《一千零一夜》


 第1章 国王山鲁亚尔和宰相女儿山鲁佐德(1)

    相传在古代印度和中国之间有一个萨珊王国。国王骁勇无比，手下有一支庞大的军队，宫中朝臣无数。他有两个儿子，都是英勇善战的骑士。长子更加勇猛，继承他统治着广大的国土。他公正廉明，深得百姓的爱戴。他的名字叫山鲁亚尔。他的兄弟名叫沙宰曼，是撒马尔罕的国王。兄弟二人都是开明的君王。在二十年的统治中，国泰民安，政通人和，兄弟俩也自得其乐，别无所求。


    一天，国王山鲁亚尔想念弟弟，便派他的宰相前往撒马尔罕，邀弟弟前来一见。宰相奉命前往。宰相一行一路顺利到达撒马尔罕，见了沙宰曼国王，向他转达了山鲁亚尔国王的问候，以及请他到萨珊王国相见的邀请。沙宰曼欣然从命。他打点好行装，安排好随从，并任命宰相为临时执政官，便兴冲冲地准备上路。


    半夜，他忽然想起有一件东西未带，便返回宫中去取。他刚进入房门，便发现王后与一个黑奴鬼混在一起。霎时间，他眼前一片昏黑。他想，我还没有离宫，就发生这样的事，倘若我离开王国到我兄长那儿待上一段时间，不知这个不知廉耻的王后还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于是他将王后和黑奴杀死。然后命令立即起程。一路晓行夜驻，不久便来到他兄长的国土。


    国王山鲁亚尔见兄弟到来十分高兴，命令京城张灯结彩，以示欢迎。山鲁亚尔在兄弟面前兴致勃勃，无所不谈。可沙宰曼心中老想着王后和黑奴的事，闷闷不乐，面色发黄，形容憔悴。兄长见他这样，以为他是因远离了自己的国家，思念自己的臣民所致，便没有理会他。


    过了几天，沙宰曼对山鲁亚尔说：“哥哥，我的心受到过伤害。”但他没有告诉他关于王后的事。


    山鲁亚尔对弟弟说：“我想带你出去一道打猎，也许你能散散心。”但沙宰曼拒绝了兄长的邀请。山鲁亚尔便独自带领人马打猎去了。


    沙宰曼一人坐在宫中，从楼上的窗户往下看，下面有一座美丽的花园。正看着，忽见宫门打开，走出二十个女奴和二十个男奴，他们簇拥着王后——他兄长的妻子，款款前来。王后长得美丽极了。一行人来到喷泉旁停下。他们在一起胡作非为，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沙宰曼见此情景，心中想道：“天啊，我的灾难与此相比真是微不足道呀！”从此他心中如释重负，食欲大增，安然度日。


    不久兄长山鲁亚尔打猎归来，见兄弟面色红润，食欲旺盛，感到奇怪。便问道：“兄弟，前些日子我见你面色憔悴、食欲不振，如今心胸开阔，身体健壮，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沙宰曼说道：“兄长，我可以把我精神不振的原因向你说，可我不能把我精神恢复的原因告诉你。”


    山鲁亚尔说道：“那你就先告诉我你精神不振、面容憔悴的原因吧。”


    沙宰曼说道：“兄长，那日你差遣宰相来邀请我与你相见。我做好准备，刚要上路，忽然想起还有一颗珠宝遗忘在宫中，这颗珠宝是我献给你的礼物，于是我便返回去取。刚入房门，就发现我的妻子与一个黑奴在一起。我当时怒气冲天，将他俩杀死。就这样，我闷闷不乐地来到你身边。这就是我精神不振、面容憔悴的原因。至于我体力恢复的原因，兄长，恕我不能告诉你。”


    山鲁亚尔听后，对兄弟说：“以安拉起誓，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精神和体力恢复的原因！”


    在兄长的一再要求下，沙宰曼方才把他在这里宫中所看到的一切告诉山鲁亚尔。


    山鲁亚尔听后说：“我一定要亲眼看到才相信。”


    沙宰曼对山鲁亚尔说：“你假装再出去打猎，然后藏在我这儿，你就可以亲眼看到所发生的一切。”


    于是。国王山鲁亚尔命令起程打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城。国王坐在帐篷中，吩咐手下人不许任何人前来见他。他乔装打扮一番，悄悄溜回宫中，藏在他兄弟住的宫楼上，坐在窗户旁，静静地往下看。大约一个时辰。只见宫女们簇拥着王后，随着黑奴们来到了花园。他们依旧在一起胡作非为，吃喝玩乐，无所事事。山鲁亚尔见状，顿时气得眼前发黑，失去理智。他对兄弟沙宰曼说：“让我们离开这儿吧！我们已不配做国王。让我们看看还有谁的处境像我们这样，否则我们还不如死去得好！”


    沙宰曼同意了兄长的想法。


    兄弟二人悄悄从宫中的秘密通道出来。二人在路上不知走了多少天，过了多少夜，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直到来到一片草地的一棵树下。这里濒临大海，树下有一汪泉眼。兄弟二人喝够了泉水，便靠在树下休息。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忽见大海波浪滔天，卷起一根黑柱，直冲云霄。黑烟慢慢向草地靠近。兄弟俩见此情状，十分害怕，便赶紧爬到大树顶上，悄悄观察，看有什么情况发生。忽然，从黑烟里冒出一个巨大的魔鬼，它相貌狰狞，形状可怖，头上顶着一个箱子，慢慢地降落到地上，向国王山鲁亚尔兄弟俩躲着的那棵大树走来。只见魔鬼在大树下坐下，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一个盒子，从盒中取出一个年轻美貌的女郎。


    那魔鬼对女郎说道：“美丽的人儿，我终于把你抢到了手。现在，我要小睡一会儿。”说罢，魔鬼便把头枕在女郎的双膝上，鼾声大作，呼呼睡去。


    女郎抬头向树上张望，发现了躲在上面的山鲁亚尔和沙宰曼兄弟俩。她将魔鬼的头从双膝上挪开，将它放到地上，然后站直身子，招呼树上的兄弟俩下来，并说道：“你们俩不要害怕这魔鬼！”


    山鲁亚尔和沙宰曼战战兢兢地对女郎说道：“求求你别让我们下来。”


    女郎对他俩说道：“以安拉之名起誓！你俩一定要下来，否则我就叫醒魔鬼，让它杀了你们！”


    兄弟俩由于害怕，先后从树上爬了下来。女郎让他俩站起来，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从里面取出一条链子，上面串着五百七十个戒指。女郎问他俩：“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兄弟二人回答说不知道。女郎说：“这些是在魔鬼不知觉的情况下与我有过交往的人的戒指，现在把你俩的戒指也拿给我吧！”


    兄弟二人将戒指从手指上取下交给了女郎。女郎说：“这魔鬼在我新婚之夜把我抢了来，将我放在盒里，又将盒放进箱子里，然后在箱子上锁上七把锁，把箱子沉入波涛汹涌的大海底。不过要知道，我们女人如果想做什么事，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的！”


    兄弟二人听完女郎的话，感到十分惊奇。二人彼此说道：“如果对魔鬼尚且会发生比我们严重得多的事，那么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种宽慰了。”二人当即离开了女郎，回到山鲁亚尔国王宫中。


    刚一回到宫中。国王山鲁亚尔就把王后、宫女、男奴全都杀死。从此之后，他每天都要杀死一个女孩子。就这样一直过了三年，人们感到极大的不安，纷纷带着自己的女儿远走他乡，整个京城中没有一个女孩子再会忍受这种暴虐了。


    国王仍像往常一样，让宰相为他寻找女孩。宰相寻遍京城，没有发现一个女孩。他闷闷不乐、垂头丧气，同时也是万分担心地回到家中。

 第2章 国王山鲁亚尔和宰相女儿山鲁佐德(2)

    宰相有两个女儿，都长得天姿国色，美貌无比。大女儿叫山鲁佐德。二女儿叫敦亚扎德。山鲁佐德精通诗书礼仪，博览过许多历史书籍、帝王传记，对诸民族的史实和典故没有不熟悉的。据说，她的闺房中藏有上千册各类书籍。这日，她见爹爹满腹心事地回到家中，便问道：“爹爹，我见你满面愁容，心事重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岂不闻诗人说过：


    你对心怀忧愁的人说：


    忧愁绝对不会长久；


    就像欢乐很快消失一样，


    忧愁瞬间也会化为乌有。”


    宰相听完女儿一番话后，便从头至尾向她讲述了他与国王之间的事。


    山鲁佐德听父亲说完，便对父亲说道：“爹爹，请你把我嫁给国王。我或者活下来，或者为拯救同胞姐妹们而献出生命。”


    宰相说道：“以安拉之名起誓，你绝不要拿自己去冒险！”


    山鲁佐德说：“爹爹，我一定要那样做！”


    宰相说：“我怕发生在毛驴、黄牛和农夫身上的事也发生在你身上。”


    山鲁佐德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儿呢，爹爹？”


    宰相便讲了下面的故事：


    农夫、黄牛和毛驴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商人，他有许多钱财和牲口。他家住在农村，与妻子和几个孩子在一块儿过活。安拉赐给了他懂得鸟兽语言的本领。一天，黄牛跑到毛驴住的地方，见棚舍打扫得干干净净，四周还喷洒过清水，它吃的全是精选的大麦和其他上好饲料，毛驴正躺卧在那儿休息。主人有什么事儿，都是骑着毛驴出去，办完事后，又骑着毛驴回来。黄牛心中好生嫉妒。


    一天，这商人农夫听见黄牛对毛驴说：“恭贺你呀，老弟，你过得真是自在。吃的是上好的饲料，大家都捧着你。有时主人出去也骑着你，来来回回多么风光。可我，一天到晚耕地、拉磨，好不辛苦劳累啊！”


    毛驴对黄牛说：“如果你被带到田里去，脖子上被套上犁套，你就躺下不起来。人们打你，你就稍稍起来一下，然后再躺下去。人们把你带回棚厩，给你大豆吃，你装作身体十分虚弱的样子，什么也别吃喝。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你就可以得到休息。”


    农夫听见了毛驴和黄牛的对话。


    第二天，牛把式给黄牛拿来了饲料，黄牛只吃了一点点。牛把式赶黄牛去耕地，发现它十分虚弱，便告诉了主人。农夫说：“今天一整天就让毛驴代替黄牛去耕地。”


    傍晚毛驴回到棚厩。黄牛对毛驴的关心表示感谢，它使它一整天都免于劳累，得到休息。毛驴没有回答黄牛，内心却懊悔极了。


    第二天，犁田人又把毛驴带去犁地，直到傍晚才回来。这时毛驴已是精疲力竭、虚弱异常。黄牛看着毛驴，照例对它表示感谢和颂扬。


    毛驴对黄牛说：“我本来过得好好的，多管闲事害了我。黄牛兄，我现在又要给你以忠告了：我听见主人说：‘如果黄牛还不起来，就把它赶到屠夫那儿杀了，把皮剥下来。’我真为你担心呀！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黄牛听了毛驴的话，对它十分感谢，说：“明天我一定要吃得饱饱的。”


    第二天，黄牛把饲料吃得干干净净，甚至把槽底都舔得光光的。


    毛驴和黄牛的这番对话，农夫也听见了。第二天，农夫和妻子来到牛棚。牛把式把黄牛带出棚。当黄牛看见主人时，不断地摇动尾巴，又是鸣叫，又是奔跑，显得很有活力。农夫见状，哈哈大笑，直笑得躺在地上起不了身。妻子见此情景好生奇怪，便问道：“是什么使你如此大笑不止？”


    农夫说：“是我听到和见到了一件事儿，十分可笑。但我不告诉你，否则我会死去。”


    妻子说：“即使你死了，你也一定要告诉我是什么东西使你这么好笑！”


    农夫说：“我绝不能告诉你，否则我真的会死去。”


    妻子说：“你不说，看来你是在笑话我了。”妻子一再要求他说出他发笑的原因。农夫拗不过妻子的倔劲，感到十分为难和犹疑。最后，他不得不把孩子们召来，又请来法官和证人，想立下遗嘱后再把秘密说出来，然后死去，因为他太爱他的妻子了。她是他的堂妹和孩子们的母亲。再说，如今他已活了一百二十岁了，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他又请来了她的娘家人和左邻右舍，对他们说，一旦他吐露秘密，他马上就要死去。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便劝诫他的妻子不要再强求丈夫说出秘密了，不要让她的老伴和孩子们的父亲死去。可妻子说她绝不反悔，即使丈夫死了，也要让他说出秘密。众人见她如此态度，也就默不作声了。


    农夫至此也只好站起来，向牲口棚子走去，以便在那里洗净身子，回来向众人说出秘密，然后再死去。棚子里有一只公鸡正带着五十只母鸡在那儿啄食，旁边有一只狗。农夫听见那狗在喝骂那只公鸡：“你倒安闲自在，可我们的主人一会儿就要死了。”


    公鸡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狗将主人与妻子之间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公鸡听。公鸡一听。便高声说道：“我们的主人真是太没有脑子了，他为什么不折几条桑树枝，走到她房间里，狠狠地抽打她，要么把她打死，要么让她悔过，老实听话，以后什么事也不许打听过问。”


    农夫听了公鸡和狗的对话，头脑立时变得清醒。他决心狠狠教训老婆一顿。


    说到这儿，宰相对女儿山鲁佐德说：“我怕国王对你会像农夫对他老婆一样。”


    山鲁佐德问：“那农夫究竟对他老婆怎么样了呢？”


    宰相继续讲故事：


    那农夫折了几根桑树枝，藏在房间中，然后走到老婆跟前说：“来，到房间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然后我再死去。”


    老婆不知是计，随他进了屋中。待老婆刚进屋，农夫即将房门锁上，然后拿出桑树条狠狠地抽打她，直把她打得昏死过去。待她醒来后，对丈夫说：“我悔过了，再也不打听老爷们的事了。”说罢她亲吻丈夫的双手和双脚，表示忏悔。然后两人双双走出房间。众人见他夫妻二人和好，都高兴得欢跳起来，表示祝贺。


    宰相女儿听了父亲的一席话，说道：“我一定要按我的主意办！”宰相只得把女儿送到国王山鲁亚尔宫中。临行前，山鲁佐德对妹妹说：


    “到了国王那里后，我会派人来叫你。你来了以后，如果看见国王要与我独处，你就对我说：姐姐，给我们讲个好听的故事吧，我们好以此来打发时间。那时我就会给你讲故事，托安拉的福，我们将以此来摆脱那国君的纠缠。”妹妹答应了她的要求。


    宰相将山鲁佐德送往宫中，国王见后，十分高兴，对宰相说：“你送来了我需要的东西。”


    宰相回答道：“是的。”


    晚上，国王欲与山鲁佐德独处，山鲁佐德哭了起来。国王问她怎么回事儿。山鲁佐德说道：“陛下，我有一个妹妹，现在家中，我想与她告别。”


    国王当即命人将山鲁佐德的妹妹敦亚扎德召到王宫与她见面。山鲁佐德见妹妹前来，与她拥抱，然后三人坐在一起闲谈。这时，敦亚扎德对山鲁佐德说：“姐姐，给我们讲个故事吧，我们好借此打发时间。”山鲁佐德说：“这是个好主意，如果仁慈的国王允许的话。”


    此时国王山鲁亚尔心中正十分烦闷，听了姐妹俩的话，感到高兴。他允许山鲁佐德给他讲故事。


    于是，山鲁佐德就开始讲起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第3章 渔夫和魔鬼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家境贫寒的老渔夫，要养活老伴儿和三个孩子。他有个习惯，每天打鱼不多不少只撒四网。一日中午，他来到海边，脱下外衣。撒了一网，耐心地等它沉到水底才开始收网。这一网重得很，他怎么拉也拉不上来，只好把网绳拉到岸上，钉了一个桩，把绳拴牢，然后脱光衣服，潜入水下，左揪右拽捣鼓了半天，总算将网拖上了岸。他披上衣服，走近网前一看，原来网住了一匹死驴。老人心里十分悲伤，自言自语地说：


    “除了万能的安拉谁也无能为力。让我用这样的东西养家糊口，真是天下怪事。”


    感慨之余，他记起了两句诗，于是吟道：


    任你日夜苦煎熬，


    天要人死劫难逃。


    劝君莫再徒劳累，


    命里是穷勤无饱。


    话虽这么说，想到全家老小要填饱肚皮，渔夫只得继续干活儿。他费尽力气把驴弄到网外边，将网拧干拾掇好，重新走入海中，嘴里念叨着“老天保佑”，把网撒了出去。等网沉底后，他开始收网，这次感觉比上次还重，他以为捕到大鱼，连忙把绳子拉到岸上拴好，紧接着脱衣下水，潜入海底，又是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把网拖上岸。一看，网里是一个装满泥沙的大瓦罐。渔夫垂头丧气，非常沮丧，于是又吟起一位诗人的诗来：


    时运请不要再怒火熊熊，


    看看这世道你也应宽容。


    无所事事的人吃穿不尽，


    辛勤劳作的人两手空空。


    我四处奔波以寻觅生路，


    到头来只遇见它的亡灵。


    多少愚昧之徒飞黄腾达，


    多少有识之士匿迹销声。


    吟罢，老渔夫将瓦罐扔到一边，把网拧干择净，向安拉乞求生计后，第三次走入海中。他撒下网，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起网看时，只有一堆瓶瓶罐罐，他失望到了极点，只好又借诗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便是你的生路，


    解不开也系不住。


    能书会写又何用，


    难当衣也难作谷。


    接着，渔夫仰天长叹：“老天爷，你行行好吧。你知道我每天只撒四网，这可是最后一次啦！”说罢，他使劲张网撒向大海，等网一到底便往回收，谁想这次还是拉不动，好像网在水下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说了声“算我倒霉”，又脱衣潜入海底，费了半天工夫好歹把网拉了上来。这次倒是与前三次不一样，里面是一个黄铜做的、好像装满东西的大肚细颈瓶，瓶口有铅封，上面有大卫之子所罗门戒指的印记。


    老渔夫这回可乐了，心想：这可是个好东西，拿到铜市起码能卖十个金币。他拿起小瓶晃了晃，觉得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于是又想：我一定得打开，看看里边有什么，然后再放在口袋里拿到铜市去卖。他掏出一把小刀，好容易才把瓶口的铅封撬开，接着把瓶子放在地上，翻过来掉过去用劲摇晃，希望将里边的东西倒出来。可摇来摇去什么也没见着。老渔夫正纳闷儿，蓦地一股黑烟从瓶口冒出，越来越浓，越来越粗，越来越高，烟柱下端在地面不停地移动，上端直插云霄。渔夫见状惊得目瞪口呆。少时黑烟冒完，聚合成一大团，就听轰隆一声响，黑烟霎时变作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庞然大物。只见他头顶天，脚踩地，身材奇长无比；脑袋似一圆形屋顶，双手好比大号铁叉，两脚如同巨型帆船；一张土黑色的脸上长着山洞般的嘴巴，岩石般的牙齿，茶壶般的鼻孔和灯笼般的眼睛。


    老渔夫何曾见过这等怪物，吓得他两排牙齿直打架，一个劲儿地往下咽口水，浑身筛糠似的哆嗦不止，想拔腿逃掉吧，无奈仨魂儿早已吓丢了俩半，哪儿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魔鬼看见渔夫，先说了句：


    “万物非主，唯有我主。所罗门是我主先知。”然后他抬头望天接着说，“我主的先知啊，请不要杀我。我再不敢违抗您的旨意，再不敢冒犯您的尊严。”


    老渔夫听了觉得很奇怪，问道：


    “魔鬼啊，您刚才是说所罗门是主的先知吗？所罗门过世已经一千八百年了，如今我们已不是在那个年代了。快说说您的故事和经历，以及您钻进这个小瓶的原因。”


    魔鬼没接他的茬，说：


    “渔夫，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渔夫忙问。


    “立刻将你杀死！”


    “啊？”渔夫倒吸一口凉气，“这算什么好消息呀，我的魔王。您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杀死我？难道我把您捞出海底，拿到岸上，放出这个瓶子，就换来一死吗？”


    “少啰唆！告诉我你想怎么个死法就行了。”魔鬼说。


    “我犯了哪条罪过，让您这样惩罚我？”


    “说得也是，为了叫你死得明白，你先听听我的故事。”


    “您讲可以，不过最好讲得简单些，我支持不了多久，魂儿都掉到脚那儿去了。”


    “你听着，渔夫。我是一个叛教的精怪，违抗了所罗门的旨意，而且顽固不化。他派其宰相召我前去觐见，我极不情愿但又毫无办法，被宰相强行押到他面前。他劝我改邪归正，投在他的门下，我不从，他便叫人拿来这个瓶子，将我关在里面，用铅封口并盖上刻有他大名的印章。之后，他命众神把我扔进大海中央。我一直沉在海底，心想：一百年之内，谁要是救了我，我就让他一辈子荣华富贵。一百年过去了，没人救我。我想：二百年之内，谁要是救了我，我就给他打开大地的宝藏。二百年过去了，没人救我。我又想：三百年之内，谁要是救了我，我就满足他三个愿望。可是三百年过去了，四百年、五百年……整整过了一千八百年，仍不见一个人来救我。我气得发疯，于是赌咒：谁要是这时救了我，我就杀了他，但我会让他自己选择如何死法。而你，恰恰在这时救了我，所以你可以随便选择自己的死法。”


    听完魔鬼的故事，渔夫心想：真是天大的怪事，不早不晚我怎么偏偏在这时节把它给救了呢，就这么死了也未免太冤枉了。于是他对魔鬼说道：


    “您若是免我一死，安拉会对您既往不咎；您若是不杀我，安拉会保您今后逢凶化吉。”


    “不行！你现在死到临头，快说想叫我怎么结果你的性命吧。”看来魔鬼铁了心要杀他。


    老渔夫此时仍然抱着一线希望，苦苦求道：


    “看在我使您重获自由的分上，您就高抬贵手饶我这一次吧。”


    “什么？你不提还好，一说我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因为你救了我才非杀你不可的！”


    “万魔之尊啊，我对您有救命之恩，而您却恩将仇报。这倒真应了那几句诗了：


    我们施德你却以怨相报，


    以命发誓此乃恶人之道。


    谁若向不配行善者行善，


    结果定是好心不得好报。”


    魔鬼才不管这一套，怒吼道：


    “你休想让我回心转意，现在你只有死路一条。”


    事至如此，老渔夫反倒镇定下来，他略一沉思，心中暗道：我是人类的一员，安拉赋予我聪明才智，以我的智慧和计谋难道斗不过魔鬼的狡猾和诡诈吗？俗话说得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就不信制服不了它。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问那魔鬼：


    “看来你是非杀我不可了？”


    “没错！”魔鬼斩钉截铁地说。


    “以刻在所罗门戒指上的最伟大的名字起誓，”老渔夫从容说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魔鬼听到所罗门的大名如雷贯耳，立时战战兢兢乱了方寸，他哆哆嗦嗦地说：


    “行，你快问吧，越简单越好。”


    “那好，我问你，当初你是如何进入这个瓶子的？它那么小，你那么大，连你的一只脚或一只手都装不下，更何况你整个身体啦！”


    “噢，是这么回事呀，你不相信我原来是装在这个瓶子里的？”


    “是的，除非我亲眼所见。”


    魔鬼二话不说，摇身变作一团黑烟升到半空中，然后越缩越细，一点儿一点儿地钻进小小的铜瓶中。最后一缕黑烟刚一进去，渔夫一个箭步冲到瓶子旁边，拿起铅封塞子将瓶口严严实实盖住。而后，他冲着瓶子大喊：


    “喂，你听见了吗，魔鬼？现在轮到你选择如何死法了，因为我马上就要把你扔回大海。我要在此地建一所房子，把家搬过来，并告诉每个到这里来的人千万不要在这儿张网捕鱼，因为这儿的海底下有一个魔鬼，谁把它捞上来谁就得被它杀死，更可恶的是它还要人家自己选择死法。”


    魔鬼一听，自知上了当，恼羞成怒地在瓶内又顶又撞，想要出来，可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济于事。于是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现实：自己又被有所罗门戒指印记的盖子关在了瓶子里。他成了这个老头儿的囚犯，威风扫地，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妖怪。他感到渔夫正拿着瓶子朝大海走去，急忙叫道：


    “不！不！”


    “不什么不，”渔夫边继续向前走边说，“对你这种不讲情义、翻脸不认人的家伙就得这么办。”


    魔鬼顿时没了脾气，口气软了下来：


    “你准备把我怎么样啊，渔夫？咱们有话好说嘛。”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哇。刚才我三番五次地求你，说你若是免我一死，安拉会对你既往不咎；你若是不杀我，安拉会保你今后逢凶化吉。可你就是不听，一个心眼儿要以怨报德，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现在好了，安拉让你的小命攥在我的手心里，你当初无情，也就别怪我这会儿无义。我把你扔回大海，你既然在海底已经待了一千八百年，那你就一直待下去，待到世界末日好了。”


    魔鬼听后仍不死心，说：


    “求你打开瓶子放我出去，好给我一个机会重重地报答你呀。”


    “又在骗人，可恨的东西！”渔夫才不会上他的当哩。

 第4章 商人、妖魔和三个老人(1)

    从前，有一个很富有的商人，经常走南闯北，出门经商。一天，他离家到外地去做生意，途中感到天气热得难受，便下马在一个花园的树下乘凉。他从鞍袋中掏出干粮和椰枣来吃。吃完一粒椰枣后，顺手把枣核儿随便一扔。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手持利剑的巨妖仿佛从天而降，站在了他的面前。妖怪大声吼道：


    “你给我站起来，让我像你杀死我儿子一样把你杀掉！”


    商人大惊失色：


    “我怎么会杀死了你的儿子呢？”


    “你刚才吃完椰枣扔的核儿正好打在我儿的胸口上，我儿的性命立刻就断送在你手里了。”


    “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商人有口难辩，“就算如此，我也不是有意的啊。”


    “我不管你有意无意，反正你杀了我的儿子就得拿命来偿。”


    “你该知道的，妖怪，”商人请求道，“我有妻子儿女一大家子人需要通知，有很多财产需要处理。再说我欠别人的债不能不还，别人抵押在我那儿的东西也得让人家赎回去呀。求求你先放我回家一趟，待我将家中之事料理妥当再回到这里。我向你发誓，明年元旦我一定回来接受你的处置。安拉在上，我绝不食言。”


    妖怪相信了商人的话，放他走了。商人回到家乡，立刻着手处理所有事务。该还钱的还钱，该退押的退押。他把妻子、孩子和亲戚以及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召集来，告诉他们发生的事情，并立下遗嘱。众人听罢都伤心地抱头痛哭起来。他在家中一直住到年底，再不敢耽搁，收拾了一下东西，夹上自己的寿衣，同妻儿和前来送行的亲朋好友一一告别。想到这一去再也见不到他们，商人禁不住号啕大哭了好半天，最后一步三回头，万般无奈地上了路。他走啊走啊，一直走到那个花园。这一天正好是元旦。商人触景生情，坐在那里为自己的不幸遭遇默默地哭泣。正在这时，一位老人突然来到他面前，手里还牵着一只用链子拴着的羚羊。他同商人打过招呼后，问道：


    “你为什么独自一人坐在这里？这儿可是妖魔鬼怪常常出没的地方啊！”


    商人把遇到妖怪的事和自己坐在此处的原因告诉了他。老人听后，惊愕不已，说道：


    “我说老弟，你可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你的故事也够离奇的。要是你把它用针刻在醒目的地方，后人看了一定会引以为戒呢。”说着，他坐在商人身旁，又道，“我就在这儿一直坐到你说的那个妖怪来，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魂不守舍的商人想到过一会儿自己就要变成妖怪的刀下鬼，不觉心惊肉跳，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立不安，情急中竟昏过去好长时间。醒来后，他又发现一个带着两条黑色纯种猎狗的老人来到花园。后者打过招呼，问他俩为何坐在这妖魔鬼怪经常出没的地方。两人又将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刚来的老人还未坐定，那边又走来一个牵着一匹花斑骡子的老人。他问了和前两位老人同样的问题，听清了来龙去脉后.也和他们坐在一起。四人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荒野中猛然间一阵狂风袭来，卷起漫天尘土。尘土稍落，只见那妖怪手中利剑脱鞘，眼里喷着火花，直奔他们而来。他将商人从他们当中一把揪出，吼道：


    “你给我过来！你杀死我的儿子，现在是你为我那心肝宝贝偿命的时候了！”


    商人放声大哭，引得三位老人也呼天抢地哭成一团。这时，第一位老人，也就是羚羊的主人急中生智，上前吻着妖怪的手对他说：


    “妖怪啊，您是万魔之王。我想给您讲讲我和这只羚羊的故事，您听了之后.如果觉得它很离奇，您能不能开恩把这个商人的性命赏与我三分之一？”


    “可以，老头儿。”妖怪回答道，“假如你的故事真的十分离奇，就照你说的办。”


    “您听我慢慢讲来。”第一位老人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这只羚羊其实是我的亲叔伯妹妹，她很小的时候我就把她娶进家里。婚后我们朝夕相处三十来年，可惜她没能为我生下一男半女。于是我又娶了一房。第二个妻子为我生了个男孩儿。这孩子长得有模有样，可秀气了，一对眼睛闪闪发亮，两道眉毛又浓又长，头是头脚是脚，像一轮满月似的招人喜欢。他渐渐长大，直到十五岁那年，我为了办一批货出了趟远门。我的堂妹——这只羚羊，自幼学过些算命和妖术，她趁我不在家，对他们母子二人施了魔法，把我儿子变成一只牛犊，把他的妈妈变成一头母牛，送给了放牛的。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回到家里，问起他们母子。我的第一个妻子回答说：


    “她早死了，你那宝贝儿子也离家出走，鬼知道他上哪儿了。”


    我听后，心如刀割，悲痛不已，整整一年足不出户，以泪洗面。宰牲节快到了，我吩咐牧人给我挑一头肥牛准备过节用，谁知送来的正是被这羚羊施了魔法的我的第二个妻子。正当我捋胳膊挽袖子拿起尖刀准备屠宰时，那牛却失声痛哭起来。我看它可怜，不忍下手，便让牧人操刀。等他杀了牛剥开皮一看，发现除了皮和骨头，不见丁点儿油脂和肉。我后悔莫及，心想还不如不杀它，可生米已煮成熟饭，后悔也没用了。我把牛的皮骨送给牧人，并让他给我换一只肥牛犊来。过了片刻，他牵来一只小牛犊，那正是被施了魔法的我的儿子。小牛一见到我，猛地挣断绳索，奔到我面前，又是打滚儿，又是嗷嗷地哭叫。我心生恻隐，叫牧人放了它再换一头。


    老人讲到这里，瞥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妖怪，问了声：“万魔之王啊，您一定觉得很有趣吧？”才又接着讲他的故事：


    所有发生的事，这只羚羊——我的堂妹，都看在眼里，并且在旁边一个劲儿撺掇我杀掉这只小牛，说它又肥又嫩，肯定味道鲜美。我实在下不了手，最终还是让牧人把它带回家了。第二天，我正在家里坐着，突然牧人登门求见。他对我说：


    “主人，我有一事相告。我相信这对您我来说都是好消息，您听了准保高兴。”


    “快讲！”我催促道。


    “主人，我有个女儿，从小跟我们那儿的一个老太太学过些魔法。昨日她一见到我带回去的小牛犊，便捂住脸哭了起来。她对我说：‘父亲，你太不尊重女儿了，竟把外人带到我面前。’我一时摸不着头脑，问她：‘哪儿来的什么外人，你这是干什么呀？’她答道：‘父亲，你不知道，这只牛犊是东家的少爷啊，他们母子被东家的大老婆施了魔法，才变成牛的。我哭是因为我想到被杀掉的母牛——小牛的妈妈，她太可怜了。’我一听，觉得这事非同小可，这不，天一亮我就赶来向您报告。”


    我听了他的讲述，大喜过望，当即叫他带我急奔他家而去。一路上想到儿子还活着，我心花怒放，乐不可支，如同饱饮了美酒佳酿般陶醉。到了牧人家门口，他女儿将我迎进家中。那小牛犊一见我，便奔到我跟前，激动得满地打滚儿。我向姑娘问道：


    “你说的关于这牛犊的事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主人。这就是您朝思暮想的宝贝儿子呀。”


    “姑娘，假如你能使他恢复人形，我就把交你父亲掌管的财物和牛羊全送给你。”


    姑娘笑了笑，说：


    “主人，我并不稀罕钱财，但我有两个条件。一是让您的儿子娶我为妻；二是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允许我将那害人的刁妇变成一只羚羊，并把她关起来。否则，即便是我过了门，这诡计多端的女人也会搞得我日夜不得安宁。”


    “好，一言为定。”我对她说，“除了答应你的两个条件外，你父亲现管的一切财物统统归你所有。至于那坏女人，你怎么处置都是合情合法的。”


    姑娘听罢，拿过一只杯子，倒上水，而后用手指蘸着水洒在牛犊身上，口中念念有词：


    “假如你现在的模样是安拉所造，那你就还做你的牛犊；假如你是中了魔法，那就在真主的允许下恢复人形。”


    话音未落，只见牛犊浑身一抖，顿时恢复了原状。我扑上前去，抱着儿子说道：

 第5章 商人、妖魔和三个老人(2)

    “儿啊。你受苦啦！快讲讲那坏女人是如何坑害你们母子的。”


    儿子将他和自己母亲的不幸遭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我听后对他说：


    “孩子，现在好了，是安拉救你出了火坑，让你重见天日啊！”


    后来我履行诺言，让儿子与牧人的女儿结为百年之好。儿媳妇把我堂妹变成了这只羚羊。再后来，我就来到此处，遇到这位商人，知道了他的经历，并和他坐在一块儿等着看将要发生的事情。这就是我的故事。


    妖怪听完第一个老人讲的故事，对他说：


    “这个故事果然离奇，我说话算数，就把商人的性命赏你三分之一吧。”


    这时，第二位老人，也就是两只猎狗的主人见机行事，唤了声“万魔之王啊”，便开始给妖怪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在家排行老三，这两只猎狗是我的哥哥。家父死后，留下三千第纳尔的遗产，我们哥儿仨各得一千。我用这笔钱开了个小店做生意。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大哥不听我的劝告，用他的那笔钱购置货物到外地跑买卖。他带着商队出去整整一个年头，结果血本无归，两手空空返回家乡。我对他说：


    “大哥，我不是说过不要出去跑买卖吗，你就是不听，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咳，人的命天注定。”大哥哭丧着脸，声音也有点喑哑，“弟弟，这会儿说这些也晚了，反正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了。”


    我带他到我的店里转了一遭，然后陪他去澡堂洗了个澡，并给他买了套华贵的衣服换上，又一起吃了顿饭。末了，我对他说：


    “别着急，大哥。我每到年底都要结账，等我算完了，留下本钱，分一半利润给你，再做打算。”


    过后，我算了一下账，店里获利不薄，有两千第纳尔的盈余。我高兴得不得了，分给大哥一千。二哥的情况同大哥差不多，外出经商折了本儿，回家后穷得度日如年。我索性又给了他一千第纳尔。我们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两位兄弟又提出去外地经商，还想拉我一块儿去，我没同意，对他俩说：


    “你们出去跑了一趟又怎么样呢，连本儿都赔进去了，我去就能赚着钱吗？”


    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鼓动我。我不仅始终没有松口，而且帮他俩也开了个小店，让两人老老实实在本地做起了生意。又过了整一年，他们还是不死心，又三番五次说要走，我仍旧没有答应。


    光阴似箭，转眼六年过去。这期间，我看他们一门心思要到外面做买卖，心想：如今大家有了些本钱，倒也不妨一试。于是我答应和他们一同外出，并提议先把各自店里的账清理一下。算过之后，共有六千第纳尔。我说：


    “两位哥哥，咱们把钱埋一半在家中，以防不测；另一半我们各拿一千去做自己的生意。”


    “这个主意好！”他俩当然不会反对。


    我把钱放在一处，分成两部分，埋在地下三千，剩下的我们各分一千，拿去采购货物。我们租好船，带足日常用品，便起程了。在海上我们航行了足足一个月，来到一座城市，货物出手，竟然赚了十倍的钱。大家喜出望外，觉得真是不枉此行。正准备登船返航的当儿，我们发现海边站着一个衣衫褴褛、女奴打扮的姑娘。她走到我面前，轻轻说道：


    “我的主人，你要积德行善吗？我会报答你的。”


    “是的，我一贯以助人为乐事。”我回答说，“不过，即便你不报答我也没关系。”


    “那你娶我为妻吧，带我到你的国家去。请你善待我，因为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别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关键时刻我会报你的大恩大德。”


    听了她的话，我想：说不定这是上天有意促成的好事呢。于是我把她带到船上，娶了她做妻子。两个哥哥看我娶得娇妻，心里酸溜溜的，更令他俩眼红的是我的钱财和满舱的货物。二人由嫉生恨，利令智昏，竟起了图财害命的念头，他们想，只要将我杀死，我的一切财产就全归他们所有了。是夜，我正在安睡，鬼迷心窍的两个哥哥狠心地将我抛进波涛翻腾的大海。妻子猛然惊醒，忽地变做一位仙女，飞身跳入海中，将我救到一个岛上。之后，她便在我眼前消失了，直到早晨才返回我身旁。她对我说：


    “我是你的妻子，安拉允许我救你于危难之中。你知道，我虽非人类，但我笃信安拉。好心的你娶了我，现在我投桃报李，救了险遭灭顶之灾的你。你我夫妻一场也是命中注定啊。只可气你那两个图财害命的哥哥，不杀了他们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她的话令我十分惊异。我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并请她不要置我哥哥于死地。接着我给她从头到尾讲了我们兄弟三人的故事。她听后，没再说什么，带着我腾云驾雾，飞了好一阵子，便来到了我家的房顶上。她将我放下，转眼便没了踪影。我先拜访了亲朋好友，然后打开家门，挖出埋在地下的钱，采购了各种货物，准备重打锣鼓另开张。夜幕降临，我回到家中，发现两只黑色猎狗拴在院里。它俩一瞧见我，立刻摇头摆尾跑了过来，哭哭啼啼地趴在我脚边不忍离去。


    “这就是你那两个哥哥！”分明是我妻子的声音，可前后左右并无她的身影。我急忙问：


    “谁把他们变成这样？”


    还是妻子的声音：


    “我把他们带到我的一个姐妹那里，她把他们变成了两只猎狗。十年之后，他们才能恢复人形。”


    现在，我的两位哥哥已做了十年的狗，我带着他俩到那位仙女那儿去，好让他俩重新做人。途中遇见这位商人，他给我讲了自己的经历，我决定留下看看您和他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这便是我的故事，如果您认为它还算离奇，就请把这商人的性命赏我三分之一。


    妖怪开口道：


    “故事果然不错，就照你说的吧，我把他的性命赏你三分之一好了。”


    这时，第三位老人，也就是骡子的主人跃跃欲试，上前对妖怪道：“万魔之王、群妖之首啊，我要给您讲的，比这两个故事更离奇，望您开恩，听后把他最后三分之一性命赏给我。”得到妖怪准许后，第三位老人便讲了起来：


    这匹骡子原是我的老婆。有一次，我为办事出了趟远门，在外整整盘桓了一年，赶回家中的那天夜里，正撞上她和一个黑奴在一起。见了我，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取来一只装了水的罐子走到我面前，冲着水罐念了咒语，而后一边将水泼洒在我身上，一边说道：


    “快把这个人变成一只狗吧！”


    话音未落，我真的变成了狗，随即被她赶出家门。我无家可归，流落街头，走到一家卖肉的铺子前，饥肠辘辘的我就在那里啃起了骨头。店老板看我可怜，便把我带回自己家中。一进门，他女儿马上捂起脸，说道：


    “您怎么把一个男人带进家里！”


    “哪来的什么男人？”她父亲摸不着头脑。


    “这只狗是男人变的，他被一个女人施了魔法。不过我能帮他恢复原形。”


    “那你还等什么，女儿，还不赶紧把他救过来！”店老板真是好心肠。


    姑娘取来一罐水，念了咒语，接着洒一些水在我身上，嘴中说道：“让你现出本来的面目吧！”


    于是，我重又变成了人。我对那位姑娘说：


    “我希望你帮我把那个毒害亲夫的女人变成一头牲口。”


    姑娘给我一些魔水，并告诉我说：


    “你在她睡觉时将水洒在她身上，她立刻就会变成你要求的样子。”对父女俩千恩万谢后，我回到家里，按姑娘教的方法将水泼在呼呼大睡的妻子身上，口中说道：


    “把这坏女人变成一匹骡子吧。”这招果然灵验，我的万魔之王，我妻子一下子就变成了您现在亲眼所见的这匹骡子。


    第三位老人一面说，一面扭过头问骡子自己讲的对不对，只见那骡子一个劲儿点头，仿佛在说：是，是，一点儿没错。妖怪听完第三位老人的故事，又看到骡子刚才那副模样，乐得手舞足蹈，他信守诺言，将商人最后三分之一的性命赏给了他。


    妖怪将商人交给三位老人，说是答应过他们每人可得到商人三分之一的性命。商人劫后逢生，大喜过望，不知怎样感谢三位老人才好。他们也为他大难不死向他表示祝贺，然后便各自回自己家乡去了。

 第6章 一个流浪王子的故事(1)

    我是一个王太子，酷爱学习。《古兰经》的七种读法我都能掌握。我师从名门，研究他们的论著。我攻读星相学，潜修诗文，擅长书法。此外我还努力钻研其他学科的知识。由于我一心向学，所以成为同代人中的佼佼者，颇得大著作家们的赏识。我的名声因此传遍海内外，连一些国家的君主也有所耳闻。


    印度国王听说我才学过人，便遣使来见父王，邀请我前去他的国家访问，并送来很多贵重礼物和王室才配用的工艺品。父亲为我准备了六艘船只。我们在海上航行了整整一个月后，终于靠岸登陆。我们卸下随船带来的礼物，装在十峰骆驼的驮子上，继续行进。没走多长时间，忽见前方尘埃滚滚，遮天蔽日，经久不散。等到尘埃渐落，现出六十个狮子般凶悍的骑士。我们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帮阿拉伯强盗。他们见我们人数不多，又带着给印度国王的十驮礼物，便纵马冲了过来，而且还不停地向我们挥动手中的矛枪。我用手指指着他们说：


    “我们是觐见伟大的印度国王的使者，你等不得造次！”


    “我们又没在他的地盘上，他管得着吗？”他们说完，一哄而上刺死了我的几个随从，其余的也因寡不敌众只得落荒而逃。我虽然身负重伤，但这伙强盗当时只顾抢夺金银财宝，所以我总算逃了出来。我孤身一人，不知该向哪里去。我曾经高尊显贵，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我走到一座山前，爬上山顶，钻进一个岩洞，一直躲到次日清晨，然后下山继续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个居住着善良的人们的城市。只见这里：


    暮冬离去，带去冰冷万缕千丝；


    早春归来，携来玫瑰千红万紫。


    连日来疲于奔命，我已累得困惫不堪。我愁眉不展，脸色苍白，与以往的我早已判若两人。尽管我仍不知自己今后有无着落，但来到这样美好的地方，心情毕竟舒畅了许多。在一家裁缝店前，我实在走不动了。我向店里的裁缝有气无力地致礼，他友好地回礼并把我请进他的店内，问我为何背井离乡流落至此。当我将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讲给他听之后，他很替我担忧，叮嘱道：


    “小伙子，你的事千万不可对外人讲啊。我怕这里的国王知道了，你会凶多吉少的，因为他是你父亲的头号敌人，与你父亲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说罢，他拿出吃的喝的东西让我享用，并在一旁作陪。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一直聊到深夜。他为我腾出店旁的屋子，送来了被褥。我在他这里一连住了三日。这天，他问我：


    “你难道没有什么可以谋生的手艺吗？”


    “我是位学者，朗诵《古兰经》的专家，经过名师点拨的著作家。”“你说的这些在我们国家都派不上一点用场，在这个城市，人们除了金钱根本不晓得学问和写作是什么。”


    “说真的，除此以外，别的事情我都是一窍不通。”


    “那你只好靠力气吃饭了，把腰勒紧，拿上斧子和绳子到荒郊野地去砍柴吧。你暂且就这样自谋生路，老天爷总有一天会解救你的。不过你万万不可对任何人说出自己的身份，否则他们会杀了你的。”


    说完，他为我买来斧子和绳子，然后带我去见几个樵夫，把我介绍并托付给他们。我便随他们一起砍柴去了。一天下来，我把砍的柴捆好顶在头上到市场卖掉，能得半个第纳尔。我用这钱买了些吃的，剩下的我都存下了。我就这样度过了一年的时间。


    一年后的一天，我照常去一块野地打柴。我走到它的尽头，发现一片树林，有很多柴好打。于是我钻了进去，走到一棵树旁，在它周围挖了起来。当我用斧头弄掉树根上的土时，斧刃碰到一个铜扣环，我忙把扣环四边的土扒干净，一层木制夹板便露了出来，掀开一瞧，下面有阶梯。我顺阶梯下至底部，看到一扇门，推门而入，眼前竟出现一座结构精密的宫殿，再一看，里边还有一位如明珠般光彩照人的女郎。她的艳丽能让你心中百种伤感、千种忧虑、万种磨难顷刻间荡然无存。


    我的目光刚一接触到她，我立即匍匐在地，不是为她的美貌所倾倒，而是为赋予她这等美貌的造物主所折服。女郎注视着我问道：


    “你是人还是精灵？”


    “我是人。”


    “那是谁引你来这里的？我在这儿住了二十五年，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呢。”


    她说话的声音让我感到是那样的甜润，我连忙回答：


    “我的主人，是安拉引我到贵舍来的，也许他想以此抚慰我忧伤的心灵。”接着，我将自己的身世和经历从头至尾讲给她听。


    她为我的遭遇感到十分难过，眼里闪着同情的泪花。她对我说：


    “我也要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要知道，我是印度最远的地方，黑檀岛国王的女儿。父亲做主把我许配给我的堂兄，可谁料到就在新婚之夜，一个魔鬼将我掠走，带到了这个地方。他叫吉尔吉里斯·本·拉杰穆斯·本·伊比利斯，意思是魔鬼的后代。他把我需要的穿的戴的，铺的盖的，吃的喝的统统搬了来。每隔十天他就到我这里过一夜，并对我保证，如果我有什么事情，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我手一摸圆屋顶上的两行字，他立刻便会出现在我面前。四天前他刚来过，再过六天他又要来了。你愿不愿意在我这儿住上五天，在他来的前一天离开？”


    见我同意，她高兴极了。于是，她站起身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穿过一道拱门，走进一间造型别致的浴室。我们各自脱下衣服。她进到池中坐在台阶上，然后招呼我过去坐在她的旁边。稍顷，她端来一碗麝香糖水送到我嘴边给我喝，还拿来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边吃边谈，甚是惬意。过了一会儿，她对我说：“你太累了，睡一觉好好歇歇吧。”我谢了她，躺下歇息。一觉醒来，以前发生的事情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我发现她正在为我按摩腿脚。见她对我这样好，我心里暗暗为她祝福。我们又坐在一起聊了很长时间，她声音凄婉地对我诉说道：


    “说真的，我在这地下孤苦伶仃，心中是那样压抑和苦闷，二十五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与我交谈过。我要赞美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安拉。”说完，她吟道：


    倘若我们知道你们将要莅临，


    会展出黑色的瞳仁红色的心。


    粉色的香腮边我们欢然相聚，


    黛色的眼睑上我们漫步游巡。


    听了她的诗，我感激万分，爱怜之情油然而生，满腹悲伤忧愁也都烟消云散。我俩开怀畅饮，倾心交谈，直到入夜时分。我和她一起度过了一个我一生中从未有过的销魂之夜。我们两个都感到非常愉快。我对她说：


    “要不要我把你从这地下救出去，摆脱那妖怪的纠缠？”


    “快别讲了，你该满足了，十天里只有一天归魔鬼，其余九天都属于你。”她笑着说。


    此时，炽烈的爱情已烧昏了我的头脑，我固执地说：“我这就把刻着字的屋顶打得粉碎，希望魔鬼马上就到，好让我杀了它。上天派我来就是要斩妖擒魔的。”


    听了我这番话，她没说什么，只是吟诵了这样两句诗：


    要走的人啊，


    设法拖住嘴中的分手，


    我的心头已尝够思念的苦头。


    你忍耐些吧，


    时光本是欺骗的里手，


    聚的尽头再难见彼此的碰头。


    她诗中隐含的一番好意并未将昏头昏脑的我点醒，我不顾一切地、狠狠地踢了屋顶一脚。


    见我如此莽撞行事，那女子说：


    “魔鬼马上就到，我不是对你说过不要乱来吗？天啊，这下你可把我坑苦了。不过，你还是先逃命要紧，快点从你来的地方跑掉吧。”


    她这一说，我也清醒了许多，预感到事情不妙，于是照她说的赶紧逃走。由于慌乱，我连鞋也没穿，斧子也忘了拿。这时我的好奇心又在作怪，于是在上了两个台阶后，我停下了脚步，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只见地面裂开一道缝，从缝中走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他的样子似乎不太高兴，说：


    “好像有什么事扰得我心惊肉跳！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胸中憋闷，想借酒消愁，我起身去拿酒，一不小心碰到了屋顶。”她镇静地回答。


    “胡说，你这小贱妇！”他边说边四下寻找，终于发现了鞋和斧子，于是质问她，“这是人的东西，老实说谁到这儿来过？”


    “哟，我也是才看见这两样东西，说不定是你带进来的吧。”


    “你这荡妇，想用花言巧语蒙骗我，没那么容易！”


    说完，他把她的衣服扒光，将她的四肢捆在四个木桩上，百般折磨，逼她说出实情。她的呻吟和哭号声令我毛骨悚然，我实在听不下去，便匆匆顺着台阶溜了出去。上了地面之后，我把夹板盖好，又照原样埋上土。此时，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万分，我想到与之共度良宵的美丽和善的女子，想到那该死的恶魔如何能对委身自己二十五年的女人下这样的毒手，想到她遭此磨难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又联想到父亲和他的王国倏忽之间便命丧国亡，我这个往日的王太子今日竟沦为砍柴人，一时百感交集。我吟出这样一首诗：


    有朝时运降灾患，


    当思昨夜福相伴。


    看尽古往今来事，


    一日顺利一日难。


    我走回到裁缝朋友那里，发现他像被放在煎锅上似的正心急火燎地等着我。一见面便对我说：


    “你昨天一夜没回来，我一直在为你提心吊胆，生怕你出什么事，遇上野兽或歹人。赞美安拉，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他的话让我深为感动，我一再感谢他对我的关心。然后，我回到自己的住处，又开始回想这前前后后的事。我的心被深深的自责攫住，后悔不该冒冒失失踢那一脚，要是当初我……正想着，冷不丁裁缝推门进来，对我说：


    “铺子里来了一个外乡人要见你，他还带着你的鞋和斧头。他说是在听到宣礼声后出门准备去做晨礼的路上拾到这两样东西，此前他找过别的裁缝，让他们看了这两样东西。其中一个认出是你的，他便找上门来了，现在正坐在我铺子里等着呢。我看你还是出去见见他，向人家表示一下感谢，取回你的鞋和斧头。”


    我闻听此言，大惊失色，脸吓得煞白，没等我回过劲来，我房内的地面忽然裂开，走出来的所谓外乡人摇身一变，正是那杀气腾腾的魔鬼。原来他把那女子拷打得死去活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于是，他拿起鞋和斧子恶声恶气地对她说：“你以为我是谁，我是吉尔吉里斯，我要不把这鞋和斧子的主人抓来，就不是魔鬼的后代！”后来，他略施小技打探到我的消息，便来到了这里。见了我，他二话不说，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起我就走，先是飞到天上，紧接着又遁入地下。我吓得魂飞魄散，失去了知觉，等我睁开眼时，已被扔在我到过的宫殿地上。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可怜的弱女子，她赤裸的身体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淋。我的眼泪夺眶而出。魔鬼一把抓住她，吼道：


    “不要脸的东西，说，他是不是你的情人？”


    她看了我一眼，回答说：


    “我不认识他，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你受了这些惩罚，还不说实话吗？”


    “我一生从未见过此人，安拉是不允许我说谎话的。”


    “那好，你若是真不认识他，就拿这把剑砍断他的脖子！”说着，魔鬼解开捆着她的绳子。


    她拿起剑，走过来站在我头的前方。我用眉毛向她示意，她会意地挤挤眼，悄声道：“都怪你闯下这大祸。”我示意自己错了，请她宽恕，鉴于当时的情况，我只能利用口型向她默吟下面的诗句：


    我的眼神将舌底之言传译，


    以表明我无法直抒的胸臆。


    我们相遇时难挡泪水横溢，


    我虽口哑目光却把爱演绎。


    你送来秋波道出心的涟漪，


    我伸出指尖你便完全会意。


    眉目不辞辛苦甘愿做劳役，


    滔滔情话此时无声更相宜。


    她对我表达的意思心领神会，于是，把剑丢在了地上。魔鬼见状走了过去，把剑捡起塞在我的手里，说：


    “你把她的头砍了我就放了你，从此不再找你的麻烦。”我说了声“好吧”，提剑几步走到她面前举起手，她挤眉向我示意：我可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我心头一震，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扔下手中的宝剑，对魔鬼说：


    “严厉的魔王、无畏的英雄啊，如果一个缺少理智和宗教信仰的女人都认为平白无故杀死我是不合法的，那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无缘无故地杀死我一辈子从未谋面的她呢？我决不干这种事，我宁饮黄泉之水也不妄杀无辜！”


    “看来你们俩的情分还不浅呢！”魔鬼气急败坏地说完，挥起宝剑连劈四下。头两剑砍去她的双手，后两剑剁掉她的双脚。我眼见心上人遭此暴行，心如刀绞，想到自己的下场肯定同她一样。那女子虽已气息奄奄，但仍深情地回眸望着我，用眼神和我这个情人道最后一声珍重。她的表情没有逃过魔鬼的眼睛。凶残的魔鬼恶狠狠地吼道：“到死你的眼睛还不老实！”说着一剑将她的头砍落在地。可怜一个心地善良、年轻貌美的女子转眼间玉陨香消。魔鬼注视着我说：


    “咱们也得有个说法。如果一个妻子对自己的丈夫不忠，杀死她是合理合法的。这个姑娘是我在她新婚之夜把她抢来的，当时她才十二岁。除了我，她谁也不认识。我把她带到这里，每隔十天我在此过一夜，来时我穿着外乡人的衣服。当我确认她背叛我时，我结果了她的性命。至于你，我虽不能确认是否与她勾搭成奸，但我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你。说吧，你希望受到什么样的惩处？”


    我一听，认为自己生还有望，不禁喜出望外，问他道：


    “我能对你希望什么呢？”


    “你是想让我把你变成一条狗、一头驴还是一只猴子？”


    “魔王啊，”我怀着侥幸的心理请求说，“假如你饶恕我，安拉也会饶恕你，因为你饶恕的是一个未曾伤害过你的穆斯林。”接下来，我对他求爷爷告奶奶一通讨饶，反复申辩自己实在是冤枉的。

 第7章 一个流浪王子的故事(2)

    “少啰唆！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至于饶恕嘛，你就甭惦记啦，把你变成动物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说罢，他一顿足，地面立时裂开一道缝，他抓起我钻到地下继而升至半空。我背负青天朝下一望，整个世界就像一个水盘。我们落在一座山上，他抓起一把土，对着它叽叽咕咕念了咒语，尔后说了句“将这个人变做一只猴吧”。就这样，我成了一只百岁老猴。见自己变成这副丑陋的模样，我哭得死去活来。然而我对时运的暴虐只有忍耐，我知道时运不会总照顾一个人。


    我叽里咕噜从山顶滚到山脚下，开始了我的长途跋涉。我走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到浩瀚无垠的大海边。我停下脚步休息了片刻，忽然看见海中央一艘船正顺风朝陆地驶来。我赶紧躲在岸边的一块礁石后面，等船靠岸后跳了上去。


    “快把这不祥的东西从船上赶走。”一个人看见我喊道。


    “我们把它杀了吧。”又一个说。


    “对，看我用这把宝剑将它宰了。”第三个跃跃欲试。


    我抓住剑柄痛哭流涕地求饶。船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走了过来，我又伏在他的脚下请求他的保护。船长见我可怜兮兮的，动了恻隐之心，对他们说：


    “诸位客商，我要收留这只猴子，以后你们谁也不许虐待它。”


    船长待我很好，他说什么话我都能明白，我在船上替他料理生活中的一切事情，精心地伺候主人。


    我们的船一帆风顺，在海上航行了五十天后抛锚停靠一个非常大的城市。此地人杰地灵，学者才子、文人墨客比比皆是，不计其数，只有安拉才知道到底有多少。我们刚将船靠稳，几名当地国王的近卫骑兵便飞奔而来，他们登上我们的船，祝贺我们平安到达，然后说道：


    “国王让我们代他对你们的安全抵达表示祝贺，并令我们送来这些纸卷，请你们每人在上面写一行字。因为国王最欣赏的书法家不幸英年早逝，他思贤若渴，发誓要找到一位同其不分伯仲的书法大师。”


    我一听，不禁心中暗暗高兴，猴模猴样地蹦过去，一把将纸卷从他们手里抢了去。众人一见大惊，担心我把它撕了扔到水里，他们大声呵斥我，还说要把我杀了。我连忙比画着示意我能写字。这时，船长发了话：


    “让它写，写坏了我们把它撵走，写好了我收它当儿子，我还没见过比它更机灵的猴子呢。”


    我拿起笔，蘸好墨，赋诗三首，一挥而就。


    第一首我是用阿拉伯语行书写的：


    时代记写下慷慨者的恩典，


    陛下的恩典迄今难以计算。


    安拉令宇宙不见曙后孤星.


    因您乃衣食父母功德无边。


    第二首我是用楷书写的：


    除却赛福尼世间再无书家，


    时代将他手遗的墨宝留下。


    你欲挥毫却不可信笔涂抹，


    除非在复活日它引放心花。


    第三首我是用草书写的：


    你打开尊贵与恩泽的墨匣，


    让墨汁伴着慷慨宽宏挥洒。


    你若能一字千金博施济众，


    彪炳史册还须说笔补造化。


    写罢，我把纸卷交给他们。近卫骑兵立刻下船飞身上马，火速赶回王宫，将其呈递国王。国王细细赏玩，叹为观止，对我的书法大加称赞，遂命令手下道：


    “你等即刻前往这位书法大师处，为他穿上这身锦袍，让他骑上骡子，由你们轮流护送入宫见我。”


    卫士们听后纷纷窃笑。国王不知缘由，喝道：“放肆！我给你们下命令，你们怎敢笑我！”


    “陛下，我们不是笑您说的话，是笑这书法家，它不是人，而是船长养的一只猴子。”


    国王闻言惊喜万分，乐得手舞足蹈，说：“我要买下这只猴子。”说着便派人带着骡子和锦袍到船上去接我，还再三吩咐，“你们一定要它穿袍骑骡前来见我。”


    国王的手下人来到船上，把我从船长那儿领走，真的给我穿起锦袍放在骡背上。满城的人都觉得这是件稀罕事，争先恐后地跑到路旁观看。进了宫，见到国王，我恭恭敬敬地在其面前吻了三次地面，他令我坐下，我便双膝着地跪在那里。在场的人见我如此彬彬有礼，无不惊奇万分，国王本人更是深以为异。他令众人退下，只留下一个宦官和一个侍童。然后他吩咐上菜，不一会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摆了上来。他示意让我吃，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吻了七次地面，之后方坐下同他一起用餐。饭后，我离开餐桌，用水净了手，取来笔墨纸张，未假思索，提笔赋诗一首。诗曰：


    香嫩的羊肉碗里冒着无可挑剔的香气，


    稀奇的甜食盘中摆着无可比拟的希冀。


    怦怦的心脏跃跃欲试要将这珍馐品尝，


    漾漾的粉丝晶晶透亮全靠那油脂蜂蜜。


    写毕，我远远退到一旁。国王看了我写的诗情不自禁地读出声来。读罢，他连连叫绝，感叹道：


    “一个猴子，才思如此敏捷，书法如此超绝，真可谓天下奇闻啊！”接着国王叫人拿来象棋，问我：“想和我对弈吗？”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并主动将棋子摆好。我们下了两局，都是我胜。国王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地说：


    “倘若这猴子是个人，那他的同代人当中肯定无出其右者啊。”他转身对宦官说：


    “去，把你的女主人叫来，就说我有话对她说。我是想叫她也来看看这只举世罕见的猴子。”


    宦官去了不一会儿便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是他的女主人，也就是国王的女儿。公主一和我照面，马上用手捂住脸，埋怨道：


    “父亲，亏您想得出来，把女儿唤来让一个外国男人看。”


    “女儿，你面前只有侍童、从小带你的宦官、这只猴子和父亲我，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呢？”


    “这猴子乃是一位王子，他的父亲名叫伊玛尔，是艾卜努斯群岛的君主。他被魔鬼吉尔吉里斯施了魔法。这魔鬼是撒旦的后代，心狠手辣，杀了自己抢来的妻子——黑檀岛国王艾格纳穆斯的女儿。这只猴子其实是一个才华横溢、学识渊博的男子。”


    国王听了她的话惊诧不已，看着我问道：


    “她讲的关于你的事是真的吗？”我点了点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又转头问自己的女儿：


    “你是从哪儿知道他被施了魔法的？”


    “父亲，我小时候有个料事如神、魔法高超的老太婆向我传授了魔法，我牢记在心，反复揣摩，掌握了一百七十套门法，其中最简单的一套也能将您城中的巨石移到卡夫山后，把城市变成汪洋大海，把城里的居民变成海中的鱼。”


    “孩子，以安拉的名义起誓，你应当解救这个年轻人，以便我委任他做我的宰相。我不知道你是否具备这样的美德，但为父确实需要一个精明强干的人辅佐朝政，而他才智超群，机敏过人，诙谐和优雅，正是最理想的人选。”


    “好的，父亲。我听您的。”公主说完，取来一把尖刀，那刀柄上刻有几个希伯来人的名字。她用刀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又在里面写了一些名字和咒符，然后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出声一会儿不出声，反正谁也听不懂。片时之后，天空黑云压顶。宫殿四周渐渐昏暗起来，让我们觉得整个世界都被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忽然间那魔鬼变成丑陋可怕的模样出现在我们眼前，他的手像两把大铁叉，双腿犹如巨型桅杆，一对眼睛似燃烧着的火把。我们都被他吓得战战兢兢，魂不附体。

 第8章 一个流浪王子的故事(3)

    “叫你来，可是并不欢迎你。”公主镇静地对魔鬼说。


    “你这背信弃义的女人，”魔鬼说着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狮子，“你怎么出尔反尔，我们不是定过井水不犯河水的盟约吗！”


    “你这残暴的恶魔，哪配谈什么盟约！”


    “既然如此，那你就接招儿吧。”说完他张开血盆大口，朝公主猛扑过来。


    公主迅即拔下一根头发，双唇翕动快速念着咒语，转眼之间头发变成一把寒气逼人的利剑，只见她手起剑落，将狮子拦腰劈作两段。狮子的脑袋晃了晃变作一只毒蝎。公主立刻变成一条巨蟒，嘴里念着：让这化为毒蝎的魔鬼粉身碎骨。两个你来我往，连蜇带咬，斗得难解难分。毒蝎渐渐不支，向上一跳变为一只秃鹫。公主岂肯示弱，眼睛一眨，一只苍鹰在秃鹫后面穷追不舍。一鹰一鹫，上下翻腾，又是嘴叼又是爪撕，打得不可开交。打了一阵，秃鹫眼看招架不住，落地变成一只黑猫。苍鹰毫不迟疑，身子一摇，变作一只狼继续追赶黑猫。顿时宫中猫叫狼嚎，又是一场好打。黑猫哪里是狼的对手，眼看不敌，往地上一趴变成一个硕大的红石榴，就势滚入一个水池中。狼急奔过去，欲将其制服。谁料那石榴突然腾空而起，旋即又落在宫殿的地面上摔得粉碎。一粒粒石榴子撒得到处都是，企图来个遍地开花、真假难辨。但这难不倒公主，说时迟那时快，狼变作一只雄鸡，将石榴子挨个吞入腹中，希望回它一个饿鸡啄米、颗粒不剩。也是那魔鬼命不该绝，有一粒石榴子落在喷泉旁石砖的缝隙深处，逃过一劫。雄鸡哪肯善罢甘休，只见它抖起精神打了一个鸣，使劲鼓动着翅膀，并用嘴向我们示意，而我们却茫然不知它要说些什么。它顾不了许多，使出浑身力气一声长啼，刹那间地动山摇。我们只觉宫殿仿佛要翻个个儿似的。雄鸡在宫中转来转去四下寻找，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终于发现了那粒藏躲于石缝内被摇晃出来的石榴子。它一个饿虎扑食，想把它啄住，谁知后者一下蹦落水中沉了下去。雄鸡急忙化作一条大鱼尾随而去，一瞬间就没了踪影。不大的工夫，忽听嗷的一声吼叫，把我们吓得心惊胆战，瑟瑟发抖。那魔鬼猛地从水里冒出，浑身上下如同燃烧的火把，嘴巴、眼睛和鼻孔喷吐着火舌浓烟。公主也拿出看家本领，变作一团烈焰腾腾的巨大火球。我们害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恨不得潜入水中赶紧逃之夭夭。魔鬼狗急跳墙，咆哮着向我们扑过来。顿时，我们全身上下被灼得疼痛难忍，他又凶残地向我们脸上喷出火焰。公主岂能见死不救，追过来冲着他的脸吐去道道火舌，直烧得他吱哇乱叫。他俩以火对攻，势均力敌，看样子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不可。可怜我们几个凡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包围在熊熊烈火之中。公主的火虽然厉害，但烧到我们身上毫无伤害，魔鬼的火却烧瞎了被变成猴子的我的左眼；烧残了国王脸的下部，包括下巴和上颚，下排牙齿也全部烧掉了。宦官的胸部被火烧着，继而燃遍全身，最后竟被活活烧死。我们绝望到了极点，心想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冥冥中一个声音在说：


    “安拉最伟大，安拉最伟大！他助我取得胜利，打败不信奉人类领袖穆罕默德之教的邪教徒！”


    原来这是公主在祈求神的佑助。我们再看那魔鬼，他已被公主的神助之火烧成一堆灰烬，公主现了本相，过来对我们说：


    “快给我拿碗水来。”侍童忙取来递给她，她对着碗说了些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一边将水洒在我身上一边说：


    “以真理的权力，以伟大的安拉之名的权力，你恢复原形吧。”随着她的话音，我现出过去的人形，只是被魔鬼烧瞎的眼睛再也不能复原。


    这时，只见公主一个劲对自己的父亲喊：“火！火！”仿佛在向他求救。还没等我们回过神儿来，一股黑色火苗已蹿上她胸部，继而到她面部。公主自知性命难保，流着泪最后说了句：“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真主使者。”说完，即被烧成一堆灰烬，就在魔鬼那堆旁边。大家见状，无不悲痛万分。而我，更是恨不得代她一死，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位面容姣好的姑娘在做了如此大的善事之后竟化为灰烬。然而，安拉的成命是无法收回的。


    国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被烧成灰烬，痛不欲生，又是揪自己残剩的胡子，又是打脸撕扯衣袍。我也情不自禁地做着这些动作，以排遣心中的悲痛。为了公主的死，我们哭作一团。文武百官及侍从们闻讯赶来，看到国王趴在一堆灰烬旁不省人事，都大惊失色，一个个急得围着他团团转。少顷，国王苏醒过来，向他们讲述了公主和魔鬼之间发生的事。众人悲叹这无妄之灾从天而降，女眷和女仆们高声尖叫起来。人们一连七日举丧哀悼。国王下令建造一座巨大的圆顶形陵墓，将女儿的骨灰存放在里面，并令陵内要灯烛长明，陪伴女儿的亡灵。至于魔鬼的那堆灰，人们诅咒着将其抛撒在空中。


    丧事过后，国王一病不起，病情日趋严重，几乎到了死亡的边缘。又过了整整一个月，他才渐渐恢复健康。一日，他把我召来，说道：


    “年轻人，在你来到我们这里之前，我们一直过着舒适祥和的生活，从来不知世间灾难为何物。自打你来以后，灾难便降临在我们头上。要是我们从未见过你，从未见到你当初丑陋的面孔该多好，也免得我们蒙受这么大的损失。首先，我失去了我那能顶一百个男人的女儿。其次，我本人被火烧伤，失去了牙齿。还有我失去了一个忠实的仆人。当然了，这对你来说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安拉安排的。好在你如今大难得脱，尽管是以我心爱的女儿的性命为代价，我还是要向你祝贺。走吧，小伙子，离开我的国家吧，你招致的祸患够我们受的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祝你一路平安。”


    我就这样离开了国王。我无法相信自己真的劫后逢生。前途茫茫，我不知该何去何从。我思潮起伏，往事一齐涌上心头。我想起自己如何逃过强盗打劫那一关，只身颠沛流离走了足足一个月。我想起当初碰上了一位好心的裁缝，又与那地下的女郎不期而遇。我想起在公主的救助下，逃脱了必死于魔鬼之手的厄运。一件件一桩桩历历在目。我赞美安拉，心中自叹：我虽然失去一只左眼，但却保全了一条性命。后来，我去澡堂洗了个澡，刮掉了下巴的胡子，然后出城上路。一路上，我没有一天不想到使我变为独眼人的悲惨遭遇，而每每想及此事，我的眼泪便无法自抑。


    我跋山涉水，历经坎坷，路过许多国家和城市，向和平之邦巴格达进发，希望在那里能见到信民的领袖哈里发，告诉他我的遭遇。今夜我终于到了巴格达，进城后便碰上一位茫然站在路边的朋友，我们互致问候说了一会儿，又过来一位朋友，三人一说才知道我们都是在这吉祥之夜初到此地的异乡人。我们三个相伴而行，谁也不晓得另外两人的身世。后来天意驱使我们来到这扇大门前，进来见到了你们。这就是我刮掉下巴的胡子和变成独眼的原因。

 第9章 卡玛尔王子和白都伦公主(1)

    古代有一位国王叫沙鲁曼，统率着庞大的军队，宫中将相拥立，婢仆成群，威名赫赫，不可一世。可是美中不足，眼看得国王年迈体衰，膝下还无子嗣。国王整日闷闷不乐，满面忧愁。有一天，他把宰相召来，对他诉说心中的愁苦：“我怕有一天我的江山会毁于一旦，因为我至今还没有子嗣继承大统，你看如何是好？”


    “陛下不用担心，”宰相答道，“也许这个问题安拉会做出安排。请您依靠安拉，每日沐浴、礼拜，也许您会实现您的愿望的。”


    国王按宰相的话去做，果然不久王后就生下一个男孩，面如夜晚皎洁的月亮般美丽可爱，国王便给他取名卡玛尔·宰曼，意思是时代的月亮。自产下王子后，国王欢喜无比，命令城中张灯结彩，歌舞弹奏七日，以示庆祝。这期间，各方人士云集京城，前来祝贺，还带来有经验的乳娘，把她们献给国王，以抚养卡玛尔·宰曼。


    卡玛尔养尊处优长在宫中，一晃已经十五岁了。这时。他体格健壮，面容秀美，知书识礼，成为超群出众的人物。父王十分喜欢他，让他整日整夜陪伴在自己身旁。一天。国王对宰相说：“我视王子如心上之肉。我越是爱他，就越是为他担心，怕他将来遭遇不测。因此我想为他娶亲成婚，你看如何？”


    宰相回答说：“陛下，婚姻乃人生必经之大事。在王子继位之前，陛下替他完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于是国王命人将王子召来。卡玛尔王子来到父王跟前，出于对父王的尊重，他低垂着头，两眼望着地面，默默站立一旁。国王对他说：“儿啊，你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


    不想卡玛尔王子答道：“父王啊，我不想结婚。因为我听到的、在书上看到的关于妇女的阴谋诡计、狡诈欺骗行为实在是太多了。正如诗人所说：


    你若问到妇女的情况，


    我对她们是了如指掌。


    一旦你钱少或是年迈，


    再别想得到她的情爱。


    “因此，父王啊，我是无论如何绝不结婚的。”


    国王听了儿子这一番谈话后，顿时气得脸色发白。他为儿子敢于违抗他而怒不可遏。不过由于他对王子过分喜欢和溺爱，便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反而走过去抚慰他，对他表示出强烈的父子之爱，而且从此再不提起此事。这样，卡玛尔王子茁壮成长，身心发育愈加丰满，不仅出落得标致可爱，而且性情温和，口齿伶俐，人人见了都夸赞不已。不觉又过了一年。国王眼见王子已成为出类拔萃、卓尔不群的人物，便把他叫到跟前，对他说：“儿啊，你听父王的话吗？”


    卡玛尔垂手站立在父王面前，顺从他说：“父王，我怎能不听您的话呀？安拉要我服从您，不得对您有丝毫违抗。”


    “儿啊，我想给你娶亲完婚，在我死后，把王位传给你，以继承大统。”


    卡玛尔听完父亲的话，先是低头不语，继而抬起头说道：“父王啊，儿是宁愿死也不愿结婚的。我知道，服从父命是安拉给我安排的天命。但向安拉起誓，你也不要拿结婚来苛求我，也不要以为我今生还会结婚，因为我从古人和今人的书籍中了解到古往今来因妇人的阴谋诡计和狡诈欺骗而遭致横祸、身败名裂的人真是不计其数啊！”国王听了儿子卡玛尔的话，由于对他的过分喜欢和溺爱，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听从他、安慰他。父子俩的谈话也就到此中断。过后，国王召见宰相，对他说：“爱卿，关于王子在继承王位前给他娶亲完婚的事，我曾征询过你的意见，你表示同意，你还说可以直接向他提娶亲的事，可我向他提起时，他总是违抗我的旨意，不愿意结婚。你看这事该怎么办才好呢？”


    “国王陛下，最好您能再忍耐一年，”宰相答道，“一年之后，您若是再跟他谈婚姻问题，不要背地里跟他一个人谈，而要选择一个上朝的日子，那时文武大臣、王侯公卿、军队将领以及国家的重要官员全都毕集朝廷，这时您再把卡玛尔王子召到跟前，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给他谈娶亲完婚的事，也许他在朝臣面前感到害羞，不敢违抗您的意旨。”


    国王听了宰相的话，认为他的建议正确可行，心中十分高兴，对他重加赏赐，并耐心地等待。卡玛尔王子在宫中健康成长。这时他已临近二十岁，风华正茂，英姿勃勃，一表人才。


    国王沙鲁曼耐心地等待了一年。直到有一天庆祝丰收的日子到来，满朝文武百官都来到宫廷，与国王同庆这欢乐的日子。这时国王命人将卡玛尔王子召来。王子来到父王御前，向地面叩吻三次，然后在父王面前垂手站立。父王对他说：“儿啊，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文武百官全部齐集。我召你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要跟你说一件事，希望你不要违抗我。这就是你的婚姻大事。我多么希望在我去世之前，看到你娶一位国王的公主为妻，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卡玛尔王子听了父亲的话，先是低下头，两眼望着地面，默默不语，继而抬起头，望着父亲。这时，他因年轻气盛，一时冲动，便毫无顾忌地冲着父亲高声说道：“父王，孩儿是宁愿去死也不愿结婚的。您年岁虽长，可见识短浅。关于婚姻的事，在此之前您已向我提起过两次，孩儿都没有顺从您，今天也万难从命。”卡玛尔一面说，一面在父亲面前甩胳膊、卷袖子，显得烦躁不安、异常激动。


    沙鲁曼国王见儿子卡玛尔当着满朝文武大臣如此出言不逊冒犯他，感到丢了面子，丧失了国王的尊严，勃然大怒，厉声训斥他。卡玛尔慑于父亲的威势，不敢还口。之后，国王命令卫兵把卡玛尔抓住并捆绑起来。卡玛尔被缚，惊惶得垂下了头，额间渗出涔涔汗珠，同时感到无限懊恼和羞愧。国王对他大声呵斥道：“你这没教养的家伙！敢在我的朝臣百官和军事将领面前用这样的言语跟我讲话。要知道，就是普通百姓这样做，也是罪在不赦的。你长这么大，还没人教训过你哩！”说罢，便命令卫兵把卡玛尔押到一个炮楼里监禁起来。


    卫兵们遵命来到炮楼，把地面打扫干净，架好床，铺上床垫，放上枕头，又拿来一盏大油灯和一支蜡烛，因为炮楼里面白天也是一片漆黑，需要照明。卫兵们把一切收拾好之后，便把卡玛尔押了进来。他们让他待在屋中，在门口派了一个士兵把守。卡玛尔躺在床上，伤心叹气，满腹忧愁。他既责备自己鲁莽，又懊悔违拗了父王之命。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他自语道：“让安拉诅咒婚姻、诅咒那些邪恶的女人吧！我应该听从父王之命，让他给我娶亲完婚。那样总比被囚禁在这儿好呀！”


    沙鲁曼国王命人把卡玛尔关押进炮楼后，一直默默地坐在王位上，直到太阳落山。这时他把宰相找来，对他说：“爱卿，我听从了你的建议，才引起了我们父子之间的不愉快，因此这件事情的起因还在你呀！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陛下，”宰相答道，“让王子在炮楼禁闭十五天吧。那时再把他召到您跟前，让他结婚，他就绝不会违抗您的命令了。”


    国王接受了宰相的建议。当晚，国王辗转床榻、难以安眠。他太爱卡玛尔了，因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过去，他每晚都要把手臂搭在儿子的脖颈上才能入睡。这晚，他翻来覆去，思绪万千，始终惦念着儿子，心中犹如炭火煎熬，通宵达旦，泪水长流。


    卡玛尔在炮楼中。天黑了，守卫给他点燃灯盏和蜡烛，又给他端来一些食品。卡玛尔用过餐后，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不禁又责备自己不该顶撞父王，冒犯父王的尊严。他自言自语道：“人啊，千万要小心自己的舌头。人的舌头是会给他带来灾祸的！”他边责备自己，边伤心地流下了泪水，对自己的出言不逊懊悔万分。他洗过手，做完小净，做了昏礼，然后坐在床上诵读《古兰经》，并祈祷安拉的佑助。诵读完毕，卡玛尔躺在鸵鸟羽绒制成的床垫上准备入睡。他脱下外衣，只穿一件薄绸衫，头上戴一顶蓝套帽，身盖一床丝绒锦被。侍卫将灯盏放在他脚下，将蜡烛放在他头前。在灯光的映照下，卡玛尔的面庞显得格外妩媚动人，好像十四晚上的月亮那么美丽可爱。


    卡玛尔安安静静地入睡，约莫到了二更时分。这时，他根本没有想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的命运会发生什么变化。原来这座炮楼年代久远，荒芜多年。炮楼下面有一口深井，里面住着一位仙女，她是著名神王迪姆里亚图的女儿，名叫梅姆娜。当卡玛尔睡到二更时分时，这位仙女从井中出来，飞到天空。当她飞出炮楼时，发现有一抹亮光从里面照射出来，与往日的情况大不相同。这位仙女在这里不知住了多少年了，还从未见过此种景象。她自言自语道：“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感到诧异，心想这其中必有缘故。于是她飞近炮楼，发现那亮光是从炮楼的楼阁中发出来的。她飞近楼阁，见一个侍卫在门边酣睡。她走近楼阁，看见里面摆着一张床，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床头燃着烛，床尾脚下点着灯。梅姆娜对这些光亮感到十分奇怪，便一步步走近床前。她把自己的羽翼收了起来，在床头站了一会儿。然后她揭开锦被，仔细观察躺在床上的人。看着看着，她不禁为卡玛尔秀丽俊俏的面容惊呆了。在烛光的照射下，他脸上焕发出灿烂的光彩，睫毛修长，双眉如弓，微红的两颊映衬出他青春的活力。梅姆娜不禁赞叹道：“赞美安拉，你真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创造者。”


    她一直仔细地端详着卡玛尔的面容，一面对他的美丽动人赞赏不已，一面感叹安拉的伟大创造力。她暗自说道：“对这样漂亮可爱的人，我是绝不会伤害他的，也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如果他遭遇不测，我还要全力保护他。可是他的家人为什么如此疏忽，把他遗忘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要是碰上魔鬼，他不是会受到伤害吗？”梅姆娜俯下身去，亲吻卡玛尔的面颊，随后拉过锦被给他盖好。她张开双翅，飞出炮楼，一直飞向高空。


    正当她在空中飞翔之时，忽然听见羽翼扇动的声音。她向那有声音的地方飞去，当飞近目标时，发现那是一个名叫达赫那什的魔鬼，她像鹞鹰般朝达赫那什猛扑过去。达赫那什遭到攻击，发现来者是神王的女儿梅姆娜，不禁惊惶万分，浑身发抖。他向梅姆娜求饶：“以安拉的大名和刻在所罗门戒指上的符咒起誓，你不要伤害人，饶恕我吧！”


    梅姆娜听了达赫那什的话，对他产生了同情，说：“你以安拉的大名发了誓，但我还是不能释放你，除非你告诉我你从哪儿来。”


    达赫那什说道：“我的女主人，要知道，我是从遥远的中国来。今晚我在那里看见了一桩奇怪的事情，我讲出来之后，如果你认为有道理，就请你释放我，并且亲手给我写一张证明，说明是你释放了我，以后无论是天空、陆地、海里的鬼神都不得危害我。”


    “今晚你究竟看见了什么，”梅姆娜说道，“你要老实告诉我，不许撒谎。如果你想用撒谎来欺骗我，作为脱身之计，指所罗门戒指上的符文起誓，我要撕破你的羽翼，剥下你的皮，砸碎你的骨头。”


    “我的女主人，如果我撒谎，任你怎么处置我都行。今晚我从中国的一个岛屿飞来。那里的岛屿和四周的大海全是一个名叫乌尤尔的国王的国土，他还是七座宫殿的主人。这个国王有一个女儿，世间没有谁比她长得更漂亮。她天生丽质、窈窕婀娜，真是一位绝代佳人。对她的美丽，我这张笨嘴是无法形容的。她的父亲是一位声名赫赫的国王，统率着庞大的军队，控制着辽阔的国土。他日夜征战，骁勇无比，威名远播，天下无敌。他对女儿宠爱极了，为她修建了七座宫殿。每座宫殿都由不同材料建成。第一座宫殿是水晶的，第二座是大理石的，第三座是纯铁的，第四座是宝石的，第五座是白银的，第六座是黄金的，第七座是珠玉的。宫殿内装饰豪华，摆设着金银器皿以及一切为帝王享用的物品。国王让他的女儿在每个宫殿内居住一年，然后再转移到另一个宫殿居住。国王的女儿名叫白都伦。白都伦公主的美丽天下闻名，各国的国王都派人前来提亲。乌尤尔国王就婚姻之事与女儿商量。白都伦公主十分厌恶地对国王说：‘父亲，我是永远不会结婚的。我贵为公主，只能统治别人，而不会让一个男人来统治我。’公主越是拒绝婚姻，来提亲说媒的人就越多。中国境内的所有国王都派人前来向她父亲馈赠礼物和珍宝，不断寄来书信，争着向公主求婚。国王三番五次与白都伦公主商量婚姻之事，都遭到了她的反对和拒绝。最后她生气地对国王说：‘父亲，如果你再向我提起结婚之事，我就将宝剑支在地上，用剑尖顶着肚腹，把身子压下去，让宝剑刺穿我的脊背，自杀了事。’


    “乌尤尔国王听了女儿白都伦公主的这番话，顿时气得脸色发白，胸中燃起怒火。但他害怕公主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便强压下怒气，不再说什么。可是他对如何处置女儿、如何应付诸国王们的求婚，却束手无策，彷徨不知所措。他沉思了一会儿，对女儿说：‘如果你确实不愿结婚，那么从今以后你就不要自由出入、随意走动。’随即，国王便下令把她囚禁在一所房屋内，派了十个老宫女看管她，不让她再走进那七座宫殿的大门。国王以此表示他对公主的恼怒。与此同时，国王致函诸国国王，称公主精神失常，现在已被管制，恢复期为一年。”

 第10章 卡玛尔王子和白都伦公主(2)

    魔鬼达赫那什继续对仙女梅姆娜说道：“我的女主人，现在我每晚要飞到白都伦公主那儿去看看她，欣赏她美丽的面容，我绝不会伤害她。她的美貌是那么动人，人人见了都会嫉妒。我的女主人。你是否跟我一起去看看她的容貌和身材，在此之后，你是责备我还是囚禁我，你怎么做都行。”魔鬼达赫那什说完后，低着头，垂下羽翼，等候梅姆娜的回答。


    梅姆娜听完达赫那什的话后，哈哈大笑，说道：“你说的那个女郎算得了什么呢？我当你有什么了不得的稀奇古怪的见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指安拉起誓，要是你看见了我所喜欢的一个人，不知你会怎样地兴奋呢。我今晚看见的那个人，你如果看上他一眼，即使你在睡梦中，也会为他神魂颠倒哩！”


    “你所看见的那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魔鬼达赫那什问道。


    “要知道，达赫那什，这个青年与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女郎的遭遇十分相似。他的父王屡次要给他提亲完婚，他都加以拒绝。他父王一怒之下把他囚禁在我所居住的那个炮楼里。今晚我飞出炮楼时，发现他睡在那里。”


    “我的女主人，带我去看看他吧。让我瞧瞧他是否比我喜欢的白都伦公主更漂亮。因为我认为现在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美的人了。”


    “你这该诅咒的妖魔，你在撒谎！我肯定人世间再没有比我喜欢的那个人更漂亮的了。难道你神经错乱，敢用你喜欢的人跟我喜欢的人相比吗？”


    “指安拉起誓，我的女主人，”魔鬼达赫那什说道，“你这就跟我去看看我所喜欢的白都伦公主，然后再返回来看看你所喜欢的那个人。”


    “非这样做不可，因为你是个诡计多端的魔鬼。不过我不会跟你去，你也不用跟我来，除非我们打个赌，定出输赢。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比我喜欢的那个人漂亮，我就输给你：如果情形相反，就是你输我赢。”


    “我的女主人，我接受你的条件。现在就让我们飞向那岛国去。”“且慢。我喜欢的那个人比你喜欢的那个人近，他就在我们下面。我们不能舍近求远，还是让我们先下去看看我说的那个人，然后再去看你说的那个人。”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


    梅姆娜和达赫那什从高空降落地面，然后走进炮楼。梅姆娜让达赫那什坐在床边，她用手揭开锦被，卡玛尔那美丽的面庞显露出来。她对达赫那什说：“瞧瞧吧！”


    达赫那什仔细观察卡玛尔然后摇摇头说：“指安拉起誓，我的女主人，你是有道理的。不过事情并不完全如此。因为女人的情况和男人的情况不尽相同。确实，你所喜欢的人和我所喜欢的人在美貌方面十分相似，他俩好像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一样。”


    梅姆娜听达赫那什说出这番话，顿时气得两眼冒火，一翅膀打在达赫那什的头上。由于用力过猛，差点结果了他的性命。她对他说道：“以这年轻人的美貌发誓，现在你赶快去把你喜欢的那个人驮到这儿来，好让我们把他俩放在一起，在他俩熟睡时进行比较，看他俩谁最漂亮。如果你不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就用火烧死你，用对你的惩罚来警戒后人。”


    “我的女主人，我遵命就是。不过我还是认为我所喜欢的人更漂亮。”


    说毕，达赫那什当即就飞离地面。梅姆娜也跟着他飞行，以便一路监视他。飞了一阵，双双落在乌尤尔王宫中。他俩趁白都伦公主熟睡之际，把她抱起，向空中飞去。白都伦公主身穿绣金桃花绸睡衣，愈发显得体态轻盈，娇柔可爱。梅姆娜和达赫那什驮着公主，飞回炮楼，把她放在卡玛尔王子身旁。两人躺在一起，就像一对双胞胎，彼此十分相似。梅姆娜和达赫那什对他俩端详了半天。这时达赫那什开口说：“还是我所喜欢的人更漂亮。”梅姆娜也不甘示弱，说：“是我所喜欢的人更漂亮。你这该死的，难道你瞎了眼，看不见他美丽的容貌和标致的身材吗？”


    仙女梅姆娜和魔鬼达赫那什双双争论不休，相持不下。梅姆娜动了怒，高声喊叫要扑打达赫那什。达赫那什赶紧收敛自己，轻声细语对梅姆娜说道：“要想证明你的话是否正确并不困难。我们都说自己喜欢的人最好看，都反对对方的观点。现在让我们都抛弃自己的看法。去找一个公正的裁判，由他来确定这青年和姑娘谁最美丽。”


    “好，我同意这么办。”


    梅姆娜说毕，便用脚在地面上一跺。顿时，从地里钻出一个独眼驼背的魔鬼。这魔鬼双眼凸出，头上长着七只角，四绺长发拖到地面，手如狮爪，脚似象腿，还长着驴一般的蹄子，面目可怖，形象狰狞。当这魔鬼钻出地面，看见梅姆娜时，便叩吻地面。畏畏缩缩地问道：“神王的女儿，我的女主人，你有什么吩咐？”


    “古什古什，我要你在我和这该死的达赫那什之间进行裁判。”随后，梅姆娜便把她和达赫那什之间的争执从头到尾向古什古什叙述了一遍。


    古什古什听完梅姆娜的叙述，便转眼察看那年轻人和女郎，发现两人生得一样美丽、一样可爱。古什古什对他俩的美貌感到惊诧不已。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他对梅姆娜和达赫那什说：“指安拉起誓，依我看，在美貌方面，这青年和那姑娘谁也不比谁差，他俩都是一样的可爱、完美，只不过在男女方面有所区别。我有另外一种评判方法：我们把其中的一个人弄醒，让另外一个人熟睡，谁要是醒来后对对方产生爱慕之情，谁就不如对方美貌可爱。”


    “对，你说得对，我同意这建议。”梅姆娜说道。


    “我也同意。”达赫那什说道。


    于是达赫那什变成一只跳蚤，在卡玛尔的脖子上使劲咬了一口。卡玛尔用手去抓挠被咬的地方。由于被咬的地方疼痒难忍，卡玛尔来回翻转身体。突然，他发现身旁好像躺着一样什么东西。他感到奇怪，便坐起身来，仔细观察躺在他身旁的那个人。他发现，原来这是一个美貌无比的绝色女郎，于是他从内心爱上了她。他使劲摇晃她，想把她摇醒，边摇边说：“你醒醒吧，看看我是谁。我是卡玛尔呀！”可是白都伦公主仍然沉睡不醒，因为魔鬼达赫那什对她施了魔法。卡玛尔见女郎不醒，便寻思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女郎一定是父王给我寻找的配偶。已经过去三年了，我一直拒绝这桩婚姻。愿安拉保佑，明天一早我就对父王说：‘把这姑娘许配给我。’”


    卡玛尔想，父王把我囚禁在这儿，又把这姑娘安排在我身旁，以此来考验我。想必是父王嘱咐她，无论我怎么唤她，她都不要醒来。我绝不能鲁莽行动，以免父王窥探到我的秘密。现在我再看她一眼，但我要从她身上取下一件东西作为我和她之间的信物。卡玛尔寻思罢，便抬起女郎的手，从小拇指上取下一枚贵重的宝石戒指，并把它戴在自己的小拇指上，然后把脸转过去，倒下身子继续睡觉。


    梅姆娜看着这一切，心中高兴，对达赫那什和古什古什说：“瞧，你们看见卡玛尔的举止了吗？他对这姑娘是多么有礼貌，这是他良好品行的表现。”


    “他的良好品行我们都看见了。”达赫那什和古什古什说。


    这时梅姆娜变成一只跳蚤，钻进白都伦的衣服，在她的肚腹上使劲咬了一口。白都伦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发现身旁睡着一个美貌非凡的青年，不禁从心中产生了爱慕之情。但她转念一想：这是一桩丑闻呀！一个陌生的青年怎么会在我身边呢？继而她又仔细端详他，发现他确实容貌俊秀，楚楚动人。她想：这青年面如满月，身材标致，要是我知道向我父亲求婚的是这个青年，我会毫不迟疑地嫁给他。


    白都伦公主边凝视卡玛尔，边摇动他，口中唤道：“快醒醒吧，像我看你一样，你也看看我的美貌。”仙女梅姆娜用翅膀罩着卡玛尔的头，使他一直陷入沉睡中。见卡玛尔仍然一言不发地沉睡着，白都伦又说道：“难道是人们吩咐你不要理睬我吗？还是我那晦气的老父亲禁止你今晚与我说话？”


    这时，卡玛尔微微睁了睁眼睛，白都伦一见，愈加拼命地摇动他。在摇动中，她发现他的小拇指上戴着她的宝石戒指。她暗自想道：“你装睡，不理睬我。我睡熟了，你却把我的戒指取下来，戴在你手上。我也要取下你的戒指把它戴到我手上。”随即，白都伦抬起卡玛尔的手，从他手指上取下戒指，并把它戴在自己手指上。然后呼呼睡去。


    仙女梅姆娜看见此种情景，心中十分高兴，对魔鬼达赫那什说：“瞧见了吗？这年轻人要比那姑娘更懂礼貌。不过我可以原谅你，给你写一张释放你的证明。”然后她转身向古什古什喝道：“你快协助达赫那什把这姑娘驮回她原来的地方，因为黑夜就要过去，而我的事情已经做完。”


    达赫那什和古什古什走到白都伦跟前，将她放在身上，驮着她离开炮楼，飞向高空。飞了一阵子，便来到乌尤尔王国。他俩把白都伦公主放到床上后，便离去了。


    仙女梅姆娜守在熟睡的卡玛尔身旁。这时天马上就要亮了。梅姆娜看了卡玛尔一眼，便离开他飞走了。


    天亮了，卡玛尔从梦中醒来。他左顾右盼，不见身边的姑娘。他想：这是怎么回事？他吆喝睡在门口的仆人，让他起来。仆人睡眼惺忪地站起身，给他端来洗脸水。卡玛尔洗漱祈祷完毕，便问仆人道：“赛瓦布，是谁在我熟睡时把那姑娘带走了？”


    “哪个姑娘？主人。”


    “就是昨晚在我身旁的那个姑娘。”


    仆人赛瓦布对主人的话感到不解。说：“哪有什么姑娘。门是锁着的，我又睡在旁边，哪有什么姑娘进来！指安拉起誓，既没有姑娘进这炮楼，也没有青年进来。”


    “你这该死的奴仆，你敢欺骗我，不告诉我是谁把姑娘带走的吗？”


    “我的主人，我确实连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都没有看见哩！”


    卡玛尔十分气恼，呵斥道：“是不是人们教会了你撒谎，你这该死的。”他让仆人过来，然后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摔倒在地上，继而拳打脚踢，又捏住他的脖子，仆人顿时被窒息得浑然不省人事。卡玛尔又用井绳把他捆绑起来，将他放到井水里。这时正是严冬季节，天气十分寒冷，仆人在水中冻得直打喷嚏。卡玛尔把他提起来又放下去，仆人在井中大声呼喊求救。卡玛尔说道：“你如果不告诉我那姑娘的下落，不告诉我是谁在我熟睡时带走了姑娘，我就不放你出来。”


    “主人，你快把我从井里放出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卡玛尔把仆人从井里拉上来。仆人由于遭受严寒袭击，又被井水浸泡，差点不省人事，浑身像暴风中的芦苇般瑟瑟发抖，牙齿上下打战，全身衣服也湿成一片。仆人上到井面，对卡玛尔说道：“主人，你瞧我的衣服已经湿透，让我把它脱下来拧干，晒到太阳下面，再另换一套穿上，然后很快回到这儿，报告你那姑娘的真实情况。”


    “你这该死的，不让你吃苦头你是不会老实的。快去快回，向我报告那姑娘的真实情况。”


    仆人赛瓦布真不敢相信自己骗过卡玛尔，得以解脱，便飞快地跑到国王沙鲁曼御前。只见宰相坐在国王身旁，两人正议论着卡玛尔。国王对宰相说：“由于担心儿子，昨晚我一夜未眠，我怕他被囚禁在那座古老的炮楼里会发生什么不测，把他监管起来不会有什么好处。”宰相说：“陛下，您不必担心，指安拉起誓，你的儿子不会受到伤害的。把他囚禁在那里一个月，他的心就会变软的。”正当两人谈话时，仆人赛瓦布突然狼狈不堪地跑了进来，高声叫道：“国王陛下，您的儿子已经精神失常发疯了，他虐待我，毒打我，把我折磨成这个样子。他对我说，昨晚有一个姑娘跟他在一起，后来被人悄悄带走了，他让我告诉他这姑娘的消息，可我昨晚压根儿就没见过什么姑娘。”


    国王沙鲁曼听了仆人所说的关于他儿子卡玛尔的话，不禁失声喊道：“哇，我的儿子啊！”他大发雷霆，迁怒于宰相，因为这一切都是因宰相而引起的。他对宰相说：“快到我儿卡玛尔那儿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宰相慑于国王的威严，即刻起身前往，和仆人一路跌跌撞撞来到炮楼，这时太阳已经升起。宰相走进炮楼，见卡玛尔正坐在床上阅读《古兰经》。他向王子道过安后，便坐在他身旁，对他说：“少主人，这该死的奴才向我们报告了一些坏消息，我们十分不安，国王听了大发雷霆。”卡玛尔问道：“他给你们报告了什么坏消息，使父王心中不安。而实际上心中不安的应该是我。”宰相说道：“这奴才惊慌失措地跑来，说了一些有关你的不该说的话，他欺骗了国王陛下。像你这样年轻英俊、头脑聪慧、言谈清晰的人，是不应该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的。”


    “这奴才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他说你脑子失常、神经错乱。说你对他说昨晚有个姑娘跟你在一起。你对仆人说过这些话吗？”


    卡玛尔听完宰相的话，心中怒火上冲，说：“看来是你们教这狗奴才这么做的，是你们阻止他告诉我那姑娘的下落。相爷，你比那奴才聪明懂事，你快告诉我，那个姑娘到哪儿去了？你们把她派来，可天明之后，我却不见她的踪影。她究竟到哪儿去了？”


    “我的少主人，以安拉之名起誓，昨晚我们没有派任何人到这儿来。你是一个人睡在这儿的。昨晚门锁着，仆人就睡在门口，没有任何姑娘进到这儿来。少主人，你还是放清醒些，不要胡思乱想吧！”


    卡玛尔听了宰相的话，心中恼怒，说：“相爷，我分明记得，她生得美丽非凡，黑眼睛，红面颊。”


    宰相对卡玛尔的话越发惊奇，便问他：“昨晚你亲眼看见这姑娘了吗？是醒时所见，还是梦中所见？”


    “你这昏老头，你以为我是用耳朵看见她的吗？告诉你，我是在醒着时亲眼看见她的。只不过你们不让她跟我说话，只让她睡在我的身旁。”

 第11章 卡玛尔王子和白都伦公主(3)

    “少主人，也许你只是在睡梦中看见那姑娘。由于你睡前吃了杂食，或者是由于魔鬼作祟，使你做了噩梦，产生了幻觉。”


    “昏老头，你也敢取笑我，说我是做噩梦吗？要知道，这仆人也承认了那姑娘的存在，他说他这就向我报告那姑娘的情况。”


    说着，卡玛尔走上前去，抓住宰相的长胡须，一把把他拉下床，摔在地上，同时用双手狠狠地捶打他的脊背。宰相疼痛难当，心想：那奴仆用谎言骗过了这疯子，解救了自己。我也应当这么做，不然就会被他活活折磨死。看来他确实是疯了。


    “少主人，”宰相说，“你别责备我，是你父王嘱咐我不告诉你关于那姑娘的事情的。现在我也无能为力，因为我年岁已迈，经不起毒打。你先消消气，待会儿我就告诉你关于这姑娘的事。”


    卡玛尔停下手，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非要等挨了打以后再说？快起来，告诉我。”


    “你问的是那个国色天姿的美貌姑娘吗？”


    “是的，快告诉我，是谁把她带到我这儿的，她现在何处？我非要亲自去找她不可。父王这样做，是考验我对婚姻的态度，我现在已经愿意同她结婚，改变了过去不结婚的想法。”


    宰相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摆脱了卡玛尔，解救了自己。他不敢怠慢，匆匆离开炮楼，跑回宫廷去见国王沙鲁曼。


    国王见宰相面带愁容匆匆而返，便问他：“爱卿，你何事惊慌失措，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来报告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王子卡玛尔果然神经错乱发疯了。”


    国王一听，顿时脸色发白，说：“快告诉我他是怎么发疯的？”


    宰相把他所了解的关于卡玛尔的情况一五一十向国王做了报告。国王听后说道：“作为你报告我儿子发疯的消息的酬劳，我要拧断你的脖子，撤了你的官职，你这奸臣佞相。都是因为听了你的劝告，接受了你的意见，我儿子才变疯的。指安拉起誓，假如他真的疯了，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把你钉在墙上，叫你尝尝苦头不可。”说完，国王站起身，宰相跟在后面，两人匆匆向炮楼走去。


    卡玛尔见父王到来，立即起身下床，走上前去亲吻父王的双手，然后低头垂手，站立在父王面前。一会儿，他抬起头望着父王，眼中流出泪水，吟咏道：


    如果我先前曾做了错事，


    冒犯了你那神圣的威严；


    如今我已表示认罪忏悔，


    请求得到你的宽恕赦免。


    这时，国王走上前紧紧地拥抱儿子卡玛尔，亲吻他的双颊，把他拉到床上坐下，紧紧地挨着自己。随后他怒气冲冲地对宰相说：“关于我儿子，你都说了些什么？让我好生为他担心！”然后他转向儿子，问他：“今天是星期几，我的儿？”


    “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天，后天是星期一……”卡玛尔一直数到星期五。


    “感谢安拉保你平安！这个月是几月？”


    “这个月是十一月，下个月是十二月，再下个月是一月……”卡玛尔一直数到十月。


    国王见儿子说得丝毫不错，心中欢喜。继而对宰相说：“你怎么说我的儿子疯了呢？我看疯了的不是他，而是你。”


    这时宰相摇摇头，正想开口辩白，突然又一想：我还是慢些回答吧，等等看看情况如何再说。


    国王问卡玛尔：“儿啊，你对仆人和宰相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你对他们说，昨晚当你熟睡时，有个漂亮的姑娘在你身旁。关于这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卡玛尔听了父王的话，不觉失声哭道：“父王，孩儿已没有精力再开玩笑了。你们别再多做什么和再多说什么了。孩儿已经不住你们的奚落和玩弄了。要知道。父王，我已经同意结婚了，但条件是必须娶昨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我认为是你老人家把她送到我这儿来，让我爱上她，然后天亮前又把她带走的。”


    “愿安拉的大名保佑你平安无事，头脑清醒，”国王说，“关于你说的那姑娘的事，我可是压根儿就不知道。以安拉之名起誓，昨晚你是否做了噩梦、产生了幻觉？因为你的脑子老是想着结婚的事，被结婚的事搞迷糊了，所以梦见一个美丽女子，而你却以为是在醒时看见的。所有这一切全是梦中的幻觉呀，我的儿！”


    “还是不要说这种话的好，父王。以全能全知的安拉起誓，你真的不知道那姑娘的消息和下落吗？”


    “我起誓，对那姑娘的事我全然不知。那只是你睡梦中的幻觉。”“父王，”卡玛尔说，“我给你打个比方来说明我所见的是真实情况而非梦境。假如一个人梦中和敌人剧烈地厮杀，他醒来后却发现他手中拿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宝剑，这能令人相信吗？”


    “不，指安拉起誓，这是不可能的，没人会相信。”


    “现在我就告诉你在我身上发生的情况。昨晚半夜我醒来，发现身边有一位姑娘，我取下了她手上的宝石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后来我睡着了，她也取下了我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清晨我从梦中醒来后，不见了那姑娘的踪影，也不知她的下落。以后就发生了我和仆人、宰相之间的那些事。瞧，这就是她手上的那枚宝石戒指，真是价值连城啊！”说毕，卡玛尔把戒指递给父王。国王拿在手上，反复仔细观看。然后对儿子说：“这枚戒指的来历想必十分复杂，很不简单。孩子，我现在肯定，你神智健全正常，没有疯。你的事情，只有安拉才能解决。”


    “父王，”卡玛尔说，“指安拉起誓，你要帮我找到那姑娘。”


    宰相对国王说：“陛下，如果你一直陪伴着王子，长期远离臣属和部下，我们的国法纲纪会因之而废弛。俗话说：‘智者有病，必须对症下药。’我建议陛下将王子由这儿迁往海滨的行宫去休养。而国王陛下于每周星期一、星期四召集文武大臣、国家要人前来，听取报告，发号施令，处理大事，共商国策，其余的时间，您可以和王子待在一起，陪他安心静养，等候安拉解除他的忧愁。陛下，千万不可疏于对天灾人祸的防范，因为智者总是要防患于未然的。”


    国王听了宰相的话，认为他说得有理，表示接受。国王怕国法纲纪有所废弛，当即下令将儿子从炮楼迁往海滨的行宫居住。行宫四周临海，要通过一座一丈多宽的浮桥才能进入。行宫的窗户面向大海，可以眺望远处的风景，屋内的地面全都用彩色大理石铺成；屋顶和墙壁装饰得耀眼夺目，点缀着金银珠宝；地上铺着丝绒地毯；窗户挂着绣花帷帘。卡玛尔住在里面，虽然环境幽雅、景色宜人，但他为心事所扰，彻夜难寐，久之，面色发黄，身体消瘦。国王沙鲁曼坐在他面前，深为儿子的健康担忧。每逢星期一、星期四，他允许文武大臣百官前来晋见，与他们共商国是，处理政务，直到傍晚。文武百官离去后，他便回到儿子身旁，白天黑夜守护着他，精心照料他。就这样度过了许多日日夜夜。


    再说诸海岛和七座宫殿的主人国王乌尤尔的女儿白都伦公主。当魔鬼达赫那什和古什古什将她驮回宫中，放到床上，这时离天亮只有三个小时了。白都伦睡了一会儿，天色就发白了。她从睡梦中醒来，左顾右盼，不见昨晚的那个年轻人，她浑身发抖，几乎失去理智，便大声叫喊起来。宫女、保姆们个个被惊醒，全部跑进她房间。老宫女上前问道：“少公主，发生了什么事？”


    “你告诉我，昨晚的那个小伙子哪儿去了？”


    老宫女一听这话，顿时吓白了脸，感到万分恐惧，说：“少公主白都伦呀，你怎么说出这种不害羞的话呢？指安拉起誓，我确实没看见什么年轻人，也没看见什么小伙子。我的少公主呀，你千万别开这种出乎礼法的玩笑，否则我们性命难保哩。如果这种话传到你父王那儿，谁来拯救我们免遭厄运呀？你还是清醒些吧，昨晚确实没人跟你在一起。”


    这时，白都伦公主抬起手，看见手指上戴着卡玛尔的戒指，自己的戒指却不知去向，便对老宫女说：“你撒谎，还敢发假誓来欺骗我，你看这戒指。”


    “指安拉起誓，我没有发假誓，也没有欺骗你。”


    白都伦公主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便抽出身边的宝剑，杀死了老宫女。顿时，宫女、侍婢、保姆们乱作一团，哭着喊着跑到白都伦父亲乌尤尔国王跟前，向他报告了他女儿的情况。乌尤尔国王赶紧走来，见到女儿，问她：“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父王，昨晚的那个青年哪儿去了？”白都伦公主此时已神志迷离，东张张，西望望，继而又死命撕碎自己身上的衣服。国王见此情景，命宫女和奴仆抓住她，把她捆绑起来，在她脖子上套上一条铁链，将她拴在宫殿的窗栏上。


    乌尤尔国王见白都伦公主处于此种景况，心中十分悲切，因为他太爱她了，生怕她发生什么意外。这时，他召来全国医师、方士，对他们说：“谁治好公主的病，我就把她嫁给他，并赏给他半壁江山。如果治不好她，我就杀死他。”医师、方士们络绎前来应征，可谁也治不好公主的病。这样，国王一连杀了四十个医师、方士。国王还要召其他的医师、方士前来给公主治病，但他们全都望而却步，不敢应征，因为他们知道公主的病是无法治愈的。国王只好另想办法。


    自此，白都伦公主日见憔悴消瘦。如此过了整整三年。她有一个乳娘，这乳娘有个儿子名叫马尔祖旺，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彼此情同亲姐弟。这段时间，马尔祖旺旅行在外，如今刚刚回来。他见到母亲后.便问起白都伦的情况。母亲告诉他说：“儿啊，你姐姐发疯了，三年来一直被铁链锁着，医生和方士都治不好她的病。”马尔祖旺听见此话，说：“我一定要去见见她。也许我知道她为什么发疯，能找到办法医治她。”


    “你应该去看看她。不过要忍耐，等到明天再说。我要想想办法才能把你带进去。”


    乳娘来到白都伦住的地方，见到守门的仆人，向他赠送了礼物，对他说：“我有一个女儿，从小和白都伦公主一起长大，如今她已经出嫁。当她得知公主生病后，心中十分牵挂。我想请你让我女儿进去看望她，只需一个时辰就出来，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


    “要进去看望公主，只能在夜里，”仆人说，“等明天国王看过他女儿出来后，你和你女儿才能进去。”


    乳娘吻了吻仆人的手，接受他的建议，便匆匆回到家中。第二天晚上，她给儿子穿上女人的服装，拉着他的手，来到宫中。这时国王已经探视女儿离去。仆人见她来到，便招呼她进去，并对她说：“进去吧，不过时间可别太长。”乳娘和儿子马尔祖旺双双进入白都伦公主的房间，见到白都伦公主，向她致过问候，乳娘便把马尔祖旺身上的女装脱下来。马尔祖旺从怀中掏出经书，向她祝祷，然后点上一支蜡烛。白都伦公主看见他，知道他是马尔祖旺，便对他说：“兄弟，你外出旅行，好长时间断绝了消息啊！”


    “是的，”马尔祖旺说，“不过安拉使我平安回来了。本来我还要再次出门，听到你的消息后，我就推迟动身了。姐姐，你究竟怎么了？我心中十分焦急，我来看你，是想知道你的病因，也许我能找到医治它的办法哩！”


    “兄弟，”白都伦公主说，“你不要以为我发疯了，还是听听我的故事吧！那天黎明前我醒来，发现身旁有一个年轻人。这青年生得标致漂亮，他的美貌是言语不能形容出来的。我开始以为，是父王把他派到这儿来考验我的，因为国王们前来求婚时他曾征求我的意见，都被我一一加以拒绝。这种想法，使我不能唤醒他。天明后，我发现他的戒指戴在我的手上，而我手上的戒指却不知去向。这就是我的故事。兄弟，你能帮我解脱这一切吗？”


    马尔祖旺听了白都伦公主的叙述，低头沉思。他觉得白都伦的经历好生奇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继而他抬起头，说：“姐姐，我相信你讲的全是真话。关于那青年的事，确实把我难住了。不过，我将漫游四海，去为你寻找药方，也许安拉会让我找到它的。请你耐心等待，千万别担心。”


    马尔祖旺告别白都伦公主，回到家中，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就准备船只，动身旅行。他在海上不停地航行，途经一个个城市，路过一座座岛屿。最后，他的船只来到一个名叫塔莱比的城市。一路上，他都向人们打探消息，希望能找到医治白都伦公主的办法。每当他到一座城市时，都听人们议论说乌尤尔国王的女儿白都伦公主神情恍惚，得了疯病。直到他来到塔莱比城。在这里，他听人们说沙鲁曼国王的儿子卡玛尔王子得了重病，疯疯癫癫，被关在一座海滨城楼里。他向城中居民打听卡玛尔王子所在的国家，离这儿有多远。人们告诉他，那是一个名叫哈里多特的岛国，离这儿有一个月的海路，从陆上走就更远了，需要半年才能到达。马尔祖旺赶紧驾船朝哈里多特海岛出发。一路顺风，走了一个月，已经看到该国的城市了。正当他们准备靠岸时，不料突然刮起猛烈的飓风，吹断了桅帆，打翻了船只，人们纷纷落水，在海里挣扎。马尔祖旺被巨浪冲到卡玛尔王子休养居住的那座王宫下面的海滩上。正巧，这时文武百官、国家要人全都聚集在这里朝见沙鲁曼国王。卡玛尔王子坐在父王身边，一个仆人在旁边为他驱赶苍蝇。这时的卡玛尔已是两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了。宰相站在他身旁离窗户不远的地方。他偶然朝窗外望去，发现躺在沙滩上的马尔祖旺，奄奄一息，濒临死亡。宰相见此情景，对他产生了同情。他走近国王，侧过身子对他说：“陛下，请允许我离开一会儿，下到宫底，打开大门，去拯救一个被海水淹溺的人，让他得救生还。也许安拉会因此解脱王子殿下的病痛哩！”

 第12章 卡玛尔王子和白都伦公主(4)

    “我儿子发生的一切都是由你引起的。你拯救了这个陌生人，也许他会窥探我们的情况，了解我儿子的病情，然后出去造谣诬蔑，到那时，我非惩治你不可。你已经把我们搞得够受的了。好吧，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爱卿。”


    宰相站起身，打开宫门，在浮桥上走了二十步，来到海滩。他见马尔祖旺已经奄奄待毙，便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拖上岸。马尔祖旺恢复了知觉。宰相把马尔祖旺的湿衣脱下来，换上干净衣服，又用他手下童仆的缠头把他的头包上。之后他对马尔祖旺说：“我把你救上岸来，免你在海中淹死。可你不要成为导致我和你死亡的原因啊！”


    “这是怎么说的？”马尔祖旺问。


    “你现在就要从文武百官、王侯公卿面前经过，这些官员由于卡玛尔王子病危，个个沉默寡言，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马尔祖旺听见宰相说起卡玛尔的名字，觉得耳熟，因为他在旅途中听人们谈起过他。他问道：“卡玛尔是谁呀？”


    “他是沙鲁曼国王的儿子，如今身患重病，卧床不起，白天黑夜备受煎熬，骨瘦如柴，命在旦夕，大家都认为他将不久于人世了。你如进得屋去，千万别老盯住他看，也别对你经过的地方东张西望，否则咱俩都有生命危险。”


    “指安拉起誓，请你告诉我，那青年为何会落得如此景况？”


    “确切的原因我也不了解，只知道三年前他父王不断向他提出娶亲完婚的事，他一直加以拒绝。有一天他突然称，一个美丽非凡的姑娘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向我们说，他取下了那姑娘的戒指戴在自己手上，而自己的戒指却被那姑娘取走了。我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你跟我进宫去，不要多看卡玛尔，向国王和众朝臣问过安后，便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因为国王现在心情很不愉快哩！”


    马尔祖旺听后，心想：指安拉起誓，这正是我要追求和寻找的呢。


    马尔祖旺随宰相进入宫中。宰相走过去坐在国王双脚旁。马尔祖旺顾不得礼节，径直朝卡玛尔走去。宰相见状，大惊失色，忙用眼色向马尔祖旺示意，叫他别走过去。马尔祖旺假装没有看见。他走到卡玛尔身旁，长时间端详他，发现他的相貌和身材与白都伦公主十分相像，他当即判定，这就是他要寻找的人。


    卡玛尔听见身旁有动静，睁开眼仔细倾听。他慢慢抬起头，用手指着马尔祖旺对父王说：“让那年轻人坐在我身旁吧！”国王沙鲁曼听见儿子开口说话，心中无比高兴。他原本对这青年十分恼怒，打算把他杀死。现在，他依照儿子的意愿，站起来把这青年引至儿子身边。他问这青年：“你从哪儿来？”


    “我从遥远的众海岛和七座宫殿的主人——乌尤尔国王的国土前来。”“也许我儿子卡玛尔的命运就系于你手上，要依靠你来解救他了。”马尔祖旺走近卡玛尔，对他悄悄耳语说：“你要坚强忍耐，把心放宽。至于你为她落得如此景况的那个人的下落，为了你的安全，你现在不要打听吧！你把心事隐藏在心中，变得日益憔悴。而她却爽朗吐露真情，遭人非议被认为发了疯。如今她被铁链锁着脖子，处境万分凄惨。我现在到你这儿来，如若安拉愿意，让我解救你们俩吧！”


    卡玛尔听了马尔祖旺的话，心中顿时充满活力，犹如大梦初醒。他示意父王让他坐起来。沙鲁曼国王见此情景，心中万分欢喜。他把儿子扶起来坐好。为了保持清静的环境，他命宰相和文武百官全都离去。卡玛尔倚靠在两个枕头上。此时，国王下令用番红花把宫廷打扮起来，香气扑鼻；他又命人张灯结彩，把整个城市装饰一新，以庆祝王子恢复健康。他对马尔祖旺说：“指安拉起誓，孩子，你的到来，对我们是个好兆头哩！”国王把他当上宾款待，为他大张筵席。马尔祖旺和卡玛尔王子一块吃喝。国王沙鲁曼由于高兴，当晚就和儿子、马尔祖旺住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马尔祖旺向卡玛尔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说：“要知道，你要找的那个姑娘，她是乌尤尔国王的女儿，名叫白都伦……”马尔祖旺从头到尾把白都伦的故事叙述了一遍，说，“她对你满怀深情，矢志不渝。你和你父亲发生的一切，正是她和她父亲所发生的。你要振作起来，坚定信心。我来就是为了找到你，让你们幸福地相聚在一起的。正如诗人所说：


    如果情人间产生了怨恨，


    彼此疏远不能心心相印：


    我愿把两人联结在一起，


    像是一颗剪刀上的铆钉。”


    马尔祖旺不断地劝慰卡玛尔，让他心胸开朗，多吃多饮。不久，卡玛尔恢复了体力，精神也越来越健旺。马尔祖旺一直陪伴着他，给他讲故事，还给他朗诵诗歌，使他开心。渐渐地，卡玛尔在生活上能够自理，甚至能自己沐浴了。国王沙鲁曼对此万分高兴，下令重新装点城市，以示庆祝。他还遍赏朝中文武官员，赈济贫民，大赦天下。


    马尔祖旺对卡玛尔说：“要知道，我是为了你才从白都伦公主那儿到这里来的。这就是我长途跋涉、航海旅行的原因，目的是使她摆脱现在的处境。现在是我们想法去见她的时候了。你向你父王提出去郊外打猎，如他允许，你就随身携带一个装满钱的鞍袋，骑上一匹骏马，并带上一匹备用马出发，我也骑着马伴随着你。你对父王说：‘我想去野外散散心，欣赏一下大自然的美景，顺便打些猎物回来。我打算在外露宿一夜，父王您不必担心和牵挂我。’”


    卡玛尔对马尔祖旺的建议非常高兴。他急忙去见父王，按马尔祖旺所说请求父王允许他去郊外打猎。父王同意了他的请求，对他说：“儿啊，我允许你外出消遣，打猎，露宿一夜，但你明天必须返回来。你要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是坐卧不安的。再说，你的健康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国王沙鲁曼命人给卡玛尔和马尔祖旺准备行装，让他们带着六匹骏马，两头驮着水、干粮和钱的骆驼。卡玛尔不让任何仆人跟随他。国王把卡玛尔拥到胸前，为他辞行，对他说：“儿啊，看在安拉的分上，我求你只在外露宿一夜，不要长时间离开我。”


    卡玛尔和马尔祖旺告别国王沙鲁曼，每人骑着一匹骏马，带着备用马、骆驼、水、干粮和钱便出发了。两人在郊野从早上走到天黑，方才下马休息、吃喝，并饮马喂驼，歇了一片时辰，又跨马前行。就这样风餐露宿，一路跋涉，走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来到一个荒无人烟的森林。两人下得马来。马尔祖旺牵过一匹马、一头骆驼，用刀将它们宰杀，剔骨去肉。然后取过卡玛尔的衬衣、外套。将其撕破、割碎，在上面涂上马血驼血，又将它们扔到路口。马尔祖旺做完这一切，这才与卡玛尔坐下来一起吃喝。吃喝完毕，两人重又上路。在路上，卡玛尔问马尔祖旺刚才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马尔祖旺答道：“要知道，你离开你父亲沙鲁曼国王一个晚上，他见你第二夜仍然未归，必然带领人马来寻找我们。当他来到这路口，看见你的带着血污的衬衣和外套时，会以为你在途中遭劫匪杀害，或者被野兽吃掉。这样他就会断了念头，返回宫去，不再找你。凭这计谋，我们就可顺利地达到目的。”


    “你这办法真是好极了。”


    两人长途跋涉，不知走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经过了多少个罕无人迹的地方。终于有一天，他们来到了一座城镇，这里离乌尤尔的岛国已经不远了。卡玛尔欢喜万分，对马尔祖旺感激不尽。


    两人又走了一段时间，便来到乌尤尔王国。两人走进京城，在一处旅舍下榻。由于旅途辛苦、疲劳，两人足足休息了三天三夜。之后，马尔祖旺带卡玛尔到澡堂沐浴，给他换上商人的衣服，又给他准备了一个金沙盘、一个金观象仪以及其他必须物品，然后对他说：“我的主人，现在你就去王宫下面，高声叫道：‘我是精通天文地理包医百病的方士，谁有需求，快来找我！’当乌尤尔国王听见你的吆喝后，就会派人把你带进宫为他女儿治病。他女儿看见你后，立刻就不疯了，病体当即痊愈。国王见此情景，定会高兴万分，会把他的女儿嫁给你，并与你平分江山社稷，因为这是他自己许诺的条件。”


    卡玛尔接受马尔祖旺的建议，手中拿着沙盘和观象仪等物，穿好衣服，走出旅舍，来到乌尤尔国王的宫廷下面，高声叫道：“我是精通天文地理包医百病的方士，谁有需求，快来找我。”城中居民听见卡玛尔的吆喝，便走过来围在他身旁观看他。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医师、方士到这儿来了。人们为卡玛尔美丽的面容和充满青春活力感到惊诧。他们不约而同地对他说：“指安拉起誓，先生，你别为得到乌尤尔国王的女儿而干这傻事了。贪欲会把你引向灾难。”卡玛尔没有理会人们的劝诫，依然张开喉咙放声大喊：“我是游方术士，能预知未来，包医百病，有求必应。”人们对他议论纷纷，好言相劝，但遭到卡玛尔的拒绝。人们见他如此固执，便齐声指责他说：“你是个高傲自大而又愚蠢的青年。还是怜惜你的青春和这张美丽的面孔吧！”卡玛尔大声地和他们争执起来。争吵声传到乌尤尔国王的耳里，他命宰相下去把这位占星方士带进宫来。宰相遵命前去，把卡玛尔带进宫中。卡玛尔进得宫来，见到乌尤尔国王。便在他面前伏身下去，叩吻地面。乌尤尔国王让他坐在身边，对他说：“孩子，你别装扮成占星方士，也别看中了我许诺的条件。告诉你，有一点我是绝不更改的。那就是：谁治不好我女儿的病，我就杀了他；谁治好了她，我就将她许配给他为妻。年轻人，还是珍惜你的美貌和青春吧！”


    “我接受你的条件。”


    国王乌尤尔把法官们召来，让他们当场作证。然后唤来一个仆人，对他说：“把这人带去见白都伦公主。”


    仆人牵着卡玛尔的手，领着他穿过客厅。这时，卡玛尔急不可耐，摆脱仆人，自己朝前飞快行走。仆人对他大声喊道：“喂，你这不要命的，别急急忙忙去送死呀！我还从没见过哪个占星家像你这样急着去自寻死路。你大概还不知道什么样的灾祸将降临到你头上吧！”


    卡玛尔不理睬仆人，继续朝前走。当走到白都伦公主的闺房门前，仆人把卡玛尔挡在帘外。于是卡玛尔坐在门帘后，拿出笔和墨，在纸上写下了如下的词句：遭到疏远的人，治疗他的良方是忠诚。啊，因灾祸而失望、濒临死亡的人，没有人来医治你受到创伤的心灵。你日夜苦熬、备尝艰辛，身体消瘦憔悴，怎么没派人送来书信？


    他将白都伦公主的戒指包在书信中，然后交给仆人，让他送到屋里去。仆人将书信拿在手中，进到屋里把它交给白都伦公主。白都伦公主接过打开一看，发现了自己的戒指。继而展开书信阅读。读毕，她知道是卡玛尔来了，现在就站在门帘后面。她不由自主地吟咏道：


    我悔恨分离，


    洒了无数伤心的泪水；


    当我们重新聚首时，


    我不再诉说逝去的往昔。


    两眼潸然泪下，


    是由于过度的高兴。


    眼睛呀，


    流泪是你的本性。


    无论是欢乐还是忧愁，


    泪珠儿总是滚滚不停。


    白都伦公主吟诵完毕，猛地站起身，双脚并立在墙根，用力朝前一冲，挣断了套在她脖子上的铁链，飞快跑到门帘后面，对他说：“我的主人呀，这是在梦中呢，还是清醒着？是安拉使我们团聚在一起了。感谢安拉，他使我们在失望之后又重新相会。”


    仆人见此情景，飞快地跑去报告国王，对国王说：“陛下呀，这个占星家是所有占星家中最有学问的一个。他站在门帘后面，没有进屋，就把公主的病治好了。”


    “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陛下！”


    乌尤尔国王急急来到后宫白都伦公主的闺房，见女儿好端端地站在那儿，不由心中大喜，上前搂着她，亲吻她的额头，因为他太爱怜她了。继而他询问卡玛尔从什么地方来。


    卡玛尔说出了自己的身世，告诉乌尤尔国王他是沙鲁曼国王的儿子。随后，他把他与白都伦公主的巧遇，如何互相调换戒指的事从头到尾给国王乌尤尔讲述了一遍，与白都伦公主所说的一模一样。乌尤尔国王听了，感到惊奇，说：“你们的故事应该记录下来，留给后辈子孙，让世世代代流传诵读。”随后他召来法官和证人，当即为卡玛尔王子和白都伦公主写下婚书，结为夫妇。又命将城市装饰布置一新，备办盛大丰厚的筵席，文武百官和普通百姓全部聚集街头，庆祝公主恢复健康和新婚之喜，整整热闹了七天七夜。


    卡玛尔王子和白都伦公主新婚燕尔，沉浸在欢乐幸福中。乌尤尔国王为庆祝王子和公主的美满婚姻，不久又大开筵席，盛邀四周诸岛国的文武百官参加。京城一时宾客如云，普天同庆。庆典延续了一个月方才结束。一日，卡玛尔王子突然萌发思乡之情，想念父亲。晚上，他梦见父王对他说：“孩子，你就这样对待我吗？”卡玛尔梦见父王在梦中责备自己，心中很是忧伤和不安。他把自己的思绪告诉妻子白都伦。白都伦非常同情他。于是他俩便去见乌尤尔国王，请求国王允许卡玛尔王子回乡探视亲人。国王同意了他们的请求。白都伦公主对国王说道：“父王，我要与他一同前往。”


    “那你就与他一起上路吧。”

 第13章 卡玛尔王子和白都伦公主(5)

    乌尤尔国王允许白都伦和卡玛尔在一起生活一年，一年之后她再返回来看望父王。以后每年如此。白都伦和卡玛尔亲吻乌尤尔国王的手.对他同意他们一起返回卡玛尔的家乡表示感谢。乌尤尔国王为他们夫妻俩备好了旅行用的马匹和骆驼，还为他女儿制作了一乘驼轿以及其他旅途上的必需品。临行那天，乌尤尔国王把一件镶绣着黄金珠宝的宫袍和一个装满金银的钱袋赠送给卡玛尔，送他俩走到岛国的尽头。他和坐在驼轿中的女儿拥抱惜别，然后依依不舍地送他俩上路，之后便与随从、军队返回京城。


    卡玛尔王子和白都伦公主以及随行人员离开乌尤尔王国后，晓行夜宿，日夜跋涉，整整走了一个月。这天，众人来到一处水草茂密的旷野，便停了下来。他们搭起帐篷，吃喝过后，便坐下来休息。白都伦由于旅途劳累，在帐篷里躺下睡着了。卡玛尔走进去，见她身穿一件杏色丝绸衬衫，腰带上挂有一颗红苏木般的大宝石，上面篆刻着不认识的文字。他感到奇怪，心想：如果这颗宝石没有特别重大的意义，她是不会把它戴在这么高贵的地方珍藏起来不让它丢失的。瞧，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呢？他顺手从她的腰带上取下这颗宝石.把它拿到帐篷外，以便在阳光下看得更明白些。正当他反复仔细观看宝石时，空中突然飞来一只大鸟，猛扑下来，从他手中攫走宝石，然后又向空中飞去。卡玛尔害怕宝石遗落，便拼命去追赶那只大鸟。大鸟飞行的速度正好与卡玛尔跑步的快慢相同。卡玛尔跟着它追了一程又一程，从一个山谷追到另一个山谷，从一个丘陵追到另一个丘陵。这时天已经黑了，大鸟栖息在一截高高的树枝上。卡玛尔在树旁停下来。他感到饥渴疲劳，浑身乏力，想转身返回，可已经迷失了方向，而且黑夜也已降临。他心想：一切无能为力，只盼伟大的安拉解救了。他安下心来。在大鸟栖息的那棵大树下躺倒，一觉睡到天亮。他醒来后，见大鸟仍在树枝上。大鸟发觉卡玛尔醒来，便飞离树梢。卡玛尔立即跟上去追赶。这时大鸟飞得很慢，与卡玛尔行走的速度差不多。卡玛尔心中好笑：真是奇怪，这鸟昨天飞行与我跑的速度一样快。今天它知道我累了，跑不动，所以飞得跟我行走的快慢差不多。不过我无论如何也要跟踪它。它要么把我引向活路，要么把我引向死亡。总之我要一直跟着它。它飞过的地方一般总会有人烟的。于是卡玛尔始终跟着大鸟行走。大鸟每晚栖息在树梢，他就在树下歇息过夜，这样一直过了十天十夜。卡玛尔吃野果充饥，喝山泉解渴。十天后来到一座人烟稠密的城市。刚进入城市。大鸟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飞离了卡玛尔。卡玛尔不见大鸟，心中感到奇怪，叹道：“感谢安拉，他使我到达了这座城市。”他坐在一条小溪边，洗濯手脚和脸面，然后小憩片刻。他回想起一路上劳顿、饥渴，现在又身处陌生的环境中，不由得怅惘和伤感。


    他走进城门，不知该朝什么地方走，只好漫无目的地在城中徜徉。他从陆地入城，走着走着，不觉从靠海的地方出城。原来这是一座濒临海边的城市。他在城中没有碰到一个人。出城后，他在海边继续行走，来到城外的一片果园。他在树木丛中穿行，走进一个园圃。他在门边站立了一会儿。一个园丁走出来，对他表示欢迎，说：“感谢安拉使你免受城中人的伤害，把你平安送到这儿来。趁人们还没有看见你以前，赶快进到园中来吧。”卡玛尔随园丁进入园中，惶惑不安地问园丁：“这个城市究竟是怎么回事？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你要知道，这城中住的全是拜火教徒。指安拉起誓，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又是怎么进入这座城市的？”


    卡玛尔将自己的经历和遭遇，从头到尾向园丁叙述了一遍。园丁听后，感到十分惊奇，说：“要知道，这儿离你的国家十分遥远。海路要走四个月，陆路要走整整一年。我们这儿有一艘商船，每年装载一次货物，去你们那里进行贸易。先经过艾布努斯岛，再从那儿驶往哈里多特岛，也就是国王沙鲁曼的王国。”


    卡玛尔闻听此话，沉思片刻。他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待在园丁的园圃里，给他当伙计，替他干活。他对园丁说：“你愿意接受我在你这儿工作吗？”


    “悉听尊便。”园丁慨然应允。


    园丁教卡玛尔剪枝、浇水，种植烟草的技术。为干活方便，还给他一件蓝短布褂穿。卡玛尔在园中辛勤劳作，生活安定下来。但他流落异乡，十分思念妻子。


    白都伦公主从睡梦中醒来，不见丈夫卡玛尔在自己身边，继而发现腰带上的红宝石也不翼而飞，她心想：安拉呀，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丈夫哪儿去了呢？也许是他把宝石拿走了，而他却不知道宝石所隐藏的秘密。他会到哪儿呢？必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使他出走了，否则他是一刻也不会离开我的。让安拉诅咒这宝石、诅咒这种时刻吧。她思忖道：如果我这样出去告诉随从们说我丈夫失踪了，也许他们会算计我。看来是非用计谋不可了。于是她穿上丈夫的衣服，戴上他的缠头，半遮着面庞，让一个婢女坐进驼轿，然后走出帐篷，呼唤奴仆们备马，整点行装出发。一行人就这样上了路。白都伦一直掩藏着自己的真实面目，因为她与卡玛尔长得太相像了，没有人怀疑她不是卡玛尔。队伍日日夜夜不停地朝前行走，一直来到一座濒临海边的城市。白都伦和众人跨下马，放下行装，搭起帐篷，准备在此休息、过夜。经打听，这座城市是艾布努斯王国的京城，国王名叫艾尔玛诺斯，他有一个女儿名叫哈娅图·努芬丝。


    艾尔玛诺斯国王听说有远道来的贵客下榻在他的王国，便派使者前去打探情况。使者来到白都伦等人歇息的地方，询问他们是什么人，从何处来。白都伦手下的人告诉他：这是一位迷了路的王子，他要回到他父王沙鲁曼的哈里多特岛国去。使者问明了情况，便回去报告艾尔玛诺斯国王。国王闻听后，当即率领朝中大臣们一同前去拜见这位迷路的王子。一行人来到帐篷前，艾尔玛诺斯国王和白都伦彼此致了意。随后艾尔玛诺斯国王把白都伦一行人带到京城，进入王宫，下令大张筵席，款待远方来的客人。宴毕，国王把白都伦安排在王宫迎宾馆住宿。三天后，艾尔玛诺斯国王前来拜会白都伦。


    国王对她说：“孩子，要知道，我已是年过花甲的人了，一生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她生得倒是花容月貌，和你的模样儿差不多。如今我已年迈体衰，无力治理国家。孩子，你是否可以留在敝国居住，我把女儿许配给你，招你为驸马，把王位让给你，由你来统治这个国家。”


    白都伦听后，低头不语。由于一时不知所措和害羞，额上渗出涔涔的汗水。她暗自思忖：这事怎么办才好呢？我是个女流之辈，要是我违背他的意旨，悄悄逃走，也许他会派兵追杀我；要是我对他说明真情，我就会出丑，而我丈夫卡玛尔现在又下落不明，无人能帮助我。看来只好答应他，暂时住下来，一切等待安拉解救了。于是她抬起头，对国王表示顺从，说：“陛下，听明白了，遵命就是！”


    国王见白都伦答应，异常高兴，当即吩咐手下向艾布努斯国的诸岛屿传播喜讯，并下令装点城市，召集全国文武百官、王侯公卿以及京城大法官，向他们宣布女儿和白都伦的婚事，同时下诏宣布自己退位，将王位传给驸马白都伦。艾尔玛诺斯当即给白都伦穿上王袍，接受满朝文武的参拜。谁也不怀疑她是一个女子，反而认为她是一个英武俊秀的青年，是他们年轻有为的新国王。


    新国王白都伦登基后，老国王艾尔玛诺斯便为她和女儿哈娅图·努芬丝操办婚事，一连喜庆了几天。新婚之夜，白都伦坐在哈娅图·努芬丝身旁，却不由得想起了丈夫卡玛尔，禁不住热泪盈眶，低声吟咏道：


    我心中思念离去的亲人，


    惶惶不安只剩下此残生；


    眼睑从不知安眠的味道，


    因为它终日为泪水浸润。


    白都伦吟毕，起身沐浴、祈祷，直到哈娅图·努芬丝睡下。第二天，老国王艾尔玛诺斯和王后来看女儿，女儿如实告诉了他们，说听见白都伦吟咏思念情人的诗歌。


    清晨，白都伦临朝视政。她接受文武百官、军事将领的朝贺。满朝大臣都向她叩拜，为她祝福。她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地接待他们，并对他们一一加以封赏。朝臣们认定她是一位男子，不会想到她是一个女人。她处理朝政，发号施令，公正判决，减免税收，释放囚犯，一件件英明的举措，深受朝廷官员和普通百姓的欢迎。她一直忙碌到天黑，方才回到后宫。她见哈娅图·努芬丝坐在屋中，随即吟咏道：


    我的秘密被眼泪公开，


    消瘦的身体，


    也宣告了我的爱。


    我竭力掩藏别离之痛，


    受创的心却难以忍耐。


    远去之人啊，


    你所留下的，


    是破损憔悴的身心，


    是终日忧思的情怀。


    白都伦咏毕，擦干眼泪，起身沐浴、祈祷。天明后，白都伦做完晨祷，依然临朝视政。她坐在王位上发号施令，处理大政，恩威并施，井井有条。


    老国王艾尔玛诺斯照例来探望女儿，问她情况。女儿如实告诉他说听见白都伦吟咏思念情人的诗歌。她对老国王说：“父王，我没见过谁比我丈夫更谨慎和腼腆的了。他老是叹息和哭泣。”


    “女儿，你要忍耐，”老国王说，“如果他明天还吟唱情歌，我就要另做打算。我要废了他的王位，把他赶出这个国家。”他和女儿取得了一致意见，带着这种想法离去了。


    黑夜降临，白都伦从朝廷回到后宫，见屋内灯烛辉煌，哈娅图·努芬丝端坐室中。白都伦想起与丈夫卡玛尔在一起相处的甜蜜的短暂时光，不由潸然泪下，长吁短叹，吟咏道：


    他的暗示这样难于理解，


    却加深了我心中的思念，


    我的病恹是因他而起，


    那医治爱情之疾的呀，


    还应是使她患病的人。


    白都伦吟毕，想站起身沐浴、祈祷，不料哈娅图·努芬丝却抓住她的衣服，对她说：“我的主人，我父王待你这么好，你这样以怨报德，不害臊吗？你为什么总唱情歌呢？”白都伦闻听此言，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我的意思是，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像你那么孤高自赏。难道每个漂亮的青年都这么自命不凡吗？不过我说这话并不是为了我、为了你对我好，而是担心父王加害于你。他已经下了决心，如果今天你还这样对我，他明天就废黜你的王位，把你驱赶出国门。也许他一怒之下还会把你杀了。我的主人呀，我是同情你才向你提出忠告的，你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白都伦听哈娅图·努芬丝这么一说，低头不语，犹豫彷徨。她心想：如果我违背老国王的旨意，必死无疑；如果我向他说明真相，自己就会出丑。我现在是艾布努斯国的国王，整个岛国在我的统治之下。我和丈夫卡玛尔相会，也非此地莫属，因为他要回到他的国家，只能从艾布努斯国经过。我把我的事情托付给安拉了，他是万能的谋划者。不过我还是应向哈娅图·努芬丝吐露真情。她把自己的经历和遭遇，从头到尾讲给哈娅图·努芬丝听，说：“指安拉起誓，我求你为我保守秘密，直到安拉使我和丈夫卡玛尔团聚，到那时候，再另做打算。”


    哈娅图·努芬丝听了白都伦的叙述，感到十分惊异，对她表示同情，同时祝愿她和丈夫卡玛尔早日团聚。她对她说：“姐姐，你别担心，安拉会帮助你渡过难关的。俗话说：‘朋友的心胸，是秘密的坟墓。’我绝不泄露你的秘密。”第二天，白都伦起床后，沐浴、祈祷毕，便径直前往宫廷，坐在王位上，发号施令，处理朝政。

 第14章 卡玛尔王子和白都伦公主(6)

    再说沙鲁曼国王，自那日儿子卡玛尔和马尔祖旺去郊外打猎之后，他就耐心等待。儿子当晚没有回来。这晚他惴惴不安，一宿未眠。第二天他一直等到中午，还不见儿子返回，心中更是着急，对儿子愈加担心和惦念，不由得老泪纵横，长吁短叹。过了一日，还不见儿子回来，他便命令军队随他一道起程，到各地去寻找。他把军队分成前后左右几队，令他们明日在前面路口会合。士兵们分头出发，沿路搜寻，从白天走到天黑，又从夜晚走到第二天中午，还是不见卡玛尔的踪影。这时，几路人马已经会集在十字路口，正彷徨不知朝什么方向行走。突然人们发现路上散落着带血污的碎布和撕碎的肉块，狼藉斑斑。沙鲁曼国王见状，大叫一声，喊道：“我的儿啊！”随即他猛打自己的面颊，抓扯自己的胡须和衣裳。他确信他的儿子已经死了，悲伤地号啕大哭，军士们也跟着痛哭。他们也相信卡玛尔已经死去，个个往自己头上撒土，以示哀悼。入夜，一行人仍在哭泣悲悼。沙鲁曼国王认为，儿子之死，不是遇到猛兽袭击，便是遭到强盗劫杀。他在万般伤心无奈中，命军队返回哈里多特岛，下令全国为卡玛尔王子戴黑纱致哀，并专门修建了一所房屋，名为寄哀室，以纪念他的儿子。沙鲁曼国王每周二、四临朝听政，处理国家大事，其余时间都在寄哀室度过，以怀念他的儿子。再说卡玛尔，他仍在园丁那儿干活。由于思念妻子白都伦，他终日闷闷不乐。年底，园丁告诉他，商船就要起程出发了。过了些日子，卡玛尔看见人们互相聚在一起，感到奇怪。园丁对他说：“孩子，今天别干活了，也别给树浇水了。今天是节日，人们彼此走亲访友。你也歇息歇息。轻松愉快一下。我一会儿带你去看看商船，过不了几天，它就要开往你的国家了。”说毕，园丁便离开了园圃，剩下卡玛尔一人。他想到自己的不幸遭遇，愁肠百结，神思恍惚，突然跌倒在地，前额碰到一块石头，当即鲜血长流。他用一块破布包扎好伤口，在园中漫无目的地来回走动。他无意间抬起头，看见树上有两只大鸟在搏斗，一只死命咬着另一只的脖子，不一会儿就把它的头咬下来，叼着头朝天空飞走了。被咬死的那只鸟的躯体从树上掉了下来。这时，突然从空中飞来另外两只大鸟，它们落在那只死鸟身旁，收起羽翼，伸长脖子，呜呜咽咽地啼叫着，像是在为死去的同伴哭泣。卡玛尔触景生情，也掉下了伤心的眼泪。一会儿，两只大鸟刨了一个土坑，把死去的同伴掩埋在坑中就飞走了。不大工夫，两只大鸟带着凶手鸟飞了回来，落在埋死鸟的土坑旁，并把凶手鸟当场啄死，将毛、血撒落坑边，然后双双飞走。卡玛尔看着这一切，感到惊奇。他突然发现被啄死的鸟的肚腹中有一样东西在发亮。他走过去，见是鸟的嗉囊。他拾起来将它翻开，发现里面是他丢失的、造成他和妻子分离的那颗红宝石。他一见到宝石，由于兴奋，顿时昏厥过去，倒在地上。苏醒后，他心想：这可是个好兆头，是我和妻子团聚的喜报啊！他仔细端详宝石，放在眼睛和面颊上摩挲，然后把它系在手臂上，庆幸宝石的失而复得。他在园中踱步，等候园丁的归来。可直到天黑园丁还没有回来。卡玛尔就在园中过了一夜。天亮后，他起身干活，束紧腰带，拿上镢头和提篮，在园中松土、刨石和浇水。他来到一棵大树下，用镢头在根部为它松土。一镢挖下，发出响声。他刨开土，发现一块石板，揭开石板，是一道门。他打开门，沿石阶往下走，进到一个大厅。这大厅是远古色姆德和阿德时代遗留下来的，里面贮满了黄金。卡玛尔发现宝藏，心中大喜，自言自语道：“这下苦尽甘来，如愿以偿了。”随后，他爬出台阶，重新掩埋好石板，继续在园中干活。直到傍晚，园丁才回来，对他说：“孩子，我向你报喜来了，你将返回你的故乡了。商人们已经准备好，三天之后就起航，去到你国家附近的一个城市。你从那儿下船，然后再走陆路，六个月之后就可到沙鲁曼国王的哈里多特岛了。”


    卡玛尔听后十分高兴，亲吻园丁的手，对他说：“老爹爹，你给我报了喜，现在我也要给你报喜呢！”他把在地窖里发现宝藏的事告诉了园丁。园丁高兴地说，“孩子，我在这园中度过了八十年，什么也没有发现；你来不到一年，就发现了宝藏。这是你的福气，从此你便可转危为安。它会帮助你返回故乡、与亲人团聚的。”


    “对这些财富，我俩应该均分才是。”


    说毕，卡玛尔带领园丁进入地下室，把黄金指给他看。黄金一共是二十瓮。卡玛尔和园丁每人各取十瓮。园丁对卡玛尔说：“孩子，这园中的橄榄油是当地特产，别的地方没有。商人们把它运往外地销售。你把黄金放在油罐中，分隔开，上面再放些橄榄，密封好，然后搬到船上去。”


    卡玛尔听从园丁的吩咐，密封了五十罐橄榄油，把黄金尽藏其中，还把那颗红宝石也放在一个油罐中。事毕，他和园丁坐下来聊天。他深信他不久就将和亲人团聚了。他沉思道：我到了艾布努斯岛，从那儿再回到父王的国家。那时，我将打听妻子白都伦的下落。瞧，她是返回她的家乡了呢，还是到了父王的国度，或者是在路上发生了意外？他和园丁在一起，盼望着起程时刻的来临。他向园丁讲述了鸟儿厮打的情景。园丁感到十分惊奇。两人叙叙谈谈，直到天黑，各自安眠。


    翌日，园丁感到身体虚弱，一连两天卧床不起。他深知生命垂危。这时，船长和水手们来到园圃，寻找园丁。卡玛尔告诉他们园丁病重。他们便问道：“谁是那位要到艾布努斯岛去的青年？”卡玛尔回答就是他。随后他请他们把油罐搬上船。水手们把油罐搬上船后对他说：“现在风势很好，马上就要开船了，你快些来吧！”卡玛尔将自己的行装运上船后，又回到园丁那儿向他告别。此时园丁已处于弥留之际。他坐在他身旁，一会儿园丁就死去了。他把他的眼睛阖上，给他穿上殓衣，并将他掩埋好，这才匆匆朝商船跑去。不料商船久等他不来，已经起程开航。如今正在海上乘风破浪行驶，不一会儿便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卡玛尔万分懊恼，不知所措，只得神情沮丧地返回园圃，边走边往自己头上撒土。他回到园圃后，将园圃租下，又雇了一个帮手跟他一起干活。他又下到地窖，把剩下的黄金密封在五十个油罐内，询问是否还有商船起航，人们告诉他，从这儿出发的商船每年只有一次。他听后十分失望，心中惶惶不安，尤其是为遗失了妻子白都伦的宝石而难过伤心。


    商船在海上行驶，一路顺风，不久就到了艾布努斯岛。事有凑巧，那天白都伦正坐在窗边，抬眼望见停泊在海岸边的商船。她内心一阵激动，当即领着身边的大臣、官吏们朝海岸走去，她站在海岸上观察着商船的动静。这时商船上的水手、商人们正往岸上搬运货物。白都伦把船长召来，询问他有关情况。船长告诉她：“我们的船上有药材、眼药、药膏、钱币、布帛以及其他珍稀货物，这些货物用骆驼和骡马要驮好几天才运得完。此外还有各种香料、沉香木粉、印度枣……还有一种十分珍贵的橄榄油，在此地是没有的。”白都伦对橄榄油发生了兴趣，命船长给她弄一些来。船长告诉她：“我们这儿有满满五十罐橄榄油，可它的主人起程晚了，没有随货物一起来。国王陛下你要多少尽管取好啦。”白都伦说：“把它搬到岸上来让我瞧瞧。”船长命水手把五十罐橄榄油全都搬到岸上。白都伦打开其中一罐看了看，说：“这五十罐我都要了。不管它多贵，我都如数付给你钱。”船长说：“这种货物在我们国家是很值钱的。它的主人没能一块儿前来，他是一个很穷的人。”白都伦问：“究竟值多少钱呢？”船长答道：“一千银币。”白都伦说：“好，我用一千银币买下它。”随即，她命人将五十罐橄榄油全部运到宫里。


    入夜，白都伦命人取来一罐橄榄油。这时屋里只有她和哈娅图·努芬丝两人。她将罐口打开，想用一个碗舀一些橄榄油出来，不想盛在碗里的却是金光灿灿的黄金。她对哈娅图·努芬丝说：“瞧，这黄金是怎么回事？”随后，她检查所有的油罐，发现里面全藏着黄金，橄榄油和橄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她在翻检黄金的过程中，发现一颗红宝石。她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认出这就是她佩在腰带上被卡玛尔取走的那颗宝石。她感到无比兴奋，大叫一声，随即昏厥过去。


    白都伦苏醒后，心想：这颗宝石造成了我和丈夫卡玛尔的分离。如今它又失而复得，这是一个好兆头。她对哈娅图·努芬丝说：“这颗宝石的发现，是我和丈夫团聚的象征。”天亮后，她临朝听政，命人把船长召来。船长奉命前来，在她面前叩吻毕。白都伦问他：“你们把橄榄油的主人抛在什么地方了？”


    “陛下，他现在在拜火教徒的国家里。他是个穷园丁。”


    “如果你不把他带到我这儿来，你和你的船只将要受到的损失，你是很难预计的。”


    白都伦下令封闭商人们的货仓，对他们说：“这橄榄油的货主是我的债户，他现欠着我的债。如果你们不把他带到这儿来，我就没收你们的货物。”


    商人们跑去见船长，愿意付给他船钱，让他再跑一趟，并哀求他说，“你让我们摆脱这暴君吧！”


    船长只好重新上船，起帆返航。天公作美，一路顺风，在一个傍晚时分到了卡玛尔居住的地方。卡玛尔由于思念妻子白都伦，这晚正坐在园中愁思，忽见船长推门进来，不由分说，命水手们将他抬上船，当即扬帆起航，在海上日夜行驶。卡玛尔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询问水手们。水手们告诉他：“你欠了艾布努斯国国王——老国王艾尔玛诺斯女婿的钱。你这坏东西，你偷了人家的钱。”


    “我一生从未到过那个国家，怎么会欠那个国王的钱呢？”


    不久，船到了艾布努斯国，靠在海岸边。船长把卡玛尔交给白都伦国王。白都伦一见，知是自己的丈夫卡玛尔，便吩咐仆人将他带走，先到澡堂洗浴。她释放了商人们，又赏给船长一万金币。随后她回到后宫，把情况告诉了哈娅图·努芬丝，对她说：“你要替我保守秘密，直到我达到目的，做一件流传史册、让后来的帝王和普通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为止。”


    她命人将卡玛尔带到澡堂洗浴。浴毕，给他穿上王公贵族的衣服。当卡玛尔从澡堂出来时，已是焕然一新，英姿勃勃，恢复了昔日的精神。他来到宫中，觐见国王。白都伦见丈夫前来，抑制住内心的高兴，以便按照她的计划行事。她赏赐给卡玛尔许多奴婢，送给他一个金库，把他从一个官位升到更高的官位，最后使他成为主管国库的官员，掌握财政大权。她还让他结识满朝文武大臣，受到他们的尊重。她对他每天待如贵宾，优礼有加。卡玛尔不明白国王为何如此敬重他。由于手中有了大量钱财，他便慷慨大方地施舍馈赠，不仅获得了老国王艾尔玛诺斯的好感，而且受到宫中上下文武大臣、王侯公卿到奴婢仆人以及普通百姓的喜爱。卡玛尔对国王对他的敬重感到诧异，心想：指安拉起誓，此种厚爱必定事出有因。他对我过分的青睐，是否出于一种不好的动机呢？看来我必须告辞还乡了。于是他前去觐见国王，对她说：“陛下，蒙你对我恩宠有加，百般眷顾。现在我要请你允许我告辞还乡，并带上你所赏赐给我的所有东西。”


    白都伦笑道：“是什么使你要急急离去，去受跋涉的劳顿和旅途冒的风险呢？而你在我这儿高官厚禄，备受尊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陛下，这种过分的尊重如果不是别有原因，也是奇中之奇的事了。尤其是那些本该是德高望重的长者获得的爵位，却赐给了我这样一个年轻的孩童。”


    “你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吗？原因就是我喜欢你超群的美貌和标致的模样。如果你能按照我的意愿办事，我会加倍信任你，使你成为我的宰相，尽管你年纪不大，就像人们把年纪轻轻的我立为国王一样。今天，孩童的作用已经无人怀疑了。”


    卡玛尔听了这话，说道：“我不需要这种导致丑行的信用。我宁愿生活贫困，也要维护尊严。”这时白都伦哈哈大笑，说道：“亲爱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日子呢？”她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卡玛尔认出他面前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妻子白都伦，于是兴奋地和她拥抱在一起，然后两人各向对方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和遭遇。


    天明之后，白都伦去见老国王艾尔玛诺斯，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说卡玛尔是她的丈夫，后来失散分开了。艾尔玛诺斯听完白都伦的故事，感到十分惊奇，当即命人将它用金水记录下来，作为史料永久保存。

 第15章 阿里·沙琳和女奴珠曼丽(1)

    很久以前，在呼拉珊地区有一个商人名叫马吉德。他拥有很多钱财，手下奴婢无数，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他已年过六旬，可膝下尚无子嗣。这一年，他蒙安拉赐福，夫人为他产下一子，取名阿里·沙琳。很快，阿里·沙琳长成一个少年，面容俊秀，像月儿般可爱。当他成为青年时，具有了一个男人应有的一切品质。


    这时，父亲马吉德已是重病在身，奄奄一息。他把阿里·沙琳叫到身旁，对他说：


    “儿啊，为父即将离开人世，临死之前，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请父亲吩咐。”阿里·沙琳说道。


    “儿啊，我首先要嘱咐你的，是你不要随便和人交往，以免招致灾祸；更不要接近坏人，那坏人就像铁匠铺的炉膛，你即使不被它的火烧伤，也要被它的烟雾所熏烤。”


    “为儿的记下了。那么，我应该怎样做呢，父亲？”


    “你要与人为善，尽力行好，虽然不是事事都能成功。”父亲说道。


    “儿子记下了。还有什么呢，父亲？”


    “你要尽力保护你具有的一切，不要挥霍浪费，须知，人的价值就在于他拥有的钱财；你要尊敬长者，遇事多和他们商量，不要匆促行事；你不要饮酒。酒是万恶之首，它会使人失去理智，毁坏人的健康。儿啊，这些就是我对你的嘱咐，你要牢牢记住啊！”父亲说罢，双眼一闭，便一命归西了。


    阿里·沙琳痛哭不已。他为父亲举办了隆重的葬礼。不久，母亲又去世了。


    阿里·沙琳为父母亲的先后去世伤痛不已。但他仍坚持经商，每天坐在店铺里，接待来往客商。为执行父亲的遗嘱，他不和任何人来往，这样大概过了一年。


    后来，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和女人经常出入他的店铺，他和他们成了朋友，与他们一起饮酒聚会，行乐放纵，逐渐偏离了正道，把父亲的遗嘱忘得一干二净。他想：父亲给我留下这么多钱财，我一点都没有使用，我把它留给谁呢？因此，他不顾一切，白天黑夜大肆挥霍。不久，他花光手上的钱，变得窘困不堪。他开始卖店铺，卖住房，卖一切值钱的东西，卖穿的衣服，最后，除自身和身上穿的一套衣服外，什么也没有剩下。


    俗话说：酒意过后，人变清醒。阿里·沙琳为自己的处境发愁。他一整天从早到晚坐在那儿，饭也吃不上，饥肠辘辘，好不难受。他想：“我何不去找那些我曾在他们身上花过钱的人，也许他们中的哪一个今天会供我一顿饭吃。”


    于是他挨家挨户去叩那些人的家门，每敲开一户，里面的人不是说不认识他，就是赶紧关门回避。他走了一整天，一无所获，肚子饿得更加厉害，他只好朝卖商品的市场走去，刚走进市场，就见一大群人围在那里。指手画脚嚷嚷个不停。他想：“这些人干吗围在这儿呢？我一定要过去看看，也好打发打发时光。”


    偶相遇 一见钟情


    他挤进人群，只见人群中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奴正被出售。那女奴生得娇姿妩媚，美貌非凡，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真个是绝色佳人，丽质天成。这女奴名叫珠曼丽。


    阿里·沙琳对她的美貌赞叹不已，他自语道：“我倒要看看这女奴究竟值多少钱，看看谁有福分将她买走？”


    他和商人们站在一起，注视着事情的发展。商人们见他前来，都以为他要购买这女奴，因为他们知道他很有钱，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遗产。


    只见奴隶贩子走来站在那女奴面前，高声说道：“诸位商人朋友们，有钱的主子们，谁先对这女娃开个价，她可是地下的明珠，天上的月亮，她叫珠曼丽。你们先开个价吧！开价者不会受到责备，也不会遭受奚落。”


    商人们议论纷纷，有的出一百金币，有的出二百。有个叫拉希德丁的老头，长着一双蓝眼睛，面貌奇丑，他出三百金币。另一个商人出五百金币，拉希德丁高喊他愿出一千金币，这时商人们都哑口无言，沉默不语。奴隶贩子走去与女奴的主人商量。


    主人说：“我曾经发过誓，除非得到她本人的同意，否则我不卖她。你去和她商量吧！”


    奴隶贩子对珠曼丽说：“月亮般的美人，这商人要买你。”


    珠曼丽见拉希德丁这副模样，不屑一顾地说：“我不卖给丑陋无比、行将就木的老头。”


    奴隶贩子说：“你说得有道理，你的身价应当是一万金币。”


    又一个商人出来说：“我用她不满意的拉希德丁出的同样的价钱买她。”


    珠曼丽斜眼瞅那商人，见他的胡须是染黑的，便嘲笑他说：“黑脸黑胡须不是什么缺点，奇怪的是，如今什么都掺假，就连胡须也不例外。”


    那商人听后，自知理亏，也不再出钱买她了。


    这时又有一个商人出一千金币买她。她见那商人是个独眼龙，说道：“我怎么能嫁给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人呢！”


    奴隶贩子只好对她说：“我的美人，你仔细瞧瞧周围的人，看看哪个中你的意，我好把你卖给他。”


    珠曼丽举目四望，仔细端详着四周的每一个商人。她的眼光落在了阿里·沙琳的身上。她刚一看见他，便止不住发出一阵阵赞叹，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上了他，因为阿里·沙琳长得太好看了，相貌和善，给人以春风拂面之感。她对奴隶贩子说：“我要卖给这位先生。岂不闻有诗吟道：


    他的唾液如同芬芳的纯酒，


    呼吸好似馥郁四溢的麝香。


    人们把他姣好的面容展现，


    ……


    他曾被无情地逐出了天堂；


    人们都指责他迷失了方向，


    月亮再迷失也会发出亮光。”


    奴隶贩子听了珠曼丽的吟诵，深深叹服她雄辩的口才。她的主人对他说：“对她的才能你不要感到惊异，因为她从小熟读过《古兰经》、会用七种字体书写，她了解的学问超过了一些大学问家。她的一双手赛过金银，她会织丝绸锦帐，如果拿去卖，每个就值五十金币，她织一个精美的锦帐，只需八天时间。”


    奴隶贩子听后，说：“谁会有幸成为她的主人呢？”


    “你把她卖给她愿意的人。”女奴的主人说。


    奴隶贩子走到阿里·沙琳面前，吻了吻他的手，说：“先生，请你买下这女奴吧，她已然选中了你。”随即，他将珠曼丽的各种优点和她懂得的学问一一向阿里·沙琳做了介绍，又说，“恭喜你，如果你买了她，她会给你带来许多好处的。”


    阿里·沙琳听后，低下头，眼睛看着地面，心中暗自好笑：到现在我连饭都没有吃呢，还买什么女奴？他继而又想：总不能让商人们看出来我没钱买一个奴隶吧。


    女奴见他低头不语，便对奴隶贩子说：“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他跟前，让我来跟他说，一定要让他买我，须知，我是非他不卖的！”


    奴隶贩子牵着她，把她带到阿里·沙琳面前，对他说：“你看怎么样，先生？”


    阿里·沙琳一语不发。女奴说道：


    “先生，你为什么不买我？你把我买下吧，随你出多少钱都行，我将会带给你幸福的。”


    阿里·沙琳抬起头，说：“难道买卖还要强迫吗？你身价那么高，值一千金币，谁买得起？”


    珠曼丽说：“那你就给九百金币吧！”


    阿里·沙琳说不买。珠曼丽又说：“给八百吧！”阿里·沙琳仍说不买。珠曼丽不断地降低身价，最后降到一百金币。阿里·沙琳说：“我连一百金币也没有！”


    珠曼丽笑了笑，说：“你要出多少呢？”


    阿里·沙琳说：“我身无分文，既无黄的金，也无白的银，你还是另找买主吧！”


    珠曼丽知道了阿里·沙琳确实身无分文，便对他说：“牵着我的手，就像你买了我一样。”


    阿里·沙琳照着她的话做了。珠曼丽从衣袋中掏出一个钱包，里面有一千金币。她对阿里·沙琳说：“你把九百金币交给奴隶贩子，作为我的身价，其余一百你留着，对我们有用。”


    阿里·沙琳照她的话做，用九百金币买下了她，然后把她带回家中。


    珠曼丽随阿里·沙琳回到家中，只见一间屋子空空荡荡，什么铺设、家具都没有。她拿出一千金币，对阿里·沙琳说：“到市场去，用三百金币买被褥、家具，用三百金币买食物、饮料，再用三百金币买一匹布料、金银彩线和七种颜色的丝绸。”


    阿里·沙琳一一照办。珠曼丽铺好床褥，点上蜡烛，和阿里·沙琳一块坐下来吃喝，直到深夜。


    珠曼丽取出布料，将彩色的丝绸铺在上面，然后用金线银线织绣。她在锦帐四周绣上些鸟禽，又在中间绣上些动物，举凡世上有的动物，她都一个不漏地将其绣在上面。她连续劳作八天，终于将一个锦帐绣完，她将它擦光，卷起来，交给阿里·沙琳，说：


    “请你拿到市场上去卖掉，每个五十金币。你一定要卖给商人，不要卖给那些过路客，否则我们有被拆散的危险，因为我们的仇敌时时都在打我们的主意。”


    心善良 遭贼暗算


    阿里·沙琳遵嘱前往市场，把锦帐卖给了一个商人，然后又买了些布料、彩色丝绸和金银线以及吃喝用品回家，把剩余的钱交给珠曼丽。从此珠曼丽每八天绣一个锦帐，交给阿里·沙琳到市场去卖，这样一直持续了一年。


    一天，阿里·沙琳照例拿着一个锦帐到市场去，把它交给一个中间商，以便出手。一个过路的基督教徒出六十金币，阿里·沙琳不卖。那基督教徒不断增价。一直增到一百金币，并答应给中间商十个金币。中间商劝阿里·沙琳出手，阿里·沙琳犹豫不定。


    中间商对他说：“你不要害怕基督教徒，他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这时商人们都劝他出手，阿里·沙琳于是把锦帐卖给了那个基督教徒，同时心中感到十分不安。他拿了钱后，便匆匆往回走，路上，他发现那基督教徒跟在他后面。他问他：


    “你跟在我后面干什么？”


    “先生，我到胡同口有点事，不妨碍你。”基督教徒说。


    阿里·沙琳刚走到家门口，那基督教徒也跟了上来。阿里·沙琳说：“你这讨厌的家伙，怎么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


    基督教徒说：“先生，我口渴得厉害，请给我一杯水喝吧，上帝会赐福给你的。”


    阿里·沙琳心想：这人向我讨水喝，我总不能不满足他吧。


    于是，他走进屋里，拿出一个水罐。这时珠曼丽看见他，问他：“你卖了锦帐了吗？


    阿里·沙琳回答说已经卖了。珠曼丽又问：“你是卖给本地商人还是过路客？我怎么觉得要出事，预感到我们有分开的危险。”


    阿里·沙琳说他确实卖给了一个本地商人。


    “你要把真情告诉我，以便我采取预防措施。”珠曼丽说，“你怎么拿着水罐？”


    “我拿去给中间商喝。”阿里·沙琳说。


    “啊，一切无能为力，全靠伟大的安拉了！”珠曼丽说。


    阿里·沙琳拿着水罐正要出门，见那基督教徒已经进门，走到了走廊上。他怒气冲冲地对他说：“你怎么不经允许就擅自闯入别人住宅？”


    “先生，门口和走廊没什么区别，我走到这儿来，正是为了出去。你真是慈眉善目，功德无量！”基督教徒说。


    阿里·沙琳把水罐递给他。基督徒喝完水后，把水罐还给阿里·沙琳。阿里·沙琳接过水罐，等着基督教徒起身离去，可基督教徒却站在原地不动。阿里·沙琳问他：


    “你还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走？你赶快走吧！”


    “我的主人，我已经喝过水了，只是我还想你弄点东西给我吃，不管屋里有什么，哪怕是残羹剩饭也行。”基督教徒说。


    “别啰唆了，我屋里什么也没有，赶快离开这儿！”


    “主人，如果家里没有吃的，把这一百金币拿着，到市场去买点东西，哪怕一个面包也行。我只要一个面包和一点盐就行了。”


    阿里·沙琳心中暗自好笑：这家伙简直疯了。他给我一百金币，却让我只买值两个银币的东西，真正的疯了！


    “先生，我只需要一点驱赶饥饿的食物就行了，哪怕是一个面包和一点洋葱。俗话说得好：‘能解饥的食物是最好的食物。’”


    “那你就等一会儿吧，我把房门锁上，到市场去给你买东西。”


    “这样就好！”


    阿里·沙琳将房门锁上，带着钥匙，到市场去，买了奶酪、蜂蜜、香蕉和面包，然后回到家中。基督教徒见买回这么多东西，说：“这么多食物够十个人吃的了，你和我一块吃吧。”


    “我不吃，我不饿！”


    “主人，先哲说得好：‘谁不和客人一道进餐，谁就是没有教养的人。’”


    阿里·沙琳听基督教徒这么一说，只好坐下来和他一道用餐了，他吃了很少一点，就不吃了。这时基督敦徒剥开一个香蕉，将它分成两半，悄悄地在一半撒上掺了鸦片的麻醉药粉，这药粉的麻醉力足够麻醉倒一头大象。然后，他将它浸入蜂蜜中，递给阿里·沙琳。


    阿里·沙琳出于情面，便接过香蕉吃了。刚一下肚，他便头重脚轻，站立不稳，两眼一黑，栽倒在地。基督教徒见状，迅即起身，像一只恶狼，取走阿里·沙琳身上的钥匙，便飞也似的跑到他兄长那儿去了。


    他兄长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要用一千金币购买珠曼丽遭到拒绝和讽刺的名叫拉希德丁的老头。他遭到珠曼丽嘲讽后，很是恼火，心犹不死。他找到他弟弟，让他想法把珠曼丽从她主人阿里·沙琳那儿夺过来。他弟弟名叫白尔苏木，是个诡计多端、无耻下流的人。他对哥哥说：


    “兄长，你放心，我保证不花一文钱就把事情办好！”


    于是.他想出了上面的计谋。他拿着钥匙跑到他兄长那儿，对他说计谋已经成功。他兄长立即召集手下人，骑上一匹骡子，与他一道急急忙忙赶往阿里·沙琳的住所，同时还随身带着一个钱包，里面装着一千金币，为的是怕半路遇到省长大人，好通关买路。一行人打开大门，冲进屋里，强行将珠曼丽绑走，并威胁她，如果她喊叫就杀死她。他们没有动屋里的任何东西，让阿里·沙琳仍旧躺在那儿。他们出了门后，又把钥匙扔到阿里·沙琳身边。

 第16章 阿里·沙琳和女奴珠曼丽(2)

    拉希德丁把珠曼丽带回他的住宅中，将她扔到他众多的婢女中间，对她说：“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你看不上我，嘲笑我，如今还不是一样落到我的手中。”


    “你这个卑鄙的人，你把我们好端端的一对夫妻拆散了，安拉会惩罚你的！”珠曼丽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


    这时，老头呼唤手下人狠狠鞭打珠曼丽，把她打得死去活来。珠曼丽拼命呼救，但没人理睬，直到她奄奄一息，老头才放过她，命人将她拖进厨房，不给她吃喝。


    第二天，老头又命人将她拖出来，狠狠地鞭打、折磨，然后又把她扔进厨房。


    施巧计 逃离魔窟


    再说阿里·沙琳，他一直睡到第二天才苏醒过来。他睁开眼，大声呼叫珠曼丽，可没人回答他。他走进房间，发现满目荒凉，气氛异常，当即明白他遭到了那基督教徒的暗算。他悔恨至极，大声哭叫，拼命撕扯自己的衣裳。他拿起两块石头，在城里面东奔西跑，用石头敲打自己的胸膛，一边跑，一边不断高声喊叫珠曼丽的名字。一群小孩围在他身边喊叫：“疯子，疯子！”了解他的人，都对他表示同情，说这是某某人，遭到了什么不幸。就这样，他踉踉跄跄奔波到天黑，跑累了，倒在街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天亮后，他又拿起石头，在满城奔跑、寻找，直到天黑，他才回到家中。他的邻居是个老太婆，为人心地善良，见他这般状况，便问他：


    “孩子，你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疯疯癫癫的？”


    阿里·沙琳只是不住地哭泣，嘴里喊着珠曼丽的名字，老太婆明白他与他的妻子失散了，说道：“你是否能将你遭遇的灾难详详细细讲给我听，也许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阿里·沙琳将他与基督徒白尔苏木及他的兄长拉希德丁的故事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告诉了老太婆。老太婆听后，流出了眼泪，对阿里·沙琳深表同情。继而，她对阿里·沙琳说：


    “孩子，听我说，你现在就去市场买一个大筐，再买些适合妇女戴的金钏银镯、珠宝首饰，你千万不要吝啬。你买好这些东西后，将它放进筐里，交给我，我把它顶在头上，装扮成一个卖妇女饰品商人的模样，然后走家串户，直到把你妻子找到。”


    阿里·沙琳听后十分高兴，吻了吻老太婆的手，便急忙前去购买她所需要的物品，一会儿便将物品买来了。老太婆穿上一件打补丁的外套，头上蒙了一块褐黑色的披巾，手拿一根拐杖，将筐顶在头上，便出发了。她不辞辛劳，走街串巷，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胡同转到另一个胡同，挨家挨户，吆喝叫卖，仔细打听，直到来到拉希德丁的住所。她听见里面有呻吟声，便敲开房门，一个婢女将房门打开，互致问候后，老太婆说：


    “我这儿有妇女用的首饰，你们有人要买吗？”


    婢女说有的，随后将她领进房间，把她带到婢女们的住处。婢女们围着她坐下来，每个人都选择自己需要的东西，老太婆和婢女们套近乎，把东西便宜卖给她们。老太婆的慷慨大方、和蔼可亲使她们感到非常高兴。这时老太婆注意到发出呻吟的地方，便向那里望去。她让婢女们带她去看看，她发现珠曼丽躺在那儿，立即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人。她对婢女们说：


    “孩子们，这个女孩儿是怎么回事儿啊？”


    婢女们向她讲述了事情的前前后后，并说：“这不关我们的事，是我们的主人让我们这样做的，他现在出门了。”


    老太婆说：“孩子们，我有个想法，你们先把这女孩儿松绑，待你们知道你们的主人要回来时再给她绑上，好吗？瞧她怪可怜的。”


    婢女们答应了，走过去给她松绑，并给她饭吃和水喝。


    老太婆说：“哎，但愿我的脚摔坏了，没有进到你们的屋子里才好呢！”一边说，一边走到珠曼丽跟前，悄悄对她说：“姑娘，你不久就要得到解救了。”随后，她将她从阿里·沙琳那儿来的情况告诉了她，并和她约定：明天晚上阿里·沙琳前来，以吹口哨为暗号。当她听到口哨声后，也吹口哨回答，然后从窗口抛下绳子，沿绳而下，阿里·沙琳接到她后，便带着她远走高飞。珠曼丽对她表示感谢，之后，老太婆便离开了。


    她急忙回来告诉阿里·沙琳，让他明天晚上到某某胡同去，那是那个可恶的老头的家，标记如何如何，让他站在窗户下给上面吹口哨打暗号，然后珠曼丽就会沿窗而下，那时，他愿意带她到什么地方就到什么地方。阿里·沙琳对老太婆感谢不尽，耐心熬到第二天夜里，便如约前往老太婆说的那条胡同，找到了那所住宅。他坐在窗下的一个石凳上，不想，由于多日的劳累，加上对自己心爱妻子的忧思，他竟支撑不住，靠在那里呼呼睡着了。


    这时，一个盗贼正好路过这儿，他在房子四周徘徊，寻找爬上窗户的机会。他来到石凳旁，发现阿里·沙琳睡在那儿，便将他的缠头取下来，戴在自己头上。恰巧此时珠曼丽来到窗户旁向下张望，在夜色朦胧中，她见戴着缠头的盗贼，以为是自己的丈夫，便向下吹了一声口哨，那盗贼也随口应了一声。于是，珠曼丽便抓住绳子沿窗而下，她还随身带了一个口袋，里面装满了金子。盗贼见此情景，感到十分奇怪，但他来不及多想，接过金袋，将珠曼丽扛在肩上，便飞也似的跑走了。路上，珠曼丽对他说：


    “那老太婆对我说，你由于想念我而变得身体虚弱不堪，可我看你健壮得像匹骏马。”


    那盗贼并不回答她。珠曼丽摸了摸他的脸颊，发现他长着浓密的像刷子般的大胡子，她感到十分惊恐，便问他：“你是谁？”


    “老实告诉你吧，我是个江洋大盗，叫唐·库尔德，我们一伙共四十人，头领是艾哈迈德·戴乃孚，今晚正想打劫呢……”那盗贼说道。


    珠曼丽听后，痛哭起来，她不住地抽打自己的面颊，她知道，厄运已经降临到她身上。由于这个强盗的到来，她从一个灾难陷入更大的灾难，此刻已毫无办法，只有忍耐，把一切托付给全能的安拉了！


    话说从头。原来那个叫唐·库尔德的盗贼，这天早些时候对他的头领说：


    “头领，我现在就进城去。我知道这城外有一处洞穴，它能容纳四十个人。我现在就前去，先把我的母亲放在里面，然后再回城，托你们的好运，偷上一点东西，拿回来孝敬你们。”


    头领艾哈迈德·戴乃孚同意了他的想法。唐·库尔德到城中将他母亲接出放进山洞。当他从山洞出来时，发现一个骑兵在附近躺着睡觉，马就拴在旁边。他过去将骑兵杀死了，把他的马、武器和衣服统统拿进山洞，交给他母亲看管。然后他又趁着夜色匆匆进城，四处寻找机会，直到走到那基督教老头的住所前，发现阿里·沙琳睡在那儿，取下他的缠头，又抢走了珠曼丽。


    盗贼唐·库尔德扛着珠曼丽飞快地跑到山洞，将她放下来，交给他的母亲，说：“你好好看着她！我明天一早就回来。”说完就走了。


    珠曼丽心想：我绝不可放弃这个机会，我一定要用计逃走。于是她走近那老太婆——唐·库尔德的母亲，对她说：


    “大娘，咱们干吗不到洞外面去，你也好晒晒身子呀。”


    “你说得对，姑娘，”老太婆说，“我已经好久没有洗澡了，那帮人老是不停地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我也跟着他们受罪。”


    二人来到洞外。珠曼丽为老太婆梳头，挠痒，捉虱子，把她侍候得服服帖帖，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时，珠曼丽趁机穿上被唐·库尔德杀死的那个士兵的衣服，拿过他的宝剑，挂在腰间，又戴上他的缠头，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男子模样。她跨上那匹马，取过金袋，便快马加鞭，匆匆上路。她想：如果我回到城里，也许会被士兵们看见，到时会惹上麻烦。于是她放弃了回城的打算，掉转马头，专向荒凉的地区行走。一路上，她饿了，就以山果野菜为食；渴了，就饮用山涧溢流的溪水，就这样过了十天。


    乔装扮 异国加冕


    第十一天，她来到一座城市。此时，冬天已过，春季来临，百花竞艳，万物复苏，地上的河流欢快地流淌着，枝头的鸟儿啾啾鸣啭个不停。当她走近城门时，发现王侯公卿、达官显贵以及军事将领和士兵们全都云集在那里。她心里嘀咕：瞧，全城的人都出来了，准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径直朝城门走去，她刚一走到城门，只见全体士兵纷纷跪倒在地，在她面前叩吻着地面，并高声喊道：


    “吾王万岁！吾王万岁！愿安拉佑助你，愿安拉佑助你！”


    此时，满朝文武一字儿排开，军士们领着大伙儿高喊：“吾王陛下，你的到来对全体穆斯林是最大的福祉。你是世界的君王，是时代的统治者！”


    珠曼丽问道：“嘿，你们这个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这时，一个总管模样的人走上前来，说道：“启奏陛下，那不吝啬赐予的至高无上者把福运赐给了你，使你成为这个国家的君王，成为它全体臣民的统治者。要知道，这个国家的习俗是：如果国王驾崩，又没有子嗣继位，那么全体国家要人和军士们都要出城来住上三天。这时，任何从你这条路上走来的第一个人，就会被我们奉为君王。如今，谢天谢地，全能的安拉差遣你这位英俊的青年来当我们的国王，如果不是你出现，那比你差的人就要成为我们的国王了。”


    珠曼丽是个有心眼和主见的女人，她见此情景，便不慌不忙地说：“你们不要以为我是个普通人，告诉你们吧，我身为贵胄，因为和家庭闹别扭，所以离家出走。瞧见这金袋了吗？我一路上都在施舍穷人和可怜人。”


    众人听了她的话，感到非常高兴，都为她祈祷、祝福。珠曼丽也很开心，她想：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做下去，也许安拉会让我在这儿与我的丈夫相会哩！


    众人簇拥着她进了城，一直走到王宫。大臣们和军士们将她扶上龙座，跪在地上，三呼万岁，拥她为王。


    珠曼丽当上国王不久，便下令将国库打开，赈济平民百姓，同时给军士们增加粮饷。之后，又采取措施减轻赋税，释放囚犯，平反冤狱，惩治腐败和暴虐，使全国上下一片安定祥和。她受到国中臣民深深的拥戴，在他们心目中，她是一位威严正直、公正廉明的国君。


    可夜深人静，每当她想起丈夫阿里·沙琳，想起和他度过的那些美好日子，便止不住泪水长流。她情不自禁吟咏道：


    我对你的思念有增无减，


    眼中的泪水如珠儿涟涟；


    内心伤痛使我高声啼哭，


    分离的亲人哪备受熬煎。


    吟罢，她擦干眼泪，独自走进后宫。她让那些嫔妃、宫女们独自住在自己的房间，还给她们定了尊卑等级，发给薪饷，让她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她称这是因为她要独自虔修的缘故。她经常封斋吃素，默默祈祷，大臣们都说他们的国王信奉的是一种伟大的宗教。她身边除了有几个年纪小的阉人为她服务外，别的仆人一概不用。


    一年过去了，她没有听到她丈夫的任何消息，这使她非常不安和担忧。一天，她把大臣们叫来，命他们召来工程师和建筑师，在王宫前面建造一个广场。广场很快就建好了，她又命在广场上搭建一个巨大的棚子，里面摆上许多桌子和凳子，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品。一切就绪后，她命大臣们和她一道就餐。席间，她说：“我希望每个月初你们都照此办理，这一天任何铺子不许开张，全城的人都要到这儿来吃朕赏赐的宴席，不得违抗！”


    众人不敢违背，照国王的吩咐每个月初大摆宴席，每次国王都亲自参加，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吃着国王餐桌上的可口食品。每个人都以为国王在看他，因此都吃得津津有味，酒足饭饱，大家纷纷离去，一边走一边祝福国王万寿无疆。有的人议论说：从来没有见一个国王像他那样喜欢老百姓的！


    设盛宴 计歼群魔


    珠曼丽见她精心安排的计划能如愿实施也很高兴。她想：也许通过这种方法我能打探到阿里·沙琳的消息。


    这天又是月初，广场上照例摆上宴席，人们三五成群，一拨一拨地前来就餐，珠曼丽亲临现场，注视着就餐的人们。突然，她的眼光落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就是向她丈夫购买锦帐的基督教徒白尔苏木，她曾在家里见到过他。她当即命令士兵们：


    “看见那正在吃八宝饭的家伙吗？别让他吃了，把他带到我这儿来！”


    四个士兵应声而去，将白尔苏木带到珠曼丽跟前。这时人们都停止了用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个说：“瞧，他怎么这么无理，禁止那人用餐？”


    另一个说：“我只吃面前的酸乳煮麦片就够了。”


    与白尔苏木同桌的一个大烟鬼说：“幸亏我没有吃八宝饭，我原想等八宝饭上来后，摆在他面前，然后我与他一道吃，我还没动手，他就被抓去了。”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一番，最后说道：“我们还是忍耐一下吧，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士兵把白尔苏木带到珠曼丽跟前，珠曼丽问他：“你这蓝眼睛的家伙，叫什么名字，到这儿来干什么？”


    白尔苏木此时戴着白缠头，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他谎称说：“国王陛下，我的名字叫阿里，是一个裁缝匠，到这儿来做生意。”


    珠曼丽让人取来沙盘和铜笔，用铜笔在沙盘上来来回回画写，一会儿，画出一个猴子的图像。她抬起头，盯住白尔苏木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怎么敢欺骗国王？你不是基督教徒，名叫白尔苏木吗？你到这儿来是有图谋的！快说实话，不然，我就拧断你的脖子！”白尔苏木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大臣们和在座的人都说：“想不到我们的国王还会占卜呢。”


    珠曼丽高声喊道：“快说实话，不然我杀了你！”


    白尔苏木见躲不过去，便说道：“国王陛下，请恕罪，你的占卜确实灵验，我是叫白尔苏木，确实犯过罪。”

 第17章 阿里·沙琳和女奴珠曼丽(3)

    众人一听，都赞叹国王占卜的准确，纷纷说道：“国王是个星象学家，世上没人比得上！”


    珠曼丽下令杀掉白尔苏木。众人见白尔苏木如此下场，都说他罪有应得。还有些人说：“都是那倒霉的八宝饭弄的，我这一生再也不吃八宝饭了。”从此人们就避免坐在原先白尔苏木坐过的地方，许多人也从此不再吃八宝饭。


    月初又到了，广场上照例摆满了食品，人们陆陆续续到来，珠曼丽也端坐在上面，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士兵们站在她身旁。不少人提心吊胆，生怕发生什么事，仔细地看着面前盛食物的盘子。一个人对他身旁的人说道：


    “喂，哈里夫老兄。”


    “什么事，哈里德老弟？”身旁那人回答道。


    “你可千万不要吃面前的八宝饭，否则你会被绞死的！”


    “我记住就是了。”


    正当人们吃得带劲儿的时候，珠曼丽一眼瞟见一个从城门口匆匆走进广场的人，她仔细瞧了瞧，那人正是抢走她又杀死一个士兵的江洋大盗唐·库尔德。原来，那天他离开他的母亲，赶到艾哈迈德·戴乃孚一伙人那儿，告诉他们说：“昨天晚上我收获好大，我杀死一个士兵，夺得他的好马，还得到一个装满金子的钱袋，抢到一个人，这些我都放在山洞里我母亲那儿了。”


    强盗们听了十分高兴，便在黎明前一起赶往山洞，唐·库尔德兴冲冲地走在前面。当他走进山洞时，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了，便问他母亲是怎么回事儿，他母亲把情况如实告诉了他。他听后气得直咬手指头，大声吼叫：“我一定要找到她，她就是藏进花生壳里我也要把她找出来，以解我心头之气！”


    于是他开始四处寻找珠曼丽，走了好多地方，最后终于来到这座城市。他走进城中，发现城里空无一人，店铺都关着门。他询问那些从楼上窗户往下看的女人，她们告诉他：每逢月初，国王都要设宴招待全城的百姓，今天正好是月初，人们正在那儿用餐呢！她们还告诉他去广场的路怎么走。唐·库尔德匆匆向广场走去，发现那儿早已挤满了人，只有八宝饭前面还有几个空位子，他便走过去坐了下来。他正要伸手去拿面前的八宝饭，旁边的人喊住他，问他：


    “兄弟，你要做什么？”


    “我肚子饥饿，要吃这盘里的东西呀！”


    “你千万不能吃这盘里的东西，”其中一个人说道，“否则你会被绞死的！”


    唐·库尔德训斥那人，叫那人住口，因为这话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他伸出手，将盛八宝饭的盘子拉到自己面前。原来和白尔苏木坐在一起的那个大烟鬼，此时又正好坐在唐·库尔德身旁，他见此情景，赶紧跑开，由于担惊受怕，他的烟瘾也跑得无影无踪了。他远远地跑到一边坐下，自言自语说：“我跟那八宝饭毫无关系。”


    唐·库尔德把手伸进盘里抓起一团饭，放在手上来回搓，搓得像橙子那么圆，然后一下扔进嘴里，使劲地像猪吃食那样吧嗒吧嗒地嚼个不停。旁边的人说：“幸好我没有与他共用一个盘子，他一口下去，盘子就见底了。”


    那大烟鬼说：“让他吃吧，我越看他越像个要被绞死的样子。”


    唐·库尔德又抓起一团饭在手上搓，正当他要把它吃下去的时候，女王对士兵们说：


    “快把那人带上来，别让他把手上的饭吃下去！”


    士兵们随即向唐·库尔德发起进攻，将他捉拿到珠曼丽跟前。人们都对他表示幸灾乐祸，说他罪有应得：我们都已经劝过他了，可他就是不听！这个位子谁坐上去谁就要被杀头，这八宝饭谁吃了谁就要倒霉。


    珠曼丽问唐·库尔德：“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到我们这座城市里来？”


    “启奏陛下，我叫奥斯曼，是个花匠，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寻找一件丢失的东西。”唐·库尔德回答说。


    珠曼丽命人将沙盘和铜笔拿来，在沙盘上写写画画，然后端详了一阵，抬起头说：


    “狡猾的东西，你敢对国王撒谎！这沙盘告诉我，你叫唐·库尔德，是个江洋大盗，专抢人们的财产，滥杀无辜。你还不如实招来，当心我砍下你的头！”


    唐·库尔德听珠曼丽这么一说，脸色陡变，牙齿不断地打战。他想：我要是说实话，也许能够获救。于是他说：“国王陛下，你说的全都对。我要在你面前忏悔，重新回到安拉的正路上去。”


    “我不能留下你这祸害！”珠曼丽说完，便命兵士们将他拖下去，就像上个月对他的同伙所做的那样.士兵们立即照办。


    大烟鬼见此情景，当即将脸背对着八宝饭盘子，说：“我才不让你正对着我，谁挨着你谁就要倒霉。”


    人们吃完饭纷纷离去，珠曼丽也回到宫中。


    月初，广场上照例摆上宴席。珠曼丽坐在龙椅上，观察着下面的动静，她发现能容纳四个人的摆八宝饭的桌子空着没人坐，她正感到奇怪，就见一人急急忙忙走进广场。那人见餐桌前都坐满了人，只有摆八宝饭的桌子前还有空位，于是就坐到了那儿。珠曼丽仔细观察，发现那人就是拉希德丁。她心里自语道：我精心安排的这擒魔宴真是再好不过了，终于使你陷入了我的罗网。


    原来，那拉希德丁到这儿来也是有段故事的。那日，他出门回到家中，家人告诉他珠曼丽失踪了，和她一起不见的还有一袋金币。拉希德丁听后，气得两眼直冒金星，他撕碎身上的衣服，拼命抽打自己的双颊，还不住地抓扯胡须。之后，他派自己的兄弟白尔苏木出去寻找，当迟迟没有消息时，他就急不可待地自己出来寻找他的兄弟和珠曼丽。他走过了许多城市，最后，命运将他带到珠曼丽这儿来。他在月初的时候来到这座城市，发现街上阒无一人，店铺都关着。他问那些从窗户上往下看的女人，方知国王每个月初都要举行宴会，所有男人都要前去，没有谁敢留在家里和店子里。女人们还告诉了他广场的地址。他兴冲冲地跑到广场，见那儿已经坐满了人，只有放八宝饭的桌子那儿还有空位子，于是他就坐在那儿，抓起饭就吃，不想被珠曼丽看见。


    珠曼丽命士兵们说：“将那个吃八宝饭的家伙给我带上来！”


    众士兵闻声而去，将拉希德丁绑了上来。珠曼丽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到这座城市来干什么？”


    “国王陛下，我叫鲁斯塔姆，没有职业，因为我是个穷人。”拉希德丁回答道。


    珠曼丽照例命人取来沙盘和铜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一会儿抬起头来说：


    “狗东西，你怎敢在国王面前撒谎！你叫拉希德丁，专干用欺骗手段抢掠妇女的勾当。你还是老实招了吧，否则我敲碎你的狗头！”


    拉希德丁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招认。珠曼丽命人在他的每只脚上抽打一百鞭子，又在他的身上抽打一千鞭子，然后杀掉。一切都做完了，她命人们继续吃喝。大家吃饱喝足了，便纷纷离去，珠曼丽也回到宫中。她自语道：“感谢安拉，你使我除掉了那些尽做伤天害理之事的坏人。”当她想到至今尚未与丈夫阿里·沙琳团聚，不禁热泪盈眶。继而她又想：也许除掉我的敌人后，我会与我的亲人团聚，还是耐心等待吧！她吟咏道：


    面对别人的粗暴你要和蔼，


    在灾难面前你更需要忍耐：


    时光就像十月怀胎的孕妇，


    会生出你想不到的事儿来。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在这期间，她白天发号施令，处理国务，晚上忧心如焚，彻夜难眠。


    历尽险 夫妻团圆


    月初到了，珠曼丽像往常一样命在广场摆上宴席，自己也亲临坐镇，人们都等待她下令进餐。她发现八宝饭的桌子四周空无一人，她的两眼始终紧紧盯着广场的入口。她心里默默祈祷：至高无上的全能的安拉，求你把我的亲人阿里·沙琳早日送还到我的身边。她的祈祷刚一结束，就见一人从广场门口进来，那人身材适中，却很消瘦，面色发黄，显得十分疲劳，不过面庞却秀美俊俏，非一般青年人可比。他进入广场后，见只有八宝饭桌子前面有空位，便走到跟前坐了下来。


    珠曼丽一眼看见他时，心儿怦怦直跳，她定睛仔细观察，认出那正是她日思暮想的丈夫阿里·沙琳。她激动得差点喊了起来，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生怕由此惹出麻烦，引起人们的猜疑。


    原来那日，当阿里·沙琳醒来后，发现自己光着头，他明白自己遭到了暗算，有人趁他熟睡的当儿取走了他的缠头，抢走了珠曼丽。他懊悔不已，愤愤地自语道：“我真该死呀，我真该死！”然后他回到帮他寻找珠曼丽的老太婆那儿，刚一见面，他就因伤心难过，哭得昏死过去。当他醒来后，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老太婆，老太婆听后，埋怨他说：“这一切灾祸和不幸，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之后又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阿里·沙琳一时气闷，心头一热，口鼻出血，顿时昏倒在地。待他醒来时，只见老太婆为他哭得死去活来，他觉得烦躁不安，便吟咏道：


    痛苦无过于相爱之人互相分离，


    幸福无过于相爱之人彼此相聚；


    安拉呀你定会使恋人欢聚一堂，


    因为我们之间的爱情坚贞无比。


    老太婆为他感到忧伤，但鼓励他说：“孩子，你这么啼哭是找不回你的心上人的，赶快想想办法，到各个地方去找她，也许会打探到她的消息的。”老太婆不断地安慰、鼓励他，每天给他吃鸡吃鸭，加强营养，一个月后，阿里·沙琳的身体恢复如初。这时他便动身前去寻找他的心上人，他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经历无数艰辛，走过许多地方，方才辗转来到珠曼丽的城市。他走进广场，坐在八宝饭桌前，伸手就要进食。旁边的人都为他担忧，捏一把汗，对他说：“年轻人，别吃这盘里的东西，许多人因吃它而丧了命。”


    阿里·沙琳说：“丧命就丧命，反正我要吃这八宝饭！也许死了更好，它能使我从这劳苦不堪的生活中解脱出来！”说罢，他抓起一把就往嘴里送。


    这时，珠曼丽很想叫人把他带到身边来，但转念一想：他一定是饿极了，还是先让他饱饱地吃上一顿再说吧。阿里·沙琳狼吞虎咽地吃着，人们都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看会发生什么。待阿里·沙琳吃饱喝足了，珠曼丽命随从道：


    “将那个吃八宝饭的年轻人带到我这儿来，要有礼貌，对他说，国王有几个小问题要问他。”


    随从们遵命前去，他们走到阿里·沙琳面前，彬彬有礼地对他说：“先生，我们的国王有几个小问题要问你，请你现在就跟我们去。”


    阿里·沙琳表示从命，跟随随从们去见国王。


    人们见此情景，又纷纷议论开了，有的说：“真是毫无办法，看国王将如何处置他吧。”


    有的说：“这次国王会善待他的，如果要伤害他，就不会让他吃饱了。”


    阿里·沙琳被领到珠曼丽跟前，叩吻地面，向她致意。珠曼丽向他还礼，亲切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从事什么职业，到这座城市来干什么？”


    由于珠曼丽已扮成男装，又有许多日子未见，阿里·沙琳未能认出她来。他回答道：


    “启奏陛下，我叫阿里·沙琳，是呼拉珊地区一个商人的儿子，我到这儿来的原因，是要寻找一个丢失的女奴，她是我的妻子，我的生命就系于是否能找到她了。”说完，他已泣不成声，越哭越伤心，随即昏了过去。珠曼丽命人在他脸上喷洒玫瑰水。一会儿他苏醒过来。


    珠曼丽命人取来沙盘和铜笔，写写画画。继而，她对阿里·沙琳说：


    “你说的都是实话，安拉会使你们近期团聚的，别担心！”


    她命人将阿里·沙琳带去澡堂，洗浴后换上王室的衣服，又拨一匹宫廷御马给他骑。她还吩咐随从晚上把阿里·沙琳带进宫来。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说：“瞧那国王为什么对一个年轻人那么亲切？”


    有人说：“我不是早对你们说了吗，国王不会伤害他的，从国王允许他吃饱时起我就看出来了。”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发表自己不同的看法。不一会儿宴席终了，大家也就四散而去。


    珠曼丽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能找到自己的丈夫。夜幕刚一降临，她就回到寝宫，装作要早早休息的样子。平常，她的寝宫里只有两个人为她服务，当她在寝宫里坐定后，即派那两个人去把阿里·沙琳叫来。她端坐在寝床上，四周金缸银盏，灯火通明，锦茵绣褥，熠熠生辉。当人们听说她要在夜里召见阿里·沙琳时，都感到惊诧，不免议论纷纷，做出各种猜测。有人说：“总而言之，我们的国王是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了，明天他准会委任他做军事统帅的。”


    当人们把阿里·沙琳带到她跟前时，阿里·沙琳跪在她面前叩吻地面，祝她长寿。珠曼丽心想：我暂且不露声色，看他怎样做。她问他：“你洗过澡了吗？”


    “洗过了，陛下！”阿里·沙琳回答。


    “把这些鸡和肉吃了吧，再把这些甜饮料喝了，这对恢复你的健康很有好处。吃完了再到我这儿来。”


    阿里·沙琳表示遵命。当他吃饱喝足了，珠曼丽对他说：“你能坐到我的身边，帮我按摩按摩吗？”


    阿里·沙琳有些犹豫……


    珠曼丽见此情景，笑得前仰后合，对他说：“我的主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究竟是谁，陛下？”


    “我是你的女奴珠曼丽呀！”


    当阿里·沙琳看清楚她确实是他的女奴妻子珠曼丽时，高兴得忘掉了一切。但他们保持缄默，未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


    第二天，珠曼丽召集文武大臣，对他们宣布说：“我要到这个人的家乡去旅行。”她手指着阿里·沙琳。然后，她继续说，“你们协商选出一个执政官，在我不在时管理这个国家，直到我回来。”群臣表示遵命。


    珠曼丽着手准备起程的用品，她带足了行李、金钱、驼马、鞍轿，与阿里·沙琳离开了这座城市，起程上路。一路上跋山涉水，晓行夜宿，最后终于回到阿里·沙琳的家乡，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后来，珠曼丽为阿里·沙琳生下几个儿女，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在治理国家的同时，共享天伦之乐，直至白头偕老。

 第18章 巴格达姑娘的故事(1)

    这两只黑狗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父亲死后留下五千第纳尔的遗产。她俩比我年龄大，所以没过多久便都嫁人成了家。我们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两个姐夫说是要外出经商，便让各自的妻子拿出一千第纳尔给他们当本钱。然后两对夫妻留下我一个人到外边做生意去了。他们这一去便是四年，两个姐夫本儿也赔光了，钱也花完了，把他们的妻子抛弃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自己溜之大吉。两个姐姐沿途乞讨，好不容易回到家乡。我见到像叫花子似的姐姐愣了半天才认出来。


    “你们这是怎么搞的呀？”我问。


    “别提了，妹妹。”她俩一齐回答，“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都怪我们自己命不好。”


    我把她们带到浴室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然后对她俩说：


    “两位姐姐，你们比我年龄大，我一直把你们像父母一样看待。我和你们一块分得的那份遗产，安拉使它有增无减，多少得些利润，今后你们的吃穿就靠它施舍的这些钱财吧。我眼下境况不错；我们姐妹一场，大家有福同享。”


    从此我精心照料她们，待她们好得不能再好了。她们在我这儿住了整一年，由于我不断地给她们钱，她们也有了些积蓄，于是又起了结婚的念头。她们对我说：


    “我们最好还是结婚吧，一个人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我说姐姐，结婚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这年头好男人太少了，上次的苦头你们还没吃够啊！”


    她俩不听我的忠告，执意再嫁。我拿出自己的钱为她们每人置办了一份嫁妆，她们又跟着各自的新丈夫走了。过不多久，她们的丈夫把她们玩弄够了，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丢下她们远走高飞了。两个姐姐衣不蔽体惨兮兮地又回到我住的地方，请我原谅，不要怪罪她们，并说：


    “你虽说年纪比我们小，但看事情比我们看得清楚。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要嫁人了。”


    我上前吻了她们，安慰道：


    “欢迎你们回来，在这个世界上你俩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说完我热情地款待她们，拿出衣物将她们安顿下来。


    就这样我们姊妹三人又在一起生活了一年整。这时，我想到巴士拉去做生意，于是准备了一条大船，装上货物和我需要的东西。然后问两位姐姐是愿意留在家中还是愿意与我同行，她们都表示愿意和我一块儿出门，说是离开我她们过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便带上两位姐姐一同出发了。临行前，我把钱分成两份，一半带在身上，一半藏在家里，并对她俩说，万一船出了事，只要大家能活着回来，这钱就可派上用场。


    我们在海上航行了几天几夜之后，船偏离了航线，连船长也搞不清该往哪里走，我们一时更是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这儿不是我们想去的那个海。我们只得顺风而行，又走了十天，远处一座城市隐隐约约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城市叫什么名字？”等船快靠岸，我问船长。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从未见到过它，这辈子也从未在这一带海域航行过。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看你们除了上岸进城也没别的选择。你们把货物运到城里，有人买，出个价就脱手算了。”


    船长说完，先上了岸。少顷。他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说：


    “你们快进城去看看吧，安拉的创造会让你们大吃一惊。不过你们可要当心别惹怒他，免得落个同样下场。”


    我们进了城，惊讶地发现城里所有的人都被变成了黑石。我们来到市场，惊喜地发现全部商品货物连同金子银子都原封不动地摆放在那里。大家分散于大街小巷，忙着拿取金银布帛等物，谁也不甘落后。


    我没有跟他们一起去，而是独自登上王宫所在的一座结构坚固、造型完美的城堡。我进入宫中，发现里边珠光宝气，琳琅满目，所有器皿非金即银。国王端坐在宝座上，大臣侍从肃立两旁，他们身上的华丽朝服令我眼花缭乱。待我走近国王，才看清他的王座遍镶美玉宝珠，每一颗珠子都如同星星一般闪闪发光，而他身穿的王袍上有用金丝银线织绣出的绚丽浮花图案，国王周围站立着五十名威武的禁卫军士，各色绸缎缝制的戎装让我目不暇接，而他们手中寒光四射的利剑又不禁叫我倒吸一口凉气。目睹这一切，我的心沉浸在惊奇与感叹之中。我继续前行，步入后宫，发现墙壁上挂着丝纱帐幔。王后的霓裳色彩斑斓，上面缀着仍感湿润的新鲜珍珠；头上的冠冕嵌满五光十色的金玉珠翠，脖颈间项圈项链排排串串，所穿挂之物无不是稀世珍品，显示出主人尊贵的身份。王后的衣装首饰都保持原样，只是她本人被变作一块黑石。我又向前走，瞥见一道门，进了门，脚下是七级台阶，拾阶而上，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大理石墁地、上铺金丝地毯的卧室宽敞而明净。正中一张雪花大理石床榻镶嵌着不计其数的明珠玮宝。床上铺垫的各种绫罗绸缎五颜六色，不禁让人看朱成碧。一道耀眼的光射来，近前看过，原来是一颗鸵鸟蛋般硕大的宝石摆放在一个精巧的底座儿上，像蜡烛的火苗似的金光闪亮。我正暗暗惊叹，忽然瞧见几支尚未燃尽的蜡烛，心想：这一定是有人在此燃用的。受着好奇心的驱使，我又转到其他地方察看，这儿翻翻那儿弄弄，一个心思要找到点蜡烛的人，全然忘却了自己。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我想循原路出去，却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径，转来转去又回到燃着蜡烛的地方。我背诵了几段《古兰经》后，半躺半坐地靠在床上，盖上被子。我想睡上一觉，可心中的焦虑却让我难以入眠。


    午夜时分，我的耳畔忽然传来清清越越的诵读《古兰经》的声音。我睁眼一看，发现一个密室的门敞开着，于是下床踱了进去。看得出这里是礼拜诵经的地方，几个枝形灯架挂在屋顶，灯照得屋里亮堂堂的；一块地毯铺在当中，上面端坐一位相貌出众的青年男子。我心里纳闷：全城的人都已化作黑石，怎么唯独他安然无恙呢？我上前几步，向他致礼问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并回了礼。


    “我以你诵读的安拉之书《古兰经》的名义，请你回答我提出的问题。”我对他说。


    “好的。”他莞尔一笑，“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来这里的原因，我才回答你。”


    我给他讲了自己的经历，他很惊奇。我又问他关于这座城市的情况，他说了声“你先别着急”，然后稳稳当当地合上经书，小心翼翼地装入一只缎袋里，接着招呼我坐到他身旁。我这才看清，温文尔雅、蔼然可亲的他长得像一轮满月似的动人：五官清秀，身材灵细，鹅蛋形的脸配着粉里透红的两颊。仿佛下面这首诗所形容的人恰恰就是他：


    星星睁眼观望着浩瀚夜空，


    翩翩少年轻盈地步入苍穹。


    土星为他捧出墨黑的额发，


    摩羯宿颐畔将痣拱手相送。


    火星向腮红献上一份厚礼，


    射者宫挽眉放箭丢下弯弓。


    水星馈赠大脑上等的睿智，


    小熊座令中伤者不敢妄动。


    月亮在他面前欲亲吻地球，


    星相家对我所见懵然不懂。

 第19章 巴格达姑娘的故事(2)

    我含情脉脉地望了他一眼，这一眼牵动我心中千种情怀，将我内心深处蕴蓄的爱火一下点燃。我说：“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吧，我的主人。”他说了声遵命，便给我讲述这座城市的经历：


    这座城市是属于我父亲的，他的臣民都在这里生活。你看到坐在王座上被变成黑石的国王就是他，那王后是我母亲。他们全都是拜火教徒，崇拜火而不崇拜安拉这强大的天神，他们以火、光、影、热和运行的天体发誓赌咒。我父亲多年膝下无子，到晚年才有了我，老蚌生珠，自是疼爱有加。在他悉心养育下，我渐渐长大。当时宫里有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她是穆斯林，笃信安拉及其使者穆罕默德，但这种信仰她只能深藏心底不敢外露，表面上还得同其他人一样。父亲看她忠厚老实，恪守操行，特别信任她，对她格外地好，而且越来越好，还以为她和自己信奉的是同一宗教呢。等我又长大些，父亲把我交给她，并对她说：“我把儿子交给你了，你要教他咱们拜火教的知识，好好教育他、伺候他。”老婆婆将我带走，给我讲授伊斯兰教的教义，教我背诵《古兰经》。等到我把这些都掌握了，她嘱咐我说：


    “孩子，你千万别让你父亲知道这件事，不然他会杀死你。”她说过这话没几天就过世了。我牢记她的叮嘱，从来没对父亲吐露这个秘密。


    城市里的人迷信邪教，一意孤行，在歧途上越走越远。正当他们为所欲为的时节，忽一日天空中传来呼唤声，那声音犹如霹雳，远近的人无不听得真真切切：“城里的人，放弃对火的崇拜吧，你们应当崇拜强大的天神！”他们听了之后，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慌慌张张聚集在国王也就是我父亲的周围，对他说这声音简直太可怕了，把他们吓了个半死。父亲叫他们不要害怕这个声音，不要惊慌失措，更不要背叛自己的宗教。父亲的话给他们吃了定心丸，于是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鼓吹传播拜火教。来年的同一时刻，他们又听到那高亢的呼唤声，第三年仍然如此。这样，三年里他们每年听到一次正教的召唤，但他们执迷不悟，变本加厉，狂热到了极点，终于惹怒上天。一日天刚蒙蒙亮，上天的惩罚便降临到他们头上：全城男女老少、牛马驼羊统统被变作黑色石头，一动不能动。你也许已经看到了，这座城中除我之外，凡是生灵全部在劫难逃。自从发生这件事情，我终日一人在此礼拜、斋戒、诵经。我无人相伴、度日如年，孤独已让我感到绝望。


    我听过他的一番叙述后，怜悯之情形于辞色，殷切地问：“你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回巴格达去？那里可是学者贤士云集之地啊，你可以跟他们继续学习，增加知识。我甘愿做你的奴婢侍奉左右，尽管我也是一族之长，在下人奴仆面前说一不二的主人。我有一条满载货物的船，是天意驱使我们来到这座城市，让我们彼此了解了这么多的事情。你我不期而遇，也算前生有缘啊。”说着，我又再三劝他与我同行，直到他给了我满意的答复。


    那女主人在哈里发面前讲到她如何力劝邂逅相遇的王子与她同赴巴格达，终于将其说服。然后她接着叙说自己以后的经历：


    他终于同意了我的建议，我欣慰地吐了一口气，顿时困意袭来，便迷迷糊糊伏在他脚下睡着了。清早醒来，我心中那种甜蜜的感觉连自己都不能相信。我们起身走进宫中的仓房，拿了些昂贵而又轻巧的物品，下了城堡来到城里，与船长和奴仆正好打了个照面。他们正焦急地到处寻找我，见我平安归来，莫不欣喜。他们问我到哪儿去了，我便讲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包括年轻人的故事和这城里的人变成黑石的原因，众人听后皆大为惊奇。


    我的两个姐姐见我带回这样一位英俊青年，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继而由妒生恨，暗中盘算如何加害于我。我们上了船，此时我欢愉欣慰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当然最令我开心的是因为有他与我相依相伴。我们住在船上等待风儿到来，不日，适合我们的风总算来了。众人赶忙扬帆起锚，兴奋地踏上归程。两个姐姐和我们坐在一起东拉西扯，她们问我：


    “妹妹，你准备和这位美男子怎么样呢？”


    “我想让他做我的夫君呀！”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情意绵绵地望着心上人，走近他说：“我的主人，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违背我的意思啊。”


    “遵命就是了。”他回答。


    “姐姐，”我的目光转向她俩，“今生今世我只要有他与我相依为命，就心满意足了，所有这些钱财现在都归你们二人了。”


    “天啊，你真是太好了！”她俩嘴上这样说，骨子里却是贼心不死。


    我们的船一帆风顺，不久便驶出恐怖之海进入平安的海域。继续航行数日，巴士拉城已遥遥在望，乃至它建筑物的轮廓都依稀可见。谁料就在这一天晚上，两个姐姐趁我们熟睡之机，竟丧心病狂，将我和王子从床上抬起双双抛入海中。可怜我的心上人不习水性，转眼就被大海吞没再也见不着了。而我则靠安拉搭救，抓到水中漂来的一块木头幸免于难。我伏在木头上，听凭风吹浪打，被推到一个伸入海中的半岛的岸边。


    我上了岸，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天明，这时我发现了一条像是人走过的路，它一直通向陆地。太阳高高升起，我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了在阳光下晒干，尔后沿着小路朝前走，走了一程便接近了城市所在的陆地。我正暗暗庆幸，突然看见一条累得舌头耷拉在嘴边的大蟒向我爬来，再一看，它后面紧跟着一条毒蛇，瞧它虎视眈眈的样子恨不得一口将大蟒咬死。我看大蟒怪可怜的，便蹲下身捡了块石头朝毒蛇掷去，石头正中蛇的头部，它当时毙命。大蟒忽地生出两只翅膀，展翅向空中飞去。我立时惊呆了。过后我感到十分疲倦，索性就地一躺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我发现一位少女正在为我按摩腿和脚，我有些不好意思，忙坐起问道：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哟，你这么快就把我忘啦。你刚刚为我做了好事，杀掉了我的敌人，我就是你救的那条大蟒啊！我是个精灵，那毒蛇是我的死对头，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正是你救了我，使我免遭它的毒手。我得救之后，乘风飞到你两个姐姐将你抛下海的那只船上，把船上装的所有东西都运到你的家里，然后把船烧了，你那心狠手辣的姐姐也被我用魔法变成两条黑狗。你和她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可惜王子已葬身海底，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听她这一说，我才发现两个被变成黑狗的姐姐躲在她的身后。少女带着我还有两条狗腾云驾雾，飞到我家房顶落下。我看到船上的钱财货物果然都置放家中，一样也不少。少女对我说：“以所罗门戒指的刻文起誓，你若不每天各抽她俩三百鞭，我马上就会赶来把你变成和她俩一样的狗。”见我连声应允，她才去了。


    信民的领袖啊，虽然我心有不忍，但我仍坚持照那精灵的吩咐行事，每天把两条黑狗拉出来鞭笞一顿。

 第20章 终身不笑者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富人，他家财万贯，奴婢成群。可是天公不作美，没有多久他便去世了。他只有一个儿子，继承了他的财产。这儿子长大后，不走正道，结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终日花天酒地，歌舞声色，纵情享乐，挥霍无度。不久，他花光了父亲给他留下的全部财产，变得一无所有。他先是卖奴隶婢女，继而卖家中财物，再而卖田地住宅。如今，他两手空空，为了维生，他只好加入到卖苦力打工者的行列。如此过了一年。


    一天，他蹲在墙脚等待前来雇他打工的人。这时，走来一个穿着华丽、相貌不俗的老人，向他致礼问候。青年见状，忙问道：


    “大叔，你从前认识我吗？”


    “我从前不认识你，孩子，”老人说道，“不过，我见你虽身处下贱，但仍脸带福相。”


    “唉，我命中注定要吃苦受穷，还说什么福相不福相。”青年说，“这位大叔，你有什么活要让我干吗？”


    “是的，孩子，我要雇你干点简单的活计。”


    “是什么活计呢？”


    “听着，我那儿有十个老人，住在一栋房子里，”老人说，“可现在缺少一个照料他们的人。你如愿意去干这活，保你吃穿不愁，而且还有工钱。也许，因为我们雇了你，你会重新过上幸福生活。”


    青年一听，当即表示同意。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老人说道。


    “什么条件？”


    “你要对你所看到的一切严守秘密。如果你看见我们在伤心啼哭，你不要问我们哭的原因。”


    “遵命就是！”


    “那就跟我走吧！”


    说完，老人就带着青年上路。他先带他上澡堂，让他洗净浑身的脏垢，然后又买了一身新衣服给他穿上。之后，他把他带到了他和他的十个老人共同居住的地方。只见这里屋宇宽敞，房舍毗连，每个房舍前都有一个水池，流水潺潺，鸟儿鸣啭，四周是一座美丽的花园，从屋子的每个窗户都可以俯视园中的宜人景致。老人把他带进一个大厅，大厅四周由彩色大理石镶嵌而成，屋顶则铺以鎏金琉璃瓦，厅中挂满了丝绸帐幔。进到大厅，他看见有十个老人面对面坐着，都穿着素服，在那里悲伤地抽泣和啼哭。青年见此情景，感到十分奇怪。他正想问老人这是为什么，但他记起了他答应老人的条件，于是便默不作声。这时老人交给他一个装有三万金币的箱子，对他说：


    “孩子，你把这些钱作为我们和你的日常开销吧！你是诚实的，我们信得过你。”


    “我听从你的吩咐。”青年人回答说。


    此后，青年人就日日夜夜悉心地照料着这些老人们。不久.其中的一个老人去世了。其他老人为他洗净了身子，穿上尸衣，将他埋葬在屋子后面的园地里。


    光阴荏苒，日子一天天过去，老人们一个个先后死去，直到最后只剩下雇用青年的那个老人。青年和这位老人一起生活。不觉又过去了好几年，老人终于病倒了。青年细心地无微不至地照料着老人，直到老人病情加重，奄奄一息。青年眼见得老人是活不成了，不禁也伤心地掉下了眼泪。他在老人处于弥留之际的当儿，来到老人身边，对他说：


    “大叔，我勤勤恳恳为你们服务了十二年，从来没有丝毫懈怠和出过半点差错。你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想你们对我是满意的吧！”


    “孩子，你对我们服务得很好，一直到那些老人们都去世了。我们总是免不了一死的。”老人说。


    “大叔，你就要离我而去了。在你离开我之前，我想请你告诉我你们一生都在痛哭、悲啼的原因。”青年说。


    “孩子，你为什么要询问这件事呢？你还是不要勉强我做我不能做的事吧！”老人说，“我已祈求安拉，让他不要使任何人再遭受到我们这样的遭遇！”


    “大叔，你还是告诉我，满足我的这个愿望吧！”


    经不起青年的一再要求，老人只好说道：“孩子，你要是想平安，不陷入我们曾经陷入过的处境，你就不要打开那扇门。”说着，用手指着远处的一扇门。继而又说，“你要是想遭到我们曾经遭到过的打击，你就去打开那扇门好了！那时你就会知道你所看到的我们悲啼、痛哭的原因。不过，你会悔恨终身的！”


    之后，老人的病更加重了，不久便死去了。青年为他洗净身子，穿上尸衣，将他和他的同伴们埋葬在一起。老人死后，青年孤单一人，心中很是难受。他总想着老人们在世时的情景，以及他们的奇特表现。一天，他又想起了老人不让他打开那扇门的遗嘱，他自忖道：“我何不过去看看这扇门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于是他走近那扇门，发现它小巧精致，四周布满了蜘蛛网，上面用四把铁锁锁着。他看了一阵，心中想起了老人的嘱咐，便赶紧离开。以后，他老是产生打开这门的念头，但念头刚一产生，他就把它压了下去，反反复复，如此过了七天。到第八天，他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自语道：“我一定要打开这门，进去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安拉注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他把四把锁砸烂，将门打开，侧身进去，发现里面有一条窄窄的走廊。他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大约走了三个时辰，来到一片海岸边。他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十分奇怪。他沿着海岸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这时，突然一只大鹰从天而降，将他攫起，带着他在天空飞翔，飞啊飞，一直飞到大海中的一座岛屿上空。那大鹰将他扔到岛上便飞走了。青年在岛上举足无措，惶惶不安，不知不觉几天过去了。一天，他正坐在那儿发呆，忽见远处水面上一只小船的桅帆如天空中的一点繁星冉冉而来。他的心紧缩了，心想他得救与否全靠这只小船了。那小船果然向他驰来，待船驰到跟前，他发现那是一只用乌檀木制作的船，上面镶嵌着象牙雕饰，划桨的材料用的全是沉香木，整个船身用金粉涂抹得闪闪耀眼，船里坐着十个月儿般美丽楚楚动人的姑娘，看样子她们都是婢女。婢女们见到青年后，都走上岸来，亲吻他的手，对他说：


    “我们的国王新郎到了！”


    其中一个美若天仙的婢女走过来，她手上拿着一个丝绸包裹，里面放着一件国王穿的龙袍和镶着各种钻石珠宝的纯金王冠。她将龙袍给他穿上，又把王冠戴在他头上，然后牵着他的手将他扶上船。青年上船后，见船中铺挂的全是色彩斑斓的绸缎，好不赏心悦目。婢女们扬起风帆，驾驭着船只在大海汹涌的波涛中乘风向前。


    青年随着她们一直往前行驰，心里想：“这是不是梦境呢？我既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又不知道她们将带我去何方？”


    一会儿，船行驰到一个岸边。他们上了岸。只见那里一队队士兵站列成行，个个英姿风发，身穿铠甲，佩带着叫不出名字的武器。他们见青年到来，向他欢呼致意，并向他赠送五匹配备镶有钻石的金鞍的宝马。青年牵过一匹骑上，其余四匹跟在他后面。这时，青年头上旌旗招展，四周鼓乐齐鸣，喇叭声声，军士们排成方阵，在他左右列队前行，接受他的检阅。青年心中更加惶惑，不知是醒着还是做梦？他虽然在行走着，但总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总以为是处在梦境中。


    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座草木茂盛的平原。这里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四周溪水潺潺流过，枝头鸟儿欢快地鸣啭，远处有几所高大的楼阁，拔地而起。这时，一队士兵从王宫出来，顷刻间列队站立在草原上。他们见我走近，个个昂首肃立。就在这当儿，国王独自骑着一匹马从士兵们身后走了出来，他脸上戴着面罩，身旁跟着几个步行的随从。青年见国王走近，便翻身下马。国王见青年从马上下来，自己也随即下马。二人互相致以亲切问候。随即又都骑上马，缓缓向王宫走去。国王对青年说：


    “欢迎你的到来，你是我们的贵客！”


    青年和国王并驾而行，一路走一路互相交谈，士兵们和大臣们跟在他俩身后。不一会儿，一行人就来到了王宫。国王和青年下马。国王手牵着青年的手，双双进入宫中。国王让青年坐在王位上，自己坐在他的身旁。这时，国王脱下脸上的面罩，突然变成一个娇姿艳丽，倾城倾国的女郎。青年看着眼前这绝色的美人，惊得都呆住了。这时，那国王说道：


    “我的主子，你要知道，我是这块土地上的女王。你所看到的军士们，她们全都是女人。在我们这儿，男子只干种田、收割庄稼的活，以及从事手工业、建筑业和服务行业；而女人们则掌管国家事务，担当要职。军队也要由她们组成，她们是国家的真正统治者。”


    青年听后，感到十分惊奇。这时，宰相走了进来，原来她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和蔼中透着端庄。女王见她进来，对她说：


    “去把法官和证人叫来！”


    宰相遵命前去。女王和青年坐在一起，陪他一同饮酒、亲切交谈。席间，女王问青年：


    “你愿意和我成亲吗？”


    青年听后，赶忙站起身，叩吻地面，说：


    “陛下，我连你的奴仆都不如，怎敢有此妄想呢！”


    女王扶起他，对他说：“看见那些仆人、军士、金钱和所有的财产吗？这些统统都归你所有，由你支配。”继而，她用手指着远处的一扇门说，“这里的一切都归属于你，由你支配，只是这扇门，你千万不要打开，如果你打开了，你将悔之无及！”


    女王话音刚落，那宰相就进来了，她身后跟着法官和证人。待走近身旁，青年发现，法官和证人也都是老妇人，披着齐肩的头发，一副威严肃穆的样子。她们走到女王跟前，女王命令她们签署婚约。于是，青年和女王成婚，国中大摆宴席，军士们列队欢庆，朝臣们一连庆祝了好几天。就这样，他和女王在一起幸福地度过了整整七年。


    一天，他想起了那扇门，心里嘀咕：“这扇门里肯定有数不清的珍宝，比我在外面看见的还要好，否则，女王就不会阻止我开启这道门了！”他越这么想，就越止不住要开启这扇门的欲望。他终于站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了。门刚一打开，就见一只大鹰飞来，这鹰就是当初把他从河边攫起飞到海中扔到岛上的那只大鹰。突然，那大鹰开口说话：“不欢迎你这倒霉的家伙！”


    青年见大鹰前来并开口说话，吓得转身就跑。那大鹰在后面追赶他，很快将他攫起，飞到空中，在云雾中穿行。大约飞了一个时辰，大鹰将他扔到原先攫起他的那片海岸上，便飞走了。青年呆坐在岸边，不一会儿恢复了理智。他回想起就在这不久前还享受着的荣华富贵和幸福生活，以及令行禁止的帝王气派，不禁失声痛哭，悔恨不已。他在海岸一直待了两个月，盼望着能再次回到他的女王妻子身边，重新过以前的美好生活。


    一天夜里，正当他忧伤难眠，陷入沉思时，忽然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过去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呀！要恢复已经过去的事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去悲伤叹惋吧，去嗟怨悔恨吧！”


    青年听了这声音，知道要和女王重新团聚，恢复从前的生活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只好恹恹地回到他从前与老人们一起住过的地方。他因此明白了，那些老人们也有过和他同样的遭遇，这就是他们每天悲啼痛哭、忧伤不已的原因。从此，这青年便失去了笑容，饭不思，茶不饮，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伤心地悲号啼哭，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悔恨不已，一直到他去世。人们把他埋葬在原先死去的那些老人们的墓边。


    这就是终身不笑者的故事。

 第21章 贾尼姆和姑图·谷鲁比(1)

    古代，大马士革有一位富商，名叫阿尤布。他有一个儿子名叫贾尼姆，生得面如满月，十分俊秀，而且口才很好。贾尼姆有一个妹妹，名叫菲特娜，天姿国色，聪慧异常。不料阿尤布染病过世。他给儿女遗留下许多财产。


    富商阿尤布给儿女留下的财产中，有一百担打包好的丝绸、锦缎和麝香。上面写着“运往巴格达”的字样。这是富商生前准备运往巴格达销售的货物。


    过了些日子，贾尼姆准备秉承父亲遗志，把这些货物运到巴格达去销售。那时，在巴格达执政的是哈里发哈伦·拉希德。贾尼姆辞别母亲、妹妹、亲朋好友，祈求安拉佑助他旅途平安，便上路了。


    贾尼姆随着商队出发，一路上风餐露宿，不久就到了巴格达。他租赁了一间上好的房舍，在里面铺设地毯，挂上窗帷，坐垫上摆好靠枕。他把货物卸下，命人饲喂骡马和骆驼。在他休息期间，巴格达城中的富商、豪绅都来向他问安、致意。


    不日，贾尼姆打点好十包名贵绸缎，上面标上价码，便径直运到市场去贩卖。在市场上，商人们都向他致安问好，欢迎他前来做买卖。他把货物运到商界头人那儿，一会儿就销售一空，获得双倍利润。贾尼姆高兴极了。从此，他把货物一点点运到市场贩卖，每次都获得好的利润。如此过了一年。新年伊始，贾尼姆照例到市场贩卖货物。刚走到市场边，发现市场大门紧闭。他询问原因。人们告诉他，有一个商人死了，市场的商人全都去为他送葬了。人们问他：“你愿意行善积德，去参加他的葬礼吗？”贾尼姆表示愿意。他问明出殡地点，赶紧沐浴完毕，前去为那商人送葬。他和商人们一起来到出殡地，为死者进行祈祷。祈祷过后，一行人向城外的墓地进发。不久来到墓地。他见死者亲属已在墓地四周搭好帐篷，点燃蜡烛和灯盏。人们把死者安葬入土，在坟墓四周诵读《古兰经》。葬礼毕，人们坐下休息。


    这时贾尼姆心想：现在我不能离去，而应与他们一道行动。他坐下来听人们继续诵读《古兰经》，直到晚饭时分。人们给他们送上食物和点心，大家吃饱喝足，洗完手，仍坐下休息。贾尼姆心中惦念着他的货物，担心被盗贼偷去。他心想：我是个异乡人，又有钱。如果远离住所，在此过夜，盗贼将偷去我的货物和牲口。他越想越担心，于是便借口要大解，告辞了众人，原路返回城去。他走到城边，这时已是午夜时分，他发现城门已经关闭。路上已没有一个人行走，听到的只是远近犬吠和狼嚎。贾尼姆只得自叹道：“一切都无能为力，只盼安拉的救助了。我原本担心我的财产，为了它我才返回城里。如今城门已经关闭，我不得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了。”叹罢，他环顾四周，希望可以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他终于发现一个四周有围墙的土堡，中间有一棵高大的椰枣树，一边墙上的门敞开着。他走了进去，想躺下来合上眼睡一觉。但他怎么也睡不着，在这四周布满坟茔的荒野，他心中感到无比恐惧。他站起身，将门打开。发现城门边远处有一点亮光在闪烁。他走上前去观望，发现那亮光正朝着自己所在的土堡走来。贾尼姆心中害怕极了。他赶紧关上门，爬到椰枣树顶上，以便再作打算。


    那灯光越来越近，直至来到土堡跟前，贾尼姆定睛细看，发现下面有三个奴仆，其中两个抬着一个木箱，另一个手中拿着一盏灯，还拿着一把囗头。当他们靠近土堡时，其中一个抬木箱的奴仆对另一个奴仆说：“你快看，赛瓦卜！”


    那个奴仆问他：“你发现什么了，卡夫尔？”


    那个叫卡夫尔的说：“晚饭时我们不是在这儿吗？我们不是让门开着的吗？”


    “是的，你说得对！”赛瓦卜回答说。


    “可现在它都严严地关上了。”


    那个手里拿着灯盏和馒头的名叫白侯图的第三个奴仆说：“你们的头脑也太简单了。难道你们不知道那些农庄的主人，从巴格达城中出来办理事务，回到此处时天已经黑了，于是他们便进到这座土堡，把门关上，怕碰上我们这样的黑人，把他们劫走，然后烧烤来吃了。”


    两个奴仆听了，说：“你说得对。我们的脑子谁也不比你笨。”


    白侯图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不信，我们可以进到土堡去看看，一定会发现有人在里面。不过我想，即使里面有人，他看见灯光前来，也一定爬到椰枣树顶上去了。”


    贾尼姆听到这话后，害怕得要命。他心想：这狗奴才真狡猾，让安拉诅咒这些可恶的黑人吧！一切都无能为力，只盼安拉将我从这窘境中解脱了。


    两个抬木箱的奴仆对那个手拿灯盏和囗头的奴仆说：“你翻墙过去把门打开吧，白侯图！我们抬木箱已经劳累不堪了。如果你开了门，我们把里面的人捉住，将他们烤熟了，保证赏给你一个，让你吃得滴油不漏。”


    白侯图说：“到时我怕你们该说我头脑简单了。我看我们还不如把木箱扔进墙里去的好。”


    两个奴仆说：“如果扔进去，肯定会摔碎的。”


    白侯图说：“我怕土堡里有杀人越货的盗匪。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聚集在里面分赃。”


    那两个抬木箱的奴仆说：“你真笨！他们怎么可能进到里面去呢？”说完，两人翻身爬过墙，将门打开。白侯图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灯盏，同时还提着一筐石灰。三人进门后，关上门，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个说道：“兄弟们，我们抬棺材一路上爬坡过坎，又是翻墙，又是开门关门的，已经劳累不堪。现在已是半夜，我们再也没有力气把棺材下葬了。我们不如在这儿休息三个小时，然后再把事情办了回城。不过，我们每个人要把自己被阉割的过程从头至尾讲给大家听，以便消磨时光。”


    众人表示同意。于是那个叫卡夫尔的奴仆首先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卡夫尔的故事


    兄弟们，要知道我的故事从八岁就开始了。当时我在奴隶贩子手中。但我每年都要骗奴隶贩子老婆一次，使她上当吃亏。于是那奴隶贩子十分讨厌我，便把我交给经纪人送到奴隶市场转卖。奴隶贩子要经纪人在卖我时，高声讲明我的缺点，说我每年要骗主人一次。有个商人前来问道：“这个有缺点的奴隶值多少钱？”


    “六百块金币。”经纪人回答道。


    “给你二十块金币经纪费好吗？”


    于是两人说妥。经纪人把商人领去见奴隶贩子。商人付给奴隶贩子六百块金币。经纪人把我领到商人家中，拿了他的经纪费就走了。


    商人给我换上了适合他家身份的衣服。我在商人家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快一年，直到新年开始。新年是个庄稼丰收的好年景。商人们都轮流做东，每天在他们的农庄开设宴席，邀集亲朋好友，大肆庆祝。这天轮到我的主人做东了。他在他城外的农庄摆下了宴席，商人的朋友都毕集而至，开怀畅饮，直欢宴到中午时分。这时，主人忽然想起需要家中的一件物品，便吩咐我说：“卡夫尔，快骑上骡子回城去，从太太那儿把某样东西给我取来。”


    我听从吩咐，赶紧骑上骡子回到城里家中去。当我快走近家门时，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声呼喊，引得左邻右舍、男女老少全都出来观看。主人太太和她的儿女们听见我的声音，便开门出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对他们说：


    “主人正和朋友们坐在一堵老墙下欢宴时，不想那墙突然坍塌，把他们全都压在了下面。我看见此种情状，便赶紧骑上骡子赶回来向你们报告。”


    太太和儿女们听见此话，全都呼天抢地，大声痛哭，又是撕破衣服，又是拍打面颊。邻居们则站在四周观看。主人的太太出于悲恸，把家里的一应家具全都摔得粉碎，还用烂泥在墙上胡乱涂抹。她一边摔东西，一边高喊：“卡夫尔呀，你来帮我把这柜子砸破，把这些瓷盘摔碎。”


    我走过去帮助她，把架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摔碎，把柜子也砸破。我又环顾家里四周，把所有能砸碎的东西全都砸碎。我一边砸一边喊：“呀，我的主人呀！”这时太太蓬头垢面和她的儿女们跑了出来，对我说：


    “卡夫尔呀，快在前头带路，指给我们你主人被墙压死的地方，我们好把他刨出来，装进棺材，把他运回家，然后再好好为他出殡下葬。”


    于是我在前面走，边走边高喊：“我的主人呀！”他们扯衣批颊地跟在后头，边走边高喊：“多么不幸呀！多么大的灾难啊！”


    这时，全街巷的男女老幼都出来跟在后面号哭。我带着他们在城中走。所过之处，人们都要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我编造的消息。他们说：“一切无能为力，全靠伟大的安拉救助了。”人们都说：“我们应把这事通知省长大人哩！”于是我们一行便向省府走去。


    当省长听了众人的报告后，当即命人带上筐篮和囗头，加入我后面的队伍向城外进发。我边走边哭边号，同时拍打面颊，把泥土往自己头上撒。当我走近主人的农庄，看见主人我边哭边拍打面颊，同时高喊：“我的女主人呀！谁怜悯她离我们而去啊！但愿我能做她的替身才好呢！”


    主人见此情景，脸色骤然发白，慌忙问我：“卡夫尔，你这是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我对主人说道：“你让我回城去取东西。我匆匆赶回家，刚到家门，发现大厅的墙坍塌下来，随即整个大厅都垮了，把太太和儿女们全都压在下面。”


    主人急忙问道：“你的女主人平安无事吗？”


    “不，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最先死的就是太太。”


    “我的小女儿平安吗？”


    “不。”


    “骡马平安吗？”


    “不，主人。整个房屋的墙和牲口房的墙全都坍塌了。羊群、鸡鹅全都变成了一堆肉，被埋在塌墙下，一个也不剩了。”


    “那么老太爷该活着吧？”


    “不，一个活着的也没有，全都被埋在墙下，羊群、鸡鹅都被野猫、野狗吃得差不多了。”


    主人闻听此言，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团漆黑。他不能控制自己，便弯下腰去，开始撕身上的衣服，扯自己的胡须，把缠头从头上拉下来，同时狠狠拍打双颊，直至血流满面。他大声呼喊：“我的儿女们啊！我的老婆啊！多么大的灾难啊！有谁像我这样不幸呀！”


    他的商人朋友们见他如此悲痛，也都跟着他号哭起来，一面扯自己的衣服，一面安慰他。我的主人从农庄出来，由于极度悲痛，他一边走一边使劲地拍打自己的面颊，一路跌跌撞撞，像个醉鬼。人们也跟着他走出了农庄。刚走出门，就看见远处尘土飞扬，哭声震天，一群人向这边走来。我的主人立住脚，仔细瞧看，发现是省长率领着一千人走在前头，他的家眷哭哭啼啼地尾随在后面，旁边还有一大群瞧热闹的。当主人与他的老婆和儿女们见面后，发现他们好端端的，不禁转忧为喜，问他们道：


    “你们怎么样呀？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遭遇到什么不幸？”


    他老婆和儿女们见他也好好的，便说：“感谢安拉使你平安无恙。”说毕，便一个个投入他的怀中，和他拥抱在一起。少爷小姐们一个劲欢呼：“感谢安拉使爸爸平安。”他老婆更是欢喜得发疯，同时询问他：“你和你的朋友们是如何摆脱灾难的？”


    主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反问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太和少爷小姐们都说：“我们一个个都好好的，家里没发生任何事情。只是奴仆卡夫尔撕碎缠头、扯破衣服，气急败坏地跑来，大叫：‘我的主人呀！我的主人呀！’我们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主人和他的朋友们全都被墙压死了。”


    主人说：“他刚才回到这儿，一边哭一边叫：‘我的太太哟！我的太太哟！’他说太太和孩子们全都被墙压死了。”


    主人说完，瞧了瞧身旁，发现我站在那儿。这时，我把缠头扯了下来，放声大哭。他们见我这样，便都往我头上撒泥土。主人大声喝令我走到他面前，狠狠地对我说：“你这狗奴才！你这鬼东西！下贱坯！你看你干了些什么好事！向安拉起誓，我非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割你的肉不可！”


    我说：“指安拉起誓，你什么也不能动我，因为你买我时是以我有缺点为前提的。成交时的证人尚在，你是知道的。那就是每年我要撒一次谎。这次只是半次谎，如果满一年，我还要撒另外半次谎，以便凑成一个整数。”


    主人冲我嚷嚷：“你这狗崽子，没有比你更坏的奴仆了。这只是半次谎吗？这简直是一次巨大的灾难！你走吧，离开我吧！我释放你，给你自由了！”


    我听了主人的话后，对他说：“即使你愿意释放我，我却不能离开你。我要等一年期满，说完另一半谎话，在那之后，你才能将我带到市场，像你买我那样，把我当作有缺点的奴隶卖给别人。现在你别释放我，因为我没有谋生的本领。关于释奴的问题，法学家们是有明文规定的。”


    正当我们说着话时，男女老幼围观的人群，还有省长和他带来的人，全都拥了过来，走到主人跟前，他们原本是来致哀的，这时主人却向他们通报了情况，讲了事情的始末。人们听后，都感到吃惊，认为这谎撒得太大了，纷纷走上前来咒骂我、责备我。我却笑着对他们说：“主人怎么能责怪我呢？他买我的时候是知道我有这缺点的。”

 第22章 贾尼姆和姑图·谷鲁比(2)

    随后主人领着一干人回到家中，看见家里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而其中的多数家具又是我亲手打坏的。太太对主人说：“所有的瓷器、碗碟全是卡夫尔砸碎的。”主人听后，气不打一处来，说：“你这婊子养的，我还从未见过比你更坏的奴隶。你说这还是半个谎言，如果是一个，你岂不是要毁掉一两座城市吗？”由于极度气恼，主人把我带到省长那里去听候发落。省长大人命人狠狠打了我一顿，直到把我打昏过去。他们趁我不省人事的时候，召来一个剃头匠，趁机阉割了我。当我醒来时，发现我已经成了阉人。主人对我说道：“你毁了我心爱的东西，我也要把你心爱的东西毁掉！”随后把我领到市场，将我高价出售，因为我已是一个被阉的奴隶。不过，不论把我卖到哪儿，我仍一直不停地说谎、骗人，给主人、太太们制造麻烦。后来，我从一个相府被卖到另一个相府，从一个富贵人家被卖到另一个富贵人家，最后被辗转卖到宫里来了。


    两个奴仆听完卡夫尔的故事，笑道：“你真是个说谎的能手、高明的骗子。”随后，卡夫尔对两个奴仆说：“现在该轮到你们讲了，兄弟！”


    其中一个奴仆说道：“兄弟们，你们的故事都没有我的故事离奇。我确实比你们更应该被阉割，因为我和女主人……不过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因为马上就要天亮了。我们抬着这棺材，一旦天亮，怕会有人发觉我们，那时说不定我们的性命就难保了。我们还是赶紧打开门，把棺材抬进去。等进到里面后，我再对你们讲我被阉割的故事。”


    说毕，他们把门打开，把棺材抬了进去，将灯盏摆好，便开始挖坑，直挖到半人多深，然后把棺材放下去，重新掩上土。三人见天色不早，便把门关上离去了。


    贾尼姆见下面空无一人，只有木箱埋于土中。这时他心中产生强烈好奇，想弄明白那木箱中究竟放着什么。他忍耐了一会儿。这时天色已经微明，东方现出鱼肚白。他从椰枣树上爬下来，用双手刨开木箱上的泥土，用一块石头将上面的锁砸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木盖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个被麻醉的女郎，胸脯还在一上一下地喘着气。他见这女郎生得十分美丽，满身戴着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贾尼姆仔细地端详着她，明白她是遭人暗害，便决心搭救她。他轻轻地将她扶出棺材，把她平放在地下躺着。女郎呼吸到新鲜空气，又被凉风吹拂，不觉心胸舒展，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然后猛咳一声，从喉咙里吐出一块足以麻醉倒一头大象的麻醉药。她慢慢睁开双眼，四处张望，继而用甜美的声音喊道：“喂，律和，难道没有水给口渴的人润喉和解渴吗？扎赫拉·布丝塔妮哪儿去了？”她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回答，便四下看了看，又喊道：“苏贝哈，你在哪里？说话呀！”仍然没人回答她。她又仔细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是一片坟茔，便惊恐地喊道：“啊，多么可怕！原来我是睡在坟茔中呀！洞察一切，在复活日赏罚分明的主啊，求你告诉我，是谁把我从深宫禁闱中弄到这荒无人烟的坟茔里来的呀？”


    贾尼姆站在一旁，听她这么一说，便对她言道：“小姐，不要说什么深宫禁闱，也不要说什么坟茔了。我叫贾尼姆，是能知过去未来的主差遣我到这儿来援救你的，你将实现你的愿望。”


    女郎听了贾尼姆的谈话，知道自己的处境，长叹一声：“万物非主，唯有安拉，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继而她将双手放在胸前，凝视着贾尼姆，用柔和的声音对他说道：“年轻人，我现在已经苏醒过来。告诉我，是什么人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贾尼姆对她说道：“小姐，是三个阉奴把你抬到这儿来的。”继而对她讲了事情的始末，说幸亏是在夜间，保证了她的安全，又遇见了他，使她不致因麻醉药而死去。然后贾尼姆询问她的遭遇和境况，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女郎说：“年轻人，感谢安拉，他使我遇见了像你这样的好人。现在请你仍然把我放回箱里。你去到大路旁，遇到赶牲口的，雇头骡子，将我连同箱子驮回你家，这样安全妥帖些。那时我再从头到尾给你讲我的故事，你会从中得到好处的。”


    贾尼姆听后，十分高兴。他起身朝大路走去。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曙光照遍了大地。路上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贾尼姆雇了一个赶骡子的脚夫，把他带到坟墓，将箱子驮上，往家里赶。一路上，贾尼姆满心欢喜。他已经喜欢上了这女郎。他思忖道：这女郎肯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奴婢，能值一万金币；再说她身上还有那么多价值昂贵的珠宝首饰。他一边想，一边也就到了家门。他将箱子抬进屋中，把盖子打开，将女郎扶了出来。


    女郎环顾四周，见这地方环境幽雅，铺设华丽，各种色彩赏心悦目，又见打成一捆捆的布匹和货驮陈放四周，她明白这是一所有钱的富商巨贾的住宅。她再仔细端详贾尼姆的面庞，只见他年轻英俊，容貌姣好，她顿时从心中喜欢上了他。这时她对他说：“主人，请准备点饮食来吃喝吧！”贾尼姆回答遵命，便到市场，买了一只烤羊、几盘点心以及葡萄酒、各种菜蔬瓜果，还带来了蜡烛和相应的器皿。女郎见后，开心大笑，并走上前去亲吻贾尼姆，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随后两人互相抚摸，彼此更加爱上了对方。两人边吃边饮，直到黑夜来临。贾尼姆点燃蜡烛，顿时满室通明。贾尼姆和女郎互相敬酒，开怀畅饮，彼此叙谈，喜笑盈盈，还互吟诗歌，以助酒兴。这时贾尼姆已情不自禁，想与女郎同榻共眠，以效鱼水之欢，可遭到女郎的拒绝。贾尼姆不解地询问她这是为什么。


    女郎对他说道：“我这就告诉你原因，以便你知道我的身份和秘密，明白我为什么拒绝你。”说毕，她解开衣裙，取下一条束腰带，递给贾尼姆，说道，“你读读这腰带上的字。”


    贾尼姆双手接过腰带，见上面金光闪闪地绣着一行字：“我属于你，你也属于我，先知的亲戚。”贾尼姆读罢，对女郎说：“快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吧！”


    女郎说道：“要知道，我是哈里发的宠妃。我叫姑图·谷鲁比。哈里发从小把我养在宫中。我长大后，出落得花朵儿般容貌超群，哈里发对我倍加宠爱，让我在皇宫中别居一座庭院，并派十名奴婢服侍我，还赐给我许多珠宝首饰。一天，哈里发到外地出巡，皇后祖白玉黛把我身边的几个奴婢召去，对她们说：‘如果你们的主人姑图·谷鲁比熟睡，把这块麻醉药放在她鼻子上或让她喝下去，事成之后我将重赏你们。’“其中一个婢女答道：‘遵从太太的吩咐。’


    “这婢女拿到麻醉药后，高高兴兴地走了，因为她可以得到一笔赏钱，而且先前她原是服侍祖白玉黛皇后的一个婢女。那婢女来到我居处，把麻醉药放在水中，让我喝下去。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倒在地上，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婢女将我麻醉后，把我放入木箱中。又照皇后祖白玉黛的命令，召来三个奴仆，给了他们和两个看门人赏钱，让他们在夜里偷偷把我抬出城。他们所做的一切你都看见了。幸亏遇到你我才得救。如今你把我带到这地方，盛情款待，你对我真是恩德匪浅，我不知怎么感激才好哩！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最担心的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哈里发发生了什么事？如今你了解了我的身份和地位，请你千万保密，不要泄露出去！”


    贾尼姆听了姑图·谷鲁比的叙述，知道她是哈里发的宠妃。出于对哈里发的敬畏，他离开了姑图·谷鲁比，独坐一旁。他内心不断责备自己，对所发生的事情思前想后。他爱上了姑图·谷鲁比，但这爱对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即。他手脚无措，惶惑不安。由于极度的情思和痛苦，他心碎欲裂，伤心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吟咏道：


    恋人的心啊忧伤而憔悴，


    为了她我几乎丧失理智。


    有人问我：爱情是什么？


    我回答道：


    爱情充满了幸福和甜蜜，


    但其中也有痛苦和折磨。


    这时，姑图·谷鲁比起身走了过来。她把贾尼姆拥入怀中，并用双唇亲吻他的面颊。她已不能控制自己对贾尼姆的爱，决心要把这潜藏心中的爱表露出来。她热烈地搂住贾尼姆的脖子，使劲地亲吻他。贾尼姆出于对哈里发的敬畏，拼命地回避她。两人坐了下来，相对凝望，亲切交谈，以表达彼此对对方的爱慕之情，一直到天亮。


    贾尼姆站起身，穿上外衣，像往常一样到市场去购买必需品。当他回到屋里时，见姑图·谷鲁比在伤心地哭泣。当她见贾尼姆回家后，便立即破涕为笑，说道：“你不在，我寂寞死了。你离开的这一刻，就像一年那么长。从今后我再也不与你分开了。我现在就对你表明爱心，请你打消顾虑，我会满足你的一切爱欲的。”


    贾尼姆说道：“祈求安拉保佑，这是不可能的。狮子面前怎容犬卧，那属于主人的，仆人不能靠近。”说毕，便独自坐在一旁。姑图·谷鲁比的爱心这时越发炽烈，她走过去坐在贾尼姆身旁，抚慰他，亲吻他。两人沉浸在爱的欢乐中。这时姑图·谷鲁比深情地吟咏道：


    恋人的心儿快要撕裂，


    你什么时候才不拒绝？


    分离、爱欲何时可了？


    你怕难以承受这一切。


    贾尼姆听后，抑制不住内心激动，哭了起来。姑图·谷鲁比也随着他哭泣。两人一直对泣到天黑。贾尼姆站起身，在屋里铺了两张床。姑图·谷鲁比问他：“这第二张床是为谁铺的？”贾尼姆回答说：“这张床是我的，那张床是你的。晚上我们分开睡。属于主人的东西，仆人不得获取。”姑图·谷鲁比说道：“主人啊，你打消顾虑吧，凡事听凭命运的安排。”贾尼姆仍然拒绝她。姑图·谷鲁比心中爱火如炽，说：“凭安拉起誓，我俩一定要同眠共枕。”贾尼姆坚决不允，始终坚持“属于主人的东西，仆人不得获取”。姑图·谷鲁比虽然深深地爱着贾尼姆，但也拿他没法，如此过了整整三个月。


    再说皇宫中，祖白玉黛皇后将姑图·谷鲁比麻醉并放入木箱、命人抬出城外坟地安葬后，心中惶惶不安。她自忖道：一旦哈里发回来，我如何向他交代呢？假如他问起姑图·谷鲁比，我又怎样回答他呢？她迟疑一阵，把手下一个侍候她的老太婆唤来，向她倾吐了内心秘密，说：“姑图·谷鲁比已经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呢？”


    老太婆明白了祖白玉黛皇后的意图，便对她说道：“你的担心是对的呀，我的女主人，哈里发马上就要回来了。不过我倒有个主意：太太你打发人去找一个木匠来，让他用木头雕一个假人，把它放到棺木中，再挖一座坟把棺木埋葬，然后在坟墓四周点上灯烛，再命宫中所有的人都穿上黑色丧服，教婢女和仆人们做出悲伤的样儿，在厅堂肃立。一旦哈里发到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奴婢们便告诉他：‘姑图·谷鲁比死了。愿安拉报偿你。出于尊重，皇后祖白玉黛把她葬在自己的宫中了。’哈里发听后，一定会痛哭不已，然后到她的坟头去诵读《古兰经》。祈诵完毕，哈里发心中会想：大概是出于嫉妒，皇后祖白玉黛把姑图·谷鲁比弄死了。他会命人开棺检验，那时皇后你千万别惊惶。棺木打开后，里面是那具木雕假人，被上等的尸布裹得严严实实。如果哈里发要打开尸布，弄清面目，这时皇后你和手下的人一定要阻止他，对他说：看女人裸露的尸体是被禁止的。这时他就会相信姑图·谷鲁比是真的死了，把‘她’依然放回棺木中，而且还会感谢你的作为，那时你就从这困境中解脱出来了。”


    皇后祖白玉黛听完老太婆的叙述，觉得此计可行。她当即从身上脱下一件外套赏赐给她，并拿出一笔钱，让她照所说的去办理。老太婆拿着钱，急急忙忙离去。她找来一个木匠，命他雕了一具木像，然后拿着木像来到皇后祖白玉黛跟前，两人给木像裹上尸布，命人点燃灯烛，在坟墓四周铺上地毯。皇后率先穿上丧服，同时命所有奴婢一律穿上丧服。这时宫中上上下下全都知道姑图·谷鲁比死了的消息。


    过了不久，哈里发出巡归来，回到宫中。他心中唯一所想的，便是能尽早见到姑图·谷鲁比。他刚跨入皇宫，便见婢仆嫔妃们全都穿着黑色丧服，不禁心中一阵惶恐。当他走进皇后祖白玉黛的宫闱时，见她也身着黑色丧服，便问是何原因。人们告诉他姑图·谷鲁比不幸身亡故去了。哈里发闻听后，顿时一阵目眩，昏厥过去。当他醒来后，便问姑图·谷鲁比的坟在哪里？祖白玉黛告诉他：“我的主上呀，由于我太喜欢那丫头了，所以我把她葬在我们宫廷中。”哈里发来不及换下出巡时所穿的服装，便径直朝姑图·谷鲁比的坟墓走去。他见坟墓四周铺设地毯，灯烛通明，不禁感慨万端，为此深深感谢皇后祖白玉黛。继而他又心生疑惑，不相信姑图·谷鲁比真的已经死去。他决心挖坟验棺，看个究竟。他拿定主意，命人挖开坟墓，将姑图·谷鲁比从棺中取出。他见尸体上裹着层层尸布，便欲撕开，以便看清姑图·谷鲁比的面容。出于对安拉的敬畏，哈里发感到犹豫不决。这时，那老太婆走上前来说道：“主上，还是把她放回原处吧！”哈里发只得把尸体重新放回棺中，并当即请来教法学家和诵经人，在姑图·谷鲁比的坟头诵读《古兰经》。诵读完毕，他独自坐在坟旁，思想起平日与姑图·谷鲁比的恩爱情景，不由失声痛哭，并昏了过去。就这样，哈里发在姑图·谷鲁比的坟旁度过了整整一个月。

 第23章 贾尼姆和姑图·谷鲁比(3)

    一天，早朝完毕，王公大臣们离开宫廷后，哈里发回到卧室，小憩片刻。两个宫女站在床头床尾侍候着他。她们以为哈里发已经入睡，站在床头的那个宫女对站在床尾的宫女说：“真是可笑，海祖兰！”


    “发生了什么，格迪白？”站在床尾的那个宫女问。


    “主上对所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他成天守在坟墓旁，可他不知道，那坟墓中除了一具木雕的假人外，什么也没有呀！”


    “那么姑图·谷鲁比到底遭遇到什么了呢？”


    “你要知道，是祖白玉黛皇后命一个使女用麻醉药麻醉了姑图·谷鲁比，然后把她放进棺木中，命卡夫尔、白侯图、赛瓦布三个奴仆把她抬出城外埋葬的。”


    “姑图·谷鲁比死了没有呢？”海祖兰问。


    “她还活着。我听祖白玉黛皇后讲，她现在在一个名叫贾尼姆的大马士革青年商人家里，直到今天，他们在一起生活已经整整四个月了，而主上还整天在那座空坟前守灵、哭泣哩。”


    哈里发从两个宫女的谈话中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座假坟，姑图·谷鲁比在贾尼姆那儿已经生活了整整四个月。他不禁龙颜大怒，立即召来王公大臣，宰相佐法尔也匍匐在殿下。哈里发怒不可遏地对他说：“佐法尔，你即刻带领一队人马，包围贾尼姆的住房，务必把我的宠妃姑图·谷鲁比带回来。对贾尼姆，我非重重地惩罚他不可。”


    佐法尔口称遵命，随即带领人马，连同省长一块往贾尼姆的住房奔去。


    这时贾尼姆刚从市场购买物品回来，正与姑图·谷鲁比对坐进餐。就餐中，姑图·谷鲁比无意朝窗外一瞥，发现宰相佐法尔率领宫廷卫队已把房屋四周团团围住，士兵们的刀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当即明白有关她的消息已经传到哈里发耳中了，现在面临生命危险。她不禁面色发黄，容颜顿变。继而她镇定下来，把事情告诉贾尼姆，对他说：“亲爱的，你快逃命吧！”


    “我该怎么办呢？”贾尼姆说道，“我往哪儿逃呢，我的家产全都在这房子里。”


    “为了保住你的生命，快逃吧，别再犹豫了。”


    “房子已被团团围住，我怎么出去呢？”


    姑图·谷鲁比叫他别担心，随即让他脱下衣服，换上破布衫，又把盛肉的锅取来，里面放上些面饼、奶酪和其他食物，让他顶在头上，对他说：“你就这样出去。别担心我，我在哈里发面前自有办法的。”


    贾尼姆打扮成脚夫的模样，混出了包围圈，自顾逃命去了。


    宰相佐法尔来到屋前，下了马，走到屋中，见姑图·谷鲁比装饰一新，容光焕发，正把金银首饰、贵重珠宝装入一个木箱中。她见佐法尔进来，便俯伏下去，叩吻地面，说道：“安拉注定的事是无法避免的。”


    佐法尔见此情景，对她说：“我只是奉主上的命令来逮捕贾尼姆的。”


    “要知道，他已为商业上的事到大马士革去了，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姑图·谷鲁比说，“我要你把这个箱子保管好，并运到皇宫去。”


    “遵命就是。”佐法尔答道。


    随即佐法尔命人扛着箱子，带着姑图·谷鲁比返回皇宫。返回皇宫前，军士们查抄了贾尼姆的家，把贵重的财物劫掠一空。一路上，姑图·谷鲁比受到佐法尔和军士们的保护，直到来到哈里发的御座前。佐法尔向哈里发报告了事情的经过。哈里发命将姑图·谷鲁比置于一间暗室居住，派一个老宫女照管她，因为哈里发认为姑图·谷鲁比一定遭到了贾尼姆的玷污。哈里发同时发了一道诏书给大马士革总督苏莱曼·宰尼，命他诏书一到，迅即逮捕贾尼姆，并马上解押到皇宫。总督接到诏书，恭恭敬敬地将诏书顶在头上，同时宣谕手下的人即刻前去逮捕贾尼姆，并贴出告示，城中居民，凡欲劫掠贾尼姆家产的，尽可与兵士们一同前往。众人来到贾尼姆家，见贾尼姆母亲和他的妹妹菲特娜坐在一座坟墓前伤心地哭泣。众人一拥而上将她俩抓了起来，同时拼命抢掠贾尼姆的家财，母女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俩被带到总督跟前，总督询问她俩贾尼姆的下落。母女俩说道：“贾尼姆出门一年多了，我们没有他的一点消息。看来他已不在人世了，所以我们为他造了一座坟，每日里祭悼他。”总督见问不出情况，便把她俩释放了。母女俩虽被释，可有家难回，不得不流落街头，沿途乞讨。


    再说贾尼姆自遭劫难后，心中无限忧伤，独自踽踽而行。一路上饥寒交迫，身体越来越虚弱。这天，他来到一座小镇，走进清真寺，坐在席子上，将身子靠着墙壁，由于又饥又累，不觉便睡去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这时，镇上的人们前来清真寺祈祷，发现了他，见他面色憔悴，形容枯槁，虽然穿着褴褛，却也显示出富贵人家的形态。人们见他饥寒难当，便找来几件旧衣服给他穿上。还有人前去弄来一点蜂蜜和两张面饼让他充饥。人们关切地问他：“外乡人，你从哪里来？是什么使你变成这副模样？”贾尼姆睁开双眼，瞧瞧众人，并不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伤心地哭泣。人们围坐在他身旁，直到太阳高高升起，才各自离去干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贾尼姆在人们的施舍中，在清真寺里度过了一个月，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而且疾病缠身。镇上的人们都很同情他，经常在一起商量怎么安置他。最后大家一致同意，把他送到巴格达的医院去。正在这时，过来两个乞讨的妇女。她俩走进清真寺，来到贾尼姆面前。这两个女人就是贾尼姆的母亲和妹妹。由于当时情况与从前已经完全不同，有了很大变化，所以彼此都没有认出对方。贾尼姆见她俩前来，便把一块面饼给了她俩。当晚，母女俩就在贾尼姆身旁过夜。贾尼姆仍然没有认出她俩。


    第二天一早，人们来到贾尼姆身旁，牵来一匹骆驼，对赶驼人说：“把这可怜的人放在骆驼上，将他驮到巴格达城中，放在医院门口，也许他会在那儿得到治疗，恢复健康的。我们将付给你脚钱。”脚夫表示同意。随后人们七手八脚将贾尼姆连同他睡觉的席子一起放到骆驼上，准备启程。这时贾尼姆母女俩站在人群中看热闹。她俩并不知道这人就是贾尼姆。不过看着看着，她们心生疑惑，说道：“这人多像贾尼姆啊！难道这可怜的人儿果真是他吗？”


    贾尼姆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被绑在骆驼上。他不由得为自己的处境伤心地流下了眼泪。人群都注视着他。他的母亲和妹妹也站在一旁观看。虽然她俩不知道他就是贾尼姆，但也同情地洒下伤心之泪。在这之后，母女俩就离开了小镇，一路乞讨，来到巴格达。


    赶驼人带着贾尼姆，昼夜不停地赶到巴格达医院的门口。他把贾尼姆放下来，就转身返回去了。贾尼姆在医院门口躺着，一直到天亮，来去匆匆的行人才发现了他。人们围在他四周，见他衣衫褴褛，满面病容，便打算把他抬到医院里去。正在这时，过来一位老人，阻止住大家，说：“我来行行好，帮助这个可怜的人。你们不要把他抬进医院。如果进了医院，他当天就会被弄死的。”他随即命身边的童仆，将贾尼姆抬回自己家中，为他铺设好床垫，又拿来新枕头，然后对妻子说：“你要好生照顾他。”老伴回答遵命。说完便烧水为贾尼姆洗手洗脚，擦身子，又拿来下人的衣服给他穿上，之后又给他斟了一杯烧酒喝下取暖，还把玫瑰香水喷洒在他身上。贾尼姆经老人妻子的精心照料，神智变得清醒了。他想起心上人姑图·谷鲁比，不由得满心忧伤，暗自落泪。


    自哈里发一怒之下，把姑图·谷鲁比置于暗室中生活以来，姑图·谷鲁比忍气吞声，满肚子冤屈无处诉说，如此过了八十天。这天，恰巧哈里发从暗室旁经过，听见姑图·谷鲁比在室中吟诗，吟完诗后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亲爱的贾尼姆呀，你为人多么善良，品格又多么纯洁啊！对损伤你的人，你却以德报怨，对践踏你尊严的人，你却维护他的声誉；你保护了他的妻室，他却无端凌辱你和你的亲人。总有一天，你和哈里发要站在一个公正的法官面前听候裁决，那一天，安拉就是最高的裁判者，众天使就是忠实的证人。”哈里发听完姑图·谷鲁比的怨诉，明白话中的含义，知道自己错怪了她，使她受到冤屈。哈里发来到宫中，派人把姑图·谷鲁比召来。姑图·谷鲁比来到哈里发面前，两眼垂泪，低头不语。哈里发问她：


    “姑图·谷鲁比，看来我冤枉了你，所以你骂我对你施加暴虐。你还说我亏待了对我以德报怨的人，那么我问你，那位维护了我的尊严，我却损伤他，那位保护了我的妻室，我却凌辱他的人，到底是谁啊？”“就是贾尼姆，我的主上，”姑图·谷鲁比答道，“以你的恩惠发誓，他没有侮辱、奸淫我。”

 第24章 贾尼姆和姑图·谷鲁比(4)

    “一切无能为力，只有安拉做主了。”哈里发说道，“姑图·谷鲁比，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主上，我希望能得到贾尼姆。”姑图·谷鲁比毫不迟疑地说。


    哈里发听后，说：“我将把他找来，作为上宾款待。”


    “主上，如果我找到他，你是否能把我赏赐给他呢？”姑图·谷鲁比进一步问道。


    “如果你能把他找来，我就把你赏赐给他，绝不反悔。”


    “主上，希望你能让我到各处去寻找他，也许安拉会使我们相聚。”


    哈里发允许姑图·谷鲁比去寻找贾尼姆。姑图·谷鲁比欢欢喜喜地告辞哈里发出宫。她带上一千个金币，拜访各地长老，拿出钱让他们施舍给外乡人，目的是找到贾尼姆。第二天，她又拜访商人们，给商界头领一些钱，让他施舍给外乡人。第二个星期五，她又带上一千金币，来到珠宝首饰市场，召来商人们的头领，给他钱，让他施舍给外乡人。这头领就是搭救贾尼姆的那位老人。他对姑图·谷鲁比说：“姑娘，你是否可以到我家，去看看我搭救的一个异乡年轻人，他性格温和，容貌秀丽，十分招人喜爱。”这老人并不知道那年轻人就是姑图·谷鲁比要找的贾尼姆，他以为他是个负债的可怜人，失去了往昔的荣华，或者是个与情人分手了的失恋者。


    姑图·谷鲁比听后，内心激动不已，对老人说：“你派人引我到你家去看看吧！”


    老人派了一个小童仆，引着姑图·谷鲁比朝他家走去。姑图·谷鲁比对老人感激不尽。


    姑图·谷鲁比走进老人的家，向老人的妻子致了意，老人的妻子慌忙起身迎接，她原先曾认识姑图·谷鲁比。姑图·谷鲁比问道：“那个可怜的人儿在哪儿？”


    老妇人边流眼泪边说道：“小姐，他就在这里。看来，他曾经是个有钱人家的子弟哩。”


    姑图·谷鲁比朝床上躺着的年轻人望去，仔细端详，面前这个人好像就是贾尼姆。不过由于贾尼姆此时的情况已大大改变，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姑图·谷鲁比竟没有把他辨认出来。但她对这年轻人还是深表同情，在他身旁坐了一个时辰，同时不无感慨地说道：“外乡人真是可怜呀，即使他原来是王侯公卿，也难免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然后她吩咐给年轻人进汤服药，又过了一会，方才离去，回到皇宫。


    第二天，她又到各个市场上去寻找。这时，那商界老头人过来报告她：“尊敬的小姐，今天有一个妇女和她的女儿来到我们城中，看来她们曾是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不过眼下却穿着破衣烂衫，每人脖子上挂一个破布口袋，面容憔悴，神情忧伤。我现在把她俩带到你跟前，为的是收容她们，以免她们沿街乞讨，因为她们可不像是讨饭过日子的人啊！我们救助她们，安拉会给我们进入天堂的恩赏哩！”


    姑图·谷鲁比听后，说：“我很想见见她们。她们现在在哪儿？”老人将母女俩带了进来。姑图·谷鲁比细细打量这母女俩，发现她俩美貌非常，便同情地说道：“指安拉起誓，这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


    商界老人说道：“为了安拉的奖赏，我们保护穷人和帮助外乡人。这母女俩也许遭到横祸，家产被人掠夺，因此无家可归，才到处流浪哩！”


    母女俩听老人这么一说，顿时失声痛哭。她们想到贾尼姆至今下落不明，哭得更加厉害。姑图·谷鲁比见母女俩啼哭，自己也不觉流下伤心的眼泪。老妇人说道：“祈求安拉让我们和心上人贾尼姆早日相聚。”姑图·谷鲁比听了老妇人这话，当即明白她就是贾尼姆的母亲，另一位女郎就是他的妹妹。由于极度兴奋，她当即昏了过去。苏醒后，她对母女俩说：“你们不必担心。今天便是你们苦难的结束，幸福的开始。从今后你们再不用忧伤苦恼了。”姑图·谷鲁比让商界头人将母女俩引至他家。老人的妻子将她俩带进浴池，沐浴完毕，换上好衣服，母女俩顿时显得容颜一新，气度不凡。姑图·谷鲁比又给了她们一些钱。


    第二天，姑图·谷鲁比照例前往老人家中。老人妻子迎接她，并亲吻她的手。姑图·谷鲁比对老人妻子的善行表示感谢。之后她见贾尼姆的母亲和妹妹已是焕然一新，与昨日大不相同，容颜上透着一派富贵的神情，便坐下来与她们交谈了一阵子。随后问道：“那年轻的病人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老人妻子回答道。


    “让我们去看看他吧！”姑图·谷鲁比说。


    说毕，她和老人的妻子、贾尼姆的母亲和妹妹一行人便来到贾尼姆的床前。这时贾尼姆正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他无意中听见进来的人中有人说起姑图·谷鲁比的名字，心中好像突然升起一股活力，顾不得身体虚弱，挣扎着抬起头，喊道：“姑图·谷鲁比，你在哪里？”


    姑图·谷鲁比听见喊声，便仔细地端详着他，认出了他就是贾尼姆，便也高声喊道：“是你呀，亲爱的贾尼姆！”


    贾尼姆应声答道：“是我呀，亲爱的姑图·谷鲁比。你站近些，让我仔细瞧瞧。”


    这时姑图·谷鲁比由于内心过分激动，当即昏倒在地。贾尼姆的母亲和妹妹听见他俩的对话，也大喊一声：“哇，好欢喜呀！”由于兴奋过度，也一齐昏厥过去。


    不久，她们慢慢苏醒过来，姑图·谷鲁比对贾尼姆说：“感谢安拉，他使我们团聚，也使你和你母亲、妹妹相遇。”随后，她对贾尼姆讲了她和哈里发之间发生的事，说道，“我向哈里发讲了真话，哈里发相信了我，对你也很满意。如今他希望见到你。而且，他还要把我赏赐给你。”


    贾尼姆听后，十分高兴。姑图·谷鲁比吩咐他们先别离开房间。说完，她便起身回宫，拿出从贾尼姆家里运到宫中的那个木箱，从中取出一些金币，把它交给商界头人，对他说：“用这些钱，到市场去给他们每人买四套新衣服，再买二十块手巾，以及其他用品。”交代完毕，她让贾尼姆、贾尼姆的母亲和妹妹先后到浴池洗浴。洗浴完毕，她给他们端来炖肉、肉汤、苹果汁，让他们吃喝。如此过了三天。在这期间，她每天给贾尼姆、贾尼姆的母亲和妹妹炖鸡、烧肉，还给他们甜食吃。三天之后，贾尼姆和母亲、妹妹由于身体得到补养，精神渐渐得到恢复。这时姑图·谷鲁比让他们再次洗浴。洗浴之后，换上新买来的衣服。姑图·谷鲁比让他们暂时留在商界头人屋中，自己一人先回宫去。她来到哈里发面前，叩吻地面，向哈里发报告了事情的经过，说贾尼姆及他的母亲和妹妹均已找到。哈里发听后，便命宰相佐法尔前去把贾尼姆带来。姑图·谷鲁比赶在佐法尔前面，先期返回商界头人的家中，对贾尼姆说：“哈里发已经派人前来召唤你了，你在哈里发面前要冷静沉着、谈吐得当、机智灵活。”她让他穿上最华丽的衣服，佩带上最贵重的装饰，还给了他很多钱，并叮嘱他：“进到宫中后，对哈里发的侍从们要上上下下多给赏钱。”


    这时宰相佐法尔骑着一匹骡子来到商界头人的屋前。贾尼姆起身前去迎接并叩吻地面。这时的贾尼姆已是福星高照、前程似锦。宰相佐法尔带着贾尼姆回到宫中，晋见哈里发。在哈里发御前，贾尼姆抬眼望去，只见文臣武将、王侯公卿、达官显贵、奴仆侍卫，威风凛凛，站列两厢。贾尼姆一点也不惊慌，走上前去叩吻地面，拜见哈里发。随即，他运用自己丰富的才学和伶俐的口齿，吟咏诗歌道：


    伟大的君王功勋昭卓，


    无人能与你并驾齐驱：


    你的地位崇高而显赫，


    众王之王你当之无愧。


    你的军队充满了大地，


    你的功德与日月齐辉，


    你的统治公正而贤明。


    皇天国土中无分远近，


    全都沐浴着你的恩惠。


    哈里发听完贾尼姆的吟诵，深为他伶俐的口才而高兴。他让贾尼姆走近他，对他说：“把你的经历和遭遇讲给我听吧！”


    于是贾尼姆把自己的故事从头至尾讲述给哈里发听。哈里发听后，认为贾尼姆诚实可靠，更加喜欢他，当即脱下一件外套赏赐给他，并对贾尼姆说：“请你原谅我吧！”


    贾尼姆说：“奴仆和他手上拥有的东西全都属于主人。”


    哈里发十分高兴，当即命单拨一座宫殿给贾尼姆居住，还每月供给他丰厚的薪金和口粮。贾尼姆把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也接到宫中居住。哈里发听说贾尼姆的妹妹菲特娜生得楚楚动人，便央人为他说媒，贾尼姆当即答允，说：“她是主上的奴婢，我是主上的奴仆。”


    哈里发感谢贾尼姆，赏给他十万金币，并召来法官和证人，当日写下两份婚约。一份是哈里发娶菲特娜为妃的，另一份是贾尼姆和姑图·谷鲁比成婚的。当晚两对新人结婚志喜，共度良宵。次日清晨，哈里发命人将贾尼姆和姑图·谷鲁比的故事记录下来，当作史料保存，为的是让后人了解，命运是如何使人经历了种种奇异的遭遇。

 第25章 辛巴德航海历险记(1)

    相传，在信民们的首领哈里发哈伦·拉希德时代，巴格达城里有一个名叫辛巴德的脚夫。他家境贫困，每天用头顶着东西为别人运送物品。


    一个酷热的夏天，他头顶一件很重的物品，浑身大汗，疲惫不堪地走在送货的路上。他在路经一个商人家的大门时，看见那里清扫得干干净净，喷洒得清清爽爽，风里透着些清凉，大门旁边有一个很宽的石凳，便走过去，将他头顶上的东西放在石凳上，打算透透气，休息片刻。这时，从那大门之内刮来一阵令人惬意的凉风，随风飘来一股香味。脚夫情不自禁地陶醉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只听得大门里面传来悦耳动听的琴声，婉转舒扬的琵琶声，珠圆玉润的歌声以及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的美妙歌声。他侧耳细听，发现其中有斑鸠、金丝雀、八哥、夜莺、鹬鸟等许多鸟儿在用各种声音和各种语言啭唱和赞美真主。


    脚夫辛巴德此刻也兴奋起来，他悄悄走到门前，透过门缝朝里面窥视。只见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里有许多侍童、奴仆和侍卫，那排场只有帝王才能拥有。他正在那里目不转睛地张望着，一阵扑鼻的香味随风飘来，那是源于各种美味佳肴和上好饮品的饭菜酒香。


    脚夫辛巴德见状，不由得仰望上苍，喟然长叹：“我的主啊，至高无上的主，您是造物主，您是给人衣食的主，您想给谁衣食，便会毫不计较地给他。求您宽恕我的所有罪孽，我向您忏悔我的所有过失。主啊，我绝不抗拒您的裁决和您的力量。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来不问前因后果，您是万能的主。至高无上的主啊。您想让谁富谁就富，想让谁尊贵谁就尊贵，想让谁卑贱谁就卑贱。您是唯一的主宰，您的地位多么崇高！您的权威多么强大！您的安排多么周全！奴仆之中您想恩泽于谁，便会让他承受您的浩荡洪恩。此处的主人过着富贵已极的生活，享受着各种上等香水，吃着美味佳肴，喝着美酒玉液。您掌握和主宰着众生的命运，使他们有的奔波劳累，有的纳福清闲，有的人欢乐，有的人像我这样终日劳累奔波，受尽屈辱。”接着，他吟道：


    多少世人受苦难，


    一生劳累无清闲。


    终日艰辛做牛马，


    吃喝享乐吾无缘。


    我本累得快要死，


    复再加码实不堪。


    愤看他人尽享福，


    独我负重苦无边。


    岁月之长可为最，


    可曾重负似这般？


    此人尊贵又逍遥，


    穿金食玉赛神仙。


    世人皆都源精血，


    我与此君无二般。


    孰料贫富天壤别，


    美酒与醋不一般。


    此话并非说谵语，


    是是非非您公判。


    脚夫辛巴德吟罢，正打算扛上物件赶路，却见从门里走出一个年纪不大、面容俊秀、身材端正、穿戴华丽的侍童，上前来拉住他的手，对他说道：“我家主人请你进去说话。”


    脚夫辛巴德本想借故推辞，但是没有成功。他只好将头顶上的物件放到门口的过道里，随那侍童走进院内。只见这栋住宅富丽堂皇，无比壮观，透着既温馨又庄重的氛围。席间摆着各种各样的花卉和果品，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和玉液琼浆应有尽有，各种乐器，一应俱全。达官贵人和王公贵族，围坐在一起。五彩缤纷的美女们按顺序坐在一旁，各持乐器，边弹边唱。


    在宴席的正首，坐着一位受人尊敬的大人物，岁月虽使他两鬓斑白，却依然风度翩翩。他仪表堂堂，神采奕奕，透露出威严、庄重、尊贵和自信的气度。


    脚夫辛巴德见眼前这个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想：“以主起誓，此地定是天堂的地界，或者是帝王的宫殿。”他恭恭敬敬地上前，向众人问候致意。


    脚夫辛巴德跪伏于地，向众人问候致意后毕恭毕敬地垂头站立在他们面前。主人请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亲切地与他交谈，欢迎他的光临。主人一边谈一边为他端来各种上好的美味佳肴，脚夫辛巴德口诵“以大慈大悲的主的名义”吃了起来。吃饱喝足之后，他赞美真主，感谢主人的盛情款待。


    主人说道：“欢迎你，你的白天充满吉祥。你名叫什么？做什么营生？”


    “我名叫辛巴德，每天头顶肩扛，为人们搬运，靠收取小费糊口。”


    主人笑着说道：“脚夫啊，你可知道，你的名字同我的名字一样。我名叫航海家辛巴德。脚夫啊，我想听听你方才在门外吟过的诗句。”脚夫辛巴德闻言顿感羞愧难当，答道：“以主起誓，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同我一般见识。因为终日劳累，备受艰辛，到头来却身无长物，一贫如洗，所以人穷志短，教人学得无礼，说话粗俗不堪。方才信口胡诌出几句歪诗，多有冒犯，万望恕罪。”


    航海家辛巴德安慰他道：“别不好意思，你我既已成为兄弟，就把你方才吟过的诗句再对我吟诵一遍吧。我适才听你在门外吟诵，觉得那诗不错。”


    于是脚夫辛巴德便将他方才吟过的诗又吟诵了一遍。航海家辛巴德听罢，大为赞赏，对他说道：


    “你要知道，我有一个奇特的故事，我将把它讲给你听，把我从前的经历和遭遇全部告诉你。别看我今天享受荣华富贵，备受人们尊敬，这一切都来之不易，那是我历尽千辛万苦，经过无数艰难险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你可知道我曾经历多少艰险，付出多少辛劳？我外出做过七次旅行，每次旅行都有一个令人难忘的故事。所有这些都是天命，命中注定的事情是无法逃避的。”


    航海家辛巴德讲道：


    诸位尊敬的客人，先父生前经商，是一位社会名流和巨商大贾，拥有家资巨万，钱财无数。他平生乐施好善，博施济众。家父去世时我还是个小孩子，他给我留下了大量钱财、家产和田产。我长大之后，自己经手管理这些财产，便开始花天酒地的生活，终日穿金佩玉，喝美酒、食佳肴。同时结交了一班年轻后生，终日同这帮酒肉朋友厮混在一起。我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不变，便一味地吃喝玩乐，挥霍无度。


    过了一段时间，我幡然醒悟，恢复了理智。这才发现自己的钱财已经挥霍一空。面对这种情况，我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我突然想起了从前听人讲起过的圣人大卫王之子所罗门大帝的明训：“世上有三种事情胜过另外三种事情：死亡之日胜过诞生之曰，活着的狗胜过死去的狮，坟墓胜过宫殿。”


    想到这里，我振作起精神，将家中的家具、服饰和房产以及手中所有的东西悉数变卖，凑足三千迪拉姆，打算前往异国他乡去谋个营生。这时，我想起了一位诗人作的诗：


    付出汗水有多少，


    收获便会有多少。


    胸怀鲲鹏之志者，


    自然需要把夜熬。


    欲求珍珠须下海，


    欲求富贵须辛劳。


    不想攀登欲登高，


    枉求一生也徒劳。


    这首诗激励了我，我打定主意，用变卖家产的钱购买了一批货和部分旅行用品，打算从海路出发去实现我的愿望。于是我乘上船，顺流直下，随一伙商人前往巴士拉。我们在海上航行了几天几夜，经过了一座又一座岛屿，从一个海域来到另一个海域，从一片陆地来到另一片陆地。途中，我们每经一地，便停靠上岸，同当地人进行买卖和易货交易。


    有一天，我们来到一座岛上。这座岛上风光绮丽，宛如天堂中的一座花园。船长带我们停泊抛锚。搭好浮桥后乘客全部下船，来到岛上。他们各自忙个不停，有的支起锅灶，生火做饭，有的忙着洗浴或游览岛上那绮丽的风光，我也随着人们在岛上四处游览。


    正在这时，突然船长站起身来，对众人高声叫道：


    “各位乘客，赶快上船，动作快一点！把所有东西都丢下，快逃命吧！大家所在的并不是一座岛，而是浮在海面上的一条大鱼，天长日久，鱼背上积满沙砾，变成一座岛屿的形状.上面长出了树木花草。你们在上面生火煮饭，大鱼受到火烤，感到了烫热，便动了起来。它马上就要带着你们潜入大海，如果不赶快逃命，你们就会被全部淹死，赶快逃命吧！”


    航海家辛巴德接着讲道：


    船长对众乘客大声叫道：“诸位快丢下东西逃命！”众乘客闻听，大惊失色，丢下东西和行李，抛下脸盆和锅灶，纷纷上船逃命。有些人已经上了船，有些人还没来得及上船，那座“岛”便活动起来，带着上面的所有东西沉入海底，顷刻间波涛汹涌的大海将眼前的一切都吞没了。


    我是未来得及上船而留在“岛”上的乘客当中的一个，同所有未来得及逃走的乘客一起沉入大海。但是至高无上的主拯救了我，他赐给我一块大木板，才使我绝处逢生，免于一死。那木板原是人们洗浴时用的浴盆上的一块木板，被风浪打碎后漂在海面上的。我用手紧紧抓住它，双腿似船桨那样划着水，海浪冲得我左右摇摆。


    船长不顾溺水者的性命，扬帆起航，载着已经上船的乘客走了。我眼巴巴地望着那只船，直到它从我视线中消失。我料定自己此番必死无疑，只好听天由命。


    夜晚来临，我紧贴在那块木板上，任由风吹浪打。就这样，我趴在木板上，度过了一天一夜，靠风浪的帮助，漂到一个高出水面许多的海岛。岛边有许多垂向海面的大树，我抓住了一棵大树上的一根树枝，借助它攀上海岛。这时我才发现双腿被鱼咬得鲜血淋漓，只因过度伤心和疲惫而毫无感觉。来到岛上，我惊魂未定，便像死人一般昏沉沉地躺在地上，渐渐失去了知觉，直到第二天才苏醒过来。


    翌日天亮，太阳照射在我身上，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岛上，起身一看，发现双腿已经肿胀。面对此情此景，我内心不由得十分凄然，我艰难地向前爬行。岛上有各种各样的水果，还有许多清冽爽口的甘泉。我饿了就吃水果，渴了就喝泉水。就这样过了几天几夜，我恢复了精力和体力，行动也渐渐自如，便一边在岛上四处走动，观赏至高无上的主所创造的各种树木和花草，一边考虑自己目前的处境。我从树上折下一段树枝，做了一根拐杖，以便行走时借力。


    就这样，我一直在那些群岛上游览，遍赏岛上的珍草异木和瑰丽景色。直到一天，我像往常那样拄着拐杖，站在海边，只见一艘轮船从远方驶来，上面有许多商人。


    轮船驶进城市的港口，船长落下船帆抛下锚，然后搭好浮桥，船员们将船上所有的货物全部卸到岸上。他们慢腾腾地卸货，我站在那里为他们登记。我问船长：“船上还有其他东西吗？”


    “是的，先生。在舱底还有一批货物，但货主在途中一个岛附近淹死在大海里。”


    那船长对我说道：“这批货物的主人已经淹死在大海里，他的货物还在我们船上。我们想把他的货物卖掉，将货款送给他在和平之邦——巴格达城中的亲人。”


    我忙问船长：“那位货主叫什么名字？”


    “他名叫航海家辛巴德，已经淹死在大海之中。”船长答道。


    我听他如此说罢，当下定睛一看，遂对他大叫一声，说道：


    “船长啊，你可知道，我就是你方才提到的那位货主。我就是航海家辛巴德！当时我同一伙商人一起下船，登上了那座假岛，在那条巨大的鱼背上漫游。当那条鱼活动起来，你大声叫着要我们上船时，有些人来不及上船，被海水淹没了，当时我就在那些被海水淹没的人当中。但是至高无上的主将人们原来洗澡用的大木盆上的一块木板赐给我，使我死里逃生，幸免于难。我爬上那块木板，用双腿作桨，向前划水，靠风浪帮助，来到这座岛上。你船上的这批货物是我的货物，也是我的生计之资。”


    他们将货物还给我。我见那些货物上赫然写着我的名字，而且一件也不短缺。我打开货箱，从中取出一些贵重物品，让水手们替我扛着，随我来到王宫。我告诉国王，这艘船便是我落水之前乘坐的那艘。并告诉他，我的货物已经完好无缺地运达，这是从货物中拿出来送给他的礼物。


    我登上船，在至高无上的真主的恩顾下开始旅行。那些天风和日丽，海面上风平浪静，真是天公作美。依靠运气和天命的帮助，我们昼夜航行，平安到达巴士拉城。我在巴士拉小住了一段时间后，便带着价值连城的货物、土特产品和行李前往和平之都巴格达。


    到达巴格达，我急急忙忙地朝我家所在的那条街奔去。回到家中，亲戚朋友们全都前来看望我，我花钱为自己买了仆人和婢女，然后又花费大量资金，买下许多宅院和田产。我悉心生意，广交朋友，日子过得比先父在世时还要红火。


    第一次航海归来之后，我过着奢侈豪华、逍遥自在的生活。有一天，我突然心血来潮，打算再次外出旅行。因为我向往经商，喜欢周游列国和天下诸岛，还能挣些钱回来花销。于是，我从我的积蓄中拿出许多钱，采购了大批货物和许多旅行用品，包扎停当。我将货物运到海边，见那里正好有一艘崭新的豪华轮船准备起航，轮船上竖着用漂亮的布匹制成的船帆，船上船员水手众多，给养充裕。我将货物装上船，然后便同一伙商人一起登船。


    我们当日起程，在海上航行，从一个大海驶往另一个大海，从一座岛屿来到另一座岛屿。每在一处停泊，我们便上岸同当地的商人、达官贵人以及买卖人进行买卖和易货交易。


    我们边走边进行买卖交易，一路顺顺当当。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命运将我们抛到一座海岛。这座岛上树木郁郁葱葱，累累果实缀满枝头；遍地奇花异草，百花争奇斗妍，到处弥漫着花草的馨香；树上百鸟啭唱，声声悦耳；河中流水潺潺，清澈透底。虽然这岛上有如此仙境，却不见一丝人烟。

 第26章 辛巴德航海历险记(2)

    船长将船靠岸停泊，商人和乘客们全都登上岛，观赏岛上的树木、鸟类和绮丽的风光。他们齐声赞美万能的、独一无二的真主的造化神力。我也同其他人一起来到岛上，坐在树林中一处清澈的山泉旁边，就着甘甜的泉水吃着从船上带下来的食物。微风习习吹来，我顿感十分惬意，不知不觉中竟酣然入睡。那一觉睡得可真香，我在睡梦中享受着那令人惬意的微风和随风飘来的芳香。不料待我一觉醒来，却见岛上人踪皆无，那艘船已经载着乘客们离去，他们中的众多商人和船员们谁也没想到我仍滞留在岛上。就这样，我被孤零零地丢在岛上。我孑然一身，一无所有，既无食品，亦无饮料。我心神不安，身体疲惫，精神沮丧到了极点，几乎对生还已经绝望。


    我竭力振作精神，在岛上四处乱逛。由于害怕，我不敢坐在任何地方。后来，我攀上一棵大树，从树上朝四下张望。只见四周除去蓝天、大海、树木、鸟雀、若隐若现的礁石与遍地的沙砾之外，什么也没有。我又望了一会儿，发现在岛上有一个白色的庞然物体。于是，我从树上下来，朝那白色物体所在的方向走去。走啊走啊，一直来到它跟前，原来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白色圆形大拱包。我走到近前，围绕它转了一圈，却未见到一个入口。整个拱包光洁如镜，我无法爬上去，便在我驻足的地方做了标记，然后围着拱包测量它的周长，测得其周长足足有五十步之多。我站在那里绞尽脑汁地冥思苦想，试图找到能够进入拱包里面的办法。此刻，夕阳西坠，眼看白天就要过去，可是我依然没有找到一个良策，不由得十分焦急。突然，太阳隐去不见了，天色渐渐变暗。我下意识地觉得太阳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当时正值夏天，出现这种情况十分反常，我不由得感到有些诧异，便仰起头，朝天上观看。只见一只体积庞大、翅膀宽阔的巨鸟正在天空中飞翔，就是它遮住了太阳，使岛上处于它的阴影之下。我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这使我想起了从前听常外出旅游的人们讲的一个故事。


    在一座岛上，有一只叫作大鹏的巨鸟，用大象喂食幼雏。想到这里，我恍然大悟，断定那个白色的大拱包原来是那只大鹏所下的蛋，遂不由得对至高无上的真主的造化能力发出由衷的赞叹。


    就在这时，那只大鹏降落在那个白色大拱包上，用巨大的双翼抱住了它。大鹏将双腿向后伸展着地，在那个白色拱包上入睡了。


    我见状，忙从头上解下缠头巾，搓成绳子，扎在自己腰间，然后将自己紧紧捆绑在大鹏腿上，心中暗想：但愿这只大鹏能将我带到有人烟的地方，那样要比我孤零零地困在这座孤岛强似千倍。我担心大鹏会在我熟睡时带着我飞走，所以，那夜我通宵未敢合眼。


    翌日黎明，天色大亮，大鹏从它所孵的蛋上站起身来，一声长鸣，带着我振翅飞上天空，我感到它已飞到了云霄。少顷，它又稍微降低了一些高度，从云端降落到一个高高的山丘上。待它落到地面之后，我赶忙动手，战战兢兢地从它腿上解下绳结，然后迅速走开。


    大鹏用爪子从地面上抓起一个东西，又飞上云霄。我定睛一看，原来它从地面抓走了一条又粗又长的巨蟒。它抓着巨蟒朝大海飞去。我见状不由得又是大吃一惊。


    我信步走着，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高巅之上，下面有一个巨大的深谷，深谷旁边是一座巍峨的高山，那山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任何人也无法攀登上去。我见状不由得暗暗叫苦。心想，还不如留在那座孤岛上呢，那里要比这荒凉之地好得多。因为岛上有各种水果可食用，有泉水与河水可解渴，而这个地方既无树木可遮荫，又无果实可充饥，更无河水可消渴。别无他法，只有仰仗全知和万能的真主啦！我真是运交华盖，倒霉透顶。本想脱离险境，谁知竟避坑落井，刚刚摆脱一个灾难，却又落入另一个更大的灾难之中。


    我振作起来，在那个谷地里行走。突然，我发现谷地的地面全是钻石，就是人们常用来给金属和珠宝钻空、为器皿和玛瑙打眼的那种钻石，它是一种坚硬无比的宝石，铁器和石头均奈它不得。


    那个谷地里遍地是蟒蛇和毒蛇，每条都像椰枣树那样又粗又长。最大的蛇可将大象一口吞下。不知为何，那些蛇却害怕被大鹏和隼鹰抓去撕个粉碎，所以昼伏夜出。


    我身处那个山谷，内心懊悔不迭。心想：“天哪，我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我在那个山谷里战战兢兢地走着，四下环顾，想寻觅一处安全的地方过夜。因为心中对那些毒蛇和蟒蛇万分恐惧，所以早把饥渴疲顿忘到脑后，只是全神贯注地寻找安身之地。我终于发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个山洞，于是便走了过去。来到近前一看，发现洞口很窄，我钻了进去，用力将一块巨石推了过去，用它堵住了洞口。心想：“我进了这个地方，这下可安全了。等天亮之后，我再出去，看看运气如何。”


    少顷，我环顾四周，猛然看见一条正在孵蛋的蟒蛇酣睡在山洞中央。我顿时吓得头发直立，浑身起鸡皮疙瘩。万般无奈，我只好听天由命，随遇而安。那晚，我在山洞里彻夜未眠，直到黎明。


    天亮之后，我将堵在洞口的石头挪开，钻出山洞。由于彻夜未眠，再加上忍饥挨饿，担惊受怕，只感到头晕脑涨，像醉汉一样在山谷里蹒跚地行走。


    就在这时，一只被屠宰的羊忽然落在我的面前，四周却不见一个人。我甚感诧异，想起从前听一些商人和旅行家们讲过，钻石山上山高路险，危险重重，任何人也无法爬上去，但是经营钻石的商人们却想出一个高招，他们把羊牵来，将其屠宰，剥去皮，洒上水，然后从山顶上将它扔到谷底。这样，湿嫩的羊肉便会沾上一些钻石，商人们将羊肉丢在谷底半天不管，待鹰隼鹏雕之类的猛禽飞落谷底，用爪子将那羊肉掠起，带至山顶落下，这时商人们便从暗中走出来，对那些猛禽大喊大叫，将它们吓跑，然后跑过去，拣拾沾在羊肉上的钻石。不用这种办法，任何人都无法得到谷底的钻石。


    航海家辛巴德接着对朋友们讲述他在钻石山上的经历：


    我在钻石山下的谷底里看到突然从上边扔下来的羊肉，想起了从前听到的这个故事，便马上跑过去，在地上拣了许多钻石，装进口袋和衣服，接着又将缠头巾和胸前胸后塞得满满当当。正在这时，只见一只大羊又落了下来，我便把自己同它拴在一起，我脸朝上躺下，将它抱在胸前，紧紧抓住。突然之间，大羊飞离地面，升到半空，原来是一只老鹰俯冲下来，用爪子将它掠起，飞向空中。那只鹰带着我们越飞越高，一直来到山顶。那只鹰降落后正打算开肠破肚，美餐一顿，忽听身后一阵高声喊叫，伴随着山顶上敲击木头的声音，老鹰受惊飞走，我赶快将自己从羊身上解下来。这时，那位方才冲着老鹰大喊大叫的商人急趋至死羊跟前，见浑身血污、一副骇人形象的我站在那里，早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战栗不止，哪里还敢同我讲话。他将死羊翻来覆去地细细查看，什么也没找到，遂大声叫道：


    “真让我失望！毫无办法，唯有仰仗真主啦。求主庇护我们免受魔鬼的伤害。”


    他懊恼不迭，无可奈何地拍着巴掌，神情沮丧地叹道：“真让人伤心啊，怎么会是这样呢？”


    我走到他跟前，来等我开口，他先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你别怕，我是人，而且是好人。我原是一名商人，我的经历曲折，故事离奇，来到这座山上和这个山谷的原因更是令人奇怪。你会从我这儿得到令你高兴的东西。我有许多钻石，我将送给你数量可观的钻石。我手中的任何一颗钻石都会比你想得到的要好，所以你不用着急，也不用害怕。”


    商人听罢满怀感激地为我祈祷祝福，然后便同我交谈起来。其他商人听到我同他们的伙伴说话，也都走到我跟前，他们每个人都向山谷里抛了屠宰后的羊。他们来到我们面前之后，向我问候致意，祝贺我平安脱险，然后带着我一起离开山顶。我将自己旅途中的经历和遭遇全部告诉了他们，还对他们说明了自己来此地的原因。我拿出许多钻石，送给那位死羊的主人，因为我是悬挂在他的死羊下面才得以逃出钻石谷。那商人欢天喜地，为我祈祷祝福，对我千恩万谢。众商人也纷纷说道：


    “以主起誓，你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等于你又活了一次。以前从来没有任何人到过那个地方而又逃出来过。感谢真主使你平安脱险。”


    当夜，我看他们在一个既安全又幽雅的地方过夜。想到自己从遍地是毒蛇和蟒蛇的钻石谷安然脱险，来到有人烟的地区，内心感到无比快慰。


    翌日天亮，我们在那座高山上的小路向前行走，一路上看到许多蛇。我们走啊走啊，来到一座美丽的海岛中的一个花园，花园中生长着樟脑树，每棵树下都有可供一个人纳凉的树荫。如果有人想取樟脑，只要用一个长东西在树上方捅个洞，然后在底下放上一个器皿，就可以接到从树洞中流出的汁液。樟脑水从洞口中流出，凝结成蜡状，这就是樟脑。此后，那棵树便会干枯，化为柴薪。


    在那座岛上有一种野兽，名叫犀牛，它就像我们国家中的黄牛和水牛那样吃草为生，但它的块头比骆驼还大，它以青草为食，是一种大型动物，头顶正中长着一只很粗的独角，体长约有十腕尺。


    海员、旅客和遍游天下名山大川的旅行家们都说，这种被人们称之为犀牛的野兽，会用它的独角将身高体壮的大象挑起来，头顶着大象在岛上和海边吃草或玩耍，而它自己却浑然不觉，似乎并未感到大象的存在。大象被它用角挑死。经炎热的太阳一晒，身上的油脂便会流到犀牛头上，从它头上又会流进它的双眼，于是它的双眼便会被大象身上流下的油脂糊住，变得目不能视，形同瞎子，只好躺在海边。这时往往有大鹏飞来，用爪子将它攫起，把它带到幼雏跟前，用它的皮肉和角喂食幼雏。


    我在那座岛上还看到无数的水牛，其种类却与我们寻常所见的水牛不大一样。此外，岛上还有一些黄牛。


    那些商人用他们的货物和土特产品同我交换钻石，帮我运载那些货物。我同他们一路行走，周游列国，尽览天下美景和真主所创造的一切。从一个山谷来到另一个山谷，从一座城市来到另一座城市。沿途一路进行买卖交易，最后来到巴士拉城。我们在那里小住几日后终又回到了巴格达。


    我第二次航海归来，兴高采烈，心情格外舒畅。经历千难万险，平安归来，焉能不高兴？我心满意足、逍遥自在地在巴格达住了一段时间，接着便又想外出旅行散心。我渴望那种买卖经商、赚钱获利的生活。人的内心是邪恶的标志，于是我便采购了大量最适宜海上运输的货物，捆扎起来，打算将这些货物从巴格达运到巴士拉。我来到海边，见那里正好有一艘大船准备起航，船上有许多商人和乘客，全是正派之人，其中有待人和气的水手，也有一心向善的教民，我同他们一起上了那条船，乘客们向至高无上的主祈祷，求主保佑一路平安。轮船在一片祈愿声中扬帆起航，开始了航行。


    我们一路航行，从一个海域驶向另一个海域，从一座岛屿驶向另一座岛屿，从一座城市来到另一座城市，每到一地，我们都观光游览，进行买卖交易。一路上，大家高高兴兴，和睦相处。有一天，我们航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船长站在船舷，注视着茫茫的海面。突然，他用手掌抽打自己的嘴巴，扯自己的胡子，撕自己的衣服。接着落帆抛锚，继而大叫起来。我们忙问：


    “船长，你这是怎么啦？”


    “各位乘客，海风将我们的船刮离了航线，命运将我们抛到了猴山。此山从未有人去过，也从未有人能够从此山安然逃脱。”


    我一听，便预感到此番凶多吉少，说不定众人将会全部命丧此地。


    船长话音未落，只见成群结队的猴子朝我们跑来，将船团团围住。它们如同飞蝗一般，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船舷和海滩。我们担心若是有谁打死一只猴子或是驱赶它，它们便会将我们统统咬死。我们站在那里，战战兢兢，生怕它们将我们的干粮和行李掠去。它们是最卑鄙无耻的野兽，有着狮子般的铁石心肠。它们看我们的目光令人心悸，无人明白它们的言语，也无人清楚它们的打算。它们是一群与人为敌的野兽，天生的小眼睛、黑面孔，身材矮小，身长约为四拃。


    猴子们爬上缆绳，用牙齿将它咬断，然后又将船上所有的绳子都咬断，船被风一吹，向岸边倾斜，最后搁浅在猴山附近的陆地。于是，猴子们将船上所有的商人和乘客统统押到岛上，又将船上所有的东西抢掠一空，统统带走。


    我们在岛上采摘树上的各种干鲜水果，就着河水果腹。我们正在觅食行走之时，岛中间一座房子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朝那座房子走去，原来这是一座宏伟的宫殿。宫殿四周有高高的围墙，门口有两扇敞开着的紫檀木大门。我们走进宫殿大门，发现里面有一个像围场那样宽广的马厩，四周有许多门，中央有一座高高的大石台，石台上面有一个大火炉，火炉上摆放着许多烹调用具。四周有许多骨头，却不见一个人影。我们见状，颇感惊奇，于是便坐在那宫中的马厩中稍事休息，此后便在那里睡着了，从中午一直睡到日落西山。

 第27章 辛巴德航海历险记(3)

    突然之间，地动山摇，只听得半空中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接着便有一个似人非人的庞然大物从宫殿顶上降落下来。只见它皮肤黝黑，身材伟岸，宛如一棵粗大的椰枣树，双眼如同两把火炬，满口生着野猪般的獠牙利齿，井口般的血盆大口，驴唇似的厚嘴唇，下唇垂到胸前，双耳如毯，垂到肩头，双手指甲利如兽爪。


    我们见它这副凶恶的相貌，全都吓得惊恐万状，目瞪口呆。由于过度惊吓，个个都像死人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和其他旅伴们见到那个面目狰狞的庞然大物，全都吓得魂飞魄散。它从宫殿顶上降落到地面，在大石台上稍坐片刻，便起身来到我们面前，伸手将我从同伴们中间抓起来，用手拎着，翻来覆去地掂量。我在它手中仿佛就是它的一小口食物。它就像屠夫掂量被屠宰的羊一般掂量着我，见我浑身上下骨瘦如柴，又由于我受到极度惊吓而身体虚弱，再加上旅途疲顿而显得十分憔悴，浑身上下没有多少肉，便松手将我放下。然后抓过另一个同伴，就像方才掂量我那样拎着他翻来覆去地掂量了一番。就这样，它挨个掂量了每一个人，最后拎起了船长。船长肩宽体胖，浑身结实，那庞然大物一见，满心欢喜，像屠夫抓他的屠宰物一般，一把将他拎起，摔倒于地。然后，生起熊熊烈火，把船长架在火上烤熟吃了。吃完船长，它坐下稍事休息后就躺在石台上睡着了。片刻之后，他发出如雷的鼾声，那鼾声类似羊或其他牲口被屠宰前发出的哀鸣。它这一觉直睡到天亮，醒来后便起身出去了。当我们确认它已经走远，便开始议论纷纷，为我们那岌岌可危的生命而哭泣。大家都说，与其这么放在火上被烤死，还不如我们淹死在大海里或者被猴子们吃掉好呢。这种死法太残忍啦！但是，真主的意愿是不容违抗的，别无他法，唯有仰仗全知和万能的真主啦。我们将要这样悲惨地死去，却无人知道。到了这个倒霉的地方，简直没有一线生还的希望。


    我们强撑着站起身，走出宫殿，在岛上寻找隐身之地和逃跑的路线。只要不被烈火活活烧死，死亡对我们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们在岛上找了半天，也未找到一处藏身之地。眼见天色已黑，我们有心想在外面露宿，只是内心惶恐不安，只好又回到宫殿。我们刚坐下，便听得地动山摇，那个黝黑的庞然大物又来了。它来到我们面前，又像第一次那样把我们挨个拎起来掂量，看中我们之中的一个人后，便将他抓过来，像第一天对待船长那样如法炮制，将他烤熟之后吃掉。吃完之后倒头便睡。天亮之后，它又像往常那样，把我们丢在那里，自己出去了。我们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大家都说，以主起誓，即使我们投身大海淹死，也胜过被放在火上烧死。因为这种死法实在是惨不忍睹。其中一个人说道：


    “诸位听我一言，我们与其这样等死不如设计杀死它，以免受其祸害，也为天下的穆斯林绝除后患。”


    我对大家说道：“诸位兄弟，请听我说，假如我们要想杀死它，必须先把这些木头运出去，造一只像船那样的木舟。然后我们再想法杀死它，乘上木舟，到海上真主所愿意的任何地方去，或者我们在此地坐等轮船经过，搭船离开此地。倘若我们未能将它杀死，也可以乘木舟逃到海上，即使落入大海淹死，也比被放在火上烧死然后任人宰割要强千倍。逃得了便逃，逃不了落入大海淹死。我们也死得其所。”


    “以主起誓，这是一个好主意，是一个明智之举。我们大家都赞成。”


    于是，我们便开始实施我们的计划。先把木头搬到宫殿外面，造了一只木船，然后将它拴在海边，又往里面存放了一些食品。做完这一切后，我们又搬些木柴返回了宫殿，以免那庞然大物看出破绽。


    入夜时分，又是一阵地动山摇，那个黝黑的庞然大物像一只惯于咬人的疯狗冲进了洞里。然后又把我们挨个拎起来掂量，最后看中我们其中的一个人，便把他抓过去，像对待前两个人那样如法炮制。将他吃掉之后，又在石台上睡去。片刻之后，便鼾声如雷。我们悄悄起身，拿过两根竖在那里的铁钎，放到熊熊燃烧的火上，直烧得红如炭火。我们紧紧握着两根铁钎，来到鼾声如雷的庞然大物面前，趁它熟睡之机，对准它的双眼，大家一起用力狠狠戳了下去，那两根铁钎深深地戳进它的双眼。它大吼一声，震天动地，吓得我们胆战心惊。


    那庞然大物强忍着剧痛，从石台上站起来，四下摸索，我们左闪右躲，但却惊恐万状。不料，那庞然大物却朝大门走去，摸摸索索地出了大门，然后一阵狂吼，把我们脚下的地面震得发抖。它出了宫殿，绕来绕去，越绕离我们越远，最后渐渐消逝了。少顷，它带着一个雌性的庞然大物又返回来了。那雌性庞然大物比它块头还大，也比它更野蛮。我们见状不由得心惊胆战。我们迅速来到海边，解开我们拴在海边的木舟，跳上去，奋力划动。那两个庞然大物见我们上木舟逃跑，便用巨石朝我们打来，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被它们的巨石砸死了，只剩下我同另外两个人侥幸逃脱。木舟载着我们来到一座海岛。


    航海家辛巴德接着讲道：


    我们走啊走啊，一直走到太阳落山。这时，夜幕已经开始降临，我们只好找了个地方睡下了。没有多长时间，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发现一条又粗又长的巨蟒将我们围在中间。只见它体形庞大，腹大无比。它朝我们之中的一个人袭来，一口便生生将他吞入腹中。那巨蟒吞掉我们一个伙伴后便离去了。我们吓得魂飞魄散，既为我们难以自保的生命而焦心，又为失去同伴而悲伤。心中暗想：“天哪，这事情太离奇古怪啦，每一种死法都比前一种死法更为惨痛。”我们刚刚庆幸自己摆脱了那个黝黑的庞然大物的魔爪，没想到又遇上了这条狠毒的巨蟒。别无他法。唯有仰仗真主，听天由命啦。主啊，我们该怎样摆脱面前这场灾难呢？


    我们站起身来，在岛上无精打采地行走着，饿了便吃树上的果实，渴了便喝小河中的流水，就这样一直挨到天黑。我们看到一棵很高的大树。便攀了上去。我比同伴攀得更高些，在一根树枝上睡下。


    夜幕降临，天地间一片黑暗，那条巨蟒又来了，它左右环顾后径直朝我们所在的那棵大树爬过来，它爬到树上，来到我的同伴跟前，一口将他吞进腹中。蟒蛇吞吃了我的同伴之后，便爬下树，扬长而去。那一夜，我吓得趴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


    翌日早晨，直待天色大亮，我战战兢兢地溜下树来。我本打算投海自尽，彻底摆脱世间的苦难，但我的生命不容许我对它如此轻慢，因为生命是宝贵的。于是，我找来一些宽木板，横着绑在脚上一块，然后在胸前胸后和左右两肋分别竖着绑上一块，末了在头顶上横着绑上一块又宽又长的厚木板。这样，我整个人置身于木板中间，我将那些木板捆牢，然后便整个地躺在地上，我睡在那些木板中间，那些木板像笼子一样环绕着我。


    入夜，那条蟒蛇又像往常那样来了。它望见我，便朝我爬来。它围着我转来转去，却无法接近我。我被吓得像死人一般，瞪大眼睛看着它。那蟒蛇一会儿离我而去，一会儿又折身返回。如此这般，反反复复。每当它接近我，想将我吞掉，那些紧紧绑在我身上的木板便将它挡住。就这样，从日落一直相持到黎明。天亮之后，太阳升起，那蟒蛇才悻悻离去。


    蟒蛇走后，我伸手解开紧紧捆在身上的那些木板。被那条可恶的蟒蛇折腾了一夜的我，早已精疲力竭。我强撑着站起身来，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岛的尽头。我朝海面上望去，只见远方有一只船正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破浪行进。我赶忙抄起一根大树枝，一边对船上的人大声喊叫，一边朝他们挥舞着树枝。


    那船驶近我身边，船上人将我搭救到船上，询问我的来历。我便将我的遭遇和遇到的惊险从头至尾讲给了他们听。他们听罢，大为惊讶。他们给我拿来衣服，让我穿上遮体。接着，他们给我拿来一些干粮，我便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他们又给我端来清凉的淡水，喝下之后，我精神为之一爽，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我在船上安然休息了一段时间，精力恢复如前。是至高无上的主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于是，我赞美至高无上的真主，感激他赐予我的浩荡洪恩。


    这就是我此次旅行亲眼见到和亲身经历的最离奇的故事。


    诸位兄弟，我第四次航海旅行归来，便又像从前那样，沉溺于吃喝玩乐，醉心于声色犬马。由于此次外出旅行满载而归，赚回来许多钱，所以高兴得忘乎所以，早把旅途中遇到的所有艰难险阻忘记得一干二净。


    过了一段时间，我便又想外出旅行，周游世界，漫游列岛。我主意已定，便购买了一批适宜于海洋运输的货物，捆包停当，离开巴格达，前往巴士拉。我在海边漫步行走，寻找着过往船只，突然看到一艘豪华的大船，十分中意，便花钱买了下来。那是条新船，船上的设备崭新，我雇了一位船长和一些水手，又花钱为自己买了一些仆人和侍童，将货物全部装船；此后又来了一些商人，他们向我支付了运费之后，便将他们的货物也装上了船。我们高高兴兴地起航，默默祷告上苍，保佑我们一路平安，满载而归。


    我们从一座岛屿航行到另一座岛屿，从一个大海航行到另一个大海。一路观赏沿途岛屿和城镇的风光，上岸进行买卖交易。一天，我们来到一座荒无人烟的海岛。岛上虽无人居住，却见一座巨大的白色拱包矗立在那里，那拱包颇为宏伟壮观。


    商人们登上岛，观赏那座大拱包，他们十分好奇，便用石块砸那拱包，那拱包被砸破，从里面流出许多汤水，露出大鹏的雏鸟，他们用力将它拽出蛋壳，然后将它宰杀，得到许多鸟肉。


    当时我留在了船上，对发生的这一切并不知道，这时，船上的一位乘客对我叫道：


    “先生，你快来瞧那看似拱包的大蛋。”


    我站起身一看，忙大声对他们叫道：


    “你们不能这么干，否则大鹏会飞来将我们的船捣个粉碎，将我们全部杀死。”


    人们却未听见我的话。就在这时，突然太阳不见了，白天骤然变得黑暗。我们抬头仰望，只见大鹏的翅膀遮住了太阳的光线，使天空骤然变黑。大鹏见它的蛋被人砸碎，勃然大怒，尾随我们而来，对我们大喊大叫。不消片刻，它的伴侣也飞来了，两只大鹏在船上空盘旋，对着我们吼叫不停，那叫声比雷鸣还要震耳。我喝令船长和众水手：


    “赶快开船逃命吧，否则我们就全完啦！”


    商人们也全都跑上船，船长马上行动，扬帆起航，驶离了那座海岛。


    大鹏见我们的船驶入大海，便飞走不见了。我们急忙抓紧时间全速行驶，想尽快逃离此地，摆脱两只大鹏的纠缠。不料，那两只大鹏去而复还，又追踪我们而来。它们分别用爪子携着一块巨大的山石，那雄大鹏将它爪子中的巨石照准我们的船抛了下来。船长眼疾手快，急打船舵，那巨石擦着船舷落入海中，激起千层巨浪，将船忽而掀到浪尖，又忽而抛到谷底。我们也被折腾得翻天覆地。在这种情况下，船几乎失去了控制。那巨石落入海中时，我们都看到了海底。


    接着，那只雌大鹏又将它携带的那块巨石朝我们砸来，这块巨石比刚才那块巨石稍微小一些。也是命中注定，那巨石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们的船尾，将船砸得粉碎，船舵被震成二十多块，四处乱飞。船上所有的人和东西统统落入海中。


    我拼命挣扎，企望死里逃生。至高无上的主赐给我一块船板，我攀上去，趴在上面，用双脚划水，借着风浪的帮助，向前划行。那船原来在距离海岛附近的地方沉入海中，所以命运又将我抛回了那座海岛。由于极度疲惫，再加上又饥又渴，我爬上海岛，已是气息奄奄，近于死亡。


    我在海滩上躺了一个时辰，这才将气息调理匀实。心中安定下来后，我站起身，在岛上四处察看。这里像天堂中的花园，树木郁郁葱葱，河流汹涌澎湃，鸟儿鸣啭，在赞美至尊永恒的主。岛上生长着各种树木和花草，树上果实累累。我采摘了许多水果，填饱肚子，然后又喝了一些河水。吃饱喝足，我赞美和感谢至高无上的主。


    就这样，我坐在岛上，直到傍晚夜幕降临，这才站起身来。由于疲惫不堪和担惊受怕，我就像一个即将被杀死的人一般，既听不见什么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人，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只好又原地躺下，浑浑噩噩地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我强撑着站起来，在那些树木之间走着，看到一条小溪从一个山泉里汩汩涌出，便走到在那条小溪边上。


    一天，我站在海边眺望，看见一条船驶进这座海港城市。船上载着许多商人和货物，他们上岸进行买卖和易货交易，用他们的货物换取椰子和其他土特产品。我跑去告诉了那位朋友，我想乘船返回家乡。他对我说：“主意你自己拿。”于是我便向他告别，来到船边。我和船长讲定了租金然后离别那座城市，开始了船程。


    航海家辛巴德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第28章 辛巴德航海历险记(4)

    诸位兄弟，各位朋友，我从第五次航海旅行归来，便沉溺于吃喝玩乐，醉心于声色犬马，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十分惬意，早把旅途中所遇到的艰难险阻忘得一干二净。有一天，一帮商人外出经商归来，带着一路风尘前来看望我。这使我想起了从前我旅行归来，迈进家门见到亲朋好友时那种高兴的情景。他们的来访勾起了我外出经商的念头。于是，我便购买了一批适宜海上运输的贵重货物，先从巴格达运送到巴士拉，正巧碰见一艘大船正要准备起航，上面坐着许多大商巨贾，携带着大量贵重货物，我便将货物也搬到那只船上。


    我们离开巴士拉，昼夜不停地航行，从一个地方航行到另一个地方。沿途进行买卖交易，游览各地风光，尽享了旅途的乐趣。


    一天，我们的船正在大海上航行，突然船长大叫一声，扯下缠头巾扔在地上，急得只打自己耳光，撕扯自己的胡须，随后便跌倒在船舱。


    商人和乘客们全都围在他身边，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船长叹道：“诸位，我们的船迷失了航向，现在已经离开我们原来所在的那片海区，进入了一片我们不明航线的海面。如果主不赐给我们一条生路，使我们平安离开这里，那么我们所有人都将遭到灭顶之灾。大家快祈求真主搭救我们的性命吧。”


    船长说完站起来，攀上桅杆，想把船帆放下来。不料，风大浪急。船被刮得开始倒行，船舵撞在一座高山上。船长从桅杆上下来，无可奈何地说：


    “别无他法，唯有仰仗全知万能的真主啦。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止它发生。大家要知道，我们今天遇到了一场灭顶之灾，谁也无法逃脱和幸免。”


    船上的乘客们听了，自感难逃厄运，于是全都哭着互相诀别。一个大浪打来，船撞在山上，瞬间，船板解体，商人和船上的所有货物全部落入海中，有的人被淹死，有的人攀住了那山体，爬了上去。我便是那些攀到山上的许多人之一。那是一座巨大的海岛，海岛边上有许多被山体撞碎的船。海滩上有大量被海水漂过来的贵重东西，其中有钱财和行李。数量之多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我登上海岛，信步行走，在岛中间发现一个汩汩向外涌水的山泉，在那泉水中有许多各种各样的珠宝、名贵的矿石、硕大无朋的宝石和只有帝王才有的大珍珠。这些宝物比比皆是，像碎石一般遍布山间的水道中，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我们在那座岛上见到许多沉香和龙涎香，还有一处类似龙涎香的泉水，经太阳一晒，它便像蜡一样流出，一直流到海滩。海中的巨鲸将它吞入腹中，沉入海底。那东西在巨鲸腹中发热，巨鲸只好将它又吐到海中。于是，那东西便在海面凝结，被海浪又推到海边。那些识货的游客和商人便将它拣起来，带回去出售。


    而那些未被巨鲸吞掉的龙涎香，则在那泉边流动，继而凝结在地上，被太阳一照，它便又融化，腾起一股馨香气息在那山谷弥漫。那地方盛产这种龙涎香，只可惜外界的人很难到达那里，因为那座岛四面环山，陡峭险峻，任何人无法攀登上去。


    我们就这样在那岛上转来转去，欣赏着至高无上的主所创造的各种奇异的物体，对自己的处境和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切大惑不解，内心充满了恐惧。


    我们在海岛一侧收集了一点干粮，很节省地食用，两三天吃一顿饭，生怕干粮吃完后会连饿带怕地痛苦死去。每死去一个人，我们都为他洗浴净身，从岛边上拣一些从大海漂过来的衣服和布，当作殓衣为他裹身，然后将他埋葬。人们大量死去，岛上只剩下很少一些人，大家身体都十分虚弱，因饥饿再加上海边潮湿，人人都患了腹疼病。伙伴们又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最后岛上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时干粮也所剩无几。我不由得为自己的命运放声大哭，心想：“假如我死在其他伙伴之前，那该多好啊。他们可以为我洗浴净身。将我入殓埋葬。唉，别无他法，只有仰仗全知万能的真主啦！”


    他继续讲道：


    过了不久，我站起来，在那座岛的一侧为自己挖了一个深坑。心想，若是身体弱得不能动弹，感到死期将至，便躺在这座坟墓里，让大风把黄沙吹到我身上，将我掩埋住，我也就算死后有终，不至于暴尸荒野。继而，我又自责起来，埋怨自己没有头脑，做事太欠考虑，不该在经历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和第五次航海旅行，历尽艰险与磨难之后再次离开自己的家乡和城市，到这异国他乡来旅行。过去的每一次旅行都经历了比上一次旅行更大的艰难和危险。我不相信这次遇难能够获救，平安脱险。我悔不该到海上旅行，更不该三番五次地重蹈覆辙。我家中钱财无数，足够我后半生吃喝花用，甚至我连一半也用不完。为何还要冒此风险外出经商呢？


    我心想：“这条河有源头必有河尾。它肯定会有一处通向有人烟的地方。明智的办法是造一只能容自己坐下的小木舟，放到这条河中，乘舟而下。假如蒙至高无上的主许可，能够获救，便算万幸。倘若不能逃生，死在这条河里，也比坐在这个地方等死要好得多。”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然后，我站起身来，四处寻找，从那岛上收集了一些沉香和龙涎香木，用断开的船绳将它们绑在河边，又找来一些平直的船板，铺在那些木头中间，然后捆绑结实。我在那岛上拣了许多名贵矿石、珠宝、钱财和像石头子一样比比皆是的大珍珠，还收集了一些上好的纯沉香，一并放入船中。然后带上剩下的全部干粮，将船推入河中。我在小船两边绑上了两块木板，权作船桨。边划边吟诵道：


    不义之地当远离，


    弃下空宅向隅泣。


    离开此地去他乡，


    自有一片新天地。


    天变地变河山变，


    你却不变还是你。


    夜晚变故莫着急，


    每场灾难有终期。


    谁人志向在某地，


    归天终会在该地。


    莫派使者负重任，


    自慰还得靠自己。


    我一边想着自己会是什么结局，一边朝着山脚下这条小河的出口处划去。天色大暗，四周一片漆黑。我浑身累得疲惫不堪，一阵睡意袭来，不知不觉中我竟在小船上仰面睡着了。那小船载着我继续漂流。等我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一片光明，面前是一个十分开阔的地方，那只小船被拴在一座岛上，我周围站着一伙儿印度人和埃塞俄比亚人。他们见我醒来，便走拢过来，用他们的语言同我说话，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以为这是一场梦，是由于自己担惊受怕过度而在梦中出现的幻觉。


    这时，一个人走上前来，用阿拉伯语对我说道：“兄弟，你好！你是谁？从什么地方来到这里？我们是种田人，到这里来浇庄稼。发现你睡在船上，便将船拢住，拴在这里，等你慢慢醒来，再告诉我们你到这里的原因。”


    我对他说：“先生，以真主起誓，请你给我拿些吃的东西来，我已经饿得不行啦！等我吃过东西，你再问我吧。”


    那人飞快地跑去，给我拿来一些食物。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饱之后，休息了片刻，心神才渐渐安定下来。我赞美至高无上的真主，然后将自己的惊险遭遇以及在那条小河中的艰难经历从头至尾讲给了他们听。


    那些人听罢，互相之间议论纷纷，他们说道：“我们一定得带他去见我们的国王，让他亲口对国王讲述他的惊险经历和苦难遭遇。”


    于是，他们同我一起抬着那只小船和船上的所有钱财、珠宝和金银首饰，去见他们的国王。他们把我领到国王面前，将我的故事禀告了国王。国王向我问好，欢迎我的到来。而后问起我的情况和我遇到的惊险经历。于是，我便将自己的经历和遭遇从头至尾讲给了国王听。国王听罢，惊讶不已。


    这时，我站起身来，从那只小船里取出许多名贵矿石、珠宝、沉香和龙涎香，送给国王做礼物。国王收下礼物，对我盛情款待，让我在他宫中住下。这样，我同朝中大臣和达官贵人广泛结交，他们非常敬重我。


    一天，他们的国王向我打听起我们国家的情况，问起居住在巴格达的哈里发如何治国，我便将哈里发为政廉明、处事公正的情况向他做了介绍。国王听罢，对我说道：


    “以主起誓，这位哈里发为政无比英明，处事光明正大。你这么一说，真让我敬重他，我想备一份礼物，托你给他送去。”


    “谨遵国王之命，主上啊，我将礼物献给他，还要告诉他，您对他如何敬仰，心地如何真诚。”我答道。


    我在国王那里继续养尊处优地住了一段时间，过着豪华的生括，享受着无比尊贵的上宾之礼。


    一天，我正坐在王宫，忽然听说那座城市中有一帮人已经备妥船只，打算前往巴士拉。我心中暗想：“随同他们前往，没有任何人比我更为合适。”我急忙来到国王面前吻过他的手，对他说道：


    “我想同那些人一起乘他们备好的船只回国，因为我思念亲人和故乡。”


    “主意由你自己拿，如果你想留下来，我们非常欢迎，我们舍不得离开你。”


    “主上啊，以主起誓，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可是我思念亲人、故乡和我的孩子们。”


    国王听了我这番话，吩咐将那些备妥船只准备起程的商人召进宫，将我当面托付给他们，又送给我大量钱财和衣帛，还为我支付了船费，并让我给在巴格达的哈里发哈伦·拉希德捎去一份厚礼。


    然后，我告别了国王和所有经常来往的朋友，同商人们一起登船，开始了海上的航行。托至高无上的主的洪福，一路顺风，旅途愉快。我们从一片海域航行到另一片海域，从一座岛屿航行到另一座岛屿。平安抵达巴士拉城。我离船上岸，照旧在巴士拉小住了几天几夜，然后运着货物，前往和平之城巴格达。到达目的地后，我立即晋见哈里发哈伦·拉希德，向他转交了国王的那份礼物。接着，我将钱财和行李全部存放到库里，径直奔向我家所在的那条街。亲友们闻讯全都迎上来，我给他们分别散发了礼品，然后又对穷苦人家大量施舍和馈赠。


    诸位，我第六次航海旅行归来，便又故态复萌，沉溺于吃喝玩乐，醉心于声色犬马，过着穿金食玉的奢侈生活，将旅途经历的千辛万苦忘记得一干二净。我花天酒地昼夜狂欢地过了一段时光后便又开始感到无聊，渴望去穿洋过海，周游列国，结交商贾，了解天下的奇闻逸事。


    我主意已定，便置办了一批适宜于海洋运输的货物和行装，捆扎停当，从巴格达城运到巴士拉，见那里正巧有一只船准备起航，便上了那条船，同那些商人交上了朋友。我们顺利起程，一路顺风，大家兴高采烈，兴致勃勃地互相交谈着旅行和经商的话题，不知不觉中靠近了中国城。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飓风从船头骤起。转瞬之间，一场倾盆暴雨迎头浇来，少顷，便将我们和货物吞没在烟雨之中。我们用毡子和帆布苫住货物，生怕货物遭受损失。我们向至高无上的主祷告，祈求他祛除我们正在遭受的灾祸。船长站起来，束紧腰带，挽起袖子，爬上桅杆，左右观望。只见他急得抽打自己的耳光，撕扯自己的胡须。我们忙问：


    “船长，你这是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他神色沮丧地对我们说道：“你们快祈求至高无上的主保佑你们平安脱险吧，你们想哭就赶紧哭，哭罢之后互相告别，否则就来不及啦。要知道，飓风已把我们摆布得束手无策，将我们刮到茫茫大洋之中最远的地方。”


    说罢，船长从桅杆上下来，打开他的箱子，从中取出一个棉布袋，从里面拿出一把类似灰烬的土，用水浸湿，耐心等待了片刻后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又从那个箱子里拿出一本小书查看良久，对我们说道：


    “诸位乘客，这本书中记载着一桩奇怪的事情，说明凡是到达此地的人，从无一人生还。此地名唤帝王之地，大卫王之子所罗门大帝的坟墓就在此地，这里有面目狰狞的巨蟒。凡有船只来到此地，定会有一头巨鲸跃出海面，将船和船上的所有东西全部吞没。”


    大家一听，顿时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船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我们乘坐的那只船被高高地抛离了海面，然后又重重地跌落下来，与此同时我们听到一声霹雳般的吼叫声。大家不由得浑身颤抖，个个吓得目瞪口呆，像死人一般。只见一头鲸鱼像一座高山一般朝我们的船压过来。我们见状，惊得魂飞天外，不由得失声大哭。我们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呆呆地望着那头鲸鱼，惊叹它怎会生就如此庞大的身躯。这时又见第二头鲸鱼朝我们游来，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身躯比它更加庞大的鲸鱼。


    到了这步田地，我们只好听天由命。于是，我们互相诀别，为不久于世的生命而哭泣。只见第三头鲸鱼又朝我们游来，它比先前来的那两条鲸鱼更加庞大。面对此情此景，我们失去了知觉，丧失了理智，大脑已被眼前这骇人的场面吓得木然。

 第29章 辛巴德航海历险记(5)

    这三头鲸鱼围着我们的船游弋。第三头鲸鱼瞅准机会，张开大口，想把整条船和船上的所有东西一口吞下，不料一阵飓风刮来，将船抛起老高，落下时正巧撞在一块巨大的暗礁上，船顿时被撞得粉碎，所有的船板都散开了，船上所有的货物和商人以及乘客全部沉入大海。


    我将浑身脱得只剩下一件衣服，在水里游着。这时，一块船板漂过来，我便将它紧紧抓住，然后攀了上去。海面上的风浪驱动着我，木板忽而掀起，又忽而抛下，我疲惫不堪，连惊带怕，又饥又渴，禁不住开始自责起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和自讨苦吃懊悔不迭。我自言自语地说：“辛巴德啊辛巴德，航海家啊航海家，你真是死不悔改，每次你都经历艰难险阻，可你却总是不放弃航海旅行，即使你忏悔了，你也总是口不应心。你经历这些灾难吧，你就该得到这一切惩罚！”


    航海家辛巴德落入大海，抓住一块船板爬了上去，心想：“我真该得到这一切惩罚。所有这一切灾难都是至高无上的主给我的，目的是让我的野心有所收敛。眼前这场灾难就是由于我不安分守己所致，因为我已经拥有无数钱财，根本用不着再去航海冒险。”


    航海家辛巴德继续讲道：


    我心里暗想：“在这次旅行中我向至高无上的主做诚心诚意的忏悔，今生今世嘴里再也不提、心中再也不想外出旅行这档事。”就这样，我一直不停地边哭边向至高无上的主祈求。我又想起了自己从前的日子如何无忧无虑，如何欢乐惬意。两天来我一直处在这种悲喜参半、亦忧亦乐的半癫狂状态，直到最后攀上一座巨大的海岛。


    那岛上树木茂密，河川纵横。我饿了便采摘树上的果实充饥，渴了便喝小河中的流水。吃饱喝足之后，精力和体力都得到了恢复，心情也随之变得舒畅。我信步在岛上行走，看到在海岛的另一侧，有一条很宽的淡水河，但河水湍急，浪花激越。


    这时，我想起了先前自己曾乘小舟脱险的往事，心想：“我必须造一只同样的小船，但愿能够摆脱眼前这种困境。假如顺利逃脱，便是如愿以偿，我将会向至高无上的主忏悔，今生今世绝不再外出旅行冒险。如果逃脱不成，最终葬身此地，我也就心安理得，不用再担惊受怕地受此煎熬了。”


    我站起来，在树林中找了一些罕见的檀香木，其实，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我将那些木料收集到一起，又从岛上找来一些树枝和植物，剥下它们的皮来，当作绳子，将木料紧紧地捆了起来。我自言自语地说：“若是平安脱险，那全是真主的恩德。”然后，我坐进小船，沿那条小河顺流而下。我航行了三天。这期间我一直睡在船上，什么东西也没吃。那时节，我就像一只又累又饿、晕头转向的雏鸟，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小船载着我来到一座高山，那条河从山脚下直通山里。


    我一见眼前这情景，不由得担心起来，生怕河床狭窄，小船在河道中进退两难，就像从前所遇到的情况那样。我想把船停下来，自己弃船上山。但水流湍急，不等我下船，便推动着小船朝山洞里漂去。我心想这下可完了，定然必死无疑。遂叹道：“别无良策，只有仰仗全知万能的真主啦！”


    小船又继续向前航行了一段距离，来到一个开阔的大河谷，河谷中水急浪险，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我用双手紧紧抓住小船，生怕落入水中。行至河谷中央，浪花飞溅，从左右两面冲击着我，情势危急万分。


    小船在湍急的河水中随波逐流，我无法将它停住，也无法将它驶向岸边，只好听天由命，任其在河谷中顺流而下，直到它载着我来到一座气势宏伟、建筑美观、人烟稠密的城市附近。


    人们见我和我乘坐的那只小船，在河中心随波逐流，完全失去了自控，便朝我抛来渔网和绳子，将小船从河中拉上陆地。我一连几天几夜没合眼，再加上忍饥挨饿，担惊受怕，困顿已极。被他们搭救上岸后，便如死人一般倒了下去。


    那帮人当中，有一位长者，是一位头人，他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递给我许多漂亮的衣服，让我穿上遮体。而后他带着我走进澡堂，给我拿来饮料和香水。我们走出澡堂，他又把我领到他家中。他们全家都欢迎我的到来，让我坐到上座，然后给我端来一些美味佳肴。于是我便吃了起来。吃饱之后，我赞美至高无上的主使我平安脱险，幸免于难。


    饭后，仆人为我端来热水，让我净手，婢女们又为我拿来丝巾，让我揩手和擦嘴。那老翁起身出去，在他宅院旁边为我腾出一个单独的住处，吩咐众仆人和婢女好生伺候，但凡我有什么要求，定要照办不误。就这样，我在他家住了三天，顿顿美酒佳肴，天天与香气相伴，渐渐心神安定，心情舒畅，精神恢复如初。


    第四天，老翁来到我这里，对我说道：“我的孩子啊，你给我们带来了慰藉，感谢真主使你平安无事，你愿意同我一起去海边，到市场上去卖货吗？卖得的钱你收好，然后用它购买一批货，从事经商。”


    我沉吟良久，暗自纳闷。心想：“我本人什么货也没有，他为何要口出此言？”


    老翁对我说道：“孩子啊，你不要纳闷，也不必多想，我们一起去市场吧！若遇到有人给你的货物出价合适，你感到满意，便可收下钱成交。若没遇到合适的价钱，你就将货物暂且存放在我的仓库里，等待下次交易日再出售。”


    我心里琢磨了半天，仍然不得要领，心想：“暂且答应他，看看他指的货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再说。”于是，我对他说：


    “老伯，我听从您的吩咐。您做的事情都是吉祥如意的好事，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违背您的意愿。”


    我同他一起来到市场，见他已将我乘坐来的小船全部拆开，那些船板都是檀香木。有一个经纪人正在向商人们推销，双方正在讨价还价。开价之后，商人们竞相加价，最后价钱定在一千第纳尔，商人们没有再加价。老翁望着我说：


    “你听着，孩子。眼下这种季节，这种货物就是这个行情。你是按这个价钱卖掉，还是暂且不卖，存放到我库里，等行情上涨时再卖？”我答道：“先生，我这事情就等于是您的事情，您就看着办好啦。”


    “孩子，在商人们出价的基础上，我再给你加上一百第纳尔金币，你愿意将它卖给我吗？”


    “好的，就卖给您好啦。”


    老翁吩咐仆人们将那些檀香木运到他的库房，然后我们一起回到他家。坐下之后，他如数付给我檀香木钱，又给我拿来一个钱袋，将钱装进去，用铁锁锁好，将钥匙交给我。


    过了几天几夜，老翁对我说：“我的孩子啊，我想同你谈一桩事，希望你能依我，不要驳我的面子。”


    我问道：“是什么事？”


    他对我说：“要知道，我已经上了岁数，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小女，生得端庄美丽，手中有不少私房钱，更兼美貌不凡。我的意思是想让她嫁给你为妻，你同她一起住在我们国家，然后我将我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你。我已经偌大年纪，你来代替我主事。”


    我沉吟良久，没有答话。老翁又对我说：“我的孩子啊，你就依我之言吧。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若依我之言，我将女儿嫁给你为妻，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我所有的资金和财产全都归你。如果你想回国旅行或是经商，谁也不会阻拦你，这些财产全部由你调度，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老伯啊，您就如同我父亲一般。我经历了许多艰难险阻，到现在已经全无章法和主见，这桩事情由您决定，您看怎么办好就怎么办吧！”


    老翁当下便吩咐仆人去请法官和证人。待他们到来之后，老翁便将他女儿许配给我。他为我们操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婚后不久，老翁病故归天。我们为他举办了葬礼，然后将他入土安葬。我开始着手经营他原来的财产，他所有的仆人全都变成了我的仆人，在我手下细心服侍我。商人们拥戴我接替了他的商会会长的职位。任何人不经我同意或者许可，不得买卖任何东西。


    我同这座城里的人交往时间长了，发现他们生理上有一种奇特的现象，他们每月身上都会生出羽翼，可以凭借这些羽翼飞上天空。除去妇女和儿童，这里的人全都如此。于是我心想：待到下月初，我请求他们之中的一个人带我去开开眼，说不定会同他们一起飞向他们去的地方。


    到了下月初，他们身上的颜色发生了变化，他们的形状也发生了变化。我来到他们当中的一个人面前，对他说道：


    “以主起誓，你必须带我同你一起去，让我也开开眼，然后再同你们一起返回。”


    他答道：“这万万使不得。”


    我不死心，三番五次地去找他软磨硬泡，直到他最后同意了我的请求。于是，我坐在那个人身上，他肩负着我飞到空中。事先我谁也没告诉，所以亲友和仆人中谁也不知道我这次冒险。


    那人肩负着我不停地飞啊飞啊，一直来到高空。我听到了天使们在苍穹赞美主的声音，颇为惊诧，遂吟咏道：“大哉真主，万赞归主。”我刚咏完，便见天空中突然冒出一团火，差点儿烧着我的伙伴儿们。于是他们全部降落下来，对我大为恼火，将我抛在一座高山上，然后便丢下我飞走了。


    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那座山上，我不由得自责起来，悔不该如此冒险。我每摆脱一场灾难，便会落入另一场更大的灾难之中。我心中暗想：“别无良策，只有仰仗全知万能的主啦！”


    我置身山上，不知朝哪里行走才好。正在我犹豫彷徨的时候，忽然看见两个面如朗月的少年，每人手拄一根金棍做的手杖，正在山路上倚杖行走。


    于是，我走上前去，向他们二人问候致意，他们也还了礼。我向他们问道：


    “以主起誓，请二位告诉我，你们是谁？是做什么的？”


    那两位少年答道：“我们是至高无上的主的仆人。”


    说完他们俩送给我一根赤金手杖，把我丢在原地便走了。我一边拄着手杖在那高山顶上行走，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两个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从山下爬出一条巨蟒，只见它口中衔着一个人，已活生生地吞下去一半，眼看就要到了肚脐眼间。那人吓得大声呼救：“谁来救我，主便会使他摆脱所有灾难。”我见情势危急，便急忙赶过去，举起金手杖，照着巨蟒头上便打，巨蟒经受不住，便将那人从口中吐了出来。


    那人死里逃生，走到我面前，对我说道：“你从这巨蟒口中救了我一命，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在这座山上，你就成了我同甘共苦的伙伴。”


    我对他说道：“欢迎你。”


    我们在那座山上继续行走，忽见一群人朝我们走来。我定睛一看，发现原来肩负我飞到这里来的那个人也在他们之中。于是我走到他面前，向他表示歉意，请求他原谅。我对他说：“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可不应该如此相待。”


    那人对我说：“就因你在我背上赞颂主，才使我们陷入如此险地。”“请你原谅我，因为我事先不知道有这么个规矩。从今以后，我绝不再说话就是了。”


    他向我提出了条件，不准我在他背上提念真主，亦不准我在他背上赞美真主。我答应后，他将我背上，像来时那样，带着我飞到空中，一直将我送回家中。妻子见到我，向我问安，祝贺我平安归来。然后对我说：


    “你可要当心啊，以后千万不要同那些人一起出门了，也不要同他们交往。因为他们是一帮魔鬼，从不晓得提念至高无上的真主。”


    我问她说：“你父亲同他们关系如何？”


    妻子答道：“我父亲不属于他们那一类，也不像他们那样做事。依我所见，既然我父亲已经去世，夫君不如将我们的所有财产全部卖掉，用卖得的钱置办货物，然后回到你亲友们那里去。我随你一起走，既然父母都已去世，我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座城市里了。”


    于是，我便开始分期分批地变卖岳父的家产，同时等待着有谁从那座城市里外出旅行，好与他搭伴一起上路。说来也巧，城中有一帮人正要打算外出旅行，只是苦于没有船只。于是，他们买来木料，自己动手建造了一只大船。我租了他们船上一部分舱位，并向他们交齐了租金。


    我和妻子带上我们所有的行李上了船，遗下了其他家产和不动产。我们开始在大海上航行，从一座海岛航行到另一座海岛，从一片海域航行到另一片海域。一路顺风，平安抵达巴士拉，我们未在那里停留，租了另一条船，将随身携带的全部物品搬到那条船上，直奔巴格达。来到巴格达，我径直朝自己家所在的那条街疾步走去，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进了家门。见到亲朋好友，大家自然欢天喜地。然后我将带回来的所有商品悉数存放到库房里。亲友们算起我这第七次航海旅行，竟在外边度过足足有二十七年。这期间，他们对我生还的希望早已彻底绝望。


    “陆地的辛巴德啊，你瞧，这就是我的经历和遭遇。”


    脚夫辛巴德对航海家辛巴德说道：“以主起誓，请您不要同我一般见识，原谅我言语唐突，无意之间冒犯了您。”


    从此，航海家辛巴德和他的朋友们一直友好相处，直到死神——那欢乐的毁灭者、亲友的分离者、宫殿的破坏者、坟墓的建造者降临，他们这才寿终正寝。唉，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有至高无上的主才不会死亡。

 第30章 睡着的人和醒着的人(1)

    在哈伦·拉希德哈里发执政时期，有一个商人，他有一个儿子名叫艾布·哈桑·海里尔。商人去世后，给他留下许多遗产。艾布·哈桑把遗产分作两份：一份储藏起来，一份拿来供开销之用。他从此挥霍无度，与一帮公子哥儿和纨绔子弟结交往来，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很快就把钱花光了，变得一无所有。这时，他去找那些他曾结交过的酒肉朋友，向他们诉说自己的窘境，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可没一个人理睬他。他内心充满痛苦，回到家中，将自己的遭遇和人们对他的冷漠，尽情向母亲倾诉。母亲听后对他说：“我儿哈桑啊，如今的世道和人情就是这样。你有钱有势，人们就亲近你；当你一无所有时，人们就纷纷避开你。”母亲为儿子的处境忧愁痛苦。艾布，哈桑自己更是伤心饮泣，呻吟慨叹，不禁吟咏道：


    当我缺少钱财时，


    没有朋友理睬我；


    当我拥有钱财时，


    人们都来亲近我。


    多少朋友，为钱多而结交我，


    多少小人，因钱少而敌视我。


    艾布·哈桑一气之下，跑到储藏另一半财产的地方，将钱取出。他矢志从今后要过安分守己的生活，断绝与原先酒肉朋友的来往。他发誓只交外乡人为朋友，而且与这外乡人结交只以一夜为限，酒足饭饱之后，次日黎明便分手，从此各奔东西，不再往来。艾布·哈桑每天傍晚坐在桥头，注视着过往行人。如果发现一个外乡人，他便走上前去，盛情将他邀至家中，摆出美味佳肴.与这位外乡人对坐畅饮，直到天明。这时艾布·哈桑便起身送别外乡人，即使以后再见面.艾布·哈桑也绝不再与他打招呼，不再与他往来。如此他天天晚上款待外乡人，不觉过了一个年头。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照例坐在桥头，等待外乡人的到来。这时，恰巧哈伦·拉希德哈里发和他的掌刑官马斯鲁尔微服私访路过这里。艾布·哈桑看见两个他不认识的人途经此处，便站起身走上前去向他俩致敬，然后说道：“二位是否肯屈驾光临寒舍，吃顿便饭，喝杯淡酒？寒舍备有新蒸面馍、清炖羊肉和陈年老酒。”哈里发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加以拒绝。艾布·哈桑继续恳切地说道：“指安拉起誓，阁下你一定要光临寒舍，做我今晚的上客。请你不要让我失望吧！”哈里发被他纠缠不过，答应了他的请求。艾布·哈桑欢天喜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一路上与哈里发侃侃而谈，不一会儿便来到屋门，走进大厅。哈里发命马斯鲁尔坐在门口等候，自己与艾布·哈桑入座。待哈里发坐定后，艾布·哈桑为他端来美食佳肴，一块吃喝。吃饱喝足后，艾布·哈桑撤去桌巾，两人洗手完毕，哈里发重新入座。艾布·哈桑献上饮料，坐在哈里发身旁，陪他饮用，并与哈里发亲切交谈。哈里发对艾布·哈桑的慷慨大度深为惊喜，便对他说：“年轻人，你是谁？告诉我，我将报偿你。”艾布·哈桑听后笑道：“已经过去的事情要再行恢复，谈何容易！我们今后要重新见面，已是根本不可能！”哈里发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把你的情况告诉我？”艾布·哈桑说：“先生，我的境遇奇怪着呢！这中间是有原因的。”哈里发问：“是什么原因呢？”艾布·哈桑回答说：“这原因就是一条尾巴。”哈里发听后笑了笑。艾布·哈桑向他解释说：


    “我现在就向你讲一个无赖汉和厨师的故事。”


    无赖汉和厨师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无赖汉，穷得身无分文，经常处于饥寒交迫之中。一天，他正懒洋洋地睡卧不起，无奈早已日上三竿，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腹中饥肠辘辘，馋涎顺着口中流出，心里难受极了。他只好恹恹地起了身，沿街行走。可手中半个子儿也没有，无法解决吃饭的问题。这时他路过一家饭店，见饭店门前摆着几口大锅，锅内热气腾腾，散发出扑鼻的香味。一个厨师在里面忙碌着，一会儿揩擦食器，一会儿打扫铺面。无赖汉走上前去，向厨师打了个招呼，便走进饭店，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并对厨师说：“给我来五角钱的肉，五角钱的饭菜。”


    厨师给他盛好了肉和饭菜，端到他面前。无赖汉开怀大嚼，一会儿工夫便把饭食吃完，连盘子也舔得干干净净。肚子是吃饱了，可他却尴尬发愁，不知如何交代饭钱。他下意识地瞪着双眼，东张西望，仔细地打量着店内的物件。突然，他发现一个扣着的盆子，他过去将它翻开，发现里面有一条鲜血淋淋的马尾巴。他当即明白，那厨师是把马肉混在牛肉里卖给顾客。他抓住厨师的把柄，内心高兴得不得了。他洗完手，把头一低，若无其事地跨出店门。厨师见他未付饭钱反而大摇大摆地离去，便大声喝住他：“站住！”无赖汉停下来，端详着厨师，对他说：“你这是叫我吗？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吗？”厨师发起怒来，走出饭店，冲无赖汉高声嚷道：“这是什么话！你吃饱喝足了，若无其事地走出店门，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你还没有付饭钱哩！”


    “你简直胡说八道！”


    “穆斯林兄弟们，你们来看呀！我今天刚开市就碰上这么个家伙，白吃白喝不给钱，反而开口骂人！”


    人们围拢过来观看，异口同声谴责无赖汉，让他把钱付给厨师。无赖汉对众人说道：


    “我一进门就付给他一块钱了。”


    厨师说道：“他如果付给我一文钱，那么就让安拉把我今天所赚的钱全部当作无义之财惩罚我好了。指安拉起誓，他确实半个钱也没有付给我，而是吃饱喝足了就走，分文未付。”


    无赖汉说道：“我确实付给了他一块钱。”说完便骂厨师。厨师也不甘示弱，回骂起来。骂着骂着，就动起手来，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互相扭打在一起。


    跑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纷纷问他俩：“你们为什么厮打在一起？打架的原因是什么？”


    无赖汉趁机说道：“是呀，指安拉起誓，这自然是有原因的。那原因就是一条尾巴。”


    听了无赖汉提起尾巴，厨师明白个中缘故，于是便说：“是的，指安拉起誓，你提醒了我，你果然付过一块钱。来吧，我这就把余钱找给你。”


    艾布·哈桑讲了无赖汉和厨师的故事后，对哈里发说道：“兄弟，我对你讲的这个故事，其中是有原因的，不错吧？”哈里发笑道：“这倒是个有趣的故事。现在你就讲讲你自己的故事和其中的原因吧。”艾布·哈桑于是讲道：


    “好的，尊贵的客人，我现在就给你讲我的故事。要知道，我的名字叫艾布·哈桑·海里尔。先父过世后给我留下很多财产。我将财产分成两份。一份储藏起来，一份用来开销。我结交的都是些公子哥儿、纨绔子弟，整日里与他们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很快就把钱花光了，落得个身无分文，一贫如洗。这时，我去找原先那些酒肉朋友，希望他们了解我的处境，同情我、接济我。我走访了他们每一个人，但处处遭到白眼，他们对我毫无怜悯之心，甚至连一小块面饼都不屑施舍给我。


    “我跑去向母亲诉苦。母亲告诉我说：‘这些朋友就是这样。当你富有的时候，他们巴结你、奉承你，吃你的，喝你的；当你把钱花光了，他们就疏远你，离你而去。’这时，我取出储藏的那部分钱，矢志痛改前非。决心今后凡与人交往，只有一夜的交情。一夜过后，便断绝来往，再不与他打交道。这就是我对你说的‘已经过去的事要再行恢复，谈何容易’！因为我与你的相聚，除了今晚外，再无别的时机了。”


    哈里发听了艾布·哈桑的讲述后，不禁哈哈大笑，说道：“指安拉起誓，我的兄弟，关于这桩事，你是情有可原的。不过对我来说，如果安拉愿意，我是想和你经常往来的。”


    艾布·哈桑说道：“难道我没对你说过，‘已经过去的事要再行恢复，谈何容易’吗？我现在与朋友交往，绝不超过一夜以上的时光。”艾布·哈桑说罢，又重新为哈里发铺上餐桌，端来一盘烤鹅肉、一盘香甜可口的面包和其他美味佳肴。艾布·哈桑撕开鹅肉，殷勤款待哈里发，两人开怀大嚼。饭后，艾布·哈桑端上面盆、铜壶和洗手用的药皂，侍候哈里发盥洗毕，之后又为客人点燃三盏灯、三支烛，并重新铺上桌巾，拿来香气扑鼻、清醇可口的陈年老酒。艾布·哈桑盛满第一杯，举杯说道：“朋友，我们之间不必客气。如果你允许，今夜就把我当作你的仆人，我们谁也离不开谁。”说罢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盛满第二杯，献给他的客人哈里发。哈里发对艾布·哈桑的言谈举止十分欣赏。他心中暗自说道：“指安拉起誓，我一定要报答他的这番好意。”接着艾布·哈桑又盛满第三杯，仍然敬献给哈里发，同时吟咏道：


    假如我知道你光临寒舍，


    必将欣喜若狂与你畅饮；


    我将敞开胸襟将你迎候，


    你的造访对我无比尊贵。


    哈里发听艾布·哈桑吟咏后，欣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递给艾布·哈桑。艾布·哈桑接过酒杯，斟满酒，也一饮而尽。他又斟满一杯，递到哈里发面前，又吟咏道：


    你的光临是一种荣幸，


    我们谁都必须要承认。


    假如你离去，


    再没有替身，


    也不会有后继之人。


    艾布·哈桑和哈里发继续对饮交谈，直至深夜。哈里发对艾布·哈桑说：“兄弟，你心中是否有什么愿望需要满足？或者有什么怨气需要发泄？”


    艾布·哈桑说道：“指安拉起誓，我心中确实有一股怨气，如果有一天我掌权得势，非发泄出来不可。”


    哈里发问道：“安拉啊、安拉啊，我的好兄弟！告诉我，你心中有什么怨气？”


    艾布·哈桑说：“我想祈求安拉，给我一个向邻居报仇雪恨的机会。我家住房旁边有一家商店，里面住着四个老头。每当有客人来拜访我时，他们就有意找茬儿，对我出言不逊，进行谩骂，粗暴地对待我，甚至还威胁说要到哈里发面前去告御状。我吃够了他们的苦头。我希望安拉让我掌握一天的大权，这样我就可以在他们的店前当众打他们每人一百鞭子，而且还要找人在巴格达全城宣布：这就是仇视别人、破坏别人快乐生活的人的报应。这就是我心中想要发泄的怨气。”


    哈里发听后说：“安拉会满足你的要求。现在让我们继续喝酒，一直喝到天亮。明天傍晚，我还要在你这儿用晚餐。”


    “这是不可能的事。”艾布·哈桑说。


    哈里发斟满一杯酒，在酒杯里放入一片麻醉药，把它递给艾布·哈桑，说：“指我的生命起誓，我敬你这杯酒，把它干了吧！”


    “既然你以生命起誓，我就把它干了。”


    艾布·哈桑说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一会儿工夫，他便倒在地上，像个死人。这时哈里发走到门口，对马斯鲁尔说：“你到屋里去，把那个年轻的房主人背出来。出来时别忘了掩上门。你把他背到宫中来见我。”


    哈里发说罢便匆匆离去。马斯鲁尔走进屋，背上艾布·哈桑，掩好门，跟着主子回宫。当他们返回皇宫时，雄鸡啼声四起，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马斯鲁尔把艾布·哈桑背进宫中，放在哈里发面前。哈里发对着他笑了笑。


    哈里发随即把宰相佐法尔召进宫来，对他说：“你好生认识一下这个年轻人。如果明天你看见他坐在我的皇位上，穿着我的皇袍，你不要惊诧。你要好生伺候他。你还要告诉公侯将相、满朝文武百官和奴仆，听从他的命令，好好为他服务。至于你，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不可违背他的意旨。”


    佐法尔表示遵命，然后告辞而出。哈里发又把宫娥彩女召来，吩咐她们说：“这个睡着的人一会儿醒来时，你们要在他面前叩吻地面，要围在他四周为他服务，给他穿上国王的服装，要像侍候哈里发那样侍候他，绝不可以有半点不从。你们要对他说：‘你就是哈里发！’”随后又嘱咐了她们一些应该说的话。哈里发说完后，便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放下帘子睡觉。


    再说艾布·哈桑，他一直沉睡着，直到东方发白，太阳升起。这时一个宫女走到他跟前说：“主上，向你祝早安！”艾布·哈桑听到宫女这么说，不禁笑了笑。他睁开眼睛，看到这是一座宫廷，四周的墙壁漆得金光闪亮，屋顶镶嵌着黄金和宝石，两旁的门上都挂着刺绣耀眼的帷帘，屋内陈设着金、银、水晶器皿，地上铺着长长的绒毯，宫娥嫔妃，男奴女婢，成群结队，站立两厢。艾布·哈桑见到此种情景，内心不禁感到惶惑，暗自忖道：“我这是醒着还是在做梦？难道这儿是天堂吗？”他闭上眼睛，又重新躺下。一个仆人走上前来说：“众穆民的领袖啊，这可不是陛下您的习惯。”


    随后，一群宫女拥上前来，将他扶起，替他穿衣整容。一会儿，他发现自己已经坐在离地几尺高、全用锦缎镶织而成的皇位上。宫女们给他拿来靠垫倚在身后。他举目张望，看见宫廷十分宽敞，数不清的男女奴婢正垂手肃立，准备听候他的使唤。他不觉暗自笑了笑，心想：“看来，我不像是醒着，又不像是在梦中呀！”他站立起来，随后又坐下。宫女们见此情景，都背着他窃窃私语，笑个不停。艾布·哈桑感到局促不安。他使劲咬了咬自己的手指，觉得非常疼痛，便大声叫喊起来。哈里发在暗中看着他，开心得直发笑。


    艾布·哈桑盯住一个宫女，把她召上前来，问她：“小奴婢，我是穆斯林的领袖吗？”


    “是的，你现在是穆斯林的领袖！”


    “你撒谎！”


    他随后又把一个年长的男仆唤到跟前，问他同样的问题。那老仆走过来，俯伏在地面，回答说：“是的，你是穆斯林的领袖！”


    艾布·哈桑又问道：“谁是穆斯林的领袖？”


    老仆从容不迫地回答：“是你呀，陛下！”


    “你撒谎！”


    艾布·哈桑又把一个太监唤到驾前，问他：“我是穆斯林的领袖吗？”

 第31章 睡着的人和醒着的人(2)

    太监回答说：“指安拉起誓，你现在是众穆民的领袖，是众王之王哩！”


    艾布·哈桑又笑了笑，内心愈加感到迷惑不解。他心想：“昨天我还是艾布·哈桑，今天却变成穆斯林的领袖哈里发了。”


    这时，大总管走上前来说道：“众穆民的领袖啊，以安拉之名，请你看看你的四周，你确实是哈里发，是众王之王呀！”


    艾布·哈桑环顾四周，宫娥彩女，奴婢成群，他不能否认眼前的情景。一个奴仆过来向他呈上一双绣金拖鞋。艾布·哈桑把它套在袖口上。奴仆嚷了起来：“陛下、陛下，这拖鞋是供你穿在脚上去大小解用的。”


    艾布·哈桑羞红了脸，把拖鞋从袖口扯下，穿在脚上。哈里发躲在一旁见状，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奴仆在前引导着艾布·哈桑走进厕所。艾布·哈桑方便完毕，又回到宫廷。宫女们端来金盆和银壶，为他冲洗净手，又给他铺上地毯。艾布·哈桑跪在上面祈祷，一共跪拜了二十次。他想：我真是哈里发了。这不是梦境，梦境中是不会发生所有这一切的。


    艾布·哈桑在内心已经肯定他是哈里发了。他跪拜祈祷毕，站起身。这时奴仆婢女拿来皇服给他穿上，又把一柄宝剑交到他手中。大总管在前，小奴仆在后，簇拥着他。他坐在哈里发的宝座上，见四十道垂着帷帘的拱廊内，站满了文武百官，有阿拉伯人、波斯人、土耳其人……刀斧手们手执弯弓宝剑站立四周，真个是一派阿巴斯王朝鼎盛威严的景象。他坐在皇位上，把宝剑立在怀中。满朝百宫和奴仆，全都跪拜在他座前，齐呼万岁，并祝他万寿无疆。


    这时，宰相佐法尔走上前来，叩拜在地，向他祝福：“愿安拉把天堂作为你的归宿，将地狱作为你敌人的栖所。愿人人都崇敬你，不与你为敌。愿你的幸福之光永远普照，全帝国的哈里发、众国土的统治者！”


    佐法尔祈颂毕，艾布·哈桑大声对他喝道：“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和省长去到艾布·哈桑·海里尔的家中，赏给他母亲一百金币，并代我向她问候。同时把隔壁的四个老头抓起来，每人打四百鞭子，让他们骑上牲口，在城中游行示众，还要把他们驱赶出城。边示众边让人高声宣布，这就是多嘴饶舌，搅扰邻居，毁坏他人饮食起居、安乐生活的人的报应。”


    佐法尔叩吻地面，表示听命，然后离开，去做艾布·哈桑命令的事。艾布·哈桑仍然坐在哈里发的宝座上，发号施令，让文武百官去执行，直到傍晚，才让朝臣们散去。这时奴仆们围拢上来，卷起帷帘，伺候着他进到旁厅。厅内四周蜡烛和灯盏通明，照得如同白昼。歌女们弹奏起美妙动人的乐曲，丝竹之声伴随着歌唱，回荡在整个大厅。艾布·哈桑心想：“指安拉起誓，我真是哈里发哩！”这时婢女们走上前来，请他在餐桌旁就座，同时摆上丰盛的菜肴。艾布·哈桑大吃大嚼，直到吃饱喝足。他喝令一个宫女走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宫女回答：“我叫米丝凯。”他又问另一个宫女叫什么。那宫女回答说：“我叫实尔芳。”他又问第三个宫女的名字，宫女回答说：“我叫图哈芬。”艾布·哈桑把宫女们的名字一个个都问到。这时，宫女们又摆上各式各样的水果和点心，艾布·哈桑又吃了个够。三个歌女走上前来坐在他面前，弹奏起悠扬的乐曲，莺鸣玉啭般的歌声在大厅内萦回。婢女奴仆全都垂手肃立，听从召唤。艾布·哈桑这时心想：“天堂不过如此。”他高兴极了，玩得十分痛快开心。他吩咐重重赏赐那些歌女们。哈里发在一旁看到此种情景，不禁捧腹大笑。


    午夜时分，哈里发命一个宫女在艾布·哈桑的酒杯里放上一片麻醉药，艾布·哈桑饮后，头重脚轻，立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这时哈里发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大笑不止。他命令马斯鲁尔把艾布·哈桑背回到原来的地方。马斯鲁尔遵命将艾布·哈桑背回家，放在客厅，然后锁上门，回去向哈里发交差。此时哈里发心满意得地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艾布·哈桑一直昏睡着，直到天明才苏醒。当他醒来后，便高声呼叫：“实尔芳、米丝凯、图哈芬，你们都在哪儿？”他不停地呼唤宫女们的名字。他母亲听到他的呼唤，赶紧跑到他面前，说道：“我儿呀，快醒醒！你在做梦哩！”艾布·哈桑睁开双眼，见面前站着一个老太婆，他坐起身，问道：“你是谁？”“我是你母亲呀！”母亲回答说。“你撒谎，我是哈里发！”母亲听后，冲他嚷嚷：“清醒清醒吧，不要胡说八道。要是有人听见你说这话，把它告到哈里发那儿，我们全家性命财产就难保了！”


    这时艾布·哈桑站起身，见他母亲站在他面前。他迷迷糊糊地说道：“指安拉起誓，母亲，昨晚我在梦中发现自己在一座皇宫里，周围宫娥彩女成群，小心翼翼地伺候我。我坐在哈里发的宝座上，发号施令，统治国家。母亲，这就是我在梦中所见的。确实，这些情景都是在梦中发生的。”


    他继而思索了好一阵子，心想：不错，我是艾布·哈桑·海里尔，我所看见的，不过是梦中的情景。在梦中我成了哈里发，我发号施令，我随意呵斥。他继而又想：不过这又不像是做梦，我确实成了哈里发，我曾恩威并施，赏罚分明。


    母亲对他说：“儿啊，你要理智些，不然人家会把你送到疯人院，使你当众出丑。你所看到的全是魔鬼在作祟。魔鬼有时会捉弄人的脑子，使他们看到一些虚假的快乐事情。”


    母亲继而问他：“儿啊，昨晚你见到什么人没有？”


    艾布·哈桑想了想，说：“是的，昨晚有一个人睡在我这儿。我向他讲了我的遭遇和境况。无疑，他就是魔鬼。母亲，你要相信我，我是你儿子艾布·哈桑·海里尔。”


    母亲说：“儿啊，还有令人高兴的事。昨天宰相佐法尔前来，命人打了隔壁每个老头四百鞭子，并把他们赶出城去，还派人在全城宣布：这就是伤害邻居、破坏他人安乐生活的人的报应。他还同时给了我一百块金币，向我致以问候！”


    艾布·哈桑听后，不禁怒从心起，高声嚷道：“你这晦气的老太婆，你敢蔑视我吗？你还敢说我不是哈里发吗？昨天，是我命令佐法尔鞭打那几个老头，并派人宣布他们的罪过的；也是我让他送给你一百块金币，并向你致以问候的。我就是确确实实的哈里发，你这说谎的骗子。”说罢，他用一根棍子使劲抽打他母亲。母亲高声大叫：“各位穆斯林快来呀，他在打我哩！”众人闻声而来，看见艾布·哈桑正抽打他母亲，同时嘴里嘀咕道：“你这晦气的老太婆，我就是哈里发，是你把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众人听艾布·哈桑这么说，全都认为他一定是疯了。人们走进屋去，把他抓住，前呼后拥，将他送进了疯人院。疯人院院长问：


    “这年轻人怎么啦？”


    “他是个疯子。”众人异口同声回答道。


    艾布·哈桑争辩道：“他们全都在说谎。我不是疯子，我是哈里发！”


    院长说：“说谎的就是你。没有比你更疯的人了。”


    说完，院长命人把他拴在一个高高的窗条上，囚禁了他十个昼夜。这时母亲走上前来对他说：


    “儿啊，快快恢复理智吧！这都是魔鬼作的恶呀！”


    艾布·哈桑对母亲说：“你说得对，母亲。请你证明我已经忏悔了，我已经从疯癫中清醒过来。快救救我吧，我已经快要死了。”


    母亲前去向院长说情，请求院长释放她的儿子。院长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带着儿子回到自己家中。


    艾布·哈桑在家中休养了一个月，又重新想交友待客。他像往常那样，每天傍晚在桥头等候陌生人，以期遇到与他做一夜之交的朋友。这天，恰巧哈里发又经过这里。艾布·哈桑见他前来，也不同他打招呼，口中说道：


    “我不欢迎你的到来。你是一个魔鬼。”


    哈里发走过来对他说：“兄弟，我不是对你说过，我还要回到你这儿来吗？”


    艾布·哈桑说：“我不欢迎你前来做客。俗话说得好：远小人近君子，眼不见心不烦。那晚你到我这儿来，我陪你饮酒作乐，就像陪一个魔鬼，我上了你的当。”


    哈里发问道：“谁是魔鬼？”


    “就是你！”


    哈里发笑笑，坐在艾布·哈桑身旁，好言好语对他说：“兄弟，那晚我离去时忘了关门，也许魔鬼乘虚而入了。”


    艾布·哈桑说：“别提当时的情形了。那晚你离去后，忘了关门，魔鬼走了进来……”接着他一五一十地把那天发生的情况和他的遭遇告诉了哈里发。哈里发听后，忍俊不禁，但又不好笑出声来。


    哈里发对艾布·哈桑说：“感谢安拉，他使你免除灾祸。我看你现在已恢复平安了。”


    艾布·哈桑说：“我再不把你当作客人和朋友了。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会和你一块吃喝游乐了，我把你看成是个不好的兆头。”


    哈里发抚慰并赞扬地说：“我是你的客人。你从来不会回绝客人的。”


    艾布·哈桑到底还是把哈里发领到家中，坐在客厅，为他端来各种美食佳肴，陪他吃喝。一边吃，艾布·哈桑一边又谈起了他的那段经历。两人吃罢食物，艾布·哈桑又端来上好美酒，自己喝了三杯后，又斟满一杯，把它递到哈里发面前，说：“朋友，咱们彼此不必客气，如果你允许，就把我当作你的仆人，我们谁也离不开谁。”说罢，吟咏道：


    在沉沉的夜晚我开怀畅饮，


    直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可口的醇酒像阳光般灿美，


    它驱散了烦愁又带来欢欣。


    哈里发听见艾布·哈桑的吟咏，内心十分高兴。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两人一直饮酒作乐，开怀畅谈，不觉都有些不能自持。艾布·哈桑说：“朋友，我对我的经历感到非常迷惑，就好像我变成了哈里发，在那儿发号施令、赏罚有序。不错，这确实是梦境。”


    哈里发说：“这都是胡思梦想的结果。”


    啥里发说完，悄悄在艾布·哈桑的酒杯里放了一片麻醉药，然后递给他说：“指我的生命发誓，你把这杯酒喝下去。”


    艾布·哈桑说：“你敬的酒，我自然会喝。”


    哈里发对艾布·哈桑的举止言谈、品性情趣十分欣赏，他暗自说：“我一定要把他当作我的酒友和座客。”


    艾布·哈桑从哈里发手中接过酒，一口饮了下去。不一会儿就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倒了下去。哈里发命马斯鲁尔将艾布·哈桑背至宫中。马斯鲁尔遵命，将艾布·哈桑背到宫中，放到哈里发面前。哈里发命宫娥彩女、男女奴婢围在艾布·哈桑四周，小心伺候。他自己则躲在一个艾布·哈桑看不见的地方。他命宫女们在艾布·哈桑面前弹奏乐曲。天刚发亮，艾布·哈桑从昏睡中醒来，听见四周丝竹齐鸣、歌声悠扬，发现自己置身宫廷之中，两厢宫娥彩女、成群奴婢肃立伺候。他不由自主地说道：“无能为力，全靠伟大的安拉了。我实在怕进疯人院。魔鬼又像上次一样来找我了。你这可恶的魔鬼！”


    艾布·哈桑闭上眼.低垂着头，不禁失声笑了笑。随后他把头抬起，见整个宫廷灯烛辉煌，歌女们唱着动听的歌曲。一个奴仆在他身旁弯腰说道：“您请坐，哈里发陛下。您现在是在您的宫廷里，奴婢们全都为您效劳。”


    艾布。哈桑说：“安拉保佑你。我真的是哈里发，还是你在撒谎？昨天我并没有上朝，也没有发号施令，只不过是饮了酒、睡了觉。刚刚这个仆人才把我叫醒。”


    这时艾布·哈桑不得不坐起身。他回想他与他母亲发生的一切，他如何打她，如何进了疯人院。他感到惶惑，百思不得其解。他暗自嘀咕道：“谁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把我带到这儿来的？”他用目光巡视四周，见一个宫女，便问她：“我是谁？”


    那宫女回答说：“你是哈里发！”


    “你撒谎，你这白痴！如果我是哈里发，你来咬我手指试试看。”宫女走上前，使劲咬他的手指。艾布·哈桑痛得大声叫嚷：“够了！够了！”


    他又问一个年长的奴仆：“我是谁？”


    “你是哈里发！”


    艾布·哈桑没理他。对自己的处境更加迷惑不解。他继而又走到一个年幼的童奴跟前，对他说：“你来咬我的耳朵。”


    他低下头，把耳朵凑到幼奴的嘴巴跟前。那幼奴年少无知，用自己的牙齿狠狠咬艾布·哈桑的耳朵，差点要把它咬下来。更糟的是，那幼奴是个外族人，不懂阿拉伯语。当艾布·哈桑喊“够了”时，他以为是在叫他“使劲”，于是就更加拼命地咬艾布·哈桑的耳朵。


    哈里发躲在一旁看见，几乎笑晕过去。一会儿，他从幕后走了出来，说：“艾布·哈桑呀，你简直把我笑死了！”


    艾布·哈桑看见他，知道他是他的酒友，也是真哈里发。于是对哈里发说：“你呀，快要了我的命，要了我母亲的命，要了我邻居四个老头的命！”


    哈里发靠近他，命人对他厚加赏赐，还把一个宫女许配给他为妻。从此哈里发让艾布·哈桑住在宫中，与他形影不离，把他当作最亲近的座上客和酒友。

 第32章 睡着的人和醒着的人(3)

    艾布·哈桑深得哈里发的宠信，常与哈里发本人和皇后祖白玉黛在一起饮酒作乐，观赏宫中景致。艾布·哈桑的妻子诺子赫特·傅娃德原本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艾布·哈桑和她结为夫妻后，两相情好，恩爱异常。不久，艾布·哈桑把身边钱财用光了，感到十分拮据。他对诺子赫特说：“我想骗一骗哈里发，你也去骗一骗皇后祖白玉黛。我们从他们手中弄上两百金币和两匹丝绸来享受享受，你看好不好？”


    诺子赫特说：“一切听你的，我的夫君。”


    诺子赫特说罢，问艾布·哈桑：“我们将怎么做呢？”


    艾布·哈桑说：“我们的计谋是装死。我先装死，躺在地上。你将一块丝巾盖在我身上，再解下我的缠头，将我双脚捆牢，再在我胸口上插一把刀，放上少许盐粒，然后你披头散发，撕破衣服，拍打双颊，跑到皇后祖白玉黛面前哀哭。她会问你出了什么事。你就说，求皇后做主，艾布·哈桑死了。她会为我悲伤掉泪，然后命司库给你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对你说：‘快去料理后事，好好为他下葬。’待你拿到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后，就回到我这儿来。你回来后，我就起来，你又躺下装死。我跑到哈里发跟前去，撕破衣服，抓扯胡须，说诺子赫特死了。哈里发会为你悲伤，然后命令司库给我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对我说：‘好好去料理后事。’我拿到钱和丝绸就回到你这儿来。”


    诺子赫特听后说：“这确实是个好计谋。”


    两人便着手实施起来。诺子赫特把艾布·哈桑的双脚捆牢，给他身上盖上丝巾，让他把眼睛闭上……一切按丈夫所说的去办。然后她撕破自己的衣服，蓬头垢面，走到皇后祖白玉黛面前，又哭又号。祖白玉黛见此情景，问她：“这是怎么啦，什么使你这么伤心？”


    诺子赫特说：“求皇后做主，艾布·哈桑他死了。”祖白玉黛为这不幸的消息感到忧伤，说：“可怜的艾布·哈桑。”说完便掉下眼泪。然后她命令司库拿出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对诺子赫特说：“快去料理后事，好好为他下葬。”诺子赫特拿着钱和丝绸，高兴地跑回家，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艾布·哈桑。艾布·哈桑站起身，兴高采烈，手舞足蹈，把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拿到手。


    然后他让诺子赫特躺在地上，对她布置一番，就边撕衣服和缠头，边扯胡须，号哭着跑到哈里发那儿去。这时哈里发正坐在王位上处理国家大事，见艾布·哈桑这副样子前来，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艾布·哈桑说：“求主上做主，诺子赫特·傅娃德死了。”


    哈里发听后，忧伤地说：“人死了不能复生。一切全托付给安拉。”说毕，不住拍打双手，以示哀悼。继而又对艾布·哈桑说道：“你也无须悲伤过度，我另外许配给你一个宫女好了。”随后他命司库给艾布·哈桑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并对艾布·哈桑说：“你回去办理后事，好好把诺子赫特安葬了。”


    艾布·哈桑拿了钱和丝绸，高高兴兴地回到诺子赫特身边，对她说：“起来吧，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诺子赫特站起身。艾布·哈桑把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摆在她面前，诺子赫特高兴极了。两人又是交谈，又是欢笑，很是得意。


    艾布·哈桑离去后，哈里发仍忍不住悲恸，他为诺子赫特的死难过极了。下朝后，他由马斯鲁尔搀扶着，来到后宫，为诺子赫特的死向皇后祖白玉黛致哀。他见皇后坐在那儿哭泣。其时皇后祖白玉黛也正等待哈里发的来临，好为艾布·哈桑的死向他致哀。


    哈里发见状，说：“不幸呀，你的侍女诺子赫特·傅娃德死了。”皇后祖白玉黛说：“我的侍女还活着。你也活着，可你的酒友艾布·哈桑·海里尔死了。”


    哈里发听后不禁笑了笑，对马斯鲁尔说：“女人就是头脑简单。指安拉起誓，艾布·哈桑刚才不是还在我那儿吗？”


    皇后祖白玉黛听后，冷笑道：“少开玩笑好不好！难道死了一个艾布·哈桑还不够，你还想要我的侍女也死掉，让我们同时失去两个人吗？我头脑简单？亏你说得出口！”


    哈里发说：“诺子赫特·傅娃德确实是死了。”


    祖白玉黛说：“你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我没看见。不过不久前诺子赫特却确实在我这儿。她又哭又号，还抽打面颊，撕破衣服。是我劝慰她，让她不要过于伤心，还给了她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我现正等着你的到来，好为了你的酒友艾布·哈桑的死安慰你哩！”


    哈里发笑道：“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诺子赫特。”


    祖白玉黛说道：“不，陛下，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艾布·哈桑。”哈里发气得两眼金星直冒。他大声呵斥马斯鲁尔：“快去，到艾布·哈桑家去看看究竟谁死了。”


    马斯鲁尔遵命前去。


    哈里发对祖白玉黛说：“你敢和我打赌吗？”


    皇后祖白玉黛说：“我敢和你打赌，是艾布·哈桑死了。”


    哈里发说：“我打赌，是诺子赫特死了。赌注是一座消闲宫和一座塑像宫，好吗？”


    两人都等待马斯鲁尔带着消息返回。而马斯鲁尔这时正飞快地跑向艾布·哈桑的寓所。


    艾布·哈桑这时正倚在窗户边，他一眼瞥见马斯鲁尔急急忙忙向自己的寓所跑来，赶忙对诺子赫特说：“想必是我离开哈里发后，哈里发下了朝便回到后宫去安慰皇后祖白玉黛。不想祖白玉黛反倒先安慰哈里发，说艾布·哈桑死了。哈里发却说是诺子赫特死了。两人争执不下，于是便打赌，派马斯鲁尔前来了解情况。现在最好你先躺下装死，好让哈里发相信我的话。”


    于是诺子赫特赶忙躺在地上，艾布·哈桑给她盖上丝巾，坐在她身旁痛哭。这时马斯鲁尔进得门来，向艾布·哈桑问了好。他看见诺子赫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便过去揭开盖在她脸上的丝巾，说道：“全靠安拉做主。我们的姐妹诺子赫特死了。命运呀，怎么这么无情！愿安拉怜悯你，恕你无罪！”


    马斯鲁尔说完，便匆匆离去，回到后宫，向哈里发和祖白玉黛报告他所看见的情景。他还没有开口，便失声哭了起来。哈里发训斥他道：“该死的，这不是你哭的时候。快告诉我们，究竟是谁死？”


    马斯鲁尔对哈里发说道：“陛下，艾布·哈桑好好的。是诺子赫特死了。”


    哈里发对祖白玉黛说道：“你输了两座宫殿给我！”说完朝祖白玉黛笑了笑。继而对马斯鲁尔说道：“马斯鲁尔，你对她说说你所看见的事情。”


    马斯鲁尔对皇后祖白玉黛说道：“是的，娘娘，我一气跑到艾布·哈桑的寓所，进了门，看见诺子赫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艾布·哈桑坐在她身旁痛哭。我向他问了好后，便坐在他身旁安慰他。我揭开诺子赫特的面盖，发现她确实是死了，脸孔胀鼓鼓的。我对艾布·哈桑说：‘好好安排她的后事吧！’艾布·哈桑点点头。我说完后，便匆匆赶回来向你们报告。”


    哈里发在马斯鲁尔讲完后，笑了笑，说道：“你对这位头脑简单的女人要讲的就是这些吗？”


    祖白玉黛听了马斯鲁尔的话后，异常恼怒，说道：“只有相信奴仆的人才头脑简单。”说完，拼命咒骂马斯鲁尔。哈里发在一旁哈哈大笑。


    马斯鲁尔对哈里发说道：“俗话说得好：女人就是头脑简单，见识浅薄。”


    祖白玉黛说道：“陛下，你在玩弄我，取笑我吗？这个奴才为了讨好你，也和你一块儿嘲弄我。我现在就派人去看看谁死了。”说罢，她唤上一个老女管家，对她说：“快去到诺子赫特·傅娃德家，看看她家谁死了。速去速回报告我。”老女人遵命快步去了。哈里发和马斯鲁尔哈哈大笑。


    老女管家急急忙忙来到艾布·哈桑的寓所。艾布·哈桑一眼瞥见她，知道她的来意，便对诺子赫特说：“娘子，皇后祖白玉黛差人前来打探我俩究竟谁死了。她不相信马斯鲁尔说你死了的话，又差老女管家前来察看。现在我必须装死，以便让皇后相信你说的话。”说完，艾布·哈桑便挺身躺在地上，诺子赫特给他盖上丝巾，蒙上两眼，捆牢双腿，然后坐在他身旁哭泣。老女管家进得门来，看见诺子赫特坐在艾布·哈桑身旁，又哭又号。诺子赫特看见老女管家，哭号得更厉害，并对老管家说道：“多命苦哇，我的唯一的亲人艾布·哈桑死了。”她边哭边撕破衣服、拍打双颊。“老妈妈呀，他生前为人多好呀！”


    老女管家闻听，不禁也伤心起来，说：“你真是不幸呀！多值得怜悯啊！你和他可是一对恩爱夫妻哩！”


    老女管家明白了马斯鲁尔和哈里发、皇后祖白玉黛之间发生的事。她对诺子赫特说：“马斯鲁尔差点在哈里发和祖白玉黛之间制造了不和。”


    诺子赫特问道：“那是为了什么呢，老妈妈？”


    老女管家说道：“孩子，马斯鲁尔告诉哈里发和皇后祖白玉黛，说是你死了，艾布·哈桑好好的。”


    诺子赫特对老女管家说：“老妈妈，我刚才还在皇后祖白玉黛那儿来着。她给了我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你现在看到我的情况了。我现在孤身一人，真不知以后怎么过日子。还不如我死了的好，唉……”


    诺子赫特说完，痛哭起来，老女管家也跟着她一块痛哭。


    哭毕，老女管家走向前去，揭开艾布·哈桑的面盖，见他两眼鼓胀，便依然用面盖将他盖上。她安慰了诺子赫特一番，然后就离去，径直回到皇后祖白玉黛处，对她讲述了刚才看见的情景。


    祖白玉黛冷笑道：“去把你所看见的讲给哈里发听，免得人家说我头脑简单，见识浅薄。”


    马斯鲁尔说：“这老太婆在撒谎。我亲眼看见艾布·哈桑好好的，诺子赫特死了，躺在他身边。”


    老女管家说：“你才在撒谎。你想在哈里发和皇后祖白玉黛之间制造不和。”


    马斯鲁尔说道：“撒谎的就是你，你的主人相信你，她是个大傻瓜。”


    祖白玉黛喝住马斯鲁尔，两人你来我往，言语发生冲突。祖白玉黛委屈地哭了。


    哈里发对她说：“我撒谎，我的仆人也撒谎，你撒谎、你的女管家也撒谎。我们大家岂不都在撒谎？我有一个主意，不妨我们四个人都前去看看，究竟谁的话是真的。”


    马斯鲁尔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好使这个晦气的老太婆原形毕露。我非要为她的撒谎抽打她不可。”


    老女管家也不示弱，说道：“傻瓜，你的脑子能跟我比吗？你的脑子像母鸡脑子一样。”


    马斯鲁尔听后大为恼火，走上前去要打老女管家，被祖白玉黛喝住。祖白玉黛说道：“你别动手动脚。谁在说真话、谁在撒谎，一会儿就会见分晓！”


    四人互相打赌，随即起身，一起向艾布·哈桑寓所走去。艾布·哈桑看见他们一行四人前来，对妻子诺子赫特说：“说真的，瓦罐不是每次都摔不破。看来，老女管家到她女主人那儿去，告诉了她我们的情况。她与马斯鲁尔发生了冲突。他们互相打赌，要看看我们究竟是谁死了。这不，哈里发和他的奴仆，皇后祖白玉黛和她的女管家四人全都来了。”


    诺子赫特从地上爬起来。问艾布·啥桑：“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艾布·哈桑说：“我们俩只有全都躺在地上屏住呼吸装死了。”


    诺子赫特听从丈夫的安排，躺下装死。他俩互相把双脚捆上，盖上丝巾，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等候哈里发等四人的来临。


    当哈里发、祖白玉黛、马斯鲁尔、老女管家一行进到艾布·哈桑家门时，发现艾布·哈桑和诺子赫特夫妻双双死去，直挺挺躺在地上。


    祖白玉黛见此情景，说道：“我的侍女也死了，这都是你们诅咒她的结果。不过我想，她大概是因为艾布·哈桑已经死了，深感委屈和痛苦，自己也伤心地死了。”


    哈里发说：“你别想先发制人好不好。她早在艾布·哈桑死之前就已经死了。艾布·哈桑曾经极为难过、形容枯槁、一手握住一块砖头猛烈敲打自己胸膛地到我这儿来，我赏了他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嘱咐他好好办理诺子赫特的后事，并答应再许配他一个宫女，以弥补失去诺子赫特的损失。看来，艾布·哈桑离不开诺子赫特，伤心过度，也在她死之后死去了。我是赢家，你的赌注输给我了。”


    祖白玉黛说：“你的话未免太多了，啰啰唆唆说个没完。”两人互相争执起来，彼此谁都不服输。


    哈里发坐在艾布·哈桑和诺子赫特身旁，自言自语说道：


    “指圣人穆罕默德和我祖先的坟墓发誓，如果有谁能告诉我他们俩谁先死，我就赏他一千金币。”


    艾布·哈桑闻听哈里发此言，一骨碌迅速爬起身，说：“陛下，是我先死，赶快把你发了誓要赏赐的一千金币给我。”


    接着，诺子赫特也站了起来，好端端地走到哈里发和皇后祖白玉黛跟前。众人都为她的安然无恙感到高兴。尤其是祖白玉黛，对她又是拥抱，又是亲吻，庆幸她平安无事。


    哈里发和祖白玉黛都庆贺他俩“死”而复生。他们明白，这是装死，目的是为了骗取金钱和财物。


    祖白玉黛对诺子赫特说：“你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开口向我要，别用装死的办法吓人，搞得我心神不宁。”


    诺子赫特说：“我羞惭得很哩，娘娘！”


    此时哈里发笑得快晕了过去。他对艾布·哈桑说：“艾布·哈桑，你还是那么放荡不羁，做些使人意想不到的荒唐事。”


    艾布·哈桑说：“哈里发陛下，我用这方法来骗你，是因为我花光了你赏赐给我的钱财，我又不好意思再开口向你讨要。当初我独自一人时，尚且花钱无度，如今你把诺子赫特许配给我为妻，我就是拥有你的全部财产，也不够开销的。当我的钱用完了，才想出这个办法来骗你，从你那儿获得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所有这些都是陛下你的恩赏。现在你就把你发誓要赏赐的那一千金币给我吧！”


    哈里发和皇后祖白玉黛哈哈大笑。随后众人返回宫中。哈里发赏赐给艾布·哈桑一千金币，并对他说：“拿去吧，这是给你不死的报酬！”


    从此艾布·哈桑和诺子赫特夫妻恩爱，愉快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第33章 一对牧民夫妇的故事

    一天，大马士革的哈里发穆阿维叶正坐在一个四面通风的大厅里乘凉。这时正值酷暑，天气异常闷热，一点微风都没有。正当他烦躁不安地坐在那儿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有一人赤着双脚，头顶烈日，在滚烫的沙地上行走。他注视了一会儿，对他的大臣们说：


    “难道安拉会造出比他更傻的人吗？他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在外面行走呢？”


    “可能他是来谒见陛下的！”大臣们说。


    “如果他是来见我，谁也不要阻拦他；如果他有冤屈，我会为他申冤。”哈里发说。随后他命侍卫站在门口，交代他：“如果那游牧青年要进宫来见我，你把他带进来。侍卫奉命前去。”


    不一会儿，青年来到宫门口。侍卫问他做什么？他说：“我要见哈里发。”侍卫把他放了进去。青年来到大厅，向哈里发问安致意。


    哈里发问他：“你是哪儿的人？”


    “我是泰米姆部落的人。”青年回答。


    “你这个时候到这儿干什么？”


    “我来向你申冤，请求你的帮助！”


    “谁对你不公，如实讲来！”哈里发说。


    “我告的是你的省督穆尔旺！”青年说。


    “欢迎，欢迎，阿拉伯兄弟，你告他何事？”哈里发问。


    青年说道：


    “陛下请听我说：我有一个妻子，名叫苏尔黛，她长得十分美貌。我们俩相亲相爱，幸福度日，谁也离不开谁。我有一群骆驼，平时以放牧驼群为生。不想今年遇到特大干旱，寸草不生，我的骆驼全都死去。我变得一贫如洗，身无分文，情况糟透了，连客人都无法接待。岳父见我穷愁潦倒，一无所有，便把他的女儿——我的妻子接走了。他还对我十分粗暴，不让我上门。我几次前去看望我的妻子，都被他赶了出来。


    “我只好去见你的省督穆尔旺，找他评评理，希望得到他的支持。当省督将岳父召来，询问他我的情况时，他竟说他根本不认识我。我只好说：请省督大人将他的女儿叫来，让她回答她父亲的话，那时事情就清楚了。


    “省督派人将我的妻子叫来。当她站在省督面前时，那省督为我妻子如花似玉的美丽容貌惊呆了。打从这时起，他就与我作对，成了我的仇敌，对我怒不可遏，并把我投进监狱。我真是祸不单行，像是被一阵飓风猛地刮进了万丈深渊。


    “那省督对我岳父说：‘我用一千金币和一万银币娶你女儿，你同意吗？我保证她摆脱那青年牧民的纠缠。’我岳父竟然同意了这桩婚事。省督将我叫来，像头愤怒的狮子望着我，对我说：“放牧的，你和苏尔黛离婚吧！’我说：‘我不同她离婚！’这时一群公人凶神恶煞地拥上来，对我一阵拳打脚踢，打得我奄奄一息，我只好同意和苏尔黛离婚。之后他们又把我投进了监狱。


    “我蹲在监狱里，直到省督操办完婚事，强娶了苏尔黛，才把我放出来。这不，我刚从监狱出来，就直奔你这儿，求你为民做主，申冤雪恨。”说到这儿，游牧青年脱口吟诗道：


    我心中充满了愤怒的烈火，


    浑身的创伤无人能够治疗；


    双眼里涌流出如泉的泪水，


    只盼陛下为我把冤屈申召。


    吟罢，他牙齿打战，浑身抽搐，当即昏厥过去，像一条被打死的蛇一样，全身弯曲地躺在那儿。哈里发听了游牧青年的申诉，说道：


    “穆尔旺做得太过分了。他越过了宗教的限度，欺压穆斯林和他们的家属。”


    待游牧青年苏醒后，哈里发对他说：“你刚才说的这些事儿，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说罢，他命人取来笔墨，给穆尔旺写去一信。信中说：


    致启者：


    今据悉，汝对汝之臣民施以暴虐已超过宗教之限度。身为官长，汝应为政清廉，远离邪欲。今有一青年告汝夺妻之罪。我命汝即行释放苏尔黛，将其交还给青年。如有违忤，我将对汝处以火刑。


    勿谓言之不预也！


    写毕，盖上自己的大印，装入信封。他将库美亭和纳斯尔两人召来，让他俩带着信去见穆尔旺。库美亭和纳斯尔对哈里发忠心耿耿，平时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哈里发都让他两人去完成。


    两人在路上行了数日，来到穆尔旺的行省。两人见过穆尔旺，向他施礼后，即将哈里发的信交给他。穆尔旺读罢信后，哭哭啼啼。他将苏尔黛叫来，告诉她哈里发来信的内容。他不敢违抗哈里发的命令，当着库美亭和纳斯尔的面，与苏尔黛离了婚，并让她与库美亭和纳斯尔上路。临行前，他给哈里发写去一信。信中写道：


    敬启者：


    尊敬的哈里发陛下，请您圣怒稍息。我已遵照您的指令行事。不过，我没有做违禁的事情。当我为她惊得发呆的时候，怎么能说我是一个邪恶的嗜欲者呢？今天，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一位人间和仙界都无有能与之比拟者的美人就要降落在你哈里发的宫中啦！


    臣伏首


    写毕，他盖上自己的印章，封好后交两位使者带走。两位使者带着苏尔黛匆匆上路。不日回到哈里发宫中，向哈里发交上穆尔旺的书信。哈里发读后，对穆尔旺的顺从表示满意。但他认为穆尔旺对那女子的描述一定是大大夸张了。他命人将那女子带来。当苏尔黛被带到他跟前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的是一个倾城倾国的绝色女子，娇姿妩媚，楚楚动人。他跟她交谈了几句，发现她不仅天姿国色，而且口舌雄辩、才智过人。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又有才华的女人。他内心自语道：“我可要对不起那游牧青年了。”


    他把游牧青年叫来。此时，那游牧青年因频遭灾祸，内心忧伤，身体已是十分虚弱。哈里发对他说：“年轻人，你是否愿意把苏尔黛忘掉，我补偿给你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奴。每个女奴随赠一千金币，我还每年从国库里支付给你足够的金钱，保你一生过富贵的生活！”


    当青年听了穆阿维叶哈里发的话后，长叹一声便昏厥过去。哈里发以为他气绝身亡。不一会儿，青年醒了过来。哈里发问他：“你怎么样，小伙子？”


    青年答道：“我的处境糟糕极了。我向你申诉，求你主持公道，以反对穆尔旺的暴虐；可是，对你的不公和暴虐，我又去向谁申诉呢！”青年接着说道，“众穆民的领袖呀，以安拉起誓，你就是把哈里发的权位让给我，我也不要，只要我的苏尔黛。”


    哈里发说道：“你曾经将苏尔黛休弃，穆尔旺也与她离异。如今，让她自己选择。如果她选中了别人，我们就将她许配给那人；如果她选中了你，我们就将她归还给你，使你们夫妻团聚。”


    “就请你那样做吧！”


    哈里发将苏尔黛召来，问她：


    “喂，苏尔黛，你究竟喜欢谁？是具有至高无上权力、拥有无数财富、可保你一生荣华富贵的哈里发呢？还是那个暴虐无道、充满邪欲的穆尔旺？还是那个贫穷无依，饭都吃不饱的可怜巴巴的游牧阿拉伯人？”


    苏尔黛听后，并不说一句话，而是吟咏道：


    这青年虽然贫穷无依无靠，


    对我却无比珍贵胜似珠宝；


    普天之下无人能与之相比，


    金银财宝虽多又何足论道。


    他胜似那哈里发和穆尔旺，


    我愿和他破镜重圆直到老。


    吟罢，苏尔黛对哈里发说道：“众穆民的领袖呀，我不因时光的灾祸而背弃他，也不因岁月的无情而抛离他。我要和他甘苦同舟，休戚与共，世世代代为夫妻。”


    哈里发听了苏尔黛的话，深为钦佩。对她的才智和她对爱情的忠贞十分赞赏。他命人赏赐给她一万银币。然后把她交给游牧青年。游牧青年领着他的妻子，告别哈里发，双双离去。

 第34章 一个“小偷”和他心爱姑娘的故事

    一天，巴士拉省长盖斯里正在料理公务，突然吵吵嚷嚷走进来一群人，他们绑着一个青年后生，一边走一边骂他，推搡他。省长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儿，他们说：


    “这是昨天我们在院子里抓住的小偷，请省长大人发落！”


    省长看了看那青年，见他生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不像个小偷的样子，便让众人给他松绑。他走近青年，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那青年说：


    “他们说的是对的，我是个小偷。”


    “你为什么要偷窃呢？”省长问他，“我看你生得秀秀气气，不像是干这种事的。”


    “我偷窃是因为我贪图世上的钱财，这是命运所决定的！”青年满不在乎地回答。


    “你这不孝顺父母的家伙！看你生得相貌堂堂，举止端庄，头脑健全，干什么事不好，怎么偏偏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请您别这么说，省长大人，”青年说道，“您该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吧！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安拉是不会冤枉他的奴仆的！”


    省长沉思了一会儿，对青年说：


    “你当众承认自己的罪行，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不过，我想你在偷窃之外，必定还有什么隐情，你能否告诉我呢？”


    “大人，您不要自寻烦恼了。除了我向你承认的，再没有别的故事可向你讲。事情是：我潜入了这些人家的院子，偷窃了我想偷的东西，他们发现了我，追赶我，把我抓住了，将我送到了你这儿来。一切听候大人的发落。”


    省长命将青年监禁起来。不日，他命人在巴士拉城宣谕：凡愿意观看对某某小偷处以砍手惩罚的，请于本日午后到某某地方等候。


    那青年被关在牢中，心神倒也安定。他的脚上带着沉重的铁镣。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禁泪如泉涌。继而，他吟咏道：


    省长下令砍断我的双手，


    因为我没有告诉他实情；


    我深深爱着心爱的姑娘，


    又怎能当众吐露出心境；


    我宁可被他砍断下双手，


    也不暴露彼此间的隐情。


    不想，他的吟咏被狱中的牢狱们听见，报告了省长。当夜幕降临后，省长把青年召来，意欲问个明白。省长见那青年虽然身陷囹圄，却依然举止端庄，理智沉静，对他更加产生好感和同情。他命人端来食品，让青年饱餐一顿。席间，他与青年谈论了大约一个时辰。末了，他对青年说：


    “年轻人，我知道你除了偷窃外，还有别的故事。明天一早，当人们前来观看，法官也来到并询问你的时候，你绝不要承认你偷窃。你要说出一些别的事情来，以避免遭到砍手的惩罚。你可要记好了。”


    说毕，仍命人将他送进监狱。


    青年在狱中熬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亮，人们就陆陆续续来到法场，以观看砍手的刑法。整个巴士拉城，男女老幼全都出来了，他们要看看被砍手的青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中午时分，省长大人在城中达官显贵的陪同下来到刑场。他召来法官，命他把青年带上来。当青年手脚带着镣铐走上场时，在场的人们全都哭了起来，尤其是女人们，更是扯开了嗓子号啕大哭。法官让人们安静下来，走到青年身旁，问他：


    “人们说你潜进了他们家的院子，偷了他们的钱财。也许你不是去偷东西吧！”


    “他们说得一点不错，我就是去偷东西的！”青年回答说。


    “也许你和他们是合伙人，你所拿取的只是属于你的那一部分？”法官继续询问。


    “不，这些钱财全是他们的，我一点权利也没有！”青年坚定地回答。


    省长听青年这么一说，气得浑身哆嗦，命令刽子手将他的双手砍断。


    刽子手应声前来。他将青年的手放在木板上，抄起利刀就要往下剁。正在这时，从人群中突然跑出一个女子，她披着一件肮脏的外衣，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她一头扑在那青年的身上。然后，她缓缓地抬起头，只见她：面如满月，娇美异常，仅有二八的芳龄，似一株带露的海棠。人们被这一突然的景象惊呆了。随着，便爆发了一阵猛烈的喧哗和骚动。只听那女郎高声喊道：


    “尊敬的省长大人呀，求求您暂时不要实施刑法，请您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接着，她把一块手绢交给省长。省长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如下的诗句：


    尊敬的省长大人呀，


    这是一个痴情的青年；


    他的心灵被我双眼的箭矢射穿，


    从此他相思成疾一心把我挂念。


    他承认自己不曾犯下的罪过，


    以此来保护心爱恋人的尊严；


    他实在是品性高尚勇于牺牲，


    省长大人呀，


    还请您慢些儿将他行刑重判！


    省长阅毕，令暂缓行刑。随即，他离开人群，回到省府，命人将那女子叫来，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那女子对他说道：


    “省长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年轻人爱着我，我也爱着这年轻人，两厢情好，难舍难分。一天，他想来看我，便走进了我家的院子，在窗前扔了一块石头，以此告诉我他的来临。不想这声音被我父亲和兄长们听见了，他们立即跑了出去。这青年感觉情形不对，便迅即卷起放在院中的布匹，好让他们以为他是小偷，以此来保护他的心上人。当他们看见他的这个样子时，便确定他是小偷无疑，于是便把他绑起来，送到大人您这儿来，而他也当众承认他是小偷，并绝不改口。省长大人，他这样做，为的是保护我，不使我丢丑。他承认他是小偷，那完全是出于一种高尚的品质和自我牺牲的精神呀！”


    省长听女子这么一说，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自语道：


    “他完全应该如愿以偿！”


    他把青年叫来，亲切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又把女子的父亲叫来，对他说：


    “老人家，我们本应执行判决，严惩这青年，砍下他的双手，可他命不该如此。因此我已让他拿出一万银币，赎回他的双手，同时也保护你和你的女儿免于丢丑。我还让你的女儿拿出一万银币，她已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了我。我现在问你，我想给你女儿做媒，让她和那青年结为秦晋之好，做一对恩爱夫妻，这两万银币就作为婚礼的开销，你意下如何？”


    老人听省长大人这么一说，而且亲自做媒，当即答应了这门婚事。盖斯里省长赞扬老人通情达理。随即，他命人为青年和他心爱的姑娘操办婚礼，大摆宴席。青年和姑娘都感谢省长的慈善之心和助人为乐的精神。


    婚礼完毕，人们都兴冲冲地离去。早先，他们痛哭叹息，充满忧伤；如今，个个满面笑容，欢乐无比。

 第35章 国王和三个哲人——飞马的故事(1)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威名赫赫的国王，膝下有一子三女。三个女儿生得美如满月，酷似花园中竞相怒放的鲜花。儿子也是相貌英俊，一表人才，美如天上的月亮。


    一天，国王正坐在王位上，突然来了三位哲人。他们中一位手持一只金孔雀，另一位手持一把铜号，第三位则带来一匹用象牙和乌木做成的马。


    国王向他们问道：“这些都是什么物件？它们有何用途？”


    手持金孔雀的哲人对他说道：“这只金孔雀无论白天黑夜，每过一个时辰便会扇动翅膀，鼓翼鸣叫。”


    手持铜号的哲人说道：“如果将这把铜号安放在城门上，它便会像卫士一样守卫在那里。若有敌人前来偷袭，它便会高声鸣叫报警，这样大家便会知道敌人来犯，从而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敌人击退。”


    手持乌木马的哲人说道：“主上啊，这匹马的用途更为奇特，谁若是骑上它，便能够到达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国王说道：“我只有在试验过这些东西的功能之后，才会对你们赏赐。”


    国王首先试验那只金孔雀，发现它的功能正如其主人所说的那样，每过一个时辰便会用其翅膀鼓翼鸣叫。接着国王又试验那把铜号的功能，发现它的主人并未言过其实。于是国王便对那两位哲人说道：“你们有什么愿望就请对我讲吧！”那两位哲人说道：“请求陛下赐给我们每人一位公主为妻。”于是国王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将两位公主许配给他们为妻。


    接着便见第三位哲人走上前去，在国王面前跪伏于地，口中说道：“万世的国王啊，请您像方才赏赐我的两位朋友那样赏赐于我。”


    国王答道：“我只有在试验过你带来的物件之后方可赏赐你。”


    这时，太子上前，对国王说道：“父王在上，孩儿愿骑上这匹乌木马，试试它的功能。”


    国王准奏，言道：“孩儿，那你就随心所欲地上去试吧！”


    于是太子便跨上乌木马，双腿晃动，却见那乌木马纹丝不动，太子便问那哲人：“哲人啊，你不是说它疾行如飞吗，怎么它一动不动呢？”


    这时，那哲人走到太子身边，将乌木马上的上升按钮指给他看，告诉他：“你按动这个上升按钮，它便会自动起飞。”


    太子依言而行，按动那个上升按钮，只见那乌木马开始启动，然后便载着太子飞向高空。它不停地飞啊飞啊，慢慢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到了这时，太子才手足无措，慌了手脚，悔不该冒冒失失地试骑这匹乌木马。继而他心想：“看来那位哲人是想谋害于我。别无他法，唯有仰仗至尊万能的主了。”


    然后太子仔细端详着乌木马全身的机关，忽然发现在乌木马的左右双肩上各有一个状似公鸡鸡冠的机关，遂自言自语道：“这匹乌木马身上只有这两个按钮，不知它们各有什么用途？”


    太子用手按了按乌木马右肩上的按钮，乌木马顿时加速，越飞越高，于是他赶忙放开了手。接着他又看了看乌木马左肩上的按钮，用手按下去，只见乌木马飞行的速度马上由快转慢，由升转降，朝地面缓缓降落。


    太子发现了乌木马的机关奥秘，喜不自胜。他感谢至高无上的主赐予了他这一切，将他从死亡面前拯救出来。整整一个白天，他操纵着机器不停地朝地面降落，但因为他已经上升得很高，所以一时半会儿也难以降落到地面。于是他索性随意转动乌木马的方向，如果他想降落，便按动降落按钮，那乌木马随之载着他朝下降落；如果他想升高，便按动上升按钮，那乌木马随之载着他升高。当他骑着乌木马随意升降玩够了之后，便驾驶着乌木马朝地面降落。他边降落边欣赏着地面上他所不熟悉的城邦，因为他长这么大一辈子从未见过这些国家和城市。在他所看到的都市中有一座建筑极其精美的城市，它建筑在一片绿草如茵的地区。大地之上，树木茂密，河川纵横，生机盎然。


    太子看到这座美丽无比的城市，心想：“若是我知道这座城市的名字，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那该多好啊！”


    于是，他便驾驶着乌木马在那座城市上空盘旋，将那座城市的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观赏了一遍。眼看日头西坠，白天即将过去，他心想：“我还没见过比这座城市更美的住宿之地呢，索性今夜就住在这座城市。明天早晨再返回故乡去见父王母后，将我的亲身经历和亲眼目睹的一切告诉他们。”于是他便开始为自己和乌木马寻找一个栖身之地。


    就在这般光景，他看到城中有一座直入云霄的巍峨宫殿，宫殿四周环绕着宽阔的城墙，城墙上建有高高的遮墙。太子见状，不由得赞叹道：“这真是一个美妙无比的地方！”


    他按动乌木马身上的下降按钮，驾驶着乌木马徐徐降落，最后稳稳地降落在宫殿屋顶上。他走下乌木马，感谢至高无上的主保佑。然后围绕着乌木马转了一圈，将它仔细端详了一番。末了赞不绝口：“以主起誓，那位制造这匹乌木马的人真是心灵手巧。倘若安拉能使我多活一些时日，让我平安回到自己的国家和亲人身边，再见到父王，我定要重赏那位哲人，赐予他大量财富。”


    太子坐在宫殿的屋顶之上，这才发觉人们都已经入睡。而他此刻感到饥渴难耐，因为自从离开父王之后，他还未曾喝过一滴水，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他暗自心想：“像这么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肯定会有吃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看见那里正好有一副梯子，于是便顺着梯子走下屋顶，来到地面。他发现整个院子的地面铺着大理石，遂对那院子和四周的建筑暗暗称奇。他寻遍整个宫殿，想找点吃的东西，却发现那里一无所有，也不见一个人影。


    他站在那里，感到十分茫然，便左右环顾，不晓得往哪里去才好。遂自言自语道：“最好还是回到乌木马所在的地方，凑合着过一夜，待到天亮，便骑着乌木马返回。”


    就在他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当儿，忽然看到一束光亮由远及近朝他所在的地方走来。他定睛一看，发现面前出现了一群美丽的侍女，中间簇拥着一位光彩照人、堪与明月媲美的少女。那女子生得天姿国色，正像诗人所描绘的那样：


    目睹丽人貌如仙，


    不由来把安拉赞。


    能将泥土造成人，


    伟哉安拉居上天。


    此生唯独有一愿，


    护花使者我来担。


    以主名义告天下.


    为她遮住众生眼。


    那位天姿国色的少女原来是这里国王的千金，国王对自己这位爱女百般珍视，视若掌上明珠，专门为她建造了这座宫殿，供她游玩消遣。每当公主心情不快时，便带着侍女们来这里住上一两天或更长的时间，然后再回到她的闺房中去。适逢公主这晚心情不爽，便来这里散心，侍女们前后左右簇拥着她，身后还跟随着一位佩剑侍卫。她们来到宫殿，便开始将宫殿收拾干净，点燃香炉，然后开始在那里尽情嬉戏玩耍。


    太子瞅准机会，对那佩剑侍卫发起了突然袭击，将他打倒在地，上前取下他的佩剑，执在手中，然后又向那些侍女冲去，将她们左右驱散。他来到公主面前，公主向他问道：“你大概就是昨天向我父王求婚而遭到他拒绝的那个人吧？父王对我说你长得丑陋不堪。以主起誓，父王这么说是欺骗了我。”


    原来印度国王的太子昨天来向她父王求婚，遭到她父王的拒绝，因为他的长相确实丑陋不堪。公主以为他就是那位前来求婚的太子，侍女们告诉她说：“公主，这个人不是昨天来向国王求婚的那个人，因为那个人长相确实丑陋不堪，而这个人却英俊潇洒。昨天前来求婚遭到拒绝的那个人连当这个人的仆人都不配。公主，您看这个人可大有来头！”


    而后，侍女们走到那个被打倒在地的侍卫跟前，将他唤醒。那侍卫惊恐地跳起来，急忙寻找自己的佩剑，发现那把剑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侍女们告诉他：“将你佩剑夺走并将你打翻在地的那个人正同公主坐在一起。”


    国王交给那个侍卫的任务便是保护公主，以免她遭遇什么伤害和不测。那侍卫于是马上站起来朝大厅走去。见公主同那位太子正坐在一起交谈，便走过去向太子问道：“先生，您是人类还是精灵？”


    太子怒声叱责道：“你这最晦气的奴才，真该死！你怎么会将伟大的波斯帝王的子孙当成叛教不尊的魔鬼呢？”


    而后他执剑在手，对他说道：“我是国王的驸马，他已经将公主许配与我。”


    侍卫听他如此说，遂问道：“先生，假如您果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属于人类，是帝王华胄，我家公主也只有帝王才配得上，您比任何人都应该得到公主。”


    说罢，侍卫便一路跑着，边跑边撕扯自己的衣服，往自己头上撒尘扬土，连喊带叫地去向国王报信。国王听到他的喊叫，喝住他问道：“你遇到了什么事？快告诉我，越简便越好！”


    “陛下，您快去看看公主吧，因为她被一个身穿人类服装的魔怪迷住了，那魔怪冒充帝王之后，只有您去才可能治住他。”


    国王听了他这番话，真想当场将他处死，强压着怒火问道：“你是怎么保护公主的？如此疏忽，以至于让她处于如此险境！”


    说罢国王马上前往公主所在的那座宫殿。来到之后，发现侍女们正站在那里，便向她们问道：“公主遇到了什么事情？”


    侍女们答道：“陛下，当时我们正同公主坐在一起，毫无察觉，那个美如圆月的年轻人便手持宝剑突然向我们发出袭击，我们从没见过比他还要漂亮的小伙子。我们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们说陛下您已将公主许配给他。我们只晓得这些，不知道他是人类还是魔怪，但是他看上去为人正派，彬彬有礼，不会做出坏事。”


    国王听罢侍女们这番话，心里这才稍稍安定。而后他见太子面如明月，一表人才，正坐在那里同公主交谈，两个人坐在一起正相般配，顿时按捺不住心头的妒意，于是手持宝剑闯了进去，像一只大猩猩一般突然冲到他们二人面前。太子见他出现，便问公主：“他可是你父亲？”“正是。”公主答道。


    这时节，太子一跃而起，顺手抄起宝剑。国王对着他大喝一声，把他吓了一跳。一怒之下，他想用剑向国王进攻，国王一看他那身手，要比自己快捷许多，料定自己断然不是他的对手，便将宝剑插回剑鞘，静静地站在那里。太子见状便也收起宝剑，彬彬有礼地上前与他相见。国王问道：“小伙子，你是人类还是精灵？”


    太子答道：“若不是看你执掌一国之政，看你女儿之面，我定会将你杀死。我是伟大的波斯帝王们的子孙，须知他们若想夺你江山，便会轻而易举地动摇你的尊贵和王位，将你王国中的一切悉数掠走，你怎么能把我归于魔怪之类呢？”


    国王听罢太子这番话，心里十分惊慌，甚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他对太子说道：“如果你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帝王华胄，怎么会未经我允许便闯进了我的宫殿呢？你声称我已将公主许配与你，可知我曾经杀死了多少前来向我女儿求婚的帝王和帝王子弟？假如我召唤我的侍从和佣人们前来，命令他们将你杀死，他们顷刻便会让你死于非命。如果是那样，有谁能够救你？”


    太子听罢他这一番话，说道：“我对你说的话感到十分惊讶，难道你还想为公主找一位比我更好的女婿吗？难道你曾见过有谁意志比我更加坚强？有谁文才武略比我更胜一筹？有谁权力地位比我更加尊贵？有谁手下将士比我更加众多吗？”


    国王答道：“不曾见过。但是小伙子，我希望你能光明正大地前来求婚，然后我将女儿许配给你。倘若你悄悄地娶了她，那你可就让我丢人现眼、颜面无存啦！”


    太子说道：“你说得很对。但是陛下，假如你的侍卫和手下人聚集到这里，将我杀掉，那么你就等于将你自己颜面丢尽了。人们会对你的所作所为将信将疑，说三道四。依我之见，陛下，你还是照我所说的那样回去。”


    “你说说看！”


    “我要对你说的是，要么你我单独决斗，谁将对手杀死，便留下来做国王。要么今晚你就暂且放了我，待到天亮，你可将你手下将士悉数调来，与我比个高低，决一雌雄。请告诉我他们共有多少人。”


    “他们总数为四万骑士，另外还有数目相同的四万家丁。”国王答道。


    “明天天亮之后，你将他们统统调来，告诉他们说：这个年轻人前来向我女儿求婚，条件是他将同你们决斗。他声称自己能够战胜你们所有的人，你们大家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然后你就让我同他们交手决斗。假如他们将我杀死，那么你的秘密也就掩盖住了，你的脸面也就保存住了；倘若我战胜了他们，那么像我这样的人，世上任何国王都会梦寐以求地想让我做他们的驸马。”


    国王听罢他这番话，点头称善。尽管他觉得这年轻人言过其实，说话连唬带诈，水分太多，竟然大言不惭地要同他的八万将士交手，可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然后他们二人一起坐下说话。


    过了一个时辰，国王唤过一名侍卫，吩咐他马上去向宰相传旨，命他调集所有将士，携带武器，骑上骏马，听候调用。


    侍卫来见宰相，向他传达了国王的旨意，宰相马上召集军中将领和王国重臣，命令他们身穿铠甲，骑上骏马，听候调用。此事暂且不表。


    再说国王同那年轻人坐在一起继续聊天，那年轻人谈吐文雅，富有智慧，显见才华不凡，更兼彬彬有礼，因此颇得国王赏识。两个人谈着谈着，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大亮，于是国王起身前往王宫，坐在御座之上，下令将士们骑上骏马，然后又从御马厩中挑选了一匹上乘良马送与太子乘骑，吩咐为那匹御马挂上一副上等马鞍。太子言道：“陛下，先让我看看你的将士们，然后我再骑马。”


    “就依你所言。”国王答道。

 第36章 国王和三个哲人——飞马的故事(2)

    然后国王便同年轻人一起前往演武场。来至演武场，年轻人见国王手下果然兵多将广，只听国王对将士们说道：“诸位将士，有一位年轻人来我这里，欲向公主求婚。我从未见过相貌如此英俊、意志如此坚强、胆量如此超众的年轻人。他声称自己有万夫不挡之勇，独自一人便可战胜你们千军万马。他甚至宣称，即使你们有十万之众，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与你们交手，你们尽可以用你们的矛尖和刀刃去同他厮杀，因为他并非等闲之辈。”


    而后国王又对他说道：“我的孩子，你对他们有什么要求？”


    “陛下，您这样待我不公。他们人人都骑在马上，而我则是步行，那我怎么同他们决战？”


    “我方才让你也骑上马，可是你却拒绝了。面前有许多马，你就随意挑选一匹吧！”


    “您的这些马，没有一匹能使我中意，我只骑我来时乘坐的那匹马。”


    “你的马现在哪里？”国王问道。


    “在宫殿屋顶上。”太子答道。


    国王闻听，说道：“你这该死的年轻人，这便是你神志不清的最好表现，那马怎么能跑到屋顶上去呢？也好，此刻正好证明你是诚实还是撒谎。”


    说到这里，他对一位贴身护卫说道：“你现在就去我的宫殿，将屋顶上所见到的东西给我弄来！”


    人们对那年轻人说的话都感到十分诧异，议论纷纷：“那匹马怎么能从屋顶上下来呢？这种事真是一辈子也没有听说过。”


    国王派往宫殿的侍卫登上屋顶，看到那里果然有一匹罕见的骏马。便走到跟前，仔细端详了半天，才发现它是用乌木和象牙制造而成。


    同他一起前去的还有其他侍卫，他们看了乌木马，全都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地议论说：“这奇形怪状的东西便是那年轻人所说的马呀？看来他肯定是一个疯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真相大白，可也说不定他大有来头。”


    而后，他们用手抬着乌木马，将它一路抬到国王那里，摆放在国王面前，众人都围着观看，对它那奇巧的形状、漂亮的马鞍和缰绳交口称誉，国王也是赞不绝口，惊讶不已。少顷，他问太子：“年轻人，这就是你的马吗？”


    “正是，你将见到令你大吃一惊的情景。”


    “你牵着你的马，骑上去吧！”


    “只有在将士们远离它之后，我才能骑上它。”


    于是国王便命令在乌木马周围观看的将士们离开那乌木马一箭之远的距离。


    年轻人大叫道：“陛下，我现在就去骑上我的马，向你的大军发动进攻，将他们打得四处逃窜，吓得心惊胆战。”


    国王答道：“你就尽你所能地干吧！你不要对他们留情，他们也不会对你留情。”


    太子走到乌木马跟前，跨上马背。众将士列队以待，议论纷纷：“假如这个年轻人胆敢闯阵，我们就用矛尖刀刃对付他。”


    其中一个士兵说道：“以主起誓，今日这是一场劫难。我们怎么能将这样一位帅气的小伙子杀死呢？”


    另一个士兵接着话茬儿说道：“以主起誓，只有竭尽全力，我们这些人才有可能靠近他。这个小伙子之所以敢夸海口，自然有其勇武过人之处。”


    太子在乌木马上稳稳坐定，按动起飞按钮。众人全都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想看看他究竟想要搞什么名堂。少顷，乌木马便开始一起一伏，颤动不止。接着便见那匹乌木马做出一种最奇怪的动作，腹中充满空气，继而缓缓升空，越飞越高。


    国王见那匹乌木马飞离地面，越飞越高，急唤将士们上前将它抓住：“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快追上去拦住他，不要让他跑掉！”


    众大臣和将军们禀道：“陛下，有谁能追得上飞马呢？这肯定是一个大魔法师，安拉使您摆脱了他。赞美至高无上的主吧，他使您幸免于难，未遭这个妖人的伤害。”


    国王眼见太子乘乌木马而去，只好怏怏不乐地打道回宫。回宫之后，径直前往公主那里，将他同太子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他发现公主伤心不已，显见对太子难以割舍和忘怀。接着公主便大病一场，卧床不起。


    国王眼见公主为情伤心，大病不起，心疼地将女儿揽在怀里，吻过她的眉心。对她说道：“孩子啊，你快感谢和赞美至高无上的主吧，是主使我们摆脱了这个阴险狡诈的魔法师。”


    接着国王又不厌其详地向公主描述了太子那天的诡谲行为和乘乌木马升腾到空中的情景。意在说明那位太子诡谲难测，非属人类。而公主则对父王的话一概不听，只是自顾黯然神伤，不停地垂泪哭泣，而且越哭越厉害。她暗自心想：“以主起誓，我就这样不吃不喝，直到安拉将我召去。”


    国王见女儿被此事搞得心神憔悴，失魂落魄，自己心中既是难过，又为女儿担心，不由得忧心忡忡，郁郁寡欢。他越是对女儿好言相劝，女儿越是迷恋那位太子。


    再说太子乘乌木马飞升到空中，自己独自坐在木马上，不由得想起了那位超凡脱俗的公主。先前在地面时他曾向人打听过这座城市的名字，也向人了解过国王和公主的名讳，知道这座城市名叫萨那。


    而后，他乘乌木马朝自己国家飞去，飞临父王的宫殿，便在宫殿屋顶上降落。然后将乌木马留在屋顶，自己走下来去见父王。来至父王跟前，发现他正在为自己一去不归至今杳无音讯而伤心不已。父王一见他突然归来，喜出望外，上前将他拥抱在怀里。他见到父王，便急忙向他打听那位设计制造这匹乌木马的哲人如今何在：“父王啊，时运使他遇到了什么不测？”


    “愿安拉不保佑那位哲人，也诅咒你见到他的那个时辰。因为他的缘故，才使你同我们分离这么长时间。孩子啊，自从你离去的那天起，直到现在他一直被囚禁在大牢里。”国王告诉他说。


    国王下令释放那位哲人，将他从监牢带到这里来。当他到来之后，国王赐他大量财帛，却未将女儿赐予他为妻。那位哲人为此十分着恼，对自己向国王贡献乌木马的行为非常懊悔。他知道太子如今已经掌握了乌木马的奥秘以及如何操纵它飞行。


    国王对太子说道：“依我之见，从今往后你永远不要再靠近这匹乌木马，也不要去骑它，因为你并不清楚它的内在结构，你这样骑着它太莽撞。”


    太子向父王禀报了他同那座城市里的那位公主邂逅的经过，国王听罢言道：“倘若那位国王想杀掉你，他会轻而易举地将你杀死，只不过是你命不该绝罢啦。”


    过了一段时间，太子想起了萨那城中的那位公主，便来到乌木马身边，骑上那匹乌木马，按动起飞按钮，于是乌木马便载着他飞到了空中，那乌木马越飞越高，一直飞到了高空。


    翌日天亮，国王想见太子，四处寻找不见踪影，便急急忙忙爬到屋顶，只见太子此刻正乘坐着乌木马向高空升腾。遂对与太子再次分离颇为伤感，同时对自己没有将乌木马及时隐藏起来后悔不迭。他暗自心想：“以主起誓，假如我儿子回到我身边，我绝不会再保留这匹乌木马，免得总是为儿子担惊受怕。”国王再次对太子离去伤心落泪，恸然大哭。


    再说太子乘坐着乌木马，不停地向前飞行，一直飞到萨那城上空，然后又在上一次降落的地点降落。他悄悄地向前潜行，最后来到公主所在的地方，不料却未见到公主，甚至连她的侍女们也没见到一个，更不见那个时刻保护她的贴身侍卫。太子乘兴而来，未见到公主，不由得感到些许怅然和扫兴。他在宫殿里到处寻找，终于在另一个地方发现了公主，只见她病卧在床，身边围着许多侍女和保姆。太子见状，便径直朝她们走去，向她们问候致意。


    公主闻听他在说话，病体霍然痊愈，当下便站起身来，以示对太子尊重。太子说道：“公主啊，真让我想死你啦！”


    “你也让我想死啦！”公主答道。


    “公主啊，你看我同你父王关系处理得如何？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早就将他杀掉，以儆效尤了，可是我却因为你而喜欢他。”


    “你怎么能这么长时间不来见我呢？没有你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公主哀怨地说。


    “你会对我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吗？”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会听从你的召唤，对你言听计从，绝不会有丝毫违背。”


    “那么你同我一起走，回到我的国家和我的王国！”


    “悉听您的吩咐！”公主答道。


    太子闻言，大喜过望，握住公主的手，以至高无上的主对她海誓山盟。而后携公主一起登上宫殿屋顶，自己先骑上乌木马，接着让公主骑坐在他身后，然后按动乌木马肩上的起飞按钮，只见那乌木马载着他们徐徐升空。直到这时，那班侍女们才回过神儿来，顿时大嚷大叫，慌忙去向国王和王后禀报。国王与王后闻报，急忙登上宫殿屋顶。国王抬头一看，但见乌木马载着太子和公主二人在空中缓缓上升，不由得勃然大怒，大叫道：“太子，我以主的名义求你对我和王后发发慈悲，莫让我们与女儿分离！”


    太子没有作答。他心中暗想：“公主会不会后悔同父王母后分离呢？”遂问公主：“是否要我将你送回你父王母后身边去？”


    “太子啊，以主起誓，我不想那样。我只想同你在一起！”


    太子闻听公主此言，喜不自胜。他稳稳当当地驾驶着乌木马飞行，以免公主坐着不舒服。就这样，太子携带公主乘坐乌木马一直不停地向前飞行，最后飞临一片绿色草原的上空，只见那里绿草如茵，泉水潺潺。于是他们便在那里降落下来，吃喝了一点东西，然后太子又骑上马，让公主坐在自己身后，还用绳带将公主绑紧，生怕她坐不稳当从乌木马背上跌落下来。他们乘坐着乌木马向前飞行，一直来到太子父王的京城。太子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他想对公主显示一下自己的威风和父王的君主威仪，让公主知道自己父王的权势远比她父王的权势威风得多，便将乌木马降落在一座父王常来消遣的花园之中，领她走进专为父王预备的休息室内，将乌木马停放在休息室门外，叮嘱公主好生看守，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稍坐片刻，待会儿我派人来接你。我现在去见父王，为你准备一座宫殿，向你展示一下我的权威。”


    公主闻听此言，感到幸福万分，遂对太子说道：“就依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公主此刻心想：是啊，像我这样的身份，只有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才可进城。


    太子离开公主，朝城中走去，进城之后，径直来见父王。国王一见儿子归来，喜出望外，欢喜异常。太子对国王说道：“父王啊，我带来了曾经对您提过的那个国家的公主，我把她留在了城外的一座花园里，先来向您禀告。好让您准备车辇人马，亲自出城迎接，向她展示您王权和手下将士的威风。”


    “好吧，就依你之言！”国王慨然应允。


    当下，国王便吩咐城中居民张灯结彩，将全城装饰一新。然后自己穿上盛装，跨上骏马，率领文武百官、侍从卫兵和所有将士一起出城迎接。太子也将宫中珍奇饰物以及只有帝王宫中才能收藏的珍品悉数取出张挂，安排设计的造型十分别致。还为公主准备了一幢用红绿黄三色绸缎装饰的楼房，并在那幢楼房里安排了许多印度、拜占庭和埃塞俄比亚侍女预备伺候公主。


    而后，太子将宫女们留在那座楼房，自己离开那里，直奔公主所在的花园而去。他先于大队人马到达花园，却不见了公主。他找遍整个花园，既未找到公主，也没找到乌木马。太子忧心如焚，急得直劈打自己的脸颊，撕扯自己的衣服。然后又失魂落魄地在花园里四处漫游，片刻之后，他恢复了理智，心想：“我没有告诉她怎样操纵乌木马，她怎么会清楚乌木马的秘密呢？说不定是那位制造乌木马的波斯哲人碰巧遇到了她，于是将她攫走，以对我父王待他不公进行报复。”


    而后，太子唤来御花园的警卫们，询问他们可曾有谁到过这里：“你们可曾看到有什么人经过御花园，到这里面来过？”


    “除去那位波斯哲人之外，我们未见任何人来过御花园。他进入御花园，说是要采集一些有用的药草。”


    太子听警卫们这样一说，顿时明白自己的猜想不错，攫走公主之人就是那位波斯哲人。


    万事皆属前定。真是无巧不成书，当太子将公主留在御花园，独自进城去父王的宫中做准备时，恰巧那位波斯哲人走进御花园。他来御花园是想采集一些有用的药草，忽然闻到那地方散发出一股麝香和香料的气味。看官不知，那是从公主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于是那波斯哲人便循着香气走了过去，一直来到公主休息的那个房间，他见自己亲手制造的乌木马停放在门外，不由得喜出望外。因为他对失去乌木马曾经非常惋惜，此刻一见乌木马，自然是高兴万分。他疾步走上前去，将乌木马全身部件逐个检查了一遍，发现乌木马依然完好无损。当下他便想骑上去远走高飞，转念又一想：“我一定要看看太子外出带回来一些什么东西，同乌木马一起存放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推门走进公主正在休息的那个房间，发现公主坐在那里，宛如晴空中的艳阳，真个是风姿如玉，国色天香。


    波斯哲人看到公主，旋即意识到面前这位姑娘非同寻常，定是太子将她带到波斯，将她暂时留在这个房间，自己独自进城，而后带领大队人马前来，将她隆重地迎进城中。


    想到这里，那哲人走上前去，在她面前跪伏于地，公主抬眼一看，见他相貌奇丑，身材猥琐，便问道：“你是何人？”


    “我的女主人，小人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使者。他派我前来将您送往另一座离城较近的花园。”


    “太子殿下现在何处？”公主问道。


    “殿下他现在城中国王那里，马上便会率领大队人马前来迎接您。”


    “难道太子殿下找不到别的人前来迎接我吗？”

 第37章 国王和三个哲人——飞马的故事(3)

    波斯哲人闻听公主此言，听出公主话里有话，便笑着说道：“我的女主人，您莫要被我丑陋的相貌和猥琐的身材所迷惑，若您能从我丑陋的相貌体会到太子殿下的良苦用心，您还真该为我叫好哪。太子殿下之所以要派我来接您，皆是因为我身材猥琐和相貌丑陋的缘故。您想想看，他派我这等丑汉前来，其实是他过分爱你的缘故。否则，他手下自有数不胜数的奴仆用人、童仆侍卫，派哪个来接您不成？”


    公主听罢他这番话，对他深信不疑。遂同他一起站起来，将手放到他手中，向他问道：“老伯啊，你带来了什么可以让我乘坐的物件？”


    “我的女主人，您来时乘坐的乌木马，现在您还可以乘坐它前去。”


    “我可不会摆弄它，让我单独骑坐它可不成。”


    哲人闻言，微微一笑，明白自己已经将她掌握在手中，遂假惺惺地言道：“没关系，我同您一起骑上去。”


    说罢，他先骑上乌木马，然后又让公主骑坐在他身后。就这样，公主不明就里，便被他紧紧拴在马背上。他按动上升按钮，只见乌木马腹中瞬时充满了空气，突突直动，左右摇摆，接着便见它开始升空。那乌木马载着他们两人飞啊飞啊，渐渐远离了那座城市，公主见状不解地问道：“喂，你这人要带我去哪里？派你前来接我的太子现在何处？”


    “让太子见他的鬼去吧，愿主使他变得丑陋不堪，他的确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那哲人愤愤地答道。


    “你这该死的东西，怎么胆敢违抗太子的命令？”公主厉声叱责他道。


    “他并非我的主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除去你的自我介绍之外，我对你一无所知。”


    “当时我那样对你说，是我对你和太子施用的一计。我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对你我所乘坐的这匹乌木马耿耿于怀，因为它是我耗费数年心血造成，而太子却未费举手之劳便将它据为己有。如今我不仅重新得到了它，还意外地得到了你，从今以后他再也甭想骑坐这匹乌木马了。他曾经令我忧心如焚，如今我也使他尝到了同样的滋味。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我对你更有益处。”


    公主听罢那哲人这番话，气得直劈打自己面颊，口中叫道：“真让人痛不欲生啊！我既未得到丈夫，也不能守候在父母身边。”


    言罢大哭，对自己所遇到的劫难伤心不已。


    那哲人带着她不停向前飞行，一直来到拜占庭希腊人的国家，降落在一片河川纵横、树木参天的绿色草原。那片草原附近有一座城市，城中有一位威势显赫的国王。


    也是无巧不成书，那天适逢国王出城狩猎，到城外游玩消遣，路过那片草原，见哲人站在那里，那匹乌木马和公主在他旁边，不待哲人反应过来，国王的侍从和卫士们便朝他冲了过去，将他和公主以及乌木马一起俘获。他们被带到国王面前，国王见他身材猥琐，相貌奇丑，又见公主风姿如玉，貌美如仙，不由得感到十分愕然，遂向公主问道：“尊敬的女士，这个老头与你是什么关系？”


    不待公主开口，哲人便抢着说道：“她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堂妹。”


    公主听他如此胡说，立即揭穿他的谎言：“国王陛下，以主起誓，我既不认识他，他也不是我的丈夫，是他施用诡计强行将我劫持到这里。”


    国王听了她这番话，命卫士们重打那位哲人。于是，卫士们一拥而上，将那哲人打了个半死。接着国王下令将他抬到城中，抛入大狱，卫士们遵命而行。而后国王将公主和那匹乌木马一起带走，但他对如何操纵乌木马一无所知。


    那位哲人的遭遇暂且不表，再说太子穿上旅行衣服，带上足够的旅资，然后怀着极为糟糕的心情出发去寻找公主。一路上，他马不停蹄，昼夜赶路，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到处寻找公主的踪迹，向人们打听乌木马的消息。每个听他讲述有关乌木马故事的人都不相信那是真的，认为他是言过其实，夸大其辞。


    就这样，他边走边打听寻找，一直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寻到公主和乌木马。而后，他又前往公主的故国去打听，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发现老国王正在为公主失踪而伤心不已，于是只好离开那里，前往拜占庭继续打听和寻找。


    也是无巧不成书，他下榻在一家客栈，见那里有一伙商人正坐着聊天，于是便在他们附近坐下。只听一位商人说道：“诸位朋友，我最近听说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众人忙问。


    “前不久我到某城经商，听得人们正在谈论一桩怪事，说是那座城市的国王一日率领文武百官和侍卫们出城狩猎，来到一处旷野，正打算穿越一片绿色的草原，忽然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他旁边坐着一位女子，还摆放着一匹用乌木制成的马。那男子奇丑无比，简直要吓死人；而那女子却生得天姿国色，美丽异常，更兼身材匀称，越发显得娇美靓丽。至于那匹乌木马，则更加不可思议。谁都没见过样式比它更好看、做工比它更考究的工艺品。”那商人在说话间，提到了公主如今所在的城市。


    在座的众人问道：“后来国王把他们怎么样了？”


    “国王抓住那个男子，审问他那位女子是什么人。那男子谎称是他妻子，还是他堂妹，不料那女子却当场揭穿他的谎言。于是国王便将那女子带走，命人将那男子狠打一顿，然后将他丢进牢房。至于那匹乌木马，我便不知其下落如何了。”


    太子听了商人这一席话，凑到他跟前，和颜悦色地向他仔细询问，商人这才将那座城市和国王的名字告诉了他，太子打听清楚那座城市和城中国王的名字，当晚高高兴兴地睡了一觉。


    翌日天亮，太子便起身上路，一路跋涉，终于到达那座城市。正当他打算进城时，守城的军士将他抓住，把他带到国王面前，盘问他的来历和他到这座城市来的目的，以及他擅长什么手艺。看官不知，这是惯例，那座城市的国王对任何一个外来人都要仔细盘问一番，弄清他们的来历和每个人所擅长的手艺。


    太子到达那座城市时正是傍晚时分，这个时间里谁也不能晋见国王或去同国王商议事情。于是守城的军士们只好将他带到监狱，打算将他投入狱中。狱卒们见他面孔清秀，一表人才，未敢轻易将他送进牢房，便让他与他们一起坐在牢房外。待到晚餐端来，他便同狱卒们一起吃了个饱。他们吃饱喝足之后，便坐下聊天。聊天当中，他们向太子问道：“你从哪里来？”


    “我来自伟大的波斯王辖下的波斯王国。”太子答道。


    狱卒们闻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狱卒对他说道：“波斯人啊，我听说过人们关于他们的谈论和传闻，也见过他们是何模样，却从不曾见过和听说过比我们狱中的这位波斯人更会撒谎的人。”


    “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身材猥琐、相貌奇丑的人。”另一个狱卒说道。


    “你们怎样发现他是在撒谎？”太子问道。


    “他自称是一位哲人，而国王却是在外出狩猎的路上遇到他的，当时他身边还有一位美丽绝伦的女子，另外还有一匹用乌木制造的木马，我从未见过比那匹乌木马更漂亮的马类。那位绝色女子现在在国王那里，国王对她甚为中意。但她是个疯子，倘若那个人果真像他自称的那样是一位饱学之士，早就把她的病医治好啦。国王现在正千方百计地为她治疗，目的是想将她完全治好。至于那匹乌木马，则已被存放在国王的御库中。原来同女子在一起的那个面目丑陋不堪的男子现在关押在我们这座监狱里。每当夜晚来临，他便痛哭不止。哭到伤心处，便号啕大哭，吵得我们无法睡觉。”

 第38章 国王和三个哲人——飞马的故事(4)

    当狱卒们告诉太子那位波斯哲人现在他们监狱关押，整天号啕大哭，太子不由得心中一动，便想施用一计达到自己的目的。待那些狱卒们想睡觉时，他们将太子关进牢房，然后将他锁在里面。太子听到那位哲人正在号啕大哭，边哭边用波斯语诉说：“我真该死！既给自己招来灾难，也给太子带来不幸。我如此对待公主，既未放过她，也未如愿以偿。这全是我的错误打算所致，我妄想得到自己不配得到的东西，追求像我这样的人不该追求的目标，以至如此。谁若追求不适宜自己的东西，便会像我这样落得如此下场。”


    太子听罢哲人这番话，也用波斯语对他说道：“你这么号啕大哭要到什么时候为止？你以为只有你自己受苦受难而别人就没有受苦受难吗？”


    哲人听了他这话，心中顿时感到了安慰，遂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来历和遭受的苦难。


    翌日天亮，狱卒们将太子从牢房中提出来，然后将他带到国王面前。狱卒们向国王禀报说，这个人昨天到达城门口已是傍晚时分，不便打搅国王陛下休息，便将他临时收押在监狱。国王向他问道：“你是哪国人？将你的姓名、职业以及来此地的目的速速报来！”


    太子从容答道：“我是波斯人，波斯文名叫哈勒嘉。我是一位学者，特别是对医学颇有研究，我给各种各样的病人和疯子治病。我遍游天下，在城市和乡村行医，目的是想使自己的知识更加渊博。如果遇到病人，我便为其治疗，这是我的本业行当。”


    国王闻听大喜，对他说道：“道德高尚的大夫啊，你来得正是我们需要的时候。”遂将公主之事告诉了他。末了对他说道，“假如你给她医治，将她的疯病治好，那么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太子闻言说道：“愿主赐予国王尊贵！请您对我详细描绘一下您所看到的她疯病的症状，告诉我，她这种疯病有多长时间了。您是怎样将她与乌木马以及那位哲人抓获的？”


    国王将事情经过从头至尾对太子讲述了一遍。而后告诉他：“那位哲人现在关押在监狱。”


    太子对他说道：“洪福齐天的国王啊，你将他们带来的那匹乌木马怎么样了呢？”


    “年轻人啊，它现在完好无损地保存在我的一间库房内。”


    太子心想：“明智的做法是我先将乌木马察看一番，倘若它完好无损，未受到丝毫损伤，那我便是万事俱备。假如我发现它已经不能行动，我便另思一计，救我妻子脱身。”


    想到这里，他转向国王说道：“陛下，我必须先看一看方才提到的乌木马，但愿能在乌木马身上找到一些原因，有助于使那女子痊愈。”“就依你所言！”国王爽快地答道。


    然后国王站起来，拉着太子的手，一起来到乌木马跟前。太子围着乌木马转了一圈，仔细查看乌木马是否受到损坏。经过查看，发现它依然完好无损，未受到丝毫损坏。太子不由得大喜过望，对国王说道：“愿主赐予陛下尊贵，现在我想去那女子所在的地方，看看她的情况如何。如蒙至高无上的主许可，但愿她能由于这匹乌木马并经我之手痊愈。”


    而后他吩咐将乌木马好生看守，接着国王便带着他前往公主居住的房间。


    太子走进房间，看到公主像往常那样，手舞足蹈，正在发疯。其实她并非精神错乱，而是故意装疯，做给人看。太子见她这般状况，便对她说道：“你的病情无关大碍。”


    太子对她和和气气地抚慰，然后又好言相劝，直到她认出了自己。公主认出身边之人便是太子，激动地大叫一声，由于过分激动，竟一时昏了过去。国王却以为她这声大叫是出自对自己的恐惧，急忙退了出去。太子趁机将嘴附在公主耳朵边，对她说道：“要保住你我性命，一定要挺住，坚强一些。现在正是需要我们沉着冷静的时候。只有计谋万无一失，我们才能从这个暴虐的国王手中逃脱出去。少顷我出去见他，对他说：‘那女子的病症属于一种疯病的症状，我向您保证会使她病体痊愈。’我将向他提出条件，要求他将你身上的镣铐全部打开，以祛除你这种病症。如果国王来到这里，你要同他好言以对，让他看见你经我之手诊治已经初见疗效，这样我们才能达到目的。”


    “悉听尊命。”公主答道。


    太子离开公主，兴高采烈地来见国王。对他说道：“洪福齐天的国王啊，托您的洪福，我已经查明她的病症，并对症下药，为她做了初步诊治。您不妨现在去她那里看看，和颜悦色地同她说话，答应她的一切要求，以便让她心情愉快。这样便会使你如愿以偿。”


    国王当下起身，前往公主所在的地方探望。公主见国王到来，赶忙起身相迎，接着跪伏于地，欢迎国王的到来。国王见状，喜不自胜，吩咐侍女仆从对公主好生伺候，送她去浴室洗浴一番，为她准备漂亮的衣饰。手下人遵命，走进公主的房间，向她问好，公主和颜悦色地答礼。侍女们为公主穿戴上帝王人家穿戴的衣饰，又在她脖颈戴上一条珠宝项链。然后领着她前往浴室。在那里，侍女们小心伺候，生怕招惹了这位举世无双的美女。当侍女们领着公主从浴室出来时，公主已经焕然一新，美如圆月，明艳照人。


    公主来到国王面前，跪伏于地，向国王问候致意。国王一见，满心欢喜。对太子言道：“这一切皆是托你之福。愿主使我们多沾你的福分！”


    “陛下，若要使她彻底痊愈，根除病根，您必须带领文武百官和全体将士再去您遇到她的那个地方，并且还要带上她来时所乘坐的那匹乌木马，以便我在那里彻底消除她的病魔之根。将病魔囚禁起来，然后处死，永远不再回到她身边来。”太子说道。


    “就依你所言。”国王欣然同意。


    而后国王下令将那匹乌木马带到当初他遇见公主、波斯哲人和乌木马的那个地方。接着他便跨上骏马，率领众将士，带着装疯的公主一同前往那里。他们这些人全不知太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们来到那片草原，自称是大夫的太子吩咐将公主与乌木马置于国王和将士们视力所及的一处地方，而后对国王说道：“如蒙陛下允许，我将点燃香火，念诵符咒，将病魔禁锢在这里，让它永远不能再回到那女子身上。然后我骑上乌木马，并让那女子骑在我身后。这样一来，那乌木马便会剧烈抖动，向前行走，朝着你走去。到那时，事情就算完事大吉了。”


    国王听罢他这番话，大喜过望。于是太子骑上乌木马，并让公主骑在他身后，国王和众将士远远地望着他们。太子用绳带将公主绑紧，接着便按动上升按钮，只见那匹乌木马载着他们缓缓升空，将士们呆呆地望着他们，直到木马载着太子和公主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国王在那里等待了半天时间，也没有把他们等来，他终于完全绝望了，对那位天姿国色的美女离去懊悔不迭，嗟叹不已，最后只好颓丧地率领将士们回城。


    再说太子与公主乘坐乌木马朝父王的京城进发，他们一直飞啊飞啊，最后降落在国王的宫殿屋顶上。太子扶公主走下屋顶，平安来到宫殿，然后直奔父王和母后跟前，向他们问候请安，禀告他们公主已经来到宫中。国王与王后闻听，皆欢天喜地，高兴异常。


    太子、公主和乌木马这边暂且不提，再说拜占庭国王回到城中，闷闷不乐地将自己关在宫中，文武百官进宫前来看望，问明情由，安慰他说道：“将那位女子攫走的人定是一个魔法师无疑，感谢主使你摆脱了他的魔法和诡诈。”就这样，群臣不断地安慰国王，使他渐渐将公主淡忘。


    太子为全城的人举行了隆重的盛宴，整整欢庆了一个月。老国王生怕乌木马再惹出什么不虞之事，将它拆得七零八碎，把它的运行装置完全破坏，这才放心。


    太子给公主的父王写了一封信，向他描述了公主的近况，告诉他自己已经娶公主为妻，她在这里万事如意。然后差遣一名使者，携带贵重珍宝前往。


    使者来到公主父王的京城，也就是也门的萨那，将书信和礼物呈给国王。国王看罢书信，喜不自胜，他收下女婿送来的礼物，盛情款待使者。然后准备了一大批礼物交给来使带走，送给女婿。使者带着太子岳丈的礼物返回波斯，见到太子，将国王听到公主消息时欢天喜地的情景禀告给太子，太子闻听，自然非常高兴。


    就这样，也门国王同波斯太子之间每年都有书信来往，互送礼品。这种来往一直持续不断。后来太子的父王驾崩，太子登基做了国王。他善待臣民，为政公道，因此深得臣民拥戴，声名日隆，王国上下无不恭顺臣服，四方百姓皆都同心效命。他们一直过着最愉快最美好的生活，享尽天下的荣华富贵，直至寿终正寝。

 第39章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1)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在古代波斯的某城镇里，住着兄弟二人，哥哥名叫卡西姆，弟弟名叫阿里巴巴。他们的父亲很穷，死后没给儿子留下什么财产。兄弟二人分家后，哥哥卡西姆与一富家的女儿结了婚，走上经商之路，生意兴隆，时隔不久，就成了当地的一个大富商。弟弟阿里巴巴，跟一个穷苦人家的姑娘结了婚，家境依旧贫困，住房窄小，缺吃少穿，收入不足以维持生活。


    阿里巴巴每日都到林中打柴，依靠三头瘦毛驴把柴运到城中，沿街叫卖，用卖柴所得的钱买回必需的食用之物。


    “芝麻，开门！”


    一天，阿里巴巴正在林中砍柴时，无意中抬头远望，忽见远处有一股烟尘腾空而起，渐渐向着自己所在的地方移动。他留神凝视片刻，见烟尘下出现一队人马，不禁一惊，心想：这些人可能是一帮强盗，说不定会抢走我的毛驴和柴火……想到这里，阿里巴巴离开驴子，爬上一块巨石旁的一棵大树，藏在浓密的树叶中，暗暗观察那队人马。


    阿里巴巴细细一数，见他们总共有四十条大汉，各骑着一匹大马。他们骑着马来到那块巨石旁，首领高声喊道：


    “站住！我们要来的地方就是这块山坡。”


    大队人马停了下来，大汉们纷纷离鞍下马，每个人都从马背上取下一个沉甸甸的鞍袋，紧紧跟在他们的首领后面，登上山坡，来到巨石下。


    首领走到那块巨大岩石前，大声嘁道：


    “芝麻，开门！”


    话音刚落，就见巨石上有一座石门开启了。大汉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去，他们的首领走在最后。首领刚刚进去，石门便关了起来。


    那四十个大汉在石洞里呆了好长时间，藏在大树上的阿里巴巴未敢作声。


    那四十个大汉终于出来了。首先走出石洞的是他们的首领。首领看见三十九个同伴都出了石洞，方才大声喊道：


    “芝麻，关门！”


    话音刚落，石门关闭。


    随后，四十个大汉纵身上马，首领一声呼喊，相继纵马奔驰下山而去，转眼不见踪影。


    大汉们远去之后，阿里巴巴这才从树上下来，拨开灌木丛，走到那块巨大岩石的前面，好奇地学着那个首领的语调，喊了一声：


    “芝麻，开门！”


    话音刚落，只见那扇石门应声而开。


    阿里巴巴本以为那门里是一个山洞，想必是又黑暗又潮湿，但进门一看，却发现石洞高大、宽敞且明亮，伸手摸不着洞顶。他仔细观察，发现石洞上方有一道石缝，阳光从那里射进来，照得整个石洞亮堂堂的。


    阿里巴巴刚一进石洞，洞门便自动关上了。不过，他并不害怕，因为他自信掌握了开门的暗语。


    阿里巴巴朝洞中打量了一眼，只见那里堆放着许多粮食，还有成匹成匹的丝绸、锦缎，另有许多华丽的地毯及大袋大袋的金币、珠宝，琳琅满目，光芒四射。眼见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堆放在那里，阿里巴巴猜想那四十条大汉定是一帮盗贼，而眼前这些财宝，则是数代盗贼抢劫、聚积起来的不义之财。


    面对这些财宝，阿里巴巴想到自己只需要钱，于是从山洞中搬出几袋金币，装在箩筐里，上面盖了些木柴。他把箩筐放在驴背上后，喊了一声：


    “芝麻，关门！”


    石门应声关上。原来这座石门是一座识暗语的门：人进入石洞时，要说暗语，它方才开启；人进入石洞后，它会自动关上；人出石洞时，要说暗语，它才开启；人走出石洞后，只有说过暗语，它才会关闭；如若不然，它就总是开着。


    阿里巴巴赶着毛驴，回到家中，随即把门关上，高高兴兴地喊来妻子，把三筐金币摆在妻子的面前。金币光芒四射，照得人难以睁开眼睛。妻子看见这么多金币，又惊又喜，心想：这么多的钱，我压根儿都没见过……该不是他偷来或抢来的吧……


    阿里巴巴看出妻子的惊喜、惶恐神色，于是把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妻子听。他讲完，再三叮嘱妻子，千万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妻子听丈夫这样一说，方才心定神安，高兴地数起金币来。


    阿里巴巴说：


    “这么多金币，你怎么能数得过来呢？我们还是赶快想个办法，把钱藏起来吧！我这就去挖个坑，把金币埋起来，免得让人们看见。”


    妻子说：


    “你说得对，是要赶快把金币藏起来，免得让人家看见。不过，我们总要知道一下有多少才好哇！我这就借一个量器，量一量再藏吧！”“好吧！”


    说罢，妻子来到卡西姆家。当时，卡西姆不在家，只有他的妻子在家。阿里巴巴的妻子说：


    “大嫂，我借你们一件东西用一用啊！”


    卡西姆的妻子说：


    “他婶子，你就挑有的借吧！”


    “嫂子，我想借你们一只木升和一个量杯。因为我买了一些面，没有地方盛，又想量量有多少。”


    卡西姆的妻子一听，心想：阿里巴巴，穷光蛋一个，没有多少钱，能买多少面？我一定要知道他们究竟量什么，然后就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想到这里，卡西姆的妻子在量杯的底部抹了一点儿蜂蜡，而且认定不易被人发现。


    片刻后，卡西姆的妻子把一只木升和一个量杯递给阿里巴巴的妻子，并且说：


    “他婶子，你用完就还给我。”


    阿里巴巴的妻子接过木升和量杯，笑着说：


    “大嫂，我用完就来还你。”


    阿里巴巴的妻子拿着木升和量杯，迅速回到家中，两个人忙了起来。夫妻俩把金币量好，记清了数目，然后挖了一个坑，埋了起来。


    埋好金币，阿里巴巴的妻子赶忙拿起木升和量杯，向卡西姆家走去，把木升和量杯还给了那位富婆，但她没有想到，量杯底下还粘着一枚金币。


    阿里巴巴的妻子递过木升和量杯，说：


    “大嫂，还你木升和量杯，谢谢大嫂啦！”


    阿里巴巴的妻子刚刚离去，卡西姆的妻子马上去抓量杯，往底下一看，发现蜂蜡上粘着一枚金币，不禁大吃一惊，心中嫉妒之火顿时燃烧起来。她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阿里巴巴这个穷光蛋一下子富了起来，金币多得数不过来，要用木升量啦……


    卡西姆回到家中，妻子马上迎上去.说：


    “喂，当家的，你不要以为自己的钱太多！你错啦！阿里巴巴家里的钱比你不知多多少倍！人家的钱数都数不过来，要用木升来量了。”听妻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卡西姆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问道：


    “究竟出什么事啦？这话从何讲起呢？”


    妻子拿着量杯，指着杯底上粘着的那枚金币，说：


    “你瞧瞧呀！”


    接着，她把阿里巴巴妻子借木升和量杯的事从头到尾向丈夫讲了一遍。


    卡西姆拿过那枚金币，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又看，发现那是一枚古金币，认不出是哪朝哪年铸造的。


    卡西姆听说刚才发生的事情，瞧着那枚金币，断定弟弟果然有了钱，但他并不为弟弟感到高兴，而是和他妻子的心态一样，嫉妒之火在心中燃烧。


    卡西姆一夜没能合眼。第二天天刚亮，他便来到阿里巴巴家。他一进门便喊：


    “喂，阿里巴巴，你平时赶驴上山打柴，赶集卖柴，装出一副穷样子，其实你并不穷，你家里有的是金币。你妻子昨天去我家借量杯和木升干什么用？怎么量杯底下粘了这样一枚古金币？”


    阿里巴巴听哥哥这样一说，知道事情掩盖不住了，心里只怪妻子太笨，那么粗心大意，竟然把秘密泄露出去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埋怨又有什么用呢？阿里巴巴自想无计可施，只有老老实实把昨天在山里看到的情况以及得到金币的经过，一五一十向卡西姆讲了一遍，当面表示，愿把金币分给哥哥一部分，并且要他严加保密，千万不要对外人讲。


    卡西姆听后，得意地说：


    “你瞧瞧，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阿里巴巴。你要告诉我，那些金银财宝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你还要领我去看看那个地方；如若不然，我定到官府去告你，到那时候，你不仅再弄不到金币，就是已经到手的东西，也是保不住的。我嘛，官府会因为告发有功，还可能要赏给我一大笔钱呢。”


    阿里巴巴生性忠厚善良，未必是怕哥哥告到官府，倒是愿意让哥哥也得到些钱财，不仅把那山洞的地点说了个一清二楚，还把开门的暗语也告诉了他。


    第二天，天还没亮，卡西姆便起床了。一切准备妥当，他赶着十头毛驴，驮着十口箱子，向山林进发了。他走了不多久，就来到了那块坡地，看到了弟弟提到的那棵大树和那块巨大岩石。卡西姆行至巨石前，大声喊道：


    “芝麻，开门！”


    石门应声开启。卡西姆见石门开了，立即走了进去，刚一跨进门，石门立即关上了。


    卡西姆走进石洞一看，不禁惊喜万分，只见那里堆满了布匹、丝绸、锦缎和地毯，金币、银币、珠宝等更是不计其数，金光闪闪，耀人眼目，只觉得比弟弟阿里巴巴说的还要多得多。卡西姆本是个贪财的人，眼见这么多金银、珠宝，不忍离去，真想住在这石洞之中，整天陪伴着这些钱财。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想到洞外还有自己带来的十口大箱子和十头毛驴，于是立即动手，把大袋大袋的金币搬到洞门旁。因为他太兴奋了，眼看的是金币，手搬的是金币，心想的还是金币，竟然把开门的暗语忘了个干干净净。他心慌意乱地大声喊道：


    “大麦，开门！”


    石门纹丝不动。他又大声喊道：


    “高粱，开门！”


    石门依旧毫无动静。他接着大声喊道：


    “豌豆，开门！”


    石门还是不开。他再喊：


    “萝卜，开门！”


    卡西姆几乎把庄稼名都喊遍了，唯独想不起“芝麻”，石门始终一动不动。


    卡西姆慌了神，放下沉甸甸的钱袋，挖空心思回想开门的暗语，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芝麻”来。他走去用力地推搡石门，石门一动不动；此时此刻，他已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时而望望满石洞的金银财宝，时而望望紧闭的石门……


    卡西姆丧命


    时近正午，盗匪们纵马向石洞方向开来。他们老远便发现石洞门前有数头毛驴，每头毛驴驮着一口箱子，断定有什么情况发生，于是快马加鞭急赶而来。


    身在石洞中的卡西姆听到马蹄声，知道有人来，心里更加慌乱。


    盗匪的首领离鞍下马，站在石门前，高声喊道：


    “芝麻，开门！”


    石门应声开启。卡西姆见石门打开，急忙向外冲去，与盗匪首领撞了个满怀，顿时跌倒在地。一个盗匪一个箭步冲上去，手起剑落，卡西姆顿时倒在血泊之中。


    盗匪们进洞一看，发现有几袋金币在门口堆着，立即将之搬回到原地。他们发现洞中的金币确实少了一些，但并不在意，只是觉得奇怪的是：此石洞周围地势险要，常人很难来到这个地方，谁又能得知开门的暗语，竟能闯进洞中来呢？


    盗匪们思来想去，不知道开门的秘密是怎样泄露出去的，一气之下，将卡西姆的尸首截为四块，石门的两侧各挂上两块，凭以警告来洞中盗财宝之人。


    盗匪们一阵忙碌之后，走出石洞，盗首喊了一声：“芝麻，关门！”石门应声关上。他们获悉一支商队将打附近经过，一个个翻身上马，扬鞭策马拦截商队去了。


    当天夜里，卡西姆的妻子左等右等不见丈夫回来，心中甚是不安。她跑到阿里巴巴家，对阿里巴巴说：


    “兄弟，你哥哥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真有些担心哪！你哥哥去哪儿了，你是知道的。我真怕他会出什么事……”


    阿里巴巴猜想卡西姆肯定遇到了什么麻烦，如若不然，他不会这么老晚还不回来。但阿里巴巴显得很镇静，安慰嫂子说：


    “嫂嫂，或许哥哥怕别人看见他，有意绕道回城，会迟些时候才到家的。你耐心等一会儿吧！”


    卡西姆的妻子回到家中，心急火燎地等着丈夫回来。可是，时已深更，仍不见人回，禁不住低声抽噎起来，暗暗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为什么把阿里巴巴的秘密泄露给他，致使他财迷心窍，自找罪受！”


    卡西姆的妻子忐忑不安，如坐针毡，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卡西姆的妻子来到阿里巴巴家，求弟弟去找卡西姆。


    阿里巴巴安慰嫂子一番，随后赶着三头毛驴，向山中走去。


    阿里巴巴来到巨石前，见那里有血迹，立即意识到凶多吉少。他走近石门，高声喊道：


    “芝麻，开门！”


    石门应声开启。他走进石洞，眼见哥哥卡西姆的尸首被分割成四块，石门两旁各挂着两块，不禁惊恐万分。他急忙收起卡西姆的碎尸，又搬了几袋金币，绑成两个驮子，用柴火掩饰好，念了暗语，关上石洞门，赶着毛驴下山了。


    阿里巴巴把驮着金币的毛驴赶回自己家中，吩咐妻子把金币藏起来，只字未提卡西姆的情况。接着，他又把驮着哥哥卡西姆碎尸的毛驴赶到嫂子家。


    走来开门的是卡西姆家的女奴，名叫麦尔加娜。


    麦尔加娜聪明伶俐，颇会办事。阿里巴巴把箩筐卸下来之后，把麦尔加娜拉到一边，小声对她说：


    “我有事要对你说，你千万不要对外人讲。”


    麦尔加娜说：“我会照你的话做的。”


    “你家老爷的尸首就在这箩筐里，我们一定要按他寿终正寝来安葬他；我想，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你放心就是了。”


    随后，阿里巴巴走去见嫂子。嫂子一见他便问：


    “他叔叔，你哥哥情况怎样？”


    阿里巴巴把情况一五一十给嫂子讲了一遍，并叮嘱她说：


    “嫂子，千万不要把事情的真相泄露出去！”


    阿里巴巴又说：


    “该发生的事情，是一定要发生的。事情已成这样，我们只有好好保密，才能保守住我们的财产。”


    卡西姆的妻子听说丈夫已死，泪流满面地对阿里巴巴说：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记住了，一定好好保密。”


    “安拉安排定的事，人是无法改变的。赞美安拉，给了我一笔财产，够我们用的了。我们要好好安葬我的哥哥，让外人认为他是得病而死。这件事，我已交给麦尔加娜去办；当然，我也会为此事而尽力。”卡西姆的妻子听阿里巴巴这样一说，心想阿里巴巴有了钱，说不定比自己的钱还多；再说，他发现了宝库，日后不愁钱花。于是说道：

 第40章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2)

    “既然你觉得这样好，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说罢，阿里巴巴离开那里，去找麦尔加娜商量安葬哥哥卡西姆的事情，然后才牵着毛驴回自己的家去。


    阿里巴巴走后，女奴麦尔加娜来到一家药铺，说她要给一个神志不清的人买一剂药，药铺老板问：


    “你家谁病了？”


    麦尔加娜说：


    “我家主人卡西姆老爷病了。几天以来，他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看上去很危险呀！”


    老板给了她药，她拿着药回家去了。


    次日早上，麦尔加娜又来到药铺买了一剂药。老板问她：


    “你家老爷的病情如何？”


    麦尔加娜叹了口气，说：


    “不大好啊！恐怕这剂药还没吃下去，人就不在了。”


    那天，邻居们看见阿里巴巴和他的妻子不住地出入卡西姆的家门，满面愁容，忙了整整一天。麦尔加娜买药回来时，卡西姆家传出一阵悲痛的哭泣声。麦尔加娜对人们说：


    “想不到，我家老爷连这剂药都没来得及服，他就归真了。”


    第三天清早，麦尔加娜戴上面纱，来到一家修鞋铺，找到老皮匠穆斯塔法，给了他一枚金币，然后说：


    “老人家，跟着我到我家去一趟吧！但要蒙上你的眼睛。”


    老皮匠说：


    “我可不能去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麦尔加娜说：


    “我怎会让你去干那种事呢？那是安拉不允许的。”


    说罢，又往老皮匠手里塞了一枚金币，并说：


    “你只管放心，跟我去就是了。”


    麦尔加娜掏出手帕，把老皮匠的双眼蒙上，领着他来到了主人家。她把老皮匠带到停尸房，那里黑洞洞的。她给老皮匠解下手帕，说道：


    “皮匠师傅，你把这具碎尸缝合起来吧！做完活，我再给你一枚金币。”


    老皮匠穆斯塔法按照麦尔加娜的叮嘱，把碎尸缝合好，麦尔加娜给了他一枚金币，然后用手帕把他的双眼蒙上，把他送回修鞋铺去。麦尔加娜叮嘱老皮匠不要把此事告诉别人，然后离开那里；怕人盯梢，她走了一段弯路之后，方才放心回家。


    回到主人家中，她与阿里巴巴一起，用热水洗过卡西姆的尸首，再为他裹上殓衣，放在干净的地方，做好埋葬前的一切准备，才去清真寺向伊玛目报丧，请求他为死者诵经、祈祷。


    伊玛目随麦尔加娜来到家中，为死者祈祷、诵经之后，由四个人抬着棺木，向坟茔走去。


    麦尔加娜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只见她披头散发，捶胸顿足，痛哭失声。走在最后面的是阿里巴巴，由一些邻居陪伴着。


    他们一直把死者送到坟茔，埋葬完毕，方才各自回家。


    卡西姆的妻子一直待在家中，吊丧的人络绎不绝，要她节哀。由于阿里巴巴和麦尔加娜的巧妙安排，关于卡西姆丧命的真实情况，外人都不了解。


    阿里巴巴有一个儿子，跟一个大商人学做生意，颇得门道。卡西姆原来经营的那个店铺，由阿里巴巴的儿子重新开业经营。阿里巴巴向儿子许诺，如果他能把店铺经营好，日后一定给他娶个好媳妇。


    盗匪三次进城


    一天，盗匪们来到石洞，发现碎尸不翼而飞，而且金币也少了几袋。盗匪首领说：


    “看来我们的秘密被人发现了；若不查出发现我们秘密的那个人，我们这些金银财宝总有一天会丢光的。”


    盗匪们听首领这么一说，都表示一定要把那个得知开门暗语的人抓来杀掉。


    首领又说：


    “要想查出那个人，最好的办法是派一个人进城去探听消息；弄明情况后，我们再派人去抓他。不过，我有话说在前头：谁能完成这项任务，定有重赏；若完不成，那就只有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话音未落，一个盗匪站起来，说：


    “我去完成这项任务！若完不成任务，甘愿听候首领发落，就是为此豁出一条命，我也认为是给自己增光添彩。”


    首领说：


    “好样的！”


    那盗匪经过一番精心化装，于当天夜里潜入了城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盗匪便来到了大街上。他发现只有一家修鞋铺子开着门。盗匪走进铺子，说：


    “老人家，你好哇！天还这么黑，你就开始做活，能看得见吗？”皮匠穆斯塔法说：


    “你是外乡人吧！别看我这么大年纪，眼神好着呢！前些天，我还在一间黑洞洞的屋子里，给人家缝合了一具碎尸呢！”


    盗匪一听，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有望，故意不相信地说：


    “老人家，你真会开玩笑。你该是在黑屋子里为死人缝制了一身殓衣吧？”


    “不是殓衣，而是碎尸。这件事与你无关，我用不着细说了。”


    “老人家，我不想打听什么秘密。不过，我有些不大相信，天下竟有这样的新鲜事。这样的事儿出在哪家呀？”


    说着，盗匪掏出一枚金币，塞在了老皮匠的手里。然后问道：


    “你前些天给谁家做了那样一件新鲜活儿？”


    老皮匠把情况向盗匪讲了一遍，盗匪说：


    “你能带我到那里去一趟，或者能把那个地方告诉我吗？”


    老皮匠说：


    “不能，当时我的眼睛被蒙着，有人领着我去的。”


    盗匪说：


    “就是蒙着眼睛，想必走了多少路，你还会记得的。这样吧，我把你的眼睛蒙上，我跟着你一道走，说不定会走到那家门前。”


    说着，盗匪又往老皮匠手里塞了一枚金币。


    两枚金币拿在手里，老皮匠真动心了。他说：


    “走了多少路，我倒记得。既然你来求我，我就试一试吧！”


    穆斯塔法把两枚金币装在口袋里，随后离开铺子，带着盗匪来到麦尔加娜给他蒙眼睛的地方，让盗匪用手帕把他的眼睛蒙住。老皮匠边走边数着步子，不多时停了下来，对盗匪说：


    “那个女仆带我来的地方就在这里。”


    这时，老皮匠和盗匪站的地方就是卡西姆的宅门前；而如今换了主人，住在里面的是卡西姆的弟弟阿里巴巴。


    盗匪知道那是老皮匠缝碎尸的地方，断定晓得开启石门秘密的人就住在这里，于是掏出白粉笔在门上画了个记号。之后，盗匪解下蒙在老皮匠眼睛上的手帕，说道：


    “老人家，你帮了我的大忙，伟大安拉会嘉奖你的好意的。请告诉我，谁住在这里呀？”


    老皮匠说：


    “说实话，我不知道。因为我很少到这里来，不熟悉这里的情况。”


    盗匪为自己完成了任务而感到高兴，再三谢过老皮匠，打发老皮匠回去，自己急匆匆赶回山洞去了。


    盗匪和老皮匠离去不久，麦尔加娜有事外出，刚跨出大门，无意中看见门上有白粉笔画的记号，立即想到有人盯上了主人的家门，不禁暗自一惊。她思考片刻，走去拿来白粉笔，在好几家邻居的门上全都画上了同样的记号，却没有在男女主人面前提这件事。


    盗匪回到山洞中，向首领报告了情况。首领听后，决定立即带人下山去抓那个偷碎尸和金币的人。


    盗匪数人化装赶至那个探匪做过记号的地方，发现家家门上都有用白粉笔画的记号，而且一模一样，连那个探匪也认不出哪个记号是自己画的。首领问：


    “家家门上都有记号，究竟哪家是呀？”


    那个探匪说：


    “我只在一家门上画了记号呀，怎么现在家家门上都有呢？我实在认不出哪个记号是我画的。”


    众盗匪只有原路返回，不敢贸然闯入任何一家。


    盗匪们回到山洞，首领说：


    “我们白白跑了一趟，险些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我已有言在先，完不成任务者，只能提着脑袋来见我！”


    说罢，首领示意手下人将那个进城探听情况的盗匪拉出洞外杀掉了。


    首领接着对众盗匪说：


    “为了保住我们的金银财宝，我们必须把那个知晓开门暗语的人抓到。谁愿意去完成这个任务？”


    一个盗匪站起来，对首领说道：


    “我愿意去！我相信我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


    首领立即表示同意派他去，且强调说完成任务有重奖；不然，只有提着脑袋来见他。


    第二个盗匪满怀立功受赏的希望，当夜进到城中。他采用同样的办法，买通了老皮匠，轻易地找到了卡西姆的住宅，在常人不大留意的门柱上，用红粉笔画了个记号，之后迅速返回山洞，得意扬扬地向首领报告说：


    “我已准确地找到了那家人的住宅，在人不留意的地方画上了红记号，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个盗匪刚离去不久，麦尔加娜出门时，仔细观察自家大门、发现门柱上有红粉笔画的记号，立即悟到事态严重，遂走去拿了一支红粉笔，在好几家邻居的门柱子上画了同样的记号，与上次一样，没有对主人讲此事。


    第二个探匪回山洞报告了情况，首领决定马上进城。


    盗匪们进到城中，来到第二个探匪侦察到的地方，却发现家家户户的门柱上都画着同样的红粉笔记号，无法下手，只有回返山洞。


    盗匪首领回到山洞，怒不可遏，大发雷霆，下令处死了第二个探匪。


    两次打探活动失败，盗匪首领心想：两个探子，连续失败，先后丧命，看来没有人敢去了。我必须亲自下山，方才能探听清楚。


    盗匪首领决心下定，随即策马进城。


    盗匪首领找到那个老皮匠，塞给他许多枚金币，老皮匠领盗匪首领找到了缝碎尸的那家门口。盗匪首领知道画记号是没有用的，只是仔细观察了那家住宅周围的环境，牢记在心中，然后快马返回山林。


    女奴滚油浇众匪


    盗匪首领赶回山洞，对众盗匪说：


    “我已把地点侦察清楚，这一下就可以抓到盗我们宝库的那个人了。”


    接着，首领把下山的计划和安排向盗匪们讲了一遍，众盗匪立即分头开始行动。他们从周围的村庄里买来十九头毛驴和三十八口大坛子，其中一口坛子里装满油，另外的三十七口坛子，每口坛子里藏一个盗匪，每头驴子驮两口坛子。一切准备就绪，盗匪首领化装成商人模样，带着驴队下山了。


    盗匪首领带着驴队进到城里，天色正好暗下来。


    盗匪首领的驴队穿小巷过大街，来到了阿里巴巴的住宅门前。


    当时，阿里巴巴刚刚吃过晚饭，正在门外散步。盗匪首领走过去，问好之后，说：


    “我是做贩油生意的商人。我打外地贩来这么几坛子油，准备明天去市场上卖。今天天色已晚，想在你府上借宿一夜，喂一喂牲口，明天一早好上市场，老乡能给个方便吗？”


    阿里巴巴不久前藏在大树上看见的那个喊“芝麻，开门”的盗匪首领就是眼前要求借宿的这个人，但他已完全认不出来了。他听说来人想借宿一夜，没有多加考虑，马上说：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欢迎，欢迎！”


    说完，阿里巴巴领着“商人”及其驴队进了自己的宅院，并且吩咐家仆：


    “喂，麦尔加娜，来客人啦！赶快给客人准备饭菜，安排客房！”盗匪首领卸下驮子，摆放整齐，给驴子喂上草料，然后吃饭去了。


    盗匪首领吃罢饭，阿里巴巴又叮嘱麦尔加娜：


    “好好招待客人，不要怠慢他们！明天一早，我要去澡堂沐浴，给我准备一套干净衣服，让家仆阿卜杜拉给我送来。此外，还要熬锅肉汤，以备我回来后吃。”


    麦尔加娜说：


    “老爷，我都记住啦！”


    阿里巴巴随即回卧房休息去了。


    匪首吃过饭，又去看了看他的牲口和“油”坛子。


    匪首见主人已睡，便走到那些坛子跟前，悄声对藏在坛子里的盗匪们说：


    “夜半时分，我以掷石子儿为号，你们立即出来，听我指挥！”


    匪首离开牲口圈，在麦尔加娜引领下，穿过厨房，走到为他安排好的客房。麦尔加娜说：


    “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匪首说：


    “谢谢！不需要什么啦！”


    麦尔加娜离去，匪首便上床休息。


    麦尔加娜为主人取出一套干净衣服，交给男仆阿卜杜拉，然后开始给主人熬肉汤。


    过了一个时辰，麦尔加娜发现油灯不亮了，一看才知灯里的油点尽了。她正发愁没有灯油之时，阿卜杜拉走进来，说：


    “后面不是放着几十坛子油吗？”


    麦尔加娜手里拿着罐子，来到油坛子前，忽听坛子里传出人的低声问话：


    “到时候了吗？”


    麦尔加娜一惊，慌忙后退了一步，急中生智，随机应变，悄声说：


    “还不到时候。”


    麦尔加娜心想：原来这坛子里装的不是油，藏的是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那商人也不是什么好商人，一定有什么阴谋。她急忙走到每个坛子跟前，小声说了“还不到时候”。她联想到几天以来门上出现的白、红两色粉笔记号，心想：我们主人的秘密定是被匪徒们发现了，他们要来进行报复……


    麦尔加娜走到最后一个坛子前，发现里面装的是油，于是弄了一满罐子油，回到厨房，给灯添上油，然后取来油锅，将罐子里的油倒进锅里，架在火上将油烧开。之后，她把滚烫的油装在罐子里，走去给每个坛子里浇进一瓢沸油，藏在坛子里的盗匪们一一被烫死在坛子里，无一能够幸免。


    麦尔加娜悄悄用滚开的油浇死了众盗匪，然后不声不响地回到厨房，拨小灯头，继续为主人熬肉汤。


    一个时辰未过，盗匪首领推开窗子，向油坛子投了一个石子儿，却不见动静。片刻后，他又投了一个石子儿，仍不见有反应。接着，他投出第三颗石子儿，依旧静寂无声。他心想：也许他们睡着了，于是急忙走近去看。

 第41章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3)

    匪首走到坛子跟前，一股油腥味扑鼻而来。他朝坛子里摸去，发现伙伴们都已被热油烫死。他再去看那装油的坛子，发现里面的油没有了。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阴谋已经败露，如果不马上逃离，恐怕自身难保，于是急匆匆冲入花园，翻墙而过，狼狈逃命去了。


    麦尔加娜听到了投石子儿的声音，而且看见盗匪首领走出了房间，却久久不见他回来，断定他跳墙逃跑了。这时，她的心方才安静下来，上床休息了。


    次日一大早，阿里巴巴在男仆阿卜杜拉的陪伴下前往澡堂沐浴，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阿里巴巴洗澡回来，太阳已经升起。他看见驴子和油坛子都在原处，觉得很奇怪，心想：商人为什么不赶早收拾东西到市场上去呢？


    于是他去问女奴麦尔加娜：


    “喂，麦尔加娜？客人为什么还不带着自己的货物到集市上去呢？”


    麦尔加娜说：


    “老爷，愿安拉为你延年添寿，让你活一百三十岁！老爷，你到后面去看看那个商人带的货吧！”


    麦尔加娜领着主人来到一个坛子旁，说：


    “老爷，你看看这坛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吧！”


    阿里巴巴走近仔细一看，见里面藏的是一个男子，吓得转身就跑。


    麦尔加娜说：


    “老爷，不要害怕！那里面的人都是死人。”


    “我们的大祸刚刚过去，怎么又有人来暗算我们呢？”


    “老爷，过一会儿，容我给您慢慢讲来。老爷先看看这些大坛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吧！”


    阿里巴巴走去一看，发现每个坛子里都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家伙，但都已被沸油烫得面目皆非。阿里巴巴看过，不禁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他才问：


    “那个油商哪里去了？”


    麦尔加娜把阿里巴巴领进屋子，让他坐下来，然后说：


    “老爷，看来那个人并不是什么贩油的商人，而是一个坏蛋。”


    阿里巴巴说：


    “何以见得呢？”


    “老爷，过一会儿，我再给您细细讲。肉汤已经炖好，我这就去端来，请老爷先用一点儿吧！”


    麦尔加娜端来肉汤，阿里巴巴喝了一碗，然后说：


    “麦尔加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给我从头到尾仔细讲一遍吧！”


    “老爷，昨天晚上，您吩咐我炖肉汤并令我准备干净衣服之后，就去休息了。我准备好衣服，交给阿卜杜拉，接着便进厨房点火炖肉汤。时隔不久，我发现油灯灯头渐小，一看才知道灯里没油了。我正发愁之时，阿卜杜拉走来，知道我在因灯里没油而发愁，他就说：‘后面的油坛子里不全是油吗？’他这一提醒，我才想起那些坛子。我走到坛子旁，忽听坛子里有人说：‘到时候了吗？’我听后一惊，慌忙后退了一步，心想那油商不是什么好人，定有什么预谋。于是，我走过去，小声说：‘还不到时候。’我走过一个个大坛子旁，向藏在坛子里的人都说了一遍。这时，我相信他们是一帮坏人，是来谋害老爷的。当我走到最后一个坛子跟前时，发现那里面装的是油，我便从里面弄出一大罐子油，回到厨房，弄来油锅，将油烧开，然后把滚烫的油浇进坛子里，就这样，把那些坏家伙全烫死了。之后，我回到厨房，把灯头拨小，静静地注视着那个自称商人的家伙的举动。大约半夜时分，那个商人往坛子群里投了三次石头子儿，都没有听见藏在坛子里的人有什么动静，他这才走去看。我想他知道他的人都已被沸油烫死，也就不敢行动了……”


    “他现在在哪里？”阿里巴巴急切地问。


    “我没有听见开门的响声，猜想他跳墙逃走了。”


    “是这样……”阿里巴巴惊魂仍未安定下来。


    麦尔加娜又说：


    “前些日子，还发生过一件事，我当时未敢惊动老爷。”


    “什么事呢？”阿里巴巴问。


    “我连续两天发现门上有用白、红粉笔画的记号；当时，我就想八成我们的家门被坏人盯上了，他们用画记号的办法认我们的家门。所以，我也效仿他们的办法，把邻居家的门上也都画上了记号，而且一模一样，他们也就认不出来了。老爷说看见了四十个盗匪，恐怕这帮家伙就是那些坏蛋。他们已死了三十七个，还有三个人活着，定会来进行报复的，老爷务必提防才是。”


    阿里巴巴听麦尔加娜这样一说，觉得她的猜想很有道理，打内心里感激不尽。他说：


    “麦尔加娜，好机警、聪明的姑娘！我该怎样感谢你呢！”


    “我是您的女奴，理当为老爷效力。依奴之见，快把那些死尸埋掉吧。免得秘密泄露出去。”


    阿里巴巴唤来男仆阿卜杜拉，令他在花园的树旁挖了个大坑，把尸体全都埋了起来。之后，又让阿卜杜拉把驴子牵到集市上，分批卖掉。


    阿里巴巴相信麦尔加娜的猜测，认为尚有三个盗匪活着，因此时刻保持警惕，以防不测。


    盗匪首领丧命


    盗匪首领只身一人逃回山林，想到四十个人就只剩下自己，自觉好不凄凉。他简直再不敢进石洞去看他们抢劫的那些金银财宝。


    匪首终于冷静下来，心想：我一定要报这个仇；如若不然，这石洞中的宝物也保不住，总有一天会让那个阿里巴巴拿光。于是，他又想出了一个计谋。


    几天之后，他更名改姓，化名盖赫沃吉·哈桑，在城里开了一家绸布店，与阿里巴巴的儿子经营的那家店铺正好相对。


    盖赫沃吉·哈桑运来大批绸缎，铺面显得颇为像样，与邻店诸家老板来往甚多，待人接物亦很慷慨大方，很快和大家混得很熟。他得知对面那家店铺的小老板是阿里巴巴的儿子，便对他格外热情起来，不时请他来店里坐上一坐，常常送点儿小礼物，一块儿吃饭交谈。


    阿里巴巴的儿子觉得绸布店老板盖赫沃吉·哈桑对自己甚好，便对父亲说了，并求父亲置备酒席，请绸布店老板来家里做客。阿里巴巴一口答应。


    第二天，阿里巴巴的儿子来请盖赫沃吉·哈桑去他家吃饭。


    说来也怪，当盖赫沃吉·哈桑跟着阿里巴巴的儿子来到阿里巴巴的家门口时，心想报仇的时候终于来临了，但他故意逡巡不前，不想进门。


    这时，阿里巴巴走了出来，向盖赫沃吉·哈桑问好，并且说：


    “尊贵的客人，你对我儿子那么好，使我感激不尽。既然来到家门口，怎么不进来坐一坐，容我们款待贵客一番呢！”


    盖赫沃吉·哈桑假意说：


    “你的儿子很懂事，言谈举止非同一般人，而且很会做生意，前途无量，我很喜欢他。不过，我今天不便久坐，日后再来拜访吧！”


    阿里巴巴说：


    “尊贵的客人，我有意招待您，您怎好不赏光呢？”


    “主人先生，您有所不知，我因身体欠适，不能吃放盐的饭菜，故不便在贵府做客。”


    “不吃盐，这事好办。现在厨娘正在准备饭菜，我告诉她不加盐也就是了。”


    这个佯装为绸缎商的盗匪首领见报仇的时机已来到，也就毫不推辞进门做客了。


    宾主坐下，阿里巴巴走去吩咐正在准备饭菜的麦尔加娜，说道：


    “喂，麦尔加娜，今天来的客人不吃盐，菜里千万不要放盐。”


    麦尔加娜一听，便知道了不吃盐的意思，心中一惊，忙问：


    “不吃盐？这位客人是谁？”


    “管他是谁？你听我的吩咐就是了。”


    “遵命！我一定照办。”


    麦尔加娜备好饭菜，男仆阿卜杜拉走去摆好桌椅。


    麦尔加娜端菜上饭时，一眼认出今天那位不吃盐的“客人”并不是什么绸缎商，而是那个寻机报复的盗匪头子，不禁心中一惊。她稍稍留心一看，发现他外袍里藏着一把短刀，心想：好一个不吃盐的家伙，来者不善啊……我今天绝不能放过他！


    阿里巴巴陪盖赫沃吉·哈桑吃罢饭，洗过手，麦尔加娜和阿卜杜拉收拾好碗碟，又端上酒杯、酒壶和水果、甜点。一切摆置停当，麦尔加娜和阿卜杜拉一起退下。


    盗匪头子盖赫沃吉·哈桑眼见面前只剩下阿里巴巴和他的儿子，心想：机会来了……杀死这两个人，我就可以像上次那样跳墙逃走……不过，要等到那两个仆人都去休息后再动手为妙……他不时地摸摸袍下的那把短刀。


    麦尔加娜暗中盯着那匪首的举止，心想：这一次绝不能让这个强盗头子逃掉！想到这里，她脱去外衣，换上一件舞裙，头上缠起一块色彩鲜艳的头巾，戴上面纱，腰间束上一条绸带，别上一把手柄上镶嵌着珍珠宝石的匕首。之后，她让阿卜杜拉拿着铃鼓，二人来到客厅，说：


    “老爷，尊贵的客人，让我为你们跳个舞，为你们开怀畅饮助兴吧！”


    阿里巴巴说：


    “尊贵的客人，这是我家的女奴和男仆，想图个热闹，请勿见笑。”


    麦尔加娜得到主人的同意，阿卜杜拉打起铃鼓，麦尔加娜且歌且舞。


    盖赫沃吉·哈桑眼见这个舞女在自己的面前转来转去，不停地舞蹈，不住地歌唱，心想：这岂不白白送掉了我动手报仇的良机……


    麦尔加娜的舞兴特别浓，舞姿显得格外优美，动作潇洒自如，时而拔出腰问的匕首显示出自卫的姿态，时而又像要把匕首插向自己的胸膛，使人看后，觉得眼花缭乱，猜测不出舞姿的含义。


    一阵急促的铃鼓声过后，麦尔加娜的舞蹈结束了。她气喘吁吁地从阿卜杜拉手里接过铃鼓，一手拿着匕首，一手端着铃鼓，就像卖艺人向观众讨钱那样，一一走过宾主面前。阿里巴巴首先向铃鼓中投了一枚金币；继之，他的儿子也向铃鼓里扔了一枚金币。当麦尔加娜来到客人面前时，盖赫沃吉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币，正要往铃鼓里搁时，麦尔加娜手疾眼快，举起匕首一下刺入了他的胸膛，只见鲜血直流，这位客人顿时一命呜呼。


    阿里巴巴及其儿子眼见客人死去，不禁大惊失色。过了好大一会儿，阿里巴巴才说：


    “麦尔加娜，你这个该死的丫头！你闯下了大祸啦！你毁了我，也毁了我一家呀！”


    麦尔加娜说：


    “老爷，不是的，我救了您，也救了您一家。您掀开他的袍子看一看，他身上带的是什么！”


    阿里巴巴走去一掀客人的袍子，见他怀里揣着一把短刀，这才恍然大悟。


    麦尔加娜说：


    “老爷，您今天招待的不是什么贵客，也不是绸缎商，而是前两天来过的那个油贩子，就是那四十个盗匪的头子。他说不吃盐，意思是说不到您家做客，要到贵府寻机报仇。”


    阿里巴巴终于想起自己在山中第一次看见盗匪的情景，又想到卡西姆的碎尸，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说：


    “麦尔加娜，好姑娘，你两次从盗匪头子的手下救出了我的生命，我应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哪！”


    阿里巴巴思考片刻，然后说：


    “麦尔加娜，我的好姑娘，我现在宣布释你为自由人，不再是我的女奴了。你忠诚、老实、机智、勇敢，我要把你许配给我的儿子，愿你俩成为恩爱夫妻。”


    阿里巴巴转过脸去，对儿子说：


    “孩子，麦尔加娜是个聪明、善良、勇敢的姑娘。她胆大心细，两次救了我的性命，功劳非同寻常。我今天才认清了这个假绸缎商、真盗匪头领的面目。正是麦尔加娜姑娘救了我们一家人。你就与她结为百年之好吧！”


    儿子欣然同意父亲的安排。


    之后，他们一起动手，把盗匪头领的尸体埋在花园的树下。他们对此事一直严格保密，没有向外人透露任何消息。


    尾声


    过了几天，阿里巴巴请来法官和证人，为儿子和麦尔加娜写了婚书。一切准备就绪，便择定吉日良辰，为儿子举行隆重的结婚典礼，摆筵席，请宾客，张灯结彩，鼓乐齐鸣，热闹非凡。


    四十名盗匪，只死去三十八个，还有两个下落不明。因此，阿里巴巴整整一年时间，没有到山里去，唯恐出现不测。


    一年过去了，那两名盗匪从不曾露面，故阿里巴巴认定他俩也已死去，这才来到石洞前，大声喊道：


    “芝麻，开门！”


    话音刚落，石门大开。阿里巴巴走进山洞，见那里的东西不曾有人动过，甚感放心。这时，阿里巴巴才相信自己是世上唯一掌握宝库秘密的人，庆幸自己运气好，由一个卖柴为生的穷苦人，一下子变成了富翁。阿里巴巴带着几袋子金币，回家去了。


    后来，阿里巴巴把开石门的秘密告诉了儿子，儿子又告诉了孙子，子子孙孙都过着富裕的生活。


    阿里巴巴的子孙都很珍惜他们的好运气，从不骄奢淫逸，所以代代兴旺，久为后世之人传颂。


    过了几天，阿里巴巴请来法官和证人，为儿子和麦尔加娜写了婚书。一切准备就绪，便择定吉日良辰，为儿子举行隆重的结婚典礼，摆筵席，请宾客，张灯结彩，鼓乐齐鸣，热闹非凡。


    四十名盗匪，只死去三十八个，还有两个下落不明。因此，阿里巴巴整整一年时间，没有到山里去，唯恐出现不测。


    一年过去了，那两名盗匪从不曾露面，故阿里巴巴认定他俩也已死去，这才来到石洞前，大声喊道：


    “芝麻，开门！”


    话音刚落，石门大开。阿里巴巴走进山洞，见那里的东西不曾有人动过，甚感放心。这时，阿里巴巴才相信自己是世上唯一掌握宝库秘密的人，庆幸自己运气好，由一个卖柴为生的穷苦人，一下子变成了富翁。阿里巴巴带着几袋子金币，回家去了。


    后来，阿里巴巴把开石门的秘密告诉了儿子，儿子又告诉了孙子，子子孙孙都过着富裕的生活。


    阿里巴巴的子孙都很珍惜他们的好运气，从不骄奢淫逸，所以代代兴旺，久为后世之人传颂。

 第42章 阿拉丁和神灯(1)

    中国是个很远很远的国度。现在我们要说的是一个发生在这个遥远国度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国的一个省城里，有一个裁缝，名叫穆斯塔法。他开了一个裁缝铺，整日在铺里为人做衣裳，用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因为他生活贫穷，也谈不上在他死后能为妻儿留下点什么遗产。


    裁缝穆斯塔法十分疼爱他的独子阿拉丁。尽管阿拉丁聪明、好强，但是由于家庭贫困，无法供他上学。阿拉丁长到十岁时，整日在外与一群浪荡子游荡，荒废光阴。父亲想长此下去不是事，想叫他离开那些淘气包，于是就叫他跟着自己学裁缝手艺，也好当个帮手，减轻家庭经济负担。可是阿拉丁正处于贪玩的年龄，他总是不安心在父亲的铺子里坐着学裁缝手艺，只要父亲瞅不见他，就溜出铺子，到街上与一群浪荡子们玩耍。父亲知道了，叹叹气，也无可奈何。天长日久，父亲劳累成疾，他眼见期待阿拉丁兴旺发达的愿望已成泡影，最终遗憾地一命归天，仅为阿拉丁母子留下了一个裁缝铺子。可怜的母亲只能是以泪洗面，娘俩艰难度日。


    可惜，阿拉丁尚未成年，不懂得生活的艰辛，在父亲死后，像脱缰的野马般更加放纵，依旧玩耍嬉戏。岁月悠悠，又过了几年，阿拉丁已经十五岁了。父亲在世时管不住他，现在母亲对他更是无能为力，阿拉丁依然故我，没有找到相宜的活干。


    一天，阿拉丁仍在街头与伙伴们嬉戏时，有一个远道而来的人经过这里，他的面貌和衣着都与当地人不同，一看便知他不是本地人。这个人是个著名的魔法师，生长在非洲，自幼就钻研魔法，又不断修炼，成人后已十分精通魔法了。他从魔法书中获知各种奇闻逸事、魔术秘密，人们管他叫非洲魔法师。这个人到中国已经两天了，此时他正在仔细地打量着这群孩子，尤其盯住阿拉丁看个没完，向阿拉丁的伙伴们打听他的名字，得知他叫阿拉丁时，心里就盘算：“这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孩子了，为了找这个孩子，我不远万里，从遥远的非洲来到中国，看来没有白来啊！”原来这非洲魔法师从魔法书中读到：在中国的某地有一座地下宝库，宝藏中有很多宝物，最有魔力的是一盏神灯，那神灯的仆人威力无比，因而谁拥有神灯便可以无敌于天下。可是无人能打开这宝库，除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中国的一个叫作阿拉丁的孩子，他的父亲是裁缝穆斯塔法。


    非洲魔法师先从别的孩子口中了解阿拉丁的情况，然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赶忙走到阿拉丁跟前，拉着他的手，又搂着他的脖子，说道：“我的好侄子，你是裁缝穆斯塔法的儿子吧？”


    阿拉丁奇怪地回答：“我的父亲早死了。您是谁？”


    非洲魔法师哭着喊着，说：“天哪！我的兄弟死了，我还没有看他一眼哪。”然后，又流着眼泪吻着阿拉丁说道：“我的好侄子，我是你大伯，是你父亲的哥哥，我们同母异父。我离开了家，在外面流浪了几十年，与你的父亲分别的时间实在太久。今日归故里，可惜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现在看见了你，就如同见到了你父亲小时候的模样一般。”说着，给了阿拉丁两个第纳尔，还说以后要去拜访阿拉丁的母亲。阿拉丁飞奔回家，赶忙将非洲魔法师对他说过的话向他母亲重复了一遍，问他母亲道：“妈妈，我有伯父吗？”


    阿拉丁的母亲说：“你没有伯父，也没有姑姑，你父亲没有兄弟姐妹。”她想了一想，又说道：“你父亲也曾说过，他有个兄弟早死了。莫非你父亲以为死了的这位兄弟其实没有死，这次来的这位伯父就是他？”


    一天清晨，非洲魔法师来到阿拉丁的家，他带来了一大篮水果，一见阿拉丁的母亲，就装出十分悲痛的样子哭起来，说：“我的好弟媳，快告诉我，我那已故的弟弟平日都坐在哪个位置？”阿拉丁的母亲告诉他后，要他就坐在这个椅子上。


    非洲魔法师连忙说道：


    “不，不，我不能坐在这个椅子上，在我心里，他现在正坐在这个椅子上，让我坐到他的对面去，与他谈家常。”他一面说着，一面又回忆起他离开家之后这四十年来的经历，说他先后去了印度、波斯、巴格达，然后又在非洲的一个角落落了脚。


    然后，非洲魔法师回头看了一看阿拉丁，问道：


    “我的好侄子，你现在在做什么营生呢？”


    阿拉丁羞愧难当，难以出口，他母亲只好接过话头，将阿拉丁埋怨了一番：


    “他什么也不做，只知道同一群小顽皮打闹嬉戏。他父亲活着的时候，曾叫他学习裁缝手艺，他根本听不进去，不好好学习，他父亲死后，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非洲魔法师说道：“孩子大了，应当学会一种技艺，将来才能够独立谋生。就让孩子学学经商吧。孩子，如果你愿意，你会成为一个好商人。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这个主意太让阿拉丁高兴了。


    非洲魔法师又说：“那么，明日我就带你先到商店去转转吧。”


    次日，非洲魔法师又来到了阿拉丁的家，说是学习经商要做做准备，先要给阿拉丁买一些衣物用品，阿拉丁的母亲欣然同意。于是非洲魔法师就带着阿拉丁出了门，他们来到市场，进了一家服装店，非洲魔法师指着那些漂亮的衣服对阿拉丁说道：


    “我的好孩子，你看这些衣服，喜欢什么样子的，就挑选什么样子的。”阿拉丁一听此言，高兴起来，挑了一套自己认为十分漂亮的衣服，非洲魔法师替他付了钱。接着又带他去澡堂洗澡更衣。从澡堂出来后，非洲魔法师又带他去看集市、逛商店，教阿拉丁如何接触生意人，准备将来自己做生意谋生，并将阿拉丁介绍给这些商人，说：“这就是我的侄子阿拉丁。”此后二人去参观了名胜古迹，走累了的时候，到一家餐馆去品尝各种名菜、小吃，一路上二人亲亲热热的，至傍晚时分，非洲魔法师才送阿拉丁回家。


    阿拉丁向母亲叙说着他今天一天的经历。母亲看到阿拉丁衣着华丽，非昔日能比，激动得热泪盈眶，千感谢、万感谢地不知说什么是好。


    非洲魔法师却大度地说：“弟媳不必介意，我弟弟的孩子就如同是我自己的孩子一般，我所做的也不过是略尽微薄之力而已。”


    阿拉丁的母亲谢道：“愿哥哥这样的好人长寿！今后阿拉丁就有指望了。”


    又一天清晨，非洲魔法师再次来到阿拉丁的家，亲热地拥抱阿拉丁，说：“今日我带你到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去，让你再长一些见识。”阿拉丁乐不可支，赶忙跟着“伯父”出了门。二人出门后，穿大街，过小巷，渐渐地走进了美丽的大自然，这里河流曲曲弯弯，河水清澈见底，河岸边树木成荫，鸟语花香，一片万紫千红的美丽景象。非洲魔法师打开自己带来的口袋，取出各种食品，对阿拉丁说：“好侄子，你一定是饿了，赶快来吃点东西吧！”阿拉丁高兴地大吃大嚼着。


    等到阿拉丁吃饱之后，非洲魔法师又继续领着阿拉丁朝前走，走过一片草地，又走过一座花园，一直来到一座高高的山脚下。此时，阿拉丁已经十分劳累，不由得说道：“亲爱的伯父，我们已经走得很远很远，我从来也没有出过这样的远门，现在一点儿也走不动了，我们回家去吧。”


    “我的孩子，虽然我们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但是我们并没有走错路，我们这次出来，就是要寻找宝藏。我们所要寻找的宝藏，可是不同凡响，无可比拟，就是帝王的宝藏，比起它来，也显得微不足道。所以你不要说累，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应该一直走下去才对。”魔法师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想：“我经过了无数个日落日出，从摩洛哥来到中国。要寻找的宝物还未到手，岂能让你就这样罢休。”


    魔法师领着阿拉丁继续向前走，终于到达了他选中的目的地。他对阿拉丁说：“亲爱的孩子，你先休息一下吧。待一会儿你会看见人世间最美妙的奇景，这是任何人也不曾看到过的。”阿拉丁被他的“伯父”又蒙又骗，也就暂时忘记了疲劳。


    非洲魔法师先是吩咐阿拉丁找一些枯树枝，自己将其点燃。然后，他又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盖，取出一些香料，撒在燃着的树枝上。待到香料燃着，冒出袅袅青烟的时候，他便开始念咒语，随着他念的咒语，山摇地动，面前的大地裂了开来。阿拉丁从没有看见这种惊天动地的景象，害怕之极，吓得乱跑。


    非洲魔法师心里明白：没有了阿拉丁，就取不出地下宝藏，他多年的辛苦就要落空。


    他急躁起来，暴跳如雷，对阿拉丁又打又骂，一反往日的斯文模样。阿拉丁吓坏了，忙问：“伯父，我做错了什么？”


    这会儿，非洲魔法师又装出慈爱的样子，说道：“我亲爱的孩子，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只是你不必害怕，有你的伯父在身边，你只管听我的吩咐做事就行了，你会得到取之不完、用之不尽的财富。”接着他又解释道，“这块地的下面埋藏着一个宝库，这宝库上面盖着一块石板，石板上边有一个铜环。要知道，这宝库是用你的名字埋在地下的，除了你，世间任何人也搬不动这块石板。你拉着铜环，说着自己的名字，同时也说着你祖父和父亲的名字，这样你就可以揭开石板。随后，你会发现一个洞口，洞口还有一扇小门，你进入小门，走下洞去，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地走下去，直到洞底。那洞底是一个宽阔的地方，共有三间房子，每间房子都有数个坛子，放满了金银，只是你不要去碰这几个坛子，也不要让衣服碰着它们。你尽管朝前走去，走完第三个房间，你就会看见后面有一道门，出了门，就会看见一个花园。你通过花园，进入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灯，你要知道，这盏灯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你拿下灯，倒掉灯油，将灯藏在胸口，沿原路返回。清楚了吗？我的孩子。”


    阿拉丁连连称是。


    非洲魔法师又从手上取下一枚戒指，戴在阿拉丁的手上，嘱咐说：“你带着这个戒指，如果碰到困难，这个戒指会让你逢凶化吉的。”


    阿拉丁带着那枚戒指，照着“伯父”的吩咐去做，拉着石板上的那个铜环，叫着自己的名字，同时也叫着祖父和父亲的名字。他揭开石板，发现洞口，他沿着一级级台阶，走下洞去，走到底层，看见那里有三间房子，每间房子里都有数个坛子，里面放着黄金、白银。他听从“伯父”的指挥，对这些金银珠宝不屑一顾，径直朝前走去。他再次叫着祖父和父亲的名字，又叫着自己的名字，通过了第三间房子，进入了一座花园。花园中，果树结满了各种果实。他实在感到好奇，便在花园的果树上摘下了几个果子，在地上捡起几个好看的宝石，并都放在衣袋里。他想：这些东西是多么好玩呀！可以带回家去让妈妈也看一看。可是，这不是“伯父”要他做的。


    他不敢停留了，继续按照“伯父”的指示前行，经过花园，走入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灯，他知道，这盏灯就是他所需要的。因为“伯父”告诉他：有了这盏灯，便可以掌握这宝藏里面的一切。他找来一个梯子，爬了上去，取下灯来，倒出灯中的残油，把灯也放在衣袋里，准备返回地面。他循着原路返回，经过了花园，经过三间放着数坛金银的房子，再循着一级级台阶往上爬。他的几个衣袋里都装满了果子与宝石，又装着灯，显得鼓鼓囊囊的，行动十分不便。当他快要到达洞口的时候，已经感到十分劳累，便大声地呼喊道：“伯父，快拉我上去。”


    “我的孩子，快把灯递给我！”


    “伯父，灯在衣袋里，果子与宝石也在衣袋里，混在一起，一时是拿不出灯来的。拉我上去吧，我上去以后就会给你拿出灯来。”


    非洲魔法师可不听阿拉丁的说明，他从非洲来到中国，就是为了这盏灯！为了这盏神灯！


    在当时，非洲魔法师没有明白：阿拉丁的确是把果子、宝石、灯都混放在一起，这些东西放满了他的几个衣袋，一时不容易将灯拿出来。他误以为阿拉丁不愿意给他神灯，是想留给自己。于是他愤怒了，就又把香料撒向火堆，念起咒语，再一次地动山摇，那块石板竟然将洞口盖住了。


    非洲魔法师要把阿拉丁闷死在洞里，他自己不能得到神灯，也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得到神灯。


    非洲魔法师梦寐以求的就是要窃取宝库中的这盏神灯。而他本人无法打开宝库，得到神灯。他不得不依靠阿拉丁，借助于阿拉丁之手，打开宝库，取出神灯。


    然而今天，阿拉丁却不痛快地把神灯交给他，等到阿拉丁从宝库的洞中上来之后，谁又能保证这个孩子不会为神灯与他争执呢？非洲魔法师认为自己这样千辛万苦，原来是徒劳一场，叫他如何不气愤！一气之下，他准备打道回府，他自己也忘记了他给阿拉丁的戒指还在阿拉丁的手上呢。


    再说阿拉丁被困洞中，还没有认识这位非洲魔法师的真面目，仍在苦苦哀求：“伯父，伯父，快拉我上去，给你灯，灯在我的衣袋里。”他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答应，他着急地哭喊着：“我这就把神灯拿给你。”可是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他又听见一声巨响，看见洞口封上，眼前一片黑暗，不由得更加伤心地哭起来。然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万般无奈中，他无可奈何地挥挥拳，搓搓手，不想无意之中却碰到了那非洲魔法师给他的戒指，非洲魔法师愤怒中已经忘记了的戒指。突然一个巨人挺立在他的面前，那样子无比狰狞可怕，他对阿拉丁说道：“我的主人，你有什么吩咐？”


    阿拉丁吓了一跳，忙问：“你是谁？”


    巨人解释说：“我是戒指的仆人，谁拥有戒指，我就为谁服务。”

 第43章 阿拉丁和神灯(2)

    阿拉丁高兴起来：“戒指的仆人呀，我要回到地面上去！”


    话声刚落，阿拉丁已经站在地面上，站在宝藏的入口处。他想回家，想妈妈，于是循着来路慢慢寻找，经过花园，穿过大街，走过小巷，才回到家申。


    他的母亲已经心焦得泪流满面，一见儿子平安归来，赶忙问长问短，阿拉丁将那个“伯父”原是个骗子的事情如实相告。


    母亲说：“我们平安在家过日子好了，不要期盼什么外财。待我纺纱织布，卖出之后得到钱，我们自会有吃有穿。”


    “母亲，我在那洞中得到一盏灯，不如卖出去，也可换得一些食物。”


    阿拉丁的母亲看见这灯实在太脏，就拿布来擦，心想：擦干净一些，也许可以卖个好价钱。不想她刚擦了一下，突然一个庞然大物般的神灵就出现在她的面前，用响雷般的声音喊道：“我的主人，你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您掌握着神灯，神灯的仆人愿意为您效劳。”


    阿拉丁的母亲一见这灯里面神灵如此巨大，吓得不知所措，昏了过去。阿拉丁立即想起自己遇到戒指神的经历，心中也就坦然一些，说道：“灯神呀，我们太饿了，请给我们一些食物吧。”


    灯神隐去，不一会儿又出现了，这灯神此时此刻已将一桌丰盛的饭菜备好，放在十二个银盘里面，端到阿拉丁母子二人面前的桌子上，随后悄然隐去。阿拉丁叫醒母亲，一同用餐。母亲看见如此丰盛的饭菜，皆是平生所不曾见过的，惊奇之极。待二人吃饱喝足之后，阿拉丁的母亲一面把未吃完的饭菜收拾起来，留作以后两天食用，一面问阿拉丁道：“儿啊，灯里面的神灵那么高大，怎么还将自己称为神灯的仆人呢？”


    阿拉丁回答了母亲的问话，把母亲昏倒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讲给母亲听，随后又将非洲魔法师给他戒指，让他到洞中去取神灯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向母亲描述了一番。母亲说：“那个神灯里面的神灵一出来，可就把我给吓死了！”


    阿拉丁告诉母亲：“不必害怕，他是神灯的奴仆，每当神灯的主人呼唤他的时候，他就会出来听候吩咐。”


    “儿啊，还是把这神灯与戒指都卖了吧，要不就藏到一个远远的地方去，别叫那个庞然大物般的灯神出现在我面前，我实在太害怕它了。”


    “娘啊，要是咱们有困难的时候，它们还是会帮助我们的。您想想，那非洲魔法师让我到地下宝库去，不叫我带任何金银财宝出来，而只要这个神灯。我没有立刻将神灯递给他，他竟然即刻将我埋在地下。我正担心无法提出洞来的时候，是戒指神帮助了我，可见这两样东西，皆是宝物。刚才，我们饿了的时候，神灯还给我们带来了一餐丰富的饭菜呢。”


    “儿啊，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我害怕这神灵，希望它不要在我面前再出现。”


    阿拉丁答应下来，让他的妈妈尽管放心。第二天，他就不再招呼灯里面的神灵，他们吃完了神灯给他们提供的食物，就把那盛食物的银盘子卖掉，再用这钱去买食物。过几天，再卖一个盘子，直至将这些盘子卖完为止。


    开初，阿拉丁为卖银盘，来到了集市，碰到了一个犹太人，这个精明的犹太人一看这货真价实的银盘就要买，立即问要多少钱。


    “先生，您看着办，您是知道价钱的。”阿拉丁其实并不知道银盘的价格，只好这样回答。


    犹太人本来想看看阿拉丁是否知道银盘的价格，听到阿拉丁如此回答，想他这样年幼无知，就买他一个银盘给他一个第纳尔算了。阿拉丁得了钱，就交给母亲去买面饼，吃完了，就再去卖一个银盘。几日后，阿拉丁卖掉了十二个银盘，换来了面饼以及其他生活之所需。母子两人节约过日子，这样又过了一段时日。有一天，他乘母亲不在家，再一次招呼神灯给他提供食物，神灯的仆人灯神照办了。


    从此，母子二人靠神灯提供的食物度日，每一桌宴席二人可以吃两天，吃完之后，再拿出盛食物的银盘去卖。过些时候，又向神灯要一次食物，再卖出银盘。


    阿拉丁经常在市场转悠，熟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同犹太人、也同其他的商人打交道。有一次，他到另外一个商人那里去卖银盘子，人家给了他三十个第纳尔。这样阿拉丁了解到最初他卖的盘子卖得太便宜了，是受了骗。此后，阿拉丁知道他的银盘子该卖给谁了。


    阿拉丁和他的母亲过着心满意足的生活，他们常常是喜笑颜开，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段时间。


    渐渐地，阿拉丁诚实待人的品格很得一些人的赏识。


    有一天阿拉丁又到市场去，突然，看见一群当差的吆喝着：“众位庶民知晓：今日白德尔·布杜里公主前往澡堂沐浴熏香，需商贾停业一日，居民闭户一日，违者严惩。”阿拉丁一听此言，感到十分新鲜，心想：“早就听说白德尔·布杜里公主聪明美丽，一直没有机会相见，今日正是良辰吉日。”想到此，阿拉丁预先走进澡堂，躲在长廊后，耐心等待公主的到来。


    再说白德尔·布杜里公主在众多奴婢的簇拥之下，路过街市，走进澡堂。进得大门之后，便取下面纱，步履轻盈朝前走着，躲在长廊后的阿拉丁一眼便看得个明明白白，顿时为她的美丽所倾倒。叹道：“世间竟然有此等美丽、此等风采的女子，这是我平生不曾见到过的呀！”


    当晚，他回到家里来，便思量起日间所见到的一切，思念起这个美丽非凡的公主。阿拉丁突然头脑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去向皇帝求婚，要求娶他的女儿白德尔·布杜里公主为妻。自己是神灯的主人，那个能创造世间一切奇迹的神灯会为我创造奇迹，也成为我娶公主所有物质需求的后盾。他思考良久，设想出一个实现这一目标的办法。


    他结交了城里的达官显贵，渐渐变成了他们中间的一员，以便将来自己能够有一个适合娶公主为妻的身份。


    他的母亲见他经常沉思，不思茶饭，便再三盘问道：“孩子，你有什么心事呀？”


    阿拉丁羞涩得将头低到地上，将自己躲在长廊后见到白德尔·布杜里公主一事告诉了母亲，对母亲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向您讲明我为何痛苦忧伤了，让您不要以为我是发了疯。但是现在，你已多次问及，我也不愿再隐藏心中的愿望。娘呀！您知道，有一天我见到了白德尔·布杜里公主，自从见到她之后，我就渴望能够娶她为妻。”


    阿拉丁母亲一听这话，惊奇地叹息道：“人家是皇帝的公主，我们是贫困人家，穷裁缝的儿子、小小的阿拉丁要娶皇帝的女儿白德尔·布杜里公主为妻，人家会以为我们是真的发了疯。”


    阿拉丁却来了精神，笑笑说：“我并没有发疯。娘呀！我只有您这样一个亲人，我只想要求您一点事，请您向皇帝为我提亲吧，告诉他，我要娶他的女儿白德尔·布杜里公主为妻。”


    母亲说道：“孩子，别傻想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娶另外一个女孩子吧，我立即就可以去为你求婚了。只是说到要娶公主，这是难以实现的，何必要拿一件无望的事情去惹皇帝生气呢。”


    阿拉丁说：“相信我，会有办法的。娘呀，我绝不放弃这个愿望。求求您，只求您这一件事，您到皇宫去一趟吧，为您的儿子求婚去。如果皇帝同意了您的要求，您就是满足了儿子的最衷心的愿望；如果皇帝拒绝了您，您也是尽职尽责了，尽了您最大的努力了。”


    “孩子，那么你让我拿什么聘礼去向皇帝提亲呢？”


    “我会给皇帝最精美的礼物，现有稀世之宝，无价之宝。”


    “孩子，这些稀世之宝都是在你的梦中吧。”


    “娘呀，我可是有财富的人呀，您不记得我从宝库中带回来的宝物吗？我在宝库花园里摘的果子、地下捡的宝石都是无价之宝呀！我带来的每一颗珍珠也都是价格十分昂贵的。这些时候，我在市场里转悠，已经了解到珠宝行情，没有人的珠宝比我的更珍贵，即便是皇帝宝库中的宝物也是无法相比的，这些都不是我说的，而是城里巨商富贾们的看法。”


    “这些礼物送给皇帝后，又拿什么作为公主的聘礼呢？成婚后，公主又住在什么地方呢？难道公主会满足于同我们一起住在这样简陋的房子里吗？这也是我们的难题呀。”


    “娘呀，别担心，我还有神灯与神戒指，它们会帮助我，去实现皇帝所向我要求的一切。只是神灯与神戒指的事情不要说给他人知道，以防别人偷窃。”


    母亲经不住阿拉丁的再三请求，她看到儿子希望娶公主的心实在太切，于是答应到皇宫去为他求亲。


    阿拉丁带着美好的心愿，睡了甜甜的一觉。


    次日清晨，阿拉丁早早起床，催促母亲快到皇宫去。母亲穿上了最华丽的衣服，拿上阿拉丁要她带的珍宝，朝皇宫走去。她来到皇宫前，远远看见皇帝的周围都是达官显贵，她又惊又怕，迟迟疑疑地站在等待朝见皇帝的人群后面，不敢朝前走。直到正午时分，人群散去，阿拉丁的母亲白白错过了机会。


    第二天，她又带着宝物到皇宫前等待，大臣们看见她战战兢兢，远远地东张西望，就没有理睬她。直到傍晚，她又只好难过地回了家。


    阿拉丁见此情况，问道：“娘呀，这两天您都办了些什么事情了？”


    母亲告诉他这两天的情况，答应他再去皇宫。


    第三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阿拉丁又叫醒了母亲。母亲再一次向皇宫走去，重复着前一天的经历，这样一直过了整整一个星期。


    此后，她天天到皇宫去，在皇宫前等待。直到一日，皇帝也注意到她天天在此等候，踌躇不前，便对宰相说：“如果明天她还在这里等候，就把她带到宫里来，问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第二天，宰相按照皇帝的吩咐，带她进宫。皇帝问她道：“老人家，你天天在此等候，是有什么事情吗？”


    阿拉丁的母亲壮着胆子走上前去，跪在皇帝面前，回答道：“尊贵的皇上，感谢您接见我，听我讲话，我将永远不忘记这大恩大德，只不过我希望能单独和您说话。”


    皇帝喝退左右，只留下宰相在旁边，道：“现在，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阿拉丁的母亲再一次跪拜皇上，然后，走上前去，送上珍贵的礼物。


    皇上把玩这礼物，感到其十分稀有珍贵，宰相也有同感。皇上问道：“老人家，送我这样珍贵的礼物，您有什么事情要我办呢？”


    阿拉丁的母亲这才说道：“尊贵的皇上，我的儿子叫阿拉丁，斗胆想娶皇上的公主，我知道，我们平常人家的儿子很是配不上您的公主，怎奈儿子执意这样办，我也无法，只得前来替儿子阿拉丁求亲。请皇上将白德尔·布杜里公主许配给他。”


    皇帝直截了当地问：“你带了什么东西来求婚？”


    阿拉丁的妈妈即刻打开自己所带的包袱，拿出一个金盘，盘子上面放满了珍珠宝石，名贵非常，珠光闪闪，将皇帝的大厅照得平添了一层光彩。皇帝大为惊讶：天哪！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珍珠宝贝呀！即使在我的宝库中也拿不出这样的宝贝的。于是他说道：“有着这样珍珠宝贝的人是应该做美丽公主的丈夫的，我同意将我美丽的女儿嫁给你的儿子。不过，我需要用三个月的时间替她准备好嫁妆，让你的儿子再等待三个月，才能举行婚礼。”


    宰相一听这话，眉头皱起，原来他先前曾和皇帝说过，要求将白德尔·布杜里公主许配给自己的儿子。这时，见此情景，他不免十分着急无奈。


    阿拉丁的母亲快快活活地回了家，将皇帝的话告诉了儿子，阿拉丁听后当然十分欢喜，高兴得简直想飞起来。他只盼着这三个月的限期快一点儿过去，心里感谢母亲为他办了此等大事。


    好容易过去了两个月。


    这一天，阿拉丁的母亲上街买东西，只见家家店铺关门，户户张灯结彩，到处搭上了帐篷，城市装饰一新，犹如过节一般。阿拉丁的母亲忙向行人打听：“有什么好事情？”


    行人道：“老人家，如此大事，你竟然不知，难道你不是本城的居民吗？告诉你，今天皇帝的女儿、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与宰相的儿子喜结良缘。现在宰相的儿子正在澡堂里沐浴熏香，待到事毕，就要进宫去同公主举行婚礼了。”


    阿拉丁的母亲一听，如同晴天霹雳，赶忙回家把她听到的事情告诉了阿拉丁。阿拉丁十分难过，苦恼异常，心想：皇帝答应的事情是不应该改变的，自己耐心地等待，怎么等到此种结局。但是他知道：绝望地退步是无济于事的。他沉思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断然措施进行报复，这需要求助于神灯。


    他走到另外一间房子，关上房门，取来神灯，轻轻一擦，灯神就出现在他面前：“我的主人，需要我做什么？我本人和神灯的所有仆人都听您吩咐。”


    阿拉丁说道：“皇上答应将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嫁给我为妻，但需要等待三个月的时间来办理嫁妆。可是，还没有到三个月，皇上又将公主许配给了宰相的儿子，今晚就要举行婚礼。帮帮我，不要让宰相的儿子接触公主。”


    “遵命，我的主人。你将看到的一切会让你满意。”


    婚礼过后，宾客散去。一阵风过，新郎新娘和他们的新房都出现在阿拉丁的家中。


    阿拉丁对灯神说：“要把那个倒霉的家伙关到厕所里过一夜。”


    “遵命，我的主人。”


    当晚，宰相的儿子待在厕所里过夜。


    洞房之中，公主十分诧异，她仅仅回头一看，就不见了自己的丈夫，只有自己一人独处，她十分惊异：新郎哪里去了？此时，她看到了另外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就是阿拉丁。他向可爱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问候，又让公主躺在床上，自己躺在床的另一侧，又在二人之间放了一把剑。宽慰公主道：“美人儿，你父皇将你许配我为妻，后又出了变故，将你许配给了那个人。为了要保持你的名节，我只有如此了。”


    公主听不懂此言，胆战心惊地熬了一夜。

 第44章 阿拉丁和神灯(3)

    待到次日黎明时分，灯神将公主与新房一并送回到宫殿中去，同时也放了宰相的儿子，将他送回公主的房间。恐惧、迷茫笼罩着他，那个黑色的夜晚让他不安，却又不能告诉公主。


    一早，皇帝想到公主新婚大喜，要来祝贺女儿新婚快乐，便来到女儿的房间，只见她闷闷不乐，而宰相的儿子也不言不语，因为他在厕所里待了一夜，冻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王后也过来看望女儿，公主才将昨晚的离奇遭遇一五一十地讲给母亲听：“一阵风起，一个巨神将我的新房搬走，新郎不见了，却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那年轻的陌生人躺在我的身边，又在我们二人之间放了一把剑。今天早晨，那巨神又将我送了回来。父王来看我的时候，我只是害怕，说不出话来。”


    王后说道：“你说的这件事情好生奇怪，让人弄不明白。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人家会笑话我的好女儿的。”


    “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于是王后又去问宰相的儿子：“公主说的事情都是真实的吗？”


    宰相的儿子当时不敢承认真相，只是支吾着：“我并不知此事。”待到傍晚，阿拉丁又重复了昨日的做法，神灯再次按照他的吩咐，帮助他将公主、宰相的儿子连同新房搬出，仍然将宰相的儿子藏在厕所里。次日清晨，再将公主、宰相的儿子连同新房搬回去。


    再说皇帝一早醒来，心里仍是惦记着公主新婚，希望再去看望她一下，结果走进洞房，仍然看见公主愁容满面，再三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公主才说道：“尊敬的父王，我这两日经历的事情可是太奇怪了，我被一个陌生人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说的事情我也听不明白。至于驸马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你只有自己去问问他。只是清晨，我们又都回到这间房子里面来。”


    皇帝听了这番无头无脑的话，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即召宰相进宫，要求宰相问问驸马到底是怎么回事？宰相说道：“陛下，自从小儿前日进宫，到现在还没有回过家呢！我也没有见到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皇帝把从公主那里听来的话又重复说了一遍。宰相即刻去找到儿子，追问这两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儿子此时不得不说出了这两夜的真实情景：“尊敬的父亲，公主说的话的确是事实。过去的两夜，我们碰到了意外的灾难。我的遭遇尤其让人难堪，我被关在厕所里，那里又黑又暗，让人感到又冷又怕。尊敬的父亲，看来我不宜与公主结亲，请您去求皇帝解除我和公主的婚约吧。”


    宰相听了这番言语，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心想：自己费尽心机促成这门婚事，只想自己尽享荣华富贵，儿子日后亦可平步青云，怎奈得到此种结局。只得安慰儿子道：“儿啊！你能入选驸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否可以再忍耐一下，我们今夜派众多壮丁来守卫你。”说毕，即刻去见皇帝，将驸马所言报告皇帝。


    皇帝听后，说道：“已经一而再，岂可再而三，此状况不可再维持下去。”于是宣布解除公主与宰相儿子的婚约，并且立即停止任何婚礼庆祝活动。皇帝感到公主不宜嫁给宰相的儿子，可是他也忘记了他给阿拉丁妈妈许下的诺言。


    阿拉丁仍然在等待着，一直等到过了三个月，这是皇帝许诺他和白德尔·布杜里公主结婚的期限。他恳求母亲再去见皇帝，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许诺。经过了几次三番，此时阿拉丁的母亲去见皇帝已经是轻车熟路，她早早来到皇宫，礼貌地等候在等待皇帝接见的人群中，直到轮到她去见皇帝。她堂堂皇皇地向皇帝走去，皇帝一见阿拉丁的母亲走过来，就对宰相说道：“我记起来了，我曾经答应这个老婆子，待三个月后，安排她的儿子与公主的婚事，看来期限已经到了。”站在一旁的宰相诺诺。


    阿拉丁的母亲走上前来，向皇帝问好，然后说：“尊敬的陛下，您答应过我，将公主嫁给我的儿子阿拉丁为妻，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为公主准备嫁妆，现在三个月的时间已到，应该是安排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与我的儿子阿拉丁结婚的时候了。”


    皇帝当时是信口开河，未想到对方如此认真，他一看面前的这个衣着寒酸的老婆子，心想：你怎么为你儿子娶我的女儿呢？站在一旁的宰相正心怀妒意，他似乎猜出皇帝此时的心情，于是说道：“要娶公主为妻，应该用四十个金盘盛满金银宝石，由四十位侍女送进宫，作为公主的聘礼才是。”皇帝一听此言甚是符合自己的心意，便接着说：“还要有四十位卫士护卫前来，如果你的儿子能够做到这些，那么就娶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为妻吧！”


    阿拉丁的妈妈叹着气回到家来，暗自叹到：“即使儿子将他从地下宝库花园中的金银宝石都拿出来，也不足数。再则，又哪里找来这四十个侍女与四十个卫士呢？”不过，她还是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儿子。儿子听后，宽慰妈妈道：“不必太着急，皇帝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看来是想把我吓倒，不要再想去娶他的女儿。宰相却是一个帮凶的角色，他的儿子不能当驸马，他会向我报复的。”


    他说完，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来求助于神灯。他擦了一擦神灯，对灯神说道：“我希望娶皇帝的女儿，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为妻，可是皇帝要我用四十个金盘盛满金银宝石，由四十位侍女送进宫去，还要由四十位卫士护卫前往。帮助我，尽快办成这件事情。”


    “遵命，我的主人。”灯神答应后，立即隐去。


    不一会儿工夫，灯神再次出现，他的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四十个姑娘缓缓走来，每人捧着装满金银珠宝的金盘，在她们的身后跟随着四十名威武雄壮的卫士。阿拉丁打开了自家的院门，迎接这支队伍，再请母亲带领着他们前往皇宫。这支队伍沿途经过大街小巷，人们都停住了脚步，注目观看，异口同声地称赞着：威风凛凛，美妙异常，好似壮士护卫仙女下凡来。


    一行人走到皇宫面前，早有人去向皇帝通报，皇帝得知，十分欢喜，他打量着这些珠宝，又注视着这些千姿百态的美女，简直不知说什么是好，欣然接受了这些聘礼。赶忙对阿拉丁的妈妈说：“你的儿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准备出这样丰厚的聘礼，可见他非同凡响，应该娶公主为妻。”


    白德尔·布杜里公主看见这些珍宝，亦为之震惊，说道：“我看人世间没有什么更珍贵的东西能跟这些宝贝相比。”随即也高兴起来。皇帝乘机说道：“儿啊，失去宰相的儿子，我儿不必难过。今日向你求婚的人会更适合做你的丈夫，为父就替你定下这门亲事，希望你们幸福美满。”随即对阿拉丁的母亲说道：“快，快，快叫你的儿子进宫来，让我们看看他。”


    阿拉丁的母亲非常感谢皇上的盛情厚意，告辞回家。她的此趟皇宫之行马到成功，让她十分欣慰，她回到家立即告诉儿子：“皇上要召见你商谈婚事。”阿拉丁得此消息，喜笑颜开，对于皇上要他进宫一事丝毫不敢怠慢。


    他又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取出神灯，擦了一擦。灯神应召而至，问道：“我的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阿拉丁说：“皇上要召见我，为我准备一间澡堂，让我洗洗澡，再为我准备一些质地考究的新衣。”


    话刚说完，灯神就带着他飞起来，将他带到一个豪华的洗澡堂里，这里面为各色名贵的石料铺就，灯神让他坐在一间胜过皇宫的大厅中，准备入浴。他脱去衣服，再走入澡堂，灯神的仆人们伺候左右，待到他沐浴之后就为他换上新衣，这新衣上缀有稀有的珍珠宝贝，简直胜过皇上的龙袍。阿拉丁穿着灯神为他提供的如此讲究的衣着，又在沐浴熏香之后，尤其显得英俊潇洒、容光焕发、仪表堂堂。


    阿拉丁惊奇地看着这一切变化，再吩咐灯神道：“给我提供骏马，配上辔头马鞍；要有二十位仆人身着豪华衣服、手捧珠宝，走在我的前面；另有二十位同样衣着的仆人走在我的后面；为我母亲提供六套相应的服装，还要有十二名服装华丽的婢女陪伴，再要十个钱袋子，每个钱袋子里面放着一千个金币，以便去皇宫的沿途向行人施舍。”


    “遵命，我的主人。”灯神答应之后，照例隐去。


    当他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将阿拉丁所吩咐的一应事情全都办好了。那高头大马的辔头与马鞍均为金银镶嵌，那长长的仆人队伍整齐排列。阿拉丁给了她母亲四个钱袋子，将其余六个钱袋子交到仆人手中，要他们分发给沿途看热闹的群众。


    阿拉丁母子装备好，一行人一派威风凛凛的景象，整整齐齐地向皇宫进发。在向皇宫行进的路途中，他们一路施舍，更加引得路人注目观看。


    这里皇帝也十分关注公主的婚事，早已经派文武百官在皇宫前等候，迎接阿拉丁一行的到来。


    阿拉丁由卫队护送，骑马来到皇宫前，看见文武百官及皇帝的眷属早已经在皇宫面前等候，便急忙下马步行。人们将阿拉丁引到皇帝的龙床前，阿拉丁刚要下跪，皇上立即阻止，与他亲热地拥抱，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阿拉丁看到皇上如此关照，受宠若惊，说道：“龙恩浩荡，阿拉丁绝不敢忘怀，我将终生做陛下的奴仆。”


    皇帝看见阿拉丁一行如此气派，满心喜欢，亲切地招呼他，问候他。阿拉丁说道：“承蒙陛下将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许配我为妻，我的高兴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达，我将作为她的奴仆，衷心伺候公主，孝敬陛下。”


    说话间，午餐时间已到，一行人走到一个大餐桌前，皇上特意要阿拉丁坐在自己跟前，诸位大臣也落了座，大家谈天说地，阿拉丁有问必答。


    短短相处，皇帝已经看出阿拉丁聪慧、温文尔雅、礼貌非常、彬彬有礼，心中更是欢喜。用餐完毕，皇上忙招呼法官、大臣为阿拉丁与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的婚姻写下婚书。


    阿拉丁又向皇帝许诺道：“为了向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表达我的爱意，我还准备为她建造一座巍峨的宫殿，建造在何方合适，谨请陛下指示。”


    “我的孩子，你有这样的心愿真是难得，皇宫对面就有一块空地，你要是认为合适，也可以在那里建宫殿。”


    “好的，如果能在皇宫附近为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建造一座巍峨的宫殿，真是再好不过了。”


    阿拉丁向皇上告辞，离开皇宫，回到自己的家里。


    他回家之后，取出神灯，擦了一擦，灯神又出现在他的面前道：“我的主人，您又有何吩咐。”


    阿拉丁讲出了他的愿望：“我希望在皇宫的对面，尽快建筑一座宫殿，富丽堂皇，美丽大方，宫殿的室外要有一个花园环绕，宫殿的墙壁要用名贵的宝石镶嵌，宫殿的室内要用最华丽的家具布置，有众多护卫、仆役。然后，再准备一个首饰箱，内装金、银。在宫殿的顶层建一个大厅，要有二十四个窗户。”


    “遵命，我的主人。”灯神答应，然后隐去。


    次日，太阳出来，傍晚，又落下去。阿拉丁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幸福中，他感谢安拉保佑。夜晚，万籁俱寂，唯有阿拉丁的心在欢快地跳动。


    又是一个黎明，阿拉丁早早醒来，灯神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说道：“主人，宫殿已经造好了，让我们去看看吧！”


    灯神带着阿拉丁到了宫殿，阿拉丁放眼看去，实在让他惊异，意想不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已经巍然屹立在皇宫对面。


    灯神问阿拉丁：“我的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阿拉丁要求再准备一块大大的地毯，铺在这座新宫殿与皇宫之间的道路上，让公主成婚之后，可以在地毯上从这座宫殿走到那座宫殿去看望她的父母。灯神再次隐去，不久就带来了地毯。再次问道：“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阿拉丁只有再三地感谢了，灯神再次隐去。


    阿拉丁回到了他的老房子，把神灯拿出，放到他在新宫殿的房间里。


    他去朝见皇帝，邀请他看看自己为白德尔·布杜里公主新建的宫殿。


    此时此刻，皇帝与宰相就站在阿拉丁的一夜之间建起来的新宫殿面前，心中不免惊奇与嫉妒起来。宰相的妒意尤甚，心想：我的儿子才失去驸马的地位，怎能让这个小子这样轻易就得到。于是他对皇帝说道：“毫无疑问，这个人是个魔法师。因为任何凡人，不论他如何富有，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建造出这样富丽堂皇的宫殿来的。”


    皇帝说道：“那个人曾送我们珍奇宝物，是任何王国的宝库所没有的，他能建造这样一所宫殿，也就毫不奇怪了。”


    此时，阿拉丁走了过来，他们的谈话也就中断了。皇帝对阿拉丁微笑，表示很高兴见到他，宰相也就只好对他微笑，向他问好。阿拉丁招呼他们参观新宫殿，皇帝与宰相都夸奖：这座宫殿的确是人间少有，气派非常。然后，一行人站在那个有二十四个窗户的大厅里，皇上称赞大厅的窗户设计新颖，工艺考究，称赞大厅内陈设家具应有尽有，富丽堂皇。待到正午时分，阿拉丁为皇上准备的午餐丰盛非常，不少菜肴甚至为皇上此前所不曾见过。


    此后，皇上回到皇宫，立即张罗为阿拉丁和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举行豪华的婚礼，全国上下张灯结彩，灯火通明，通宵达旦，皇宫内外，热闹非凡。


    阿拉丁娶了如花似玉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心满意足；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得到如此如意郎君和这座漂亮的宫殿，也是同等的喜欢。阿拉丁的乐善好施也广为人们所称道。


    阿拉丁不时外出，垂钓打猎，回到京城时，总是不忘周济穷人。而皇上，则每日一早，便推开皇宫的窗户，遥看女儿、女婿的宫殿，不时还过去坐坐，然后再去处理国事。


    就这样，他们过着幸福愉快的生活。

 第45章 阿拉丁和神灯(4)

    再说非洲魔法师关了地下宝藏的门，他以为阿拉丁一定闷死在里面，于是返回了非洲。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一日，他陡然想起自己千辛万苦，最终也没有得到神灯，不禁懊恼起来。于是占星卜卦，算得阿拉丁现在正掌握着神灯，享受神灯为他提供的一切，甚至建造了胜过皇宫的宫殿，娶了皇帝的女儿，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


    他异常气恼，决定返回中国，去探探虚实。他牵来快马，骑上，然后，快马加鞭，朝中国的方向奔去，几个月后，到达了中国。


    他将马匹、行李都寄存在一个马店里，自己沿街转悠，向人们打听着关于阿拉丁的事情。


    一日，他坐在行人中间，听人们谈论阿拉丁的美德，表现出对他豪情仗义、富甲一方的赞美，并且赞美他道：“真不知道，他如何在一夜之间就能够建造这样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非洲魔法师问他们：“谁是阿拉丁？”


    对于他问这样的问题，别人都表示不屑一顾。于是，他告诉人们，他是外乡人。


    众人给他讲述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阿拉丁的故事，外乡人魔法师表示他很愿意看看阿拉丁的宫殿，有一个热心人还为他带路，将阿拉丁的宫殿的方位指给他看。


    非洲魔法师看到了阿拉丁的宫殿富丽堂皇，相信：能建造这样的宫殿，一定是神灯所为。否则，一个穷裁缝的儿子阿拉丁无论如何是没有能力建造这样的宫殿的。


    次日，非洲魔法师又来到阿拉丁的宫殿门前，问宫殿的门卫：“主人在家吗？”


    门卫告诉他：主人三天前就外出打猎了，要在外面过八天才会回来。


    非洲魔法师打心眼里高兴：报复阿拉丁的天赐良机来到了。


    他回到了马店，对于阿拉丁，妒火中烧。他取来沙盘，再卜一卦，得知阿拉丁将神灯放在与白德尔·布杜里公主卧室相邻的一个房间里。


    他盘算着夺取神灯的办法，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绝招来。他到一个铜铺子里，找铜匠做了十盏新铜灯，然后放在一个大筐子里，带着这筐沿街叫卖：“旧灯换新灯，旧灯换新灯。”声音远播。待他走到阿拉丁的宫殿前，更是提高了嗓门呼叫，引得一群孩子跟在后面起哄，瞎闹瞎嚷。这声音一直传到坐在窗口观望景致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的耳中，她忙遣一位婢女下楼去问一问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情。婢女问回来，笑着对公主说道：“有人在卖新的灯，不过可以用旧灯折价换。”


    公主感到很奇怪：“这人说的是真的吗？”


    另外一个婢女说道：“我们立即就能验证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咱们公主卧室的隔壁房间正有一盏旧灯，挂在屋顶，何不拿去换新灯，看他换不换。”


    白德尔·布杜里公主立即答应了：“就拿这旧灯换新灯去吧。”她绝没有想到换走的竟然是给了丈夫一切的神灯。


    非洲魔法师得到了神灯，立即放进衣袋，好容易等到天黑，才取出神灯试试威力，他决定向他的宿敌阿拉丁报复。他刚取出神灯一擦，那个灯神就出现在他眼前，问：“要我做什么？我的主人。我和神灯的所有仆人都听你吩咐。”


    “我要回到我的非洲家乡去，我命令你把阿拉丁的宫殿与宫殿里的一切都随我搬到那里去。”


    顷刻之间，一切都随他所愿。


    次日清晨，当皇帝像往日一样伫立窗前，临窗眺望对面公主夫妇的宫殿时，看见的只是一片平地，公主夫妇不见了，那巍峨的宫殿不见了，不知现在何方。他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再揉揉眼睛看一看，仍旧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皇帝十分震惊，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座宫殿是陷入地下了，要么就是飞上天了。”他沉思片刻，便召来宰相，叫他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宰相也是十分惊奇，不过他可抓住了这个诋毁阿拉丁的好机会。


    宰相乘机进谗言：“阿拉丁一夜之间建成宫殿必是巫术所为，阿拉丁是一个巫师，我早就跟陛下说过这事情，陛下就是不信，如今事实证明了我的判断。现在阿拉丁又乘打猎之机出逃。”皇帝听了这话，当然生气，便下令将阿拉丁找到，抓起来。差役们四处寻找，到了城郊半里地的地方，发现阿拉丁正在那里，差役的头领走到阿拉丁跟前，将皇上生气，命令将他抓起来的事情如实相告，阿拉丁十分惊奇地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这差役头领说道：“其实我并不知情。”


    那阿拉丁却是一个坦荡君子，他并不抗拒，就跟随着差役们朝皇宫走来。一进城门，差役们就将阿拉丁铐了起来。百姓们素来对阿拉丁有好印象，见到此情此景，非常惊奇。于是“阿拉丁被铐起来了”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不翼而飞，在居民中广为传播。人们看到阿拉丁被铐起来，难过得简直要哭出声来，名门显贵、普通百姓纷纷要求皇上解释为何要把女婿给铐起来了。那皇上简直是气昏了头，待到阿拉丁被差役们押着一进皇宫，便不想问青红皂白，就立即吩咐刀斧手，将他的头给砍下来。刀斧手解下了阿拉丁脖子上的镣铐，命令他跪下来，蒙住他的双眼，抽出剑，只等候皇上一声吩咐，就要他的命。此时一个大臣来求皇上赦免他，又有另一个大臣请求皇上赦免他，然后是第三个大臣、皇上的亲眷们的请求。宰相一看人们如此同情阿拉丁，担心众怒难犯，只得在皇上耳边密语：“不如此时接受众人求情，推迟对阿拉丁行刑，以平息众怒。”


    皇上只得命令刀斧手为阿拉丁松了绑。


    阿拉丁站了起来，礼貌地说：“谢谢皇上恩典，请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何罪，惹得陛下如此愤怒？”皇上没有回答他，只是抓着他的手，走到窗户跟前，生气地厉声问道：“你的宫殿呢？我的女儿呢？”


    阿拉丁遥向宫殿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平地，哪里还有什么宫殿的踪影，也不知公主在何方，他惊呆了，说不出一句话，皇上又问道：“你的宫殿呢？我的女儿呢？”


    阿拉丁这才从一片迷茫中清醒过来，说：“我并不知道宫殿到哪里去了，我也是十分迷惑。我失去妻子，痛彻肺腑，我的难过痛苦心情绝不比陛下少半分，我要尽力找到她。”他又想了一想，对皇帝说：“陛下，请你给我四十天的时间吧，我要去寻找宫殿，寻找公主。如果四十天还没有找到，到那时我再来受陛下的处罚不迟。”


    皇帝说：“给你四十天。不过，我也不是好蒙骗的，你要是没有本事找到她，你躲藏到什么地方也是无济于事的。”


    阿拉丁出了皇宫，头晕脑涨，发疯似的在城市里走着，向每一个他认识的人打听：“我的宫殿呢？我的妻子呢？”


    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为他难过，同情他的不幸遭遇。


    第三天，他不能再在城里停留，他出了城，信步走着，忧郁绝望，面对滔滔河水，他简直想投河不活了。可是他又一想：绝望不是一个男子汉的品格，安拉会保佑我！他渐渐地又恢复了理智。他在河边站着，河水淹没了他的脚，他看见河边有一块大石头，就爬了上去，不想，他手抓石头的时候，手上的戒指碰到了这石头上，几天来，他心急火燎，已经忘记了非洲魔法师给他的戒指还戴在他的手上呢。再说他手上的戒指碰到了这石头上，戒指神即刻在他面前出现，说道：“我的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阿拉丁一听大喜，他立即想起来，那时他身陷宝库，就是戒指神帮了他的忙，救了他的命。此时，他赶忙说：“把我的宫殿、把美丽的白德尔·布杜里公主都搬到原来的地方来吧！”


    “我的主人，对此，我是无能为力的。因为是灯神将宫殿与公主都搬到遥远的非洲了。我敌不过灯神的魔力，是搬不回来的。”


    知道了宫殿与公主的下落，阿拉丁也很高兴，他想这一定是非洲魔法师所为。便说：“那么，把我送到宫殿的门前去吧！”


    “遵命，我的主人。”戒指神答应。


    不长的时间里，阿拉丁已经站立在他的宫殿前面。他一看见宫殿，心里也就坦然一些，尽管夜色黑暗，他还是凭着直觉，朝着公主房间所在的方位走过去。他想到连日来，祸从天降，为寻找宫殿与公主，四处奔波，十分疲倦，于是坐在宫殿门前的一棵树下休息，不觉便睡着了。他睡了整整一夜，曙光初露的时候，他才醒来。回忆起与公主相处时所过的幸福生活，思绪万千，伤心地流下了泪。此时，他站到了公主经常凭窗眺望的那扇窗户下。


    再说白德尔·布杜里公主被非洲魔法师劫来非洲之后，思念丈夫与家人，天天站在窗前近望远眺。这日，她一早醒来，又像往常一样站在窗前，向窗外凭眺，天意使然，她突然看见阿拉丁正倚着一棵树睡觉。她一直注视着阿拉丁，良久，阿拉丁醒来，竟然朝着自己所站的这扇窗户的下方走来，并举目上望，二人目光相对。


    正好此时那个非洲魔法师出门了。公主便招呼阿拉丁进到宫殿来，说着，去打开了宫殿的一道小门，让阿拉丁进门详叙，重逢的喜悦说不尽。


    阿拉丁知道长期以来非洲魔法师念念不忘的就是这盏神灯，于是，赶忙问道：“可见那盏旧的灯？”


    公主把“旧灯换新灯”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非洲魔法师深知那个神灯的魔力，每天都将神灯藏在自己胸前的衣袋里，生怕出了差错。然后，天天向我求婚：‘嫁给我，不要再等待阿拉丁，他已经被你的父王杀掉了！’我终日啼哭。”


    阿拉丁听到此处，决心报复非洲魔法师。安慰公主道：“不必焦虑，他夺我们的家，还要夺我的妻子，让我来设法整治他！我去设法弄一瓶蒙汗药来，待他下次再向你求爱时，你便假装答应，陪他吃喝，同时把这瓶蒙汗药放到他的酒里，将他麻倒，再让我来惩治他。”

 第46章 阿拉丁和神灯(5)

    阿拉丁怀着报复非洲魔法师的心情出了门，他在路上碰到了一位贫苦的农夫，阿拉丁将自己漂亮的衣服脱给他，农夫穿着阿拉丁的好衣裳高高兴兴而去。阿拉丁将农夫又脏又破的旧衣服自己穿上，再进城化化装，以便让非洲魔法师再也认不出他的模样。然后，他走进一家铺子，买来一些蒙汗药，回到宫中，将蒙汗药递给公主，自己藏起身来。


    夜幕降临时分，非洲魔法师回到了宫殿。白德尔·布杜里公主梳洗打扮一番，走上前来向魔法师问安。魔法师看见公主今日非同寻常，心里好生高兴，以为公主已经回心转意，思念阿拉丁的心已死。


    一会儿，公主捧出一杯饮料.放上了许多蒙汗药，笑眯眯地递给了非洲魔法师，魔法师高兴地一饮而尽。


    果然，非洲魔法师立即被麻翻，一时不省人事，阿拉丁急忙跑出.从他胸前的口袋里取出神灯。再赶忙让公主、婢女避入内室，自己一面掏出刀来，一刀结束了这个非洲魔法师的性命，一面急急呼唤神灯，灯神立刻出现在眼前：“我的主人，有何吩咐？”


    “我要你立即将这个人扛到山顶上去，再把他摔在地上，让飞禽、野兽吃了他。这个人夺走了我的宫殿，还要抢走我的妻子，要害死我，他是死有余辜的。请你再把宫殿搬回到中国去，搬到皇宫对面的老地方去。”


    “遵命，我的主人。”灯神答应着。


    顷刻之间，灯神就把阿拉丁吩咐的事情办完。


    宫殿又回到了它的老地方。


    次日清晨，在等待阿拉丁消息的皇帝像往常一样打开窗户，极目远眺。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阿拉丁的宫殿又回归原位，他简直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再三细看，才相信此事是真。喜从天降，皇上也弄不清楚自己是清醒的，还是在做梦，皇帝即刻吩咐左右伺候，他要亲自来这座宫殿，见见女儿、女婿，来证实自己所见的是事实。此时阿拉丁已经看见皇帝向他的宫殿奔来，急忙出来迎接，父女相见，抱头痛哭；翁婿相见，道不完的别后情景。


    大家一一落座，公主讲了非洲魔法师抢走她和宫殿的情况，讲了阿拉丁勇敢相救，还让那魔法师弃尸荒山顶。


    皇上也后悔自己未经过详细勘察，就错怪阿拉丁，险些铸成大错。


    阿拉丁也向皇帝讲述了神灯的故事。


    阿拉丁一家子喜气洋洋。


    再说非洲魔法师还有一个哥哥，比起非洲魔法师，他的魔法更加高超、手段更加狠毒。他们曾经一起在非洲的一个故国居住，后来各自忙于自己的事务，仅仅在一年间回故乡相互探望一次。


    当一年又过去的时候，非洲魔法师的哥哥返回了故土，等待与弟弟相见，他等了很长的时间，却一直不见弟弟归来，不免心怀疑惑，而且疑心越来越大。于是他打开了沙盘，卜算弟弟现在身在何处，他在人们生活的阳间寻找，但是没有得到弟弟的丝毫消息；于是他开始卜算阴间，在死人之间寻找，得知了弟弟已经死亡，大鹰还叼食了弟弟的肉身。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沙盘上卜算，终于了解了有关弟弟死亡的一切详情，知道了在东方有一个叫阿拉丁的青年。


    非洲魔法师的哥哥决定去找阿拉丁算账，为弟弟报仇。


    他日夜兼程，到了中国，住到了阿拉丁所在的城市，安排他的复仇计划。他在街头漫步，偶然听到了人们在谈论一个尼姑，名叫法蒂玛，人们称赞她清心静养，埋头修炼，医法高超，治病有方。他暗自欢喜，心里打着主意：就从法蒂玛身上寻找为弟弟报仇的良机吧！


    他打听出尼姑法蒂玛住在城郊的一座尼姑庵里，每周的星期一与星期五，前来求医问道者络绎不绝。另外的日子，法蒂玛也经常外出为人看病。


    有一天，非洲魔法师的哥哥在尼姑庵前等待法蒂玛归来，看见她进了门，自己仍然耐心在门外等候，直至夜晚降临，法蒂玛关灯就寝。非洲魔法师的哥哥认为时机来临，便将法蒂玛的大门打开，溜了进去。


    此时，法蒂玛正安心睡觉，她心安理得，从不怕小偷夜闯，因为她相信：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哪知非洲魔法师的哥哥此时正心怀鬼胎闯了进来。


    非洲魔法师的哥哥进门后，看到法蒂玛正躺在一个简陋的木质小床上，房间陈设简单，甚至没有顶棚，夜间的月光洒了进来。非洲魔法师的哥哥拔出匕首，蹑手蹑脚地走到法蒂玛的床前。法蒂玛从睡梦中惊醒，眼见面前一个凶恶的大汉手持匕首向她扑来，不禁满心惊愕。非洲魔法师的哥哥对她说道：“这位妇人，你站起来，照我吩咐去做，不要犹豫。你小心点，要是违背了我的命令，我就叫你早点儿去见阎王爷；要是你按我的吩咐去做，我也不会害你。”


    法蒂玛平静下来，她想自己没有必要惊慌失措，于是问道：“这位老爷，你要我做什么？”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穿，把我的衣服拿去，你穿上，咱们换个个儿。”


    法蒂玛只好将自己的衣服、面纱都给了非洲魔法师的哥哥。


    非洲魔法师的哥哥将法蒂玛的衣服、面纱都穿戴上，从外表上将自己打扮得与法蒂玛的模样毫无二致，又对法蒂玛说道：“把你的本事都使出来吧，把我的面孔也变成你的样子吧！要是你做好了这件事情，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法蒂玛走进自己的房间，点亮灯，拿出各种化装涂料，尽力而为，她还没有把她要做的事情做完，非洲魔法师的哥哥就已经变成她的模样了。法蒂玛又给了他一根手杖，他拄着手杖，显得更像妇女，更像法蒂玛了。法蒂玛以为自己已经尽力而为，为这个人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定会得到这个人的感谢。不料想，她可是完全估计错了。这时，非洲魔法师的哥哥突然用双手勒住了法蒂玛的脖子，把她勒死后，又将她的尸体扔到井里去。他心怀鬼胎，所打的鬼主意是自己不用匕首去刺杀法蒂玛，免得自己的衣服上会沾上她的血迹。


    他把坏事做完，又在法蒂玛的尼姑庵里面沉沉地睡了一个觉，直到天明。


    这个换了装的狡猾人变成了法蒂玛的模样，从法蒂玛的尼姑庵里走了出来，只走了几步，人们以为他就是法蒂玛，于是就有人围过来向他问好，吻他的手，大家绝不会想到可怜的真法蒂玛已经在昨天夜里被这个凶恶的人所杀害。这个恶人走到了阿拉丁的宫殿前面，照例人们渐渐地也拥挤过来。白德尔·布杜里公主正坐在她的窗前，从窗户里面向下望去，看见人群拥挤，便遣派一个婢女下楼，去问问为何人群拥挤。婢女回来向她报告说：“尼姑法蒂玛来了。”白德尔·布杜里公主早就想见见这位知名的好人，故而立即召她进宫来。这样这位坏心眼的非洲魔法师的哥哥就走进宫来，公主当然以为这就是真正的法蒂玛，于是一看见“她”，就立即起身，吻“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又吩咐人备早膳，并在宫中挑选一间房子让“她”居住。非洲魔法师的哥哥拒绝用早膳，因为他害怕面纱落下，自己的化装露了馅，会耽误事，于是他对公主说道：“我是一个出家修行的人，不再习惯吃美味佳肴，就给我一点椰枣、水果和一些干粮吧，放到我的房间里面去就成了。”公主不再勉强“她”什么事情，一切都随“她”所愿。


    第二天，白德尔·布杜里公主邀请这位客人观看她的有二十四个窗户的大厅，非洲魔法师的哥哥一看，连连称赞这大厅美丽壮观、设计精巧，家具布置富丽堂皇。说道：“这个大厅精美异常，但是仅仅有一点缺欠，如果能把这点缺欠补上，那这大厅就真是完美无缺、举世无双了。”


    白德尔·布杜里公主赶忙问道：“这位最纯洁的女士，您说的缺欠指的是什么呢？”


    “缺少一个大鹏鸟的蛋。要是有了一个大鹏鸟的蛋，放在这大厅的当中，那么，这个大厅就更会是辉煌壮观、尽善尽美的了。”


    白德尔·布杜里公主说道：“那么，今天就来办这件事情吧。”


    她去要求阿拉丁为她带来一只大鹏鸟蛋，以便让这间大厅尽善尽美。


    阿拉丁走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从胸前取出神灯，擦了一擦，灯神立即出现的时候，阿拉丁要求灯神为他提供一只大鹏鸟的蛋。灯神一听此言，立刻大声呼喊起来，把阿拉丁吓坏了，他惊恐得简直就像遭到了雷击一样。听见灯神气愤地对他说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我要诅咒你！我忠诚地为你服务，这就是回报吗？我为你做尽好事，可是你却贪婪无度。我们的大王就是大鹏鸟，你竟然敢要我们大王妻子的蛋。你不明白：所有的精灵都尊重我们的大王，惟他的命是听，对他俯首帖耳。当然，我也知道：这个馊主意也不是你出的，否则我会杀掉你。出这个馊主意的是非洲魔法师的哥哥，他安排了一个阴谋诡计，想杀掉你。”


    阿拉丁礼貌地问道：“谁是非洲魔法师的哥哥？”


    灯神就把有关非洲魔法师哥哥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了他。


    阿拉丁感谢了灯神，并且道了歉。灯神也接受了他的道歉，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久，阿拉丁假装生病，白德尔·布杜里公主去请假法蒂玛，为她的丈夫看病，并且把自己所了解的有关法蒂玛的情况告诉了阿拉丁。


    假法蒂玛走近了阿拉丁，将手放在阿拉丁的手上，假装号脉，他一只手碰上阿拉丁，另一只手即刻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说时迟，那时快，阿拉丁也立即从腰间拔出匕首，一咕噜站了起来，把非洲魔法师的哥哥摔到了地上，把匕首刺向他的心脏。


    白德尔·布杜里公主一看阿拉丁刺杀了“法蒂玛”，惊吓得大喊大叫起来：“天哪！你怎么能够杀掉好心的尼姑法蒂玛？”


    阿拉丁朝她微笑着，向她叙述事情的真相。


    白德尔·布杜里公主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赞美安拉，让她与丈夫摆脱了这个坏人的阴谋诡计。


    阿拉丁战胜了他的两个敌人，粉碎了他们的阴谋诡计，摆脱了他们的陷害，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时光悄悄流逝，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年，国王驾崩，阿拉丁继位，白德尔·布杜里公主辅助夫君，两人治国安民，廉正无私，深得民众拥护。


    从此以后，对于阿拉丁和白德尔·布杜里来说，真可谓时来运转，否极泰来。在他们执政的时代，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人们都非常热爱他们，拥戴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