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从夫记》 001 浴水重生 宣和二十八年夏,古华皇朝的上京迎来了一场暴雨,雨雾迷漫笼罩了整个帝都。 “妹妹还不动手?” 皇家校场的高台上,顾疏烟开弓持箭的手一直在发抖,林绛雪眼中厉芒闪过,站在她身后娇声说道:“妹妹你出手可要注意了,还有最后一箭,若是射偏了,表哥他们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顾疏烟握着箭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是古华皇朝上卿之女,父亲顾城手握重兵被当今圣上所忌惮,母亲贵为公主却为爱做了续弦,为了保护父亲,更是将她留在上京,从小寄养在尚书府里。 好在当家大夫人是她的姑姑,对她是极尽宠爱,不过也因此养成了她嚣张不可一世的性格,以至于后来做出轰动全城的事,将府上二小姐林绛雪的未婚夫,当今的顺亲王陆铭抢了。 以为得到的是一份真情,谁想陆铭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她,只是为了收回她父亲手中的兵权而已。 那一夜,整个上将军府的人被关进大牢,秋后问斩。 父亲私养军队,勾结九黎国欲谋反,被千刀万剐,母亲殉情而死,看着高台之下刑场西边跪在雨雾中的众人,她的心一阵阵的抽疼,虽然看不真切,但她知道那里有她的三位哥哥以及家将仆从等三百余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不信自己的家人,差点害死他们。 而眼下这些人的命就在她的手上。 “想必妹妹也不会失手,妹妹的箭术可是受过当今圣上的夸奖。” 面对林绛雪的嘲讽,顾疏烟只剩下木然,箭术再好又如何,圣上夸奖又如是?回头看着自己身下的木椅,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 “你说过,只要我能连射十箭正中红心,王爷便会向圣上求情,饶过其他人死罪?”再多的悔都不及哥哥们的命来得重要,她知道林绛雪很恨她,如今只是在看她的笑话,不过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会放弃。哪怕要她的命,要她侍候他们,什么都好,她如今只想保住哥哥的命。 “你可以选择不信。”林绛雪轻蔑的说道,目光却停在那十个箭靶之上,顾疏烟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雨雾中的箭靶,虽然朦胧,但对她来说不是难事,还有一箭,这一箭只要射准她就可能救下哥哥他们,想到自己以往的任性她凝视片刻,手一松,仿佛天地都失去声音,一箭射出穿透雨雾向前飞去。 忽然前方的箭靶似被风吹偏,向旁边倒了下去,露出后面的景象。 “噗……” 明明相距很远,顾疏烟却听到了箭入肉体的声音,木牌后的桩上上一个男子被绑住四肢,神色惊恐,一支箭羽正插在他的额头中央,随着大风颤了颤,男子却始终保持着这个表情。 死不瞑目!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校场。 “啊啊啊……”顾疏烟甩掉手中的箭,疯狂的大叫,向前扑去,奈何双腿已断摔在青石面上,牙齿磕到地上再抬头时,嘴上已是血肉模糊,她却像没有痛觉一般什么也不顾,疯狂挣扎着向前爬去。 被她射中的十个木牌缓缓被人移开,露出木桩上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以及那一支支要了他们命的箭。 “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是哥哥,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 她失控着向前爬去,房檐上的雨水拍下砸在她的面前,溅起高高的水花,直到她整个人快掉下高台前,才被身后的人拖着身子重新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她神情悲愤,双目充血和着雨水也不知是泪还是雨,眼前的一切让她愣愣的忘记了挣扎,目光呆滞。 见她如此,林绛雪目光一挑,好心情的拍了拍手,说道:“好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妹妹你……” 听到林绛雪的声音,顾疏烟终于回过神,扭头睁大了眼睛瞪着她,身不能动却还是挣扎着,“林绛雪,你不得好死,你这个魔鬼。”她也唤哥哥一声表哥,为什么会这么心狠。 “妹妹也不想想,你父亲已经被正法,这些人自然对圣上怀恨在心,圣上又怎会放过他们,养虎为患吗?姐姐只是觉得他们终究都是一死,不如成全你,保住你这条命,也是为你顾氏留最后一条血脉,我……” “他们是你的表哥,你简直猪狗不如,我要杀了你……” “妹妹要报仇也不该找我,他们又不是我亲手杀死的。” 林绛雪轻飘飘的一句话将顾疏烟气的喷出一口血,双腿已废又被人按住动不了身,怒极的她依然发疯一般向前挣扎。 是啊,林绛雪说得没错,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而不是旁人…… 面对她的疯狂,林绛雪呀的一声向后退去,仿佛吓坏了一般,就在这时,一个让顾疏烟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忘不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绛雪,本王早就说过,这种女人不值得同情,你偏不听。”男子一身锦衣登上高台,挥开身后随侍手中的伞,上前拥住林绛雪的身子,语气温柔,只是一个转身看向顾疏烟时,眼里却是一片冰寒。 挥手一巴掌扇重重在顾疏烟的脸上,冷声道:“若不是绛雪心善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不知感恩的东西竟然还如此对她,本王以为你只是无知任性,如今看来竟是蛇蝎心肠。” 这一次那几人没有再按住顾疏烟,她被拍得摔倒在地,脸颊迅速肿了起来,还没回过神来,就听他对林绛雪说,“既然她不知死活,那就让她随她父兄去就好,你有了身子,不可太过悲伤。” “哈哈哈……”顾疏烟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了,原来,“原来你们一直……” 她是顾疏烟,是他陆铭的正妃,原来他从始至终爱的都是林绛雪。他们有了孩子,所以嫁给他数年时间才会无所出,只因他不愿意。 她却傻傻的以为自己身体有问题,一直觉得对不起他,所以才会带他去父亲的书房,如今看来,那封信一定是他放进去的。 “没错,若不是为了帮父皇收回顾家军,你以为本王会多看你一眼吗?绛雪才是本王最爱的女人。” 林绛雪拉住陆铭的袖子,小声道:“王爷,妹妹已经杀了那些乱臣,您就饶过她吧!” 陆铭蹙着眉头道:“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妹妹已经断了双腿,她不会再做伤害我的事了。” 顾疏烟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听到这对狗男女的对话,心中冷笑,是啊,她只是想踢林绛雪一脚就被这个男人断去了双腿。 陆铭的眸光落在远处,凛然说道:“她的箭术非凡,本王不能冒险。”说罢就吩咐侍卫,道:“将她拉下去,砍去双臂,既然绛雪不想伤害她,那就留她一命。” 两个侍卫皆是一愣,却还是上前拉起顾疏烟向外拖去,刚走到楼梯边,顾疏烟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两人,从高处向下扑去。 眼前是倾盆大雨,身后是无尽的悔恨,不远处是被她亲手杀了的亲人,血水染红了大地,她唯一能做的却只有陪他们一起死,顺手捡了旁边的箭羽,她没有丝毫犹豫直直的插向自己的胸口。 宣和二十八年,古华皇朝上卿顾城与九黎国勾结欲图谋反,被满门抄斩,同年身为顺亲王妃的上卿幼女顾疏烟大义灭亲,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等十余人,因愧对圣上与丈夫,当即自杀而亡。 002 重生归来 五更刚过,吏部尚书府,一座稍显偏僻的小院忽然有烛光闪现。 顾疏烟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旁边丫环小渔盛好一碗热汤递了过来,“小姐,您先喝口汤,压压惊。” 顾疏烟盯着这屋里的一切,已经过去五日了她还是难以相信已经重生的事实,每夜都会梦到父母哥哥满身是血的回来看她,只是微笑,没有一句怪罪,可就是因为这样,却让她更加难受。 在现实与回忆中挣扎片刻,终于确定自己回到了十三岁,父亲健在,哥哥安好,虽远在天边却活在这个世上,会有相见的那日。 这才安心。 小饮了一口热汤,望着窗外的天色,问小渔:“顾春呢?” 小渔的脸色微变,垂首说道:“回小姐,顾春出去一下,让奴婢在这里守一会。” 顾疏烟在心中冷笑,以前的她只觉得顾春是同她一起长大的丫头,又是从顾家带来的,当成是自已人,而对这个尚书府派来侍候自己的小渔一直很不待见。可直到后来才明白,谁才是最忠心的那个。 “小渔,你去休息吧。” 小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边磕头边说道:“奴婢该死,请小姐恕罪。” 看着她发抖的身子,顾疏烟才惊觉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竟将这丫环吓成这般模样,想到前世里小渔为护住她的腿被活活打死的情景,她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掀开被子,在小渔惊恐的眼神中将她扶起,顾疏烟道:“我只是觉得你累了,想让你睡会,怎么的把你吓成这样?” 小渔还是一脸的惊愕,顾疏烟只得板着脸问她,“你是觉得你家小姐很恐怖吗?” 小渔连忙摇头,又想往下跪了,顾疏烟无奈只得拦住她,“好了,再盛碗汤过来。” 回身往旁边的软榻上坐下,看来上一世的自己的确很刁蛮,想到自己这般对她,小渔还是忠心护主的模样,见她过来,便问道:“小渔,你为什么会主动来我院里呢?” 自从五岁来到尚书府,因为她的任性,这院里已经换了无数的丫环,现在已经没人敢来了,怎么这丫头还对自己这么好。 小渔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顾疏烟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老实的回答,“回小姐,仆妇李氏是奴婢的母亲。” 知道顾疏烟定然不记得是谁,便又解释道:“三个月前,在大小姐院前,您救了奴婢母亲一命。” 顾疏烟终于想起这件事,那日她去找林若雪时,林若雪正在收拾一个下人,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被打得全身是血,她就说了一句晦气,林若雪便让人放了那下人。 “母亲说,人要知恩图报,表小姐这里缺人,便让奴婢过来侍候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说得小心翼翼。 顾疏烟见她的表情动作,没好气的说道:“你娘一定也告诉过你,千万不要在我面前唤表小姐吧?” 林府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表小姐,可所有的人都喊她四小姐,只为她的姑姑想让她在林府呆得更舒服些。 小渔把头一低,拿过毯子盖在顾疏烟的身上,小声回话,“母亲说,奴婢只需记得小姐是主子就好。” 顾疏烟心想,也许她该见见这个仆妇,似乎不是一般卖身为奴的妇人。 天将亮时,丫环顾春推开外门绕过屏风,看到顾疏烟醒着先是一愣,随后神色一喜上前说道:“小姐,你醒了?奴婢刚才为您熬的汤还热着,你等等奴婢这就去盛。” 说罢转身往桌边走去,扫了一眼小渔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笨手笨脚的还不下去。” 小渔弱弱的低头,福了福身向外退去。 顾春则一脸的不快,小姐醒了她竟然没在身边,幸好她平日把这丫头治下了,不然还指不定她会在小姐面前怎么说呢。 “小渔,替我更衣!”顾疏烟回头吩咐了一句,看都没看顾春错愕的神情。 刚才她问小渔,顾春去了哪里,小渔说出去了一会,她从五更坐到天亮顾春才神采奕奕的出现,当她还是前世那个天真无邪的顾疏烟吗? 从刚才的闲聊中,她已经知道这汤是小渔熬的,而且方子还是小渔的母亲告之的,只是那丫头心思单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还一脸希冀的问她,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想到小渔的懵懂朴实,再看顾春的嘴脸,她在心中冷笑,又补了一句,“顾春,汤我已经喝过了,晚上守夜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今日就不用你侍候了。” “小姐,奴婢不累。”顾春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僵硬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见小渔拿来一身青色衣衫,上面只有点点梅花作为点缀,顾春立刻斥道:“死丫头,你不知道小姐喜欢红装吗?还不快去换。” 随后她又看向顾疏烟,道:“小姐,还是奴婢侍候您吧,小渔来的时日尚短,奴婢还要再教教。”这次她说话没有太过分。 小渔心中委屈站在原地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顾疏烟脸色平静问道:“为何不去换?” 小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声道:“回小姐,大夫人才刚下葬,您穿成这样不,不合适。” “放肆……”顾春一听这话,脸一沉上前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骂道:“你这个小贱蹄子,竟敢管主子的事。” 回身对着顾疏烟解释道:“小姐,奴婢自然知道近日不能穿艳丽的衣衫,只是今日顺亲王要来府上,所以,所以……” 顾疏烟终于想起来了,上一世的她正是在这一天出尽风头,名扬天下的。 上一世的今天,她去参加家宴,陆铭告诉她,他从第一眼看到她便喜欢上她,可他已经与林绛雪定下亲事,不能毁人名节,只能默默的关注她。而那时的她信以为真,直接跑去让林绛雪将陆铭让给她,大闹尚书府,也因此传出了她抢了林绛雪未婚夫的说法。 说到底,原来是拜眼前这个她视若姐妹的顾春所赐。 这一次…… “顾春,王嬷嬷今日回府,你去城外接一下。”吩咐完这句话,顾疏烟让小渔起身为她更衣。 顾春心里极不乐意,却只得躬身退去,走出院子唤来一个小丫环与她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从窗口看到这一幕,顾疏烟将视线收回,问道:“小渔,认识那个丫环吗?” 小渔一直紧张的看着她,闻言边捂着脸边探着脑袋出去,呀的一声似乎很害怕,不过还是记得先回主子的话,“回小姐,她叫小伶,是二小姐身边的丫环。” 林绛雪吗? 终于要再见了吗? 顾疏烟眼中有光芒闪过却没有说什么。 003 隔世再见 天光大亮,朦胧之意尽去,直到红日空悬才传来顺亲王到府上的消息。 虽是家宴,但宴请的乃是当朝王爷,也是府上二小姐的未婚夫,自是不敢怠慢。 前院热闹非凡,尚书林则陪顺亲王一同回府,由于大夫人刚去,府上暂时没有当家女主,但由着顺亲王陆铭的未婚妻林绛雪出门相迎。 “臣女见过王爷,爹爹。” 林则看到这阵仗先是一愣,随即便斥道:“你母亲刚去就这般没规矩吗?”哪有女子出门迎客的道理? “爹爹息怒,女儿错了。”林绛雪垂首立在原地,懦懦的低头认错。 陆铭则一脸的无所谓,摆手道:“尚书大人言重了,都是自家人就不必见外了。”说罢才对着林绛雪淡淡点头。 林则也不是真怪自己的女儿,只是做做样子罢了,见此暗自点头,心中对陆铭更加高看了,当今圣上几个儿子,他就看这位顺亲王为人和善又一身正气,二女儿能嫁于他作正妃,实属良配。 只是望着这安静的府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又一时想不起。 不只前院忙碌,厨房也是一片喧闹的场面,小渔跟在顾疏烟身后,小声嘀咕,“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看着近在咫尺的厨房,看了看周围也没什么藏人的地方,正想着怎么做时,袖子被人拉了拉,顾疏烟回头一看小渔正眨着眼让她看前面。 扭头一看竟然是今晨在她院外与顾春说过话的丫环小伶,正在抑止气昂的向厨房走去。 小伶看着混乱的厨房,大声喝道:“你们都给我手脚麻利些,顺亲王已经到了府上,若是出了差错仔细你们的小命。”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二小姐说王爷喜欢喝利汤,多做一些,四位小姐也要喝。” “是。” 小伶见此非常满意,这才扭屁股离开。 “小姐,小伶怎么说四位小姐,她们没请您啊!”小渔一脸的不解,顾疏烟脸色平静的望着前方,道:“小渔,去帮我做件事。” 世人皆知尚书林则只有三个女儿,大小姐林若雪端庄文雅,已经婚配,只待年满十六便出阁,二小姐林绛雪为上京第一美女,人比花娇,身姿如柳,被皇上钦点为顺亲王正妃,待嫁,三女儿林如雪淡若清风,几乎不出现在世人面前,至于常说的四小姐,那自然是她顾疏烟这个外姓人了。 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脾气暴躁…… 想到这里顾疏烟摇了摇头向前走去,刚回到院子,便看到一脸急切的小伶,见她进来,小伶连忙上前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四小姐。” “嗯。”顾疏烟淡淡的哼了声,问道:“何事?” 小伶见她如此,心中疑惑,这四小姐一向是眼高于顶,都不用正眼看人的,怎么今个对她这么客气,不过想归想,她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回道:“回四小姐,顺亲王来看二小姐,老爷让您去前厅用饭。” 顾疏烟冷笑,看来这府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这位顺亲王了,竟然怕她不去拿陆铭来诱惑她吗? 见她不说话,小伶悄悄抬头望了她一眼,见顾疏烟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连忙垂首。 “我知道了,下去吧!” 小伶一愣,想到小姐的话,继续说道:“四小姐,二小姐请您过去前,先去小花园找她一下,她有急事找您。” 顾疏烟的嘴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嗯。” 转身回到屋子里,顾疏烟随意的扯过一块面纱带上便出了房门,挥退了跟随的丫环,独自一人向着小花园走去。 小伶看着她离开,心中疑惑,这表小姐什么时候也知道出门要带面纱了?算了不想了,还是把事情告诉二小姐为好。 尚书府的小花园在府里的东北角,翻修前的这里住着林尚书的母亲太夫人,小花园建得很别致,可自从太夫人搬去庵堂一心念佛后便空了下来,平日里鲜有人来。 顾疏烟在心中冷笑,这段路长也好短也罢终于是走完了,一个拱门连着四方天地,里面是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而她却要做出欢喜的模样。 想到这个男人前世狠心打断自己的双腿,欺骗她的感情,设计害得她家破人亡,更是让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这一切的一切,只是想起她便全身泛起寒意,那股窒息的感觉让她无法呼吸,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愤怒,嗜血。 恨不得现在就拿把刀捅死他,或者一箭射死他,就是咬死他也在所不惜,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不过这也只能想想,终是不能够的。这一世她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要看着曾经害她的人生不如死,那些痛苦,要让他们千倍万倍的还给她。 在她在心中回想前世的时候,院子里滴水檐下,陆铭一身锦衣负手而立,透过花枝也望见了这个一身青衣的少女。 娇小玲珑的身体有些单薄,个子只到他胸口,站在那里没有那种大家闺秀的端庄,亦没有传言中那般嚣张,整个人小小的却透着一股悲意,更多的是倔强。 再抬头看时,少女已经踏进院子,四目相对,陆铭看到她眼中的惊异还带着丝丝喜悦,心中却泛起了异样,这就是绛雪口中无礼粗鲁的丫头吗?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见少女惊诧,有些怯弱想往后退,陆铭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笑意,雪白的牙齿闪动,温文如玉,只是以往最迷恋的东西却成了顾疏烟现在最厌恶的。 “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多么美好而让人心动的一句话,不过顾疏烟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他骗她的一种手段。 “我是来找二姐姐的。”说罢她福了福身便向外退去,陆铭眉头微蹙,想也没想直接闪身拦在她前面,顾疏烟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脚步一时不稳向后倒去。 陆铭连忙伸手去扶,顾疏烟微不可见的蹙眉,在他扶住她腰身的那一刹那往旁边一躲。 陆铭似乎没想到会这样,伸出的手还保持着原样,再抬头时就见顾疏烟脸上的面纱因为她的动作已经落下,露出一张娇小可人的小脸。 顾疏烟抓起面纱提起裙摆便向外跑去,速度之快让陆铭回想起来自己的正事时,已看不到人影。 深秋的花树终是有些暗淡,再不见那抹青色。 “王爷可是‘我见犹怜’了?”林绛雪推开门走到滴水檐下,轻笑出声。 陆铭收回神来,大步向她走去,站在台阶下一伸手便将她柔弱无骨的身子抱了下来,对着红润的小嘴便狠狠的亲了一下,林绛雪脸一红,忙推开他,向外跑去。 陆铭抿了一下嘴,收起脸上的笑意,眼前忽然闪过那道青色的身影。 顾疏烟没有回自己的院子,来到大门口,守卫见她过来都连忙行礼,她只是摆了摆手依然站在门口,眼神平静的望着外面。 守卫们紧张的望着她,心想:四小姐您是出去呢还是不出去?出去的话他们要拦着,可没人敢拦啊,不出去那您就回去吧,别在这里折腾我们这些下人。 顾疏烟知道自己以前对这些人是非骂即打,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她不想进去,想在这里等王嬷嬷。 前世她亏欠最多的人。 004 王嬷嬷回府 半个时辰后,小渔一脸喜意的找到她,手里还提着一个暖壶,“小姐。” 顾疏烟见她微不可闻的点头,便放下心来,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有车轮辗过青石板的声音。 顾春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顾疏烟站在门口,连忙跑了过来,道:“小姐,我将王嬷嬷接来了,外面有些冷,您怎么不多穿点?”说着还瞪了一眼小渔。 小渔忙低头不敢看她,左脸还有些红肿。 顾疏烟见马车里的人还未下来,便紧了紧脚步想往外走,却被顾春挡住了视线。 “小姐,您还是快进去吧,听说顺亲王来了,您不去看看吗?” 顾疏烟停下脚步,淡淡的看了顾春一眼,她与顾春的身高差不多,又离得近,顾春忽然感觉身上一冷,不明所以的打了个寒颤。 顾疏烟向后一指,道:“让你这么早去接嬷嬷,辛苦了,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小渔连忙将暖壶递了过来,顾春脸上一喜,连忙福身道谢,挑衅的看了小渔一眼,好心情的喝起了主子为她准备的热汤。 “顾春,你先去我房里休息,待会儿嬷嬷收拾东西会吵到你。” 顾春虽然不累,但她都和顾疏烟说了昨晚她在守夜,如今说不累那不是明摆的欺骗主子吗? 再加上她喝了这汤,也不知道是真的暖和了还是怎么,心里暖洋洋的,两眼皮子真的开始打架了。 “是,小姐,奴婢告退。”勉强行了一礼,顾疏烟让小渔陪顾春回去。 “小姐。”一声呼唤,似穿越千年万年。 顾疏烟回身,看着眼前的妇人,瞬间就红了眼眶。 “嬷嬷。”千言万语,只剩下这么一句。 王嬷嬷年过四旬,扭着胖身子走了过来,虽然体形很胖但速度却不慢,来到顾疏烟面前,福身行礼,“小姐,你又瘦了。” 旁边的守卫们大囧,这位王嬷嬷恐怕看到谁都会说这句吧? “嬷嬷,路上辛苦了!” “小姐,老爷夫人和公子他们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心。”王嬷嬷自然知道自己的小姐是个什么人,不过该说的也要说。 “这些是老爷让带给尚书大人的。”三大箱东西抬进大门,王嬷嬷一挥手让众人抬到前厅去,顾疏烟蹙眉,拦住她,道:“嬷嬷,先把所有东西送到我那里吧,今日府上有客。” 王嬷嬷一愣当下又指挥众人换方向走,虽然知道自家小姐不关心老爷夫人,却还是事无巨细的在旁说道。 顾疏烟听着也没什么表示,走到半道,便说道:“嬷嬷,你刚从边关赶回,今日就先休息,不要随便走动,姑姑刚走,府上事情比较多,我怕……” 王嬷嬷福身,“奴婢明白,小姐不必担心,奴婢先告退!” 顾疏烟在小径尽头等待片刻,小渔回转,“小姐,顾春已经睡着了。” “其他人呢?” “奴婢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小渔一脸的不解,不过见顾疏烟没有说话,便不问了。 “以后多和王嬷嬷学习,顾春以后不会留在这里。”扔下这句话,顾疏烟便当先向前厅走去。 前厅,林绛雪一脸着急的说道:“爹爹,女儿去看看四妹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这会儿还没到?”说着又撇了一眼顺亲王,意思是王爷竟然还要等她。 尚书大人这会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他一进府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是少了顾疏烟这丫头。 “我说怎么这般安静,原来是这丫头没来。”林则自语了一句,随后瞪了一眼林绛雪,对陆铭说道:“夫人在世时很宠这丫头,菜也上齐了,王爷咱们就先用吧!” 林绛雪一急,开什么玩笑,这一出戏没有顾疏烟那死丫头那还演什么? 不等她开口,陆铭便说了,“无妨,本王客随主便,还是再等等吧!” “呵呵!”林则神情尴尬,对着大女儿林若雪说道:“还不去看看你四妹。” 林若雪刚起身,顾疏烟便拾裙跨过门坎走了进来,“姑父,疏烟来晚了。” 她静静的上前,又对着陆铭行礼,“臣女顾疏烟见过王爷。” 这般恭敬有礼的模样将在场的人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倒是陆铭嘴角含笑,眼中意味不明,道:“免礼,坐吧!” 以他的身份说得起这样的话,顾疏烟看都没看他一眼,在林则下手坐下,小渔在身后侍候着。 林绛雪见此眉头微蹙,问道:“妹妹身边的顾春呢?怎么不见她出来侍候?” 顾疏烟抬眸微笑,轻语回道:“二姐姐好记性,竟记得顾春的名字,这丫头好福气,是吧小渔。” 小渔在身后连连点头,在她看来,顾春的确是好福气,小姐喜欢她信任她,而且她又会说话会做事,不像自己比较笨,主子都不喜欢。 “咳咳,王爷请用饭吧!” 林则很少和女儿们一起用饭,感觉上有些尴尬,也不知道今日这顺亲王是哪门子着了火想来府上吃顿饭,更不知道这二女儿是怎么回事,竟然带着自己的姐妹,就算想让自己的姐妹嫁入皇家,那也不用拉着疏烟这丫头吧? 饭桌上几位小姐不再开口,吃得很慢,喝过利汤后,顾疏烟便起身,道:“王爷,姑父,各位姐姐,疏烟身子有些乏,请容疏烟先告退。” 边说着话起身时,人便有些摇晃,林则没有看她将目光投向陆铭,陆铭摆手道:“既然四小姐不舒服,还是请大夫看看,如今秋意正凉,要小心身子才好。” “王爷说的是。”林则立刻吩咐,“林叔,去请周大夫到府上来一趟。” 管家站在不远处,笑眯眯的应着,顾疏烟连忙福身谢过顺亲王,道:“谢王爷关心,姑父不必费心,许是昨日心忧王嬷嬷的脚程,睡晚了些,不碍事的。” 林绛雪在旁说道:“王爷,爹爹,还是让妹妹好生休息吧!” “对,那个……”林则根本没见过小渔也叫不上来,指着她说道:“还不快扶你家小姐下去休息。” 小渔将头一低,扶住顾疏烟行了一礼便向外走去,顾疏烟却突然向着里面一倒,身子有些不稳,把小渔吓了一跳,好在有惊无险,她起身摇了摇头绕过陆铭,这才向大厅外走去。 林则小声说道:“等会还是让周大夫去看一下,这丫头走路都有些晕了,门在这边愣是从那边转了一圈才走出去,哎,身边那丫头也是个笨的,林叔,下去挑几个长眼色的送去四丫头那里。” “是,老爷。” 走在小径上,小渔不解的看着顾疏烟,“小姐,您没事吧?” 005 偷鸡不成 明明那汤已被她换过让顾春喝了,小姐怎么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呢? “我不能喝甜的利汤。”她从小就不能喝甜的利汤,别人都放糖,她却只能放盐,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所以林绛雪才会想到将药放在那碗咸的利汤里好让她喝下。 小渔一脸的认真,默默记下来,觉得有空去问一下母亲有什么好喝的汤,既然小姐不喜欢喝甜的,那就选其他的。 “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顾疏烟想了想,小渔只是单纯并不是傻,不然也不会看到小伶就拉她的衣袖让她注意,这丫头只是心懒而已。 顾疏烟决定带她随便走走,便开口说道:“我们休息一刻钟,等会去看热闹。” “哦。”主仆两人散开步子,小渔一路为她讲解这些地方以及需要注意的情况,还有各院的脾性,顾疏烟发现,她真是小瞧这丫头了。 太阳扑闪着光芒,在云间躲来闪去,一道阴影投下,内宅忽然响起一声惊叫,随即是一片混乱声。 顾疏烟抬头看了一眼天边被遮住的阳光,道:“小渔,我们该回去了。” 主屋里,林则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铭衣衫不整的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似黑水,林绛雪则哭倒在地,大小姐林若雪正在小声哄她。 “将这贱丫头拉出去杖毙。”林则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陆铭,冷声吩咐道。 “老爷饶命啊,老爷,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奴婢……”顾春身着底衣,趴在地上抱着林则的双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模样很是凄惨。 身后不远处的大床上,锦被滑落在地,露出一片凌乱,靠近床边的矮几上,最后一截香啪的一声燃成灰烬,完成了它的使命。 她的话未说完,就被林绛雪打断,“爹,女儿不想活了。” “老爷,奴婢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只是睡着了,谁知道,谁知道……”顾春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明明在二小姐的计划中,躺在这里的人是小姐,为什么会变成她呢? 就算是她躺在这里,可王爷难道没认出她来吗? 可眼下容不得她多想,无论如何先保住命再说。 她要怎么样才能保住命呢?这件事弄巧成拙,王爷和二小姐都不会放过她的,若是她当场说出来,只会死得更快。 正在她想找出一条生路,一个如天籁般动听的声音出现了。 “姑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陆铭无比愤怒、林绛雪悲痛绝望、林则气愤无可奈何之时,顾疏烟带着小渔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先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你去哪了?”不等林则开口,林绛雪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斥问。 顾疏烟眉目微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二姐姐也知道我刚才有些不舒服,便去花园里走一走。” “你不舒服,为何不在自己房里休息?”林绛雪不死心的吼她,要是躺在这里的是顾疏烟,就好了。 顾疏烟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将眸光定格在那张凌乱的大床上,问道:“姑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堂堂王爷在青天白日里要了一个尚书府的丫环? 而且还在她侄女的闺房? 最重要的是这丫环还是她侄女从顾家带来的,他能这么说? 不过就算难已启齿,话还是要说的,于是林则就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顾疏烟听完久久未语。 “疏烟啊……”林则只有这么一句,却不知该说什么了,顾疏烟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顾春也不是她的家奴,顾家更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家族,所以这些事还要他这个侄女自己开口。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过了半晌顾疏烟深深的叹了口气,走到陆铭身边,拜倒在地,道:“请王爷息怒,都是臣女管教无方,能否请王爷先移驾前厅,臣女稍后便去请罪。” 陆铭一声冷哼,自然知道这是顾疏烟给他台阶下,甩袖当先离开。 林若雪拉了拉林绛雪的手,示意她起来,两姐妹也走了出去。 林则也跟着叹息,“疏烟啊,你一定要……”话他没说完,若只是一般的家奴,大不了直接处理了了事,可顾疏烟的身份不一般,牵扯甚广,若是如今他不问这侄女的意思随意处理了,以后恐怕会落人话柄,不只是他,连王爷都可能会受牵连。 所以林则只能让顾疏烟来处理这件事。 他们都离开后,一直守在院子里的王嬷嬷挥了挥手,道:“你们都给我看好了,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她一进来便是怒气冲天,“顾春啊顾春,你不要命就算了,还想搭上主子吗?” 顾春平日里比王嬷嬷得顾疏烟喜欢,打心眼里是看不起王嬷嬷的,如今受了委屈又不知前路如何,再加上主子没说什么,她哪能被一个平日看不起的妇人斥问。 当下便大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再一转身又是可怜兮兮的表情,刚才见顾疏烟进来本欲说话,可看到她的表情,却没敢开口,此刻才深深的下拜,“小姐……” 似有无尽的委屈。 王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再骂顾春,只是看着顾疏烟的表情有些担忧。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这时,顾疏烟才转过身来问她,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仿佛是一昔之间变了个人似的,顾春看不明白,王嬷嬷更不懂了。 顾春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着无辜,“小姐,奴婢一觉睡醒来就看到王,王爷他躺在奴婢身边,是奴婢先到这里的,奴婢困了,然后……” “是小渔送奴婢回来的,小渔可以为奴婢作证,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勾引顺亲王,奴婢怎么会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又不是不要命了,在大户人家里呆了这些年,她可不是外面那些天真的丫头,以为爬上床就可以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深知像她这种丫环,就算被强要了,若无人出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如今已经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能抱着顾疏烟这条腿活下来,只要小姐愿意为她说话,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若放在以前,她还有谱,可如今她根本看不懂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姐。 “知道丢人现眼在醒来那一刻,你就该去了,还有脸在这里哭哭啼啼。”王嬷嬷说得虽然恶毒,却也是为她家小姐担忧。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难道我还能去向顺亲王问责吗?”以眼神制止了王嬷嬷,顾疏烟叹了口气,继续道:“如今只能去求二姐姐了。”说罢她便起身欲往外走。 顾春连忙扑过去拉住顾疏烟的裙角,哭道:“小姐,您救救奴婢吧,二小姐一定会杀了奴婢的。” 006 姐妹嫌隙 若是其他事,顾春知道林绛雪不会不管她,毕竟自己为她做了很多事,可如今,恐怕林绛雪就想让她死吧! “胡说,二姐姐怎么会杀了你。” “小姐……” 王嬷嬷示意一直跪在那里的小渔跟她出去,顾疏烟重新坐了下来,顾春哭泣的声音低了低。 “我救不了你。” 顾春满眼的绝望,整个人一下子跌倒在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顾疏烟望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如今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小姐。”顾春一下子又满怀希望的看着她,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奴婢该怎么做,请小姐教我。” “既然你与顺亲王的事情已经成为事实,那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我顺了二姐姐的意,卖顺亲王一个人情,将你处理了。” 顾疏烟说得极其自然,顾春却全身发抖,连连摇头,等着她说第二种结果。 顾疏烟叹了口气,上前蹲下身子,纤手拾起顾春脸上的秀发别到耳后,拿出锦帕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而后扶她起身为她整了整衣衫,在顾春木然不知所措时,这才说道:“第二种结果就是,你做顺亲王的女人,与二姐姐一同侍候王爷。” “这不可能。”许是顾疏烟的表情太过淡定,顾春这次也没发疯,只是连连后退,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甚至有些好笑。 “为什么不可能?你也是女子,就没想过有一天过着人上人的日子吗?那可是王爷,就算为妾为侍也是主子,总好过一辈子侍候旁人来得好吧!” 顾春自然想过,做梦都想梦到,可是从未梦到过,她是一个聪明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二小姐不会同意的。”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眼里闪烁的光芒让顾疏烟知道,她已经动摇了。 顾疏烟退开身子,推开窗子,一股凉风吹来让顾春打了个寒颤,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现实,让她的神情又低靡下来。 “她会同意的,你去见姑父,顺亲王不可能只娶一个正妃。” 说完这句话,顾疏烟便离开了,只剩下顾春神情呆滞了片刻,忽然脸上涌起一股喜悦,对着门口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花厅里,顺亲王陆铭早已离去,出了这样的事,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了,便将烂摊子扔给林则。 林则听着旁边七嘴八舌出主意的众女,再看向正在嘤嘤哭泣的二女儿,眉头蹙得更紧了。 林若雪开口,“众位姨娘先回吧,这里有父亲在大家安心吧!” 众女都是府上的姨娘,如今大夫人刚过世没有当家作主的女主人,都想趁机表现表现,可听到大小姐这么说也不敢多呆,都福身离去。 “爹爹,这件事您准备怎么办?”林若雪劝了林绛雪一会,这才开口问尚书大人。 林则还没开口,林绛雪却不依了,对着林若雪就发火,“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做出这样的事,还能放过那贱蹄子吗?” “二妹妹别急,先听我说……” “我不听,我知道大姐姐是嫉妒我,身为尚书府的长女却许给了一个残废,而我却被顺亲王选为正妃,你这是心有不甘,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当不成这王妃吧!” “你……”林若雪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下就是一巴掌过去,林绛雪根本没想到她会打她,根本没躲,结果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脸上立刻现出五个纤细的指印。 “若雪……”林则也惊了一下,当然他不是心疼自己的女儿,而是如今林绛雪的身份放在那里,可不是谁都能动手打的。 林若雪还愣愣的,林绛雪捂着半边脸,冷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我看这出戏说不定就是你安排的吧?” “你在胡说什么?”林若雪惊怒,“若不是你说要让我配合你演出戏,我今日根本不在府里好不好?”虽然怒,但林若雪却是个能忍的主,刚才是被林绛雪踩到痛处气晕了才会动手打了她。 “都给我住口,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则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眼神凌厉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突然发现他竟也有被女儿利用的一天。 “哼!”被林若雪扇了一巴掌,林绛雪已经清醒了,见父亲发火,只得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什么?你是说疏烟喜欢顺亲王?”林绛雪告诉他,顾疏烟喜欢顺亲王,这一定是顾疏烟设计的把戏,想生米煮成熟饭强行抢了她的位子。 “爹爹,我说得可都是真的,母亲生前也是知晓的,整个府里恐怕无人不知,这种毁人名节的事女儿可不敢乱说。”林绛雪解释,“若不是她设计的,那王爷怎会突然感觉身体不适,而且送王爷去休息的那丫环可是四妹院中的人,四妹又刚好不舒服提前离开了。” “可现在……”想起如今的情况,林则也是一头雾水。 林若雪在旁搭话,“爹,以女儿之见,这件事还要……” “老爷,奴婢顾春求见。”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让在场的三个人都神情一变。 007 将错就错 林绛雪眸光凌厉,抬脚就向外走去,林若雪连忙拉住她,道:“爹,先听听这丫头想说什么,四妹妹那里我们也不能直接质问。” 林则的眉头又纠在一起了,这后院之事何时还需要他来操心。 准了顾春的请见,一家四个主子便坐了下来,顾春进来时,早已没了刚才的狼狈,身着一套翠烟色衣裙,发式也梳成了大家小姐的髻,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让几人皆是一愣。 随即便是大怒,林绛雪直接开骂,“小贱蹄子,你打扮成这样还想勾引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贱货呢?” 林若雪死死的拉住她,也是神情冷凛。 顾春没有看盛怒的林绛雪,而是直接来到林则面前,跪倒在地,先是磕了三个头,这才开口说道:“请大人让奴婢去侍候王爷。” “贱婢,来人,给我把她拉出去乱棍打死,不,先卖到……”林绛雪这次是真疯了,什么话都往出说,林若雪一看连忙捂住她的嘴,示意一直杵在一边的林如雪上来帮忙。 林则也快气疯了,不是因为顾春的话,而是因为林绛雪,他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二女儿,素有上京第一美女之称的绛雪,竟然会说出如此不堪的话。 当下便气得全身发抖,若不是顾忌顾春这个下人在,他真的会再扇她一巴掌。 顾春的眼中冷芒微闪,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继续说道:“王爷不可能只娶二小姐一个正妃,他还会有侧妃、庶妃以及侍妾。” 林则平静下来了,林绛雪身子一僵,突然落下泪来。 林若雪若有所思的放开她,与林则对视了一眼,道:“你该不会是想借机取代二妹妹的位置吧!” 顾春直直的跪在那里,抬头说道:“大小姐太抬举奴婢了,奴婢只是想活命,奴婢为二小姐做了多少事,二小姐应当明白奴婢的心,这件事纯属意外。” 林则突然开口,问道:“这话是谁教你说的?”他没提顾疏烟,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顾春自然也明白,心中冷笑,开口说道:“奴婢知道老爷的意思,小姐也喜欢王爷,自是不会管奴婢的死活。” “你凭什么认为老夫会为你求情?”林则紧紧的盯着她,眼神凌厉如刀。 顾春却面不改色的回道:“二小姐需要奴婢,这些年都是奴婢在后出谋划策,就连与王爷的偶遇也是奴婢出的主意,奴婢尽心尽力为二小姐,怎会在这紧要关头自寻死路。” “就像老爷您说的,奴婢凭什么会认为您会为我求情,所以奴婢万不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望老爷、小姐们明鉴。” 顾春深深的将头磕到地上,没有再抬起来。 林则看了一眼林绛雪,道:“带王爷去疏烟院里的丫环呢?带过来我再问问。” 她这话一出口,林绛雪就脸色一变,上前一步道:“爹爹,那丫头知道事情败露已经逃了,林叔已经派人去追了。”开玩笑,那可是她的人,若是来回话,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听到女儿的安排,林则长出了一口气,看着脚下跪着的顾春,道:“你先下去吧!” 顾春知道,她的命暂时保住了,果然林府也是不放心二小姐嫁过去的。 花厅里,林则问自己的二女儿是什么看法,林绛雪虽然不满,可看出爹爹和姐姐的意思,当下也不同意也没反对,只是脸色很难看。 林若雪笑了笑,说道:“二妹妹也别生气,那丫头也不过是个奴婢,你还怕她敢骑到你头上吗?” “若王爷宠爱一个女人,那她就有可能骑到我头上。”林绛雪嘟着嘴十分不乐意。 林若雪见林则点头,这才说道:“二妹妹放心,没有娘家人在后方支持,一个女人就算得尽了宠爱那也是活不长的。” 林绛雪这才勉强露出一抹笑意,林则挥手让她先下去,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半晌,才说道:“若雪,爹,对不起你。” 林若雪腼腆的笑了笑,扯开话题,“爹爹,以二妹妹的性格嫁去王府,恐怕难已立足。”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那丫头去帮绛雪。” 林若雪点头称是,“顾春长相虽然一般,但与王爷已成定局,爹爹若能成全她,她定然会对我林府心存感激,更何况去了顺亲王府,她能靠的也只有咱们家。二妹妹若懂事些能把那位子坐稳是最好,如若不然……” 林若雪起身行礼,剩下的话没有再说,林则这次是真的后悔了,他这个女儿才适合做主宫,她的意思是若是二女儿不争气,那还有一个顾春可以扶持。 想到那丫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想到翻盘的机会,他就不能小觑了她。 “你先下去吧,让为父好好想想如何去和顺亲王说。” 知道林则已经同意,林若雪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008 慢走不送 屋顶上,阳光正好不刺眼,两个人惬意的坐在上面,其中一个明显大一些的男子小声说道:“小主子,我们该回去了。” “雪落,你不觉得这尚书府很有意思吗?”少年轻轻弹了弹衣服上的微尘,说道。 雪落心想,您不是觉得这尚书府有意思,您是觉得那几位小姐有意思吧? “小主子,您是来看主子未来夫人的。”又不得不提醒自己的小主子。 “是啊,本王是来看大嫂的。”少年一拍脑门,雪落仰天长叹,这是终于想起正事了。 “不过这个大嫂本王不喜欢,回去让大哥把她休了。”男子起身毫不在意的说道:“本王觉得那个小丫头比较好玩。”说着脚尖一点就上了对面的屋顶。 雪落连忙跟上,心肝扑通扑通的跳,心道:小主啊,这可是吏部尚书家的屋顶,您怎么像逛自个家一样。不过他们今天似乎就和尚书家屋顶过不去了,已经踩了几个来回了。 顾春出了花厅回到顾疏烟住的院子,刚找到她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谢小姐救命之恩。” 顾疏烟正在看王嬷嬷带回来的东西,闻声回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你还回来做什么?这里可没有第二个王爷。”随手将手里的一个铁块扔了出去,哐的一声砸到院外的地上,传出很大的声响。 彼时,一个不起眼的小丫环匆匆溜走,顾疏烟这才让她起身,道:“我不能为你做什么,那是在害你。” “小姐救了奴婢一命,奴婢还未报答,以后若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奴婢定万死不负。” “去吧,晚上睡觉机灵点。”交代完这句,顾疏烟便打发她离开。 看着手里刚才顾春塞过来的字条,顾疏烟唤王嬷嬷过来,道:“嬷嬷,认识这几个人吗?” 王嬷嬷接过字条一看,脸色一沉,道:“回小姐,奴婢认得。” “那就好。”接过王嬷嬷手里的字条,顾疏烟将罩子拿开,点了烛火将字条烧掉这才灭掉火,重新盖上灯罩。 “小姐打算怎么办?” 顾疏烟轻笑,“嬷嬷有何打算?” 王嬷嬷听自家小姐问自己,当下眼珠子都没转便开口,“奴婢觉得这些人动不得,咱们要先看一看谁才是躲在暗处的鬼。” 见顾疏烟望来,王嬷嬷连忙解释,“小姐,以奴婢之见,二小姐没这个脑子,想对您出手的不一定是她。” “嬷嬷说的是。”顾疏烟没有否认,指着这些东西,说道:“让人抬去给姑父吧,将我那一份也挑些东西送去几位姨娘姐姐那里。” 见王嬷嬷没动,顾疏烟一抬头就看到她双目含泪,好笑的问道:“嬷嬷这是怎么了?眼睛进东西了吗?” 王嬷嬷连连点头,一边背过身子揉眼睛,心道:我们家小姐总算长大了,看来夫人这次的梦成真的,小姐真的懂事了很多。 王嬷嬷走后,小渔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道:“小姐,香炉奴婢已经处理了。” 顾疏烟点头让她去帮王嬷嬷,自己则坐在一旁发呆,林绛雪与陆铭相爱还想毁了她,那她就成全他们。 他们为自己准备的药丸,在她饭后的假意摔倒时投进了陆铭的汤里,再加上迷香,陆铭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想到这里,她就轻笑出声,忽然一道阴影投下,她眸光一沉,偏头望去,一个漂亮的少年正双手抱臂倚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她。阳光打在他身上,泛着丝丝的光圈,美轮美奂。 之所以说他漂亮,是因为少年带了一张美人面具。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尚书府?” 见顾疏烟只是一愣就恢复了平静,神色淡淡的,少年轻笑出声,围着她走了一圈,道:“你为何不喊人呢?你不害怕吗?” 顾疏烟也想喊人,可这人能悄无声息的来到内院,她恐怕不是喊人来救她而是想自己去阎王那里报道吧! “小女子胆小,自然害怕,所以你可以走了。”顾疏烟指着外面,道:“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少年上下打量她,“本公子知道门在哪里,不用你送。”遇上这么个主顾疏烟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付了,这是听不懂人话的意思吗? 不等她想什么,少年突然就一闪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句话,“本公子会再来找你玩的。” 顾疏烟一听突然笑了,一看就是小孩子心性,出了门便将他扔到脑后了。 009 非请勿入 后院,林绛雪住的院落,听完小丫头的回话,她脸色一变,旁边丫环小伶心思急转,说道:“小姐,四小姐那般说话,怕是也不待见顾春那贱婢。” 见林绛雪不吭声,小伶上前悄声说道:“小姐,如今老爷已经同意此事,您若实在气不过,奴婢帮您出这口气。” “你要怎么做?” “放心,奴婢不会节外生枝为您添麻烦的,不过那对主仆如此羞辱小姐,奴婢不会让她们好过的。” 这天晚上,尚书府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四小姐顾疏烟住的院子突然起火,所有的东西都被烧了个干净。 林则让管家查起火的原因,管家说是房屋修建有些年代,又是天干物燥的时令,起火也非怪事。 所幸并无人员伤亡,尚书大人觉得很过于不去,府里的事情一直是大夫人在打理,他鲜少过问,倒不知大夫人竟为她侄女选了个年代久远的院落。 四小姐顾疏烟却为自己的姑姑辩解,那是大夫人最喜欢的园子,地方大又清净,姑姑是偏爱她。 尚书大人没有再说什么,直言让顾疏烟重选一处,这下府里后院的女人们着急了,小姐住的地方只有三个院落,哪里有多余的地方,当下这几个姨娘生怕四小姐选中她们住的地方,那她们就要与她人合住了,心中自然不痛快,谁想顾疏烟却选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地方。 那是先前太夫人住的小院,太夫人前些年去了庵堂理佛,院子便空了出来,此后几年太夫人更是带走了所有的东西专心佛事,所以这院落几乎荒废。 没有住人的地方就算时常打扫也会少些人气,王嬷嬷看了看眼前的院子,立刻招呼下人们动手,午后,管家林叔带了两个丫环两个仆妇过来,“老奴见过四小姐,这是老爷让老奴送过来的人。” 顾疏烟回身看了看,四人早已拜倒在地,“抬起头来。” 顾疏烟喊正干活起劲的小渔过来,小声道:“小渔,这几人中可有你母亲?” 小渔先是一愣,看了几人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顾疏烟转身,先是谢过管家,又开口说道:“林叔,疏烟想问您要一个人可否?” 管家称是,“不知小姐要哪个人?”老爷都不想得罪的人,他更不会得罪了。若只是一般人他便作主给了。 “只是一个仆妇,是这丫头的母亲,说是想念的紧。”顾疏烟没有再多说,管家躬身道:“四小姐您先忙,老奴这就去查查。” 小渔眼巴巴的望着,顾疏烟知道管家如此说定然是没问题了,拍了拍小渔的脑袋,道:“还不快去干活。” 一个人员调动少说也要半天的时间,让这丫头就这么望着,那还不得急死,有事做时间还能过得快点。 小渔一溜烟跑了,王嬷嬷走过来说道:“小姐,听说昨夜顾春那里出事了。” “嬷嬷,这里今天晚上能住人吗?” 王嬷嬷笑了笑,也跑去干活了。 花厅里,林则脸色铁青,手上的青筋暴跳,看着嘟着嘴一脸不愤的二女儿林绛雪,气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花厅里只有林若雪和父亲与二妹妹,她上前福了福身,看着自己的父亲,道:“爹,二妹妹只是一时糊涂,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又拉了拉劝了半天的林绛雪,道:“还不快给爹认错。” 林绛雪见自己的爹真的被她气得想吃人,心里也害怕了,勉强的认了个错就跑开了。 “你看看,你看看就这样还想坐稳那个位子,老夫真是白费心思了。”林则怒极将桌子拍的震天响。 林若雪眸光微闪,上前说道:“爹爹,以女儿之见,还是让顾春早日去顺亲王府的好。” “那绛雪……”林则也是这个想法,再让那丫头在这里呆着,保不齐哪天就被自己女儿弄死了,只是想到若这丫头先入府生下子嗣,那他女儿岂不是很尴尬。 “让纪姑姑跟着顾春去,不会有事的。” 林则一听纪姑姑会去,便放下心来,如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只过了三日,顾春便由一个侍女摇身一变成了吏部尚书的义女,更是被顺亲王看上,纳入后宅,添居夫人。 这件事在上京传了好一阵子,都言这顾春恐怕是顺亲王的真爱,顺亲王感觉对不起这位未过门的正妃,为了补偿吏部尚书,这才让这女子经由尚书府认亲。 而尚书林则不敢得罪王爷,只能委屈了自己的女儿,同意这件事。 一时间关于林绛雪未过门就已失宠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上京。 而这一切都与顾疏烟无关了,她近几天很忙,不是忙正事,而是为了应付一个无赖。 就像此刻,她正在与王嬷嬷说话,这人就直接从大门走了进来,大刺刺的坐在旁边,无视众人,对着小渔说道:“给爷上杯热茶,天真冷。“ “公子难道没听说过,非请勿入吗?”顾疏烟有些烦燥,想到她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心情就更加郁闷了。 010 本公子娶你 少年脸上带着一个面具,一支文竹孤零零的铺在左脸上,右边是空荡荡的,看起来有些诡异,不过见得次数多了顾疏烟也没了感觉。 “本公子当然是‘非情不入’。” 顾疏烟还没反应过来,王嬷嬷却沉下了脸,上前躬了躬身,道:“小公子请慎言。” 少年呵呵直笑,道:“你认得我。”不等王嬷嬷回话,便看着顾疏烟,说道:“本公子只是觉得你好玩,可有欺负你?” 看他说话的语气,顾疏烟明白眼前之人不是她能得罪的,刚才那话王嬷嬷以为她听不懂,再世为人的她怎会不知道,这少年说的是,有情才相会,这话说得有些轻佻,若在以往王嬷嬷定不会如此好说话。 “我是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公子这般行事可是想置我于死地?”看得出来这少年只是好玩的性子并不是故意破坏她的名声,她如此一说想来他就不会再纠缠了。 谁想少年盯了她半晌,忽然说道:“那你可有婚配?” 王嬷嬷一口气堵在心口,脸涨的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疏烟摇头。 “大不了本公子娶你。” 他话音刚落就传来两声惊呼。“小主子不可……” “小公子不可……” 顾疏烟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外的男子,微微蹙眉,她这院子都成什么地方了,什么人都能来,若是被他人知晓,那还了得? 雪落止步于房门外,躬身对着顾疏烟行礼,“见过顾小姐,我家小主年少,若有冒犯之处请小姐见谅。” 复又看向少年,眉宇尽是宠溺与无奈,“小主子,我们该回去了。” 少年理都没理他,而是问顾疏烟,“怎么样?小丫头,本公子对你好吧?” 看着他洋洋自得的脸,顾疏烟十分无语,再加上被一个比自己实际年龄小的少年唤小丫头,怎么想怎么怪异。 “我娘说过,她的女儿许人要有三媒六聘八台大轿,十里红妆,郎人需官拜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次无双。” 顾疏烟这话一出口,将几人震在当场,雪落拉过少年一个轻身便上了屋顶,这时院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好,好,好,果然是顾家的女儿,有皇家的血脉,不是我林府这几个丫头能比的。” 八个丫环低眉顺耳的站在两边,一个老太太从人群后走出来,秋风扬起她头上的布巾,露出一张严肃而有些刻薄的脸。 按理说老人一般年纪越大越懂得圆滑,可这位尚书府的太夫人却从来不知道圆滑为何物,虽然深受老爷子喜欢,可在儿子林则掌家之后便将后宅交给了自己的夫人,也就是顾疏烟的姑姑。 大夫人一生无所出,所以对顾疏烟这个侄女一直视如已出,这一点更是让太夫人气闷,可儿子不向她也没办法,前几年便将所有东西搬去了庵堂,说是去礼佛,顾疏烟却知道,这太夫人从来就没有向佛的心思。 前世里,待到来年开春太夫人才会被尚书请回来暂时主理后宅的事,没想到今生却是提前了,难道她的重生已经让原定的命运混乱了吗? 顾疏烟想着事情,外面已经跪了一地的丫环仆人,小渔拉了拉她的裙角,她才回过神来,太夫人站在台阶下早已怒容满布,冷冷的看着她。 顾疏烟连台阶都没下,直接福了福身,道:“不知祖母归来,疏烟有失远迎,还望祖母恕罪。”她一直是随林家姐妹唤亲的。 “罢了,这里又无外人,你这是做样子给谁看?”太夫人挥了挥手,也不怪她如此想法,以前的顾疏烟很是嚣张,谁也不放在眼里,在这府上可以说是无法无天的主。 王嬷嬷看不过眼,胖胖的身子往前一站,横眉以对,“太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样子给旁人看?” 太夫人本欲向里走的脚步一顿,冷颜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这般同老身说话?” 顾疏烟轻笑出声,回首看着一众跪在地上的人,对着太夫人说道:“祖母还是慎言的好,王嬷嬷身为母亲身边的掌宫,为三品女官,祖母这般同她说话,怕是不妥。” 太夫人脸色铁青着,开口也不是,回身也不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疏烟的母亲是公主,公主身边的女官她自然惹不起,只要一想到自己还不如一个奴婢,她就被气的心肝直疼却又无可奈何。 011 王嬷嬷发飙 “妹妹这是什么话,嬷嬷来我林府那便是客,以她的身份本应礼敬。”林绛雪已不见数日前的嚣张,一派柔弱,娇俏的脸上泛着红晕,走起路来如若无骨,美眸笑盈盈的对着顾疏烟,道:“可如今她的主子是妹妹你,妹妹自是敬重祖母,她是奴婢,那祖母说这奴婢两句,又有何不妥?” 太夫人这才转过身子,脸上的神色一缓,向着林绛雪招手,“是绛雪啊,快来让祖母看看,乖孙女都长这么大了,越来越水灵,怪不得能坐上顺亲王的正妃这位。” “祖母……”林绛雪恰到好处的露出娇羞之意,别有深意的撇了一眼顾疏烟。 顾疏烟的表情淡淡的,清明的眸子带着看透一切的睿智,让林绛雪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好了,祖母见过顺亲王爷,那可是人中之龙,你可要小心看着,别被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给骗了去。”太夫人说着便有意无意的扫过顾疏烟。 跟在她身后的下人仆从们都露出异色,他们虽然身在城外,却也听说过林府四小姐顾疏烟喜欢顺亲王的事情。 当下表情都有些异样。 “孙儿记下了。” 太夫人手一挥便让众人将她的东西抬进去,王嬷嬷再次拦在前方,道:“太夫人请留步,您走错地方了。” “祖母,孙儿来晚了,刚才前院有事所以未能及时与您说,这院子如今是四妹妹的了。”迟迟未到的大小姐林若雪款款而来,不似林绛雪的水灵柔弱,林若雪就是那种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温和谦卑,仪态万方。 太夫人一听,手里的佛珠都快被捏断了,终是没忍住,道:“顾疏烟,这是当朝尚书的府邸,姓林不姓顾,就算所有姓林的都怕你,也还有老身在,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黄毛丫头来做我林府的主了?” 太夫人这下是真的火大了,儿媳妇掌家多年,她无奈远离荣华,虽然儿媳对她的吃穿用度一向是规矩有礼,不多给一分,却让她好没面子,如今儿媳妇故去,她正好回来,还想着以后的美好日子就要来了,却没想才刚进府就被另一个姓顾的欺负了。 “祖母,这事不怪四妹妹,您先消消气……”林若雪紧了紧脚步,刚站到太夫人的身边,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夫人推到一边去,她脚下一歪摔倒在地,随身侍候的丫环连忙跑去侍候。 林绛雪笑看着,却没有一丝帮忙的意思。 太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手中的佛珠连连转动,对着顾疏烟冷喝,“你可还记得你姓什么吗?来我林府就是表家小姐,是客,以前林顾氏不懂事护着你,让你做这府上四小姐,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吗?你不过是一个寄养在上京的质子罢了。” “太夫人,你太过分了。”王嬷嬷冷喝了一声,径直向着太夫人走去,旁边那八个丫环立刻守在前面,王嬷嬷见此,厉眸一扫,道:“奴婢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你也不过是一个外人,也不姓林,还真当自己是主子吗?至于我家小姐是质子也罢,是主子也好,轮不到你来评判,等尚书大人回来,奴婢定要去那里讨个公道。” “若是此地无理,还有刑部,奴婢无能后面还有公主殿下和上卿大人,奴婢倒想知道,我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质子,也是一个深闺妇人能乱语的吗?” 王嬷嬷曾身在宫闱,又是公主身边的女官,哪里是好相与的,也就太夫人这种没有眼力见的人才会真当她好欺负。 “嬷嬷,不要吓着祖母了。”直到这时,一直淡然旁观的顾疏烟才开口说话,莲步轻移径自向大堂走去,边走边说道:“小渔,太夫人刚回府,再去盛碗热汤来让太夫人驱驱寒。” “是,小姐。”小渔不喜的看了一眼院中的人,快速跑开了。 太夫人早就被王嬷嬷问得哑口无言,她只是一个深闺妇人,根本不懂什么,如今一听这话,方觉事情似乎与她想的不一样,转身便看向自己的两个孙女,她方才在院外明明听到有男子说话的声音,想着顾疏烟以往的嚣张,便想进去瞧瞧,谁想一句话说错,如今却不知该如何了。 王嬷嬷冷着脸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些人退出去,这才回到堂屋,道:“小姐,这太夫人说话也太过分了,还尚书大人的母亲,就这样的?” 王嬷嬷是近几年才被顾疏烟的母亲派到上京来的,她来时太夫人已被自己的儿子林则送出了家门,所以王嬷嬷根本不知道太夫人的脾气禀性。 在她看来大家夫人自有其度,掌管一家之人不可能那么简单,如今一见竟是一个无知妇人,心中失望的同时也为顾疏烟不值。 顾疏烟倒觉得无所谓,前世父亲家人被打入大牢那段时间,她受到的羞辱又岂止这般水平,她早就不在意了。 012 别有用心 “质子?”少年又大咧咧的转了进来,似乎对这个词很感兴趣。 知道王嬷嬷认识他,顾疏烟便没有刻意保持冷漠,“你还不走,看热闹看上瘾了?” “热闹是热闹,不过小丫头你竟然不吭声,由着那老夫人骂,没出息。”少年言语间带了些怒气,让顾疏烟再度无言。 王嬷嬷替自家小姐解释,“小公子,我家小姐是孝顺的孩子。” 睁眼说瞎话! 在场的其他三人心中同时冒出这五个字。 少年偏着头想了想,说道:“小丫头,不如跟本公子走吧,这里的人都不好玩。” 顾疏烟微微一愣,问:“公子觉得哪些人不好玩?” 雪落连忙上前拉住自己的主子,道:“小主子,再不回主子该担心了。” 少年似乎极不乐意,将脚下的桌子腿踢了几下,动静很小倒也看得出是小孩子心性。 他冷哼一声,对着顾疏烟道:“小丫头,本公子要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人欺负了去。”末了又看向王嬷嬷,“你家小姐嘴太笨,下次再吵架你就上,吵不过就记下账,等本公子来替你们收拾他。” “小主子……”雪落实在看不下去了,心道:您还能帮人去打一堆老弱妇孺不成? 事实证明,他家小主子不可以常理视之! 因为林若雪伤了脚,便没有陪太夫人将她送到林绛雪住的院子,这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绮凡与林若雪一同长大,是名义上的主仆,却是亦主亦友的关系,见她受伤,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活迎了上来,扶她坐下捏了捏腿腕的骨头,吩咐丫环去准备热水和药膏。 等一切弄完才问她怎么回事,林若雪将事情说了一遍,道:“这次二妹妹去请祖母回来,不过是想让四妹妹难看罢了,却没想到那王嬷嬷如此难对付。” 绮凡思虑片刻,道:“小姐也看不懂四小姐如今的想法吗?” 林若雪轻蹙眉头,摇头道:“自从母亲过世,她晕了四五天,如今倒是性子大变,看不透啊!” 以前的顾疏烟很简单,有什么说什么,无法无天却很好骗,可如今的她不言不语,不喜不悲,大家都在演戏,她却仿佛身在世外,成了看戏的人。 绮凡想了想,说道:“小姐,如今这般对凤姨娘却是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让娘出来争夫人这个位子。”林若雪深吸了一口气,她娘认识林则比任何人都早,可惜时也命也,任你才貌双全也难敌权势滔天,最终林则迎娶的正妻是当朝上卿之妹。 就算大夫人这么多年未生下一儿半女,林则做为尚书却也不敢无故休妻。 “母亲故去,这尚书府的确该选个主母了。” 而另一边的林绛雪竟也是打着这个心思,将太夫人安顿好便去了自己的娘亲院里。 堂屋里少年刚走没多久,小渔就提着一个食盒跑了进来,王嬷嬷眉头一蹙刚准备教训两句,小渔就将食盒往旁边的桌上一放,欣喜的说道:“小姐,奴婢的娘亲在外请见。” “哦?”顾疏烟眸光微亮,“让她进来吧!” 那日顾疏烟同管家林叔说过之后,当天傍晚仆妇李氏便来过院里,只是当时她休息了,王嬷嬷便没让她见人。 后又请愿说到了小渔父亲的忌日,想去烧些纸钱,王嬷嬷替她转告,顾疏烟让王嬷嬷去打听此事,得知每年这天王氏都会出府,说的理由也是同一个,她便准了她的假,至于为什么小渔父亲的忌日她娘却没带小渔去,顾疏烟没有多问。 想着小渔说过的那些话,顾疏烟心想,终于要见到这个人了。 仆妇李氏进了堂屋,垂首急步来到顾疏烟的面前拜了下来,“奴婢李氏见过四小姐。” 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趴在地上看不真切,顾疏烟示意她起来,这才细细的打量。 单薄的身形看起来风一吹就倒,与王嬷嬷高大壮阔的身姿行成了对比,眉眼长得极细,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顾疏烟看了半晌,直到王嬷嬷咳嗽才收回眼神,说道:“我听小渔说你会做很多吃食。” “回小姐的话,奴婢也是胡乱做的。” 顾疏烟看向小渔,道:“小渔,去将你娘亲的东西搬到你房间去。” “小姐让娘亲与奴婢同住吗?”小渔惊讶的问道,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惊喜。 见顾疏烟点头,小渔连忙磕了一个头,就一溜烟跑了。 王嬷嬷人老成精,自然知道顾疏烟是故意支开小渔的,便躬身也退了出去,下了台阶守在院子里,不远不近,刚好听不到堂屋的声音却能看到附近的动静。 013 定王沈星宇 主屋内,顾疏烟见此暗自满意,这才看向李氏,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让小渔来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在李氏惊颤的目光中,她继续说道:“前尘往事我不会计较,但从此刻起,你若生出其他念头,我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小姐……”李氏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连连保证,“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侍候您,也会全心全意的保护您。” 顾疏烟静静的看着她,从小渔到她那里开始,便是脚下这妇人计划的,由单纯的小渔开口很多事她便不会怀疑,小渔多次提起自己的母亲,她是自傲,可看在顾疏烟眼里便是欣赏了。 她想见这个妇人,想为她所用,这就是李氏的目的。 至于为什么她要从林若雪那里到她身边来,顾疏烟还是一无所知。 虽然不明白,顾疏烟却能感受到李氏是有难言之隐,而非针对自己。 打发走了李氏,顾疏烟才有空问王嬷嬷那少年的身份。 王嬷嬷闻言面色一变,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姐,他便是当朝的定王。” 顾疏烟神色一震,原来是他! 定王沈星宇! 定王,代表了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特别的家族。 在古华皇朝的王分两种,一种是亲王为圣上的兄弟子侄,还有一种为郡王,皆为异姓,非为皇朝立下大功者不受封赏。 而定王却凌驾于这两种王之上,没有任何权势却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地位。 没有人知道他们立下过何功,但所有人都知道,定王一脉是异性世袭王族,每一代只有一人可承袭王位,若有女子定会入宫,封贵妃,享六宫之二的尊宠。 “奴婢跟随公主时,曾在宫中见过这个面具,这才知晓他的身份。当今天下恐怕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王嬷嬷叹息,被这么一个身份显赫的少年缠上,对她家小姐来说是祸非福啊! 而顾疏烟却没有他这么多顾虑,而是在心中梳理关系。 少年是定王,那他来尚书府就不是来找自己的,若她没猜错,他是偷偷来看林若雪这个大嫂的。 一年前,林若雪与定王府大公子沈星诺定下婚事,如今只等林若雪年满十六便会嫁去定王府。 而想到他前世的下场,顾疏烟微微蹙了蹙眉。 定王府一个偏僻的院落里,定王沈星宇悄悄的上前,脚步一顿一顿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像只猫儿似的向着花树下的男子靠近,沈星诺正坐在椅子上看书,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回来了。” “真没意思,每次都被哥哥听出来。”被人发现,沈星宇便大步走来,在他大哥的面前坐下。 顺手拿起石桌前的果子,丢了一颗在嘴里,只嚼了一下便蹙眉,看着自己的兄长,道:“哥,你怎么总是喜欢吃甜的果子?”说着就将嘴里的果子吐了出来。 他从小就不喜欢吃甜食,倒是兄长沈星诺比较喜欢。 沈星诺也拿起一颗,优雅的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笑着说道:“很好吃啊,不喜欢就别浪费。”说着就拍向弟弟伸向盘子的手。不喜欢还要去拿,让沈星诺无语。 “今天又去尚书府了?” 沈星宇一听哥哥开口,便气呼呼的说道:“雪落这个家伙什么都告诉你,下次再出门我肯定不带他。” 雪落站在暗处摸鼻子,小主子,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哥,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想好没有?” “何事?”沈星诺淡定的问他。 沈星宇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道:“哥,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忘记了?” “哦,你说的是把你未来嫂子休了的事。”见他着急,沈星诺才淡定的说道。 “对啊,哥,我跟你说,那姑娘心地不好,太会装了。” 沈星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他,直到把沈星宇看得有些发毛,才开口说道:“那是姑姑做主定下的亲事,想来不会太差。” 一提姑姑,沈星宇就蔫了,拉着小脸道:“可是哥哥肯定不喜欢啊。” “你怎么知道哥哥不喜欢她?” “因为我不喜欢啊!”沈星宇说得极其自然,让暗处的雪落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小主子,合着你不喜欢的姑娘,主子也不能喜欢,那你喜欢的姑娘难道就能让主子喜欢吗? 好吧,作为暗卫他实在理解不了这个小主子是什么人类。 “那你喜欢谁?”沈星诺笑着问道,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弟弟不喜欢未来妻子就变换心情。 沈星宇想都没想,道:“小丫头。”边说小脸上洋溢着阳光的味道。 “顾小姐。”沈星诺自然知道自己弟弟说的是谁。只是…… 他眉头微蹙,再抬头时看到弟弟露于表面的喜悦,渐渐舒展了眉头。 “对啊,小丫头很好玩,还有那个王嬷嬷,这么大个……”沈星宇一边说一边笑着比划着王嬷嬷的身材,逗得沈星诺也轻笑出声。 只有雪落在暗处再一次鄙视自己小主子的智商,那顾小姐明显是和主子一个级别的,哪里是小主子口中天真无邪,总受人欺负的主。 014 林则劝慰 当天傍晚,林则回到府里,看到自己的母亲便犹如看到救星,本来他也打算过些日子去请母亲回来,这后院之事哪能让他一个男的来主事。 再加上府上如今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一时之间更不可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当家做主,所以母亲的出现就让他很欣喜。 “母亲怎么回来了?”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这些年他对于太夫人很少关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太夫人当然知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心中不满的同时又想着,以后还要依靠这个儿子才能过上好日子,便故作生气的说道:“顾氏病故,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婆婆不回府看看,真要叫旁人看了笑话。” “母亲说的是,是儿子考虑不周。”林则连忙赔礼,扶着太夫人坐下,这才继续开口,“母亲既然回来了,以后就住在家里吧!” 见太夫人蹙眉,林则继续说道:“儿子明日便让人为您修一座佛堂,不会耽误您的清修。” 太夫人故作沉吟,旁边一直侍候太夫人的春姑姑出来见礼,神情充满了悲愤,道:“老爷啊,太夫人如今连院子都被人占了,哪还有机会在府上礼佛啊!” 林则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春姑姑立刻将晌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也没怎么添油加醋,只是言语间指出,顾疏烟不过是一个表小姐,自己不懂尊卑也就罢了,就连她身边的仆人也是个拎不清身份的主。 “来人……”林则冷哼一声,他宠着顾疏烟那是因为大夫人有钱,用人家顾氏的钱养着,他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大夫人还管着他们一府人的生活。 如今就不同了,顾疏烟他不能怎么样,但是她身边的一个下人竟敢骑到母亲的头上,还真当这尚书府姓顾了不成。 他正在心里盘算着,也该给这丫头点厉害时,外面就传来顾疏烟的声音。 “姑父回来了。”她依旧穿得很素净,月白色的长裙外着一件水蓝色披帛,上绣着朵朵兰花,衬得她洁白莹玉的脸格外的清秀。 顾疏烟上前淡淡一礼,随后又对着太夫人福身,太夫人则冷哼,道:“顾小姐请起,老身可受不起你这一礼。” 见自己的母亲如此,林则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唤来林叔,让他先将母亲安顿好,太夫人神情一怔,这一次倒没有多嘴。 送走了母亲,林则这才问道:“疏烟这么晚上还未歇息,可有要事?” 如今才夜幕降临,哪里算得上晚,顾疏烟以前与林则甚少见面,林则倒不明白这丫头今个怎么会来找他。 顾疏烟先是道歉,这才说了今日发生的事,言语间比春姑姑说的多了些对太夫人的抱歉,少了些为自己说话的借口。 最后更是提出要搬出尚书府,毕竟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哪能一直住在这里。 “疏烟这是把姑父当外人了吗?”林则明白,顾疏烟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的夫人顾氏离世,她如今的身份尴尬所致,另一方面,恐怕也与自己那几个女儿有关。 “姑父说笑了,这八年来姑父何曾当疏烟是外人,疏烟也一直当这里是自己家呢!”她这话倒是没说错,以往的她在林府那就是一个惹祸精,无法无天的主。 “既然这样,以后搬出府这样的话就不能再说了,听到没有?”林则故作生怒的说道。 顾疏烟则淡笑着称是。 “你的脸可是受伤了?”林则忽然这样问道,让顾疏烟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见她摇头,林则才放下心来,道:“你姑姑过世,我也很难过,只是你这丫头这般不痛不痒的表情,倒是让人看了心疼。” 顾疏烟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谢过林则退了出去。 夜风吹乱了发梢,自重生那天醒来,她便发觉自己作不了太过夸张的表情,只能淡淡的笑,或者面无表情,不然整张脸就会巨痛,仿佛被人千刀万剐似的。 所以她的表情一直淡淡的! 望着她远处的背影,林则唤来管家林叔,问道:“林叔,这几个丫头你怎么看?” 他虽然不通后宅之事,但不代表他没有头脑,相反他很聪明,否则怎会以这般年纪坐上尚书之位。 林叔笑着答道:“老爷膝下无子,如今只得三个小姐,大小姐谦卑有礼,才智过人,当得起一家之主母。” 见林则没有吭声,便继续说道:“二小姐袅娜纤巧,又是顺亲王妃,以后定是富贵无双。三小姐……”说到这里他沉吟几许,林则问道:“如雪如何?” “三小姐,恕老奴看不懂……”林叔退了一步,摇头说道。 015 上门看病 林则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想着自己这些年就忙活在朝堂上了,如今他已贵为吏部尚书,官路几乎已经到头了,如今回首再看,怕是要重新规划以后的重心了。 “那疏烟呢?”突然,他又很想知道这个他一直最看不起的丫头在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 “四小姐……”林叔先是一愣,将头低了低,道:“四小姐以前的确很任性,可就这几日的表现,老奴觉得四小姐似乎长大了。” “你是说她以前的任性都是装的?”林则面色一沉,回首问道。 林叔笑着回道,“四小姐五岁便到了这里,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不会有错,怕只怕是夫人过世,让她在一昔之间心智变得成熟了些!” 说这样的话,林叔也是不自信的,但无从解释顾疏烟与之前为何判若两人。 以前的她,言语轻佻,对下人非骂即打,在夫人面前又很娇弱,很会哄夫人开心,对几位小姐几乎是不拿正眼瞧一下的。 林则思虑片刻,说道:“疏烟今年也十三了吧?” 林叔点头称是,突然抬头惊道:“老爷,您该不会是想……” “没错,我养了她八年,也该她报答我林家了。” 翌日清晨,顾疏烟刚梳洗完毕,王嬷嬷便在外敲门,道:“小姐,老爷请了大夫过来。” 想着昨日林则的话,顾疏烟便开口说道:“嬷嬷,请大夫去堂屋稍等片刻,我马上过来。” 待顾疏烟收拾好去到堂屋时,见到里面的人有点怪异,大夫是府上常请的周姓大夫,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两名妇人,她没听说这周大夫帮人看病还要带仆人的。 “小人周胜见过四小姐。” 顾疏烟挥手,道:“有劳大夫了。”说罢便伸出右手,小渔在旁掀起她的袖口,侍立一旁。 周大夫先是把了会脉,王嬷嬷见他眉头紧蹙,紧张的问道:“周大夫,我家小姐身体可是有异?” 她只是离开了三个月,再归来小姐便成了这个样子,她心中有愧,就怕顾疏烟出了什么事。 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周胜捋了捋胡须,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小姐恕罪,当日您晕倒便是小人来瞧的,只是当日并未发现您表情有异,所以……” 顾疏烟依旧是露出淡淡的笑意,“大夫有话直说就好。” “是。”周胜似乎下了决心,拱手请求道:“请容许小人再检查一遍,以便得到准备的结果。” 小渔当日也在,顾疏烟已不记得当日发生了何事,便看向小渔,小渔俯下身来,小声的说了几句,顾疏烟点了点头,便同意了。 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事? 应周胜的请求,顾疏烟带着小渔先去沐浴放松,等她醒来时,眼里是一片迷茫。 小渔在旁边侍候着,见她醒来,小脸上挂着喜意,道:“小姐,您醒了?” 虽然大夫已经说过只要小姐醒了就无事了,可她还是不放心。 顾疏烟摇了摇头,道:“我这是怎么了?”她记得她正在沐浴,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小渔哦了一声,道:“大夫说水温有些高,小姐晨起未进食去沐浴,一时气闷晕了过去实属正常。” “奴婢让娘亲看过,您的身体没有大碍,和那大夫说的一样。” 顾疏烟抬头,这丫头也挺有心眼的,小渔扶她起来,在她的背后放上软垫,这才将煮好的粥端了过来,热腾腾的冒着热气,显然一直温在灶上。 顾疏烟接了过来,小心的吹了一口,问道:“李氏还懂医术?” 小渔点了点头,道:“是的。”她不放心那周大夫,在他们离开后,便让李氏帮顾疏烟瞧了瞧,没什么事这才放心。 “那周大夫可有说什么?”一边搅着碗里的粥,一边随意的问道。 “周大夫说您这是伤心过度,心有郁结,没有什么大问题,只需心平气和,慢慢调理便会好的。”小渔仔细的将周胜的话学了一遍,末了还加上一句,“小姐,夫人已经故去多日,您要保重身体才是。” “王嬷嬷在何处?”顾疏烟扯开话题,问她。 小渔将窗子关上,回身道:“回小姐,嬷嬷说她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可这时辰也不早了。” “等小姐喝完粥,奴婢去前院看看。” 顾疏烟点头,吃了些东西,让小渔唤了李氏进来。 小渔还记得自己的的事,将李氏领进来便去前院看王嬷嬷了,李氏跪在那里,自是知道顾疏烟唤她何事,便开口道:“小姐,奴婢的丈夫以前懂些医术,奴婢也就跟着略会一些。” 顾疏烟没有为难她,李氏有难言之隐,她一直知晓,“我这情况你可看得出什么?” 前世的她并没有这个症状,难道因为她的重生真的改了很多事吗? 李氏垂首跪在那里,回道:“小姐当是太过悲伤了。” “你下去吧!”既然无事,她也就不放在心上。 016 心殇 尚书府后院,二小姐林绛雪住的地方,东西碎了一地,想到陆铭晌午对她说的话,她就心中不平。 上次没有算计成,陆铭竟然还不死心,一定要顾疏烟那个死丫头,虽然知道陆铭是想利用那丫头,她还是心中不忿。 小怜见她气也出得差不多了,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让丫环们收拾屋子,道:“小姐,这是谁惹您生气了?” 林绛雪对小怜很放心,但也没说真话,只说她感觉顺亲王对顾疏烟也有好感,心中不安。 以前有顾春的时候,小怜都是不怎么吭声的主,如今顾春马上就要去顺亲王府了,能帮林绛雪出主意的便剩下她了。 小怜听完,目光一闪,附在林绛雪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林绛雪起初不同意,后来美眸一瞪,贝齿轻咬道:“好,这件事你去办,千万不能有失。” “小姐就放心吧!” 夜未晚余微凉,顾疏烟披了件衣衫便出了院子,想着后面还有个小花园,便径自向那里走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一道低低的厉喝声传到她的耳边,顾疏烟一听这是王嬷嬷的声音,当下便退了几步隐在一颗花树下。 王嬷嬷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氏,道:“你是说小姐不是为大夫人的病故,才伤心至此的吗?” 李氏跪在地上,低眉垂首,身子有些发抖,却还是颤声说道:“嬷嬷,我只是说小姐怕还有什么忧虑,是我们这些下人所不了解的。” “小姐心有郁结,若不能极早化开,恐怕以后只能这样了。” 顾疏烟悄然转回屋子,在心中轻笑,她就说前世的她没有这种情况,今生怎会如此,原来是这样。 李氏说得没错,她每夜都会梦到自己的父亲被千刀万剐的场面,母亲含泪自刎的场景,哥哥们倒地不起,那一支支插在他们咽喉的箭,仿佛一个怪兽张大了嘴巴,向她袭来。 一重重,一幕幕让她无处躲避。 时刻提醒着她,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告诉她,她曾经是多么的对不起他们。 而画面里偶尔闪现的温柔又让她肝肠寸断,一种悔与恨,一种爱与喜,日日夜夜,她的心备受煎熬,怎能不心伤? 怎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样的心结,怕是此生都化不开了,想到那近在眼前的仇人,她很想什么也不顾,就这样冲过去,直接杀了他们。 想到这里,她胸口一疼,脚下瞬间无力,眼看着小桌就在前方却够不到,手忙脚乱间向下倒去…… 定王沈星宇今日很忙,大哥总是不肯看大夫,劝了好久直到此刻才有空出来,本想着太晚了不能去看他的小丫头,走到尚书府都准备回了,却在心中告诉自己,看一眼就好。 此刻他庆幸,幸好他来了。 看着此刻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女,微微发愣,她一头青丝披散着并不美观,双目紧闭眉头蹙在一起,小手捂着胸口急速的喘息,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小动物,他连忙将她抱到床上。 “喂,小丫头,你没事吧?” 顾疏烟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这才睁开眼睛向前望去,见到这幅面具便知道是谁了,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开口,她才发觉自己声音嘶哑,小声的咳了几下。 沈星宇见她醒来,暗自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本公子去办事,顺道过来看看有没有人欺负你。”他才不会承认他是专程过来的。 顾疏烟也没空去想什么,捏了捏嗓子,道:“能不能麻烦你倒杯水给我?” 沈星宇这才惊觉她说话的声音不对,连忙去倒了水过来,顾疏烟去接,结果手还没碰到杯子,那边就松手了。 水洒在床单上,还冒着热气,她的手被烫得发红,只是哆嗦了一下便躺在那里。 沈星宇吓了一跳,连忙扔掉杯子,问道:“小丫头,你怎么样了?” 顾疏烟不想理他了,倒杯水都能把她烫伤,这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因为刚才心口的疼痛,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说话更不想动,可这样的心力交悴看在沈星宇眼里,却是极其骇人。 他见顾疏烟不说话,二话不说,拿过一床锦被就这样,将顾疏烟直接一裹,劲风扇灭了烛火,在顾疏烟话都没说的当口,便带着她出了尚书府。 于此同时,顾疏烟住的院子,无声无息的多了几个黑衣人,见她屋里灯暗着,带头之人对着几人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的冲了进去,直直的冲到到了床前,举刀就砍,连砍了数下,来人才发现不对劲,掀开凌乱的床铺,上面空无一人,只有棉絮纷飞,带头之人连忙打了个撤退的信号。 017 一对奇葩 王嬷嬷与李氏说完话便往回走,突然看到几道黑影冲出小院,王嬷嬷与李氏一惊,飞快的向屋里跑去。 屋子里什么也没被偷,只有内室的床上棉絮乱飞,床幔被撕烂扔在一边,地上有水杯被打翻在地,王嬷嬷脚下一软,道:“小姐……” 她家小姐被人掳走了,这消息若是传出去,那…… 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王嬷嬷就全身发冷…… 大街上人来人往,沈星宇望了望,挑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径直就冲了进去,“大夫,大夫……” 唤了半天,才听到一个人弱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沈星宇将裹着顾疏烟的被子往旁边一放,踢开一块门板,将人从地上拉起来,道:“你就是大夫?” 大夫喘着粗气,一抬头又差点晕了过去。 他已经准备休息了,刚搭上门板,就被一阵风吹倒,然后悲催的又被门板压在地上,这好不容易起来了吧,可眼前这是什么人? 强盗? “大,大侠,小的没钱……” 沈星宇一愣,道:“我也没钱。” 大夫立刻跪在地上,“大侠,小的真的没钱,您就行行好吧!”你说你放着那么多高门大户不去抢,你抢我一个旮旯角落里的破医馆,你还有没有点眼光啊? 沈星宇一脸懵懂,“可是我真的没钱……” 顾疏烟一直都醒着,听到这两位的对话,想死的心都有了,刚才不觉得疼的心口又开始泛疼了,手也疼,心也疼,可这两人竟然讨论起了有钱没钱。 “嗯……”顾疏烟的声音将沈星宇拉回,他连忙提着还跪在地上的大夫就到了顾疏烟身边。 一边去解被子一边说道:“你先帮我看看她,我会给你钱的。” 大夫傻愣愣的看着从被子里露出一颗脑袋的顾疏烟,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上门来看病的。 想死的心又有了,随即怒气冲冲的吼道:“你看病就看病,你砸门做什么?” 沈星宇无辜的看着身后成了破烂的门,小声嘀咕:“我只是轻轻踹了一下。” 眼看着两人又要跑题了,顾疏烟再也忍不住,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于是乎,一老一少两个爷们就愣是被这个裹成一团的少女吓住了。 刚刚赶到这里的雪落看到这一幕,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心道:小主子终于碰上克星了。以后再也不是他和主子两个人头疼了。 顾疏烟真是快疯了,眼前这人真是定王,定王啊,真是这么个形象吗? 大夫给她的手擦了药,包好之后,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沈星宇都一板一眼的认真记,然后他直接被子一卷,再次将顾疏烟包了起来,还顺手扯过腰带将她绑好,往肩上一扔就准备扛着走了。 “喂喂喂,你还没给钱呢!”大夫呜呼,沈星宇回头,“咦?我不是说了没带钱吗?明天让人给你送来就行了。” 相处了一会,对于沈星宇的面具,大夫已经不害怕了,但坚持要现在给钱,两个人就这样,一个要钱不松手,一个扛着个人在那里耍无辜。 顾疏烟觉得真是够了,她刚才为什么要和这货说话?为什么要让这货倒水? 等小渔回来她再喝水也不会渴死,为什么要这样呢? 以后一定要记住,远离这个家伙。 最后大夫见沈星宇真的是没钱,便问道:“这位姑娘是你什么人?”没钱不怕,他可别摊上什么事,这要问清楚,一看这姑娘就是从闺房里被抱出来的。 “我家丫头。”沈星宇很干脆的回答。 “啥?你女儿?” 沈星宇:“……” “行了,赶紧走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注意点,喂个水都不会,你是怎么给人当父亲的。”刚才大夫顺口问了顾疏烟这伤是怎么来的,沈星宇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人家了。 在门外快憋的岔气的雪落见自家小主子出来,连忙闪身到了黑暗中,待沈星星宇离开后,才走进医馆里,大夫还在收拾刚才被踢坏的门,见有人上门,又笑眯眯的起身,道:“这位公子是看病呢还是抓药?” 门坏了,他想关门一时也关不了了。 “刚才那人看的什么病?”雪落扫了一下这里的一切,见只是一间普通的医馆,便开口问道。 大夫脸上的笑意浅了浅,道:“小人这医馆里人来人往,不知您说的是哪位,若是抓药,小人这里有,若是问人,恕小人记性不好。” 说罢,大夫又蹲在地上看自己被破坏的门,一脸的愁相,雪落扔了一绽银子在桌上,道:“这个够了吧?” 大夫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在雪落眯起眼睛的刹那,将银子塞进他的手里,指着黑漆漆的街道,道:“上京府衙,出门左拐三条街,再右拐一条街的尽头,大门朝南,找人去那里问,慢走不送。” 雪落神情一松,将银子往桌上一扔,道:“这是给刚才那位的诊金。”说罢便转身融进夜色中。 他家小主子经常出来玩闹,但很少在世人面前带这幅面具,更何况顾家小姐捂着被子被这人看到,小主子和顾小姐这么晚在一起,让人知晓,说不得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不得不防! 018 谁敢动手 尚书府,林绛雪气极败坏的问道:“你说什么?那丫头没在屋子?” 小怜连连回话,“回小姐,奴婢派去的人来回话,说他们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从那里出来,随后就听到王嬷嬷说四小姐不见了。” 林绛雪杏眼圆睁,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才重新坐下来,道:“可知道那些人的身份?” 竟然有人和她打着同样的心思吗? “回小姐,奴婢已让人去盯了,应该不是府里的人。” 这时外面有声音传来,小怜看过林绛雪才转了身子出去,不多时回转,脸色有些难看的回道:“小姐,人跟丢了。” “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跟不住。” 小怜垂首称是,接着说道:“小姐,我们现在是装作不知情,还是去告诉老爷?” 这才是重点,未出阁的女子是不能随意出门的。 林绛雪想了想,道:“你带人去大姐姐那里找下四妹妹,这夜已深,若是出什么事,怕是不好的。” 小怜轻声笑了笑,转身离去。 主屋里灯火通明,林则眉头渐展,问道:“可检查仔细了?” 周胜与林则相交已有年头,自然知道轻重,躬身回道:“大人放心,那两个婆子都是小人的家亲,不会有错,四小姐是完璧之身。” 林则听罢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叮嘱道:“大选大即,本大人已经将折子递了上去,若是出了差错,那……” “小人晓得厉害,大人就放心吧!”林则刚准备再说几句,大女儿林若雪的声音便出现在门外。 林则听了林若雪的话,脸色大变随后怒气冲冲,唤了管家送周胜出府,便匆匆赶了过去。 王嬷嬷已安排院里所有的人去找小姐了,却在这时见林则过来,心头就是一惊,连忙上前行礼,林则一把推开她向里间走去,空荡荡的里屋让他心头一凉。 回身便狠狠的瞪着王嬷嬷,“你家小姐人呢?” 王嬷嬷行过礼,缓缓起身,不急不缓的回道:“回老爷,小姐说心口有些闷,要出去走走。” “去了何处?”林则冷着脸喝道:“这晚上更深露重的,疏烟不懂事你也由着她么?” 林若雪也只是说找不到顾疏烟,林则也不好责难,打算问清楚再说。 王嬷嬷行礼认错,面上却不紧张。 这让赶来瞧事情的林绛雪在心中冷哼,这嬷嬷倒是很会装,这番作派倒真像是,她家小姐只是出去走走,并不是失踪。 “爹爹……”见林则望来,林绛雪连忙拾阶走了进来,道:“四妹妹还没找到吗?” “你怎么出来了?”林则蹙眉,有些不悦。 林绛雪像没看到似的,轻笑回道:“女儿听王爷说,近日上京城外有一盗贼横行,许多人家的姑娘都失踪了,四妹妹这么晚不在府里,可别……” 见林则瞪过来,她似是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下人仆妇,这种话说不得,当下连忙以锦帕掩唇。 林若雪在旁一直没吭声,直到这时才缓缓上前,说道:“爹爹,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四妹妹才是。” 林则冷哼一声,看着王嬷嬷,“你家小姐当真是自己出去走走?” 王嬷嬷点头称是,面上不见紧张,心中却因林绛雪的话咯噔一下。 “王嬷嬷,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四妹妹出了什么事……”林绛雪末了加上这么一句,意思很明显,是你说你家小姐是自己走丢的,若出了事也怪不到林府。 王嬷嬷自然知晓,“二小姐说得是,奴婢这就去找。”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林则本就生怒,听了王嬷嬷的话也明白了,顾疏烟恐怕真的失踪了,当下怒从心起,一脚踹开挡路的王嬷嬷,出了房门便喊道:“林叔,派人出府出找四小姐,顺便去唤纪姑姑过来。” 王嬷嬷身宽体胖,一时不查被踹倒在地,头撞上了顶梁的柱子,当下就起了一个包,却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来,垂首在一旁。 不一会儿,李氏小渔等人都回来了,将全府找了个遍也未找到顾疏烟,见到林则与府里两位小姐都在,当下就跪在冰冷的台阶下,禀明了事情。 “一群没规矩教养的丫头婆子,连自家主子都看不住,留着做什么?”纪姑姑是随林则一起长大的丫环,在府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她一进来院里那些丫环们便跪倒一片,连抬都不敢抬,可见她平日里的形象。 纪姑姑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这才拾步走到林则面前,道:“老爷,疏烟这丫头平日就嚣张,如今竟做出如此丢人现眼之事,以奴婢之见,还是去封书信给边城顾家才好。” 王嬷嬷虽然理亏,但也听不得这样的话,当下便说道:“小姐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人叫的吗?再说了小姐做了什么,那也是主子的事,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手画脚吗?” 纪姑姑并不生气,直言说道:“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老爷你看看,正是有这样的嬷嬷在身边教养,四小姐才会做出如此出阁之事,奴婢觉得找四小姐要紧,这些奴婢也该拉出去重罚才是。” “你……” “都给我闭嘴。”林则瞪了两人一眼,冷冷一哼,指着下方跪着的李氏小渔等人说道:“这些人纪英看着处理吧!” 纪姑姑点头称是,转身时,脚下已是一片哭叫求饶声,她却无动于衷,冷声说道:“这些丫环婆子侍候不周,全都拉出去发卖掉。” 随后她又看向其他人,居高临下:“以后若是再有偷懒,侍候不好主子的,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王嬷嬷在旁听得怒火层生,道:“老爷,这些人都是从小侍候小姐的,您不能……” 纪姑姑冷冷一笑,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是什么话,他们吃我顾府的,用我顾府的,如今犯了错,老爷连处罚的权力都没有了吗?来我顾家是做什么?住店吗?” 若不是王嬷嬷的身份特殊,有品级在身,这一次她一定要叫王嬷嬷也不得翻身。 “纪英,你不要太过分了,他们是小姐带来的人,要处置那也要等小姐回来说一声才是。”王嬷嬷见林则脸色难看,继续说道:“难道顾府的规矩就是,大小姐可以不问缘由的打骂二小姐的大丫环吗?” 林绛雪掩嘴轻笑,莲步款款,上前说道:“爹爹,女儿看这王嬷嬷怪不得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会说话,瞧着比方打得。”她眸光一转,又道:“以前娘亲在的时候还有些规矩,如今却是有些……” 她话未说话,但任谁都听得出来她的意思,以前大夫人在的时候,什么事都向着顾疏烟,也就惯着这些下人也目中无人,如今看来,却是连这一府之主,当朝尚书都不放在眼里。 “够了。”林则是彻底上了火,“王嬷嬷,你身为疏烟的教养嬷嬷,如今出了这等事,你难辞其咎,本官无权处置你,自己回边城领罪去吧!” 说罢,他甩袖唤人,立刻就有两个仆从将王嬷嬷一架向外拉去,而随着纪姑姑的挥手,这院里的基他丫环婆子侍从仆人也被拖着往外走。 “老爷,求您开恩,奴婢还要去找小姐呢……”王嬷嬷知道此时不能说出有人来这里行刺,否则林则肯定会杀人灭口。 可她要想办法留下,否则小姐就有可能再也回不了边城了。 当下便是嚎声大哭,小渔挣脱了母亲李氏的手,快步向外跑去,谁也不知道她为何跑,纪姑姑先是一愣,眸光一沉,立刻吩咐道:“还不快去追,都愣着做什么。” 说罢又回身对林则说道:“老爷,这丫头肯定与今晚四小姐的失踪有关,而且她定然还有同党在这里。” 林则眸光微闪,眼神从底下跪着的众人身上扫过,道:“你觉得当如何?” 纪姑姑冷冷一笑,头上的簪子闪着冰冷的寒光,说道:“奴婢以为,这些人发卖不得,要立刻审出谁是其同党,才好追查四小姐的下落。” 林则此刻想的却是,他的折子已经递上去,若是顾疏烟失踪,那,那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想到这里,他便心生烦燥,挥手让纪姑姑去办便是。 “来人,棍杖侍候。” 不多时,院子里便响起了惨嚎声,王嬷嬷在旁抹眼泪,身子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她红着眼睛看着朝夕相处的人被打得连天求饶,更是谎话连篇,编织着并不存在的事实。 她又急又气,红着的双眼瞪向纪姑姑,可纪姑姑却像没有感觉似的,说道:“怎么?嬷嬷也有实情要说不成?” 王嬷嬷还未开口,人便被按到了地面上,身后两人举起板子就向下打,王嬷嬷趴在地面上,恶狠狠的说道:“纪英,你这个贱人……” “给我重重的打……”纪姑姑厉眸一扫,冷冷的吩咐。 正在这时,一个清冷中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院门处响起,“我看谁敢动手?” 声音不高不低,甚是平和,却让在场的人心中一惊,皆向院外看去。 019 理论 夜色朦胧、月华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洒落在院外,两扇朱红色的木门大开着,门口那道青衣的身影仿佛被镀了银色,格外的显眼。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整座院子里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板子声、哀嚎声都停了下来。 “小姐……”王嬷嬷喜极而泣,不可思议的喊道,就连她对顾疏烟的出现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就那么会功夫,小姐就在尚书府失踪了,肯定是被人掳走的。 小渔亦步跟在顾疏烟身后,小脸上布满了喜悦,可望向林则纪姑姑等人时,眼神却躲躲闪闪,很是害怕。 顾疏烟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王嬷嬷身上,边走边问道:“姑父这是看疏烟碍眼吗?” 她没有去看林则,而是来到王嬷嬷面前,清冷的目光看向按住王嬷嬷的两个下人,那两人连忙松开手,小渔极有眼色的上前扶着王嬷嬷起身。 “四妹妹回来了,爹爹听说你失踪了,急的跟什么似的,怎么会觉得你碍眼呢?”大小姐林若雪当先反应过来,上前亲切的拉住顾疏烟的手,神情关切。 见她没躲开,又继续说道:“这不,林叔已经派人去府外找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向小渔,问道:“你这丫头,既然知道四妹妹在何处,为何不与我们说清楚,自己跑开算怎么回事,这不,害得爹爹和纪姑姑以为四妹妹出了什么事,让这一院子的奴才们跟着遭殃。” 林若雪本是想套小渔的话,看顾疏烟到底是在哪里找到的,谁想小渔听她问话,却不言不语,一幅低头认错的样子,倒不好怪罪。 顾疏烟在心中冷笑,林若雪几句话就将这些人心里的恨意转嫁到自己身上,当真是好本事,以前还真是小看她了。 将手从她手心里抽开,顾疏烟对着她轻笑,才再次看向台阶上的林则,说道:“姑父,疏烟错了,不该这么晚还去看姑姑,惹出这么多事,害得大家为我担心。” 林家父女皆一幅见鬼的表情看着顾疏烟,过了半晌,林则才假意斥道:“你若想你姑姑,白日里去也没人拦着,怎么的晚上过去呢,那地方阴冷,你这身子还未好,落下什么病可教我如何向上卿大人交代?” “疏烟知错了。” 林叔也连忙上前告罪,“老爷,是奴才的错,没想到四小姐会去后堂看夫人。” 他这话也就是告诉林则,他没有派人去那里找,顾疏烟说的可能是真的。 没待林则开口,院子里快步走进来一个仆妇,手里还紧紧的抱着一床锦被,来到顾疏烟的面前,道:“四小姐,您把被子忘奴婢那里了。” 这个人的出现让林则彻底放了心,这仆妇是守后堂的人,也是府上的老人,断无可能为顾疏烟扯谎。 小渔在旁连忙接了过来。 事情已经明了,林则也不好再说什么,随意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林若雪上前安慰了几句也带着林绛雪走了,主子们一走,下人们也退了出去,纪姑姑走在最后。 她是站在台阶上的,从顾疏烟面前走过时,神情倨傲,仿佛看不到她这个人,径自向前走去。 顾疏烟唇角微微一弯,忽然伸出右脚向前一绊。 纪姑姑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躲着她走的四小姐会突然伸脚绊她,当下脚步一错整个人就向前扑去。 “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惊得院子里其他的下人们立刻躲向一边。 “啊……顾疏烟……”幸好深秋里穿得厚些,纪姑姑倒没怎么摔着,边喊边就往起爬。 顾疏烟‘呀’了一声,回身看着王嬷嬷,道:“嬷嬷,她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吗?” 王嬷嬷那是人老成精的主,立刻会意,指着那两个扛着板子还未走的下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这种直呼主子名讳的奴婢,你们还不给我打。” 那两人只觉得今夜特别奇怪,风水转得太快,但看顾疏烟的目光投过来,两个也顾不得什么了,当下就动起手来。 可怜的纪姑姑人还未起来又被一板子拍在地上,这次可没那么幸运了,牙齿磕在地上当下就掉了两颗,却再也不敢乱骂了。 走出去没多远的林则父女自然也听到了纪姑姑的喊叫,只有林绛雪停下脚步想往回走,却被林若雪拦住,拉着她跟上了林则的脚步。 顾疏烟由着王嬷嬷和小渔扶她进了主屋,整个人身子便有些不稳,待坐到软榻上时,才唤王嬷嬷,“嬷嬷,教训一下就得了。” “奴婢晓得。” “外面那些人,都是因我连累,赏些银钱让他们好生休息,我明日禀了姑父再为他们请大夫。” 王嬷嬷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屋子里小渔铺好床铺,便过来扶顾疏烟,道:“小姐,您今晚先将就一下,明个奴婢让母亲为您做些新的铺褥。” 顾疏烟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问道:“刚才没时间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星宇送她回来时,就发现府外人来人往似乎出了什么事,她便多了心眼让他从偏僻的地方入府,谁想刚走到后堂那里,沈星宇就看到小渔在被人追,顺手拉了她过来。 小渔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说府里的人都说她被人掳走了,问她去了哪里。 顾疏烟想了想,便和小渔串通好,沈星宇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锦被扔进后堂,小渔则去里面找顾疏烟,那仆妇见小渔来找人虽然觉得奇怪倒没多说什么,只说那里没有人,谁想回去后却发现了一床锦被,这才有了刚才的仆妇过来送被子的事。 但时间有限,她还没来得及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她人躺在床上,还是能发现床上有刀剑的痕迹,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小渔上前小声将事情说了一遍,神色中带着惊恐。 顾疏烟听到有人来杀她,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看来今夜的事情不简单。 她刚才还以为只是因为沈星宇带她出去,被发现她不在府上,林则才要怪罪,如今看来,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想到这里,她忽然感激沈星宇,若不是他突然过来又误打误撞的烫了她的手,带她出府,恐怕此刻的她已经命归黄泉了。 她眸光清明中带着一丝冷意,回想她这两辈子加起来得罪的人,眼前想让她死的恐怕也就是她了。 难道真的是林绛雪吗? 不应该啊,陆铭还没娶她,没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会让她死? 林绛雪是万不敢违背陆铭意愿的。 正在她不知所然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窗口响起。 “小丫头,你怎么还没睡?” 顾疏烟见是他,眉目倒是比往日柔和了些,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沈星宇身子一闪,带着面具的脸就出现在床前,道:“我本来都走了,可是看到有人和我们走了一样的路,鬼鬼祟祟的想溜进府,肯定不是好人,我就给你顺便带过来了。” 顾疏烟目光微闪,问:“人呢?” 沈星宇走到窗口,伸手一捞,便将两个人提了上来,扔到顾疏烟的面前,一人身上踢了一脚,道:“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不过要是再乱喊,我就把你们丢去喂猫。” 白了这傻王爷一眼,顾疏烟看着地上被绑成一团的两个男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当先开口,顾疏烟话音刚落,就直接回话,虽然身子不停的抖着,所幸说话很利索,“小人姓白名四,是东街泥里巷人,小人不知要娶的是小姐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顾疏烟以为问半天也不定问出个结果来,谁想刚起了个头,这人就一股脑全说了。 而旁边另一人,一直低着头不吭一声,外面有敲门声传来,沈星宇回身望去,就在这时,这人忽然一个闪身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速度奇快,沈星宇刚欲追却被顾疏烟拦了下来,“不用管他。” “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沈星宇却不开心了,“我去抓他回来。” 这时,小渔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些热菜汤,顾疏烟再次出声拦他,道:“那人不重要。” 随后叫白四的这人又交代了一些事情,让顾疏烟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 有人找到他,让他今夜在后门等,说带他进来给他一个媳妇,让他随他进来接人。 顾疏烟听完没有再问什么,倒是沈星宇盯着那人瞧了半天,说道:“就你这样的,还想娶小丫头当媳妇?” 白四傻愣愣的看着他点头,随后又将头摇得像鼓似的。 顾疏烟觉得无趣,倒没怪罪他的意思,看着天色不早了,便让沈星宇带他先离开。 今夜发生了很多事,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人才是林绛雪安排的,那另一伙来杀她的黑衣人又是什么人? 上一世的她,根本没有遇到过这件事,这么一想,定然与她这几日所做的事有关。 回想与林氏姐妹及林则相处的情形,她思索不出有什么值得他们出手的原因。 “小姐,那些人今天肯定不敢再来了,您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再想吧!”小渔看着她用了些汤也没吃什么菜,眉头紧蹙的模样,便上前劝道。 更深露重,顾疏烟看着窗外的夜色,烛光下映出她苍白的脸,神思有些恍然。 而这个问题不只困扰着她,同样也让林则头疼不已。 虽然在顾疏烟院里时没有出声,但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没有发现异样。 所以刚回到主屋的他,就语重心长的说道:“绛雪,好好准备做你的顺亲王妃,不要再生事端。” 020 送礼 主屋里,林则对林绛雪这个女儿是越发的失望了。 林绛雪听了林则的话,当下就有些失落的说道:“爹爹这是何意?难道以为四妹妹是女儿背去后堂的不成?”她神情委屈,带着不满。 林若雪疑惑万千,看向林则,道:“爹爹,四妹妹去后堂怎能怪在二妹妹身上?” “若雪,爹知道你做事一直很有分寸,这事肯定与你无关。” 林则的表情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向林绛雪,道:“你当老夫这尚书是白当的,就王嬷嬷那点把戏还看不穿吗?那矮凳上明显有刀剑的痕迹,是有人闯进去了。” 林则说完,林若雪惊得以锦帕掩嘴,问道:“爹爹,你没看错。”看似问话,其实她已经相信了。 林绛雪则是一脸的无所谓,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林若雪这下明白,为什么林则让林绛雪不要再生事端了。 “二妹妹,当真是你做的吗?” 林绛雪见他们都已知道,便将小怜报回来的事情说了一遍,说道:“我也是看四妹妹不在府上,怕她真的出事这才让人通知大姐姐的。” “胡闹。”林则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你既然知道府里进了贼人,为何不先告诉我,若是疏烟在这里出了事,你让为父拿什么向边城交代?” 林绛雪也不乐意了,将嘴巴嘟着老高,“爹爹贵为尚书,还怕一个远在边城的将军吗?” “你,你知道什么?”林则怒气冲冲的指着林绛雪,林若雪连忙劝下两人,林则最终却只能甩下袖子,只叹自己没有养好这个女儿。 “女儿是什么也不知道,女儿只知道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可就算我被选为顺亲王妃,您也不曾为我骄傲过,对我,您永远只有不断的教诲和不满。可对顾疏烟这个外人呢,却是宠爱有佳,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谁才是……” 林绛雪说着就越发的激动,最后更是吼着问他。 林则被说得哑口无言,林绛雪见此,呵呵一笑转身退了出去,脸上那滑落的泪痕在夜风中被吹散,只余干涩疼痛,也不知是脸还是心?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林则和林若雪父女俩,半晌,林则才叹了口气,问道:“若雪,爹当真如此吗?” 林若雪却轻笑着说道:“父亲的苦心,女儿都明白,女儿从未怪过您。” “去吧,早点歇着。”林则挥了挥手,神色有些疲惫,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若雪,再过一个月,你就满十六了吧!” 林若雪低首垂眸,回道:“是的,下月十号便满十六。” “明日我去朝堂上提一提,定王府那边也该有动静了。” 暗夜只余月色怡人,回到院子时,绮凡还未睡一直在等她,见她过来提了夜灯便迎了上来,道:“怎么耽搁这么晚,快进屋吧,手都凉成这样。” 进了屋褪下外衫,林若雪才抬头,有些恍惚的说道:“绮凡,我下月就十六了。” 绮凡正在整理她的衣裳,闻言笑着回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小姐转眼就十六岁了。” 说到这里,她正在忙活的手一顿,扭头看向林若雪,道:“老爷不再考虑了吗,当真要将你嫁给那个定王府的大公子?” 林若雪苦笑着点头,“父亲刚才已经说过,明日早朝会同圣上提及此事,怕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那,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若雪脱了鞋子,掀开被子坐在床上,头倚在边上,神思悠然,道:“我能怎么想,不过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罢了。” “小姐……”绮凡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她面前,一脸的不满。 林若雪淡淡一笑,白皙的脸上多少有些惨然,“说不定大公子还是良配呢!”说到这里,她身子向下滑进被子里,翻身向着里面,将背留给绮凡,道:“我有些乏,先睡了。” 绮凡神色一怔,却无可奈何,只得吹了蜡烛,悄悄退下去。 无论这个夜有多大的风波,有多少人失眠,可到了白天里都是一样的明媚如斯,给人一种新生的感觉。 午时,日头正好,定王府却失了往日的安宁,原因是两个主子吵了起来。 “哥,我不想她做我大嫂。”沈星宇冷着脸,不乐意的说道。 沈星诺则依如往常般坐在椅子上,宽大的下摆盖住了双腿,只从他的面上看,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残废之人。 详和、安宁、美好,是他给人的感觉。 一头乌发垂在背后,头顶只用一根玉簪挽起,松松垮垮的,自有一股道法自然的感觉。 他有一双深邃的眸子,就是带着笑意也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让人无法忽视,然而他唇角那永不下落的弧度,却让人生不起厌意。 他坐在那里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倔强的沈星宇,说道:“那是姑姑的意思,姑姑看人不会有错。” 沈星宇有些气馁,却不死心的说道:“她不好。” “她好与不好,我不知道,但她肯定是最适合的。” “最适合什么?”沈星宇疑惑,闪着澄静的目光问他。 沈星诺叹息,“最适合做定王府的女人。” “哥为什么要听姑姑的,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万一是个丑八怪呢?” “你不是说她长得挺好看吗?” “哼,反正我不喜欢她,做我大嫂。”沈星宇不乐意,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大哥,希望哥哥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 他知道这些年,大哥很累。 “好了,不要闹了,该去练功了。”沈星诺唤来雪落,让他推着自己向外走,这小祖宗他不想面对了。 “哥,哥你再考虑考虑嘛!” 雪落一边推着沈星诺去院子,一边在心中说道:小主子,这可是皇帝金口玉言说的,那是圣旨,知道什么叫圣旨吗?那是不可违逆的,你竟然还让主子考虑考虑,真是。 “呵呵,雪落觉得如何?” 雪落正在跑神,忽然听到主子的声音,神色一怔连忙低头回道:“回主子,林家大小姐知书达礼,性格也很好。” “哦?”沈星诺轻笑,“你随星宇一起去瞧的,竟瞧出来两种相反的结果,倒是新鲜了。” “雪落不敢乱言。”雪落连忙单膝跪地,沈星诺低低一笑,道:“起来吧,又不是在怪你。” “是,主子。”雪落起身后继续推着沈星诺向前走。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瑟瑟秋风也是缠人身,望着随风零落的花叶,沈星诺仰头片刻,说道:“唤雪辞回来跟着星宇,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让管家去准备聘礼,我也该去见见未来的夫人。” 雪落心神一震,回道:“是,主子。” 尚书府今日很喜庆,主子们开心,奴才们也跟着快乐。 花厅里,太夫人拉着林若雪的手,不停的说着话,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自己有个孙女是未来的顺亲王妃,如今又有个孙女也嫁到了王府,虽不是正妃,那也是嫡长媳妇,地位尊崇,一时间太夫人便觉得脸上似有无限的荣光。 对着林若雪便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如何如何侍候自己的夫君,怎么管教府里的下人。 林若雪脸上似娇似羞,时不时的点点头,让太夫人很满意。 这么大的事,顾疏烟自然也到了,挑了副玉坠子递了过来,说道:“恭喜大姐姐,妹妹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你就将就着收下吧!” 看着顾疏烟递过来的盒子,就连一向看顾疏烟不顺眼的太夫人都眼睛一亮,难得的夸奖了她一句,“疏烟长大了。” 小渔将盒子盖上,送到绮凡的手上,这时,林绛雪却忽然笑道:“四妹妹可真舍得,那可是宫里的东西,你也舍得拿出来送人。” 她这话一出口,林若雪和太夫人都是一愣,不过没人质疑她说的话真假。 “不过是副玉坠子,有什么舍不得的?”顾疏烟抬眸看她,问道:“不知二姐姐为大姐姐准备了什么?” 林绛雪脸上的笑意立刻一收,轻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她。 顾疏烟也平静的收回看向她的眼神,林若雪从绮凡手里接过盒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四妹妹还是收回去吧,这宫里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顾疏烟伸出手却没接,就着林若雪的手将盒子推回,很自然的松手,说道:“大姐姐尽管收着,娘亲知道你快成亲了,特地让嬷嬷带来给你的,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哪个说不能用的。” “再者说了,大姐姐嫁去的那可是定王府的大公子,也算天家人,哪个不能用宫里的东西,只怕大公子赠与你的比这多太多,大姐姐你是看不上吧!” 林若雪自然知道她在说笑,顾作娇嗔的剜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在顾疏烟鼻子上轻点,道:“你这丫头,就知道埋汰姐姐,那行,只要你舍得,我可就收下了,来日里可莫要反悔。” 顾疏烟退后一步,福了福身,倒有些调皮之意,道:“疏烟谢大姐姐给我面子,收下我的礼物。” “哈哈哈……” 一时间,屋子里众人笑作一团,只有顾疏烟因做不得太过夸张的表情而显得云淡风清,其次还有林绛雪一脸的不快,只是这时却没有人注意到她。 “太夫人,小姐们,大公子来了!” 021 下毒与试探 花厅里众人都收回笑意,太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推了推林若雪,道:“还不快去换身衣裳来。” 林若雪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公子沈星诺,她的未婚夫到了,当下先红着脸告罪退了下去。 太夫人这才起身,“看来这大公子对若雪还是很满意的,今晨才得到消息,这会人就到了,罢了,咱们也去看看。” 说是去看看,到底是女儿家不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陌生男子面前,顾疏烟与林绛雪等人只好躲在内堂,透过窗子向外望。 “大公子长得可真好看。”有丫环小声的说着,旁边众人也跟着点头,“大小姐真有服气。” 林绛雪脸色一沉,道:“再好看那也是残废,难道这也值得为大姐姐高兴吗?” 她深深的向外看了一眼,说完这话便扭头离开了。 顾疏烟有些疑惑,前世里听说这大公子和自己的兄弟关系是极好的,怎么今日哥哥过来,沈星宇倒没出现呢? 不过这与她无关,摇了摇头也出了屋子。 沿路上,小渔好奇的问道:“小姐,您也觉得大小姐很可怜吗?” 顾疏烟没有回头,轻笑道:“小渔觉得大公子怎么样?” 小渔想了想,回道:“长得很好看,比小渔认识的男人都好看。” “呵呵……”顾疏烟没有再说什么,沈星诺,岂止是好看。 刚踏进屋子,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顾疏烟就有些无语了。 “小丫头,你去哪了?本公子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沈星宇依旧带着面具,笑吟吟的坐在那里,见她进来,主动和她打招呼。 小渔已是见怪不怪,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顾疏烟没好气的说道:“大公子在前院提亲,你倒是好兴致。” “咦?你知道我的身份?”沈星宇轻咦了一声,言语间露出笑意,却无怪罪。 顾疏烟起身,规矩的行了一礼,道:“臣女顾疏烟参见王爷。” 沈星宇笑呵呵的受了这一礼,隔空挥了挥手,说道:“这一礼就当咱们重新认识,以后可不许再这么见外了。”然后不等顾疏烟说话,又继续开口:“你见到哥哥了,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顾疏烟:“……”,这孩子到底是谁养大的,这么粗神经,这是尚书府的后院,女眷住的地方。 他就这么出去,不想给上京的百姓增加笑谈吗? “那里有祖母和姑父,不用我过去。”既然对方已表明身份,在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的情况下,顾疏烟不想让他看出什么。 “你肯定要去啊,哥哥是来看你的,你不去他不是白来了。” 看着沈星宇一本正经的说话,顾疏烟诧异的望着他,“为什么要来看我?” “本王说过要娶你,哥哥自然要来瞧瞧。” 顾疏烟只当前几日他是在开玩笑,没想他竟然是说真的,当下脸上那淡淡的笑意一收,说道:“王爷这话莫要乱说,臣女才十三岁,还不想婚配。”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沈星宇好奇的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讨厌这里,想尽快离开呢。” 说不震惊是假的,自己隐藏极深的渴望竞被他瞧了出来吗? 尽力压下心中的悸动,说道:“王爷莫要乱开玩笑,臣女蒙姑父不嫌,已在府里住了八个年头,姑姑姑父更是待我如亲生女儿,臣女怎会不知好歹,想离开呢?” 说是寄养,其实顾疏烟明白,她这一生的荣辱都与尚书府脱不了关系,上一世如果不是因为她嫁给陆铭,或者至死她都不会有机会再见父母一面,更何况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如今也如前世般,与尚书府亲近,若不是有前世的记忆,她甚至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若此刻被人看出她与尚书府不亲近,心不和,那该惹下多少风波? 所以听了沈星宇的话,顾疏烟便在心中告诉自己,以后行事要再小心些。 沈星宇透过面具看着她,星眸澄净如水,泛着阵阵涟漪,随后又风平浪静。 “是吗?” 一个反问,却是让顾疏烟心神一紧,正在这时,小渔敲了门端着茶点进来,打断了两个之间怪异的气氛。 小渔布好茶退到顾疏烟身后,道:“小姐,快吃吃看,这是娘亲做的点心。” 顾疏烟点了点头,伸手去拿盘中的点心,谁想绣口划过茶水,一时没注意,手伸回来的时候碰了一下,茶杯便掉到地上,所幸地上铺着毯子,玉杯倒没碎着,只是手里拿着的点头却是落在地上,与茶水混合在了一起。 小渔忙就拉过她的手瞧,顾疏烟摇头说道:“不用着急,没烫着。”说罢她就看向袖口,果然那里有一道丝线滑落,却没有断开。 她收了收手袖,对着小渔说道:“叫人来收拾一下吧!” 小渔应下匆忙就往外走,顾疏烟则换了个位置移到了旁边,略带歉意的说道:“让王爷见笑了。” 谁知一抬头,却发现沈星宇盯着地上的水渍,根本没有看她。 “怎么了?”水混合着点心,毯子上的花色已经晕开,她瞧了两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这时,沈星宇已经站起身走了过来,一撩袍边半蹲下身子,看了几眼忽然起来,手一伸就将顾疏烟头上的银簪子拿了下来。 顾疏烟刚准备开口,就见他已站了起来,将银簪子递到她的面前。 看着簪子的尖上那微微发黑的颜色,顾疏烟只觉得喉头一紧。 而沈星宇已经抹掉簪子上的黑色,又重新插入他的茶杯里。 最后又在茶壶中试了试,让他们意外的是,除了被顾疏烟打翻在地的那杯茶,其他茶水器具里都没有毒。 “小姐……” 小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顾疏烟连忙将一块碎片用丝帕包起来,又装了一小块点心,这才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房间里已收拾干净,也换上了新的毯子,看起来一切如常。 顾疏烟目光微闪,抬头看着小渔,道:“这点头,你吃过吗?” 小渔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娘亲为小姐做的,奴婢没吃过。” 顾疏烟从盘子里拿出一大块就递了过来,对着小渔笑,“吃吧!” 小渔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直接就塞进嘴里,顾疏烟又指着桌上的茶水,道:“吃慢些,又没人和你抢,喝点水别噎着了。” 小渔猛点头,“谢谢小姐。”快了两步便伸手拎过茶壶,准备倒水喝。 这期间,顾疏烟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小渔,直到小渔的嘴快碰到茶杯时,才伸手拍掉了杯子。 小渔一脸的愕然,却也没忘记本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 “哦?说说看你哪里错了?”顾疏烟没有让她起身,而是居高临下的问道。 小渔有些不解为什么小姐如此善变,却还是说道:“回小姐,奴婢不该吃小姐的点心,更不该动小姐的杯子。” 此刻,她终于头脑灵活了些,顾疏烟用的茶杯有专用的一套,是嬷嬷从边城顾家带回来的,平日里有专人清洗。 哪得今日她竟直接拿去喝水,当下就神情恐慌,连连磕头,“小姐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 顾疏烟这才伸出手去扶她,小渔战战兢兢的起来,身子都有些软了,垂眸站在原地,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这丫头,以后小心点就是了,这杯子那是宫中之物,若让人知道你用了它,你可知有何罪责?” 小渔这才明白顾疏烟为何动气,原来竟是为了自己好,当下又感激的磕了个头,只是腿不再抖了。 “好了,起来吧!”顾疏烟也换上了往日的神情,问道:“这杯子今日谁负责清洗,你去帮我找她来。” “是,奴婢这就去。” 小渔走后,顾疏烟发现沈星宇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便抬眸看去,道:“可是觉得我不该试探她?” 沈星宇摇头,眼里尽是笑意,说道:“原来小丫头很聪明。” 顾疏烟表示无力说什么了,最后只能反抗,“王爷,臣女有名字,您可直接唤我名讳。” “烟儿,这茶也喝过了,现在跟本王去前院见哥哥吧!” “……” 顾疏烟一脸懵懂,他们有这么熟吗? 烟儿? 再说她什么时候答应和他一起去见他哥了? 顾疏烟抗议,“王爷,您先去忙吧,臣女这里还有事。” 她刚才差点没命了好不好?她现在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她很忙好不好? 沈星宇诧异的看着她,指着地上的杯子,道:“这些还要你收拾吗?不是有下人吗?” 顾疏烟再次无语,“王爷,有人要下毒害我。” 这下沈星宇听明白了,“我知道,你不会觉得小渔能找到那丫头吧?” “哦,不对,本王是说小渔找不到活着的那人才对。” 顾疏烟听罢这才明白过来,那人敢下毒害她,不是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就是准备以死了之。 果然,没过多久,小渔就一脸惊恐的回来,说那丫头吊死在自已屋里了。 让王嬷嬷处理这件事,顾疏烟没有惊动林府的人,自已则跟着沈星宇去了前院。 022 暴打顺亲王 尚书府前院,由于沈星诺的到来,很多的丫环婆子都借着端茶倒水的机会想进去瞧瞧,毕竟这位定王府的大公子是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更何况他即将成为府上的姑爷。 羡慕的、鄙视的、喜悦的、不满的、喜欢的、讨厌的,各种眼神,沈星诺都一一接受。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谈笑自如,仿佛旁人的眼光于他来说根本不受影响。 那如沐春风的笑颜,优雅的谈吐,以及从容不迫的气度都让林则看着无比满意。 当然若是不去想他那双腿是残废就更完美了。 而另一边,林若雪早已换好一身棉裙,上绣花开富贵,雅致脱俗,她面露娇羞之意,几乎不曾开口,只是垂眸坐在那里,从始至终也没抬头看沈星诺一眼。 见谈得差不多了,沈星诺主动开口:“星诺谢过大小姐垂怜。” 此事是由宫里直接下旨,沈星诺知道,就他这等身份地位,找个女人不难,但林则的大女儿却断不可能上赶着想嫁他。 想必这姑娘心里很不乐意呢! 不过看着她今日的表现,沈星诺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林若雪连忙起身,双膝一曲回了一礼,却未言语。 沈星诺拱手欲告辞,谁知,林叔忽然急步走来,道:“禀老爷,顺亲王来了。” 说话间,沈星诺就发现了跟着林叔亦步走来的陆铭,目光一凝。 林则连忙起身去迎接,陆铭摆了摆手,大步走了进来,无视对他行礼的众人,直接就来到沈星诺的面前。 一直站在沈星诺身后的雪落,一个闪身就拦在他面前,冷着脸说道:“我家主子不喜人靠近,还请顺亲王多多包涵。” 陆铭一身锦衣,头戴玉冠,端得上翩翩公子的风度,斜睨了雪落一眼,道:“本王若不想包涵又当如何?” 林则此刻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为什么非要今日去提这亲事,若不然,这两位爷也不会在这里对上。 挥手让下人都离开,林则这才抹了把脸上前打岔,道:“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陆铭回头看着他,道:“怎么?没有要事本王就不能来你这里了?” 林则连连摆手,这是冲他又来了,赔笑道:“王爷这是哪的话,臣不是怕耽误了您的事情吗?” “要不,我去叫绛雪过来。” 陆铭哼了一声,回身一甩衣袍在沈星诺对面坐下,冷笑道:“沈星诺,你还真敢求娶本王王妃的姐姐?” “圣意不可违。”从始至终,沈星诺都是笑脸相迎,从容以对。 “哼。”陆铭冷哼一声,道:“本王最见不得你这番作派,高傲给谁看,就是公子如玉又如何,连站都站不起来……” “陆铭,你又想找打吗?” 突兀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沈星宇和顾疏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在屋里的众人只觉得眼睛一花,沈星宇就出现在陆铭的面前,伸手一提一甩,院外就传来一声惨叫。 随后又传来一声惊叫,这是林绛雪的声音,她得到消息说陆铭来了,谁想还未进屋就看到陆铭被扔出来的景象,吓得惊呼。 林则向外一看,陆铭被扔到了外面的空地上,正挣扎着,他连忙向前跑去,林绛雪离得最近,喊着王爷就要去扶陆铭。 谁想,还没等她到近前,就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出现在她前面,先是对着她笑了笑,随后就伸出一只脚,向前踢去。 ‘碰’的一声,陆铭又再次被踢飞出去,撞上了一棵花树,又被摔到地上,半天没了动静,也不知是生是死。 外面闹得人仰马翻,林府的主子仆人们乱作一团,大厅里,沈星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顾小姐,可有被吓着?” 此时大厅里只剩下他和雪落以及顾疏烟三人,其他人都去外面看陆铭了。 顾疏烟听到声音,转身、上前,淡淡的行了一礼,道:“疏烟见过大公子,王爷确非常人。” “你是想说,星宇胆大包天吧?”沈星诺微笑。 顾疏烟淡笑说道:“王爷是真性情。” “你总是这般夸他吗?怪不得星宇总是念叨着要来见你,怕是我总是说他,他才不乐意呆在府里!” 顾疏烟垂眸轻笑,“王爷也就是图个新鲜,但凡开口,与疏烟说的也是他哥哥,兄弟感情好成这样,也属少见。” “哦?”沈星诺笑着说道:“星宇说我什么?” 顾疏烟一愣,这让他怎么说? 这几日沈星宇说的最多的,也不过是不喜欢沈星诺娶林若雪。 这样的话,她如何说得,便拐了个弯说道:“王爷说,希望大公子能永远开心幸福。” 沈星诺对此不置可否,他家弟弟万不会说出这等话,不然也不会对陆铭动手了。 “顾小姐觉得,星宇如何?” 顾疏烟没想到,沈星诺会这么问,心中一震,沈星宇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可他这哥不是啊,怎么的会问出这样的话。 是真心还是试探,抑或者还有其他的意思? 她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只得点头回道:“王爷很好。” 雪落站在主子身后,看着眼前这两人打哑谜,是真心觉得小主子与这样的女子不配。 “王爷手下留情啊!” 外面传来林则的求饶声,沈星宇人已经到了大厅,正向着沈星诺走来。 一身衣衫洁白若雪,不染一丝灰尘,如玉的面具遮住了他倾世的风华,翩翩少年如阳光般耀眼,又似隐藏着无尽的黑暗。 他亦步走来,半蹲在沈星诺面前,不满的说道:“哥,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雪落觉得,小主子是在怪他没用。 沈星诺拍了拍他的手,如沐春风的笑颜里带着几分宠溺几分无奈,“不准再胡闹,陆铭是亲王。” “亲王又如何,我还是定王呢!欺负哥的人都该打。”沈星宇无所谓的说了一句,随后指着顾疏烟,道:“哥,这个小丫头就是顾疏烟。” “知道了,顾小姐很好。”沈星诺点头。 “还是哥的眼光好。” “……”在场的几人风中凌乱。 院子里,林则扶起已经昏迷的陆铭,大惊失色,“快点去请大夫。” 林绛雪也是一幅泫然欲泣的表情,“爹爹,先将王爷送去我那里吧!” 林则沉思了一下便答应下来,招呼几个下人抬着陆铭便去了后院。 顾疏烟看着这凌乱的一幕,只觉得心底有一丝快意滑过,神情一松,道:“王爷就这样将顺亲王打晕,没关系吗?” 见这兄弟两人都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模样,顾疏烟还是有些不放心。 前世里,陆铭与定王府的人并没有什么冲突,这是什么情况? 沈星宇闪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道:“那家伙是装的,被我打了没面子,故意装晕的,我还不知道他。” 沈星诺也是一脸的无奈,看着顾疏烟说道:“顾小姐不必担心,星宇下手有分寸的。” 顾疏烟还能说什么,她不是担心,只是兴灾乐祸吗? 等林则回转前厅时,原地只剩下顾疏烟一人,定王府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见他进来,顾疏烟便起身说道:“姑父,定王府的人说有事先走一步,让大姐姐好好准备,改日再登门。” 林则摆了摆手,在首位上坐下来,神色稍显疲惫,顾疏烟欲离开却被唤住。 “疏烟,你与定王是否熟识?” 顾疏烟回身,说道:“姑父多想了,疏烟终日呆在府上,如何有认识王爷的机会。” “哦?”林则显然不相信,他刚才虽然在院外,可不经意回头时便看到沈星诺与她在闲谈。 这沈星诺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若不是宫里的旨意,沈星诺怎会主动登门同他说话? 他与长女定婚已有一年多,都从未见过面,说过话,又怎么会与一个不认识的顾疏烟谈笑风声?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姑父不信?”顾疏烟反问,轻笑出声。 “呵呵……”林则打了个哈哈,又问道:“疏烟年纪也不小了,不知不觉便到了婚配之龄。” 顾疏烟俯身行礼,道:“谢姑父关心,疏烟年纪还小,还不想谈及婚嫁。” 顾疏烟如此回答,让林则越发的相信,这个侄女是喜欢顺亲王的。 “疏烟觉得顺亲王怎么样?” “姑父不是刚去看过王爷吗?难道他伤得很重?”顾疏烟诧异的问他。 目光清明,不带一丝异样,这样的眼神又让林则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搞不懂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想着自己女儿说的话,他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着急的。 若是顾疏烟也喜欢顺亲王,那他的打算怕是会有差错。 心中有事,便没了心思与她再问,挥了挥手,道:“既然你无心,那便过些时日再说,先下去吧!” “是,疏烟告退。” 来到院外,顾疏烟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林绛雪的院子里,喝斥声连连,众丫环下人们手忙脚乱的跑来跑去,各个神情紧张,颤颤巍巍的。 她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也无人阻拦,直接就进了内室,一道不堪入耳的怒骂声传进耳朵里,让她微微蹙眉。 “你这个贱婢,还敢来这里?” 023 作戏 林绛雪身为尚书府的二小姐,自有单独的院落,花树满目,屋舍起落错致,主屋里更是典雅非常,琅琳满目的珠花给这沉静的屋子里装饰出别样的美感。 一道屏风隔着内外室,顾疏烟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林绛雪似乎正在教训一个丫环,那女子一身素色衣衫,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背对着门口,肩膀不时的抖动,显然是在小声的哭泣。 “还不滚,以为爬上了王爷的床,就有资格关心王爷了吗?”林绛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轻蔑,“这也是你该来的地方?” 顾疏烟知道这是谁了。 顾春,没想到她会来这里。 “王爷还未醒,二姐姐就是有气,也不该在这里发火,惊扰了王爷岂不是得不偿失?” 林绛雪听到声音,杏眸扫了过去,见到顾疏烟当下眉头便是一紧,道:“怎么?四妹妹也来看姐姐的笑话?” “二姐姐说的是哪里话?”顾疏烟来到桌前,并没有靠近床铺,低声说道:“王爷是姐姐的未婚夫,人还未醒,若在这里吵闹,怕是会影响到他休息。” 说罢就看着正低头写着方子的大夫,问道:“大夫,王爷的身子可有大碍?”她可记得沈星宇是将陆铭扔了出去的。 “四小姐放心,王爷就是怒极攻心,只需静养便可,没受什么伤害。” “二姐姐,还是派人先去抓药吧,教训奴婢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顾疏烟边说边扫向地上的顾春。 当即脸色就是一变,问道:“王爷受伤,你又不是大夫,来这里做什么?” 顾春跪在地上没起身,只是转了个方向,看着顾疏烟,道:“回小姐,奴婢就是听说王爷受伤了,想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贱婢,我看你看王爷是假的,气本小姐倒是真的。”林绛雪始终都想不通,为什么父亲会同意将顾春这个丫环送去顺亲王府,而王爷也没有反对。 若不是父亲有话,她早就将这贱婢拉出去喂狗了。 “二小姐息怒,奴婢真是担心王爷的安危才来这里的,让二小姐不开心,奴婢纵万死也不愿看到这般景象。”顾春低眉顺耳的模样,与以前判若两人。 “万死?”林绛雪冷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就是死一万次也是个下贱胚子。” “二姐姐少说两句吧,再怎么说,顾春如今也是王爷的女人,虽无封赏,却已成事实。”顾疏烟眉目平和,劝说道。 林绛雪抬眼看着她,再次冷笑,“四妹妹不是也喜欢王爷吗?怎么病了一场,还能将说过的话吞回肚里不成?” “王爷乃人之之龙,倾慕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二姐姐这么介意,还是想想以后在顺亲王府该如何自处吧!” “你……” 对上以前的顾疏烟,林绛雪根本不怕,只要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姿态摆低点,那也是很好哄的。 可如今这个四妹妹,她却是一点也看不懂,时而淡然,时而计较,时而柔弱,时而冷漠。 根本看不懂她心中所想,亦瞧不出她要做什么? “二姐姐也是因为王爷昏迷不醒,而心情不好,骂你几句,你也就受着吧!”顾疏烟没有再理会林绛雪,看着顾春对她说道。 “奴婢知晓,二小姐无论怎么对奴婢都是应该的。”顾春很听话的点头说道,话语平凡,却带着无尽的委屈。 顾疏烟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王爷醒了我会派人去告诉你。” 顾春起身向外退去,林绛雪气不过,在她身后说道:“最好老死在那院子里。” 她对顾春的恨甚至超过对顾疏烟的,毕竟顾疏烟一直是个威胁,而顾春却是平白的捡了个便宜。 顾春没有回头,只扔下一句话,就将林绛雪气的差点又摔东西。 “奴婢生是王爷的人,死也是王爷的鬼。” 顾疏烟又叮嘱了下人们几句,便退了出来,毕竟陆铭是外姓男子,她不便久留。 出了院子没多久,就看到假山旁站着的顾春,遂移步而去。 “小姐。”见她走过来,顾春连忙下跪行礼,倒是比以前还规矩些。 顾疏烟双手交叠在前,握着锦帕的手微微抬了抬,道:“起来吧,如今已不同往日,以后见我点头即可。” “奴婢不敢。”顾疏烟虽然这么说,顾春却是不敢应的。 顾疏烟轻笑了一声,倒没有再劝,说道:“你在等我?” “王爷没有昏迷。”没想到,顾春上来就说了这么一句。 “恩?” 见顾疏烟兴致不高,顾春继续说道:“那日小姐帮我保住了性命,老爷和大小姐也同意让我入王府,可王爷虽未反对,却一直没有动静,奴婢不能在这里呆了,不然二小姐迟早会杀了我。” “今日奴婢听说王爷受伤,便想借这个机会去见一见王爷,无论结果好坏,总好过在这里提心掉胆的。” “你一直都很聪明。”顾疏烟有些帐然的说道。 顾春微微一愣,低着头说道:“以前是奴婢对不起小姐。” 顾疏烟摆了摆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前的事莫要再提。” “小姐说的是。” “你是怎么发现王爷没有昏迷的?”虽然定王这样说,但顾疏烟刚才也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端倪。 顾春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些许笑意,说道:“奴婢侍候小姐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顾疏烟诧异的看着她。 顾春点头,“不瞒小姐,奴婢以前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但就像小姐说的,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奴婢便也想过人上人的生活。” “你对我说这些,就不怕我把你这些话告诉姑父?”顾疏烟的表情淡淡的,眸光清透却带着不明的意蕴。 顾春一时间也有些忐忑,不过还是咬牙说道:“奴婢相信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呵呵,那你说说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假山后是一片鱼塘,秋日里鱼儿似乎没那么活泼,半天也未见一条鱼游过。顾疏烟蹲下身子搅动了下池水,凉意顺着手指传进心里。 让她有一种真实感。 “奴婢希望奴婢若有事,小姐能看在主仆情分上带回奴婢的尸体,葬于边城。” 扑通一声,顾疏烟跪在冰冷的青石面上,话语恳切带着悲凉,却让顾疏烟心神一动。 “你可想好了?” 顾春抬头,目光坚定,“奴婢知道这样做有些不自量力,但奴婢不后悔。” 顾疏烟沉吟片刻,才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答应你,若真有那一日,我会如你所愿。” 她知道,顾春这是要赔上身家性命,即入王府,不甘于人后,想为自己的未来争一争。 可寻常小官小吏们的后院,尚且有百般是非,更何况一座王府,那里必定是风云变幻,不知今夕何作秋? “谢谢小姐。” 望着顾疏烟远去的身影,顾春久久未语,跪在那里如一座石头,水中映着她妖小的身躯,她的心也随着枯叶落入池塘,一寸一寸变得冰冷。 顾疏烟回到院子里,王嬷嬷便迎了过来,道:“小姐,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您放心吧!” “看来是时候清理一下身边的人了。” 她不准备与他们斗,却也不想时刻接受死亡的考验。 晚饭时,前院便传来消息,顺亲王派人来接了顾春出府,光明正大的走了正门入长街,连人带轿被抬去了顺亲王府。 王嬷嬷一边帮顾疏烟布菜,一边嘀咕道:“顾春这丫头倒是好福气,没曾想有一天还能当上主子。” “嬷嬷觉得这是她的福气吗?”顾疏烟已将今个与顾春见面的情景说于王嬷嬷听了,没想嬷嬷倒还是这么想。 王嬷嬷笑吟吟的点头,“小姐,那是你看得透,且不说这些,就说那里的位置,有些人穷极一生都是在仰望,尽管知道无望,可三千佳丽又有几个看透的,无不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如今顾春那丫头虽说不是入宫,可于她来说已是天上人间了。” 顾疏烟轻笑一声,“嬷嬷说的是。” 她重来一世,自然看得透些,再加上知晓陆铭的作派才不觉得那是良配,然对于顾春而言,那已是穷极一生去追赶也到不了的岸。 闲话间已入了夜,淅淅的毛毛雨飘落下来,在月光下如一条条线,静谥而美丽。 云淡月清,无风的窗户开了又开,一股凉意冲斥在屋子里。 小桌旁,炭火正旺,壶中水已沸,沈星宇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少女一身素衫,坐在琴架旁,正在抚动琴弦,声音低沉且静谥,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她宽大的袖摆随着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柔、畅,指节柔软,如一只舞动的精灵跳跃在琴弦之上,偶尔偏头时,那柔顺的长发也随之倾斜,遮住了那娇小的身姿。 望着烛光下,浅笑从容的少女,那灵动的清眸,让沈星宇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一刻的她与往日不是一个人。 “你来了。” 声音缓缓而止,显然他来时已到了尾声。 回过神来,沈星宇轻笑道:“我只闻你喜骑马射箭,倒不知你还会弹琴作舞?” 024 容姑姑回府 白日里,顾疏烟差点被毒害,幸得沈星宇及时发现,才救了她一命,因那下毒的婢子自杀身亡,此事无极而终。 顾疏烟让王嬷嬷低调处理此事,她却留下了那个茶杯以及部分点心,沈星宇临走时要了些去。 如今当是有了答案。 顾疏烟起身,来到小桌前,邀他入座,亲自为他添了杯茶,才缓缓开口,“更深露重,劳烦王爷了。” 太多的客气,想来他也不喜,顾疏烟只是淡笑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这茶太烫,不好喝。”沈星宇饮了一口,表示不满。 顾疏烟看着烛光下他的模样,回道:“这里自然比不得王爷府上的东西好,外面天太冷,您就将就着喝些!” “那是十日醉,入药之人只需饮一次,十日之内必定毒发身亡。” 沈星宇直接将查到的结果告诉她,随后说道:“有没有觉得本公子是你的福星?” 顾疏烟先是一愣,随后轻笑道:“王爷说的是。” 回想数次见面,沈星宇已经救了她两次。 “你这么笨,怎么还总是有人想杀你?” 烛光下,他脸上的面具闪着诡异的光芒,顾疏烟忽然在想,他为什么要戴面具? 前世里她与他并无交集,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自然也不清楚他为何戴面具。 只是这般唐突的话,她还是没有直接问出来。 淡淡的摇头,顾疏烟再为他添了杯茶,道:“兴许是我前世里结下了仇家。” 沈星宇临走时,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会派人来保护她。 顾疏烟直接回绝,将定王气得几天不见人影,她倒乐得自在。 这段时间府上很忙,因着大小姐林若雪要嫁人了,而且嫁的还是当朝定王府的大公子,排场自然不能小。 说起嫁妆,自然就要找府里管事的人,然而自从大夫人故去,府上的事情便交给了纪姑姑,可纪姑姑本不是负责这一块的,当下也是一愁莫展。 熬得日夜颠倒,依然没有眉目,气得林则连上早朝都心不在焉。 原本林则是准备让纪姑姑跟着去顺亲王府提点顾春的,谁想那日发生了那样的事,顺亲王直接派人将顾春接了过去,并严令不用带任何丫环仆人,他府上多的是。 摆明了不乐意尚书府的人跟着。 纪姑姑这才留下来,暂理内院之事,太夫人也插手进来,虽然进展缓慢,倒也在进行着。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临近,双方已经交换了礼单,可尚书府的东西愣是准备不齐全,让林则大发雷霆。 “我养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花厅里跪了一地的内宅管事,最前面则是纪姑姑,闻言连忙说道:“老爷息怒,夫人在世时,所有的事情都是夫人在打理,奴婢们只需听命行事便可。” 林则一听,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吼道:“听命行事,你们都没有脑子吗?” “怪不得以前不得夫人喜欢,确都是些没脑子的奴才。” 他也是气急了,这还了得,诺大的尚书府找不出一个管事的来,坐在一旁的太夫人也是一脸的愁容,试探着问道:“则儿,不然让凤丫头几个人也出来帮忙吧!” “你是说凤姨娘?”凤姨娘是林若雪的生母,也是同林则一起长大的,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然而地位太低,能封为姨娘已经算好的了,如今让她出来主事,也算是太夫人对她另眼相看了。 林则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 他还没回应,就听外面一个乐呵呵的声音响起,连带着花厅里的管事们身子都抖了抖。 “奴婢只是出去了半个月,这府上就乱成这样吗?长女出嫁,竟要一个姨娘出来主事,太夫人年纪大了,老爷您也糊涂了吗?” 太夫人听到这个声音,也是满脸的怒容,却未开口。 出现在门外的是一个青年女子,一身锦衣外戴披风,掀开挡风的帽子,露出一张笑颜。 “容儿回来了。”相比其他人的害怕和厌恶,林则却是满脸的笑意,连带着数日来一直紧绷的神情都放松了下来。 顾容,生于顾家,夫人的贴身侍女,一生未嫁,与尚书夫人一同来到林府,主理府上大小事情,与其说以前的林府是由夫人亲自打理,不如说是容姑姑一手掌控。 然而夫人和林则都未曾说过她一句,可见其在林府的权力之大。 她狭长的单凤眼扫过花厅里的众人,脚步不紧不慢,最后才看向林则,微微欠了欠身,道:“奴婢参见老爷。” 复又转向高坐在那里的太夫人,薄薄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见过太夫人。” “哼……”太夫人扭过头,不去看她,这般作派让林则微微蹙眉,心道:他母亲果然不适合管理家宅,与一个下人置气,也算是独竖一帜了。 对此,容姑姑并不生气,缓缓站起来,褪下披风,身后早有丫环接过,侍候在侧。 “容儿,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若雪要出嫁了,这不,这帮奴才却什么也没打理好,呵呵……” 林则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没办法,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是娶了顾家的女儿,做的最错误的事,也是娶了顾家的女儿。 顺了官途,却逆了后宅,很难说清楚到底是对是错。 如今这事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容姑姑的目光落在纪姑姑等人的身上,挥了挥手道:“都起来说话。” “是。” 底下众管事虽然都已起身,却没有人敢抬头看她。 这般情景落在太夫人眼里,让她更加不满了,甚至背着容姑姑瞪了林则一眼。 林则也知道自己以前太纵容姑姑了,可那也是迫不得已啊! “夫人早就为几位小姐的嫁妆定了礼单,你们只需按照上面的备着就是,怎么如今倒闹得尚书府鸡飞狗跳,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听她训斥,管事们立刻说道:“是奴婢们不争气,事情一多难免有些乱。” “乱?”容姑姑冷笑一声,狭长的凤眼微眯,拉出一条美人线来,看着说话的管事道:“你是管哪一块的,说说怎么个乱法?” 被点明的管事立刻垂首说道:“回姑姑,奴婢是负责绣品的,那金线难得,府上的用完了,跑遍了整个上京却是没有拿得出来的,这可急坏了奴婢。” “嫁衣不是早就缝制完成了么?这是怎么回事?”说到最后,容姑姑的声音已然冷了下来,就连那微微眯起的眼睛也泛着寒光。 “回姑姑,那箱子也不知何时进了老鼠,愣是将嫁衣咬了一个破洞,奴婢们已经在赶了,就是胸前那幅花开富贵硬生生的缺了中间的芯。” 容姑姑知道那件嫁衣,胸前的那朵花绣得很漂亮,而最出彩的便是那黄色金线的花芯,没想到这里出了问题。 “伊蓝,去查查哪里有这种金线。”她扭头对跟着自己进来的丫环吩咐。 被叫做伊蓝的丫环立刻上前,道:“回姑姑,这金线本就名贵,是从边城顾家送来的,奴婢想四小姐那里应该还有些。” “哦?疏烟那里,我等会去走一趟。” “谢姑姑。”那管事听事情有了着落,也长出了一口气。 容姑姑的目光扫过来,道:“这次我替你平了这事,下次若再出事,你就卷铺盖走人。” “是,姑姑。” 听着容姑姑一件件的将事情理顺、解决掉,林则只觉得外面并不明媚的阳光也亮了起来,待容姑姑将事情处理完,已过了饭点。 打发了那些管事,林则立刻让人端饭菜上来,“容儿一路辛苦了,先用些饭菜休息一下。” 太夫人早已离开,只剩下容姑姑和林则,她脸上的笑意一收,微眯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林则,忽然问道:“老爷,夫人,是怎么去的?” 顾疏烟这几日不闲也不忙,林绛雪没有再找她的麻烦,下毒要她之人也没有眉目,小渔和王嬷嬷侍候在侧,日子过得倒还合心意。 突然听闻容姑姑回府,她几乎是有些急切的起身,要去见她。 却被王嬷嬷拦住,说容姑姑在前院处理事情,已经留了话稍后会来,于是顾疏烟便一直在等。 饭菜热了放凉,凉了又蒸热,一直到夜幕降临,才见到她想见的人。 容姑姑已经换了衣衫,挑着夜灯出现在她屋里,见面就拜了下来,“小姐。” 大夫人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虽然出身将门,可生性温婉,很多事与生性叛逆的顾疏烟根本说不到一起,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容姑姑暗地里支持她。 对顾疏烟来说,在林府的这八年,是她最单纯也是最快乐的日子,也是留下回忆最多的地方。 “容姑姑。”一声轻唤,她连忙扶她起身,眼泪就这么自然的流了出来。 见到王嬷嬷时硬忍着,见到小渔时红了眼眶,在见到容姑姑后,终是没忍住。 热泪滑过她的脸颊,让她想起,前世的自己为了嫁给顺亲王陆铭,不听劝说,和姑姑几乎反目,而她最后竟为了救顾氏一门,独自跑到顺亲王府外,声称那封信是自己放的,不关顾家的事。 那么牵强的理由,只是想让她少些自责。 她如今还记得,姑姑承认自己私通外敌后,被陆铭下令剥去衣裳,游街三日,后又暴尸七天的下场。 “姑姑……” 025 泪有尽,情无终 泪有尽时,情无终。 容姑姑一生未嫁,最后却光着身子被游街,于她来说,不,于这个世上所有的女子来说,都是不能承受之重,唯一死而终。 然而她却坚持到最后一刻,只为等她去看她一眼,说最后一句嘱咐。 暗夜无光,她偷偷溜出王府去看她时,她只告诉她三个字,便气绝身亡了。 活下去! 为了这三个字,她多番忍让,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身故,更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那一刻,她所有的坚持都化做仇恨。 可再多的仇恨都不敌她的悔意来得深刻,让她肝肠寸断。 整日整夜的折磨让她无法入睡,梦,不知去处,醒,不懂归路,此刻能再见,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容姑姑将她拥入怀里,拍着她的背哄道:“乖,我们家小姐长大了,不哭哦。” 见她的抽泣声小了些,便将她的身子推开,伸手抹去她的眼泪,自己也是泪盈眼眶,说道:“再哭下去就要变成大花猫了,看嬷嬷都在笑你呢!” 容姑姑以为顾疏烟是因为夫人的故去伤心,顾疏烟也没解释,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小渔递来的帕子,边擦拭眼角,边娇声道:“姑姑。” 王嬷嬷在旁感叹,“看来小姐还是同容儿亲,小姐看到奴婢可没这么激动。” “嬷嬷……” 请了容姑姑与王嬷嬷坐下,小渔立刻跑出去拿吃的,三人脸上的笑意一收,容姑姑当先开口,问道:“夫人去时小姐在府上,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段时间,王嬷嬷去了边城,比容姑姑还早出发,府里就剩下顾疏烟,所以容姑姑只能问她。 王嬷嬷微微一愣,道:“容儿可是发现了什么?” 她归来时,夫人已经下葬,只闻夫人是受了风寒不治身亡的,也没多想,如今听容姑姑说,当下便蹙起了眉头,看向顾疏烟。 顾疏烟摇头,“那几日我也生了病,等我醒来时姑姑已经下葬。” 前世的她那时也是生了一场病,只不过是姑姑去世后才病倒的,可今生,姑姑去世时她便人事不省,直到几天后才醒来。 似乎今生的路有些偏差,这让她心中一惊。 她想报仇,凭的也不过是前世的经历和对众人的了解,若是故事不再重演,那她又如何报得了仇,又如何守护得了家人。 这个想法让她心口一疼,她连忙伸手捂住胸口,这一举动惊了王嬷嬷和容姑姑。 “怎么了?” 王嬷嬷到底有经验,当下便扶着顾疏烟在床上躺下来,倒了热水来喂她喝,边对容姑姑解释,道:“自从夫人故去,小姐便患上了心口疼这毛病。” 顾疏烟缓过神来,有些虚弱的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姑姑不必担心。” “死不了人的都不是大事。”容姑姑依如既往的彪悍,刚想再训斥几句,可看到顾疏烟惨白的脸色,只好将到嘴的话收了回去。 “小姐先好好休息,奴婢明日再来看你。” 让王嬷嬷去送容姑姑,顾疏烟躺在床上,忽然平静下来,无论今生变成什么样,她终是知道的比别人多,只要小心经营,总会有办法的。 “又不舒服了?笨蛋。” 几天不见的声音突然出现,顾疏烟微抬眼皮便看到沈星宇站在床前。 看不清他的神色,就着烛光却只看到他隐在暗处的身影。 “我没事,王爷怎么来了?”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试了几次却没成行。 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叹,沈星宇从暗处走了过来,很自然的扶她起来,让她靠在枕头上,这才说道:“我不来看你,恐怕过几日你就把我忘了吧!” 顾疏烟摇头,“王爷这是说的哪的话?” 她有那么健忘吗? “那个容姑姑对你很重要吗?” 顾疏烟不知他是何意,不过还是重重的点头,“是的,很重要。” 沈星宇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我不想哥哥娶林若雪,你能帮我吗?” 顾疏烟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为什么?” “本王不喜欢她。” 看着这张漂亮的不像话的面具,顾疏烟很想说,又不是让你娶,你哥娶妻还要你喜欢不成? 见顾疏烟没说话,沈星宇看着她,冷哼道:“我还救过你的命,只是让你帮个忙,就不乐意了。” “……”所以王爷,您这是携恩邀报吗? 顾疏烟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说道:“这是皇家的旨意,谁敢违逆。” “哼,没用的丫头。” 沈星宇也没多呆,说道:“至今还没找到想杀你的人,你最近小心点,过几日我送你几个过来保护你。” 顾疏烟再度无语,王爷,我们没关系好吗? “谢王爷,臣女不敢劳烦您。”该客气的时候还得客气,该拒绝的时候一定要明着拒绝。 显然顾疏烟还没学会和定王说话的方式,王爷以为她在客套,便挥了挥手离开了,根本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容姑姑回到自己的院子,刚准备睡下,忽然窗口有异动,她连忙披了件衣裳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向外望去,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几处夜灯摇曳着风姿,忽明忽暗。 她疑惑的瞧了几眼,刚准备关上窗户,忽然撇见窗口有一个字条,她眸光一沉,连忙拿进来立刻关上窗户。 摊开字条,上面只有五个字。 “小心林若雪。” 容姑姑啪的一下合上手掌,阴沉着脸,过了片刻便上前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这个夜注定不寻常,几人愁来几人忧。 林若雪院中,烛光依旧明亮,绮凡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劝道:“小姐莫要着急,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我们自己莫要失了分寸。” 不同于以往的沉着冷静,林若雪脸色阴沉似水,冷声说道:“竟然让容姑姑平安回到了府里,娘亲再也没有机会了。” 自从那次之后,她便想着让凤姨娘上位,她以后嫁去定王府,自己的娘亲也好有个着落,否则在这个府里,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毕竟父亲年纪也不大,若是再娶一个正房夫人生个一儿半女的,那她娘以后的日子几乎不用想就知道结果。 经绮凡提起,她这才想起,眼下还有一个麻烦要解决,容姑姑作为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如果她在,那几乎不用去想。 这府上任何一个姨娘都没有机会。 绮凡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平静下来,美眸中露出笑意,“小姐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唯今之计要先按兵不动,不能让她发现路上是我们下的手。” 林若雪心中一惊,抬头说道:“以她的性格不可能不查,万一……” “没有万一。”绮凡打断她的话,语气无比坚定的说道:“小姐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近日你就安心的待嫁,剩下的事情奴婢会处理。” 不给她太多的时间考虑,绮凡便扶她上床歇息。 竹林深深,秋风袭袭,有两道身影出现在月光下,一站一跪。 “这几件事情你都没办好,主子很不满意。”黑衣人负手而立,虽是陈述,却带了些质问的语气。 跪着那人立刻回道:“请主子放心,明日太夫人会带着四位小姐去寺里还愿,奴婢会再找机会下手的。” “哦?这倒是一个消息。”来人想了想吩咐道:“这次你不要再自作主张,此事我回禀了主子看她如何安排,到时候会通知你。” “是。” “记住,莫要自作聪明,否则再出事谁也救不了你。” 风起竹叶沙沙而落,林子里那跪着的身影渐渐站了起来,月光打在他的背影上,只觉得一片孤凉。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府里众人便忙活了起来,丫环婆子们穿梭在各处院落。 阳光初现的那一刻,尚书府门前便多了几辆马车,陆续离开,朝着城外驶去。 顾疏烟走出来时,原地只留下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门外不远处,马儿有些无精打采的踢着蹄子,似乎很无聊。 她这次出门只带了小渔一人,车夫见她过来连忙掀开帘子请她入内。 马车里,小渔小声说道:“小姐,太夫人她们都离开多时了,我们还能追上吗?” 顾疏烟轻笑,“追她们做什么,车夫又不是不识路。” 两人百无聊赖的闲聊着,忽然马儿似乎受到惊吓,长嘶了一声猛然停下,将两人颠得差点摔向前去。 小渔吓得连忙看向顾疏烟,道:“小姐,你没事吧?” 顾疏烟摇了摇头,小渔立刻掀开帘子走了出去,问道:“怎么回事,连个马车都不会赶了吗?” 听到这小丫头的话,顾疏烟感叹,这丫头跟在王嬷嬷身边,嘴皮子倒是厉害了许多。 “救命啊……” 不等她多想,外面就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声。 接着就听小渔跳下马车的声音,她掀开马车的窗帘,只隐约见到小渔的半个身子,似乎在与人说着话,却看不真切。 她的身份不好下马车,只能等在那里,不多时小渔就掀开珠帘上了来,道:“小姐,咱们撞了一个姑娘,也不知是谁家的,一直喊救命,人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026 香萦 大路朝天一般都各走一边,像这种明显是撞上来的人,顾疏烟是不想理会的,然而外面的一个声音却让她放下了这种念头。 让小渔将人带上马车,车厢里也算宽敞,坐三个人倒不挤,小渔中间,将女子挡在最前面,疑惑的看着自家小姐。 顾疏烟递了块帕子过去,道:“你唤香萦是吧?” 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有些怯怯的接过帕子,低着头擦脸上的灰尘,小声回道:“是的。” “我要去寺里上香,你若无处可去就先随我一道,回来再作打算可好?” 香萦见顾疏烟没有问她,心中微安,抬头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欣喜的猛点头,“谢谢小姐收留。” 一路无话,到青光寺时已是晌午,深秋里枯叶纷飞,随风舞动,小渔扶着顾疏烟下了马车,车夫便赶着车去了后山。 “小姐,咱们快进去吧!” 望着这熟悉的地方,顾疏烟怔在原地,那一年她与陆铭就是在此地结下良缘,互送了定情之物。 收回眼神,向着台阶向上走去。 早有僧人等在那里帮她们引路,一路向着厢房走去。 每每来这青光寺,她们都要住上几日的,这次也不例外,进了房间,褪下斗篷,顾疏烟歇息了一会,让小渔出去要些饭菜与香萦在屋子里吃。 不多时,小渔就满脸不悦的走了进来,顾疏烟让她不要与旁人计较,仔细气坏了身子,小渔却说道:“小姐,奴婢刚才听说了一件事……” 说到这里,她看向旁边的香萦,香萦立刻起身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顾疏烟也没拦着,待香萦出去后,小渔才继续说道:“小姐,顺亲王也在这里。” 顾疏烟思虑片刻,道:“我知道了。”看来有些事是注定的,以为改了前尘往事,定然不会再相同。 却不想,陆铭依旧出现在了这里。 用过饭,尚书府众女去了大堂见了佛,每人又添了些香油钱,颂经抄碌又是好半天,待完全做完这些已是华灯初上。 众人各自回到自己住的厢房,小渔帮顾疏烟铺好了被子,又将香索安置在旁边的榻上,这才扭头对顾疏烟说道:“小姐,奴婢出去打些热水来。” “去吧!”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香萦和顾疏烟两女,半天无话,顾疏烟持卷烛光下,神情淡淡的。 香萦神情纠结了半天,最终像下了决心一般,莲步款款,扑通一下跪倒在顾疏烟的面前,一个响头就磕在了地上。 “请顾小姐救我。” 虽然她白天里一直没出去,但是弄明白顾疏烟的身份还是很简单的。 “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就是,快起来。”顾疏烟放下书卷,伸手去扶她。 谁想香萦却往旁边一躲,却依旧跪在地上,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小姐,您今日救了我,香萦本应感恩戴德,不该再有其他念头,可,可哥哥们如今生死不知,香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请小姐帮我。” 说到这里,她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顾疏烟连忙起身扶她,这时小渔刚好端了水盆进来,见此便上前扶她起来,道:“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哭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小姐欺负你了呢!” 小渔虽说嘴上是数落,却还是拿出帕子帮她擦眼泪。 顾疏烟已坐回主位上,点了点头,道:“坐下慢慢说。” 香萦收了收眼泪,这才缓缓说来。 她家是城外刘家庄的,只因有个大官无意中看上了她,想得了去做妾,父母自然不同意,更何况他们那里的闺女从不外嫁,几乎都在方圆几里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她已定下亲事,只待年底就成亲。 他们家一拒绝,这可了不得,当下就得罪了那作保的官员,一家人被抓进了大牢,父母被活活打死,她宁死不从,那大官一气之下就要将她卖去霓红院。 赶巧,出门学艺的哥哥归来,听闻此事直接打上了官员的府邸,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失手被擒。 本来他们一家已经没救了,怎料那大人看上了他哥哥的武艺,想让他留下来保护他,许诺他若答应就放香萦回去嫁人。 香萦的哥哥也是一个心思活络之人,故作硬汉被打得全身是伤,可也更加激起那官员的心思,最后更是许下诸多好处,香萦的哥哥直到奄奄一息这才勉强答应。 两日后,香萦被放出来,她哥哥送了她一程,让她不要回庄子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兄妹俩也是满心的无奈。 有仇不能报,有冤无处诉。 尽管他们已经想到这些,但香萦的住处还是被找到,幸好她那时去集市刚巧不在,尽管那样还是被追了上来。 白天里,若不是碰到顾疏烟,她肯定会被抓走。 “哥哥肯定出事了……”香萦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先别担心,你知道那大官是什么职位,名唤什么吗?”顾疏烟劝着,心中则是另有他想。 香萦摇头,“上京都是宽门高院的,都差不多,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住在哪里。” 随后她报了一个城外的地方,顾疏烟让小渔明日派人去找容姑姑,让她去查一查。 小渔应下,香萦连忙又要磕头。 “时辰不早了,你这几日怕是也受了惊吓,早点歇着吧!”顾疏烟吩咐了一声,小渔便请她过去休息。 主仆两人则漫步在院子里,寺庙里的景致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是顾疏烟知道小渔有话要说,便带她出来。 “小姐,那香萦姑娘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您怎么就留她下来了?” 比起前些日子,小渔的胆子大了很多,再加上王嬷嬷调教,如今这大丫环做的倒是有模有样,说话也带着几分底气。 顾疏烟轻笑了一声,道:“放心,我认识她。” 在她听到香萦的名字时,就起了疑心,再见到她的人,已经确定这姑娘就是以后顺亲王陆铭的平民庶妃,在上辈子这对的伉俪情深也不知传下多少佳话。 她和她,一个是正妃,一个是庶妃,关系自然不会好。 只是没想到,以前的她是这样一个人。 小渔虽然疑惑,却没有多问,只是想到今天听到的闲话,道:“小姐,咱们明日便回吧!” “不急,祖母每次来这里都会呆上几日,这次又因为大姐姐的婚事才来,我怎么能先走?”顾疏烟摇了摇头,道:“岂不是让人说了闲话。” 话虽如此,可小渔记得王嬷嬷的叮嘱,还是尽责的说道:“小姐,那顺亲王也在这里,嬷嬷说,小姐还是与他少见面为好。” 显然,王嬷嬷对于以前自家小姐对顺亲王的心思,也是极其担忧的。 “原来本王这么不讨王嬷嬷欢喜啊!”一声轻笑,带着自嘲的陆铭出现在不远处。 显然她们刚才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顾疏烟连忙带着小渔就拜了下来,“参见王爷。” 都说月下看人,越看越美,此刻的顾疏烟那羸弱的身姿配上那温婉的作派就让他越发肯定,以前林绛雪是故意将这位四小姐说得很差劲。 以至于他从一开始就没注意看过她。 “都在外面就不必多礼了,起来吧!”陆铭向前走去,说着话就虚扶了一把。 顾疏烟顺势起身,缓缓抬头看去,“谢王爷。” 陆铭的长相是那种一看就是正人君子的模样,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从不轻浮,又处处为他人着想。 或许正是这样,在上一世她才会对他着迷,以至于…… 想到这里,她微微垂眸,退了一步,道:“夜深了,王爷也早些歇息,臣女先行告退!”说罢不待他回应,便领着小渔缓步离去。 陆铭站在原地,怔怔出神,过了半晌才露出一声轻笑,转身向外走去。 经过昨夜的月下相遇,小渔很纠结的在心中想着,要如何才能劝自家小姐早点回去时,天边渐渐的飘起了细雨。 这样一来,她那还未说出口的想法就被扼杀在摇篮中了,见顾疏烟起身,才闷闷不乐的说道:“小姐,外面下雨了。” 顾疏烟一愣,将手放进铜盆中净手,一边说道:“好了,你家小姐再怎么样也不会去与人作妾,你就放心吧!” 小渔真诚的关心,让她难得的有心情同她解释。 果然小渔听罢便露出笑颜,顾疏烟又吩咐她先找人去办香萦的事,小渔应下出了厢房。 香萦早已起身,见顾疏烟自己梳头便上前小声说道:“小姐,我会梳头。” 看着镜中的女子,顾疏烟微微一笑,将梳子递了过去。 “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发式?” 她熟练的动作和自信的话语,让顾疏烟觉得很奇怪,“你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若只是平常百姓家的丫头,香萦当不会这些才是,心中的疑惑渐渐放大。 香萦一愣,有些害羞的回道:“平日就帮母亲做些家务活,有时会跟着姑母去大户人家做些针线活。” 顾疏烟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很常见,一些有钱人家不愿请专门的绣娘,嫌费银子,便挑固定的日子请些外头手艺好的婆子丫头来做这些事,一来花费不大,二来也能顺便看看有什么有用之才。 如此倒是两全其美,渐渐的便成了一股风气,就连城外偏远的庄子都有人来上京做事,有的为出人涂地,有的为挣些小钱贴补家用,倒都不容易。 顾疏烟看了香萦一眼,道:“你就是那时被那老爷看上的吧!” 027 出事 由于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小渔一直心心念念的离开倒是不能成行了。 淅淅沥沥的雨丝虽不大,却有一股潮湿的水气冲斥在空气里,让人无端的感到烦燥不安。 小渔觉得这天气越发的冷了,便去外面要了火盆进来,一室三个女子围在一起烤起火来,不一会儿,林绛雪敲开了屋子的门,身后油纸伞划出一圈水渍,显然雨势有些大了。 顾疏烟让小渔请了她进屋,道:“下雨天路滑,二姐姐怎么过来了?” 她与林绛雪住的地方虽不远,却也不近,而且去哪里也不顺路,这林绛雪可是特意来找她的。 “我在屋里闷得慌,想来找妹妹说说话,四妹妹这是不欢迎我吗?” 顾疏烟起身请她坐下,笑着说道:“二姐姐说的哪里话,只是平日里二姐姐素和大姐姐走得近,今个怎会想起妹妹?” 她们的关系本就不近,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顾疏烟自然也不会故作亲切。 林绛雪也不在意,说道:“你没听说季夫人在这里吗?” “太子侧妃?”顾疏烟疑惑的问道。 “我去找大姐姐,大姐姐没在屋里,想必是去找她了。”林绛雪撇嘴。 林绛雪素来看不起林若雪,两人并不对付,顾疏烟是知道的,只是没听说林若雪和太子侧妃熟识,看来上一世的她将心思都放在了陆铭的身上,这里面还有很多事她不知道呢! “大姐姐与季夫人认识?妹妹怎么没听说过?”顾疏烟一边为她添茶,一边状若无意的问道。 “她们以前关系极好,只是不怎么往来罢了。”显然林绛雪不想多说,说到这里便冷哼了一声,似乎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默默的将这一层关系记下,顾疏烟淡淡的哦了一下,道:“妹妹听说顺亲王也在这里,二姐姐怎么不去看看。” “王爷啊,说是去见个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人要他去见的。” 林绛雪显然对此很不满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疏烟神思一动,蹙眉想了一会,道:“会不会是太子殿下?” 太子侧妃在这里,能让陆铭去见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吧! 林绛雪一愣,道:“算了,也不关我们的事。” 时辰晚些,顾疏烟见林绛雪还不离开,便提出和大家一起去用饭,林绛雪想都没想就一口应下。 两人出了厢房,小渔在身后为顾疏烟撑伞,顾疏烟却接过她手中的伞,道:“你昨夜没怎么休息,就不必去了,我待会就回来。” 小渔眨了眨眼,低头称是,进了屋子便赶紧打开柜子,香萦整个人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从里面爬出来。 说是去与大家一起用饭,但走了一圈却没找到几人,无奈之下这顿饭便只有林绛雪和顾疏烟一起吃。 吃过饭,顾疏烟发觉自己有些困,林绛雪关切的问她怎么了,她摇了摇头说没事,兴许是乏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林绛雪立刻吩咐旁边的丫环,道:“还不快领四小姐下去休息。” 西厢房里,正如顾疏烟所猜的那样,太子也到了,正在与陆铭对饮,“没想到皇弟竟也来了这里,这是不放心弟妹吗?” 陆铭苦笑,将手中的酒杯举起敬了太子一杯,道:“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弟不过是来为父皇母后祈福,刚巧碰上尚书府的夫人小姐们罢了。” “呵呵……”太子轻笑,将酒水一饮而尽,道:“不过说起来,皇弟也是好福气,弟妹可是有上京第一美女之称啊!” “那都是旁人乱语的,天下谁人不知太子妃端庄贤惠,季夫人更是艳冠群芳,哪是绛雪一个小丫头能比的。” 虽是自谦,但陆铭的态度却是让太子很满意,大手一挥又让人上了一瓶酒,陆铭一愣,道:“殿下,这是?” 这是一个小瓶装的,看起来没多少,想来更加珍贵。 太子示意侍者打开,道:“来品一品,这可是好东西。” 说着就亲自为陆铭倒了一小酌,陆铭连忙起身接着,不一会儿就感觉身体像被火烧了一般,全身发烫。 感觉不适,他连忙起身告退。 太子使了个眼色,旁边一个小侍便上前道:“王爷,奴才送您回去吧!” 陆铭再次行了个礼,这才跟着小侍向外走去。 屋子里,太子站起身,自语道:听说那顾小姐对你有意,本宫这么做也算是成全你吧! 热,恍惚间顾疏烟就感觉整个人似被投到火里,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随意的踢落被子,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她刚感觉舒服些,突然身上有一重物压了下来,她伸手去推,却被制住。 有一双手在身上游走,她的身子越发的热了,吱嘤了一声‘小渔’,随后就感觉那双手微微一顿。 ‘刺啦’一声,有布料被撕碎的声音传来,顾疏烟感觉身上一凉,强撑着想睡意向上看去。 朦胧间,似有一道影子在她面前晃荡,待她想睁开眼睛细细去瞧时,突然眼前就失去了目标,她再也忍不住睡意,甜甜的睡了过去。 沈星宇望着眼前的少女,全身上下只剩下最后一块布料遮着,细细的肌肤上有滴滴汗珠浮着,泛着淡淡的粉意。 她蜷缩着身子,单薄的身姿却凹凸有致,沈星宇偏过头没敢再多看一眼。 随手拉过旁边被她踢开的锦被,替她掖好被角,这才从床边站起来,向地上望去。 一个做和尚打扮的僧人频频摇头,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刚才被沈星宇一巴掌扇倒在地,连带着点了哑穴,身不能动,声不能出,想说话沈星宇却没给他机会。 伸手一提,拎着他的衣服便带着他出了窗户,走出去一些才回身说道:“你留在这里照看她。” 雪落从暗处走出来,低头称是,想着刚才他们看到的一幕,他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顾小姐竟然差点让人陷害了去,若不是刚巧被他们看到,怕是要出大事了。 同时也为那假冒的僧人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想到刚才小主子看他时,眼里冒出来的杀气,雪落蹙了蹙眉,最终却只是无奈的摇头。 顾疏烟是被一阵哭泣声吵醒的,睁开眼睛瞧去,就看到小渔正暗自垂泪,也不知是被谁给欺负了。 “别哭了。” 说着话,她便要起身,谁知刚一动身子,手腕便如脱力般软了下来,又折了一下,骨头轻响了一声疼得她额头直冒冷汗。 “小姐,你醒了。”小渔连忙抹掉泪珠,上前扶她躺好。 顾疏烟摇了摇手腕,道:“扶我起来。” 小渔虽不愿却还是听话的将她扶起靠在床头,脸上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我们这是在哪?”环顾四周,这根本就不是她住的地方。 忽然,她的眼前闪过熟睡前那一幕,只是瞬间便全身发冷,她与林绛雪吃完罢感觉身体不适,便由着一个僧人带来休息。 之后,她醒过来时眼前似乎有一个人,而她…… 小渔也发现她神情不对,当下便说道:“回小姐,这是禅院的客房,您怎么会在这里睡着?” 顾疏烟忍着心中那不好的想法,问道:“你来时可曾见过什么人?” 她决不会记错,那个人…… 小渔摇了摇头,疑惑的说道:“奴婢来时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叫您也叫不醒,奴婢差点就准备去找大夫了。” “傻丫头,我没事,先离开这里再说。” 林绛雪…… 无论那个人是谁,肯定是林绛雪搞的鬼,没想到她一次不成竟敢再次对她下手,当真是当她好欺负吗? 不过账还得慢慢算,如今之计,要先离开这里,不然还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动静。 她坚持要起身,小渔也无法只好依着她,帮她穿好衣裳,向外走去。 雨依旧在下,似乎没完没了般,顾疏烟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小渔则撑开一把油纸伞,替她打上。 路上,顾疏烟问起她是怎么找到她的。 原来,顾疏烟同林绛雪没走多久,林若雪便差人来唤小渔,让她过去拿些茶点果子,给她家小姐打发时间。 却没想,小渔在那里一等便是一个时辰,林若雪和太夫人才从佛堂礼佛完毕,赏了她东西便没再拦着她。 回了屋子,却没瞧见顾疏烟回来,也没和香萦说话又出去找顾疏烟。 林绛雪那边说,吃了晌午饭顾疏烟便离开了,小渔也没多想,走了几个园子山坡,都没找见她家小姐,这才慌了神。 正焦急着想,要不就去禀了太夫人找人算了,就碰到一个小沙弥,告诉她这个地方。 “小姐,您没事吧?” 说到这里,小渔脑子也转了几圈,当下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小姐,关切的问她。 “好了,不过是睡了一觉,能有什么事?”顾疏烟毫不在意的说着,可衣袖里那紧握的双手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不多时,她们便回了厢房,小渔推开门让顾疏烟先进去。 顾疏烟还要想今日的事情,谁知刚抬脚进来,香萦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的无助,“小姐,我该怎么办?” 028 回绝 顾疏烟离开时,香萦还好好的,怎么的这会又哭上来了。 她强自压下心中那让人烦忧的事,问道:“怎么了?地上凉先起来说话。” 说着就去扶她,谁想刚一碰到她的手,就感觉一阵凉意渗进骨头般,冰冷彻骨,她眸光一沉,道:“你……” 只说了一个字,滴水檐下便过来了一个小侍女,在外面喊道:“四小姐,太夫人请您去一趟大殿。” 顾疏烟收回僵着的手,示意香萦先躲起来,这才开门,见这个梳着两条小角辫的丫环的确是太夫人身边侍候的人,便点了点头,道:“你先回了老夫人,我马上就过去。” “四小姐,太夫人说了,让您立刻过去。”那丫环虽低着头,却坚持的等在那里。 顾疏烟蹙了蹙眉,开了门便向外走去,小渔刚收了伞过来,从拐角处过来,“小姐。” “你呆在这儿,我去一趟前殿。” 这时,天色已有些发暗,青石铺成的小路上,偶尔有枯叶随风落下,混着雨水浸泡在水滩里,或者紧贴着土地,淡淡的泥土气息涌入鼻间,让人精神了许多。 顾疏烟莲步款款,来到大殿时,整个大殿已点上了烛火。 与外面的黑暗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掀了避雨的斗篷,立刻就有服侍的小丫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而让人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僧人陪在一侧。 进了内殿,顾疏烟向前望去却是一愣。 入眼的除了尚书府的几个女眷,还有一名华服女子,年约十八,长得是娇小玲珑,那双单凤眼转动间风情十足,正浅笑着看向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竟然是太子,而最让人不解的是,在太子的下首,顺亲王陆铭亦坐在那里。 “四妹妹来了,快些进来。”还是林若雪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她。 顾疏烟垂眸走了进来,先是对太夫人见礼,太夫人立刻拉着她介绍,道:“这位是太子殿下。” 顾疏烟轻移莲步,款款下拜,“臣女顾疏烟拜见太子殿下。”随后又看向华服女子,“季夫人。” 太子没有吭声,倒是太子庶妃季夫人很热情,咯咯一笑,道:“起身吧!” 随后眸光一转,好奇的看着她,“你就是永宁公主的女儿,顾疏烟。” “臣女正是。”顾疏烟垂眸回话,耳边有淡淡的轻哼声,来自头顶正前方,那是太子。 她的母亲是皇室的公主,当初嫁给父亲做续弦,让皇家很没面子,很多人对此事都不满意。 只是没想到,这太子殿下的不满却是如此明显。 季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并没有收声,而是继续说道:“听说你箭术了得,就连父皇都曾夸赞过,改明得了空,也让咱们见识见识怎么样?” 顾疏烟重新拜了下来,认真的行了一礼,道:“那时疏烟还小,输了又爱胡闹,是圣上给疏烟留了面子才说了几句赞语,哄疏烟玩的,夫人就别看疏烟的笑话了。” “哦?” 太夫人连忙扯开话题,对着顾疏烟说道:“还不去拜见王爷,虽说是你未来的二姐夫,却不可这么没礼貌。” “祖母教训的是。”顾疏烟自然知道太夫人在帮她解围,只是那季夫人与她素不相识,这般寻根问底的却是为何? 顾疏烟对着陆铭曲膝,行了一礼,却只换来一声轻嗯。 “嗯。” 顾疏烟抬头,感觉有些奇怪,谁想陆铭竟然在躲她的眼神,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过给她几个胆子,她也没资格去质问一个王爷。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里还不只三个,虽然顾疏烟不怎么开口,可苗头却还是烧到了她这里。 “我看顾小姐行事乖巧又沉稳,多大年岁了?” 这不,说着又绕到了这里。 顾疏烟回了话,太夫人则满脸的喜气,道:“过了这个年,就十四了。” “那也不小了。”季夫人掩嘴偷笑,“可许了人家?” 这一问却让几人一愣,依旧是太夫人回话,“臣妇与大人商议了一下,正准备年后瞧一门好的亲事,再同四丫头说呢!” 言下之意,没有婚约在说,也准备找了。 果然,季夫人听罢,将目光投向顾疏烟,若有若无的瞧了一眼太子,说道:“我看妹妹长得俊俏又乖巧,不若同姐姐作个伴得了,说起来咱们俩还带些亲呢!” 说着她就咯咯直笑。 她说得很随意,却将听的人惊得不轻,一个个神色大变,这是要给太子纳妾? 太夫人将目光投向太子,见他神色平淡,并没有什么表示,也不知是喜还是不喜,一时间心中无底。 若将顾疏烟嫁到太子府,那林家可就圆满了,可想想又不甘心,如今的太子,正妃和庶妃早已有人,就剩一个侧妃,却是比季夫人还高的品级。 季夫人如何会让顾疏烟爬到她头上去,来日就算太子登上大宝,她也就最多封妃。 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只是这一转眼的时间,太夫人就想到了许多,只是没等她说什么,就有人提出反对了。 陆铭清朗的声音传来,“若说亲近,四妹妹和绛雪岂不是更亲。” 他这话一出口,太子倒是面色平静,季夫人脸上却不怎么好看了。 而其他人也是愣在当场,直到这时,顾疏烟才抬步上前,拜了一拜,道:“谢夫人抬爱,疏烟年岁还小,以前也不懂事,规矩没学多少,怕是侍候不好殿下和众位夫人,疏烟还是想同祖母再学几年规矩。” “再者说,今日乃是替大姐姐祈福,二姐姐也未嫁,三姐姐也在我之上,哪有姐姐未嫁,妹妹着急的道理?” 她最后这句话看似玩笑,却将众人的心思堵了回去,尚书府三位小姐都比她年长一些,如今大小姐是要出嫁了,二小姐虽有婚约却无成亲,三小姐更是待字闺中未曾婚配,哪能先谈她的事。 就这样她既拒绝了太子的招揽,又错了顺亲王的意。 在场的几人没有再提此事,此时雨渐渐停了,外面的小厮进来禀告天色已晚。 当下太子开口,让众人散去。 太夫人等送走了太子、季夫人和陆铭后,让顾疏烟先去休息,拉着林若雪和林绛雪便回了她住的地方。 一进门,便问道:“你们说,这季夫人今日所言是何意思?” “莫不是太子殿下当真要纳了你四妹妹?” 虽说太夫人不喜顾疏烟,却也未曾将她当作外人,从称呼上就可看出一二。 林若雪看了林绛雪一眼,道:“也说不定,夫人提议时,太子殿下并未反对,这只有两个意思。” “哪两个意思?” “祖母莫急,孙儿这就说来,第一个可能,此事是由太子殿下提起,他与四妹妹先前就认识,当然这个不太可能。” “第二个可能就是,殿下知道此事不可能成,便懒得阻止。” 不得不说,林若雪绝顶聪明,事情的真相还真是她猜的这样。 太子设计了那么一出,自然知道陆铭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顾疏烟跟了其他人,所以季夫人提议时,并不需要他说什么。 “这样啊。”太夫人坐了下来,过了半晌才说道:“如此说来,太子那边就没什么好想的。可是今日王爷怎会突然说起这种话?” 她说时是看向林绛雪的,“你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 不外乎太夫人如此想,林绛雪的脾气是众所周知的,再加上她不能容人的性格,就连林若雪也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谁想,林绛雪只是平静的说道:“祖母说的哪的话,孙儿怎么能和王爷吵架,我们今个还在一起闲话来着。” “那王爷这话里的意思,你听不出来?”太夫人一愣,百思不得其解的说了一句。 林绛雪回道:“王爷是何等的身份,娶几个妻纳几个妾,岂是我一个未过门的妃子能左右得了的。” 这话看似自嘲,可林若雪却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心中一动,却没有说什么。 林绛雪说完就言称身子有些乏了,起身告退。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太夫人和林若雪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急匆匆的回到暂住的地方,林绛雪一进门便问小怜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小怜连忙回道:“小姐,那人不见了。” “什么意思?”刚才在那边淡定从容的林绛雪,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柳眉一挑,杏眼微瞪,瞧了过去。 小怜吓得直直的跪在地上,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她们定好计划,将那人扮成僧人,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小怜也是看着那人进去的,可她左等右等愣是没等到那人出来。 直到小渔出现,带走了顾疏烟,她进去一看屋里什么人都没有,心中一惊,便过来回话,又刚巧林绛雪去了大殿没在屋里,所以直到这时才知道此事。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小怜跪在那里,一股股凉意顺着膝盖骨往心口里钻,她却不敢吭一声。 半晌,林绛雪的声音响起,“她离开时有没有异样?” 029 立誓 小怜回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道:“四小姐离开时,是由小渔扶着走的,看起来当是身子不舒服。” “哼,那人你不用刻意去找了,想必他是个聪明人,咱们送给他这么个好事,恐怕事成之后准是开溜了。” 林绛雪让小怜下去,自语道:“我倒要看看,凭着这幅残花败柳之躯,你如何与我斗,还想嫁给王爷,太子也对你动了心思,哼,简直是在做梦!” 屋顶上,沈星宇戴着面具,也让雪落感觉到一股股寒意袭来。 “小主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顾小姐?” 沈星宇身影一闪,已到了地面上,冷哼一声,道:“不必,本王自有主张。” 雪落拍了拍小心肝,有心想劝却怕适得其反,最后只得好言好语的说道:“小主子,顾小姐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嗯……” 谁来教教他,这话该怎么说下去。 没等他想出词,眼前的人影再次一闪,又消失在他面前了。 雪落认命的拍了拍头,心想,雪辞也该快点回来了吧,要折腾让他们年轻人去折腾,他还是喜欢跟着主子,消停。 雨虽停了,云层却依然很厚,遮住了月光,整个夜空如被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斗篷,压抑,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没有带小渔过来,又请了引路的小僧回去,顾疏烟独自一人提着夜灯走在小路上,心中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心中对林绛雪最后的耐心也快消失了,但她明白,自己如今能靠的只有前世的经历,和对这些人的了解,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有些事,需要慢慢来,有些人,她一定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疏烟,你可是在怪我?” 顾疏烟正在想自己的事情,突然听到这个声音,惊了一下,手里的夜灯也随之晃了一下,掉在地上。 入眼的是一片黑暗,陆铭走了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顾疏烟眼里寒光一闪,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捡起夜灯,重新持在手上,边说道:“王爷说笑了,王爷怕是做了什么事,也断无臣女责怪的道理。” 去找你的正妃吧,林绛雪才有资格,我什么都没有。 “你就是在怪我,本王就是再喜欢你,那绛雪却是父皇赐的婚事,我能怎么样?” 陆铭向前逼近,顾疏烟眨了眨眼,还是没弄明白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上一世是她向他表心意,重来一世就反过来了,换他来向她表明心迹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是顾疏烟想看到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一个邪恶的念头收起,说道:“王爷你定是喝醉了,臣女不知您说的什么意思,有话我们明日再谈吧。” 说着,她就想绕过他,抬步向前走去,谁想陆铭却不让开,再次拦在她前面,道:“本王封你为庶妃还不行吗?” “呵呵……” 顾疏烟虽然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却知道一点,他娶她,他愿意理她,不过是想借她之手来夺父亲的兵权而已。 所以这一世,她万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她刚才有一瞬间的念头,就在想是不是答应了他,这一世同样嫁去顺亲王府,找机会害了他们几个,自己再一死了之,既保住了亲人,也报了仇。 可,终究是不能够的,她不能再回到那个地方,再也不能…… “王爷,您想太多了,臣女从未想过嫁给你,更没有与人作妾的爱好。” “你……”陆铭觉得自己对她已经十分恩宠了,更何况她以前还喜欢自己,若是他这么说她肯定会感激涕零,一口答应下来。 没想到,她竟然还耍起了心眼,“本王已经答应让你做庶妃,你难道真想去太子府做一个无名无份的夫人吗?” 所有的王孙子弟,娶妻当有三,正妃、侧妃以及庶妃,其他女子虽也有封夫人的,却没了任何头衔与品级,说起来地位也就比丫环们高一些,有的甚至还不如丫环婆子。 毕竟没有自由,甚至名字都是由主家取好,意蕴是:忘却前尘,一心服侍主子。 陆铭是有些生气了,道:“做人不要贪得无厌,本王答应的事情自会做到,你若再不识实务,哼……” 软硬兼施乃是正理,陆铭深知此道。 顾疏烟闻言,向后退了几步,福了福身,道:“王爷莫不是听不懂臣女的话。” 说到这里,她收起笑意,继续说道:“臣女在此起誓,苍天在上,我顾疏烟今生绝不会嫁给顺亲王,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你……” 陆铭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刚烈,直接立下这么毒的誓言,心中深深的被触动的同时,却还是冷言说道:“发誓不嫁我?好,好,好,本王倒要看看,我看上的女人,谁敢要。” 风起,叶落,淡了几个秋! 渗人的风袭入人的心口,顾疏烟冷笑,以为这样就能吓到她吗? 上辈子更狠的话她都听到过,怎会在意这些? 除了他,谁敢要? 顾疏烟以为今天的事情已经够乱了,没想到,还有更乱的等着她。 还没到院子,就看到前面有灯火摇晃,小渔急匆匆的赶来,顾疏烟心中一暖,重活一世,终是有人惦念着她。 “这么冷不好好在屋子呆着,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渔的小脸都冻得通红,也不知道在夜风中吹了多久,顾疏烟看着有些心疼,拉着她的手就进了院子。 小渔掀了帘子,小声说道:“小姐,屋里来客人了。” 顾疏烟一愣,在这里怎么会有客人?不过见小渔神情未变,想来是熟人了。 沈星宇已经等了半晌,因为没看到顾疏烟才让小渔出去找,这会见她回来,就问道:“这么晚了还往出跑,不要命了?” 白天都能出事,晚上还敢到处跑,真是,快气死他了。 刚进门就听到熟悉的声音,顾疏烟抬眸望去,沈星宇依旧戴着那张美人面具,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诡异。 “你怎么来了?”边往里走,小渔已帮她褪下斗篷,递了杯热水过来。 顾疏烟在软垫上坐下,挨着火盆才发觉手有些僵。 “我不来,恐怕只能给你收尸了。” 顾疏烟觉得沈星宇今晚说话有些冲,便好奇的问道:“大公子又不吃药了?” “大哥今天很乖。”沈星宇明显的不想回她的话,却还是点头说道。 旁边小渔正在帮他们煮茶,听罢‘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顾疏烟瞪了她一眼,道:“不得无礼。” 小渔吐了吐舌,跪在软垫上继续忙自己的事。 “我说你的事情,你说大哥做什么?” 顾疏烟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沈星宇见她反应过来,感觉良好的说道:“晌午来的。” “是你救了我?”不用多想,她已经知道他这么晚来做什么了。 “哼……” 小渔见他这么傲娇,便掩嘴笑道:“王爷,奴婢看您一天到晚很闲,不若来保护小姐好了。” 她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只是没想到沈星宇竟然只是愣了一下,就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顾疏烟连忙打住,“王爷莫要开玩笑,我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 说着,她就再次瞪了小渔一眼,小渔自知说错了话,便不再出声。 顾疏烟示意她先出去,小渔起身点了点头。 “再说,大公子需要人照顾,我这里就不劳您费心了。” 沈星宇轻哼了一声,道:“放心吧,你,嗯,没事,那人我已经处理了,那件事不会再有人知道。” 他这话说得一顿一顿,顾疏烟却听明白了,她清醒时看到的那道身影是真实的。 没出什么事已是万幸,顾疏烟想了想,问道:“那人如今身在何处?” “坠鹰崖下。”沈星宇一幅无所谓的说道。 顾疏烟:“……” 坠鹰崖,顾名思义,就是鹰落在上面都能掉下去,可想其有多险峻,而他竟然将那人扔了下去,不用想也没命可活了。 “你,杀过人吗?” 这样的话,她本不该问,却不知为何想知道。 沈星宇显然一愣,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不过转眼便恢复了清明,道:“没有。” 顾疏烟心中一沉,这么说,他是为了她才杀的第一个人。 “好了,你不要多想,本王也是看他不顺眼,不是和尚还剃度,既然他们喜欢佛祖,本王便送他去见佛祖。” 他说得一本正经,顾疏烟却觉得心口似有什么压着,有些闷闷的。 “哦,对了,那个老二不是好东西,是她找的人害你,怎么样,想不想报仇,我帮你把她也扔下去吧!” 顾疏烟的心再次跳得飞快,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他说的话。 老二,肯定是说林绛雪,可是林绛雪的身份,可是顺亲王陆铭的未来正妃,皇上亲赐的婚事,他竟然想把这个人扔下去。 “王爷,那是未来的顺亲王妃。” 顾疏烟很无奈,只得解释道。 “顺亲王本王都不放在眼里,顺亲王妃又算个什么东西。” 顾疏烟发现,沈星宇是真的不把陆铭放在眼里,不过无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都不愿这样的结果。 “我自已的事自己会处理,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030 活命 小渔进来时就一脸的疑惑,“小姐,王爷怎么走了?” 顾疏烟摇头,还能怎么走,自然是被她气走了。 “去唤香萦过来。”重活一世,她不想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再说其中是非曲折也不知道这定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夜未深,亏得小渔醒目将香萦藏了起来,若被旁人瞧了去怕是又会生出些乱子来。 这样想着,香萦已经进来,拾着步子就跪在她的脚边,道:“小姐,我,我……” 只是唤了一声便泣不成声,泪珠儿成串的往下落,顾疏烟看着蹙眉,道:“莫要再哭了,哭坏了眼睛可如何是好?” 小渔连忙扶她起来,递了个软垫过去,让她坐下说。 “小姐,我的身子,没了……”香萦说着又偏头垂泪,叫顾疏烟一惊,持着锦帕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萦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小姐晌午刚走,姑娘又有事出去了,我这几日又是惊来又是吓的,一时间困得不行就睡了过去,谁知……” 听完香萦的话,顾疏烟半晌没有言语,竟然是陆铭,怪不得他最后说:我的女人,我看谁敢要。 想必他是将香萦当成自己了。 “小渔,明日里你先去打听打听,看顺亲王晌午在谁那里?” “是。”小渔也被这事吓了一跳,同时在心里对这顺亲王的好感一再降低。 “小姐,那……”她抬头指着在一旁暗自垂泪的香萦,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疏烟也头疼,说到底她虽救下她,可带她来这里却让人丢了清白,如今管也不知该如何去管。 “实话同你说吧,那男子是当朝的顺亲王,想必是喝了些酒乱了性致,哎……” 她没有帮她出主意,只是将情况说与她听。 “这件事怪我,若不是将你带到这里,你也不会出事。” 一个女子的清白是何等的重要,香萦没有直接去死,已经说明她不是寻常之人。 再加上她前世的所作所为,顾疏烟才没有开口替她作主。 实则也是想看看她想怎么样。 香萦听罢,掩在锦帕下的眸光微微一顿,随后在顾疏烟诧异的目光中,再次跪了下来,道:“小姐,这件事怎能怪你,要怪只怪香萦命薄。” 低低的抽泣远比嚎然大哭让人动容,顾疏烟深吸了一口气,终是说道:“若你想讨个说法,恐怕没人敢为你作主。”说到这里,她拈着锦帕的手擦着嘴唇,眼睛一抬,道:“你若想进顺亲王府,我倒是能帮你说说话……” “不……” 与顾疏烟所想的不同,香萦听了她这个建议,惊恐的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双眼,朦胧间带着些许凄凉之意。 “小姐,他是那高高在上的云,我只是脚下被践踏的尘土,可纵是如此,我也不想高攀于他,求小姐帮我保密。” 她双手扶地,磕了三个头。 显然是决心已定,这让顾疏烟有些不解,上辈子香萦对陆铭死心踏地的原因她曾听陆铭说起过,是因为他救了她和她哥哥的命。 若她是那爱慕虚荣的女子,此刻当费尽心思的想让陆铭知道才是。 如今看来,她上辈子的眼睛果然是瞎的,这姑娘兴许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罢了罢了,你且起身。” 翌日清晨,小渔便来回话,“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顺亲王昨个晌午是在太子殿下那里吃的酒。” 说到这里,她瞧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榻上一脸忧愁的香萦。 顾疏烟点了点头,小渔也不打扰她,走到香萦的面前,道:“别愁着了,你哥哥还在等你呢!” 香萦回头,有些无神的眼睛看着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问道:“我一个不干净的女人,哥哥还会见我吗?” “呸呸呸……”一连啐了三口,小渔到底是尚书府出来的,见多了稀奇的事,当下就凑到她面前说道:“你哥哥为救你连命都快搭进去了,你还想着这些。” “被欺负的又不是你,你自然说得痛快。”香萦内心焦虑不安,一晚上都没睡着,说话也没个轻重。 小渔却不与她计较,往顾疏烟这边看了一眼,见她仍在想事情,这才在软榻上坐下来,与香萦坐了个对面,道:“你呀,比我们这些人强多了。” “在大户人家当丫环,自然是风光些,家里人也体面些,可谁又知道那些个主子对奴才是非打即骂,就是死个人也就是针尖大的事。我们这些侍候小姐主子的还好些,底下那些粗使丫环婆子,那才叫一个苦。” “且到了年岁,主子心情好将你赐给家仆,这辈子若无过错也就终老于此了,到底是不愁吃穿的。若是犯个错什么的,那就直接发卖了出去,往后的日子那是比什么都难,爹娘嫌弃,哥嫂不依。” 听着小渔说起大户人家的日子,香萦倒反过来安慰她。 两人暗自垂泪,又互相安慰,顾疏烟在旁瞧着也心生欢愉。 “小渔,你去请了太夫人,就说我身体不适,想先回府。” 唤了小渔过来,顾疏烟吩咐了一句,小渔抹了眼泪就出了去,香萦也从榻上下来,垂眸低眉,小声问道:“小姐,奴婢想跟在你身边行吗?” 虽然顾疏烟和小渔没有刻意的提起她们的身份,但顾疏烟说起顺亲王时,香萦就已经被吓到了。 她就是再胆大,也知道皇室和小老百姓之间的差距,再加上经常去那些大户人家走动,婶婶们同主子也经常说一些事情。 她见识不多也知道这件事若不传出去还好,若传了出去,她这条命就当真没用了。 更何况她还要救哥哥。 “请小姐救救奴婢和哥哥的性命。”她直接跪拜下来。 顾疏烟刚才也是在想,要如何安顿她。 “你哥哥的事情,我已让人去打听,想必回府后就会有消息,至于你,唯今之计只能先避一避了。” “小姐……”世间谁人想死,香萦同样不愿。 她知道,昨日顺亲王是来找小姐的,因为他一直喊着小姐的名字,这等丑事,就是顺亲王不杀她,小姐也不会容她活下去的。 “香萦一切都听小姐的安排,就是做牛做马今生也不敢忘却小姐的大恩。” 她不敢抬头,怕顾疏烟看到她的想法,说到底不过是小儿家的心思。 “你先随我回去再说吧!” 不多时,小渔回转,眉头微蹙说道:“回小姐,太夫人说了,如今雨刚停,恐怕山路难行,让大家再等两日。” 直到晌午,外面的天依旧阴着,顾疏烟在屋里转着圈,眉头紧蹙,忽然喊了小渔过来,悄悄吩咐了几句话,小渔诧异的抬头,一脸的担忧,顾疏烟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快去办。” 东厢房,林绛雪正惬意的看着窗外的景致,心情大好的哼着小曲,小怜就在外头喊着顺亲王来了。 还没等她坐好,顺亲王就进了屋子,直接问道:“昨日顾小姐在你这里用的饭?” 林绛雪心中一个咯噔,见他铁青着脸,便说道:“是啊,四妹妹本来是同大家一起吃饭的,可大姐姐和祖母正在礼佛,我们就没去打扰。” “然后呢?” “然后?”林绛雪诧异的看着他,不过还是解释道:“四妹妹吃了饭说是身子有些乏了,便回去休息了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绛雪并不知道陆铭与顾疏烟的事,陆铭的脸黑了黑,道:“是你送的她?送去了哪里?” 林绛雪眉目传动,上前请了他坐下,这才说道:“外面下着雨,四妹妹没让我送,我便请了一个僧人带路,哦,我想起来了,昨日四妹妹身边的丫环还来找过她。” “难道四妹妹那时竟没回厢房吗?” 林绛雪故作诧异的说道:“当时祖母唤我过去,倒是把这事给忘了,莫不是四妹妹出了什么事?”她稍后又说道:“那也不能,四妹妹昨个还见了太子殿下,不是好好的吗?” 她这一番自说自话把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心里正快活着呢,以为陆铭发现了什么。 谁想,陆铭的脸色变了又变,忽然抬手将她递来的热茶打翻,茶水滚烫,直接盖在了林绛雪的手上。 她一声惨叫,一直在外听着的小怜就冲了进来,连忙上前查看,林绛雪的手背上已是一片红肿,这可吓坏了主仆两人。 “王爷,您怎么能这么对小姐?”小怜刚准备说什么,陆铭直接就一脚踹了过去,将她踹翻在地,小怜哎哟了一声,头撞上了门框,头还晕着,又被踩了两脚。 就听顺亲王说道:“一定是你这下贱胚子给绛雪出的主意,整天就想着法子害人,若不是在外头,本王今日就要了你的命。” 又踩了她两脚,才扬长而去,看都没看一眼已经吓傻在那里的林绛雪。 小怜疼的捂着肚子直喊疼,林绛雪终于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手上的疼,跑到门边就喊道:“来人……” 陆铭心急如焚的往顾疏烟住的厢房赶,他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清清楚楚,昨天他是从顾疏烟的房间里走出来的,虽然她人不在房里,可床上那抹落红却是真实的。 他以为是他强要了她,可得到的消息,却是说顾疏烟那个时辰根本不在房里。 那个人到底是谁? 031 想办法离开 天阴沉着脸,已经半天了愣是不舍得露出一个笑脸来。 云淡风清,只是不见日头,在这深秋时节更显凄冷和孤凉。 陆铭神色纠结,想了无数个可能,准备去质问顾疏烟。 可来到她房里间却发现不对劲,太夫人和林若雪竟都在这里。 “这是,怎么了?” 太夫人回头,上前见礼,道:“王爷。” “太夫人不必多礼,四小姐这里怎么了?” 这几人尽站在门外,可厢房的门紧闭,倒是看不出什么。 林若雪上前见了礼,担忧的望着门口,解释道:“四妹妹也不知吃了什么,闹肚子疼,这不大夫正在里头瞧呢。” 这时,厢房的门大开,小渔一下子扑倒在地,拉着太夫人的裙角就哭道:“太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放肆,大夫不在里头瞧着呢嘛,你这丫环不在里头侍候着,跑出来哭闹什么?”林若雪身为大小姐,在家里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很多人都怕她。 这一出言,就连陆铭都多看了她一眼。 “大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初时还醒着,只是肚子疼,可这会人都晕过去了,那大夫还瞧不出什么病来,这样下去,奴婢只怕……” 小渔拖着长长的哭音,跪在那里尽磕头。 太夫人也被难住了,看向林若雪。 林若雪轻声道:“你且先起来,不是咱们不让出去,这庙里住着些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要走露了风声出了事,咱们全部人的脑袋加起来也不够砍的。”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则剽向顺亲王陆铭。 果然,陆铭一听这话,就吩咐身后一直跟着的亲侍,道:“你去外面将四小姐的马车赶进来。” “是。” “太夫人请放心,本王去同殿下说,四小姐不会有事的。” 这时那进屋多时的大夫也走了出来,几人连忙问情况,大夫摇头说道:“屋里头的小姐怕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导致身上起了疙瘩,恕老夫医术不精,看不了这病。” 说罢就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 这人也只是被雨拦在这里的过路客,好心的来瞧,尚书府的人就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拿人家问责。 陆铭扭头就走,不多时顾疏烟被抬上了马车,太夫人叮嘱小渔,“路上仔细照看,莫要偷懒省事,若是出了差错,仔细你的皮。” 小渔连忙应下,钻进了马车。 一路马车驶得艰难,小渔紧张的手心直冒汗,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回到了府上,林则还未安睡闻听此事,当即就派人去唤周胜,折腾了两个时辰才消停下来。 “她这是怎么了?” 面对顾疏烟的情况,周胜可是一点也不敢隐瞒,仔细查看过后长舒了一口气,回了话,道:“老爷莫过于担心,四小姐这是吃了太多甜食所致,小的一直是看着几位小姐长大的,对她们再熟悉不过了,您就放心吧!” “要用什么药,尽管开,莫要误了病情。”林则蹙着眉吩咐,周胜笑着称是,垂首在那里写着药方。 顾疏烟醒时,已是翌日晌午,“小渔。” 小渔正端着药进来,见她醒来立刻就赶了过来,“小姐,你可算醒了。” “怎么?才一天不见,瞧你这眼泪汪汪的,你家小姐又不是快死了,你这哭得哪门的丧啊!” 顾疏烟就着她的胳膊坐起身,便是一顿教说。 小渔扯过锦帕轻轻抹眼泪,一边说道:“小姐莫与奴婢贫嘴,看一会儿王嬷嬷和容姑姑来了,您怎么说话。” 顾疏烟打趣道:“我还能怎么说,这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你看着……” 听见自家小姐这胡搅的本事,小渔眉心一紧,大眼睛就瞪得大大的,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 顾疏烟拿过旁边放着的热水,轻抿了一口,不再同她开玩笑,道:“香萦可安顿好了?” 她知道陆铭迟早会知道那人不是她,若到那时事情闹大,活共就那几个人,香萦被搜了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她只好想了法子先带她出来。 从小就不敢吃甜食的她,在上辈子就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吃太多的甜食就会肚子疼,而后晕厥。 小渔起身回道:“小姐莫要担心她了,奴婢已禀了容姑姑,让香萦先留在咱们这里,没让她入府册。” “那就好。”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总算醒了。”这是王嬷嬷的声音,“到底是年轻,侍候不了主子,下次出门奴婢一定要跟着去,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让我如何向公主交代啊?” 顾疏烟掩嘴轻咳,道:“嬷嬷这么关心我,原来都是因为母亲啊!” 说着又咳了两声,王嬷嬷胖胖的身姿已拐过屏风绕进了内室。 “小姐莫要说笑。”王嬷嬷一进来就立刻吩咐,道:“还不喂小姐吃药,愣着做什么?” 小渔是满脸的委屈,这是谁的错? 不多时,容姑姑也来了,进了屋子就打发了其他人,只留下小渔和顾疏烟,两人对视了一眼,小渔便立在床头,垂眸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容姑姑身后的丫环搬了椅子过来,她坐在那里,与床正对着,手中的锦帕轻甩,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姑姑……” “不要骗我,小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如今是知事些了,可也不该胆大包天,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还有你……”她捏着锦帕又指向小渔,小渔立刻跪了下来,连声求饶。 “主子不知事就算了,你是做什么吃的,咱们做奴婢的就该明白自己的本分,别以为听话的就最受宠,告诉你,若想做一个好奴婢,就该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奴婢知错了,请姑姑责罚!”小渔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顾疏烟想开口,却被容姑姑一个眼神制止了。 见小渔认错的态度很好,容姑姑才说道:“这次就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饶你这一次,若还有下次,别怪我连你家小姐的面子也落了。” “自个去领十个板子,罚一个月的月钱。” “是。” 小渔出去后,顾疏烟才开口,“姑姑就是要提点她,也不必打她板子吧!” 她明白,这是容姑姑看得起小渔,才有心指点,以便后用。 她这一开口,容姑姑立刻就笑了,“小姐说的是,不过那丫头原不是你房里的大丫环,是从底下提上来的,自然有些规矩要教,俗话说的好,棍棒底下出孝子,也容易记事,若从一开始就纵容了她,再成了第二个顾春,那我百年以后有何颜面去见夫人。” 说起夫人,两人脸上的笑意都是一收。 “你让我打听的事有下落了,人就在城南,小姐要怎么做?” 顾疏烟问道:“人死了没?” 她这么直接倒是让容姑姑一愣,回道:“人没死,不过也快了。” 顾疏烟想了想,道:“不要大张旗鼓,想办法将人弄出来,再弄个由头买进来。” “咱们家上门要个人容易,小姐何必要这么周折?” 顾疏烟摇头,“姑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这件事办完,我有事同你商量。” “得,就听小姐的。”容姑姑拍着腿起身,便要告退。 顾疏烟唤住她,叮嘱道:“莫要让他入了林府的奴籍。” “小姐这是要留在身边吗?”容姑姑一惊,“您要的那人可是男子。” 为仆者要入尚书府本身就是一件难事,更何况那男子还身怀武功,顾疏烟乃是未出阁的姑娘,若身边平白多一男子,定会招来是非,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起多少风浪呢。 容姑姑担忧至极,顾疏烟却早就想明白了,只是吩咐道:“姑姑只说是爹爹送来的人,其他的一概不用理会,姑父那里,我自会去解说。” “是。”容姑姑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顾疏烟坚定的神色,只答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王嬷嬷在院外头遇见了,察她神色不对,便上前问道:“小姐可是说了什么?” 容姑姑摇头,只道:“自夫人过世,小姐倒是长大了不少,如今就是连我,也看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罢了罢了,咱们做奴婢的何必操主子那份心。”说到这里,容姑姑摆了摆手,道:“小姐就劳烦嬷嬷累心了。” 王嬷嬷称是,转身进了屋子,侍候顾疏烟吃了些东西,见她闭目便退到了外室。 顾疏烟闭着眼睛,心里却想着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她救香萦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要她做什么,或者阻止她与陆铭的前缘。 而是为了一个人。 那个在以后会成为暗夜第一杀手的男子,木擎,也就是木香萦的哥哥。 只是这个时候的木擎还嫩,空有一身武艺却没有用处。 她所做之事,王嬷嬷和容姑姑自然不理解,就连亲身参与其中的小渔也是不认同的,在她们看来,香萦不过是一个路人,就算替自己受了过,那也不过是一些银子就打发了的。 怎么她会拿自己的身体冒险,来帮助香萦。 木擎,木香萦,这一世若给你们机会,你们还会如前世那般,至死不悔吗? 可惜,顾疏烟不会去赌。 “王嬷嬷,叫她进来吧!” 032 礼单 秋雨贵如油,可连绵不停却是惹人厌烦。 三日后,太夫人带着尚书府的二位小姐回到了府里,还没进大门,就是一阵吵闹声传来。 太夫人神色一冷,指着里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纪姑姑守在门外,扶太夫人下马车,眉眼一挑就开口,道:“太夫人您有所不知,您和小姐们出去这几日,府上可是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快说与我听听。” 旁上林若雪拉了纪姑姑一把,道:“祖母莫急,咱先进府再说。” 一干的下人婆子看似垂首站在那里,可耳朵却尖着呢。 太夫人冷哼一声,这才向里头走去。 花厅里,太夫人将桌子一拍,道:“大丫头的嫁妆不是早就准备了吗?怎么这会子出了问题。” 受召前来的容姑姑刚进门,就被太夫人指到了头上,“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管主子的事,说,我让人拟的礼单为何不照备?” 脸上的笑意一收,容姑姑福了福身,道:“太夫人有所不知,夫人在时就已帮几位小姐准备好了嫁妆,那可都是依着出嫁的门户来定的。” “别拿顾氏压我,告诉你,现在这个家老身做主,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太夫人是动了真怒,本来就觉得对不起这个大丫头,毕竟因为一句戏言要将她嫁给一个残废,她也是于心不忍,却违逆不了宫里那位的旨意。 此前她已不问世事,毕竟府里有顾氏这个正室压着,可如今顾氏都没了,这林府竟让一个下人拿住了,让她好生没面子。 “太夫人说的是。”容姑姑并不生气,持着锦帕站在原地回道:“您有所不知,夫人拟的礼单已是规矩,若单是大小姐一人,就是再添上许多,咱们府里也出得起。” “可是……”这时,林绛雪同林若雪也换了衣裳前来。 容姑姑眉目一转,便继续说道:“可咱们府上有四位小姐,三小姐同四小姐未许人家先不说,可大小姐的礼单若依了您的意思加上几成,那二小姐嫁的可是当朝亲王,礼单也不能比大小姐少啊!” 林绛雪听罢,眉眼一抬看向太夫人,神情略微不悦,“祖母可真是偏心,您就想着姐姐,不记挂绛雪了。” 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家的撒娇,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明摆的说,你若给大姐姐加,那也必须一视同仁。 太夫人招了她过去,握着她的手说道:“加,加,咱们林府的小姐那可是嫁给天家的,怎能不加。” 两位小姐倒是高兴了,毕竟嫁妆越多以后在夫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容姑姑将众人的神情落进眼里,这才禀说:“太夫人,这府上的日常开销本就是定了数的,平日里小姐们的嫁妆不敢动,其他地方也是不能乱动的,隔年收成不好,夫人体恤回了老爷便少收了一成红利,今年的日子也就紧巴的过了。” “再加年初新添了一位姨娘,就这花销还是夫人从自个嫁妆里贴补出来的。” “这都是你说的,咱们哪里会知道。”林绛雪显然是不相信的。 容姑姑起了下眼,道:“二小姐这话可不得乱说,账目都由账房先生管着,那可是老爷的人,您这么说,是觉得老爷也同咱们一起瞒大家么?” 林绛雪自然不敢这么说,只是嘟着嘴不去看她。 见她不吭声了,容姑姑上前一步,抹了抹泪珠子,哭着说道:“夫人突然没了,又遇年关,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奴婢早就不想管了,太夫人若觉得奴婢不好,明个就派人来接了手,奴婢便回边城去。” “容姑姑莫要说胡话了,这府上的事情哪一件不是你管着,若少了你,咱们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林若雪上前,握着容姑姑的手,笑了笑,又看向太夫人,道:“祖母就别为孙儿这事担忧了,母亲既已安排好,自然不会亏待了女儿,也莫要再提与二妹妹相比了。” “姐姐这话妹妹可不爱听了,咱们同是嫁去王府,怎么就不能比了?”林绛雪细细的声音传来,扫了容姑姑一眼,道:“咱们姐妹都是林府的姑娘,自然没区别,想必三妹妹和四妹妹的嫁妆也差不多吧!” “毕竟母亲可不是偏心的人。” 府上谁人不知,夫人膝下无儿无女,只把一个四小姐顾疏烟宠得无法无天,林绛雪如今明着说夫人不是偏心之人,意竟其明。 是明摆着要看顾疏烟的嫁妆礼单。 容姑姑自是不允,上前说道:“太夫人,若没其他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她装作听不懂,林绛雪岂是好糊弄的,快了一步便挡在容姑姑身后,挑帘的丫环已掀了帘子,见主子们僵持着又放了下来。 “容姑姑,祖母还没说话,你就这么走了,怕是叫底下看了笑话,还是说母亲以前就是这般教你的?” 林绛雪这话说得咄咄逼人,所谓一朝君一朝臣,容姑姑知道,如今夫人故去,这些个人若不是忌惮她以前说一不二的路数,怕是直接就将她撵了出去。 此刻这般说话,她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不然,夫人的名声怕是要败在她手上了。 “二小姐说的是,是奴婢一时性急,乱了规矩。” 容姑姑先是对林绛雪赔了礼,又来到太夫人身边,道:“自古就没有将礼单交于小姐看的道理,还望太夫人体谅明净。” “祖母,孙儿不过是想看看两位妹妹得了什么,若是少了我和大姐姐的礼单好赖还没有送出去,也好分出来些啊!”林绛雪挤眉弄眼的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自然知道她的意思,若是不趁这次机会治一治容姑姑,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就是为以后着想,她也必须拿到礼单,挑出容姑姑的错来。 这样才得安生。 “罢了,二丫头也是鬼机灵。”太夫人拍了下腿,看向容姑姑,道:“你去将礼单拿来,老身来瞧瞧。” “这……” 到底是主子,容姑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祖母又不是要查姑姑的账,只是看个礼单,你就为难成这样,难不成这里头还有鬼了?”林绛雪掩着嘴偷笑,却没人敢跟着她笑。 见太夫人已沉下脸,容姑姑只得答应了下来去拿。 她刚一出屋子就唤了身边的丫头,“去看着小姐,让她称病谁唤今日也别过来。” “是。” 她这话刚一出口,就听花厅传出话来,“去跟着容姑姑,莫要耽搁了时辰,祖母车马劳顿,稍时还要休息会呢。” 容姑姑摆了手让那丫头快走,自个就向着住的地方走去。 身后立刻跟了一个丫环出来。 不多时,太夫人拿着手上的礼单,只是看了最后的数目,便一阵眼晕。 指着这大红礼单,一脸惊怒的问道:“这就是顾氏为四丫头准备的嫁妆吗?” “怎么不把我林府搬去呢?” ‘啪’的一声,她将礼单砸向容姑姑,厚厚的礼单直接盖在了容姑姑的脸上,她吓得连忙跪下来,道:“太夫人请息怒,这是夫人吩咐的,不是林府的东西……”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怒斥,林绛雪上前啪的一下就给了她一巴掌,指着她说道:“好啊,四妹妹在咱们林府呆了八年,咱们都视她为亲姐妹,没成想,就连你这个下人,都没将林府当成自己的家,一口一个林府,你这些年是当得谁家的差,吃的谁的粮?” 容姑姑头上的玉簪子滑落,碰的一声轻响,摔成了碎片,头上的发髻微偏,散落下几缕秀发垂在额前,挡住了些许视线。 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身子发抖,却不敢作声。 “怎么不吭声了,不是能说会道吗?”太夫人也冷着脸问她,“一个下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主子,我看顾氏根本就没将自己当成这的人。”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苦嫁到我林家来,我儿已年过半百,还膝下,膝下……”说着,太夫人便是老泪纵横。 这是把尚书府至今无子嗣的错,赖到了顾氏身上。 林若雪在旁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祖母莫要胡思乱想,母亲一向端庄贤惠,想必是下人们自作主张,如此没教,平白惹了祖母伤心。” “姐姐真是时刻都想着光鲜。”林绛雪冷哼一声,不屑的扫了林若雪一眼,道:“你可瞧仔细了,四妹妹那礼单可是比咱们的都多,母亲这是要将四妹妹嫁给谁?殿下吗?还是……” “二妹妹请甚言……”林若雪见她越说越胆大,连忙起身制止了她,扫了两旁的下人,道:“莫要说那过头的话。” 林绛雪也是一时气愤,经林若雪提醒自然醒悟过来,冷声说道:“你们的颜面我可都瞧着了,今日这话若传出去,仔细你们的皮。” “奴婢不敢。”扑通,便跪了一地。 “罢了罢了,你们快别说了。”太夫人惊是惊着了,揉了揉眉头站起来,指着容姑姑,说道:“我说怎么让你拿个礼单就推三阻四的,原来还有这等猫腻在里头。” “就算顾氏偏心,将好东西都给了四丫头,可你会不知道,说不得这事还是你教唆的呢!”想着顾氏平素的为人,太夫人便说了这么一句。 “来人,将这恶毒的妇人撵出府去。” “祖母刚进门就这么大火气,这是谁惹您生气了?” 033 三小姐林如雪 花厅门口,帘子掀开,顾疏烟带着小渔走了进来。 见到容姑姑跪在那里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仿佛没有看到,径直走到太夫人面前,福了福身,道:“祖母。” “哼……”太夫人对顾疏烟不满意,整个尚书府的人都知道。 所幸以前的顾疏烟对她是不理不踩,却没想如今,她却总喜欢往太夫人身边凑,每次都让太夫人生一肚子气,自己却很无辜。 林绛雪细着嗓子道:“哟,怪不得四妹妹平日里瞧不起咱们,竟是母亲偏心来的。” “二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顾疏烟瞧了瞧容姑姑手上的红色礼单,又不着痕迹的扭过头去。 “什么意思?”林绛雪反问,“咱们和祖母正在讨论,母亲是打算将你嫁到哪去,不然,这嫁妆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顾疏烟此刻已经明了,容姑姑手上那礼单是她的嫁妆,“礼单是母亲准备的,姐姐怎么会知道?难不成这尚书府没了当家主母连规矩也坏了吗?” “……”林绛雪被噎了一下,冷哼了一声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还未开口,顾疏烟就上前一步,将容姑姑扶起来,道:“虽然姑姑不在了,祖母也该教教二姐姐规矩,在自个家就罢了,若到了王府还这般没规矩,到时候旁人可不只是笑话咱们府上,闹不好二姐姐可是要吃大亏的。” 她从容姑姑手上接过礼单,递到太夫人手上,继续说道:“祖母且收好,里面的东西也请过下目,再下定论也不迟。” 太夫人一肚子的话却还是保持着形象,顺势打开礼单,故意不去看最下面的数字,一个一个的认真过目。 林绛雪和林若雪自是不能看的,离得稍远些望着太夫人,见她的神情从不满到紧张,最后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心中疑虑层生,将目光投向顾疏烟。 顾疏烟却面色平静,让她们看不出什么来。 过了半晌,太夫人才合上手中的礼单,一时间眉头紧蹙,林绛雪想说什么,却被林若雪拉住。 “姑姑在世时就曾说过,疏烟的嫁妆母亲早已准备好,我从小在尚书府长大,多亏了祖母、姑姑姑父以及诸位姐妹姨娘的照顾,平素也只能带一些小玩意给大家聊表谢意,嫁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再麻烦大家。” 这下她们都明白了,那礼单是人家永宁公主为自己的女儿准备的,和她们尚书府没有一点关系。 更甚者,人家每次从边城回来都给她们带了礼物,这间接的说明,人家顾疏烟虽寄住在这里,却从没沾过你们家的光。 相反,是你们沾了人家的光,如今还好意思说人家的礼单比你们家姑娘的嫁妆多。 再多,那也是人家的,说难听点,就是搬座金山也和你们不相干。 林绛雪想着自己衣服里佩戴的玉扣,神情就有些不自然。 “四妹妹离家这么远,夫人担心你是自然的。”还是林若雪会说话,这一下就将刚才的不快换了一个角度。 顾疏烟对此不置可否,眼神里有丝丝笑意,对着容姑姑说道:“姑姑,听说城南那几个铺子近年来收益不怎么好?” 容姑姑一愣,福身道:“回小姐,城里的铺子都是纪姑姑派人在打点,奴婢只负责外头的庄园。” “哦?”顾疏烟转身看向太夫人,道:“祖母,烦请纪姑姑来一趟可好?” 太夫人对这些事几乎是一窍不通,但也知道这里头有事,瞧了林若雪一眼,见林若雪点头这才准了她的话。 不多时,纪姑姑拾着裙子进了花厅,拜了礼这才起身,道:“太夫人,您找我?” “不是祖母找你,是我……”顾疏烟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等她来的片刻,几位小姐已经落座,顾疏烟正坐在左边的位置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纪姑姑偏了偏头,又垂眸站在那里,“不知四小姐唤奴婢来,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最近府上的生意不景气,数年来都不怎么盈利,要靠着外头的庄园接济,可有此事?” 顾疏烟看着年岁还小,说话却条理分明,纪姑姑微微一愣,便道:“回四小姐,老爷夫人心善,经常做好事,就靠上京这几十间铺子的确养活不了这么一大家子。” 她没说铺子不盈利,却将花费算到了主子作善事的头上,更何况其中一人还是顾疏烟的姑姑,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那城南惠风街那几间铺子,收益如何?”顾疏烟也没挑她的错,接着说道:“我记得那里有两间古董行。” 纪姑姑额头上有些冒汗,回道:“前些年还好,这两年古董的生意不太好做,自从刘老走后,收了许多假货,倒是赔了些本,所以……” “竟是这样?为何不请董行的老师傅去?” “这,这……”纪姑姑神情有些不自然,将目光投向林若雪。 顺着她的目光,顾疏烟轻笑着问道:“原来上京的铺子,姑姑是交给大姐姐打理了呀,这么说来,刚才就不用唤纪姑姑了。” 这下林若雪不开口都不行了,“母亲是让我试着打理,没弄出什么明堂来,倒是让四妹妹笑话了。” “大姐姐说的哪里话?”顾疏烟一手撑在桌上,道:“姐姐马上就要去定王府了,还操心这些俗事做什么?” “祖母,您也真是老糊涂了,都到这会了,您竟然还让大姐姐操心,若让旁人知晓,指不定笑话咱们家连个当事的人都没有。” 太夫人笑着拍了拍脑门,道:“老了,不中用了,还是四丫头细心,若雪这事你以后就甭管了,让,让……” 林绛雪眼巴巴的看着太夫人,不顾林若雪的神情,眼里的期待是那么明显。 太夫人为难了,这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个人来。 大丫头要嫁人自然不能再管着了,也不知道这几年弄了多少出去,不然怎么顾氏管着的时候就赚着,她管着就赔了,女儿家嫁了人那就是外人了,太夫人心中自有一杆称。 可二丫头,已经定下了亲事,而且是当朝王爷,更不能让她管着,省得赔得血本都没了。 要交给顾疏烟,开玩笑,这更不可能了。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外人。 太夫人一时之间倒为难了,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尚书府这么大,家里竟连个能担事的人都没了。 心中那股焦急劲,就别提了。 林绛雪见太夫人沉默,便知道了太夫人的想法,神色难看。 顾疏烟将这些都看在眼里,这才出声道:“祖母,以疏烟看这事还是要交给三姐姐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一下,显然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三丫头?”太夫人蹙眉。 林府有四位小姐,大小姐林绛雪端庄贤惠,二小姐林若雪貌美惊人,四小姐顾疏烟嚣张跋扈,而三小姐林如雪却是鲜少有人见,只闻她淡若清风,几乎不出现在人前。 以至于府上的奴才们都快忘记了这个主子。 太夫人几乎没见过她,只是因为,三小姐林如雪的母亲乃是一个面目丑陋的失忆女,而且还是一个哑巴。 至于林尚书为何会纳她入府,传闻说她救过林则一命,但府中人都知道,那哑女与三小姐常年居于内府深处,从不出来,老爷更是没去看过她一次。 林则都快忘了这位姨娘,更何况不问世事的太夫人。 “三妹妹……”林绛雪撇了撇嘴,笑道:“四妹妹莫不是病糊涂了,三妹妹从小住在深闺,哪里懂得这些?” 顾疏烟对着太夫人说道:“祖母,三姐姐虽然不喜热闹,与我们姐妹没什么交集,但姑姑也请了先生教她识字学术,对我们四姐妹可是一视同仁。” “既然大姐姐能做,三姐姐为何不能做?” “再者说了,大姐姐马上要嫁人,管不了府上的事,二姐姐贵为顺亲王妃,更不能沾这些俗事,祖母又年势已高,不让三姐姐管,难不成咱们府上当真要奴才们主事吗?” 太夫人一听,立刻吩咐外头,“去唤三丫头过来。” 林绛雪一肚子的气,瞪着顾疏烟的眼几乎快喷出火来,什么叫她贵为王妃,不能沾这些俗事,钱若是俗物,那她们刚才在争什么? 顾疏烟却没有看她,接了丫环们递上的热茶,轻酌了一口。 一时间茶厅里众人的呼吸声都可听到,却没人开口,都在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主子们在想,若以后这位三妹妹当家,她们该如何敲打。 下人们则在忧虑,这位三小姐大家都不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毕竟府上没有主母,三小姐若接了这事,以后这家就是她掌了。 不多时,三小姐林如雪便到了花厅。 “孙儿拜见祖母,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好。” 顾疏烟打量了她去,一身素白长裙,将她修长的玉体衬得越发的高挑,才十四岁的年纪竟比十六岁的林若雪还高出半个头。 举止得体从容,脸上的表情同顾疏烟一样,淡淡的。 只不过,顾疏烟是脸上做不得其他表情,她则是冷清惯了,本就如此。 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冰清玉洁的气质,可她的眼神却是纯净无暇,一派的天真。 两者相结合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034 示好 打从林如雪一进花厅,太夫人就盯着她,往日刻薄的老脸渐渐柔和下来。 “来来来,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太夫人向她招手,林如雪迟疑了一下举步向前走去。 “我的好孙儿,长得真可人。”太夫人拉住林如雪的手,明显的感觉她的身体一僵,指尖冰冷,便有些心疼的说道:“祖母听说你和你娘喜静,不常出来走动,怎么的手凉成这样,可是奴才们苛责你娘俩了?” 林如雪神情一怔,摇了摇头。 “我的乖孙儿,有事就告诉祖母,这帮奴才们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主,你越好脾气,他们就越觉得你好欺负,若是当真有事,一定要告诉祖母,祖母为你们作主。” 顾疏烟脸上平静,心中却是将太夫人鄙视了一番,果真是人老成精了,这么厚脸皮的话也说的出来,也真是难为她了。 林如雪表情虽然淡淡的,但眼睛却有些湿润,“孙儿多谢祖母,我和娘亲一切安好。” 这种姿态看在太夫人的眼里,却是极为高兴的,在她看来三丫头从小没人疼,在府上肯定受尽了委屈,如今自己表现出了在意,她自然感激涕零。 太夫人也没拐弯,直接就说道:“三丫头,这次叫你来呢,是想让你帮着你父亲管管家。” 林如雪闪了闪纯净的眸子,有些懵懂的说道:“回祖母,孙儿不会。” 太夫人看在眼里倒是更加喜欢了,比起大丫头的深沉、二丫头的无理取闹,这个三丫头更得她的喜欢。 真诚。 “没事,不会可以学,谁天生就会,那就是不人了,是神仙。”太夫人乐呵呵的拍着她的手,道:“就这么定了,打明个起你就跟着纪姑姑去熟悉熟悉,祖母可等着看我们家三丫头当家主事的那天哦。” 林如雪的目光扫过众人,似乎有些怯怯的说道:“可是姐妹们都比我懂得多,祖母怎么就选定我?” 若放了任何人也不会这么问话,如此一来就更显得她天真无邪,不经世事,却让太夫人更欢喜。 璞玉才堪雕琢。 太夫人耐心的解释了一番,最后见林如雪的目光停在顾疏烟身上,一时间倒不知怎么解释了。 倒是顾疏烟无所谓的说道:“三姐姐看我做什么?我可不姓林,咱们自家人倒没什么,可若我主事,岂不让外人看了笑话。” “对对对。”太夫人也紧忙说道:“让你主事也是你四妹妹提出来的,想必你们姐妹素日的关系很好吧!” 林如雪低下了头,顾疏烟则表情淡淡的,也没回话。 一场改革就这样落幕,太夫人最后看了一下容姑姑,没有再提将她撵出府的事,一时间皆大欢喜。 出了花厅没走出去多远,容姑姑和小渔陪着顾疏烟散步,身后就传来林如雪的声音。 “妹妹请留步。” 顾疏烟听着这声音,心中感叹,怪不得这女子前世能坐上那等位置,就是会说话。 “姐姐唤我何事?”顾疏烟福了福身,人家唤她妹妹以示亲切,她自然不能再称她为三姐姐,那样太过生分,林如雪立刻回礼,“我来谢谢妹妹,若不是妹妹,我和娘亲怕是永无见天日的机会了。” 顾疏烟轻笑,“姐姐这是什么话,再怎么说姐姐也是府上的主子,说这话可是于礼不合。” “妹妹说的是。”林如雪回以微笑,又看向容姑姑,道:“以后还请姑姑多多教导。” “奴婢不敢,三小姐有事吩咐就是。” 顾疏烟摇头轻笑,道:“姐姐就别和姑姑客气了,她这人最怕礼数多。” 说了几句话,顾疏烟便目送林如雪离去。 回到院子,容姑姑才放下笑颜,问道:“小姐为何要扯出三小姐?” 若是顾疏烟不提,这府上谁还会记得林如雪是哪号人物,这不是给他人机会,断自己的路吗? 顾疏烟接了小渔递来的帕子,擦了把手,说道:“姑姑觉得三姐姐如何?” 容姑姑一愣,蹙眉思考了片刻,摇头说道:“其他的也不了解,就是让人感觉很亲近。” “只是这样吗?”顾疏烟冷笑,“她们都唤我四妹妹,她初次见我便叫我妹妹,丝毫让人感觉不出陌生,你还觉得她简单吗?” 容姑姑听罢便神色一紧,“小姐的意思,这三小姐也非池中之物?” 顾疏烟坐在软榻上,挑眉看向容姑姑,“你说,姑父真的会忘记这个女儿吗?” “大姐姐和二姐姐前几年就定了亲,难道姑父当真不记得还有这个女儿吗?” 她一连两个反问让容姑姑听得头晕,倒是旁边一直忙活的小渔说道:“哪有父亲忘记女儿的,咱们府上可没有三宫六院,总共就这么几个主子,想来老爷是心里有数了。” “还是小渔聪明。”顾疏烟赏了她一个果子,道:“那你说说姑父想把三姐姐许给谁?” 这下可难为小渔了,半晌她才摇头说道:“二小姐是顺亲王正妃,大小姐也是定王府的正妻,咱们府上已经算是很荣光了,三小姐不可能再嫁去哪个王府,可若是一般人家,老爷也没道理隐瞒啊!” 她也想不通。 可她这一番话下来,却是让顾疏烟和容姑姑刮目相看,调笑道:“嗞嗞嗞,这丫头也就几日没说上话,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顾疏烟也是点头。 小渔不好意思的低头拧着手里的帕子,道:“都是嬷嬷教的,奴婢哪知道这些事。” “什么是我教的?”王嬷嬷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在小渔的额头上点了点,道:“你这丫头,不大会没见就背着我在主子面前说我坏话是不?” “小姐……” 小渔委屈的看着顾疏烟,王嬷嬷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容姑姑掩嘴轻笑。 顾疏烟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前世那股悲伤又涌上心口,转瞬就红了眼眶。 “小姐,你怎么了?”小渔细心的发现她神情不对劲,便上前问道。 顾疏烟抬手拧了拧眉心,垂下眼皮子说道:“有些累了。” 王嬷嬷立刻说道:“去拿毯子来。” 小渔取了毯子扶她躺下,这才说道:“怕是昨夜睡得有些晚,着了风。” 顾疏烟好笑的看着她们,道:“我没事,就是有些乏了,睡会就好。” 容姑姑想了想,说道:“小姐,那外头的庄子咱们当真要交给三小姐管吗?” 顾疏烟刚闭上的眼睛又睁了开来,似笑非笑的说道:“姑姑,那些庄子园子铺子,也不全是林府的吧?” “娘亲离开时虽是将那些东西交给了姑姑,可地契上的名字,却是我的吧。” 几人听罢都是一愣,过了半晌,容姑姑才咽了咽口水,道:“小姐,咱们要单过了吗?” 如若不然,小姐怎么会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顾疏烟摇头,“我才十三岁,有的是时间,姑姑可要帮我看好了,到时候我可是问你要的。” 容姑姑连连点头,王嬷嬷在一旁暗自垂泪,小渔一脸的茫然。 顾疏烟闭上眼睛没有再去看她们,帮她掖了掖被角,容姑姑示意她们出去说话。 等她们走后,顾疏烟才睁开眼睛,心中冷笑。 林则的确不会将林如雪再嫁到哪个王府去,就是他想皇上也不会允许,可他岂会如此服从命运的摆布。 五年一次的选秀马上就到时候了,怕是此刻林如雪的名字已经到了御书房的桌案上。 想着那个在前世仅用了六年的时间,就坐上了贵妃之位的她,顾疏烟再次轻笑。 前世里,她与林如雪几乎没说过话,可以说根本没有任何印象,直到她选秀进宫,她们也没见到几次,只是在她被封为贵妃时,才恍然若梦。 三姐姐,但愿我没有赌错。 这一觉顾疏烟睡得很沉,直到月上初梢她才醒过来。 “小姐,你醒了?”小渔打着哈欠在旁拿着一卷书,见她醒来立刻放下扶她坐起来。 顾疏烟瞧了瞧屋里的灯盏,三根红烛已过半,便问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快四更天了。” 顾疏烟蹙了蹙眉,小渔立刻端了热汤过来,侍候她用。 她接过汤碗,便说道:“以后莫要再守这么晚,我起了自会喊你。” 小渔笑嘻嘻的应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小姐喝些汤暖暖身子,容姑姑有事找您,小姐明日见还是这会见?” 顾疏烟拿着汤匙的手一顿,心想,容姑姑可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便说道:“等我喝完汤,你再去唤她。” “是。” 不多时,容姑姑的脚步声就清晰的传进顾疏烟的耳朵里,只是就着烛光望去时,屏风上却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顾疏烟眉头微蹙,随即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容姑姑在外行礼,“小姐,您要的人,我给您带来了。” “姑姑带着,且进来说话吧!”顾疏烟开口,小渔已放了珠帘挡着,容姑姑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男子,隐在黑暗里。 “木擎拜见小姐。” 男子身形削瘦,背对着烛光看不真切,就算跪在那里,身上那股傲气也是怎么都掩不住。 “起来吧!”顾疏烟暗自点头,前世的木擎就是跟了陆铭,那也只是服从他的命令,而非敬重他的人。 这人一身傲骨,从未向谁屈服过。 “今个天色已晚,先去休息,待明个天亮了,再去见你妹妹。” “什么?我妹妹在这里?” 035 秘闻 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晚上醒来半晌又睡不着。 眼瞅着天边的弦月淡了下去,黎明前的黑暗即将到来,顾疏烟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木擎一夜未睡,就盼着天亮,谁想这一等就到了晌午,若不是容姑姑拦着,怕是要不顾一切冲进去了。 “姑姑,小姐昨个半晚上都没睡着,你们在这闹什么呢?”小渔轻步浅声的问着,脸上布满了笑意。 容姑姑瞪了一眼木擎,指着他说道:“还不是这个大个子闹的,说要见小姐。” 府里其他人见过容姑姑,那是乖乖的,可这木擎又不是府上的人,还身兼武艺,她是没着了。 如今还不知道小姐的打算,总归不能让别人瞧见他在这里,也就没法让人赶了。 “我要见小姐。”木擎见她们说笑,又是这么一句,容姑姑气闷,这人怕是就会说这一句话吧。 小渔弯了弯眼眉,掩嘴道:“小姐已经起了,你这就随我进去吧!”说罢就扭身在前带路,谁想木擎却是快她一步,小渔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角,道:“急什么,没规矩。” 木擎这才想起,这里是尚书府,那这位小姐自然是府里的主子,他如此唐突自是不该。 连忙退了两步,走在小渔的身后。 此时,顾疏烟已在外室坐着,见他进来便说道:“小渔,唤香萦过来吧!” 木擎本要说出口的话,一时间梗在那里,过了半晌,才开口:“草民拜见小姐,谢小姐救命之恩。” 顾疏烟摆了摆手,淡淡的表情看不出喜怒,道:“举手之劳,木公子不必客气,先坐下等吧!” 木擎蹙了蹙眉,道:“小姐唤我名字即可,草民当不起如此称呼。” 话是说了,却依旧站在那里。 顾疏烟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香萦垂眸走了进来,先是拜了顾疏烟,“奴婢见过小姐。” 木擎突然出声,“妹妹。” 香萦并不知晓顾疏烟已经救出了她哥哥,忽然见到也是喜泪交加,扑进哥哥的怀里就哭了起来。 顾疏烟摆了摆手,小渔过来扶着她向外走去,将空间留给这兄妹俩。 过了半晌,香萦才退了开来,道:“哥哥,你还好吗?”说着目光就不停的游走在木擎的身上。 “放心,哥哥没事。”木擎安慰着自己的妹妹,不想说他刚被救出来时整个人已经快废了,若不是这几日的调养,怕是要落下病根了,不过他还是记得刚才香萦的自称,便开口问道:“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了这个小姐吗?” 说起这段时间的事,香萦就控制不住眼泪,簌簌而落,“那日,他们是应了哥哥的话,将我放走,可是我没走出多远,又被他们追赶,若不是遇上小姐,怕是,怕是这条命早就没了,你我兄妹再无相见之日了。” 随后她又说起这几日的经历,当木擎听说是顺亲王得了她的身子,当下就站了起来,道:“这些个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妹妹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 “为何?”香萦却是不解,目中含泪疑惑的看着他。 “哼。”木擎冷哼一声,道:“你不知道,那姓元的贼子正是顺亲王的人,我在那里曾见过他们。” “这……”香萦一时也想不明白,难不成那日的事是顺亲王和小姐故意演的吗? 可是为什么呢? 只是为了她的身子吗? 任她想破了脑袋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若是这样,那还需要姓元的出面吗? 王爷一句话谁敢不从?怕是自己的父母开心还来不及呢。 “而且,尚书府的二小姐正是顺亲王的正妃,此间定然有什么联系。”木擎也蹙眉分析着。 “哥哥……”香萦却持不同意见,“若说姓元的和顺亲王有来往,那无可厚非,可是小姐当时根本就没想救下我,再者说了,妹妹我何德何能,让一个王爷一个尚书府的小姐来设圈套应付呢?” 这也是木擎想不明白的地方,道:“不管怎么说,咱们都要尽快离开此地。” “哥哥,小姐救了你我的性命,就这样走……” “听我的,走。”木擎拉着香萦就出了院子。 身后不远处,小渔扶着顾疏烟出来,道:“小姐,他们既这么不知好歹,为何还要救下他们?” 顾疏烟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帮他们顺利出府,别叫旁人看见,也别让他们感觉到。” “是。” 秋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照在人身上是暖洋洋的,顾疏烟抬头望天,稀疏的白朵似棉絮般游动,时而化成风,时而聚集,像一群调皮的孩子。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拿着锦帕的手遮在额头上,挡着稍稍刺眼的阳光,柔弱单薄的身子站在那里,偶有清风拂过,衣袂翩翩,美得像一幅画。 沈星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忽然想起哥哥问他的话:你喜欢那顾小姐什么? 他愣在那里说不出一个字,如今他心中有答案了。 就是看着她,想着她,就觉得这个人啊,她真好,真好,真好! “小丫头。” 顾疏烟正在暗自出神,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屋顶上那个少年。 他迎风而立,一头墨发飞舞,单手背负在身后,精致的面具也盖不住他眼里纯真的笑意。 那修长的身姿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挺拔,就连那平素普通的白衣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站在那里,像一个欲乘风而去的仙人。 许是她眼里的懵懂茫然,惊了他的心,许是她偶尔露出的悲切,让他怜惜,无论是什么,这一刻,他只想做一件事。 “呀……” 一声惊呼,下一刻,顾疏烟的身子腾空,像是腾云驾雾般几个翻转,待停下来时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好了,可以睁眼了。”耳边传来轻笑声,顾疏烟睁眼向前望去,却差点一头栽倒,幸好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将她的身子带回来。 拍了拍胸口,顾疏烟才安静下来,此刻她正站在屋顶,向下看一眼便觉得整个人都要身前扑去。 想着自己前世是自杀而死,今生还没报仇呢就被摔死,怎么想怎么冤枉,回头便瞪着罪魁祸首。 沈星宇隔着面具轻笑,“瞧,在这里看风景多好。”他根本就没发现佳人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了。 顾疏烟暂时忽略了腰间的手,怕他一松手自己就掉下去摔死,也故意忽略掉少年身上那股清幽和温热,向前看去。 错落有致的院子,高低不一又很有格局,每座院落里都有一些花树,小桥流水,假山叠嶂,处处都有一股幽静之意。 凉宁里、曲桥下,下人们紧步急走,想来根本就没有时间欣赏景致。 顾疏烟的目光向远处伸展,忽然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的向着假山后走去,神色不安。 她眉头微蹙,沈星宇自然也看到了,问道:“要过去看看吗?” 顾疏烟想了想,点头。 假山后,一个丫环神色不安的看着眼前之人,道:“你还找我做什么?不是说了那件事过后,咱们就各不相欠吗?” “各不相欠?”那人冷冷一笑,“要不要我告诉老爷那件事是谁做的?” 她的声音虽低,却将这丫环吓得身子发抖,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边沉默半晌,才道:“只要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咱们以后就当不认识。”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当然该给你的,一文也不会少。” “可是……” “可是什么?”那人打断了她的话,冷声斥道:“你可别忘了,夫人是怎么死的?” 顾疏烟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僵住了,人在假山上差点站立不住。 沈星宇连忙伸手扶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摇头示意,待底下那两人走后,他才带着顾疏烟回到她的院子。 进了主屋,小渔已经回来,正在收拾屋子,回头问候,“王爷。”末了又过去扶顾疏烟,“小姐回来了。” 刚一接过她的手,小渔就微微一怔,“小姐的身子怎么这么凉?” 虽是深秋时节,可今日阳光正好根本冷不着人,小渔疑惑,忙扶着顾疏烟卧在软榻上,又添了薄被给她盖上。 沈星宇已来过多次,小渔也习惯了他的存在,打了个礼便出去门。 沈星宇挪了挪凳子,才开口,“是,你姑姑吗?” 以前的他对这些事情从来都不关心,大哥也不会告诉他,不过他知道,尚书府能被称为夫人的,也只有林则的正妻。 顾疏烟双目无神的盯着一处,半晌才扭头看他,“王爷,你先回去吧!” 她没有哭,没有落泪,没有悲痛的神情,可正是这种面无表情,无所谓的态度却让沈星宇感觉到一丝难受。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王爷……”顾疏烟唤他,“刚才的事,还请王爷为我保密。” 沈星宇点头,“你打算怎么办?需要我……” “不必。”他还未说话,就被顾疏烟打断,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好,云淡风清的补充,“姑姑是尚书府的夫人,生死也是这个府上的事情,王爷就不要往自个身上揽事了。” “你什么意思?” 036 又死了一个 沈星宇离开后,顾疏烟久久未语,就连王嬷嬷和容姑姑进来,也未曾说过一个字,只是失神的望着窗外。 几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没了主意。 不只她们着急,回到定王府的沈星宇也是一脸的着急。 “哥,你说她为什么不让我帮忙呢?” 沈星诺依旧坐在花树下,石台上果子鲜脆无比,白皙的手指不时拈过一个来。 每每坐在花树下,他的旁边总是没有一人侍候,这已是他的习惯。 全府上下敢在这时候去打扰的,除了定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沈星诺只是淡淡一笑,道:“那是尚书府的事。” “可那是小丫头的姑姑。”沈星宇不乐意了。 半晌,沈星诺才慢条丝理的说道:“星宇,顾小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招了雪落出来,推他出了园子,只留下沈星宇一人在那里沉思。 两人走出去不远,沈星诺便说道:“星宇年纪也不小了,大婚后我进宫一趟。” 雪落一惊,“主子,您中意的是?” 他有一种预感,主子不喜欢顾家小姐。 “无论是谁?不是她,就好!” 果然…… “主子觉得顾小姐与小主子不配?”这话本不该他问,许是跟着沈星宇时间长了,说话也大胆了起来。 沈星诺定了定才开口,“顾小姐心思深沉,怕是心里藏着什么事,不适合星宇。” “那小主子那边,要不要继续看着。” 沈星诺抬手,“不必了。等大婚之后再说!” “是。” 沈星宇从暗处走出来,眉头蹙得紧紧的,自语道:“那没有大婚,哥哥就不会去提我的婚事了。” 其实这时候的他,并不是一定要娶顾疏烟,只是觉得她好,想和她一起玩罢了。 没成想,沈星诺这话,却是让他因此而搅出了无数的风波。 当晚,顾疏烟便唤了容姑姑等人进来,开口便说道:“姑姑,咱们有事要做了。” 几人见她一脸的严肃,皆望着她说道:“小姐吩咐就是。” 顾疏烟看向容姑姑,道:“姑姑还记得平儿么?” 容姑姑点头,“她是跟着夫人身边侍候饭食的,也没出过什么差错,我见她乖巧,前几日便派到了这里。”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事?” 顾疏烟轻笑,“前些日子,容姑姑说要查姑姑去世的原因,可有眉目?” 旁边王嬷嬷脸色微微一变,道:“小姐莫是拿到了什么物件?” 小渔则乖巧的立在一旁,大眼睛扑闪着。 “回小姐,奴婢无能未能查出什么来。” 顾疏烟点头,“姑姑且去查下,这平儿家里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仔细的打听了来。” 容姑姑垂眸称是。 “立刻去吧!” 此刻,谁知道这个平儿有问题,小渔在旁眼神闪烁,道:“小姐,不若奴婢去唤母亲过来,这几日母亲与平儿走得挺近。” 王嬷嬷点头,示意她快去。 不多时,李氏便走了进来,跪在那里,“奴婢见过小姐。” “小渔都同你说了吧?” 李氏回话:“回小姐,平儿近日没什么异样,只是今个做起事来有些心不在焉,奴婢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她却说,死了才好。” “奴婢骂了她几句,她便哭着跑了。” 顾疏烟点头,“你先下去吧!这事莫要张扬。” “是。” 万家烛火渐歇,子夜时分,东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顾疏烟惊得坐了起来,小渔已披上衣服走了过来,“小姐。” “快去看看出了何事?” 顾疏烟蹙眉,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让她等多久,小渔就脸色惨白的回来了,“小姐,平儿死了。” “怎么死的?”顾疏烟拂了被子就下了床,小渔赶忙过来帮她穿衣服,道:“容姑姑已经去了,外面更深露重的,小姐就在这等消息吧!” “无事,我去看看。” 还没抬脚,王嬷嬷就走了进来,“小姐莫要过去了,人是吊死的,容儿说是自杀,已经惊动老爷了。” 顾疏烟停下脚步,道:“你让姑姑注意些,看谁的表情不对,都给我记下来。” “是。” 折腾了一宿,第二天竟惊动了官府上门,抬走了平儿的尸体,说是有人告平儿不是自杀是他杀,特来查看一番。 乱! 诺大的尚书府一片大乱,林则铁青着脸站在大门口,大理寺的官员则赔着笑脸,也不知在说什么。 顾疏烟等诸位小姐姨娘皆跟在太夫人身边,都聚在花厅。 有大小官员上前做了简单的询问,不多时就带走了几个可疑之人。 所幸里头并没有主子,只是一些粗使婆子丫环,顾疏烟望着其中一人,眉头微蹙。 小渔跟在她身边,小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顾疏烟没有开口,摇了摇头。 这一场混乱一直持续到晌午,官府的人撤走了,林则怒不可斥的进了宫。 主子们各归回屋,丫环下人们也陆续开始了清扫工作。 太夫人一气之下,吩咐道:“将府里各位主子用的东西都给我换新,这些东西打包起来,送到官府衙门去。” 又是一起乱事,顾疏烟一回到屋子,王嬷嬷就上前回话,“小姐,咱们屋的东西一件没少。” 容姑姑冷哼一声,“想是有人在后头搞鬼,不然哪个敢来查尚书府。” “一个丫环的死竟能惊动官府,该不会是老爷得罪什么人了吧?” 王嬷嬷摇头,“就算老爷当真得罪了人,现如今府上的大小姐马上要同定王府的大公子完婚,二小姐又是钦点的顺亲王正妃,哪个不开眼的在这个时候动手?” 两人都是人老成精的,却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顾疏烟思虑片刻,道:“这件事只会不了了之,你们不必再猜了。” 刚才带走的那人,就是她昨日看到与平儿接头传话的妇人,弄这么一出,看来背后之人的身份非同小可。 将事情同她们一说,王嬷嬷惋惜的说道:“咱们应该立刻寻了平儿来问话,兴许还能得到些什么消息。” “会不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容姑姑惊到。 “不会。”顾疏烟肯定,“他们弄这么一出,应该只是让平儿的身份不被起疑,或者她的死还有用处。” 外面有求见声,容姑姑出去了一会复又进来,一进门便说道:“小姐,派去查平儿家里事的人回来了,说是全家人都失踪了。” 顾疏烟冷笑,“如果先前我还确定姑姑是不是人害死的,如今,倒是确定了。” “咱们该怎么做?” “对啊,夫人已经下葬,好不容易得到一丝消息,又随着平儿的死烟消云散了。” “烟消云散?”顾疏烟反问,“姑姑葬在哪里?” 林氏尚书府的祖家不在上京,也是林则这一代才正式兴起的,所以也没个祖祠。 “小姐,你,你要做什么?”容姑姑几乎是惊恐的看着她。 “快点去查,晚了怕是什么也来不及了。”顾疏烟吩咐着,却没发现容姑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直接跪了下来,道:“小姐,你是要开棺吗?” “这绝对不可以。” 任她不相信夫人就这么死了,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有过怀疑对象,却从未想到要开棺验尸。 王嬷嬷说到底是顾疏烟带来的人,虽觉得不妥,却只是蹙眉没说什么。 “姑姑,有人怕我们查出事情,已经开始毁灭证据了,先前还留着平儿,可这会平儿都已经死了,你说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若是平儿出来指证,无论是谁,都脱不了死罪。 先不说边城顾氏,就是尚书府当家主母的身份,也不是谁都敢动念头的。 容姑姑自然也明白这个理,但是她接受不了,抱着顾疏烟的腿,摇晃着说道:“小姐,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不然告诉老爷吧。” 半晌,顾疏烟才点了点头,道:“姑父去宫里了,主上一定会给个说法,若是这件事姑父去管,咱们就旁观,若是风平浪静,姑姑,到时候请你莫再拦我。” 绕开她的手向前走了两步,顾疏烟道:“毕竟,她是我的亲姑姑,比我娘照顾我的时间还长,我断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开棺验尸在寻常断案中也是常有的事,虽然家人都要死要活的,可官兵们哪个心慈手软了。 容姑姑闻言才软了身子,跌坐在地上,王嬷嬷忙就扶她起来,让小渔送她去休息。 “小姐,你当真要等老爷从宫里回来?” 顾疏烟轻笑,“嬷嬷到底是在宫里呆过的人,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你立刻找几个人,咱们这就出府,我怕去晚了,不只姑姑的灵被惊,就连尸身怕也要出事。” “小姐不可去,传言那棺中有灵,若惊了你可如何是好,奴婢去就可以了,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当。” 顾疏烟却不同意,道:“若真有棺灵,就一并冲我来吧!”末了又加上一句,“你让小渔在屋里守着,告诉她有人来问就说我惊到了,谁也不见。” “可是……”王嬷嬷还打算去劝,可见顾疏烟抿着嘴,披风已上了身,便没了言语,向外走去。 037 挖坟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城外九里坡,生长着很多的槐树,都言槐属阴,鬼喜槐,这里自此便成了上京的公坟。 初时,这里什么人都能埋,后来一个著名的大师预言,说这里只可葬达官贵人,若寻常百姓葬在这里与后世之人无益,会出尸乱。 后来几年,陆陆续续的就有人来迁坟,那大师所言竟然应验了。 可大部分的大官贵人都有自已的家祠,鲜少有人葬于他处。 柳树成阴,围着这一大片公坟,几处冥火在不远处闪烁不定,高低不平的小土堆隐约在黑暗里,几道影子穿梭其中,不一会儿,前方便传来榔头撞击的声音。 “出来了,出来了。”低低的声音,闪着惊喜。 不多时,就着微弱的火把,能看出有一具棺材被抬了上来,紧接着就是开棺起钉的声音。 王嬷嬷焦急的看着自家小姐,道:“小姐,咱们再不阻止可就晚了。” 她本来以为小姐是来开棺的,已准备好了工具,人也是经过挑选的,皆是她从边城带回来的,绝对可靠。 可谁想,等她探好路,小姐却大手一挥,让其他人回去做事,只带了她和李氏出来。 任她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她们三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挖坟? 吓都要吓出命来了? 这会儿她们人都到了地方,可看着前面忙得热火朝天的几人,她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再不阻止,夫人的棺可就要开了。 ‘咔嚓’一声,王嬷嬷的心也跟着震了一震。 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怒喝,手里的火把乱成一团,不一会儿就落在地上,只听得闷闷的哎哟声传来,接下来就风平浪静。 眼前突然一片火红,整具棺材烧了起来,那群后来出现的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几个跳跃便消失在黑暗中。 这时,地上又爬起来一人,灰头土脸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在火光中显得有些恐怖,可他自己的神色却更加惊恐,扑通一声,向着着火的棺材就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道:“可不是我动的手,冤有头债有主,您要报仇可要找对人哦。” “呜呜……” 也不知从哪起了一阵邪风,呜呜的声音将男子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了。 直到火势渐小,顾疏烟才带着王嬷嬷走到棺材旁边,那里静静的躺着一副尸体。 白布遮面,长长的横尸在那里,在微弱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那呜呜的风声还在,像极了死者的冤魂在无助的哭泣。 顾疏烟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姑姑,恕烟儿不孝,没能送您最后一程。” 那时的她正处在重生之时,等她醒过来时顾氏已经下葬,她对此一无所知。 就连前世的记忆也是一片空白,所以根本没想过姑姑是被害死的。 王嬷嬷和李氏也拜了几拜,随后退到远处,将空间留给她们姑侄两个。 顾疏烟终是在无人的地方落下泪来,“姑姑,想必您前世也死得很冤吧,烟儿竟然不曾察觉,让你枉死一场,烟儿得已重生,想必是姑姑显灵,想让烟儿重活一世为您报仇吧!” 她说了很多,王嬷嬷站在不远处,见她不停的磕头,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心中无比的酸楚。 李氏在旁劝道:“嬷嬷别担心了,小姐心里有数。” 容姑姑就在大门口跳望了一晚上,等着尚书大人,谁想林则当真一夜未归。 而同样一夜未睡的小渔却在天快亮时,开了一个角门,看到顾疏烟她们归来,长出了一口气。 回到屋子的几人,各个眼眶泛红,小渔早就准备好了热汤和吃食,侍候着用了一些。 顾疏烟这才开口道:“小渔,你去外头看着,任何人不准接近这里,容姑姑若过来就让她进来。” “是。” 小渔退了出去,顾疏烟才问李氏:“你先前在姑姑那里侍候过,不曾发现什么吗?” 李氏福了福身,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只是外头侍候的,根本不是夫人那边的人,进不得房。” “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王嬷嬷拭了拭眼泪,道:“这会正着急呢,你还吞吞吐吐做什么?” 顾疏烟拦了她,对着李氏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猜测也无防,姑姑的死我定要查出来的。” 李氏听罢这才思虑片刻,道:“这十日醉乃是用十种花草配备而成,经浸泡晾晒,掩埋、煮拭等多道工序才能用,且时辰阳光雨露都要算准,不经通此道之人绝配不出这种毒药。” 顾疏烟忽然问她,“这十日醉可是要合着东西吃,才会见效?” “小姐也懂这个?”李氏诧异的看着顾疏烟,不过还是点头回道:“没错,不过它的名字之所以叫十日醉,其一是说十日之后的同一时辰必死无疑,却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根据用药的偏重,来确定合药的药性。” “酸甜苦辣咸,金木水火土。” 顾疏烟没想到一个药竟有这么多说道,当下对李氏更加刮目相看了。 不过她知道这事,还得从上次她被下毒,沈星宇曾言那毒是十日醉。 而那次,她用的是李氏送过来的咸点心。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泛起一丝疑虑,冷着脸问道:“我看你只这一项认毒的本事,恐怕一般的太医都不及你吧?” 李氏也知自己太过卖弄成拙,当下就跪在地上道:“小姐太抬举奴婢了,奴婢只是家传手艺,实得一些偏药而已,还请小姐明鉴。” 顾疏烟自然知道姑姑的死与她无关,只是随意敲打她一番罢了,摆了摆手让她起来。 又问:“还记得定王府大公子来府上时,你让小渔送来给我用的点心吗?” 李氏微一蹙眉,想了想,道:“奴婢记得,小渔说小姐不爱吃甜的,奴婢就试着做了一些咸的,想让小姐试试看。” 她说完就等着顾疏烟的下文。 顾疏烟冷笑道:“那日送来的茶水中就放了十日醉。” ‘扑通’一声,李氏又跪了下来,这下是真被吓到了,“小姐,不是奴婢做的,奴婢……”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只得一个劲的磕头。 这会,容姑姑终于到了,小渔见母亲磕头一下子就慌了神,也跟着跪在那里磕头,道:“请小姐恕罪。” “起来吧,我又没说什么,你就吓成这样,让小渔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顾疏烟轻笑着说道,与刚才冷着脸的模样判若两人。 李氏不敢抬头看她,垂眸不敢多话。 倒是小渔立刻上前,“谢谢小姐。” “好了,你先想想,那日你做这个给我送时,有谁知道,再探一下她们又告诉过谁?半刻钟之后将这些人全部带到院里,我有话问。”遂又看向王嬷嬷,道:“嬷嬷跟着去办,仔细些,别出了差错。” “是。”王嬷嬷和李氏退了出去,只剩下容姑姑和小渔。 将事情同容姑姑说了一遍,顾疏烟才问她,“姑父可有回来?” 容姑姑的脸色一变,垂头丧气的说道:“老爷自昨个出去,到现在也不知归处,奴婢已让人出去打听,很快就有消息了。” 她着急的是,怕顾疏烟直接开棺验尸。 “小姐查这些人做什么?” 顾疏烟便将她那日显些被毒害的事情说了一遍,容姑姑立刻脸色大变,道:“奴婢也去查查。” “不。”顾疏烟拦住她,“姑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查。” “什么事?” “姑姑觉得凤姨娘为人怎么样?” 容姑姑一愣,没想到顾疏烟突然提起凤姨娘,回道:“凤姨娘是同老爷一起长大的,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脾性很好,从来都不打骂下人,夫人在世时,对夫人是恭敬有佳,同其他姨娘的关系也很好,为人和善。” “哦?姑姑对她评价挺高的。”顾疏烟轻笑,道:“那你觉得将凤姨娘扶正如何?” 容姑姑这下可变了脸色,道:“小姐莫要开玩笑,哪个府上有将姨娘扶正的?” “你甭管别的府上,就说你觉得她如何?”顾疏烟紧持已见。 容姑姑这次倒是细思了片刻,这才回道:“论操持家务的话,凤姨娘还算可以,可是太夫人那边……” 顾疏烟摆了摆手,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姑姑可知凤姨娘最喜养花弄草,怕是有些年头了吧?” “听闻她从小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为此老爷还特意将后面那片竹林分给她,让她在后头养花怡性。” “哦,当真是陶怡性情,想必凤姨娘也是一位温和可人的姨娘。” 顾疏烟不等她多问,便说道:“姑姑记得暗地里保护好香萦兄妹,不得出差错。” “奴婢记得。”见顾疏烟话语肯定,容姑姑连忙应下。 只剩下小渔时,顾疏烟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小渔问道:“小渔,你说人生在世,到底能相信谁呢?” 小渔扑闪着大眼睛,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回道:“小姐,咱们做下人的只记得侍候好主子,为什么要相信别人,或者不相信别人呢?” “恩?” 038 打草惊蛇 顾疏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给她这么一个答案。 人生在世,的确有很多算计,不知道自己身边真正值得信任的人是谁? 有时彷徨,有时苦恼,说一千道一万,很多的计较中不过是试探奴才的忠心,姐妹的真情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小渔接着说。 小渔虽疑惑还是笑着说道:“小姐,咱们做奴才的就是相信主子,做儿女的就相信父母,做臣下的就相信主上,奴婢也不懂其中的道理,胡乱说着罢了。” 说到最后,她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疏烟怔了半晌,说到底前世的她,只是信错了人,表错了意罢了。 如今看来,竟不如一个小丫头看得明白。 小渔眼见母亲跪着,什么也没问就直接将罪揽了过来,确实做到了她自己说的那两句。 做儿女的就信父母,做奴才的就信主子。 多么浅显的关系,又是那么真诚。 没歇一会,外在王嬷嬷的声音响起,“小姐,人都找来了。” 顾疏烟起身来到外面,站着台阶上望去,竟有十来个人之多,王嬷嬷上前,道:“小姐,全都在这里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这位平素不管事的四小姐唤他们来,不知道要做什么? 交头接耳的,小声谈论的,顾疏烟没有阻止,也拦住了王嬷嬷。 半晌,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她才开口问道:“谁平日里同平儿关系最近?” 大家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最后面一个仆人。 那人个子不高,长得瘦瘦小小的,看着很不起眼,见此立刻躬身走到最前面跪下,“奴才猫儿拜见四小姐。” “谁同兰儿关系好?” 这下众人都吓到了,总算明白过来四小姐问的是什么了,这两人都是前几日自杀而死的,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这会子,前头又跪了几个。 前面的人战战兢兢,后面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顾疏烟见此,开口说道:“大伙也别紧张,就是昨晚姑姑托梦于我,说底下没人侍候……” 她这话一出口,将众人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不,才要了平儿和兰儿去,说是平儿只会梳头,兰儿只会穿衣,倒没个会做饭的,想来又缺人了……” 底下立刻就有人哭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姐饶命啊,咱们笨手笨脚的侍候不好夫人,您要找也找以前侍候夫人的丫头才是。” 这丫环说完就将目光投到和她一排角落里的女子身上。 那丫环看起来更不起眼,立刻回道:“四小姐明鉴,奴婢才侍候过夫人几日时光,怕是侍候不周。” 一个个吓得都跪了一地,求饶的,祸水东引的,互相骂骂咧咧的,一时间底下乱成了一锅粥。 而最前面的几人也是一脸懵懂,不知该怎么办。 见此,顾疏烟抬了抬手中的锦帕,道:“罢了罢了,你们既不愿意,我同姑姑说就是了,何必伤了姐姐妹妹间的情谊呢!这世道真真让人心寒,连个能说真话的人都没有。” 说罢她转身回了屋子,王嬷嬷一摆手,“都下去吧!” 这下可乐坏了一群人,只是平素关系很好的人却渐渐疏远了。 王嬷嬷跟进来,道:“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顾疏烟接过小渔递来的茶,道:“打草惊蛇。” 四个字,铿锵有力! 林则回到府上时,已是两天之后,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背也有些弯了。 众姐妹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林则依言看过几个女儿,道:“你们母亲的尸身,被毁了!”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水溅了起来,又落进尘埃。 如那一世的生命,璀璨短暂。 “母亲……”林若雪最先反应过来,一个踉跄,若不是身后丫环扶着就摔倒了。 林绛雪也是暗自垂泪。 “姑父……”顾疏烟来了,带着王嬷嬷容姑姑小渔三人,满眼的悲切,道:“姑父,您可回来了。” “疏烟,你可是知道了?”林则扭头看去,一脸的愁容。 “姑父,您先别伤心,这里有件事还要您主持公道。” 顾疏烟拾着裙摆走了进来,眼睛在林若雪和林绛雪的身上扫过,最后看向林则。 “四妹妹有什么事,还是等父亲休息好了再说吧!” 林若雪一边拭泪一边上前扶林则坐下,“父亲请节哀,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罪您的。” 林则拍了拍林若雪的手,道:“你也别哭了,马上就是新嫁娘了,你母亲亦不愿看你伤心。” 顾疏烟看着这场面,道:“疏烟记得姑父曾说,姑姑是病死的?” 林则蹙眉,“没错,你是在质疑我的话?” 他这两日可以说是劳心劳力,已没什么耐心。 顾疏烟行了一礼,道:“疏烟不敢,只是近日听了些风言风语,说母亲是中毒而死的。” “胡说什么?”林则当场就拍桌子站了起来,“谁在后面乱嚼舌根,将他带过来说与我听听……” “姑父且息怒。”小渔扶着她在一旁坐下来,她这才开口道:“疏烟本来也是不信的,毕竟姑姑病死一说可是姑父说的,怎得有假?” “然而,疏烟一早就收到一封奇怪的字条,说有人要毁尸灭迹,消毁证据。”说着,她将一张字条拿出,小渔立刻呈给林则,才退回来。 她紧接着说道:“正急着同姑父说这件事,却听到姑姑尸身被毁的消息,姑父觉得这是巧合吗?” 林若雪就站在林则身边,道:“父亲,除了母亲的坟可还有其他被毁的?” 林则一愣,摇了摇头,道:“是有人去报官才得知,今晨府尹才派人来告之我,我已前去看过。” 这样的事实,很难不让人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顾疏烟冷漠的看着他们,道:“而且上面说,母亲是中毒而死。” “什么?”林若雪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看向林则。 林则也是铁青着脸,“虽不知真假,这送信之人确有可疑,可知是何人来送的信?” 顾疏烟摇头,“是林叔教给我的。” “去唤林叔进来。” 林叔本就侍候在下面,闻言立刻走了进来,道:“老爷,今个是门房的下人捡到这字条,并未见人。奴才见上面写着四小姐的闺名,便给了四小姐送去。” “以后收到这种东西,先拿来给我,若是恐吓之类的信,岂不吓坏了女儿家。”林则斥道。 林叔立刻称是,这才退了出去。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先回房歇息吧!”一时间,林则只觉得自己脑袋都快炸了。 似乎自从夫人过世,他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慢着。”顾疏烟起身,拦在前面,道:“姑父准备如何处理?” “四妹妹这是何意?”林绛雪红着眼眶走了过来,道:“她是你的姑姑,却还是我们的母亲,乱亲疏关系,父亲更是她的丈夫,若说心痛,若说着急,那父亲更甚,你这般为难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话,说得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容姑姑连忙走了出来,道:“老爷,诸位小姐,且听奴婢几句。” 林则挥了挥手让她说,林绛雪这才冷哼一声退回座位上。 “近日来府上出了很多事,先是夫人过世,后又有贼人入府放火,更甚者四小姐也曾遭遇毒杀,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要人命的事情。” “依奴婢愚见,咱们还是尽快查明真相为好,省得其他人再遭殃。” “四妹妹何时遭遇毒杀,怎么没听你提过?”林若雪行如清风,飘到顾疏烟面前。 见林则望来,顾疏烟瞪了一眼容姑姑,这才将那件事说了一遍。 随后又扯出兰儿自杀之死,林绛雪立刻就说道:“那平儿自杀会不会也有蹊跷?” “可不是,还惊动了官府,又带走了几个人,现在结果呢?不了了之了?那带走的人呢,那也是咱们府上花钱买回来的。” 容姑姑难得的与林绛雪统一口径。 林则拧了拧眉心,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我?”他责怪的看着顾疏烟。 旁边王嬷嬷立刻解释,道:“老爷请息怒,小姐是怕您担忧,所以想私下里查查,若查出什么来再交给老爷处理,若查不出就当谁失了手,好歹也没出事不是。” “胡闹。”虽是对着王嬷嬷说的,顾疏烟却知道,林则是在生她的气。 当下就福了福身,道:“疏烟知错了。” 果然,林则的脸色微微和缓,道:“那依嬷嬷之意,如今是有些眉目了?”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顾疏烟的身上。 顾疏烟点了点头,道:“疏烟不才,的确查出了些眉目,还要姑父定夺。” “说吧!” 顾疏烟对着小渔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林则,道:“姑父,在此之前,疏烟请了些人过来,望姑父莫怪罪。” “老爷……”帘子被掀开,一声娇媚的声音传来,接着就进来了几个莺莺燕燕。 当先一人,正是太夫人。 林则赶忙起身,瞪了顾疏烟一眼,“这等事情怎能告诉太夫人?” 顾疏烟没有说话,太夫人却脸一横,道:“若不是我遇上四丫头问责,岂会知道这件事,你个没出息的,连自已媳妇都照顾不好,让人害了去,如今还有脸说旁人了?” 039 凤姨娘 随着众女的到来,整个林府的主子算是基本快到齐了,除了常年隐在深闺里的哑巴姨娘,和出门巡视的三小姐林如雪,其他人都已在座。 太夫人的话让林则脸上无光,众姨娘却满脸的笑意,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一时间,屋子里除了主子,外加侍候的丫环,整个花厅就热闹了起来。 还有些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说着笑着,让林则蹙眉。 太夫人由着林则扶到上头坐下,斥道:“都给我闭嘴。” 这下几个女人不敢多嘴了,太夫人瞧着那几人头上的花饰便一肚子的气,指着骂道:“你这个没长心的东西,顾氏刚走没几日,你就戴上了花,想做什么?庆贺吗?没心的东西,真是让人看了糟心。” 这下那女人不敢吭声了,不动声色的将头上那花拿下来,掐了一把身后侍候的丫环,丫环哎哟一声,就跪了下来。 “再看看你,嘴画得像猴屁股,这好看吗?”那女子又连忙以丝帕掩嘴,悄悄的抹了几道。 教训了两个,整个屋子都消停下来。 林则虽然心里不愿意,却不敢对太夫人说什么。 只得看向顾疏烟道:“惊动大家,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疏烟上前一步道:“诸位姨娘姐姐请先上座,将地方留出来。” 这下那守在她们身后的丫环们都站到了后头,脚下空出一大块地方。 上头坐着林则和太夫人,两边则坐着几位小姐姨娘,看起来利索许多。 “小渔,唤仆妇李氏进来。” 小渔接了话儿就喊了一声,李氏进来头也没抬,就跪在地上,“奴婢向太夫人、老爷、小姐、姨娘们请安。” “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林则这一开口,都没人敢说什么了。 李氏连忙称是,道:“奴婢祖上是做药材生意的,识得些许草药,尤其是花草。” 说到这里,顾疏烟的目光瞧向一旁安然青秀的女子,眸光一闪。 “四小姐那日被下毒,屋里几个丫头玩闹打翻了小姐的茶点,奴婢这才发现那茶水被下了毒。” “说重点。”林则有些不耐的说道。 “是是是。”李氏答应下来,继续说道:“那毒是遇水即化,无色无味,喜五味、五行,与之调合方可为毒。”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太夫人被绕得脑袋疼,伸长了脖子,问道。 其实林则也听不懂,不过他没有打断她的话,道:“母亲请稍安,先听她说完才是。” 这下没人打断了,李氏将关于毒药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林则才摆手让她下去,看向顾疏烟,道:“你是说,夫人也是中了这毒不成?” “没错,姑姑中的也是这十日醉。” 她这话一出,堂上瞪时就一片吵闹。 “十日醉,这毒药也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夫人不是病故的吗?怎么扯上了毒药?” 几位姨娘最先开口,皆看向林则。 林则怒,他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毒单独用不为毒,那要配什么东西?”太夫人到底年长些,听出了些理。 顾疏烟回话,“说是要依着药性来配五味、五行,这其中的道道就不是疏烟能懂得了的。” “祖母也知道,疏烟从小就不喜吃甜食,打那李氏去了我院里,她就做一些别的味道的点心让我尝,那日刚巧她做的是咸的,谁曾想,倒与那毒配上了,因为打闹,我这丫环还差点送了命呢!” 她又把和小渔玩笑的那事说了一遍,众人都觉得自个背上冒冷汗。 凉飕飕的! “咱府上可没人懂这个,莫不是那李氏,贼喊捉贼。” 太夫人这话,赢得了大多人的附合,都言要将她拿下交给官府。 林则抬手,示意顾疏烟继续说。 “回祖母的话,疏烟自然也想到这茬,可那李氏一没道理害我,二来嘛,既然咱府上没人知晓这事,她既要害我又何必说破,一次不成再来一次,准成。” “就是就是……”有人同意,自然也有人不同意,众人交头接耳的,一个个神色紧张。 顾疏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再者说了,刚巧那日我发现有人下毒,忙就准备传众人过来询问,谁曾想那兰儿就上吊自杀了。” “我后来问过李氏,那日也就兰儿问过她,给我做什么东西吃。” “哦,看来是那丫头坏了心了。”太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那丫头已死,倒没法知道方便是主谋了。”太夫人翻了翻眼睛,忽然道:“那你为何说你姑姑也是被这毒给害死的?” 顾疏烟冷笑,这才说到正题上。 “祖母肯定记得平儿吧?” 林绛雪也蹙起了眉头,道:“四妹妹就不要吊着大家了,赶快道来,若是让凶手呆在府上,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我怎么瞧着她专门找主子下手啊?”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主子都紧了紧衣裳,还没入冬就感觉冰冷刺骨。 顾疏烟笑了笑,道:“那平儿先前不是我院里的丫头,是大姐姐那里的。” 林若雪没有言语,平静的听着。 “姑姑平日里有专门侍候用饭的丫头,赶巧那几日不在,便要了平儿过去服侍几日,我也是知道这件事,才想着找平儿问问,不然去找大姐姐或凤姨娘问问,谁曾想,还没见着人,这人就没了。” “妹妹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啊?”林绛雪一开口,众人的目光都投向林若雪和凤姨娘。 林若雪轻笑,“二妹妹还是听四妹妹说完吧!”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但众人却没她那么淡定。 这凤姨娘乃是林若雪的生母,又是尚书的青梅竹马,平日里谁敢去责问她? 不过这时却是敢说上几句的,“听刚才那仆妇说,这十日醉可是要由十种花草研制而成的,姐姐平日就喜欢和花花草草呆在一起,想来也有些心得,应该能指点那仆妇几句呢。” 这话说得更加露骨,整日和花花草草为伍,那不是说她对这些很懂。 若说下毒之人出自府上,那就属她嫌疑最大了。 “别乱说话,姐姐只是心灵手巧,经常做一些香囊给咱们,不过姐姐当是懂一些医理的,上回我不是说头疼嘛,姐姐就送了我一些香料,这不,头现在也不疼了。” 旁边有姨娘打趣,掩嘴偷笑,“再乱说话,小心你的头不疼了,肚子却疼了。” 看似打趣说笑的话,却蕴着众女的心机。 不过那凤姨娘却自始至终都平静的听着,几度抬眸也只是看向林则和太夫人,其他人在她眼里仿佛就不存在,至于她们的话,那更是置若罔闻。 “都别闹了。”林则心情越发的不好了,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的背后怕是与他最疼爱的女子有关,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郁闷的。 “疏烟继续说吧!” 顾疏烟摇了摇头,道:“诸位姨娘莫要乱猜忌,想那平儿和兰儿一人也做不成这事,我便问过院里那些个下人,本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谁想还真让我问出来了些东西。” “小渔,将他们带进来。” 当下就有两个人被绑着带了进来,一进门就跪在地上求饶,“老爷饶命啊……” 顾疏烟指着他们,说道:“他们知道指使平儿和兰儿下毒的是谁。” 太夫人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指着他们道:“还不快说?” 所有的人都紧张的看着他们,若是找到凶手,那大家才能安平,否则,谁都得悬着心过日子。 “快说啊,快说啊……” 这两人跪在地上,对视了一眼,微微偏头向左边看去。 众人也跟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这个方向坐着几个姨娘,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将目光投到一直稳坐那里的人。 林若雪脸色大变,缓缓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娘?” “说,那人到底是谁?”林则冷喝一声,眼里闪过焦急之色。 跪在地上的两人忙就低下头,其中一人说道:“回老爷,是,是凤姨娘身边的庆姑娘。” 另一人也点头附合,“那日庆姑娘来找兰儿,刚巧被奴才瞧见,待庆姑娘走后,兰儿才告诉奴才这事。” “那你当时为何不说?”太夫人看了一眼顾疏烟,“幸好四丫头无事,不然活活打死你都不为过。” 两人连忙磕头认错。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凤姨娘的身上,顾疏烟也瞧了过去。 不得不说,除了身世不好,凤姨娘的确有做主母的样子。 只说这份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气势,便非常人能比。 “娘……”林若雪不可思议的看着凤姨娘,忽然转身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道:“到底是谁让你们这般乱说的,若扭曲事实,定叫你们好看。” 虽然话说的狠,林若雪到底是大家闺秀,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吵闹,言罢才看向林则,道:“父亲,这件事透着诡异,且不说那庆姑娘到底有没有做过这种事,就算是她做的,那也不能说就一定是娘亲指使的。” “而且,庆姑娘已死,谁能证明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受人指使?”说这话时,林若雪的目光从其他姨娘的身上一一扫过,其深意一目了然。 040 是否依旧 “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意有所指吗?” “对啊,大小姐是觉得,咱们能指使得动那庆姑娘不成?” “那可是与凤姨娘以及老爷一起长大的婢子,平日里可是高傲的很,连咱们正眼都不瞧一下的。” 几个姨娘七嘴八舌的抵怼她,言语间再次证实了,庆姑娘对凤姨娘的忠心。 也间接的撇清了其他人的嫌疑。 “够了。”林则怒道:“都给我闭嘴。” 这下子几个姨娘也没人敢说话了,只是眼神传递看向凤姨娘时,都带着鄙视和兴灾乐祸。 林则一步一步的走来,凤姨娘起身,半蹲着身子,道:“老爷。” 她的声音不柔不弱,与其他姨娘比起来,多了一分随意,一起一落间尽是温婉大方。 “凤盈,当真是你做的?” 没有等到林则让她起身,凤姨娘便自个站起来,平静的抬头,微笑,“奴婢说不是,老爷相信吗?” 她的作派不像是身背两条人命的主事者,倒像是受尽了委屈,却没有为自己辩白,只想问一问心爱的人,是否相信? 顾疏烟暗道:这般行事,若不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她都不相信这一切会是这个女人做的。 林则没有开口,紧蹙着眉头。 凤姨娘见他如此,以丝帕掩嘴,咳了几下,林若雪忙就上前扶住她,担忧的看着。 凤姨娘推开她的手,忽然露出一抹笑意,道:“四十年风和夜,四百里沙和月,再回首,只想问一句,心是否依旧?” 说罢不待旁人有动静,便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再抬头时,目中已是一片清明平静。 “老爷,您不必为难,将我送去官府便是。” 林则还处在震惊之中,想到她刚才的笑语,心中波澜不平。 他们已经共渡了四十年的光阴,她随他从四百里外的沙城来到在这里,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如今出了事,他便不信她了。 而她,只问了一句,心,是否依旧? 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不知道自己的心在何方,仕途之路,官场中的尔虞我诈,朋友之间的背信弃义,一切的一切,占据了他的心。 这么多年,他竟是从未回头,认真看过这个女子。 清雅如莲,淡然若初,她还是当年的她,他却不是当年的自己…… 心呢? 是否依旧? “娘……”林若雪抱着凤姨娘也跪了下来,泪流不止,看向林则道:“父亲,娘亲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了解吗?” “您当真要将娘亲送交官府吗?” 旁边立刻有人说道:“大小姐这是做什么?死的可是夫人,您的母亲,就是送交官府那也只是为了查明真相,又不是老爷愿意的。” “是啊,你这话说的好像是老爷要将凤姨娘送去官府似的。” 林若雪忽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第一次变得这般凌厉,道:“若只是怀疑,那咱们府上谁也逃不过,不若大家结伴去上京府衙走一趟还省事。” 这下没人敢开口了。 林若雪见此,将目光重新投向顾疏烟,往日那股热络终是消退了些,问道:“四妹妹拿出这么多证人和证据,也觉得是娘亲害死了母亲吗?” 这会儿,大家都明白过来,顾疏烟一早就知道这事。 “我只相信证据。”顾疏烟点头,道:“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庆姑娘,那凤姨娘便有嫌疑。” “庆姑娘已死,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何意义?”林若雪神情激动,问道:“而且就凭庆姑娘是娘亲的丫环,便要治娘亲的罪吗?” “自然不是。”顾疏烟摇头,看向蹙眉的林则,道:“若是庆姑娘还活着,是不是就能证明这一切了?” “什么?”林若雪内心一个咯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回头看向自己的娘亲,却见她依旧跪在那里,表情平静,没有一丝的讶意。 “既然活着,就唤她进来。”林则冷声说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将这一大家子人耍得团团转。” 顾疏烟垂眸称是,小渔再次走了出去,带进来一个人。 她身穿黑色连帽斗篷,整个人被包在里面,若不仔细瞧,根本认不出她的身份。 她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装神弄鬼的做什么?还不抬起头来?”林则斥道。 小渔上前帮她将身上的斗篷拿下,这人缓缓的抬起头来。 “啊……” 一片惊叫声,花厅里当时就是一场混乱。 “老爷,救命啊……” “鬼啊……” 一室的兵荒马乱,“奴婢凤庆拜见老爷、太夫人,各位小姐、姨娘……”来人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啊……”这下屋子里又是一片喧嚣声。 所幸林则还算镇定,蹙眉喝道:“都给我住嘴。”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太夫人虽然震惊,倒没显得多惊慌。 其实林则心中也是一惊,“你是凤庆?” 也怪不得别人吓成这样,凤庆只余一半脸能看,确切的说,整个脸上左半边是正常肤色,右半边脸却是一片焦黑,坑坑洼洼的,像是被火烧过,任谁看了也会吓一大跳。 白天还好些,若是晚上那直接会吓死人。 凤庆抬起头,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被她视线扫到的人都觉一股诡异的气息传来,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奴婢正是凤庆。” “你不是死了吗?”太夫人问道,眼里既有疑惑也有震惊。 那日平儿自杀死后,官府从尚书府一共带走了五人,其中四人都已放了回来,唯独凤庆没回来,官府给出的答案是,病死在牢中,说是鼠疫便烧了尸体。 还有人特意上门赔了礼,老夫人也没什么说的。 只是想想,才几日光景,人就死无全尸,其中定有蹊跷。 如今看来,当真是有猫腻。 凤庆垂下脑袋,让很多人长出了一口气,面对她那张脸可是真要勇气的。 “奴婢的确死过一次了,只是老天不收,让奴婢又活了过来。”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那刚才他们说的话可属实?”既然是顾疏烟带来的,太夫人知道,凤庆刚才就在外面肯定知晓里头发生的事。 “回太夫人,句句属实。”凤庆依旧低着头,道:“的确是奴婢让兰儿给四小姐下的毒,好在四小姐没事,不然奴婢今日定已经去与四小姐作伴了。” “到底是谁指使的你?”太夫人虽然在问她,可犀利的目光却紧紧的盯着直直跪在那里的凤姨娘。 凤庆明显的犹豫了一下。 “还不说?莫不是要再死一回才甘心?” 太夫人气得将手中的拐杖打在地上,地面被敲的碰碰作响。 凤庆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是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跪在那里的凤姨娘,道:“夫人,收手吧!” 一句话便说明了一切,林若雪怔怔的看着这一切,身子一震就软软的向下倒去。 旁边的小丫环立刻从背后扶住她,小声道:“小姐,你没事吧?” 林若雪闭上眼睛,眼泪却还是滑出眼角,回头望着自己的娘亲,道:“娘,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知道,凤庆不会骗她,更不会出卖自己的娘亲,这一点她深信。 她们的关系就如她和绮凡的关系,亲密无间,名是主仆实则姐妹。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为了什么? 竟然下手害顾疏烟,她既不是林家的女儿,将来也不会同自己争什么,这也是她一直和顾疏烟保持友好的原因。 本无冲突,何需伤神? 凤姨娘闻言,看都没看她一眼,慢慢的起身,看向林则,道:“老爷,四小姐的事,的确是我做的。” 她这一承认,激起了无数的议论,她缓缓的看向顾疏烟,说道:“四小姐姓顾不姓林,却享受林府的一切,我的女儿虽不是嫡出,却也是长女,可与她相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更何况,她还要破坏若雪的婚事,这让我如何容忍?” “你说什么?若雪的婚事?”林则眯着眼睛,看向顾疏烟。 顾疏烟心中一个咯噔,心思快速的转动,面上却很平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疏烟看着凤姨娘,问道:“姨娘这话还是说清楚的好,我和大姐姐又不是一起嫁到定王府,也没有任何分岐,我有何理由去害大姐姐?” 凤姨娘回头,对她笑了笑,轻声问道:“定王曾去过你那里吧?” 这话一出,四下皆惊,这比刚才说凤姨娘派人下毒害顾疏烟还让人惊讶。 顾疏烟是谁? 上卿顾城和永宁公主的幼女,身份尊贵,不然他们堂堂尚书府岂会将她放在眼里。 而另一个人是谁? 世袭定王,自古华立朝之时,沈家家主便被封为世袭定王,虽没有任何权力却有着古华皇朝独一无二的尊贵,其身份地位还在皇上的子侄亲王之上。 且见君不必行跪拜之礼,嫡系一脉若生儿便承袭定王位,若有女,便封为皇贵妃。 此后数百年,无一例外。 这定王之位,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此尊贵之人,却出现在一个深闺女子的闺房中,这等大事若传出去,那顾疏烟的名声就不得而知了。 “疏烟,可有此事?”就连林则都不能淡定了,冷着脸,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来。 041 不见棺材不落泪 花厅里,此刻虽然挤满了人,可除了林则说话的声音,再没一丝响动。 众人都震惊的看着顾疏烟,没想到,她竟然同定王有交集。 顾疏烟将众人的神色收进眼里,眨了眨眼,反问道:“姑父觉得疏烟很好么?比大姐姐贤惠还是比二姐姐娇媚,抑或是比三姐姐清纯灵动?” “……”众人都一幅无语的表情,你非要这样贬低自己吗? 不等林则开口,她又继续问道:“不然,何以姑父觉得定王看得上疏烟呢?” “至于凤姨娘所说,疏烟从不知情,与定王唯一的一次见面,也是大姐姐的未婚夫前来下聘之日,想必那日有很多人都见到了吧?” 她这般话条理分明,说得极尽其事,旁人也说不出个什么。 林则也暗自在想,这定王连他都没见过几次面,疏烟一个未出闺的姑娘怎么有机会与他相识? 心里对凤姨娘越发的失望,再次看向她时,声音也冷了一些,道:“凤盈,莫要乱说,疏烟自小在咱们府上长大,你说她与男子相识,可知这代表了什么?” “这话若传出去,你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不管是真是假,这话都不能传出去,否则他的计划便功亏一溃了。 “就是,大小姐已经许了人家,你可莫要添是非,毁了大小姐的婚事。”其他姨娘皆是一幅看好戏的样子,不过这话也算提醒了凤姨娘,她若再坚持下去,那对若雪就是一种伤害。 “是我看错了。”天知道,说这句话她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凤姨娘起身,看向林则,道:“我的确命人给四小姐下毒,可夫人不是我害的。” “到现在了,还死不悔改,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直没出声的贺姨娘忽然开口,冷冷的看着凤盈,道:“凤姨娘是觉得夫人的尸骨已经化为灰烬,死无对证,所以才不想承认吗?” 林绛雪走过来扶住贺姨娘,这是她的生母,道:“娘,少说两句吧!” “哼,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平日里装得跟真的似的,没想到骨子里却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贺姨娘冷笑,“亏得夫人生前对你那般信任,将你当成了最信任的人,你却这般对她……” “都不要再说了。”林则也是痛心疾首,一脸的无奈和悲痛。 “哼……”贺姨娘一向不是个省事的主,不然也教不出林绛雪那等娇纵的性子,就是林则发话,她还要表示下不满。 过了半晌,屋子里也没有人再开口,最后还是太夫人叹了口气,道:“四丫头,过来。” 顾疏烟眸光一转,垂眸向前走去,“祖母。” 太夫人拦着她的手拍了几下,和蔼的说道:“四丫头,你自五岁来到这个家,没人亏待过你吧?” 顾疏烟点头,太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凤姨娘也是为你大姐姐思虑,一时做下了错事,虽是不可饶恕,但说到底,大家也是一家人对吧?” 顾疏烟抬眸,清明的眸子直直的看进她的眼里,太夫人只觉得心中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把话说完。 “凤姨娘犯下大错本不该饶她,可是,你大姐姐马上就要嫁去定王府了,若是在此刻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那你大姐姐的婚事可就……” 太夫人唉声叹气的继续说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等你们做了母亲就明白了。这一次能不能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放她一条生路?” 顾疏烟心道:这是让她放过凤姨娘,不让她去报官吗? 她叹了口气,道:“祖母说的疏烟都明白,大姐姐往日对我多有照拂,若只是我,定不会将这事闹到姑父与祖母面前,可……”她说到这里,眼里已是一片晶莹,“祖母,姑姑,姑姑死得冤啊……”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夫人的脚下,“姑父和祖母就是我最亲的人,是你们教我长大成人,疏烟本想以后就是嫁了人,林家便是我顾疏烟的娘家,定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姑姑更是一手将我养大,她如今死得不明不白,你教疏烟如何安睡,如何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却不为她,讨回公道?” 说到这里,她人已站了起来,霍的扭头看向凤姨娘,道:“凤姨娘,本来我还想若是你有悔改之心,那我会很为难,可如今,呵呵……” “既然如此,那我告诉你,姑姑的尸体并没有被烧掉。” 这话一出,整个花厅的人都呆若木鸡,一同看向林则。 林则也是一脸的震惊,随后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接到消息便赶了过去,亲眼看到那散乱的一幕,连棺材都被一起烧了,只留下一些灰烬。 顾疏烟冷笑,“当我得到消息,他们准备毁了姑姑尸首之时,本欲先找姑父商议,可惜姑父没在……” 后面的她没有再说,众人都明白了,顾疏烟救下了夫人的尸骨。 “不可能……” 凤姨娘喃喃自语,整个人站立不稳,倒在地上,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动。 整个人有些癫狂,再也不复以往的沉着淡定,明雅清贵。 “娘……”林若雪心疼的喊她,想伸手去扶她。却被凤姨娘打了一巴掌,脸上迅速红了起来。 “这不可能,怎么会?” “她死了,尸骨无存了……” “哈哈哈……” 凤姨娘似乎真的疯了,不停的胡言乱语,站起来乱跑乱撞,精神已经崩溃。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夫人的确是凤姨娘下毒害死的。 太夫人一脸的愤恨,有对凤姨娘的,也有对顾疏烟的,顾疏烟自然明白,可惜对于旁人的目光,她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林则见此,大步上前一把将凤姨娘的胳膊抓在手里,冷喝道:“你疯够了没有?” 随后使命一推,凤姨娘摔倒在地,额头撞上了桌子腿,虽然激烈,她倒也真的安静了下来。 从地上慢慢的转过头,额头上有一抹红色淌落,鲜血滑过眼角眉梢,她竟然笑了起来。 林则蹙眉,却没有上前一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死顾氏?” 他对她的好超越了所有的女人,就连顾氏也不行,只因他们青梅竹马一起相伴。 可她到底有什么不知足的,竟非要害死顾氏,难道她就没想过若是被人知晓,这是要命的事吗? 他的心在痛,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顾疏烟之所以唤这么多人前来,又在众人面前一步一步揭露这件事,就是想将事情闹大,以至于自己无法保住凤姨娘。 此刻的他,才发现,原来一直看不起的顾疏烟才是家里这几个小姐当中,最厉害最有心计的一个。 可叹他们全家都没人发现,只当她嚣张无礼,毫无心机。 凤姨娘是彻底清醒了,但她没有开口,似乎在想什么,又好像在发呆,双目无神,凝望着远方。 “娘……”林若雪上前想扶她起身,“娘,你告诉爹,你不是故意的好不好,这么多年你与母亲从未有过节,怎么会好好的想害她呢?” 这是事实,夫人最看重的就是凤姨娘,也对她最好,只因知晓林则的心意。 林若雪摇着凤姨娘的肩膀,泪早已湿了衣裳,“娘,你说话呀,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我不信,我不信你想害母亲。我不信……” 她每一句不信都让顾疏烟难受,谁会信,谁能信? 在这个府里,姑姑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就连太夫人也不例外,可对着凤姨娘那是有千般的借口与理由对她好。 知道她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愣是圈出一大片园子给她用,旁人哪来这等福分,怨不得刚才贺姨娘不乐意了。 “呵呵……”凤姨娘终于回神了,看着林若雪一个字没说,却泪流满面,林若雪连忙用锦帕帮她拭泪,可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林若雪一边哭一边喊道:“娘,娘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哦!” 她语气轻柔,她是真的害怕了,若是可以,她不要嫁人了,不要去定王府了,只想好好的陪在她娘的身边,看着她不让她做傻事。 “凤盈,这些年,我对你当真不好吗?”林则来了,蹲下身子,手伸到半空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这个女人不再是当年的人了。 林若雪希冀的看着她的父亲,希望他能救娘,可是,他却只说了这么一句。 凤姨娘转过头,忽然笑了,“老爷,你要听真话吗?其实……” 她还没有说完,旁边绮凡忽然脚下一软向着她身上摔去,刚好将她压在下面,这一惊变让众人都是一愣。 “绮凡,你做什么?”林若雪连忙去推她,绮凡也慌忙爬起来,顺手去扶凤姨娘,谁想凤姨娘这次反应更大,一把就将绮凡推倒在地。 指着她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给我滚,滚远点,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们……” 她哭着骂着,似乎又变疯了。 绮凡神色焦急的从地上爬起来,又要往这边来,凤姨娘似乎很害怕,全身颤抖着向后退。 林若雪见此,连忙抱住凤姨娘,心疼的喊道:“娘,不害怕,咱不害怕,那是绮凡,她不会伤害你。” “不,不,不……” 042 凤姨娘身故 凤姨娘似乎真的疯了,嘴里一直喊着不要过来,神色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另她害怕的东西。 绮凡呜咽着,抹着眼泪跪在地上,道:“姨娘,你可别做傻事,要想想小姐啊!” 忽然,顾疏烟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看向四周,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眼里虽看不出笑意可兴灾乐祸的比较多。 太夫人唉声叹气。 林则眼里有挣扎亦有心痛,站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 一声凄厉的惨叫,将顾疏烟的心神拉了过去。 不知何时,凤姨娘手上多了一根簪子,此刻正握在她自己的手里,而簪子的另一头直插心窝。 她嘴里不停的往外冒血沫,显然是活不成了。 她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望向林若雪的目光恬淡温和,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样子。 “啊……”其他人见状直往后躲,一个个神色惊恐,显然没想到,凤姨娘会突然自杀。 “盈儿……”林则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在他还在想办法的时候,他心爱的女人为了不让他为难,选择了这条最绝决的路。 被毁了半边脸的凤庆一声呼喊,“夫人……”,跪着向前想看一眼凤姨娘,却被林若雪一声怒喝,“是你害死了娘,是你害死了娘,你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活过来,为什么?” 凤庆呵呵一笑,自语道:“是啊,既然死了为什么要活过来,为什么……” 说着,她就快速的站了起来冲向一旁的柱子,碰的一声,血花飞溅,盖过了林若雪的哭声。 头都撞裂了,显然是活不成了,可她临死之际却还是伸手向凤姨娘的方向…… 顾疏烟望着眼前的一幕,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前世父母哥哥死时的场景。 她头痛欲裂,眼前模糊,忽然一阵晕眩,人就晕了过去。 这一日尚书府大乱,死了一个姨娘,晕了两个小姐,丫环婆子被牵连出许多,整座府里一片萧索。 顾疏烟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王嬷嬷在旁边侍候,道:“谢天谢地,小姐终于醒过来了。” 那日她突然晕倒,可吓坏了一群人。 顾疏烟摇了摇手腕,感觉一阵无力,想着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便问道:“府里现在怎么样了?” 王嬷嬷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看着顾疏烟,回道:“一切安好。” 顾疏烟暗自叹息,是啊,她姑姑做为主母,死时也就一副好棺几床锦被,更不要说这次死的只是一个姨娘。 于他人而言,日子还要照常过的,并没有什么改变。 “大姐姐呢?”她的眸光平静,似乎只是一般的关怀。 王嬷嬷小声回道:“回小姐,大小姐在后头守灵呢!” “嗯。”守灵。 眼看着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定王府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林则挥手让人下去,自个在屋子里来回转圈。 “来人,去叫大小姐过来。” 不多时,林若雪在绮凡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才几日不见,那股温婉之意尤在,可那身子骨却似风一吹就散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父亲。”声音依旧,只是平淡了许多,林则蹙眉,不太喜欢她现在的模样。 凤姨娘过世他也很难过,可终究是要给顾家一个交代的,叹了口气,道:“你娘若是看到你这般模样,怕是心都要碎了……” 林若雪身子一晃,眼眶里晶莹一片,“父亲唤女儿来,有什么事吗?” “哎……”林则叹息,“大喜之日马上要到了,你好好养养身子,莫要太过悲伤。” 林若雪眼里闪过一丝讽刺之意,道:“父亲觉得女儿还能嫁去定王府吗?” 没有给他们再谈的机会,从宫里传来一道旨意,浇灭了所有人的希冀。 皇贵妃娘娘亲下谕诏,念林氏长女林若雪的生母突然病逝,准她守孝三年,暂取消与定王府大公子的婚事。 这个结果犹如晴天霹雳,打在林则的心上,让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守孝三年,顾氏做为嫡母,死时都未曾取消这件婚事,没曾想只是一个姨娘,便准了三年的孝期。 说是暂取消与定王府大公子的婚事,实际上就是悔婚。 可宫里那位的话,谁敢违逆? “若雪……”三年,三年后她已十九,再上哪去找良配? 顾疏烟收到消息时,一脸的平静,每个府里都有它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有它肮脏隐晦的地方。 关乎着尚书府的声誉,再加上林则的警告,众人自不会把府上姨娘设计毒害当家主母的事说出去,那是面上无光的事,说出去谁都不体面。 她身在林府,在这里住了八年的时光,可以说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然而,姑姑不能白死! “小姐,这次多亏了木擎,没想到他顺手救下的人竟然是最主要的证人。”王嬷嬷去前厅时也听了旨意,心中乐开了花。 对她来说,只要自家小姐没吃亏,旁人与她何干? 再者在宫里呆的日子久了些,心也变得有些冷。 “都说善有善报,小姐救了木擎和香萦,他就帮咱们救了凤庆,想来这一次若不是凤庆,那凤姨娘定然是不会承认的。” 顾疏烟没有说什么,这一切自然不是巧合,也不是善有善报,只是她早就想好的。 木擎和香萦自然是她放走的,让容姑姑派人跟着,并不是怕他们再有危险,而是她知道,木擎一定会找机会报仇。 凤庆是凤姨娘身边的人,可她真正的主子却是顺亲王陆铭。 顾疏烟一直都知道陆铭想要的是什么,知道他不会真的下手杀她,所以对他的人出手毫无顾忌。 可她没想到,这凤庆竟敢瞒着陆铭害她,那日若不是定王沈星宇在场,她怕是要提前终结了。 “夫人的仇总算是报了。”王嬷嬷低语,道:“小姐,木擎在外头候了多时,要见他吗?” 顾疏烟摆了摆手,道:“让他进来吧!” 几日不见,少年似乎长大了些,整个人更加沉稳了。 “小姐……” “你为何还不走?”隔着一道珠帘,顾疏烟轻语,“我救过你的命,你也帮了我一个大忙,大家扯平了。” 木擎似乎在纠结什么,直挺挺的杵在那里,过了半晌,才道:“请小姐收下我。” 说完就笔直的站在那里,王嬷嬷闻言将他骂了几句,他却连一个眉头都没蹙。 最终顾疏烟同意他留下,王嬷嬷对此很不满,“小姐,这人出身寻常,也没啥本事,您干嘛要把他留在身边?” 近来顾疏烟的所做所为自然瞒不过她,知道小姐为留下这人付出不少,便心中疑惑。 顾疏烟浅笑却答所非问。 “嬷嬷,你知道将来的我会在哪里吗?” 王嬷嬷一愣,道:“小姐放心,奴婢这次去信就让公主给你找门佳婿。” 顾疏烟哭笑不得,她的意思是未来不可预测,谁能想到如今看起来很普通的木擎在数年后会成为那样的人物。 可王嬷嬷却理解成了这个意思。 过了半晌,门外传来小渔的声音,容姑姑回来了。 一进门,容姑姑就哭倒在地,一脸的悲愤,“小姐,夫人当真是那贱蹄子给害死的!” 顾疏烟去移顾氏的尸首时,怕她坏事,便请三小姐林如雪带着容姑姑出了趟城,此时才回来。 顾疏烟点头,容姑姑一脸的不相信,“这不可能啊,就算她害死咱们夫人,她也坐不上正房,更何况大小姐成亲之际,以后她的日子会越发的好过,怎么在这会弄出这些事来。” 容姑姑虽然泪眼汪汪,到底是管家的,条理分明,将事情理了理心中疑惑不解。 “这件事不简单啊!”王嬷嬷也摇头叹息,“如今这么个结局算是好的,咱们且暗地里查探,莫要再声张了。” 她也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容姑姑自然知道,“可,会是谁呢?” 顾氏平素与人往来,都是温和有礼,就连下人也敢同她争上几句呢,谁会想害她呢? “你们莫要乱猜。”顾疏烟开口,看着眼前的两人道:“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私下里再有小动作。” “是。” 半晌,顾疏烟开口,“姑姑觉得三姐姐如何?” 容姑姑微愣,心思几转才说道:“回小姐的话,三小姐聪慧过人,一切都心中有数。” 她没有说什么事,也未提她们相处的所言所闻,但顾疏烟明白了,“容姑姑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子可好?” 容姑姑神情错愕,连忙问道:“小姐这是何意?”她全身冰凉,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道:“奴婢打小便跟着夫人,奴婢此生,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魂。” “只求小姐,不要将奴婢赶回去。” 也不怪她这般想,顾疏烟的性子众人都是了解的,对下人非打即骂,性格怪异,说晴就晴说阴就阴,谁也摸不透。 顾疏烟从软榻上下来,脚刚踩着地便觉冷气往心口里灌,就这样咳了几声。 王嬷嬷忙就拍着她的背,责怪的瞪了一眼容姑姑,道:“小姐睡了几日,想是这天气变了,气色一直未见好,你到好,一回来就让她生气。” 容姑姑也是一脸的担忧,“小姐,你没事吧?” “起来吧,地上凉。”仅一句话,便让容姑姑湿了眼眶。 043 选为秀女 顾疏烟半躺在榻上,锦被过胸,见她们两个商议着要找好些的大夫来,便开口说道:“你们别总是担心我,我自个的身子自个知晓,没啥大事。” 眼见她们还要开口,顾疏烟连忙扯过话题,看着容姑姑说道:“刚才我问你那话,是想让姑姑去跟着三姐姐。” “小姐……”容姑姑着急,顾疏烟抬手阻止她的话,“姑姑去了,过不了多久这府上又会有新的主子,一代君主一朝臣这个道理,想必姑姑比我懂得更多。” “而我,在这林府始终是一个外人。” 都说到这份上了,容姑姑焉有不明白之理。 顾疏烟这是在为自己找出路,她在上京呆了半辈子,在这府上也呆了十多年,平日里高高在上府上除了老爷和几位小姐,哪个敢违逆她的意愿,可夫人故去了,会来新的主母,那她这个管事也就做到头了。 她姓顾,不是林府的家生奴才,有好的一面,再来的当家主母若不喜她,最多将她赶了出去了事,性命倒是无忧。 可不好的一面,就是没了正经主子,她就彻彻底底的是一个外人。 除了回边城顾氏,怕是没什么出路了。 定王府后院,沈星诺一脸的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婚事的推迟而不快,显然云淡风清,仿佛成不成亲与他无关。 “主子,天越发的凉了,您进屋歇着吧!” 雪落劝了一句,沈星诺就抬手阻止了他,“我让你查的事,可有消息?” 雪落垂首回道,“那凤姨娘据说是下毒害死了尚书夫人,自杀而死。” “哦?什么毒?”沈星诺手里拈着一片落叶,眸光自若。 “十日醉。”说起这种毒,雪落也是微微蹙眉。 沈星诺正在转动的手指微微一顿,叹了口气微笑着说道:“星宇长大了,很多事要自己作主了。” “主子也别想那么多。”雪落连声说道:“小主子应不是故意隐瞒这件事的。” 沈星诺摇了摇头,道:“是他将事情告诉娘娘的,不然贵妃娘娘怎会知道。” “看来他对那顾家小姐确实动了心。”沈星诺淡然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吩咐道:“最近多留意一下星宇的动向,他也该做些正事了。” “是。” 随着尚书府这场众人期待的婚事被取消,整个上京似乎都平静了下来。 日子晃悠悠的就到了寒冬腊月,一大清早,顾疏烟还没睁开眼睛,小渔就开了门进来,道:“小姐,快醒醒,外头下雪了,这可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呢!” 顾疏烟闻言起身,走到窗口,虽是初雪外面却已是白茫茫一片,霎是好看。 “小姐,咱们也出去走走吧!”以往的顾疏烟很喜欢热闹,一刻都不得消停,可如今的她却是几乎不出屋子。 整个人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看起来很吓人。 小渔一直盼着天气好些了就带她出去走走,可这天总不见好,着实让她气闷了一阵子。 “是该出去走走了。” 然而不等小渔露出笑意,前院便来了人禀报,宫里有圣旨下来了。 “与咱们小姐有关系吗?”小渔一边帮顾疏烟挽发,一边问前来回话的丫头。 “是,宫里传话,让四小姐好生准备。” 小渔的手一顿,“准备什么?” 不等这人把话说完,外面又响起纪姑姑的声音,“奴婢求见四小姐。” 自打顾疏烟让容姑姑去跟了林如雪,内宅的管事便落到了纪姑姑的头上,这人一得势就不得了,对顾疏烟这边怠慢了许多。 顾疏烟摆手,小渔掀了帘子请她进来,纪姑姑一进门便甩着帕子,一脸的喜意,道:“恭喜四小姐,贺喜四小姐,您已过了待选,明年开春便要入宫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顾疏烟扭头头看她,“什么入宫,为什么我不知道?” “四小姐这话说的,自然是您被选上了秀女,奴婢是来道喜的。” 她自然记得五年一次的选秀,林则报林如雪的名字理所应当,可报她名字,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想到前世里,这时候也是她闹得最凶的时候,非要嫁给顺亲王陆铭,整个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林则才打晓了这个念头吗? 她微微蹙眉,道:“姑父现在何处?” “老爷在前院。” 顾疏烟抬脚便向外走,却被纪姑姑拦住,“四小姐,老爷吩咐让您在这里好生歇着,如今您的身份不同了,不能随意出门。” 她这话看似客气,却蕴着兴灾乐祸。 岂料顾疏烟只是轻描淡写的瞄了她一眼,道:“纪姑姑这是何意?难不成本小姐要去园子赏雪,还要你这个下人同意不成?” “奴婢不敢。”纪姑姑见她语气平静,便退到一边,只要不出府,其他的与她无关。 走在小道上,入眼的尽是一片雪白,“小渔,将伞收起来吧!” “小姐,你身子不好,小心着凉。”小渔心中极度不安,神色不时变幻,过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小姐,你真的要入宫吗?” 顾疏烟没有回她,入宫啊,前世今生她都没想过,因为母亲是那里出来的,她小时候也会常去宫中,可如今的印象,却早已模糊。 只记得母亲提过一句,那就是个让人悲伤的地方。 王嬷嬷也曾说过一句,在那个地方,死一个人比死一只蚂蚁还不起眼。 所以,她才会与林如雪交好,在那样一个地方,林如雪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以六年的时间登上四妃之一,岂止‘不简单’三个字能解释的。 “奴婢见过四小姐。” 顾疏烟还是第一次来林如雪住的院子,清冷孤凉,与她整个人倒很相配,院里的花树只余枝头初雪乱颤,别无其他。 守门的小丫头见她走来,连忙招呼。 顾疏烟摆了摆手,道:“你家小姐可在屋里?” “在的,奴婢这就领您进去。” 院落虽小,倒还舒适,顾疏烟摆了摆手让她在前带路,还未到主屋,林如雪就迎了出来。 “妹妹来了。”林如雪一身雪色,惊讶道:“快些进来。” “你身子不好,这大雪的天有事让奴婢们传下话就是,怎么还亲自过来呢?”将她领进屋子,火盆烧得正旺,一室暖意临身,让顾疏烟有些恍惚。 “姐姐应当知道我为何而来。”顾疏烟浅笑,多了些无奈。 林如雪微一怔神,道:“父亲已派人告之。” “父亲说妹妹也得了旨意,这样也好,咱们两姐妹一起,倒还有个照应。” 显然,林如雪没有他意。 见顾疏烟没说话,林如雪想到父亲说的话,便试探的问道:“妹妹可是不想入宫?” “父亲说咱们已到了选秀年龄,又无婚约在身,便递了折子上去。” “姐姐愿意吗?”顾疏烟反问,对林如雪,她了解的实在很少,只是觉得她做事很有分寸,看起来天真无邪,可做起事来却很有一手。 当然这些都是容姑姑告诉她的。 “咱们始终是要许人家的,不是吗?”林如雪起身,抚过一幅绣品,道:“嫁给谁不是嫁,终究不得自由。” “且说,大姐姐如今与定王府的大公子这般情景,宫里的旨意是暂且取消,准她守孝三年,可并没说三年之后再准他们完成婚约,更何况大公子年岁可不小了。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 “二姐姐已是顺亲王正妃,可她还未入府,那府里的侍妾就不知多少,生在咱们这样的家世就要有这种打算。” “入宫?又何尝不好,大家各凭手段本事,岂不更好?” 林如雪第一次在顾疏烟面前露出她不凡的一面。 见顾疏烟脸色平静,林如雪收回那自嘲的笑意,道:“妹妹怕是被我吓住了吧?” “姐姐说笑了,听姐姐一席话,妹妹顿时也想明白了。” 林如雪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道:“父亲已派人去了边城,想必舅舅的人也快到了,近日若无事,咱们姐妹也亲近亲近。” 在林如雪看来,顾疏烟和她进宫已成定局。 出了屋子,小渔连忙迎了上来,问道:“小姐,你真的要进宫吗?” 虽然在外室,但小渔也听了个大概,心中越发的不安。 顾疏烟仰望天空,半晌才垂眸说道:“回去吧。” 雪越下越大,路越走越窄,小渔一直跟在她身后,半个时辰后,她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王嬷嬷已等的不耐烦了。 “小姐,你这是去哪了,这么冷的天,您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当她听闻今年的选秀名单之时后,便火急火燎的过来,却没见小姐在屋子,这着急的呀,来回跺步。 小渔回话,“咱们去了三小姐那里。” “听说三小姐和小姐要一同入宫了。”王嬷嬷说着就跟着顾疏烟进屋,问道:“尚书大人将你的册子递上去这事,想必小姐也不知道吧?他怎么能这样?” 顾疏烟摇头,“嬷嬷说的哪里话?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父只是依律办事,并没有什么出处,嬷嬷就不必烦忧了。” “可是小姐,您,真的要进宫吗?”王嬷嬷是宫里的老人,见惯了里头的黑暗,自不希望她入宫。 “听说姑父派人给边城去信了,看父亲母亲的意思吧!” 她没有再去见林则,林如雪的话已经说得那么明了,身不由已。 “容姑姑若回来,请她过来一趟,另外,嬷嬷,香萦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小姐的话,香萦姑娘已经去了倚凤阁,一切安好!” 044 香萦入世 倚凤阁,上京最烧钱的地方。 华灯初上,寻常百姓家早已闭门关灯,可这里却是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最深处的内阁里,皆住着一些身份高一些的姑娘,香萦抬手挥退了侍候她的丫环,开始对镜梳妆。 想着自己平凡的日子,再也没有了,但心头一酸。 而那个人,此生也不会再见。 “姑娘,可收拾好了,贵客已经等很久了!”外头传来调笑声,香萦应了一下,往眼角抹了抹,这才起身,道:“这就来了。” 大堂欢闹一团,迎来送往的女子依靠在一张张笑脸之后,谁也不知谁真心。 而贵客一般都呆在雅阁中。 一间装饰极其雅致的屋子里,三人正对饮吃酒,其中一人道:“王爷,咱们是带你出来玩的,你可倒好,不言不语的在那想什么呢?” 另一人也添了杯酒递了过来,“来喝酒喝酒,今个来带你见见这里新来的香萦姑娘,那双小手看着就觉得心头舒坦。” 坐在这里的正是当朝顺亲王陆铭和丞相府的两位公子。 房门开了又关,一个绝色少女袅袅而来,体态轻盈,步伐轻漫,如走在风中的精灵,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环,手里端着托盘。 “玲珑拜见王爷,二位公子。” 丞相府的二公子江哲越哈哈一笑,道:“玲珑今个怎么得空,来瞧咱们几个?” 少女玲珑,人如其名,明眸皓齿,浅笑嫣然,多一分俗媚,少一份傲然,身材纤细修长,当真是玲珑有致。 “二公子这话说的,您若相邀,玲珑哪有不来之理。” 举止皆有度,一点也不像身在青楼的女子,倒像是个大家闺秀。 “对了,你们这最近来了个香萦,你见着没?”三公子江哲琅望着窗外楼下的热闹场面,好笑的说道:“莫不是来抢你这头牌的?” 玲珑摇头头,“是个可人,玲珑哪敢称头牌,还不是各位爷给面子,怎么三公子对香萦有意?” “哪能啊?”江哲琅摇头,指着陆铭说道:“王爷近来心情不好,这不看着有什么新鲜玩意便带来瞧瞧……” 他说话毫不在意,丝毫不觉得自己把人比作玩意有什么不对。 “若只是瞧,倒也罢了。”玲珑的目光在陆铭身上停顿片刻,接着说道:“这位姑娘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主。” “你们妈妈打哪弄来的?” “说是家道中落,与亲人失散,便暂时寄身在此。”玲珑言罢微微叹了口气,道:“都说女儿家独木难活,前日我与她见了一面,那梨花带雨的忧愁倒真真是‘我见尤怜’呢!” 四碟小菜,些许热酒,男子如画美人如花,屋子里一片温润,很和谐。 彼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林哲越喊了声,“进来。” 门被推开,一身翠色罗裙的女子出现在门外,微微福身,道:“奴家香萦见过几位爷。” 她头上戴着一支玉簪,再无其它饰品,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很是耀眼。 玲珑见此从容起身,笑着说道:“既然几位公子与佳人有约,玲珑就不打扰了。”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追逐着陆铭,而陆铭似有心事,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根本没看她一眼。 她与香萦错身而过,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少许,点了点头算是熟识,可她身后的丫头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林哲越也起身,道:“香萦姑娘是吧,进来说话。” 香萦这才抬脚走了进来,芙蓉若雪景如花,江哲越伸手拉过她,将她往陆铭旁边一按,道:“咱们知道这的规矩,你不必害怕。” 随后指着陆铭说道:“你今晚上的任务就是把这位爷给侍候好了,不然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说罢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走,咱们换个地方。” 不给香萦半点反应的时间,一时间屋子只剩下她和陆铭两个人。 看着眼前的男子,香萦也说不出是恨还是复杂,是这个人毁了她的一生,害死了她的父母,又差点赔上哥哥的命,若不是顾疏烟,她至死也不会知道,她真正的仇人是谁? 深吸了一口气,香萦迈步向前,亲自帮陆铭斟了杯酒,举杯示意,道:“奴家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有侍候不周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以袖挡在身前,她一饮而尽,过了今天,她便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可她不悔。 咽下的不知是酒还是泪。 当香萦将空杯放到陆铭眼前时,陆铭才抬眸看她,香萦微一转身,道:“公子既不愿开口,想必是多有忧愁,奴家就弹首曲子给公子听吧!” 说罢就旋身退后,来到琴架旁,两袖一拢合了袖子盈盈一礼,随后便轻盈的坐了下来,十指纤纤在琴弦上拨动,琴音似有一股哀怨又似轻愁,可她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淡淡的笑,淡淡的伤感,有一股凄凉蕴在当中。 陆铭忽然起身,抓住她的肩膀,问道:“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香萦微微一愣,随后浅笑着说道:“奴家没家没舍的,离开这里能做什么,不过是给世间凭添一些忧愁罢了。” 一时间两人无话,半晌香萦看着他,道:“公子,既然出来了就是寻开心的,你这般闷闷的让人看着怪可怜的。” 她说话的声音弱弱的,继续劝道:“不若说出来,奴家陪你不开心得了。” 陆铭的目光终于从眼前的女子身上移动了琴架上,他眉头微蹙,忽然将香萦拉进怀里。 香萦惊呼一声,人已跌到他的怀里,她弱弱的伸手推他,却被按得紧紧的,只得娇嗔的看了他一眼,“公子……”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忽然听到陆铭这么说,香萦心头一紧,不过面上却不显,见推不动他的手,所幸也不推了,道:“公子对每个姑娘都是这么说的吧?” 说着,她整个人就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感受到怀里的软玉馨香,陆铭想都没想的说道:“我只对你这么说。” 他确实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子他定是在哪里见过。 近来他的确很烦燥,自青光寺回来他本欲去找顾疏烟问个明白,那日在房间里的女子到底是谁,可赶巧皇上有急事派他出去了一趟,这才刚进京,又听闻尚书府上发生的事。 心中烦闷不已,回想着那天的事情,他想相信顾疏烟说的话,他与她之间并没有关系,可那日的人他都查过了,那屋里除了她便是她的贴身丫环,并无他人。 他并不是要找回那个女子,只是似乎有一双怯怯的眼睛一直闪现在他眼前。 “公子,公子……” 陆铭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眸子,仿佛与心中的重叠。 “我替你赎身,跟我走……” 陆铭说到做到,站起来就向门外走去,半晌见身后并无脚步声跟来,便扭头望去。 却见女子怔怔的看着他,两行清泪就这般滑落脸迹。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一种对女人的无奈,重新回到她身边,帮她抹掉眼睛,道:“你这是怎么了?高兴坏了?” 香萦眨着泪眼汪汪的睫毛,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公子待奴家真好!”香萦顺势抱着他的手臂枕在上面,娇声说道:“不过奴家想呆在这里。” “为什么?”刚才也是着了魔般,陆铭此刻冷静下来也在考虑,他带她回去做什么? 不过不想跟他走的女人,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公子一不欣赏奴家,二不喜悦奴家,为何要替奴家赎身?”香萦扳着手指头,说道:“再者奴家出去后什么也不会做,也无处可去,难道公子能养奴家一辈子不成?” “咱们非亲非顾的,奴家只知道公子是好人便是了。” 陆铭心神震动,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哪一个不是靠他养着一辈子,可哪个说过他是好人? 一天天只知道在后宅斗,如今想来,却没有一个知心人。 “公子,以后您若不弃,来这里就点奴家吧!” 看着她满目含泪却笑得开心的模样,道:“你唤香萦是吧?” “公子好记性,奴家的闺名是叫香萦。” 彼时,尚书府后院,顾疏烟听完王嬷嬷的话,道:“随她去吧!” 王嬷嬷蹙眉,道:“小姐,您为何要帮助他们兄妹?” 木擎和木香萦惹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而是陆铭,陆铭有次在那人府邸见过她一面,便说了句模样长得挺好,谁想便被那人记挂上,一直想用她来讨好陆铭。 “谁说我是在帮他们?”顾疏烟微微一笑,道:“嬷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改一时之命不一定会改得了一世,我们且走着看吧!” 木擎她是一定要留下来的,至于香萦,她要机会,她便给了她机会,至于结果如何,将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顾疏烟没想到,林绛雪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林绛雪一进门便祝贺她,道:“四妹妹好福气,竟然能得了幸去侍候皇上。” “真真让姐姐羡慕啊!”她边说着边向里走去,嘴角的弧度高高跷起,都能挂得上一个油瓶了。 “三姐姐不是同我一起吗?”顾疏烟轻笑,示意她坐下说。“还是二姐姐好啊,王爷那可是人中龙凤,更何况您过去就是正妃,我哪能同二姐姐比?” 045 二哥顾晨 半个月的时间,上京似乎陷入了混乱中,街上人来人往,有凡夫走卒,也有精壮武夫,琼楼玉瓦尽是人烟,好一派繁华景象。 不只街上,各个府邸也是一团忙碌,吏部尚书府也不例外,因为这里也有两位小姐来年要入宫。 所幸她们是直接入宫参加总选,并不需要与那些女子竟之,故还能舒坦一些。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顾疏烟依旧不紧不慢,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但咳嗽却是从未断过,连圣上都曾关切,传太医前来瞧过,却总不见好,只言是心唠所致,要少悲多休息。 林则也抽空来看过她一次,见之叹息,让她好生休养。 三小姐林如雪倒是与她极为亲近,隔三岔五的就过来坐坐,小渔已经习惯了,每日备些吃食都会多准备一份,用她的话说,咱们小姐也有姐妹了。 自个乐得跟什么似的,却不知主子心里想些什么。 此刻,屋子里炭火晓得正旺,顾疏烟坐在软榻上,青秀的脸蛋红通通的,霎是好看,不过唇色却偏白,怎么也红润不起来。 “妹妹这般下去如何是好?我已托人去外头打听,若有什么好的大夫,也好打发了来看看。”林如雪一脸的担忧,说着就抬手抹了抹眼泪。 “咳咳……”说着,顾疏烟又咳了两声,道:“让姐姐费心了。” “得了,你快别说话了,好好歇着,我上外头瞧瞧。”林如雪起身,帮她掖了下被角,就准备离开。 “小姐,二公子来了。”外头,王嬷嬷欣喜的声音传来,随即门被推开,隔着一道屏风都有一股寒意袭来,顾疏烟又咳了两声。 林如雪立刻回身,道:“嬷嬷慢些,可惊着你家小姐了。” 王嬷嬷一进来,看到顾疏烟惨白的脸色,紧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小姐……” 顾疏烟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摆手道:“无事……” 只说了两个字又是急度的喘息,过了半晌,喝了些汤才好些,直到这时才开口问道:“你刚才说谁来了?” 不等王嬷嬷回话,外头便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妹妹,哥哥来看你了。” 爽朗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狂,大笑着走进来一个男子。 他身材高挑,面如冠玉,发丝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些许潮红,看得出他步伐迅疾,走动间带着风声。 一双眼睛凌厉如剑,看向顾疏烟时却是满脸的欢喜。 “二哥……” 一声轻唤,似穿越千年,迟迟才唤出口。 “哈,没想到妹妹还认得我。” 顾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惊喜的说道:“那年我们离家时,你才五岁,竟还认得我?” 王嬷嬷在旁郁闷,“二公子,咱们给小姐看过家里的画像。” 您也知道小姐那年才五岁,如今八年过去了,哪能记得你长啥样? 顾疏烟本来心神不定,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时,突然就被顾家二哥这话给逗笑了。 “哎呀,是我糊涂。”顾二哥一拍脑袋,蹙眉说道。 “呀……”他这一手可惊到了林如雪,心道:哪有人这么拍自个脑袋的? 顾晨扭头一看,不认识,便没有理会。 顾疏烟摇头,道:“二哥,这是三姐姐如雪。” “哦。”顾家二哥点了点头,瞄了一眼林如雪,在心中对比了一下,嗯,还是他家小妹漂亮。 “见过二哥哥。”林如雪示了一礼,顾家二哥才后知后觉的说了句,“三妹好。” 林如雪知道人家兄妹多年未见,肯定有话要说,便借故走了出去。 王嬷嬷打好水,也退了出去。 顾家三兄弟与顾疏烟是同父异母,并非亲兄妹,然而前世的数次相见,几位哥哥对她都是极尽照顾,就算她嚣张无礼不喜他们,他们依然对她很溺爱。 顾晨排行老二,性子比较急躁,做事风风火火的,顾疏烟没想到父亲会让他来。 想到前世他的结局,顾疏烟就不自觉的泪盈满眶,顾晨以为她在这里过得不好,连忙安慰道:“妹妹不哭,都是咱们不好,让你留在这里受委屈,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说出来哥哥替你去教训他……” 看着他一边做出恶狠狠的表情,一边又暗含心疼的眼睛,顾疏烟不觉就想笑。 “二哥这是编瞎话吗?嬷嬷没告诉你,在这里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吗?” 顾晨一愣,遂还是说道:“那也是她们不懂事,总惹妹妹生气。”显然他是知道的。 两人叙着闲话,不知不觉便过了晌午。 用过饭,顾晨忽然说道,“妹妹,过几日跟哥哥搬回去住吧!” 顾晨走了,并没有等尚书林则回来,与他相见。 仅过了两日,小渔就一脸惊恐的走了进来,说道:“小姐,原来你有未婚夫啊?” 这话一出,不只惊了顾疏烟,就连在这小座的林绛雪也是一脸刹意,随即眸光流转出异样的光芒,起身道:“原来四妹妹已经定下婚约,入宫选秀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疏烟没有理会她,大家如今也不过是保持表面上的安好。 小渔一脸的不敢相信,待林绛雪走后,顾疏烟才问她是怎么回事。 “是霍玉霍将军。“ 霍玉,一个久远的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 “知道二哥在哪里吗?”顾疏烟有些神情恍惚,问道。 小渔弱弱的回道:“二公子与霍公子一同进宫去了。” “什么时辰走的?”顾疏烟着急,又咳了几下,听了小渔的话怔了半晌,如今去追已来不及了。 “怕是要出大事了……” 小渔不以为意的回道:“小姐,那您想进宫吗?” 顾疏烟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她要进宫吗? 二哥既然带来这个决定,那定然是父母的意思,可他为何不告诉自己? 若进了宫,那这一世就会彻底不同,或许结局会向好的方向走。 她叹了口气,然而,她重活一世终归是不能再把命运交到旁人手上,更何况哥哥此行还不知结果如何,只盼着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不过两个时辰,宫里便传下话来,让顾疏烟进宫。 王嬷嬷给传旨的公公塞了个好物件,那公公与王嬷嬷也是熟人,便笑纳下来,道:“是皇后娘娘召见。” 王嬷嬷又趁机问他:“公公可瞧见顾家二公子了?” 那公公微一蹙眉,说道:“见是见到的,不过……” “不过怎么样?”王嬷嬷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这要出个什么事,岂不是她的罪过。 “听说,御书房里有动静……”说这话时,公公的声音极小,言罢便不再多说。 顾疏烟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屋了,可皇后召见却不可不去,小渔帮她梳了个简单的鬓,穿着雪衣便入了宫。 红墙碧瓦、琼阁玉苑,已近年关,皇宫中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布置。 顾疏烟只带了一个王嬷嬷入宫,并没有带其他人,待走到皇后寑宫里,已近半个时辰,在感慨皇宫之广的时间里,她的身子也是越发的无力了。 “小姐,马上就到了。” 中路长巷,却是半天也走不到头,待来到皇后住的地方时,顾疏烟只觉得身上的衣衫尽湿,在冬日里竟还感觉到了热。 “姑娘请……” 她们在殿外候着,不多时里面便有宫女请她进去。 顾疏烟一进去便有宫女递了软垫铺在地上,王嬷嬷扶着她随之跪拜,“臣女顾疏烟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起来吧!” 温和的声音丝毫不像是一国皇后,怪不得前世会被早逝,想来是一个不争之人。 顾疏烟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即起身,恭手站在一旁,道:“谢皇后娘娘。” 她一抬头才发现,皇后身边还坐着一女,穿金戴玉,贵气逼人,娇小玲珑正对着她浅笑。 正是在青光庙里见过一面的太子庶妃季娉婷。 皇后见此,问道:“你们识得?” “回母后,儿臣与殿下前些日子去上香,相遇了尚书府的女眷,见过四小姐一面。”季夫人回话,“殿下对四小姐印象还不错呢!” “莫要乱语,疏烟虽不是外人,那也是要入宫的秀女,这般言语若传了出去,怕是太子也保不了你。” 皇后这话说得虽重,可语气却带着玩笑,季夫人盈盈一拜,道:“母后教诲的是,儿臣记下了。” 这一幕落在顾疏烟眼里,只觉得奇怪,怎么陪在皇后这里的是一个庶妃,那太子正妃为何不在? “顾疏烟,你可知本宫今日为何唤你来?”此刻,皇后才开始正题。 顾疏烟连忙回道:“请皇后娘娘示下。”说着话就咳了起来,王嬷嬷见她站立不稳,立刻跪下来,禀道:“皇后娘娘,我家小姐近日身子不好,总是咳嗽不断,请娘娘恕罪。” “哦?本宫也听说了。”皇后话语一顿,道:“赐座!” 顾疏烟谢过皇后才慢慢的坐下来,平缓了一下心绪。 皇后才问道:“你这丫头,小的时候本宫还抱过你呢!“ 话题转的太快,以至于顾疏烟表情一呆,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就她。 皇后见此,叹了口气,道:“圣上这辈子最无力的事,便是将永宁公主嫁给顾上卿。“ “……”一时间没人敢接话。 046 引之所向 后宫中最尊贵的地方,主殿里并不冷,火盆烧得正旺,却少了些人气。 顾疏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与皇后在前世也未见过几次面,摸不着她的性子,再加上她担忧自己的哥哥,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立时大殿里静谧无双。 “母后……”直到季夫人轻唤,一双单凤眼噙满了笑意,“您怎么自个发起呆来?” 这般说话,更是显得她们关系极好。 皇后微微一笑,忽然看向顾疏烟,道:“疏烟想必已经知道你二哥进宫的事了!” 顾疏烟先是一愣,随后垂眸称是,“臣女也是刚听说。” 她也不敢多问,怕说错话,只能等着皇后自己开口。 果然,皇后下一句就惊得她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吏部尚书林则正跪在殿外,皇上正要拿他问罪呢!” 顾疏烟嘴唇一动,“什,什么罪?” 皇后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欺君之罪。” “什么?” “怎么会?”顾疏烟和王嬷嬷都吓了一跳,没想明白好好的怎么会犯下欺君之罪? 皇后叹了口气,这才慢慢道来。 古华皇室有训,每五年一次的选秀,凡年岁十三至十六的均要上报,凡未有婚约在身的均要上报,然后从各县、洲、守、郡直至京都,层层甄选,入宫时只余数十人,再由皇帝钦点,留三人矣。 林则此次就是遵循这个古训,将顾疏烟和林如雪的名字上报,然,对于顾疏烟有婚约之事并不知情,以至于花册已到了御书案上,才被提及。 让皇帝好生恼怒,责令则跪在御书房外,等着定罪。 而说出这件事的则是顾家二公子顾晨。 顾疏烟听罢,心中有些烦闷,不知二哥为何会这般鲁莽,难道父亲临行前就是这样教他的吗? “娘娘,臣女想见二哥,请问他现在何处?” 皇后摇头,“怕是见不到了。” 旁边季娉婷解释道:“顾家二公子未经传诏入京,已然犯下大罪,如今恐怕有一群人等在御书房参他呢。” 顾疏烟身子晃了晃,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复又重新拜了下来,磕头说道:“娘娘,臣女想见哥哥一面,请娘娘帮帮我。” 王嬷嬷也跟着跪了下来,“请皇后娘娘恩典。” “先起来说话吧!”皇后叹了口气让她们起身,思虑片刻才说道:“本宫已多年不管后宫之事,此次选秀乃是由沈贵妃主持的,这件事怕是要问过她才行。” 回到尚书府,顾疏烟立刻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有了消息。 吏部尚书林则欺君罔上,已暂押天牢等候发落,尚书府其他人则被圈禁,不得外出。 “那二哥呢?”顾疏烟看向王嬷嬷,问道。 王嬷嬷摇头,“根本没有二公子的消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疏烟心慌了,前世里并没有发生这些事,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林则被问罪,那就说明二哥的确去过皇宫,提过自己有婚约之事,可二哥为什么会没有消息呢?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毕竟林府被圈禁,二哥若知道一定会来看自己。 这样想着她就躺不住了,要起身,王嬷嬷连忙扶她坐起来,道:“小姐莫急,奴婢已经差人去打探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她虽这样说,眉头都耸在一起,显然心中无底。 顾疏烟又怎会不知道,扶着王嬷嬷的手起身,道:“其他几位小姐呢?” 林府出了事,她们不可能置身事外。 “回小姐,大小姐倒没什么动静,二小姐让人去请顺亲王了,不过人还没见到,三小姐倒是来看过您两次,神情倒不见紧张。” 顾疏烟冷笑,“顺亲王怕也是自顾不暇了。” “小姐,您还是写信给老爷夫人吧!”王嬷嬷思虑片刻,希冀的看着顾疏烟,说道。 顾疏烟先是一愣,随后心情百转,道:“先不急,等等再说。” 她心里有一种隐忧,这件事怕不是那么简单,前世里陆铭借机陷害顾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说明圣上从未对顾家放心过,无论这次的事情是针对谁,她都不能将父母拉进来。 仅过了半个时辰,林如雪便出现在她房里,同行的竟然还有林绛雪,让顾疏烟意外的是,林若雪于最后也走了进来。 林氏三姐妹算是到齐了。 “妹妹可好些了?”林如雪一进来就像到了自个屋里,随意的坐了下来。 其他两人却没这么自在了,大小姐林若雪与顾疏烟几乎算得上是仇人,二小姐林绛雪一直看不起顾疏烟,又为了陆铭与她作对,于是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好看。 顾疏烟轻轻笑了笑,道:“二位姐姐坐吧!” 外面天色已晚,屋子里点上了烛火,却也不怎么明亮。 四人说着眼下的局面,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林绛雪最先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到软榻前,将顾疏烟吓了一跳,“二姐姐快起身,你这是做什么?” 林绛雪摇头,道:“我知道四妹妹讨厌我,哦,是讨厌林府的所有人。” “但是无论怎样,父亲母亲也算养育了你一场,能不能看在这个份上,救父亲一命。” 林若雪没应声,却也跪了下来。 将顾疏烟弄得一头雾水,唤她们起身未果后,只得将目光投向林如雪。 “姐姐们快起来吧,妹妹也是咱们自家人,怎会对父亲不管不顾。”林如雪无奈,只得起身扶她们。 顾疏烟这才明白,外头之所以没有顾晨的消息,只是宫里那位还不想林则死,想让她们自救。 说白了,就是欺君之罪已定下,可若顾疏烟根本就没有婚约在身,只是一场谣传,那林则自然无事。 “这是谁告诉你的?”顾疏烟看向林绛雪,王嬷嬷都没得到消息,她,怎么会知道圣上的意思。 要知道自古君心最难没,妄猜圣意者没几个好下场。 林绛雪也没有隐瞒,“是王爷让人送的信。” 顾疏烟轻蹙眉头,陆铭,他想做什么? 若是自己进宫,那他就再也没机会了,而宫里那位亦然,对付顾家也不会那么简单了。 “四妹妹,你一定要救救父亲……”不只林绛雪着急,想必这府上的所有人都焦急吧,林则若出事,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林绛雪的王妃之位,林如雪的选秀之利,林若雪的锦衣玉食,所有的一切,似乎一下子就捏在了自己手上。 “麻烦二姐姐帮我打听一下二哥的下落。” 既然是交换,那她也要想清楚再回答。 林绛雪自然也明白这个理,直接就应下来,转身离开。林若雪也跟了出去。 “姐姐似乎不是很着急。”顾疏烟看向林如雪,她的神情是冰冷的,眼神却充满了无辜。 “妹妹这话若叫旁人听了去,会道我没良心的。”她轻笑了声,“妹妹会救父亲的不是吗?” “姐姐觉得我在二哥与姑父之间,会选择救谁?”顾疏烟抛了一个问题给她,林如雪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了笑,让她好生休息,便离开了。 稍时,王嬷嬷带来消息,“小姐,皇后娘娘有消息送来。” “说。” “娘娘让人送信说,圣上已经下旨让二公子返回边城了。” 顾疏烟蹙着眉头,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去想办法确认此事,我总觉得不对劲。” 圣上这是有意放林则一条生路,那二哥与霍玉此行又是为了什么? “奴婢明白,已经潜人去追了。”王嬷嬷亦神情凝重,半晌还是建议道:“小姐,要不还是给老爷夫人写信吧!” “不必。” 今生换她来守护这个家。 王嬷嬷见她心意已决,便叹了口气,道:“那林尚书,救是不救?” 这个决定直接影响着顾疏烟的后半生,若选择救人,那此生她就要在宫里终老了,若不救,她与林府的缘分就到头了,且外界传言定会让她再无容身之处。 只想到这些,王嬷嬷就一阵头大,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嬷嬷,你先去睡吧,我再想想……” 如果没有选择之前,她可以不理会,既无力也不会反抗,于她来说在哪里都没有影响。 只是有了选择,人就会有向往,会不会有一天,她也能得到另一种幸福。 夜静月明,星星点点的照耀着大地,不知烦愁为何物,却道人间好风景。 翌日一大早,天光正好,万里无云似乎迎来了新日子,露珠儿凝结,滴落林间,一片清新如年。 “小姐,你在哪呢?” 小渔的声音传来,小心翼翼的,假山后顾疏烟轻笑,待她走近才出声唤她。 “小姐,你吓死奴婢了,怎么出门也不告诉奴婢一声?”虽是责怪,却带着浓浓的关切。 顾疏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下次一定告诉你。” “二哥可有消息?” 小渔摇头,“没有二公子的消息,嬷嬷说她派人一路向东,沿途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顾疏烟仰头望着天空,蓝色的天空里没有一丝杂色,却不知这人间已是一片混乱,说不尽繁华背后几度斜阳化为悲歌…… 047 传说中的女子 人间几度朝霞美,亦盼夕阳无限红!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王嬷嬷没有任何消息,皇后也未再催促,林绛雪送来了陆铭的消息,与皇后所说并无差别。 林家的人依旧焦虑着急,门外也未解禁,只闻每日朝堂之上都在声讨林则,圣上却无旨意下。 一时间似乎又平静了下来,实则暗潮汹涌,百官活跃,朝堂之上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分成几派,开始明争暗斗。 太子府位于皇宫东侧,居东宫之意,与皇宫仅隔两条街,气派非凡。 此时,太子府后院,季夫人与太子对襟而坐,两人有说有笑,而在一旁有一小小的佛堂,隐约能听见里头有轻敲木鱼的声音。 “殿下,母后为何要插手此事?”季娉婷笑着问太子。 太子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发丝,道:“母后的心思你也敢问?” 季娉婷顺势倒入太子怀里,一手抚在他的胸前,道:“臣妾只是好奇嘛,哪敢过问母后的心思?” “母后不问世事好几年了,怎会关心一个臣下之女,想必是父皇的意思。” 季娉婷清亮的眸光微转,一丝浅笑盛在脸上,道:“还是殿下聪明,臣妾就没想到。”她先是夸了一句太子,随后又说道:“不过父皇到底要做什么,那顾家小姐也没什么特别嘛!” “你也看出来了,父皇就是要她进宫!” 这时,木鱼声停下,里面有铃当的声响,季娉婷神情一动,脸上的笑意微收,从太子身上起来,垂首立在一旁,太子也正襟危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两人的表现与刚才判若两人。 布帘轻掀,两个侍女提灯而出,垂首低眉站在两旁,铃当轻响,传出悦耳的叮当之音。 从里头走出一个女子,微低着头过了门坎,这才抬头走进正屋。 “臣妾拜见太子妃。”季娉婷立刻拜了下来,微微福身。 太子也站了起来,笑盈盈的上前扶住女子伸出的手,道:“辛苦了。” 女子一身灰色衣裙,头上插着一根玉簪,柔顺的眉眼极其精致,并不突出的面容竟比季娉婷这等娇小妖娆看起来更加动人心魄。尤其是她的眼睛,竟是双瞳,若是细看会产生晕眩之感,端得是怪异无比。 她面无表情的眼神从季娉婷身上扫过,道:“起来吧!” 随后扫了一眼太子,淡淡的点头,“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她在正位上坐下来,旁边早有侍女端着铜盆跪在那里,她净了净手,立刻就有人上前帮她擦手。 太子轻笑了一声,在她身旁的位置上坐下来,道:“我想着过几日就是新年了,过来看看你,母后邀你今年进宫赏玩,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直到这时,太子妃才抬眸,眼神微闪,道:“替我谢过母后,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太子见此便起身告辞,得了应允便向外走去,季娉婷磕了一个头也跟了出去。 直到出了这个园子,季娉婷才开口问道:“殿下,就这样回了母后,没事吗?”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嚣张的女子,就是平常百姓家这般不将婆婆放在眼里也是不行的,更何况是天家,还是当今皇后,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只是刚才她却没有那个勇气说出来,她只是低着头就感觉一双眼睛似乎将她从里到外看了个遍,当下就吓得不敢出声,直到走出来才长出了一口气。 太子摇头,“母后已经习惯了,没事。”末了他又吩咐道:“以后莫要在母后跟前提起她,知道吗?” “殿下……” 季娉婷还要解释,太子却停下脚步郑重的看着她,道:“在这个天下,你惹谁都好,千万不要惹她,明白吗?” 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明明是温暖如昔,却让她感觉一片寒意从脸上渗进心里,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直到太子远去,她回首望向这太子府唯一的禁地,有些不明所以,忽然,仿佛有一双眼睛看向她,让她遍体生寒,她忙就转身急步离去。 回到院子里,季娉婷才仿佛活过来一般,重重的喘息了几下问向自己的贴身婢女,道:“星星,你知道太子妃吗?” 她嫁进太子府也有一年了,可从未听人提起过太子妃,但她知道太子是有正妃的,所以借着皇后之名更是求着太子要去见那神秘的女子一面。 可谁想她连人细看的机会都没有,只觉得不想在那里多呆,这所谓的正妃到底是什么人,她背景几何,似乎也从未听人提起过。 星星不是一般的婢女,她从小就生活在太子府,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女,知道的事情很多。 “回夫人的话,太子妃是太子殿下十二岁时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包括皇上、皇后在内,众人都只见过她一次,就是那次她被封为太子正妃,也正是那次,殿下有了单独的府邸,太子妃便生活在这里,再也没人见过她,听说她常年礼佛不问世事。” 季娉婷听着只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便问道:“你知道她的身世背景吗?” 太子娶妻,迎为正妃,自古无不是身世显赫的,这女子怎会无人知晓呢? 星星摇头,“奴婢不知,恐怕只有太子殿下知晓一二吧!” “殿下他……”季娉婷自语,太子与旁人说话,一直都自称本宫,可与那女子说话却是自称为‘我’,姿态极为低下,竟还伸手扶了她一下,想到这些,她就更加好奇了。 这时,星星慢慢的抬头,道:“夫人最好不要打听她。” “为何?” 星星慢条丝理的回道:“太子殿下原本是有侧妃和庶妃的。”说罢她便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去。 只留下季娉婷独自发愣,想着星星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太子的确是有侧妃和庶妃的,只是在短短的几年间都没了,而她,也才嫁进来一年而已。 听星星的意思,似乎与那女子有关? 想到这里,季娉婷没有再往下想,摇了摇头,心道:算了,不想了,我又不想做正妃,与她并无冲突,大不了以后离她远些就是,怕什么。 林府,终于在今日解了禁足之令,所有的官兵撤走,第一个来的人是顺亲王陆铭。 此时林氏三姐妹正在顾疏烟房里商议,与其说是商议不如说是劝说顾疏烟进宫面圣。 一见陆铭,林绛雪就飞扑进他的怀里,嘤嘤抽泣,“王爷,爹爹他……” 陆铭拍着林绛雪的背,一边哄她一边道:“姐妹们都在,那就太好了。” 说着就拉过林绛雪的手,在一旁坐下。 林若雪为家里的老大,便当先问道:“王爷说这话是何意思?” 她的表情很不好看,毕竟自已的婚事已毁,今生与皇家再无缘分,又加上没了母亲,如今父亲还生死不知,心情更加糟糕了。 陆铭摇头,道:“姐姐先别急,听我说。” 见他如此,定然也是将林绛雪放在心上的,那对林则也不会不管不顾,几人上前见了礼,又重新坐了回来。 “此事父皇也是没有办法,吏书大人这件事被人揭发出来,肯定会是这个结局,唯今之计,只能四妹妹前去澄清了。” “澄清?”王嬷嬷刚好听见,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王爷这话可是过了,咱们家小姐打小便在这里,有无婚约尚书大人不知,小姐又怎会知晓,如今让她去澄清,岂不是明摆着说顾家在骗人吗?” “更何况这件事知道的虽不多,可二公子进京那是大家都知道的,咱们府上都接到消息,别的府上怎会不知,小姐如今去澄清,那将二公子置于何地?” 王嬷嬷这番话却是说到了重点上,如今顾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谁也不知道上头那位打得是什么主意,顾疏烟自然不想去。 这样一来,她本来还不抗拒的进宫为妃,如今却是极度抗拒,如果可能,她是绝对不会入宫的。 “嬷嬷放心,二公子已经回了边城,不日你们就会收到消息。” “真的?”顾疏烟如今只担心哥哥的安然,其他的还可以再商量。 陆铭眼神闪烁,道:“难道四妹觉得父皇还有深意不成?” “臣女不敢。”顾疏烟连忙低头,谁敢妄猜圣意,那是找死吗? “既然如此,你准备一下,我带你进宫吧!” “现在?”顾疏烟此刻才明白,陆铭此番前来就是来接她的,而不是来与她们商量的。 见林氏几位姐妹都一脸的希冀,顾疏烟点了点头,道:“请问王爷,我能先见见姑父吗?” 林府解禁,那就直接表明了圣意,林则几乎已经算无罪了,只差一个由头就可无罪释放。 顾疏烟提出这个要求,料想陆铭会答应的。 果然,陆铭只是想了想,便应了下来,“你们一起去吧!” 显然,他是不放心顾疏烟的,顾疏烟也无所谓,只说自己要换身衣裳,几人便起身告辞,一刻钟后大门外见。 临走时,林如雪却对顾疏烟说:“妹妹去就好了,我就不去了,这府上总得留个人不是。” 林绛雪不乐意,讥笑道:“三妹妹还怕有贼人惦记咱们家大门不成?” 林如雪笑了笑,说道:“以前还有官兵们守着,一般人自是进不来,如今可不比往常了……” 048 进天牢 来到天牢时,显然这里的官员已收到消息,对她们还算客气。 陆铭并没有随她们进来,而是留在了外面。 林绛雪和林若雪一见林则便哭了起来,父女间的亲情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的浓烈。 顾疏烟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交谈,她则来到这一层的尽头。 那里只有窗口的微风照来,角落里黑漆漆的一片,带着某种诡异,只有柔风照下来时散落在空气中的微尘在飘动。 因为这一层都是关着重要的犯人,所以几乎都是空的,就算有人的也是死刑犯,没有人出声,回廊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她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停在最后一间牢房里,才没了声音。 牢房里铺着薄薄的杂草,有一张硬板床靠墙支着,上面没有被褥,依旧只有杂草,而让人觉得诡异的是,里面没有一个人。 而顾疏烟就这样静静的立在牢门口,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就这样看着里面。 一时间整个牢房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微浅的呼吸着这片肮脏的空气。 ‘刷’的一声,在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颗人头,与她正面相对,而这颗头是倒立的,眼睛对着她的眼睛,鼻子几乎挨着她的。 若是旁人早就吓晕了,可顾疏烟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双手交叠在身上,直到此时才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还在啊。” “哈哈……”一阵大笑,整个牢房似乎一下子沸腾起来,杂草乱飞,一道影子在里面忽隐忽现,不时的变幻着方位。 顾疏烟退后几步,捂住耳朵却还感觉一阵气血上涌,忍了几次最后硬是喷出一口血来。 人也跌倒在地,艰难的捂着胸口急速喘息。 那阵邪恶的笑声戛然而止,牢房里的杂草不再乱飞,慢慢的落回地面,而背光的地方坐着一个人。 披头散发的盘坐在那里,像是在那里坐了数年,一动不动,枯如槁木。 “咳咳咳……”顾疏烟费力的咳了几声,抹掉嘴角的血迹,慢慢的站起来,来到牢房前,道:“小女顾疏烟见过风婆婆。” 那道身影始终不动,半晌一声叹息忽左忽右的闪现,顾疏烟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身形未动就来到她的面前,“你一个小娃娃,怎么会认识我?” 她的声音飘忽不定,根本不像是从眼前这人的嘴里发出的,她披着头发根本看不清样子,看起来极为渗人。 顾疏烟连忙回道:“娘亲告诉我的,若有机会让我进来陪您说说话。” “你娘是谁?” 顾疏烟回道:“陆小蝶。” 忽然,顾疏烟的脖子被掐住,风婆婆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一张苍老的脸上布满了伤疤,纵横交错,像是被人一剑一剑划出来的,极其骇人,她怒目圆睁,道:“你竟敢说谎,小蝶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哈哈……” 她大笑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顾疏烟满脸的潮红,抑不住心口的疼痛,她艰难的抬起右手,眼神看了过去。 风婆婆也被她的目光所引,只看了一眼就松了手,顾疏烟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你,当真是小蝶的女儿?” 顾疏烟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回道:“自然是,不然婆婆以为娘亲会把您送她的这个镯子让我戴着吗?” “娘亲曾经说过,若是有机会进来,一定让我来瞧瞧您,让您保重。” “现在是什么年分?”风婆婆似乎不敢相信,眸光凌厉,满头如枯草般的头发乱舞,极其吓人。 顾疏烟定了定神,一字一句的说道:“宣和二十八年末,腊月二十二。” “宣和二十八年,宣和二十八年,二十八年……” 风婆婆喃喃自语,身形一闪又退回角落里,顾疏烟没有再唤她,留下几包点心放在门口,又看了她一会才向外走去。 再回首,那里似乎又变成了没有人的角落。 二十年了,这个女人在最美的年纪心甘情愿的被关在这里,一生再未出现在世人面前,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她不过是受骗了而已。 这一世,她会让她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的。 曾经的天之骄女。 她没有再去看林则,径自出了天牢,路过大堂时,陆铭在座,见她出来唤她过来坐。 官员早已撤出,顾疏烟身蹙了下眉头,上前说道:“王爷还留在此处,可是怕臣女跑了?” 陆铭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四妹妹说笑了,普天这下莫非王土,妹妹要跑去哪里?” 顾疏烟对于他叫妹妹是很反感的,忽然撇见入口处一道俪影,说道:“王爷何时娶二姐姐过门?要知道上京最近发生了很多事,顾春又入府在先,已经多了很多闲言碎语,若再拖下去,人家指不定怎么想我二姐呢。” “绛雪是本王的女人,大家都是知道的,她过门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四妹妹倒是比你姐姐还心急?”两人隔着不远,却谈起了别人的事。 顾疏烟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但疏烟觉得这世间的事千变万化,谁能想到明天是个什么光景,若是王爷真心要娶二姐姐,迟些早些又何妨呢?” 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陆铭没有追出去,只是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另一个女子,心中有些烦燥。 不多时,林绛雪出现在他面前,“王爷,看到四妹妹了吗?”她的眼眶红肿,显然是大哭过一场。 看着眼前的女子,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又似弱柳扶风,心中便又平静了下来,伸手揽过林绛雪的腰,道:“她先离开了,说是回去准备进宫的事。” 林绛雪眸光流转着异样的光芒,再抬头时又娇笑连连,“这下两个妹妹都要进宫了,说起来一下子倒是比咱们高了一辈,嘻嘻!” 陆铭也跟着轻笑。 “这下林府怕是不热闹了,三妹妹和四妹妹一走,就剩我与大姐姐了,大姐姐,唉……” 她没有再多说,陆铭亦没有接话。 彼时,顾疏烟回到林府,王嬷嬷和小渔早就等候在那里,细细的帮她梳妆打扮,小渔眼尖发现她嘴角的血迹,惊得问她怎么回事? 王嬷嬷也紧张的看着她,问着就让小渔去请大夫,小渔一溜小跑就不见了。 顾疏烟也没注意到自己嘴角何时有了血丝,想必是被那股音波震到了,心中叹息,“嬷嬷不要担心了,看你的脸蹙在一起,我就心口疼。”说着她就捂着心口,表情郁闷。 王嬷嬷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小姐,虽然你不爱听,奴婢还是要说。” 顾疏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只得点着头,道:“你说吧!” “小姐……”王嬷嬷快气死了,她家小姐看似认真的听着,其实就是在敷衍她。 最后无奈叹气,“奴婢希望您再考虑考虑,那高墙大内、琼华碧院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可以,您试着说服圣上放您回来吧!” “就是嫁给定王,也比那里强。” 顾疏烟:“……”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定王府是仅次于皇宫的可怕地方吗? 她的神思有些恍惚,那个人似乎有很久没有出现了。 摇了摇头,摒弃了这个想法,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 她与他,本就不是一类人! 小渔请的大夫依然是周胜,周大夫依例帮顾疏烟把了脉,刚准备开口,见顾疏烟对他使眼色,对着着急等待的王嬷嬷说道:“四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许久未出屋子,一下子吸了太多的凉气,受了些寒伤了内腑,小人这就开些药,调理调理就好。” 王嬷嬷听罢,长出了一口气,拿过周胜开的药方与小渔商量着去抓药了。 直到这时,顾疏烟才笑着说道:“大夫有话直说吧,我只是不想她们担心。” “是,是,是,小人明白。”周胜连忙垂首点头,回道:“小姐这,是伤了内里,小人医术不精,只能慢慢条理了。” “周大夫过誉了,姑父既这么信任你,什么事都让你来做,怕是不简单吧!”顾疏烟这话一出,周胜立刻跪倒在地,连声说道:“还请小姐体谅小人,小人这也是受命而为。” 顾疏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周胜连忙将那日带着两个婆子,借故来检查身子的事情说了一遍,道:“这事是大人吩咐的,也是怕您有个什么闪失,若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这才不得已才为之。” 顾疏烟依旧不开口,半晌才轻语道:“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起来吧!” 周胜闻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慢慢的站起来,却腿脚发软,差点再次跌倒。 直直的站在那里,再也没有刚才的自若,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顾疏烟还要说什么,却不敢提出告辞。 顾疏烟搅着桌上的热汤,又浅尝了一口,开口说道:“我这病怕要长期调养了,还望周大夫多多废心。” “小人自……自当竭尽全力。”周胜连忙回道。 “下去吧!” “是。”周胜几乎想用滚的,看都不敢看顾疏烟一眼,扭头就走,连药箱都忘记了。 顾疏烟偏头盯着他快到门口时,才出声唤他,“周大夫……” ‘扑通’一声,周胜连头都没转就跪到地上,“小姐放心,这件事小人就是死也不会告诉别人。” “唉……”一声轻叹,顾疏烟说道:“我是想提醒你,药箱忘记带走了……” 049 君子如凌 因为周胜的到来,陆铭再来时知道顾疏烟的身体有异,便说了声让她好生休息,直接离开了。 直到两日后,宫里才又派了人来接她。 这次是宫里的轿子直接到了林府外,光明正大的皇轿,惊得路过的众人知道真相后,一些流言飞快的传开了。 顾疏烟还没进宫,就传出她受尽恩宠的话语,一时间各府小姐夫人都备了轿子上门拜访。 太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连日的接待倒多了些规矩,整个人也多了些贵气,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接到宫里前来接她的旨意,顾疏烟并没有吃惊,接了旨,让王嬷嬷引人去前厅吃茶稍坐,便由着小渔替她梳妆打扮。 既躲不过,她便着手准备,来日方长的一切! 镜月红花映照人,浅笑嫣然回魂来,知女若母今何在,边城顾府尤泣还! 边城气候寒冷,人们穿着厚厚的雪袄匆匆而过,上卿顾城正在书房里与众下属议事,忽然接到上京来的信,打开一看,啪的一声将桌子拍得震天响,从主位上站起来,就向外走去。 众人不解的喊他,“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可顾城理都没理,直接就出了书房。 众将军相互看了一眼,有人说道:“怕是上京的四小姐出了事,不然将军他不会这样,诸位先散去,咱们改日再议!” 顾城脚步匆匆,来到府邸最深处,这里住着皇室的永宁公主,也就是她的夫人。 他刚一踏进院子,就有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是将军回来了吗?” 帘子一掀,走出来一个妇人,她长得袅娜纤巧,丝毫不像一个十三岁姑娘的母亲,温柔平和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笑时脸上挂着两个小酒窝,正是顾疏烟的母亲,古华的永宁公主陆小蝶。 与之相反,顾城则是那种很板正的长相,脸如刀削神色坚毅,严肃的点了点头,道:“进去说吧!” 屋子里盛着三个火盆,丫环们侍立在一旁侍候,拿过顾城丢过来的外袍便退了出去。 “将军,可是找到晨儿了?” 永宁公主着急的问他,显然顾晨并不是顾城派去上京的,而是私自离开的。 顾城摇了摇头,将那封信寄了过来,道:“你先看看这封信再说吧!” 永宁公主狐疑的看着他,将信接过来,读完之后,几乎是神色惊恐的说道:“这,这不可能。” “林则怎么能这么做?” 顾城则冷哼,“他是不可能这么做,可是上头那位呢,这天下的事情只有他想不想做,没有他能不能做的。” 永宁公主摇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你是说,是他要林则这么做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顾城冷哼,气愤的说道:“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妹妹,竟然做出这种事,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永宁公主美眸瞪得大大的,突然就捂着眼睛轻轻抽泣,喃喃道:“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哎……”顾城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我早知道这事不可能完。” “我们已经躲到了天涯,他还想怎么样?”永宁公主倚在他怀里,神色一片凄然。 顾城则拍着她的背,望着窗外,半晌,神色慢慢的变得坚毅,最后开口道:“我去上京走一趟。” “不行,你不能去,他不会放过你的。”永宁公主仰面看着他,神情悲愤。 顾城叹息道:“那是我们的女儿,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替我们受罪,她,绝不能进宫。” “烟儿不能有事,可是我也不想看到你出事……”永宁公主抱着他,死不撤手,可神情却充满了绝望,那段往事,他们谁都没有忘记,她知道,她阻止不了顾城,她的丈夫,可她也舍不下她的女儿,更不能让她替自己的父母受罪,可这一去,结局几乎已经注定。 窗外,一个少年人鬼鬼祟祟的退了出去,出了大门就骑着马狂奔,半个时辰后来到军营里,人未下马就喊道:“大哥,出大事了……” 帐篷厚厚的帘子掀起,走出来一个翩翩公子,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门口,笑着看向自己的弟弟,道:“当今天下近十年不会打仗,能出什么大事?” 他俊逸清朗、温暖如风,他的眼神清明似镜,能照透人的心底,望之便觉被看穿了一切。 他便是顾城的长子,顾凌。 君子如凌、清逸如风,在军中没有任何职位,顾家军却对他言听计从。 而他给人印象最深的便是笑容,依如阳光般灿烂有时却叫人心颤。 少年人便是顾家三公子,上将军顾林。 “咦?大哥你竟然还在屋里?”顾林惊奇,大哥平日里最喜出外云游,在家里呆的时间一年也没半个月,这次都呆了两个月了,怎么还没走? 顾凌微微一笑,温和如春日的柔风,道:“可是顾晨有消息了?” “原来大哥知道二哥出去啊!”顾林拍了拍额头,道:“不是二哥有消息,我刚才听父亲说,妹妹要入宫了。” “入宫?”顾凌轻笑出声,“看来上京平静太久了……”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顾林着急的说道:“二哥是去看妹妹的,可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父亲又要上京……” “父亲不能去。”顾凌说完就向外走去,顾林跟在他身后说道:“母亲都拦不住,我们去说管用吗?” 顾凌翻身上马,一拍马背就飞奔而去,顾林还没说几句话,又上了自己的马跟了出去。 待两人回到城里时,天空慢慢的飘起了雪花。 “母亲,父亲呢?”顾凌翻身下马将鞭子扔给下人,来到主屋,见永宁公主微红的眼敛心中咯噔一下,直接问道。 永宁公主用锦帕捂着嘴轻咳了两下,道:“你来晚了,你父亲已经走了。”说罢就转过身子,肩膀一颤一颤的。 “母亲不必担心,顾晨也在上京,他会照顾父亲的。”顾凌说罢便扭头向外走去。 永宁公主回身说道:“凌儿,将军临走前吩咐,让你和林儿一定要守在这里,一步也不准离开。” 顾凌的脚步微顿,回身道:“母亲,父亲这是给咱们顾家留后的意思吗?” “凌儿,不准这么说……”永宁公主捂着嘴,倒退了两步,道:“将军他,一定会回来的。” “母亲也知道,上头那位有多想让父亲死,如今天子脚下怕是再容易不过了。” 永宁公主垂眸,眼眶有泪花闪动,她自然知道,可还抱着侥幸,“不会的,顾家军的影响他是忌讳的。” “妹妹入宫,也许只是开始……”顾凌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只留下永宁公主痴痴的坐着,而她能做的就只有坐着等待。 顾林一进门问了大哥的去向,刚来到主屋就看到顾凌向外走,“大哥,怎么样?父亲呢?” “走了。” 顾凌伸手一拉就将顾林拉出院子,“先回屋再说。” 顾林显然已经习惯了,扯开顾凌的手说道:“不是,大哥,父亲走了咱们快追啊,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顾凌没有再吭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下,沉吟起来…… 顾林着急的要死却无可奈何,他知道大哥不说话的时候是在思考,他就是喊得再大声也没用。 半晌,顾凌抬头看向他,问道:“我们若都离开,这里你守得住吗?” 顾林愣了一下,随即就垂头丧气的说道:“我只是一个上将军。”随后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就左右将军那也不会听我的呀,不过,要是大哥留下就不同了。” 顾凌轻笑,“我无官无职。” “大哥……”顾林一下子抱住他的胳膊,死不松手。 “罢了,都留下吧,等父亲的消息。” “可是……” 顾凌摇了摇头,看向主屋方位,道:“妹妹重要,母亲也很重要。” 上头那位此举看似是在选秀,实则是在逼父亲母亲入京,如今父亲已经离开,可母亲还在这里,他们若都走了,出了什么事,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顾林一听,一蹦老高,瞪着眼睛说道:“他还敢来抢不成?” 顾凌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头顶,道:“还嫌惹的事不够多是吧?你二哥是不是你教唆离开的?” “呀,呀,呀,大哥,君子动口不动手……” 无论生活在哪里,皇城都是寻常人最向往、憧憬的地方。 顾疏烟是被人从偏门一直抬进宫的,她有着前世的记忆,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自古皇城的正门只能是有官职在身的人才能走,而且尽是男子,唯一的女子便是皇后,且一生只能走一次,在大婚当天。 而偏门,只有四妃省亲时才可以乘轿出入,可她,如今就走在这条路上。 她不知道当今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给自己如此殊荣是为了什么,只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进宫。 可如今看来,似乎,没有转缓的余地了。 临行前,林家姐妹第一次跪在她面前,第一次求她,求这个她们都不喜欢的她,救她们的父亲。 用自己的一生来换! 而她明知道父亲一定会救她,却没有时间等下去。 与前世不同的戏剧,从今日开始彻底转变…… 050 林则回府 依旧是在皇后的寝宫,依旧是那个一脸温和的皇后。 “臣女顾疏烟叩见皇上,皇后娘娘。”脸色苍白的她,有一种病态的柔弱。 顾疏烟磕头跪拜,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就是上座这位在前世里,仅用一纸诏书就要了父母的命,也正是这个人,她才会与陆铭有那么深的纠葛。 重活一世,她,再也不愿任人摆布。 在这一刻,她做出了一个心甘情愿的决定。 “起来吧,这里也没外人。”皇后的声音是温和的,让人听着很舒服。 “谢皇后娘娘。”顾疏烟慢慢的起身,抬眸,望向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宣和帝有着中正的脸,久居高位的他自有一股威严,望人不敢与之对视,顾疏烟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 “赐坐。”皇后招了下手,旁边立刻有侍者搬来椅子,放在下位。 顾疏烟微微俯身谢过,并没有坐下,而是垂首说道:“禀娘娘,臣女此次入宫,是为了吏部尚书的事情。” 既然宣和帝不主动提,那她便当他不存在。 坐于高位的皇后看向旁边自顾疏烟进来就一直闭目的皇帝,点了点头,这才道:“这事本宫也听说了,只是林则确实胆大,竟敢欺瞒圣上,罪无可恕。”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转了话,“不过听说其中另有隐情,皇上也正在想办法为他开脱,毕竟林则的忠心,是有目共睹的。” “皇上、娘娘明鉴。”顾疏烟偏首俯身,墨发如云般披散下来,若隐若现间,只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眨着喜悦。 “臣女未曾听嬷嬷提过有婚约之事,所以此事定是有人造谣,请皇上明查,早日还姑父清白。” 她半蹲着身子一直未起,声音低沉,似有无尽的委屈和担忧,“姑父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他身陷牢狱,又是因我而起,疏烟的心里实在难受……” 说着,她拿着帕子轻拭眼角,皇后赶忙让身旁的嬷嬷扶她起身,道:“这丫头,只要事情讲明了就好,怎么还哭起来了,本宫和皇上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在我们面前哭,就不怕伤了咱们的心啊!” 顾疏烟就势站了起来,谢过嬷嬷,再抬眸,清秀的脸上挂着点点泪珠,有些芙蓉尤面之感,宣和帝闭着的眸子微微一闪,睁开了眼睛。 皇后忙就起身说道:“皇上近日劳累过度,臣妾看疏烟也没什么大事,您就去歇息一会吧!” “嗯。”宣和帝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向内室转去。 顾疏烟连忙跪了下来,道:“恭送皇上。” 宣和帝一离开,不知道是不是顾疏烟的错觉,竟感觉皇后明显的轻松了许多,心中有些奇怪。 “疏烟的性子当真是变了许多,早先听太子提起,还没当回事。”皇后落座,说了这么一句。 “臣女以前不懂事,还请娘娘见谅。”以前的她是什么样,重活一世却怎么也活不成那般单纯简单的样子。 这场谈话在两方都没有什么情绪的前提下,很快就结束了。 直到出宫,顾疏烟都没有开口,王嬷嬷和小渔跟在后面,也是死寂般的沉默。 哪怕只是选秀入宫,可依眼下的情况,顾疏烟如此高调,势必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不过三日,林则便被放了出来,朝堂上一片喧哗,有人不满有人喜悦,最终都不了了之。 此刻,为了迎接主心骨归来,林府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虽是家宴,也摆了好几场,就连往日上不得前厅的侍妾们也被特许走出来。 与前院的热闹非凡不同,顾疏烟住的院子却是一片萧瑟。 “小姐,咱们当真要离开林府?”王嬷嬷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子,不知她从何时兴起的这个念头。 且不说明年三月便会入宫,如今搬出去那也与礼数不合,若是顾及林府的面子那也该直接从这里入宫。 若说不顾及那为何还要替林则求情? 王嬷嬷一时间既着急又无奈,根本不知道顾疏烟在想什么。 小渔也是垂泪抹脸的在一旁帮着收拾东西,几次欲言又止。 顾疏烟则伏在桌上看书信。 半晌才抬头,额前佩的暖玉是宫里赐的,身上少了份素雅,多了些珠光宝气,任谁看了也觉得她荣光无限。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游戏,注定会输的一败涂地。 “嬷嬷,你已经念叨了好几天了,赶明了该要你找个人作伴!” 王嬷嬷先是一愣,随后胖胖的身子一颤,说道:“小姐,奴婢出去看看,小风他们不看着准偷懒。” 说着就扭着屁股离开了。 直到这里,小渔才上前喏喏的说道:“小姐,奴婢想跟你一起走。” 她捏着衣角依旧是那个怯怯的少女,这几日她都吃不好睡不好,就想着小姐要离开了,她该怎么办。 顾疏烟摇了摇头,道:“你这个笨丫头,你不跟我走,谁侍候你家小姐?” “恩?”小渔傻眼,随后狂喜,“小姐本,本来就要带奴婢一起走吗?” 顾疏烟含笑点头,那个李氏她放在这里实在不放心,更何况她总觉得那妇人不同寻常。 “去收拾吧!”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渔离开后,顾疏烟眼里的笑意才一点点的消失。 看着手里的信,她的手都在发抖,想到这件事情背后的结果,一阵后怕。 让她进宫竟然只是为了逼父母回京! 她的母亲不是永宁公主吗?当今为何要这么做? 父亲手里的兵权当真无解吗? 此刻,那般遥远的事情却提前摆到了她的面前。 她该怎么办? 才能保住自己的家人。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前院的人群渐渐散去,后宅的妇人也陆续回到自己的院子,夜安静了下来。 夜风习习、凉意入心,几度春秋几分情? 走过这住了八年之久的府邸,顾疏烟的心情格外的平静。 来到花厅时,林则和太夫人及几位小姐皆在,许是在商量什么开心的事情,各个脸上都挂着笑意。 “疏烟见过祖母、姑父、各位姐姐。”顾疏烟微微福身,行过礼起身。 却没有人再如往日那般对她言语亲近,最不过是林绛雪的不屑尽收眼底,林若雪的冷漠以对,除了林如雪,怕是无人喜欢看到她。 “哼,没良心的丫头……”太夫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扭头不再看她。 倒是林如雪上前说道:“妹妹快坐吧,身体不适那就等调理好身子再搬出去也不迟啊!” 今日一早,顾疏烟就已告诉了林则,她要搬出去住。 当时就差点闹得吵起来,若不是府上来了那些客人,怕是要闹一场了。 林绛雪冷笑,“顾小姐果真是翅膀硬了,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看不起咱们小小的尚书府罢了。” 连四妹妹都不叫了,当真是没什么脸面了。 “绛雪,不得无礼。”林则蹙眉,示意顾疏烟坐下说,“你可想过,你姑姑刚刚去世,如今你就要搬出去,外人知道了叫我如何做人?” 顾疏烟坐了下来,对于他们的话不置可否,轻笑道:“姑父要交代的人只有当今圣上一个吧?” 见林则脸色微变,顾疏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上次二哥过来,应该也向姑父提过此事。” “二哥希望我能搬回去住,虽然他不辞而别,但二哥的话想必也是父亲的意思,疏烟希望姑父成全。” 说着话就拜了下来,屋子里众人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怎么一会儿圣上一会儿顾晨,说得莫名其妙,可林则虽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顾疏烟定然是知道了什么,也明白,以后这个侄女与他们林府怕是要离心了。 眼下之事,不答应也不成了。 “罢了,既是上卿大人的意思,那就这么办吧!”林则点了头,说道:“让人帮你慢慢收拾,等过了上元节再搬吧!” 顾疏烟在心中冷笑,上元节,他还怕旁人说闲话吗? “这点小事就不必姑父操心了,嬷嬷已帮忙收拾了东西,今晚就离开。”顾疏烟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那边已经打过招呼,说了今个回去的。” 顾家在上京原本就有地方,只是随着顾城一家人搬走后,府里只留了几个仆人照看,平日里也就一个管事的留在上京打理,只是顾疏烟以前有些恨自己的父母,怪他们将自己留在上京,便是知道自己姓顾,也从未回去看过。 今生,她虽未亲去,却叫王嬷嬷与管事经常走动,本就准备搬走的。 再者这次二哥来的那么突然,又离开的那么蹊跷,她必须回去看看了。 太夫人生气了,横着脸说道:“你当这是住客栈呢?你想走就走,想住就住。” “祖母莫要生气,人家现在可是要入宫的秀女,以后搞不好还能成为后宫的主子,您这般说话,怕是要惹上是非的。”林绛雪上前拍着太夫人的背,斜着眼笑道。 这般明显的轻佻之意,没有让顾疏烟变色,倒是林则先发火了,指着她说道:“谁一天到晚教养你这么说话?堂堂尚书府的小姐,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吗?” “后宫的事也能成为闲谈吗?” 林则真是快气疯了,大女儿的婚事基本无望,二女儿的顺亲王正妃之位就算能坐稳,可看她说话口无遮拦的样子,怕是以后不跟着倒霉都是好的。 如今还得罪明显以后会得宠的顾疏烟,真是,真是…… 051 离开林府 林则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变成这样,以前总以上京第一美女为傲,却不想只是长了一张美貌,说话却如此不经大脑,以后可如何是好? 他不禁后悔,以前没有好好教她。 再看三女儿林如雪,清冷、天真的面容,看着纯净无暇却天生与他父女缘不深,几乎没什么话。 据说和顾疏烟关系还比较好,倒是与自己的姐妹关系一般。 想到这里,他只能深深的叹息,自己做为父亲的失败。 见林则生气,太夫人到嘴的话也收了回去,只是看向顾疏烟的眼神没有丝毫善意。 顾疏烟轻笑了一声,道:“姑父,你也看到了,在这里我一点也不受欢迎。” “疏烟,你……”林则还准备挽回,外头却响起纪姑姑的声音。 “老爷,奴婢有事求见。” 林则瞪了一眼笑得不怀好意的林绛雪,才唤她进来。 “这么晚了,有什么不能明天再说。”林则看着纪姑姑,心中不爽的说道。 纪姑姑垂首站在中间,看了一眼顾疏烟,说道:“回老爷,王嬷嬷找到奴婢,说要将城面那几个铺子,还有城外几个庄子交给她。” “什么?”林则瞪眼,“怎么回事?” 纪姑姑马上就露出委屈的表情,道:“奴婢也不知啊老爷,她说这几个地方以后要交给她打理,不是咱们林府的东西。” “放肆!”林则一拍桌子,看向顾疏烟,道:“疏烟,这是怎么回事?” 坐在一旁的林如雪眼神闪烁,有丝丝疑惑的星光掠过,不过却没说什么。 顾疏烟无辜的看着纪姑姑和盛怒的林则,惊讶的问道:“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这,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是你的东西,那几间铺子是母亲的,怎么会是你的?”林绛雪这时急了,若只是顾疏烟离开滚蛋,那她非常开心,可要带走家业,门都没有。 顾疏烟嗤笑一声,道:“二姐姐对家里的事情了解吗?你可知道那几间铺子是何时入的林府?又是作何用途?” 这下不只林绛雪,就是太夫人也是一头雾水,更何况纪姑姑刚接手,她更是回答不上来。 林则叹了口气。 顾疏烟见此,才解释道:“那是随我一起入府的,是母亲让姑姑代我经营,给我陪嫁用的。”她微一扭头看向林则,道:“姑父应该知道这件事才是。” 林绛雪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向林则,见林则一脸的不悦,委屈的眼睛立刻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呀,原来这当中还有这事?”林如雪忽然一拍手,道:“二姐姐,那对不起了,本来父亲让我掌家,那几间铺子你说要了一间去给你陪嫁,我这都请示过祖母答应了,谁想这竟然是四妹妹的东西,那妹妹可不敢擅作主张了。” 顾疏烟偏头看向林绛雪,原来是这样! “至于那几个庄子,只是林府代为经营而已,纪姑姑只需将人撤走就好,其他的自不必管了。”顾疏烟抬头,看向纪姑姑。 纪姑姑吞了吞口水,看向林则,道:“老爷,那几个庄子的地契……” 她还不死心,好不容易同二小姐打好关系,如今却什么也没捞着,还平白得罪了人,想想就不甘心。 “地契在我家小姐手上。”王嬷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胖胖的身子走动间带着风声,刚一进门就将纪姑姑挤到了一边,笑着请了林则与太夫人,诸位小姐的礼,这才看向顾疏烟,道:“小姐,那几个铺子的账目,奴婢已核实清楚,这几年虽然都说在亏,实际上还有赚的。” “哦?”顾疏烟的目光在纪姑姑的身上转了一圈,道:“纪姑姑可说过,是赔本了。” 王嬷嬷点了点头,道:“纪姑姑说得也没错,主要是账目不明,赊账的太多,这才亏了本。” “不过奴婢已照着小姐的吩咐,将账单都送到了各府上,想必过几日咱们就能收回些银两,日子也好会过些了。” “账单?”林则不解的看着王嬷嬷,“赊账的有很多吗?” 王嬷嬷笑着说道:“尚书大人请放心,赊账的都是上京城的人,而且各个都是有头有脑的人物,咱们不怕他赖账,白纸黑字写得可清楚着呢!” 纪姑姑在旁愤愤的吼了一声,“老爷,咱们府上也收到账单了。” 说着就将一叠纸递给林则,瞪了一眼王嬷嬷。 林则接过来一一看过,神色从愤怒变成激动,再到平和,最后已经面无表情了。 “这,这……”他手里的账单差点拿不稳,几万两银子,而且上面都有署名,都是真实的。 他家的人竟然还能赊账赊到自家铺子里去,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真是气死他了。 林绛雪上前拿过林则手里的纸,看到最后的数目也有些眼晕,再看里面的一张张、一件件最底下的署名,艰难的咽着口水,在心里将顾疏烟祖宗十八代都拿出来骂了。 几番周转下来,却是府上谁都去拿过东西,最清白的竟然是太夫人和林如雪。 最气愤的就数太夫人,拄着拐杖将众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这些个败家玩意,几万两银子的东西,都拿去做什么了?啊?” “那都是古玩字画,能吃吗?” 当然她气的不是大家败家,而是那几年顾氏掌家,她根本插手不了任何事情,以至于一文钱的便宜也没占到,看到其他人如此挥霍,心中不平衡罢了。 这下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直到这时,顾疏烟才恍然道:“嬷嬷,你,你怎么能把账单送到这里来?” “姑姑姑父待我恩重如山,咱们是自家人,就不必了。” 王嬷嬷迟疑了一下,说道:“小姐说的是,那顺亲王还是二小姐的未婚夫,他的一万两账单也要收回来了。” “顺亲王?”林绛雪大惊,“你把账单送到王府去了?” 王嬷嬷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二小姐放心,咱们这点银子王爷不会赖账的。” “啊……”林绛雪只觉得头顶快气得冒烟了,喝道:“你竟然把账单送到王府去了,你,你,你叫我以后怎么面对王爷啊?” “祖母……”说着,林绛雪就扑进了太夫人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她明摆着就是要我难看嘛,祖母您可一定要为我作主。” 林绛雪哭泣,纪姑姑咬牙切齿,林则冷着脸,其他人也是一幅谁欠了他八万两银子的模样。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顾疏烟收起脸上的笑意,冷着脸说道:“本来我还说,王嬷嬷不知深浅做错了事,赶明个让嬷嬷去上门请罪,将账单要回来,如今看来,倒是我多事了。” 不再理会太夫人等人的眼神,顾疏烟径自说道:“姑父,我院里的那几个丫环能否让我带走?” 林则知道已成定局,也不好阻止,顾疏烟之字不提林府欠下的账,他给她几个人自然可以,便摆手让林如雪去处理这事。 “父亲……”见林则不替她说话,林绛雪深唤了一声。 顾疏烟笑着扫了她一眼,对着林则说道:“姑父,该说的疏烟已经说完了,这就告辞,万望保重!” 林绛雪直接被气得晕了过去,又是一片混乱。 只是这与顾疏烟无关了,上了马车没有丝毫留恋的出了府,只消片刻便来到了她真正的家。 “小姐,到家了。”小渔扶着她下了马车,入眼处是一片灯火通明。 大门前两个石狮子威武的立在两旁,下人们提着夜灯站在风里,皆俯身而立,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意。 “欢迎小姐回家。”顾府管事的是一个中年人,虽年纪不大却已华发早生,看起来有些苍老,微微倾着身子,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随风摆动,看向顾疏烟的眼神让她感觉很温暖。 门楣上只有两个简单的字,‘顾府’! “顾叔,这些年辛苦了。”顾疏烟轻语,她的母亲永宁公主并不是父亲第一任夫人,而是在大夫人死后做为续弦嫁入顾府的,据说当初圣上准备另赐一座驸马府,却被母亲拒绝,言称她只是去续弦并不是正室,便没有接受。 这般用意却是为了顾城的颜面,想到这里,顾疏烟觉得那素未谋面的母亲,怕是爱惨了这个父亲吧! 不然在前世也不会连见她一面都没空,在听到父亲死时便自刎而终。 “小姐……”小渔在旁摇了摇她的手。 顾疏烟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想得太多都忘记身处何地了。 “进去吧!” 比起尚书府,顾府的园子更大,更清静。 王嬷嬷早已派人收拾好了院子,与在尚书府的几乎没什么改变,人也是以往的人,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顾疏烟便让大家去休息了,不多时,屋子里便只剩下她和小渔两个人。 小渔忙着铺床,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减,顾疏烟就着烛光看她,道:“小渔,什么事这么开心?” 小渔头也没回的说道:“小姐,您有没有觉得,这里才是家。” 顾疏烟微微一笑,道:“是啊,这里才是我的家,只是家人却远在天涯。” “小姐,您马上就要入宫了,为何不让老爷夫人回来看看?” 052 血色画卷 春花秋月几时了,年关将近思至亲! 怎能不想,怎么不念? 却只是,如何相见? 如果可以,她愿意一人背尽千层万续,也不愿相见便是永别。 前世的苦痛她不愿再经历一次。 这一次,她会努力,保护他们每个人。 翌日一早,全府上下的人都集合到了后院的空地上,那里曾是一片校场,主子们练武的地方,只是如今府上再无一人武棍弄枪,多了几层沙土,少了些凌乱。 当顾疏烟到来时,顾叔最先迎了上去,躬身说道:“小姐,府上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顾疏烟点了点头向前望去,却吓了一跳,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她先前听王嬷嬷说过,府上只有几人,心思微转便明白了,想必是由于她的归来,顾叔他们才重新买了些人回来。 她没有说什么,径自来到前方,看着这些人,眼神都充满了畏惧和胆怯,就如同当初的小渔。 “我叫顾疏烟,是这府上的四小姐,上头有三位哥哥,上卿大人和夫人都远在边关,但不要忘记了,你们真正的主子是谁。” “是。” “散了吧!” 众人皆愣,就连林叔和王嬷嬷都有些愣神,不过还是挥退了下人。 顾疏烟望着校场之上那些工具,有的都掉皮了却依旧立在那里,几乎没人动过,仿佛曾经的人还在,还会回来。 王嬷嬷和顾叔来到她身后,刚准备开口,顾疏烟却说话了,“顾叔,以后外头的事依旧由你负责,内宅的事就交给王嬷嬷,小渔是我身边的丫头,其他人你们看着安排就是。” “是,小姐。” 两人相视一眼,都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顾疏烟。 直到饭点,小渔才过来请她,“小姐,回去吧,要看的话咱们明天再来。”说着就将一件外袍给她系上,一脸的心疼。 曾几何时,似乎大家都长大了,顾疏烟忽然有了一种,时空错乱之感。 用完了饭她唤了顾叔过来,小渔体贴的送上茶点便关上门离开了。 “顾叔,坐吧!” “我站着就好!”他的自称与旁人不同。 顾疏烟并没有说什么,顾叔本是顾家军里父亲的左膀右臂,只是因为一次打仗时失去了一只胳膊,再也无法上战场,便退隐幕后。 在顾家搬去边城时,他主动请缨留下来看家,让很多人不解,如今看来,却是他的一片忠心。 “父亲若在,也不会如此待你,更何况我是晚辈。”顾疏烟坚持,这样的人值得尊敬。 顾叔没有再推辞,在下首坐了下来。 顾疏烟没有过问府上的事情,这里如今就她一个主子,没什么好计较的,事情王嬷嬷自会处理好。 “二哥,可曾与你联系过?”她开门见山的问道,如今事情均已成定局,那封信无论是谁送给她的,信中的内容都不容忽视,眼下最重要的是,二哥到底怎么样了。 顾叔摇头,“二公子不会出事的。”只说了这么一句。 顾疏烟了然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本来这件事是冲着我来的,父亲定然不愿我入宫,如今父亲那边还没消息,二哥若出事,那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顾叔眼神坚毅却微微闪了一下,起身道:“小姐既已决定入宫,我这就送信回去。” “想必父亲早就收到消息了,而且比我知道的还早。”顾疏烟摇头,看向窗外,“边关想必是风雪加急,父亲若知晓这里的事,怕是坐不住的。” 顾叔眼里掠过一丝疑惑,却没有说什么,道:“小姐的意思是,将军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顾叔有事就先去忙吧!” 他忽然间呼吸有些急促,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了出去。 来到外面,顾叔第一时间喊人备马,写了张字条便让人带着离去。不多时,府上后院又有几只信鸽飞向高空。 顾疏烟望着天空,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小姐,有什么喜事吗?怎么心情这么好?”小渔端着汤盆走了进来,见她如此便出声问道。 顾疏烟回头,无奈的笑道:“小渔,你这是把你家小姐当猪养吗?” “呸呸呸……”小渔连忙呸了几下,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不可说不可说。” 她将汤盆放在火盆上,收拾好桌子,才将汤盆的盖子掀开,盛了一些自己尝了尝,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道:“娘亲说小姐近日气色好些了,换了一味汤,您快来尝尝,可好喝了。” 她一边盛汤,一边还舔了舔嘴。 顾疏烟依言坐下,招呼她一起喝。 不多时,外头飘起了雪花,如鹅毛般柔软的白雪只一个时辰便铺满了大地,小渔欢快的在雪中跑跳,冲站着窗口的顾疏烟道:“小姐,这雪来得好快哦。” 顾疏烟微笑,轻语道:“怕是各地早已大雪纷飞了。” 已是年关,上京城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雪,朝堂之上也是一派喜气洋洋。 正如顾疏烟所说,这场大雪袭卷了整个大陆,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从高空看是极致的美。 在一片空旷的平原上,寒风凛冽,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落雪已下至人的小腿肚,对于百姓们来说是好年,可对赶路的人来说却是一场灾难。 此刻,大地上就有一行十几个小黑点在快速移动,近些才发现那是十几个人在行路,队伍整齐如同行军般,青一色的皆是男子,神色坚毅平静,就是走在这样的雪地里也毫不费事。 忽然,前方有疾风袭来,走在前方的人当先停下脚步,抬头望去,斗篷下是一张熟悉方正的脸。 正是前些日子还在边关的顾城。 疾风如冰,他微一侧身闪过,一支利箭正插在他身前不远处,箭羽已没入雪中,只余一个小小的黑洞,显示刚才的一切不是眼花。 “将军,小心……”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众人立刻散开,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士,无需别人提醒。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前方,突然出现一些影子,之所以称之为影子,是因为他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在这雪色的世界中看不真切,只觉得眼前晃动。 顾城脸色微变,跟在他旁边的将士说道:“将军,咱们怎么办?”他的余光忽然一闪向后望去,脸色一变。 随后再看向其他方位,再看其他人都已走了出来,顾城沉着脸,站了起来。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众人纷纷拔刀聚在一起。 “你们是什么人?”有人喊了一声,前方却无人回话。 四面八方尽是白衣人,手中明晃晃的拿着剑,就像一个人似的,整齐划一。 随着圈子逐渐缩小,顾城大喊一声,“突围。”便拿着刀向外冲去。 这些人不是军人,更像是一个组织,这样的队伍最可怕。 一时间整个平原上无人开口,刀剑相见的声音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乐章…… 真正的战场从来都是血腥的,不过片刻双方都有人倒下,脚下已呈现出一片血红,在一幅白色的世界如添了一笔,硬生生的勾勒成一幅画卷。 顾城砍倒一人,抹掉脸上的血,回首望去,他们根本没有出包围圈,而且已经死了数人,剩下的与他一样身上都带着伤。 可对方虽然倒下了几具尸体,却毫不心疼,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看都不看同伴一眼,将之踩在脚下,视人命比草贱。 顾城知道,今日走不了了! “你们是来杀我的,放他们离开。”他大吼一声,可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依旧重得着手上的动作。 “将军,你快走,不用管我们。” 只有他们这边的人回应,可一愣神间就有一人被一剑刺穿眉心,倒地身亡。 脸上那份决绝还未散去,人就已倒了下来,让顾城心痛不已。 转眼间,他们这边只剩下四人,都在浴血奋战,无一人后退,脸上挂着壮烈的笑意,手里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脚下那深浅不一的雪坑也变成了拖着他们后腿的深渊。 “将军,到底是谁要杀我们?”有不明所以的将士吐了一口血,问道。 旁人立刻有人回应,“还有谁?除了高高在上的那位,当今天下谁还敢向将军挥剑?” 显然他们都是知道的,所以大家都很沉默。 “对不起,让大家陪我一起了。” “将军,咱们最好的归宿不过是马革裹尸,能和将军同葬一处,是我等之幸。” “对,将军,咱们好多年没有上过战场了,就将咱们陪将军再上一次战场吧!” “哈哈哈……” 转眼间又倒下一人,雪花飞舞在半空,风似乎停了,天空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顾城眼中除了漫天的雪花,再无其他。 “父亲,我来了……” 正在这时,一柄大刀横穿而过,强势介入,插进战场中央,风平雪漫,顾晨终于在最后时刻赶到了。 双方人马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战到了一起,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地上的尸体越发的多了,血水顺着厚厚的积雪趟过,融掉了一大片地方。 顾晨一行人的到来的确缓了一下,然而随着更多的白衣人加入,他们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迟到的死亡游戏。 对方准备的很充分! 无惧任何敌手! 053 血染的风采 血染的大地,一片赤红! 顾晨舞着一把大刀,以横扫千军之势灭了很多人,然而越多的白衣人加入,再加上白色世界里,眼睛看得时间长会刺痛,不清晰,就连他都快无力了,更何况他带来的人。 回首望去,也不过是硬撑着而已。 顾晨始终护在父亲顾城的身边,为他挡下所有的攻击,此刻,他忽然回头说道:“父亲,我为您杀出一条血路,请您离开。” “你走,我已经对不起你母亲、妹妹了,不能再对不起你哥哥!” “父亲……”一脚踢飞一个不长眼的,顾晨继续说道:“他要的是您的命,不是我的,不然他也不会放我出京,只有您离开了,我们才是安全的。” 旁人一直跟随顾城的将士也劝道:“将军,快走吧,二公子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就再没希望了。” 两个人在顾晨的示意下,连拉带拽将顾城拖向战场后方,顾晨则带着剩下的人突然像发了疯的向一个方位攻击,对方也没想到会这样,当下就被打开一个缺口。 在这期间,两名将士早已扒下对方的白色披风套在三人身上,瞬间就融入雪色中。 场面一片混乱,再寻时,已不见了顾城的踪影。 顾晨回头一看,脸上终是露出一丝笑意,看着远方,轻语道:“父亲,再见了!” 他没有看到,在最前方一个白衣人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一队人分离出去,向一个方向追去。 速度奇快,竟是比正战斗中的白衣人身手更好,显然对方只是想耗死他们,并没有一开始就出动主要战力。 雪越下越大,入眼一片白茫茫的,走在雪地里有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感。 顾城三人脱离了战圈,一路疾步向前跑去,由于打得时间太久,地上到处都是脚印,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快就追上来。 “你们都要死。”一个冷漠的声音,这是对方第一次开口。 顾城三人站在一起,谁也没注意到这人是怎么出现的,只是眼前一花,顾城右手边的将士便软软的倒在雪地里,瞬间就砸出一个人型大坑,他脸上还保持着凝重的表情,眼睛睁得大大的,可这一幕却已凝固。 几个闪动,那群白衣人便再次围住了剩下的两人,刚才说话的人仿佛一下子消失了,不见踪影。 但顾城知道,他一定在这里,这些人是武林中人,杀人如麻,双方没有交谈的必要。 江湖和官场永远是两个极端,一个代表了权力的极致,一个则代表了巅峰的实力。 相互交融是永远不可能的。 然而,今天那个人为了让他死,一个将军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了江湖人的手中,可悲可笑,可叹可怨! 最终,却只剩下无力。 除了举刀不做他想。 这次他们只有两人,只是瞬间便失去了力量,顾城与同伴双双倒地,强撑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仰面朝天,却呼吸艰难。 “对不起……” “将军……” “顾城,我敬你是条汉子,不,你的兄弟各个都是好汉,我破例给你们自我了结的机会。”刚才开口的那人又出现了,他身披白衣放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呸……”顾城旁边的将士啐了一口,道:“自古只有战死的将士,没有自杀的小兵……” 说着,他突然飞起,手中大刀高高举起,刺向这人,眼中带着疯狂的喜悦,道:“将军,我先走一步了。”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十几道剑光,他站在那里,依旧保持着高亢的姿势,身上却血流如注,说话那人一掌向前挥来,碰的一声,他便四分五裂飞溅开来,场面极其震撼。 “不自量力!” 依旧是那个冷漠的似泯灭了世间一切人性的声音。 “啊…………”顾城想大吼,却吼不出来,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像只破布似的抽动着,嘴角的血沫一股一股的往外冒,身子抽动,眼珠子外凸,极其骇人。 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在看到自己的兄弟同伴在眼前四分五裂的场景,眼角终是滑出一片晶莹。 那人走到他面前,低首看了他一眼,竟露出一丝轻笑,道:“看你这样,怕是连自杀的力气也没了。” “一代名将,真是可惜了……” 他摇了摇头向后退去,那群白衣人围了上来,手中的长剑整齐划一的斜指向天,就像刚才杀那人一样,下一刻就会放出十几股剑气。 突然,一道极光出现在雪原之上…… 光芒耀天,让人睁不开眼,连雪在这一刻似乎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只是瞬间一切平复,顾城眼前那十几人已整齐的倒在地上,呈扇型围成一个圆圈,连头颅的方向都是一致的,显然对方太快,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在不远处,有一单薄的身影踏雪而来。 他步伐轻盈,速度不快不慢,如同闲逛,可走过的雪地却没有一丝痕迹。 白衣人对于死了十几个属下看都没看一眼,紧紧的盯着这踏雪而来的少年。 白衣墨发,脸上戴着一个美人面具,云袖轻甩飘逸无双,可就是这样一个如画般的少年,他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手,便杀了他十几个属下,让他不得不郑重对待。 “你是谁?”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年轻的高手,他竟然不知。 来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慢慢的走到顾城的面前,看了一眼随后蹲下身子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顾城咳了几声微微睁开双眼,“你,你,你是……” 少年透过面具微微一笑,道:“你是谁?” “老夫顾城。”身倒心不倒,顾城就算倒下了也是那个曾经能踏破山河的将军。 “原来是小丫头的爹。”少年自语了一声,将顾城扶起,再回首眼里是一片冰冷。 只一闪身便来到白衣人的面前,一句话没说伸出右手向前按去,大片的雪花倒转向天空,刹那间遮天蔽日,这一场打得是雪舞云散,金光四射,可见证者却只有顾城一人。 “你到底是谁?”最后一招,白衣人捂着胸口急速的喘息身子连连后退,嘴角不时有血沫冒出,可眼神却格外明亮,誓要问一个明白。 少年人突然收手,从半空中负手落下,轻笑道:“江湖人称九公子,剑术一流,轻功独步天下,呵,也、不过如此。”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用剑,言罢手掌摊开,断成几截的残剑插进雪里,他转身离去,身姿如风流云,飘逸出尘。 姜九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的背影,看着自己右手中仅剩剑柄,眼瞳微缩,身子一阵摇动。 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踉跄的转身离去,雪中留下一串血色的脚印。 少年回到顾城身边时,另一人正在替顾城上药,他上前问道:“还能走吗?” 雪辞冷哼一声,道:“主子,咱们要带上他吗?” 少年人正是在上京许久不见的定王沈星宇! 沈星宇指着顾城,道:“背着他走。” 雪辞不情不愿的说道:“喂,你这老头是谁呀?” “不得对顾上卿无礼。”沈星宇回头吩咐了一句,雪辞两眼放光,一个甩手将顾城背在背上,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顾将军,早说嘛!” 说着又往顾城嘴里塞了颗药丸,沈星宇在前面走着,随意的问道:“顾将军怎会与江湖中人结怨?” 顾城一直咳个不停,直到此刻才能长出一口气,闻言立刻挣扎着想下来,雪辞也是个爆脾气,拍了他一下,道:“早知道不给你吃药了,怎么就不能乖一些。” “你是定王。”他无语了半天见这主仆两人都不正常,这才开口说话。 沈星宇点头,“没想到你还记得本王?” “王爷,能不能请您救救小儿。” “恩?”雪辞满头的问号,哀嚎道:“还有一个要救?” 他不乐意了,极度的不乐意。 待一行三人顺着顾城的指点来到这处战场时,都被惊住了。 雪下得再大也盖不住那浓浓的血杀之气,血水依旧在流动着,也不知死了多少人,死尸一具一具的横在地上,有的被埋进雪里,残肢断腹,若不是这场雪,俨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晨儿……”顾城颤着声音呼唤,可入眼的皆是死尸,雪辞在沈星宇的目光下,不情愿的喊着顾晨的名字,三人连翻再找近半个时辰,都没找到顾晨的尸体。 “这怎么找?就凭他们这几人杀了这么多人,说不定早就死无全尸了。”雪辞烦闷的抓着头发,无意开口。 顾晨身子一颤,发疯一般扑向人间地狱,又一次翻动,可任他们再怎么努力,都没找到顾晨的尸体。 沈星宇看着眼前的一幕,面具下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挥掌拍向大地,旁边树上的雪籁籁而落,厚厚的一层掩盖了一些尸体。 不走近看,看不出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顾城依旧呆呆的跪坐在那里,突然,他感觉头上似有一团乌云压盖,碰的一声,他被砸得头晕眼花。 雪辞傻傻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身旁光秃秃的大树,随后又看向他家主子的那双手,咽了一下口水。 054 刁难 对于整个古华皇朝来说,宣和二十八年末是一场大灾难,连天暴雪下了好多天,很多的庄子甚至整个被埋了,村民们无处逃生,沿途到处可见被冻死、饿死的。 稍大些的城池也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一片萧瑟狼籍。 朝堂之上争吵纷纷却无一人能拿出对策,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天灾比人祸恐怖的多。 人,对掌管命运的上天是畏惧的。 然而这样的事,终究有些人是不受影响的。 就比如身在闺中的顾疏烟以及上门送银子的陆铭。 一大清早,连绵的大雪下了几日,府上忙成一团,顾疏烟让人点了火来化雪,这才没有将府里的屋舍埋掉。 对于这场雪,她有着很多的隐忧,王嬷嬷的心情不好,小渔在旁边偷笑,顾疏烟正在吃早饭,问她怎么回事。 小渔好心情的解释,“嬷嬷一早找不到门出来,原来是被雪埋了……”她一边偷笑,一边看王嬷嬷。 王嬷嬷瞪着她握掌,小渔掩嘴继续笑,“嬷嬷好不容易找到门,让人把雪清理了,谁想一打开,哗的一下,这下,哈哈,将嬷嬷埋底下了。” “嘻嘻嘻……” 小渔再也忍不住嘻嘻直笑,就连顾疏烟也弯起了眉眼。 王嬷嬷用手指戳了下小渔的额头,道:“死丫头,就知道看热闹。” “呀,小姐,你看嬷嬷,这能怪奴婢吗?又不是奴婢让雪去找她玩的。” “你给我站住……”两人一老一小倒围着吃饭的桌子转了起来,逗得顾疏烟轻笑出声。 “走,去前院瞧瞧银子。”放下碗,顾疏烟起身说道。 小渔一溜烟跑进内室拿了雪袍为她披上,系好带子戴好帽子才让她出门。 顾疏烟无奈,看着王嬷嬷道:“嬷嬷,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看,把小姐挡在门前不让走。” 王嬷嬷虽然嘴上在骂,可眼里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顾疏烟来到前厅时,林绛雪正在屋里走来走去,怒火中烧,而陆铭也是脸色极为难看。 见她进来,立刻上前道:“顾小姐面子还真是大,竟然让本王在这里等半个时辰。” 顾疏烟回头看了小渔一眼,小渔立刻回道:“小姐,王爷一早就来了,可您一直咳嗽咱们又是弄药又是忙别的,给忘记了。” 顾疏烟配合的咳了两声,福了福身道:“让王爷久候,是臣女的不是,请您见谅。” “哼!”陆铭只能冷哼一声,甩袖站在那里,顾疏烟不置可否的轻笑,看向林绛雪,道:“二姐姐为何不坐?” 林绛雪刚准备开口,王嬷嬷的声音已传了进来。 “还不快点端进去,这么冷的天让小姐怎么受得了,若迟些冻着了,看我要你们好看。” 帘子掀开,四个侍女手中端着火盆走了进来,前厅立刻暖和了起来。 顾疏烟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小渔又拿过一个暖瓶塞到她手里,道:“小心坐近些,别着凉。” 看到这一幕,林绛雪气得脸色霎白霎白的,恨不得将顾疏烟吃掉。 顾疏烟一抬头就看到她这幅表情,“咦?二姐姐不冷吗?离火盆那么远。” 她又看了看陆铭,露出了然的神色,道:“王爷也不冷,哦,夫唱妇随是吧?” “小渔,让人将火盆都靠着我这边,别热着二姐姐和王爷了。” 小渔低头垂眸,道:“是。”而后她飞快的跑到林绛雪面前,将离她最近的那个火盆提了过来,送到顾疏烟面前。 “王爷……”林绛雪已经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一跺脚转身扑进陆铭的怀里,娇声唤他。 陆铭烦燥的拍了拍她的背,道:“顾小姐真是好本事,竟然让人将账单送去本王府上。” 顾疏烟听罢,诧异的抬头,“这么说,王爷是来送银子的。” 王嬷嬷在旁补充,“一共一万四千七百两。” 陆铭满脸的黑线直冲冲的掠过,林绛雪扭头喊了一声,“你不是说不用王爷还了吗?” 顾疏烟不解的眨了眨眼,问道:“妹妹是这么想的,可是姐姐那日却说,如果妹妹不让王爷还,让你以后没法面对王爷,这不,我就没让嬷嬷去把账单要回来了。” “……”林绛雪恨不得自己耳朵有问题,这是什么话,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是这个意思吗? 看她的表情,陆铭就知道她被顾疏烟套进去了,心中有些不满,这就是他当初选择的正妃吗? 就这点脑子? 拦着她欲开口的嘴,陆铭冷哼一声,道:“顾小姐莫要顾左右而言它,不就是银子嘛,本王有的是。” “那……”顾疏烟眼巴巴的望着他,陆铭发现一提到银子,这屋里的人都两眼放光,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当了做银子。 “本王今日没带银子。” “那王爷是来找我家小姐叙旧的,我家小姐来年可是要入宫的。”小渔一句话将陆铭噎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气得扭头就走,林绛雪见此也轻哼了一声跟了出去。 “王爷,等等我……” 待他们走后,顾疏烟看了一眼小渔,小渔和王嬷嬷才大笑起来,“小姐,这陆亲王是什么意思?欠咱们钱不还来这里耍威风的?” 王嬷嬷接过她的话,道:“我觉得不是,应该是想赖账。” 堂堂一朝的王爷,为了一万两银子被人说成想赖账,恐怕陆铭还是第一个吧! 大街上人来人往,坐进马车里,陆铭才想起他来找顾疏烟的目的,竟然敢把这件事传到父皇的耳朵里,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怕他不还吗? 哼,走着瞧! 在第二日陆铭便派人将银耳送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陆铭的举动引起别人的注意,此后直到除夕当晚,所有欠下的账都收了回来,让数银子数到手抽筋的小渔高兴的合不拢嘴。 王嬷嬷取笑她没见过世面,小渔则回她没福气。 两人整天吵嘴斗得不亦乐乎,日子就在平淡中慢慢的流逝,过年倒是热闹了许多。 顾疏烟抽空问了一下顾叔二哥的消息,她发现顾叔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遇到了什么事,她心中咯噔一下,却没有多问。 离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顾疏烟却觉得越来越烦燥,本来早已在心中模拟了无数遍的场景却越发的让她难已接受。 辗转反侧,尤其是今夜,月朗星稀,清风依旧,本是个好天气,她却觉得心中闷闷的,怎么也睡不着。 就这样渐渐月上初梢,她微微眯上眼还没睡熟就听到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她立刻坐了起来,果然半晌后小渔打开了房门进来,“小姐,顾叔让你去前院。” “出什么事了?”顾疏烟边问话边穿衣服,小渔也帮她,“不知道,顾叔让您立刻去。” 顾疏烟心跳个不停,直觉发生了什么事,连鞋都忘记穿就准备出门,小渔在身后喊着才帮她穿上。 来到前院,早有人等在那里,却没有将她引去大厅而是往正屋走。 顾疏烟狐疑的跟着,嘴巴抿得紧紧的也没有多问,直接来到了主屋才停下。 顾叔迎了出来,道:“小姐快进来。” 顾疏烟连忙脚步匆匆的往里头赶,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首位上的中年男子。 满头的乱发胡乱的贴在脸上,看起来很脏乱,胡子也长得满脸都是,不认真看会以为他是要饭的,仅一眼,顾疏烟的脚就像盯在原地,一步也移不动。 小渔正扶着她,谁想一下没跟上顾疏烟的手就落了。 再回首,她正直直的跪在地上,“父亲……” 坐在上首的正是一路风雪兼程的顾城,他也是直直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年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那双蕴满了泪水的双瞳却泄露了她的情绪,悲伤。 “烟儿。”说起这个女儿,顾城有着很深的感情,小时候的顾疏烟调皮捣蛋,特别可爱,在五岁以前就是顾城的跟屁虫,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一度让人以为这是一个小公主般的可人,会被父母疼在手心里长大。 可一昔之间,双亲远离,哥哥们也不在身边,就连熟悉的家都不能呆,她被送到了姑姑家里,从小与别的女孩共同生活,寄人篱下。 这世间之事,谁又懂谁的苦? 顾疏烟泪流满面,看着顾城向她走来,却倔强的不愿起身相迎,她的眼前有两幅画面,一幅是父亲在前世被绑在柱子上千刀万剐的情景,一幅是如今这幅糟糠的形象。 她不知道哪个真实,哪个是假,可每一幅都让她心痛不已。 心口不再如以往那般闷闷的疼,而是像被人用锤子在敲打,一下一下,锤在她的心上,也钉在她的眼睛里。 视线渐渐模糊,再也看不清让她心痛的形象。 “烟儿,我的女儿……”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 “小姐。”小渔惊呼一声,将顾疏烟搂进怀里,冲着外面的丫环喊道:“快去城东仁和医馆请周大夫立刻过来,就说小姐晕过去了。” “是,是。” 立刻就有人应了出去。 顾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刚才还又哭又跪的,此刻却昏迷不醒,有些不明所以。 “烟儿,她怎么了?” 055 归来 在这个夜晚顾府乱成一团,府上来了好几个陌生人,家里的小姐也昏倒了,一时间似乎都乱了套。 好在顾叔和王嬷嬷震着,也没出什么乱子。 周胜来到顾府还有些头晕,在看到顾疏烟时又是一阵摇头,难得的在众人问询病情时发了脾气,“你们能不能不要总让主子激动,再这样下去,她这颗心怕是保不住了。” “心,保不住是什么意思?”顾城没有出来,他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万一被当今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问话的是顾叔,他不知道顾疏烟有心悸的毛病。 周胜冷哼了一声,提笔开药方,道:“问她们不要问我,先吃完这幅药,老夫再来瞧。” 说罢就起身向外走去,顾叔还准备问些什么,周胜已经快步离开了。 小渔跟在他身后去抓药,两人上了马车,小渔便问他,“周大夫,小姐的病到底有没有办法根治?” 她娘也略懂医理,却没任何办法,只言慢慢调理。 周胜摇了摇头,先是叹息说道:“你主子都不想要命了,老夫有什么办法。” 见小渔瞪眼,神情稍微放松了些,说道:“你别瞪我,若有本事就让你家主子消停下,千万别激动,否则她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小渔闻言,闷闷的点头,记下了这事。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顾疏烟睁开眼半晌没缓过神来,她一动不动的回想着自己刚才做的梦。 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将她放在肩头到处游玩,母亲在后面跟着,哥哥们也极尽所能的逗她,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美满幸福。 她闭上眼睛任泪水滑落,强行咽下那股酸涩,这轻微的举动惊了小渔,小渔连忙回头就看到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小渔偏了偏头吸了下鼻子,笑嘻嘻的上前说道:“小姐你醒了,快别睡了,咱们去看将军。” 其他人不知道,小渔却是知道顾城身份的,她小声的哄着顾疏烟,扶她起身。 见她的胸膛又起伏不定,小渔正准备劝她,忽然撇见窗口的一道影子,她思虑了一下,说道:“小姐,不然您先休息一下,奴婢先去看看粥好了没?咱们吃点东西再去。” 说着又将她重新放了下来。 窗口有风声吹动,顾疏烟没有多想,闭着眼睛平复心情,不由的抚上心口,感觉那里闷疼闷疼的。 忽然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她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 刚才正是他挡住了光线才让她感觉压抑。 白衣墨发,一张柔软的美人面具。 “小丫头,好久……不见。”沈星宇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道。 语气中明显的宠溺让顾疏烟只觉得有一股心酸涌上心口,她咽了一下口水强形压下这股难受,眼眶却不听话的眨起了红意,紧接着一颗颗泪珠如不要钱似的滑落至耳际。 湿了她的脸,烫了他的手。 所有的不安、心悸似乎都顺着眼泪流了出来。 顾疏烟愣愣的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哭了?我认识的小丫头可是铁石心肠,数月不见就转性了!” 对于他的调侃,顾疏烟感觉不出一丝恶意,只觉得很开心。 至于是一种什么心情让她开心,她没时间去休会,竟就这样又睡了过去。 再清醒时,身边已没了那个让她感觉温暖的人,阳光从窗口照进来一室温意怏然。 起身去见了顾城,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伤感悲哀。 顾城本是不愿告诉顾疏烟这些事的,毕竟对这个女儿亏欠的最多,如今不想她再卷入上辈人的恩怨中,岂不知顾疏烟早已知道了一些。 一见面,顾疏烟就开口问道:“父亲,二哥呢?” 顾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哆嗦着嘴说不出一句话,顾疏烟心一沉,看着众人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下不说都不行了,顾叔看了一眼顾城,见他点头便将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顾晨并不是接到林则的消息才入京的,而是由顾叔将消息送回去的,目的是为了阻止顾疏烟入宫,没想到皇上弄了这么一出,竟然用林则的命做威胁,顾晨不得已只好先离开。 而顾城则是接到林则带去的消息,知道了此事,一路进京在半路遇到杀手组织差点横尸半途。 顾疏烟听罢久久未语,“二哥的伤要紧吗?” 顾城眼眶微红,再坚强的人也会心伤,咬牙说道:“双腿已废,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沈星宇他们赶去时,顾晨那边已经平静,所有活着的人都已撤走,而他带去的则全部战死,也不知是不是他太过刚毅,身上多处受伤却活了下来,只是被埋在积雪之下,最后被沈星宇发现,带了回来。 大多数人都喜欢活在阳光下,但也有些人喜欢阴暗,就如此时的顾晨。 身姿伟岸如同一个中年人,挺直了身子坐在椅子上,他墨发披肩背对着众人,看着黑乎乎的墙壁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下。 顾疏烟挥退了众人向前迈步,“二哥哥……” 她用最轻柔的声音唤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透过特制的椅子可以看到那双腿还在,只是包得严严实实的,顾疏烟吸了吸鼻子,强行忍着想哭的冲动,来到顾晨的身后,举起手却找不到落下的地方,半晌,她还是转到了前面。 顾晨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双目充血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无神的望着前方。 顾疏烟扭头去看,墙壁上什么也没有,心中无比酸涩。 “二哥哥,我是妹妹……”她蹲下身子,仰头看着顾晨,想到父亲说如今的他不让任何人碰,颤抖的伸出右手,慢慢的放在他的腿上。 明显的感觉到他身子一抖,“哥哥,我是疏烟,你的妹妹……” 她尽量将声音放轻,仿佛对待一个易碎的娃娃,小心翼翼。 直到她走出屋子,顾晨也没有看她一眼,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曾经跳脱活泼的男子一去不复返了,一切都是因为她! 顾疏烟红着眼眶出来时,小渔立刻迎了上来,“小姐,二公子会没事的。” 如此安慰薄弱的就像在说顾晨会站起来一样,让人无力。 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顾疏烟挥了挥手让她先去忙,独自向主屋走去。 就算重活一世,她的守护依旧来不及。 这一次,若不是沈星宇,父亲和二哥已经去了,甚至比前世更早。 而她,只身入宫,母亲听到消息自然会随父亲而去,大哥和三哥在军中职位不高,在当今的干涉下,顾家军易主是迟早的事。 似乎事情正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而她是终老深宫还是红颜薄命似乎都没了意义。 想到这里,顾疏烟感觉全身无力,只得寻了个地方坐下来,望着这陌生中带着熟悉的地方,再过不久又要离开了。 命运的轮盘已经启动,父亲不能进宫,必须立刻回到边城。 对比了前世今生,她突然发现以前的她都想错了。 林绛雪对她的恨不过是因为,抢了她最爱的人,又抢了她的正妃之位。 陆铭则是听了当今圣上的话才做出的对策,从始至终都是自己识人不明。 今生事已至此,他们与她几乎再无交集,可危局依在,不过是因为她寻错了方向,恨错了人。 她望着皇宫的方向,眼里暴出浓浓的恨意,那个人高高在上,一辈子虚伪不堪却假装仁慈博爱,是他毁了她想要的一切,悲剧依旧在上演。 不能这样,绝对不是这样的。 不远处,小渔和王嬷嬷站在那里,默默的望着她,小声商量,“小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心里有很多事,却从不告诉我们。”王嬷嬷叹息。 “我们去问问吧!”小渔说完就向前走去,两人来到顾疏烟身边,问道:“小姐,奴婢懂的事情少,但是有什么能做的您可要吩咐奴婢。” 王嬷嬷也瞪眼,道:“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嬷嬷,嬷嬷打不过还骂不过他吗?” 顾疏烟轻叹,她身边的人都是真心为她好的,她只是稍微发了下呆,她们就跑来逗她笑。 这一刻,顾疏烟突然将心情放开,心口似乎都宽了一些。 “我在想怎么能变得强大,怎么能护住所在意的人。” 这是她真实的心绪。 王嬷嬷到底人老成精,听了顾疏烟的话再联想近日发生的事,她猛然抬头,问道:“小姐可是不想入宫?” 小渔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周围,拉着王嬷嬷的袖子道:“嬷嬷声音小点,这府上人鱼混杂,让旁人听了去怎么办。” 王嬷嬷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见顾疏烟没有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中一沉。 已经被选为秀女,哪有不入宫之理。 除非病故,身死,想到这里,她就微微蹙眉…… “先去看看父亲,嬷嬷你去通知木擎,让他收拾一下东西。” “小姐要招木擎回来吗?” 王嬷嬷愣神,自顾疏烟将木擎救回,便找了个师傅教他武艺,期间可以说是不闻不问,怎么这时候却要招他回来? 056 夜半来客 自重生以来,顾疏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想事情,从不说于他人听,不过这次却回了王嬷嬷的话,“让他护父亲去边城,这一路上怕是不太平。” 来时路那么艰难,说到底当今也只是为了将他骗出边城,下了血本没有结果,怕是很快就会想到这里了。 再不离开肯定会出事。 她去见了顾城,说了自己的顾虑,顾城却执意要面圣,就连顾叔也是极力劝阻,“将军,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您为何还不相信呢?” 待顾疏烟走后,顾城才开口,他不是不相信,“我若不进宫一趟,疏烟该怎么办?”这才是他真正的顾虑,也是他此次入京的目的。 顾疏烟见劝不了,便让木擎跟在顾城身边,时刻看着他,必要时不惜动手相拦,也不能让他出了这个大门。 由于怕人多嘴杂,顾疏烟让王嬷嬷将一些不靠谱的奴才遣了出去,府里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劝了两次无果之后,顾疏烟已经在想,是不是将他弄晕了带走时,夜幕降临了。 月黑风高,很多动静被隐藏起来,正睡到半梦半醒,小渔拍着门冲了进来。 “小姐,府里进贼人了,快跟奴婢走。” 顾疏烟一下子从庆上坐起来,随便披了件外袍急冲冲的向外走去,一边问道:“二哥呢?” “奴婢不知,是顾叔让人来通知的。” 听到顾叔还能派出人来,顾疏烟知道他们这边还有余力,微微放心了些。 她们快步来到后院一个废弃的柴房,小渔轻车熟路的打开地窖的入口,走进去时,顾晨已经坐在那里,依旧是发呆的样子,人却安然无恙。 整个地窖里只有她和小渔、顾晨三人。 顾疏烟松了口气,过了没多久就听到上方入口处有声响,小渔立刻守在最前面紧张的盯着入口。 “小姐,你别害怕,有我在呢!”说着让顾疏烟不害怕,她自己却身子不停的发颤。 在这般紧张的时刻,顾疏烟想笑却笑不出来,上方的动静那么大肯定不是自己人。 她向四周看了看,这里只是一个临时放东西的地方,柴火倒是有一些,根本无处可藏。 感觉上方似乎传来打斗声,她知道定然是被发现了,“小渔,过来帮忙。” 不消片刻,地窖上方有光照进来,她们紧张的站在一起,微光下来人一身雪衣,头上戴着帽子看不清真容。 ‘嗒嗒嗒’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地方格外明显,来人一步一步的走下来,站在地窖中,慢慢的掀开帽子。 露出一张年轻英挺的脸,他虽然很高却给人一种柔弱之感,尤其是一双细长好看的眉眼,多了些媚意。 他的眸子带着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冷。 “你是谁?”小渔将顾疏烟护在身后,哆嗦着嘴唇问道。 男子并没有理会她,眸光一转将地窖扫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顾疏烟的脸上,开口道:“你是皇帝的女人?” 他虽然在问话,可脚步却没有停直直的向着她们走去。 顾疏烟眉头微不可闻的蹙了下,拨开小渔的身子向前迈了一步,道:“我叫顾疏烟。” “呵呵,看来是不愿意做皇帝的女人。”男子继续开口,停下了脚步。 上下打量了顾疏烟一会,突然说道:“既然如此,跟我走!” “不行……”小渔突然冲出来,将顾疏烟护在身后,顾疏烟还未开口,就觉得眼睛一花,小渔已从她头顶掠过,砸向身后。 她扭头看了一眼,厉声道:“住手,我跟你走。” 此刻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因为男子的手已经卡在小渔的脖颈,而小渔则脸色一片惨白,眼珠子都开始外翻了。 顾疏烟只觉得心跳得越发的厉害,根本没时间去想其他的,快步来到他面前,仰头说道:“我跟你走,放了她。” 男子偏头,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唇角微弯,缓缓的松手,不等顾疏烟说什么,一只大手已到了她的腰间,她只觉得身形一闪,再睁眼时,人已到了外面。 地上有几具尸体,都是他们府上的家丁,而她没有机会感慨,因为男子带着她快速出了院子,她被带到了一处酒楼的房间里。 直到这时,男子才松开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顾疏烟站在外面犹豫,她能不能逃走,这想法只是转了一下就被否决了,除了她会飞,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迈步走了进来,男子已换下外袍,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桌前,见她进来示意她过去坐。 顾疏烟知道自己此刻定然很狼狈,将垂在额间的秀发理了理,所幸将发髻打乱,用手理了理,这才坐在桌前,盯着男子,问道:“我不认识你。” 男子轻笑,“但我认识你。” “你是谁?去顾府做什么?” 顾疏烟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想弄清楚事情。 然而她刚说完就感觉脖子一紧,一双手已经卡住她的喉咙,瞬间感觉无法呼吸了。 男子近在咫尺的眉眼渐渐放大,他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能看得清他眼底那让人窒息的冰寒。 ‘啪’! 顾疏烟被甩在地上,她什么也没管连忙大口呼吸,一边咳嗽一边在心中想,这人太过喜怒无常,要小心应付。 “从来只有我问别人话,竟然有人敢跟我如此说话,呵呵,真是新鲜……”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双手背负身后。 顾疏烟侧着身趴在地上,而后慢慢的坐起来,只觉得全身到处都疼,侧着身子看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男子的身体微微前倾,将她从上到下仔细的瞧了一遍,看得顾疏烟全身发颤,不由自主的向后退。 男子依旧眯着细长的眉眼看她,没有阻止,只是冷冷的说道:“若是你敢离开这个房间,我会杀了顾家所有的人。” 顾疏烟不敢动了,她不敢赌,而且相信这人说得出做得到。 他说顾家,“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顾疏烟瞪大了眼睛,这人知道顾城上卿的身份,他说的是顾家,而不是顾府。 “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顾疏烟冷冷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不是皇帝的人,而且与那位关系并不友好,那他是谁?与顾家有何仇怨? 武功奇高,长得这么娇媚又冷艳,又不是上京人士,他到底是谁? 一时间她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将自己所知过滤了一遍也没想起这人到底是谁! 心中的惧意更甚。 未知的东西才最可怕。 “过来。”男子扭头来到床前,冷声道。 顾疏烟吞了吞口气,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他的声音依旧很冷,没有丝毫变化。顾疏烟却觉得他生气了,忍着身体的不适慢慢的起身,向前走去。 刚来到床边就被一双手一扯,在她的惊呼声中,整个人倒进床上,随即男子的身体覆了上来,将她压在底下。 顾疏烟想挣扎都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她呼吸急促,身子不由的发颤,眼神却越发的凌厉。 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男子的表情微凝,随即伸手左手若无其事的抚过顾疏烟的脸,轻语道:“不要害怕,我只是想看看皇帝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话音刚落,‘嘶拉’一声,顾疏烟身上的外衫便被扯碎,扔到地上。 “你若碰了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恩?”男子微微侧身,看着她明显害怕却倔强的表达恨意的目光,竟然露出笑意。 “威胁我,恩?” ‘嘶拉’又是一道布料破碎的声音,顾疏烟身上的外袍彻底被毁,男子已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 她神色一冷就势坐了起来,并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而是起身与之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从来不威胁人,只说实话。” “动手吧,不然你将来一定会后悔!”没有咬牙切齿,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顾疏烟说完就冷冷的盯着他,不再开口。 她在赌,这样的人一般都很高傲,绝不允许有意外发生,必须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来发展,她却反其道而行,让他意外。 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保住她的性命和清白。 “嗯,的确非凡。”男子轻笑了一声,又回到了桌前坐下,轻吟慢酌的喝了口茶,道:“不过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如你所愿吗?本公子做事从来不问缘由。” 顾疏烟心中一沉,这是一个不遵世间法的人,今日怕是难逃魔爪了。 所幸她也放开了身心,径自坐在他对面,也学着他的动作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碰的一声将杯子放在桌上,道:“所以,你喜欢圣上的女人?” 骗谁呢?明摆着就是冲顾城去的,这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突然对她有兴趣。 什么皇帝的女人,不过是借口罢了。 “不,我觉得你应该和他有关系……” 男子看着她,摇头说道,神情耐人寻味。 他?顾疏烟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他口中的他又是谁? 不过既然有他感兴趣的东西,那她暂时就不会有事。 “你说的是谁?” 男子轻笑,抬手一晃,问道:“这是谁送你的?” 057 受伤 顾疏烟只觉得眼前一晃,袖袋一轻,就看到男子手中正拿着她的发簪,而他问的正在这个翠色发簪。 沈星宇! 这人与沈星宇认识,和他有仇还是故识? “看来你果真认识他。”男子轻笑,将手中的发簪微微转动了几下,顾疏烟冷着脸,道:“还给我。” “他对你很重要?” 顾疏烟蹙眉,“别人送的东西自然要好生保管。” 男子慢慢起身,道:“本公子最喜欢的就是抢别人的东西。”说着他一把拉住顾疏烟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顾疏烟挣扎了几下,无力的被他困着,抬眸说道:“公子武艺高超也算一代侠士,就只会做这等强人所难之事吗?” 她手脚被困,连动一下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本公子乐意。”男子慢慢的低头,顾疏烟看得清清楚楚,知道他眼里的意思,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眼看着他们的脸马上贴在一起,顾疏烟突然低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见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她狠下心用力的咬下去,只是瞬间便感觉鼻腔中充斥着一股血腥。 男子终于松开她的身体,顾疏烟趁机跑到屋子里梁柱后,身子不停的发抖,男子依旧站在原地,那只被她咬伤的手在缓慢的趟血,可他,却在她惊恐的眼神中缓缓的抬起手臂,用嘴舔过,眸光透过发丝,闪耀着嗜血的光芒。 顾疏烟越发的害怕了,跑,可以想象她刚一抬脚就会被抓住,可不跑,她甚至不敢想象等待她的是什么。 烛光下他的脸带着冷酷的妖异,格外渗人。 男子松开了手,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那轻盈的脚步并没有声音,可每一步就像踩在她的心口,让她呼吸困难…… “你是第二个伤了我的人……” 男子停下脚步,带着微笑一字一句的说道:“伤了我的人,想死都难,既然你喜欢流血,我就让你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指尖一划,顾疏烟就感觉手臂一凉,低头一看,鲜红的血已慢慢的渗过里衣,正在向地面淌落,这时,她才感觉一阵锥心的疼痛传来…… “很美……”男子伸手粘过一缕血色,将指尖放在顾疏烟的面前,问道:“不是吗?” 顾疏烟胸口不停的起伏,终是有些害怕了,“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刷’! 又是一声轻响,她的右臂又被划了一道,血流如注,竟比刚才的伤口深,马上就感觉到了疼痛,顾疏烟立刻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就看在你是它主人的份上成全你。”他拿出那根玉簪,轻语着将簪子甩向顾疏烟…… ‘当’! 一声脆响,在夜晚格外的明显。 接着屋里传出几道闷哼声,还有桌椅曝碎的声音夹杂其中。 “果然是你!”男子捂着胸口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竟露出笑意,随后看向倒在地上的顾疏烟,说道:“我看你能护她到几时?”说罢便破窗而出,转瞬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顾疏烟双臂都受了伤,痛得无法呼吸,艰难的抬头,少年的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 “总是受伤,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吗?”沈星宇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捞将她抱起,待看清她身上的伤时,眸光一冷,面具下的眉头微微一蹙,半晌没有听到回音低头一看,怀中人已经晕了过去。 这一夜上京看似很平静,却有很多人知晓昨夜发生了大事,顾府大门紧闭没有一丝喜庆之意。 顾疏烟受伤,并没有故意瞒着世人,就连宫里也得到消息,派太医前来探望,据说龙颜大怒,责令帝都府尹彻查此事。 对于这一切,顾疏烟在清醒之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顾城,道:“爹爹,如今您还相信那个人吗?” 顾城脸色铁青,双手在袖中已握成拳,看着伤成这样的女儿,心如刀绞。 最后一丝对当今的信念彻底断了。 “爹会离开,但你必须和我一起走,你娘也想你了。”决不能再让女儿留在这里,那人武功极高,若是特意来杀他的,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顾疏烟轻笑,“爹爹,你清醒一些吧,除非你造反或者女儿死了,否则这辈子也别想离开这座城。” 她必须让顾城认清现实,若是他没有防人之心再这么闯过来,自己如何努力都是白废。 对于她说的造反这两个字,屋里的众人眼皮子一跳,都没有说什么。 顾城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知道这是事实,却还是坚持,道:“爹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 若只是离开上京,他有的是办法,可女儿说得没错,除了他造反或者女儿死了,不然一个被当选秀女的女子怎么能平白失踪。 “爹爹,我怎么是一个人呢?二哥会陪着我的。”她的目光穿过顾城,望向不知名的地方。 “不行,晨儿留在这里,你怎么办?”顾城听了她的话立刻反对,就连顾叔也是眉头一蹙,道:“小姐,二公子……” “爹爹,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二哥的。” 顾城知道,当今已经确定他在这里了,若不是顾疏烟将受伤的事情公开,怕是杀手会一拨接着一拨,他不能再呆下去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今晚就动身。” “不。”顾疏烟摇头说道:“马上就走吧!女儿已应了众人的探望,稍会府里会人来人往,您就趁着人多的时候离开吧!” “替我问候娘亲和哥哥们。” 顾城心中一震,在他不在女儿身边的日子,也不知她都经历了些什么,这般年纪做事已经这么有条理了。 欣慰的同时又为她心疼。 木擎杵在原地,眼神坚毅,顾疏烟半倚在床上说道:“你妹妹,我会照顾好,你若不想离开就留下来吧!” 木擎的内心显然不平静,他知道这是顾疏烟在给他机会,若是护卫顾城去了边城,那他就有机会进顾家军,这是多少男人所梦想的事。 可他放心不下妹妹,去了那个地方,一切只为复仇,他却不能保护她,心中不安。 顾疏烟自然知道他的顾虑,默默的闭上眼睛等他回复。 过了半晌,木擎单膝跪地行了一个礼,“谢小姐成全。”说罢转身离去。 顾疏烟自然是有私心的,这样的人就算成不了前世的暗夜之王,也注定不会平凡,她希望在将来那一刻来临时,她能守护好那些她在意的人。 木擎离开的太匆忙,顾疏烟派人去倚凤阁传了话,王嬷嬷回来时说香萦很感激她,顾疏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眼看着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顾疏烟每天都能收到消息,顾城的回途似乎很平静,或者说平静的有些诡异,她有些不明所以。 望着远去的信鸽,只能在心中祈祷,一路平安。 拖着受伤的手臂去看了顾家二公子,他依旧不言不语,样子倒不颓废,只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任旁人说什么都无动于衷。 顾疏烟叹了口气,小渔在旁劝道:“小姐,二公子这样子已经算好的了,您就别难过了,总会好的。” “是啊,总会好的。”望着天边的云彩,飘浮,似轻盈的画卷,所有的美好似乎都触手可及,却又那么遥远。 “小姐,定王来了。” 小渔的声音将顾疏烟的神思唤了回来,她向前看去,沈星宇漫步而来,依然戴着面具,眸中带笑,天真无邪如同一个孩子,让人不忍破坏这份美好。 小渔唤了一声王爷,福了福身退了下去,不远处王嬷嬷眉头微蹙,小渔问她怎么了,王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小渔,小姐还是那个我们认识的人吗?” 她虽然在问话,却转身离开了。 小渔愣在原地,偏头看向前面,自家小姐正与定王漫步而行,少年翩翩,少女怀情,很相配,只是…… 由于天冷,顾疏烟不亦在外面呆太久,便带着沈星宇回了屋子。 沈星宇挥退了侍候的丫环,轻车熟路的替她倒好茶,旧事重提道:“你当真要进宫吗?” 他是笑着问的,顾疏烟抬眸却看不尽他眼中的蕴意。 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就是我不说,王爷也知道是谁要我父亲命了吧!”她自嘲的笑了笑,望向皇宫的方向,自语道:“除了我这个人,我还有什么能护住家人的命。”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进宫,也解决不了问题。”沈星宇问她,紧紧的盯着顾疏烟的眼睛,她眼里的不安、无奈虽然一闪而过,他还是捕捉到了。 “那又如何,我只是一个弱女子,能为家人做点事,慢说只是要我去陪一个不喜欢的人,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她的神情悲郁却还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却让人心痛,她的眸光似水,闪着晶莹,倔强的想用自已换家人的平安。 沈星宇收回审视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她,不带一丝笑意,与她同桌而坐,片刻后起身离去,没有说一句话。 临走时,顾疏烟轻唤他,“王爷,以后,莫要再来了。”她慢慢起身,郑重的福了福身道:“今生能遇到你,是小女子最大的幸福!” 定王转身静静的望着她,白皙中一脸的病容却笑得像个孩子的她…… 058 求娶顾疏烟 送走沈星宇,顾疏烟没有休息,来到窗口静静的望着外面的天空,那一朵白云早已消逝,湛蓝的天空再也寻不到一丝干净,就如她,再也回不去的天真。 “呵呵……” 王嬷嬷站在窗下,手里拿着锦帕捂着嘴,有泪水趟落。 主仆两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一个在笑,一个在哭,一个越走越远,一个用力却追不上。 此后,谁也不能再劝谁,在那条路上走了多远,也不过是为了活着,为了守护,谁又能怪谁? 定王府后院,紧张的气氛充斥其中。 所有人都不敢接近后院,原因无他,府上两个主子竟然在吵架,而且似乎有动手的迹象。 院子里的花树早已凋零一片光秃秃的景象,只有那点点绿色证明它正努力的想重活一世。 沈星宇背对着沈星诺,道:“哥,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了。” “我不是劝你,而是命令你,星宇,将玉牌放下。”沈星诺坐在椅子上,再也不复往日的温和,一脸的冷漠。 沈星宇转身面对他,坚决的摇头,道:“哥,我要救她。” 说罢就要转身大步离去。 “雪落,带人给我拦住他。”沈星诺刚一开口,雪落便从暗处闪了出来,看了主子一眼手一挥,十个黑衣人也从暗处闪了出来,将沈星宇围在中间。 沈星宇巡视了一圈,突然笑道:“哥,你知道的,他们拦不住我。” 暗卫们集体默,小主子,虽然这是事实,但这样说我们很受打击的好吗? 沈星诺气闷,问道:“她就那么好吗?让你连大哥的话也不听了。” “哥,你明知道在我心中,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尊敬的人,为何还要逼我?” 沈星诺第一次在他弟弟的眼中看到无奈、悲伤的表情,心中一痛。 他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星宇,可是这次事关重大,他绝不允许他做傻事。 “星宇,无论如何,你今天都不能把玉牌带走。”沈星诺沉着脸,向他伸手,“拿来。” “不。”沈星宇摇头,将玉牌塞进怀里,道:“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她,我必须救。” 沈星诺气得心口一阵闷疼,他捂着胸口喘息,雪落连忙上前劝道:“主子,小心身子。” 随后又看向沈星宇,难得的劝了一句,“小主子,那玉牌是不能随便动用的,这可是关乎整个定王府命运的东西。” 数百年前,古华皇朝初立,高祖皇帝便赐下一块玉牌给定王府,留下诏书,每一代定王都有权力动手此玉牌一次,要求当代帝王允诺一件事,只要不危及江山社稷,必须应诏而行。 可见此玉牌的作用有多大,多少人想得到,也曾数度丢失,被旁人所得,奈何这玉牌只在定王府才有此等作用,在数代后又重回定王府,被奉为至宝,一直供在祠堂,沈星诺怎么也没想到,沈星宇会动用它。 “哥,我会守护好定王府的。”沈星宇自然知道,却不改初衷。 沈星诺捂着胸口缓了缓神,沉声说道:“你若今日踏出定王府的门,我便立刻上折子请旨将你逐出沈家。” “哥……”沈星宇不敢置信的唤他。 沈星诺转动椅子,背对着他,冷声说道:“我说到做到。”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暗卫们早已悄然退下,整个院子里只剩下雪落和他们两兄弟。 半晌,沈星宇轻笑出声,自语道:“哥还记得当年为何送我去学艺吗?要是那时的我有如今的武功,父亲母亲就不会死了……” 沈星诺眸光一沉,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沈星宇的声音微微沙哑,继续说道:“这时候的她,就如同当年的我,不一样的是,她明知道牺牲自己没有任何意义,却还是愿意相信希望,而我呢,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幕,却没有勇气走出去……” 话没有说话,他便一个闪身出了院子,沈星诺没有拦他,雪落担忧的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办。 半晌,沈星诺才叹了口气让雪落推他进去,雪落应了一声,道:“主子,您不喜欢顾小姐?” 这话本不该他问,可是这些年陪下来,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主仆了,比起沈星宇,他更心疼这个男人。 “雪落,那个女子不简单,你知道的,我只希望星宇能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 “雪落明白,只是小主子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也少操些心吧!” 沈星诺叹息,“准备一下,我要进宫。” “是。” 御书房里,宣和帝听到沈星宇的请求,再看到眼前的玉牌时,额头上青筋暴跳,若不是额前有一层珠帘隔着,谁都看得出他的暴怒。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喜欢的女子叫什么?” 沈星宇拱手回道:“皇上,臣喜欢的女子叫顾疏烟。”仿佛怕宣和帝不认识似的,解释道:“她是顾上卿与永宁公主的女儿,从小寄养在吏部尚书府上,她叫顾疏烟。” “……”宣和帝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只是,为什么是这个女子! “皇上,疏烟从小就离开父母,着实可怜,臣对她一见倾心,希望皇上能够成全。” 旁边还有几位大臣在,各个面面相觑,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定王,目光在他身上游离,可沈星宇却像没看到似的不去理会,看都没看几人一眼。 “定王,您近日没听到什么风声吗?”有大臣见皇上如此,虽不敢妄猜圣意,却也明白皇帝不乐意,说白了,谁会将属于自己的女人让给别人。 沈星宇扭头看着他,眸光清澄似水,道:“知道啊,顾府进了贼人嘛!你看本王不在烟儿就受伤了,外头太过危险,这不本王想着还是立刻将烟儿娶进门为好。” “这样才能好好保护她。” “皇上曾经对臣说过,真正的男儿是要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人,对吧,皇上?” 望着他那清明的眸子,宣和帝说不出一个不字,只是他们之间真的有关系吗? 想到沈星宇自进来后他嘴里一直念叨的名字,愣是从顾疏烟变成疏烟最后称呼烟儿,宣和帝就一阵气闷。 若换了其他人,他只需下旨处死便可,可这个人,他却不能,只因这个玉牌和他定王的身份。 祖诏里那一句,只要不危及社稷必须应诏而行,宣和帝就一阵头疼。 “大哥已帮臣看好了日子,恳请皇上替臣赐婚!” 朕还没答应呢,还没答应呢,你就看好日子了,真是,真是…… 御书房陷入了寂静之中,几位大臣请旨告退,宣和帝摆了摆手让他们滚蛋,看着就心烦,关键时候没一个有用的。 宣和帝想到自己的打算,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星宇啊,你知不知道疏烟是今年要入宫的秀女?” “恩?”沈星宇满眼的茫然,不过瞬间就说道:“秀女,将来可能会服侍皇上吗?” 宣和帝点头,终于明白了吗? “哦,幸好她还没进宫,不然让臣和皇上您抢烟儿,臣可没那个胆。” 沈星宇这话一说完,宣和帝惊得差点没从龙椅上掉下来,头上戴的旒冕摇摇晃晃,击打出清脆的响声。 旁边的公公眼观鼻,鼻观心,装聋子哑巴,这位定王,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天真无邪,没有规矩,也正因为如此,定王之位才会轮到他头上,而不是那位狐狸一般的大公子。 可这位小定王说话也真是吓人,就算顾家小姐没进宫,那也是皇帝的女人,天下间除了你谁敢动。 您倒好,竟然还说没胆和皇帝抢女人,您这不但抢,还明抢啊! 宣和帝已经没有开口的欲望了,幸好这时候外面有公公传话,说定王府的大公子在外求见,这可解了宣和帝的难。 定王见哥哥来了也不作声,站在一旁做望天状。 沈星诺依旧坐在椅子上,由雪落推着进来,微微低首,“草民沈星诺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和帝又笑了,“星诺啊,说过多少次了,你身子不方便见朕就不必行礼了。”心里却想着,还是老大懂事,瞧这话说得人就爱听,虽然知道是假的,可比那个看着天真实际能把你气死的货好多了。 “谢圣上龙恩,君民有别,草民不敢。”说着不敢,可你见过哪个草民见皇帝不下跪,只是微微欠身的。 公公再次表示这定王府就没一个好相与的。 “哥,你怎么来了?”直到这时,沈星宇才开口。 沈星诺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看着皇帝,拱手道:“圣上,星宇年纪还小不懂事,若有冲撞之处还请您恕罪。” 宣和帝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还是和正常人说话舒服些。 “无防,你也说了星宇年纪还小,朕怎会与他计较。” “谢圣上龙恩。”沈星诺垂眸谢恩,看向沈星宇,道:“圣上已经答应了你的婚事,还不快过来谢恩,杵在那里做什么。” 沈星宇眨了眨眼睛,看了一下龙椅上的宣和帝,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直接就拜了下来,“臣谢皇上恩典。” 公公一甩拂尘:“……” 宣和帝:“……” 059 如愿以偿 古华御书房内,寂静无声,待沈氏兄弟离开后,宣和帝脸色铁青着将御案上的折子全部扫落,惊得一边侍候的公公连连叩头。 不到半个时辰,消息便飞快的传遍整个后宫。 皇后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此刻她正在用饭,太子与庶妃季娉婷作陪。 闻言,太子慢条丝理的问道:“可知父皇为何生怒?” 宫人跪在地上,垂眸说道:“回殿下,奴婢不知,只是听说定王和大公子去面圣了。” 太子与皇后对视了一眼,皇后轻语道:“你下去吧。” “是,娘娘。” 宫人退下后,皇后放下筷子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向上首走去。 太子和季夫人也起身,饭桌很快就被撤走,皇后遣了众人出去,这才看向太子,道:“听说顺亲王上次被定王打了?” 太子不屑的笑着说道:“母后也听说了,陆铭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从小就不争气,长大了更是没样子,堂堂嫡出王爷,竟被一个异性王暴打,真是丢皇室的脸。” 他说这话的时候,气势逼人,有对陆铭的不满,更多的却是不服气。 皇后自然知晓,皇室的残酷以及太子的不满。 他能当上太子不知付出了多少,而那定王从一出生就继承了王位,更有着一个宠爱无度的哥哥,可以说是无法无天,没少欺负皇室子弟,与太子差点动手。 太子对他自然不服气,他乃堂堂储君,所有人见他都要恭敬的行礼,可这个少年却从不把他当回事,甚至很少正眼看他。 他唯一认真的对待的怕只有宫里那位了。 想到这些,皇后对太子的未来就无比的担忧,“陆亲王的事,你父皇都没辙,你就别找不痛快了。” “母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 说罢他就甩袖离去。 “殿下……”季娉婷柔柔的唤了一声,太子没有理会,她微微抬眸看向皇后,道:“母后,您别和他计较,殿下那边,儿臣会好好劝他的。” 虽然在她心中也想不明白,为何皇后总是让太子对定王忍让,但她可不会像太子那般无礼。 “去吧!”皇后的性子本就柔和,被自己的儿子这般对待,心情自然不好,摆了摆手让季娉婷离开。 定王府后院,沈星宇直直的杵在背后看着自己的哥哥,想说话却只是动了动嘴唇。 雪落从暗中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兄弟。 半晌,沈星诺回身,看着他深深叹息,道:“星宇,你可知我定王府为何这么多年依然存在?” “知道。”沈星宇弱弱的回了一句,“定王府祖训,世世代代都效忠古华皇室。” “那你知道,顾城为何人所伤?” 沈星宇微微一愣,神色一松轻笑道:“江湖上的武门九公子。” “姜九,他要杀顾城需要等到现在吗?” 这下却将沈星宇问住了。 沈星诺再度叹息,他这个弟弟根本对朝堂的事一无所知,若是他…… “星宇,顾城手握重兵,就连余太尉都无法能及左右。” “哥的意思是,余太尉想收回兵权,想要顾家军,是他下的手。”沈星宇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通过眸光看出他的诧异。 沈星诺摇头,郑重的出言,“余太尉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见沈星宇依旧是一脸的茫然,所幸敞开了解释道:“顾城功高盖主,又手握古华三分之一的兵权,你觉得这天下会不会有一天,就姓顾了。” “这,怎么可能?”沈星宇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哥哥,“顾上卿的为人天下皆知,就连江湖中人也对他极为钦佩。” “顾城自然不会,可你别忘了他那三个儿子,尤其是君子凌。”沈星诺蹙眉,思虑片刻说道:“恐怕圣上最想除掉的人,是他。” “那这和疏烟有什么关系?”沈星宇依然不想承认自己所想。 沈星诺思虑片刻,直直的看着他,说道:“若是你和顾小姐成亲,那我定王府就相当于和顾家站到了一起,到时候,你觉得圣上还会对我们放心吗?” “大哥……”沈星宇想了想,说道:“咱们定王府的使命不就是守护古华吗?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星宇不解,为何大哥会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而沈星诺则是看着自己的弟弟这般天真,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若有一天他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沈星诺突然一阵咳嗽,“咳咳咳……” 沈星宇连忙上前蹲下身子拍他的背,担忧的说道:“哥,你没事吧,今天的药吃了吗?” 见沈星诺不言语,他神色一冷,回身喊道:“雪落。” 雪落应声推门而入,手里端着玉盘,连忙服侍沈星诺服药。 半晌才安定下来,屋子里有一股死寂充斥,沈星诺缓了缓气,见他蹙着眉头,便拍着他的头说道:“我没事,别这种表情。” 沈星宇依旧不说话,沉默的蹲在他身边,不言不语,与往日的活泼相向甚远。 “怎么不说话了?”沈星诺挥手让雪落先下去,随后对着沈星宇说道:“圣上已经答应你和顾小姐的婚事了,但还是有条件的,你也提前去准备,可别自己弄砸了。” 沈星宇慢慢的抬头起身,看着自己的哥哥,道:“哥,你若真的觉得不好,我不娶她就是了。” “……”沈星诺无语,皇帝要选秀入宫的女子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吗? 不等沈星诺开口,他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大不了我带她一起走,我们去闯荡江湖。” “臭小子,给我滚。”大公子终于发了一次飙,抬手就拍向他的头顶,沈星宇一个闪身就出了门,随后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撇了一眼暗处的雪落,道:“照顾好大哥。” 三日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难得的好天气。 顾疏烟一早就被小渔从床上捞起来,穿戴整齐梳妆打扮,精细得如同上花轿的新嫁娘。 问她话,她却但笑不语,不一会儿,王嬷嬷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面就问道:“还没好,快点。” “好了好了。”说着就将顾疏烟扶起,道:“嬷嬷,我先陪小姐走。” “赶紧去吧,别错过了时间。”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将主子扔到一边,让顾疏烟半晌无语。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开口问小渔,“咱们这是要去哪?” 往日乖兮兮的小渔,今日却掩嘴偷笑,卖着关子说道:“小姐别着急,到了您就知道了。”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小渔当先跳下去这才伸手将顾疏烟迎出来。 顾疏烟弯腰走了出来,入眼的是一片青翠,远山含烟,林木葱郁,望之让人心旷神怡。 “小姐,咱们快进去吧!” 西山,皇家狩猎场! 望着身边人来人往的达官贵人,顾疏烟的心跳得越发的快,眼前微微模糊,小渔发现异样,问道:“小姐,您不舒服吗?” 顾疏烟强忍着不适看向小渔,问道:“为何来这里?” 她这几日一直在等消息,心中本就着急,如今再临这个地方,她的心有些控制不住的疼痛。 小渔见她眸光微沉,一时有些不明所以,正不知所措时,旁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 “哎哟,这不是妹妹吗?今天的主角。” 顾疏烟回头,刚入春,林绛雪就迫不及待的换下了棉衣,一身华贵的锦衣,披着一件粉色披风,偏髻垂下,让她看起来如花似玉。 “二姐姐。”不论如何,顾疏烟都不能在外人面前失礼,上前福了福身,让很多人侧目。 “妹妹今天可是要大出风头了,赶紧进去吧,莫要让人等急了。” 林绛雪柔柔的笑着,拉着顾疏烟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最后才说道:“不错,这打扮正合适。” 顾疏烟强忍着心中的疑惑,随着人流向里走,小渔急忙上前跟在她身后。 沿途走来,从诸香园穿过一路都有人过来和她们打招呼,毕竟她们两人的身份不同往日,一个是顺亲王的未来正妃,一个是钦定的定王妃。 顾疏烟与林绛雪皆一一回礼,顾疏烟发现,林绛雪似乎变了些,少了些往日的骄纵,多了些亲和的意蕴。 “妹妹如今可算是风光无限了。”两人故意绕着圈子拐进了一条小道上,这时林绛雪突然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顾疏烟摇头,“二姐姐这是何意?” “嘻嘻……”林绛雪掩嘴轻笑,拿着锦帕的手轻推了她一下,道:“你可马上就是定王妃了,还跟姐姐在这装。” 顾疏烟眨了两下眼睛,显得很茫然,随后垂眸说道:“二姐姐就别取笑妹妹了,我和三姐姐马上就要入宫了,姐姐可不要乱说,若让旁人听了去,那可不得了。” “呀,原来妹妹还不知道?”林绛雪显得很吃惊,看着她身后的小渔,道:“这丫头没告诉你,虽然圣旨未下,但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今日的狩猎所为何事。” 顾疏烟的心跳个不停,同时又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成了。 他真的这样选择了…… 060 逼迫 狩猎场上人来人往,往年只有男子参加,女子鲜少来此,只是今年却男女皆有,活像来看一场盛世。 顾疏烟坐在西边的角落,明显的感觉到一缕缕目光向她投来。 不怀好意的,看热闹的,羡慕的,一切的一切,若在前世定会引得她不悦,可如今只是目光而已,早就不在意了。 “小姐,咱们进去等等吧!”她不在意,小渔却明显的感觉不自在,倾身下来小声说道。 顾疏烟微微摇头,林绛雪娇媚如花,嘻笑道,“理她们作什么,只是嫉妒妹妹罢了。” 小渔眸光微闪,明明刚才还看到林绛雪与那些妇人聊得很欢,转眼就变了脸,幸好自家小姐不在林府了。 宣和帝一声令下,参加狩猎者皆一身戎装,背着箭筒翩然上马,场面极其热闹,人来马往,一涌而上,很快就消失在空地之上。 林绛雪在旁小声说道:“怎么没看到定王?” 顾疏烟眸光微闪,没有说什么,心中也是疑惑,他怎么没来? 宣和帝年岁不大,狩猎自然也要参加,留在空地上的皆是一些贵妇人及上了年纪的官员,三五成群的在闲聊着,顾疏烟的目光不经意的从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眉头微微蹙起,的确没看到他。 很快,日头当空,一轮比赛已出了结果,很多人打到了猎物,喜气洋洋的丢在地上,又整装出发。 渐渐的,人们看向顾疏烟的目光变了,疑惑的、鄙视的,更加肆无忌惮,就连小渔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多时,宣和帝第二轮归来,笑眯眯的将猎物丢进笼子,回到高台上。 随行的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只余年少气势的小子们继续着这场不是主题的游戏。 也不知谁先开的口,说今年来的女子不少,古华尚武,很多女子都能骑马上阵,想让这些少女们来场比试。 提起这个,几乎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向顾疏烟,宣和帝自然也不例外,与那日在宫中看她的目光不同,今日的他笑呵呵的,没有一丝威严。 宣和帝亲切的看着她,道:“疏烟啊,看来大家都看好你,那就给他们见识见识,如何?” 顾疏烟藏在袖中的手不停的发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想站起来几次都没成行,小渔发现异样,不着痕迹的想扶她一把,结果触碰到她的身体时,被惊了一下。 小渔连忙上前扶她起来,“小姐,要回皇上话。” 顾疏烟只觉得全身发冷,被阳光照着的身体如置冰窖,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回皇上,臣女今日身体不适,就不打扰大家的兴致了。”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心中焦虑不安,低眉垂眸掩饰住眼底的慌乱。 宣和帝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 “父皇……”这时,太子翩然下马,拱手笑道:“顾家小姐十岁那年便得父皇夸赞,儿臣那日不在,没有见到那惊世一箭,所幸今日大家都在,就让她表演一下吧!” 本来听到有人打断他的话,宣和帝已经微微沉眉,这时却忽然大笑,道:“太子这是不服气,啊?哈哈哈……” 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皆拱手示礼,有人甚至出言附合,“殿下的箭术得自烈大师亲授,圣上您如此称赞旁人,殿下自然有些不服了。” 太子眉目含笑,带着肆意的味道,张扬的气息直逼顾疏烟。 “顾小姐,还请多多指教。” 顾疏烟不明所以,太子今日为何会咄咄逼人,她稳了稳心绪,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平静。 小渔担忧的望着她,感觉到她手心里的冷汗,小声道:“小姐……” 顾疏烟对她示意,小渔退后少许,这样的场合她就是想说什么也欠了身份。 顾疏烟本来还要唤太子一声表哥的,却因为永宁公主下嫁给顾上卿做续弦而遭皇室鄙夷,所以顾疏烟的皇室身份是不被承认的。 以至于如今太子对她的称呼,就只剩下顾小姐三个字。 “殿下太抬举臣女了。”她先是对着太子福身,随后又看向宣和帝,说道:“皇上,臣女已数月未曾熟习箭术,怎么配和太子殿下比试,再加上近日身体一直未见好,还请皇上、殿下体恤。” 她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先是说自己已多时未练习,肯定生疏,又自降自己的身份,不与未来的储君动手,再加上身体不适,如此说来,皇上自然没有理由为难一个生病之人。 宣和帝还没开口就被人拒绝,脸色也不好看,小渔瞄了一眼皇上,手里的帕子都快绕烂了,却无可奈何。 太子眼中那惊人的光芒散去,只余一声轻笑,“既然顾小姐身体不适,那本宫改日再请教。” 他一甩衣袖向旁边走去,那里季夫人随侍左右,顾疏烟长出了一口气,小渔连忙扶她坐下来。 “小姐,那季夫人可是庶妃,怎么一直跟在殿下身边?”小渔转移话题,明显的感觉自家小姐很不对劲。 顾疏烟抬眸望去,刚好碰到季娉婷投来的眼神,两者相撞倒没有什么火花,可是顾疏烟还是感觉不舒服,微微垂眸,心中想着,要找什么借口才能尽快离开这里。 旁边林绛雪美眸微动,笑嘻嘻的凑过来,道:“妹妹如此倒是低调了许多,不过你今日拒绝了太子殿下,怕是要得罪他了。” 顾疏烟偏头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太子,没有看出什么动静,心中微安,道:“姐姐多虑了,殿下乃未来的天子,怎会与一个小女子计较,岂不落了他的身份。” “你可别不信。”林绛雪也没生气,又向她这边凑了凑,小声说道:“那季夫人和大姐姐关系可好着呢!” 说完这话,她就坐回了身子,没有再看顾疏烟。 顾疏烟心中一动,季娉婷与林若雪的关系,在青光庙时她就听说了,只是林绛雪此刻提起,莫不是在说明一件事,季夫人要替好友林若雪为难于她。 顾疏烟看向她,林若雪端庄的坐在那里,像个失了灵魂的假人。 自从凤姨娘死后,林若雪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也摆弄起了花花草草,以往温文平和的她,如今却变得云淡风清,仿佛看透了世间之事。 一度让林则无可奈何,唤了她几次最后慢慢的失了兴致。 以前是天之娇女,得父母宠爱又是尚书府的长女,可自母亲过世,被沈星诺间接的退婚之后,她就此改变,深居简出,与往日的三小姐林如雪倒是相似。 只是如今的林如雪乃是入宫的秀女,一朝登了天门,而她却低落凡尘。 待她回过神时,就听见季娉婷开口了,她娇笑着上前,拜了拜,说道:“父皇,儿臣有个好主意,既不会让大家扫兴,也不会伤着顾家小姐,不知可否?” “哦?”宣和帝显然对此很感兴趣,随后坐在高位上看了一眼太子,这才对季娉婷说道:“说来听听。” “谢父皇。”季娉婷并没有穿戎装,而是一袭青色长裙,外披深青色披风,发髻垂下,多了份婉约之美,不似平日的妖娆。 “儿臣觉得,顾家小姐既然身体不适不能骑马狩猎,那不如就在原地比试。” 太子扫了顾疏烟一眼,道:“怎么个比试法?” 众人也停止交谈,看向季娉婷。 “殿下莫急,咱们可以在这里设活靶,让马儿抗着箭靶跑,这样不就和你们在马上比试差不多嘛!” 季娉婷解释完,宣和帝第一个支持,“还是娉婷聪明,怪不得太子将你宠得无法无天。” “儿臣逾越了,请父皇恕罪。”季娉婷连忙跪了下来,太子走到她旁边,道:“父亲和你开玩笑呢,你这个傻瓜。”说着就伸手扶她。 宣和帝哈哈大笑,丝毫没有说怪罪的话。 彼时,依季娉婷所言,十个箭靶被分别绑在一批马身上,上面画着红色和蓝色两种圈圈,代表了顾疏烟和太子。 太子早已准备好,持箭上阵,站到了高台之上,另一边顾疏烟却迟迟没有上去。 底下的众人都望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小渔急得满头是汗,小声说道:“小姐,不若您还是装晕吧!”她实在想不出办法来。 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何这么紧张,可她能感受到,顾疏烟很不对劲。 她这话说得极小声,可坐在一旁的林绛雪却扭头看过来,说道:“别乱出主意,这次,不能再推了。” 前面这句话是斥责小渔的,可后面这句话却是说给顾疏烟听的。 顾疏烟自己也知道,若是再推辞,只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任春风吹过心田,此心微颤,她不由自主的想听小渔的话,晕倒算了。 可是她知道不能,这些人明摆着就是冲她来的。 因为什么,沈星宇? 她想不出理由,也没时间让她去想,太子出声了,“顾小姐,请吧!” 顾疏烟心一颤,缓缓的睁开眼睛,慢慢的站了起来。 小渔想伸出扶她,却被她拦住,迈步向前走去。 这一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不对劲,步伐轻浮,脸色苍白如水,清透、漠然。 061 比试 前世,顾家的最后结局是,顾城被千刀万剐,永宁公主当场自刎身亡,三个儿子被顾疏烟失手所杀,而顾疏烟悲郁之下自杀而死。 重活一世,尽管父母、兄长依旧在,一切安好,可顾疏烟依旧忘不了这些。 每每午夜梦回必是如此,一幕幕一重重,让她不安,快要发疯,尤其是父亲差点提前遇害,更是激起了她心中的杀意,可更多的却是无奈。 如今的她,什么也做不了,要杀父亲的男人正坐在高台上,掌握着他们全家人的身家性命,而他的儿子儿媳又逼近她再尝那锥心之痛。 她不能拒绝,不可以表露一丝不愿,只能去做,去接受。 场中忽然起了一股柔风,尽数缠上了她的身体。 微风吹乱了额前的秀发,露出一张清秀的容颜,她步伐渐渐的变得稳健,唇边绽放出一抹笑意,很轻很淡,却能感染人。 一步,两步,三步,一步一步…… 每走一步,她的心就疼一分,脸上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她的胸口如被千人撕裂又被万人啃咬,眼前尽管模糊,她还是轻笑着走上高台。 似乎这一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站到高台上时,她的双腿已僵硬,愣愣的望着那与梦中一模一样的靶子。 两者渐渐的融合,明明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天空却仿佛飘起了小雨,只是瞬间她的眼前就一片朦胧,倾盆大雨浇在她身上,冻住了她的身心。 眼前回放着那让她肝肠寸断的一幕,心口的伤口慢慢的裂开,心仿佛裂成了很多块,再也找不到完整的还能活下去的意义。 “开始。”随着这道声音,顾疏烟猛得回到现实中,眼前的一切渐渐褪色,整片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尽头…… 只有那远处活动着的马儿成了唯一,而她不自觉的从箭筒中拔出了箭,弯弓搭箭,仿佛练习了一生那般熟悉。 “早就听说顾家四小姐箭术惊人,如今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对啊,你看她那搭箭的姿势,怕是从小练习了无数遍吧!” “出身将门世家,祖上几代都是将军,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据说她的骑术也很惊人,不过今日是不能饱眼福了。” 只是一个搭箭的动作,就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林绛雪撇了一眼坐在她旁边,一直做木头人的林若雪,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与此同时,太子一箭即出,场中传来一声悲鸣,希律律的声音响彻整片天空。 马儿倒地不起,太子已射中一个靶子。 迎来了一阵叫好声…… 太子回身对着顾疏烟微微一笑,随即又是一箭射出,马儿似乎知道要命丧于此,全都撒开蹄子狂奔,毛鬓炸起,疯狂之意尽显,然后还是没有射过太子这一箭。 直到太子射出四箭,顾疏烟依旧没有动手,保持着弯弓的姿势一动不动,距离远些的人都议论起来,太子瞥了她一眼,道:“顾小姐再不出手,可就没机会了。” 说着又是一箭即出。 十个靶子十匹马,两人一分为二,一人五个,然现在太子已射中四个,只余一个就可打平,顾疏烟这边却动也未动,一直僵着身子站在那里。 让人们不解,甚至有人小声的讨论,这么明显的相让却是有些太过了。 有人的目光在太子与顾疏烟之间转悠,更多的人却发现了端倪。 太子蹙眉,他离得近自不会认为顾疏烟在让他,她明显的很有对劲,整个人像一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眼神飘乎似看向不知名的远处。 “顾小姐……”他再唤了一声,顾疏烟仍旧没有回应,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 二哥顾晨身残,此生怕是再无站起来的可能,想到这里,在她眼前奔跑的马儿渐渐的变成了那个人,她眼中戾气渐盛,可手却越发的抖了起来。 会不会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那马儿其实不是马儿,是哥哥,或者是父亲。 她眼里的戾气瞬间消散,转瞬便是一片迷茫,她回眸看向太子,他笑得很温和,再看周围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眼底深处明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他们在看她的笑话,他们在等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家人,那不是马儿,那肯定不是…… ‘碰’的一声轻响,高台上顾疏烟手中的弓箭落地,白色的箭羽凑巧插在前方的锦旗上,骄阳似火,红色如血,迷漫了她整个心神。 人们眼睁睁的看着她,突然抬步向下踏去。 “小姐……” 高台距离地面有丈高许,若是身怀武艺之人自然不会有事,可顾疏烟只是一个弱女子,她竟然直接往下踏去。 小渔看得清清楚楚,她什么也不管了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去,边跑边喊,“小姐,小心脚下……” 不只是她,所有的人,包括当今圣上都站了起来,有些不明所以。 而太子距离她最近,只是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最后一箭上,他不容有任何疏乎,可就是这样,才错过救顾疏烟的最佳时机。 眼看着她一步踏空掉了下去,太子大吃一惊伸手向前,却什么也没抓住。 “小姐……”小渔扑倒在地,伸手向前抓去,奈何距离太远…… 突然,半空中射出一道白绫,瞬间卷上了顾疏烟的纤腰,眨眼间她便被拉上了高台。 再睁眼时,人已靠在一个稍显单薄的怀抱里。 “怎么?就因本王晚来了一会,你就寻死觅活,这可不好,你若要死,那也该等本王娶你过门之后吧!”清越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张狂,沈星宇一身白衣出现在高台上。 一手揽在顾疏烟的腰间,两人相对而立,阳光下两道身影紧密相贴,不分彼此。 “小姐……”小渔愣了半天,才重新爬上高台,惨兮兮的唤她。 沈星宇戴着面具,松开手,将她推给小渔,转身面向宣和帝,道:“皇上,臣来迟了。” “哈哈哈……”宣和帝心中巨震,刚才那一幕太过惊险,他还在想若是顾疏烟在这时候死了,他要怎么和定王府说起。 没想到,他倒来得及时,而且功力深厚,怕是自己的儿子们…… “不迟不迟,这英雄救美可演得恰到好处,疏烟没事吧?” 顾疏烟微微垂首福身,却一个字也没说。 宣和帝目光微沉,这时太子庶妃季娉婷站了起来,娇声说道:“父皇,顾小姐怕是受了惊吓,这场比试怕是不能继续了……” 太子尴尬的站在台上,刚才他没来得及救顾疏烟,怕是在旁人眼里已经有想法了。 宣和帝点了点头,道:“娉婷说的是,定王就先带顾小姐下去休息吧!” 皇帝开口,其他人只能说是,不能有二话,然而沈星宇从来都不包括在这个‘其他人’里面。 他回头看了一眼顾疏烟,见她脸色惨白,眼神中明显的带着乞求,是那么明显,他从未见过的脆弱与不安。 他很想直接答应下来,带她离开这里。 然而,想到刚才所看到的一幕,他强行扭头看向太子,道:“太子殿下箭术惊人,既然是比试,那就应进行到底。” 顾疏烟身子微颤,差点站立不稳,小渔惊恐的扶着她,不安的问道:“小姐,您到底怎么了?” 在她看来,只是比试射箭,小姐经历过比这更多的事,为何会这么怕呢? 没错,在她眼里,顾疏烟对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虽然她不知这从何而来,却还是想告诉沈星宇。 她知道,这场比试不能进行下去了。 可她刚往前挪了下脚步,沈星宇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一道眸光扫来,她只得低下头扶着小姐。 “定王,本宫没有意见,只是顾小姐……”太子冷酷的指着顾疏烟,他已连射四箭,虽然第五箭因顾疏烟差点坠下高台射偏。但场中也只有五匹马,剩负已分,他还会怕她吗? 宣和帝眸光不明,也没说什么。 季娉婷思虑片刻也没有再出声阻止,沈星宇微笑着转过身走到顾疏烟的面前,道:“你就这点本事吗?” “王爷……” 小渔想替自家小姐说些什么,沈星宇抬眸,看着顾疏烟的眼睛,冷酷的说道:“滚!” 小渔身子一颤,看了顾疏烟一眼,随后便松开她的手下了高台。 “本王看太子不顺眼,所以,你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胜他,否则,你我的婚事就此作罢!” 沈星宇留下这句话,一招手,立刻有人送上箭筒,他将之放在她面前,道:“开始吧!” 说罢便翩然下了高台,将顾疏烟留在上面,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少年将她从地狱拉到天堂,又重新将她踹进地狱。 那么冷酷,近乎无情的告诉她,若是赢不了这场比试,他便不会再管她,就是说,她依旧要进宫,去侍候那个她恨的男人。 不,绝对不可以! 她绝不能入宫,否则她再无可能护住任何一个人。 望着翩然离去,看都没看她一眼的沈星宇,顾疏烟心底一片冰凉。 “既然如此,顾小姐请吧!” 太子温和一笑,侍者早就替他准备好了箭筒,他抽出一支搭弓上箭,嗖的一声,箭身离体,带着呼啸声从她眼前掠过…… 062 婚事成定局 大家对这场比试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太子已射出四箭,只要再射中两箭,顾疏烟必输无疑。 然而让人吃惊的是,太子这一箭又射偏了,上一箭射偏是被顾疏烟的突然自杀惊着了,可这一箭却发生的有些奇怪,马儿的前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倒,靶子一偏,箭羽从它的头顶掠过,没有射中。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边,顾疏烟眨了眨眼,看到这戏剧的一幕,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不再是上一世,她活着,父亲母亲、哥哥都活着,他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些靶子后不会有人,不会是他们。 她不能再退缩,伸手抽出箭羽,她凝神瞄准,没有片刻犹豫,嗖的一下,箭羽凌空,不远处一匹跑得飞快的马儿身子一颤,继续向前跑去。 “咦?”众人轻咦了一声,皆有些不明所以,只有少数人看得明白,顾疏烟这一箭是射中了靶子却没有伤及马儿性命。 比太子还高超几分。 太子自然也看到了,脸上的笑意微收,神情肃穆,只是这一箭又射偏了。 原因依如刚才那么奇葩,只是这次是马儿的后腿一弯,摔了一跤,爬起来又撒开腿狂奔。 那骄傲的小模样将太子气得半死。 再下来的几箭,太子一个也没射中。 马儿似知道被顾疏烟射中还能活命,但被太子射中就会死,所以狂奔着向顾疏烟这边跑圈圈,一看到太子搭箭,就开始暴躁,极其附有人性。 众人都一幅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傻愣愣的看着顾疏烟连中六箭,赢了这场比试。 她全身都被汗水浸湿,可脸上却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回身看向太子,拱手道:“殿下,承让了。” 太子也抹不开面子,冷哼一声扔掉弓箭扭头下了高台。 季娉婷连忙上前迎了上去,递了帕子小声道:“殿下,事有蹊跷啊!” 太子自然知道,回身看向沈星宇,眸光一冷,道:“本宫倒要看看,是个人武力决胜还是皇权最大?” 宣和帝打着哈哈,道:“哈哈,朕早就说过疏烟的箭术惊人,若身为男儿身定可上阵伤敌,说不定在顾家军又会出一位将军,太子如今可服气了。” 太子抬眸看向自己的父皇,硬着头皮说道:“儿臣惭愧。” 高台上,此刻只剩下顾疏烟,小渔忙拿着披风上了高台为她披上,心疼的替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道:“小姐,咱们快下去吧,这里风大。” 顾疏烟痴痴的望着不远处,她真的做到了,她以为这一生绝不会再碰弓箭了,没想到有一天她还会如此畅汗淋漓的拾起,骄阳似火却敌不过她心中的暖意。 她偏头望去,高台下男子一身白衣,浅笑着看她,眸光中蕴着满满的怜惜。 渐渐的,他张开手臂抬头望着她。 顾疏烟轻轻一笑,推开小渔的手,亦步向前走去。 这一次没有给任何人惊呼的机会,她几步踏出便掉了下去。 她没有闭眼,感觉着突然失重的心,所有的惊与怒,都随风飘散…… 下刻,她落进了一个稍显冰凉的怀抱,淡淡的清冷气息包围着她。 “就那么想死吗?”沈星宇调笑着看她。 两人身在高台之下,刚才避过了前面的众人,顾疏烟摇头轻笑,“你知道的,我不想死。” “嗯。”沈星宇点了点头,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的,却一个字也没说。 顾疏烟也慢慢的环上他的腰,纤细,却不似女子那般无骨,有一种力量让她感觉安心。 他没有问她为何害怕射箭,她亦没有问他为何这么晚才来。 宣和帝提的要求顾疏烟做到了,他便没有理由不同意定王的请旨。 在这场围猎中,宣和帝亲自下旨,准了定王和顾疏烟的婚事,并定下日子,让他们成婚。 皇帝亲自赐婚,谁也不能有意议,于是很多人都期盼着顾上卿进京的日子。 与他们相比较,两个当事人却非常悠闲,一点也没有着急的迹象。 一个是自知家人不会来京,一个是根本没有通知对方家人的打算。 春暖花开的时节,遇上骄阳柔媚的日子,顾疏烟更加悠闲了。 天气渐渐变暖,顾疏烟让人抬了软榻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二哥也被她抬了出来,兄妹俩并排躺在那里,顾疏烟不时的与他说上几句话。 虽然顾晨没有开口,顾疏烟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小渔正指挥下人开土种花,不时的回头问了问顾疏烟的意思,然顾疏烟对这些从来都不感兴趣,便让她自已看着办。 尽管如此,小渔还是将心中的想法画出来让她来瞧,倒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两人正商议着,王嬷嬷忽然拐进了中庭,道:“小姐,大公子来了。” 顾疏烟愣了下神,从软榻上坐起来,道:“你说谁来了?” 王嬷嬷激动的老脸都红了,胖乎乎的眼睛笑起来都快看不到眼睛了,“大公子,大公子啊!” 顾疏烟一扯衣袖就向外走去,与王嬷嬷的激动开心相反,她却是一脸的愁色。 谁想还没出院子就碰上了。 顾凌一袭青衫,看起来有些娇弱,含笑看着顾疏烟,道:“妹妹这是忙着去做什么?”说着就上前将她的衣带整了整,道:“女儿家的都马上嫁人了,还这么毛躁?” 顾疏烟所有的不安似乎一下子都没了,心里只剩下这个男子,她的大哥哥。 往事不堪回首,可她却忘不了,眼眶一湿,福身道:“大哥哥。” “走,听说你二哥也在这里,我去瞧瞧。”顾凌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没有拆穿她的假装,径自向里面走去。 顾疏烟连忙跟上,人们相聚都是喜悦,可他们家却总是悲喜交加。 父亲重伤,二哥残废,让顾疏烟以为她是此生与家人无缘相见了。 “这小子,倒是舒服。”顾凌来到小院时,一眼就看到并排放在那里的两张软榻,其中一个正躺着闭目的顾晨,顾凌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顾疏烟蹙眉,二哥受伤了大哥怎么还这么奚落他? “大哥此行还顺利吗?可曾与父亲碰上?”按照脚程来算,父亲还到不了边城,那大哥就是父亲还未回便已动身了。 小渔早已搬了桌凳过来,送上茶点,退了下去。 王嬷嬷倒是留了下来,见顾疏烟相问,也是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顾凌点了点头,“父亲与我没有走一条道,不过通过信,前两日已经到了边城,妹妹就不必担心了。” 他没提他,顾疏烟也没有再问,只是言道:“大哥此行的目的是?” 他们没有时间打哈哈,顾家的人出现在上京那是很大的事,尤其是对宫里那位来说,如若可能,她希望顾家的人永远都不要再回这个地方。 顾凌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道:“怎么?做大哥的来看看自己的妹妹、弟弟,都不可以啊?” 顾疏烟连连摇头,“大哥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快别取笑了。”娇笑的看着他,心中却一片冰凉。 顾凌起身,背对着她,道:“我妹妹成亲这么大的事,难道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要走一趟吗?” “大哥哥……”顾疏烟起身,抱着他的胳膊笑道:“大哥哥还怕人家把你妹妹吃了不成?” 王嬷嬷在一旁看着,暗自点头满怀的欣喜,自从尚书夫人死后,小姐从未笑得这么开心过。 这么想着,她就湿了眼眶,小渔刚巧过来,笑道:“嬷嬷这是怎么了?还哭起来了?” “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让你再乱说。”王嬷嬷作势便追了上去,小渔连忙福了福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出院子。 一时间院子只剩下顾家兄妹两人时,顾凌才回头看了一眼顾晨,道:“你二哥的伤如何了?” 顾疏烟亦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二哥四肢关节已废,太医们束手无策,我已托人想办法找江湖上的名医了。” “你觉得你二哥还能站起来?”顾凌眸光微闪,笑吟吟的看着她。 顾疏烟郑重的点头,“我曾听人提过,曾有人骨节碎了都能接好,二哥一定会站起来的。” “顾晨,你听到没有,让妹妹替你操心,你这性子啊真是越来越懒了。”顾凌说了这么一句,他们谁都没有发现,躺在软榻上的顾晨眼皮轻微的动了一下。 “你当真要嫁给定王?”稍时,顾凌开口问道。 顾疏烟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当今已经下旨,日子也定了。” “我是问你,是不是想嫁给定王?” 顾凌再次重复的问了一句。 “他,挺好的。”顾疏烟轻笑,回身说道:“待我很好。” “那你喜欢他吗?”这话由哥哥问妹妹,的确不合适,但顾凌还是问了出来。 顾疏烟显然没想到顾凌会这么问,思虑片刻,道:“自然喜欢,不然哥哥觉得谁能强迫我不成?” 两人的话谈到这里,自然不能再往下谈了。 午后用过饭,顾凌便出了府里,顾疏烟没有问他的去向,只是有些担忧。 顾凌不懂武功! 063 霍玉露面 定王府里,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只有后院依旧清冷孤寂,仿佛是一片禁地,不容外人踏足。 “哥,等会我准备去陪疏烟买首饰,你觉得是哪家的好呢?” 沈星宇兴冲冲的对着沈星诺问道,也不管他开不开口。 “哎,哥,你不告诉我哪家的好,我就随便挑了,要是挑到贵的,到时候花的银子多了你可别心疼。” 沈星诺,“……” “要是我把银子花了,你以后娶嫂子进门,人家嫌弃你穷,我可不负责的。” 沈星诺,“……”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无奈,一脸平静的问道:“星宇,你们真的不打算请顾家的人吗?” 他还未听说过哪家的子女成婚,父母健在却不出席的,这样说出去定王府的脸面往哪放? 沈星宇好笑的看着他,道:“哥哥,顾上卿,哦,不对,是岳父大人进一次京就差点没命,再来一次肯定不用回去了。” “我可不想这婚事还没办呢,又要办丧事。” “你……”沈星诺想说他几句,可事实也是如此,他也很无奈,只是想到皇上将沈顾两家定为姻亲,就觉得心中不踏实。 可这些事,他又不能告诉沈星宇,他不愿自己的弟弟接触这些。 雪落站在暗处,快急的吐血了,主子,说正事,说正事啊! 可直到沈星宇说去顾府看顾疏烟,沈星诺也一个字没说。 “主子,公子凌进京了。” 沈星诺拍了拍额头,道:“被这混小子气糊涂了,赶紧追他回来。” 雪落,默……“回主子,雪落追不上。” 沈星诺抬眸看他,再次表示自己当初将弟弟送去学武功是错的。 不等他多想,侍者在外面禀道:“大公子,顾家公子顾凌在外请见。” 沈星诺目光一凝,看了雪落一眼,道:“请他去前厅,我随后就到。” “是,大公子。” 雪落上前担忧的问道:“主子,公子凌此次前来,定是为了顾小姐的婚事,难不成顾家不同意?” 沈星诺点头,“不尽然,去看看吧!” “这让人操心的小子,什么时候才能不惹麻烦!”沈星诺感叹了一句,雪落没有言语,只是垂首推着他向外走。 定王府的前厅并不奢华,简单整洁是唯一的格调,沈星诺到来时,顾凌正背对着他,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 泛舟江上,悠然自得! “公子凌,好久不见!” 他们是故识。 顾凌转身,淡若轻风的笑了笑,抬手道:“看来大公子这些年过得很好。” 沈星诺凝眉,雪落推着他入座,顾凌也在他对面坐下。 雪落看了看两人,待侍者送上茶点瓜果便退了出去。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皆是俊朗非凡,笑容满面。 只是沈星诺的笑,温和中偶尔会显深邃,捉摸不透,让人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而顾凌则是一派的自然,言语并不犀利却往往让人无法反驳,这也是他在军中能说一不二的资本。 不待沈星诺开口,顾凌直言道:“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咱们不该是这种关系。”半晌,沈星诺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顾凌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愿,只是你能悔婚吗?” “星宇对令妹很在意。”让沈星诺无奈,这个世间恐怕也只有沈星宇了。 顾凌露出了然的笑容,道:“既然如此,我想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那位的意图显而易见,你打算怎么做?” 沈星诺蹙眉,当今圣上是摆明了要顾家人的性命,如今又将顾疏烟嫁到定王府,此中意义谁也猜不透,就表面上来看,定王府与顾家军似乎绑在了一起,可对他们而言,是祸非福啊。 在听到顾凌来京的消息时,他便知道顾凌一定会来,如今怎么办,他却是不能随便答应下来的。 叹了口气,沈星诺回他:“令妹既入了定王府,我便会保她安平。” 这是他唯一能给的答案。 顾凌听罢,起身拱手,道:“如此,就多谢了。” “你,真的要……”沈星诺心中的担忧一闪而过。 顾凌回头,道:“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说不定咱们以后会是一家人呢,大公子保重。” 稍久一些,雪落推门进来,小声回道:“主子,公子凌,进宫了!” 沈星诺蹙眉,说道:“雪落,找机会我要见见顾家四小姐。” “属下去安排。”雪落想了想,转身问道:“需要告诉小主子吗?” 沈星诺抬手,“不用隐瞒,也不用刻意告之。” “属下明白。” 顾府今日特别热闹,先是顾家大公子顾凌归来,随后二公子的未婚妻又到了家门口。 顾疏烟一听,连忙起身欲亲自去迎,王嬷嬷连忙拦住她,道:“小姐,还有一人也在外面。” “谁?”顾疏烟满心满眼的都是歉意,二哥是为了她才会变成这样,如今他的未婚妻千里迢迢追了过来,让她如何面对。 “霍玉。” 顾疏烟的步子一顿,停在堂屋,心中波澜不定,半晌才开口问道:“他如今身在何处?” “人已到了前厅。”人都来了,不能拦在大门外吧! “走吧!”顾疏烟轻语,当先向前走去。 小渔替她掀开帘子,半道上小声问王嬷嬷,“嬷嬷,这霍将军到底是何人,先前好像听说过。” 王嬷嬷心情也不太好,对着小渔挤眉弄眼,两人把步子放慢了些,与顾疏烟拉开些许距离,王嬷嬷才开口,道:“霍将军与小姐是青梅竹马。” “呀!”小渔忽然捂着嘴,乌溜溜的眼珠子咕噜转了几圈,才小声说道:“那不就是前些日子传出,与小姐有过婚约的那位将军吗?” 王嬷嬷脸色一沉,瞪了她一眼,小渔收声快速跟了上去。 天气还未完全放暖,厚厚的厅帘依旧未收,见顾疏烟过来,门外的丫环们俯身行礼,“小姐。” 见顾疏烟摆手,立刻起身掀起帘子。 “疏烟,你二哥呢?”顾疏烟才踏进大厅里,还未看清来人,就被神色着急的霍晴拦住。 她一脸的焦急之色,双目微微泛红,显然是知道顾晨的伤势才伤心至此的。 顾疏烟连忙上前挽住她的手,扶她坐下来,道:“嫂嫂别急,你先休息一会用些饭菜,我这就差人告诉二哥一声。” “疏烟,你就别哄我了,我知道他受伤了,快带我去看他。”霍晴哪里坐得住,拉着顾疏烟的手就往外走,将一旁的哥哥忘得一干二净。 倒是顾疏烟回头瞧了一眼,道:“霍将军……” 自顾疏烟进来,他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他身板挺拔,站在那里如同一根标枪,体格高大,不同于顾氏兄弟的精瘦,他有一种北方男子的健壮,浓眉大眼,不苟言笑,肤色也偏古铜色,看起来憨厚敦实。 “一起去看看吧!”话语不多,却郑地有声。 顾疏烟在前面带路,来到顾晨住的院子里,不等下人们行礼,霍晴便推门而入,顾疏烟想去提醒她,却被一只手拦住。 抬眸,霍玉收回眼神,道:“让他们呆会吧!” “嫂嫂已经都知道了?”顾疏烟问他,“你们碰到我爹了吗?” 顾晨受伤,除了顾城没有知道。 霍玉摇头,“我一直都在上京。” 原来那日他们收到王嬷嬷送去的消息,得知顾疏烟要入宫后,便前来阻止,只是没想到皇上会用林则的命来为难顾疏烟,只好退走,所幸皇上也不是真要他们的命,也就没去管。 谁想,没过几日他们就收到消息,顾城要进京了,了解曲折之后的他们决定去阻止,霍玉本欲同顾晨一起去的,却因妹妹霍晴突然从边关消息,他知道妹妹一定是来找顾晨的。 他与顾晨商议之下,决定分两路,他找霍晴,顾晨则去救顾城。 他与霍晴已在顾府流连几日,直到遇上公子凌才光明正大的上门。 “大哥让你们来的。”顾疏烟眉头轻蹙,他见她的时候并没有提起霍氏兄妹。 另一边霍玉脸色微变,“你一定要嫁去定王府吗?” 对他,顾疏烟不知道该说什么,“替我高兴吧!” “据说,定王他……” “他很好!”顾疏烟打断他的话,有些念头断了最好,她已经如此,今生会一直这样下去,不想再将旁的人牵扯进来。 “可是……” “哈哈哈,小丫头几日不见,你的嘴可是越来越甜了。”一阵轻快的笑声传来,霍玉浓烈的眉毛蹙在一起,冷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你才装神弄鬼呢!” 沈星宇不满的斥道,手在顾疏烟的腰间一带,将她与霍玉的距离拉开。 “王爷,别闹了,快放开我。”在霍玉面前,顾疏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霍玉冷眉以对,目光紧锁在沈星宇放在顾疏烟腰间的手上,眼中渐渐的有戾气浮现。 “本王搂自己的未婚妻,有何不可?”沈星宇低头看着她,顾疏烟轻笑,“你这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吗?” “哼,你才是小孩子。”沈星宇虽松了手,人却不离她方寸之地。 “霍将军,不好……”意思两个字还未出口,就被人打断。 霍玉冷眸盯着她,“许了人,连玉哥哥都不能唤了吗?” 064 是不是太过分了 顾疏烟从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两个男人因为她,而动起手来。 王嬷嬷心惊胆颤的看着在院子里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个男子,小心的移到顾疏烟面前,问道:“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么和将军打起来了?” 从称呼上来看,王嬷嬷还是心向霍玉的,毕竟从小看着他们长大,在王嬷嬷眼里,这些人既是她的主子,也是她的孩子。 顾疏烟自然知道,无辜的摇头,说道:“霍将军让我喊他玉哥哥,王爷说他在占他便宜,两人就动起手了。” “……”王嬷嬷一脸的不信,“玉儿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嬷嬷觉得王爷很幼稚吗?” “……”王嬷嬷不吭声了,她可没有保护符,哪里敢说定王的不是? “小姐就不担心他们吗?”不过王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 顾疏烟轻笑,“我又不懂武功,嬷嬷想让我去阻止他们吗?” 王嬷嬷小声的和顾疏烟咬耳朵,道:“玉儿自然不敢伤到王爷,那王爷可不一样了……” 她是在担心沈星宇万一下手太重,伤了霍玉。 顾疏烟没有再说什么,诚如她所说,自己并不能阻止他们。 父亲曾告诉过她,当日遇险若不是遇上沈星宇,必死无疑,他虽没有说当时的情况,却说他的武功还在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头目之上,而霍玉只是一个将军,他是将帅之才,而非武林高手。 所以他们动手,顾疏烟明白,沈星宇只是在陪他玩,不会伤他性命。 “小姐……”王嬷嬷还想劝顾疏烟。 这时,房门从里面打开,顾疏烟连忙摆脱王嬷嬷迎了过去,“嫂嫂……” “我没事。”霍晴是霍玉的妹妹,与顾晨从小就定了婚事,与顾疏烟是最好的玩伴,抹了把眼睛,道:“疏烟,你二哥唤你进去呢!” “什么?二哥开口说话了?”顾疏烟大惊失色,脚步一错差点摔倒,连忙推开霍晴的手向里走去。 她这一开口也惊了正在打斗中的两个男子,他们虽然在动手却一直关注着顾疏烟,见她失神大惊,皆退后一步停了下来。 “妹妹,出了何事?”霍玉一下来,就连忙问道。 霍晴红着眼眶说道:“哥,顾晨他恐怕……”她的声音极小,回头看了一眼屋里,捂着嘴肩膀一颤一颤的,霍玉将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说道:“没事了,都没事了,还活着就好。” “哥,都怪我,要不是我……”霍晴将脸埋在自己哥哥的怀里,哭着说道。 要不是她偷跑出来,哥哥也不会出去找她,不会和顾晨分开,也许顾晨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以至于双腿残废。 “胡说什么,这怎么能怪你?”霍玉眸光微沉,静静的望着屋子里,暗淡的光芒照进去,一道屏风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清里面的情景,更不知屏风之后那人的心绪。 顾疏烟已傻在原地,二哥顾晨正坐在特制的椅子上,脸上挂着笑容,再也不是往日的木然。 这是她期盼了很久的画面,以为要很久之后才能看到,没想到会这么快。 “二哥……”声音哽咽,开了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晨招手让她过去,顾疏烟抬了抬脚慢慢的靠近,生怕眼前的一幕只是假象,临得近了,才发现二哥腿上的衣衫有一片水渍,她眉目微动,说道:“二哥,嫂嫂她……”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顾晨打断她的话,之字未提霍晴,顾疏烟心中一沉,却也没说什么。 “不辛苦,二哥今日感觉怎么样?”顾疏烟蹲下身子守在他旁边,仰头问道。 顾晨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没事,定王是个良配,你嫁给他,我很放心。”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顾疏烟刚准备问些什么,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吸了吸鼻子起身,回头一看是霍玉,福了福身道:“二哥,王爷在外面,我先出去看看。” 顾晨摆手,“快去吧!” 顾疏烟请霍晴去了她屋子,谁想一进院子,小渔就上前说道:“小姐,定王在屋里。” “他还没走?”她从顾晨屋里出来时,没看到沈星宇,还以为他直接走了,毕竟她这里还有客人在,谁想他倒直接跑她院子来了。 顾疏烟问这话时也没避着霍晴,霍晴眼珠子一转,打趣道:“这定王倒是个不拘小节之人。” 从军之人最讨厌的就是装腔作势,是以很少与官员打交道。 “你没听旁人提起过他吗?呵……”顾疏烟说罢也没什么忌讳,直接带着霍晴进了屋。 沈星宇正侧身躺在她常卧的软榻上假寐,听到动静才转过身子坐了起来。 霍晴上前拜见,“民女霍晴拜见定王爷。” “起来吧。”沈星宇在别人面前倒没那么没脸没皮,没有表情的面具让他显得有些严肃,“你是烟儿的嫂嫂,就不必与本王客气了。” 本来霍晴有一肚子的话想和顾疏烟说,最终在沈星宇面无表情的面具下,不得不说自己累了,想先去休息。 送走了霍晴,顾疏烟就不乐意了,“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她不信,他看不出自己与霍晴之间有事要谈。 沈星宇呵呵一笑,上前坐在圆桌前,小渔好心的送上点心,他还赞扬了小渔一声。 顾疏烟气闷,沈星宇抬头问她,“你不坐下来吃点东西,李氏做的点心越来越好吃了。”说着就将手上给顾疏烟看的点心一下子丢进自己嘴里。 顾疏烟想无视都不能,“王爷,这是我的闺房。”她突然想说,这不是他可以随时进来的地方,最起码要经过她的同意。 “所以呢?”沈星宇扬头看她。 顾疏烟觉得她有必要给他讲讲女德之类的东西,“虽然臣女与王爷定下婚事,可女子的闺房是不允许男子进来的,若传出去让臣女怎么做人?旁人怎么说?”她以为这样说已经很明显了。 谁想,沈星宇无辜的说道:“本王不在意,别人为什么要说?” 顾疏烟气结,遇上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未婚夫,她什么折都没了。 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就当为臣女着想,我不想让旁人瞧见你来我屋里。” “哦……”沈星宇长长的哦了一声,似乎在考虑,过了半晌重新开口道:“那本王以后不让旁人瞧见就是了。” 顾疏烟想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随后有暴怒的迹象。 原来沈星宇说的不是旁人瞧见不是说不再来,而是他以后不走大门二门,翻墙翻窗过来。 刚巧小渔进来,见顾疏烟脸色不太好,就知道王爷又惹小姐生气了,小心翼翼的上前回道:“小姐,霍将军说您有客人在,晚饭后再来找您。” “让他滚蛋,告诉他,你家小姐今天没空。”顾疏烟还没开口,已经有人替她发号施令了。 “王爷!”顾疏烟站了起来,沉下脸看他,沈星宇就像个没事人似的,吃自己的东西。 见他不说话了,顾疏烟才吩咐道:“送些饭菜过去,让他们先好好休息,我稍时去看他。” “是。”收了命令,小渔连忙退了出去。 顾疏烟必须忍着心中的怒气才能好好说话,“王爷,您还有事吗?” 这是正常人都能听懂的客气话,是赶人的意思,如此明显可见顾疏烟对沈星宇的耐心已经快用尽。 可她忘记了,定王爷哪里是正常人,人家头也没抬的回道:“嗯,我在吃东西啊!” “嗯,真好吃,以后把李氏也带去府里吧!” 明目张胆的点陪嫁之人,如此的嚣张,如此的让她无语,“王爷,我还有事要忙。” “不像你这么整天无所事事。”这句话她差点就忍了下来,最终还是说了,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过于放肆了,这个男人,无论他有多么的纨绔,他都顶着皇室的身份,世袭定王的帽子。 许是沈星宇对她一向很好,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发现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重活一世,她绝不允许自己在旁人面前表露心绪,否则用什么守护,用什么去斗。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女放肆了,请王爷恕罪。” 若是往日的沈星宇定然会让她起身,这一次却没有。 她知道他生气了。 沈星宇放下手中的点心,拍了拍双手,拿过一旁小渔早就备好的帕子擦了擦手才说道:“那霍氏定是愿意嫁给顾晨的,你要做的只是说服顾晨而已,有什么好烦恼的。” 沈星宇离开了,走的正门,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也没有叫顾疏烟起身。 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子都有些发抖,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不想让她去问霍晴,怕霍晴难过伤心,所以留在这里给霍晴缓冲的时间。 他知道二哥会拒绝这门亲事,所以让她去劝。 小渔听到顾疏烟的声音,一直没敢进去,直到定王离开许久,里面没有动静,这才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一进门便看到顾疏烟跪在那里,神色一片木然,连忙紧着脚步去扶她,“小姐,奴婢扶您起来。”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065 永远都是妹妹 炎阳温和,照耀着整片大地,顾府中,王嬷嬷焦急的说道:“小姐,大公子进宫去了。” 顾疏烟抬眸问道:“何时?” “大公子从府里离开后,去了定王府,之后便进宫了。” 王嬷嬷虽不知顾疏烟为何要监视自己的哥哥,却还是尽职尽责的回话。 顾疏烟半晌没开口,王嬷嬷见此叹了口气向外走去,每次当顾疏烟露出这种表情时,她问过也担忧过,最后却得不到只字片语,唯有沉默。 时间久了,她也不再去惹她烦,默默的向外退去。 “嬷嬷,你说,大哥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顾疏烟忽然开口,望着王嬷嬷,见她露出欣喜的笑容,知道小渔说的很对,也许她可以稍微的依靠一下信任的人。 王嬷嬷满脸的笑意,又走了回来,道:“回小姐,奴婢以为大公子是为了小姐的婚事,不过他这般高调的入京,奴婢看不简单。” “不然,还是直接问大公子的好。”这是王嬷嬷给的建议,但顾疏烟却摇了摇头,道:“大哥不会说的。” “小姐也别太担心了,以大公子在边城的声望,那位不会轻易动他的。” 屋外,霍玉抬手,掀帘子的丫环立刻禀道:“小姐,霍将军来了。” 顾疏烟目光一凝,眼神微微闪动,王嬷嬷垂首道:“小姐,奴婢告退。” 顾疏烟点头,“去吧,留意一下二哥那边,还有,大哥若回来让人立刻过来说一声。” “奴婢记下了。” 王嬷嬷从屋里走了出来,霍玉抱拳见礼,王嬷嬷回礼道:“将军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霍玉摇头,郑重的说道:“嬷嬷还是用以前的称呼吧,听着不习惯。” “将军,礼,不可废。”说罢,王嬷嬷就退了下去。 霍玉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抬腿走了进去,顾疏烟正沏好茶在等他,“玉哥哥,坐吧!” 霍玉冷俊的脸部稍显柔和,扯袍坐了下来,道:“我还以为疏烟也要和我见外,称呼我为将军呢!” 顾疏烟轻笑,“玉哥哥快别这么说了,只是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些才好。” “那我以后不得称呼你为定王妃了?”说完这话他就有些后悔了,明明知道这件事中间有猫腻,却还是说了这样的话。 顾疏烟弯了弯眉眼,道:“玉哥哥想称呼我什么都可以,随你开心。” 霍玉眸光深沉的盯着她,半晌才说道:“疏烟长大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曾经的她活泼可人,爱憎分明,可以说有些刁蛮,才几年不见,她的性子竟柔成这样。 他不知道,她在这里到底受了多少罪,而自己却什么也帮不了她。 “玉哥哥说笑了。”顾疏烟起身,抬袖持壶,为他添茶,道:“无论什么时候,我永远都是你的妹妹。” 玉哥哥,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胡说什么,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可是我想做你的妻子,这样你就会一辈子宠我疼我,不会管别人了。 你就算不是我的妻子,我也会一辈子疼你宠你,不会管别人的。 我不要,晴儿说了,你只会疼自己的妻子,我不管,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 好,我等你长大! 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曾经年少的对话尤在耳边,似在眼前,少年依旧俊朗,几番风云变幻,两世的时间,她终究还是要负了他。 就像曾经他说过的话,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她会好好做一个妹妹。 霍玉轻嗯了一声,看不出喜怒,饮下茶水,道:“就算知道那人的不是,我们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你身边的人说话,还是要提点提点。” 顾疏烟弯着眉眼轻笑,“玉哥哥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想来,他是刚才听到了王嬷嬷的话有些不放心。 “你呀,刚说长大了,却还这么迷糊,对了,我想顾晨的意思,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吧!” 霍玉突然提起这事,顾疏烟倒是愣了一下,转瞬便反问道:“那玉哥哥是什么意思?” 霍晴喜欢顾晨,那是从小一起玩大的感情,用顾晨的话说,我从小就知道这个女孩是我未来的妻子,所以愿意宠她爱她疼她护她,眼里心里再也不会有其他女孩。 霍晴又何尝不是,就算他们不是夫妻,也是最亲密的朋友。 此时,顾晨受伤残废,霍晴自不会置他不顾,而顾晨呢,却不愿连累这个他爱到骨子里的女孩。 两者产生的分岐,正如定王所说,还是顾晨心中过不去那个坎。 霍玉揉了揉眉心,显然心中极不平静,却充满了无奈,“我尊重妹妹的决定,只是顾晨那边……” 他也没辙。 “玉哥哥,你……”从心里,顾疏烟自然是希望霍晴能当自己的嫂嫂,毕竟从小她们就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么相处的,可霍玉毕竟是霍晴的亲哥哥,又是那种疼妹妹到骨子里的男人,天大地大妹妹最大,没想到面对这件事,他竟是这么一个意见。 让她吃惊的同时,心中也有着太多的不解。 换位想的话,她是万万不愿意妹妹嫁给一个身心残废之人,二哥虽然开口说话了,但身上那股暮气,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更何况,如今顾家的处境堪忧,霍玉能如此选择,让她又多了份钦佩。 “人生在世,最主要的是能自己替自己作主,不是吗?”霍玉这句话说得别有深意,顾疏烟没有多想,甚至连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都没有,让霍玉有些失望。 “玉哥哥放心,我们顾家一定不会亏待嫂嫂的。” 顾疏烟眉眼弯着,显得心情极好,刚说完就听到外面有抽泣声传来。 霍玉回头一瞧,就看见自己的妹妹正站在那里,低声哭泣。 “嫂嫂,快过来坐。” 顾疏烟这搞笑的称呼让霍晴破涕为笑,笑骂着要打她。 “哎呀,玉哥哥,你快看嫂嫂,她竟然要打小姑子。”顾疏烟边躲边笑闹着。 “你这丫头,真是讨厌。”见霍玉护着她,霍晴双手叉腰,说道:“别以为躲在哥哥身后,我就拿你没辙,快点给我出来。” “哈哈,有本事来抓我呀!”两人笑着闹着,抱在一起玩乐。 小渔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幕,瞬间就红了眼眶,心中想着,以后要对这位小姐好些。 “小姐,嬷嬷让奴婢过来问,主子们在哪用晚饭?” 霍玉一直都没离开,就看着顾疏烟和霍晴在那里玩闹。 听到小渔的问话,这才咳了咳,顾疏烟笑着说道:“让嬷嬷就在花厅备着吧。” “是。” “小渔,去把二公子也请过去,就说我说的。” “奴婢知道了。” 小渔笑着应了一声。 霍晴故意扭头,装作不乐意的说道:“干嘛要叫他一起吃饭,看他那要死不知的样子,饿死算了。” “哟……”顾疏烟好奇的偏头看她,道:“饿死,恐怕有人要哭倒边城的城墙了吧?” “你胡说,我才不会哭呢!”霍晴怒,作势伸手打她。 顾疏烟往旁边一躲,轻盈的转身,道:“嫂嫂饶命,小妹再也不敢了。不过我可没说那哭倒边城城墙的是你哦!” “好了,都是快嫁人的姑娘了,还这么没完没了的疯。” “要你管。”两女异口同声的回了他一句。 说完就各自笑了,无论经历过什么,他们依然还是当年的他们。 岁月依旧,友情依旧! 无论明天会面临什么,今天依然阳光灿烂。 霍玉先一步离开去了花厅,等顾疏烟和霍晴过去的时候,顾晨已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了,见她们过来看都没看一眼,脸色很臭,小渔对顾疏烟使眼色。 顾疏烟了然的点了点头,道:“二哥,你这么摆着一张脸,可不是身为主人该有的气度哦。” “那我走不就成了。”怒气冲冲的声音,顾晨还不习惯用这种轮椅,推了半天都没动,气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小渔忙就准备上前扶他,却被顾疏烟抬手阻止,她迈着小步来到顾晨面前,蹲下身子,小声道:“二哥,别闹了,看到你这样,最难过伤心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嫂嫂。” “她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就准备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吗?” 霍玉抬手示意众人先随他出去,见霍晴不动,他连拉带拽扯了出去。 正如霍玉所说,人这一生最珍贵的就是能自己替自己作主,他们的观念相同,没什么顾忌,更何况人家女孩子都同意了,他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你不懂的……”没有旁人,顾晨没有再挣扎,半晌才开口说道。 顾疏烟笑了笑,说道:“哥,也许我不懂你的纠结,不懂你的心绪,便是我知道,嫂嫂最想嫁的人是你,而你最想娶的人也是她,若是就此别过,你是不会后悔,那她呢,会不会这一生都活在悔恨当中。” 顾晨哆嗦着嘴唇,开口道:“她会遇到一个好男人,会忘了我这个废人的。” “哥哥就这么看不起自己吗?”顾疏烟将双手放在他的腿上,说道:“你会忘记嫂嫂吗?” “如果能,这件事我再也不会提,为免你伤心,我也会和他们兄妹从此陌路,省得你看着难过。” “你在胡说什么?”顾晨怒目圆睁,瞪着她,气得不知所措。 066 劝人易,劝自己难 花厅里两人的声音很低,外面的人听不清楚,霍晴担忧的转来转去,恨不得抬腿进去瞧个究竟,却被霍玉拦着。 “给他一点时间吧!” 霍晴抬眸,恨恨的瞪着自己的哥哥,道:“难道哥哥也觉得他这样,我会嫌弃他吗?” 霍玉摇头,抱着肩膀倚在墙边,说道:“他在为你着想。” “我不需要。”霍晴冷哼一声,“我喜欢谁,想嫁给谁是我的事,不需要他为我着想。” “妹妹。”霍玉声音微冷,霍晴见此嘟着嘴不理他,霍玉叹了口气,道:“若是我,我也不想她跟着我受罪,看着她为我受累。” 霍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偏头说道:“你们男人,真复杂,还是将军呢,这么婆婆妈妈。” 霍晴忽然神秘兮兮的上前,仰头看他,“那哥哥就准备这么放疏烟去嫁给别人吗?” 霍玉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没意思。”霍晴嘟嚷了一声,从台阶上走下来,来到庭院里,看着小渔问道:“你在疏烟跟前侍候多久了?” 小渔笑嘻嘻的福身:“回霍小姐,奴婢在小姐身边不到一年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疏烟竟然将你从林府带了过来,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对上霍晴打量审视的眼神,小渔坦然回道:“是小姐仁厚,救过奴婢一次,便将奴婢留在身边侍候了。” 两人打着闲话,花厅里顾氏兄妹却差点吵了起来。 “顾疏烟,我说过了,不会娶她。” 此时的顾晨已处在暴怒的边缘,而顾疏烟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与之对视。 “不娶就不娶,明个我就去定王府。” “去定王府做什么?”顾晨不解。 顾疏烟呵呵一笑,“还能做什么,反正晴儿这个嫂嫂我是要定了,既然哥哥不愿娶她,又不让我们与她断绝来往,那就让晴儿随我嫁去定王府好了,反正大公子刚退了亲,我这个嫂嫂可比大姐姐好多了,大公子肯定满意,而且我还是唤嫂嫂,嗯,就这么办。” “顾疏烟,你敢?” 顾疏烟捂嘴,“哎呀,差点忘记了,大公子同你一样,也是坐在轮椅上,嗯,没关系,嫂嫂都不嫌弃你,肯定也不会嫌弃大公子的。” “你,你……”顾晨左看右看,愣是没找到东西,气得全身发抖,恨不得丢个东西将她砸出去。 顾疏烟轻笑,她早就知道会这样,将他推得远远的,“二哥,你这是生气了,我还没说你生什么气?” “她是不会同意的,你就没白废心思了。”顾晨没办法,只得冷哼了一声,不想看她。 以前这妹妹多好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讨厌了。 顾疏烟笑了,笑得很开心,“哥,你就是知道晴儿不会嫁与别的男人,所以才这么折磨她吗?” “我没有……” “你有,你有,你就是,你就是觉得自己身体有碍,所以不想见她,觉得对不起她,可你想过没有,她要的是什么?她想的又是什么?” “二哥,人这一生,自己能作主的事情真的不多了。” 顾晨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忽然觉得根本看不懂这个妹妹。 她刚才所有的话只是为了激他,只是为了让他承认自己的感情,心系所在。 而她说,这一生自己能作主的事情真的不多了!想到这句话,他就想到她与霍玉。 “你竟说我了,那你自己呢?是真的要嫁给定王吗?” “如果只是感恩,大不了我还他的救命之恩。”顾晨这话说得很硬气,却将顾疏烟逗笑了。 眉眼弯弯,瞧着他,道:“哥哥这是准备豁出去,把这条命还给他了。” “我又没求他救我。”顾晨冷傲的偏头。 “好了,哥哥觉得以定王的身份地位,需要挟恩要婚吗?人家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你想多了。”顾疏烟轻笑着解释。 “那就好。”显然顾晨虽然这段时间昏沉着,却也不是一点事都不知道,只是自己的悲伤未醒,哪有心思去忧别人的愁苦。 他随即又问道:“那定王是真的喜欢你吗?” 这问题让顾疏烟怎么回答,她也不知道啊! “嗯,我感觉是,不过妹妹也喜欢他吗?” 顾疏烟,“……”她表示一直要马上结束这次的谈话。 “嫂嫂,快进来吧!” 一声叫喊,顾晨又回到刚才想掐死这个妹妹的时刻了,冷着脸看着众人走进来。 一顿饭吃得热闹非凡,桌上叽叽喳喳,两个男人被吵得头晕脑胀,却宠溺的看着她们,两个少女则不停的笑闹。 天色渐渐暗下来,末了,顾疏烟喊了霍晴在一旁咬耳朵,小声的说着悄悄话。 而霍玉则一脸郑重的对着顾晨说道:“你这身体怕是不能再上战场了,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顾晨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她,大婚后。” 顾晨抬首,淡淡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股悲伤在蔓延。 曾经,他们都以为妹妹会嫁给这个男子,他也一直在努力成长,每次问他何时娶疏烟,他都回答,等她长大。 等她,长大! 这一刻,变成了两个词,而不再是那个誓言。 “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多想了。”顾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这一路谁都看在眼里,谁想世事无常,竟到了这般田地。 “她嫁的人很优秀,我放心。” 顾晨问他:“你见过他了?” “嗯,动过手。” 顾晨呼吸一顿,“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虽然不愿意承认,呵呵,他却真的手下留情了。” “定王他,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嗯,我先回府,明日再过来看你。”霍玉说罢唤了霍晴,霍晴极不乐意的跟着他向外走。 顾疏烟回眸看着顾晨的眼睛,知道他要说什么,决定不给他机会,连忙唤来小渔,让她找人送他先回去。 “二哥,小妹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就脚步匆匆,拐进了小道上。 “疏烟……”他话音未落,前方已无人影,只有丝丝月光洒下来,朦朦胧胧,一股凉意袭上人的心口。 顾晨咳了咳,小渔忙就让人送他回去。 回到院子的顾疏烟并没有立刻休息,等小渔回来侍候她梳洗过后,便躺在软榻上,望着外面的夜空发呆。 “小姐,您不困吗?”小渔陪在一旁,想找点话说,总觉得她的身上萦绕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你先下去休息吧!”顾疏烟头也没回,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 让小渔一惊,连忙起身,想转到她前面,“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顾疏烟阻止她,“不要过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渔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是枉然,便应了一声退到了外室。 活了两世,她都不能自主的选择自己的人生。 这是她的悲哀,所以她希望二哥与晴儿能在一起,哪怕最后的结局不美好,哪怕要吵吵闹闹一辈子,却也是自己选择的。 玉哥哥,希望你能忘了我! 夜风有情,吹散了她眼角的一滴泪,融进心里,化成暖流,让这个名字从此不再有任何意义。 我只是你的妹妹! 小渔数着时辰,与王嬷嬷说道:“嬷嬷,小姐在想什么,要这么长时间?” 以她的小脑袋显然想不通。 王嬷嬷叹息,“小姐以后的路很难走。”她已经打听出来,定王府的大公子并不希望小姐嫁给定王,而定王对他哥哥可以说是言听计从,那小姐以后的日子。 只要想想,她就觉得难过。 “嬷嬷……”小渔轻唤她,眼里闪过担忧,道:“小姐好像睡着了。” “没事,再难不还有咱们陪着小姐嘛!”王嬷嬷帮她掖了掖被子,道:“早点睡吧!时间越来越紧了,明天咱们去一趟尚书府,还有些东西要拿回来。” “嗯。” 顾疏烟再次睁开眼睛时,感觉既温暖又舒适。 微光顺着窗户轻柔的打在屋子里,斑驳秀影,分外宜人。 她抬手挡了一下,向外望去,院子里下人们正在做事,提桶浇树,剪枝修丫,翻土换水,一派田园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让她心情又变好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唤道:“小渔。” 半晌,也没见小渔进来,顾疏烟自语道:“这丫头也不知道去哪了。” 不用起身她便又躺了回去,罗衫半解,锦被半滑,她拉过软垫靠在上面,静静的看外面的景色。 昨晚依旧做了那个梦,只是如今已经不再那么害怕,虽在梦中却还是知道那都是假的,只是存在的记忆,仅此而已。 父亲问她,为何要嫁给定王? 母亲也让她回边城去,那么期盼希冀的眼神,是她无比渴望的东西。 自姑姑去世后,再也没有人像母亲那般让她感觉到无尽的包容,那种心绪不是嬷嬷她们能给的。 那么温暖的她好想答应下来,却还是拒绝了。 “娘亲肯定很失望吧!”她自语着,眼里没有半分想念。 “小姐,快起来,王爷送东西来了。” 正想着,小渔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那高兴的小模样,活像捡到好多金银珠宝似的,乐得满眼都是小星星,顾疏烟轻笑,“就这么开心?” “那当然了,王爷和小姐都定亲这么久了,竟然没送过小姐礼物,奴婢自然担心,这下好了,嘻嘻!” 067 熊心豹子胆 当顾疏烟心情忐忑的来到前厅前,并没有看到那个人,她眸光一暗,上前道:“二哥,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顾晨没好气的说道:“今天敢来见我了,不早了,都快嫁人的姑娘了,还这么喜欢赖床。” 宠溺的语气让顾疏烟心情大好,刚才那一点的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 “二哥,哪有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在亲人面前,她还是愿意露出女儿家的娇气的。 “好了好了,这些是定王让人送来的,我看着还行,你瞧瞧怎么样,不好的就给他退回去,我们顾家的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顾疏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果然人都是定了性的,那段时间的死气沉沉只是暂时的,一活过来的二哥又恢复了不着边际的性格。 什么话也敢说,什么话也能说! 顾疏烟对这些其实不在意的,不过二哥在场,她也就假装上前去瞧,顾晨又开口说道:“算了,将这些东西先送去你房里,等下他会提聘礼正式登门,你也好好去准备准备。” “什么?” 顾疏烟囧,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这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日子都定了,难道送聘礼过来不应该吗?”顾晨显然找到了事做,心情不再那么压抑。 走在回程的小道上,顾疏烟遣了身后跟着的人,独自向前走去。 昨日自己对沈星宇太过无礼了,原以为他近段时间不会再理她了,没成想这才一日的光景,剧情就变了。 晨光徐徐,映着大地五彩缤纷,露珠儿凝结成水,顺着枝杈融进根部,欣欣向荣的一切都预示着新的开始。 而她,为了过这一关选择嫁入定王府,又是对是错呢? “美人,还记得我吗?” 忽然,一道泯灭了世间一切情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疏烟抬首望去,脸色微变。 前方屋顶上站着一个男子,白衣白帽迎风而立,衣袍飞扬,他双手背负在身后,远远的都能感受到他的冰冷。 他竟然在笑! 他的名字叫‘姜九’! “看来还没忘记,很好。”不见他动作,人已从屋顶飘下,缓缓的落在顾疏烟的面前。 如此轻功和内力,顾疏烟就算不懂,也明白眼前之人是在告诫她,就是喊人也没用,这府里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这样很被动。 “不知公子这次光临我顾府,是想要谁的命?”顾疏烟轻声问道。 “有些日子没见,你这丫头胆子倒是变大了。”姜九就如一个长者一般,上下打量着她,浓密的墨发半遮在俊朗的容颜上,眸光飘乎不定,让人摸不出心思。 顾疏烟见他没动,转身就走。 却在下一瞬间,身前人影一闪,被挡住了去路。 顾疏烟被惊了一下,随后在她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稍时,沈星诺陪同沈星宇一起到了顾府,顾晨前去迎接,“王爷,大公子,里面请。” 沈星诺颔首道:“上将军客气了,请。” 今日的沈星宇看起来正常了很多,没有往日那么多话,眸光在人群中一扫,问道:“顾小姐不在?”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顾晨却明显的感受到他的不快。 连忙摆手让管家去找,就算是姻亲那也有尊贵高低之分,“小妹听闻王爷和大公子要来,兴许是打扮去了。” 在顾晨看来,既然要嫁,那就要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否则他们顾家远在边城,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沈星诺自然明白,抬手拉住沈星宇的袖子,止住了他的脚步,对着顾晨笑着说道:“那咱们就先进去吧!” 谁想,他们还没到大厅,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身影跑得飞快,向着这边冲来。 顾晨脸一沉,刚准备喝斥,谁想,身旁人影一闪,沈星宇已先他一步拦住了来人。 “小渔,可是你家小姐出事了?” 沈星宇声音清朗依旧,只是怎么听都有些焦急,小渔顾不得什么,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道:“王爷,小姐不见了。” “你说什么?” “怎么回事?” 沈星宇没说话,身后顾晨和沈星诺坐在轮椅上已到了跟前,六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小渔满脸的泪水,睫毛轻颤,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奴婢刚才陪小姐回院子,小姐说要一个人走走,让奴婢先去准备衣裳,奴婢备好了东西不见小姐回去,想着时间还早便再等了等。” “眼看着时间不多了,奴婢便去找,将后院都翻遍了,还是没见小姐……呜呜……” 沈星宇看着她,问道:“她会不会出府去?”虽然不可能,他还是抱了一些希望。 小渔摇头,“不可能,小姐知道您和大公子要来,怎么可能出门?” 沈星宇让小渔带路,风风火火的消失在长廊拐角处。 顾晨也是一脸的担忧,只是他如今的状况也做不了什么,沈星诺见此,说道:“放心吧,青天白日的,又是天子脚下,不会出事的。” 顾晨只能点头,陪着沈星诺去等消息。 不多时,沈星宇就回来了,顾晨连忙问道:“王爷,可有找到小妹?”其实看沈星宇的动静,他便知道没希望。 沈星宇面具下的脸微微一沉,道:“她被人抓走了。” “谁?”就连沈星诺也是一惊,顾家四小姐,定王府的准王妃,谁这么大胆,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绑走? “哥,我去去就回。”沈星宇转身就走。 沈星诺一急,道:“雪落、雪辞,拦下他。” 随着他的声音刚落,大厅外就传来破空声。 雪落雪辞同时站在沈星宇的面前,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雪落抱拳,“小主子,听主子把话说完您再走,好不好?” 雪辞不屑的看着自己的哥哥,道:“你这样劝他,还不如直接动手呢!”表情有些跃跃欲试。 “星宇!”一耽搁,沈星诺便出了大厅,脸色依旧温和,眼神却如寒冬酷冰,“顾小姐的安然,大家都很担心,这里还有顾家二哥呢,把话说清楚再去。” 雪落也连忙劝道:“是啊,小主子,那人没有直接取顾小姐的命,那她暂时就不会有危险。” 沈星宇抬眸,扫了一眼雪落和雪辞,雪辞二话不说就闪身消失,雪落也重新退回到沈星诺身后。 “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晨也被推了出来,神色难看,更多的却是担忧。 沈星宇抿唇低首,“是姜九。” 顾晨脸色一白,握着椅子手柄的双手微微颤抖,沈星诺望了一眼,微微蹙眉,道:“你确定是他?” 沈星宇拿出一条锦帕,正是顾疏烟今日所用的,花色一模一样,经由小渔确认,已经无可厚非了。 “他知道我的行踪,是故意在我之前截走烟儿的。”此时此刻,他对顾疏烟的称呼也变成了往日的习惯。 不过此刻没有人在意这些,心神都放在了他手里的那条锦帕上。 “城外铁鸡公山,他在那里等我,我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赶过去。”沈星宇抱拳,道:“哥,我先过去。” 沈星诺这次没拦他,对方定了时间,那他就算做样子给顾家看,也不能阻止沈星宇,否则顾家定然以为他想让顾疏烟死。 “去吧,路上小心点。” 沈星宇走后,顾晨让人备了马车,也打算前往,被沈星诺拦下,道:“上将军就这么赶去,有用吗?” “那是我妹妹,难道我还指望一个外人来救吗?”他的性子一向如此,说得直来直往,尤其是脾气上来的时候。 “上将军误会了,我是说那姜九身为武门的首领,你这样过去也于事无补啊!” “那我就这样等着?”顾晨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这时,休息了一晚的霍氏兄妹也到了,听了此事,霍玉一声没吭,提着佩剑翻身上马,直奔城外而去。 霍晴在后面喊都喊不住,道:“晨哥哥,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说着也上了马背,顾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绝尘而去,暗恨自己的腿不争气,站都站不起来。 气恼的在腿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管家连忙抓住他的手,道:“二公子莫要伤了自己,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沈星诺直到这时才上前,与他并排坐在一起,沉声说道:“刚才只是救顾小姐一人,这下好了,你的担子重了,怕是要多救几个人了。” “大公子这话何意?”顾晨沉着脸,道:“你是觉得我们长在马背上的人都是酒囊饭袋吗?” “顾晨,不得无礼!” 顾家大门口,一道身影翩然而来,青衣出尘,墨发微束,潇洒自成。 他的脸上带着自信从容的笑,神色稍显疲惫,却丝毫无损他的形象。 正是昨日消失在皇宫中,一直未归的顾家大公子顾凌。 “公子凌!” “大哥,小妹被人绑走了。”见到顾凌,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似的,顾晨的声音哽咽,有担忧也带着一丝委屈。 顾凌缓步而来,脚步丝毫无错,先是对着沈星诺点头致意,后才笑着说道:“有什么事进去再说,在大门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沈星诺意外的发现,顾晨很听话,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应了下来,被人推着向里走,没有一丝反抗和不悦之意。 “大公子也请吧!” 沈星诺点头,几人重新回到府里。 068 救人 大厅里,听了事情的经过,顾凌笑着说道:“定王倒是性情中人,大公子你怎么也该劝着点。” 沈星诺苦笑,“这小子被我惯坏了,哪里劝着住。” “大哥,小妹被人抓走了,你们怎么倒说起王爷了?”顾晨表示不满意,虽不敢违逆大哥的话,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顾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小妹不会有事的,他的目标是定王。” 沈星诺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奈何劝不住自己的弟弟,也没法。 “姜九与定王交过手,定然知道不是其对手,却还敢主动挑衅,想必是找到了对付的办法。” “那怎么办?”顾晨瞪着眼睛,此时却为沈星宇担心了。 “军队!”沈星诺与顾凌异口同声的说道。 顾晨瞪眼,“这里只有守卫皇城的禁卫军和左右骑营的军队,咱们哪调得动?难道要假传圣旨不成?”他也是着急了,口不择言。 说完就捂住嘴,显然也意识到了错误。 顾凌倒没有说他什么,而是对沈星诺笑着说道:“我想大公子会有办法的。” 沈星诺笑着告辞,路上雪落问他,“主子,咱们小主子可是为了救顾小姐才身陷险境的,君子凌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的性子比较柔,与沈星诺很相似,但这件事却让他心中不悦。 沈星诺没有回答他的话,回到府里便拿出一物,唤来侍者,道:“立刻去城外左骑营,将他交给裴沛副将,让他立刻赶到铁鸡公山待命。” 侍者退下后,沈星诺也上了马车,与雪落往铁鸡公山赶去,直到这时才开口,道:“他是想确定我定王府,能保得住他的妹妹,否则他会悔了这门婚事。” 雪落吃惊,“主子是说,他不依靠咱们定王府也能救下顾小姐吗?” 这话他是不信的,一个远在边城的人,无一官半职在身,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虽说在边城顾家军,他的声望很高,可这是皇城,古华的上京,天子脚下,他不相信他有这么大的能力。 沈星诺叹息,“这也是我不愿与之结亲的原因,君子凌这个人,比任何人都麻烦。” 他说的是麻烦,因为他们目前不是敌人,若是的话,他不能保证与之对弈会赢。 铁鸡公山,只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此山如铁公鸡的一毛不拔,它整的山顶是一片光秃秃的。 山下郁郁葱葱,山顶像是被人一剑削平了一般,宽大敞亮,只有一座破烂的道观建在背山处,其余的地方连一丝杂草也不生。 明符其实的不毛之地。 正午的阳光正好,直直的照在大地上,鸡公山顶却是尘土飞扬,姜九一身白袍,帽子始终没有放下来,双手背负在身后,望着半空中的人,道:“没想到堂堂的少年定王,竟是一个武林高手,若传出去怕是有很多人不安吧!” 沈星宇被困住了,他来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可还没见到顾疏烟就被这剑阵困住了。 时刻都要抵挡,否则就会被万箭穿心。 他不言不语,唯一的一次开口便是问顾疏烟的下落,这般的重情义倒是让姜九另眼相看。 “其实我一直想和你正面交手,可是却摸不清你的武功路数。” “动手吧!” 姜九带来了四名老者,正是他们布下剑阵才困住了沈星宇,却也堪堪抵住,想伤他都不能,更何况杀他。 “想杀我,你来试试看。”沈星宇冷哼一声,双手划动出诡异的痕迹,四名老者一惊,都加大力道。 “快来助我等。” 四名老者刚出口,山顶上就多了一道身影,霍玉到了,见到眼前的场景先是一愣,随后就看向站在场地边缘的姜九,道:“疏烟在何处?” 四名老者感觉沈星宇的攻势弱了下来,也没有再唤姜九。 “呵,又来一个不要命的。”对付不了沈星宇,霍玉却不是其对手,只是一个照面,霍玉便被一掌拍出去很远,落到地面上口吐血沫,半天也爬不起来。 姜九收手而立,冷漠的说道:“不自量力,滚!” 说着就一掌向前拍去,霍晴看到这一幕,惊叫:“哥哥……”向前跑来,却被姜九一把拉住,霍晴挣不开他的手,气得抬脚就踢,与此同时拔出身上的佩剑向前刺去。 姜九眼中诧异的神色微闪,松开她的手,霍晴解脱出来,连忙收剑跑到霍玉面前,扶他起身,一边落泪一边喊道:“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身在剑阵中的沈星宇眸光一沉,对着霍晴喊道:“不想他死的话,就带他走。” 霍晴抬头,抹着眼泪说道:“可是疏烟她……” “滚!”沈星宇气定神闲,姜九狐疑的看着他,始终没有动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怪异。 霍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理会哥哥眼里的请求,硬扶着他向山下走去。 姜九冷哼,“你很在意那两个人?” 沈星宇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剑气纵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梦幻。 “想动手,你就试试看。” 他的话语笃定,姜九不愿涉险,自然不会因为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坏了他的计划。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就在姜九好看的眉头蹙起之时,地面有些震动,清晰的传到人的心里。 不消片刻,一队整齐装束的铁甲兵冲了上来,不用人下令分列两侧,将下山的路守得死死的。 沈星诺由雪落推着上了山顶,冷风一吹,散了些许烟尘,更加冷肃,萧瑟了。 姜九回眸,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定王府大公子,沈星诺。” 他与沈星诺离得不远,可以说他若动手可以瞬间到达沈星诺的面前。 沈星诺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扫了他一眼,冷声命令道:“放箭。” 没有多余的话,亦没有问他顾疏烟的消息,直接开口下命令,这一举动将姜九惊了一下,可他也非常人,在沈星诺下命令的同时,他脚尖轻点,手掌成爪向前抓来。 眼看着到了沈星诺的面前,忽然横插出一个人,雪落出列,与之对了一掌,姜九借势后退,在空中几个翻动就到了山边。 箭雨如潮向前射去,姜九没有丝毫犹豫,向着背山的地方一跃而下。 而困住沈星宇的四个老者,也有人见机比较快,在沈星诺下令的那一刻便直接放弃了沈星宇,向着山下掠去。 却只有两人逃脱,沈星宇一掌拍出,一名老者落地,没有再爬起来,他又闪身来到另一人面前,在他肩头一点,解决了两个人,他才赶到山边上。 山风极大,吹得人脸皮生疼,他蹙眉看着,回头说道:“哥,你出手太快了。” 沈星诺轻笑,“顾小姐根本就不在这里,我不先救你,你哪有机会再去救她。” “可是……”沈星宇还准备说什么,这时,顾凌走了上来,望着陡峭的山崖,道:“他们跑不了,我们先下去等吧!” 说罢就向着山下走去,举止从容,没有一丝担忧。 果不其然,他们下到山脚,沈星诺让左骑营的兵回营后,就看到几个人抬着两个箱子过来,将箱子放到地上,对顾凌抱拳,随后便离开了。 期间一句话也没说。 沈星诺见顾凌看向他,便示意雪落将箱子打开,雪落上前一剑挑开了箱子上的锁扣,吧嗒几个声音,箱子被打开,两口箱子,每个里面都躺着一个人,被困在网里,已经晕了过去。 雪落得了命令将人弄醒过来,正是最先跳下山崖的两名老者,却不见姜九,这让沈星宇有些可惜。 顾凌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见此微笑着说道:“王爷以为就凭那几个人,能抓住大名鼎鼎的九公子了?” 沈星宇抬眸看他,道:“谢谢大哥,我迟早要他好看。” 沈星诺无语,“……”你大哥在这呢好不好? 顾凌却哈哈大笑,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好,我等着。” 另一边雪落并没有问出顾疏烟的下落,神色有些焦急。 顾凌上前指着其中一人,道:“你说,我会放你回去见你主子,否则你也没必要开口了。” 说着,他就看向雪落,雪落微一思索,抬手一剑刺向另一老者的胸口,那人想说什么却没机会了。 老者不为所动,说道:“你杀了我吧!” 顾凌轻笑,“好!” 那人一愣,顾凌已抬手示意雪落动手了,老者连忙喊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那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沈星诺上前,温和的看着他,“难道我杀了你,你主子赶站出来为你说句话吗?” “你,你知道我们的身份!”老者震惊的看着他,沈星诺早就知道,这人才是头目。 他们四人看似是听从姜九的命令,其实他才是主事之人,沈星诺放箭之时,他跑得最快,比姜九还跑得早。 “你主子既然不敢动顾家小姐,我们就是不去找,他也会想办法送她回来,那我又何必再去费心呢。”沈星诺冷冷一笑,说道:“如此看来,我倒真的应该成全你的忠心了。” “雪落……” “等等,我说,我说……” 069 落入贼手 在顾凌与沈星诺的配合下,老者说出了顾疏烟的下落,只是没想到人就在铁鸡公山顶上。 那座破败的道观中。 众人面面相觑,沈星宇第一个转身往回走,沈星诺摇头,“人怕是已经不在那里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他们还是加快脚程。 沈星宇刚踏上山顶,就看到姜九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袍飞扬,正背对着他,似乎在与什么人对峙。 “哈哈哈……”一阵邪魅的狂笑声传来,“又来了一个,看来这丫头身份不一般啊,这次老子可捡到宝了。” 听到丫头这个称呼,沈星宇身形一动,就来到近前,对面一个男子狂笑着,好奇的打量着手中的白色布袋,那里有挣扎的痕迹。 对沈星宇的到来视若无堵,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留下她,我任你离去。”姜九头戴连衣帽,有几缕墨发俏皮的露出来,随风飞扬,整张脸若隐若现看不出表情。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受伤之人也敢和老子叫板,找死。”男子披散着头发,一手拈着额边的秀发,放荡不羁,看起来格外潇洒。 眼神坏坏的,带着痞气。 他虽然说姜九找死,却没有动手。 姜九的声音依旧平静,用那种泯灭了世间一切情感的冰冷音调,淡淡开口:“自出生以来还没人敢同我这么说话。” “老子怕你哦,有本事放马过来啊!” 男子拎着手中的白色布袋,摇晃了两下。 姜九的眸光一沉,沈星宇蹙了蹙眉,直接身形一闪就到了男子面前。 两人初一对掌,男子就倒退了几步,眼看着沈星宇跟进,他右手一扯将白色布袋挡在身前,左手诡异的向前一送,手掌寒光闪烁,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刃。 沈星宇眉头也没蹙,向前拍去,打在他的手腕上,男子手掌一缩,脚尖一点身子轻飘飘的向后退去。 带着一个人却身轻如燕,沈星宇停下脚步,负手而立,单薄的身子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他站在山顶中央,墨发飞扬,露出那张人神共愤的美人面具,他神色微凝,首次开口:“风萧萧兮云上飘,你是,第一神偷凤萧萧!” “哎呀,不好玩不好玩,竟然被你猜出来了。”凤萧萧嘻笑着说罢,忽然转身进了破败的道观。 “老子不陪你们玩了,回去看小美人去,哈哈哈哈……” 沈星宇进来后,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一条地道,也不知是何年代建造的,青苔铺满了台阶,他没有跟进去,沈星诺等人就到了。 “出了什么事?” 沈星宇回头说道:“凤萧萧……” “他不是一直在九黎吗?怎么会来我古华上京?”沈星诺不解,看着眼前黑幽幽的洞口,示意雪落下去看看。 不多时,雪落便走了出来,身上异常潮湿,混合着一股霉味,守在洞口的几人都退后几步。 “没事吧?”沈星诺问他,雪落摇头,蹙着眉头,对自己身上的气味很不满,不过还是回话,“主子,里面的环境错综复杂,没找到真的出口。” “罢了,先回去吧,他定然已经远离此地了。” 几人到了山下,顾凌听完便告辞离去。 沈星宇扭头,让雪落先送兄长回去,身形一闪消失在小道尽头。 沈星诺叹息一声,“凤萧萧,可不只是江湖第一神偷,也是有名的采花大盗。”雪落自然也是明白了,如此一来,就算这次顾疏烟平安归来,定王府也断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女子入府。 更何况是定王妃! “那小主子他……” 沈星诺望着天边的斜阳,道:“你去查下武门这位九公子到底是谁的人?” “武门不是拿钱办事吗?”雪落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武门乃是江湖一大门派,名字虽然起的正派,却是名符其实的邪派。 他们隐在尘世间,没有人知道其根基在何处,主杀! 但他们不会无缘无固的杀人,只有接到订单才会出手,而且除非雇主取消交易,否则,不达目的不会罢手。 但,他们有一个原则,不动皇室中人! 这也是四国皇室允许它存在的原因。 每一代只有一人行走天下,主理一切事务,这一代的九公子,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沈星诺没有开口,望着天边眉头却微微蹙起。 “风雨欲来景满楼,难道这场盛宴将从古华的上京开始吗?” “主子!”雪落轻唤他。 沈星诺垂眸吩咐:“我们回去吧。” 几度繁华依旧,残阳如血,顾疏烟消失了一天,府里所有的人都出动寻找,直到天色朦胧也没有任何消息。 也不知谁散出去的消息,整个上京一夕之间都传遍了。 沸沸扬扬,轰动一时,连宫里都惊动了。 此时的顾疏烟却在一个春暖花开,舒适无比的园子里与凤萧萧这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美人,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干嘛还摆出一幅不乐意的表情?”凤萧萧看眼前这个少女,是越发的感兴趣了。 旁的女子被她掳来,先是一哭二闹,后又寻死觅活的,所幸他要求的不多,只要模样能看,就有兴致。 顾疏烟左看右看,都没瞧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只得看向眼前的男子,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走?你可知道老子的外号叫什么?” 他们面前有几棵桃树,落花随风吹散,飘到顾疏烟的肩头,她偏头弹了一指,道:“不就是叫老子吗?” “哈哈哈哈……”凤萧萧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开怀大笑,青朗的声音直穿云宵。 “你说的对,老子以后的外号就叫老子,谁再敢乱喊老子就割了他的舌头。” 顾疏烟觉得这人就是个疯子,将她掳来这里半天了,除了疯言疯语的说话,看不出哪里是个正常人。 哦,还让她吃了一顿饭,这也许是最正常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凤萧萧抓脑袋,从地上跳到石桌上,蹲在上面近距离看顾疏烟。 顾疏烟微微蹙眉,以袖遮脸,站了起来。 “还请自重!” 凤萧萧没有为难她,跳下石桌,拍了拍手道:“我还以为你只会问我什么时候放你走呢,看来你爹也教你说其他话了嘛!” 顾疏烟眉头紧锁,不知道怎么跟眼前这人沟通。 她在铁鸡公山顶时,听到了沈星宇的话,知道眼前这人名唤凤萧萧,只是没听过他的来历。 不过就从沈星宇郑重的话语里,她认实到一个问题,眼前这人不好对付。 武功虽不及沈星宇和姜九,却狡诈无比。 “你抓我来,想来也知道我的身份。” 顾疏烟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毕竟这人是半途起意带走她的。 在破观时,姜九将她掳走扔到那里,却没想到凤萧萧突然从地道里钻出来,吓了她一跳,与之说了两句话,却被当成了猎物,抓到了这里。 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出声,提醒他姜九设下的陷阱。 “古华顾上卿的掌上明珠,定王府的当家主母,定王妃。”凤萧萧像背诵诗词那般说了一遍,末了回头看向顾疏烟,道:“怎么样,知道的还算清楚吧,有没有要补充的?” 顾疏烟冷眸以示,道:“既然如此,要钱还是要什么,开个价吧!” “哈哈哈哈……美人还挺有意思。”凤萧萧再次大笑,道:“老子有大把的银子,会看上那点小钱?” 顾疏烟又重新坐了下来,以手托腮,望着他上下打量着。 将凤萧萧看得有些怪异,不解的问道:“丫头,你在看什么?” 顾疏烟依旧用那种怀疑、百般思索的表情望着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瞧了一圈,直到最后才叹了口气,道:“我在看,你到底抓我来干什么?” “要钱吗?你也说了比我有钱,要姿色吧,你……”顾疏烟的双手托腮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道:“你也不差,所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抓我,到底要干什么?” “当然,如果是邀请我来作客,这地方倒是挺不错。”说着,她的目光寻视四周,带着淡淡的赞赏与喜悦。 凤萧萧被这话噎的半天没吭声,顾疏烟则站起身,来到桃树下,拈花而立,目光沉凝,带着一丝落落的伤感。 晚些时间,顾疏烟应凤萧萧的命令不得已去了前院,这里似乎是一处庄园,但很宁静,一路走来,除了前面带路的这个哑巴,似乎没有其他人。 还未临近,就听到丝竹悦耳之声传到耳边,她循声望去,就看到让人迷乱的一幕。 这似乎是一个乐房,各种乐器被架起,有女子在轻弹浅唱,只是这些女子各个都身着轻纱,玉体若隐若现,而凤萧萧正对着门而坐,高台之上,他如一个帝王般,看尽人间繁华,戏谑的看着底下的女子,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顾疏烟见此情景,微微偏过头,垂眸站在原地不动。 前方之人回身,开口道:“姑娘还是进去吧,主上不喜欢等人。” 说罢不等顾疏烟惊讶,就隔着袖子拉过她的手,将她一下子扯了进去。 顾疏烟一时不备,差点被门坎拌倒,踉跄的走了两步才停下来。 那人将她带进来便退出去了。 而随着她的到来,乐声微微一顿。 凤萧萧的目光也向这边扫来,“美人,过来。” 070 世外桃源的日子 顾疏烟明显的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而且多数带着敌意。 心想,这些人不会是凤萧萧的侍妾吧,毕竟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有很多侍妾也无可厚非,只是看到这些女子的着装和打扮,她又觉得也许自己想错了。 听到凤萧萧的声音,顾疏烟抬眸望去,平视着他,道:“我只想知道你唤我来,到底有何要事?” 她的脸色冷到了极点,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凤萧萧只是要她来观看这些女子表演的。 “啪!啪!啪……”凤萧萧双手轻拍了几下,道:“小美人就是性急之人,很对老子胃口,既然如此,那就先学学这里的规矩!” “规矩?”顾疏烟轻笑道:“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在这里呆下去的意思,所以不需要学规矩!” 她明显的感觉到,说出这句话后,周围敌视的眼神少了很多。 她再次暗叹,这些女子果真如她所想。 “哈哈哈……”凤萧萧大笑出声,大手拍在左边女子的大腿上,腿骨乱颤,女子却笑脸相迎。 顾疏烟看到这一幕,忽然眸光一定,环视这些女子,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去年盛极一时的采花大盗吧。” “而这些女子,怕都是被你掳来的吧?” 凤萧萧收回笑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怎么?想做正义之士,解救这些人吗?” 顾疏烟自然不是这样想的,她哪有那个能力,只是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而已。 “你问问她们,有谁愿意离开的,我立刻就送她们出去,并且给她们银两做为补偿。” 凤萧萧说完这句话,就看着其他女子,道:“你们告诉这个新来的小美人,谁愿意出去?” “奴婢不愿意。” “奴婢谢公子收留。” “……” 有几种回答,可意思却相近,她们根本不愿意离开,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凤萧萧挑衅的看着顾疏烟,这时,有身着轻纱的侍女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个圆盘。 上面用红布盖着,有些神秘。 她来到顾疏烟的面前,跪在地上将盘子举到头顶,一句话也不说。 顾疏烟不明其意,后退了一步,刚想转身却被其他女子围住,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小美人,那是你的东西,掀开来瞧瞧吧!” 顾疏烟望着这个盘子,总觉得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奈何她却不得不照做,因为已经感受到有人将她往前挤,眼看着就能够到这个盘子。 顾疏烟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凤萧萧轻笑不语,站在高台上,抬手示意她掀开红布。 顾疏烟别无它法,近了一步来到跟前,那些女子也围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怕她逃跑,还是怀着好奇的心理来看顾疏烟眼前的东西。 场面很安静,顾疏烟闭了一下眼睛,复又重新睁开,伸手拈起一角随手一扯,红布落地。 露出盘子里的东西,竟然是一件衣服。 青纱如玉,绿出了新意,她拿出盘子里的衣裙,抖手展开,里衣的缎子丝滑轻薄,外衫是一件轻纱,起初顾疏烟看到盘子里的服饰还以为凤萧萧送她一件如这些女子穿的纱衣呢。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打死也不穿了。 谁想,竟然是一件华贵轻裳。 当中有识货之人,惊呼一声,道:“这是水云缎,产自九黎皇朝,经由水云间的大师着刀,每年才做出几件衣裳,都是给宫里的娘娘们做的,旁人连瞧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当真是水云缎吗?”有人不信,好奇的上前摸了摸,半晌才说道:“真的好滑啊!” 这女子眼里的贪欲不加掩饰,抬头看向顾疏烟,酸溜溜的说道:“主上对你这丫头可真好,竟然送你这件衣裳。” 顾疏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要的是凤萧萧对她如旁人那般,不加理会,她才有机会逃出去。 根本不想他对她感兴趣,否则哪还跑得了? “怎么?高兴傻了?”这时,凤萧萧从高台上漫步走下,这些女子自觉的让开一条道,顾疏烟瞧着,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像极了,后宫众女子迎接君上的情景。 在这里,他仿佛就是那个天! 顾疏烟本想将手中的华裳推回去,蓦然眸光一动抱进怀里,维护之意尽显,笑道:“没想到,竟然这么贵重,是送给我的吗?” 她虽然在问他,可紧紧环抱的样子却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凤萧萧眸光微转,流动着异样的光芒,见此失笑道:“本来只是想让你看看,如今不送的话倒显得老子穷酸,算了,为博美人一笑,老子一件衣服还买得起,就送你了!”他大手一挥,随意的说道。 顾疏烟垂眸福了福身,道:“多谢公子。” 凤萧萧刚准备叫她起来,顾疏烟又开口了,“小女子迫不及待的想回去试试,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 说完,她扭头就走,这一次没有人来拦她,她一路慢悠悠的晃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躺在床铺中,将脸埋进锦被里,内心烦燥无比。 这下可怎么办,跑似乎没什么希望了,那她要怎么才能出去呢?这个人可是采花大盗啊! 去年姑姑刚去逝那会,上京传言有个采花大盗到处劫掳,上京城里城外有很多少女无故失踪,且无一人归还。 有的甚至是达官贵人的千金,官府格外看重,一查再查,如今快一年的时光了,却还是没有任何眉目。 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落在这人的手上。 凤萧萧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他就是那个采花大盗,可眼前的一幕却证实了她的猜测。 而这些女子显然是自愿留下来的,而她却不是。 她不信没有人与她一样,不愿留在这里,只是那些人去了哪里,她要查清楚才能行动。 否则白白丢了性命,那时再后悔可就晚了! 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终于在黎明时沉沉睡去,顾疏烟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炎阳高照,她缓缓的坐起来,窗外桃树成片,粉色的花朵簌簌而落,如下了一场粉红色的花雨。 朦胧美好,静谥无双! 让人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 凤萧萧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女子双手抱膝,拥着锦被,望着窗外,脸上露出恬静的笑意,淡淡的却无端让人看着心中一动。 那柔顺的墨发紧贴在她的身前背后,偶有轻风掠过,会有一两缕发丝调皮的舞动着,美好的让人不想破坏。 凤萧萧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窗前一片绿叶飘落,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想到此时的处境,微微叹了口气。 忽然感觉一道异样的目光,她偏头望过去,眉头微不可闻的蹙起,紧了紧锦被,问道:“凤公子这样的雅人,也会无端闯入女子的闺房吗?” 见她发现,凤萧萧眼角一挑,步伐从容的走了进来,大刺刺的在圆桌前坐下,动了动盘中的东西,道:“小美人是不喜欢这里的食物吗?” 顾疏烟垂眸,鬼知道他这里的东西能不能吃,她昨天太累也没有吃的欲望,便没动桌上的东西。 “我不饿。”她硬气的说了一句,结果,肚子却突然咕咚咕咚的叫了起来。 顾疏烟神情有些尴尬,却面不改色的不去看他。 凤萧萧由衷的大笑了起来,末了起身道:“行了,赶紧起来,老子对瘦不啦叽的女人不感兴趣。” 说罢便迈开长腿向外走去。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这里似乎与世隔绝了,这几日她没有见一个熟人,也不知顾府乱成什么样了,大哥、二哥肯定疯了一样满世界的找她。 他呢? 她敲了敲房间的门,在这里呆了几日,也算熟悉了些,径自来到凤萧萧住的地方,里面空寂寂的没有声响,她有些奇怪,明明刚才看到他刚进去,怎么一转眼又没人了呢? 刚想推门进去瞧瞧,旁人忽然走过来一个侍女,道:“姑娘是来找主上的吗?” 顾疏烟还没说话,那女子便请她进去坐,“他不在吗?” 侍女摇了摇头,道:“主上的行踪不是奴婢能过问的,姑娘且在这里等会!”说罢便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这是一个外堂,以层层轻纱相隔,与正室相通,屏风为障,因其房梁略高,显得很大气。 四周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只有光滑的四壁,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那侍女退下后,没有再进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却还没见任何人过来,至于要找的正主凤萧萧,更是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她蹙了蹙眉,就准备离开。 忽然内室传来声响,“凤萧萧,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清脆悦耳、如银珠落玉盘,灵动好听,只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却带着寒意。 顾疏烟一愣,欲起身离去,直觉上,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呆下去。 只是她还坐着,珠帘之后已隐约有人影穿梭。 这女子的声音带着恨意,更多的却是娇纵蛮横,让人心生厌烦。 她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躲到一旁的书架后面,幸好她刚才发现那里还有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步入外堂。 071 不配站在他身边 女子一身黑袍,连脸都盖遮得严严实实的,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她身材略高,较一般的女子高出半个头,却看起来很纤细。 对于女子的问话,凤萧萧无奈的摇头,道:“她,不能死。” “为什么?”女子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尖锐,猛然扭头对他说道:“她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她不配,必须死。” 凤萧萧还是摇头,“君子凌加上定王府,你想让我死吗?” 他说得很郑重,没有了往日的邪魅与不羁,眼神清明中透着深深的宠溺。 顾疏烟只觉得头有些发晕,他们说得是她吗? 这个女子要杀她,凤萧萧并不是无意中抓走自己的,他事先就知道她的身份,是故意等在那里的。 想到这里,她就脚发软,似乎重生后,比前世的境遇更加艰难。 难道她的重生真的改了很多东西吗? 与前世再无一丝关联吗? 这个女子,她从未与之交恶,她口中的他又是谁? 会是沈星宇吗? 凤萧萧重话一出口,女子倒沉默了,她慢慢的转过头,顾疏烟连忙藏好自己的身形,不敢再偷看,生怕被人知道了她在这里。 半晌,前面的动静很轻柔,顾疏烟只当什么也没听到,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弄出一丝响动,直到听到房门响动,才长出了一口气。 走在后面的凤萧萧微一偏头,唇角微微上扬,带上门跟了出去。 顾疏烟侧耳听了听,确定了房里没什么动静,这才慢慢的从书架后走出来。 悄悄的来到门边往外看,见没什么人,她立刻走了出去,带上门一路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回到屋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的喝水,她感觉今天听到了一件秘事,那女子到底是谁? 凤萧萧对她明显的很宠溺与亲切,两人的关系明显的不一般。 最主要的是,那女子应该与沈星宇有关? 不然她那一句,‘她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她不配’的话,是说谁呢? 只是素闻这定王自小便离开上京,去上山习武了,未曾听说他有关系好的姑娘。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不然凤萧萧不杀她,可不能保证那个女子不会动手。 而且,此刻的她定然就在这里。 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恨不得插个翅膀飞出去。 “不对……”她的脚步忽然一停,“那房间里明明是没人的,凤萧萧与那女子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我竟然不知道?” 她是跟着凤萧萧的脚步进去的,只是听到屋子里没动静,便以为自己看错了,而她与那侍女也说了几句话,若主屋里有人不可能听不到。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听到那女子的声音,难道:“……” 她眼睛猛然一亮,“难道那屋子里有秘道!”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却没有立刻去找,而是等到夜幕时分,院前人来人往的尽数往一个方向赶时,她才穿着寻常的衣裙,也跟在其他女子身后向前走去。 有人看到她,不屑的笑道:“这小丫头不是高傲的很吗?” “什么高傲,不过是小蹄子的手段罢了,想吸引主上的注意,姐姐我看多了,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你还嫩了点。” 她刚开始还是对着旁人说的,最后一句直接就冲着顾疏烟呸了一声。 顾疏烟蓦得停下脚步,抬眸向前望去,冷漠的表情,眸光寒意彻骨,那女子被她望得有些胆怯,不敢与之对视。只得狐假虎威的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哼!” 她故意一声冷哼,来赶走内心的胆怯,其他女子见此,与她一起向前走去。 顾疏烟站在原地,半晌后确定左右再无旁人,才眸光一动,径直向另一边拐去。 每天这个时辰,都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刻,嬉戏、玩闹,众多女子围在凤萧萧的身边,这处庄子几乎空下来。 陷入了深层次的沉睡当中…… 她神色紧张的顺着记忆中的路,来到凤萧萧住的地方,与她想的一样,这里除了那位侍女再无旁人。 而此时,夜静月明的时刻,侍女却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顾疏烟心中一动,向前迈步。 “谁?”侍女一惊,朝着黑暗中问了一句,声音倒不犀利,想来也不害怕。 “我。”顾疏烟也没藏着,直接走到夜灯下,让她看得清楚一些。 侍女见状,心中疑惑面上却笑呵呵的问道:“这么晚了,姑娘怎么会来这里?” “主上及姑娘们可都在琼华楼里戏耍。” 顾疏烟自然知道,装作无奈的摇头,说道:“姑娘也知我,方来这里两日,本就不太熟悉这里的事情,再加上又鲜少出来晃荡,这不,刚才还和她们一起往前走呢,谁成想,有人说了我两句,我就心里不舒服了,与她们闹了个别扭。” “哦?”侍女挑着灯,让她在旁边坐下。 顾疏烟接着说道:“本来只是多说了几句话,偏生她们说什么,我是在耍手段故意接近公子的,这话任谁听了,也会生气的嘛,这不,我就生气不想与她同行,没成想,我就多生了几下气,这一转身就不见她们了。” “所以,走着走着就过来了。”剩下的话,这侍女替她说了。 顾疏烟忙点头,道:“所以,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 那侍女望了一眼身后的主屋,道:“主上没在,奴婢要在这守门。” 见她为难,顾疏烟嗤笑出声,道:“这门好好的就在这里,屋子里又没什么美人,难道你还怕有人把她背走不成?” “姑娘请慎言。”她本是开个玩笑,这侍女却严肃起来,郑重的看着她说道:“虽然这主屋里没有美人长住,但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以后这话莫要乱说。” “是,是,是。”顾疏烟连连点头,看来这侍女应该也不知道白天那个女子的身份。 “你对你主上真好!” 侍女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状若缅怀的说道:“那是自然,主上同我一起长大,若不是她的话……” 兴许是她感觉自己说得太多了,也兴许有什么难已开口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知道这些就足已让顾疏烟心中有底了。 这个侍女并不知道那女子的存在,或者说凤萧萧在平衡两个女子之间的关系。 而明显的,凤萧萧让这侍女守在这里,足已说明了那个女子并不在这里面。 不然,她不会是这样的平静。 顾疏烟又说了几下,终于说动了这侍女送她回去。 半路上,顾疏烟突然一捂肚子,神色虽然平淡,眼里却一片慌乱。 “怎么了?”侍女见此,吓了一跳。 顾疏烟神色难看的说道:“没事,就是肚子有些疼。” “我想如厕。”半晌,她憋出来这么一句。 侍女二话没说,便带着她快速的来到地方上。 顾疏烟一进去,便冲着外面说道:“那个,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拿下草纸?” 侍女这下脸色就有些奇怪了,道:“姑娘,我出来时间太久了,再说这一时半会上哪去给你拿草纸去?” 这庄子里虽然住的人多,但平日若无事,她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几乎都守在凤萧萧的院子里。 顾疏烟拈着喉咙,道:“那,那,我怎么办呀!肚子疼……” 软磨硬泡,那侍女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嘱咐道:“我现在回去给你拿,你就等在这里,不要乱跑哦。” 也许是刚才顾疏烟走丢的缘固,她还是叮嘱了让她不要乱跑。 顾疏烟声音带着欣喜的应了下来。 只是这侍女前脚刚一拐弯,顾疏烟就猫着腰跟了上去。 不多时,就重新回到了凤萧萧的主院。 她藏好身子,稍时就看到那侍女从屋子里出来,又来到主屋,推门进去,里面珠帘轻响了几下,她又走了出来将门带上,又急匆匆的离去。 顾疏烟心想,这侍女可真是心细,这么会的时间竟然还要再检查一遍,才肯放心离开。 不过眼下,由不得她感慨了,侧耳听了听,确定这附近没有动静,她连忙推门而入,入眼黑漆漆的,只有一盏油灯孤零零的点在一个角落,让人感觉有些阴森。 不过顾疏烟没有时间留意这些,她借着光走进主屋。 里面的装置与外间一样,只有一个书桌浅房,外加一张床。 她先是去了书桌那里,摸索片刻,却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只好起身动了动椅子,也没有任何动静。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屏风也被她摸了个遍。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她额头上都生起一层薄薄的冷汗,却还是没有一点眉目。 她站在屋子的角落,开始一步一步的踩脚下的板,探了一圈,仍然没有任何信息。 半晌,她爬起来,一屁股坐在床上,心想,难道猜错了。 这屋子里根本没有暗道之类的东西,其实她也是因为白天那女子的突然出现,和那日在铁鸡公山顶的一幕,想到这里的。 只是没想到,白跑一趟。 虽然想不通,她还是不死心的想再翻找了遍。 忽然,外面有轻语声传来,“让我去送草纸,她倒自己先回去了,真是的!” 顾疏烟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声音传来的同时,就听到推门的声音。 072 逃走 屋子里只有微弱的月光照进来,顾疏烟已经习惯了黑暗,只是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她的心就一阵颤抖。 这,要是被抓住,可就惨了。 心里想着,眼睛瞄来瞄去,往床下一看,准备钻进去先躲过一劫再说,谁想,差点一头撞上去。 放下脚帘,顾疏烟气得想吐血,人家的床底下都是放鞋箱的地方,是空的,这凤萧萧是什么怪人,竟然弄成实心的,害得她差点撞到头。 耳边回荡着轻微的脚步声,屏风后那微弱的油灯照来,一道放大的人头映在屏风之上,看起来有些湛人。 顾疏烟什么也来不及想,翻身上床,将被子一掀,就钻了进去。 也不知手按到了哪里,她还没躺好,突然身下一空,背后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向下落去。 就像跳万丈悬崖的那种突然失重的感觉,再加上眼前彻底的黑暗,吓得她连忙大叫。 那侍女走了进来,疑惑的往房间里扫了一圈,自语道:“好像有女子的声音……” 她环视了一周,又细细的找了一遍,道:“肯定是我听错了,这里哪会有女子的声音……” 忽然,她目光往床上一扫,无奈的说道:“真是越来越懒了,被子也不知道铺好,说了几次了就是不听,哎……” 她上前,将床铺好,被子也整得顺顺的,这才拍了拍床板,端着油灯向外走去。 “啊……”一路风驰电掣的溜到底,顾疏烟吓得半死,疯狂的大喊,直到身子着地,才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没被杀死,先要被吓死了。”她自语了一句。 确定自己并没有受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向周围看去。 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她感觉眼睛都没什么用了。 慢慢的起身向后一转,惊喜的发现,不远处有微风传来。 她叹了口气,自语道:“若不是有光传来,我还以为眼睛瞎了呢!” 她揉了揉肩膀和腿,这才慢慢的向前走去。 同时也暗叹自己的聪慧,竟然会躲到床上去。 本来她只是想着自己的身板比较单薄,或许躺好的话,再把床帘的那层轻纱放下,兴许在微风下会让人以为床上没人呢,谁想到,这凤萧萧竟然把地道的口建在自己的床上。 她邪恶的想着,是不是他经常睡着睡着就掉下来,摔一跤,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无意中按到了机关上。 一边想着一边向前走去,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微光处。 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亦没有机关陷阱等着她。 等她走出来的时候,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差点退回去。 这竟然是一处乱葬岗。 无数的尸骨被杂乱的丢弃在这里,一股恶臭远远的都能闻得到,只是这里地势稍高,所以,她才没有一脚踩下去。 绕着边上的小道走了几步,就听到有饿狼的声音传来,嚎叫声不断。 吓得她差点脚下一滑,掉下去。 紧紧的抓住那些藤蔓,她沿着小路慢慢的向下走。 直到落地,她的腿已经软得差点跪地上,她大口的喘着粗气,同时暗自庆幸,小时候喜欢骑马射箭,身体的素质还行。 不然若换作随便一个闺中少女,早就哭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哪能爬下来,顾疏烟望着半山上那个看不见的洞口,心里捉摸着,最晚明天一大早凤萧萧就会发现她不在,所以,她不能休息,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她再次捶了捶腿脚肩膀,快步向前走去。 一脚深一脚浅的,很多次都差点摔倒。 只是与她想的不一样的是,在她刚离开没多久,凤萧萧便站在她住的地方,望着空空如也,却鼓成一团的被子,唇角微扬,道:“小丫头,还挺聪明的……”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半夜,凤萧萧睡得正沉,忽然眼睛一睁,就看到一道寒光迎面而来,他连忙一跳,身子一转直冲窗口,一跃而出。 待他站定时,来人也跟了出来,一身雪白衣衫,单薄的身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冷肃。 美人面具显得很特别,却暴露了他的身份。 定王,沈星宇!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凤萧萧微微一笑,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一丝与他动手的意向都没有。 刷! 他却没想到,沈星宇更快,一下子挡在他面前,二话不说抬掌便拍,活像要拍死一只苍蝇,轻飘飘的掌力,凤萧萧却不敢去接,他连忙侧着身子,强行避开。 却因这一停顿,再想走已慢了半拍,没有机会了。 因为眼前之人再次拍掌,依旧是看似慢悠悠的出手,实则暗含着十足的内力,他可不想死,自然不会去接。 两人你追我躲,几十招之后,凤萧萧咒骂了一句,“你这个疯子,老子好吃好喝的养了她几天,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倒好,这是要下死手啊!” 他这么一喊,沈星宇的手下一顿,收了掌风停下,稳稳的站在一边。 另一边,凤萧萧不停的喘气,一手捂着胸口。 再看另一边,沈星宇却脸不红气不喘的站在那里,如月下仙子,淡若出尘,他出声问道:“她在哪里?” 简洁的四个字,却道出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他来这里之所以先不开口,就是想先打他一顿,为顾疏烟出出气。 “在那里。”凤萧萧气急败坏的指着后面一处院落,谁想,沈星宇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更何况回头呢。 “世人都言定王天真无邪,老子怎么觉得被骗了呢!”他嘀咕了一句,见沈星宇不上当,嗖的一下钻进了花园里。 沈星宇眸光一凝,脚下轻点追了上去,只是目光中蕴着寒意。 不多时,他们已经一追一赶来到了庄子外面。 凤萧萧眼睁睁的看着一支支火箭如落雨般向这边射来。 他连忙躲避,谁想,那些火箭并不是针对他,而是要毁了这处庄子,不远处,天边已经红通通的一片。 整个庄子被一片火红包围,一队队兵士用土隔出一条道来,从那些兵士身后走出一个男子。 俊朗的容颜,清明的目光,含笑的眼睛,肆意的潇洒! 他背负着双手,如指点江山的君王,从大火中走来。 来人正是君子凌,顾家大少顾凌! 凤萧萧苦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庆幸自己没有杀了顾疏烟的同时,又为她感觉悲哀,尤其是定王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子还真是面子大,竟然请动了君子凌与定王来作客。” 输人不输阵,凤萧萧痞痞的说着。 顾凌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庄园深处,那里并没有火光,他只是将这里用大火包围了,却没有烧进来。 凤萧萧站在不远处,他知道顾凌是顾家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男子,可他却不敢动,他相信若他敢动一下,会被立刻射成马蜂窝。 距离这么近,躲都没处躲,更何况君子凌这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所以,他在等,等机会。 不多时,沈星宇一脸阴沉的回到这里,看着凤萧萧就想动手,凤萧萧本能的身子一闪,就看到一道道火光刹那间对上他。 顾凌抬手,那些人又整齐划一的放下火箭,只是眸光冰冷,带着铁血的肃杀之意,冷冷的盯着他。 “还真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老子今天可真是倒大霉了。”凤萧萧咒骂着,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 “我妹妹在哪里?” 几日的时间,他们也只是找出了凤萧萧的这个临时据点,准备了一番,才能在他没察觉之时突然袭击。 否则这般狡诈之人,肯定会直接溜掉。 凤萧萧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看着沈星宇,说道:“那丫头要屁-股没屁-股,褪了衣服就跟竹竿一样,你要她,我已经命人丢出去了。” 他人烂嘴不烂,眼看着沈星宇目中蕴寒冰,却还是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顾凌还没开口,沈星宇就直接冲了过去,一掌拍下,却不是拍在凤萧萧的身上,而是拍在大地上。 顿时人扬马翻,一片大乱,而他径自冲了过去,一掌印在凤萧萧的胸口,这次凤萧萧没躲过去,刚才脚下那一震,他人还在迷糊中,重心混乱,这下被实实在在的拍了一掌,他整个人倒着飞了出去。 落在一个水井旁,他顺势抓着打水的绳子往下一跃,人就到了井底。 沈星宇想都没想就准备往下跳,却被顾凌喊住。 “王爷,找疏烟要紧。” 其实刚才,凤萧萧看似说了一堆废话,也间接的交代了顾疏烟的下落。 顾凌之所以没有阻止沈星宇对凤萧萧下重手,也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他不敢对疏烟动手,我们走。” 这一夜,距离上京城三十里外的野人山庄,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 带头的是顾家大公子顾凌,定王督军,也在现场。 两人从野人山庄内共救出五十余名女子,有些是去年在上京被采花大盗掳走的少女,与此同时,这些人的身份慢慢的被揭开,竟都是去年丢失的少女。 许多地方的都有,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这些女子被救出后并不开心,闷闷不乐的被领回了家。 众人以为她们吃了很多苦,所以才会如此,只有顾疏烟知道,她们为何不悦? 此时,她正站在上京城门口! 073 沈贵妃召见 三十里的地,她却用了一天才回来,一路上先是问好路,却不敢走大路,直到野人山庄的消息传来,她才知道自己白跑了。 若是等在那里,只需躲上几个时辰,就会得救。 就不必在乱葬岗呆了半宿,又在乱草堆里睡了数个时辰。 现在想想,都觉得命苦。 清晨入城的人很多,只需简单的登记便可以进城,谁想,她刚写下名字,那小兵便猛得站起来,上下打量着她,问道:“这是你的名字,没写错?” 他指着顾疏烟写名字的地方,手指有些僵硬。 顾疏烟点头,这有什么好冒充的。 便点了点头,道:“没错。” “那您是?”这下小兵的称呼都改了,顾疏烟轻语道:“顾府排行第四。” “顾小姐,您可回来了。”小兵连忙将登记的事宜交给旁边的人,自己则陪着顾疏烟送她进城,说道:“让小的叫马车送您回去吧?” 顾疏烟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已经问明白了,这是大哥的意思。 只是她没想到,大哥才入京几日,就连城门口他都插上手了。 这要让宫里那位知道,定然又是一件大事。 不过眼下她却顾不了那么多了,此刻的她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裙,一幅乡下女子的装扮,除了那份遇事不惊的气质,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农家少女。 眼看着前面就是顾府的大门了,她才长出了一口气,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第一次遇到跋山涉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前世除了最后那几个月,也算顺风顺水的走过。 她抬步刚准备往府里走,忽然身旁有一顶轿子走过,旁人守轿之人将她一推,道:“让开让开,别挡着宫里的轿子。” 她被推着一个踉跄,走了许久的路,脚早就肿了,一下没站稳差点摔倒,她稳住身子脸色沉了下来。 再抬头时,见轿子后面还跟着几个宫装打扮的宫人,最后面还有一顶看起来更加华丽的轿子跟着,而此刻,这此人竟停在了顾府门口。 前面那个轿子停下,掀开轿帘走出来一个公公,拿着拂尘一甩,将自己的帽子正了正,神情倨傲的向前走去。 与门口的守卫说了一句,守卫连忙将他们请了进去,而外面竟然还有四人留守。 顾疏烟捉摸了一下,转了个身进了一条巷子,再拐了几道弯,敲开了一个小门。 里面有人守着,应了一声,问道:“你是何人?” “顾疏烟。” 三个字一出,门就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一看,欣喜的说道:“小姐,你回来了,快进来。” 说着他就将顾疏烟迎进去,将门关上,道:“小姐,你可回来了,这几日可急死大伙了。大公子和二公子……” 这人一见着顾疏烟,就急忙想将府里的事情说上一遍,顾疏烟抬手,道:“将这里守门的事情交给他人,你立刻去前厅看看,宫里来了个公公,看他是做什么的?立刻回报于我。” 这人一愣,不过自家主子下的命令,自然遵从,得了令匆匆而去。 顾疏烟尽量避开人,回到院落时,意外的发现,才几日未归,院子里竟没有一个人。 她也没有多想,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谁想却与刚好走出来的人差点撞到一起,小渔惊得头还没抬,就问道:“什么人?” 她已经将所有人派出去找小姐了,这院里怎么还会有人,她以为是谁在偷懒,所以喝斥了一声。 却在一抬头时吓了一跳,紧接着猛然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瞬间两行清泪就顺着脸颊滑下。 睫毛上沾染着泪珠,呜呜着扑进顾疏烟的怀里。 “小姐,你可回来了……” 顾疏烟无奈的拍着她的肩膀,所有的苦和累,担忧和害怕在看到小渔为她担心的模样时,一切都烟消云散。 “好了,好了,别哭了,大姑娘了还哭!” 因为眼下还有其他事要做,顾疏烟不得不推开她,帮她擦干眼泪,安慰道。 小渔也是个爱哭鬼,吸着鼻子,想问些什么。 顾疏烟抢先开口,道:“你先去帮我打水,我要沐浴洗漱。” 小渔猛点头,就向外跑去,却被顾疏烟喊住,“先别告诉其他人,我回来的事情。” 小渔微微一愣,却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顾疏烟将身上的衣衫褪下,随意换了件披在身上。 这时,院子外头有人喊她,她出了主屋一瞧,正是刚才她让去打探消息的小伙。 招了招手让他进来,小伙黝黑的脸上挂着欣喜的笑意,来到中院便跪了下来,道:“奴才见过小姐。” “过来说话。” 外面的家奴是不允许随意进女眷院落的,小伙很开心今天竟然能帮小姐开门。 “是,小姐。” 小伙连忙上前,说道:“回小姐,大公子不在府上,奴才离得远,只听见那位公公是从宫里来的,是什么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说娘娘要小姐。” 他说得很清楚,也没什么废话,顾疏烟眉头微蹙,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黑。” 顾疏烟:“……”人长得黑,所以叫小黑吗? “你先下去吧,不要告诉旁人说看到我了,明白吗?”她居高临下的站着看他,小黑连忙跪下磕头,保证不会乱说话。 临走时,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 她重新回到屋子里坐下来。 直到这时,才发觉身上到处都疼,腿上划了好几个口子,也不知何时伤的,在路上只来得及在一个村庄里换了身农家的衣裳,也没时间看身上有没有伤。 这会才感觉到疼了。 只是宫里能被称为贵妃的只有那一位,她找自己做什么? 皇上下旨赐婚,她都没说什么,这会突然要见自己,是笃定自己不在府上还是什么意思? 沈贵妃,定王府唯一的女儿,定王沈星宇的姑姑,古华世袭的贵妃娘娘。 在六宫之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权势地位隐隐还在皇后之上。 可以说是她掌控着整个后宫,只是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这女子好生聪慧,从不参与朝政,这才惹得宣和帝格外宠爱。 甚至到了宠溺的地步! 此前,顾疏烟被选入宫,又得皇上看重,按理说那时候她见顾疏烟才有道理。 难道是听说了她失踪的事情,所以故意想用此事来毁了这门亲事吗? 想到这里,她就冷笑一声,林府大小姐林若雪与定王府沈星诺的婚事,就毁在她的一道口谕上,如今又想故计重施吗? 无论是为了什么,她躲是肯定躲不过的,这个沈贵妃是迟早都要见的。 想到她以后会做的事,顾疏烟就眉头微蹙。 这样的女人,明显的早就心在后宫了,难道是突发其想的想见她了。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 顾疏烟摇了摇头,出了主屋,小渔一边帮她搓澡,一边看着她身上的伤口道:“小姐,这几日您受苦了。” 显然她还不知道前厅发生的事情。 顾疏烟心中想着,突然抓住小渔的手,道:“小渔,你去告诉二哥,就说我回来了。” 多拖一日会多一些事,她不能等大哥回来再想办法了。 那位定然是知晓她不在府上,所以才让人来请她的。 不多时,小渔回来,惊得话都说不清楚了,道:“小,小姐,宫里来人了。” “嗯,什么事?”顾疏烟已穿好内衫,小渔一边帮她穿衣一边回道:“奴婢刚才过去时,刚巧碰到宫里来的公公,二公子让您准备准备前去见他。” 顾疏烟点了点头,道:“小渔,你也换身干净点的衣服,随我进宫。” 小渔惊讶的抬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奴婢,奴婢也去吗?” “怎么?不愿意吗?” “自然不是。”说着小渔就手脚麻利的帮顾疏烟穿好衣衫,梳好发饰,等到两人出现在大厅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沈公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却碍于顾疏烟如今的定王妃身份不敢露出不满的神色。 只是望眼欲穿的不时瞟向外面。 顾晨也很无奈,让他一个将军武人与宫里的假男人聊天,还不如杀了他呢。 只是刚开始假意推辞着,不想让他知道小妹不在府上,知道小妹回来后便想起身离开了。 可管家顾叔愣是按着他,让他留在这里陪坐,可他真的快累死了。 “小姐,小心台阶!” 小渔的声音同时拯救了两个人,一个真男人,一个假男人,其实何止顾晨不想陪沈公公,沈公公更不想陪他。 一张死人脸,板得紧实,看着就让人烦燥。 沈公公是第一次见顾疏烟,用他那阅女无数的毒辣眼睛在顾疏烟的身上转了一圈,微不可见的眼里微带些喜意,上前道:“奴才参见定王妃。” “公公多礼了,小女子与王爷还未成婚,唤我疏烟即可。”顾疏烟微微福身还礼。 她嘴上客气,沈公公可没胆子这样唤她,依旧持着三尾拂尘一甩,道:“定王妃这就随奴才走吗?” 若换作旁人,他自不会问,只是这女子的身份让他不得不顾忌。 想起定王去娘娘那里弄的那会,他就觉得眼前这女子不简单。 顾疏烟哪知道只是转一下眼珠子的功夫,这沈公公就能想这么多,当下也没说什么,看着二哥顾晨,微微福身,道:“二哥,我去去就回,告诉大哥,不必担心。” 074 余怒未消 回来的仓促,离开的也快。 她刚坐上轿子向皇宫的方向去,这边,顾凌就进了府里的大门。 随行的还有沈星诺和沈星宇。 “大哥,你们这是?” “小妹呢,听说她回来了?”顾凌四处望了望,没看到顾疏烟,便开口问他。 顾晨傻愣愣的回道:“宫里来人,将她接进宫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顾凌眸光微沉,问道。 “刚走一盏茶的功夫。”顾晨不解的回道。 “谁来传的口谕?”沈星诺死死的拉着沈星宇的手,将他按在椅子上,沉声问道。 顾晨也感觉到了什么,回道:“沈贵妃!” “碰!”的一声,沈星宇将手里的杯子捏成碎片,起身道:“大哥,我进宫一趟。” “星宇,你疯了,你就是去也无济于事。”沈星诺拦住自己的弟弟,劝道。 “大哥……”沈星宇想做什么就去做,说罢就甩开沈星诺的手向外走去。 顾凌眸光在他们身上转动着,忽然笑着说道:“定王不必着急,想必是贵妃娘娘想见小妹,咱们等她回来便是。” 说罢就坐了下来,沈贵妃光明正大的将顾疏烟召去,自不会害她。 几度来过的皇宫内院,繁华似锦,让人留连。 顾疏烟自然知道这位皇贵妃召她入宫所为何事,此前皇帝下令将她许给沈星宇之时,贵妃来不及阻止,如今听闻她被抓走数日,自然想见她了。 顾疏烟心中想着,就听到小渔的声音,“小姐,小心脚下。” 顾疏烟回过神来,人已到了绮梦殿,沈贵妃的居所。 三重层进的院落让人迷失,回廊尽头便是她待客的地方。 宫女将她们引到此处,便退了下去,门口另有迎接的宫女,通报了一声,便请她们进去。 小渔战战兢兢的跟在顾疏烟身后,连头也不敢抬。 顾疏烟缓步踏入,外面还是微风习习,带着一股冷意,一帘之隔的宫殿内却是一片温暖。 让人感觉非常舒适。 “臣女顾疏烟见过贵妃娘娘。”顾疏烟款款下拜,如今的她已贵为准的定王妃,虽然还没嫁过去,却也不用对她行跪拜之礼。 沈贵妃一身浅蓝色宫装,虽入宫多年却依旧风韵绰绰,清冷高贵,以手撑着额头侧身坐在软榻之上,闻言抬眸,眸光灼灼,眼中凌厉一闪而逝。 “起来吧,说起来在你小时候本宫还抱过你呢!” 顾疏烟躬身谢礼,轻拾裙摆站起身,小渔早已垂首退至下方。 这时,沈贵妃伸手,一旁的宫女帮就扶她起身,她迈步下来,拖着长长的宫装向她走来。 来到近前,顾疏烟一直没有抬头,低首垂眸,不言不动。 沈贵妃上下打量了她半晌,才笑着说道:“纤秀柔弱,当真是我见尤怜,怪不得星宇非你不娶呢!” “谢娘娘夸赞,是王爷抬爱了。”顾疏烟依旧垂眸而立,言语得当,也不多言。 沈贵妃回到软榻上,头上的玉珠相撞传出叮当轻响,她向顾疏烟招手,“过来坐。” 顾疏烟弯膝谢过,慢慢的向前走去,在宫女的示意下从容坐了下来。 “抬起头来。” 顾疏烟依言照做,沈贵妃见她目光清亮,尤带着一丝怯意,却假装震惊的模样,淡淡一笑,道:“不必紧张,本宫今日唤你来,就是想瞧瞧让皇上和王爷都看中的女子,长的什么样子!” “臣女惶恐!”顾疏烟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渔连忙也磕下来。 沈贵妃轻蔑的笑了笑,道:“起来吧,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欺负你一个小丫头了呢!” “是,娘娘。”顾疏烟起身的时候,脚下一软,若不是小渔及时扶起又差点摔倒。 沈贵妃见此,示意她坐下,让人上了茶点,顾疏烟神情拘谨,也没动桌上的东西,双手隐在袖口不时的移动一下位置,似乎十分不安。 “怎么失踪了几日,胆子就变小了,本宫听说你在林府时可是很胆大的。”沈贵妃慢悠悠的提起,手拈兰花指,轻拂了一下耳边的秀发。 顾疏烟略带诧异的抬头,似乎又认识到不该这样看贵妃,便又急匆匆的低下头,小声道:“回娘娘,臣女无事,让娘娘担心了。” “哎!”沈贵妃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虑,顾疏烟慢慢的将双手放在一起,手指不停的绞在一起,手心的帕子已快被绞碎。 “既然无事,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谢娘娘,臣女告退!”顾疏烟复又俯身下拜,慢慢的退了出去。 宫殿里灯火辉煌,夜明珠的光芒柔和,将整座宫殿衬得格外的温暖。 沈贵妃将桌上的信纸打开,上面赫然写着:宣和二十一年,青光寺私会,已非清白之身。顾! “堇儿,你可觉得我做错了?”她看向身边的女子,年约二十余岁,低眉顺耳,看起来很是清秀,可宫里谁都知道,这个宫女乃是沈贵妃最亲近之人,整个帝宫无人敢惹,只是这女子平素为人做事皆接礼度行事,倒是很得人缘。 堇儿上前,将那张纸拿过,丢进暖炉中,不一会儿便成为灰烬,她拾阶而上,席地坐在沈贵妃脚边,帮她捶腿,笑着说道:“娘娘想好就是了,无论您做什么,奴婢都会陪着您。” 沈贵妃低头看着脚下的堇儿,眉目微柔,用手抚过她的发丝,过了半晌,才说道:“替本宫宣林若雪入宫。” “奴婢遵命。”堇儿起身垂首称是,退了出去。 远去的必定是蝶,留下的也未必是蜜! 进宫里有轿子候着接顾疏烟过来,出了宫门,顾疏烟和小渔两两对望,小渔道:“小姐,不若奴婢先回去叫马车来吧!” 顾疏烟摇头,“不用了,我们走回去吧!” 她经历了一场绑架,又几经转手,刚回到府上人还是蒙的,却又被召进宫来,她已心力交悴。 如今只想走一走,理一理心中的事情。 顾府,四个男子正坐在大厅里等着,顾星宇突然开口,“大哥,大婚的日子我要提前。” 他说的是要,不是想,由此可见他的担忧和急切。 顾星诺笑着说道:“日子已经定下,该通知的人也通知了,怎能随意更改?” 他有他的顾虑,沈贵妃让顾疏烟进宫,定然是为了这次的事情,不想让顾疏烟嫁入定王府,坏了定王府的名声。 此事虽然发生的极其短暂,可上京是什么地方,任何消息到了这里,都会被分析成一个个碎片,从而整合成一个个故事的剧情,来龙去脉无不清晰。 顾疏烟被绑架一事,在有心人的作用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然也不会传进宫中沈贵妃的耳朵里。 沈星宇却没有那么多顾虑,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辩解道:“顾家哥哥都在这里,咱们请的人也无非是宫里那几位,我只是提前一些时间,就是改成明天,与他人何异?” 身为定王,权势虽不及其他皇子王爷,地位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晨闻言接口说道:“王爷说的是,就是有异,他们谁敢多说个不字。”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只是不知小妹是怎么想的。” 他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沈贵妃乐不乐意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定王沈星宇的态度,与之相识这么久,顾晨已然明白,这是一个不遵世间法的人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疏烟在外这几日不知遇到了什么事,但沈星宇的态度是顾晨是欣赏的,同时也有些担忧。 如今看来,却是完全多余了。 家里两个最不懂事的先后表态,顾凌和沈星诺倒是一言不发,他们知道,沈贵妃若不同意,此事不会顺利的。 而眼下最紧要的是,顾疏烟是怎么想的。 没有让他们等多久,顾疏烟就回到了府上。 还未向哥哥们行礼,人已被沈星宇拉出了大厅,一路向着她的院子里走去。 “王爷,您慢点……”顾疏烟有些不理解这少年为何如此沉闷,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戾气,她脚程比不上他,半边身子都是轻的,快挂在他身上了。 来往这么多的下人,让她有些无颜。 然沈星宇第一次不管不顾,最后干脆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向前走去。 来来往往的仆人,状若低眉顺耳的做事,虽不敢光明正大的观看,却各个都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动静。 顾疏烟有些恼怒,捶了他肩膀几下,见无成效便只好将脸埋起来。 主屋里,沈星宇将顾疏烟放下时,她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绯色,脸颊白里透红,晶莹如玉,发丝微微凌乱,眼神略带责怪,似娇嗔,女儿姿态尽显。 沈星宇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本来一腔怒意待看见这般景象,却是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大咧咧的坐下,顾疏烟瞪了他一眼,开口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哥哥他们还在前厅呢!” “看你这样,这几日过得不错哦。”沈星宇见她如此淡定,余怒又升起。 和天下第一采花大盗独处几日,竟然没有一丝害怕,想来那家伙对她还是极好的。 顾疏烟神情一怠,脸上的笑意微收,“王爷希望我说什么呢?” 075 解释 主屋内光线充足,圆桌前的两人一站一坐,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温柔的金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竟是无比和谐。 顾疏烟想起前几日,她最后的话语似乎伤到他了,两人应该还在闹矛盾,却因为她的突然失踪而解开。 想到这里,顾疏烟哑然失笑,唇角微微勾起,睫毛轻颤,偏头看向沈星宇,道:“王爷这般作态,会让臣女以为王爷很喜欢我呢!” 果然,沈星宇闻言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美人如玉的面具依旧是轻柔的笑意,只是声音不同往日的清越,有些冷,“姑姑找你说了什么?” “沈贵妃?”顾疏烟无语,当今天下恐怕也只有他敢这般随意的称呼沈贵妃了,那个女人不动声色,从入宫之日起便宠冠六宫,就连皇后都称她一声沈贵妃,让她几分。 “你不是刚从她那里回来吗?”沈星宇沉声,随即说道:“不管她说了什么,你,我娶定了!” “……”顾疏烟再度无语,她有说什么吗? 她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贵妃娘娘召我,只是想见见我,并没有为难于我,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顾疏烟眨了眨眼,问道:“难道臣女做了什么事情让贵妃娘娘误会,所以想推了这门婚事吗?” 沈星宇透过面具盯着她的眼睛,有些迷离,看了半晌,才笑着说道:“谁阻止也无所谓,本王的事情本王作主。” 既然她不想说这几天的遭遇,他也不再去问。 “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出去吧!”顾疏烟做了个请的动作,轻笑出声。 沈星宇起身,向前走了两步,顾疏烟垂眸低首,轻拍裙摆准备跟在他身后。 谁想,沈星宇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顾疏烟身子一偏失控的向前倒去,碰到他稍显单薄的身子上,微微蹙眉。 刚准备说些什么,抬眸间,四目相对,一片星光灿烂。 两道交叠的光影格外的契合,影子被无限拉长…… 前厅,顾晨若不是站不起来,早就奔过去瞧了,奈何身子不便,只能不停的拍着坐椅的手柄,暗自看自家大哥和沈大公子的脸色。 然而,这两人的脸上一片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顾晨按奈不住,道:“大哥,我去看看小妹。” “等着。”顾凌开口,只有两个字,平淡的语调依如往常,仿佛什么都掌握在手中似的,高高在上。 不多时,沈星宇和顾疏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顾晨见顾疏烟低着头,脸色一沉,问道:“烟儿,他欺负你了?” “啪!”顾凌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计,失笑的起身赔罪,道:“王爷莫怪,我这二弟就喜欢乱说话。” 沈星宇点了点头,在旁边坐下,看都没看身后的顾疏烟一眼,仿佛两人还在闹矛盾。 顾晨碍于大哥的威势不敢多言,可还是狐疑的看向自家小妹,心道:小妹的脸颊这么红,难道是被王爷打了,不行,我得空了要问问她。 这还没过门呢就欺负小妹,以后还了得。 这边顾晨天马行空,自行脑补着心中所想,这边顾疏烟已经坐了下来,将这几日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这些我们都已知晓,人没事就好!”沈星诺点了点头,他知道顾疏烟这是说给他听的,被一个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掳去几日,还想清清白白嫁人,那是不可能的。 看来,他要进宫一趟! 没有在这里多作停留,沈星诺便起身告辞,沈星宇也随他离开。 顾府的主子将之送上马车,才回转堂屋。 一室三个主子,只有顾晨不停的乍乎,问东问西,半晌后顾凌抬眸瞧了他一眼,顾晨立刻闭了嘴。 “大公子之字未提聘礼的事情,看来这件事还要再考虑考虑。”顾凌开口,看向顾疏烟,道:“小妹,你当真想嫁给定王吗?” 顾疏烟被掳走那日,定王府的人本就是上门提亲的,如今弄了这么一出,说是把这事忘了,谁信? 定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故意不去提。 如此轻视,让顾凌也有些许蹙眉。 顾疏烟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大哥之意小妹明白,王爷待我及好,又许我正妃之位,我何德何能,又有何委屈呢?” 顾凌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去劝。 “沈贵妃召你,都说了些什么?”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宫里那个女人,虽然入宫多年,与定王府却是说得上话的主,沈氏兄弟与她及亲,又是亲姑姑,顾凌担心她会出面阻止。 顾疏烟将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她也没猜透沈贵妃到底在想什么。 按她前世的作派,不可能容得下自己。 顾凌眉目如画的脸色微微一动,自语道:“她这是连定王府的名声也不保了,她要做什么?” 这话一出口,顾疏烟心中一惊,难道…… 她呼吸一紧,顾凌抬眸看向她,“你想到了什么?” 顾疏烟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略带娇羞的回道:“莫不是沈贵妃也觉得我很好,配得上王爷。” 顾凌神情一松,微笑着说道:“说起来,你还没见过王爷的长相呢!” 这话引起了顾疏烟的好奇,“大哥见过他的真面目?” 整日里一幅美人面具,害得顾疏烟都以后他本就长成那样了,似乎也看习惯了。 如今突闻顾凌也许见过,便升起了好奇之心。 顾凌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才低头摇首道:“未曾见过,只是曾经听母亲说起过,小王爷长得极好。” “哎呀,我说大哥,你和小妹谈这个作什么?”顾晨突然插嘴,“他们成了亲,他们同、房的时候,王爷不能也戴着面具吧!” “二哥哥……”顾疏烟就是两世为人,也开不起这种玩笑,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当下就掩面而走,顾氏兄弟的大笑声远远的传开。 顾疏烟一回到院子里,王嬷嬷和小渔就迎了上来,嬷嬷第一句话就差点让小渔崩溃,“小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本来是惊险过后重逢的画面,硬生生被她这一句话弄得几人都想笑。 小渔一边抹眼泪一边翻白眼给她,“嬷嬷,你怎么见谁都说人家瘦了?” 王嬷嬷迟钝的回头,再看了看顾疏烟,道:“小姐瘦了这么多,你看不出来吗?” 见小渔还要回嘴,一嗞牙,道:“死丫头,还不去看看给小姐的汤煲好了没有?” 小渔吐了吐小舌头,对着顾疏烟福身后离去。 王嬷嬷将顾疏烟迎进屋里,眼神飘乎欲言又止,顾疏烟看在眼里,换好衣衫,走出屏风坐了下来,道:“嬷嬷有话就问吧!” “哎!”王嬷嬷叹了口气,纠结了半晌才隐晦的问道:“小姐的身子可有不舒服?” 顾疏烟轻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没有不好意思,倒是把王嬷嬷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嬷嬷是想问我,清白是否还在吧?” 王嬷嬷被问的一愣一愣的,这种话小姐怎么能随意说出口,而且还脸色平静。 王嬷嬷感叹的同时,点了点头,她是非常担心的,女孩子的清白是何等的重要,尤其是自家小姐还要嫁到定王府去,那定王府在古华的地位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极其的尊贵。 若是小姐的清白不在,那她,她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见王嬷嬷神色不停的变幻,顾疏烟便心中一暖,今生她再也不会把感情看得太重,而忽视了身边真正关心她的人。 “放心吧,嬷嬷,我可不只是顾上卿和永宁公主的女儿,还是定王的未婚妻,除非他凤萧萧不想再出现在古华,否则他还不敢动我。” 王嬷嬷见此,彻底放下心来,“那他抓小姐是为了什么?” 顾疏烟思虑片刻,才说道:“为了一个女人。”她没有再多说,这件事怕是要问定王才知晓了。 想起那个女人所说的话,她不配呆在他身边,那个他,一定是指定王。 他们定是熟识的,沈星宇的背景一清二白,什么时候身边竟还多了这么一个女人,世人却不知的。 王嬷嬷忧心忡忡的扭头就走,她要去查一查,否则不能安心。 顾疏烟也没有阻止她,小渔进来时手上端着汤,闻着香气,顾疏烟心情大好,就着小渔的手接过汤,笑着说道:“说起来,我有些日子没见你娘了,让她过来说说话吧!” “是,小姐。”小渔的性子如今完全放了开来,很是洒脱,有时候看到她明媚的笑意,让顾疏烟有些羡慕。 日头正好,定王府的主子却驾着车直接到了宫门前,亮出令牌便一路向宫里驶去。 沈贵妃宫殿里,一个素衣女子正跪在大殿上,身子单薄看起来让人心生同情。 “本宫说的话,你可都听明白了?” 女子闻言磕了个头,才回话:“臣女明白,谢娘娘恩典。” “罢了,你的婚事也是因本宫一句无心之语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此次你还愿意将实情禀告本宫,你这女子的性子倒是豁达开明。”沈贵妃点头说道:“起来说话吧!” “谢娘娘!”叩首过后,女子抬起头来,若是顾疏烟在这里,一定会吓一跳,此女竟是许久不见的林府大小姐,林若雪。 076 告状 林若雪,林尚书的大女儿,很早之前便与定王府的大公子沈星诺定下婚事,眼看着就到了成亲之日,生母却被查出是心思狠毒之人,下毒害死了林府的当家主母,顾上卿的亲妹妹。 而凑成此事的沈贵妃闻听此事,便直接推了这门婚事,谕诏:让其为生母守孝,婚事暂且不提,这不是生生的将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放成老姑女的意思吗? 而查出林若雪生母是下毒之人的正是顾疏烟。 在林府时,她故意不与顾疏烟起冲突,实则恨她入骨,顾疏烟也明白,只是那时她要入宫选秀,她知道,林则定会看好那个女儿,不会让她出事,否则林府上下都不会有好结果。 “若雪,本宫已说出那样的话,再收回的话……”沈贵妃示意她过来坐。 林若雪垂眸而立,并没有上赶着过去,只是回道:“娘娘万不可为了臣女这样做,否则损了娘娘的威严,让臣女如何是好?” 沈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若雪如此识大体,体谅本宫,本宫也不会让你失望,顾疏烟会嫁到定王府,此女对本宫还有用。” 林若雪抬头,听到这样的话也只是眼神闪烁,并没有露出明显的表情,这一点让沈贵妃更满意了,她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你娘的仇本宫一定会替你报。” “谢娘娘。”林若雪恰逢其会的跪了下来,“若雪以后只听娘娘的,娘娘但有吩咐,若雪一定遵从。” “好,好,好,地上凉,快起来吧!”沈贵妃轻移莲步上前需扶,林若雪连忙伸手搭在半空,尤自站了起来。 手却自始至终没有挨到沈贵妃的玉指上,只是隔空放着,状若沈贵妃扶了她起来。 “本宫觉得,你娘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回去之后还要多用心才是。” 沈贵妃到底是身居高位,听林若雪说完家中的事,便直指要害,林若雪幡然醒悟,连忙说道:“若雪还有事,先行……”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宫女的回话,“娘娘,定王和大公子来了。” 沈贵妃眉心一凝,示意身边的宫女先将林若雪带去后堂。 这边她发了话,沈星宇便推着沈星诺走了进来,从这里宫人对他们的禀告,就可看出,沈贵妃对他们的宠溺。 旁人都是请见,或者求见,对他们,却只是说来了。 就如同到了自家门口,没有一丝贵妃的架子。 沈贵妃见了他们,从高位上走下来,脸上布满了笑意,沈星诺及沈星宇行了礼才坐了下来。 “你们兄弟可是很久没有一起来看本宫了。”沈贵妃先开口,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沈星诺拱手,道:“姑姑有所不知,近日发生了很多事,星宇同我一样,忙得不可开交。” 他这般说话,就好像沈贵妃久居深宫,对宫外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知似的。 果然,沈贵妃美眸闪烁,状若无意的问道:“这上京城还能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也是,古华的上京,帝都之城,一直都是繁华与奢靡的象征,的确不太可能发生什么天大的事。 除非兵临城下…… 沈星诺摇了摇头,道:“姑姑,星宇要成婚了,到时候想请您与圣上一同去主婚,来瞧瞧姑姑是否得闲?” “本宫没什么,时间多的是,只是皇上那里……” “圣上那里还要姑姑去说。”沈星诺笑着说话。 “那好吧,本宫就去试试看。”沈贵妃虽然在和沈星诺说话,却时不明的将目光投向沈星宇,奈何沈星宇根本不想开口。 “谢姑姑。”沈星诺看了看他们的表情,慢慢的从怀中抽出一张锦帕,道:“昨日,我无意中得到这块锦帕,特来求解,姑姑瞧瞧这,是真是假呢?” 他将锦帕摊开,沈贵妃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将之接了过来,高举过头双手呈上,沈贵妃瞧了一眼,美眸睁得大大的,似被上面的信息所惊。 沈星宇直到这时,才慢慢的转过身子看向她,却也没有多言。 “堇儿,去将本宫放在床前的盒子拿来。” “是,娘娘。”堇儿福身离去。 沈氏兄弟对视了一眼,沈星诺开口,“姑姑……” “你们且等着,本宫也有一物给你们瞧。” 不多时,堇儿合拿着一个玉盒走了过来,呈给沈贵妃,沈贵妃没有打开,道:“拿去给他们看。” 沈星诺狐疑的看着这个盒子,看起来很贵重,想必里面的东西也很重要。 沈星宇却没他那么多心思,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按上面的锁扣,碰的一声盒子应声即开。 两人向里面看去,同时蹙起眉头。 与此同时,沈贵妃也拿着沈星诺刚才的锦帕来到近前,两个锦帕,一个躺在桌上,一个静静的俯在盒子里,相同的是,上面写着同样的话。 宣和二十一年,青光寺私会,已非清白之身。顾! 字迹虽然不同,话语却一模一样。 沈星宇当时就站了起来,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的怒意。 沈星诺以为他在生顾疏烟的气,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你一路问我,为何不提聘礼的事情。” “这样的女子,若不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你会放弃吗?” 沈星诺连连叹气,却不知沈星宇根本不是为这生气。 他看着沈星诺与沈贵妃,道:“你们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沈星诺与沈贵妃对视了一眼,身在后堂的林若雪脸色一片惨白,手指都在不受控制的抖动,生怕沈贵妃会说出她的名字。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却还是害怕自己娘亲的仇还未报就死,她不甘心。 这时沈贵妃当先开口,“是有人将消息传进宫的,本宫也不知那人是谁。” 沈星宇又看向沈星诺,沈星诺还未开口,沈星宇就阻止了他,“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谁,不管你们信不信,锦帕上所知之事是真的,只是烟儿是否清白,我当时就在现场,怎会不知。” 两人对视了一眼,沈星诺问道:“你当时在青光庙?” 沈星宇点头,“自然,太子与陆铭皆在。”说到这里,他欲扭头就走,却被沈贵妃劝下,“既然此事已经明了,你人又在那里,我们自不会再怀疑什么,如今还是消停下,准备你和疏烟的婚事才是正事。” 一听这话,沈星宇又坐了下来,只是脸色铁青的将两块锦帕收起,问都没问沈贵妃和沈星诺的意思。 沈星诺感叹,“姑姑,咱们星宇长大了,就知道维护自己的小妻子,咱们都不重要了。” 沈贵妃也笑着点头,沈星宇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冷哼了一声,道:“本王才没有。” “哈哈哈哈……” 沈贵妃留他们用饭,沈星宇连连对自己的哥哥示意,沈星诺推辞,两人告退离去。 “雪落,你先送哥回府,本王去瞧瞧冰儿。” “你别一见面就和他打架,早点回来……”沈星诺说着,沈星宇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们兄弟离开后,林若雪从后堂走出来,身上冷汗淋淋,手指头都是软的,连忙跪在地上,道:“若雪谢娘娘救命之恩。” 沈贵妃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贵,坐在高台之上,俯视着她,半晌才开口说话,“罢了,无论消息是真是假,你也是为了本宫好,为了定王府的颜面,本宫自然会保你无恙,起来吧!” “谢娘娘,若雪这就告退。” “也好,出宫的时候莫要让定王他们瞧见。” 沈贵妃叮嘱,林若雪叩首,“娘娘千岁。” 堇儿小声在旁说道:“娘娘,该用午膳了。” “将冰儿唤过来,本宫好久没有和他一同用膳了。” “是,奴婢这就去请六皇子。” 皇宫的殿宇气势辉煌,错落有致,阳光照在上面的瓦片上,斑驳琉璃,带着梦幻的色彩,一圈圈七彩的光芒映出,无比瑰丽。 此刻,一身白衣的沈星宇正躺在宫殿上面,双手交叠在后,枕臂而卧,他没有看这恢弘庄严的景致,望着头顶的天空,美眸清澈似水,又有着深深的吸引力,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他慢慢的坐起来,目光正对着宫殿外的小道。 那里古木林立,绿树成荫,一条单薄的身影正匆匆向宫外走去,低首垂眸,似不想见人。 “呵呵……” 顾府后院,顾疏烟什么也不想,躺在躲椅上晒太阳,旁边顾晨与她并排躺在一起,随意的聊着闲话。 顾晨能说的,无非是让她以后要好好的,要是定王欺负她,就告诉娘家云云之类的,旁边小渔在小声的接话,“王爷对小姐可好了,哪会欺负小姐。” “小丫头,闭嘴。” 别说,顾晨身为上将军,身上自然带着一股杀气,然而小渔同他呆了几天,知道他的为人,也不怕他,经常和他顶嘴,倒是逗得顾疏烟常常失笑。 王嬷嬷急步而来,道:“小姐,霍将军来了。” 这边,顾疏烟还没说什么,顾晨就紧张起来,示意小渔将他扶起来,王嬷嬷没好气的说道:“二公子怕什么?那霍姑娘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刚说完,霍晴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嬷嬷这话说得还真恐怖,和着在嬷嬷眼里,小女子是只母老虎不成?” 077 断情 彼时,顾疏烟已经坐了起来,霍晴出现,霍玉也跟在后面,脸色有些难看,顾疏烟见此就心口一疼,他是为救她而受的伤。 霍晴见顾疏烟望来,故意说道:“疏烟,你可要说说我哥,他的伤势很重,大夫说了让他好好休息,可他偏不听,非要来亲自看你没事才肯放心,你说,哪有他这么死心眼的人。” 顾晨想跑没跑得了,小渔不理他,只好躺在那里装死,霍晴没好气的来到他面前,抬脚踹了踹躺椅,顾晨依旧装死不动。 “顾晨,你再装,我就将你抬到霍府去了哦。” 这下效果极佳,顾晨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刚准备发怒,就看到霍晴笑盈盈的看着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显然是故意的。 小渔将轮椅推到他们面前,霍晴抬手扶着顾晨坐好,推着他远去,王嬷嬷和小渔见状也跟了过去。 一时间花树下只剩下顾疏烟和霍玉两个人。 相对无言! “受伤了就好好休息,我没事。”最终,顾疏烟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两人一站一坐,她也没请他坐,霍玉明白,她的身份已然不同,不再是那个他从小守到大的少女,而是堂堂的定王妃。 霍玉的脸色更难看了,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 顾疏烟在心中叹息,“坐吧!”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从小就想做他的妻子,小时的儿语她没有忘记,他亦没有,只是两个人,谁也回不到当初的纯粹。 那份根深蒂固的情感,谁也没有勇气也不可能再提及。 半晌,霍玉像作了重大决定般,开口说道:“你还是要嫁给他?” 梨花籁籁而落,发间肩头染上了一片雪白,微风吹起,意境格外的美。 霍玉发现,她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她曾说过喜欢梨花,喜欢雪,却最喜欢他。 而如今呢? 梨花依旧,雪也在,他在等待,她却要嫁给他人作妻。 而他,只能放手,眼睁睁的看着。 只是他不明白,她明明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子,当听说她喜欢顺亲王时,他就着急了,只是那时他还抱着希望,她还小,只是心悦而已。 他还要等,等她长大,等她二八年华,兑现曾经的承诺。 然而,世间所有的等待不一定都有结果。 如果有,白发苍苍又如何? 顾疏烟笑着点头,“玉哥哥,你也该成婚了。” 说罢,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再大的风也吹不散她眉宇间抹不开的轻愁,却能吹散肩头的落花。 伊人不在,梨花即逝! 小渔早早就回到顾疏烟身边,她已经从霍晴的口中得知,自家小姐以前曾说过要嫁给霍将军,而霍将军也一直在等她长大。 顾疏烟自回来,便坐在窗口,任清风吹过面颊,没有一丝动容,望着窗外空旷处,久久出神。 “小姐……”小渔很担心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顾疏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整个心神都不在,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小渔叹了口气,将窗子关小了些,怕她受凉。 又搭了个厚的毯子为她盖上,这才退了出去,正准备关门,就听到身后清冷的声音传来。 “你家小姐在里面?” 小渔手一哆嗦,回头苦着脸说道:“王爷,您来了。” 沈星宇眨了眨眼,道:“你苦着脸做什么?不想看到本王?” “奴婢哪敢?”小渔福身,道:“您每次出现,都没有声音,奴婢害怕。” “小胆子样……”沈星宇伸手推开门,向里面走去。 顾疏烟依旧保持着那幅样子,动也未动。 沈星宇站在她的角度向外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坐到软榻前,伸手一拉,顾疏烟一声惊呼,就被他抱进怀里。 沈星宇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半晌问道:“你在想什么?大白天的在做恶梦吗?吓成这样?” 顾疏烟的眼神的确很奇怪,布满了恐惧之色。 “王爷……”顾疏烟半天才回过神来,让沈星宇惊喜的是,她并没有推开他,乖乖的俯在他的肩头,柔柔的唤着他。 “好了好了,不怕,以后本王会保护你,谁敢欺负你,本王就去教训他。” 他的声音带着孩子气,让顾疏烟感觉暖心。 沈星宇轻抚着她的背,虽然不知她在想什么,可刚才进来时,他瞧见霍玉在院子里坐着,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 待顾疏烟平静下来,沈星宇状若无意的问道:“霍玉的伤好了吗?” 顾疏烟摇了摇头,“听霍晴说伤得很重。” 不知为何,顾疏烟突然想说话,“王爷,霍玉对我极好。” “本王知道。” “他受了重伤,而且还是为了救我,我应该去看看他的,对吗?” 她希冀的带着脆弱的眼神是沈星宇从未看到过的,这一刻,他的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楚,却镇定的说道:“对,我们烟儿可是知书达礼的姑娘,明日本王陪你去看他,好不好?” 顾疏烟抬眸,内心波涛起伏,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点头,狠狠的点头。 情错一生,爱恨交织,明天,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她不想去管,更不愿去想。 对霍玉,她只有抱歉,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回头。 “烟儿,答应我,有一天,要为自己而活,好不好?” 无论是痛还是怨,恨亦是爱,隐藏的再深,都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那个真正在意你的人。 顾疏烟的心像是被人置在澄静的湖面上,面朝阳光,春暖花开。 被温暖包裹着,想就此沉睡。 她内心所有的阴与暗似乎被阳光稀释,这一刻她是阳光的,眼前的一切变得透明,心境变得不同。 答应我,有一天,要为自己而活,好不好? 一答一问,透着他多余的关心,不确定的爱护,以及那谁也不曾了解的缜密心思。 他一直望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敞开心扉,复又慢慢闭合。 眼中的惊喜、感动再到无望、绝望、冷漠,直至漠然。 那是一种让他惊讶的决心,他不知她到底是为何,却能感同身受。 就像他的守护一样,一心一意,绝不改变,更不会放弃。 “王爷说笑了。”她笑了笑,依旧淡若轻风,再也寻不到刚才的真情实意。 她说:“王爷这时候过来,可有事?” 她曾说过,所有的人都不像他无所事事,沈星宇记得,“给你看样东西。” 他觉得和她有关的事,还是交给她自己处理,可能她会更开心。 虽然自己愿意代劳,但雪辞说,也许她不乐意他替她拿主意。 两块锦帕静静的躺在窗口,顾疏烟吃惊的抬头,“王爷!” 她不是担忧,而是怕沈星宇误会,毕竟那日的事情她也有印象。 “你不必解释,本王都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他抬手阻止她要说的话,问她的打算。 “需要本王动手吗?” 顾疏烟放下心,摇头说道:“王爷就当不知道此事吧,女人间的战争,疏烟自不会输给她们。” 有两份消息,那定然不是林绛雪一人所为,若说林家还有什么人恨她,那自然是林若雪了。 见不需要提点,顾疏烟便明白害她之人是谁,沈星宇忽然觉得,以后的日子看起来也不会太无聊了。 “那好,本王就等着看戏了。” 他没有告诉顾疏烟,这两份消息有一份是交到宫里沈贵妃手上的。 沈贵妃在召见顾疏烟之前,就知道这个消息,却一字未露,是在等什么? 还是说她真的相信顾疏烟这个她从未见过面的女子? 沈星宇在心中否决了这个想法,他也猜不透姑姑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他不明此事,大哥也不知道,疏烟嫁给他后,他才发现她非清白之身,那时的定王府一定会大乱,以他的性格会杀了她…… 后面的事情他不敢去想,只得抛诸脑后。 送沈星宇出来时,霍玉已经不在了,顾疏烟眸光一顿,眼中一片刺痛。 花树下,青石边缘,有点点殷红,零散的印在上面。 沈星宇微一偏头,便看到这一幕,再看顾疏烟的脸色,他眼中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 “王爷!” “不必送了。” 顾疏烟眼睁睁的看着沈星宇甩袖离去,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明显。 心中五味沉杂,小渔跟了出来,叹了口气,说道:“小姐,奴婢不明白您和霍将军之间到底有什么事,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嫁到定王府,但,他们对小姐都很好。” 顾疏烟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她只能嫁给沈星宇,别无他路。 母亲父亲的性命都在她手上,她不能自私,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小渔,有些事你还小不明白。” 说完这句话,顾疏烟便扭头离开,似乎她真的对谁都不喜欢,都可以放任不管不顾。 小渔是不明白,但是也感觉得到,她心中的沉痛。 虽然生气,定王府的聘礼还是在第二日送了过来,两家的主事人,公子凌与沈家大公子出面谈好一切事宜,再过十天便是他们的成婚之日。 与此同时,皇城里另一道旨意也成了众人议论的话题。 林府大小姐在被沈家大公子退婚后,竟然一跃而上,要嫁到太子府去了。 如此戏剧的一幕,让上京各处都在议论纷纷。 078 三女出嫁 吏部尚书林则,本就风光无限,三个女儿,二姑娘是皇上钦点的顺亲王正妃,三女儿入了宫去侍候圣上,本来大女儿是嫁给定王府大公子的,却因一些事情落为笑柄,一时让他在朝堂上有些抬不起头。 谁想,峰回路转,世事难料,本来被退婚他已不作他想了,没想到竟然意外又得了一门好亲事。 此刻,林府上下都被惊动,就连太夫人都一脸笑意的走了出来,“若雪啊,你此去可要和季夫人好好相处,万不可以以为自己的地位比她高,就不将她放在眼里。” “孙儿谨记祖母教诲。”林若雪淡定的垂眸,她知道沈贵妃会重新布局,却没想到会让她嫁给太子。 虽然只是侧妃,可那人是太子,就有无限的可能。 “季夫人在太子府多年,又深得太子喜欢,你是事事小心,有什么事便让人稍信回来,祖母出不了力,却也能为你出出主意。” “是。”林若雪点头称是,心中却明白,太夫人如此说,只是想让她惦记着娘家,莫要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可听在林绛雪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本来她是定下婚事最早的,却成了最晚出嫁的女儿,平日一同玩耍的姐妹们都在暗地里笑她。 说她要守到最后了,本来她还不在意,虽然三妹四妹都嫁了人,可大姐总在垫底的,谁想一语成真,她倒成了最后出嫁之人。 “祖母可真关心大姐姐,大姐姐真幸福。” 林若雪回眸,笑着说道:“妹妹还有姨娘心疼,我又没有人管,自然要劳祖母费心了。” 太夫人微笑,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少了些,伸手握着两个孙女的手,拍着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孙儿,都要好好的,祖母啊,谁都不偏心,都喜欢。” 一室其乐融融,林若雪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淡淡的,再也不是那个温和的女子,眉宇间染了些冷意,气质有些清贵,却是比以前更吸引人的目光了。 不多时,林则进来,脸上的荣光,遮都遮不住,笑看着两个女儿,说道:“太子殿下和顺亲王都来了,你们去见见吧!” “是,父亲。” 两女走后,太夫人唤住林则,道:“儿啊,绛雪的事情,你得空了也向顺亲王提一提,咱们绛雪虽然不急,可也架不住旁人说闲话呀!” 太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自然明白林绛雪的想法。 林则蹙眉,道:“母亲,哪有人将自己的女儿上赶着嫁出去的,再者,如此一来,绛雪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太夫人持不同的意见,“就绛雪那个性子,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就是嫁到王府,怕也会生些是非出来,如今王爷对着绛雪还有几分喜欢,日子久了新鲜感顿去,若是那时再出现个花红柳绿的小丫头,这正妃的位置怕是也会保不住的。” 林则一惊,道:“母亲可是听说了什么?” “你这个做父亲的,真是……”太夫人气得用拐杖打地,半晌才开口,“听说王爷最近心惹一位姑娘,叫什么香萦的,你去查一查,莫要让绛雪还没进门就什么都不是了。” 其实她最怕的是,林绛雪还没进门,要是让旁的女子先她一步生下子嗣,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香萦?”林则蹙着眉头,面上一冷,道:“让母亲操心了,只是这消息可靠吗?” “自然,这府上满共就几个丫头,又没个女主人,老身再不操心,你这后院还不翻天了。” 太夫人对此很不满,她突然很怀念顾氏在的时候,那时她什么也不用管,顾氏对她虽然不会太过大方,却也没有找事,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倒是比现在清闲的多。 “倚凤阁……”林则自语了一句,转身离去。 林若雪与林绛雪今日的着装很相似,远远的看到两女前来,陆铭便说道:“许久不见,大小姐依旧温婉,殿下能得此女子,臣弟为您高兴。” 太子玉冠挽发,面目清奇,随行的还有季夫人,她眉目婉约,却带着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随意撇视。 “臣妾与若雪相识多年,若雪的确是好姑娘。” 太子闻言,扭头看向她,向她伸手,季夫人莞儿一笑,一屋子颜色无双,她将玉手放在他手上,太子自然相握。 林若雪到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中无波无澜,福身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顺亲王,季夫人。” 季夫人掩嘴轻笑,娇嗔的甩掉太子的手,上前扶着林若雪起身,一边笑道:“姐姐马上可是要成为太子侧妃的人了,怎么能对我行礼呢,快快起来吧!” “谢夫人!”林若雪并没有躲开季夫人的手,自然的随着她的动作起身。 季夫人拉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瞧瞧,笑着说道:“咱们从小一块长大,还曾笑言长大了要是能嫁到一家,你嫁哥哥我嫁弟弟,如今倒好,最省事,咱们以后就一起服侍殿下吧!” 说到这里,季夫人又看向太子,笑吟吟言道:“殿下,看过之后,可放心了!” 太子的表情稍显严肃,让人不敢随意望之,林若雪微微抬眸,见太子望来,复又低下头,垂眸站在季夫人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手里不停的扭着一块白色锦帕,纤纤玉手骨节分明,有种透明的玉翠之感。 太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圈,这才第一次开口,道:“都坐吧!” 林绛雪心中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在顺亲王身边坐下来,表情有些委屈,奈何顺亲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让她心中无比愤恨,脸上的表情也不再自然。 季夫人笑吟吟的笑语着,待撇到林绛雪时,便开口问道:“顺亲王妃,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吗?” 她虽然在问林绛雪,可眼睛却看向太子,道:“殿下,臣妾猜想,定是顺亲王惹王妃不悦了,咯咯咯……”有一女子马上要成为太子侧妃,比她的地位高,似乎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始终是笑吟吟的,看不出什么举动不易之处。 不提这事还好,季夫人一提,尤其是唤她顺亲王妃,这让林绛雪有种无地自容之感,她的表情更加委屈了,看着陆铭,眼眶中一片晶莹。 陆铭这才扭头看她,微微蹙眉,复又看向季夫人,道:“夫人多心了,绛雪吃穿不愁,有什么不悦的?”想到那个女子,为了生计不得已委身倚凤阁,林绛雪的生活与她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已经很幸运了。 若不是遇到自己,那个如玉般的女子该怎么办? 他心中想着事,蹙眉尤自蹙了起来,眼角眉梢尽是心疼之意,这样明显的心事,不只林绛雪,就连太子也看出些许苗头。 一双凌厉的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却没有只字片语。 “王爷……”林绛雪唤了陆铭一声,陆铭却没有理会她,她眼眶一热,泪珠儿滑落脸颊,场面一下子显得有些难堪…… 大厅里落针可闻,只有林绛雪无声的落泪…… “太子殿下、王爷、夫人,妹妹今日身子不适,臣女先带她下去休息。”林若雪起身行礼,太子点了点头,道:“今日本是来邀你们姐妹一同去城外戏耍的,既然二姑娘身子不适,那改日再说吧!” 林若雪垂眸,“谢殿下抬爱!” 太子言罢起身向外走去,“告诉林尚书,本宫改日再来拜访。” “恭送殿下、夫人!”太子走在最前面,季夫人对她笑了笑,也跟了出去。 林若雪对林绛雪使了个眼色,便走了出去。 门帘放下,遮住了外面的春光,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林绛雪和陆铭两个人。 这下林绛雪不用忍了,见陆铭阴沉着脸,便小心的挪步到他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唤他:“王爷。” 陆铭抬眸,看着这位上京第一美人的女子,心中微动,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是我见尤怜。 他叹了口气,将她拉进怀里,“好了,这阵子是本王冷落你了,是本王的错。” “呜呜呜呜……”林绛雪呜呜的哭着,小心的诉说着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和别人说的闲话。 三日的时间,上京城已经被一个个消息吵得热火朝天,继定王与顾家四小姐的婚事之后,吏部尚书的大女儿又被封为太子侧妃,这下又有确切的消息传出。 吏部尚书府的二女儿林绛雪,顺亲王府的准王妃,终于要明正言顺的嫁给顺亲王为妃了,而让人更惊奇的是,成亲的日子竟然选在定王大婚的同一天。 四月初八,成了整个上京人都期盼的日子。 当朝两个王爷一同迎妃,一个是权势滔天,一个是地位超然,更重要的是,迎娶的两位女子,又同是出自吏部尚书府,两女情同亲生姐妹,又在同一天出嫁。 据说,嫁给顺亲王的女子林绛雪可是上京第一美女,素有盈弱如风之感,而那位嫁到定王府上的女子,是顾上卿与永宁公主唯一的幼女,顾疏烟。 只是这位姑娘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 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脾气暴躁…… 079 扬眉吐气 古华皇朝建立数百年,定王府一直是一个超然的存在,与皇权无争,与世人无争,兴许百姓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代表着什么,但这些达官贵族、皇亲国戚却不会忘记,他们是一个庞然大物,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去惹。 包括皇室中人! 不然也不会出现定王沈星宇当众暴打顺亲王陆铭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不明白定王为何会娶一个名声如此不好的少女。 有很多人费尽心机的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想攀上顾家这棵大树,谁又能想到事实到底如何? 百姓们议论纷纷,五个府上也是一片忙碌。 由于这两个女子的同时出嫁,惹人非议,以至于太子迎娶侧妃却显得无比低调。 有心人揣摩,这太子侧妃定然是不受宠的,毕竟她曾与定王府的大公子定下亲事,虽然说是推迟成亲,可如今一看明显就是被退婚的,却要嫁到太子府去。 百姓们只觉得皇家的事情太乱了,当然看热闹的居多,至于事实如何,没有人去纠结…… 在众人忙碌与猜测之际,顾府后院,身为当事人、要出嫁的顾家四小姐,却平静的如同不是她的事情。 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小渔推门而入,道:“小姐,定王府送来了几套首饰,您要不要看看?” 她一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嬷嬷,见到顾疏烟就往下一拜,道:“奴婢雪竹拜见王妃。” 顾疏烟正持卷研读,闻声抬眸,道:“我听王爷提起过你,嬷嬷起身吧,不必多礼。” 旁边小渔上前扶她,雪嬷嬷脸上波澜不惊,一板一眼的起身,道:“这是王爷亲自为王妃您挑选的首饰,请王妃过目,若有不满意的,奴婢再去改。”她拍了拍手,八名侍女手托玉盘走了进来,皆半曲着膝盖,将玉盘托上头顶。 顾疏烟轻笑着起身,在八名侍女面前走过,随后道:“有劳嬷嬷了,我很满意,小渔,收下。” “是,小姐。”小渔近几日乐得快没边了,答着话就一溜烟喊人随她出去了。 “奴婢告退。”雪嬷嬷拜了拜,行礼后退,顾疏烟还礼。 不多时,王嬷嬷走了进来,满面红光让人感觉到她的喜悦,一进门就问道:“小姐,奴婢听说王爷送了您八套首饰。” 顾疏烟笑着称是,“嬷嬷也来打趣我。” “奴婢不敢,只是感慨,王府对小姐挺好。” 顾疏烟无语,这还有讲究不成? “对了小姐,宫里沈贵妃让人送了嫁衣过来,说是替公主帮您准备的,您看……” 王嬷嬷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叽叽喳喳的争论声,顾疏烟听到声音就笑了。 起身来到院子里,霍晴和林绛雪吵了起来,一个是美人如玉、杨柳如风,一个是英姿飒爽,论吵架林绛雪自然不是对手。 霍晴从小在军人中长大,性格跳脱大方,什么话也说得出来,不像林绛雪那么装模作样,外加矫情,因此顾疏烟看到时,她已经红了眼眶。 “四妹妹……”看到顾疏烟,林绛雪就像看到救星一般,急步走到她面前,泫然欲涕。 “疏烟,这是谁啊?一进门就指手划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里的主人呢!”林绛雪还没开口,霍晴就大咧咧的来到顾疏烟面前,抬手将林绛雪扒拉到一边去,自己则向顾疏烟告状。 顾疏烟自然知道霍晴是故意的,对她眨了眨眼,示意她收敛一些,霍晴对她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说什么。 “二姐姐怎么有空过来?”顾疏烟上前笑着对霍晴解释,道:“晴儿,这是姑父家的二姑娘,顺亲王的正妃。” 霍晴假装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林绛雪,林绛雪冷哼一声,扬起脖子,高傲不可一世。 “这,顺亲王的王妃,也太没礼貌了吧?”谁想,霍晴根本不给她面子,直接说了这么一句。 林绛雪鼻子都快被气歪了,想斥责她,却被顾疏烟拦下,道:“二姐姐就别与她计较了,马上就是大婚了,你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请了众人回到主屋,林绛雪才开口说道:“父亲让我来看看,你缺什么?毕竟你在咱们家也呆了好些年。” 林则的确是让人过来问的,却不是让林绛雪来,是她非要过来瞧瞧。 “替我谢过姑父,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霍晴在旁补刀,“疏烟,王爷刚才又送了八套首饰过来吧,哎呀,前两天不是刚送了两套吗?王爷可真是大方……”她边说,边夸张的对着林绛雪耸肩。 王嬷嬷在旁请示,“小姐,那贵妃娘娘送来的嫁衣,您看怎么办?” 霍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拉着王嬷嬷的手亲切的问道:“嬷嬷,你说谁送来的?沈贵妃吗?” 王嬷嬷点头,霍晴大笑,“贵妃娘娘可真是好人,知道咱们疏烟的娘亲远在边关赶不回来,竟然亲自帮疏烟准备,娘娘可真是好人啊。” 小渔天真的开口,偏头道:“可是公主不是早就帮小姐准备好了吗?还有顾家夫人也替小姐准备了一套……”见几人都看着她,她又小声说道:“而且,王爷说了,小姐只能穿他送的嫁衣……” 林绛雪脸色一片惨白,手指缩在衣袖里阵阵发抖…… 同是一起长大,同样的嫁给古华的王爷,自己只有一套嫁衣,两套首饰,还是硬生生的磨来的,顾疏烟不用开口,却得到比她多几倍的东西,只嫁衣就有四套,还可以挑,连宫里的贵妃都为她准备。 再想想顺亲王对她的态度,她就觉得老天对她太不公了。 霍玉瞧见她的脸色,大声说道:“嬷嬷,先把贵妃娘娘送来的嫁衣拿来,让大家开开眼嘛!” 王嬷嬷点头称是,都没问过顾疏烟的意思。 其实她在林府时也最看不惯这个林绛雪,总是仗着自己是圣上赐婚,攀上了顺亲王,暗自得意,这次能出一口气,她也很乐意配合霍晴。 “哇……哇……” 沈贵妃送来的嫁衣被展开,五层轻纱细腻光滑,上面用金色和绿色的线绣着一只孔雀开屏,孔雀的头在后背,昂首向上,尾巴开至前襟,红绿相间格外好看,清透晶莹,头纱也选了相同的色彩与头案,相映成辉,迷了在场众人的眼。 小渔伸手想多摸几下,却被王嬷嬷拍掉,“别摸,等下摸坏了可怎么办,这可是贵妃娘娘送来的东西。” 小渔刚想反驳几句,外面又传来侍女的回报声。 小渔不乐意的出去走了一趟,回来时满面的喜出望外,“嬷嬷,快来帮我忙。” “来了来了……” 王嬷嬷一边答应着,一边对顾疏烟说道:“小姐,奴婢觉得贵妃娘娘送的这套嫁衣极好。” “对,咱们疏烟就穿这套得了,好看。”霍玉也上下打量着,示意在旁侍候的侍女将之收起来。 “呀……” 小渔一惊一乍的,霍玉拉着顾疏烟就向外走去,林绛雪眉目一凛,笑着道:“四妹妹真是粗心大意。”上前摸了两把嫁衣,对着正收拾的侍女道:“可叠仔细了,出了差错可要唯你是问。” “奴婢记下了。” 林绛雪走后,顾疏烟看着眼前的人,说道:“你们也做得太明显了。” 谁想,霍玉、王嬷嬷、小渔异口同声的问道:“我们做什么了?” 顾疏烟哑然失笑,算了,大家都看不惯林绛雪,让她生生气也好。 春去夏来,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府上该准备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天就是成亲之日。 顾疏烟倚在窗口,心想着,不到半年的时间,她就连续的换了三个地方住,觉得有些好笑。 这几日霍玉没有再出现,倒是霍晴天天来这里探望帮忙,让她心中微安。 小渔掌了灯过来,道:“小姐为何不开心呢?” 顾疏烟摇头,“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人这一生,总会对不起一些人。” 小渔眨着眼想了半天,在她旁边托腮坐下,下巴一点一点的,半晌说道:“小姐想的问题太深远了,奴婢不懂,只是觉得,王爷对小姐真好,小姐一定会幸福的。” “小渔,对你来说,幸福是什么?”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这次,小渔想都没想就说道:“有吃有穿,小姐对我很好,娘亲也不生我的气,这样就很幸福啊!” 她天真可人的笑容,纯真的话语让顾疏烟半晌回不过神来,幸福竟是如此简单吗? 她,今生会有吗? 主仆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月上初梢时,小渔悄悄的退了下去,道:“小姐,早点歇息吧,嬷嬷说明天会很累的。” 尽管顾疏烟很多事情还没想好,但是该来的总会来,她还没闭眼多久,就被王嬷嬷从床上捞起来,开始穿嫁衣,梳妆打扮。 直到天亮,外面的鞭炮声不断、锣鼓声响彻云宵,顾疏烟起身的刹那,忽然听到王嬷嬷的惊呼声。 接着就是几道吸气声。 顾疏烟知道定然是出什么事了,“嬷嬷,怎么了?” 王嬷嬷急得满头大汗,上前说道:“小姐,嫁衣出问题了。” “这可怎么办?” “时间来不及了呀……” “这可是贵妃娘娘送来的,当时还是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 080 难堪 王嬷嬷急死了,将看守嫁衣的侍女们唤了进来,可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顾疏烟还算镇定,“嬷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孔雀,孔雀的眼睛被弄烂了……”刚才灯光暗淡,她们穿衣时也没细瞧,这下时辰都到了,却发现孔雀的眼睛不知何时少了一只,上面的黑金色线被东西割烂,看起来破烂不堪,很是明显。 现在就是再想缝上都来不及了。 王嬷嬷冷哼一声,上前小声说道:“小姐,一定是二小姐动的手脚,听侍琴说,那日咱们走后,林绛雪上来摸了几下,肯定是她。” 这一刻,王嬷嬷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却无可奈何。 “这可怎么办?”外头已经在催促了。 旁边有人出主意,“不然,咱们将其他嫁衣的外衫套在上面吧!” “胡闹。”王嬷嬷冷斥,“王妃只可着五层纱衣,这是规矩,怎可随意添加。” 且花色也头纱必须配成一套,否则会闹出笑话。 一时间屋子里众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顾疏烟开口,“嬷嬷,去将那母亲准备的嫁衣拿来。” “这……”王嬷嬷迟疑,“小姐,这可是贵妃娘娘送来的,若是换下她的……”后面的她没说,但众人都明白,贵妃送她嫁衣是天大的殊荣,若是不穿,那就是还未进门就将这位贵妃娘娘得罪了。 顾疏烟自然也明白,只是示意王嬷嬷照做,小渔已然眼急手快的拿了过来,顾疏烟起身,将外衫褪下,将母亲做的嫁衣外衫拿出来,道:“就穿这一件吧!” 幸好颜色都是一样的,大红,否则还真是不好配上。 几人紧张的将外衫帮她换上,送出大门。 期间出了一件大事,来迎亲的竟然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雪辞上前道:“王妃,王爷有要事不能亲自前来,让我来接您回府。” 顾疏烟还没开口,顾晨已经怒了,“你家王爷什么意思?又不是同我一般不能行走,竟连亲都不迎了吗?既然如此,我们顾家的女儿不嫁也罢。” 他的暴脾气上来也是不管不顾,幸好顾凌出来,问道:“大公子也有事吗?” 雪辞称是,单膝跪在顾疏烟的面前,道:“王妃,请上轿。” 发展到这一步,来的人太多了,顾府在上京虽然没有什么权势,可看热闹的人却很多,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难听的,好听的,奉承的,都一一入耳。 他们都在看,顾疏烟会怎么做? 王嬷嬷在旁小声说道:“小姐,王爷会不会有什么事?” 以顾疏烟对沈星宇的了解,一定是出了事情,只是她若就此上了花轿,等待她的不知道还有什么。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择日再成亲。 顾疏烟上前走了一步,隔着头纱问道:“你家王爷可有留下什么话?” 雪辞一愣,还是回道:“王爷说,让王妃随我回府。” 顾疏烟轻笑,道:“走。” 一句话,让王妃随我回府,一个字,‘回’,他从未将她当成外人,说的是回,无论前方是什么,就这样吧,小渔也说,王爷对她很好。 王嬷嬷也替他开脱。 顾疏烟低首落轿,人群中霍玉脸色铁青,手掌握成拳头,冷冷的看着这一幕,蓦然扭头离去。 霍晴站在不远处,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哥哥,看了看顾晨,最后没有跟去。 定王府,冷冷清清,这是顾疏烟的感觉。 虽然四周的鼓声响彻天地,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熟悉。 王嬷嬷陪在她身边,小声说道:“小姐,马上到大堂了,抬脚。” 她刚说完这话,就倒吸了一口气,顾疏烟小声问道:“怎么了?” 王嬷嬷很气愤,“小姐,这定王到底怎么回事?人没有去迎亲就算了,不是说皇帝和贵妃娘娘会来吗?上头一个人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也说不下去了。 顾疏烟此时也知道定王府的情况了,怕是除了她们几人,定王府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宾客、没有主婚人,她站到大厅的这一刻,伸手将头纱拿了下来。 王嬷嬷惊呼一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映入眼帘的是正厅中央那个大大的囍字,红烛垂泪,象征着她今天的不幸。 红毯铺就着整个大厅,却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慢慢的转身,看向雪辞,这个眼前唯一一个她认识的人,似笑非笑的问道:“王爷还说了什么?” 雪辞对她的表现,显得很惊讶,说道:“王爷让您好好休息,说如果您进了定王府的大门,只要他是定王的一天,您就是定王妃。” “我知道了,雪辞是吧,有事你就去忙吧,让人带我去休息的地方。”顾疏烟平静的说着。 雪辞唤来一名侍女在前引路,顾疏烟抬步出了大厅,王嬷嬷暗自垂泪,望着她的背影,有种想哭的冲动。 跟来的只有小渔和王嬷嬷以及八名侍女,众人也跟了出去。 雪辞目光闪烁,却没有说什么。 这名侍女叫侍一,很奇怪的名字,性格倒很平和,待顾疏烟回到主屋后,她便带着十名侍女以及十名仆人来到外间,跪在那里,齐声道:“奴婢(奴才)等拜见王妃。”侍一解释,他们都是王爷派来侍候她的。 顾疏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道:“都起来吧。” 她将王嬷嬷推到前面,道:“这位是王嬷嬷,侍一,以后你就随嬷嬷一起管理这里吧!” “奴婢遵命。” “小渔,我们进去。”她没有提小渔,侍一眼神闪烁,倒也没说什么。 两人到了主屋,小渔看着眼前的一切,惊叹道:“小姐,这里可真大啊!” “都快比得上宫里的宫殿了。” 满目琳琅,更是有着很多的珠宝点缀,外室放着一些软垫之类的,看得出来是宴客的地方。 绕过平梁,来到内室,左边是乐房,屏风之后放着一架琴,身后便是窗户,推开窗户,一阵清风吹来,有淡淡的荷香,脚上竟是一片池塘。 她们又来到右边,三层轻纱掩住后面的景象,轻掀纱帘,倚窗放着一张软榻,与顾府的几乎一样,只是大了许多,窗口整整齐齐,显然是故意弄成这样的。 小渔小声惊叹:“王爷一定是怕搁着小姐,这才将窗口弄平整的。” 左右两边已然看过,两人这才来到中间,珠帘叮当作响,小渔小声嘀咕着:“这地方也太大了。” 的确比起顾府,这个主屋实在太大了,比得上以前住的四个还大。 珠帘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大床,背靠墙头,周围都用轻纱掩着,既朦胧又梦幻,霎是好看。大红色的装置看起来格外喜庆,连脚垫都被大红色包裹着。 “哇……”小渔忽然一声惊叹,向旁边跑去。 “小姐,是温泉……” 屏风后面,小渔探出一颗脑袋,惊喜的呼唤顾疏烟过去。 顾疏烟依步来到后面,果真见一个小小的温泉静静的淌着,却没有丝毫热气蒸腾,很是怪异。 周围用白玉砌成,只能容得下两三人同时入浴。 想到这里,顾疏烟小脸一红,向外走去。 小渔还在发感慨,就被顾疏烟唤了出去。 “小渔,快瞧瞧,衣服都在哪里放着?” 小渔得令跑了出来,掀开另一边的珠帘,首饰盒、梳妆架琳琅满目,两人都有些麻目了。 可是两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放衣服的地方在哪里,小渔只得先将带来的衣服拿进来,替顾疏烟将身上的火红嫁衣换下。 没有喜烛灯台,亦没有酒食饱餐,却让顾疏烟感觉很舒适。 无论今天受了多大的委屈,沈星宇给她一个这样的家却是让她很开心的。 洗漱过后,王嬷嬷走了进来,显然已经同小渔一样被惊呆了,半晌才来回话,“小姐,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王府分三层院落,最外面是待客之处,分正厅和花厅,第二层院落是客房,分东西厢,第三层便是主屋,咱们这个为东院,是定王住的地方,与东宫同意,而大公子住在西院。 中院是上一代定王所居之处,如今与祠堂并用,无人居住,平日也不准人随意进出。” 王嬷嬷大概了解了一下定王府,说到这里,却微微蹙眉,说道:“小姐,这府上还有长住客。” “嗯?”顾疏烟抬眸看她,“长住客?莫不是王爷的侍妾还是大公子的?” 见她一脸平静,王嬷嬷提醒道:“小姐,以后要唤大哥,不能再唤大公子了。” 顾疏烟闻言轻笑,道:“嬷嬷说的是,你们以后也改口吧,莫要让人听了笑话。” 王嬷嬷和小渔连连点头,“是,王妃。” 她已经嫁给了定王,不再是顾家的四小姐。 这一夜,她睡得极好,没有人打扰,没有做恶梦,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直到小渔过来请示,有人来向她问安,这才醒过来。 梳妆那边的珠帘早就被掀起,窗户半开着,她掀开轻纱赤着脚来到窗前,只觉得阳光真好,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是谁来了?” 小渔一边帮她梳头,一边回道:“东院的寻情姑娘。” 081 西窗浅烛 寻情,听这名字小渔便说反感,“王妃,这姑娘的名字可真是让人生厌,寻情寻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生下来就是为了寻情呢!” 顾疏烟轻笑,“莫要乱说,这里不比顾府。” “是,王妃。”小渔吐着舌头,不以为意。 顾疏烟在外室见到寻情时,终于理解小渔为何对她反感了。 这姑娘一身白衣,活像穿着孝衣似的,面目素净未施粉黛,一双大眼睛并不灵动,带着一丝凄楚,让人望之心生怜惜。 动作间如一股清风,她上前行礼,带着一股竹香,“民女拜见王妃。” 顾疏烟耸了耸鼻子,这味道有些熟悉,却也没多想,道:“起来吧,你是王爷的表妹,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虽然她这么说,却没有上前扶她,让寻情半跪的姿态有些尴尬,不过她很快就站了起来,柔弱无骨的身子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表哥昨日有事,怠慢了王妃,还请王妃不要往心里去。” 这话一说,顾疏烟就想笑了,小渔搭话道:“姑娘,咱们王妃可是王爷的妻子,您这么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主人,咱们王妃是客人呢!” “寻情知错了,是我不会说话,得罪了王妃,还请王妃见谅。” 顾疏烟感觉真是够了,就这种演技,真是能去宫里同那些女人争皇帝了。 “既然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以后就少说话。” 本来寻情还在捉摸她的性子,谁想顾疏烟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寻情立刻拜倒在地,声音带着哭音,道:“是我的错,惹王妃不开心,对不起,对不起……” 顾疏烟本想打发她离开,这时又出现了一个人,“哟,王妃这才刚进门,就这么欺负情儿妹妹,让王爷知道了可是会心疼的。” 女子一身红衣,与寻情倒是两种风格,张扬的性格以及眼里那不可一世的嚣张,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她知道这位定是那住在西厢客房的弱水,名义上是定王的表妹。 “弱水见过王妃。”弱水,与名字实在不符,从她对顾疏烟敷衍的态度就可看出她的嚣张,根本不把顾疏烟放在眼里。 还未等顾疏烟开口,她已经起身,眼睛不停的扫过主屋里的装饰,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 “侍一。”顾疏烟轻唤,侍一从门口走进来,曲膝行礼,“奴婢在。” 顾疏烟只觉得无聊,指着弱水和寻情,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这……”侍一微微迟疑,接着说道:“寻情姑娘和弱水姑娘是定王府的客人。” 顾疏烟的脸色微微冷了下来,“既是客人,为何能不经通报来到主人院子?” ‘扑通’一声,侍一跪倒在地,道:“回王妃,两位表小姐平日与王爷大公子也是这般相处的,所以,所以……” “你的意思是,本妃多事了?” 顾疏烟站了起来,缓步向前走去。 侍一哪敢应下,只道:“王爷先前没说过什么,奴婢便不敢自作主张。”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刚来王府就想将咱们赶出去不成?”弱水根本不怕她,趾高气扬的昂着头看她,一脸的傲气。 小渔手快,上去就是啪的一巴掌,扇在弱水的脸上,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除了顾疏烟,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小渔却不自觉,在弱水瞪向她以前,抬腿一脚踹过去,将弱水踹得抱住肚子跪在地上,哀嚎……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同王妃这么说话?就是侧妃娘娘也没这么大权力,真是反了天了,以前没主子倒也罢了,如今主子正坐在这里,你们就这般没规矩,若叫旁人听了去,真是要丢了定王府的脸面。” 随后她指着侍一,道:“你,身为东院的管事,主子还没得到通报就将外人放进来,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侍一不敢吭声,跪在那里由着她说。 随后,小渔又指向弱水,道:“要想撒泼,等王爷回来给你正了名,有本事再来……” 寻情听到弱水被人说,也觉得很解气,唇角尤自挂上一丝笑意。 谁想下一刻,小渔就寻上了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表姑娘是吧?奴婢本来应该这般尊称您的,但是,王妃昨日刚大婚,您今日就穿着孝服过来拜见,你安的是什么心啊你?是在咒王妃呢?还是在咒王爷,抑或是看大公子不顺眼……” “我,我,我……”寻情从未想过只是一件衣服竟被她说成这样,也顾不得哭了,扭头就向外跑去。 这次倒是真哭了,随行的侍女连忙跟了出去,就像这屋子里有狼追她们似的。 “咦?”小渔疑惑,问顾疏烟:“王妃,表姑娘哭什么?她咒别人怎么把自己咒哭了?” 顾疏烟一本正经的说道:“表姑娘爱哭吧!” 随后她的目光扫向抱着肚子一声不敢吭的弱水,道:“回去吧,近日不要再过来了,一切等王爷回来再说。” 弱水气个半死却无可奈何,谁想这新来的王妃还没发飙,身边这丫头竟这么厉害,还敢动手打人,不只动了手还上了脚。 她一定要向王爷告状…… 屋子里只剩下侍一还在那里跪着,小渔笑了笑就退进内室做事去了。 侍一知道,顾疏烟正看着她,但她不敢抬头,旁人不知道,她却是记得王爷的吩咐,若是侍候不好王妃,你就离开吧! 这个离开,可不仅仅是离开定王府,所以,她决不能惹她不快。 室内安静的让人窒息,侍一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请问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吗?” 顾疏烟依旧不说话,细细的饮着桌上的清茶,不多时王嬷嬷传了早饭过来,见她跪着也没说什么,服侍顾疏烟用完早饭,才退了下去。 直到这时,顾疏烟才开口:“侍一,你会武功对吗?” 侍一心中一惊,点头道:“回王妃,奴婢是懂一些。” “既然这样,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侍一猛然抬头,不明白顾疏烟突然这样说是何意。 没有理会她的惊讶,顾疏烟自顾自的说道:“那些琐事就交给王嬷嬷处理就好。” “奴婢遵命!”侍一终于明白顾疏烟在说什么了,当下便连连磕头,神情激动。 “好了,近些日子你先帮着点嬷嬷。” “是,王妃。” 事实证明,顾疏烟这么做是正确的,临近午时,侍一便送来一叠书卷。 上面是定王府自成立以来所发生过的事情。 晚饭过后,侍一单独前来,行礼过后便说道:“王妃,有些事情奴婢想了想,还是要告诉您。” “是关于昨日大婚之事……” 不过半天的时间,侍一已经将发生的事情弄清楚了,据她说,本应出现在定王府的当今圣上却出现在了顺亲王府的礼堂上,随行的竟然还有皇后和沈贵妃,酒过三巡才回宫。 而在皇帝走后,本应陪着宾客的顺亲王却不知接到了什么消息,直接扔下新娘和宾客急匆匆的离去,昨天一整晚都没归府,新晋的顺亲王妃大闹王府,闹出了很多笑话。 与顺亲王府当家的老夫人也吵了几句,今晨已经回了林府,而顺亲王却至今未露面。 “你有心了,下去吧!”顾疏烟平静的听她说完,便让她离开。 不多时,王嬷嬷进来禀告,“王妃,王府当家的是大公子。” 本来沈星宇是定王,那定王妃定然是府上当家主母,这是无可非议的事情,然而王嬷嬷这几日私下查探,却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是大公子在掌管,定王是一文钱的事也不管。 “嬷嬷……”顾疏烟唤她,道:“这些事情先不要去管,如今我最担心的是,王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现在争这些没有意义,她嫁到定王府的那天,便与定王的一切绑在了一起,若是沈星宇出了事,那她接下来的计划只会轮为泡沫,哪里还有空争这些。 王嬷嬷是习惯使然,闻言胖脸上的眉头一蹙,道:“奴婢知晓了,不过这事您为何不问雪辞呢!” “他若想说的话,还会等到现在吗?” 雪辞,她只见过几次,听父亲说,在被姜九的袭杀中,是雪辞背他回来的。 “那,王妃,咱们该怎么办?” 顾疏烟摇了摇头,让她先下去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去管,只管好东院就行。 王嬷嬷领会到她的意思,退了下去。 红烛摇曳,泪未干,清风吹不尽,轻愁不断! 后半夜,一道黑影绕过所有的暗哨,来到定王府深处。 望着花窗之上,那红烛映下的影子,痴痴的望着。 他站在不远处,与花树同影,不仔细看是看不出那里有个人的,他一身黑衣,站了半晌,忽然身形一动来到窗口,伸手隔着窗子抚摸着那道影子。 顾疏烟没有睡着,只是趴在那里想事情,小渔劝了几次她都没有进去睡,感觉有些心烦意乱。 忽然,窗子上出现了一双手,她惊得差点喊出声,却在下一刻知晓了是谁? “你来了。”平淡的话语,却让黑影一惊,手顿在窗口,拿开舍不得,继续又不知该怎么办…… 082 霍玉告别 西窗红烛映,佳人照壁影! 隔着一道窗户,两人谁都没有勇气打开。 “我要走了。”半晌,风起云涌,天边的月亮都躲进云层中,男子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顾疏烟保持着这个动作,像石化了一般,道:“保重。” 那边也说了保重,只是人却没有离开。 “走吧!”她挥了挥手,隔着窗花,她在送他。 男子的呼吸一紧,忽然说道:“疏烟,跟我走吧!” 顾疏烟吞下心中的苦涩,道:“玉哥哥,我已嫁作人妇,以后再见,还要改了称呼才是。” “定王妃吗?呵呵,定王妃……”男子的手终是放了下来,自语道:“你就这么喜欢当王妃吗?以前是顺亲王妃,现在是定王妃,你真的这么喜欢做王妃吗?” 顾疏烟轻轻一笑,语气难得的明快,“是啊,如今我达成心愿,你该替我开心,祝福我才是。” “不。”男子退后一步,“我不会祝福你的……” 说完他整个人就融进风里,消失不见。 顾疏烟推开窗户,夜风微凉,吹进人的心口,她咳了几声,对着夜色说道:“谢谢你,雪辞。” 一声轻笑,雪辞出现在她视线之内,侧着身子没有看她,问道:“你知道我在这里?” 顾疏烟不置可否,沈星宇怎么会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府里。 “夜深了,辛苦你了!”顾疏烟说完就准备放下窗子。 雪辞问:“你就不想说些什么?霍玉出现在这里,你可想好如何对王爷解释了?” “你放他走,我感谢你,王爷那里不需要解释。”说完这句话,就啪的一声放下窗子。 案上烛光一暗,内室的烛光又亮起,雪辞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向旁边的暗处看了看,冷声说道:“保护好王妃。”随后身子一纵就上了屋顶。 霍玉出了城,便快马加鞭向着边关赶去,月已偏移,有微光闪过,他骑在马上向前奔去,突然马嘶长鸣,倒了下去。 他整个人被摔得头晕眼花,眼前一道暗影出现,他晕了过去。 待雪辞赶到之时,地上只有丝丝挣扎的痕迹,他眉头微蹙,向西边的小河掠去,浅水里,马儿的尸体正被一些小鱼啃食着,少了一大块。 连着三日,府上一片安宁,唯一不和谐的就是定王依旧没有消息。 顾疏烟耐着性子呆在府里,幸好没有管事的来告诉她,还要与多少人有人情往来。 王嬷嬷早已打听清楚,由于定王府超然的地位,几乎不与上京的其他达官贵族来往。 就是怕引起宫里那位的猜忌。 岂不知,做是错,不做也是错,还不如做呢! 回门之日,她们做好准备,小渔和侍一随行,王嬷嬷留在府上管事。 大哥二哥翘首以盼,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两人也有些不开心了。 顾晨大嘴巴,什么都敢说,“是不是定王府的人欺负你了?” 顾凌抬手就是一巴掌,道:“晴儿,把这二货给我带走。” 霍晴哈哈大笑,倒也不见怪,直接推着顾晨与顾疏烟告别。 顾疏烟瞧在眼里,问道:“大哥这是同意晴儿与二哥的事了。” 顾凌温和的笑了笑,道:“父亲与母亲来了消息,同意了这门亲事,昨日霍玉也赶回了边关。” 一提霍玉,顾疏烟内心一动,兄妹俩边走边谈,她问道:“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顾凌停下脚步,静静的望着她,顾疏烟有些心虚,却没有避开他的眼睛。 半晌,顾凌才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是我们家的小妹。” 顾疏烟心中一痛,“大哥在说什么?” 顾凌摇了摇头,道:“别管别人怎么说,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母亲听说了你的事,有些担忧,不过还是觉得定王比顺亲王好。” 顾疏烟觉得她娘亲也是厉害,离得这么远,就能看出一个人。 “放心吧,大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王爷没回来,你也不用担忧,应该是和大公子的病情有关系。” 顾凌开口,突然说出这么一个消息。 顾疏烟听罢点了点头,微微迟疑,问道:“大哥是,准备走了吗?” 顾凌在上京也不知被多少眼睛盯着,恐怕就连当今那位也是无比的担忧,想让他赶紧滚又想留在身边看着。 “我突然有种感觉,咱们家小妹才是最聪明的呢!”顾凌笑了笑,间接的承认了顾疏烟的猜测。 “哥哥准备去哪里?”他不喜官场,又不是文士,他的路,顾疏烟从来都看不透。 “大哥还要你操心不成。”顾凌笑了笑,道:“你二哥会留在上京,我已请旨让圣上给他个文官做,也不能亏待了晴儿那丫头,以后,你就多照看一下,那性子也是……”他摇着头表示对顾晨的无奈。 顾疏烟自然答应下来,“大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二哥的。” “这上京的格局瞬息万变,代代如此,如今又到了这个时候,深入还是置身世外,小妹你心中要有数才行。” 这是顾凌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走得很洒脱,没有同顾晨说一句,便独自离开了,也没有让顾疏烟去送。 待顾晨知道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顾晨气得想跳脚,可惜站不起来。 “二哥,空了选个日子将晴儿娶进门吧,如今的霍府也只剩下晴儿一个姑娘在家呢,多不安全。” 顾疏烟看着不远处玩笑的霍晴,对着顾晨悄声说道。 每次说到这事,顾晨就避开不谈,没想到这次,他却叹了口气,郑重的看着顾疏烟,问道:“小妹,你觉得,我真的能给她幸福吗?” 顾疏烟知道他的心结所在,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霍晴,但是人总有亲疏,更何况霍晴人自己不在意,“二哥哥,如果晴儿不愿意,那咱们就是强人所难,如果晴儿愿意,那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呢?” 许是顾疏烟的话真的起到了作用,许是顾晨真的想开了。 总之,霍晴很开心,没过几日就跑到了定王府,要和顾疏烟分享她的喜悦。 奈何进不了大门,最后还是被小渔领进来的,一路骂骂咧咧,“不就是王府吗?” “狗眼看人低,气死我了……” “里面有一堆金子放着,怕我偷走吗?” 从进门一直骂到这里,顾疏烟可以想象她的怨气有多大。 刚准备安慰她几句,谁想这丫头一进门就大叫一声,开始在屋子里飞快的游转。 “哇,哇……” “这什么东西?” “这个肯定很值钱……” “啊,还有温泉,啊……” 尖叫声,让一旁侍候的侍女都掩嘴偷笑,却不敢做得太过,怕主子会生气。 顾疏烟想安慰的话语又咽了回去,重新坐了下来,静等她平静下来。 一盏茶的功夫眨眼就过去了,霍晴出来时刚准备再感慨几句,又看到桌上的东西,一声怪叫又扑了过去,“啊啊啊……竟然有吃的……” 活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小渔刚开始还是掩嘴偷笑,这会儿已经哈哈大笑了。 “笑什么?没良心的丫头,你们整天吃香的喝辣的,知道本姑娘吃的什么嘛,回去也不知道带些,哎,交友不慎啊……”霍晴一边吃一边嘀咕着,边瞪小渔,顺便连顾疏烟都瞪上了。 侍一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而旁边的侍女则没有那么好的定力,有的笑出了声,差点没吓死。 侍一一个眼神过来,那侍女立刻收住笑,顾疏烟挥了挥手,道:“你们去忙吧,侍一,你再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拿些过来。” “是,王妃。” 外人走后,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霍晴就更夸张了,“疏烟,你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不怕天打雷劈吗?” 幸好屋里没外人,不然让人听到肯定会把她拉出去乱棍打死的。 “不怕。”顾疏烟轻笑,小渔在旁边帮她们倒茶,一边说道:“晴儿姑娘,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咱们小姐现在可是王妃了,定王府的女主人,这算什么?人家客人住得也比咱们府上主子住得好。” “什么?”霍晴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客人?我也算客人吧,算吧算吧,不行,我也要来这里住,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呢!” 她又跑又跳,又耍赖,顾疏烟轻飘飘的问道:“住在这里可以,只是,你不要二哥了?” “那不行。”这下霍晴不乐意了,左右纠结之下,大义凛然的说道:“算了,本姑娘可是侠女,怎么能做出违背江湖道义之事,说到就要做到。” “本姑娘还是回去陪顾小二算了。” 有霍晴的地方你就别想消停,她和小渔两个人吵吵闹闹,顾疏烟只是在一旁坐着,或饮茶或吃些点心,怡然自得。 只是这样的景象看在旁人眼里,却大不一样。 霍晴拉住小渔的手,问道:“你家王妃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小渔摇头,瞄了顾疏烟一眼,示意她侧耳过来,霍晴依言过去,小渔声音极小,说道:“我家主子什么时候没有心事吗?” 霍晴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看着小渔,小渔无奈的摊手,霍晴想了想,“好像也是,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谁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就连王嬷嬷都无奈,谁又能劝得了顾疏烟呢? 083 以身作饵 平静的日子虽然过着无聊,却也让人心安。 侍一站在软榻前回话,“王妃,今日您想去哪里?” 这几日,定王府没了男主子,顾疏烟倒是闲了下来,没事就带着侍一和小渔出去溜哒,美其名曰:见世面。 以前见的世面太少,所以被人嘲笑,落得个不好的名声,如今嫁到了定王府,便不能损了王府的颜面。 这个说法一度让定王府的大总管嘴角抽动,他就没听过哪个女子嫁了人,为了见世面总往外跑的。 可他也找不出什么法子来阻止王妃,毕竟这是名义上的主子。 王爷和大公子也未吩咐他其他,无奈之下他只得每日派上几个人跟着她们身后。 雪辞倒是觉得无所谓,他见过顾疏烟去更加过分的地方,这算什么。 只是他不说罢了。 “倚凤阁。” 这下轮到侍一嘴角抽搐了,倚凤阁,上京城最烧钱的地方,男人的天堂,女人们最恨的地方,王妃去那里做什么? 难道王爷在那里吗? 侍一正想着是不是要问下大总管,顾疏烟已经起身招呼小渔进来帮她梳妆打扮了。 不一会儿,三个翩翩佳公子便出了王府的大门,在大总管望眼欲穿中离开他的视线,遥遥想看无言。 雪辞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身旁一跃而出,道:“回去吧!” 大总管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雪辞拍过的地方,道:“你个小兔崽子,总这么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 奈何人已走远,没人回应他。 他啪的一声关上大门,回到府里。 倚凤阁,上京城最大的青.楼,里面的佳人不只曼妙多姿,形色不一,且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都能寻出一些,会者占多数,里面的女子各有风情,让人流连忘返。 迎来送往的情义,算不出真假,笑盈盈的美意更是猜不透多心,一大清早,其他的地方都在休息,这里却依旧开着门,会堂一片清静,只有少许琴声穿过长廊传进人的耳里。 管事的是一名风韵尤存的妇人,头上戴着一朵偏然牡丹,开得正艳,与她那红唇烈焰倒是相得益彰。 “哟,三位小公子一大清早就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她一边摇着手上的花扇,一边上下打量着三人。 侍一站在旁边,指着顾疏烟道:“妈妈,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个红牌,叫什么香萦的,我们家主子想见上一见,不知可有缘?” 说着,就将一绽银子递了过去,妈妈望都没望这银子一眼,一边请他们入内,一边有些为难的解释道:“不是妈妈我不给面子,只是这香萦姑娘……”她小心的瞧了瞧周围,成功的引起了三人的兴趣。 这才小声说道:“她刚一来就被一位大人物包了,谁也不接见,妈妈我也是没办法。” 侍一表示很吃惊,“妈妈您就别骗我了,这倚凤阁能在上京这么红,身后没硬角谁信啊,如今这般搪塞我们,有些不妥吧?”说到这里,她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管事的连忙赔礼,道:“上门的生意哪有人不做的?实在是妈妈我,哎,得罪不起啊!” “他是谁?” 小渔在旁插嘴,问道。 管事的这下为难了,半天也没支吾出什么。 见此,侍一言道:“罢了,我们家主子也只是想见识一下,既然妈妈为难,还是将你们的头牌玲珑姑娘叫出来吧!” 他说得很随意,管事的又是那幅为难的表情。 侍一往旁边一站,阴沉着脸,道:“妈妈这是成心与我们过不去吗?当真要扫我们家主子的兴吗?” “哪敢,哪敢?”管事的知道这几人不好惹,想了想,道:“罢了,左右还有几天的时间,我这就去请玲珑姑娘。” 管事的唤了小丫头带他们三人去房间,自己则扭着屁股向里面走去。 来到房间,香茗已备好,茶点一应俱全,招待的很周到。 不多时,有人敲门,侍一对着侍候在旁的小丫头点了点头。 小丫头去开门,玲珑走了进来。 “玲珑见过三位公子,闻三位公子钦点玲珑作陪,乃玲珑之兴。”不卑不亢的声音,女子体态轻盈,行动如柳,浅笑间,多一分俗媚,少一份傲然,身材修长,玲珑有致,与其名字倒很相配。 顾疏烟看在眼里,点了点头,也只能这般美人才能将他迷住。 “玲珑姑娘不必多礼,本是慕名而来,如今才知,闻名不如相见的意义何在,姑娘果真是天下少有。” 顾疏烟第一次开口,声音变得清朗些许,动作间如行云流水,很是自然。 她挥手示意玲珑坐下,与之闲聊起来,侍一坐在一旁有些奇怪,小渔则一心一意的听她们谈话。 “如玲珑姑娘这般的可人,世间有何男子能配得上呢?”扔下这句话,顾疏烟饮下酒水,郑杯有声,从容起身离去。 他们走后,玲珑眼中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对着身旁的丫头道:“可知这三人的来历?” 丫环上前回道:“妈妈没有提,只说不是常客,可能是谁家跑出来的小公子,让您小心侍候。”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稍会我自己回去。” “是,姑娘。” 顾疏烟三人在大街上用了些饭菜,又买了些东西,这才换了衣服出现在大街上。 “王妃,咱们现在去哪?”小渔已经跑野了,根本没想着要回去。 倒是侍一小心的踢了小渔一脚,对着顾疏烟道:“王妃,咱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哪有王妃整天在外面乱跑的,这要是被别人知道,肯定会笑掉大牙的。 奈何,顾疏烟是不受任何人影响的主,她挥了挥手道:“咱们再去买些东西,去看看二哥他们。” 这一浪又是一天过去了。 晚上,跑了一天早已累到不行的小渔赶早就睡了过去。 王嬷嬷守着夜让她先睡,自己则坐在外室,点上红烛,打着盹。 而顾疏烟则躺在床上,床边点着一盏小灯,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屋子里,让人感觉安心。 “睡得可真踏实……”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顾疏烟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嗞嗞嗞,看来睡得也不踏实,竟然连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虽然这么说,却是一脸的遗憾。 顾疏烟的眸光清亮,没有一丝睡意,起身后掀开床纱,站了起来,问道:“是你?他在哪里?” “你知道有人会来?”九公子一身白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若冰霜,声音依旧是那种泯灭了世间的一切情感,让人闻之害怕,“你是故意引我来的?” “没错。”顾疏烟轻笑着点头,“我不知道是你,也没想到会是你。” “如果早知道呢?你还会这么傻吗?”九公子就算说着情话,也是那种毫无感情,让人无端不悦的声音。 顾疏烟回眸,“你是说我引狼入室,故意把雪辞调走的事情吗?”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不过你现在后悔也迟了。” 九公子说着就向她走来。 顾疏烟静静的看着他,道:“他到底在哪里?” “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九公子伸手,向她的肩膀抓去。 忽然,眼前一阵寒光闪过,他侧身让过,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顾疏烟身边的女子,道:“就凭你,也想拦住我?” 顾疏烟摇了摇头,道:“我跟你走。” “王妃……”侍一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怎么可以? 王妃怎么能跟着这个危险的男人走? “放心,我和王爷会平安回来的。” 这些日子,她几度出去游荡,就是为了引那些人出来。 她心中猜测,沈星宇不是因为大哥的伤而留她一人成亲,应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沈星诺不在,那只能是沈星诺落在了其他人的手里,沈星宇为了救他,着了对方的道。 一时间也回不来。 她问过大总管和雪辞几次,他们都不说真话,但她能感觉到他们的担忧的不安,于是她想出这个办法,以自己作诱饵来引他们出来,也好过在这里等待。 “希望王妃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说服王爷。”九公子冷哼一声,伸手一招,便带着顾疏烟离开了屋子。 侍一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这时,王嬷嬷听到动静跑了进来,问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自语道:“完了完了,王妃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肯定是有死无生了……” “公主啊,奴婢对不住您啊……” 顾疏烟从未想过再见沈星宇,会是这种情况。 少年依旧明朗如星,脸上戴着美人面具,笑盈盈的望着她,道:“小丫头,本王说过要给你十里红妆的,结果食言了,你不会怪本王吧?” “不过你要说嫁的那人必须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本王可是给你了,怎么样?府上那些家伙还听话吧,要是谁敢欺负你,本王回去就让他滚蛋。” 他半倚在门框前,破旧的院落更是将他衬得如同仙间童子,炫目多姿。 只是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皱褶,看起来有些日子没洗了。 顾疏烟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一股酸涩涌上心口,喉头动了动,却只能说出两个字。 “王爷……” 084 大局开启 破败的院落,姜九将顾疏烟送来便离开了,没有和沈星宇照面。 顾疏烟望着周围的一切,心想,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困得住他,知道定然如大哥所言,恐怕与大公子的病情有关。 老鼠横行,野草冒出嫩头,一股腐败的气息充斥在其中。 她蹙着眉头向前走去,沈星宇就这样看着她,待她来到他面前时,才伸手将她拉了过来,道:“还是抱着烟儿比较舒服。” 他的头搁在她的肩膀,顾疏烟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动静,想抬头和他说话,便推了推他,谁想,差点将他推倒,她连忙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的身子扶好。 “王爷……”她轻唤了一声,见他没有什么反应,透过面具,眼睛下那深深的暗影说明他近日没有睡好。 她不再唤他,扶着他席地而坐,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腿上,望着天边的云彩发呆。 日头升上高空又慢慢下落,温热的余光只剩下一点时,沈星宇才悠悠转醒。 伸了伸胳膊,睁开眼睛,眸光水润至极,他一抬头就发觉自己的处境,伸手环住顾疏烟的腰,往她怀里靠了靠。 顾疏烟本就没睡着,被他一搂就吓了一跳,垂眸看他,“王爷,您醒了吗?” “嗯。”沈星宇答着话,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 顾疏烟无语,“王爷,醒来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 她这一说,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一声,沈星宇睁开眼睛看她,道:“烟儿饿了呀。” 顾疏烟很想说,难道你不饿吗? 人家却已经起身,没有理会她。 沈星宇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顾疏烟也跟着起来,谁想被压着的腿早已麻木,刚站起来就腿脚一软向下倒去。 “啊……”她惊呼一声,心想着这下要丢人了,腰间就被搂住,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气息涌进鼻息间。 她一睁眼就看到沈星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而她正躺在他的臂弯,如此亲近,让她有一些不习惯。 “想和本王亲近,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啊,你都嫁到王府了,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顾疏烟本想说谢谢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连忙从他身边退了出来,道:“王爷还是赶紧去吃东西吧!” 说着就向里面走去。 虽然院子里杂草丛生,但屋子里倒是收拾的还行,最起码能住人。 一张桌子三方凳子,上面放着一个篮子,是刚才沈星宇睡着的时候,有人送来的。 那人也不去看他们,只是将篮子放下就走了出去,就连顾疏烟喊他也没有反应。 沈星宇也不去管有没有灰尘,直接坐了下来,也不动手,就这样看着顾疏烟在屋子里乱转。 巡视了一圈,顾疏烟觉得呆在这里实在是让人心疼,走过来见他还没动手,便问道:“王爷怎么还不吃?” “你不盛给我吗?”沈星宇托着下巴看她,眼里带着几分疑惑。 顾疏烟:“……”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幼稚鬼真的是她已经成亲的丈夫吗? 她这是有多悲催,才为自己挑了这么一个怪胎? 两人笑闹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疏烟这才开口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星宇眨了眨眼,笑嘻嘻的将她拉到怀里,解释道:“哥哥旧病复发,我要陪着他。” 顾疏烟从起初的抗拒挣扎,到现在已经麻木,随他抱着,问道:“大哥还好吗?怎么没看到他人?” “他被接走了,还要几日你才能见到他。”他随意的说着,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你要留在这里吗?”顾疏烟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忍。 沈星宇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道:“不是我,是我们都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顾疏烟不解的看着他,“他们到底要什么?” 这次沈星宇没回她,抱着她翻身上了床,顾疏烟魂都快被吓飞了,紧张的呼吸都变了。 沈星宇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见她如此便笑着说道:“烟儿这是做什么?在害怕为夫吗?” 这是沈星宇第一次如此正经又不正经的说话,似乎一下子长大了。 顾疏烟听了他的话也觉得有些怪异,为夫这个词让她有些适应不了。 她愣愣的表情,彻底逗笑了沈星宇,“我还没见过烟儿这样的表情呢,哈哈哈……” 他大笑着,顾疏烟也反应过来,他在取笑自己,两人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乎。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院落里,姜九一脸冷酷,嘴角忽然一弯,像是在笑,却更加吓人。 他转身看向垂首在那里的人,吩咐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里最多坚持三天。” “可是主上说,还要五天……”这人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凭空向后飞去。 身子落地后喷出一大口殷红的鲜血,眼里是满满的震惊,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滚……”九公子负手而立,一身雪衣,冰寒刺骨,他的眼神仿佛看一个死人一样,目空一切。 这人这次没敢多说,转身就走,捂着胸口快步离去。 夜晚繁星呈上天空时,顾疏烟正躺在屋顶上看星星,她本来已经有了睡意,却被沈星宇拉着跃上了屋顶。 “王爷,我想下去休息。”顾疏烟无奈,让她跳下去打死她也不敢,只好和沈星宇讲理。 再说她根本没有这等风花雪月的心情,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陪本王看星星。”沈星宇躺在她身边,仰面朝天,安详的说道。 凉风习习,吹到人的心底里,顾疏烟打了个寒颤,道:“我想睡觉。”说不通,她就来直接的。 沈星宇没有再理会她,径自躺在那里,顾疏烟坐着,见他不动,试着想站起来看怎么下去,还没起来就觉得身子不稳,无奈只得坐下来,往旁边挪了几步,来到屋顶边缘,往下一瞧。 这么高,吓得连忙往后退,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你不是会骑马射箭,怎么还怕这点高度?” 顾疏烟:“……”谁说会骑马射箭的人就不怕高了。 她恐高好不好,骑马射箭是父亲强制学习的。 再加上有前世的记忆,她选择性的想忘记自己会这些,尽管沈星宇在皇家猎场帮她走过心魔,她从心底还是很抵触。 “王爷,你不担心大哥吗?”沈星诺很宠这个弟弟,同样的沈星宇也很在意他这个哥哥,两人从小虽没生活在一起,之间的感情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总之,顾疏烟以为他会对那些人妥协,肯定是沈星诺的病情发生了大的变化。 听大哥的意思,沈星诺的病似乎不简单,不只是残疾那般,应该还有其他的事。 只是顾疏烟有些担心,沈星宇到底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换,那些人才会帮他替沈星诺疗伤。 她想了想前世发生的事情,在这期间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 心中想着便问了他这么一句。 谁想沈星宇只是笑了笑,隔着面具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睛,微微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一丝诡异的冷漠。 一时间,顾疏烟被他的眼神所惊,没有再问什么。 时间悄然飞逝,转眼三日之期便到了,九公子一袭白衣按时出现在他们面前,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脸,只是看向顾疏烟时,眸光有些许波动。 “哼……”沈星宇一声冷哼,身子一晃就隔住了他的视线。 顾疏烟有些不明所以,伸着脖子想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奈何沈星宇个头太高,她够不着。 九公子眸光一沉,继而说道:“大公子已派人送去王府,定王请吧!” 顾疏烟一听沈星诺已经回府,便放下心来,扯了扯沈星宇的衣袖,道:“王爷,大哥已经回去了,咱们也快些走吧!” 她心中有些许不安,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事。 急切的想离开这里,沈星宇更是一刻也不想呆了,揽着顾疏烟的腰便上了屋顶,九公子目送他们离开,手一挥,沉声说道:“告诉他们,以后两不相欠。” 从暗处走出一人,弯了下腰便消失在门口,只余九公子独立在当场,望着满目的杂草乱入,波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眸光也越发的冷漠让人望之不安。 顾疏烟和沈星宇刚到了城门口,雪辞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见面就说了一句话,让两人瞬间脸色大变。 “小主子,主子被带进宫了。” 他说的是带,而是被召,顾疏烟知道出大事了,否则沈星诺刚被送回来,怎么会被带进宫。 沈星宇戴着面具看不出喜怒,只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一片死寂。 “怎么回事?雪落呢?” “哥哥和主上一起进宫了。” 顾疏烟不解,他们不是刚来吗? “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会这样?” 雪辞也不明白,阴沉着脸,一身的杀气,叙说着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 沈星诺被送回来时,人还是昏迷着,这且不说,正好宫里来人,说是应旨来探望大公子的病情,当时还有几位太医在,谁想,府里的表小姐寻情穿着一身白衣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她的手里正拿着一件让人不敢直视的物品。 皇袍!完好无损的皇袍,只有皇帝才能穿的衣物! 因着沈星诺还昏迷,太医们又束手无策,定王不在,雪落便陪他进宫,雪辞得到消息便一直守在这里等候沈星宇和顾疏烟两人。 085 棋在偏路行 古华建朝百年,定都百年,定王府与之并存,世袭定王爵位,尊贵非凡,每一代的定王都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却没有任何权势,如此一来也损失了很多的良材美质,让人惋惜,但看在古华皇室眼里,却成了藐视皇权的一种象征。 曾有数年间起过争执,但最终都无疾而终,不外乎是皇朝先祖定下的规矩。 数百年的时光,很多达官贵族更迭变换,只有定王府一直相安无事,默默的矗立在皇城一角,沉默且威严,无人敢冒犯,他们低调、随意到有很多的孩童都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却被大人告诫不得随意靠近。 只是今日的定王府门口却不同往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百姓们围成一圈指指点点对着里面小声的议论,巍峨的大门大开露出神秘的一角。 “快走,快走……”其中一人手持尚方宝剑,威风凛凛行走在前,身后有数十人被押了出来,皆垂首沉默不语,只有手链脚铐的叮当之音,在清晨的冷风中摇曳…… 铁衣铮铮,钢刀凛然,让人望之生寒。 定王府的下人们被赶了出来,身着单衣被押着上了一辆辆囚车。 人群中,顾疏烟紧紧的拉着沈星宇的手,表情凝重,终究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只是时间不对,让她措手不及。 “王爷,咱们先离开这里吧!”另一边,雪辞也紧紧的按住他的手臂,一脸的沉重。 顾疏烟也拉着他向后退去,忽然,沈星宇一个闪身出了人群,顾疏烟急忙喊他,可入眼处很快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雪辞焦急,盯着小巷子,瞧了瞧顾疏烟,又看了看失踪的沈星宇一时间难已抉择。 “快去追王爷。” 雪辞拱手,“那王妃怎么办?”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顾疏烟拢了拢额前的秀发,将脸隐在暗处。 这时,带刀的官兵上前一步,对着底下的百姓说道:“此乃皇家住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违令者,杀!” 留下这句话,他挥了挥手中的钢刀,带头押着其他人离去,百姓们立刻集体后退,不敢再围上去。 待众人开始离开,顾疏烟看着门口的四名守卫,默默的随人流而去。 倚凤阁后院,晨光正好,可里面却静悄悄的,屋舍内传出女子娇媚的声音,让人浮想翩翩。 不多时,房门开了又关,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粉衣女子,豆蔻年华,面尤桃色,肤若凝脂,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扣在门上,眼眶微红送男子下楼。 倚在栏杆上,身若扶柳让人怜惜动容。 待男子身影远去,她依旧痴痴望着,半晌才以帕掩面转回屋子。 而旁边一直垂眸而立的丫环也跟了进去,粉衣女子在软榻上坐下来,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守了一夜也累了。” 她打着哈欠,微微瞌目。 直到这时,这个丫环才缓缓的抬起头来,轻笑道:“香萦,一向可好?” 香萦猛得睁开眼睛,待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谁后,立刻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急步走到这个丫环身前,忽然跪倒在地,道:“奴婢参见小姐。” 她神情泫然欲泣,很是激动。 “起来。”顾疏烟摆手示意。 香萦依旧很激动,起身后连忙扶顾疏烟在软榻上坐下,自己则垂首站在边上,顾疏烟见此,淡笑着说道:“坐吧!” 香萦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这次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顾疏烟抬眸望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我嫁去定王府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吧?” 香萦点头。 “那定王府今早出了事,你也该清楚吧?”不等香萦回话,她便继续说道:“我看你对顺亲王是动了真心了吧?” 香萦连连摇头。 “也是,顺亲王是何等的身份,又是上京四大美男子之一,哪个姑娘不想嫁进王府,若对一个姑娘倾慕,怕是十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吧?” 香萦立刻跪倒在地,道:“奴婢不敢,奴婢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刚才是奴婢故意做给王爷看的。” 听了顾疏烟的话,香萦知道定然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若自己不解释定然会被误会。 顾疏烟摸了摸软榻上的锦被,道:“这料子挺好,比起二姐姐成亲时送来的聘礼却也不差了。”她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香萦没有接话,直直的跪在那里。 顾疏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半晌才轻笑出声,道:“起来吧,如今是我有求于你……” “奴婢不敢。”香萦默默的跪着,也不敢起来,“小姐有事吩咐奴婢就是。” 顾疏烟一拍桌子,起身道:“太阳西落前,我要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香萦身子一颤,顾疏烟将之放在眼里,冷笑道:“怎么?你不会告诉我,你做不到吧?” “奴婢,奴婢尽力。” 香萦的头垂得很低,顾疏烟脸上的笑意一收,道:“我不是听你说尽力的话,我说的是,必须。” “是,奴婢遵命!” “哼!”顾疏烟一声冷哼,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不要让顺亲王今晚留在这里,我会来找你。” 说罢,她便推门而出,直到这里,香萦的身子一软,径自坐在地上,感觉全身都是冷冰冰的,脸上的水粉都淡化了,她却不自觉。 “来人,来人……” 顾疏烟来到一处隐蔽之地,立刻有着丫环过来,“小姐,要我去看着她吗?” 当初顾疏烟送香萦来倚凤阁时,早先便安排了这个人进来,不过不是用在香萦身上的,而是为了其他的人。 “不必,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顾疏烟抬了抬手,声音极小的问道:“小渔她们在何处?” 城南花舫凭东风,吟月作诗好去处! 这在上京流传了很久的话,说的便是上京城外的莲湖上,那一只只游离在上面的花舫。 此时天光正亮,日出东山渐渐升空,红日游离至莲湖之上,泛起一圈圈的金色波浪,霎是好看。 临湖边停靠着一艘船,顾疏烟登船而上,来到莲湖深处,迷雾渐起,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不多时,船只停下,来到一处庄园,打船的夫子请她上了岸便回转,一句话也没说。 顾疏烟淡笑着向门口走去,还未临近,就听到有争吵声传来。 “我要去接王妃。” “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王妃若出了事,你担得起责任吗?” “我说了,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小渔,别以为王妃看得起你,你就不把王府中人放在眼里……” “我就不放在眼里怎么了,我们家王妃在顾府好好的,谁想嫁人那天不见姑爷就算了,这才几日的时间就出了这么多事,如今倒好,竟然还得了个私制皇袍之罪,真是,真是……” “小渔,不得乱语……” 一声轻笑传来,几女向后望去,小渔脸上尤有泪渍未干,就这样跑了过去,“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边问边上下瞧着,担忧之色尽显眼底。 顾疏烟扶着她的手起来,道:“我没事,以后不准再这么说话。” “嗯。”小渔小声的回她,只是看向侍一的目光却不怎么友善。 顾疏烟说罢抬头又看向侍一,道:“我既然嫁给王爷,便是王府中人,以后莫要一家人再说两家话,我不希望再听到这种话。” 侍一跪地,垂眸道:“奴婢知错,请王妃责罚。” “进去吧!”顾疏烟垂眸看了她一眼,在小渔的搀扶下向里面走去。 王嬷嬷听她说完如今的情况,眼泪都落下来了,心疼的说道:“王妃,可苦了您了,从小到大,您都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王爷也真是的,怎么能将您一个人留在那里,若出了事该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小渔已经端了热水过来,放在顾疏烟的脚边,道:“王妃,您先泡泡脚,去去乏吧!” 侍一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顾疏烟摇了摇头,道:“侍一,你先去看看王爷回来了没有。” “是,奴婢告退。”侍一逃也似的溜出了屋子,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场面。 待侍一走后,顾疏烟才叹了口气,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渔对着门口冷哼了一声,开始告状,道:“王妃,您不知道这侍一多能耐,自从我们到了这里,她就一直拦着我们,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好像她自己是主子似的,看着就让人讨厌。” 王嬷嬷也是一脸的不乐意,“王妃,不是咱们与她为难,这侍一的确是怪的很,也不知道背着咱们在做什么。”她蹙了蹙眉,道:“奴婢觉得,她肯定有事瞒着咱们。” “对,说不定和那寻情是一伙的。”小渔在后面补刀。 顾疏烟脸色微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解释,“自从您同奴婢说了那件事之后,奴婢便让小渔注意着府上的动向,一发现不对,就同那侍一说了撤离……” 自决定嫁给定王沈星宇的那天起,顾疏烟就知道这件事迟早是要发生的,只是时间的错乱让她不知,那人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事,所以,几日前,她被九公子带走的那天,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了王嬷嬷,让她留意。 086 一切皆是命 顾疏烟也没心情顾忌这是什么地方,听了王嬷嬷的话,问道:“你是说侍一与寻情、弱水的关系非比寻常?” “不错。”王嬷嬷肯定的点头,表情严肃,道:“有次,奴婢看到她和寻情姑娘也不知在说什么,看到奴婢过去立刻就收了声,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当时,寻情的表情虽然淡淡的,但侍一的脸色却有些发青。” “依奴婢看,她们定然是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奴婢发现。” 顾疏烟没想到,这定王府还如此复杂,一个表小姐和一个侍女关系匪浅,还起了争执,似乎有些说不通。 然而她现在没心情理会这些,摆了摆手,道:“只有你们三人离开吗?” 她在定王府大门口没看到小渔等人,便知道她们听了她的话,直接离开了。 小渔点了点头,红着眼眶道:“回小姐,当时情况着急,只有我们三人逃出来了。” 王嬷嬷叹气,“李氏被带走了。” 顾疏烟了然的拍了拍小渔的肩膀,道:“别太担心了,大公子那里还没定下罪名,你娘不会有事的。” 不说还好,一说,小渔就开始抹眼泪,道:“奴婢知道,小姐不用担心我。” “三日前就已经开始查封定王府了,为何今日才将人押走,他们在等什么?”顾疏烟让她们先行离开,自语着。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前世是因为沈贵妃的话,皇帝轻信之后下令去搜定王府,搜出了皇袍,这才抄了定王府,杀了所有的人。 可这次,为何会与这寻情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侍一敲门来报,“王妃,王爷回来了。” “在哪里?”顾疏烟开了门便说道:“我去见他。” 侍一为难的站在那里,道:“王爷,王爷说谁也不想见。” 顾疏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希望你以后,想清楚再回话,我在问你,王爷在哪里?” 侍一低下头,道:“回王妃,王爷在书房。” “带路。”顾疏烟冷冷的看着她,道。 来到书房时,顾疏烟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东西摔碎的声音,她推门而入,侍一想拦却在看到她的目光时,手顿在半空中又慢慢的垂下。 屋子里,花瓶碎了一地,顾疏烟蹲下身子,轻声道:“花草皆是命,王爷不该如此糟蹋。” 雪辞见她进来,长出了一口气,过来说道:“王妃。” “王爷,他怎么了?” 此刻的沈星宇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一身的戾气、冷意。 雪辞撇了撇嘴,道:“我们回了趟府里,什么都没了。” “所以他……”顾疏烟惊讶的看着他,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雪辞摇头,小声说道:“皇宫里戒备森严,王爷没进去……”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顾疏烟明白了,大公子是被直接带进了宫,而沈星宇想去见他,或者说想去救他,却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进去,这才在这里发脾气。 顾疏烟闻言笑着上前,道:“臣妾还以是因为什么事呢,原来是咱们王爷没进去皇宫,气回来了。” “哼……”沈星宇出声,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顾疏烟上前,对着雪辞摆了摆手,雪辞退了下去。 “王爷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星宇戴着面具,谁也没见过他真正的样子,所以此刻无论是他背对着顾疏烟还是正对着她,她都看不出来他是什么表情和心情。 他慢慢的转过身子,道:“看来烟儿是弄清楚了,那就说说吧!” 他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顾疏烟对他突然的转变有些不适应,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想找个地方坐时,才发现,整个屋子的椅子都被他砸了,除了他坐着的那个。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刚才是故意发火的。 “是,王爷。”不过顾疏烟也没问他,将自己刚才所想的问题一一抛了出来。 “他们在等本王。”没想,沈星宇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大哥只是定王府的大公子,而非定王,就算他私制皇袍,那个位置也不是他能坐上去的,更何况他的身体。” “他们为何要等王爷?”这才是关键,顾疏烟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沈星宇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笑语道:“定王府存在,太久了!” 顾疏烟静静的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之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下子就陌生了。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少年,而是变成了一个充满了诡异之人。 “是,当今那位吗?”顾疏烟小声问了一句。 沈星宇将脸面向她,眸光微闪,道:“烟儿不是早就知道吗?” 顾疏烟心中一紧,沈星宇却接着说道:“不然你怎么会让侍一带着她们直接离开。” 其实她露出这一面,就知道有一天一定会被人问起,她微微摇头,道:“王爷多虑了,臣妾只是很珍惜她们的命罢了。” 沈星宇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为难她,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今晚再去一趟,必须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若是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等消息吧!” 沈星宇回眸,“你有办法?” 顾疏烟点了点头,道:“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不过总比让你去冒险的好,等等吧!” 两人没有再谈这些事,半晌,沈星宇开口,道:“寻情和弱水在府里好几年了,不会出卖定王府。” 顾疏烟偏头,淡淡的说道:“王爷可曾听雪辞说过,事情的经过。当时寻情表妹正手拿皇袍,这才被人看到。” “本王出去一趟……”沈星宇久久未语,忽然起身要离开。 顾疏烟慢慢的沉下脸,上前拦住他,道:“王爷,臣妾希望您没事不要再出去走动了。” “他们并没有搜城。”沈星宇说着就将顾疏烟的手推开,顾疏烟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道:“他们是没有搜城,可你想过他们为什么没搜城吗?” “本王的武功这么高,你认为搜城有意义吗?”他自傲的确是有这个资本,可顾疏烟却不这么认为,冷笑道:“您还记得九公子在铁鸡公山的所作所为吗?” “他在为谁做事?这次的事情他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如今又会不会出面,若是他邀人再来,您还有没有胜算?” 一连几个问题,沈星宇都沉着眼,显得很生气。 顾疏烟知道他听了进去,便继续说道:“您也不必生气,如今咱们势单力薄,一切待弄清楚宫里的动向,再做决定也不迟!” 沈星宇没有说话,算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夜幕降临,花舫上的游客渐渐增多,顾疏烟从这里下了船,赶在了城门关上之前进了城。 沈星宇站在外面目送她进去,雪辞跟在身边,道:“王爷,咱们明明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星宇抬手阻止了,“去见顾晨。” 倚凤阁后院,依旧是那个屋子,顾疏烟进去的时候,香萦穿戴整齐,正站在一边。 “小姐,您来了。” 顾疏烟笑着说道:“看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香萦立刻回道:“回小姐,大公……” 顾疏烟抬手,道:“顺亲王什么时候走的?” 香萦一愣,不知她怎么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回话道:“王爷是午饭过后过来的,走了有一个时辰了。” “好了,说说你了解到的情况吧!” “是,小姐。”香萦站了起来,说道:“大公子昏迷不醒,不过听说跟他一起去的下人被打得半死,定王府其他人都被关在天牢。” “我知道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知道大公子住在哪里吗?”顾疏烟想了想问道。 香萦点头,“王爷说,大公子是被沈贵妃保着,在她殿里住着,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才审不得又没办法。” “那皇上呢?” “皇上那边,听王爷说几日都没见到人了。”说这话时,香萦的声音格外小,生怕被人听见。 顾疏烟冷笑道:“陆铭对你可真放心,什么话都同你说,就不怕你将这些事抖了出去?” 香萦连连摇头,“奴婢只是一个烟花女子,就算知道这些事也没什么用,最多是笑谈罢了,再说奴婢怎么敢将宫里的事情说出去,那可是死罪啊!” “你是在提醒我,让你办这件事不妥是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姐误会了。” “误会?”顾疏烟推了推香萦拉着她袖子的手,道:“也许吧!” “这次定王府的事情,就是因为一个女子而起,但愿你不会做那个被人当成枪使的人。”留下这句话,顾疏烟便起身向外走去。 香萦的脸色不停的变幻,忽然喊了顾疏烟一声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顾疏烟的脚步一顿,回眸看着她,烛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小脸霎白如纸,让人望之心惊。 “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你何错之有?”顾疏烟没有动,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双手交叠在身前,静如影子。 “奴婢,奴婢还有话要说。”香萦神色不停的变幻,最终咬牙说道。 她直直的跪在地上,一脸的柔弱娇气,神色却很坚毅。 087 太子府争议 后半夜,繁星点点,淡淡的云朵飘浮在半空中,天空竟是比白天还澄静,柔风吹着有些许凉意,登高望远,顾疏烟轻叹一声,“马上就要到夏天了。” 凉亭之上,两道身影若隐若现,一前一后的站着,像石化了般,久久未动,只有那偶尔被风掀起的裙角,扬起丝丝活力。 “小姐,她没有说实话,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弯弯的月牙隐在薄云后,铺下一层轻烟,如梦似幻,女子站在顾疏烟身后,做倚凤阁丫环打扮,长相普通,甚至有些木讷,很不起眼。 顾疏烟轻声笑了笑,背对着她望着天边的月色,说道:“我一直奇怪,大姐姐怎么会突然嫁到太子府,原来是她。” “沈贵妃帮林若雪,难道她还想盯着太子府不成?”女子轻咦,不解的问道。 “这件事我们能得到消息,太子自然也能得到,沈贵妃这个女人,是个疯子。”顾疏烟叹息,前世的沈星梦能为了自己的地位出卖养育他的定王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侄子被处斩,那她的想法就不可以常理度之。 可谓是铁石心肠,心狠手辣! “那小姐,这次的事情会不会真的是她……” 起初顾疏烟也觉得这件事定然是沈贵妃所为,可从陆铭那里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在保护沈星诺,那她到底在等什么? “很难说。”顾疏烟摇了摇头,微微蹙着眉头,道:“沈贵妃那里暂时不用理会,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宫里那位是什么意思?据说已经数日未上朝了,你去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知道了。” 女子沉吟片刻,劝道:“小姐,去休息一会吧!” “不用了,我要见二哥,你安排一下。” 女子迟疑了一下,看着她疑惑的说道:“昨晚王爷去见了二公子。” “哦?看来王爷也不像世人说的那么简单嘛!” 皇袍之事,事关重大,若是拿到了确凿的证据,不只定王府,就连顾家也会受到牵连,只是如今顾家还平安无事,也没有圣旨搜捕其他人,这让人一时间弄不明白宫里那位到底在想什么。 “那小姐还要回去吗?” “算了。”顾疏烟摆了摆手,道:“我先回去,香萦这边你仔细盯着,还有那个女人,也不要松懈,我倒要看看这次的局是谁布的?” “是,小姐。” 月落西楼,寒意渐起,这个夜晚睡不着的有很多人。 太子府东院,林若雪与季夫人相对而坐,华裳尽褪,只余一片素淡。 季夫人莞尔一笑,烛光映着她白皙的脸,格外的梦幻,她伸出玉臂,指着桌上的饭菜,道:“姐姐不喜欢吃这些吗?” “妹妹多想了,我适才晚间吃得多了些,这会子没什么胃口,倒是白瞎了妹妹的一片心意。”林若雪回以微笑,拿起旁边搁置的筷子一边帮她夹菜,一边淡然的说道。 “哦?”季夫人抬眸,诧异的看着她,“我怎么听说,姐姐晚上没有用饭呢?” “我还以为姐姐是因为白日里被殿下训了几句,心有难过呢,如此看来,倒真是妹妹多事了。” 说罢,季夫人就慢慢的起身,旁边的丫环上前拍了拍她衣裳的褶皱,替她穿上外袍。 季夫人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屋子里的丫环们跪了一地,林若雪没有起身相送。 “娘娘,您,没事吧?” 林若雪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人侍候。” 其他人都默默的离开,没有再回望一眼。 见此,她只能在心中叹气,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为了不引起季夫人的误解,她只能独自嫁到王府,可尽管如此也没有换来季夫人的好感,万般找她的事,惹得太子更加的讨厌她。 “娘娘,夜深了……” 唯一没有离开的侍女是太子拨给她的,也是自她来到这里后,唯一一件太子帮她做的事。 “明日你随我进宫吧!” 就是因为进宫的事情,她向太子请意,谁想季夫人横插一嘴,惹得太子不快,虽准了她的动行,却也被说了几句。 这般动静,在太子府可是大事,很多下人都看在眼里,背后皆在议论,这个新来的侧妃不受宠,对此,林若雪并不在意,她所在意的是,她的仇能不能报! 更深露重,季夫人回到院子里,刚推开门就看到太子坐在那里,似是在等她,连忙急步走了过去,福身道:“殿下,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等你。”两个字,却让季夫人心头一跳,道:“臣妾去了姐姐那里,让殿下久等了。” “过来。”太子伸手,季夫人起身,缓步走了过去,将手搭在太子的手心里,太子伸手一带,将她拥入怀里。 季夫人轻吟:“殿下……” “你可别告诉本宫,你是去关心林侧妃的。”太子将下巴搭在她肩上,轻语说道。 季夫人身子一僵,唇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意,只是烛光太暗看不真切,她笑着回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 说着,她转过身子,眸光真切,眼眶却有些泛红,故意偏着脸说道:“臣妾希望殿下只疼我一人,臣妾知道这么说肯定会让您反感,可臣妾不想骗您,殿下若觉得臣妾小心眼,那便责罚臣妾好了。” 太子沉了沉眼敛,半晌才开口说道:“好了好了,你对本宫的心意本宫自然知晓,她若聪明就该明白,做好她的本分才能平安的呆下去。” 他这句话说得很有深意,季夫人想了想,以锦帕拭泪,柔声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您还是喜欢臣妾了。” “你说呢?”太子哈哈一笑,搂着她的腰就向着床榻走去。 季夫人见此盈盈一笑,在床上坐下,推了推太子,道:“殿下,臣妾发现姐姐有些奇怪。” “哦?怎么奇怪了?”太子手指一挑,季夫人身上的衣带就滑落在旁,她拍了拍太子的手,道:“殿下,臣妾与您说正事呢!” “说吧,本宫听着呢!”太子倒也不怒,右手又是一动,她身上的衣衫又少了一件。 季夫人见此只得由着他,说道:“殿下,据臣妾所知,宫里那位娘娘与姐姐的关系似乎没有这么好。” 太子的动作一顿,看着她说道:“你是说,她进宫另有深意?” “不错,林家三姐妹,若说关系亲些的,怕是要属大小姐和二小姐了,宫里那位提排行第三,是被一个不受宠的妾室养大的,整日呆在深院,与谁都不打交道。” “是不是让母后查一下,她进宫到底是去见谁?” 这才是季夫人的真实想法,太子闻言,先是神色一怔,随后又恢复了笑意,伸手扯了扯她的脸蛋,道:“你还真是本宫的贴心小棉袄,懂事温暖。” “殿下……”正事说完,季夫人倾身柔柔的倒在他的怀里,纤纤玉指滑过他的肩膀,一路向下,眸光似水般迷离妩媚,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子,道:“臣妾只想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 太子早已醉眼朦胧,想着美人了,却在这时身子忽然一顿,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身子一动就压了上去。 “殿下……” 羽冠落地,衣物翩飞,红烛含泪,佳人倾慕!重重床幔落下,一室妙曼,轻吟慢酌间春意盎然…… 侍女们小心的带上门退下,“殿下还是喜欢庶妃娘娘。” “新来的侧妃娘娘看来是失宠了。” “噤声,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小心你们的脑袋。” 月轻蝉鸣,恬静安然! 翌日一早,林若雪便拿着宫牌往宫里赶去,直奔如雪阁,旁边引路的宫女见她望着宫牌疑惑,便解释道:“皇上见娘娘的名字刚好与如雪阁相配,便赐了这宫殿与娘娘,说起来娘娘也是好命,此次选秀可就只留了她一人。还被直接赐了正六品嫔妃之位,可羡煞了旁人。” 林若雪轻笑着颔首,并没有接话。 林如雪早已在外等候,见她过来,便走上前来,道:“你来了。”她亲切的握住林若雪的手。 林若雪垂眸福身,“见过如嫔娘娘。” 林如雪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向里面走去,宫女们送上茶点花果便退了下去,林如雪才开口道:“姐姐近日可好?” “谢娘娘关心,我很好。” 正在这时,容姑姑走了进来,对着林若雪笑道:“奴婢参见侧妃娘娘。” “多日不见,容姑姑倒是变了许多。”直到这时,林若雪才露出些许真诚的笑意,说完她便垂眸饮茶。 容姑姑闻言笑了笑,快步来到林如雪的身边,小声的耳语了几句,林如雪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本来想请姐姐在这里用午饭的,谁想皇后娘娘召见,妹妹,失礼了。” 林若雪眸光微动,浅笑着起身,道:“娘娘既有事,我就先告辞了!” “姐姐不与我同去吗?”林如雪眨了眨眼,红润的脸上带着明净的笑意,让人望之便心生喜悦。 她目光含着疑惑,浅笑嫣然。 林若雪摇了摇头,垂眸道:“我就不去了,母后还在等着,娘娘请吧。” 088 九皇子陆冰 一路西行御花园,林若雪独自登上亭台,任春风拂面没有一丝动容。 红花绿叶浅相映,亭台楼阁且从容! 她嫁到太子府已有半月,皇后却从未召见过她,不,应该说太子根本不想她与外界接触,若不是那人帮忙,她怕是连太子府的大门都出不来了。 想着自己当初的想法,如今看来却是太过天真了,那个女人岂是好相与的。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 正在这时,后面传来回话声,“侧妃娘娘,贵妃娘娘听闻您进了宫,请您前去赏花。” 林若雪回眸望来,在心中轻轻叹气,道:“带路吧!”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林若雪知道这是沈贵妃安排好的。 每次她进宫的由头都是来见林如雪,可实际上却是来见她的。 “若雪参见贵妃娘娘。” 沈星梦,古华皇朝的唯一贵妃,六宫之中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地位,更是有世袭定王府作为后盾,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皇后都让她七分,俨然已是后宫之主。 只是碍于先祖立下的规矩,定王府沈氏之女在国号更替之际皆会选定一名为贵妃,若无大错终身享有此殊荣,然而这也有限定。 那就是皇后之位,六宫之主与她无缘。 这一代的沈贵妃德才兼备、能文会武、风姿绰约,曾是上京第一丽人,被这一代无数男子所倾慕,她进宫的消息一出,甚至有武林高手私闯皇宫,要带她走。 那一夜,整个皇宫外杀得日月无光,血流成河,惨不忍赌,被称为红颜乱。 可这个非同凡响的女子却遵从祖训,势要留在宫里陪伴已上了年岁的皇帝,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更是亲自参与到那场争斗当中,最后站在皇城之上劝退了所有的人。 而那个带头的男子,是当时武林第一美男子,而且是沈星梦的师兄,自那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湖中,至此销声匿迹已有十多年。 皇帝感念沈贵妃重情重义,信守承诺之举,特赦那男子离去,自此对她是诸多偏爱,宠冠六宫。 此刻,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一身素衣站在阳光下,花园中再多的娇艳却夺不走她的艳丽。 她缓缓的转过身,没有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表情,只有一片坦然,清冷中带着高贵,眸光转动间带着惑人心魂的惊叹。 那是一种很自然的气质,冷凛又格外的吸引人。 就是林若雪见过她几次,也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高贵典雅这个词。 “起来吧,你如今的身份非同寻常,以后不要再行跪拜之礼。”她素手微抬,示意林若雪起身,款款向前走去。 林若雪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既可以聆听她的话,又不是至于越了礼数。 沈贵妃偏头看着她的影子,嘴角微微上扬,两人在凉亭处坐了下来。 亭子外有竹帘相隔,四名宫女侍候在旁,林若雪拘谨的站在一旁,沈贵妃见此,淡淡一笑,道:“坐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谢娘娘!” 她始终低眉垂眸,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也不说话。 沈贵妃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说道:“若是知晓你嫁到太子府不悦,本宫当日也不会这般多事了。” 摇晃间,她头上的玉簪佩饰相互拍打,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格外清脆,可听在林若雪耳朵里,却让她心头巨跳,立刻起身道:“娘娘这话可是让若雪无颜以对了,臣妾早就没了前途,搞不好会是青灯古佛了却一生了,是您替臣妾作主许了这一门好亲事,若说娘娘多事,那也是娘娘您仁厚,心疼臣妾。” “本宫哪里是为你着想,不过是见你娘亲含冤而死,同是女人心生同情罢了。”沈贵妃偏头看向外面,似在缅怀着什么。 林若雪又说了些感谢的话,这事才揭过去,她的脸上也多了些笑意,道:“娘娘,不知今日召若雪进宫,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昨日太子说了你几句,怕你不开心,所以唤你进宫来散散心。” 林若雪低头说道:“谢娘娘关心,殿下也是性急之人,说若雪几句那也是在所难免的。”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竖起了一道墙,她原来以为沈贵妃将她送到太子府,是想利用她来监视太子,或者说得到什么消息,如今看来她早就安插了人进去。 那她让自己嫁到太子府是何用意? 她的心跳得极快,呼吸也变了一些,沈贵妃似笑非笑的拈着一粒果子,瞄了她一眼,道:“你在害怕吗?” “不是。”林若雪的喉头动了动,这才平缓了下来,解释道:“许是昨夜睡得晚了,着了些凉,刚才有风进来打了个寒颤。” “哦,原来是这样,本宫还以为你在害怕本宫呢!” “怎么会?”林若雪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很僵硬,抬手摸了下脸,道:“娘娘多虑了。” 沈贵妃脸上的笑意渐收,慢慢的将手中的果子放下,轻声说道:“若雪,你见过太子妃吗?” 林若雪微愣,不过还是认真的摇了摇头,道:“回娘娘,臣妾没见过。” 她也知道,太子是有正妃的,可无论在外面还是在府里,他都带着季娉婷,没有人知道那位太子妃到底长着什么模样。 而她,更是没见过。 成婚当晚,太子都差点见不到了,更何况那位只存在传说中的太子妃。 “娘娘怎么会问起这个?”虽然知道这话不该问,林若雪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 沈贵妃也没有生气,眸光转动,思虑了片刻才露出笑意,并好心情的说道:“你若想在太子府呆下去,必要的话还是想办法见一见这位太子妃吧!” “当然,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更好,一个更坏,你一旦作了决定,就不可能再过如今的日子了。” 这般警告和提醒,让林若雪呆愣了许久,不明白在太子府生活,怎么会和太子妃扯上关系,但她明白,沈贵妃不会骗她,更不会无聊到用这种事耍她玩。 “娘娘,您能同我说说太子妃吗?” 沈贵妃摇了摇头,道:“我对她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皇上、皇后对她都很尊重,太子对其更是唯命是从。” 话虽短,可意却极深,林若雪惊诧的抬头看着沈贵妃,吞了吞口水,实在想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太子妃到底是什么人。 皇上、皇后对她很尊重?尊重这个词是用在皇帝身上的吗? 太子对她是唯命是从?这也太严重了吧?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这一刻,她的好奇心完全被调了起来,不过她还是不忘今日来此的目的,“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做?” “季娉婷那么聪明,她会替你做的。”沈贵妃轻笑,并没有说明,道:“你先回去吧,这会儿皇后已经收到你来见我的消息了,知道该怎么应对吧?” 林若雪点头称是,“臣妾告退。” “去吧!”沈贵妃摆了摆手,望着她渐行渐远,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消息,直到恢复成冷若冰霜。 “母妃,母妃您在哪里?” 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沈贵妃起身向外走去,嘴角掀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母妃,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边园子里的花才好看呢!” 少年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眼神清明手里拿着一把长枪,身上有些许汗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阳刚之气,很是英武。 沈贵妃步下台阶,上前要抚过他的发,却被少年人躲掉,“母妃,您别总是弄乱我的头发,儿臣不喜梳头。” 他嘟着嘴一脸的不乐意。 堇儿抿嘴轻笑,道:“殿下,您不喜欢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何止不喜梳头?” 少年不悦的看着她,却没有丝毫怪罪之意,说道:“堇儿姐姐也来取笑我,哼,不理你们了。” 他傲娇的扭过头,持枪而立,沈贵妃摇了摇头,说道:“本宫的冰儿长大了。” 听着她语气有些不对劲,陆冰有些不明所以,也顾不得正在闹脾气,便来到沈贵妃面前,单膝下跪,道:“母妃,您怎么了?冰儿惹您生气了吗?” 看着他担忧的小眼神,沈贵妃只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抚了抚他的头,道:“母妃没事,就是看着我们冰儿长大了,心里高兴,开心。” “真的吗?”他希冀的看着沈贵妃,希望得到真相。 沈贵妃点了点头,扯开话题,道:“你今天有没有很乖?” “母妃放心,儿臣今日的课程已全部学完,等会准备去看大表哥。” 沈贵妃眸光一深,看了堇儿一眼,堇儿挥手让其他的人都退后,这才上前说道:“娘娘,您要一起去吗?” 沈贵妃想了想,道:“走吧,本宫也该去瞧瞧他了。” “母妃,大表哥要睡到什么时候?定王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他已经好久没来了,儿臣还想和他比武呢!” “上次输给他,儿臣已经想到破解之法了,这次儿臣一定能赢过他的。” 一路上只有陆冰不停的在说话,沈贵妃沉默的走在最前面,拉着陆冰的手,不言不语。 089 无知还是幼稚 清和殿内,南北通透,气温适宜,九皇子陆冰一进门便直奔着床铺而去,房间里人影一闪,雪落挡在他身前,道:“参见九皇子。” 陆冰摆了摆手,道:“你别每次都挡着我,我来看大表哥,你再拦着我,我就不客气了。” 虽然在皇宫里长大,但他的性子倒像是武林中人,只有在很小的时候自称为本宫,后来在与定王不打不相认中,渐渐的喜欢上了外面的生活,说起话来也有些孩子气。 陆冰说着就将手里的枪拎了拎,以示自己很厉害。 堇儿见此,掩嘴偷笑,道:“殿下,您明明不是雪落的对手,干嘛总是一幅要找人打架的样子。” “闭嘴。”陆冰回头说了一声,继续道:“谁说我打不过他的,雪落,咱们来比试比试。” 雪落却没他那个闲时间,看着沈贵妃,上前行礼。 “罢了,又不是外人就不必多礼了。”沈贵妃言罢便向前走去。 床幔轻柔,男子正躺在柔和的锦被里,神色平淡如同睡着了一般,宫殿里众人已说了半会的话,他却没有一丝动静。 “好生照顾你家主子,这件事本宫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的。” 雪落在后面抱拳,问道:“娘娘,可有我家小主的消息?” “星宇没有被抓住。” 陆冰在旁小声嘀咕,“就定王哥哥那身手,就凭那些酒囊饭袋还想抓住他。” “冰儿,不得胡言乱语。”沈贵妃轻斥,陆冰倒真的不再出声了。 “是,母妃。”他认真的赔礼,眼里却没有丝毫悔意。 堇儿见此,拉过陆冰,道:“殿下,咱们先出去,奴婢带您先去换衣裳好不好?” 陆冰每日都会过来,但沈星诺一直沉睡着,他也没觉得不好,听了堇儿的话,他就对沈贵妃告了罪退了下去。 “落哥哥,一会儿一起吃饭哦。” 临走时,他又吼了一嗓子,让沈贵妃无奈。 雪落没有开口,只是紧紧的盯着沈贵妃,道:“贵妃娘娘,主子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沈贵妃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着床上的沈星诺,问道:“你是想看到他站起来,还是想看到他醒过来?” 雪落一愣,这,怎么选择?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知道沈贵妃的意思是,要等。 可他能等,小主子可等不了了,府里出了那样的事,若不是沈贵妃压着,早就翻了天了,如今哪有时间慢慢等主子醒来。 他着急,无奈,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里只想着还是要找到小主子,确定他安全才好。 毕竟当初那人答应替主子治病,那是有前提的,希望小主子能做他的门人,小主子的性子怎么可能答应? 谁想这些事情竟遇到了一起,主子的病还未好,府里就出了事。 他如今都想不明白,寻情的手上怎么会有皇袍,到底是谁做的这些事情,更不知道那些被押入天牢的家人怎么样了? 可他又不能离开,再着急上火也不能离开半步,这里更需要他照顾。 “放心吧,星诺在本宫这里,我自会保他平安。”说罢,沈贵妃就所袖向外走去。 雪落忽然一个闪身来到她面前,沈贵妃眸光一冷,道:“放肆。” 说话间她就一拂袖向前拍去,雪落连忙躲了开来,道:“贵妃娘娘,雪落并无他意,只想带主子离开。” 沈贵妃掌心回收,隐在宽大的云袖之中,慢慢的收敛气息,道:“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难道本宫会害了他不成?” 雪落抱拳,解释道:“娘娘请息怒,是主子曾经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当今天下他最不能呆的地方就是古华的皇宫。” “为什么?” 雪落有些为难,不过还是认真的说道:“主子说,一个皇朝最黑暗危险的地方就是皇宫大内。” 沈贵妃半晌无言,半晌过后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了。” 雪落长出了一口气,他一直在担忧若是主子忽然醒来,看到自己在皇宫里会不会杀了他。 如今见沈贵妃理解,便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 谁想,沈贵妃接着说道:“不过就算他醒过来要怪本宫,将来要怨本宫那也无妨,本宫只知道他的命最重要。” 说罢就拂袖离去,只留下雪落一脸的无奈,自语道:“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啊,一个比一个性格古怪。” 没有沈贵妃的令牌,他们就出不了宫,小主子肯定在宫外,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来找他们。 雪落不知道的是,如今的皇宫要想从里往外走,很容易,若想从外面攻进来,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回到宫殿里,用过饭的陆冰竟真的来找雪落比试了,沈贵妃也没有拦着他,与堇儿在不远处观看。 “娘娘,皇后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 沈贵妃点了点头,道:“本宫倒想看看是不是她搞的鬼。” “娘娘是怀疑太子妃?她有什么理由……”堇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太子府与定王府从来就没有过节,太子妃又不管世事,一心向佛,怎么会想着法子对付定王府呢。 更何况,她和寻情根本就不认识,寻情又怎么会帮她做事? “那个女人想要的东西,本宫也不懂,也许她只是手痒了。”堇儿没想到一向很靠谱的贵妃娘娘竟然给了她这么一个答案,让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哪个女人只是因为手痒了就要杀人? 而且杀的还是古华最尊贵的定王府中人。 “不理解吧?”沈贵妃没有抬头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本宫也不理解,但愿本宫的猜测是错的,不然会很麻烦。” “娘娘,您曾经的想法,其结果不是与现在相同吗?不若咱们……”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贵妃打断了,“堇儿,跟在我身边这些年,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奴婢知错。”堇儿立刻跪了下来,连忙认错。 “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更不能说,你,明白吗?”沈贵妃没有叫她起身,语气依旧平淡,说与她听。 堇儿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沈贵妃轻声笑了笑,道:“你呀,就是开不起玩笑,本宫曾经不是准了你不用下跪吗?” “娘娘是天胆,奴婢哪比得上。” “时机未到,本宫不想冒险。”沈贵妃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这下堇儿说话可注意了,“那这件事,您当真要替定王府的人查吗?”堇儿并不是宫中人,也不是定王府的下人,是沈贵妃来宫里后捡来了孩子,一直养在身边,比陆冰大上一些,从小照顾着他。 若放在寻常百姓家,这就叫做童养媳。 沈贵妃也特别喜欢她,“不用咱们出面,自有人将答案双手奉上。” “至于那件事,从今往后不要再提了。” “是,奴婢遵命。”堇儿自此也长出了一口气,声音也轻快了许多,道:“娘娘,那九皇子他……” 沈贵妃叹息,“再看看吧!” “娘娘,您……” 沈贵妃回眸一笑,道:“堇儿有没有觉得我老了?” 另一边打得热火朝天,九皇子陆冰越挫越勇,越勇越败,却不肯放弃,直到最后长枪被雪落折断才罢手,“落哥哥,手下留情嘛,定王哥哥都不会把我的兵器打坏。” 他心疼的捡起自己的武器,有些不乐意的嘟着嘴。 雪落暗暗叫苦,“九皇子,就您那韧劲,武器不坏您肯罢手吗?” 再说,您提小主子做什么?小主子那武功是非人级别的,咱们是正常人类好不好? 怎么能跟他比,真是,真是小孩子家家的果然不懂事。 “下次,我要让父皇给我做把更好的。”小皇子暗暗发誓,要想办法见到父皇。 想到这里,他扭头就看向不远处的沈贵妃,道:“母妃,儿臣有几日未见到父皇了,咱们去看看父皇好不好?” 沈贵妃摇了摇头,道:“你父皇日理万机,没空陪你玩,你以后没有要紧事,不准去打扰你父皇,听到没有?” 她的声音略显严厉,可惜陆冰根本不怕她,笑嘻嘻的说道:“母妃,您该不会是和父皇闹别扭了吧?” 见沈贵妃神色微变,他更加开心了,笑着拍手,道:“母妃,原来父皇也会和您生气,哈哈哈……” 他在宫里长大,就算再天真也总能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知道自己的母妃很厉害,有人说父皇是故意让着母妃,也有人说母妃太过恶毒,仗着娘家是定王府,作威作福。 他听了自然不开心,问过几次父皇,父皇的回答都是,他对不起母妃,只是没想到父皇竟然会和母妃生气,他觉得很新奇。 沈贵妃沉下脸,不悦的看着他,道:“小孩子不准乱说话。” 堇儿上前连忙拉住冰儿的手,道:“殿下,咱们去御花园玩好不好?” 陆冰挥开她的手,道:“母妃,您别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定王哥哥在我这么大的时候都闯荡江湖了,我知道就算我学得一身好武艺,这辈子也不会有出头之日,最多就是像大表哥一般,过着平淡的生活,这些我都懂。” “请您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我知道表哥家出事了,我只想陪在大表哥边,还请母妃成全。”说着他就跪了下来。 090 太子妃 古华皇朝最美的宫室,自然是古华上京的皇宫,雕梁画栋,处处都显得庄严且精致。 此刻,就在皇宫的深处,一栋华贵的宫殿内,香炉中插满了香火,余烟袅袅,冉冉上升,有些飘渺,一个男子身着道袍正襟盘坐在软垫之上,背对着门口,正在虔诚礼佛。 宫殿内供着一尊大佛,金身耸立、拈花而笑,面相慈悲,面对着众生,却给人高高在上之感。 旁边有小和尚敲着木鱼,咚咚咚的声音沉闷单一,让人昏昏欲睡,然男子依旧盘坐在那里。 “圣上一向可好?”一道声音传来,流声悦耳让人闻之心神安定。 宫殿的门被推开,紧接着一个女子拾步而来,长裙曳地,飘飘若仙,双手交握在身前,款款走近。 步伐不紧不慢,带着某种律动,似踏在人的心上,偏偏又脚步轻盈,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她,青丝如瀑,飘逸灵动,肤白胜雪,头上插着一支玉簪,通体碧绿流动着异彩,尽管只是如此朴素的饰品,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之感,仿佛她才是那站在云端的仙子,其余人只是蝼蚁。 那种尊贵无法比拟! 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将发挽起,作少女打扮,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气质凛冽,寒意袭来,白纱掩面,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项,迷人心神,惑人心魂。 总之,这是一个让人心动又心痛的女子。 闻声起,坐在软垫上打坐的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的起身,露出一张熟悉板正的脸,竟是古华当今圣上,宣和帝。 他道袍飘飘,手拿佛珠,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之象,“风姑娘来了,坐吧!” 他素手轻抬,将佛珠放在佛堂之上,做出请的姿势。 女子微微一笑,向着偏殿走去,宣和帝紧随其后,这样的作派若让其他人看到,准会吓死。 在这个天大地大,皇权最大的年代里,古华皇朝的皇帝竟还要对一个年轻的女子曲身,让人不可思议。 可惜这一幕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知道这个女子正是当朝的太子妃。 两人落座时,宣和帝已换下道袍,身着皇袍的他看起来又是那个威严的帝王,有佛子送上吃食退下,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了。 “风姑娘来得正好,你不来朕也打算去拜访你了。”皇上叹了口气,笑着说道。 表情很是无奈,让人不解。 太子妃依旧是淡淡的表情,手中挂着一串佛珠,通体翠玉,与她头上戴的玉簪色泽一般无二。 她笑了笑,慢慢的扭头看向当今圣上,道:“闲来无事,出来走走,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她看似调笑,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哎。”宣和帝拍了拍扶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近来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如今这样的情况,朕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呵呵……”太子妃轻笑,终于正眼瞧上了他,“圣上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这件事不是你授意的吗?” “额……”宣和帝神色一怔,道:“哎,不提也罢。”他打了个哈哈就这样一笔带过,只是太子妃却不愿这般揭过。 敛了敛神色,太子妃正色道:“圣上既无事,我打算出去云游几年,这次是来辞行的。” “你要走?”宣和帝猛得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去哪里?” 太子妃抬眸扫了他一眼,宣和帝讪讪的退回自己的座位处,他差点忘记了这个女人最讨厌别人离她近,脸上露出一缕勉强的笑意,道:“你在这里已经呆几年了,突然说要离开,朕有些不放心。” “圣上多虑了。”太子妃依然坐在那里,如站在云端的仙子,不为外物所动,淡淡的说道。 “那,那你什么时候归来?”宣和帝忐忑不安的问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平静。 然而,那只坐了半边椅子的动作却怎么也藏不住心中的不安。 “该回来时自会回来。”太子妃起身,欲往外走,“不必相送。” 宣和帝慌忙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风姑娘请留步,朕有一事不明,想请姑娘指点。” “说。”太子妃微微偏头,问道。 宣和帝思虑片刻,道:“如今这时机可对?” 他问完这句话神色就有些不安,眼神飘乎不敢抬头看太子妃。 “对与不对,你不是都做了吗?如今再来问我又有何意义?”太子妃也不生气,直言道:“我曾告诉过你,天机所向,你是有些不信我了。”难得的她的语气中竟带有几分落寞。 宣和帝悔不当初,神色焦急的说道:“风姑娘误会朕了,这件事哎……”他拍着旁边的桌子,道:“是朕听信了别人的话,这才违了天机,还请姑娘不计前嫌,教我该怎么做。” 宣和帝连朕都不用了,可见他多么的着急,同时也说明了他很信太子妃。 “我能教你什么?”太子妃缓缓的转身,定定的看着他,目光清凛,宣和帝不敢与她直视,眼神闪躲。 “姑娘,这次是朕错了。”宣和帝拱手弯腰,姿态可谓放得极低,请求她原谅。 “哼!”太子妃甩袖冷哼,手上的佛珠传出叮当之音,宣和帝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冷汗已浸湿了头发,从头上传来一股冷飕飕的凉意。 如同他的心底,凉到了极点。 “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看来你都忘记了。” “朕从不敢忘。”宣和帝追悔不已。 “那这次的事情为何会弄成这样,早告诉过你时机到了自会让你如愿,你就这么容不下他们吗?”太子妃的声音依旧没有变化,只是语速缓慢了许多。 一字一句打在宣和帝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朕,朕……”宣和帝受不住这种压力,连连后退,扑通一下坐回了椅子,身上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道:“朕知道错了。” 太子妃定睛看着他,忽然唇角微掀露出一抹笑意,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事已至此,如果你相信事在人为,那让做给我看。”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眸光一凛,说道:“这件事我不会插手,你放心大胆去做吧!” “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哼……”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去,衣带飘飘,却再也没有那淡若清风的仙气,让人害怕。 佛堂内烟的香味久久才散去,宣和帝神色不定的坐在那里,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却始终拿不定主意,直到日头西斜,余晖洒了进来,他才起身,神色一下子变得坚定了起来,自语道:“朕就不信,斗不过你们几个小孩。” 皇宫内看似平静详和,实则乱从内起,皇上几日未上朝,问其缘由也不是生病,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一个太监总管在中间传话,又是一问三不知的主,众大臣也气得没办法,一个个徘徊在金殿之外,焦急的等着。 皇城之外,山庄内顾疏烟已经回来了半天了,沈星宇依旧没有回来,雪辞倒是留在这里,可也不知道沈星宇的去处。 “你当真不知道王爷去了哪里?”小渔不死心的看着雪辞,总觉得他没说真话。 雪辞不想理她,斜眼扫了她一下,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外走。 “王妃,你看看他,这什么态度?”小渔怒气冲冲,指着雪辞向顾疏烟告状。 顾疏烟摇了摇头,道:“你别总是看他不顺眼,我觉得雪辞挺好的呀。” 宫里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她也不便在上京城走动,只好回来等消息,本以为见到沈星宇能和他交换一下得到的信息,谁想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窗子照进来,映出斑驳的色彩,格外好看。 顾疏烟正倚窗而坐,小渔叽叽喳喳个不停,王嬷嬷敲门进来,道:“王妃,有人送来一封信。” 说着,她就将信递了过去,小渔从她手上接过来,拆了信封递给顾疏烟。 “你这死丫头,王妃一回来你就说个不停,以前还以为是个小哑巴呢,没想到这么多话。”王嬷嬷小声的说她,小渔却根本不在意,对着她做了个鬼脸,道:“我乐意,我乐意,王妃不嫌弃就好了。” 顾疏烟细细的看完手中的信,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小渔和王嬷嬷不说话了,一同望向她,问道:“王妃,又出什么事了吗?” 定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已经够人头疼的了,别又出什么大事了。 顾疏烟没有言语,王嬷嬷却已经蹙起了眉头,道:“是不是顾府出事了?”她最怕这个,毕竟顾家与永宁公主有关。 对她的旧主子她是最关心的。 小渔也紧张兮兮的望着她,生怕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顾疏烟轻轻摇了摇头,道:“二哥他们没事。” “那是?”王嬷嬷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疑惑的看向她,不过倒没那么担心了。 “去看看王爷回来没有?”顾疏烟蹙眉,吩咐了一句。 王嬷嬷拉过小渔,两人快步向外走去。 “嬷嬷,你拉我出来做什么?”小渔气呼呼的扯掉王嬷嬷的手,将自己的衣衫整了整,很是不满。 “王妃心情不好,你这丫头就不能长点眼色吗?” 091 发怒 直到夜幕降临,屋里的门开了又关,沈星宇才披星带月的出现在顾疏烟的面前。 神色疲惫,眼底有深深的痕迹,让人看了心疼。 四盏烛台之上,红烛燃烧,一滴滴融化,映着屋里的一切。 “你回来了。”她起身上前,很自然的接过沈星宇脱下的外袍,挂在一边。 沈星宇点了点头,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声音有些沉闷,道:“你那里可有得到重要消息?” 他眉头紧锁的样子,顾疏烟暗叹,他那边恐怕没有什么实质的消息。 顾疏烟请他坐下来,小渔已经打了水进来,将盆子端到他面前,顾疏烟拿过帕子浸湿,又快速拧干,将帕子递给沈星宇,道:“王爷,先洗漱吧。” 沈星宇微微一愣,稍有些迟疑,不过还是接过了帕子,简单的擦了下手,并没有摘下面具,这让顾疏烟有些遗憾。 “王爷,您先回房换件衣服,等会用过晚饭,我们再谈可好?” 顾疏烟见他神色倦怠,想让他休息片刻,但也明白他根本无心休息,只好让他心情放松些。 沈星宇微微迟疑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小渔小声的嘀咕,“王妃,您和王爷都成亲了,怎么不住在一起,打算分房住吗?”她年纪虽小,却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生在大户人家,长在尚书府里,什么事情没见过,所以才对顾疏烟和沈星宇的做法很不解。 顾疏烟抬手就在她头上拍了一记,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丫头,什么话都敢说,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哎呀呀……”小渔偏头笑道:“王妃,高抬贵手啊,奴婢再也不敢乱说了。” “王妃,饶命,饶命……”她一边躲一边喊,王嬷嬷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她脸色一沉,向前走来。 小渔见到她的表情,就喊道:“王妃快松开奴婢,嬷嬷要吃人了。” 另一边,沈星宇站在门外,望着屋里众人乐成一团,就觉得挺好。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沈星宇已经换好了衣衫,来到她住的地方。 顾疏烟打量着他,不解的问道:“王爷不饿吗?” 沈星宇没有说话,径自走了进来,在旁边随意坐下。 顾疏烟无语,仿佛又回到了他们以前的状态,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曲解她的意思,让她又生气又觉得好笑。 “王爷要在这里用饭的话,我去唤人将饭菜送过来。”说着,顾疏烟就起身向外走去。 却在路过沈星宇时,被抓住了手,她低首,他抬眸,四目相对,皆是一片宁静,沈星宇开口,“烟儿,好好坐一会,本王累了。” “可是,你需要吃饭。”顾疏烟不为所动,想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奈何力气太小,没有成行,再用力些,自己的手指就要断了。 “本王不饿。”沈星宇仰头看着她,满眼的笑意。 顾疏烟抬脚,猛得踩了沈星宇一下,沈星宇‘嗞’的一声,手上的劲道微小,顾疏烟趁机抽回手,快步离他远了些。 甩了甩手,道:“王爷都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说着,她就向外走去,开了门,小渔正在外面候着,“王妃,有什么吩咐吗?” “让人将晚饭送到这里来,王爷累了需要休息。” “奴婢遵命。”小渔偏头往里头望了一眼,吐了吐舌头,扭头跑走了。 关了门,顾疏烟来到他对面坐下来,沈星宇这次倒先开口了,问道:“你去倚凤阁了?” “嗯。”顾疏烟也没打算瞒着他,淡淡的说道:“那里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去那里听消息交换消息是最有效率的。” “烟儿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顾疏烟早就想好了答案,张口便来,“大哥告诉我的。” 她毫不犹豫的将事情推到顾凌身上。 “顾家大哥教你这些做什么?”沈星宇的眼底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他有些不相信,哪个闺中女子会懂这些。 顾凌的君子形象太过根深蒂固了,顾疏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打死不承认了。 毕竟底牌之所以叫做底牌,就在于没有人知道,她还要为以后留些后路,无论怎么说,还是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才行。 想到这里,顾疏烟在他面前坐下来,道:“大哥很有远见,不是吗?” 沈星宇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两人随意的聊着天,不多时,小渔便来布菜,顾疏烟在对面坐下,拿起了筷子。 沈星宇抬眸,心中一动,“你,没用晚饭?” “刚才不饿。”她随意的说了一句,也没看他的表情,自顾自的挑菜开动。 沈星宇眸光一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期间寂静无声,侍候在旁的小渔都感觉有些不自在,一见主子们放下筷子,连忙收拾好东西就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月朗星稀,清冷如霜。 顾疏烟不等他问,主动开口,“宫里传来消息,寻情失踪了。” 在定王府发现皇袍这件事中,寻情作为当事人,手持皇袍自然是最重要的犯人,然而她却没有被带进宫,而是关在了天牢之中。 这样的安排,起初他们都没想到,他们以为寻情定然是被带进宫去审的,毕竟这么重要的人,肯定是圣上亲审的,谁想他们猜错了。 根本没有往天牢那边想,也就是这种惯性想法让他们错失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寻情昨晚从天牢失踪。 这一消息让沈星宇沉默了半天,“你先休息,本王有事出去一趟。”说着,他就起身。 顾疏烟忽然拉住他的手,四目相对,“王爷,不要冲动。” 沈星宇低头望着被她拉住的衣袖,眼睛微眯,“放手。” “王爷,你现在就是去天牢也无济于事。”顾疏烟不知道他是在意那位叫寻情的表妹,还是真的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但无论是哪一个原因,她都不希望他去冒险。 然而沈星宇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戴着面具虽然看不出表情,但眼里却蕴着风暴,随时会挥开她的手。 “放手。” 顾疏烟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星宇,心里也有几分害怕,不过还是坚持拉住他的衣袖,想将事情说明白。 “王爷,寻情姑娘已经不在天牢了,我们唯今之计……”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沈星宇眸光一冷,一挥衣袖,闪身出了屋子。 “碰……”碰撞的声响沉闷有力,惊动了正赶过来的小渔,小渔唤了自家王妃一声便急忙推门而入。 入眼的一幕将她吓了个半死,只见顾疏烟整个人倒在地上,正倚着凳子想站起来,桌上的杯子掉落在地,摔成了一堆碎片,屋子里一片狼籍,像打斗过一般。 “王妃……”小渔一声惊叫,一边扶顾疏烟起来,一边往旁边瞧。 心想,王爷去了哪里? 这是出了什么事? “王妃,您没事吧?” 顾疏烟站起身子,咳了几道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推开小渔的手来到窗前往外望。 小渔狐疑的跟着她往外瞧,却只看到满院的凉意一股股的往屋子里灌,夜色冷凛,让人不安。 “王妃,您在看什么?王爷出去了吗?”见顾疏烟不说话,小渔连忙问道。 顾疏烟转身,小渔连忙关上窗子,她可记得自家王妃有心痛的毛病,别着了凉病又犯了。 “小渔,去将雪辞找来。” 小渔一愣,在看到顾疏烟惨白的脸色时,咽下了心中的话,向外跑去。 霎时,王嬷嬷也被惊动了,看到屋子里的景象也是脸色大变,可看到顾疏烟坐在角落里,眼底那丝丝的落寞,她就没有多问。 差了丫环将这里收拾好,雪辞已经赶了过来,见他过来,顾疏烟直接问道:“带上我,你进得了城吗?” 雪辞是一愣,王嬷嬷和小渔却是脸色大变,皆等着她的下文。 雪辞坚定的点了点头,道:“能。” 顾疏烟又看向小渔,“去给我拿件黑色的披风。” 小渔想说什么,王嬷嬷在旁斥道:“快去。” 小渔低着头快速向里屋走去,不多时手里多了件披风。 顾疏烟接了过来,看都没看一眼往身上一披,对着雪辞道:“走,咱们进城。” 雪辞是一个很好的下属,对主子的话他从不问为什么,最多说几句风凉话,但对于命令从来都是严格执行,所以顾疏烟很欣赏他。 后半夜,渐渐刮起了大风,这让很多声音都隐在风中,有利于夜行。 雪辞果然不是吹的,带着一个人他竟然也能进得了城,让顾疏烟惊叹的同时,也对这座古华的皇城产生了不安全感。 “王妃,咱们怎么去找王爷?”雪辞的年纪小,又是和沈星宇在外面混大的,阶级观念不是很明显,所以和顾疏烟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繁琐的规矩,很是随意。 此刻他们已经到了天牢外,沿街没有一个影子,这条街是不准百姓通行的,平日里就是白天也没个什么人,更何况晚上。 顾疏烟和雪辞站在风里,面对着天牢,不远处能看清那里有一队人把守在外,比得上皇宫外的守卫了,这还只是外围,谁知道里面还有多少守卫。 “看来,有人正等着我们呢!”顾疏烟轻笑。 092 溜进天牢 午夜的风凉飕飕的,吹着没有一丝暖意,月光投下薄薄的轻烟,道路两旁的树随风舞动,再加上朦胧的月色,一切显得不那么真实。 顾疏烟一袭黑色站在暗处,只露出一双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雪辞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默默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她上次来天牢见林则时,这里并没有这么多守卫,可见有人为了等他们,专门增派了人手。 “就这些酒囊饭袋还想挡得住我们?”雪辞粗粗一看,不屑的冷哼一声。 顾疏烟心中一动,道:“也许他们正等着我们进去呢!”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意一收,平静的看着前方。 雪辞不解的看着她,小声问道:“王妃,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顾疏烟嘴角微微挑起,只说了一个字,“等。” 夜风起,云落地,月色从容躲进了云层中,点点星辉再也照不尽人间风景。 许是知道了今夜和不同寻常,也不愿看人间几分纷乱,它沉睡了起来。 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天牢的大门口便传出一丝异动,紧接着乱成一片。 火把照亮了前面的一切,有人从天牢里冲了出来,雪辞向前迈步想过去帮忙,却被顾疏烟拦住。 “他不需要你帮忙。” 雪辞脚尖微退,回头静静的看着顾疏烟,微一沉吟就重新退回到她身后。 并没有多少打斗声,门口便恢复了平静,顾疏烟伸手,道:“将东西拿出来。” 雪辞一甩肩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两套衣服,递给她。 “给我做什么?赶紧换,我们都要进去。”她虽是大家闺秀,却也会骑马射箭,并不是寻常的柔弱千金。 一边说话,她已经褪下披风,拿出一套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很快就穿好。 雪辞见此二话不说,几下就换好了衣服,顾疏烟将帽子戴好后才发现雪辞一直盯着她看。 她一边扣扣子,一边问道:“看什么呢?” 雪辞指着她,道:“王妃,您这个头有些矮吧?”由于顾疏烟里面穿了衣服,所以穿着这件小号的官兵服饰还是能撑起来的,可身高却差了很多,一看就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模样。 顾疏烟也很无奈,可是她今年才十四岁,只有这么高,想了想,将刚穿来的披风拿出来展开,看着雪辞,道:“用你的剑划开。”她两手拉住两边,雪辞一愣却还是听话的拔剑。 只听‘嘶啦’几声,披风便只剩下了一些布条,正随风飘动,顾疏烟将它们收拾好开始往靴底里塞,两边都塞好后,她脱下自己的鞋子塞进去试了试,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雪辞眼睁睁的看着她又高了一些,而后顾疏烟又将衣摆下方塞进靴筒里,复又重新拉出来一些,却不完成拉出来,这样一来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她的衣服有问题。 “好了,咱们进去吧!” 刚才闯进去的定然是沈星宇,门口的守卫已经被引了进去,她和雪辞轻易的就进了天牢的大门。 一路穿过两座石厅后,才开始和一些人相遇,可大家都忙着手拿火把一队队的搜查,哪有空看他们。 顾疏烟低着头跟在雪辞的后面,等那队人过去后,也从墙上拿下来两道火把,随着队伍向里走去。 不时就会遇上一队人,他们就会跟在后面,而后在没人注意时再脱离队伍。 穿过层层守卫,终于到了大牢深处,这里顾疏烟来过,也清楚天牢关押犯人的布局。 前面一道铁门是打开着的,显然沈星宇已经闯了进去,雪辞小声问道:“王妃,王爷不在这一层,咱们去哪一层找他?” “去第三层。” 顾疏烟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 雪辞一愣,向前走去,不多时他们就下到了第三层,这里很安静,可以说有些孤寂的感觉,仿佛很久没有来过人了,一点人气都没有。 雪辞狐疑的向四周看了看,不解的问道:“王妃,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王爷不在这里啊!” 他一边往下走一边举着火把,小声提醒。 顾疏烟灭掉手中的火把,将之放在铁门外,向下面走去,一边抽空说道:“我没说王爷在这里,他要在这里,我们来这里不是找死吗?” 知道定王府的人被关进天牢之后,她就大胆猜测,这些人不会被关在第三层,毕竟只有朝中重臣或者皇亲国戚才有资格关在这里,上次她来看林则的时候就来过这里,那里陆铭多说了一句,让她记住了这里的布局。 雪辞站在台阶上,震惊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三层天牢里关着的都是重要的犯人,也因为它的重要性,这里几乎是空的,毕竟皇帝不可能将一个犯下大罪的朝廷官员一直关在这里,最理想的办法就是斩首。 因此这里几乎不会有什么人,却常年亮着油灯,以示它的不凡。 油灯扑闪扑闪,顾疏烟的身影若隐若现,眼看着就消失在黑暗里,雪辞刚准备跟过去,突然左边的拐角处出来一个官兵。 两人一照面皆是一愣,雪辞第一反应就是喊顾疏烟,“王……” “王什么王,你是哪一层当差的?”这人一手扣在刀柄上,站在台阶下神色严肃的看着雪辞。 外面的喊叫声传进琮,这官兵微微蹙眉,向雪辞身后看了一眼。 雪辞目光微动,指着后面说道:“外面,外面有人来劫囚,闯过两层了,李刀头让小的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事?” 官兵听了他的话,再见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便摆了摆手,道:“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就是劫囚也劫不到这里,你们李刀头是脑子坏了吗?”他说到这里,上下打量着雪辞,忽然笑了,雪辞一直注视着他的动静,见此,手指微曲,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谁呀?这大半夜的这么吵,有哪个不开眼的又来劫囚了吗?” 听到声音,雪辞的手掌微微松开,神情紧张,心里也跟着紧张了。 他不敢轻举妄动,又来了一个,谁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几个人。 最先出来的官兵手掌离开刀柄,对着走出来的另一人道:“是李议那个浑球,竟然还派这小子下来看咱们这有没有出事,你说他是不是昨晚在倚凤阁被哪个娘们给弄晕头了……” 上面刀光剑影,第三层却风平浪静,不只如此,还颇有些风花雪月之意。 最后出来的这人仔细打量了雪辞一圈,道:“老子看李议那老小子不是让他来看咱们的,而是要保这小子命吧!” “咦?”那人眸光一冷,向后看了一眼,道:“你在看什么?” 顾疏烟并没有走远,其实从雪辞喊她的时候,她就没敢再动,挤身在拐角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谁想脚下突然一滑,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脚底溜过,吓了她一跳,身子微微动了动。 这一动静,眼前这两个官兵虽看不到,可雪辞却注意到了,所以他刚才分了下神,也吓了一跳。 谁想刚好被后面出来的这人看到,他暗叹倒霉,心想着看来要动手了,一定要保护好王妃。 这人一问,另一人也回头瞧了瞧,道:“你是不是神经质了,这里除了咱兄弟几个,平日里连个鬼影都没有,他还能看什么,除非看到鬼了。” “不对。”可这人很认真,深深看了一眼雪辞,竟拔出腰间的佩刀向后面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眼看着就到了拐角那里。 灯台上的灯芯太短,光亮忽明忽暗,外加这地下阴森森的,只有阴沉的脚步声响起,无端的让人恐惧…… 见兄弟拔刀,最先那人也是一脸的凝重,不过他没有往那边走,而是紧紧的盯着雪辞,冷声道:“下来。” 雪辞正愁离他们太远呢,听到他的话,便一步步的向下走来,期间还装模作样的差点摔倒,似乎是吓的。 这人见此表情稍微松动了一下,却还是紧紧的盯着他。 微弱的光芒将几人的脸都照得惨白惨白的,看起来有些渗人。 那人也走到了拐角处,冷喝一声,“是谁在那里,出来。”说着他就将手中的大刀举起向前劈去。 雪辞没想到这人说动手就动手,眼中厉芒闪过手掌抬起,刚准备先结果了这人,那边就听到一声异响。 “吱吱……吱吱……” 两只小老鼠结着伴从拐角的黑暗中溜了出来,往这边瞧了一眼又飞快的跑进了黑暗中。 “妈的……”叮哐一声,那人的大刀落在地上,他咒骂了一声,向回走。 “吓死老子了,还以为这里有人混进来了呢!”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嘀咕道。 见他过来,雪辞也长出了一口气,他也被吓出了冷汗。 与雪辞站在一起的男子见兄弟过来,哈哈一笑,道:“我看你不是怕有人混进来,是怕看到鬼吧,哈哈哈哈……” “你给老子闭嘴。”那人凶神恶煞的吼他,这人却全不在意,还好心情的对雪辞说道:“别看你这老哥哥人高马大,其实就是一胆小鬼,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到了。” “闭嘴,咱们要不要比比谁胆大!” 那人也来到了近前,不服气的说道,虽然声音挺大,可语气却不那么坚定,显然就像这人说的,他的胆子不大。 093 天牢惊魂 无论他们谁胆大胆小,都与雪辞无关,只有顾疏烟没事,他就放心了。 此刻,他想着要如何才能带顾疏烟出去。 虽然刚才她说过不是来找王爷的,不管她是来做什么的,或者来找谁的,此刻都不容再继续下去了,不然他们谁也出不去。 他可没有那个本事,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还能自由出入天牢。 “你还说呢,就因为你这猫胆,将这小兄弟吓成啥了,下个楼梯都差点摔倒。” “那关老子什么事?”他看着雪辞,笑道:“怪不得李仪要让他过来避一避呢,就这小样,恐怕来人还没出手,他自己就先吓尿了,哈哈哈哈……”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李仪弄进来的?”最先出来的男子问雪辞。 雪辞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样的动作看在两人眼里,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其中一人说道:“老子猜得没错,这小子一定是李仪的哪个相好的兄弟。”对着自己的兄弟吹了一通,又问雪辞,“小子,是不是啊?” 雪辞依旧是腼腆的笑着,也不答话。 两人又调侃了几句,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其中一人道:“小子,外面没事了,你赶快回去,以后没事不要往这里跑,听到没有?” 一听这话,雪辞急了,“可是……”可是王妃还在里面呢,看来他还是要动手了。 可就在这时,雪辞发现顾疏烟从黑暗中站了出来,对着他摇头。 他知道,她不希望他动手。 可是…… “啪!”雪辞还在发愣,就被其中一人一巴掌扇在脑后,“可是什么?老子见你是新来的,又是李刀头的人才没有往上面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天牢重地是你一个小衙内呆的地方?” 这人已沉下了脸,雪辞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要不以迅耳不及之速打晕这两个人,要不立刻转身离开。 再迟疑下去,他们肯定会生疑心,若是再召来其他人就完蛋了。 可是让他将顾疏烟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又做不到。 那边,顾疏烟的心里一阵阵的抽动,刚才那人过来的时候她真的快吓死了,不说呼吸,就连眼珠子都不敢动了,虽然知道雪辞会救她,可那样做的后果就是,她再想进天牢那是白日做梦。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脚下竟然溜出来两只小老鼠,这可救了她的命。 原来她好运的站到了老鼠的家门口,怪不得刚才感觉脚下有东西滑过呢。 这不,刚捡回来一条命,这下雪辞又出问题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不然再被发现,可就前功尽弃了。 另一边雪辞却在想,就算王妃不被发现,可是她要怎么出来呢? 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人家已经赶人了,“赶紧滚蛋。” 他们一边哄他走一边说道:“这一班下来定要去找李仪那老小子说说去,收了个什么兄弟,胆子小的要命,就这样的还来这里当差,别哪天自个把自个给吓死了。” 雪辞听到他的话,灵机一动,苦着脸说道:“两位大哥行行好,别告诉我姐夫这事。” “喝,现在知道丢人了?” “两位哥哥什么时候换班,小弟略备薄酒,想请两位哥哥喝几盅,还请哥哥们赏脸。”雪辞拱手问道。 “哎哟,你小子胆儿不大,拍马屁倒是学得不错,得了,哥哥就给你这个面子,寅时就该换班了,要请喝酒也不急于一时,明天再说吧!”见他挺识时务,这两官兵也挺乐的。 “好好,哥哥说了算,那小弟就先上去了。” “快走快走。”那人对着雪辞的屁股就是一脚,将他踢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两人哈哈大笑一边说道:“千万别跟人说你到过这里,听到没有?” “两位哥哥放心,小弟记下了。” 顾疏烟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雪辞被赶了出去,这两名官兵下到牢里,将铁门锁上,才返回到他们先前呆的地方。 寅时三刻,时间还很充足,希望这期间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整个第三层的天牢中寂静无声,就连外面刮起的大风也听不到,沉闷诡异、黑暗孤寂是它永恒的主题。 顾疏烟按着记忆中的方位,向着牢房深处走去。 一路上偶尔有微弱的光亮照过来,影子重叠在一起,有时前有时后,让人无端的感觉阴森害怕。 顾疏烟直直的向前走着,这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一个人,看来这里真的没有关其他人,她长出了一口气,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怕不怕,就算这里有人那也是关在牢房里的,没人伤害得了自己。 可就算这么想着,她还是总感觉身后有人似的,偶尔脚下的影子上有毛发乱飞的景象,那似乎不是她的头发…… 这个想法一出,让她越发的紧张了,忽然前方的油灯熄灭,影子一下子跑到了她前面,在这一刻,她感觉头皮发麻,影子上她的头顶忽然多出来一团,那绝对不是她的头,与此同时,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竟感觉一阵凉意,似乎有人在吹气,有丝丝温热却让她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她吓得连忙转身,想惊叫,却死死的忍着,身后什么也没有。她就这样侧身站着,往前看自己的影子,这次上面什么都没有。 她吞了吞口水,再也走不动了,脚像被盯在地上似的一步也移不动,就这样侧身站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心中的恐惧越发的浓重,她却不知要往哪边走。 想到刚才那个官兵开的玩笑,她心中一惊,难道真的有鬼不成? 这个想法一出,她却突然笑了,她自己本身就经历过光怪流离的事情,如今竟还害怕这些吗? 她本身就是一个已死之人,能再次重生那是发生了神迹,如今竟然还怕起了鬼。 “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她冷哼一声,低声斥道。 “哈哈哈哈……”一阵怪笑声传来,从她的肩头掠过一道黑影。 紧接着那道黑影又从她的头顶飞过,手心有湿滑的感觉,腿上一疼,只是瞬间,她什么动作都来不及做,已生出几种感觉。 疼痛、痒、麻、湿滑…… 她知道,来人速度太快了,她根本做不了其他动作,所幸不再乱看,闭上眼睛静静的站在原地,她倒想看这人想做什么? “小丫头……” 这三个字一出来,顾疏烟立刻睁开了眼睛,向前看去。 灯台下黑暗中,有一道黑影忽隐忽现,矗立在那里,像一道影子,而非一个人。 但顾疏烟知道,刚才那道声音正是她发出来的。 “疏烟见过风婆婆!”顾疏烟忍着腿上的疼痛,曲膝行礼,郑重的拜见,比见了皇上还正式。 “数月不见,你这丫头胆子倒变大了嘛!”这道黑影正是顾疏烟此行的目标。 她上次来天牢时就见过风婆婆,虽然不知这人到底有多厉害,但从母亲的敬重以及前世她所知晓的事情来看,这人不简单。 而且,她这次来找她,绝对没找错人。 顾疏烟起身,微微一笑,将头上的帽子拿下,道:“婆婆好眼力,疏烟打扮成这样,恐怕我娘都认不出呢,您却能一眼就认出来。” “别拍马屁,对老身无用。”风婆婆说完这话,顾疏烟就发现眼前忽然一亮,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就看到一盏盏油灯都被点亮,如同白昼。 而说话的风婆婆早已不知所踪。 顾疏烟扭了扭脚踝,嗯,没事她就放心了。 将帽子拿在手上,她径自向最里面的牢房走去。 上次她就是在那里见到她的,剩下的路很平坦,什么也没遇到,一路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等到她来到牢房的尽头时,果然看到风婆婆盘膝坐在里面。 顾疏烟望了望,牢门上的锁依旧,锁头和锁链都已经生锈,显然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她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小丫头,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见她站在牢门口一声不吭,风婆婆便主动开口。 顾疏烟喜出望外,知道上次的套近乎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不然以风婆婆的个性是不会理她的。 顾疏烟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婆婆,疏烟在想,这锁看起来好好的,您是怎么出来的?” “哈哈哈哈……” 她的大笑声极具威力,顾疏烟早就知道,所以先一步捂住耳朵,声音震天传出去很远,在另一边值班的官兵正在喝酒,却在这时都不敢出声。 “那疯婆子半晚上的笑什么?怪渗人的。” “那你去管管她。” “你怎么不去?老子还没活够呢!” 另一人摇了摇头,道:“来,喝酒喝酒,要是正常人自不会关在这里,没咱们什么事,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对对对,喝酒。” “大哥,你可知道那疯婆子什么来头?兄弟我都来了十年了,也没见什么人来看过她,却也没听上头说要处斩,那她……” “噤声……”本来已经喝得微醉的官兵,忽然沉下脸,郑重的告诫自己的兄弟,一字一句的说道:“在这第三层天牢里做事,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明白吗?”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想活命,就什么都不要问。” 094 天牢秘谈 牢房尽头亮如白昼,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有种泥土的气息,刚才忽明忽暗的烛光让人感觉诡异阴森,此刻却给人一种身处暖室之感。 强烈的反差,让人心颤。 空旷的牢房里,连呼吸都能听到声音,睫毛轻颤的动作仿佛能掀动微小的光亮,让人无端的紧张。 顾疏烟站在牢房外,与诡异的风婆婆一门之隔,别人笑得是洒脱或者气愤,她笑起来声如洪钟,格外恐怖。 “婆婆,您笑什么?”见她不笑了,顾疏烟才放下捂住耳朵的手,轻柔的问道。 “你以为,就这么个地方能困得住老身吗?”她的声音低沉沙哑,不过比刚才好上一些,显然是很久没有开口,在渐渐适应当中。 顾疏烟心中一惊,敏感的觉得似乎要触及到什么秘密了。 她希冀的看着风婆婆,扑闪着大眼睛,秀气中带着好奇,倒是把好奇宝宝的形象学了个十成十,可惜,风婆婆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顾疏烟心中失望却没有追问,只是继续说道:“婆婆,这里既然困不住您,您为何不出去生活,总感觉这里有些诡异。”说着话,她又回头向四周看了看,不经意的吞着口水。 风婆婆枯发成结,呈灰白色披在身上,看不见她的脸,更何况表情。 这时,她突然抬头,顾疏烟一惊,虽然看不真切,可还是将她吓了一跳。 她的眼睛,眼皮松弛,眼珠子黑得渗人,但不是纯净的那种黑,让人望之便会陷入其中,摄人心魂。 她皮包骨头的脸上泛着折子,嘴巴和鼻子也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珠子黑幽幽的,深邃无比让人心颤害怕。 总之,这是一个很诡异的女人,不知年岁不知深浅,只有一个姓被外人所知。 她的娘亲是当朝公主,也只知道这些消息,可见这个风婆婆的神秘。 “你这丫头鬼鬼崇崇的来这里做什么?”风婆婆并没有回答她的话,满头灰白的枯发盖住了她的脸,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顾疏烟却觉得,她在打量自己,眼神犀利让她呼吸有些难受。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回道:“疏烟成亲了,来告诉婆婆一声。” “谁?”风婆婆问她。 顾疏烟感觉腿上的伤口越发的疼了,所幸背靠着墙坐了下来,学着风婆婆的样子盘膝而坐,也没有去看伤口。 她定定的看着她,道:“沈星宇。” “定王?” 顾疏烟点了点头,她没有直接说定王,而是说了他的名字,也就是想看看风婆婆对外界的事情是否了解? 现在看来,她虽在天牢,却也只是困得住身困不住她的心。 对于那个让她如此听话的人,顾疏烟很好奇。 “他在外面,你不懂武功来做什么?” 很显然,风婆婆什么都知道。 这样一来,顾疏烟就放心了,直接开口说道:“婆婆,王府出事想必您也知道了。” “干老身何时?”风婆婆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 “婆婆……”顾疏烟欲言又止,咬了咬唇道:“娘亲离去前曾经说过,她此去边城,母女二人恐一世都不得再见,让我若有事就来找婆婆,说婆婆您人很好,定会帮我的。” 她声音低沉,很是无助,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是疏烟的错,不该麻烦婆婆的。” 说着,她就靠着墙慢慢的站起来,受了伤的腿站立艰难,却没有吭一声,很是倔强。 “你找错人了,皇家的事老身就是有心也帮不上你的忙。”风婆婆虽然没有说帮忙,语气也很深沉,但顾疏烟知道,她的口气有所松动。 “疏烟不是来求婆婆救人的,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顾疏烟欣喜的扭头,蹙眉忍痛笑着说道。 “什么人?” 顾疏烟将寻情的画像拿给风婆婆看,并说明了寻情在定王府这件事中的重要性。 “你们为何早些没有过来?” 顾疏烟苦笑,谁能想到,他们会把这么重要的犯人关进天牢,而不是带进宫让圣上亲审,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哼,人的确在这里过,但是已经被带走了。”风婆婆虽身在牢房中,在这里却如入无人之境,知道很多事情。 “您知道是什么人来带她走的吗?” 风婆婆站了起来,却依旧离她远远的,问道:“你们就是找到她,也无用。” “为何?”顾疏烟不解的看她,心中还在盘算该怎么救寻情出来,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风婆婆猛然抬头,怪笑起来,不过这次的笑怎么听都带着一丝讽刺之意。 顾疏烟没有开口,静等她说话,也不知从哪来的风,将灯吹得忽明忽暗,似乎随时会熄灭。 笑声戛然布止,“因为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风婆婆这话说完,就将顾疏烟惊得半晌没有言语,“她,已经死了?谁杀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死无对证?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了。 “带她走的人,他们似乎认识,交谈过几句。” 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当月下树梢,顾疏烟悄然来到牢房口时,雪辞已经等在那里,他神色焦急,等看到顾疏烟的时候,明显的松了口气。 “王妃,您没事吧?”他一边小心的打开牢房的锁,一边问道。 顾疏烟摇了摇头,步伐轻盈的跟着他出了第三层的牢房。 忽然,前方一阵紧急的脚步声传来,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直奔普通牢房。 雪辞拉过顾疏烟闪身到墙后。 “他奶奶的,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晚上来两次。”有人骂骂咧咧的向前跑去。 雪辞和顾疏烟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会不会是王爷? 顾疏烟想了想,小声说道:“他们都去前面追那人了,我呆在这里不会出事的,你去看看是不是王爷。” 雪辞蹙着眉,不同意,“王妃,刚才的情况您也看到了,这里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我必须先将您带出去。” “雪辞,你听我说,时间不等人,马上就是他们的换班时间了,人会增加很多,咱们在暗还好一些,若真是王爷,被人认出来可就不好说了。”顾疏烟边劝他,边推着他离开。 他们的身上如今都穿着官兵的衣服,顾疏烟觉得只要自己好好的躲着就不会出事,毕竟这里这么多当班的,又不是所有的人都认识。 雪辞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叮嘱了几句便扭头就准备往里面跑。 顾疏烟突然想到风婆婆最后对她说的话,对着雪辞说道:“不管是不是王爷,一定要把弱水带出去。” 寻情与弱水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来往,甚至暗地里还在较劲,可两人在王府毕竟都是外人,总有同仇敌忾的时候,再加上彼此总会多关注些,若是寻情真的有什么不对劲,最可能知道内幕怕是只有弱水了。 所以,她让雪辞带弱水回去。 倒没想过天牢中丢失犯人会出现什么事,风婆婆既然说那人来自皇宫,那这里丢失的犯人他们自会想办法处理,倒不用她费心了。 不时有人从她身边跑过,幸好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她一直躲在墙壁后面,不敢露面。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眼看着换班的时间到了,雪辞还没有过来,她就越发的焦急。 忽然,前方一片灯火通明,有人大喊:“犯人被人劫走了,快追。” “将大门守好,不许任何人进出。”有人发号施令,远远的喊着。 “大人,他们在前院打起来了,怎么办……”不多时,有人回报,脚步声渐渐远去。 “什么怎么办?一个都不能放过,若抓不住活的就给我乱箭射死。” 顾疏烟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他们的话,雪辞似乎和刚才那人打起来了,而犯人被劫走,是说的弱水吗? 如果是,那人也来救弱水?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惊,千万别是来杀人灭口的。 想到这里,她左右看了看也准备去看看。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崇崇的?”忽然,一个小兵手拿长枪与她打了个照面。 “是我,李刀头的手下。”既然已经冒充过了,那顾疏烟不介意继续装下去。 谁知,对面那小兵听完她的话,立刻将长枪横过来,直直的抵在她的身前,冷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就是李刀头属下当班的,为什么没见过你?” 顾疏烟暗自感叹,真是命不好,她好死不死的竟然撞上了正主身边的人,真是…… “那个,我是新来的……”她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说道。 可这人明显不是好糊弄的,厉声说道:“我看你是那两人的同伙,哼,那人也穿着咱们自己人的衣服,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显然他也看清了顾疏烟不懂武功,便想逼顾疏烟说话,好确定那两人的身份。 顾疏烟暗叹一声,这下可惨了,不过她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被抓,她也不会出什么事。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最多治一个私闯天牢之罪。 不过这样一来,身为定王的沈星宇怕是要惹上麻烦了。 她思前想后,都觉得不能被他们抓住,可眼下沈星宇已经离去,雪辞还在外面与人打斗不知情况如何,她该怎么办呢? 095 离开 昏暗的天际,此刻正是人们熟睡之时,可天牢之中却喊杀震天,天牢边缘,有两大高手在打斗,速度其快让人眼花缭乱,地上还躺着一个女子,看其着装应是一个囚犯,她蜷缩着身体,侧身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 有官兵想上前将那女子拉过来,却都被上方一人所阻,而另一人竟也趁机对那女子下手。 如此一来,这人承受着双方的阻拦,想救这个女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正是雪辞,他刚一进天牢就见到这人想杀弱水,他来不及思考就照着顾疏烟的话,拦下了这人,起初官兵们还以为这是他自己人,谁想,最后雪辞却带着弱水想逃,这群官兵才发现,帮他们的竟然也是劫囚之人,气得连忙往外追。 雪辞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想如果他撤手,那弱水必死无疑,就凭这些官兵根本挡不住眼前之人下杀手,若他坚持,又能保得到何时? 而身在后方的顾疏烟此刻也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面前的小兵见她低着头,手上的长枪一挑将她的帽子挑掉,本来是想瞧瞧她长的什么样,谁想这样一来,却将顾疏烟的性别暴露了。 小兵眼睛都看直了,一头柔顺的长发缓缓的落下,披在身后,如水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芒,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的朦胧迷人。 顾疏烟也是微微一愣,不过神情自若,蹙了下眉头,道:“放肆。” 她的声音严厉,小兵下意识的就接口道:“小的该死。”随后反应过来这人是劫囚之人,立刻抬头,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和贪欲,道:“不管你是谁?劫走死囚那是死罪,现在立刻跟我走。”说着,他的手就上前来推顾疏烟。 顾疏烟脸色微变,甩袖扇向他的脸面,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碰我,叫你们头过来。” 她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威严,小兵神色不断变幻,猛得抬头向她扑来。 顾疏烟一惊,再想躲已来不及了。 ‘碰’! 重物落地的声音是那么的明显,顾疏烟一睁开眼睛就感觉眼前一片白色,冰冷是它永恒的主题。 雪一样的白色,充满她的世界,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就这点本事,还敢来天牢。” 这个泯灭了世界一切情感的声音,顾疏烟知道他是谁了。 她微微退后几步,看着脚下已经昏迷的小兵,眉头微蹙。 “怎么?我救了你,连声感谢都没有吗?” 九公子身形飘乎,本是反问的笑语,却用他那种冰冷的声音说出,让人感觉不舒服。 “你需要吗?”顾疏烟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时间理会他。 径自向前走了几步,将掉落的帽子捡起来重新戴好,向前院走去。 也不管身后之人有没有跟上来。 顾疏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雪辞有麻烦了,她眸光微转,复又重新回到刚才的地方,果然九公子依旧留在那里,施施然的看着她。 如雪的眉目,英朗的面容,白衣白帽显得很诡异。 偏生他的表情却毫无松动,可以说他是面无表情,若无动作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顾疏烟走到他面前,问道:“可以帮我救雪辞吗?” “不能。”想都没想,九公子直接拒绝,不过又说道:“本公子只会救你。” 顾疏烟蹙眉,不解,却没有多问,只是说道:“你,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 顾疏烟没有等他说完,从地上捡起小兵手上的长枪,对准他的胳膊狠狠的刺了下去。 在这一刻,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天牢,惊动了所有的人。 与此同时,九公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眼瞳紧缩,却没有多言。 “啊……” 顾疏烟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兵,手中的长枪微微转动,又是一声惨叫。 耳边是动静极大的脚步声,显然有很多人向这边赶来,顾疏烟才放开手中的长枪,向九公子走来,轻笑着说道:“驷马难追!” 她笑着对他说话,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下手而颤抖,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慌乱。 九公子颔首对她伸出手,顾疏烟向前迈步,却在下一刻直接晕了过去。 竹屋两三间,依山而建,竹林一小片,飞泉流瀑,尤如世外桃源。 春花烂漫,开漫了山野,蒲公英的种子飞得满天都是,天际湛蓝,与不远处的湖泊相映,让人心旷神怡。 顾疏烟醒时,周围没有一个人,眼前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而她,身上的小兵服饰早已不见,已恢复女儿家的衣衫,素淡清雅。 长裙曳地,腰间挂着铃当,走动间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环顾四周,记忆中没有一丝熟悉,日光正好,燃尽心中一切的烦恼。 “看来这件衣服的确很配你。”冷漠的声音,不着调的话语,九公子说着话,人已到了顾疏烟面前。 顾疏烟看都没看他一眼,道:“我要回去。” “回去?回哪里?天牢还是顾家?抑或是水月小筑?”九公子一字一句的问着,说到最后,顾疏烟心神皆震,他,怎么会知道水月小筑的? 那是隐藏在花舫间的庄园,那是定王府的隐密之地。 “送我回上京。” 她没有多问,这时候说得越多暴露的越多。 “难道让你说声谢谢就这么难吗?” 九公子似是无奈和自嘲,可脸上依旧是那幅面无表情的脸,顾疏烟摇了摇头,道:“不难,只是我永远不会和你说谢谢!” “为什么?” “看着你这张脸,我说不出来。” “这不是理由。”九公子静静的看着她,上下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 顾疏烟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目光不单纯,但又不是那种让人不安的感觉,总觉得他在透过这件衣服看一个人,或者说借着她在看另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定然是女子。 “你伤了我二哥,这个理由够吗?”顾疏烟轻哼。 没想到九公子竟然点头,道:“说得有道理,走,送你回去!” 顾疏烟觉得自己根本不懂这人在想什么,明明曾经要杀父亲和二哥,如今却救了她,而且不为难她,送她回去。 “你到底是谁的人?”终究她还是奈不住,问他。 九公子轻笑,骑在马上回她,“你觉得我是谁的人?”他将问题又踢回给她。 顾疏烟蹙眉,暖风吹着挺舒服,他们赶了一个时辰才到上京城门口,无论上面发生了多大的事,百姓的日子依旧要过,赶着集去卖羊卖猪的,也有领着孩子去长见识的。 这样的普通和平凡让顾疏烟有些失神,下了马回眸看向坐在上面的九公子,她微微福身,道:“你伤过我二哥,有机会我一定会找你报仇,在天牢就算被他们抓住,我也不会死,但你毕竟救过我一次,我便欠你半条命。” “好,我等着,也请你记住,欠我半条命。”九公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完这话便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顾疏烟在城门口转悠了半天,才慢慢的往城里走去。 此时日头西斜,上京城倒是相安无事,她上了一间茶楼,点了两碟小菜一壶清茶,便竖起耳朵听闲话。 众人聊着天,就把话题扯到了昨夜的天牢劫囚案上。 “听说被劫走的是一个姑娘。” “我怎么听说是两个小白脸呢?”有人持不同意见开口。 “呸呸呸,你知道什么?我有个表兄在里面当差,他亲眼看见的,劫匪有三个,说其中一个还是女的呢!” 这下又有人打岔了,“真的假的?女的漂亮吗?” “滚一边去,还要不要听了?”这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他眼里却显着兴奋。 众人都说要,他这才慢慢道来,“据说来了三伙人,两个是劫囚的,但很奇怪,一个劫囚是为了救人,另一个却是来杀人灭口的,那两人武功都很高,伤了很多官兵,若不是他们自己动起手来,怕是昨夜伤得会更多。” “那,那个女的呢?”有人着急的问道。 这人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女人,小心那女人今夜去找你。” 顾疏烟轻笑,没有言语。 “那女的下手也是狠毒,据受伤的小兵说,那女的身穿兵服,留着一头长发,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子,看起来年纪很小,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会武功,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天牢去做什么。” 这人一边解说一边摇头,道:“我告诉你们,这世上最毒妇人心,以后可小心点,没事别招惹女人,那小兵只是误打误撞识破了她的身份,就被她用长枪在胳膊上硬生生的钻了个这么大的洞。” 他说得绘声绘色,还用双手比划着洞的大小,惹得众人都缩了缩脖子,倒是有胆大的插话,道:“喂喂喂,那小兵的胳膊都比你大腿粗了。”引发了一连串的笑声。 倒是把刚才那股恐惧压了下来,这人不满的说道:“你们还真别不信,那女人的画像据说被画了出来,很快就会被通缉,你们若看到了可要绕着走,别为了多看一眼美人就丢了命根子。” “你说得这么悬乎,咱们还是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离开天牢的?”有人起哄,觉得他多半是在胡说八道,所以接着问道。 096 沈星宇失踪 茶楼上聊得热火朝天,顾疏烟静静的坐在窗前,往下面望去,刚好看见对面有一种官兵正在墙上张贴着什么,百姓们一涌而上,站在一起指指点点,挡住了她的视线。 但她很清楚的听到了什么天牢女逃犯这个词。 她心中一惊,这边已到聊到了尾声,她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她最后的动作的确将官兵们引了过来,雪辞带着弱水离开了。 这样一来,她也就放心了。 人们听到下面的动静,都纷纷去看热闹,顾疏烟轻饮浅酌,半晌才起身将碎银子放在桌上,缓缓离去。 那些人去而复返,都是平日里闲得无事的公子哥们,喝点小酒打发下午后的时光,他们说着说着,忽然其中一人目光一凝,道:“我怎么觉得画像上那女子有些眼熟呢?” “我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两人一开口,众人都细细想了想,渐渐的他们的目光都瞟向窗口的位置,那里店小二收好碎银子,收了桌子便离开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道:“不会,是,她吧?” “看着,不像吧?” “嗯,不,太像。” “我,怎么觉得就是呢?” ‘轰’众人集体往楼下跑去,再次来到贴榜之处,上下对照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什么也没说过。” 其他人皆点头,道:“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然后各自找了一条路,慢慢的消失在人潮中。 水月小筑,定王沈星宇坐在软榻上,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可眸光却冷若冰霜,“还没找到吗?” 雪辞低着头,有些责怪自己分不清轻重,“是属下的错,应该先带王妃出来。”他不该为了救回弱水而忽略了王妃,还要她来替他引开官兵。 “我是问你,还没找到她的人吗?” 雪辞刚准备说什么,门外有人敲门,沈星宇应了一声,侍一垂首拜见,道:“王爷,王妃被官府通缉了。”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极为紧张,雪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王爷一掌拍碎,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沈星宇听罢只是淡淡的摆手,道:“你们先下去,不用再找了。” “啊?”雪辞一时间没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诧异的抬头。 却对上了沈星宇诡异莫测的眸光,他下意识的低头。 “本王说的话,你听不懂吗?”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依如往常,可说出的话却让人的心中一片冰寒。 出了屋子,雪辞唤住侍一,问道:“通缉令上面是怎么写的?” 侍一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拉着他向前走了一会,才小声说道:“什么也没写,只是画出了王妃的像,不过若不是熟识之人,定看不出是咱们王妃。” 雪辞的眸光穿过屋舍,向后望去,蹙着眉说道:“那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别乱猜,主子既然这么决定,定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可别坏了主子的事。” 侍一提醒雪辞一声,便提剑离开了。 屋子里,雪辞和侍一走后,弱水便从内室走了出来,上前盈盈一拜,道:“表哥,都是弱水的错,若不是为了救我,姐姐也不会出事。” “是她自己太笨,太自以为是,不关你的事,坐吧!”沈星宇冷哼一声,又笑着看向弱水。 她的身子并无大碍,雪辞将她保护的很好。 “表哥,寻情妹妹被他们抓走,会不会有事啊?” 沈星宇也想知道,是谁带走了寻情,可惜他去天牢里走了一趟,却没有找到任何现索,而那个女人,竟敢利用他,自己偷偷去天牢。 雪辞说她去了天牢第三层,那里有什么秘密吗? “弱水,把你知道的说给我听。” 平日里沈星宇几乎不理她与寻情,如今这般温柔的讲话却还是第一遭,弱水喜出望外,便细致的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与沈星宇了解到了差不多,他便没了什么兴致。 弱水也观察到他的不耐,想了想,慢慢说道:“表哥,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说了又怕你说我多嘴。” “说吧!”沈星宇耐着性子,好生哄着她。 弱水这才吞了吞口水,道:“您与大表哥不在的那几日,贵妃娘娘曾让人给我和妹妹送来一些首饰,只是……” “只是什么?” 弱水偷偷的瞧了他一眼,还是坚定的说道:“我记得,宫里那位嬷嬷与妹妹谈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而且她们还是关上门谈的。” “然后呢?” “这之后,倒没发现妹妹有什么不对。”弱水摇了摇头,也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表哥,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联系,只是觉得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您。” 沈星宇沉吟半晌,起身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最近没事不要随便乱走。” “是。”弱水起身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去。 屋子里,沈星宇眸光闪烁不定,然后霍的站了起来,眸光冷凛,闪身出了屋子。 三条长街,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顾疏烟小心的避开众人的视线,进了倚凤阁,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那一双往日清明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的盯着她身上那套衣衫。 直至消失不见。 “小姐,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丫环。 顾疏烟进了屋子,捶了捶小腿,道:“今天走了太多的路,累了来你这里歇歇脚。” 丫环倒了杯热茶给她,道:“小姐稍等一下,奴婢去打盆热水来给您泡脚。” “不必了,小心惹人注意。”顾疏烟阻止她,道:“以后我不会再来你这里,你,一切小心,消息照以前的方法传给我。” “奴婢记下了。” 翠衣丫环想了想,道:“小姐,外面到处贴的都是您的画像,要不要奴婢想办法……”她嘴角微扯,眸光冷了冷,顾疏烟轻笑,“岭蓝,女孩子家不要总是想着打打杀杀,还要嫁人的。” 岭蓝抿嘴不满的说道:“小姐就不要打趣奴婢了,奴婢一辈子也不嫁,就跟着小姐。” “你……”顾疏烟想说些什么,却被岭蓝打断,“小姐,奴婢得到消息,寻情姑娘的尸体被人发现,很快就会报告官府,您看要不要阻止?” 顾疏烟垂眸,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道:“看来我得到的消息没有错,她果然被灭口了。” “是沈贵妃。” 顾疏烟猛得站了起来,“你的消息可准确?” 岭蓝眨了眨眼,平凡的脸上闪过讶异,道:“不会有错。” “糟了……” “小姐,怎么了?” 岭蓝见她急步向前走去,连忙问道。 “王爷……”顾疏烟的脚步一顿,差点摔倒,她的腿本来就被风婆婆所伤,虽然休息了一晚,也上过药,可此刻走了许久又疼上了,岭蓝蹲下身子,待看到她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脸上有戾气浮现。 顾疏烟推开她的手,道:“我现在走不了,你立刻想办法通知雪辞,让他务必拦住王爷,不能让他闯皇宫。” “可是,你的伤……”岭蓝被她推倒在地,担忧的说道。 “快去。”顾疏烟眸光一沉,说道。 岭蓝咬了咬唇,扭头从梳妆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顾疏烟的手上,道:“小姐,您先上药,奴婢去去就来,放心,您交代的事情一定办好。” 可是,谁也没想到,沈星宇的动作这么快,雪辞得到消息赶到皇宫大门外时,只看到满地的凌乱,受伤的禁卫军正被人抬走,每处宫门都被层层把守,里三层外三层的几乎动用了上京城所有的禁军。 而且不远处还有马蹄声传来,显然还有人往这赶。 雪辞拉住旁边一个路人就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百姓们也不敢太过接近,只是远远的看着,甚至已经有官兵过来赶人了。 这人匆匆的回道:“太恐怖了,一人独抗七大高手,打得天翻地覆……” “那人呢?” 这人一边走一边说道:“还能怎么样?就算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皇宫大内那么多高手,就是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自然是败了呗。” 说完就连忙离开了,因为官兵们已经到了他们边上,一片肃杀之意袭卷而来。 雪辞没有出头,顺着人流而去,不过在路上又追上了那人问他当时的情况。 这人也如实说了,说那人重伤倒地,被人救走了。 雪辞这才放下心来,急匆匆的向水月小筑赶去。 此刻顾疏烟已然回到了水月小筑,听到雪辞的回话愣了愣,道:“再去查探,王爷是被谁带走的?” 沈星宇定然是直接去闯皇宫,青天白日的,竟然这么无礼,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只是到底是谁下的命令竟然能重伤他? 就在这时,顾家终于有人露面了,霍晴来到了这里,带来了顾晨的一封信。 “二哥还好吗?”自出事以来,她从未踏进顾家一步,也给暗处的人一种信息,她与顾家再无牵连,可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谁又能知晓呢? 霍晴满面愁容,担忧的望着她,说了一句让顾疏烟差点落泪的话。 “疏烟,你瘦了。” 097 决定 登高望远,入目尽是亭台楼阁,满目琳琅,花草惜命,节节长,人不如物,物不如故。 懂你的永远都是最亲的人,王嬷嬷常挂在嘴边的笑言,如今被霍晴说出来,却让她无比难受。 顾疏烟摇了摇头,道:“你和哥哥何时成亲?” 说到这件事,霍晴就一脸的不开心,道:“也不知道你二哥在想什么?本来说好的日子他却突然说自己不想这么早成亲,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姑娘了?” 顾疏烟回眸,看着霍晴一幅气鼓鼓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很美好。 若是她,定然知道,二哥是因为怕这件事连累到顾府,从未毁了霍晴的幸福而暂时不成亲。 可看在霍晴的眼里却是这般天真的理由,到底是该说她天真无邪用情至深,还是自己太过世故? 就像此刻,夫君重伤下落不明,恐怕定王府所有的人都很着急,想去找自己的主子,可她这个最该着急的人却在与别人闲聊,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的事。 “呵呵……”想到这里,顾疏烟就觉得好笑。 “疏烟,我跟你讲,你二哥要是真的敢悔婚,我就赖在你这里不走。”霍晴见她发笑,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的不满,嘟着嘴一屁股坐在石墩上,仰头耍脾气。 “知道了,我的大小姐,走吧,先去用饭,稍后让他们送你回去。” “顾晨让我陪你几天,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这一听,霍晴更加不开心了。 顾疏烟自然知道二哥的意思,说是陪她,不过是不想她出去冒险,不过眼下恐怕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晴儿,你也知道王爷失踪了,若是你知道二哥失踪,你会好好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吗?”说服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她作比较,尤其是用情至深的女人。 这却是顾晨没有想到的事情。 果然,霍晴一听就蔫了,不过表示自己还是要留下来,不过是要帮忙却不是拦着她。 顾疏烟倒无所谓,这里这么多人,她想留就留下来吧。 不得不说,顾晨如今身居文官之位还是有些手段的,从他让霍晴带来的这封中,也查出了许多东西。 夜幕降临,弦月高挂,朦朦胧胧间,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烟,银辉闪耀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余冰冷。 顾疏烟坐在窗前,小渔推门而入,“王妃,您先睡一会吧!” “我还不困,你们先睡吧!”她知道,她这几日忙碌,她们这几个也没睡好,都在担忧她。 “王妃,您这样下去,身体哪受得了?”说着小渔就开始抹眼泪。 顾疏烟轻叹了一口气,拉过小渔的手,道:“小渔,我的事情很多,不要再让我为你们操心,好吗?” 她没有多说什么,小渔吸了吸鼻子,慢慢的点头,道:“奴婢明白了。”说着,她将烛台上的蜡烛换好,便在旁边坐下来,盛了些汤递给顾疏烟,道:“娘亲说好几天没看到王妃了,知道您今晚大这里,便做了些汤给您,尝尝吧!” 顾疏烟本想说不用了,可看到小渔希冀的神色,又不想冷了小姑娘的心意,便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一小碗过后,小渔也没勉强,放下汤碗又坐回到她身边,道:“王妃,嬷嬷和奴婢都很担心您,奴婢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做这些了。” “我知道了。”顾疏烟抬头望了望天色,微微蹙了蹙眉,和小渔闲聊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月上高空,雪辞才归来。 小渔福了福身退了下去,雪辞直接拜倒在地,道:“王妃,查不到王爷的下落,据说是被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救走的,没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思虑片刻,顾疏烟才摆手让他起身,道:“雪辞,王爷可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世人对定王的了解很少,只知道他从小在外学艺,前两年才归来,与上京的官员几乎没有来往,和皇室子弟更是鲜少接触,只知道他戴着一幅美人面具,其他的一概不知。 而顾疏烟如今嫁到定王府,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这些,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对他,她了解的太少了。 雪辞想了想,神色有些尴尬,道:“王妃,您也知道王爷的性子,在上京他,没有朋友。”说着,他就摇了摇头,很不好意思。 顾疏烟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点了点头道:“如果是这样,谁会冒险去救他?还是在皇宫大门外,众目睽睽之下?” 任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答案,顾疏烟所幸将这件事先抛到脑后,思虑如今该怎么办。 “王妃,我想不如我想办法进宫一趟吧!”这么久没有大公子和雪落的消息,雪辞很着急。 顾疏烟摇头说道:“他们很好,你不必担心,如今之计,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弄清楚眼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我能做什么?” 顾疏烟想了想,道:“我给你个地址,你去查一查寻情是怎么死的?” “寻情?”雪辞大吃一惊,“王爷就是因为她的事情才去闯的皇宫。” “这我知道。”顾疏烟也很无奈,她若是知道的再早一些,可能事情就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您,打算怎么做?”雪辞多嘴了一句,总觉得顾疏烟不该这么淡定。 王爷出事,她让自己去查寻情的死,难道想为寻情讨回公道不成? “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顾疏烟起身,望着窗外,已是后半夜,月色惨淡没有一丝活力,整个世界只剩下风声鸣动。 “若无意外,明天宫里就会有旨意下来了。” 雪辞神色一凛,拱手道:“我立刻起身去查,一定在天亮之前赶回来,请王妃放心。” 顾疏烟摆了摆手,这个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小渔一早推开门进来时,就看到顾疏烟站在窗口,见她进来转过身来对她笑,那眼底微淡的青色痕迹预示着她昨晚又是一夜未睡。 小渔垂眸低首,故意压下心中的难受,将水盆放下,故作轻松的说道:“小姐,您怎么起的这么早?” 顾疏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洗漱过后一边用早饭一边说道:“小渔,帮我准备宫装。” 小渔脸上的笑意一顿,问道:“小姐,您要试衣服吗?”虽然知道不是,可她也不想承认此刻进宫对顾疏烟意味着什么。 顾疏烟轻抬眼皮,笑着说道:“王嬷嬷就是这么教你的?” “小姐……”小渔的声音拉得老长,见顾疏烟始终淡笑的看着她,她捂着嘴扭头向门外跑去。 顾疏烟笑着摇头,继续用饭。 不多时,王嬷嬷带着哭红了眼的小渔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丫环,托盘上有一套宫装整齐的放在上面。 顾疏烟笑了笑,王嬷嬷吩咐她们将衣服放下,便让她们退下,上前道:“小姐,奴婢帮您穿吧!” 身入皇家,就要遵循皇家的礼仪,所有皇室的媳妇都要身穿宫装方能入宫。 而顾疏烟自成亲之日起,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安宁,先是新郎在当天失踪,一个下人前来迎亲,后来连堂都没有拜,好不容易找到新郎了,府上又出了要满门抄斩的大事,又是一路的奔波忙碌。 而今到了生死关头,府里的两个男人,一个身在皇宫为疑犯,又处昏迷状态,一个重伤垂死、下落不明,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眼前这个仅十四岁的少女身上。 而她,浅笑嫣然的细颜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和恐惧,有的只是平静淡然,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影响她的心态。 “还是嬷嬷细心。”顾疏烟笑着表示感谢。 不多时,侍一敲门而入,神色透着惊慌不安,顾疏烟转身看她,道:“出什么事了吗?” 侍一敛了敛神,道:“王妃,奴婢得到消息,皇上今日上朝了……” “哦?”顾疏烟站在内室,珠帘晃动,她眼中映着惊人的神华,道:“那金殿之上岂不是很热闹。” “正是,有很多大臣都提及皇袍之事,说要定王爷和大公子的罪。”侍一神情焦急,“可王爷如今下落不明,恐怕马上就会成为通缉犯。” 此前是皇上没有露面,如今圣上出面,这种涉及江山社稷的大事,自然要他做决断。 大公子就在皇宫,那无可厚非会被当成疑犯,定王又下落不明,那剩下的主子就只有顾疏烟了。 “我知道了。”顾疏烟点了点头,道:“侍一,将庄子里所有人马上叫过来。” 侍一微愣,却还是认真的执行她说的话。 不多时,竹屋外已站满了人,顾疏烟推门而出,站在台阶上,眸光平静一一扫过众人,大约有四十余人,她微微一笑,道:“近日府上发生的事,不用本妃多说大家也清楚了,王爷和大公子不在,现在,本妃宣布。” “王妃娘娘。”众人齐声拜倒在地。 在顾疏烟身后,王嬷嬷和小渔也跪了下来,只是神情郁愤不平,嘴唇都在哆嗦。 顾疏烟轻笑,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轻语道:“本妃宣布:自今日起,你们都不再是我定王府的奴才,所有人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收拾东西,而后立刻离开这里。” 098 现身提醒 水月小筑,身处莲湖深处,终年云雾缭绕,鲜有人知晓里面的情况。 然而,今日的莲湖岸边,一队队官兵整装待命,一股肃杀之意袭卷整片莲湖。 以往上面的花舫处处都是,只是今日全都被勒令停止,排成一队,上面纱衣女子站了一排排一队队,各个神色不悦,却不敢多说什么。 带头的官兵步伐紧促,一手按在刀柄之上,人高马大的身形站在那里,如同一堵墙。审视的目光不时的在这些女子身上扫过,旁边还有兵士在问话,哭闹声、惨叫声连成一片…… “你们常年在这里,会不知道进入莲湖的路?” “告诉你们,嘴硬没用,已经有人向皇上举报,说你们当中有定王府的人,若不从实招来,本将军就将你们一个个都关进暗牢……” 莲湖上站满了百姓,一个个指指点点,有人同情,有人怒骂,人生百态尽显无疑。 而水月小筑庄园深处,众人已经散去,顾疏烟一身宫装看着跪在脚下的人,道:“本妃刚才说的话,你们没听清楚吗?” 小渔第一个哭了起来,“奴婢不走,无论王妃您下什么样的命令,奴婢都会遵从,唯独这个命令,您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走。” 接着是王嬷嬷,“奴婢是侍候公主长大的宫人,被公主吩咐奉王妃为主,一日为主,便终身为主,除非死,奴婢是不会离开王妃的。” 她说的更绝决,言语并不激烈,表情亦平静,却让人更加动容。 李氏一语不发,跪在小渔身后,显然也是同样的决定。 侍一很会说话,只是此刻却一个字也不说,表情凝重,偶尔蹙眉,好像在走神。 顾疏烟看着这几人的表情,心中无奈,看向一旁抱臂的雪辞。 雪辞却回给她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好吧,我不赶你们走就是了。” 她这一说,跪在地上的四人都放下心来,皆一脸的笑意。 唯独侍一,她拱手道:“王妃,今晨回来报信的人未归,奴婢担心,怕是出了什么事。” “无妨。”顾疏烟摆了摆手,道:“他们马上就会找到这里。” “下面,我布置任务。”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顾疏烟神色严肃。 几人连忙上前倾听。 “侍一,你立刻带王嬷嬷和小渔、李氏三人离开,务必保证她们的安全。”顾疏烟看向侍一,道:“先躲过宫里的搜查,同时暗地里寻找王爷的下落。” “奴婢遵命。”侍一拱手领命。 王嬷嬷和小渔皆一脸的不舍,却也知道如今事态严重,容不得她们多语。 “那王妃?” 顾疏烟站起身看向远空,碧蓝如洗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唇角微微上挑,道:“本妃留在这里,等他们来。” “王妃,那我呢?”雪辞指着自己,忽然觉得他变成那个最没用的了。 顾疏烟轻笑,“还怕没你的事吗?现在你立刻去外面,想办法让拖延时间,务必等大家都撤走之后再放他们进来。” “然后呢?”雪辞很不乐意,这样的事情王府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做到。 顾疏烟没有回答他的话,摆了摆手,道:“好了,时间不多了,你们赶紧分头行事。” 几人就算再不乐意,也不敢随意打断主子的计划,都退了下去。 直到这时,顾疏烟的眉间才浮上一缕轻愁。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官兵们还未至,却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男子一身青衣披散着头发,放荡不羁的笑容,从容的步伐,慢慢的出现在顾疏烟的面前。 眼神坏坏的,带着痞气,在距离她五步之外停了下来,他笑着说道:“定王妃,我们又见面了。” 顾疏烟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也没想到来人会是他。 凤萧萧! 她来到门外将房门紧闭,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虽然心中震惊却还是从容应对,“怎么?凤公子这次又打算请本妃去哪里?” 她隐在袖口的手微微一动,等着凤萧萧上前。 结果,凤萧萧并没有靠近她,见她如此笑着说道:“定王妃不必紧张,本公子这次不是来劫人的。” “那你堂堂的无凉公子,今个怎么有空来这偏僻的小农庄来?”顾疏烟轻笑,神色平淡。 凤萧萧也看不出什么,只是忽然失笑,道:“看来本公子果然不适合做好人,哈哈……” 他大笑着开口,顾疏烟却紧张起来,生怕他突然下手,脸上的笑意渐收,只是柔意尚在,静静的看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凤萧萧笑罢,将手伸向怀里,顾疏烟侧目,“你干什么?” 也不能怪她这么紧张了,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她没想到凤萧萧会突然来,若是那些官兵突然闯入,她怕是又要多加一项罪名了。 清风拂面,掀起凤萧萧脸上的乌发,露出他那张白皙而俊秀的脸,听到顾疏烟的话,他微微抬眸,深沉一闪而没,取名代之的是不羁。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向前递来,道:“本公子若想要你的命,是轻而易举。” 顾疏烟自然知道,他能选在这时候过来见她,当然了解这里的情况,知道雪辞他们都离开了,不在她身边,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光明正大。 所幸,她握了握右手,左手伸出将纸张抽了过来,先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信已送到,那就慢走不送。” 说着,她便抬手示意他离开。 “你不看看上面的内容吗?”凤萧萧倒也不生气,慢条丝理的说道,盯着她手上的纸张。 顾疏烟眨了下眼睛,垂眸扫了一眼,却还是抬头说道:“会影响我此刻的决定吗?” 凤萧萧眸光一顿,嘴角弯起的笑意都有片刻的僵硬,不过还是从善如流的回道:“那就看王妃您觉得他重不重要了。” 这个他,让顾疏烟眸光一沉,声音也微微带着冷意,“你可以走了。” 说罢她转身回屋,碰的一声关上房门,将凤萧萧拒之门外。 凤萧萧脸上浮现出一缕戏谑之意,摸了摸鼻子,自语道:“本公子人见人爱,竟也有一天会被人拒之门外。” 随后他大声对着屋子喊道:“小丫头,你可想好了,本公子真走了,你确定没有什么话要让本公子带的吗?” 屋子里,顾疏烟一言不发的将手中的字条展开,上面什么话也没有留,只画了一幅面具,美人面具。 沈星宇的美人面具。 顾疏烟立刻就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她刚准备去问凤萧萧沈星宇在哪里,忽然想到,凤萧萧上次将她抓走后,她着急着想离开。 结果在他的房间里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由此她知道了那个女子的意图,那个女子是喜欢沈星宇的。 所以说,凤萧萧这次来送这幅画,是那个女子的授意? 还是说,沈星宇就在他们手上。 那他们送来这幅画告诉她,又是什么意思?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凤萧萧则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跷着二郎腿,悠闲自在,右手执扇一下一下拍在自己的左手上,频率与顾疏烟踱步的步调一致。 同时目光酌酌,望着园内的一切,似乎在欣赏风景,一派悠然散漫。 不多时,屋子里的门被打开,他才扭头看了过去,却没有站起身。 顾疏烟依旧是淡淡的表情,道:“无论如何,谢谢你救了他。” 她想过了,无论是那个女子的要求,还是凤萧萧的主意,这次来见她,无非是想阻止她进宫,那她进宫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她一直也想不明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会对沈星宇不利,这就够了。 “你不怕我杀了他?你应该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凤萧萧显然早就知道她会如此,并不觉得意外。 顾疏烟冷笑,“他在你手里,你想怎么做,我也拦不住你。”同时她也知道了,上次她能离开,的确是凤萧萧故意放她走的,兴许他从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在房里,但最后肯定是知道的,而那个女子的存在,他也让自己知道,又是为何? “好,好,好,定王妃果然不同凡响,做大事都不拘小节,本该如此。”她没想到,凤萧萧竟还拍手称赞了她一番。 她眼下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他闲聊,便准备送客。 谁想这次她还没开口,凤萧萧就站了起来,道:“定王妃,本公子郑重的劝你一句,古华的皇宫进去容易出来难。”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翩然上了屋顶,消失在风云中…… 顾疏烟背负双手站在台阶上,素面朝天,眸光似穿透天际望向不知名的地方。 水月小筑景象怡人,很适合人隐居,只是此刻里面却涌满了官兵,一排排一队队,铁衣铮铮穿梭在一间间屋舍内,不时的汇报着情况。 “禀将军,没发现异常。” “没人……” “没人……” 一队队的回报,让带刀的将军眸光冷凛,他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往下一沉,大步向着眼前的院落走去。 “止步。”蒙放在前,兵士们在后,皆大步向前逼去,正在他们的脚跨进院门的这一刻,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099 刺杀 斜阳高照,虽不是很烈却也散发着阵阵暖意,只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却像远在云端,如天音萦绕,清冷、莫名让人打了个寒颤。 众人抬头,只见院中的花树下站着一个女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双手相交叠在身前,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 蒙放胸口起伏了几下,还是单膝下跪,道:“臣蒙放拜见定王妃。”其他人一看将军都跪了,他们也跟着跪了下来。 顾疏烟脚步从容来到院门口,右手虚扶,道:“蒙将军多礼了,起来吧!” 蒙放站起身看着这个身高还不到他肩膀的少女,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打断。 顾疏烟持玉手微微上抬,指向他身后的官兵,道:“将军此番前来的意图,本妃都已知晓,只是不知你带这么多人来这里,圣上的旨意是让你来抄家吗?” 她的语速不快不慢,不急不缓,没有丝毫不起伏,更不带一丝冷凛,只是话语一出,却将蒙放吓了一大跳,瞬间额头上就布满了冷汗。 他连忙低首不敢看眼前的少女,拱手回道:“请定王妃恕罪,臣只是受命前来请王妃进宫的。” “哦?”顾疏烟带着疑惑的轻笑了一声,眸光微转,看向他身后的官兵,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王爷亲选亲定的,你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说罢她就率先向前走去,有的小兵一听这话,连忙往脚下看,有的正踩在小径边的花丛里,闻言立刻跳了出来,生怕损坏了一株野草,要知道这可是堂堂古华皇朝定王府的别院。 若是往常,他们连进来一次都不可能,这次虽然定王府出了大事,可若是有惊无险,他们这些曾参与过这件事的人,恐怕就没好果子吃了。 与此同时,顾疏烟又说了一句:“水月小筑除本妃之外,已无其他人,若要搜查,事后还请物归原处。”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在前面带路,语气倒没有咄咄逼人,很是客气,然而谁也不敢轻视她。 众人跟着她往外走,一点也不像她是被押的犯人,倒像是被守护在当中。 蒙放身边的兵长上前,小声问道:“将军,这处地方要搜查吗?” 这可是刚才顾疏烟走出来的地方,主子呆的院落,就是有什么,也只可能藏在这里,但刚才定王妃说过‘止步’两个字,看得出她不喜欢别人踏进这里,所以兵长特来请示。 蒙放回头望着这座水月阁,思虑片刻最终还是摆了摆手,道:“既然她知道咱们来,又提前将所有的人送走,就不可能留下什么把柄,走吧!” 兵长转了转眼珠子,也跟了上去。 出了水月小筑,一路都是乘船而上,顾疏烟坐在一个花舫里,外面被官兵团团围住,珠帘轻撞,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妙龄少女手端托盘走了进来。 “小姐,请您用果子!”她双膝跪在地上,将果盘放在矮桌上,低首垂眸,声音细若蚊蝇。 编着一对小辫子,做花舫低等丫环的装扮。 顾疏烟回眸,看了她一眼,抬手拿起一颗红色的果子,放进嘴里,轻咬了一下,立刻有蜜汁流出,在嘴里融化,香甜可口,她心情微好,问道:“这是什么果子?” “长命果。”丫环小声的回答。 顾疏烟轻笑,又执起一颗,道:“倒是个好名字,行了,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侍候。” “奴婢遵命。” 这丫环出去后,顾疏烟才低语道:“长鸣街,哼!” 从水月小筑一路向北,出了莲湖便改用了轿子,一路进了上京城,向皇宫行去。 路人行人指指点点,都在窃窃私语,均在猜测被官兵护卫着的是什么人,却没有人敢接近。 因为前后均有官兵在开道,手中的长枪寒光凛冽,上京很久没有这般的肃杀之意了。 蒙放走在最前面,一手按在刀柄上,一双虎目冷冽如冰环视着四周,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意外。 在拐进一条街时,前方突然多了很多百姓,围在路中央,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蒙放眉头微蹙,兵长已小跑过来,拱手示意,道:“将军,属下立刻去查探。” 见蒙放点头,兵长立刻带着两人挤进了人群,不多时他走了出来,如释重负般的笑道:“将军,没事,只是一个妇人抱着小孩被一个富家公子的马上撞了,属下已经让他们快点离开了。” 果然,前面的人群渐渐向两旁散去,蒙放一挥手队伍也向前行去,前方还能清晰的看到有官兵在疏散百姓。 两旁是一家很气派的酒楼,虽不是用饭时间也差点客满,红绸盖着的门楣下,若隐若现的隐着门牌号。 长鸣街六号! ‘嗖’! 一支利箭如黎明破晓前的晨光乍现,突然出现,箭光直指轿子。 “保护王妃,保护王妃!” 意外来的是这么的突然,蒙放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此时非常利落的抽出长刀,寒光闪闪,能照出人的模样,他双手持刀,眼看着箭刀袭来,他眸光沉定,立劈而下。 ‘当’! 一声脆响,箭头与箭羽分离开来,却还带着劲气射向两旁,伤了一人,另一端直直的插在一个串着糖葫芦的棒子上。 那人刚才也是吓傻了,直接蹲了下来,这时一抬头看到这一幕,直接两眼一翻晕倒在一边。 蒙放没有理会被斩断的利箭刺向哪里,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利箭射来的方向,双手青筋暴起,显然斩断刚才的箭用了他不少的力气,若细细看,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将军,属下派人上去看看。”慌乱中,百姓们早就跑得没影了,整条长街寂静无声,慌乱中兵长的帽子都被挤掉了,头发乱飞,有些狼狈。 “不必。”蒙放冷冷的说道,随后吩咐道:“继续走。” 那人既然不敢露面,说明他人数不多,而那人竟然是来杀顾疏烟的,这不得不让蒙放更加的头疼。 若是救还好一些,他最多也就是没看住疑犯,若是定王妃死在他手上,那…… 只是这样想着,蒙放的全身就起了一层的冷汗,头皮发麻,寒光都竖起来了。 他让兵长在前面带路,自己则亦步跟在轿子旁边,神色肃穆,周围则是层层官兵,将轿子围了起来。 整条街上只听得到众人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嗖’! 又是一道利箭,划破长空突袭而来,然而这一次蒙放早有准备,比上一次从容多了,也因此盯准了方位。 他素手一挥,道:“那边。” 屋顶忽然冒出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逝。 “快点快点……”兵长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自语道:“妈-的,吓死老子了,还以为来了多少个人呢。” “堂堂天子脚下竟敢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老子非要抓住他不可。” 边说着,他就一甩额前的乱发准备也加入到追捕的行列中,谁想,远方又是一声轻啸,白色的羽花直直的向他射来。 “妈呀!”他一捂脖子直接拜倒在地,再抬头时就看到眼前一片白茫茫。 紧接着,头一歪人就晕了过去。 大街上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手持短刃却各个下手狠辣,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杀人而生。 蒙放盯住了带头上的黑衣人,与之战到了一起,同时明白了刚才那人是故意将官兵引开,为了分散他们的兵力。 他打伤了几个黑衣人,也紧紧的护在轿前,一边安慰轿子里的顾疏烟,道:“王妃请放心,属下一定会护你周全。” “将军保重。” 蒙放微微一愣,外面的动静如此之大,这定王妃肯定也知道这些人是来杀她的,竟然连说话的声音都没变,一片平静淡然,果真不一般。 怪不得会在水月小筑中等他。 只是眼下容不得他多想,而让他更加忧虑的是,长鸣街这般这么大的动静,皇城的巡逻队竟没有发现异常吗? 不能前来相助吗? 想到这里,他就心神一沉,知道这次要出大事了。 不过手上却不含糊,黑衣人来的并不多,只有十余人,可出招刁钻古怪,让人防不胜防。 他解决了手上的黑衣人,刚准备出口气,忽然眸光一凛,余光撇见额头上有白色飘动。 他猛得抬头,举刀向上坎去,不知何时,轿顶上竟站着一个白衣男子。 白衣白帽,整个人如融入冰雪之中,一丝气息都没有露出,也不知他到底在上面站了多久。 一击未中,蒙放猛得回头唤顾疏烟,“王妃,您没事吧?”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就在他准备掀开轿帘看时,里面传出清冷的声音,“无事。” 他这才放下心来,一转身就看到白衣男子飘然而来,整个人如天外飞仙般身子呈一条直线,手中长剑连连抖动,却看不清他的容颜。 蒙放将大刀举起,算好角度刚准备动手,眼前的白衣男子却突然消失,随后一把软剑袭上了他的头颅,他脸上一凉,就感觉剑身在他脸上拍了几记。 接着,脖颈一痛,脸上尤有鲜血流出,人却已直直的倒了下去。 白衣男子从天而降,缓缓的落在轿前,一步两步,伸出手准备掀开轿帘,忽然一把长剑横插在他与轿子之间,剑刃平移将他逼退。 100 圈套 长鸣街上乱成一团,喊杀声连成一片,所有的店家都以最快的速度关了门,生怕惹上事,门户紧闭,有胆小的直接缩在柜台后不敢露面。 长街上,白衣男子被一剑逼退,却并不慌乱,脚步轻点飘然退了几步,很是从容,与此同时,轿子一旁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雪辞穿着一身小兵的衣衫,昂首而立,剑指向他,道:“想杀王妃,先过了我这关。” 显然他一直隐在这队官兵当中,为的就是保护顾疏烟。 白衣男子低着头看不清他的容颜,只有墨发顺着帽子垂下,随后摆动着,他开口,“就凭你,保护不了她。” 雪辞冷哼了一声,站到轿身前面,手持长剑换了个方位,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对他不屑一顾的表情,道:“那就试试看。” 说着,就准备动手。 “雪辞。”忽然,顾疏烟出声,雪辞立刻将长剑后挽背在身后,退到一旁将轿帘轻掀,低首垂眸,顾疏烟走了出来。 她一身雪衣淡笑着站在阳光下,看着他,轻语道:“九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雪辞狠狠的瞪了九公子一眼,见他望来,开始翻白眼望天。 “你知道我要来?”又是那种泯灭了世间所有情感的声音,让人听着就觉得无比冰寒。 雪辞嫌弃的抽了抽嘴,顾疏烟扭头看向他,雪辞立刻换上了无辜的笑容。 顾疏烟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会是你。” 她的语气中多少有些落魄,谁都听得出来。 九公子依旧没有抬眸,道:“奉命行事,不得不从。” “我知道。”顾疏烟说完就扭头看向雪辞,道:“雪辞,交给你了。” 雪辞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桀骜不驯之意,扬了扬头道:“喂,对面那个白色怪人,来,让小爷教训教训你。” 他说让人家来,他却自己先动手了。 那些黑衣人不知何时已退走,前来相救的官兵们也到了,众人围了上来却近不到跟前。 因为雪辞和九公子动手不是他们能插手进去的,有人发现了受伤的蒙放和昏迷的兵长,将他们摇醒,蒙放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前面打得难解难分。 所幸这里人多,定王妃的安全不用担心了,便再也敌不住疼痛晕了过去。 眼看着周围已被人围住,雪辞忽然撤手,九公子从天而降来到顾疏烟面前,单手揽过她的腰,如飞而去。 官兵惊呼“快,拦住他们……” “快快,上屋顶,拦住他……” 他们还等着这两人打个两败俱伤呢?谁想到这两人竟然是一伙的,直到这时才有人问:“那个小兵是谁?” 结果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知道被骗了,那根本不是他们自己人。 然而此刻再后悔也没用了,眼下,定王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劫走,其中一人闪身上了屋顶,另一人则劫走了定王妃,他们两头忙到最后却连一个也没追上。 就在整个上京都全力追捕白衣男子和小兵,以期救回定王妃时,顾疏烟正安然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一点事也没有。 在她对面,九公子依旧白衣白帽,却站在窗前一语不发。 顾疏烟放下茶杯,看向他,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九公子不说话。 顾疏烟对他翻白眼,却突然想到他看不到,又继续说道:“你救过我,我很感激你,但是这次的事情事关重大,我希望你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九公子终于转过身来,不过他转不转身是一样的,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微长的墨发露在帽子外。 “对,现由。”顾疏烟点头,也站了起来,与他对视,“救我还是软禁我?或者你告诉我,你在为谁做事?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知道他不会说,顾疏烟还是想问,无非是想让他混乱一些,好知道一些内幕。 “你想知道理由是吧?好,我告诉你。”九公子一步步的走来,顾疏烟蹙眉,微微侧身不再对着他。 “理由就是我不想看着你去送死,这个理由够吗?” “……”顾疏烟眸光一动,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声音低了一些,说道:“我此去不见得是去送死?” “那你也知道有可能会死了,为什么还要去?”不知为何,他明明是那种不带任何情感的语气,顾疏烟却觉得他在生气。 而且,他很生气。 “就算我会死,又关你何事?”她的声音冷了冷。 “哈哈……”一阵大笑声从窗口传来,雪辞一跃而入,站到了顾疏烟的身后,冷笑着看向九公子,道:“我自会保护我家王妃,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着,雪辞就请顾疏烟随他离开。 “保护?”九公子没有拦他们,却开口说道:“你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谁主导的吗?你知道他们计划的目的是什么吗?” “你知道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谁吗?” 九公子亦步走来,对着雪辞说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就敢用保护这两个字,你以为你能保护得了什么?” “我告诉你,只要进了宫,你们谁也别想走出来。” 他扔下这句话,就不再开口。 顾疏烟停下了脚步,不是被他吓到了,而是因为他说的话,她眸光微闪,道:“这么说,你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能说出这些话,已经肯定他定然参与了其中。 想到这里,她猛然抬头,说道:“王爷是被你重伤的?” “不错。” “我杀了你。”雪辞闻言立刻就想冲过去,却被顾疏烟拦住,“王爷的仇自己会报,不用你帮他。” 雪辞这才停下脚步,只是再看向九公子的目光,再也不是随意了,而是带着警惕与仇视。 “好一个定王妃。”九公子冷冷的抬头,双目如电看着她,像是看透了她所有的心思,道:“如果你知道了所有的事,希望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雪辞敏感的觉得他说得不会是好话,刚想说什么,顾疏烟微微蹙眉,道:“雪辞,你先出去。” “王妃,他……”他想说,九公子很危险,而且不是自己人。 顾疏烟只说了一句话,他就乖乖退出去了。 “我一直记得他伤了我二哥。” 屋舍内静谥无双,偶有阳光照进来,也暖不了人的心房。 顾疏烟重新坐了下来,同时也示意他坐下,道:“我想知道你所知道的。” 这句话看似矛盾,却也间接的说明了一点,顾疏烟虽然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想为难他,也就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必说。 “定王府大公子不是因伤昏迷,而是被人下了药。” 顾疏烟一惊,抬头看向他,“沈贵妃?” 九公子点头。 “她不希望大公子醒来?想毁了定王府不成?”也不怪她这么想,前世的沈贵妃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出卖了定王府。 这一次她先入为主,就认为一定是沈贵妃设的局。 九公子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她又没疯,为何要毁了定王府?” 顾疏烟想说,她怎么知道那个疯女人在想什么,可九公子这么说定然是事情不是这样。 “不然呢?皇袍之事,难道不是她做的吗?”这才是她最想不明白的。 沈贵妃让寻情故意陷害定王府,最后又杀了她灭口,如今圣上开始审理此事,那寻情这个证人就没有了,可那日在定王府的宫中之人和官兵,以及定王府的下人们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不可能说没的。 无论怎么看,沈贵妃也是要害了定王府。 “你们是从何处得知寻情是沈贵妃故意安排的?”九公子冷着脸,问她。 顾疏烟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真的像寒冰一样,就连脸上的皮肤和表情都冷冰冰的,白皙的皮肤有些透明,如那冰层一般,让人望之便觉得一阵寒意袭上心口。 她伸手握住桌上的茶杯,暖意从手心传到心口,她这才感觉好上一些。 “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九公子自然不知道,顾疏烟为何突然表情不自然,自己都跟她这么说了,她竟然对他还如此的不信任,连这个小小的事情都不愿提及,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神色更冷了。 “不是,不是。”难得的顾疏烟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转瞬她就恢复了过来,不再去看他那张脸,说道:“是弱水说的,她从小便与寻情一起生活在定王府,关系虽然是敌对,但那也只是打打闹闹。” 她一边说着,一边解释了一下她们为何相信弱水的缘由。 “从小在定王府长大,就一定是定王府的人吗?”九公子淡淡的说道,声音虽然无比清冷,可这话却将顾疏烟惊得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她不是没想到定王府有奸细,却怎么也没过会是弱水,毕竟就算弱水要选,也会和寻情一样,选沈贵妃才对。 “她,是太子的人。”她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人。 九公子摇头,“确切的说,她是为太子做事,但太子一定不认识她是哪个林子的鸟。” 101 前因后果 从顾疏烟在长鸣街看到九公子,就知道他不是去杀她的,而是去救她的。 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种错觉,所以才让雪辞主导了这场戏,骗过了所有的人,让他们以为自己是被劫走的,反正刚才要她命的最起码有两路人。 至于是谁,她不用猜也大概知道。 只是眼下,要说弱水是太子那边的人,那她的主子就不用质疑了,“季娉婷。” “看来你也有所察觉。”九公子说这句话似乎很欣慰,当然,你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那是痴人做梦。 九公子不再开口。 顾疏烟慢慢的将事情理了一遍,从她成亲当天沈家兄弟莫名失踪开始,沈贵妃就在布局,引她出府,从而上演一出让宫里发现皇袍之事,后又放大公子回府,却将大公子弄成昏迷状态,这下所有的事都等着定王来处理。 他们知道定王冲动,猜测到他会去找寻情,便故意将寻情关在天牢,又不让他们知道的太早,以防戏做过头。 在定王去天牢之后,当时肯定有人跟着,无意中发现了顾疏烟的雪辞,便又派人去刺杀弱水,这样一来但凡有一点想法的人都知道一定要救下弱水,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这之后弱水又不用透露太多的消息,只需要提一个寻情与沈贵妃接触的由头便能让,因担心大哥的沈星宇崩溃,失去最后的耐心,而后去闯皇宫。 至于凤萧萧在不在他们的计划当中,顾疏烟现在还不知道。 不过她想,也许不在,因为凤萧萧也来劝她不要进宫。 而且九公子对他之字不提,难道两人的主子不是一人? 她理顺了这一节,这下就简单了。 皇上开始主理此事,那定王府的主事者定然要进宫,大公子昏迷不醒,定王又重伤下落不明,只剩下一个定王妃来主持大局了,否则岂不由着旁人怎么说,怎么出示证据了。 “她们的目的是逼我进宫!” 顾疏烟轻笑着说道,“用得着拐这么大的弯子吗?” 九公子看着她,提醒道:“这件事参与者太多,你想过沈贵妃为何会与太子联手吗?” 顾疏烟自然知道,“看来,这古华是当真容不下我顾家了。” “私制皇袍是死罪,若宫里的证据都指向你,你该怎么办?” 九公子脸色白皙透明,有一种病态的美,可声音却清冷无比,让人怜惜不起来。 顾疏烟沉默了,她当真没想过这件事是冲着她来的,不,应该是说冲着顾家来的。 想通了这一切,她借了九公子的笔墨纸砚,写了几句话,立刻唤来雪辞,道:“立刻将消息送出去。” “是。”雪辞也发觉了世态严重,转身便失去了踪影。 屋子里一片沉寂,九公子也没有再开口,顾疏烟坐在那里,双手交叠在身前,食指不停的动着,陷入了思考当中…… “离开吧!”午后的阳光照进屋子里,有些许温热,顾疏烟抬头,分明瞧见九公子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惜,转瞬即逝。 “去啊?”顾疏烟轻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九公子蹙眉,道:“你当真要进宫?” ———— 太子府邸,季夫人笑盈盈的看着太子,举着手中的酒杯,身姿婀娜款款向他走去,“殿下,臣妾有一事不明……” 季娉婷眼波流转着异样的光芒,头上的珠花叮当作响,媚眼如珠眨动着万种风情。 “你说。”太子今日的心情很好,待她来到面前,就着她的手将她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在她的俏臀之上轻拍了一下,拉着她坐下来。 季娉婷妖娆一笑,顺势坐在他的腿上,玉臂白皙勾上太子的脖颈,红唇轻动,在他耳边说道:“臣妾想知道,您为何要帮沈贵妃,她可是母后最大的敌人。” 这话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也不敢随意说的,太子偏头看着倚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大手游走在她的玉背之上,隔着薄薄的纱衣,都能感受到温若软玉。 “这件事牵连甚广,你以为她真的大义灭亲,要对自己的娘家下手吗?” 季娉婷眨动着眼睛,睫毛轻颤,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道:“那她要干什么?” 太子放在她背上的手因为她的动作而下滑至腰迹,“告诉你也无妨,事情马上就结束了,其实这件事是父皇在主导。” “啊?”季娉婷惊诧的望着他,一脸的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会?” 她一连重复着这几个字,太子见此眸光微闪,摇了摇头,将她的脸扳过来,认真说道:“所以,你这次立功了,等这件事过去了,本宫去向父皇为你讨赏。” 季娉婷一听,立刻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软香如玉也靠了过来,小声说道:“臣妾也没帮上什么忙,更不要什么赏赐,臣妾只要殿下。”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都听不清楚了。 太子哈哈大笑,道:“夫人这是害羞了吗?”说着,手就向季娉婷的衣服里伸去。 两人胡闹了一阵,季娉婷帮他整理好衣衫,道:“殿下,臣妾先告退了。” 太子淡笑着目送她离开,这时,内室的珠帘轻掀,露出一抹翠色和一只纤纤玉手。 听到响声,太子回眸,脸上的笑意早已收起,只余严肃。 “臣妾参见殿下。”正是太子的侧妃,林若雪。 她竟一直躲在内室当中,很明显太子也是知道的。 太子招呼她过去,林若雪在他下首坐下,半侧着身子面向他,异常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 “你好像很害怕本宫?”太子出声,倒没有故意吓她。 林若雪微笑,轻若云雾,“殿下很可怕吗?” 太子对她招手,“你怎么知道她会有办法?” 林若雪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的起身,向前走去,见太子伸出手她只好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一声惊呼,林若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感觉身下那微热的温度,周身充斥着一股男性气息,让她很不习惯。 她偏着脸不敢去看他。 太子觉得眼前的女人很好玩,他忽然松开手,林若雪本就坐在他腿的边缘,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向地上落去,吓得林若雪慌乱之中乱抓一通。 与此同时,就听到太子一声闷哼,林若雪回过头来,眼睛就往救了自己一次的地方瞄去。 ‘轰’! 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丫头,要抓也要选时辰,本宫不介意你晚上来。”太子伸手一捞,让她重新坐在他怀中,在她耳边轻喃着。 林若雪连忙伸手去推,“殿,殿下,不要这样……” 她一推,太子也不再揽着她,林若雪顺势站了起来,像躲瘟疫似的一退好几步,才堪堪站稳脚根。 太子淡定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发丝微乱、目光躲闪、耳根一片绯色,霎是迷人心神。 若不是眼下有事要处理,他恨不得立刻在这里就办了她。 想到这个女子是他名义上的女人,他的嘴角就弯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那个,殿下,我……”林若雪小声回道:“我和夫人是一起长大,以前,以前听她提起过在定王府有个朋友。” 她结结巴巴的说完,太子起身,她连忙福了福身,道:“殿下,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说完扭头就走,脚步明显的不稳。 太子也没拦着,笑眯眯的看着她出门,自语道:“这么紧张,连贱称都不用了,竟敢自称我,呵呵,真是个有意思的丫头。” 林若雪一路走来,府里的丫环下人们虽然都对她行礼,但还不等她走远,就在小声的议论。 “你看我说的吧,哪个女人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我还以为她是冰清玉洁的烈女呢,这才几日的光景就主动去太子房里了。” “就她这小身板,恐怕殿下还看不上呢!” “……” 闲言碎语,自她被定王府大公子沈星诺退婚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以后的生活。 不是不习惯,只是不甘心。 不多时,便回到了她住的院落,远处是琼华碧楼,珠光宝气,这里却是一片惨然,说好听点是世外桃源,无人问津之处,说难听点就是冷宫,最偏僻的角落。 就连小径上也有些许落叶,杂草已蔓过青石小道,雨天时经过很容易滑倒。 林若雪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 不远处绮凡正站在院门外等她,神色焦急,见她出现才露出浅浅的笑意。 “娘娘,您还好吗?”绮凡与林若雪一起长大,又为她出谋画策,若不是林若雪的母亲突然暴出杀害了大夫人,林若雪也不会落到被人退婚的地步。 且差点就青灯古佛伴一生了。 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对她最关心的人是绮凡,帮她走出困境的依然是绮凡,所以她出嫁来到太子府,什么要求也没提,只要了绮凡一人。 院子里其他的下人都是绮凡挑选的,一共八人,侍女四名,仆人四个,除此之外,再没有派一个下人过来,太子府的人仿佛只是将她迎进门,根本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主子。 萧瑟之意尽显,绮凡扶着林若雪回到屋子里,已是初夏时节,院子里本应百花齐放,入眼的却只有一座死气沉沉的小湖,上面漂浮着几株清莲,远处尽是杂草横飞。 “绮凡,我的心愿马上就要达成了。” 102 离心计 清幽院本是太子府一座废弃的院落,谁也不知是何年代荒废的,太子侧妃入府前夕,管家请示准备哪个院落时,季夫人随口一句,这座清幽院很别致,侧妃娘娘的母亲刚刚过世,怕是心有隐忧,不便打扰。 太子二话不说,立刻吩咐他们将这座院子收拾出来,之后便将此事置之脑后,谁也不知是何意思。 倒是季夫人提过几句,侧妃娘娘不喜热闹,没什么事不要去打扰。 于是连修剪花草的仆人也不曾来过一次。 林若雪怔怔的看着外面,笑着说道:“绮凡,娘亲的仇我马上就能报了。” “我马上就能替娘亲报仇了,绮凡。” 她一遍一遍的说着这句话,似乎魔症了。 “奴婢知道,奴婢听着呢!”绮凡伸手将她的头揽入怀中,轻声说道。 “绮凡……”林若雪声若蚊蝇,轻轻的呜咽着,又不敢哭得太过大声,压抑着的恨比直面更可怕。 “娘娘,您做的很好,不是吗?”为了转移话题,绮凡将她推开,拿出锦帕递给她,林若雪接过来,轻拭眼角,半晌才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还得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季娉婷的事情。” “娘娘,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季夫人虽然与您情同姐妹,出卖她也属情非得已,再说了她就是知道了那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定不会连累娘娘,可她若不帮忙,娘娘又怎么给夫人报仇?” 绮凡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且情真意切。 林若雪眼眶含泪,又想哭了。 “娘娘,不只是为了您,夫人从小待我如亲生女儿,奴婢,奴婢也想为她报仇。”绮凡说到这里,低下了头,半晌才继续开口,带着一股狠意,“四小姐若不死,夫人怎能安息?” “嗯。”林若点郑重的点头,“可是绮凡,你为什么要让我故意接近太子?” 绮凡走开,倒了杯茶过来,放到她面前,无奈的说道:“娘娘,一朝入了这太子府,您真的打算孤独终老于此吗?”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林若雪眨了眨眼,从她将顾疏烟在青光庙的事情说出去之时,就一门心思想着为母亲的仇,沈贵妃一句让她嫁给太子作侧妃,她连眉头都没蹙一下,直接应下。 任是季娉婷往日为难于她,下人们看不起她,甚至在后面说她,骂她,她也无所谓,因为她的心除了母亲的仇装不下任何东西。 此刻,绮凡突然的问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在太子面前的娇柔造作是绮凡让她做的,她并没有多想,只倒是绮凡觉得她太过生硬,怕得罪太子。 如今看来,却是另一种意思吗? “绮凡,你知道我的……”林若雪眼眶微红,笑着说道:“母亲的事情是我心中的结,一日不解开我便一日不会想其他的事情。” “娘娘……”绮凡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知道她此刻心绪不定,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娘娘放心吧,咱们这次一定能报夫人的仇,您就等着去看好戏吧!” 午时之后,宫里来人请太子入宫,作为随行季娉婷自然相随,她轻蔑的扫了一眼林若雪,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贵妃娘娘有旨,请侧妃娘娘也一同前往。” 来报的小太监笑呵呵的宣旨,躬身看向林若雪。 ‘哗啦’一声,玉帘掀动,马车上季娉婷掀起帘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哼了一声。 林若雪对着小太监点了点头,左看看右瞧瞧,却不知该坐哪里? 绮凡垂眸,突然大声喝斥:“还不快去给侧妃娘娘准备一辆马车,要是耽误了时辰,有你们好看。”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府里一共就几辆马车,眼下可都不在呢,再说平日里就连林若雪也不会吩咐众人的,大家早就习惯了忽略这个主子,哪会怕她一个丫环。 绮凡眸光微冷,刚准备开口,就被林若雪阻止,笑着看她,“行了,别让大家为难了,谁知道娘娘会宣我进宫呢!” 说罢又看向等在这里的宫人们,上前小声道:“公公,请您先随殿下他们前去复命,我稍后就到。”她说得极其客气,倒是把传话的公公吓了一大跳,连称不敢。 一路小跑到最前面,请示了太子,两辆马车便缓缓驶去。 望着远去的队伍,林若雪目光沉凝不言不语,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只是眸光却随着马车移动。 忽然前方的马车才离开几丈远,又重新停了下来。 太子身边的小厮小跑着来到林若雪跟前,行礼道:“娘娘,殿下请您坐他的马车。” “娘娘……”绮凡不可思议的看着林若雪,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推着林若雪向前走。 路过季娉婷坐的马车时,明显的听到里面传来冷哼声,林若雪没有理会,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踩了矮凳上去,帘子早已被人掀起,透过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马车的一角,矮桌清茶,袅袅余烟正冉冉上升…… 茶香味扑鼻而来,与此同时里面传出太子轻挑的声音,“爱妃是打算一直站在马车上进皇宫吗?” 林若雪微微一愣,连忙钻了进去。 后面的马车上,季娉婷快将手上的锦帕撕成碎片了,妩媚的眼敛多了些凶狠,“该死的,当初就不该心软,应该连她一起除掉的。” 她自语着,忽然吩咐了身旁的丫环几句,道:“去告诉她,照我说的做,否则要她好看。” “奴婢遵命!”丫环跳下马车向大门口走去,绮凡见马车走远,准备回转,正在这时余光撇见那丫环过来,目光微凛。 “跟我来。”那丫环在季娉婷面前是低眉顺耳,可对绮凡却是万般的瞧不起,连正眼都没看她一下,冷声道。 两人来到府里一处隐蔽的地方,这丫环直接说道:“夫人吩咐,将这东西给你主子服下。”她从袖袋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她,下巴都快扬上天了。 绮凡面无表情的接了过来,同样塞进袖袋中,问道:“这是什么药?”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过问夫人的意思,夫人吩咐的事情你只需要照做就行了,不必知道。”丫环冷哼一声,故意撞上她的肩膀,扬着下巴高傲着离去。 绮凡被撞得一个踉跄,差点仰面摔倒,却没有多说一个字。 她握着那包药神色不定,眸光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御书房内,宣和帝一脸的不解,问道:“是朕听错了还是你们眼光了,大白天的有人敢在上京城光明正大的劫走定王妃?” 底下跪了一地的官员,皆是守护皇城的守将,个个都脸挨着地不敢抬头。 他们也很冤枉好不好?有谁能想到这大庭广众之下贼人就是如此大胆了。 “臣等不敢欺瞒圣上,臣等说得句句属实。”这几个官员却只得再回复一次,谁敢不回皇帝的话,那不是寻死更快。 “啪!”几案上的斩子被宣和帝拍得震天响,“句句属实?那是谁劫走了定王妃?” “来人蒙着脸,而且分了四拨人……” “什么?疏烟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江湖朋友了?”宣和帝大怒,指着他们又是一顿臭骂,孙子们也不敢回嘴,只能任由他骂着。 最终还是顺亲王陆铭看不下去了,上前道:“父皇,您且稍安勿躁,请周大人他们将事情的经过说一遍,才好想营救之策。”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众人都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宣和帝闻言似乎气小了些,拂袖道:“说,想好了再说,给朕想清楚了再说。” 他气呼呼的,众人感觉这个定王妃似乎深得圣上喜爱,当下回话更加小心翼翼了。 被陆铭称作周大人的起来回话,“是,圣上,此次的劫匪一共分为四批……” 说到这里,他又看到皇帝瞪眼了,吓得吞了吞口水,不知是否接下去,可宣和帝并没有说什么,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先前两批人是是来定王妃的,第三个出现的人似乎在保护,而最后一人却是为了救人。” 接着,他将当时的情况分析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欺瞒不实。” 陆铭站在一旁,思虑片刻,道:“各位大人的意思是说,定王妃是被同伙救走的?” “额……”众大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说着定王妃的确是被人救走的。 但要问到底是谁带走的,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的上来。 “一群饭桶,刺客刺客没抓到,劫匪劫匪没看清,朕养你们到底有何用处?”宣和帝再次暴怒,御书台上的折子都快拍到他们脸上了。 “臣等无用,请圣上恕罪。” 陆铭再次上前,道:“父皇请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儿臣立刻派人去找,一定会将定王妃平安带回来的。” “她可是永宁唯一的女儿,若出了什么,让朕,让朕如何对她交代呢?”宣和帝痛心疾首的摇头,很是悲伤。 官员们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低伏下首,听到此语皆是神情微震,却没有人敢多说半语。 就连陆铭也是神情一紧,郑重拱手,道:“父皇放心,儿臣这就带人去找。” 103 进宫面圣 御书房内,宣和帝摆手让他们都退下,“不要在朕这里浪费时间,找不到定王妃,你们都给朕去天牢报道。” 一干人等连声称是,出了御书房皆苦着脸。 周大人一出来就遇上了刚进宫的太子,连忙上前拜见,太子容颜俊美,眸光轻傲,透着几分犀利,“周大人不必多礼,发生了何事,父皇竟大发雷霆,将你也骂了一顿。” 他的笑语里多少带着几分嘲弄,周大人没有一丝不满,神色微苦,道:“哎,不瞒殿下,定王妃,在半路让人劫走了,都是臣办事不力,圣上怪罪也是……” 周大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打断,“你说什么?定王妃被劫?什么时候的事?” 周大人无奈又将事情说了一遍,太子听罢甩开袖子急匆匆的往御书房赶去。 季娉婷一进宫自然是陪在皇后身边,所以她得到消息比较早,诧异的抬头看向皇后,笑盈盈的说道:“母后,您这消息不会有误吧?” 皇后端庄典雅,却没有什么威严,待人和蔼,闻言偏头瞪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这种事,母后会拿来开玩笑吗?刚从皇上身边传来的消息,那还能有假?” “定王府的这件事,可真够人头疼的,您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府上的主子又接二连三的出事,该不会是没敬好菩萨吧?” 季娉婷边说边笑,倒是完全将这件事当成了笑话。 皇后接过嬷嬷剥好的果子,放入银盘中,道:“你呀,也老大不小了,该想想正事,别一天到晚的像个孩子似的。” “母后。”季娉婷上前蹭到皇后身边,伸手将银盘中的果子拈起,傲娇的说道:“娉婷还小嘛!” “你哪里还小了,本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太子都上学堂了。” 皇后对她很是看重,见她爱吃,就吩咐嬷嬷再拿一些剥好的果子。 季娉婷眼波流转,终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一片绯红,虽低着头也能看出连娇小的耳垂都染上了粉色,霎是可爱。 皇后见此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母后知道这次太子娶侧妃的事情让你伤心了,但太子对你的心本宫看在眼里,你可莫要做出什么不讨他喜的事来。” 到底是半辈子生活在皇宫中的女人,就算不怎么参与后宫争宠,也比一般人看得透彻。 她是在提点季娉婷,怕她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 季娉婷闻言抬起头来,看向皇后,眼眶中一片晶莹,却倔强的抿着嘴,硬忍着不落泪,“母后……” 可这般却更是楚楚动人,那澄清的目光看得皇后一阵心疼,道:“乖孩子,女人啊生在皇家必须要有子傍身才会好过些,所以你要早日替太子生个世子,那他便是皇长孙了,你的地位自然不会动摇。” 季娉婷连连称是,受教的点头,乖乖伏在皇后的腿上,一派安详。 顺亲王陆铭得了圣意,连忙带兵向西门赶去,沿途一片肃杀,然而无论外面风云如何变幻,宫中都繁华依旧,如雪阁,是圣上亲赐给新晋嫔妃林如雪的。 林如雪初初入宫,那天真无邪的眼睛以及与世无争的模样,很快就让众女对她失了戒心,毕竟她整日呆在如雪阁里,既不找事也不怕事,皇帝一次也没有去过,这便让很多磨刀霍霍的女人扑了个空,有气无处撒,只好转了风向。 几日不见,林如雪一身雪衣,站在滴水檐下,双手相握,怔怔的望着前方出神。 “娘娘,您已经呆了好一会了,这日头渐渐大了,咱们进去休息休息吧!”宫女彩茵上前扶她,神色微微露出担忧。 林如雪偏头,眸光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灵动、天真。 她笑了笑,道:“彩茵,我又不是纸扎的,哪有那么脆弱。”她又回头看向不远处,道:“你说是宫里的景色美还是宫外的美些?” 彩茵摇了摇头,苦着小脸说道:“奴婢五岁便入宫了,早就忘记了外面的世界。” 林如雪和她闲聊着,这时容嬷嬷急匆匆的向这边赶来,步伐紧促,走起路来都带起微风。 “娘娘,大事不好了。”她一看到林如雪就碰的一声跪了下来。 “何事?嬷嬷慢说。”林如雪说完就径自向屋子里走去。 容嬷嬷也就是林府的管事容姑姑,本是顾家陪嫁过来的丫头,在林氏大夫人顾去之后,顾疏烟又将她送给了林如雪,随她进了宫。 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容嬷嬷神色紧张,道:“嬷嬷请过目。” 彩茵上前接了过去,将之呈到林如雪的手上,林若雪拿起一角上下一抖,信上的字便映入眼帘。 起初她的神情还算平静,不多时就已变得不好看,接着竟有一种脸色发青的感觉,彩茵与容嬷嬷对视了一眼,容嬷嬷对她摇头。 ‘啪’! 彩茵和容嬷嬷立刻跪了下来,林如雪将桌子一拍就站了起来,这一刻她的目光虽然依旧澄静,却少了份天真多了份冷漠。 “娘娘,出什么事了?” 彩茵到底跟着林如雪的日子浅一些,容嬷嬷只得自己开口问。 “父亲再娶了。” 容嬷嬷一愣,抬头看向林如雪,“老爷?” 她有些不确定,这大夫人也才过世不到一年,再说那府里的不是还有两位姨娘吗? “倚凤阁的头牌,那位据说迷倒了整个上京男人的玲珑。” 林如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说道,突然她低头看向容嬷嬷,问道:“嬷嬷,我何时能回府?” 容嬷嬷脸色一苦,这可为难她了,“娘娘,按理来说您入得宫里是不允出宫的。” “我去请旨,应该可以吧!” 彩茵连忙阻止,道:“嬷嬷,奴婢还有一事未来得及禀告。” “什么事?” “定,定王妃在回皇宫的路上失踪,皇上正为此事大发雷霆呢,连周大人都训了一顿。”彩茵连声解释,“您现在过去请旨,只怕会触怒了圣颜,请娘娘三思啊!” “妹妹失踪了……”林如雪轻语了一句,倒也没有再坚持,她也知道此刻就是去请旨也请不到,更会招来麻烦。 “父亲将玲珑接进府,姨娘就正好病重,不行我要想办法出去瞧一瞧才放心。”府里既已传来如此话语,娘亲的病定然是极重了。 容嬷嬷自语,“冷姨娘一向身子骨硬朗,怎会无缘无固的就病重了,这中间莫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这一说,林如雪立刻冷就一脸,道:“定然与那刚入宫的玲珑有关。” “按说不该呀。”彩茵轻蹙眉头,分析道:“那种地方的女子定然无比聪慧,自然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得罪不起,冷姨娘贵为娘娘的亲生母亲,她怎么会这么没眼力见的?” 容嬷嬷点了点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现在就想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容嬷嬷,想办法传消息出去,勿必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安排。”说罢,容嬷嬷就起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容嬷嬷去而复返,带来一条确切的消息,让林如雪大惊…… 皇城西门外,陆铭带好了人刚出了宫门就看到前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几乎是立刻挥手让大家停下,径自向前走去。 “定王妃?” 女子身着五层雪衣,头戴帽子,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 但陆铭的直觉告诉他,这是顾疏烟。 “顺亲王。”女子缓缓的转身,将帽子掀开,露出一张清秀中透着殷贵的容颜,她肤色清透细白、唇色偏淡,有一种病态的美,就连黛眉都有些淡,只是笑意如顾。 “你不是被人劫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陆铭向左右两边瞧了瞧,神色微微紧张。 顾疏烟轻掀唇角,勾出一抹轻笑,道:“我想这些事皇上更急于知晓吧!” 陆铭神色一肃,做了个请的姿态,道:“是本王太急切了,请吧,父皇心急如焚,已等多时了。” 顾疏烟对他笑了笑,就这样走进了宫。 不远处,雪辞神色冷漠,转身离去。 而另一边,依旧是一身白衣的九公子,神情漠然,只是轻抿的嘴显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他早知道劝不了她的,这个女子,是有些奇怪…… 御书房内,太子还未离去,顾疏烟应召进来的时候,里面只有太子与皇帝二人。 “疏烟拜见皇上,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宣和帝一脸的难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烦恼,道:“你该知道朕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朕想听你的解释。” 宣和帝已怒到了极致,一股脑的全扔了出来。 顾疏烟抬眸,拾裙而起,道:“皇上,疏烟不明白您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放肆……”太子拍案而起,笑着说道:“顾疏烟,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装傻,你是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顾疏烟也不生气,转了半个身子看向太子,说道:“殿下这话,疏烟就更听不懂了,什么叫事到如今?疏烟自被王爷送去别院后,便一直没有再进过上京城,今个晌午,皇上才派人去将我接来皇宫,没想这半途中竟还遇上了几伙劫匪,当然是不是劫匪,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但是,天子脚下就有人敢劫本妃,殿下不是应该先去找那些目无王法的人吗?” “为何要在这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为难于我呢?” 104 御书房回话 此刻的御书房内,表面上心平气和,语气都很和顺,但言词间的争斗却是越发的激烈。 顾疏烟笑意如顾,质问着太子,顺亲王陆铭拱手上前,道:“定王妃莫要咄咄逼人,现在事情已经明摆在这里,你以为你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洗清所有的嫌疑吗?” 顾疏烟缓缓的回头,看向陆铭,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随后微微摇头道:“顺亲王看来知道的比本妃多,不如你来回答太子的问题,可好?” “……”陆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见他不吭声,顾疏烟这才看向正襟坐上御案后,龙椅上的宣和帝,轻语道:“两位殿下既然如此认为,还请皇上为疏烟解惑。” 几人自然知道她在装模作样,不过却无法拆穿,宣和帝摆了摆手示意陆铭来说这件事,毕竟太子自刚才就脸色铁青,很是难看。 陆铭咳了两声,顺了顺气,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 顾疏烟一边听一边时不时的插上两句话,等陆铭将事情讲完,御书房外已跪了一地的人,都是来请见的。 宣和帝眉头紧蹙,不耐烦的让公公先出去将他们打发了,奈何公公出去再回来时,脸色极为难看。 “皇上,周大人他们都说要参加这次的核审,请皇上您同意。” 在天家,皇室中是没有私事和家事的,家事即是国事,私事也是国事,可以说他们是一群没有自由和隐私的人。 那是一种尊贵的身份,也是一种无形的束缚。 “让他们先在外面候着。”宣和帝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半晌顾疏烟才收起神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之大倒是把在场的几人吓了一跳,宣和帝抬手,道:“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顾疏直直的跪在地上,玉色的裙摆摇曳在身后,将她整个身子覆盖,更衬得他娇小灵动。 她双手交握置于身前,道:“皇上,皇袍之事事关重大,会牵扯到我古华的根基,如今定王府竟出了这等事,无论真相如何,疏烟心里很是难过。” 她虽然这样说,但却间接的说了一件事,她陪罪的态度是认真的,可她不信定王府的人会私藏皇袍。 “朕,亦不愿意相信。”宣和帝痛心疾首的捂着胸口,道:“沈家兄弟是朕看着长大的,就如同朕的皇子,朕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顾疏烟在心底冷晒,这天下谁不知道定王沈星宇自小便离家,在外学艺,这宣和帝也真有意思,竟然说是他看着他长大的。 陆铭站了出来,摇头叹息,道:“父皇您也别太伤心了,儿臣与您一样也不愿相信定王府,然而那日是贵妃宫中的管事公公亲眼所见,哪做得了假。” 他这话一出,谁也反驳不出来,若说是其他人看到的,那还可以说是污蔑,可这贵妃本就是出自定王府,府里如今的定王还低她一辈,要尊她一声姑姑,就是天下的人都想害定王府,也不可能是她。 “既然是寻情拿出的皇袍,那可否让寻情上殿来,疏烟想问她几个问题。” 太子和陆铭对视了一眼,均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明明寻情死的当夜她就在天牢,这是有小兵证实过的,他们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那夜出现在大牢的人的确是她。 宣和帝的脸色也很难看,最终还是陆铭开口,“定王妃有所不知,那寻情如今下落不明。” “啊?”顾疏烟惊诧的看着他,随后目光又从太子脸上扫过,定格在宣和帝脸上,问道:“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你们只看到她拿着皇袍,却没抓到人吗?” “寻情不懂武功啊!” “……”几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咳咳……”陆铭道:“她是在天牢中被人劫走了。” “啊,哦。”顾疏烟这两个字的回答让宣和帝不满,将桌子拍得震天响,道:“如今这上京倒是越发的不安全了,天牢来去自如,朕看这周林的官也做够了。” 陆铭将话题扯开,道:“定王妃,寻情的下落本王已派人去寻,不过她手中的皇袍却是人人都看到了,定王妃就不想解释一下吗?” 顾疏烟轻笑,澄静的目光淡淡的盯着他,问道:“顺亲王,你是说王爷想造反?还是说本妃想谋反?” “放肆,这两个字也是你一个妇人能随便乱说的吗?”太子终是看不下去了,发髻都连连抖动了几下,显示他的怒气。 “妇人?既然殿下觉得妇人不该随意开口,那……”她拱手看向宣和帝,磕了一个头,道:“皇上让人召疏烟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像皇袍这等大事,还是等王爷归来再来同皇上解释吧!疏烟只是一介妇人,不懂这些。” 好,既然你说我是妇人,那我便不讲理给你看。 “你……”太子怒从心起,站了起来。 宣和帝摆手,道:“好了,如今犯人既找不到也无妨,证人不是还有很多吗?去带两个入宫。”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白,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跑了奴才无事,不是还有主子吗? 顾疏烟从他这话里嗅出了一种异样的含意,他这真的是要对付定王府了。 就他们议论的这个当口,皇后带着季娉婷已到了殿外,贵妃也领着林若雪出现在众人面前。 宣和帝摆手,道:“疏烟,你先随皇后她们去偏殿。” “是,皇上。”去提证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毕竟宫里看到的人都不少,这些人根本不重要。 随着众女来到偏殿,早已有宫人摆上瓜果茶点,随后退了出去。 皇后居于主位,贵妃次之,两女身边各带着几名宫女,林若雪此刻已同季娉婷坐到了一起。 由此看来,这沈贵妃倒还真的给这皇后几分面子的。 顾疏烟是最后一个踏入偏殿的人,此刻皇后脸上堆着温和的笑意,一丝威严都没有,和蔼可亲的看着她,道:“说起来,自从永宁公主离开上京后,本宫也有好些年没见过她了,如今出了这事,苦了你这孩子了。” “来,过来本宫这里坐。”皇后对她招手,顾疏烟红着眼眶对着她和贵妃行礼,一丝不苟。 顾疏烟也没绕弯子,直接上来就看向贵妃,问道:“娘娘,请问大哥如今的身体怎么样了?可有醒过来?” 沈贵妃雍容华贵,皇后与她这一比倒是少了些什么,她抚了抚身前的秀发,道:“诺儿还不曾醒来,不过太医明言,如今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就好!”顾疏烟常出了一口气,道:“娘娘,等下皇上找到凶手之后,疏烟想去看看大哥,还望娘娘成全。” “本宫倒是什么事呢,没想到竟是这件事,好,本宫答应你就是。” 几女,谁也没主动提定王府被搜出皇袍的事,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她们不急,可有人却替她们急了,正在这时,偏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听闻妹妹府上出事了,竟有皇袍出现,再加上定王私闯禁宫,这两宗大罪姐姐可打算如何化解。” 明明是国色天香的容颜,却因为她唇角露出的轻佻生生的破坏了。 顾疏烟循声望去,脸色就是一变,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顺亲王正妃,她的二姐姐林绛雪。 林绛雪上前先是对着底下几人都行过礼,这才看向顾疏烟,眸光中冷意一闪,不过随即她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胆小怕事却总会闯祸。 “姐姐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府上的事情就连我这个府上的主子也是刚得到消息的,谁想姐姐竟然早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的如此清晰。”说到这里,顾疏烟故意顿了下声,继续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件事是姐姐策划的呢!” “莫要胡言乱说,成何体统。”最终还是皇后开口,才将二人打断。 宫人陆续送上茶点、花瓣,又慢慢的退了下去。 沈贵妃轻拈手中的果子,道:“娇艳欲滴,当真是下不去嘴啊!”虽然嘴上这样的说,她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将果子丢进香甜里。 她这一句无头无尾的话让众女眸光闪烁,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显然沈贵妃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目光若有似无的停留在顾疏烟的身上。 很淡很轻,若不仔细瞧,根本注意不到。 “疏烟,本宫也好奇,你这定王府上搜出了皇袍,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本宫见你脸色如常,心态当真这般宁静,还是说心中已经有对策了。”皇后凝静端庄、仪态万方,让人生不出厌恶。 顾疏烟自然也不例外,微笑着看着众女,果真见她们,虽然各自忙着手中的事,可耳朵却一个个竖得老高,她淡淡的扯动了下唇角,回道:“回皇后娘娘,疏烟觉得没什么好想的。” “这件事朝堂上都传疯了,皇上假意称病不上朝,就是为了压制这件事,谁想还是被有心人扳到了前台。” 顾疏烟发现,皇后在说这句话时,看向了沈贵妃,以她所知,这两人在正式场合,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到底是谁?” 105 拖延时间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顾疏烟看着眼前这几个女人,心中冷笑。 这几个女人代表着如今和以后后堂权势最大之人,也许以后会有明争暗斗,可在这一刻,她们所有的人都指向了自己。 皇后的意思很明显,当今皇上为了保护定王府,竟然为其装病不上朝,间接的给了定王府时间和脱罪的机会,由此可见皇上是极力相信定王府的。 然而顾疏烟此刻这样说,却是全然抹杀了皇上对定王府的一片心意。 “妹妹这样说,父皇会伤心的。” 林绛雪掩嘴轻轻撇了她一眼,眸光冷凛。 顾疏烟并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对着皇后微微一笑,道:“娘娘说的是,不过疏烟以为娘娘和皇上一样,一定也相信定王府是被人陷害的,至于王爷闯宫一事,疏烟并不知晓,且王爷如今下落不明,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咱们也只是听说而已,实在不好乱下结论。” 说罢这话,顾疏烟才看向林绛雪,“顺亲王妃果真和王爷是天生一对。” “你,是什么意思?”林绛雪最经不住的就是别人相激,当下就冷着脸,语气有些冲动。 顾疏烟眨了眨眼,道:“我是在说,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所说所想尽相同,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皇后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既然定王妃如此说了,倒是咱们瞎操心了。” 皇后都如此说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话。 顾疏烟要的就是这种结果,说的多错的多。 御书房内也是一片争吵声,没有了顾疏烟在场,陆铭和太子说话便不再藏匿。 “父皇,儿臣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定王私自闯宫,本就是死罪,绝不能放过。”定王府的地位太过高高在上了,让太子都感到憋屈。 而顺亲王陆铭则持反对意见,拱手道:“父皇,以儿臣之见,此次我们主要对付的是顾家,还是不要牵扯到定王府为好,毕竟那位也参与其中,若是惹急了他们,恐怕会平生枝节。” “怕什么?这古华皇朝姓陆还不姓沈!”太子冷冷的看着陆铭,对他很是不屑。 “皇兄,你……”陆铭低首看着他,一脸的无奈,他刚一开口就被太子打断,“不就是一个定王府吗?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此次机会难得,若放过定会后悔不已。” “父皇,要知道这数百年来,哪一任帝王不想除去这个定王府,若是在您手上了却了众祖宗的心愿,岂不是更好。” 陆铭眼见宣和帝眼中闪过心动,他连忙说道:“父皇,一个顾家咱们还要费心部署,若再加上定王府,就是定王府真的不值一提,您也要考虑一下满朝文武的想法,如此可会让人心寒的。” 太子脸色铁青着,眼中都快冒出火来,瞪着顺亲王陆铭。 宣和帝眼中的火终是暗了下来,他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求胜心切,“定王府这座大山,的确压得众祖宗都抬不起头来,不过你说的对,这件事不易操心过及,若再凭生事端,便不好收拾了。” 宣和帝一语定江山,太子纵有千般不乐意,也得遵守,他明白宣和帝最后这句是说给他听的,怕他私自行动。 “对了,永宁公主到了何处?” 陆铭和太子暗自对视了一眼,“回父皇,已过了燕回山。还有五日左右便会到京了。” “好,沿途派人护送他们,不得出任何差错。”宣和帝明显的心情愉悦。 陆铭点头,“儿臣已派了禁卫军护送,定会保护公主周全。” 宫外去提的人犯还未到,宣和帝忽然蹙眉,道:“你们觉得这定王府如何?” “?”太子和陆铭一脸的问号,这要如何回答。 “朕是说她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太过淡定了?” 陆铭点了点头,“的确与传闻中不同。” 传闻中,尚书府四小姐顾疏烟为人无比嚣张、性情率真,毫无心机。 可刚才所见的女子,却像是另一个人,与传闻不甚相同。 “臣去年曾见过定王妃一面,在那之后她因为尚书夫人突然故去而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似乎就变了一个人。” 陆铭遥想过去对顾疏烟的印象,也觉得似乎不是同一人。 “儿臣以前没见过她。”太子对顾疏烟更不了解了。 宣和帝思虑片刻,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她性情大变也好,变了一个人也罢,总之是姓顾的。” “父皇所言及是,此次的事情定然会将顾家扯进来,无论她变成什么也无所谓。” 太子拱手,笑着说道,“不过儿臣总觉得她刚才说话的时候有些奇怪。” “哪里不对?”陆铭偏头看他。 太子蹙眉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她似乎,总是在绕弯子。” “对,难道她在拖延时间?”陆铭补充了一句,不过瞬间他又觉得不对,“她拖延时间有用吗?难道还有什么我们没有算到的吗?” 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历经月余,三方人马齐出,编出一张网才造成这样的局面,难道还有什么遗漏的? 父子三人面面相觑,半晌还是宣和帝开口,“也许是我们想多了,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陆铭和太子也觉得他们多想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而已,如此的局面就是换顾城来也解不开,更何况是她。 虚时,偏殿有人来传话,皇上请所有人去玉明殿。 “大家都过去吧!”皇后率先站了起来,沈贵妃随后,众女紧跟着向外走去。 玉明殿是宫中宴客的地方,极为宽敞,顾疏烟小的时候倒来过几次,还是随母亲一起来的。 来到熟悉的地方,心总是暖的,谁想,她还未踏进玉明殿,里面就已经吵了起来。 “皇上,此事已经十分明了,那寻情姑娘在定王府已有十五载,据众人所知,若不是事实她万不会出卖自己的家,谁都知道这定王府的主子对那姑娘是极好的。” “万大人所言极是,皇上,定王此人喜怒无常,又几乎不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大公子的人品却是众所周知,定王府对古华的忠诚那也是日月可表,臣以为,此事与定王以及大公子没有直接的关系。” 顾疏烟听到这里,在心中冷笑,这位大人的意思,不正是与她有关吗! “大人所言不假,定王府对皇室的忠诚谁都明了,那大人觉得此事与谁有关呢?”谁也没想到,顾疏烟还没进殿就突然出声。 皇后与沈贵妃已到了宣和帝身后坐下,几个女子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有顾疏烟站在殿门外,五层雪衣飘飘而动,这里很多人都不认识她。 从未见过她,自然不知道她的身份。 李忠回头看了她一眼,想也没想,就斥道:“哪里来的小丫头,还不速速退去,这里岂是你能来的地方?”他话还没说死,只是被一个小姑娘问话让他很不舒服。 皇宫里的公主他都认识,几位殿下的夫人他也都见过,从未见过这个女子,所以才敢问话。 “臣午林参见定王妃。”到底还是有人见过顾疏烟的,虽然那日她成亲之时没有什么宾客,但还是有几人过去了。 而此时参拜的正是其中一人,吏部侍郎午林,他一拜将众人吓了一跳,三五成行的对视了一眼,皆拜了下去。 虽然他们此刻谈论的中心正是眼前的女子,可她此时的身份仍旧是定王妃。 定王,在古华人的心中那是至高无上的,它代表了战无不胜的信念,拥有无与伦比的地位,做为他的正妃,应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臣等参见定王妃。” 音调沉沉,传出去很远,惊动了正在旁边院落里玩耍的九皇子陆冰。 他一脚将铁剑踢开,竖起耳朵,狐疑的侧耳听去,“玉明殿出什么事了吗?” 旁边侍候的宫人立刻上前,道:“回殿下,听闻定王妃进宫了,想必是她第一次出现在百官面前,大家正在朝拜吧!” 九皇子回头,疑惑的看着他,道:“小舅舅的正妃吗?本宫还没见过她呢,走,咱们去瞧瞧。” 陆冰将手中的兵器向后一甩,长枪准确无误的插进了孔洞之中,他大步向前走去。 “殿下留步,咱们不能去那里。”刚才回话的宫人连忙跪在他前面,道:“这是宫里的规矩。” 陆冰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呢,他脚尖一点跃过宫人向前掠去,身后那人连忙喊道:“拦住九殿下,莫要让他闯过去。” 同时自己也起身向前跑去。 守卫听到宫人的话,立刻上前想拦住陆冰,毕竟未召见就算是皇子也不得随意接近一些宫殿的,而玉明殿恰好在其中。 可一般的守卫哪里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不敢真的同九皇子动手,便束手束脚的,没几下就被打倒一片。 陆冰扬了扬下巴,拍了拍手,怡然自乐的自语道:“想拦本殿下,也不看看本殿下的师傅是谁。” “殿下又闯祸了。”忽然陆冰眼前有风吹过,他下意识的就想往旁边躲,谁想下一刻双脚就离地而起,整个人被带上了屋顶。 陆冰在屋顶站稳后,拍了拍他心口的手,道:“雪落,你别总是没大没小的,本宫可是九殿下。” 106 口若悬河的太子 玉明殿内,皇上皇后以及贵妃坐在高台之上,玉桌软榻一片温婉。 大殿上,雕梁画栋,大理石柱撑天,上刻龙飞凤舞,琉璃碧青,好不生动,尽显皇家之气派,众臣跪了一地,参拜定王妃。 “臣等拜见定王妃。” 今日的顾疏烟身穿五层雪纱,云鬓高挽,容颜清秀,未施粉黛也掩不住她周身的风华。 她双手交叠在前,莲步款款,如踏在云端,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去。 “疏烟拜见皇上、皇后、贵妃娘娘。” 在整个古华,能受她这一拜的恐怕也只有这三人了。 林若雪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季娉婷莞儿一笑,轻声道:“说起来这定王妃还是姐姐的四妹妹,如今尚书府的几位姐妹都嫁入了天家,尚书大人当真是好福气。” 林若雪没有理会她,垂眸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外人很难看出她的心思。 另一边的林绛雪却没这么好的修养了,她见众大臣向顾疏烟行礼,便冷哼一声,她当初成婚之时,虽说皇帝也去了,可顺亲王却从未将她带出来过,更不要说接受朝臣的拜见了。 同样是正妃,凭什么她就能得到这么高的荣耀。 这时,皇上让众人起身,顾疏烟向旁边瞧了瞧,竟找不到自己该站的地方。 “启禀皇上,定王府私自皇袍一事,臣等先前已奏请过,还请皇上审理此事。” 顾疏烟暗叹,不用找地方站了,她就只能站中间了。 偏头看着身旁的大臣,身材佝偻,面容苍老,须发皆白,眼窝深陷,给人命不久矣之感。 “私自皇袍乃是重罪,涉及到我古华的万代千秋,请圣上定夺。”又一人站了出来,拱手相请。 这两人一出来,左右两边刹那间就站出来很多人,皆是要求宣和帝审理此案。 说得重的,已提出要如何处置之类的话语。 顾疏烟只觉得好笑,这天家的人都如此的虚伪吗? 明明是他们自己设计的这一切,竟还做出一幅极不情愿的样子。 终于有人将矛头指向了顾疏烟这个新晋的定王妃。 “敢问定王妃,定王现在人在何处?” 顾疏烟摇头,“本妃不知。” “王妃莫要说笑,您年纪虽小,但这私制皇袍一事,您身为府上的当家主母,岂会不知?” 那,这话还没说上两句,就冲着她来了。 顾疏烟轻笑,缓缓的转身,身后的长裙拖出层层光影,她素面朝天,平静的看着问话之人,道:“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您府上的小妾偷人,您定然知晓,之所以不管制,是想彰显您的大度和修养吗?” “你……”被说之人脸色铁青,却没敢说太过分的话,灰头土脸的退到了一边。 “定王妃一介妇人,怎可说出这等粗鄙之言,如今又嫁入天家,岂不是让人质疑您的修养吗?”有人替他说话,站了出来,一边说话一边拱手向上,扬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顾疏烟不急不缓的回道:“大人难道不知,本妃的母亲自小便跟随爹爹驻守边城,自是没有您从小受皇恩的教养好,好到为了前程,竟抛弃了糟糠之妻。” “定王妃慎言!” 顾疏烟没有再理他,转过身子看向高台之上,道:“皇上,这些大人可是受了您的指派,来审理疏烟的?” 谁也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让宣和帝半晌无语。 正在这时,外面公公的声音响起,“启禀皇上,犯人已全部带到。” 这样一来,大伙都长出了一口气,再说下去,使不得皇上又要罚那刚才开口问话的几人了。 “带进来。”守在皇上身边的公公高声道。 大臣们分居两旁重新站好,原地只剩下顾疏烟和那些带着脚链叮当作响的下人们。 一时间显得她也是有罪之人,带进来的一共是有八人,他们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顾疏烟粗粗一看就认出几人,都是定王府的人。 太子冷笑,上前说道:“下跪的可都是定王府的奴才?” 顾疏烟抬眸扫了他一眼,身后已响起一片声音。 “如今圣上就坐在这里,你们且将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一遍,若是说错了一个字,定要了你们的命。”太子代宣和帝上前开口。 顾疏烟身后,奴才们皆称是,却自始至终没有人抬头。 被太子点到的男子开口,声音颤抖,整个人趴俯在地上,像没有骨头似的,说道:“那,那日,贵妃娘娘派人来给大公子送东西,临走之时寻情姑娘拿着皇袍出现在众人面前,奴才们当时正准备抬东西进去,所以,所以都看到了。” “那寻情往日同谁最亲近?”太子迈步,低头瞧了一眼踢了踢旁边的人,问道。 另一个被点到的人出声回答,“寻,寻情姑娘是府上的表小姐,对奴才们也都挺好的,若说对谁好的话,那……” “那什么?快说。” 太子声音一厉,那人连忙回道:“寻情姑娘喜欢王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哦?”太子的眸光从顾疏烟的脸上扫过,道:“看不出来,定王还是个情种,在府上还养着一个小娇娘。” 顾疏烟抬眸看他,“殿下不也是三妻四妾,府上的侍妾还是您的贴身侍女呢,王爷只是养着一个表妹,这有何奇怪的。” “定王妃此言差矣,那寻情姑娘从小就在府上,与定王自然是心意相通,若不是父皇指婚,这定王妃……”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谁都听得懂是什么意思。 “本宫问你,那寻情近日与谁起过冲突?”太子话锋一转,又问向另一人。 那人身子一颤,紧接着慢慢的抬起头看了顾疏烟一眼,太子在旁冷笑,顾疏烟则蹙了蹙眉。 “说话……”太子声音一沉,那人连忙回道:“回太子殿下,王妃入府那一日,寻情姑娘曾被王妃……” 这人没有说下去,太子接过话来,道:“原来这寻情与定王妃有过节啊!” 他没有停留,径自来到殿前,拱手道:“父皇,儿臣已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 “好,你且说来听听。”刚才太子问话之时,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生怕错过了什么,眼下听他这么说,宣和帝也打起了精神。 “儿臣,遵旨!” 太子一甩衣摆,面向朝臣,大声说道:“大家都知道,定王府在我古华皇朝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所以关于定王府私制皇袍一事,本宫从心底是不愿意相信的。”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不只宫中有人瞧见,更是连定王府的人也瞧在眼里,此事已成定局,如今要做的事,就是找出那个私自皇袍的人来。” “对,殿下所言及是,那人包藏祸心,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若不将他揪出来,恐成大患。” 立刻就有人附和太子的意思。 太子暗自扫了一眼顾疏烟,却见她脸色平静,没有一丝害怕、担忧或者恐惧的表情,心中冷笑,等会,本宫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大家有所不知,本来这件事很简单,那寻情手持皇袍,只需要让她说出主使之人就可水落石出……” “对啊,殿下,那寻情如今身在何处?为何不让她出来对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太子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大家有所不知,当日父皇听闻定王府出了这等事,心思忧虑便一病上身,修养了几日才见好。” “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才是我古华之幸。”众大臣连连声劝。 太子语重心长的解释,道:“可就是那几日,竟有人在天牢中将寻情救走,如今那寻情还是下落不明,父皇坚决不相信定王与大公子会做出此事,毕竟皇家对定王府从未有过不周之处,他们怎么可能会作他想。” 太子连连摇头,表情很是忧伤,众人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另一人,那就是顾疏烟,这个定王府新到的主子,又是与寻情有过节的女子。 “这,可是杀人灭口,要来个死无对证?”有人提出这样的想法。 “为何要杀那寻情?” “还能为什么?先是将其推出来顶罪,如今又怕事情败露,所以想让她背黑锅吧!” 有人持反对意见,也有人支持这个想法,太子见讨论声过大,抬手阻止了他们,说道:“大家不必着急,是不是陷害,咱们再请上一个人出来,一切就可水落石出。” “哦?殿下,可是那寻情找到了?” 太子摇了摇头,冲着殿外,道:“带她进来。” 顾疏烟发现,太子看她的眼神很诡异,带着几分兴灾乐祸,她没有看向殿外,目光自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待看到林若雪时,微微一愣。 她的目光一片冰冷,自始至终都落在自己的身上,看来她的恨意隐藏的很深啊。 季娉婷,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连自己的姐妹都敢出卖。 林绛雪倒是那个最简单的女子,她微一侧目,发现陆铭也在看她,见她望过去,竟然还露出一抹笑意,还真是有意思,她也回以微笑,可这样的情况看在林绛雪眼里,却变成了她在与陆铭眉来眼去。 林绛雪冷哼了一声,眸光含泪,一片晶莹望着陆铭,陆铭蹙眉看向她,又面无表情的撇过脸。 “奴婢弱水,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107 弱水出现 随着这一声拜见,太子与顺亲王皆同时看向顾疏烟,自然看到了她眼中的惊讶。 只是一闪而逝,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宣和帝端坐其上,道:“免礼。”随后看向太子。 太子连忙前道:“父皇,这位姑娘正是定王的另一个表妹,弱水姑娘。” “弱水,不是被关在牢里吗?”天牢守备林参将上前,细细的瞧了弱水一圈,道:“回皇上,此女正是逃出天牢的弱水。” 弱水闻言,重新跪倒在地,先是磕了三个头,这才抬起头来说道:“皇上,民女私出天牢乃是大罪,可当日的情况民女也是身不由已,还请皇上明察。” “林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参将立刻上前回话,“回皇上,这弱水姑娘那日的确是被人救走的,可是她一直陷入昏迷当中,所以微臣也知道她私自逃出天牢的罪能否成立!” 顾疏烟冷眼旁观,却明了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会冲着她来,这个弱水,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她,救错了人。 太子上前替她开罪,“父皇,请先听儿臣一言。” 宣和帝拂袖冷言,说道:“你说。” “父皇,能否先听弱水姑娘说清楚事情的人龙去脉,您再定她的罪如何?”说到这里,他眸光一深不经意的扫了顾疏烟一眼,道:“毕竟查出定王府私制皇袍之事才是当务之及。” 顺亲王陆铭亦站了出来,“父皇,儿臣觉得皇兄说得对,还是先听听这位姑娘说些什么吧!” “好,那你说,若胡说八道,朕定然让你两罪并处。” 弱水盈盈一拜,道:“谢皇上恩典。” 随后她猛得看向顾疏烟,‘碰’的一声对着她磕了一个响头,再抬头时额头上立刻多了一声青红之迹,让人心颤。 “王妃,请不要怪弱水,弱水与表哥从小一起长大,不想看着两位表哥被人陷害,毁了定王府的名声,在府上之时,您对弱水也是视若姐妹,弱水实不愿伤害您。”她一边说一边摇头,美眸中蕴着泪水,眼中一片晶莹,衬得她格外的可怜。 顾疏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道:“你做这么长的戏,不就是想说下一句吗?尽管说就是,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本妃吃了你不成?” 她轻描淡写的说完,底下已是一片议论。 “她这是威胁人吧?” “不错,看那弱水姑娘被吓得全身发颤,想必在府上之时也没少受她的管教。” “听说她性格无比嚣张,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明抢妹妹的未婚夫,说喜欢人家,自然不好相处。” 宣和帝微微蹙眉,拍了拍案几,道:“都不要吵了,平日里也没见你们话这么多,都给朕住嘴。” “皇上息怒。”‘啪’的又是一片拜倒在地的声音。 顾疏烟则在心中冷笑,这位老皇帝还真是喜欢生怒,动不动的就让人跪倒一片,如今望去,能站着的却只有太子、顺亲王和她了。 至于弱水早就将身子缩成一团,看起来当真是被她吓到了。 “你接着说。”宣和帝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指着弱水说道。 弱水半晌也没敢吭声,直到太子冷斥才反应过来,跪伏在地上,说道:“是定王妃,是她将皇袍放在弱水妹妹的房间里的,是民女亲耳听到的。” 她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真的是她。” “怎么会是她呢?害了定王府,她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啊……” 有人信,自然也有人不信,觉得弱水在乱说,“小姑娘,你莫要乱语,要知道她身为定王妃,定王府出了事她也难逃干系。” 弱水一边抹眼泪一边回头看向问话的大人,回道:“民女不知其中的缘由、利害关系,民女只知道,什么是事实,民女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事情自然要相信,更是不敢随意欺瞒圣上。” 宣和帝一脸的严肃,指着她问道:“那你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众人的目光一起投向顾疏烟,却见她面色平静,没有一丝异样,有些人便有了想法,或许这小姑娘是乱说的。 弱水不经意的台头看了顾疏烟一眼,却刚好看向她,她忙就低下头,又重新跪好,说起了她所知道的事情。 “民女自小便在定王府长大,与大表哥最是亲近,但与二表哥关系也不错,只因寄人篱下,便心生几分惭愧,平日里也不敢随意走动,直到那日二表哥要迎娶王妃姐姐之时,大表哥突然失踪,二表哥紧接着叮嘱了管家几句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你这姑娘,说这些做什么,这与皇袍之事有关系吗?”有人耐不住性子,指着她就想骂几句,却被太子阻止。 “宁大人稍安勿躁,且听她说完再议。” 毕竟是当朝太子,虽然还没有登上皇位,却也不是谁都敢得罪的,这位宁大人讪讪的退到了后面。 “你继续说,无用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太子出言,看向弱水,提点了这么一句。 弱水点了点头,身子跪得直直的,双手交叠在身前,素衣墨发显得极其朴素,脸上未施粉黛,再加上脸颊边上那两行未干的痕迹,倒平凭了几分秋水动人的意蕴。 本就盈弱的人儿看起来更加的可怜兮兮了。 她眼神里闪过几分挣扎,太子声音一冷,道:“弱水姑娘,本宫希望你如实说出来,皇上圣明,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民女记下了。”她磕了一个头,再次抬头眼中再无挣扎,却一幅赴死的绝决。 这戏演得可真是…… 顾疏烟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只是静静的站在大殿中央,没有她坐的地方,她便只能站着,在人群中个头虽小,却不容忽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被千百双眼睛盯着,怪异、讨厌。 “两位表哥失踪后,管家便让雪辞替二表哥去迎亲,王妃姐姐到府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民女同寻情妹妹去拜见她,不想,不想民女被她身边的丫环扇了一巴掌还踢了几脚,民女倒也罢了左右不过是捡回来的,算不上府里的亲戚也就是个外人,可情儿妹妹可是正儿八经的表小姐,王妃身边那丫环竟然说她穿着孝衣咒表哥和王妃。” 说到这里,她已是两眼通红,“定王府所有人都知道,情儿妹妹她素来喜欢白衣,一年四季从不穿其他颜色的衣衫,这件事发生之后,那几日时间民女与情儿妹妹都不敢去见王妃姐姐。” 她一口一个王妃姐姐,一口一个情儿妹妹,可见其姐妹情深,可听在顾疏烟耳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她一边喊着自己只是一个捡回来的女子,是个外人,却一口一个表哥的喊着,恨不得把所有见过面的人都搭上亲戚关系。 听着没什么意思,等顾疏烟回过神时,才发现她终于讲到了重点。 “民女见表哥们都没回,王妃姐姐既不着急也不让人出去找,民女便想着是不是王妃姐姐将消息瞒了下来,不想告诉我们,民女知道不该这样想,哪个女子会不关心自己的夫君,可民女也担心啊,所以……” 她吸了吸鼻子,偷偷瞄了顾疏烟一眼,显得很害怕,不过还是大着胆子说道:“所以,所以民女便悄悄的来到主院,见院子中无人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向后堂走去。谁想竟听到王妃姐姐说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太子着急的上前,问道。 空气中散发着紧张的气息,众人大气也不敢乱出,紧张的看着她。 弱水深吸了一口气,道:“皇袍。” “果然啊……” 玉明殿又是一片哗然…… “接着呢?”太子见此唇角微微挑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问道。 兴许是前面说的太过结巴,再谈起倒顺了许多,弱水吞了吞口水,道:“王妃姐姐正在与她的丫环商议,那丫环说看情儿妹妹不顺眼,就拿她开刀,当时民女吓了一跳,以为她们要对情儿妹妹下手,刚准备悄悄离开,却听到王妃姐姐说,不急,那件事不是没人去做吗?就选她好了。既然她那么喜欢她表哥,那就替她表哥尽尽情意吧!” “民女当时看得真真切切,王妃姐姐手中当时正拿着那件皇袍,而且还特意叮嘱那丫环,让她务必小心,而且要等她离开后才能放到情儿妹妹那里,这样才不至于惹人怀疑。” “你既然听到了此事,为何不早点说出来。”太子冷眼扫了顾疏烟一眼,问弱水。 弱水突然嘤嘤的哭了起来,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平日里民女在府上就是一个隐形人,寄人篱下就算说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更何况这种事情,要是说出来,民女,民女怕是早就没命活到现在了。再加上那时两位表哥都没在,二表哥身边的雪辞倒是一个可靠人选,他心向着二表哥,可他那时对王妃姐姐言听计从,臣女实在不敢多言,只得时刻注意着王妃姐姐的动向。” “果然没过几日,王妃姐姐便失踪了,府上所有的人都出去寻找,可就那日同她商量皇袍之事的丫环没有动静,她整日都呆在府中,臣女想着要不要想个办法告诉总管时,宫里就来人了。” 108 江丞相归来 演戏的人太过投入,看戏的人太过入迷,以至于整个玉明殿都充斥着一股戏剧的味道。 弱水依旧在讲她的所见所闻,太子在旁边帮衬着,顺亲王陆铭则不时的看上顾疏烟一眼,似乎对弱水口中的事实并不感兴趣,而是对定王妃比较注意。 林若雪唇角飞扬,心中充斥着巨大的喜悦,仿佛下一刻就能曝发而出,她藏在袖中的双手都在微微打颤,随着弱水的话接近尾声,她越发的兴奋了。 林绛雪站在陆铭身边,脸上的笑意已经很明显,看向顾疏烟时更是带着兴灾乐祸的笑意。 若说大殿之上还有平静之人,那就属高台之上的三位了,宣和帝一脸的凝重,似乎在思虑什么,皇后一脸平静,仿佛在听一个故事,沈贵妃则唇角微微挑起,美眸好长时间也不会眨动一下,尊贵无比。 就算这个被说三道四的人是她沈家的媳妇,也不会让她多一分情绪。 冷漠、孤傲、高贵,淡然,就是她对这件事最真实的写照。 “贵妃娘娘身边的公公也是见到的,当民女看到情儿妹妹慌慌张张的拿着皇袍出来之时,民女就知道情儿妹妹被人陷害了,当时民女真想说出真相,可也知道那时府上的事情均由那个丫环主事,就是说出来也无济于事,所以民女便想着,无论如何民女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等到表哥回来,或者见到皇上之时才能说出真相,为此,只能委屈情儿妹妹了,只是,只是……” “只是民女没想到,情儿妹妹她,竟然失踪了……”她边说边抹眼泪,身子也跟着颤抖不已,“民女想,情儿妹妹她不是失踪了,一定是……” 太子上前一步,问道:“你想说什么?” 弱水抬眸,梨花带雨的容颜闪着惊人的风华,尤其是故作坚强的时候,竟让太子看向微微一怔。 他连忙退后一步,弱水眨了眨眼,依旧是那幅委屈却不敢言的表情,道:“民女想,情儿妹妹或许已经被灭口了。” 说罢,她就小声哭了起来,太子递过来一个锦帕,让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就连弱水也是微微一愣,随后低着头没有去接,只是说道:“谢太子殿下,还请皇上、殿下为情儿妹妹作主。” “人还未找到,怎可断定是被灭口的,小姑娘可不能妄言。”不是所有人,仅凭她的片面之言便相信此事的,自然有持反对意见的。 “皇上,禁卫军统领于大人求见。” 正在这时,外面传上话来。 宣和帝蹙着眉头,很不耐烦的说道:“让他先在殿外候着。” 太子出列,“父皇,于大人不是不懂规矩之人,知道您在处理皇袍之事,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定然不会来此禀告的。” “是啊,父皇,皇兄所言甚是。” 太子回眸,总觉得他这个皇弟近日变了许多,话多了起来,不过意见倒是和他不相左,不着痕迹的撇了他一眼。 他以为陆铭没看到,谁知陆铭一直在注意他,自然看到了他眼底的不屑。 “宣!”宣和帝大袖一挥,从殿外走进来一个带刀侍卫,一看就是皇帝的亲信。 他大步上前,单膝下跪,道:“皇上,臣找到了定王府的寻情。” “啊?” 宣和帝一脸的惊讶,身子前倾,问道:“人如今身在何处?” 于澜低头一低,回道:“臣,无能,她已经死了,尸首就在殿外,皇上可要看看?” “什么?当真被灭口了吗?” 于澜解释道:“的确是被人所杀,一刀毙命。” 宣和帝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底下开始议论纷纷。 “情儿妹妹……”弱水早一步跌跌撞撞的跪了出去,嘤嘤抽泣,跪在门口,那里有一白布掩尸,显然就是寻情。 “弱水姑娘所言看来属实了。” “那是自然,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抵赖不成?” “父皇,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请父皇降旨。”太子上前拱手行礼,意志铿锵,请求降罪于顾疏烟。 宣和帝眉头紧锁,半晌后才抬头看向顾疏烟,道:“定王妃,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皇上,如今事实俱在,不能给她狡辩的机会。” “是啊,皇上,顾氏以前就嚣张跋扈,在尚书府时就常欺负太子侧妃与顺亲王妃,这等没有教养的女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没错,请圣上勿念旧情,就是顾上卿此刻人在这里,也断不会维护这样的女儿。” “圣上英明,万不可被人欺骗。” 自始至终,顾疏烟都未曾说过一个字,任由他们开口,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明显了。 “定王妃……”宣和帝声音微微提高了些,眉头却蹙得更紧了。 直到这时,顾疏烟才淡然的抬头,眉目清秀,鬓间两缕秀发随风轻舞,她双手交叠在身前,莲步款款来到高台之下,微微行了一礼,再抬眸时,表情依旧淡然,眸光却带着惊人的光华。 “敢问太子、顺亲王……”她猛得转身,目光一一从众人的脸上扫过,声音渐高,问道:“还有各位大人,本妃要那皇袍有何用?难道本妃一介女流可以称皇称帝吗?” 她这一句话将众人问得都住了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都忙着坐实她的罪名了,倒没想过这一茬。 “你自然无用了,可是诸位大人别忘了,她身后可是站着一个顾家。”有人站了出来,顾疏烟眸光微寒,此人正是刚才她进殿之时第一个说她的人,李仲。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响应,“对啊,皇上和诸位大人且细想,如今这天下十年之内都不会有战事,大家和睦相处,顾家军驻守边关,定然是不满我等在上京,天子脚下侍君,而他们却处在严寒困苦之地,所以,想造反。” “不错,皇上,这顾家军势力庞大,您又一直宠着永宁公主,才给他这么大的权势,可您忘记了,当初顾上卿的发妻可是您下旨赐死的,虽然您将永宁公主赐给了他,怕只怕他当年走时,已是满心的怨恨了。” 这一番话说完,众人都小声的议论了起来,显然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有这等事。 顾疏烟也是一阵惊诧,没想到当年母亲下嫁给父亲,竟还有这等事。 不过对于父母的感情,她却没有一丝怀疑,毕竟那三位哥哥可都是待她极好的。 顾疏烟轻笑着出声,道:“皇上既已下了定论,疏烟还能说什么呢?” “你,还不认罪吗?”太子上前,指着她厉喝了一声。 顾疏烟眼皮微抬,转过身子面向他,一身雪衣如羽化般,飘逸出尘,秀发轻轻舞动,她轻笑着说道:“认罪?我顾疏烟没做过的事,如今认得了罪?”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众人见她非常镇定,一时间也起了疑心。 有人替她说话,“皇上,臣看此事还有诸多疑点,不然还是宣顾上卿进京,到时候再当面对质吧!” 大家自然相信了,顾疏烟要皇袍是无用的,就算做那也是为了顾家,毕竟定王府是不可能谋反的,所以顾疏烟只可能是为了顾家。 “圣上,老臣来晚了。”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从殿外走来一个中年男子。 他龙行虎步,云袖摆动间有种风声鹤唳之感,头戴官帽,径自向殿前走来。 “臣等拜见丞相。” 顾疏烟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他所过之处所有大臣皆躬身行礼,态度恭谨,就连顺亲王陆铭也微微点头,可见他的威势不凡。 “臣江淮中参见圣上。”他云袖轻甩,行的竟是躬身之礼,而宣和帝则亲下高台,虚扶了他一把,道:“丞相辛苦了,朕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江丞相留着八字胡,一脸的真诚,他退后一步,再次行礼,道:“圣上日理万机,您才是真是辛苦了。” “都免了吧!”他大袖一挥,众臣皆收起礼仪。 这般阵仗倒是将顾疏烟再度一惊,这宣和帝还在此处,他竟敢做出这等让人误会之事,当真是不一般啊。 “圣上,这是,发生了何事?”宣和帝回到龙椅上,江丞相在殿内扫了一圈,惊讶的问道。 顺亲王上前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番,期间无一人开口,整个大殿除了顺亲王竟无一丝声音,这般诡异让顾疏烟感叹,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这皇朝到底姓什么? “哦?这位就是定王妃吗?”江丞相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正礼,道:“老夫见过定王妃。” 顾疏烟眸目微动,这自称也换得太快了吧?老夫? 顾疏烟眨了眨眼看着江丞相,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让他起来也没说什么,倒让殿上的其他人一愣。 江丞相拱着手抬头看了她一眼,刚准备开口,顾疏烟却说话了,“本妃让你起身了吗?” “哗……”全场一片哗然。 “疏烟,不得无理,这是江丞相,还不快拜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皇后站了起来,目光柔和,带着点点怜惜,示意她行礼。 顾疏烟诧异的抬头,看向皇上和皇后,问道:“咦?我不是定王妃吗?王爷曾说过,在古华我只需要对三个人行礼,其余人都要向我行礼才对,难道王爷记错了?” 109 小渔作证 殿内站满了人,有跪着的、站着的,可是无论是谁,在听到顾疏烟这句话时,都无语了半天。 殿内久久未有人出声,半晌过后,还是江丞相呵呵一笑,道:“定王说的没错,王妃的记性也不差,您无须向老夫行礼。”说着,又是拱手低头,又是一礼。 顾疏烟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江丞相话语一转,道:“不知定王妃能否拿出证据,证明您的清白呢?” 太子退至一旁,与顺亲王站在一起,淡淡的笑意流露出来,他倒想看看这位定王妃要如何脱身。 “本妃以为,捉贼捉脏,捉奸捉双,那弱水既然说是我那侍女将皇袍放到寻情屋里的,那自然要传我那名侍女上来。” 太子轻笑,“来人,带人证。” 顾疏烟神情微变,难道他们真的抓住了小渔不成? 她心中忽然泛起了寒意,弱水和小渔、侍一等人是一起离开的,既然弱水是太子的人,那其他人恐怕都被抓住了。 想到这里,她只得等着。 众人翘首以盼,不一会儿,一个少女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来到大殿上,跪了下来,顾疏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正是小渔。 “奴婢小渔拜见皇上。” 看到顾疏烟的表情,宣和帝脸上的表情微缓,道:“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若有半句不实,朕便诛你九族。” “是,是,奴婢遵命。”小渔磕了三个头,忽然对着顾疏烟重新磕了三个响头,顾疏烟的心一点点的下沉,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小渔会害她。 说到底,还是她太相信人了。 “王妃,对不起,奴婢不想出卖你,更不想欺瞒皇上,奴婢是古华的人,效忠的是古华皇朝,还请王妃原谅奴婢。” 小渔泪眼汪汪的对着顾疏烟磕完头,将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说的和弱水不差一分一毫。 “奴婢出卖了主子,不愿独活,请皇上赐奴婢一死。”说完这句话,她就直直的跪趴在地上,似乎心如死灰。 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顾疏烟的脸上,议论声渐起。 “这丫环倒是忠心,虽说出卖了主子,却知晓大义。” “没错,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可这个丫环却着实让人敬佩。” “哎,可怜她跟错了主子……” 抱不平完了之后,便是新一轮的争执,“皇上,这件事终于水落石出,还请皇上下令处死此女。” “皇上,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是顾家在支持,请皇上立刻下旨召顾上卿进京受审。” “圣上,切不可再犹豫,小心因小失大啊!” “启禀皇上,臣以为此事还要等定王归来再做定夺。” 有人一心想置顾家于死地,自然也有人想丢车保帅,想治了顾疏烟的罪,将顾家军保下来。 然,也有人觉得此事与定王府脱不了关系,要等定王归来再作打算。 大殿上分成了三派,互相争执不下,却又不接受别人的看法,一时间热闹非凡。 雪落与九皇子陆冰偷偷趴在院墙上,听到这里两人对视了一眼,陆冰跳下围墙,说道:“雪落,二表哥的这个王妃,看着也不像坏人啊!” 他眨着无辜的眼睛,看向雪落。 雪落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走,陆冰在后面喊他,“喂,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眼看着雪落几个起落就失去了踪影,他连忙跟上。 一路追回宫时,才发现雪落正一脸的忧郁坐在台阶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在他身边坐下来,推了推他,道:“你想救她吗?” 雪落望着天空,道:“小主子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 “二表哥很喜欢她?” “小主子如今在哪里呢?”雪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殿,大公子根本唤不醒,他也不知道此刻还有谁能救顾疏烟。 “喂喂喂,你有没有听本殿下说话啊?” 九皇子陆冰很无语,为什么他说什么雪落都答非所问,根本就没有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果然他刚说完,雪落又闪身出了院子,他连忙又跟在屁股后面追。 玉明殿内,气氛已经到达了顶点,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根本停不下来。 宣和帝坐在高台上,冷喝道:“都给朕住嘴。” 刹那间,全场皆静,但还是三五成群的用眼神交流着。 见安静了下来,宣和帝揉了揉眉心,道:“定王妃,这下,你可还有话说?” 他似是很疲惫,神情中蕴着难过,有些痛心疾首的感觉。 众人都看向顾疏烟,“事到如今,我看她还能说什么?” 这件事已经非常明了,就算心向着顾上卿和定王府的人也保不了她了,选择的都是毁了她来保住另一方。 这一刻,顾疏烟已经没有了任何机会,因为相信她的人已经没有了,人证物证俱在,就连她身边的人都出来作证,这怎么还能有假。 鄙视的、同情的、兴灾乐祸的,人生百态也不过如此,各种神情让她看到麻木。 终于再次体会到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孤单,原来活了两世她依旧是一个人,没有人相信,没有人爱她护她,她始终要一个人面对着所有的刀光剑影。 她垂眸敛神,道:“既然皇上已然相信了他们的话,那就降旨吧。” 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丝卑微,似乎她本就高高在上,就算做错了事也不是他们能诋毁的,平静的说着这句话,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生死。 她身穿五层雪衣,那是定王妃才有的规格,等闲妃子是不允的,项颈白皙,身材修长纤弱,给人一种盈弱之感,众人都摇着头,觉得可惜。 太子身边,林若雪的表情一下子放松,眼眶微红含泪凝望着她,终是敢光明正大的露出恨意。 她终于为她娘亲报了仇。 季娉婷望了她一眼,嘴角微弯,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另一边,顺亲王陆铭一脸平静,对于这个曾爱慕过他的女子,他终是选择了前途,毕竟父皇能给他的她给不了。 而在陆铭身边的林绛雪,眉眼如画,嘴角飞扬,显然心情大好。 将所有人的表情收进眼底,顾疏烟再次开口,“疏烟无话可说。” “你是没法再解释了吧?”有人这样说道。 宣和帝迟迟没有下旨,而是扫向皇后和沈贵妃,皇后没有去看他,沈贵妃却点了点头。 这时,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人,上前说道:“皇上,臣这里先前截到一封书信,请圣上过目。” 他高举着信封,上面没有属名,一边的公公立刻将信封接过来,递了上去。 宣和帝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拆开,匆匆掠过后,脸色一沉,道:“定王妃,朕本以为是你一时糊涂才做出此等事,还想着饶你一命,没想到,到了此刻你竟还包庇他人,实在是罪无可恕。” ‘嘶’的一下,信封被甩了下来,掉落在顾疏烟的面前,她敛眉弯腰将其捡起来,信的上首赫然写着:父亲大人安好! 而落款则写着:女儿疏烟敬上! 中间的内容不出意外,正是说的那件事已办妥,只等顾城上京,一切便尘埃落定。 另有一人站了出来,道:“启禀圣上,刚才接到属下线报,顾上卿已于十天前悄悄出了边城,正在赶往上京的路上,如今人已至矾阳,再有一日便能进京。” 这时机把握的太过精准,顾疏烟刚认罪,就有人拿出这封信,与此同时又指出顾城已依照顾疏烟的话开始进京。 “他,带了多少人马?” 宣和帝脸色铁青,沉声问道。 那人低着头,道:“回圣上,据臣所知,已有两万兵马,且他未曾沿路报备上将,而是走的小路,臣等先前并无察觉。” “皇上,顾上卿明显的包藏祸心,未经圣上召见竟私自带兵上京,不得不防啊。” “哈哈哈哈……”顾疏烟忽然一阵大笑,惹怒了众大臣,“你笑什么?自已做的好事不知悔改,还笑得出来。” “你以为仅凭那两万人马就可以成大事吗?” “皇上,那顾家军那么多人,说不定早已做了其他打算,还请皇上下旨捉拿顾城以及一干亲信,迟则生变啊,圣上。”有大臣竟已跪了下来,仿佛顾城造反已成定局。 顾疏烟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出戏没有一点意思,“大家演得不累吗?” “你这个妖女在说什么?” “一个阶下囚也敢口出狂言?” “呵呵……”顾疏烟继续轻笑,“皇上还未下旨定本妃的罪,你们就敢一口一个妖女的称呼本妃,简直是放肆至极。” “再者说,本妃这妖女怎么了?是惑了你的心还是勾了你儿子的魂?还有你,阶下囚,你在说谁?你自己吗?本妃一日未定罪,那就是定王妃,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就敢如此说本妃,我看你是活得太舒服了吧?” 那两人被她怼的连连后退,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甚是难堪。 顾疏烟眸光清澈,扫过所有的人,再次看向宣和帝,道:“皇上,这信根本不是我写的,这笔迹倒是将我的字模仿的很像,只是他不知道,我的信从来都是身边的嬷嬷写的。不信的话,您可以派人去定王府或者顾府去搜。” 110 当本王死了吗 顾疏烟这样一解释,众人都是一愣,她晃着手中的信,道:“这样的字,如果让诸位大人看到,想必会一阵暴怒吧!” 顾疏烟将信往旁边的江丞相手中一塞,笑盈盈的看着他。 江丞相看得眉毛一跳,将信往后一传。 “这字写的也太难看了。” “对啊,五岁孩童都比她写的好看。” 顾疏烟将众人的议论看在眼里,道:“所以说,本妃自知这样的字拿不出手,便一直让嬷嬷替我代笔,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此事,小渔,你说对不对。” 小渔还跪在那里,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宣和帝,吞了吞口水道:“王妃说的没错。” “那说不定是你怕被人认出来,事关重大你不想让人知道,所以这次故意自己写的。”有人提出意见。 顾疏烟回头看向他,道:“这位大人,您脑子不正常,别说出来,会让人以为你这官是买来的。” “你说什么?”那人暴怒,捏在衣袖里的骨节发白。 顾疏烟轻飘飘的回道:“难道不是吗?若这信是本妃写的,那只要我现在写几个字,立刻就见分晓,你脑子不正常,以为本妃也这么傻吗?就不怕被当场发现吗?” “皇上,臣以为此事不能任凭定王妃的片面之词,再加上顾上卿带兵入京,的确触犯了国法,还请皇上下旨,捉拿顾上卿上京才是正策。”一直未开口的江丞相出言,接着说道:“至于定王妃,她既然已经认罪,还请皇上发落,以正我古华之国纲。” “请皇上降旨,以正我古华国纲。” 众大臣全都跪了下来,声音传出去很远。 宣和帝为难的看着顾疏烟,终只是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顾氏疏烟私制龙袍,后又陷害他人,犯下滔天天罪,特取缔她定王妃番号,贬为庶民,赐白绫三尺,送归霓虹宫。” 宣和帝说完这话,挥了挥手,道:“拉下去吧!” 他似不忍再看,顾疏烟唇角微扬,眸光却渐渐的冷了下来。 从殿外走进来两名带刀侍卫,一身铁衣寒光凛凛,两人来到顾疏烟的身边,伸手就去拉她。 ‘嗖’一道极光闪耀,众人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只觉身边风声起,再睁眼时,殿前已多了一个人。 顾疏烟已经做好最后的打算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身子一轻,下一刻便落入了一个稍显冰凉的怀抱。 耳边是熟悉的呼吸声,身后是淡淡的药香,虽然有些凉,却让她很安心。 “哐当!” 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大殿上一片大乱,带刀侍卫冲进大殿,立刻护卫在宣和帝跟前,而大臣们早已退至一角,原地只剩下被一圈侍卫包围着的顾疏烟和来人。 男子一身白衣墨发飞扬,遮住了脸,他抱着顾疏烟缓缓的落在地面上,单手环在她的腰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疏烟喉头一紧,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眼眶一热就低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 “放心,一切有我在。”男子说完这句话就缓缓的抬起头来。 这期间没有一人说话,都紧紧的盯着他。 风吹起他的墨发,露出一幅美人面具,也暴露了他的身份。 “臣等拜见定王。” 定王沈星宇,终于到了。 院外的墙上,雪落长出了一口气,全身都被汗打湿了,陆冰则一脸的崇拜,道:“哇,二表哥好厉害啊,我以后一定要像二表哥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找死?” 陆冰,“……” “都给朕退下。”待看清楚来人是谁后,宣和帝长出了口气,挥手让侍卫都退下去。 大殿上重新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只是没有人再敢乱语。 “星宇,你……”宣和帝刚开口,就被沈星宇打断。 他戴着面具,单手搂在顾疏烟的腰上,肩头有一朵红梅盛开,显然受了伤,血渗了出来,他抬起头,清澈如水的眸光看向宣和帝,第一次开口,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是觉得她背后无人了吗?” “还是说,觉得欺负她一介女流很有成就感?” “你们是当本王死了吗?”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一句比一句深沉,让人不寒而栗。 所有的人都不敢开口,皆低着头更不敢与之对视,只有江丞相微笑着看他,“定王息怒,此事皇上明鉴,已查清楚真相,这定王妃私制皇袍又陷害他人,身上还有人命,皇上也是不得已才下旨赐死她的。” “赐死?圣旨在哪里?”沈星宇并没有看宣和帝,而是逼视着江丞相,向他伸手。 “这……”江丞相拱手回道:“皇上刚发的口谕,还未下旨。” “那你就给本王闭嘴!” 江丞相双唇轻抿,活了这么久还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定王是否太过霸道?这里可是皇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一个王妃。” “是吗?”沈星宇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宣和帝,道:“皇上,臣相信您的英名,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不过臣既然娶了她,那她的罪过便由臣与她一起承担,请圣上下旨吧!” “星宇……” 一直未说话的沈贵妃神色难看,从座上站了起来。 沈星宇眸光平静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此事与姑姑无关,也与定王府无关,只是我沈星宇一人之事,她既嫁与我为妻,那便同生共死。” “定王,你这是在威胁朕?”宣和帝脸色难看,沉声说道。 沈星宇不甘示弱,连身子都未弯一下,虽站在下首却并未有低人一等的感觉,相反给人的感觉他们是平等的,“臣不敢,只是请皇上成全臣的一片真情。” “你知道她犯的是什么罪吗?朕已轻饶她了。” 沈星宇看了他一眼,回头看向怀中的女子,轻声说道:“私制皇袍,乃是重罪,罪该万死,轻饶她就是赐她三尽白绫,许她霓虹宫自缢吗?” “都是一死,怎么死不一样吗?” “咯咯……”顾疏烟突然一声轻笑,惹得众人一阵无语,都到了这个时候,竟还能笑得出来。 顾疏烟也很无奈,她实在没忍住,是啊,沈星宇说得没错,都是一死,怎么死不是一样吗?轻饶她就是让她自缢,那她该千刀万剐吗? 那她还不如直接一包毒药自我了断算了。 “定王,你不要太过分了。”太子站了出来,伸手食指指向他,“这里是玉明殿,是众大臣商议事情的地方,你未以召见就敢私自闯入,已犯下重罪,如今竟还大言不惭,质疑父皇的决定,你想做什么?” ‘啪’! ‘啊’……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太子捂着手掌倒退,神色略带惊恐,沈星宇则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揉着自己的指头,道:“本王最讨厌别人指本王,这会让本王心情不好。” “你大胆,敢冒犯太子……”有人站出来,大声喝斥定王。 沈星宇回头,刷的一下就来到那人面前,对着他眸光一亮,那人的一声救命还卡在喉头,人已飞了出去。 外面‘碰’的一下,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这下虽然惊住了众人,却有更多的人声讨他。 沈星宇缓缓的回头,看向众人,道:“本王已犯下重罪,还怕你们这些不重的罪吗?再叫嚣本王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揉着手腕,将一干大臣吓得齐刷刷的往后退。 他冷漠的一笑,上前将顾疏烟拉过来,道:“你这丫头,竟让雪辞那小子在外面潇洒,下次谁敢乱说话,就让雪辞将他丢到护城河喂鱼去,听到没有?” 他将她的秀发拢到脑后,一边说道:“丫头这般的梳妆,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呢,很好看。” 顾疏烟不知为何,竟觉得脸有些发烫,沈星宇扭头看向宣和帝,道:“皇上,臣看您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我们,那您先慢慢想,臣带王妃先回去休息一下,在府上等您的旨意。” 说罢,他忽然将顾疏烟拦腰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惊呆了一干人等,却没有一人敢乱说话。 宣和帝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看向沈贵妃,沈贵妃连忙开口,“星宇,不得胡闹,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是想害了王妃吗?” 沈星宇脚步未停,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王爷……”顾疏烟伏在他胸口,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沈星宇低头看她。 “放我下来。” 沈星宇没有说话,却固执的要带她走。 顾疏烟知道,她若今日走了,会毁了自己和眼前这个男子,她绝不允许自己贪恋这一时的温暖,而毁了以后。 “相信我。”她静静的看着他,此时两人已来到殿门口,沈贵妃如玉的脸上已升起怒意,宣和帝更是彻底脸黑。 沈星宇低头与她对望,终于在离殿外还有一步时停了下来。 顾疏烟慢慢的笑了,拍了拍他的手,道:“王爷,相信我。” 沈星宇这一停,定了很多人的心,也让宣和帝和沈贵妃松了一口气。 倒是让太子一党有些遗憾。 顾疏烟重新走到大殿中央,沈星宇与她并肩,亦步紧连。 她站定之后,感觉到沈星宇重重的握了她的手一下,她知道,他是在说,无论何时还有他在。 顾疏烟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扩大,云袖轻甩,福身行礼,道:“皇上,若事实如此,您要定疏烟的罪那疏烟无话可说,您与众大人们一直在说一句话:人证物证俱在,那请问物证何在?” 111 皇袍落幕 私制皇袍一案审理到现在,众人都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无论如何,此事已经无需质疑,定王妃私制皇袍,犯下死罪,就看由她会牵连出哪一方的势力而已。 可谁也没想到,最先出面的会是定王府的人,而非顾家人。 有些人想借此将定王府扳倒也不错,可谁都知道眼下证据薄弱,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可定王竟出面要保顾疏烟,又给了有些人希望。 眼看着事情就成了,却没想顾疏烟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宣和帝先是一愣,便看向太子,太子立刻让人去将证物拿来。 大家伙议论纷纷,见沈星宇望来,顾疏烟解释,道:“疏烟自己还没见过这件亲制的皇袍呢,王爷稍后同我一起瞧瞧。” “好啊,难道本王还娶到一个宝,王妃不只会骑马射箭,绣功也了得不成?” 众人:“……” 哪个姑娘不会女红,还能称之为大家闺秀么? 顾疏烟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王爷太小瞧人了。” 两人若无其事的打情骂俏,却将其他人气得够呛,尤其是林若雪,自沈星宇出现便有些不安,却在心里劝自己不会有事的,顾疏烟必死无疑,证据确凿,谁来了也救不了她。 她很放心,可看到顾疏烟和定王那闲散的态度,心中的不安又逐渐扩大,心想着会不会出什么事。 她低着头想事情,忽然感觉手心里一片暖意,吓了一跳,刚准备将手缩回来,一抬头却瞧见太子正关切的望着她。 她连忙垂眸想抽回手,却被抓得更紧了些,两人离得很近,动作又很隐蔽,旁人也未发现什么,可近在咫尺的季娉婷却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眸中寒光一闪。 很快,就有人手捧玉盘,上盖长长的翠色青纱,弯腰急步走向大殿中央,直直的跪了下来。 顾疏烟上前,笑着问道:“公公,您确定这件就是从定王府带回来的衣服吗?” 她没有提皇袍二字,但众人都知道,全都伸长了脖子向前看,有些人还没见过这件证物。 持物的公公立刻点头称是,顾疏烟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太子身上,道:“太子殿下,还是您来吧!” 太子向高台上看了一眼,见宣和帝点头,便冷笑着上前,将青纱扬起,露出里面的衣服。 明晃晃的金丝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上绣五爪金龙,龙首昂扬,与宣和帝身上穿的这件一模一样。 “嘶……” 大殿上一片抽气声,太子、顺亲王、江丞相等人嘴角微扬,顾疏烟将众人的表现收入眼底,也跟着轻笑。 “定王妃还有何话说?”太子挥手,将青纱重新盖上,扬起下巴轻蔑的看向她。 顺亲王也上前,劝道:“定王妃还是不要再连累定王的好。” 宣和帝手撑在龙椅之上摇头叹息,显得非常失望,皇后面色平静,没有一丝异样,沈贵妃却站在另一边,神情淡漠,眸光始终落在沈星宇的身上。 奈何沈星宇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他单手背负在后,一身白衣一幅面具,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清澈无波,看不懂他真正的情绪。 顾疏烟回头看着沈星宇,他对她弯了弯眼,没有任何动作,顾疏烟却明白,他相信她。 手托玉盘的公公刚起身准备退出去,却被顾疏烟拦下,这一次她伸手将青纱掀开,紧接着将玉盘上的龙袍抖开,手里提着最上面的衣领,就这样提在手里。 “住手,你想做什么?” “定王妃,快将皇袍放下。” 顾疏烟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众人都没来得及阻止,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将皇袍拿在手中。 她这一动作将宣和帝也惊得站了起来,太子与顺亲王离得最近,当下就向前扑去,却被沈星宇震退。 “疏烟,你要做什么?”众人见两位殿下都被震退,他们自然也不敢上前了,宣和帝站在高台之上,冷斥道。 皇袍,代表了权力的极致,同时也是一种象征,就算皇帝也不能将皇袍单手提起,平日都是被托着,皇帝穿衣都要四人同服侍,一人一边,代表着尊重,可没想到,今日这种象征却被顾疏烟如此对待。 “皇上莫急,这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顾疏烟轻笑,将手中的皇袍持平,换了个方向,另一端已掉落在地,众人悬着的心再度提高,恨不得自己趴在地上接着皇袍。 “顾疏烟,你可知道那是什么衣服,竟敢如此对待它,这下再也没有人能救你了。”太子被沈星宇挥掌震退,心口微微作疼,却还是上前冷喝一声。 顾疏烟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将另一面呈给宣和帝,道:“皇上,这件并不是皇袍。” “你乱说什么?”江丞相上前,瞪了她一眼,道:“圣上,以臣之见定王妃是在胡言乱语,还请圣上早作裁决。” 顾疏烟不等宣和帝开口,便上前一步来到高台下,说道:“疏烟想请皇后娘娘入手一观,据疏烟所知,娘娘曾参与过皇袍的缝制,定然对其有所研究。” “定王妃,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古华上下众所周知,皇后娘娘仁爱慈悲,你莫要利用她的善良让她为你说话。”江丞相挥袖,对太子示意。 然而,有沈星宇站在顾疏烟身边,他们谁也接近不了皇袍。 宣和帝看向皇后,皇后点了点头,向下走去。 顾疏烟看着向下走来的皇后,轻笑着说道:“其实疏烟大可让尚衣局的人前来辩认,但疏烟更愿意相信皇后娘娘,请娘娘过目。” 她将皇袍执在手上,皇后对她点了点头,头上玉簪环佩流苏叮咚作响,霎是好听。 她拿在手上的这一刻,就轻咦了一声,抬头诧异的看了顾疏烟一眼,紧接着又低头细细的察看。 顾疏烟知道,她一定发现问题了。 大殿上,众人小声的交换着疑问,半晌皇后才抬起头来,将皇袍放回到顾疏烟的手上,对她微笑。 顾疏烟知道,她赌赢了。 皇后没有再上高台,站在下方,柔声道:“皇上,这件皇袍是假的。”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下不只宣和帝,就连沈贵妃都露出诧异的表情,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到位子上,低头饮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中就属太子的反应最大,他几乎是立刻来到皇后面前,抓着她的衣袖,问道:“母后,您可看清楚了?” 皇后点头,岂会不知他眼里的意思,只是…… “母后年纪还不大,没有老眼昏花。”她对太子说完,又看向宣和帝,摇头道:“皇上,这件的确不是皇袍的绣制手法。” “皇袍的布料一直都用的是锦云缎,这种料子很是名贵,只有宫廷才可产出,而这件只是上好的水云缎,若不细看倒真的会弄错。” “还有上绣的五爪金龙,都说画龙点睛,这人所绣之龙并不能称之为龙,它的眼睛完全没有睁开,且十二章纹的位置也缺了几样,位置也不对,这些一看就是懂了些皮毛的人所绣,若是外行人自不能一眼认出,皇上还是请尚衣局的老嬷嬷再作辨别,兴许是臣妾记错了也说不定。” 皇后福了福身,道:“皇上,臣妾有些乏了,想先行告退。” 宣和帝内心波动不定,面上却没有表露一分,挥了挥手道:“皇后既不舒服,就先回宫吧!” 此事说到这里,谁不明白这件皇袍定然是假的,毕竟皇后曾参与绣制皇袍一事众人皆知,怎么可能认错? 太子见此,拱手上前,“父皇,……” 已经走到了这里,他不想认输,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宣和帝抬手制止。 顾疏烟已将手里的皇袍放回玉盘上,用青纱重新盖上,公公手托玉盘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一瞬间,大殿上的声音越来越多,与刚才不同,替顾疏烟求情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宣和帝抬手,看向沈星宇,道:“就算这件不是皇袍,可定王妃私制与皇袍相似的衣衫终究不妥,这件事容朕再想想,你且带她回府候着,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 宣和帝下了这样一道命令,将那些还要说话的人的嘴都堵上了。 沈星宇上前,一下子变得有规矩了,拱手道:“臣遵旨。” 说完就扭头看向顾疏烟,道:“丫头可是累了,本王这就带你回去休息。”说完就将她拦腰抱起。 顾疏烟轻笑着,依偎在他怀里,目光从太子、顺亲王、林若雪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 这一次我没有死,那么,接下来你们欠我的、害我的,就要好好算一算了。 顾疏烟一走,林若雪直接晕倒在大殿上,将太子吓了一跳,连忙抱起她告退离去,季娉婷也跟了下去。 众人都陆续告退,不一会儿,大殿里只剩下宣和帝以及刚刚归来的江丞相江淮中。 “圣上,若没什么事,臣也告退了。”江丞相见宣和帝半晌没开口,便拱手告退。 “竟连你也不愿陪朕一会儿吗?”宣和帝开口,一下子竟像是老了十岁,声音有气无力,充满了悲凉。 112 乱起后宫 玉明殿内刚才还是一片混乱,转瞬便只剩下了宣和帝孤零零的坐在主位上,江丞相想告退却被留了下来。 “你也觉得朕做错了?”前后也不过两个时辰,宣和帝却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手掌紧紧的握着椅把,神色无奈。 江丞相拱手,宽大的袖摆翩然飘动,他垂眸说道:“圣上日理万机,还是保重龙体的好。” “你呀。”宣和帝苦笑了一声,以手点指他,“一向如此,从不得罪人,如今竟连一句真话也不愿说了吗?朕倒挺怀念当初的你。” “呵呵……”江丞相却只剩一声轻笑,“圣上这么做自然有您的理由,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 他微微抬头,对着宣和帝微笑,道:“这次的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 宣和帝猛得来了精神,“你是说,贵妃?” 江丞相垂眸轻笑。 且说顾疏烟和沈星宇一出大殿,雪落就迎了上来,“小主子,您回来了。” 顾疏烟拍着他的手臂,小声让他放她下来,可沈星宇却固执的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他看了雪落半晌,没有理会同时出现的陆冰的问候,只是静静的看着雪落,眸光如水般清澈却如冰雪终不能融化,冰寒彻骨。 “带大哥回府。” 他丢下这句话,便抱着顾疏烟向前走去。 出了宫,外面已有人候着,一辆马车孤零零的隐在槐树下,布帘掀开,霍晴一脸的泪痕跑了过来,马车里有微风洒进,若隐若现间,有人坐在那里。 “疏烟,你怎么了?”霍晴跳下马车,见顾疏烟被沈星宇抱着,就以为她受了伤,眼泪流得更欢了。 顾疏烟拍了拍沈星宇,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将她放下来,这一次沈星宇没有拒绝直接将她放了下来。 “王爷……” 顾疏烟还没来得及安慰霍晴,就听雪辞一声惊叫,连忙回身望去,沈星宇正直直的向后倒去,被雪辞飞扑过来刚好接住。 马车里传来声音,“快扶你家王爷上来。” 顾疏烟一脸的惊喜,竟然是二哥。 “都上来,先回去再说。” 顾晨催促,一行几人驾着马车匆匆而去。 与此同时,沈贵妃的寝宫里,雪落单膝跪地说道:“请贵妃娘娘允许雪落带主子回去。” 沈贵妃身居高位,发上佩玉衔环,叮当作响,美眸轻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是你告诉星宇的?” 雪落低下头,道:“主子的事情雪落从不自作主张。” “不是你说的?”沈贵妃将玉杯放下,一甩袖袍,正视着他,问道:“那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若是雪落的错,主子醒来雪落任凭处置,还请娘娘让主子醒过来。” 沈贵妃抬手,旁边立刻有宫女上前扶她,执手起身,她莲步款款来到雪落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雪落始终低着头没有看她。 就在雪落以为沈贵妃还要问什么时,却听她说:“跟我来吧!” 雪落眼睁睁的看着沈贵妃将一粒药丸放进沈星诺的嘴里,一刻钟的时间沈星诺清醒过来,似乎有些迷茫,雪落连忙上前,刚准备说话,却被沈星诺抬手阻止。 “扶我起来。”只是一瞬间的迷茫,又恢复成那个儒雅淡泊的男子。 雪落依言,有满心的话却没有机会说,只得将他放到轮椅上。 沈星诺扶开胸前的墨发,将之放到身后,看着沈贵妃,道:“姑姑,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沈贵妃对沈星诺的态度是极好的,微笑也是十足的真诚,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雪落有些不解,眸光闪烁不定却没有开口。 直到出了偏殿,沈星诺才同他说话,“回去吧!” “是。” 一夜芳华,繁华落尽见破晓,道是黎明且春秋,然世间的事怎么可能尽如人愿。 如雪阁,前一瞬还是艳阳高照,此刻却下起了蒙蒙细雨,雨雾飘在半空像是给这天空蒙上了一层轻纱,飘渺灵动,惹人心殇、悲昕。 “娘娘,天气突变,您还是进去休息一会吧!”宫女上前相劝,担忧的看着她。 林如雪一身单衣站在滴雨檐下,仰望天空,手指轻轻拂过细雨,指点的冰凉却怎么也抵不过心中的寒意。 她轻笑着,像极了这绵绵细雨,无声却渗透力强,让人不安。 柔顺的长发披散在后,有雨雾落下,渐渐的她的额间已落了雨,宫女心急如焚,突然瞥见一抹身影映入眼帘,连忙从长廊上拐过去,拦住来人,道:“容姑姑,您快去瞧瞧娘娘吧,这都站了一个时辰了,奴婢怎么劝也劝不动啊。” 容姑姑蹙眉,挥手让这宫人先下去,道:“你先去忙吧!” 上了长廊,滴水檐下,林如雪正好回头,无辜的看着她,天真无邪的声音透过雨雾传来,“姑姑,你看这雨是不是很美?” 容姑姑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入手的冰凉让她一惊,连忙将林如雪拉过来,略显生气的说道:“娘娘,您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让姨娘知道了,定会伤心的。” “姨娘,哈哈……”谁知,林如雪刚到这两个字,突然伸手推开容姑姑,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容姑姑连忙上前要扶她,却被她躲开。 “娘娘……” 林如雪柔弱的身子倚在冰冷的石柱上,脸上挂着惨笑,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手一弯就顺着石柱滑落在地,她靠在上面,喃喃自语:“娘亲,娘亲……” 半晌,容姑姑才蹲下身子,劝道:“娘娘,姨娘已经没事了。” 如雪阁内的人忙活了大半夜,只因自家主子突然发起了高烧,又请不到太医,贴身侍女彩茵已跪到了皇后的寝宫外面,却一直没见到人,被拦在了外面。 雨下了半天半夜,在这初夏冷得有些渗人,彩茵穿着冷衣跪在风里,皇后宫殿的外门打开,这才惊动了刚梳洗过后的皇后。 问过出了何时,皇后微微沉思便让人拿了她的玉牌去请太医,彩茵千恩万谢磕完头匆匆离去。 季娉婷昨日待太子抱着侧妃林若雪离开后,便留在宫里进了皇后的寝宫,此刻刚侍候皇后起床,见她处理完事情,便上前问道:“母后,您为何要救她?” “这事情再拖个一时半会的,如雪阁的那位可能就……” 不怪季娉婷如此想,在这后宫之中,所有的女人都是敌人,没有哪个人会为别人着想,将宠幸的希望分出去。 而且这侍女独自一人跪在这里,只要她们没开殿门便不会有事,就是皇上问起也可以说不知此事。 皇后一路往里面走,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摇曳出千种风情,落花入泥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娉婷,你记住母后的话,嫁到皇家的女子断然不能太过小家子气,否则啊……”进了寝宫,皇后在软榻上坐下,看了她一眼,笑着示意她坐下,季娉婷依言在她对面的矮榻上坐下。 皇后这才继续说完刚才的话,“否则,伤的只会是自己。” 季娉婷久久未语,认真的思考起了皇后的话,半晌,她才福了福身,道:“母后可是在教我,不要同侧妃斗气?” 皇后点了点头,“本宫初见你时便觉得,你是能主一宫的女子,切不可让本宫失望。” “母后,臣妾……”季娉婷咬了咬嘴巴,欲言又止。 皇后摇头苦笑,“本宫同你说这些,只是让你记住,若你的将来想坐到我这个位置上,那就从现在开始学吧!” “母后……”季娉婷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后,皇后微笑的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净了净手,从旁边的银盘上拿起点心,仔细的咬了一口,又重新放了回去,道:“这银盘中的点心,你可分得出哪个最好?” 季娉婷茫然的看着银盘里的点心,所有的都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差别,她又看向皇后,不解其意,“母后,臣妾愚钝看不出来。” 皇后温和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指着刚才被她咬过一口的点心,道:“这个与其他的不是有区别吗?” “啊?”季娉婷更加茫然了,这个只不过是缺了一个口子。 皇后起身走到窗口,已有宫女将窗子打开,一股花香泌人心脾。 “这个点心缺了一个口子,若它本就好吃,那便给人留下了好的印象,而剩下的点心那么多,试的人也不一定能都吃个遍,毕竟人的胃口是有限的,再者说,如果之后的点心只要有一点不如这个缺了口子的点心,那你觉得哪块点心更让人记忆深刻。” 皇后这番话,说得极其自然,也很简单,季娉婷蹙着好看的眉眼,思虑了片刻,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上前行大礼磕了一个头,道:“母后,臣妾受教了。” 皇后背对着她,挥了挥手,道:“你既已明白,那便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臣妾遵旨!”季娉婷起身告退,从容退出大殿,召来随行的侍女。 侍女上前,问道:“夫人,可是要准备什么?” 每次季夫人与太子闹别扭都要在皇后这里留上几日,等太子来接她,贴身侍女以为这次她又要留数日,便这样问道。 谁想,季娉婷回头对她一笑,道:“准备一下,咱们回府。” 113 冰火两重天 皇后寝宫里,季夫人的侍女虽不明白自已的主子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内心还是欢喜的。 望着这华贵的宫殿,季娉婷心想,她以前对皇后虽然尊重却只是表面上,毕竟皇后在宫里根本没有实权,可今日听了皇后的话,她突然明白了。 一个不争不闹的人也许才更适合坐这个位子。 “回府。” 经过一天一夜的救治,定王沈星宇躺着的屋门终于打开,一身疲惫的大夫走路都在摇晃,倒是雪辞虽然脸色稍白,人倒是很精神。 顾疏烟已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见他们出来立刻站了起来,却在下一刻差点摔倒,头晕眼花,幸好被一直注意着她的霍晴扶住,“疏烟,你没事吧?” 顾疏烟摇了摇头,推开她向前走去,“王爷怎么样了?” 她回来后才知道,沈星宇去玉明殿时还身受重伤,却为了保她强撑到出了皇宫,人才晕了过去。 老大夫提着药箱,一脸的喜悦,“王妃请放心,王爷身体底子好,外伤已无大碍。” 他虽然说得很轻松,顾疏烟却敏感的觉得他说的话有问题,不过她也没有多问,道:“有劳你了。” 老大夫是顾晨请来的,定王府被抄,昨天他们就直接回了顾府。 没了外人,顾疏烟才看向雪辞,道:“王爷醒了吗?” 雪辞摇头,“王妃,对不起,属下拦不住王爷。”顾疏烟进宫时就想到多种可能,虽然知道凤萧萧那边一定能拦住沈星宇,却还是让雪辞阻止他。 就怕他一时冲动,再次闯进皇宫,再度重伤,没想到还是没防住。 “本妃在问你,王爷何时能醒过来?” 顾疏烟淡然的脸上看不出其他表情,霍晴转动着眼珠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她眨了眨眼飞快的拐进长廊,消失在院落中。 雪辞突然直直的跪了下来,道:“回王妃,属下也不知道。” 见顾疏烟沉眸,他便将事情解释了一遍,道:“王爷先前闯皇宫遇到了高手,的确重伤,不过没有伤到根本,虽然被人救治过但内伤未愈,属下接到王爷进京的消息后,王爷已再次闯宫了,所幸这次没什么高手,属下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宫。” 顾疏烟撇嘴,“所以他现在内伤加重?” 雪辞重重的点头,“属下会去找药。” “他需要什么药?” 雪辞蹙眉,“冰莲。” “在什么地方?” “药王谷。”雪辞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 “下去吧!” 顾疏烟挥手,独自向屋子里走去。 掀开层层珠帘,叮咚如清泉,脆响入耳,让人心怡。 这是顾疏烟在顾府时住的屋子,昨日便直接将沈星宇送到了这里。 床上,沈星宇依旧戴着面具,只露出紧闭的双眸,看不到他的表情,若不是知道他重伤,会以为他只是沉睡。 因为他的姿态实在是安详。 顾疏烟在他身旁坐下,准备将他放置在外的手放进被子里,入手的热浪却让她一惊,他的手怎么会这般烫? 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了,掀开被子,将手放在他的左胸前,果然手心的温度与他手上的相同,同样的滚烫,这样的温度让顾疏烟心颤,害怕沈星宇下一刻会被自己的体温烧死。 她收回手,自语道:“怎么办?药王谷在哪里?不行,我要去找二哥。” 说着她就想替他掖好被子然后离开,“咦?” 她一下子掀开被子,惊得站了起来,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沈星宇右边的胸口,手指不停的弯曲着,似发现了什么让她害怕的事情。 这时,外面传来顾晨的声音。 “二哥……” 顾晨因为身体不适,伤体又淋不得雨,昨夜并没有在这里陪顾疏烟,此刻听到霍晴的消息才赶过来,刚准备问雪辞话,却听顾疏烟一声颤抖的呼唤。 “晴儿,快带我进去。” 比他反应更快的是雪辞,他一个闪身便进了屋子,二话没说,手就伸向沈星宇的胸口,只是一瞬间又重新收回来,在他胸前点了几下,又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喂他服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而顾晨这时才进来,看到顾疏烟身子微颤,便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妹妹,没事的。”他对她摇头。 顾疏烟感觉到顾晨手心里的温度,这才平静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将你吓成这样?”雪辞还在忙碌,顾晨只好开口问顾疏烟。 顾疏烟抬起自己的手,道:“王爷,王爷的身子,一半滚烫,一半冰凉,二哥,我……” 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沈星宇,不住的摇头。 顾晨也蹙起了眉头,看了沈星宇一眼,拍着她的手,道:“放心,雪辞不是在救他吗?王爷武功奇高不会有事的。” “对,对对。”顾疏烟点头,“王爷不会有事的。” 这时,雪辞已站了起来,顾疏烟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雪辞蹙着好看的眉眼,表情有些委屈,道:“王妃,王爷的外伤的确没有大碍了,可是他在重伤之下又强行用内力,伤了筋脉,如今人虽昏迷,可身体的本能还在,竟自行运转来调息。” “说重点。”顾疏烟都快急死了,恨不得拍这小子一巴掌。 雪辞一愣,连连点头,“说白一点就是有点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三个人同时问道。 这个词是个人都听得懂,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可怎么办?”霍晴傻兮兮的问雪辞,雪辞摇头,“属下这就去药王谷,一定会将冰莲带回来的。” 说着就转身向外走,顾疏烟连忙唤住他,“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去。” “王妃……”雪辞怎么可能让她去。 顾晨也不同意,“小妹,你可知道这药王谷在何处?” 顾疏烟望着躺在床上不声不响的沈星宇,轻声说道:“雪辞不是知道吗?” “一直以来,都是王爷在救我,我于他来说一直都是一个麻烦,这次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要救他。” “王妃,药王谷谷主性格怪异,不会随便救人的。更何况还要他下山,那更是不可能。”雪辞说得很郑重。 顾疏烟回头看他,“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去。”不等雪辞说话,她又既然说道:“王爷的伤如今也只有你能控制住,你若不在这里,出了事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雪辞一想也是,可是让顾疏烟去药王谷,让谷主拿冰莲来救人,那是不可能的。 “王妃,属下就是留在这里也无用,王爷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内家高手。”既然劝不动,那就先走一步算一步。 “内家高手?”顾晨蹙眉,雪辞点头:“而且内力要与王爷不相上下,这样才能压制得住他体内狂暴的内力。” “这就麻烦了,江湖上的人咱们也不熟悉,更何况与王爷武功不相上下,那更是难上加难。” 霍晴补充道:“而且还要可靠之人,否则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对王爷下手。” 几人都愁眉不展,这几个条件加起来,几乎不用找了,一共也就那么几人。 “雪辞,你既然知道,那肯定有人选了。” 顾晨看向雪辞,想听听他的意见。 雪辞摇头,“我一直生长大山里,也才刚下山,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不过雪落定然知道。” 顾疏烟立刻站了起来,“我进宫一趟。” “王妃,您刚出来,现在万不可再进去,此事还没结束。”雪辞拦住她。 顾晨也阻止,“王爷刚救你出来,你现在再进宫,若出了事谁能再救你,更何况王爷的伤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外人知晓,否则怕是会出大乱子。” 他蹙着眉头,思虑着眼下该怎么办。 顾疏烟也明白,“放心,我有办法。”她刚准备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有声音。 几人对视了一眼,顾家的几位主子都在这里,怎么会有人将外人放进来,霍晴接到顾晨的眼神,道:“我先出去看看。” 不多时,霍晴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疏烟,是大公子和雪落。” 顾疏烟听到雪落两个字就急步走了出去,见到大公子依旧坐在轮椅上,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便上前福了福身,道:“大哥,您没事吧?” 沈星诺咳了几声,摇头道:“无事,星宇如何了?” 雪辞已先一步拉着雪落进了屋子,顾疏烟则留在外面给沈星诺解释沈星宇的情况。 稍时,雪落出来,道:“主子,小主子需要一个人,属下要离开两个时辰。” “去吧!”沈星诺也没多问,便准了他的请求,雪落对着顾疏烟拱手拜了一拜,便旋身上了层顶,消失在碧蓝的天空下。 见他如此着急,顾疏烟便知道沈星宇这样子很危险,她该怎么办,还能有什么办法救他? “放心吧,星宇不会有事的。” 此刻,顾疏烟已将沈星诺请到了正厅,由顾晨陪着,她点了点头,道:“大哥、二哥,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王爷。” “去吧!”顾晨与大公子沈星诺同时摆手。 正厅内,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顾晨脸上的笑意一收,冷然说道:“大公子醒来的可真是时候!” 114 拖不得的殇 顾府大厅,顾疏烟离开后,只剩下顾晨与沈星诺二人,他们皆坐在轮椅上,一个像谜般从容,另一个却一脸的冰寒,似有无尽的话语要说。 沈星诺无奈一笑,“是啊,若再不醒来,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了。” 顾晨移动了一下轮椅,与之相对而坐,满脸的怒意,“这一切对你来说,只是一场闹剧吗?” “顾侍郎觉得不是吗?”沈星诺望着他,淡淡的说道:“不然,你为何称病不上朝?为何留她一人去玉明殿?” 顾晨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的确,虽然知道这样做是对的,但于情上他却不该置自己的妹妹与不顾。 “这些事,等他们来做,不如给他们机会,这样我们还有一丝主动权。”沈星诺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接着说道:“再说,我们这不是赢了吗?” “你是在拿疏烟的命赌!”顾晨满心的不悦,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所幸她也没有让你我失望。”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顾晨沉默半晌,看向沈星诺。 “哎……”沈星诺叹了口气,道:“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准星宇的脾气,对你家妹妹可真是用情至深呐!” 他看似玩笑,却也有些伤感。 顾晨没有说话,心中却想着,这人可真是到什么时候都能平静得下来,当真如大哥说的那般,这样的人看似多情,实则最无情。 “王爷如今命在旦夕,你就没有什么对策?”顾晨不相信,沈星诺当真能做到对自己的弟弟生死都不在意,试探的问他。 沈星诺瞥了他一眼,道:“生死由命,更何况不是有人比我更着急吗?再者说我一个废人又能做什么呢!” 说完这话,他便推着轮椅向外行去,只留下一句话,“顾上卿快入京了,你还是准备准备吧!” 沈星诺走后没多久,霍晴就走了进来,道:“晨哥哥,大公子已经回府了,说是去主持府内事务,让王爷和疏烟在这里呆几日。” “哼,不用他说,此刻我也断然不会让妹妹回去的。” “若是大哥在这里就好了。” 霍晴推着他向外走,一边说道:“那咱们当真让疏烟去药王谷吗?” “先看看再说,妹妹这性子……”顾晨有些头疼的摆了摆手,说道:“父亲母亲再过几日也该到了,到时候自有人去劝她。” 床榻上,沈星宇很自然的躺在那里,如同沉睡般没有一丝异样,他脸上的面具像是一个谜,顾疏烟很想将他掀开瞧瞧,却记得沈星诺曾经说过的话。 ‘星宇若没有做好掀开面具之前,你最好不要碰他的禁忌。’ 多久简单的一句话,多么郑重的忠告,顾疏烟猜测过无数次,以至于后来便习惯了,习惯他戴面具的样子。 只是如此一来,就算他受多重的伤,她也看不到他苍白的脸色,也瞧不出那染血的唇角。 “王爷……”顾疏烟坐在床前,想伸手去不敢去碰触,害怕再加深他的伤。 “你一定很难受吧?让你没事练那么好的武功,走火入魔了吧?笨蛋。”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此刻她的语气是多么的温柔。 “你明知道沈贵妃拦着你进宫,就是不想让你牵扯进来,为什么还这么傻?”顾疏烟边说边笑,却不期然的落下两行清泪。 “我既然敢进宫,定然有脱身的法子,你就这么不信我吗?” 是的,顾疏烟早就想好了进宫后会遇到的困境,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然而,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哭也好骂也罢,床榻上的男子却始终没有动静,连手指头都未动一下,陷入了深层次的昏睡当中。 顾疏烟算着时间,已经两个时辰多了,期间雪辞过来唤她去用饭,她只是问雪落回来了没有,没有得到结果便没有再出去。 “再等等,若是雪落没有办法,我一定替你拿回冰莲,放心吧!” 雪辞站在门房外,将屋里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稚气的脸上有着些许复杂之意。 两个时辰过去了,雪落依旧没有回来,却等来了其他人。 王嬷嬷和小渔结伴而来,“王妃在哪里?” “王妃还好吗?”小渔担忧的看着屋子,她已经知道了定王重伤昏迷的事情。 突然,屋子的门突然打开,顾疏烟一脸平静的走了出来,小渔和王嬷嬷见她没事,就迎了上去。 谁想,顾疏烟忽然抬手,冷喝道:“站住。” 小渔和王嬷嬷皆是一愣,“王妃,你……”王嬷嬷最是着急,还以为她怎么了。 小渔满脸的泪痕,有些不知所措,与王嬷嬷对视了一眼,直接就跪了下来,“王,王妃,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 她一脸的懵懂,顾疏烟定定的看着她,怎么看也没看出她有半分的假装,她心中起了疑惑。 “嬷嬷,将你那日离开后的情景同我说说。” 王嬷嬷听了她的话,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渔,微蹙眉头,“是。” 据王嬷嬷所说,那日侍一带着她和小渔以及张氏等顾疏烟身边的人离开后,半路上遇到了袭击,侍一护不了那么多人,于是她们便分头逃走,之后是大公子派人将她们找到的。 “你与张氏一直在一起,那弱水和小渔呢?你们去了何处?”顾疏烟就站在原地问了起来。 小渔一听,连忙回道:“回王妃,奴婢和弱水也是分开走的,奴婢被人打晕,醒来时在城外的一间小茅屋里,至于表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主子。”小渔以为顾疏烟在怪她没有照顾好弱水,连连磕头。 王嬷嬷想要为她求情,可见到顾疏烟的脸色,硬是将到嘴的话吞了下去,她不着痕迹的瞧了雪辞一眼,雪辞也是一脸的疑惑。 王嬷嬷知道,定然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胡乱开口了。 顾疏烟静静的看了她半晌,才淡淡的转身,“起来吧,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休息。” 留下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王嬷嬷示意雪辞随她们走远了一些,才问道:“你可知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雪辞摇头,“宫里的事情只有王爷才知道,王爷如今昏迷不醒,我也不知,不过……”他望着哭得像个花猫的小渔,道:“我想,也许与小渔有关系。” 王嬷嬷也慢慢的转过身看她,小渔露出无辜的表情,道:“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雪落还是没有回来,顾疏烟走了出来,道:“雪辞,你进去看看王爷还能坚持多久?” “是。” 王嬷嬷和小渔上前,虽然顾疏烟让她们去休息,但主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们哪敢真正去休息,两人挪着步子上前,“王妃,可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做的?” 顾疏烟思虑了一下,道:“嬷嬷,你带小渔去一趟王府,问下大公子雪落回去了没?” “是。” 两人转身离去,王嬷嬷知道,王妃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她不放心小渔,是让自己看着她。 尽管心中疑惑,眼下却不是解开疑惑的好时机。 半晌过后,雪辞一脸沉重的走了出来,道:“王妃,王爷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子时之前必须找一个人来。”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的西斜,顾疏烟站了起来,道:“你在这里等着雪落,若是他归来最好,若没有你一定要想法子护住王爷,等我回来。” “王妃,你要去哪里?”雪辞震惊的看着她,“若是王妃真认识这样的人,还是属下去跑一趟吧!” 顾疏烟蹙眉,“我也没有把握她会不会来,更何况就算她会来,也未必愿意出手相助。” “那人是谁?”雪辞听出了顾疏烟的意思,确定了当真是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 “我就是告诉了你,你也请不来她。”顾疏烟见他还要说什么,立刻阻止他,道:“不必再说了,我去去就回。” “不要派人跟着我。” 说罢她连一个招呼都没打,就出了顾府。 等顾晨和霍晴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听了雪辞的话,顾晨恨不得将他脑袋削成两半来看看,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你竟然让她一个人出寻绝世高手?” “你都不知道上京有这样的人,你认为你们家王妃,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会识得这样的人。” 顾晨快气死了,若不是不能走动,他定然要急得转圈圈了。 霍晴也很着急,却比顾晨好上一些,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晨哥哥,你也别太着急了,疏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一点咱们都很了解。” “这能不着急了,刚从宫里捡回来一条命,此刻又去找那什么绝世高手,那样的人是她能请得动的吗?”顾晨连连拍着身下的椅子,满脸的汗都下来了。 霍晴见此,蹲下身子劝他,“这样,我这就带人去寻她,上京城也不大,她定然走不远。” “对,对,你立刻带人去寻她,莫要再出什么事啊!” 顾晨觉得这妹妹天生就是来气他的,她决意要进宫时,就曾派人告之他,无论从宫里听到什么消息,发生什么事,在她没有出宫之前,绝对不能进宫。 天知道,这几个时辰他是怎么过来的,每一个瞬间都是紧张的,若不是腿不能行,他定然早就冲进宫了。 “王妃不让人去寻她。” 115 老身一生杀人无数,却从未救过人 雪辞的话直接让顾晨狂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不是你妹妹,你当然说得轻松了,滚,照顾好你家主子就好了,我顾家的姑姑不用你操心。” 雪辞有些莫名其妙,“王妃说了,不让人跟着她,也不让人去寻她,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去请谁,但她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我相信她。” 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子,碰的一声将门关上。 “你,你,你……”顾晨连连点指,可院子里却只剩下他一人,连个发脾气的地方都没有了。 倚凤阁后院一处偏僻的屋子里,顾疏烟出现在这里,房门开了又关,一个侍女模样的少女出现在她身后,道:“小姐,你没事就好。” 顾疏烟转过身,对她笑了笑,“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都是小姐安排的巧妙,奴婢不过是照您的吩咐做事而已。” 顾疏烟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就不必过谦了,那四姨娘可安顿好了?” “小姐放心,林尚书虽然迎了玲珑入府,但想将她立为正室可没那么简单,就只是太夫人那一关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四姨娘那边,奴婢只派了两个丫环过去,暂时不会有什么事。” “那就好。” 顾疏烟长出了一口气。 “小姐,三小姐这次帮了你,以后会不会……”她眉宇间闪过一丝冷意,顾疏烟望之笑着摇头,“你可不要小瞧了我这位三姐姐,能屈能伸,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可她毕竟身在皇宫,有很多事,奴婢也没办法。” 顾疏烟抬手,“这个不必担心,我自有主张。” “不过眼下倒是有件事,你去安排一下。” 很快一轮弯月升上了半空,夜幕降临,整片大地被黑暗笼罩,夜,总是给人很多遐想,也有着太多的不安。 顾府内,霍晴找了几个时辰也没找到顾疏烟,顾晨越发的不安,王嬷嬷寸步不离的带着小渔,也已经回到了顾府,雪落也没有消息。 雪辞听到这些,他也心中无底了,这边一个主子还病着,命在旦夕,这个主子又下落不明,直接消失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收到消息的沈星诺也亲自来到了顾府,得知实际情况后,第一次在人前露出明显的表情,“简直是胡闹,这么多人竟然还看不住一个弱女子吗?” 雪辞立刻跪了下来,“主子请息怒,王妃这么做定然是有把握的。” “把握?”沈星诺反问,“若她有把握,为何不直接去找,而是要等雪落的消息?” “她正是没把握,或者这个选择是万不得已,所以才会一等再等。” 顾晨听罢更加着急了,对着门外便吼道:“都给我去找,若找不到小姐,你们都不要回来了。” 霍晴也听出麻烦来了,“晨哥哥,我再去找,你别着急,说不定疏烟马上就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动静,顾晨脸上一喜,什么也顾不上了,自个推着轮椅便向外冲去。 门帘掀起,如清风明月进来了一个人,顾晨脸色一暗。 “雪落,你怎么了?”雪辞最先迎了上去,见他身上带着血迹,神情一冷,稚气的脸上顿时有一股寒意散出。 雪落推开他,向前走去,单膝跪地,道:“主子,属下无能,请不动他。” “罢了,我去走一趟吧!”沈星诺叹了口气,示意他推他走。 “大公子,王爷危在旦夕,疏烟也下落不明,您就不要再凑热闹了,若您也出了事,这出戏不只白演了,可便宜了那些人。”顾晨轻哼一声,道:“我妹妹既然这么说了,咱们还是等着吧!” “主子,您就是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他已经离开了。” 雪落这话算是直接断了沈星诺的念头,也让救下沈星宇少了份希望。 “拿我的玉牌,去请府尹帮忙寻人。”沈星诺抬手将玉牌扔给雪落,示意他快去办。 “不行。”霍晴拦住他,“不能大张旗鼓的寻人,否则别人也会知道疏烟失踪了,她会有危险的。” 沈星诺抬眸,“你以为她现在很安全吗?宫里的事还没了结,就算现在她出了事只会有人开心。” “若我们不快点找到她,他们也会察觉的。” “晴儿,你也去找那几位大人帮忙。”顾晨说着,也摘下自己身上的玉牌寄了过去。 而此刻,让大家寄予无限希望,正全城寻找的顾疏烟,又一次的来到了天牢。 第三层,依旧没有什么人过来,离得近了也只能听到窃窃细语声。 “婆婆,你在吗?” 她轻语一声,站在牢门外,看着那黑漆漆人通道。 没有任何回应声,甚至于整个牢房连风声都停了。 “婆婆……” “婆婆……” 她不能直接进去,能来到天牢已经费了很大的功夫,也花费了多数的时间,眼看着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她只能选择这个方式。 她不想冒险,绝对不能暴露。 一柱香的时间一晃而过,顾疏烟喊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声音沙哑,喉头像着火一般,阵阵涩意袭上心口。 她知道,那人一定听得到,她们只是在比赛,看谁更能坚持。 她没有时间玩,也没有时间算计,只能赢。 “婆婆,我知道你在这里……” “婆婆,我想见你……” 顾疏烟觉得自己有些眼花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口干舌燥,却不敢咳嗽一声,里面那几人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的传来,她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也幸好这第三层平日是没有人来的,不然她早就暴露了。 入夜渐未凉,有冷风袭来,一口冷气灌进她的嘴里,她再也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谁?” “什么人?” 两人怒喝,紧接着就是刀剑出鞘的声音,顾疏烟只咳了两声便捂住嘴,却来不及了。 只听着脚步声一点点的从地牢中传来,她一时间进退两难,因为无论进还是退都会被发现,若这一次被抓,那可就刚好给了宫里那位一个把柄,给自己再加一条罪名。 而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冒死去救她。 更不会有人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安心。 顾疏烟回头,看了看通道尽头那里已有光亮闪烁,显然第二层的人听到动静,也正往这边赶,而离她最近的第三层,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呼吸急促,仿佛下定了决心,道:“婆婆,官渡还没死。”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眼前黑影一闪,下一刻就感觉身子一轻,再睁眼时人已到了牢房深处。 而守在牢房里的官兵推开门,什么也没看到,第二层的官兵也赶了过来,道:“发生了何事?我们刚才听到有人在这里咳嗽。” 守在第三层的官兵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是我们两兄弟在这里,在里面坐得累了出来走走。” “那就好,还是你们舒服,不用看犯人,哎,不安生的总是上面那两层,不时就有人来劫囚,他们也不想想,这天子脚下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他们劫走囚犯的,真是天真。” “那是,你们最不容易了。” “听说今夜也有人过来捣乱?” “无事,已经打发掉了,来人倒也识实务,见没希望直接就退走了,不然又是一番恶斗。” 来人解释了几句,便走开了,毕竟这第三层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逗留的。 他们走后,这两兄弟才对视了一眼,“刚才不会真有人在这里吧?” 其中一人很小心的看向周围,另一人捅了捅他,道:“咱们这一层又没犯人,谁会闲来无事跑到这里来,再说了就是真丢了什么东西什么人,那也与我们无关,走走走,喝酒去。” 两人勾肩搭背的又下了第三层。 且说顾疏烟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来到了第三层的最里间,心中欣喜的同时又有一些担忧,这人还真是冷血,自己那般唤她都不曾出手相救,若不是她突然想到这一点,怕是真的要被抓住了。 风灯摇曳出斑斑浮影,在这幽暗的地牢中显得格外的阴森,顾疏烟站在牢门前,望着空无一人的牢房,深吸了一口气。 回头说道:“疏烟见过婆婆。” “你来找我做什么?”这声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根本听不清人在何方? 顾疏烟也见过她两次了,早就习惯了,也不去寻找她的身影,对着空无一人的通道,说道:“疏烟想求婆婆帮我救一个人。” “哈哈哈哈……”一阵让人发毛的大笑声传遍整个地牢,外间两个正准备喝酒的官兵手一抖,差点将碗扔在地上,其中一人道:“这人又发什么疯了?半晚上的……” 他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两人摇了摇头,知道那人定然是又发疯了。 这里关着什么样的人,他们不知道,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只当幻觉就好。 这样才能在这个天牢中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小丫头,你娘就没告诉过你,老身一生杀人无数,却从未救过人吗?” 116 各方闻风而动 孤寂的天牢底层,所有来此住过的人皆是重犯,很少有人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当然也有例外,就如去年,为了引顾疏烟入宫而被打入死牢的吏部尚书林则。 也正是那一次,顾疏烟才有机会进来,来见这个她母亲口中的绝世高人。 此刻,天牢里的烛火明灭不定,空旷孤寂似乎是它永恒的主题,顾疏烟吞了吞口水,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平静。 “婆婆,娘亲从未提起过这些,只说您是一位善心人,让我若有事就来找您。” 顾疏烟侧身行过一礼,眸光清澈与之对视。 风婆婆冷冷一笑,人还在远处烛火明灭中,下一刻却出现在她面前,随着她的接近,寒意瞬间就袭上人的心口,顾疏烟觉得她都快冻僵了。 虽然这样,但她心中却是欢喜的,她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风婆婆一定可以救沈星宇。 “小丫头,你就是说得再好,老身也不会替你去救人。”风婆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一挥袖袍转身就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盘膝在那里,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那是一个人。 “婆婆,你不想知道我要您救的是什么人吗?”顾疏烟眸光闪烁,咬了咬牙道:“若是您在意的人吗?” “刷……”风婆婆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情绪,“你在威胁我?” 话音刚落,顾疏烟就飞了出去,摔在墙壁上而后重重的弹下来。 ‘唔……’一口血喷到地上,一片赤红,顾疏烟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断了,巨痛袭来让她差点喊出来。 “老身活了这么久,还没人敢同我这般讲话,你是第一个。” 风婆婆这次没有用飘的,走到顾疏烟面前,冷冷的说道。 顾疏烟抬了抬手却使不上力气,她勉强的抬起头,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宽大的黑袍拖地,掀起微小的灰尘,她被呛的轻咳了两声,心口更疼了。 她捂着胸口,勉强让自己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坐起来,墨发凌乱,她的唇角带着一抹血迹,但眼神依旧明亮。 执着的望着风婆婆,道:“婆婆这样走路,终于让疏烟感觉到真实了。” “受了老身这一掌,你还没感觉到真实吗?”风婆婆站在她的面前,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子,心中微惊。 她们本就不相识,她更算不上好人,若是旁人敢这么说她,她早就一巴掌拍死了事了,可眼前这个女子,眉宇间终究是有几分熟悉的,她不想伤她,却也不想与她有交集。 “婆婆心善,本就不欲伤害疏烟,刚才的话是疏烟冒犯了,还请婆婆见谅。”顾疏烟喘了喘气,赔罪说道,虽然痛却还是极力掩饰。 风婆婆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双唇,眸光闪烁,“走吧,老身这一生,从不救人。” “婆婆……”顾疏烟见风婆婆转身,来不及说什么,她一下子扑过去拉住风婆婆的黑袍,却不敢触碰她的身体一分一毫。 风婆婆低头,就见她一脸的乞求,却还是冷着脸,道:“放手。” “婆婆,我不想骗您,官渡是真的未死。” 风婆婆不为所动,“老身从不救人。” “婆婆,这个人你必须救,除非您不想知道他的下落。”敏感的感觉风婆婆周身气息有变化,顾疏烟却不敢放手,接着解释道:“疏烟不是在威胁您,而是只有这个人才知道他的下落。” “你没骗我?”孤寂的天牢中,空荡荡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半晌后风婆婆才开口。 顾疏烟长出了一口气,知道风婆婆松了口,当下就连忙点头,奈何下巴离地太近,嗑得生疼,她‘嘶’了一声,保证道:“皇天在上,疏烟若是骗了婆婆,就让疏烟被雷劈死,永世不得超生。” 风婆婆盯着她,生冷的说道:“不用老天收你,老身自有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她伸手一卷,顾疏烟便被她提到了手里。 眼看着子时马上就到了,顾疏烟还没找到,顾府上下一片混乱,雪辞一脸严肃,与平日那傲骄的小模样截然不同,变得非常的专业,他不停的在沈星宇身上下针、动作,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表情却越发的凝重。 沈星诺与顾晨守在院子里,小渔王嬷嬷等人不停的来回走动,往外面看一看,又往屋里瞧一瞧,脸上充满了担忧和急切。 夜空里的繁星忽然暗淡,有一层薄薄的云朵随风轻飘,挡住了所有的光芒,只有月光影影绰旧的透过缝隙洒下来,忽明忽暗更加让人不安。 “去看看他们回来了没有?”顾晨沉下脸,若不是身不能动,早就跑出去了。 “是,二公子。”小渔应了一声,急步向外走去,王嬷嬷目光一凝,也跟了出去。 不多时,她们回转,出去寻人的霍晴与侍一不时都有消息传来,但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既然没有出城,定还在上京,怎么会找不到呢?这群废物。”顾晨拍着椅子,怒气冲冲。 沈星诺好整以暇的坐在他对面,与他相比那是相当的淡定,顾晨没好气的说道:“我瞧着大公子可是丝毫都不担心你王爷的安危啊!” 沈星诺正在闭目养神,闻言轻笑了一声,道:“弟妹不是去寻人了吗?我相信她。” 说完又重新闭上了眼睛,雪落一脸无奈,连他都叹息,主子太沉得住气了。 其实谁也不知道,此刻沈星诺才是那个最着急的人,只是他不想别人知道罢了,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煎熬。 众人心急如焚,而顾府和定王府如此大的动作自然也让整个上京一片紧张,很快顾疏烟失踪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东宫太子府上,林若雪是被太子抱进院子的,惊呆了整个府上的下人,一个个都在私底下议论着,再加上正受宠的季夫人又一夜未归,让下人们多了几分猜测。 虽然第二天一大早季娉婷就回到府上,并还体贴的去看了林若雪,但太子一直没离开,也给了人们无限的想象。 此刻,林若雪抱着被子,无声的落泪,谁也不理会。 太子束手无策,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动,袖子甩得风声都起了,旁边的侍女跪了一地,同样跪着的还有一个做大夫打扮的老者。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自回来后,林若雪便这幅痴痴傻傻的表情,嘴里喃喃自语,谁说话也会无反应。 老大夫边磕头,边颤颤巍巍的说道:“回太子殿下,娘娘这,这恐怕是有些失心疯。” “失心疯,失心疯……”太子直接走到他面前,抬脚便踹。 “殿下饶命啊,是老奴学艺不精……”老者躺在地上,连连惨叫。 这样大的动静,坐在床上的林若雪愣是没有半点反应,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季娉婷走了进来,莲步款款,带来一阵花香,她上前挽住太子的胳膊,道:“殿下,请息怒,姐姐恐怕是受了刺激,想必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那大夫闻言顺着季娉婷的话说道:“是,是,是,夫人说得极是……” 他还没说完,季娉婷就开口,娇声说道:“还不下去?” 大夫看了一眼太子,连忙连滚带爬的向外跑,季娉婷打发了众人下去后,才扶着太子坐下,道:“殿下莫急,您这般大张旗鼓的,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姐姐得了失心疯吗?” 太子剑眉倒竖,冷声问道:“连你也觉得她是得了失心疯吗?” “臣妾自然不会这么认为。”季娉婷在他身旁坐下,端着茶递给他,一边说道:“臣妾觉得这件事定然与那定王妃有关。” “与定王妃有什么关系?”太子先是看了一眼床上发呆的林若雪,这才问季娉婷。 季娉婷盈盈一笑,道:“殿下莫非忘了,定王妃从小便是在林尚书家长大的,与姐姐的关系说起来还比我们的亲呢。” “你不说本宫倒忘记了。” “姐姐的娘亲因为定王妃而死,昨日大殿上的事情可真是百转千回,姐姐大概是想替凤姨娘报仇吧!”说到这里,季娉婷轻声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太子轻抿茶水,这时绮凡低眉垂首走了进来,立刻被太子唤住。 “你家娘娘的母亲可是定王妃害死的?” 绮凡跪在那里,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季娉婷,季娉婷盈盈一笑,道:“放心,你如实说,殿下会替姐姐做主的。” 绮凡说完,季娉婷在旁补充道:“殿下,听说这定王府在这上京失踪了,如今定王府和顾府的人正大力搜寻呢!” “失踪?”太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只留下一句让她们好好照顾林若雪的话,便大步向外走去。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时,有夜风吹来,季娉婷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绮凡,道:“你倒是很为你家主子报不平啊。” 绮凡跪在那里,“奴婢自然效忠主子。”季娉婷声音渐冷,微微弯腰附在她耳边,说道:“但愿你还记得谁才是你的主子。” 说罢便拂袖而去,只留下绮凡跪在那里久久没有动静。 月随轻风舞,只影向何处? 得到消息的不只太子府,顺亲王府陆铭知道这个消息时,第一时间喊道:“来人。” “王爷。” “带人去寻找定王妃,带回来,死,活不计。” 那人抬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接着便领命而去。 117 归来 在这个夜晚,整个上京似乎变成了一座不夜城,来来往往的人群匆忙的赶着路,一队队一群群却各自没有交集,霍晴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回了顾府,将这一情况告之。 顾晨脸色一沉,道:“有人不想疏烟活着。” 他没想到,这件事已经落幕,却还有人想要她的命,“这还在上京,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他极其气愤。 其他人又何尝不是,霍晴看向雪落,也顾不得什么了,问道:“你知道这上京还有何处有绝世高手吗?” 雪落摇头,霍晴又看向小渔和王嬷嬷。 小渔无辜的摇头,王嬷嬷微微蹙着眉头,有些欲言又止。 霍晴眼睛一亮,双手抓住王嬷嬷的胳膊,欣喜的问道:“嬷嬷,你是不是知道疏烟去了哪里?” 她这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王嬷嬷,就连沈星诺也睁开了眼睛。 王嬷嬷想了想,道:“应该不会。” “快说啊!”霍晴摇着她,非常急切。 “你知道?”沈星诺目光淡然,却逼视着她。 王嬷嬷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也不知道王妃是不是去了这个地方,不过这里的确有一个绝世高手。” “什么地方?” 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王嬷嬷叹了口气,道:“天,牢。” “什么?”顾晨不可思议的看向沈星诺,“这怎么可能?” 沈星诺拂开额间的飘发,道:“她们认识?”他这样一问,已经让顾晨意识到这件事他早就知道。 “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既然知道这里有人能救王爷,为何不早说?”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舍妹一介弱女子,若出了什么事……” 顾晨还没说完,就被雪落打断,道:“二公子莫急,我也知道那个人,只是她行踪不定,且不会救任何人,所以我家主子也没想到,王妃去找的人会是她。” “对,那人一生从不救人,所以奴婢才说王妃断不会是去寻她的。更何况天牢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在王嬷嬷看来,至少她家主子是没那个本事进天牢的。 可她不知道,她家主子这才几天已经进过两次天牢了,而且次次都有惊无险的出来了。 “走,随我去天牢。”顾晨已经顾不得什么了,既然有希望,那他一定要去确认一下,才能放心。 否则这样等着,他怕自己会急疯。 “你去了也无用,根本见不到人,只会暴露弟妹的行踪。”沈星诺开口,虽没有留他却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 顾晨扭头看他,眼睛都红了,“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等着。” 雪落见此,不着痕迹的挡在他们之间,沈星诺轻笑,“你说得没错,就等着,若她真能劝来那人,星宇的伤便没什么大碍,若不能,咱们也要掩人耳目才来想营救之法,你这般直冲冲的过去,不正告诉别人她的去处吗?” “对啊,晨哥哥,外面有很多人都在找疏烟,你们还是再等等,我继续寻找,以混淆他们的耳目。” “雪落……”忽然,一声惊叫从屋子里传来,雪落二话没说就闪身冲了进去,门开了又关,众人也不再争论,都眼巴巴的看着。 半柱香的时间一晃而过,房门打开,雪落一身疲惫的走了出来,一看到沈星诺就跪了下来,差点摔倒。 沈星诺一惊,连忙伸手扶他,“怎么样了?” 雪落抬头,唇角一抹淡淡的红色烫得沈星诺的心一颤,“可是星宇撑不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旧平静的吓人,仿佛那快死的人不是他的兄弟,只是一个外人。 “主子放心,属下已运功暂时压住了小主子体内狂暴的气息,不过时间紧迫,再寻不来那人,恐怕……” 他没有多说,众人也知道了此刻情况紧急,不只是顾疏烟的安危,这里还躺着一个快死的。 刚才众人都不希望顾疏烟去了天牢,此刻却希望她的确在天牢。 眼看着银月高挂,空气中都散发着让人窒息的紧张感,深夜却无一人有睡意,雪落调息过后,站了起来,道:“主子,属下去天牢看看。” “嗯。”沈星诺对他摆了摆手,雪落领命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王爷……”半夜,万物俱寂,雪辞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一次带着惊恐,沈星诺第一个动手,推着轮椅向里面冲,王嬷嬷和小渔一人一个,连忙上前推着他和顾晨。 “王爷,噗,坚持住啊……”众人都能听到他吐血的声音,更加着急了。 “快点。”沈星诺终于不淡定了,冷斥一声,小渔吓得身子一抖,脚下更快了。 可有人比他们更快,一股劲力扫过,四人都被扇到了一边,让开了房门口的路。 一道黑影电射而入,碰的一声房门关上,沈星诺与顾晨坐在轮椅上,倒没有受伤,他一回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满身的狼藉,发丝一缕一缕的拧着,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破破烂烂,像个要饭的,可他还是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弟妹……” 另一边顾晨也睁大了眼睛看向站在门口,那道直直的身影,“妹妹。” 顾疏烟偏头看了他一眼,“二哥……”还没喊完人就晕了过去。 一旁的王嬷嬷连滚带爬,胖胖的身子这一刻却速度其快,直接将顾疏烟抱了起来,“王妃,王妃你怎么样了?” “啊……”小渔也爬到了跟前,刚才那股劲风虽然只是将她们扇飞,可也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住的。 “血,血,王妃身上有血。”小渔连哭带叫。 “闭嘴。”沈星诺到了跟前,吩咐了一声:“立刻召侍一回来。” 旁边无人处立刻传来风声,显然那里一直有人隐在那里。 霍晴为了掩人耳目一直在外面游荡,顾晨连忙唤人过来先将顾疏烟抬到隔壁的屋子,一边让人去叫霍晴回来。 他们不敢召所有的人回来,这些人还要留在外面,否则,他们不确定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毕竟眼下情况有些微妙,若是那些人不择手段,怕是会出大事的。 他们还没有动静,房门打开,一道人影飞了出来,掠过他们的头顶,直直的落在院外。 雪辞呲牙咧嘴的爬了起来,一边揉屁股一边说道:“下次能不能温柔些。” “雪辞。”沈星诺唤他,雪辞立刻跑了过去,好奇的问道:“主子,这黑袍人是谁?” 紧接着他就看到躺在王嬷嬷身上的顾疏烟,脸色大变,连就搭上了顾疏烟的脉,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主子放心,王妃受的只是外伤,没有大碍。” 这下顾晨等人才放下心来。 一切平静下来,顾疏烟半柱香的时间就醒了,她刚一挣扎就感觉全身都疼,嘶了一声,惊动了一旁侍候的小渔和王嬷嬷。 “王妃,你还伤着要好好休息。”王嬷嬷劝她。 顾疏烟却看着她,问道:“王爷呢?王爷怎么样了?” 王嬷嬷的手被她抓着,只得回道:“王妃放心,那人还在王爷房里,大公子他们在外面守着,有消息奴婢会立刻告诉您的,眼下您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王嬷嬷心疼的看着她,满身的伤,虽然都是外伤,可看在她们这些普通人眼里,却比沈星宇的伤更严重,让人心疼了。 “我没事。”顾疏烟松开王嬷嬷,道:“嬷嬷,帮我请大哥进来一下。” “王妃……” 顾疏烟咳了两声,摆手道:“快去。” “是。” 王嬷嬷与小渔都退了出去,沈星诺就在外院,很快就被推到了这里,与顾疏烟相对而坐。 “大哥想必已经知道了那人的身份。”顾疏烟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沈星诺坐在轮椅上,与她隔着一道珠帘,道:“想必她就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盛传的,第一侠女风姑姑吧!” 顾疏烟点了点头,道:“大哥既然知道,疏烟就不拐弯抹角了,麻烦您将这里的人散去,不要接近她。” “你是怕她伤到其他人?”沈星诺思虑片刻,疑惑的看着她。 “她……”顾疏烟想到从天牢到顾府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就心惊胆颤,“总之,尽快让所有人离开,去王府。” 她本来想让众人退出这个院子,却还是不放心。 沈星诺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转身就吩咐了下去,不过临走时还是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她?” 顾疏烟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可是从来都不救人的,我以为大哥会问我这个。” “我若问,你可会说?” 顾疏烟摇头,捂着胸口剧烈的咳了起来,沈星诺转身,“你好好休息吧,我会让所有人离开的。” “大哥也离开吧!” 沈星诺偏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不多时,整个顾府已人去楼空,徒留诺大的府邸,他们如此大的动作,自然引来了很多目光。 不过一刻钟,整个顾府就先后有人闯了进来,顾疏烟撑着伤体来到沈星宇的屋子,“婆婆,我夫君他怎么样了?” 风婆婆的双手抵在沈星宇的背后,闻言冷凄凄的说道:“死不了。” 虽然她的话不好听,顾疏烟却放心了。 只要她主不了,那她一定会救活他的。 这个夜注定不平静,后半夜连风都来凑热闹,狂风怒吼整整发了半夜的脾气,也掩住了世界的声音。 直到黎明破晓,晨光乍现的那一刻,整个世界才恢复安宁。 顾府外,已聚集了很多人,却没有一人敢进去。 直到露珠儿被晨光吞没,花树的枝头颤动,仿佛世界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清风柔光,一切显得是那么的真实与美好。 当然若不看从顾府大门口浸染了在青石板上的血迹,那会更美好。 ‘咯吱’一声,顾府的大门缓缓的从两旁打开,走出来一个青衣女子。 118 和沈星诺理论 顾府大门外,明里暗里也不知站了多少人,都在等这个朝霞升起的清晨。 进去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却无一人出来。 此刻,一缕晨光透过高楼,照在顾府大门上时,门被从里打开,走出来一个如画般的女子。 并不是她长得有多好看,只是在她身后是一片血色,花树上和着露珠点点,滴落在地面上,变成了养分,也不知是谁的血。 “王妃。” “妹妹。” 顾晨等人也到了,却一直没有进去,他们记得顾疏烟曾说过的话,若她不出来绝对不能进去。 此刻见她安然无恙,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也放下心来。 “二哥,去报官吧。”将顾晨等人迎进来,顾府的大门又缓缓的关上了,顾疏烟看着他,神色郑重。 “什么?”顾晨诧异的看着她,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会私下处理,更何况他们明知来人是谁,报官根本无用。 “我们需要时间。”顾疏烟望着内院满地的尸体,沉静异常,“我画了一幅画像,将这个一并交给府尹。”她边说让王嬷嬷将她桌上的画像交给顾晨。 “妹妹有什么话,便直说吧!看到你这样……”顾晨微微叹息,妹妹大了似乎多了心思。 顾疏烟微微一愣,“二哥,如今没时间解释,待这件事过去了,到时候咱们兄妹再好好聊聊。” “好。”顾晨点头,让人拿了他的玉牌去了上京府尹处报官。 “王爷如何了?”抽空,顾晨才沉声问道,他妹妹才刚嫁过去,可别以后就躺在那里了,那也太对不起他妹妹了。 “暂时没什么大碍,雪辞已经过去照顾他了,最迟后日父亲母亲就要到了,还要麻烦二哥待府尹看过之后将这里重新打扫一下,别让他们担心。” “那你呢?”顾晨最怕顾疏烟说出要去药王谷的话。 “我?”顾疏烟抬眸轻笑,“自然是回王府了,难道二哥忘记,你妹妹我已经嫁人了吗?” 经过两天的整修,定王府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王府别院那些下人都重新回到府里,已经能回去住了。 顾疏烟没有再多说,只是叮嘱他若是府尹那边要问什么,就让他去找她,之后便带着王嬷嬷小渔等人回了王府。 定王府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变化,顾疏烟直接让人将沈星宇送到了主屋内,这才换了身衣服去见沈星诺。 “疏烟拜见大哥。”她一身素裙福身行礼,身后没有跟一人。 沈星诺点头,“起来吧,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他叹了口气,对于他昏睡不醒,只字未提。 “的确辛苦,可惜大哥人在病中,否则这些事哪轮得到疏烟多事。”顾疏烟起身后便站在那里,淡淡的说道。 听到这话,雪落告退而去,屋子里一时间就只剩下沈星诺与顾疏烟两人了。 沉默半晌,沈星诺开口,“坐吧!” 顾疏烟抿唇几次,最终还是开口,清眸无波直直的看着他,问道:“大哥也觉得顾家会造反吗?” 沈星诺柔和一笑,无论他做了什么,这个样子终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是我觉得怎样,当今就会相信的,你,能明白吗?”沈星诺依旧俊朗无双,清逸如风,说出来的话却有着诸多的意思。 顾疏烟冷笑,“明白?我自然明白,你也想置顾家于死地,不是吗?” “当今早有此心,你还不明白吗?”沈星诺没有解释什么。 “所以,你就给他机会,这次若不是诸多机缘巧合,怕是死的就不是那些人,而是我顾家一门三百余口人了。” “如今大家都相安地事,他们近期也不会再动手,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 顾疏烟冷笑着与他对视,“没错,你是那布局之人,我们不过是棋子罢了,就算牺牲又如何,只要达到你的目的,不是吗?如今我才知道,大哥临走时告诉我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大公子真是大才啊!” 最后这几个字,她咬得极重,身上心口的疼痛一瞬间袭卷而来,若不是及时抓住椅子,她差点摔倒,沈星诺眸光一凝,“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顾疏烟慢慢的吸气,心中却渐渐升起了恨意,“那请大公子你告诉我,如果我被定了罪,我们顾家被定了罪,您准备用什么法子救我们?” “别告诉我,这次的事情不是你和沈贵妃商量好的,贵妃娘娘既然有了选择,又如何帮你,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在利用她,呵呵……” 顾疏烟冷笑,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悲愤,“你最不应该的是,利用王爷,你明知道他心性率真,若知道我被困,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你可知,他为了救你心甘情愿呆在那个荒芜的院子里,他靠在我身上的那一刻,就睡了过去,他有多担心你,有多想见你,我算什么,堂堂定王妃,大婚之日却是被一个下人迎娶进府的,夫君一句话也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为了救你竟连留个字的时间都没有,大公子,大哥,这样的他,你怎么舍得让他受伤?” “你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吗?你和那些人合作,就不怕他会死吗?” 心中的痛越来越深刻,顾疏烟蹙着眉头第一次大声与人说话,丝毫忘记了自己重生的意义。 “哼。”沈星诺也变了颜色,“若是星宇出事,我会让所有人给他陪葬。” “哈哈哈哈……”顾疏烟仰天大笑,似乎心中所有的郁结都随着这一声大笑而去,声音也变得清朗一些,“大哥对他还真是兄弟情深。” 顾疏烟撑着身子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眸光一直定在他的脸上,“大哥觉得,定王府比我顾家能好上多少?” “既然对谁都不放心,那疏烟还是想劝大公子一句,您最好谁都不要相信,否则若有一天出事,恐会后悔莫及。”说罢,她甩袖大步离去。 “站住,你知道什么?”大公子出言相问。顾疏烟回眸冷笑道:“疏烟希望,王爷永远都不知道我们刚才所说之事。”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开门离去。 刚出了院子,王嬷嬷和小渔就迎了上来,“王妃,有人送来一封信,是给您的。” 顾疏烟摆手示意回去再说,王嬷嬷见她脸色难看,连忙上前扶着她向主屋走去。 “宫里可有旨意下来?”她一回屋就问侍一,侍一摇头,“没有。” 顾疏烟将手里的信拆开一看,神色微微放松了下来。 “王妃,是出了什么事吗?”王嬷嬷小心的问她,总觉得她周身的气息有些不对。 “没什么。”顾疏烟抬眸,“拿烛台来。” 她将手里的信连同信封一并烧掉,心中暗道:出现在宫里的小渔,果然是假的。 就算她知道了这件事是沈贵妃和顺亲王府以及太子共同设计的,可她还是没想到会与沈星诺有关,直到沈星宇重伤垂死,他却突然醒来,她便起了疑虑。 无论他到底是想借那些人之人除掉顾家,还是真如他所说,是为了一劳永逸,这个人都太过深沉。 她不喜欢。 “王爷可醒过?” 侍一刚准备说什么,就听珠帘叮当,雪辞走了出来,道:“王妃,王爷刚醒,请您进去呢!” 顾疏烟眸光一亮,起身之际将桌上的茶杯都带了起来,掉落在地,她似没有听到,转眼便进了内室。 屏风后的大床上,沈星宇侧身坐在那里,半个身子倚在床柱上,对她招手,“丫头,过来。” 顾疏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星宇,长发披肩,却还是戴着那个美人面具,不露半分真颜。 “王爷,你感觉怎么样了?” 沈星宇摇了摇头,拉着她坐了下来,“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我没事。”顾疏烟不想他问太多,便扯开话题,道:“母亲父亲他们这两天就进京了,王爷可要好好养着。” “怎么?”沈星宇拉着她的手转了个圈,将她拥入怀中,轻语道:“怕本王在岳父大人面前给你丢人吗?” 顾疏烟白了他一眼,却有些使不上劲,小声说道:“放开我。” 沈星宇哪能由着她,身子一低慢慢的靠近她,顾疏烟突然一声闷哼,“怎么了?” 顾疏烟暗叹,背上的伤口似乎挣开了。 “没事,就是这几日没休息好,有些乏。”趁着他愁目之际,顾疏烟连忙推开他,想起身。 奈何这么明显的谎言沈星宇怎么可能看不透,伸手一拉,在顾疏烟一声惊呼,她肩膀的衣服已被扯开,让她有些猝不及防,“你做什么?” 沈星宇没有理会她,眼睛直直的盯着肩膀上那抹黑青色,心里闷闷的疼。 “王爷,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星宇伸手再次一扯,道:“你没看到,本王在脱王妃的衣服吗?” “……”顾疏烟想吐血,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他怎么说得出。 只是挣扎了两下,顾疏烟便放弃了,他现在还受着伤,被发现就发现吧,也懒得折腾了。 她的背上有大片的青紫痕迹,还有刀剑留下的伤口,有一部分是风婆婆弄伤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她们从天牢回到顾府所留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婆婆在生她的气,一路上遇到阻她们的人,她只顾着自己,所以有几次顾疏烟都被伤着,所幸风婆婆也不会真让她死,这才没弄出什么大伤来。 待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时,沈星宇眉毛都快立起来了,喊道:“雪辞,给本王滚进来。” 119 顾城回京 “王爷……”顾疏烟趴在他的腿上,有些不知所措。 雪辞刚一踏进屋子,就见沈星宇挥手放下了床上的帐幔,若隐若现间还能看到,王妃似乎也在床上。 “王爷……” “王妃受伤了,去拿药来。” “恩?”雪辞微一迟疑,道:“可否让属下瞧瞧?” 顾疏烟明显的感觉到周身的空气都变得薄冷了些,“滚出去。” 雪辞一个机灵,连忙就退了下去,一出门王嬷嬷就迎上去,“王妃受伤了?怎么回事?” 她们都没看出王妃哪里受伤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雪辞一溜烟跑去拿药了。 王嬷嬷等也退了出去。 顾疏烟趴在他腿上,虽然胸口有些闷疼,却感觉到了安心,“王爷,你不适合发脾气。” “是吗?”沈星宇看着她身上的伤就觉得刺眼,他的手轻轻的抚上那些伤痕,明显的感觉到身下的人儿在轻轻颤抖,他轻笑了一声,道:“丫头,你是在害羞吗?” 顾疏烟:“……”王爷,我这是被你冷到了。 “这次的事情本王不会就这么算了。”他笑着轻语,却仿佛立誓一般。 顾疏烟没好气的说道:“王爷还是先休养好身体才是正途。” “本王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他靠得她太近,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顾疏烟却硬生生的听出了一丝怪异。 她连忙从他腿上爬起来,这一次沈星宇没有阻止。 她一边扯衣衫想往身上穿,沈星宇则凉凉的靠了回去,道:“原来丫头喜欢本王帮你脱衣服啊。” “啊?”顾疏烟有些傻眼。 沈星宇无辜的看她,“难道不是吗?雪辞送来药,本王再帮你脱就是了。” 顾疏烟拦着衣袖的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气闷的推了他一把,自己则滚进了被子里。 “哎哟,谋杀亲夫啊。” 雪辞匆忙的脚步忽然一顿,而后小心翼翼的禀告,“王爷,属下将药拿来了。” “进来。” 雪辞刚准备解释一下手里的药,就听到自家主子开口道:“放下,滚。” 雪辞:“……”得,早知道就不来了。 顾上卿等人于第二日便进京了,比顾疏烟想得还快。 等他们接到消息时,顾城等人已在皇宫中了,顾疏烟连忙起身就准备进宫。 却被沈星宇拦住,“你忘记自己现在还是戴罪之身了,不准踏出定王府半步。” 顾疏烟有些恼怒的扯了扯衣衫,又坐了下来。 刚坐下又站了起来,问王嬷嬷,“嬷嬷,娘亲还能认出我吗?” 当年顾上卿等人离开时,顾疏烟只有五岁,上次顾城来京时若不是二哥,她根本就认不出来自己的父亲,母亲的样子已然模糊。 王嬷嬷笑着说道:“自然认得。” 待看到沈星宇的示意,王嬷嬷等人福了福身就退了出去。 就在顾疏烟纠结着自己该穿什么去见自己的父母时,顾城正站在御书房内,与他同行的还有其夫人,也就是永宁公主。 “臣顾城携夫人参见圣上。”再次来到上京,顾城心有怒意,却不能表现的太直接。 宣和帝自他们进来后,目光便一直落在顾城身边的女子身上。 她微微福身,始终垂眸,也跟着拜了下去,“永宁见过皇兄。” 皇后也坐在一旁,看了宣和帝一眼,便开口说道:“说起来,咱们有八、九年未见了吧,都起来吧!” “平身!”宣和帝叹了口气,道:“是啊,已有九年未见了。” “谢皇上、皇后。” “赐座。” 御书房内左右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们四人,皇后不时的拉着永宁公主叙话,皇上和顾城则沉默下来。 半晌,顾城起身重新拜了下来,道:“不知圣上此次召臣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边永宁淡淡的抬眸,看向皇后,道:“是啊,我们一接到圣旨就连夜赶路,进了京就直奔皇宫了。” 皇后目光闪烁,道:“那你们还不曾去见过疏烟吧?” 永宁公主摇了摇头,道:“已有九年未见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她表情宁静平和,一派与世无争的气质,身着穿着朴素的衣裙,虽不华贵却自有一番气质。 “皇上何时召了他们回京,臣妾竟不知道?”皇后也回眸看向皇上,略带责怪之意。 宣和帝正色看向顾城,顾城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递了过去。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有要事相商,让他即可动身。宣和帝看着上面的印章,的确是他的,没错。 心中掀起了一股巨大的风浪,凌厉的眸光落在顾城身上,问道:“这圣旨是何人带去的?” 顾城显然没想到宣和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当下一五一十的回道:“是一个叫传品言的公公。” “那奴才如今身在何处?” 这下,谁都感觉得到有问题了,顾城摇了摇头,道:“他去了番阳,说还有要事去办,臣便没有留他。” “圣上,可是这旨意有假?”顾城一脸犹疑,宣和帝还没有开口,皇后就接过话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子,苦笑着说道:“哎,本宫知道了,定是那日本宫同皇上讲,疏烟要嫁去定王府了,若是你们能回来的话,那就太好了。” “这不,皇上也听进心里了,这才下了旨意吧!”皇后边说边笑道:“算算日子,还真是啊。” 宣和帝也点了点头,道:“朕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最近事情比较多,倒是将这件事忘记了,看朕这记性。” 四人都打着哈哈笑着说话。 期间,皇后用笑语将这次的皇袍事件说了一遍,当然不会讲顾疏烟一个弱女子被逼之事,只是说此事涉及太广,让她受了些委屈。 顾城一脸的铿锵正气,“私制皇袍此等大事,等同谋逆,莫说她只是王妃,就是正宫也得查个清楚明白,才不侮我古华皇室之颜面。” “顾上卿能这样想,真是高义。” 他们一坐便是一个半时辰,外面已聚集了很多大臣,闻顾城入京都来一探,可惜他们却连面都没见上,顾城直接带着永宁公主从偏门出了宫。 御书房内,皇后起身告退,“皇上,他们既已高调入京,余下之事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说罢就出了书房,宣和帝坐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看着手里的圣旨,上面的印鉴将他震得半晌缓不过神来。 竟然有人,能动用他的印鉴,这太可怕了。 无论顾城到底是怎么拿到这道圣旨的,他都不在意了,他所震惊的是,有人可以拿到他的印鉴,若是这上面是其他内容,那…… 他简直不敢想象,“来人,宣顺亲王、太子进宫。” 顾城来到顾府大门口时,顾晨等人已等候在此,“孩儿恭迎父亲、母亲回府。” 顾城点了点头,抬头看着这平凡的宅院,说道:“小蝶,咱们回家了。” 陆小蝶,也就是永宁公主双目含泪,持锦帕轻拭眼角,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跟上顾城的脚步向里面走去。 “爹,娘……” 永宁公主刚一踏进院子,就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唤,回眸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女,亭亭玉立,淡然清风的表情,修长的身姿,只是那双眼瞳却格外的清亮明净。 只一瞬间她就知道这是谁了。 “烟儿。” 顾疏烟站在原地,爹爹去年早就见过了,可是娘亲却是这十几年来第一次见,上一世她至死也没有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娘亲,只知道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于爹爹行刑的地方自刎身亡,似乎她这个女儿一点也不重要。 然而此刻看到她,还是有那种难言的亲近之感。 尤其是听到她唤她,就像心中有无数的清流淌过,无比的舒畅,她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提起裙摆就飞奔过去,拜倒在永宁公主的脚下,“娘……” 顾城则绕过这对母女,向一旁走去,“臣拜见定王。” 沈星宇没有躲开,受了他这一礼,“起来吧!” 随后他又拱了拱手,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他这一出声,却惊了那对母女,永宁公主眨了眨眼,将顾疏烟扶起来,“那是定王?” 顾疏烟扯着手里的锦帕,小声回应,此时沈星宇已来到她们面前,“岳母大人安好。” 永宁公主让开这一礼,看着顾城道:“我们这关系,还真是……” 按理,沈星宇要对永宁公主行平礼的,可她又是顾疏烟的母亲,这四个人中也就顾城的身份最低。 顾晨在旁哈哈大笑,道:“爹娘就别那么多规矩了,咱们进去再说吧!” 服侍的下人们将瓜果点心摆上之后,便退了下去,原地只留小渔、王嬷嬷等亲近之人侍候。 “王爷请上坐吧!”来到正厅后,顾城偏身让过主位,迎沈星宇过去。 顾疏烟看着他,一脸的懵懂,沈星宇轻笑,道:“既然我娶了烟儿,那以后就随她叫你们了,哪有让爹娘坐下位的道理,两位请上坐吧!” 他说得很随意,将顾疏烟拉着在下方坐了下来,一派自然,没有一丝犹豫。 顾疏烟心里有丝丝甜蜜掠过。 顾城见此,也不再相劝,直接坐了下来,道:“罢了,既然王爷这么说了,那咱们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次皇袍事件,我想听听王爷的意见和看法。” “爹爹,这件事……”顾疏烟忙站起身,欲开口。 毕竟她才是知晓整件事情经过的人。 “疏烟,带你母亲去你闺房瞧瞧,这些年不在你身边,她很是想念。” 120 只为你钟情 顾家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又死了很多人,自然是百废待兴,虽然顾晨已尽快收拾了,可顾城身为边城守将,常年与血腥死尸打交道,又怎会看不出业眼下的境况。 想到宣和帝那寥寥数语便将此事揭过,顾城便心生愤怒,但对皇帝,他只能是深深的叹息。 既然此事发生在定王府,那他便要下定王。 顾疏烟此刻还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担心定王的身体,所以想将事情解释清楚,连她都没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急切,想替定王开脱,此事与他无关。 可见顾城已经这么说了,定王也对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扶着永宁公主向外走。 沿途娘俩也没什么话,永宁见她心不在焉,便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呀,就放心吧,你爹爹是不会为难王爷的,只是想看看他对你如何?” “啊?”顾疏烟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皇袍事件与定王对她好不好,有何关系? 看着稍显迟钝的女儿,永宁公主有些无奈,拉着她继续向前走,边解释道:“收到你要入宫的消息,我们当时都吓了一跳,你爹爹更是连夜赶回上京,哎,他这个脾气呀!” 顾疏烟敏感的觉得,娘亲对父亲的感情很深。 “本以为事情了了,你爹还说那霍家的小子一直很钟意你,若是你愿意就进京请旨让你尽快嫁给他,也断了某些人的想法。”说到这里,永宁公主回眸瞧着自己的女儿,道:“谁想,你这才刚从宫里死里逃生,这一转身又掉进了定王府,我们接到消息时,听说日子都定下了,这千赶万赶还是没赶上。” “这女儿说嫁人就嫁人,连顿喜酒都没吃上,你说你爹这心里能好受吗?自然要审一审他,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顾疏烟垂眸暗想,爹爹当真是关心她呢! 只是王爷,他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永宁公主看着不时走神的女儿,心中却长出了一口气,只要和传闻中不一样就好! 正厅里,却传出怪异的气氛,顾晨不时咳嗽两声,听着父亲和定王的对话,最后打了个哈哈直接离开了。 “王爷既然觉得臣的女儿很好,那为何要让她难堪,臣可是听说你们成婚当日,你只差了一个下属来迎的亲,府上也没有主婚人,宾客更是寥寥无几。” 定王沈星宇坐在他对面,看不清他的表情,可眼神却格外的真挚。 “岳父大人说得没错。” “既然这样。”顾城顿了顿,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掷,郑重的说道:“那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与小女没有正式拜堂成亲,那这桩婚事便不算成了。” 定王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苦恼,顾城见此便继续说道:“怎么?王爷觉得臣说得不对?” “岳父大人说的没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定王这一句话,噎得顾城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差点憋出内伤来。 “你,你是说,你们……”顾城不可思议的看着定王,连连点指他。 定王眨着清澈无比的双眼,郑重的点了点头,“岳父大人说得没错。” 他来来回回就这一句话,却将顾城所有的问题都给打发了。 临了,顾疏烟还在屋子里同永宁公主闲聊,从小时候到长大的事情一一说起,她这才发现自己以前当真是过得很开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与现在可谓是天壤之别。 王嬷嬷也在一旁补充,时不时的说些她闹过的笑话,惹得永宁公主频频发笑,一室三个女人热闹非凡。 就在这时,顾城咳嗽了一声,人已到了门外,永宁公主站了起来,道:“老爷,进来吧,快来听听咱们小女都干了些什么事。” 门房的丫环掀开门帘,顾城冷哼了一声,走了进来,“那是,她胆子大得很,什么事都敢做。” 说着还瞪了顾疏烟一眼。 顾疏烟被瞪得莫名其妙,微一偏头发现定王也跟在后面,以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结果定王也以眼神回她,不知道。 可两人这样的互动看在顾城眼里,就有些碍眼了,怎么看都是女儿对这王爷死心踏地了,这父母还在呢,两人就眉来眼去的。 于是,他更加不开心了,永宁公主到底与他生活了十多年,对他自然很了解,上前扶他坐下,道:“老爷,你这才刚进门就摆着一幅脸子,怎么?这府上还有人敢惹你生气不成?” 王嬷嬷偷笑,道:“奴婢瞧着,老爷怕是觉得王爷对不起王妃了。” 她也为自家主子不平,如今见老爷回来,虽不会告状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什么王妃?人家连亲都没迎,不许乱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顾城的女儿嫁不出去了,死赖上他定王府了。”顾城拍了下桌子,瞪了王嬷嬷一眼,随后又看向顾疏烟,“你也是,这次的事情与你有何关系?既没行礼成亲,那便不是他王府的人,谁教你没事找事的。” 这下顾疏烟看出来了,这爹爹对王爷似乎有很大的误会,她眼珠子一转,上前抱着顾城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说道:“爹爹,女儿怎么听出来一股醋味啊?” “你这丫头,不许乱说话。”旁边永宁公主见此,掩嘴轻笑,轻斥顾疏烟。 顾城也瞪着一双虎眼,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等他开口,顾疏烟又说了,“爹爹,王爷对我很好的。” “那也不能抵消他这次做的错事。”顾城冷哼。 好吧,爹爹最大,顾疏烟狠狠的点头,“爹爹说的是。” 而后,她悄悄的附在顾城的耳边,小声说道:“爹爹,您看如今女儿与王爷已相处了数日,又是皇上亲赐的婚事,不可能推脱得掉,最主要的是,女儿觉得定王府挺好。” “好?”顾城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将自已这个笨蛋女儿带走好好教导几年。 顾疏烟见他频临发飙了,当下连忙说道:“是啊,您知道吗?王爷如今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那女儿嫁过去也不用受罪,更不用和别的女人分享王爷,少了很多麻烦,爹爹不觉得很好吗?” “哦,当然你可能体会不到,娘亲可是觉得很好呢,是吧?娘亲。”顾疏烟说着又看向永宁公主。 顾城也望向她,永宁公主先是一愣,随后便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意思了,当下就点了点头,道:“对,女儿说得对,这府上女眷少的话,对女人来说是种福气。” 定王见人一家三口聊得起劲,没人搭理他,也就没凑过去,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来,自斟自饮,很是怡然自得。 他们说的话,他自然也听得到。 顾疏烟见娘亲同意她的观点,立刻回头对着定王说道:“王爷,爹爹说了,让你以为少娶一些女人进府,要像他学习,一生钟情,这样才是好男人。” 本来她只是想说服自己的父亲,没想到定王抬了抬眼皮,很随意的说道:“本王一生只会娶你一人,只为你钟情。” …… 一室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王……”顾疏烟傻眼,他这谎话说得也太彻底了吧? “王爷此话当真?”顾城蹙眉,随后站了起来,看向定王。 定王也笑着站了起来,“自然当真,本王觉得府上有她就够了。” 听了这话,顾城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笑意,整个人的脸部表情都柔和了许多,“王爷坐吧!” “臣远在边城都听说我家小女出嫁时……”顾城重新坐了下来,慢吞吞的说道。 他话还没说完,定王就接了过去,“丫头,给我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后本王重新娶你。” 沈星宇说完这话,便起身告辞离去。 主屋内,顾城和自己的夫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挺好,只有顾疏烟傻在当场,不明白到底哪里有问题。 喂喂喂,她已经嫁过人了。 喂喂喂,她已经是定王妃了。 还重新娶她?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上次的可以不作数的吗? 真是,真是…… 不过半个时辰,整个顾府连下人都知道了,她家小姐要重新嫁人了,虽然和先前嫁的是一人,但是要嫁第二次了。 这还不算离谱的,不过半天的时间,整个上京的人也都知道了,顾上卿回府,带着亲兵打到了定王府,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一个说法。 话说,定王府里两个主子,一个病重,一个伤残,没有主事之人,被逼着要给定王妃一个说法。 更有人传出,定王沈星宇当着众人的面许下誓言,此生只娶定王妃一个女子。 这样的流言传出来后,可羡煞了上京一众闺女,恨不得自己替顾疏烟去嫁。 当林绛雪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部都摔了一遍,“凭什么,一个在上京呆了八年的质子竟然能得到这么好的男人?” “她凭什么?长相一般脾气也不好,凭什么她就能得到一个男人全部的爱?” “我还是上京第一美女呢,王爷为什么这么对我?” “娘娘,息怒啊!” 侍候在她身边的丫环刚上前一劝,就被她扇了一巴掌,道:“滚,都给我滚,就是你们这些贱蹄子,整日不尽奴才的本分,总想着去勾引王爷,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滚。” “快给我滚出去。” 121 林则邀请 定王沈星宇要重新迎娶顾疏烟这件事,在上京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各人的看法不尽相同,有羡慕的,有鄙视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但有个人却很感激这个消息,那就是太子。 侧妃林若雪自从皇宫回来后,一直不言不语,行若痴呆,太医也不敢妄下结论,只说是心病。 太子从绮凡那里知道了前因后果,心中对顾疏烟是有一些看法的,当晚派出去的人没有伤了顾疏烟,他便不可能再继续行动。 但看着这个前几日还娇弱逞强的女子一夕之间变成这样,也是很心疼的。 本来他还想着听取季娉婷的话,在民间找些大夫来瞧,谁想,定王要再娶顾疏烟的消息一传到这里,她就突然醒了。哭着喊着要杀了她,这可吓坏了一帮侍候的人。 幸好太子在府上,下人唤来了他。 “雪儿,别闹了,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太子抱着林若雪坐在床沿上,一边拍着她的肩,一边紧紧的抱着她安慰。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绮凡将这一幕收进眼底,挥手示意所有的人都退下去,她也关上门退了出去。 林若雪似乎认出了眼前之人,她好看的眉眼上挂满的泪珠,睫毛轻颤间一颗颗晶莹滚落,让太子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乖,没事了,你的仇本宫会帮你报的。” 只是一瞬间就许下了诺言。 林若雪突然埋首在他胸前,嘤嘤的抽泣,却带着压抑的难言,让人闻之便觉得心殇。 “殿下,殿下,呜呜,殿下,娘亲死得好冤啊……”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突然找到了亲人,哭得天昏地暗。 太子出来时,季娉婷就站在院外等候,“殿下,听说姐姐醒了?臣妾唤了大夫过来给姐姐瞧瞧。” 太子目光柔和,欣慰的说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绮凡,你先将大夫带去偏厅,待你家娘娘醒了之后再让他来检查一番,出了结果立刻来报本宫。” 绮凡侧身行礼,“奴婢记下了。” 季娉婷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太子身边,左手自然的挽上太子胳膊,道:“殿下,母后刚才送来消息,说顾上卿入宫了。” “顾城?”太子脚步一顿,道:“他不是明日才到吗?” 说着,就急匆匆的向前走去,一边说道:“本宫进宫一趟。” 季娉婷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又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门,心道:太子怕也是图个新鲜,只要涉及到皇城之事,他还不是立刻将她忘记了。 “夫人,您还要进去看娘娘吗?”随侍的丫环轻声问她。 季娉婷轻笑,“不了,侧妃娘娘既已睡下,本夫人便不打扰了。” 哼,太子都走了,她还做什么戏? 望着她扭头离去的身影,门后的林若雪紧紧的咬着唇,一身里衣,脸色憔悴毫无血色,看起来很吓人。 绮凡安排好事情一进屋就感觉门后有异,这一瞧,却是差点没将她吓个半死。 “娘娘……”她惊呼一声,门后,林若雪如同一个木偶一般痴痴的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色惨白,双眼无神,瞪着不知名的地方,绮凡连忙上前扶她起身。 幸好已是初夏,地面上不太凉,“娘娘,您还要为夫人报仇呢,您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怎么办啊?” 林若雪没有说话,任由她将她扶到床上躺下,绮凡说了很多话,还以为她又变成了昨日的模样,没想,她一停下来,林若雪便开口了。 “绮凡,你说这太子靠得住吗?” 她轻描淡写的说着话,绮凡却差点没被她吓死,连忙捂住她的嘴,往身后瞧了瞧,见没人这才松了口气,道:“娘娘,您这话可不敢乱说,如今您嫁给太子,那此生至死便是太子的人,您不依靠他还能依靠谁呢?” 绮凡语重心常的劝着,生怕她多想,还将她在太子府的境况分析了一遍。 也不知林若雪有没有听起来,之后她没有再出声,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屋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几日,最热闹的当属顾府了,听闻顾城回京,来拜见的一批接着一批来,每个人来手上都提着重礼,顾家小小的库房都被堆得满满的。 顾疏烟看着眼前这些东西,张大了嘴巴,道:“以前看娘亲带给我的东西,便觉得多了,如今看来这天底下有钱人多的是。” 小渔和王嬷嬷跟在她身后,也跟着她左瞧瞧右看看。 “王妃,在王府这些东西大公子都不放摆,嫌坠了身份。” 在沈星宇说下十日来迎娶顾疏烟的话后,不过半个时辰,侍一便被派来顾府,日夜保护着顾疏烟。 虽然那几日她与小渔等人也算经历了患难,但小渔和王嬷嬷总觉得他们定王府对不起自已的主子,所以对她也不太友善。 如今这些在她们眼里都是不错的东西,竟然被她说得一无是处,小渔当场就毛了,叉着腰说道:“侍一,你不回你们王府,整日赖在我们顾府,白吃白喝的要到什么时候?” “我是赖着王妃,不是赖着顾府。”侍一抱剑而立,冷冷的回她。 “哈,我们家老爷说了,没成亲就不能叫王妃,要叫小姐。”小渔气呼呼的纠正她。 侍一根本不理她,依旧说道:“王爷说了,要叫王妃,不能显得没规矩。” 顾疏烟走在前面,心中想着,这两姑姑前世有仇吗?在心中寻思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上一世她们俩根本不认识。 正闲得无聊,霍晴就推门而入,带来顾城的消息,“疏烟,伯父让你去偏厅,林尚书来了。” “姑父,他来做什么?”顾疏烟诧异的看着她,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王妃,换身衣服再去。”王嬷嬷将人拦了下来,这下小渔不跟侍一吵嘴了,她要去侍候自家主子更衣。 顾疏烟边走边想,嬷嬷都叫习惯了,若是让爹爹听到,肯定又要挨批了,都说了不能叫王妃了,她还叫。 不过她倒没有什么想法,无论如何,她和沈星宇早就绑在了一起,如今这个样子,也只有他能保她周全。 到了偏厅,顾疏烟抬眸一看,爹爹似乎和林则聊得不太高兴。 “疏烟拜见爹爹、姑父一向安好?” 林则眸光一凝,乐呵呵的说道:“很好很好,你如今是定王妃了,就不必向我行礼了,说起来我还要向你行礼才是。” 林则说着就起身拱了拱手,顾疏烟自然不会受之,偏了个身子让开这一礼。 顾城这时才开口,道:“你这个姑父当得可真好,孩子还没过门,你就这般喊上了,可是让人觉得咱们家女儿嫁不出去,要赖上别人不成?” 林则笑着摇头,“大哥,你……” “哼,不要叫我大哥,我妹妹既已故去,又没留下一儿半女,那我顾城与你便再无关系,也当不起你的大哥。”顾城冷哼一声,甩袖扭头看向另一边。 林则无奈,将目光投向顾疏烟。 顾疏烟目光闪烁,从容上前,先是为他们各自斟好茶,这才在另一边坐下,道:“疏烟听闻姑父前几日刚迎娶了一门妾室,恭喜姑父了。” “哼,恭喜什么?你可知他要将那女子扶正吗?” 显然顾城虽然才入京几日,却将很多事都查了清楚。 顾疏烟自然知道,不过她还是装作不知,诧异的看向林则,道:“姑父,疏烟听说那可是倚凤阁的玲珑姑娘,您当真要将她扶正吗?” “你也觉得玲珑出身不好?”林则问这话的时候,面子已经有些挂不住了,最近很多人都在后面议论他。 顾疏烟笑着摇头,道:“姑父别多想,姑姑已故去半年多,尚书府上没有当家主母自然不行,您觉得玲珑适合,那便娶了就是,疏烟是担心祖母她老人家,会不会有些接受不了。” 听了她的解释,林则长出了一口气,似乎也很苦恼,“我也正在为此事犯愁,你祖母她死活不同意,这不还要跟我闹绝食,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所以想请你有空的话,回去一趟。” 顾疏烟清亮的眸光微闪,有丝丝异样,迟疑的问道:“姑父是想让疏烟去劝劝祖母,可祖母她未必肯听我的呀!” 林府谁不知道,太夫人最喜欢的是林家那几个姑娘,最开始林绛雪要嫁给顺亲王做正妃,她很受宠,后来又觉得林若雪比较懂事,又欢喜得不得了,之后林家三姑娘如雪进宫封了六品妃嫔,更是将她高兴的几日吃素礼佛。 若说,如今太夫人最听哪个的话,那非林如雪莫属了。 林则呵呵一笑,道:“我已去请了旨意,如雪娘娘明日也会回府,太子侧妃和顺亲王妃那边我也请示过了,你们姐妹都同意了。” 顾疏烟心想,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所有的人都同意了,就看你的了。 听着林则对自己女儿的称呼,顾城冷哼一声,“你也算有本事了,自家三个女儿,两个嫁给了皇子,一个还进宫封了妃,就算没儿子,那今后的荣华富贵也是享用不尽了。” 林则苦笑,“大哥就别再挖苦我了,我知道夫人故去让大哥很难过,但这件事……” “姑父。”他还没说完,顾疏烟就将他的话打断,“疏烟明日一早便去府上看看,您若无事的话,还是回去看着祖母吧,她老人家年岁大了,可经不起绝食这一道啊。” 林则看了看她,又看着顾城,见后者根本不理他,便起身告辞。 顾城也真是有性格,全程冷哼到底,顾疏烟将林则送出偏厅,便由着下人将他送出去。 顾疏烟回到偏厅,顾城对她也有些气,“林则娶了个青楼女子,如今要代替你姑姑的位置,你看起来很开心啊。” 顾疏烟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反问道:“爹爹觉得姑父,可像是那种能被美色所惑之人?” 122 我从不欠人情 顾疏烟这八年来,从未有机会与自己的父亲谈天说地,更何况承欢膝下了。 她对他不了解,而顾城对她更是不了解。 望着这个在上京放养了八九年时光的女儿,顾城觉得不可思议,“女儿大了,也学会开玩笑了。” “那林则任吏部尚书已有十多年了,一直安稳,若他是个傻子,那还真是出了奇事了。” 其实顾城想说的是,若那林则是那般没出息之人,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妹妹嫁与他做妻子。 顾疏烟自然了解父亲的想法,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郑重其事的说道:“爹爹,那玲珑并非一般的女子。” “哦?你知道她?”在顾城看来,这玲珑是倚凤阁的头牌,自己的女儿一介女流,不可能认识她。 顾疏烟点了点头,“爹爹,如今的朝堂没有了外敌,便只剩下攘内了。” “林则这么早就开始站队了吗?”顾城对此不太愿意相信,毕竟当今年岁还不大,根本不到退位的年纪。 “这只是女儿的猜测,毕竟那玲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何德何能姑父会娶她进门,还要立她为正妻,岂不是为了日后的行事方便。” 顾疏烟抿嘴轻笑,“再者说,那玲珑久居烟花之地,那地方人多口杂,最容易听到风声,女儿便猜想,她进吏部尚书府的目的,一定不单纯。” 顾城蹙眉想了想,道:“这些事情与我顾家无关,无论他谁主天下,我顾城都忠君不二。” 顾疏烟暗自郁闷,她这爹就是个死心眼,否则上一世也不会受千刀万剐之刑。 她决定将有些事情说开,就算他不相信,在心中也会有些印象,不会临到事头了还一脸的固执。 “爹爹,此次皇袍事件,想必您也听说了,他们这次针对的是女儿。” “这我也听说了,女人就是麻烦,皇上说那定王的表妹不满你嫁给定王,心生嫉妒便冤枉你,不过那皇袍是假的,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 这么大一件事,当今皇上设了那么大一个局,将沈贵妃、皇后太子与顺亲王都牵扯进来,最后更是有定王府大公子以及整个府上的配合,可以说倾最大的权势,在顾城的眼里却只是这么一句话。 女人的嫉妒? “皇上是这么同爹爹说的?”顾疏烟在心中冷笑,这宣和帝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对啊。”顾城点头,瞪着虎目道:“难道其中还有隐情?”说到这里,他又蹙起了眉头,顾疏烟见此,以为他想通了。 谁想,顾城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听说那定王还有一个表妹,那个也是个是非精吗?” 是非精? 顾疏烟轻笑,“爹爹且放心,她们女儿自会处理。” 她不愿再深说其中的因果,她这个爹有点一根筋,不然当年也不会是她娘永宁公主主动下嫁了。 “爹爹打算在上京呆多久?”顾城身为边城守将,若无圣旨是不允私自离开的,否则便等同谋逆。 “嗯,你娘说想多陪你一段时日,爹已禀了圣上,许我们待你成亲后再自行回边城。” 午后,顾疏烟特地陪永宁公主出了一趟家门,带她在上京好好的逛了一圈,王嬷嬷和小渔随行,一路上两人都乐得合不拢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本来众人的衣服都有专门的地方裁制,可永宁公主硬是要给顾疏烟做几套衣裳,顾疏烟拗不过她,只得遵从。 衣品轩,开在偏僻的古街上,路上行人很少,顾疏烟下了马车左右打量也看不出眼前这铺子有什么与众不同。 不过看着娘亲已经进去,她便也随了她的心意。 “看起来也很普通嘛。”小渔一进来左右瞧了瞧,便没了兴趣,显然她平日接触的东西多了,眼光也变得挑剔了一些。 “掌柜的。”王嬷嬷也在打量这个小小的店铺。 “客官先慢慢瞧着,马上就来。”一个乐呵呵的声音传来,人还未至便觉得心情大好。 屋帘掀开,走出来一个微胖的妇人,她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上插一支墨绿簪子,很是朴素,也很不起眼,可她脸上那股热情却怎么也挡不住。 顾疏烟暗叹,这真是一张适合做生意的脸面,逢人便笑出了七分,若是一开口,那简直像见了许久才重逢的故友一般。 “哎哟,小姐和夫人长得可真好,想必是母女吧!不知是小姐和夫人哪位要做衣裳啊?我这里啊……” 她一边拐出柜台一边拿起旁边的锦缎便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说得绘声绘色,让人听了觉得像看一出表演。 “李姐,你不认识我了吗?”忽然,永宁公主开口,打断了老板娘的话。 这老板娘表情未变,笑呵呵的回道,边说道:“难道是老主顾了,你看我记性,真是对不住啊!” 她边说边拍着自己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 可顾疏烟看得出来,她的确不认识自己的娘亲。 “李姐,我是小蝶。” 听了她的话,一直乐呵呆的老板娘瞬间傻眼了,手里的锦缎落地,砸中了她的脚。 她哎哟一声,连不是捡起脚下的锦缎,而是直接跑到永宁公主面前,一下子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她,欣喜若狂。 “小蝶,你终于回来了,你可回来了你……” 好边说边拍永宁公主的背,顾疏烟站在后面生怕她把自己的娘亲拍散架了,连忙上前劝阻,道:“娘亲,这位是?” 永宁公主无奈的将老板娘的手拍下来,给她介绍,“李姐,这是小四,你还记得吗?” 老板娘眼里冒着亮光,蓦然将目光投到了顾疏烟的身上,顾疏烟瞬间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 “小四丫头?” “真好,都长这么大了。” 让顾疏烟欣慰的是,幸好这位李姨没有冲上来要抱她,不然她肯定直接跑路了。 太热情了,简直是热情的像一把火,能将人燃烧。 将她们留在外面,顾疏烟才看向王嬷嬷,“嬷嬷,你认得她吗?” 王嬷嬷摇头,也觉得奇怪,“奴婢在宫里便一直服侍公主,却从未见过这位李氏,也不知道公主是何时与她相识的。” 这就奇怪了,竟然连王嬷嬷都不知道。 “原来娘亲要在这里做衣裳,是为了照顾姐妹的生意啊!” 就在刚才,老板娘大方的为让她们每人选了布匹,说要为她们每人免费做件衣裳,永宁公主点头,王嬷嬷和小渔可不会客气。 这一入手,王嬷嬷才惊呼,道:“王妃,这可都是好东西啊,刚才还真是看走眼了。” 于是,顾疏烟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娘亲的姐妹就更加好奇了。 然而此刻,她们只是个照看店门的。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就在顾疏烟等坐得快打磕睡的时候,永宁公主和老板娘终于出来了,临走时,那老板娘突然开口,看向小渔,道:“这位姑娘看起来有些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顾疏烟回头看向小渔,小渔则一脸的无辜,“奴婢自小便在吏部尚书府,很少出府的,您肯定认错人了。”是自家主子娘亲的姐妹,小渔自然说话很是礼貌。 她们离开没多久,老板娘正在店里招呼客人,就听到脚步声,一回头看到顾疏烟就是一愣。 “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顾疏烟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对方既然没有拆穿,她也就装糊涂了。 “老板娘,我还请您帮我多做一套衣衫。” 老板娘显然一愣,不过还是说道:“看上哪一款,您选。” 顾疏烟上前拿起旁边一卷月白色的布匹,道:“照这个尺寸,做一套男装,麻烦您了。” 说罢,她便转身向外走去。 让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遇到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疏烟没想到,事隔几日九公子竟然还在上京,而且还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面前,没有一丝伪装。 此刻,他们身处一处僻静的院落,顾疏烟打量了一圈,这里应该是某个府邸的后院,无人之处。 上一刻他们还在衣品轩,这一刻却被他带到了这里。 顾疏烟表示很讨厌他们这些会武功的人,动不动就带着她飞檐走壁,也不看看她能和他们比吗?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道:“那个店铺是你家的?还是那条街是你修的?” 九公子依旧是那幅面无表情的俊颜,依然如一块千年寒冰,周身散发着冷气,那种全天下死了也与他无关的声音更是让人害怕。 “看来你还真是挺有本事的,这一次竟被你逃过了一劫。” 顾疏烟知道,他说的是这次进宫之事,想到这里,她脸色缓和了些,道:“这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你。” 九公子抬手,那万年不化的寒冰,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不必。” “我从不欠人人情。”顾疏烟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瓜葛,毕竟他是伤害二哥和父亲的凶手,而且二哥的腿到现在依然不能行走,这笔帐将来他们总有一天会说到明面上的。 “你欠我的,还少吗?”九公子反问。 顾疏烟蹙眉,“那你到底要怎样?”她可不信他无缘无固的将她带到这里,什么也不想说。 “我想怎样?”九公子忽然转身,静静的看着她,只是一个闪身就到了她面前…… 123 我这是怎么了 偏僻的院落里,假山清泉静趟,小桥流水嬉戏,一派安然。 顾疏烟已退到了墙边上,退无可退,她觉得九公子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刚想说些什么,一抬头便看到他近在咫尺,他波澜无声的眼瞳忽然有些许闪动。 顾疏烟在那里看到了自己娇弱的眼神,曾几何时,她在他面前竟变成了这样? 有一瞬间的,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你说我想怎样?”他那泯灭了世间一切情感的声音传来,将顾疏烟惊醒。 她连忙侧了下身子,从旁边弯腰躲开他,九公子没有再紧逼,站在原地,道:“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罢,便提着她上了墙头,顾疏烟刚准备说话,就感觉身上有一股力量拉着她往下跳。 她吓得连忙捂住脸,心道:可别摔死了。 脚踏实在的感觉传来,她连忙睁开眼睛,还没看清九公子身在何方,便开口问道:“有人要你杀我吗?” 欲离开的九公子脚步微微一顿,停留在原地。 顾疏烟向前走了两步,在距他三步之处停了下来,依旧执着的问道:“有人要你杀我对吗?” “对。”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 “下次若再见,你当真要杀了我吗?” “……” 顾疏烟又向前走了一步,道:“你只要转身,我们便是再次相见了,你转身啊。” “既然不想杀我,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恨你吗?”顾疏烟轻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可怎么看都带着自嘲的意思,“如果只是这样,大可不必这么费事,你伤了我二哥,我一定会为他报仇的,若有那么一天。” “好,我等你。” 九公子偏头说完就大步离去,却始终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为什么要一次次的帮我?”顾疏烟声若游丝,仿佛自语般,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 顾疏烟静静的走在街头,已是华灯初上,整个上京街头都热闹非凡,孩童们跑跑跳跳,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感觉很累。 很累。 就如上一世知道父母死后,她为了救顾家上下三百余口人时,被设计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一样,那时的她,哭都哭不出来,所有的撕心裂肺都不及那一刻的心如死灰。 她像一只游魂一般游荡在大街小巷,她走得越来越慢,脚步沉重,似乎带着万斤的脚镣,让她越发的抬不起脚来。 终于在下一个街头,她感觉似乎回到家了,头晕眼花人就晕了过去。 九公子叹了口气,一个闪身将她接住。 这一晚,风平浪静。 这一晚,此生安然! 顾疏烟醒时,只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又过了一辈子,耳边有婵鸣轻响,晨光洒满了屋子,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那从梦中走来的身影,依如记忆中那般冷若冰霜,可隔着重重迷雾,她却看得见那古井无波之下的淡淡深情。 “你不是说再见便会杀了我吗?” 顾疏烟只来得及问出这一句话,就看到九公子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轻纱,“你吃完早饭便离开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去,速度奇快。 顾疏烟起身,看着桌上那尤自带着热气的米粥,淡然一笑,绕过屏风向外走去,院子里繁花似锦,一团团一簇簇,或挂在枝头或落在水中,她独上拱桥,繁花随流水远逝,倒影着她略琏卑微的笑容。 她瞧着瞧着竟不自知的落下泪来,望着滴落在手背上的晶莹,她喃喃自语:我这是怎么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眉梢染上一层笑意,再抬头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平静。 再回头看了一眼她呆了一夜的屋子,从这里往里看,刚好可以看到那张床榻,而这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停留了一整夜。 回到顾府时,王嬷嬷笑眯眯的迎了上来,“王妃,咱们都瞒着老爷呢,快些进去。” 小渔也拉着她快步向里面走,回到屋子后,小渔便拿出另一套衣裙让她换上,又连忙打水给她梳妆打扮。 期间说了些许,顾疏烟这才知道她们神秘兮兮的在想什么,原来她一夜未归,她们还以为她是在定王府过的夜。 毕竟自己回转时,曾问王嬷嬷要过王爷衣衫的尺寸。 想必她们想到别处去了,又怕爹爹怪罪这才像做贼似的。 顾疏烟想明白其中的原委,便笑了,“好了,你们也别忙活了,今个起的太早,我想休息一会,你们先出去吧!” 顾疏烟的确很累,有很多事她都要重新理一理了。 然而,她忘记了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不一会儿,小渔就过来敲门,“王妃,尚书府的管家来了,说是来接您回去的?” 顾疏烟这才想起,昨日林则上门让她今天回一趟林府,明着说是让她回去劝一劝太夫人,想让玲珑做大房夫人的。 她已经应了下来,谁想昨日那样,她倒是差点忘记了。 这一听,才着急了起来。 等收拾妥当,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在外等候的人才接到她。 吏部尚书府,自从几位女儿出嫁后便一下子清净了许多,太夫人整日呆在府上也闲得慌,偶尔便念叨着几位孙女儿。 可她那几位孙女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这一日,林府门口停了几顶轿子,光是随行之人就有很多。 顾疏烟来到林府门口时,也被眼前这景象吓了一跳,前面赶马车的小厮问道:“四小姐,咱们怎么办?” 主子回府,自然是要走正门的,可这门前已经是人满为患,若要进正门自然要等了好一会了。 顾疏烟粗粗一瞧,林若雪和林绛雪倒是同时到大门口的,林绛雪身为顺亲王正妃,自然排场极大,光是吹拉弹唱的就有十六人,还不算身后那些打旗拉马,拈牌抬物的,入眼一看,长长的一串,恢弘大气。 顾疏烟在心中冷笑,这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让她意外的是,林若雪。 如今的太子侧妃,下一刻她就知道为什么这个一向低调,呆在人后不显山露水却算尽一切的女子,为何今日会如此高调了。 她走出马车后,竟有伸出一双手来,太子竟亲自陪她上门。 林则本是在门口准备迎接三女儿林如雪的,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是嫔妃,可没想到太子会来。 当下就走上前去相迎,“臣林则拜见太子殿下,侧妃娘娘。” “叩见太子殿下,侧妃娘娘。”一瞬间近在咫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除了顺亲王妃林绛雪。 看到这一幕,她心中的怨恨更深了,凭什么?她还是正妃,自己的父亲竟然对一个侧妃行礼,却不理她这个女儿。 见太子伸手扶林若雪下马车,她轻轻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府。 “大家都平身,散去吧!”太子将林若雪扶下马车,这才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林则笑着上前,拱手垂首,道:“只是娘亲想念侧妃娘娘了,竟劳烦殿下跑一趟,臣真是不胜惶恐!” 太子柔柔一笑,看着林若雪,道:“说起来,本宫还未陪若雪回来过,借这个机会也该来拜下见太夫人。” “不敢不敢,殿下请,娘娘请。”林则抬手示意,自己则让在一边,请太子先行。 太子上前扶着林若雪向里面走去,上台阶都小心翼翼的,绮凡落后一步,林则看在眼里,在心中叹息:没想到这个女儿被退了婚,再嫁到太子府,倒还得了个好姻缘。 看来,他当初没看错,他这府上最聪慧的就属这个大女儿了。 顾疏烟早先她们一步从偏门进到了府里,径自去了花厅。 一进去就听到林绛雪那委屈的声音,“祖母,孙儿想您了。” 太夫人脸上挂满了褶子,却一脸的慈爱,道:“去了王府,自然不比在自家府上,你是正妃,可不要失了分寸,知道吗?” “可是王爷他,又纳了一个小妾,还是倚凤阁的小蹄子……” “什么?又是倚凤阁?”太夫人一听她这话,脸上刹那间便晴转多云,而且是密布着乌云。 “我林家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竟与这青楼结下了不解之缘,你父亲要迎娶一个红牌做正房夫人,王爷竟也被那小贱蹄子迷得晕头转向了吗?” 顾疏烟在外听着,心中却连连冷笑,这太夫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当真是不懂。 怪不得当年林则会选择让姑姑在家里主事,而是将她送去了庵堂。 “定王妃?” 顾疏烟一回头就看到太子与林若雪相携而来,端得是郎有情妾有意,林若雪依偎在太子身边,那柔弱无骨的表情,万分的惹人怜惜。 只是往日那般端庄雅致、仪态万方的女子,再也见不到了。 “太子殿下,侧妃娘娘。”定王的身份高过一切的王爷,对太子也只需行平礼即可,更何况一个太子侧妃。 所以顾疏烟虽然唤侧妃,却没有看她一眼。 绮凡在旁看着,见自家主子脸色惨白,连忙在一旁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定王妃怎么不进去,却在这里偷听别人说话?”太子虽然不知道这一刻的林若雪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她们有仇怨,所以他故意如此说。 “殿下言重了,祖母在与顺亲王妃说些体已话,本妃也不好在这里进去打扰,毕竟她们才是亲婆孙,本妃只是一个外人,不是吗?” 124 齐聚尚书府 顾疏烟已经知道这次尚书府之行不会平静,却没想到第一个对上的会是太子。 这个不在意料之中的人。 这还没进屋子,就在走廊上开始较起了真。 这太子对她这位大姐姐还真是好呢! “祖母昔日可最疼爱顺亲王妃了,你说是吧,侧妃娘娘?” 相比往日仪态万方的女子,如今的林若雪多了份柔弱,闻言脸上露出欲哭的表情,看向太子,小声道:“殿下,我们还是进去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太子什么时候让过别人,更何况还是这个在大殿上让他出丑的女子,若不是她,父皇怎么会对他的看法一落千丈,而开始重用那个不知母妃是谁的陆铭。 “顾疏烟,你就还不是定王妃呢,就在这给若雪摆谱,怎么?不过是在定王府上住过几日,就当自己是主子了吗?” 顾疏烟还没反应,王嬷嬷却沉下了脸,“殿下请慎言。” 且不说这府上下人们来来往往,人多眼杂,就说这太子与定王妃有口角争论,若传出去也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了。 只是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就被顾疏烟抬手阻止,“嬷嬷,太子殿下说话不得乱插嘴。” 王嬷嬷不甘的退到后面,垂眸称是。 “怎么?难道本宫说错了吗?”太子却不依不饶了。 顾疏烟抬眸看他,“殿下若喜欢说,那疏烟就先进去了。” 说着就向里间走去,这时,林绛雪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看这阵仗,她先是冷笑了一声,道:“还真是稀奇,大姐姐怎么和四妹妹一起回来了?” 她的目光在太子与林若雪身上转了几圈,随后又看向顾疏烟的身后,便接着说道:“以前还当是大姐姐最可怜呢,毕竟已经许配给了大公子却……”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说起来凤姨娘可是差点害死姐姐,不过幸好太子殿下慧眼识明珠,纳了姐姐,不然大姐姐这辈子可就毁了。”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随意,看似羡慕,可眼底的表情却显露了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顾疏烟在旁看热闹,林绛雪这番话可真是说得恰到好处。 既损了太子的脸面,说他捡了大公子不要的女子,又说了林若雪心底最深的痛楚,恐怕此刻林若雪想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再看林若雪,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那紧攥着衣角的手指头,关节隐隐发白。 可她却生生的忍了下去,太子偏头看她,横眉立竖,准备开口,就听一道厉喝。 “放肆。”陆铭快步而来,来到近前先是斥责林绛雪,道:“没规矩。” 虽然看似在说自己的王妃,却只是说她没规矩,却没有明确指出她哪里说错了。 这般瞧着怪罪,实则维护的意思是个人都看得明白。 “皇兄请息怒,绛雪平日里骄纵惯了,说话也很随意,请您见谅。”陆铭到来,先是对着太子殿下拱手解释,又看向林若雪赔罪,“大姐应该不会怪绛雪吧,你也知道,她还在闺中时便整日无法无天的,就是这个性子,并不是有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 顺亲王说得如此谦逊,态度又诚恳,林若雪和太子纵是有气也无处发了。 “顺亲王多虑了,二妹妹如此,我,早就习惯了。” 她看似大度的点了点头,可旁人却感觉到她有无尽的委屈。 太子更甚,他紧了紧林若雪的手,道:“没想到,本宫的侧妃做为尚书府的长女,竟然这般不得宠!” 他冷笑着说完,陆铭还准备说什么,就被里面的声音打断。 “绛雪丫头,外头是谁啊?怎么这么吵?” 太夫人拄着拐杖被丫环扶着就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到顺亲王陆铭与她对了个面,她连忙上前乐呵呵的说道:“哎呀,是王爷来了,那不进来可是讨厌我这婆子了?” 陆铭以前也经常过来,所以与太夫人之间就随意了些。 “祖母可错怪我了,皇兄还在这呢。” 太夫人一扭头这才发现太子竟然站在另一边,与顺亲王遥遥相看。 “民妇拜见太子殿下,侧妃娘娘。”太夫人一望之下自然也看到了在太子身边站着的林若雪,颤巍巍的要跪下去,却被太子拦住。 “太夫人免礼吧,您既是若雪的祖母,那便是长辈,且这又是在家里,一切虚礼便免了吧!”太子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 这时,林若雪上前微微福身,道:“祖母,孙儿回来看您来了。” 这太夫人哪敢受太子侧妃的礼,只得让过身子,上前道:“好好好,有些日子不见了,可真是让祖母想念的紧啊。” 她拍着林若雪的手背,一派的宠溺。 “好了,大家都进去吧!” 在这里说了几句话,太子就开口,有些不耐烦。 顾疏烟走在最后,王嬷嬷悄声说道:“王妃,太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当咱们是空气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一个是近来最受皇上宠信的顺亲王妃,另一个又是东宫太子的宠姬,巴结那两个可是有实际好处的。”小渔不屑的说道。 顾疏烟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女人们的聊天其实没什么好听的,不外乎比男人比家世比孩子比权势,而在皇家更甚。 顾疏烟听着昏昏欲睡,眼看着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林绛雪突然开口,“祖母,爹爹不是说三妹妹要回来吗?怎么这会还不见踪影?” “绛雪,不得淘气,那是皇上的妃子,要唤如嫔娘娘。”太夫人蹙眉,显然对林绛雪如此不知进退有些头疼。 顺亲王也是剑眉微紧,有些不悦,不过他却没有说什么。 太夫人扭头差身边的丫环出去瞧瞧。 林绛雪虽然知道太夫人说的没错,但让她在林若雪和顾疏烟的面前落了面子,她自然不服气。 “娘娘也真是的,这么热的天让父亲在外面等她半个时辰,真是……” 她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猛烈的咳嗽声,众人对视了一眼,皆站了起来。 “如嫔娘娘到。” 紧接着就是一个太监的声传,珠帘轻掀,许久未见的林如雪出现在门口。 一身雪衣衬得她肤白似霜,清透明净,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眸依旧明艳动人。 “拜见如嫔娘娘。”太夫人当先跪了下来,在其身后屋里所有的丫环都跪了一地,原地站着的只剩下数人。 太子自然不用对她行礼,顺亲王点头示意,太子侧妃和顺亲王妃寻也是平礼,至于顾疏烟只是对她笑了笑,什么礼数都没有。 珠环玉佩叮当,横眉以对冷然,林如雪移步上前,将太夫人亲自扶了起来,“祖母,起来吧!” 她微微的叹息似有无尽的悲哀和无奈,“大家都起身吧!” 林则这时上前,遣了无关之人出去,先是呵呵一笑,道:“母亲,这下您可高兴了吧。” 太夫人坐在一边,将主位让了出来,乐呵呵的说道:“高兴,高兴,咱们也算是团圆了。” 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祖母,您可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可都是孙儿的罪过了!”林绛雪并没有随陆铭坐在一起,而是倚在太夫人的身边,拐着她的胳膊,不住的撒娇。 她这般小女儿的作派当真是别有一番风情,顾疏烟发现,不只顺亲王陆铭,就连太子也微微愣了下神,真不愧有上京第一美女之称。 几个女儿家叽叽喳喳,逗得太夫人呵呵直笑。 不多时,外面的禀报声,林则连忙走了出去,再进来时,后面跟了一个女子。 身若扶风姿如柳,肤若凝脂,眸如翦水,身材修长,一套青色翠裙将她盈盈一握的腰勾勒的更加纤细,举止淡定从容,盈盈一拜,“民妇玲珑拜见太子殿下。” 随着林则小声在她旁边介绍,她又一一拜过这些人,便跪在那里,垂眸低首,一派安静平和。 林家几女都知道,林则让她们回来是做什么的,此刻见了玲珑此人,才觉得当真是美。 走动间发间珠钗一步一摇,翠声交响,格外动听,最重要的是她的气度。 若是旁人一下子见到这么多贵人,肯定会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可她从头到尾都很淡定,礼数周到没有一丝差错。 “起来吧!”最终还是太子出声,让她起身。 太夫人的脸拉得老长,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夹在眼睛缝里,让她消失,可她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如此失仪,只好忍下这口气,却不断的瞪林则,示意他带她出去。 可林则怎么会如她的愿,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将丫头们都请回来了。 “这位姑娘是何人?”林如雪开口,声音清脆,带着孩童们的天真。 太夫人的脸色一白,就想开口,却被林则抢了个先。 “回娘娘,这是臣还未过门的夫人。” 一语惊起千层浪,一瞬间全部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正在被林则扶着起身的女子。 玲珑静静的站在屋子中央,如一个物品被众人围在中间细细的打量,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太子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尚书好福气。” 淡淡的五个字,却道尽了在场众人的心声。 125 各怀目的 玲珑,人如其名,明眸皓齿,浅笑嫣然,气质非凡,多一分俗媚,少一份傲然,她身材纤细修长,独立当中不骄不躁,很是安然,当真是玲珑有致,别有一番风情。 屋子里的人太多,你一言我一语的,顾疏烟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似乎是来看热闹的。 所幸也没人故意针对于她,不多时,太夫人被林氏姐妹说服,勉强答应玲珑被提为尚书夫人。 这一番好言相劝下来,时辰也不早了,太夫人也有些乏了,林则见此便请众人稍作休息,用过午饭再走。 太子看着林若雪,微笑着说道:“若雪带本宫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可好?” 林若雪笑着点头,在前面引路。 林绛雪和陆铭是轻车熟路了,顾疏烟也翩然转身,回到了她先前住的地方。 这里时常有人打扫,倒还算干净,王嬷嬷和小渔也坐了下来,道:“王妃,这林尚书还真是有心了,竟然将您住过的地方都保留的这么好。” 看得出来,她很开心,毕竟人走茶凉这种事,让人听起来总是会不舒服的。 顾疏烟侧身躺在软榻上,笑着说道:“嬷嬷的眼力不行了哦。” 她指着窗角,王嬷嬷狐疑的望了过去,瞬间就脸色难看,有些气愤。 小渔走到近前一瞧,“蜘蛛。”她不可思议的将那蜘蛛网拉开,里面正躺着一只已死掉多时的蜘蛛。 “真是欺人太甚了。”王嬷嬷脸色铁青,就想出去与他们理论。 顾疏烟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说道:“罢了,嬷嬷,知道是什么人就好,不必太过认真,咱们又不与他过一辈子。” “可是,这林尚书也太过分了,这屋子明显是新打扫的,王妃不在了,竟然连屋子都懒得打扫吗?”王嬷嬷不愤的说道。 小渔则在一旁接话,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嬷嬷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是要花王妃钱的,再说,这又不是咱们家,咱们只是客人。” 小渔将‘客人’两个字咬得极重,王嬷嬷反应过来,一拍脑袋说道:“对啊,这是林府,不是咱们府上。” 徐徐清风循着窗口慢慢的吹进来,带着丝丝凉意,让人心旷神怡。 几女说说笑笑,正在王嬷嬷说这饭什么时候能吃时,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谁?”王嬷嬷边走边问。 “如嫔娘娘到了。”外面有宫女小声的回话,显得很有规矩。 王嬷嬷本来不好的脸色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她最喜欢有规矩的人,开了门,将林如雪迎进来,顾疏烟已站在了地上,“嬷嬷,你们先出去吧!” 而林如雪根本没有让她随身的宫女跟进来,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娘娘请坐吧!” 顾疏烟来到桌前,很随意的抬手,请她入座。 “这里又无人,妹妹就不必这么多礼了,坐吧!” 见顾疏烟坐下来,林如雪缓缓的开口,“咱们都见过那玲珑了,你,是怎么看的?” 顾疏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是你让姑父唤我回来的?” 起初她还以为林则是真的想让她来劝太夫人,看了刚才屋子里众人的表现,她就明白了,一定是林如雪借林则之便要见她一面的。 林如雪轻笑,“妹妹果真聪慧,怪不得定王要一怒为红颜了。” 顾疏烟没有接她的话,沉默半晌,说道:“娘娘去看过冷姨娘了,她可好?” “妹妹。”林如雪闻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顾疏烟坐在那里云淡风清的回道:“娘娘多虑了,您若是能查出冷姨娘的问题,我自然不会多事。” “不过,娘娘既然帮过我一次,那我定要回报一些。”她也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林若雪,道:“冷姨娘并不是突然得病,是中了慢性毒药。” 这时,王嬷嬷端着茶点送了进来,两人都坐了回去,各有凤仪。 王嬷嬷离开后,林如雪才睁着大大的眼睛问她,“你知道她中了什么毒?” 顾疏烟但笑不语,就在林如雪露出急躁之意时,她才开口,“我自然知道。” “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要我替你做什么?” 顾疏烟轻笑,“你知道了也无用。” “这个不用你管,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娘娘是不信我的话?”顾疏烟摇头淡笑,眸光清澈如水,古井无波,“我们当初说好的,你帮我一次,我也会帮你一次。” “这次就算你不找了,我也打算进宫一趟,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林如雪狐疑的看着她,思虑片刻,才开口说道:“好,既然妹妹不谈条件,那就告诉我,我娘她到底中的什么毒?” 这次她能出宫,是林则亲自向皇上请了旨,说她的娘亲病重,怕见不了最后一面,宣和帝才勉强应了下来。 “赤练霓虹。”顾疏烟淡淡的吐出四个字,却将林如雪惊得脸色惨白。 “一代毒仙子赤练的夺命毒药,霓虹。”她似乎不相信,“不可能。” 林如雪连连摇头,“我娘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妇人,怎么会有人用这么狠毒的药来害她,你一定是弄错了对不对?” “你告诉我,你一定是弄错了对不对?” 林如雪越想越不愿意相信,这怎么可能? “对不对?”她看向顾疏烟,惨白的容颜,两行清泪就滑落,滴嗒一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看到顾疏烟的表情,她顺着椅子直直的滑坐在了地上,手边的茶杯被她的袖摆扫落,‘碰’的一声发出刺耳的响动。 在外面守着的宫女与王嬷嬷同时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王妃,您怎么样了?” 见里面没有动静,两人便推门而入,谁想还没绕过屏风,就听到一声冷斥,“都给本宫出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进来,也不准任何人过来打扰。” 那宫女低头退去,王嬷嬷却没有听话,依旧在往里面走,顾疏烟蹙眉,“嬷嬷,你也出去吧,守好门不要让人进来。” “娘娘还要保重玉体,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那尚书府全府上下的人恐怕都要跟着遭殃了。”顾疏烟蹲下身子,将林如雪的雪衣掀起,露出洁白的皓腕,上面有一道轻轻的痕迹,有血丝正在往外渗。 她将自己的锦帕拿出来,轻轻的系在上面,慢慢的放下她的衣袖,将脚边的碎茶杯都踢到了一边,这才慢慢的扶林如雪起来。 “你有办法是不是?”空气中散发着悲郁之意,半晌过后,林如雪才猛得回头看向顾疏烟,眼里带着惊人的光芒,“你能保住我娘的命,自然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这还是顾疏烟第一次从她的眼里看出情绪,以前的林如雪一派天真无邪,偏偏又不与人主动亲近,给人一种似近非远的感觉。 如今她的眼睛里竟有了希冀和渴望。 似乎顾疏烟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带着无尽的希望看她。 顾疏烟微微垂眸,眼神有些闪躲。 “你真的有办法?”林如雪也顾不得什么了,上前抓住她的手,便欣喜的问道。 想得到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哎。”顾疏烟叹息过后,便解释,道:“我既然选择了告诉你,那便不想骗你,只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或许宫里太医院收录的杂症更多,会得到些什么消息也说不定。” “可是,我娘亲她……”林如雪像失去了一身力气的娃娃,连连倒退,差点被长裙绊倒。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会尽力保住她的命,不过大夫说了,只能保她半年的时间。” 林如雪这时对顾疏烟是极其信任的,她早几日便知道了冷姨娘生了重病的事,便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这次借林则之便回到府上,刚才已经让人去查探过了,可是宫里的女医竟也查不出她到底怎么了。 只是人事不省,身体并无大碍,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这样的境况,已经让她相信,顾疏烟请的这个大夫非同一般。 “对不起,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冷姨娘已经中毒了。”顾疏烟目光沉着,带着深深的歉意。 林如雪也淡定了下来,“我爹娶了一个妻子,几个姨娘在这些达官贵人中也算少的,自从母亲故去,凤姨娘又厚葬之后,他便遣散了其他的侍妾,整个府上就剩下我娘亲和贺姨娘。” “我还一度猜想会不会是贺姨娘做的?”说到这里,林如雪回眸冷笑了一下,道:“如今看来,那玲珑的嫌疑倒是更大些。” 顾疏烟接话,“她不过是倚凤阁的头牌,与冷姨娘又没什么过节,娘娘想必是多想了。” “不,她的身份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否则爹爹是不可能娶她的。”林如雪却不同意她的看法。 少时,外面有传话声,请她们去用饭,却被王嬷嬷拦了下来。 “如今多想也是无益,谁会无缘无顾对冷姨娘下手,莫不是娘娘在宫里得罪了谁?” 林如雪摇了摇头,道:“她们才没这么闲的时间,看来是身边的人了。” “娘娘,我也会让人留意消息,在民间找些高人来瞧,你回宫后万事小心。” 林如雪柔柔一笑,道:“想不到,事到头来竟是你在帮我。” 顾疏烟摇头,“我只是在还你的人情,当然也是在帮自己,不是吗?”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把那件事说出来。 126 接连中毒 饭厅里,众人听到林如雪已经回宫的消息,脸色变了变。 太子倒没说什么,林若雪亦然,只是有些人天生就是憋不话的主,例如这个林绛雪,她冷哼了一声,道:“娘娘如今进了宫,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连陪着祖母和父亲吃顿饭的时间也没了吗?” 众人都没有接她的话,陆铭瞪了她一眼,道:“不要乱说话,吃饭。”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要不说还好,眼见着太子对林若雪千般宠溺,而他却对自己冷言冷语,林绛雪一下子就受不了了,站了起来委屈的说道。 陆铭脸色一沉,也跟着站了起来,对着太子和太夫人拱了拱手,道:“大家先吃,我还有事就先回府了。” 说罢一甩衣摆大步走了出去。 林绛雪哗啦啦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只是瞬间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顾疏烟起身,也提出告辞,太夫人再三挽留,却被顾疏烟推拒。 太夫人有心想发火,可太子还在这里,她只得叹了口气,道:“这人老了,儿孙都不愿与咱们同桌吃饭了。” 林绛雪哭着跑了,最后只剩下太子林若雪以及老夫人、林则和玲珑几人在坐。 “娘,您别太在意,娘娘她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才回宫的,她不是连冷姨娘也没来得及看嘛!” 太夫人一听这话脸色才缓和过来。 回到顾府,顾疏烟见府上冷冷清清,一问之下才知道,父亲竟带着母亲出城去玩了。 她摇了摇头向自己的院子里走去,正好她想休息一下了。 谁想,待她想睡觉时却睡不着了,“嬷嬷,你总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做什么?” 这王嬷嬷一会儿问她要吃这个吗?一会儿又问她要用那个吗? 王嬷嬷这才停下脚步,脸色有些纠结,顾疏烟便静静的等着她。 “王妃,奴婢听说皇袍之事解决了,从府上搜出去的那件皇袍是假的。” 顾疏烟点了点头,“这一回来就发生了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呢。” “王妃,奴婢不问您当初为何要让奴婢做这个假的皇袍,也不想知道您到底在想什么,奴婢只希望……”说到这里,王嬷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接着说道:“奴婢只希望,王妃您有什么事,不重要的话可以同奴婢说说,奴婢给你出不了主意,却能分担些嘛,您别……” 她偏了偏头,目中有泪光闪烁,“您别总是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里,若出事,奴婢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给您添麻烦。” “嬷嬷……”顾疏烟轻唤她,竟不知自己这般行事,却伤了最亲的人。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难道她要告诉王嬷嬷,她让她做假的皇袍只是为了应付贵妃娘娘,毕竟前一世定王府就是这么出事的。 只是她不知道,这次的准备竟然提前派上了用场。 “王妃,奴婢求您了,有什么事您千万不要再憋在心里,让……奴婢很难受,会觉得自己无用,才让主子如此费心。”王嬷嬷从不曾这般说过话,从来都是笑呵呵的,或者故作发怒的样子,此刻却一脸的悲郁,还带着丝丝委屈。 “嬷嬷……”顾疏烟一下子清醒了,再也没有丝毫睡意,她坐了起来,怔怔的看着王嬷嬷,有些羞愧,“嬷嬷,我竟不知道,你会这么想。” “王妃,自从夫人故去,您再次清醒后,奴婢便觉得不对劲,知道您有心殇,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您就释怀吧!否则夫人泉下有知,也不会安息的。” 王嬷嬷以为她是因为尚书夫人,她的亲姑姑死了,所以才会性情大变。 顾疏烟不能去解释什么,这时,小渔也从外面溜了进来,跪在王嬷嬷身边,道:“嬷嬷说得对,王妃,您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以后有什么事可以交代给奴婢们办,奴婢和嬷嬷永远都不会背叛王妃的。” 顾疏烟这才明白,有时候你以为隐藏的很深,岂不知只是别人不愿说罢了,她以为她的伤心和悲痛,急切与守护是那么的深刻,却从不表露在外。 却没想到,王嬷嬷和小渔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急在心里。 她以为是为了她们好,岂料却是让她们更加担心。 看着泪眼汪汪的一老一少,顾疏烟起身走到她们面前,伸手抱住她们的肩膀,道:“对不起,谢谢你们。”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呜呜的哭泣声。 整个午后,她们都坐在屋子里谈心,顾疏烟也将事情与她们解释了一遍。 顾疏烟坐在软榻上,小渔则坐在她的脚边,抬头问道:“王妃,您可真厉害,竟然让嬷嬷提前做了件假的皇袍,不然的话,这次可就危险了。” 玉明殿议事的经过,听得小渔和王嬷嬷胆颤心惊的。 “不过王妃,您为何会想到要做件假皇袍呢?” 望着小渔天真又充满疑问的脸,顾疏烟只得解释,道:“无聊嘛。” “……”王嬷嬷和小渔一脸的无语。 谁家无聊了要做件假皇袍来玩,那不是找事,那是自己想死。 “可您不是说刚开始那件皇袍是真的吗?快说说您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小渔最好奇,积极的问道。 顾疏烟这次却没爽快的回答她,而是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道:“你们猜猜看。” 小渔扁着嘴将目光投向王嬷嬷,她才不去猜呢,用她的话说就是,动脑子这种事不适合她,会累死的。 王嬷嬷狐疑的看向顾疏烟,见她对自己笑,心想,难道她该知道不成? 心里想着,突然心中慧光一闪,问道:“不会是如……” 刚一开口,她就捂住了嘴,向左右两边都看了看,又不放心的来到窗口向外瞧了瞧,最后才重新回到顾疏烟的面前,声音也低了很多,“不会是三小姐吧?” “哦?嬷嬷不愧是老江湖,就是厉害。”顾疏烟轻轻拍了拍手。 “王妃快别夸奴婢了,只是今日在尚书府时,无意中听到您与她的对话,这才想到这种可能。” “此事万万不可透露出去。” 这话,就是顾疏烟不说,王嬷嬷和小渔也不可能乱说。 宫里的娘娘帮着定王妃来了个偷梁换柱,将真的皇袍换成了假的皇袍,再加上定王的强势,这才将此事揭了过去,否则还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人,又有出多少事了。 “奴婢听说冷姨娘生了重病,此事……”王嬷嬷目光闪烁,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既然主子信任她们,她自然想为主子分忧。 顾疏烟摆手,“冷姨娘中了毒,下毒的凶手还不确定,只是听说冰莲能救她。” “啊?”王嬷嬷和小渔同时惊呼出声,“这,这,王妃,那不是……” 小渔还没说完,就被王嬷嬷打断,笑着说道:“那冰莲可是稀罕物,如嫔娘娘怕是不容易拿到。” 顾疏烟轻笑,嘴角掠过一抹异样,“我相信,她会想到办法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啊。” “那王妃您为何不直接跟她说要冰莲呢?”小渔的性子到底直了些,王嬷嬷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你呀,还小,这些事等你长大些自然就明白了。” 顾疏烟如此做,不外乎是想利用林如雪,此去药王谷凶险万分,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小渔嘟着嘴拍掉王嬷嬷的手,很不乐意。 不过三日的时间,就传出一个消息,太子府上的季夫人身染重病,太医们皆束手无策,据说太子一怒之下差点将几个太医砍头。 可见病情紧急,最后还是一个年岁很老的太医了给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中毒所致,并给出药方,药王谷有一种冰莲,传闻能解天下百毒。 太子府上下人心慌慌,奴才们虽谨慎小心,却还是被一批批的换走,只因查不出这下毒之人是谁。 而据传,季夫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之时,曾说过林侧妃来过,定然是她下的毒。 得到消息时,顾疏烟正在亭外小息,闻言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小渔好奇的问道:“王妃,您觉得太子殿下会向着谁?” 凉风袭袭,吹散了夏季的闷热,斑斑树影摇曳,整个凉亭如走马观花,不时的晃动出不一样的景致。 顾疏烟轻笑,“一个是新欢,另一个是旧爱,殿下怕是很为难吧!” 王嬷嬷快步走来,“王妃已经知道了。” 顾疏烟点头。 “这季夫人在太子府很受宠,怎么会突然病重?” “这个不关咱们的事,只能说我这位三姐姐太厉害了。”顾疏烟站了起来,望着皇宫的方向,心中却有了警惕,这个林如雪当真是厉害的有些邪乎。 短短的三日,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不只知道了冰莲的存在,竟然想利用太子府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王妃,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远远的传过话来,顾疏烟有些无奈,她这父母自从那日离开后便一直没有露面,说是出城去玩,她才不信呢。 这不,终于赶在她再次出嫁之前赶回来了。 “走吧。” 茶厅里,顾城、永宁公主以及顾晨等人已在座,顾疏烟进来的时候见他们脸上都带着喜意,心生疑惑。 “疏烟见过爹娘、二哥。” 顾晨感慨,“幸好本公子不良于行,否则还要给你行礼了。” 127 引发旧疾 在顾家,顾晨的性子最急,是那种不用大脑考虑事情的人,这一点整个古华的人都知道,所以在他受伤身残之后,公子凌才会出面请了文官给他,让他尽量远离朝政,也算是让当今圣上放心。 如今他这般开口,若是一般人定然会觉得他在嘲讽,可眼前之人都是熟悉他的亲人,自然不会这么觉得。 不过顾城还是冷着脸,一板一眼的斥他,“好好说话。” “是,父亲,孩儿错了。”他低头垂眸,似乎在认错,可顾疏烟分明瞧着他瞪了自己一眼。 这时,霍晴走了进来,顾晨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 “晴儿见过将军,夫人。” 顾疏烟突然开口,“爹,娘,女儿都要出嫁了,你们看是不是让二哥把嫂嫂也娶回来啊!” 永宁公主也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长得秀美无双,素以温柔宁静的气质被称颂,闻言她掩嘴轻轻笑了笑,道:“将军,妾身觉得可行,您说呢?” 霍晴的脸瞬间暴红,匆匆说道:“那个,夫人,我还有事就先出去了。” 说完话就想跑,结果被顾城唤住,冷着脸问道:“晴儿,你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贪玩,我让人看了日子,你便过门吧!” 顾晨一脸的懵懂,顾疏烟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虽然说霍晴与顾晨从小就有婚约,可是男方这般求婚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永宁公主推了推他,道:“将军,这亲不是这么求的。” “啊?”这下轮到顾城一脸的懵懂了,“晴儿本来就是我顾晨的儿媳妇,还用求吗?” “你看,他们俩年纪也不小了,霍将军与弟妹又早早的过世,如今就只能咱们替她作主了……” 顾城见永宁公主表情怪异,他猛得看向霍晴,道:“难道晴儿不喜欢晨儿了?” 霍晴想哭,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欲哭无泪了。 “我……我……” 她心里着急,却不知该怎么说。 “爹爹,晴儿嫂嫂当初可是打着二哥答应娶她的。”顾疏烟火上浇油。 霍晴瞪了她一眼,见顾晨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跑出了屋子。 引得几人哈哈大笑,倒是永宁公主感慨,“想当初,晴儿是多么彪悍的丫头啊,这才在上京呆了多久,就学会害羞了。” 说着,她边笑边摇头。 顾城这才后知后觉知道,霍晴刚才是害羞了,也放下心来,看向顾晨,道:“等你妹妹大婚过后,咱们挑个时间去趟霍府,虽然霍将军和弟妹不在了,咱们该有的礼节却不是不能少的,去见霍玉,商议一下你和晴儿的婚事。” “……”顾晨和顾疏烟对视了一眼,皆神情大变。 “怎么了?”永宁公主到底是心细如发,见他们表情有异,便开口问道。 顾疏烟吃惊的问道:“玉哥哥没回边城吗?” “没有啊。”永宁公主摇头。 顾城沉下脸,“你是说霍玉不在上京?” 顾疏烟这才发觉事情有变,将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女儿成亲之前,玉哥哥曾来过,我也和他说清楚了,这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我以为他回边城了。” “对啊,小妹出嫁那天我还曾看到他,他当时神情……”顾晨没有多说,充满了疑问,“晴儿也好久没见到他了,都以为他回了边城。” “那他会去哪里?”永宁公主十分担忧,顾家和霍家下一辈的孩子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极好,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她不安,“边城军营就是他的家,他能去哪呢?” 顾晨沉默片刻,道:“爹娘不必担心,霍玉他武功不错,兴许是想出去走走,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屋子里四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顾疏烟心烦意乱,说乏了便起身告退。 顾城也没有留她,等她离开后,顾晨才开口,说道:“霍玉他很喜欢小妹,一直在等她长大,谁想造化弄人,小妹偏又要嫁给定王。” “他们俩小时候挺好的,霍玉这孩子也是极好的,我还想着若有机会就让他们成婚呢!” 显然在顾家人的眼里,顾疏烟是要嫁给霍玉的,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谁都无法改变。 沉默许久,顾城还是觉得应该派人出去找一找,毕竟霍玉不是那么不知轻重之人。 再说事情已过去了这么久,他就是再难过也该给个信才对,更何况还有霍晴在上京呢。 顾晨也点了点头,道:“其实我觉他,霍玉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能对小妹的感情太深了,这上京简直比战场还乱,小妹几次出事他都义无反顾,有时候我都在想,嫁给他小妹一定会幸福。” “烟儿一点也不像个十四岁的姑娘。”这是身为母亲的永宁公主给出的答案。 顾城与顾晨对此很赞同。 小渔和王嬷嬷一脸委屈,明天就要出嫁了,她们在整理东西,都快忙死了,结果她们主子一回来直接就将她们赶了出来。 屋子里还有好多事要做好不好? “嬷嬷,王妃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王嬷嬷一脸不悦,“王妃从来不会这样的。” 她们知道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顾疏烟不会露出明显的情绪。 “那咱们去劝劝她。”小渔眨着眼睛出主意。 王嬷嬷拍了拍她的头,道:“傻丫头,走,跟我去做别的事。”说着伸手将她的衣领一拎,就向外走去。 “嬷嬷,松手,松手……” 顾疏烟坐在软榻上,感觉全身没有力气,心很累很累,想睡又睡不着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不停的翻来翻去,却没有一丝力气起身。 脑中不停的回放着那日她与霍玉说的话,此生无缘,谢他垂怜。 她还记得那日他悲痛又带着委屈的神情,绝望,不甘。 是啊,曾经是她先招惹的他,却也是她先放的手。 他离开了?这辈子都不想见她了吗? 这样的结果不是最好的吗?省得彼此见了尴尬。 可是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她却如此的心痛,焦躁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咬她的心,一阵一阵的疼,没完没了,让她难受。 梨树下,青石旁那边殷红,每每想起便会烦燥。 她拒绝了他,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若因此害了他,却又不是她所愿。 她到底该怎么办? 玉哥哥,千言万语,只希望你保重。 待王嬷嬷收拾好东西,想起去瞧自家主子的时候,顾疏烟已经昏倒在软榻上,吓得王嬷嬷差点没摔倒。 连忙让人去请大夫,还是以前那个周胜周大夫。 “小妹这是……”顾晨想问,却觉得问的都是多氽的。 永宁公主不解,“将军,烟儿嫁给定王,真的好吗?” 看着女儿惨白的脸色,她也很心疼,觉得很对不起她。 顾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王嬷嬷,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经常这样吗?” 王嬷嬷满头大汗,如实回道:“自从尚书夫人过世,小姐便患上了这心疾之症,奴婢猜想怕是小姐与姑姑感情太深,才导致她突发急病的。” “不过已经有数月未发病了,这次……” 她没有继续说,众人也理解了,她这是不能伤心过度。 “哎,看来这丫头对霍玉也非无情啊!”就连对感情反应迟钝的顾城,这下也看出来了。 “晨儿,立刻派人去寻,就是翻遍整个古华,也要给我把他找到。” 顾晨飞快的应下,让管家着手去办。 “将军,烟儿明日就要出嫁了,她这样,可怎么办才好。”永宁公主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王嬷嬷上前解释,“主子放心,小姐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有以前的经验,王嬷嬷知道顾疏烟这样不会有什么大事,很快便会醒来,只是每一次心痛,都是在损伤自己的心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去,心里还记得顾疏烟曾对她说的,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听了她的话,顾城与永宁公主便放下心来,银盘高悬,月光如轻烟一般洒下,有一种朦胧的美。 夜风习习,吹散了娇媚的花,随风飞舞,地面上很快便铺上了一层花色,在夜月下格外梦幻、好看。 顾疏烟醒来时,看到周胜就知道自己又发病了,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力气起身。 “小姐,您就别折腾了,好好待自己的身体吧!” 自从顾疏烟与周胜谈过话之后,他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也大胆了起来,不过在王嬷嬷看来,这样的他才更像一个大夫,而不是一个骗子。 他摇了摇头,很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奈的叹气。 顾疏烟也没有逞强,静静的躺在床上,轻语道:“我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周胜正坐在桌前写药方,闻言笔锋一顿,一滴墨汁滑落,晕染开来,纸上的字瞬间模糊。 顾疏烟一直盯着他,见此便轻笑着说道:“你直说吧,我的身体我自己也是有数的。” “小姐,您多虑了,您只是太过操劳,才会突然昏倒的,不过您心疾这毛病还是与您的情绪有关,万望您能珍重。” 周胜拱手说了这么一番话。 顾疏烟没有再开口,周胜便重新坐下来,将药方写全。 临走时,他想再叮嘱几句,可看到她的姿态,只好退了出去。 “就按你刚才说的告诉我爹娘,且只用说前半句。” 她幽幽的声音传来,周胜脚步一错,知道自己瞒不过她。 顾疏烟不想顾城与永宁公主知道她的真实情况,所以选择了隐瞒,而周胜担忧她,也选择了隐瞒。 128 成亲与离开 一大清早,顾府便一片忙碌,待到正午,定王府的花轿才准时来迎亲,整个上京喜气洋洋,铺天盖地的红色漾满了所走过的路,定王沈星宇一身红衣端坐在高大的骏马上面,潇洒肆意,只是脸上依旧戴着那让人捉摸不透的面具,引起了很多的猜测。 据说那定王年少时毁过容,因此常年戴着面具,也有人说他长相太过惊艳,所以遮面而行。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确切来说,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定王。 顾府早就准备好一切,与上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顾疏烟被迎回府,三拜为礼,送回了洞房。 红烛浅浅,发出炸响,除此之外。屋子里没有其他声音。 顾疏烟坐在床沿上,有些昏昏欲睡,也不知是从早上到现在没吃东西的缘固还是怎么了,就觉得全身无力。 侍候的人都守在外面,顾疏烟掀开盖头望去,入眼的尽是红色,大红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窗花也无比精致,烛台之上双烛垂泪却含着幸运,让人觉得格外的喜悦。 床上铺得盖的尽是一片火红,顾疏烟觉得,这些天都没去看她,原来是在府上忙活这些呢! 不自觉的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只是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对定王竟有如此心意。 待到发现时,已来不及。 月下影斜,一盏风灯摇曳不定,在夜色中显得微不足道。 沈星宇来到主屋前,一众丫环们正守在那里,“王爷。” “你们都下去吧!” “王爷,还要……” 沈星宇抬手,“本王知晓。” 众人退了下去,小渔和王嬷嬷也跟着离开。 顾疏烟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突然心扑通扑通的跳得飞快,不自觉得紧张了起来。 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又重新关上,顾疏烟感觉身子越发的紧张了。 也不知是夜太静还是她的耳朵敏感,就连沈星宇的脚步声竟也听得出来。 他正向自己走来,透过盖头望去,入眼是一片喜庆,大红色的外袍与她身上这件是同样的质地与色彩,很是相配。 沈星宇也很紧张,虽然这个女子与自己也同床共枕过,他以前觉得也就那样,只有经历过这场累人的排场,他才知道,他的心竟是前所未有的憧憬。 若不是那些人拦着,他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竟如此渴望见到她。 哪怕只是说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也觉得很开心,很高兴。 他的手抚上大红的盖头,轻轻的拈住一边,慢慢的挑起。 顾疏烟手里的锦帕都快被她扯碎了,拧巴在一起,见证了主人的紧张与不安。 ‘轰’一道劲风从窗口袭来,定王下意识的拦在顾疏烟的身边,下一刻却觉眼前人影一闪,再看时,他的新娘已躺在了床上。 烛光熄灭,整个屋子只剩下一缕月色照进来,淡淡的,看不清楚里面的景象。 但沈星宇却知道是谁来了。 “风婆婆,你做什么?”他站在床前,严肃的问道。 自从上次风婆婆救醒他,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沈星宇也不知她突然来做什么。 “桀桀……”一阵怪异的笑声传来,风婆婆坐到了喜桌前,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嘴里丢,似乎心情还不错。 “怎么?你们两个小家伙成亲,老身能不来祝贺一下吗?” 沈星宇这才放下心来,“没有请您,是我的错。” “得了。”风婆婆摆手,“你若请我,其他人恐怕就没机会来了。” 她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 “那您将烟儿弄昏是?”遇上这等高手,沈星宇也没辙了。 “哦,等下还要替你运功疗伤,她醒着不方便。” “……”沈星宇第一次觉得,这个老人家说话有些奇怪。 定王感慨,恐怕天下也只有他沈星宇,在新婚之夜陪一个怪婆婆吃菜喝酒了。 稍时,风婆婆替他疗完伤,离开时沈星宇依然在入定之中,她自语了一句:怎么说也是你们俩的新婚之夜,虽然时间不早了,却还是来得及将该办的事办了的。 说完她就拿来桌上那壶没有动过的酒,倒了两杯,分别让顾疏烟和沈星宇喝下,“桀桀……” 后半夜,四方灯台虽灭,可月光明亮,照进屋子里,依稀可见床幔后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夜色朦胧,情却更浓…… 这个夜晚,顾疏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与一个男子坦诚相见,几度生死情不知归处。 直至小渔过来敲门,她才清醒过来,见自己身上未着片缕,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待看到身边的人时,又羞又怒。 他竟怕自己看他的脸,在新婚之夜将自己打昏了过去。 真是…… 真是…… 顾疏烟自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动了下身体,感觉浑身上下都难受,身体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没有一处不痛。 再加上身上那些痕迹,她没想到这定王看起来很纯洁清秀,可在这件事上却像禽兽似的。 “王妃,您起身了吗?” 小渔狐疑的又喊了一声,王嬷嬷也在一旁等得着急了。 顾疏烟这才应了一下,让她们稍等一会。 经历过上一世,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穿好衣裳后她才将随身下的帕子捡起,然后吓了一跳,因为上面没有落红。 她心中一凉,突然撇见床单上却有一抹暗色,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沈星宇推到一边,将床单扯出来,放在边上。 这时,她才唤人进来。 最先进来的不是小渔,而是定王府的嬷嬷,她走到床边一眼就看到在一旁丢着的床单,待看到上面的落红,才恭敬的上前,道:“奴婢拜见王妃,恭喜王妃入府。” 随后她身边的丫环也拜了下来。 顾疏烟认得她,她正是到顾府去给她送嫁衣的雪竹嬷嬷,上次她成亲倒一直没见过她。 “起来吧!” 随后小渔满脸的不爽与王嬷嬷走了进来,替自家主子更衣。 “奴婢告退。” 顾疏烟穿戴整齐后,沈星宇依旧没醒,她蹙了蹙眉,上前抚过他的眉眼,道:“倒是把你给累着了。” 她说得极轻,没有人听到,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直到晌午,他依然没醒,沈星诺让雪辞来瞧,雪辞坦言告之,“王爷身体极度虚弱,真气紊乱,应该是那位高手来过,如今王爷的身体陷入沉睡于他来说是最好的。”说到这里,他蹙了蹙眉,郑重的说道:“药王谷之行刻不容缓了。” 他这话是对沈星诺说的,顾疏烟听罢,道:“我明日便出发。” 这是他们一早便定好的,上她去药王谷。 “你还是不要去了,且不说路途遥远,就是到了那里也不一定能拿到冰莲。” 沈星诺拦着她,想让雪辞带人去,但雪辞坦言他去是一定拿不到的,所以沈星诺也很苦恼。 “大哥,我知道,你是觉得我与王爷才刚成亲,不易远行,可是王爷的伤不能再耽误了。”顾疏烟分析,道:“您不能离开定王府,再加上昨日我旧病复发的消息,恐怕已经传进宫,就是我一段时间不出府,也没人会怀疑什么,如果我不去,您还有合适的人选吗?” “再说,王爷,等不起了。” 她说得很简单,整个定王府就这几个主子,更何况还要有人做阵上京,除了她别无选择。 最终,沈星诺答应她去,不过还是让她再呆几日做做样子。 期间请了两个太医来府上诊治,都言顾疏烟这病需要静养,于是,定王府对外宣布,最近一段时间不见客。 三日之后,半空中还带着些许薄雾,洒满了长街小巷,一辆马车从定王府偏门驶出,缓缓的向城外飞奔而去。 夏日炎炎,整个古华迎来了热的时节,尤其到了正午天气就更加的放肆,太阳火辣辣的照在人的身上,一直在下面走能生生的脱层皮下来。 “王妃,此去一路咱们要经过四个都府,通关令牌要出示谁的?”这一行正是顾疏烟等人。 雪辞由神医兼保镖后又做起了车夫,他边驾车边向外行去。 顾疏烟掀开帘子向外望了望,道:“咱们走小道,不进城。”冰完她又问道:“这是到哪了?” “王妃,此处是崇山县和上京的交汇处,马上就进崇山县境内了。” 雪辞四处看了看,回道。 “崇山县应该有个三里莲池,到了那里咱们歇歇脚再走。” 虽不明白顾疏烟为何要到那里歇息,雪辞还是认命的驾车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上京城外,几匹马呼啸而过,速度极快,瞧着也向着崇山县的方向飞奔而去。 皇宫外是一片护城河,寻常人要进便只能从宫门而入,否则很难过去,这便是皇宫的第一道险关。 此时,离护城河百米的地方,一个白衣白帽之人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注意便将身边大树下的一块青石板掀开,而后坐在树后面,若不仔细瞧,是看不出来那里有人的。 他的手一直放在下面,不多时,他又将青石板原样放了回去,随后翩飞起身离去。 不过一刻钟,他就出现在上京城外,望着那高高的城墙,自语道:希望你我的目标不是一个。 129 全部杀了 崇山县三里莲池,座落于县城境内,每至夏中六月,崇山县总会引来无数外来人员,皆是来观赏这荷花盛景。 整个莲池弯弯曲曲绵延开来,沿途有亭台楼阁的诗意,亦有小桥流水的情怀,人群繁多,花红柳绿衬出另一片景致。 顾疏烟与雪辞的到来并没有引人注目,因为像他们这般一主一仆的人实在太多了。 混迹在人群中,边走边赏,雪辞警惕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神色坚毅冷然,让很多人自觉的避开。 顾疏烟轻笑,“雪辞,你这样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雪辞瞪了一眼正对着顾疏烟瞧的男子,上前挡住他的视线,道:“小姐,这些人多眼杂,您要赏花的话,咱们去找一处亭子吧!” 他沿途走来,已经发现有不少的亭子建在高处,想必视野更宽,赏景角度极佳。 “你先去望月亭等我,我看会就过去。”顾疏烟吩咐,继续向前走。 雪辞盯着几步就没入人山人海中的顾疏烟,想让她注意安全,可想到她先前说的话便放下心来。 在这个人能挤死人的地方,的确不用太过担心。 顾疏烟上一世也来过这里,是陆铭带她来的,那时的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男人,而他虽然答应带她来,却也带了林绛雪,说是觉得对不起她。 不过是一场游玩,便一起,她也没有计较,只是后来他们被人群冲散,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人群中大喊,寻他们。 两个时辰她都没有找到他们,直到天色渐暗,她登上一个亭子,身上的单裙不足已保她体温,阵阵寒意袭上身,那时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给了她一件披风。 顾疏烟一边跟着人潮向前涌动,一边想着过去的事。 如今想来,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定王沈星宇,可直至上一世结束,她也不知道那个清冷的夜,给了她温暖的人正是他。 她也的确是蛮不讲理,无比嚣张,竟不知好歹摆出架子让他去帮她寻人,谁想他不寻便罢了,还甩开了她。 她当时就掉向亭子外面,差点就一命呜乎,幸好又被他拉了回来。 是他送她回到了上京,而陆铭与林绛雪却早就回来了,却埋怨她,都是因为她,他们才寻了一整天的人,都没看景,而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竟相信了这两人编的瞎话,还自责了几天。 人潮处,姑娘们皆手持花伞,如一个个行走在画中的仙女,在阳光的照耀下美的眩目,男子大多都一把折扇,三三两两的走在一处,偶尔停下来作首诗,以颂情怀。 孩童们兴高彩烈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被母亲抓住就是一顿屁股,有哭有笑,像一只只小花猫,不一会儿又不见了,玩得不亦乐乎。 不多时,望月亭已近在眼前,顾疏烟刚一走近,就发现这里的人比别处的都多,似乎有什么热闹,众人围成了圈,里面还传来喝斥与打斗声。 她透过缝隙往里一瞧,顿时就乐了。 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 少女一身翠色衣裙,相貌平平,眼神明亮且犀利,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让顾疏烟惊讶的是,她竟然与雪辞打了个平手,虽然两人都没尽力,但这也够惊人了。 绕过人群上了望月亭,雪辞眼尖一眼就扫到顾疏烟,连忙喊停,“我还有事,今日就不奉陪了。” 少女也冷哼一声,落在另一边,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道歉。” “你说什么?” 少女不悦的扫了他一眼,“我让你道歉,你听不懂人话吗?” “哈哈哈……”围观的众人都连声大笑,一个个乐得前仰后合,很没形象。 少女与雪辞同时回眸瞪向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看什么看。” 有人小声嘀咕,却没人与他们计较,当下渐渐散去。 顾疏烟坐在亭子里,一边享用果子,眸光扫到一处,蓦然一凝,随即喊道:“雪辞,回来。” 她这一喊,雪辞立刻飞身上了凉亭,少女也跟了进来。 亭子的六边各置一张竹帘,挡住了外人的目光,雪辞一进来就说道:“小姐,这姑娘好生野蛮,我与她说这是咱们订的亭子,她非要说是她订的……” “小姐,岭蓝来迟,让您久等了。” 雪辞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刚才与他动手的少女,跪在了王妃的面前,他一直傻眼,这是什么情况? 顾疏烟轻笑,“起来吧,我看你们俩……”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将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姐,您说什么呢!奴婢就是看不惯这小子。”岭蓝不屑的扫了雪辞一眼。 雪辞哪里服气,“什么小子,你比我大吗?没大没小的丫头片子,你以为我看得惯你吗?” 两人针锋相对,顾疏烟单手撑着下巴看好戏,见两人停不下来,噗嗤一声,笑道:“雪辞,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话?你这么能说,你主子知道吗?” 雪辞“……” “岭蓝,你一直都很沉着稳重的,怎么见了他,就变成话婆了?” 岭蓝“……” “哈哈哈……” 不多时,亭子里传来大笑声,顾疏烟吩咐道:“走,找个地方休息,咱们呆上几日再回去。” 望月亭中,雪辞与岭蓝皆一脸的懵懂,“小姐……” 顾疏烟对他们摇了摇头,“赶了半天的路,难道你们不累吗?” 几人下了望月亭,向外面走去,因为每年都客满,所以上京的很多达官贵人都有自己的地方,雪辞带着她们来到了定王府的地方。 雪辞解释,这里是大公子买下的,请了一对年轻的夫妇住在这里,平日就打扫下屋子,别让这里荒废了,也怕没什么人气。 来人见到雪辞很是恭谨,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院子主人的身份。 这个小院分两重,夫妇俩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前院的东边,那里有几间屋子,够他们住了。 一路行来,顾疏烟发现这里被打扫的很干净,岭蓝则发表意见,“有钱有势就是好,连住处都有好几处,到哪都不怕路宿街头。” 雪辞扬了扭头,道:“那是,像你这样穿得还不如我家最下等的侍女呢!” 眼看着两人又要开吵了,顾疏烟连忙拦下他们,雪辞将顾疏烟安排在沈星宇住的主屋,妇人送上茶水,便退了下去。 倒是那两个孩子跑到门口,趴在门框上露出一颗小脑袋好奇的往里面看。 “姐姐的衣服真好看。” “哥哥也长得好看。” “娘亲说女孩才说她好看。” 两个小不点虎头虎脑的探头,自以为很小声的议论,熟不知被里面的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去赶他们走。”雪辞蹙眉。 顾疏烟拦住他,“无妨。” 而后他们说起来正事,雪辞问,他们真的要在这里呆三天吗? 顾疏烟点了点头,说起了刚才的发现。 “您是说有人发现了您的行踪?”雪辞吃惊,就连他都未曾察觉,顾疏烟是怎么发现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再小心,以有心盯无心还是能盯住的,更何况定王府院大巷深。”岭蓝发表意见,对此没有感觉到意外。 顾疏烟点了点头,“应该是从上京跟出来的。”不然那莲池那么多人,哪会那么巧? “那小姐觉得是什么人?” 顾疏烟眸光闪烁片刻,说道:“无论是什么人,咱们都不能心急,尤其是此次我们所做之事甘系甚大,不能有失。” “是。” “我本也是想让他们先行的,没想到这就被人盯上了。”顾疏烟也不确定那两人是冲着什么来的,也不好下结论,只是吩咐道:“这两日,咱们都出去,你们俩注意留意身边的人,若发现可疑之处不得轻举妄动,三日之后我们先往上京赶路,只要是回京的全部杀了。” “是。” 三日后,火辣辣的太阳悬在高空,让人的心情无端的烦燥起来。 顾疏烟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始终没有反应,直到岭蓝上了马车,她才长出了一口气。 雪辞赶着马车调转方向,急驶而去。 “小姐,回京的共有十五人,都已经全部解决,另外两人很不起眼,悄悄往东走了。” 顾疏烟拿出帕子递给她,一边挥着手中的扇子,道:“太子府有高人啊!” “小姐是说,他们是太子的人?”岭蓝感觉有些奇怪。 “有一部分肯定是,我利用如嫔,她扯出太子,太子又岂是寻常人物,定然有后手,我们加快速度。” 雪辞一扬马鞭,马儿吃痛飞奔而去。 定王府,沈星宇醒来时,已是一个月以后了,当他得悉顾疏烟独自前往药王谷,当场发飙,与沈星诺吵了起来,“哥,烟儿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也不知道吗?你竟然让她去,那是找死,你就那么容不得她吗?” 不只如此,他还与雪落动起手来,差点将其打成重伤,还是偷溜出宫的九皇子陆冰将其拦了下来。 “二表哥,表嫂已经走了一个月了,人恐怕都到那里了,你现在就是打死雪落也没用啊!” 沈星宇长身而起,沉声问道:“你说她走了多久了?” 130 幽月古城 陆冰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大公子,他坐在轮椅上依旧温文而雅,却一个字也没有说,陆冰无奈,回头数着指头嘟嘟道:“二表嫂走了一个月零一天了。” 他最近时常跑出宫来玩,无意中发现了二表哥受伤的事,且知道了二表嫂独自去寻药要救表哥,沈星诺让他保守秘密,他当然知道,也很感动,所以时常跑来等结果,谁想却看到这一幕,真是颠覆他的认知,表哥的关系一直都超好啊! 沈星宇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雪落一个闪身想拦住他,‘哗’一道剑光横空,堪堪在雪落的鼻尖停下,挡住他的脚步。 “谁都不要跟来。” 他的长剑距离雪落没有一指宽,就在他的鼻尖,虽是炎炎夏日,雪落却感觉全身像是被冻僵了一般,冰寒刺骨,半晌没有恢复行动。 头顶传来咔嚓声,一根粗壮的枝权擦着他的脸掉到了地上,碰的一声激起大片的灰尘。 断截处平整光滑,正是沈星宇刚才一剑所为。 陆冰吓得往起一跳,上前拉过雪落,吃惊的说道:“二表哥来真格的了,这是要去杀人吗?” “雪落,跟着他。” 一直没有开口的沈星诺,突然说道。 陆冰回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大表哥,二表哥不让人跟,雪落跟去会没命的!” 他还在说话,可人家雪落已经一个起落上了屋顶,消失在屋后。 速度之快让陆冰张口结舌,同时又有些羡慕,“大表哥,我也想要雪落。” 沈星诺摆手,让管家将这里收拾了,拍了拍椅背,对着陆冰示意,陆冰立刻跑过去帮他推轮椅。 “据我所知,娘娘给你找了不少人吧!” 陆冰嘟着嘴,没有说话。 “怎么?嫌他们武功不好?”沈星诺诧异,“那些人可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陆冰跺了两下脚,垂头丧气的说道:“他们只听母妃的话。” “嗯。”沈星诺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闪烁,过了半晌才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九皇子,你可知他们为何只听娘娘的话?” 陆冰一边摇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含糊的说道:“我什么都没有,他们都不喜欢和我做朋友。” 见他低着头,第一次露出真实的心迹,沈星诺沉声问道:“那皇子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样的人吗?” “知道,勇敢正直的人。” 提起这个,陆冰就一脸的认真,且说得很大声也很坚定。 沈星诺的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主动和人家交朋友,可别人不喜欢,那说明别人和你是不一样的人,也不想和你成为一种人,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陆冰沉思片刻,偏着头看他,蹙着眉,不确定的问道:“大表哥的意思是,他们不想成为勇敢正直的人?” 沈星诺点头,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招来下人推着他离开,只留下陆冰独自站在那里沉思。 经过一个月的颠簸,气候已进入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顾疏烟一行人也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幽月古城。 它很古老,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它修建于何年代,黑色的墙体痕迹斑驳,有刀痕剑洞,亦有经历战火的萧瑟,几番修整一代一代就这样长存于此,让人仰望又感叹它的神奇。 原因无它,幽月古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独立于世外,且除了原著人,没有人能在此买到立足之地,他们并不排外,相反得还很好客,却从来不会留人。 因为,幽月古城也叫留客城,意思是在这里只能为客,永远不可能成为它的主人。 “小姐,这天气可真热呀!” 从古华上京沿路一直向东南行进,来到了整个大陆的最南边,再下去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岭蓝一边帮顾疏烟扇着扇子,一边擦额头的汗,“在这个地方怎么生活?” 她从小便生活在上京那个偏暖的地方,很舒服,哪里见过这样的日头,当下就有些适应不了。 “雪辞已经去想办法了,等等吧!” 顾疏烟也没想到这个地方会是如此,虽然知道越往南走越热,却还是没想到会这么闷热。 不多时,雪辞进来将情况说了一下,“小姐,跟我走。” 顾疏烟起身,三人在城内左拐右拐,最后进了一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院子。 大门一推就哐当一声,有很大的声响,显得很老旧,门口站着一个少女,全身包裹的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滴溜溜的转动着,听了雪辞的话在前面带路。 小径小而窄,两旁栽种着一排竹子,枝叶茂密,节节分明,挡住了外面的炎热,也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顾疏烟一行人跟在少女身后,进了堂屋,刹那傻眼。 这竟是一座庙堂,一尊神像立在中央,余烟袅袅,很有香火气,而左边的桌后则旁边坐着一个人,穿着宽大的灰色衣袍,紧紧的盯着他们。 雪辞小声解释,这神像是他们的药神,来此地的人都必须敬香,否则会被赶出去。 “入乡随俗吧!”顾疏烟一提裙摆就跨进庙堂,这才发现里面很大,少女已先一步跪拜下来,认真的行礼,后又嘴里念叨些什么,这才起身拿了香过来,递到他们手里。 顾疏烟隔空拜了拜,并没有行跪拜之礼,那坐于左边的男子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却没有说什么。 礼毕,少女带着他们穿过庙堂,来到外面才见到正常点的东西。 亭台楼阁低悬,小桥流水清幽,院子里建了很多的古树,有人在那里歇息。 而左右各有两道黑色的木门,不似大门口那么破旧,却也带着岁月的痕迹。 少女领着他们进了左边的院子,环环绕绕几经周折,终于停在一个叫‘暗’的门前。 “这里就是你们的住处,需要什么可以拉里面的绳索,自有专门的人来为你们引路,祝各位玩得开心。”少女双手合什,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雪辞推门,请她们进去,“小姐,你出去一会。”顾疏烟点头与岭蓝向里面走去,“小姐,这地方还不错嘛!” 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映入眼帘,小径通幽上了一座拱桥,便到了住处。 两层小阁楼就建在水上,看起来格外别致,清雅。 “走,进去看看。” 第一层是宴客的地方,没有上京的繁华,却多了水乡的清幽婉约,大到桌榻字画,小到茶杯玉盘,作工都极其考究。 顾疏烟感叹:“真是个好地方。” 这里的人并没有坐高椅的习惯,均是一张矮桌,四方软垫成席。 “小姐,他们也太小家子气了,连椅子都没给人配。”岭蓝不满意了,一双凤眼四处扫来扫去,仔细检察。 “这是人家的习俗,走吧,上二楼瞧瞧。” 楼梯皆用轻软的布包裹着,赤脚踩在上面很舒服,两人上了楼梯,发现有三间房,中间是一个空厅,什么也没有。 她走过去推开窗户,呼的一下清风吹来,一阵凉爽的空气瞬间袭面而来,岭蓝惊喜的喊了一声,瞬间开心了。 “哇,真好,这个地方真不错。” 她一边嘀咕着,“奴婢还在想,要是一直这样大太阳,赶回了上京,姑爷怕是都认不出您了。” 岭蓝将所有房间的门都打开,随后指着单独的那间,道:“小姐,你看这里的设计多合理,您住这间主屋,奴婢在您对面,让那小子住旁边。” 顾疏烟到三个房间转了一圈,布置都差不多,只是主屋多了一扇窗子一页屏风罢了,地方也相对宽敞些。 她在岭蓝分配好的屋子里瞧完,就指着雪辞那间,道:“我就住这间,你住我旁边,让雪辞住那里。” “啊?小姐……”岭蓝眸光一闪,道:“您是说我们的行踪泄露了?” 顾疏烟摇了摇头,让岭蓝拿了两个垫子坐下来,这是木楼,窗户开得很矮,躺在地上都能感受到凉风袭袭,很是舒服。 “有备无患嘛!”顾疏烟轻笑,“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咱们回了上京,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在沿途等着呢,说不定我们早就被人发现了,还是小心些好。” 岭蓝一听点了点头,往旁边一躺双手张开,闭着眼睛道:“小姐,躺下来呗,很舒服的。” 顾疏烟:“……”她怎么也做不出岭蓝这种动作。 “你是在倚凤阁闷坏了吧!”岭蓝正是在倚凤阁里那个丫环,从小和顾疏烟一起长大的有两个丫环,一个是顾春,跟随在顾疏烟身边一直到去年在尚书府出事,与顺亲王睡到了一起,被林则送到了顺亲王府想让她帮林绛雪。 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岭蓝,在她们五岁的时候,顾疏烟与顾春被送到了尚书府,岭蓝则被送走,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顾疏烟也不知,只知道是母亲送她离开的。 “倒也不是,只是好多年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岭蓝并不出色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很真诚,很温馨。 她伸出手挡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顾疏烟不知为何,看着她这般的语气,忽然心口一疼。 131 血与乱 夜幕时分,雪辞上了阁楼,看到两女眼巴巴的望着他,少年心性的他竟红了耳朵。 顾疏烟觉得好笑,“雪辞,你这是没被姑娘瞧过?” 岭蓝笑得格外夸张,毫无形象。 瞪了她一眼,雪辞在顾疏烟的示意下席地而坐,道:“小姐,我查到了一些消息。” 据他所知,幽月古城一半对外开放,另一半不许外人踏足,而像这种客栈似的大院落一共有四个,里面住着各种人物,而且是来者不拒,不涉任何规矩。 “你是说看得很有条理,却很乱。”顾疏烟蹙眉轻问。 雪辞点头,“这里只有一座城主府,没有私兵,死个人是没人管的,据说这里最多的时候一天死了上百人,城主也只是让人将尸体扔了出去,并没有说什么。” “这个,我喜欢。”岭蓝侧卧在那里,一派的不羁,冷笑着说道。 顾疏烟却蹙眉,“怕是有一些规定吧?” “的确,咱们外人来在这里住的时限是一个月,除住宿免费,余下的吃喝穿用都要付钱,无论多大的仇怨,绝不允许闯入其他人的住处,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雪辞说这话时格外认真,顾疏烟这才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天底下哪里都是你们这种空里来雾里去的人,还是我这种普通人多吧!这要走到这种没规矩的地方,岂不是瞬间就能死上几百次了。” 见她拍胸口,岭蓝坐了起来,掩嘴轻笑,“小姐,原来你这么怕死呀!” 顾疏烟瞪了她一眼,示意雪辞继续说。 “咱们来的这个时节不好,据说这是一年中最热的五天,是药神在丹炉练药。” “……” 他们自然不信这个了,岭蓝叹气,道:“这才是第二天,还有三天,是准备热死人嘛!” 白天太热,大部分人都不太出来,基本都是晚上出来晃。 顾疏烟让岭蓝去弄三套当地人穿的衣服过来,三人换上便出了院子。 门口有专门的少女清点他们的贵重物品,并替他们照看,直到他们归来交还。 岭蓝感叹,这里的人比上京的倚凤阁服务还周到,怪不得常年都有人来此。 当然此地之所以变成无人管地区,皆是因为幽月古城紧靠的这片山脉。 祁连山脉,绵延也不知多少里,挡住了幽月古城的三面,也遮住了那边一望无际的壮阔波澜,让人流连向往。 而这片山脉上居住着类神的存在,是药神生出的地方,也是他成神之所,没有人走到过山顶,对世人来说这里充满了神秘和奇幻。 药王谷只是其中一角。 入夜,幽月古城也没有宵禁,市集上人很多,摆摊的开店的到处都是,雪辞给她们介绍,这里的东西不只可以买,也可以换。 如果你看上一样东西,没有带银子,只要身上有人家看上的东西就可以拿来换,可以是一件衣服,也可以是一根头发,一片衣角,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 “真这么好玩?”岭蓝心动了,拉着顾疏烟就往里面跑,这是一片古宅,里面的东西当真是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岭蓝虽然很好奇,却也没有独自行动,随着顾疏烟一点点的往里面转。 晚上的人很多,雪辞蹙眉跟在她们身后,不时的注意着周围的人,不多时,他靠了过来,“小姐,有可疑之人出现。” “不用理会,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冲着药王谷去的,你多注意太子和如嫔派来的人就好了。” “是。”雪辞点头,果然,不一会儿又发现了好几个身手不凡之人,且发现了他们隐在衣后的令牌。 顾疏烟与岭蓝都有收获,女孩子都爱一些首饰之类的,随后顺着人群进到了内堂,一瞧之下里面更大,而且人流不动,似乎停了下来。 打听之下才知道这里竟有一场拍卖,而所拍之物是一张地图。 不用问也知道是去往药王谷的地图,在这里只拍下五十个名额,然后才能进去真正的拍卖。 “小姐,我去。”雪辞看着前方人头攒动,不经意的蹙眉。 顾疏烟抬手,“走,再出去瞧瞧。” 此事大部分都涌了进来,外面倒空了许多。 顾疏烟他们来到一处卖面纱的地方,与岭蓝两个人瞅来瞅去,卖家是一个小伙,皮肤黝黑,笑起来很憨厚。 “两位姑娘瞧上哪个,可以便宜些的。”他正在与旁边的人说他们这里的话,一扭头看到顾疏烟她们,又换成了四国通用的语言。 “小哥,你这里的面纱都好看,给我们每个颜色来一条吧!”顾疏烟开口,甜甜的说道。 岭蓝惊讶的看着她,小伙已经乐得嘴都合不住了,一边答应着一边帮她装。 “对了,小哥,您快点,我们还准备去拍地图上药王谷呢!” 顾疏烟大咧咧的说了这么一句,将雪辞和岭蓝惊得愣在当场。 小伙想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直接的女子,当下就挠了挠头看向周围,见人们都没注意这才上前将包好的面纱递给她,同时小声说道:“我说姑娘,那地图你还是别去拍了。” “为啥?那是假的吗?”雪辞与岭蓝回过神来,对视了一眼,他家主子这是准备将装傻进行到底了。 小伙瞪了她一眼,不过没有恶意,警告道:“我们幽月是从不骗人的,不然药神会惩罚他的。” 顾疏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哦哦,既然那地图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拍,我家公公还等着我救命呢。” 若不是没喝茶,雪辞和岭蓝都想一口水喷出来了,就这样也差点想吐血。 堂堂古华皇朝的世袭定王,不过十七岁的年纪,竟然当上了他们家主子的公公。 岭蓝暗自白了她家小姐一眼,想笑却只能忍着。 最难过的是雪辞,他家王爷好可怜,夫君还没当几天就升级为公公了。 “这样,我看你就一小姑娘,又出手大方,我告诉你……”小伙靠近了一些,刚准备说话就被雪辞拎起领子退后了两步,道:“这样说话就好。”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我家小姐耳朵很好。” 这下轮到顾疏烟想吐血了,雪辞这是说她是聋子呢?还是嫌那小伙离她太近了? 小伙愣了一下,又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你们就是拍到手也保不住……” 小伙解释,这地图每隔三个月便会被拍一次,不论被谁得到都会引起一场血乱,暗杀明抢什么都行,小伙觉得他们人还不错,而且没有能力保得住地图,这才劝他们不要去趟这个浑水。 白白丢了性命。 走出宅子,岭蓝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疏烟道:“我家小姐既聪明又有魅力,这么轻易就得到了消息,让那些蠢蛋去争吧!” 她很开心,“到时候奴婢去将它抢过来。” 顾疏烟边走边笑,“你呀,谁说要将它抢过来了?” “咱们不抢,那怎么能争到前面去?” 顾疏烟淡笑不语,让他们密切注意一些高手的动向,并要尽快找到太子与如嫔的人。 三天的时间,顾疏烟一直在‘暗’这个院子里呆着,一步也没有跨出过。 倒是岭蓝与雪辞频频外出,不时带来消息。 果我如那小伙所说,自三日前的夜晚开始,到处都是一片血杀,城里城外,不知堆了多少尸体,只为了一张地图。 要说,为什么他们三个月就卖一次地图,却还有这么多人来买,旧的地图呢。 岭蓝听到消息,说山上的地形每三个月一变,就是拿到旧地图也无用,搞不好还会步步危机,比没拿地图还危险。 所以这张新地图才显得弥足珍贵,以至于引发这么多的血杀。 有死的自然也有活下来的,再加上日日都有进城的,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高手,更不知道不经意被踩死的会不会是一国的皇子大臣。 这种事也曾发生过,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也奠定了幽月古城的特殊地位。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雪辞和岭蓝早早的归来,准备好好休息,明日便可以进山了。 “说是这里没有规矩,依我看这里的规矩比上京的还多。”咬了一口果子,岭蓝发表意见。 “一饮一啄均有规矩,就算再乱的地方也有它不成文的规定,哪有地方能真正的自由。”顾疏烟感叹。 幽月古城说是没有规矩,可来到这里的人每一步都在按照他们的步调在走,看似放得很松,实则外松内紧。 拍卖到地图后三日之后的月圆之夜,子时地图在谁的手中其他人便不得再抢,否则幽月古城不会再卖地图,这样一来无论真假,众人都会群起攻那个人,武功再好的人也要陨落,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在哪里,破坏规矩的人都不被人喜欢。 这样的事也曾发生过两次,总之,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这样去做。 明日便是上山之时,烦闷的热浪也会消退一些。 “小姐,发现了他们的人。” “在哪里?” “也是巧了,这两拨人竟然住在一个地方,殿下这边带头的是他身边的统领,不过如嫔娘娘那边却是没有见到带头之人,且他们带的人很少,只有六人。” 雪辞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出,对如嫔这边带头之人很不放心。 “越神秘说明更谨慎小心,也更有机会,不是吗?”顾疏烟浅笑,轻语道。 132 意料之外 幽月古城的盛夏,就如同一顶厚厚的帽子盖在天际,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雪辞与岭蓝天未亮便出了城,顾疏烟则等在这里,没有去管。 她不懂武功,过去只能添乱。 有薄雨落下淅淅沥沥,带来一丝凉意,她倚在窗口往外看,其实也看不清什么。 只是院外的小径上偶尔会有人经过,她不出去,便每日摇铃让人送来饭菜,倒也没什么事做。 “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样了!”她自语着,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虽是下着薄雨,倒也不大,路过的人都没有撑伞,倒有一种雨中轻漫之感。 雨中有一对年轻的夫妇,边走边说笑,显然是新婚,女子落后男子半步,跟在他身边,男子显然在等她一起走,步伐很慢,否则以女子的步伐是跟不上他的。 也不知那男子说了什么,女子就微微垂首,小手从衣袖里伸出来拧了男子的腰一下,就着两人距离的偏差,顾疏烟刚好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好笑。 男子拧巴了几下腰,忽然倾下身子在她脸上偷了个香,女子顿足下意识的捂着脸,透过指缝往旁边看了看。 男子哈哈一笑,揽过她的腰相携而去,女子想躲却总躲不开,扭扭捏捏的向前走。 顾疏烟一直目送两人离去,这才惊觉胳膊已湿了一半,原来她方才瞧得入神,竟将胳膊伸了出去。 “曾经,我也那么无忧无虑过……” 风雨过后,夕阳绽红,这一等就是五日,雪辞归来脸色很难看,张口就说:“王妃,冰莲被人抢走了。” 顾疏烟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是什么人吗?” “是太子的人,不过不是先前我们所见到的,太子派了两拨人。” 他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今年的药王谷并没有为难众人,只是出了一道题便让他们过关。 那就是挑五十个人上台混打,坚持到最后的可以提任何一个药王谷能办到的要求。 那是一场混战,于断石之上打得是血流成河,了解这一情况的人都知道,以往的药王谷是绝对不会如此的。 “他们说,药王谷内定然是出了什么事,谷主心情不好才这样恶作剧。” 雪辞很着急,除了通过药王谷的考验,要得到冰莲别无他法。 那场试练他与岭蓝自然没有参加,因为他们发现太子和如嫔的人都上去了,只好在下面等结果。 如嫔的人胜出,也顺利拿到了冰莲,当时的情况很混乱,也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伙人,横冲直撞的,直接就将所有的人冲散开来。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冰莲被人抢走。 “岭蓝呢?” 顾疏烟见雪辞都回来半天了,却没见到她人影,心中一沉。 果然,雪辞有些懊恼的说道:“她让我先回来报信,她去追那人。” “走,去看看。”冰莲已经送出,一年之内他们是没有机会的,通往祁连山深处的地图是三个月换一次,可药王谷每年却只给外人一次机会。 如今冰莲已经送出,一年之内再无机会,他们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王妃,我去追就好了。” 顾疏烟执意前往,“若如你所说,是太子的人拿了冰莲,那他肯定会直接回京,我留在这里等什么,一起走。” 他们的行礼很简单,几个包袱往马车上一扔就解决了。 祁连山脉,形成了一个圆,将整个幽月古城三面环绕着,他们一出城便算进了山。 两人下了马车,将东西先放在山脚下的一户农家,便轻装上阵进了山,带着冰莲逃走的人还没走出来,像是被人赶着往山里去了。 越往里面走,地面越发的湿滑,很难走,雪辞不时的回头看她。 林子里树木高大粗壮,有的甚至需几人合抱,很有年限,且密不透风,空气中带着腐烂的味道,很难闻,顾疏烟一边向上爬,一边笑着说道:“怎么?觉得我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会给你拖后腿。” 雪辞讪讪的一笑,“只听过王妃打小便上马射箭,可自打认识您,就没见过,我还以为那都是大家瞎传的。” 路上有很多的脚印,倒也不难找路,只是走了很远也不见一个人影,顾疏烟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聊着,“外面不也传我嚣张无礼,任性妄为吗?” 雪辞:“……”就是因为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他才没有相信顾疏烟能吃得了这苦。 他们并没有走出去多远,一个时辰后顺着岭蓝留下来的记号便来到了一处高崖之上。 从高处往下看,底下是一个山谷,由于树木的阻挡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大,也不是特别深。 雪辞蹙眉,“王妃,您先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顾疏烟点头,在旁边坐下来,揉了揉脚腕,再抬头看了看天,有些迷糊,他们一路走来怎么一个人也没看到。 不是说有很多人进山了吗? 不多时,雪辞上来对她点了点头,“王妃,您要下去吗?” “岭蓝在下面?” “记号还在下面,想来不会离太远。” 没走出去多远,他们又再次向上走,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三次,终于看到了岭蓝。 “这上上下下,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岭蓝正半蹲在草丛中,见是他们连忙压低声音,让他们过去。 眼前又是一个低谷,在下面有两伙人在厮杀,明显的训练有速,出手凌厉,皆是身手不凡之辈。 “小姐,只剩下他们了。” 显然这一路上他们所经过的山谷里那些尸体,都是被这些人杀的。 “中间那人的身上一定有冰莲,他们在保护他。”岭蓝指着被保护着的男子,稍显狼狈,也看不清表情,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而保护他的这些人中,有一人雪辞认了出来,是太子身边的近卫统领,追他们的则是一伙黑衣人,人数并不多,却很是沉着冷静,一步一步追赶,不急不躁。 很显然他们仍有余力,但不知为何没有逼得太紧。 “那个人……”顾疏烟轻语,感觉那个逃跑的男子身影有些熟悉。 “小姐,你认识他?”岭蓝来得比较早,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没有轻举妄动。 顾疏烟蹙了下眉头,摇了摇头,并不认识。 此刻那个男子扭过头看了后面一眼,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一共来了三人,岭蓝与雪辞的武功自然是很高,但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而这两方人马也没有拼出个输赢来,让人心焦。 “再等等。” 几人顺着一边跟了上去,眼看着又是下一个低谷了,地势再次要发生变化。 顾疏烟向四周瞧了瞧,道:“走,绕过前面去,要是有机会就抢。” 不能再往里面走了,这祁连山脉处处都透着诡异,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们会遇到什么,绝不能再深入了。 三人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人,蹲在一旁的草丛里,身后果然又是一处低谷,顾疏烟抽空往下看了看,意外的是这次却没看到底,似乎很深,半空中有迷雾阻挡,也不知下面是什么。 不过她也没多想,眼下这两伙人已杀到了不远处,而最先逃走的男子也近在眼前,雪辞与岭蓝对视了一眼,刚准备起身,忽然眸光一凝,向旁边看去。 天外飞仙,一剑横过,男子的胸口瞪时就血流如注,半跪在地上。 一切快到了极致,雪辞的脸色很难看,来人武功极高。 “救他。” 顾疏烟突然厉喝一声,将岭蓝与雪辞吓了一跳。 不只是他们,就连跪在那里的男子也蓦然抬起头来,至于那使出一剑飞仙招式的黑衣人,只是目光凛冽并没有停手。 “快去救他。”顾疏烟来不及解释,连忙伸手将两人推了出去。 雪辞与岭蓝也知事态紧急,也顾不上问什么了,两人同时出手拦下了那人。 与此同时,顾疏烟也跟了过去,对着半跪在地上的男子伸手,“玉哥哥,你没事吧?” 男子抬眸微笑,依如记忆中那样的柔柔目光,他踉跄着起身,并没有说话,拉过顾疏烟就向前跑。 没走几步就被发现眼前无路可走。 “玉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人正是霍玉,刚才离得远,再加上陌生的脸她才没将他认出来,此刻离得近了一切都明了。 他戴着面具,若不是他刚才受伤露出腰间佩着玉穗,她根本就认不出他来。 那还是她小的时候送给他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霍玉目光凌厉,更多的担忧和无所适从。 他没有想到顾疏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会看到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两人心情都很激动,顾疏烟尤其是,“玉哥哥,你为什么没有回边城,你可知道……” 她话还没说完,就撇见不远处寒光一闪,飞速朝他们飞来。 她来不及想什么,只能将霍玉往旁边一推,接着后背一疼整个人向前扑去。 “小姐……” 雪辞和岭蓝大叫着向前冲,可入眼的只有一片白茫茫,岭蓝急得就想往下跳却被雪辞拦住,她回手便是一巴掌,雪辞怒极,“你……” “放开我……”岭蓝怒目以示,将他甩开。 雪辞拦不住,便大声喊道:“你跳下去摔死了还怎么救小姐?” 133 血色祭坛 山谷里,那种让人压抑的气氛更加浓重了,岭蓝和雪辞眼睁睁的看着顾疏烟为了救那个男子,掉下了山谷,而那个男子也紧随她主动而去。 这样突如其来的悲剧让他们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且悲愤的不只他们两个。 剩下的两拨人也很着急,原来打生打死,那东西都是他们的,此刻却下落不明,都是因为这三个人的出现。 岭蓝知道雪辞说得没错,也没有闹着要跳下去,捡起旁边的石块向下扔,可半晌都没回应,这下她魂都快吓丢了。 “小姐,小姐……” 雪辞也是一脸的苦相,“这王爷的病还没着落呢,王妃又生死不知……” ‘哗’! ‘轰隆隆’! 只是瞬间,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像极了上苍在降怒,进山时还是艳阳高照,热死人的天气,不过两个时辰,又如洪水暴发,倾盆倒了下来。 岭蓝回过头厉眸一扫,眼中有血色迷漫,雪辞亦是怒急,一时间也没处撒气,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前扑杀过去。 雨声、雷声、叫喊声,剑鸣、刀响、落地重! 暴雨掩盖了一切的声音,带着极大的怒火降临世间,似要洗尽所有的污秽。 而岭蓝与雪辞也在这一场暴雨中杀得暗无天色,日月无光,遍地都是尸体,血色被雨水冲散,只留下入目的残肢断臂。 这场雨一下就是五日,而天刚放晴的这一日,幽月古城迎来了一位年轻的男子。 脸上戴着一张美人面具,身材欣长,一下马就直奔山里,却被好心人拦下。 “这位公子,这雨才刚停,不适宜进山。” “对啊,这祁连山与别处不同,山谷纵横交错,根本找不到去药王谷的路。” 一般来这里的人都是奔药王谷去的,有人拦住他,且告诉他,今年的药王谷不会再出世,让他还是赶紧回去另想办法,不要耽误了亲人的病情。 然而男子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是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丛林中,让人无语,更多的人骂他不知死活。 不多时,又来了一个男子,这个人倒是没有直接往里冲,仔细的问了他们这里的情况。 雨天是留客天,再加上这场暴雨下得太久,幽月古城里很多人都来看热闹,准备能进山了好进去顺出来一些东西。 毕竟往年是有这样的例子的。 “这雨一下就是五天,也不知这次会死多少人。” “是啊,这暴雨来得太快,很多人都来不及出来,这次怕是一场大难。” 雪落蹙着眉头,山脉的入口处就像一只虎口,阴森森的,似乎与外界的艳阳天处在两个世界,让人不安。 “你们可曾见过一个戴面具的男子……”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说:“刚进去了,一点礼貌都没有,不说话,劝也劝不住。” “对啊,现在不能进去,最起码要再等上三天,不然随时会发生危险。” 雪落无语,返回幽月古城,买了一些必需品,顺便向人打听顾疏烟与雪辞的下落,结果没想到很顺利就问到了消息。 “你说的是他们三个,那两个姑娘人很好,不过他们五天前就进山了,没有出来过。”这人正是卖给顾疏烟面纱的小伙,又摆上了另外的东西。 显然这里的人做生意并不单一。 “你认识她们?”雪落蹙眉,怎么会有两个姑娘,他与小伙说了几句,发现其中一人的确是顾疏烟,这才放下心来。 见他买了一些绳索,小伙小心的问道:“你是去找他们吧?” 雪落点了点头,小伙道:“现在进山很危险。” 雪落扭头就走,再危险也要去啊,他们家王妃在里面困了五天,他们家王爷仅用了十三天的时间就赶了别人一个月的路,没休息一下就进山了,他若再耽误下去,到时候就什么都不用指望了。 “喂喂喂,我说你怎么是个急脾气啊?”小伙走出自己的小摊,唤雪落。 雪落扭头,不解的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不耐,他的脾气很温和,但不代表他很好说话。 “把这个带上,你进去用得着。” 雪落惊讶,这竟是一幅地图,且小伙还递过来一根绿色的带子,上面挂着一个小环,让他挂在腰间,叮嘱他千万不要拿下来。 雪落也来不及多想,谢过小伙便急匆匆的向山里赶去。 那些人依旧围在这里,见他过来,连忙开口的说道:“刚才有尸体被冲下山了,进去的人怕都凶多吉少了。” 雪落也是一个闪身就绕过人群,进了林子。 “哎呀,这天底下还真有不要命的,还一天来俩。” “他们是外地人,自然不知道这山脉的奇异之处。” “对啊,这是咱们药神的居所,山川是会变动的,他们怎么能理解,前几日还安全无忧的地方此刻说不定已变成了虎狼之地。” “算了,不听劝咱们也没办法。不过这次进去的人特别多,怎么一个也没出来?”有人疑惑,天气大变不可能没一个人发现才是。 “对啊,看着天色不对,早就应该有人退出来。” 这些都是原著民,小声议论着。 此刻,雪辞一脸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与岭蓝小声的说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这些人皆穿着兽皮衣,赤着上半身,皮肤黑漆漆的,就连脸上也画得像鬼似的,看不清到底是不是人,若不是他们在小声的交谈,他还不知道他们是人呢。 头发打着结拧成一条绳盘在脖子上,无比粗犷。 岭蓝持扇而立,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显然是被特殊的兵器所伤。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两人一路寻着顾疏烟,却没想到天降暴雨将路都冲没了,他们根本找不到下去的路,只得找了个地方避雨,可连天的大雨像根本不会停似的,他们无奈只得冒雨继续寻找。 谁想,待到天刚放晴,露出外面的天空时,他们已经找不到初时的路,根本没有一点熟悉的痕迹。 与此同时,他们也被这些人围上,并交过手。 “不是药王谷的人,也不像幽月古城的人,难道这里还生活着其他的势力?”雪辞轻语着,岭蓝与他背对而站,闻言斥道:“你还有心情研究他们身后的势力,咱们还是看看怎么能逃过这一劫吧!” 她话音未落,这伙野蛮人便再次攻了过来,他们脖子一甩,长长的发结便向前扫来,像是迎风会涨似的,直直的袭向他们两人的心口。 岭蓝与雪辞被迫分开,两人一人持扇一人持剑向外杀去,却怎么也冲不出去。 这些人也不近身,就使得一手好的辫子功,将他们逼住。 岭蓝大喊,“他们想将咱们逼到那边去。” 雪辞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那里似乎是一个很大的场地,上面坑坑洼洼的也看不出什么,距离太远了。 “靠过来,我找机会缠住他们,你先去找王妃。” 他们试着与这些人谈话,结果人家根本就听不懂,是那种茫然的表情,且不屑一顾,好似大家不是同类似的。 让他们无语了半天,所以此刻他们再大声的讲话,这些人也无动于衷,任由他们开口。 只是脚步紧密,想将他们向一个方向逼去。 岭蓝与雪辞的功夫都不弱,可以算得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然,在暴雨中寻人的急切再加上五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只吃了些果子临时充饥的他们根本就是强弩之弓,硬撑着而已。 两人渐渐有意识的向一块靠,岭蓝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雪辞显然早已想好,“顺着他们的方向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疯了?这些人很明显不怀好意,搞不好要我们死呢!” 雪辞无语,这不是搞不好,而是确定好不好姑娘。 “找了几天也没看到王妃,说不定就与这些人有关,我赌他们不会直接杀了我们,到时候说不定就能见到王妃。” 这个地方连个鸟都见不到,雪辞有些不安,不知道顾疏烟当时掉下去,本身就已中了暗器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不会武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就算能活着,可几天过去了,若没人照顾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眼下也没有其他法子,岭蓝一听,“也对,说不定小姐被他们抓了,好好好,快退。” 雪辞急眼,“你别跑得那么明显好不好?”他一回身,岭蓝已经用上了轻功,飞退而去。 空中还传来她的话,“笨蛋,只有这个方向没人拦着,边打边退你傻不傻呀你,不跑就等着被累死吧!” 雪辞虽然有些傻眼,但一想她的话也没错,一剑劈开了一道发结,脚尖一点就冲了过去。 “你发什么呆呢?”几个起落,雪辞便来到她的身边,问道。 岭蓝指着前面,目光有些呆滞。 雪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前方有一座巨大的石碑,高耸入云,像极了一把天剑刺穿了天穹,直直的,带着无尽凌厉的气息,扶摇直上,特别震憾人心。 而在它的下方,则建了一个祭坛,通体呈黑墨色,上面有一些凸槽,无尽岁月前似有液体流转,看起来渗人心魂。 而在祭坛的上面,还架着两个石制的架子,像极了刑场上绑犯人的地方。 两人心底发寒,对视了一眼,向后看去,差点失了心跳…… 134 老不死 祁连山脉是幽月古城最神圣的地方,同时也代表了神秘以及至高无上的威严。 他们将天降暴雨、突现奇景等一些现象当做是药神的脾气性格,比如说在下暴雨的时候,他们会认为这是药神在伤心难过而落泪,让他们不要打扰,再比如说天空出现彩虹的时候,他们会认为是药神给的提示,象征着幸福,所以这里的人会常常穿一些色彩格外艳丽且繁多的衣服。 但他们不知道,就在这重山峻岭深处,也住着一群人。 他们更加的亲近药神。 顾疏烟是被疼醒的,浑浑噩噩一段时间,她一睁眼就看到处处透着陌生。 入目的都是竹子,屋子、桌椅、就连身下的床也是竹床。 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唤回了她的意识,“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她摇了摇头,感觉到背上有一股热流趟过,她蹙眉想向后看去。 “别动,不要浪费老夫的时间和精力。” 顾疏烟被吓了一跳,她竟然没发现身后一直坐着一个人。 老者白须白发,活脱脱就是一个老神仙的模样,可他开口说话,却颠覆了形象。 没耐心,是顾疏烟对他的第二印象。 “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顾疏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 可谁想,老者直接就站了起来,速度其快,没有一丝老态隆钟的样子,他怒目以对,“你叫谁老人家,我很老吗?” 顾疏烟显然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当下眨了眨眼,才慢吞吞的回道:“您不老,您一点都不老。” 形势比人强,她也没办法不低头。 “这还差不多。”老者一下子又平静了下来,坐下来道:“那暗器上有毒,你有钱吗?” “……”顾疏烟一时间理解不了他的想法,怎么正说着她的伤又问她有没有钱? 不过她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老者一拍桌子,吼道:“没钱?” “你没钱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没钱我为什么要救你?” “真是手贱啊我……”老者一声比一声高,最后更是连自己都恨上了,将自己的手打得啪啪响。 顾疏烟一五一十的回答,“求医,救命。” “滚……” 刚才还不让顾疏烟乱动,此刻老者自己却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顾疏烟被他一扯,背上的伤口一抽,深刻的痛意直达心底,让她差点喊叫出来。 “请问您有看到和我一起的男子吗?” 一边被推出门外,顾疏烟一边忍着疼痛问道。 “滚滚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顾疏烟被他推到门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也有些火了,硬撑着身子站着,道:“我又没求着让你救我,凭什么这么推我。” 老者吹胡子瞪眼,双手叉腰,这一刻像个老顽童似的,道:“凭什么?这是我的地方,谁让你从上面掉下来的,若不是怕砸坏了我的药园,我才懒得救你。” “……”怕她摔下来砸坏他的药园,所以才救的她? “我让你救了吗?这什么破地方,你以为本姑娘愿意呆?”顾疏烟硬撑着身子站在原地,环视四周,道:“就这飞鸟不经的地方也就住你这样的怪人好点,正常人谁会在这里呆。” “一看你就是被赶出家门的落魄子弟,这么大岁数了还想学医术,真是痴人做梦。” 顾疏烟越说越离谱,将他的医术贬得一文不值,更是将他这个地方击得不是人能呆之处所,让老者白胡子都快被吹上天了。 “你,给我住嘴……” 老者大吼一声,顺带着一跺脚,恶狠狠的看着她。 “我就不住嘴,你个老顽固,大多医者都有一颗圣仁之心,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你呢?竟然见死不救?” 老者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她骂道:“我没有,我,我不是救了你吗?你没钱我都替你解了毒。” 顾疏烟心道:原来自己中了毒,而他替她解了毒,不过不知道玉哥哥怎么样了? “那又如何?你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老顽固,老不死的,肯定是见我身上的衣饰不菲,推断我是有钱人家的女子,这才救的我,不然另一个男子你为何不救?” 顾疏烟试探性的套话,希望得到霍玉的下落。毕竟他们是一起掉下来的。 她至今还记得,她替他挡下那道暗箭,失足掉下山谷,而他紧随她来,手掌相握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疯狂。 “他,他,他好好的哪里需要我救。” 老者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说道:“他说你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家里特别有钱,我治病要收钱,这是规矩,你说你没钱,我救你干啥?” 顾疏烟气闷,没好气的怼他,道:“住在这个地方,你要那么钱做什么?” 老者望了望天,又望了望身后的竹屋,旁边小桥流水叮咚,远处是一片竹林,恬淡静宜,顾疏烟反正看不出来他要钱到哪去花? 然而老者看完之后,就有些生气,道:“嗯,你说得对,这里的确不好,缺少金银二气。” “……” “所以我才要挣更多的钱,不过那些人没有钱,而我也不屑去外面给那些凡夫俗子看病。” 他说完竟没有再赶顾疏烟离开,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背着双手就向着竹屋里走去。 顾疏烟看着他瞬间从老小孩子变成了高深莫测的高人,心中无比的纠结。 “喂,我要怎么称呼您?” “老不死。” 顾疏烟被噎了一下,她刚才还骂人家老不死,结果这就被记恨上了。 “那,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她必须搞清楚霍玉的下落,他不只是她最想见的人,也是因为他的身上有冰莲。 “应该下山了吧,放下救你命的钱便离开了。” 顾疏烟诧异的跟进竹屋,“他有话让您转达吗?” 霍玉不可能将她留下来的,一定有什么原因,会是因为冰莲吗? 他为何会被太子的人保护,难道这么久未出现,他竟投奔了太子? 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老者并不允许她进屋,言称那人只付了钱让他解毒,并没有付其他钱,所以让她离开。 顾疏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但还是亦步离开了。 一来,她不能再呆下去,冰莲的下落是她最要紧的事,二来,她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供她在这里逗留,三来,她已经昏迷了七天,雪辞和岭蓝也不知怎么样了?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刚出了山谷就迎面遇上了一群人,他们身穿兽皮衣,很是狂野,顾疏烟从未见过这样的着装,瞪时就连忙扭头。 “你们是什么人?”她偏头相问,想弄清楚情况。 谁想,人家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上来就是一个大网罩下,两个人一拧巴就将她装进了网里,像装野兽那般将她背在身上大步离开。 顾疏烟想喊,却被摔得差点闭过气去,再加上后背的伤口崩裂,她都能感觉到顺着衣衫缓缓流出的温暖。 一刻钟的时间对她来说却长得像过了一辈子,她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抵抗这个网,起初她还在动,谁想她越动这网就越紧,这些人不走寻常路,尽走些常人不走的崖壁,或横穿或跳跃,就像一群生活在大山里的猴子。 “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 她一路上喊了很多遍,说了很多话,可这些人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怎么的,根本就不理她,或者说有时候会看她一眼,还对她指指点点,但他们说的话,她一个音都听不懂。 她猜想他们可能语言不通吧! 一路上大喊,也只是希望若能碰到人就好了,说不定还可以逃开这些人。 怎么看,这也不像一群正常人,天知道这里会遇到什么。 不过看其地形,应该还在祁连山脉这一带,并没有走出去多远。 她在心中祈祷,若是能遇上熟人就好了。 上天,这次遂了她的愿,没走多远,在一座密林中,她见到了熟人,而且是一群,但她丝毫没有感到幸运,而是脸色大变。 “定王妃,没想到真是你?”此次南下,太子府派出的是他身边的护卫统领,而眼下他正带着数十人拦住了他们的路。 顾疏烟听了他的话就知道,他已经跟了他们一段路了,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一路上被一个人背在身后,此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对此她一语不发,紧张的看着他们。 “你们,放下她。”护卫统领手握刀柄,冷着脸下命令。 结果这些野人一般的男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像是当他当成了空气。 护卫统领显然没想到他们会这般无礼,当下就抽出了佩刀,直直的砍了过去。 瞬间血光崩现,残尸两断,密林中鸦雀无声,就连他身后的人也吓了一跳。 ‘吼……’ “哦……” 长嚎不止,吼声不断,只是刹那间,这群野人便一个个如同得了狂暴症,瞬间就疯狂了起来,先是围着那个被护卫统领一刀劈成两半的人低嚎。 随后一个个抬头,目露凶光,直直的向着太子的人马扑来。 迅疾勇猛,很是吓人。 太子的人手上都有兵器,却被这些人吓得想逃开,可惜这些野人常年生活在林子里,身手比他们也不知灵活了多少,根本甩不开。 而顾疏烟在此时也没被丢弃,这个野人将她背在背上,似乎想保护她,不时的躲避对手手中的刀剑,顾疏烟正暗自嘀咕,要是他将她扔下来,说不定就能跑了。 下一刻,她的身子一轻,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连网带人骨碌碌的向长坡下滚去。 135 两条命,还你了 久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顾疏烟听到霍玉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傻眼的。 这还是她认识的玉哥哥吗? 然而无论她带着怎样的疑惑与不安,也掩饰不住知道他消息,知道他好好在自己的眼前来得让她喜悦。 上一刻还命悬一线,这一刻却见到了自己想念的人,顾疏烟觉得真好。 此刻的她正窝在霍玉的怀中,向前走。 下过雨的路还有些湿滑,可他的脚步很坚定,也让她安心。 “玉哥哥,你早就发现我了?” 霍玉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目光直直的望向前方,似乎那里更吸引他。 “你为什么会和太子的人在一起?”若是其他人,顾疏烟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只因这个男子于她来说太重要了,以至于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这一次,霍玉没有回答她,脚步坚定,目光坚毅,似乎要这样抱着她一直走下去。 午后,霍玉找到了一个山洞,地势偏高在半山上,悬空而凿,很是安全。 此时,顾疏烟已经睡了过去,确切的说是晕了过去,本就受伤的后背,正如老不死自己所说,只是替她解了毒,并没有治伤,而显得狰狞。 再加上刚才那些人带着她走高掠地,伤口溃烂得厉害。 霍玉什么也没想,抱来一堆的枯叶,将她放在上面,便嘶拉一下,将她的后背扯开。 左肩下方有一道很小的伤口,可周围的皮肤却呈青紫色,再远些外翻的血肉显然是老不成取出暗器时所造成的,此刻已然泛白,血色几不可见,很是吓人。 最让他担心的是,那团青紫色明显是毒素未清理干净,又被感染的症状。 他扭头就片外走,不多时采回来一些草药,砸砸拍拍边不时的蹙眉看顾疏烟,然而这么大的动静,愣是没把她惊醒。 将弄好的草药覆在她的伤口处,霍玉才长出了一口气,自己也靠着石壁坐下来,将顾疏烟的头放在他的腿上,尽量控制着她的身子不让她压到伤口。 夕阳西下,有柔光照在山洞,打在他们的身上,一片温馨。 不知何时,霍玉猛然惊醒,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连忙探手抚上顾疏烟的额头,当场就将他吓了一大跳,那里一片滚烫。 怪不得她动来动去,睡得极不安稳。 “疏烟,疏烟……” 他连忙伸手摇她,一边唤她的名字,可顾疏烟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一个劲的扯身边所能抓住的东西,枯叶、霍玉的手、衣服想盖在自己身上。 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吱嘤一声。 霍玉心疼,扯开她的后背,草药的汗液浸湿了她的衣裳,但那团青紫色却有些发红,很是吓人。 他就算再不懂,也知道这不是好事。 起身便想再去寻些其他的草药,眼下带她离开是不可能的了,方圆数里根本就没有人,而他带着她根本到不了老不死那里,说不定还会遇上太子或其他人。 若是这样,他宁愿选择相信天意,相信她不会有事。 谁想,他一起身就发现顾疏烟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嘴唇慢慢蠕动,似乎想说什么。 他连忙倾下身子,在她耳朵说道:“别怕,我在这里,玉哥哥在这里。” 他是恨她的,却也是爱她的。 对她的感情,胜似一切。 所以,当初才会见她要嫁给定王而转身离开,只为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不想她,看到那个无比狼狈、颓废的自己。 “玉……哥哥……” 顾疏烟轻语,终于说出了话。 霍玉心中一喜,还以为她醒了,欣喜的说道:“对,我在这里,玉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 可他同她说了几次话,发现她根本没醒,只是在说胡话,当下就脸色一变,她的手紧紧的拉住他的衣衫,不清醒的时候似乎也担心他会离开,霍玉神色挣扎,眸光纠结,过了半晌,他突然叹了口气。 什么也没说,将她翻了过来,撕开她的衣服,将那些变了色已经失效的草药拨开,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低下头,伏在顾疏烟的背上。 “啊……”顾疏烟虽然不清醒,却是有感觉的,她瞪时就喊了一声,“玉哥哥,疼……”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与平时差别很大。 霍玉吸了一口毒血,噗的一下吐到地上,道:“烟儿,再坚持一下,马上就不疼了,乖……” 他俯在她的耳边,小声的哄着,说尽好话才让顾疏烟安静下来,不再乱动。 “啊,啊,玉哥哥,呜呜……” “疼……” “没事,马上就没事了……” “听话,别动……” “玉哥哥……”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在山洞外站着两男一女,一男一女神色紧张,而站在最前面的男子,一身白衣上染着点点血色,如同一朵朵梅花绽放,在夕阳下的浸染下格外绚丽。 他的脸上戴着一幅面具,洁白如画,美人如玉,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王,王爷……” 雪辞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事,更没想到自己会这般讲话。 一天前他快死的时候被沈星宇所救,他是那么的开心,同时庆幸有自己的主子在,王妃定然不会有事。 可眼下,这一幕,他却宁愿自己已经死了一天,也不愿看到现在的情形。 岭蓝也是一脸的诧异,眸光闪烁不定,道:“王爷……” “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我来过这里。” 沈星宇转身,背对着石洞。平静的说着,可眸光却很冰冷,让人不敢违背他说的话。 “玉哥哥,玉哥哥,不要……”那一声声柔情似水的呼唤,让雪辞恨不得自己立刻失聪。 沈星宇步伐从容,向着远处走去,夕阳下全身都被镀上了一层七彩光芒,可怎样的光芒也掩不住那抹落寞与神殇。 岭蓝倒是无所谓,在旁边找了个石块跳上去躺了下来,没有开口的意思。 雪辞一脸的纠结,他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烦燥过,“王妃她……” “小姐肯定出事了,我们再等等。” 雪辞怒,废话,这谁都听得出来这里面有事好不好?还需要你说? 岭蓝白了他一眼,道:“看不出来,你家主子对我家小姐还是挺在意的,竟然跑来这里,呵呵……” “你们女人就是没心没肺……”想到顾疏烟这么对自家主子,雪辞一扬下巴,纠结着自己是离开呢还是留下? 主子也没说啊! “没心没肺才快乐!”岭蓝躺在大石上,闭目养神,放松的神色让雪辞心生郁结。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非要等出一个结果不可。 眼看着夕阳西下,沉入背山处,那边是碧海青天的蓝,还是一望无际的银白,他们不知道,只知道两个时辰过去了,里面似乎安静了下来。 雪辞几次想闯进去看一眼,却被岭蓝拦住,“赶紧滚,你家主子都走了,你还留这里做什么?” 她就是不让他向前一步。 雪辞那个气啊,“白眼狼啊你,我救了你一次,我家主子也救了你一次,你如今没事了,竟然让我滚。” 岭蓝翻着白眼,无视他的怒火,道:“好了,滚吧,我欠你两条命行了吧,改天还你。” “不行,我要你现在就还。” 雪辞也上了心,这次真是要出大事了,冰莲还没找到,又让王爷发现这种事。 这一刻,他忽然在想,王妃为何要亲自来这里,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们是不是事先知道些什么?” 岭蓝横眉,“你想说什么?” 雪辞见此,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你们是串通好的对不对,王妃不是来替王爷找冰莲的,是为谁?” 他思虑了一下,道:“顾二公子,对吗?” 岭蓝偏头,眯起了眼。 雪辞顺着自己的想法说道:“那霍玉本就是你们的人,又对王妃心生爱慕,据说王妃从小就喜欢他,还曾说过长大了要嫁给他的话,我说的没错吧?” 岭蓝不言不语,却抿起了唇。 “既然你家小姐不喜欢我家主子,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他?” “莫不是真如大公子所言,她嫁到定王府是有目的的。” “我家王爷何其无辜,他对你家小姐是那么的用情至深,她,她竟然……” 雪辞越说越激动,说到这里,他指着那悬在半空的山洞,说道:“她竟然在这里与男人私……会。” 他终究还是没把那个字说出来。 岭蓝突然出手,快到了极致,不远处寒光乍现,雪辞一惊,连忙闪开,却还是感觉脖子一痛。 他停下脚步,伸手一摸,有浅浅的血迹印在手上,而与他相对而立的岭蓝,此刻手上寒光闪闪,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你……”显然,雪辞根本没想到岭蓝会突然对他动手,大吃一惊。 岭蓝平凡无奇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薄唇轻启,冷冷的吐出一个字,“一!” 刷! 她再次动了,这次手上换上了那把折扇,雪辞还在发愣,被她一巴掌扇飞出去,再抬头时,她手上的折扇寒光闪闪,上面有利箭吞吐不定。 她收扇而立,再次吐出一个字,“二!” “岭蓝,你……” 经过那场大战,经过血色祭坛,那场考验之后,他以为他们就算不是生死相依的朋友,也终不会成为敌手。 “两条命,还你了,若再出言不逊,哼,到时候别怪我……。” 岭蓝居高临下,冷冷的撇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136 我们的战场 山野中一片寂静,火红的烈日挂在高空,照下一地的金光。 雪辞离开了,确切的说是被岭蓝气走的。 顾疏烟站在山洞前,任清风拂面,衣裙翩飞,亦没有动半步,听完岭蓝的话,她回身将霍玉留给她的外衫披上,抬头对着岭蓝说道:“离开这里吧!” 她没有去解释什么,亦没有问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依如往常。 岭蓝眸光闪烁,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霍玉归来,望着空无一人的山洞,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听说他来寻你了,呵呵……” 幽月古城依然热闹非凡,当地人惊幕,竟然有人活着从山里走了出来,而且不少,当下对这些人的身份都很好奇,然而这些人都是直接离去,没有再回幽月古城,少了很多谈资。 古华皇宫,这一个多月来风平浪静,似乎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朝堂之上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宣和帝最近喜欢上了后宫的一名女子,夜夜歌舞升平,渐渐的林氏如嫔之名走出后宫,被外界所知。 林则一时间再次成了众大臣羡慕的对象,直觉他生了几个好女儿,各个都是妃子。 当然也有说他劳累半生都是在为别人徒作嫁衣,毕竟没有一个儿子,是他心中的刺。 这一个月里,他已正式纳了玲珑为尚书夫人,宴客摆场无一缺少,虽然被人在身后骂,可他仿佛根本不在意,任他人说着什么也没有动摇他娶玲珑的心意。 “老爷,如嫔娘娘如今可是如日中天,您就没什么想法?”不愧是倚凤阁的头牌,只是这样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也让林则心里痒痒。 喂了一颗蜜橘给他,玲珑轻轻一笑,状若无意的说道。 林则闪眸,“你可是怕她出事,会连累到府上?”声音渐冷。 玲珑清透的眸光看来,带着几分嗔怒,“娘娘做事自有她的想法,妾身只是觉得她这样招摇,怕是会引起其他主子的不快。”话罢起身倚在屏风边,道:“老爷有空进宫去瞧瞧娘娘,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哈哈哈……”林则大笑,“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妾身要出去一趟,置办些新东西。” 林则蹙眉,“需要什么让内府管家去办就是了,怎么这么大的府上还要你一个主母亲自去买东西吗?” 玲珑轻飘飘的瞪了他一眼,罕见的表情里带着几分扭捏,道:“我要自己去买。” 这般女儿家的模样,林则很少见,当下就站起来,上前握住她的肩膀,眼睛微眯,道:“夫人去买什么?要本官陪吗?” 他附在她的耳边说话,看似暧.昧,实际上目光深邃无比。 玲珑推开他,轻盈的转身进了内室,轻飘飘的扔出一句话,“妾身自己去就好了,大人公务烦忙,就不劳烦您了。” 由于如嫔近日来身受皇上恩宠,林则此刻便能坐在如雪阁内,与女儿林如雪同坐。 “爹爹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林如雪还是那幅模样,看着很清纯可人,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咳咳……”林则轻咳了两下,林如雪挥手让众人都下去,寝殿内一时间只剩下父女二人。 林则才开口道:“娘娘可知近日外面都在传些什么话?” 林如雪眨着眼睛,表情无辜,轻抿了一下香茗,慢慢的放下玉杯,这才说道:“不知,爹爹想什么就说吧!” 她的语气永远都是不急不缓的,林则暗咐,这个女儿他是从来都没看懂过。 对他所有的安排都没有拒绝,也没有任何意见,对他说话永远是客气又有种疏远。 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原以为她做了娘娘,会对林家不屑一顾,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爹爹?” 林则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终是说不出任何歉意的话,“娘娘得宠,下官自然开心,只是外面传言娘娘是祸国的妖女,近日怕是朝堂上会起风波。” 林如雪目光清明,浅笑开口,“爹爹放心,皇上只是来此听曲,早早便入睡了,不会影响朝政,皇后娘娘也是知晓的。” 听了她的话,林则眸光一凝,心中大惊,“娘娘,你……” 她莫不是已经选好了位置,准备帮助太子吗? “爹爹,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所以莫要乱猜,您只要知道,只要女儿受宠一日,便不会忘记林家的恩情。” 她讲的是恩情,什么恩?生育之恩还是将她送进宫的恩情? 林则不知,也不想去猜,反正答案不会是自己期待的那个。 说到这里,林则志身准备离去,不过末了还是说了句,“以后若有什么需要,还请娘娘念着家里。” 林如雪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是轻轻挥手,道:“爹爹请回吧,请照顾好冷姨娘。” 林则知道这是她唯一的牵挂,连忙点头答应。 他走后,容嬷嬷也就是在林府时的容姑姑走了进来,见林如雪在发呆,便没好气的说道:“娘娘真是好心,当初在府上对您不理不踩,如今倒是找上门来献殷勤了。” 彩茵也一脸的不乐意,“咱们家娘娘是菩萨,准备普度众生的。” 林如雪待下人极好,就是平日犯点什么错,她也不会在意,只要不牵扯到其他主子,她便不会任意罚别人。 所以宫人们与她关系极好,说起话来很随意。 “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离谱了。”林如雪还没说什么,容嬷嬷先将她说了一顿,“这要是让外人听到,还以为咱们如雪阁没规矩呢。” “是,是,是,嬷嬷说得极对。” “好了,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回来了,可有消息?”林如雪重新坐了下来,眉宇间有一丝担忧。 一说到正事,采茵与容嬷嬷都停了下来,道:“娘娘放心,上京城外早就布置好了,不管他们谁先拿到,最后都会落到咱们手里。” 若是让顾疏烟知道,她一定会说,这才是那个用了六年时间就登上贵妃宝座的女子,该有的心机。 林如雪自知道冰莲能救她母亲后,便想办法让太子参与进来,也将此事透露给了顺亲王,而她自己也派人参与其中,但南下的并不是主力,她打的算盘是,三方人马可以说倾古华皇室之力了,必然能得到冰莲,无论谁将之带回,都是要回到上京的。 而她,将主力放在了上京城外,如今就只等那些人归来了。 “彩茵,你去送信给那个人。” 彩茵转身离开,容嬷嬷目光闪烁,没有说话。 林如雪浅笑,道:“姑姑跟着我也快一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娘娘切莫着急,冷姨娘不会有事的。”容嬷嬷垂眸回道。 林如雪以手撑着下巴,静静的望着她,大眼睛每一眨动就带着如水的柔意,然而她说的话却让容嬷嬷心中一冷,“嬷嬷是一直跟在娘亲身边的,说起来离四妹妹很是亲近,若是当初跟了四妹妹,那现在就不必如此事事都要小心翼翼了。” ‘扑通’一声,容嬷嬷跪了下来,先是磕了一个头,这才抬头说道:“奴婢知晓自己的身份,从前夫人是主,那奴婢的一切都是尊夫人的令行事,如今既然跟了娘娘,那奴婢所思所虑,一切的一切便以娘娘所思所忧为尊,万请娘娘放心,奴婢虽身为下人,却也知道,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奴婢知道谁才是奴婢真正的主子,谁才能保奴婢后半生无忧无灾。” 容嬷嬷郑重其事的将事情挑明了说,她知道,林如雪虽然接受了她,并将她带进宫,不过是因为她也需要顾疏烟这个盟友,另一方面也算表达善意,更何况她身边也无可用之人。 然而虽然跟着她进宫,容嬷嬷知道的事情却很少,还不如那彩茵得她信任,此次林如雪当着她的面吩咐彩茵,就是想将事情挑明。她若再不表态,那下场…… 她不敢去深想。 在她低头的时刻,像是经历了一场死刑,等着被宣判,她额头上冷汗直冒,如果林如雪不信任她,在这个宫里她将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当初顾疏烟让她跟着林如雪也只是想给她找一个不错的主子,就是怕林则再娶,她在林府怕是就没了地位。 “看来姑姑也是明白人。”林如雪将手放下,身子直了直,有了一份雍容的气质,她很年轻,甚至脸上还带着稚气,但说起话来却毫不客气,“说实话,四妹妹对我也是很好,但我不希望总活在别人的眼睛底下,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容嬷嬷再次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郑重的说道:“奴婢起誓,若做过一件对不起娘娘的事,就让夫人在地下不得安宁,奴婢立刻随夫人而去。” 若说容嬷嬷最尊重的人是谁,那无疑是尚书府的夫人,顾疏烟的姑姑,拿她起誓,才更让人信服。 林如雪笑了,起身移步来到她面前,伸出素手,洁白如玉纤细蔓妙,“起来吧。” “这个皇宫,以后将是我们的战场。” 137 相请九公子 夜凉如水,整个上京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天空中繁星闪耀出无尽的清辉,洒下一层薄烟,似雾如幻,看不真切。 这个夜晚有很多人不得安睡,今日朝堂之上,太子带头,第一次以储君的身份劝宣和帝能以朝政为重,将如嫔打入冷宫。 言词激烈异常,更是提出了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宣和帝的一世英名。 有很多大臣附议,跟随太子请求,谁想,宣和帝大怒,说太子结党营私,更是吼出了‘朕还没死’的话来,朝堂上一片大乱,宣和帝气得差点晕倒。 而顺亲王陆铭则与太子持相反的意见,林氏如嫔娘娘贤良淑德,教养极好,让太子莫要听了外人的挑拨,来陷害无辜之人。 更是言称,‘后院从来都不是男人失败的借口’,这话很对宣和帝的心意,脸色也好了很多。 太子怒极,与他对峙,历史上有多少帝王不是因为宠幸后宫而荒废了朝政,顺亲王则表示,父皇的英名天下皆知,难道做了皇帝连宠爱一个女子,也成了那个女子的罪过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宣和帝气得当场拂袖而去,扬言让太子冷静一下,想好了再去见他。 这相当于暂时的软禁,一时间很多大臣都在看,这朝堂的风向是不是要变了。 皇城内外一片繁华,如雪阁内,宣和帝气呼呼的坐在首位,像个孩子一般,“真是气死朕了。” 他没有隐瞒,将今日的事情同林如雪说了一下,林如雪只着里衣,轻飘飘的走了过来,亲自倒了杯水给他,道:“皇上,殿下说得,并没有错。” “你也觉得朕错了吗?”宣和帝立刻站了起来,将她递来的水都碰洒了,水花溅到了林如雪的手上。 “嘶……”林如雪倒吸了一口气,宣和帝怒,“怎么这么不小心,朕看看怎么样?” “来人……”宣和帝刚喊了一声,立刻就有人跑了进来,他准备让人去请太医,林如雪连忙回头道:“没事,下去吧!” 她摇了摇宣和帝的手,目光中带着恳切的请求。 宣和帝眸光一沉,看着她的手,最终还是应了她的意,挥手让人下去。 林如雪扶他坐了下来,道:“皇上,若雪又不是什么千金之躯,只是烫了一下就没小题大作了,您都说了朝堂上这般议论臣妾,天色已晚,若是这时候请太医过来,那明日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呢。” 她笑得很天真,有点傻气,宣和帝垂眸看着她一片绯红的手,道:“可是这伤总要处理的。”在宣和帝看来,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林如雪点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皇上心疼臣妾,臣妾觉得很开心。” “傻丫头……”看着她傻傻的笑,宣和帝就感觉一阵心疼。 他听过林如雪在林府的境遇,一直也没往心里去,如今却想问了,“林则是不是对你不好?” 林如雪摇头,“是父亲给了臣妾生命,又让臣妾能平安的长大,而后才能遇到皇上,臣妾很感激父亲。” 宣和帝的手抚上她的墨发,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说道:“这世间的子女若都能如你这般理解父母的心,那该有多好。” 林如雪目光闪烁,道:“太子殿下也是担心皇上,担心天下人的悠悠众口,怕您的一世英名被臣妾毁了,这是他对您的尊敬和爱护,皇上就莫要怪他了。” “你觉得他做这一切,是为了朕?”宣和帝低头,静静的望着她。 林如雪盈盈一笑,道:“殿下自然是为了您。” “你呀,还是太天真。”宣和帝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两日后,太子当真被软禁,没上早朝,而跟在太子后面的大臣们战战兢兢的,就怕皇帝怪罪,可宣和帝似忘记了这件事,没有再提,只是将一些事情交给了顺亲王来做,这样的决定让很多人不明所以,在深夜也不知扯掉了多少头发。 又是一个夜晚,如雪阁后花园的凉亭里,林如雪一身白色纱裙飘逸灵动,像一个夜的精灵,站在那里远眺。 容嬷嬷蹙眉,问道:“娘娘,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您为何还要冒险?” 林如雪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想出任何差错,这关系到娘亲的命。” “可是……”容嬷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如雪抬手阻止,“嬷嬷,你今夜就负责将皇上送走,守好宫门,不能让任何人进出。” “是,娘娘。” 月光渐渐变薄,不多时,彩茵归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人,从上到下都是白色,在夜里很是显眼。 “娘娘,人带来了。” “你去吧!”林如雪挥手,转过身来,对着白衣人示意,“九公子,请坐吧!” 九公子没有应她的话,倚在梁柱上,说道:“有什么事就说,本公子没时间陪你闲谈。” 林如雪莞儿一笑,自己坐了下来,抬眸道:“难道九公子以为,我请你是来陪我风花雪月的。” “哼!”九公子身前一阵模糊,再看时,他已坐在了林如雪的对面。 “老规矩,交易。”林如雪直言道:“我要一样东西,它在太子的人手里,今夜他们会回到上京,我需要它在我手里。” 九公子直直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帽子也没有掀开,说道:“据我所知,冰莲不在太子人的手里,而是在顺亲王派去的人手中吧?” 林如雪眸光一凝,摇头轻笑,“看来江湖上的事果然瞒不过九公子。” “你既没有诚意,我们就不必再谈下去。”九公子说罢便起身。 “请留步,既然是合作,我自然也要看看对方的本事,这也有错吗?”林如雪起身拦他。 九公子回眸,冷冷的盯着她,道:“本公子从来不做不诚实的生意。” 林如雪思虑了一下,道:“的确,是我请顺亲王帮忙的,东西也的确在他那里,只是借了太子的手送回来而已。” 九公子冷笑,“如嫔娘娘可真是好手段,不只利用了太子,还能搭上顺亲王,怎么?现在连他也不相信了?” 林如雪为了得到冰莲,不只要太子参与进去,更是请了顺亲王帮忙,派了霍玉过去,如今,太子的人正护送霍玉回京,而林如雪派去的人自然不会再出手,就算动手也只是吓唬一下,做做样子。 眼看着冰莲马上到京了,她如今又想请九公子出手去抢,不过是不想受顺亲王的恩罢了,再者也说明了她对他不信任。 想通了来龙去脉,九公子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的心机,一环套一环,没有人知道她最后的底牌是什么。 林如雪见他想通,也并不意外,扭过头认真的说道:“无论您怎么看,都不重要,我一定要拿到冰莲,救我娘。” 九公子知道,她最后这句话是真心的。 “那好,谈谈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吧!” 林如雪眸光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笑着问道:“定王需要冰莲疗伤,您想见定王妃,不是吗?” ‘轰’! 一道轻响,亭台四周的竹帘碎了一地,九公子眸光冷漠,静静的盯着她。 林如雪起身,根本不怕他,“我没有其他意思,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罢了,公子若不愿,那便当我刚才说错话了。” 九公子远去,彩茵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刚到亭子上面,就发现林如雪身子一阵摇动,她连忙快步过去扶住她,“娘娘,您没事吧?” 她这才发现,林如雪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手心都是冷汗,她吓了一跳,连忙抱起林如雪就回了宫殿。 回来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岭蓝担忧的望着顾疏烟,这一路上她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偶尔会怔怔的望着天际发呆。 眼看着就要回上京了,岭蓝还是没忍住,问道:“小姐,咱们回哪?” 顾疏烟一脸的平静,“你随我回王府吧!” “可是王爷他……”定王沈星宇说了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去过那里,结果,岭蓝一扭头就告诉顾疏烟了。 顾疏烟没有解释,就算对岭蓝也没有解释一句,但看到她身上的伤,岭蓝就明白了,定王是误会了。 “有些事,你大可放心。” 岭蓝:“……”好吧,该着急的人是她好吧? “可是冰莲怎么办?” 冰莲本来是在霍玉的手中,可顾疏烟不告而别之后,她们也不知道霍玉去了哪里,她们此次南下的目的就是冰莲,这下好了,事情没解决还找了些麻烦。 “王爷不是废物。”结果,顾疏烟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仿佛是在解释,岭蓝再度无语。 好吧,好吧,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果然,顾疏烟猜得没错,沈星宇虽然对她心生芥蒂,却也在默默的保护她。 两人其实离得并不远,雪辞看不下去了,很想说一句,主子您既然不放心,为何不与王妃同行? 可他不敢啊,他从来没见过沈星宇这样的表情,深沉漠然,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清朗明净,让人一望之下就懂他的意思。 如今的他,变得有些高深莫测。 眼看着就要进京了,雪辞就提醒道:“王爷,终于回府了。” 结果,沈星宇扭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谁说我们要回府了?” 001 梦魇交织 古华上京,处在整个大陆的西南位置,气候偏暖,夏季时令很长,眼看着就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东窗西阁到处都在做准备,有的达官贵人一到这个时令便去了城外的避署山庄,所以此时的上京,显得有些萧条。 尤其是正午,火辣辣的太阳隔着马车也让人感觉头显目眩,车内像一个蒸笼似的,散发着无穷的热气。 顾疏烟不时的抹着额头的汗,神色越发的焦躁,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离京时是称病的,所以回去也没有事先告诉任何人,敲开了偏门的守卫,将那人惊得连忙跪倒。 她还没走出后花园,就被迎面而来的王嬷嬷和小渔接到,“王妃,您可回来了。” 王嬷嬷上前,打量着她,“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这一次没有人无语了,因为顾疏烟真的瘦了很多,以前脸颊微胖带着一些稚气,这次再见下巴都变尖了,说着王嬷嬷就落下泪来。 小渔也担忧的看着她,不过却没有忽略她身后跟着的岭蓝,道:“王妃,她是?” 岭蓝很随意的扫过王府的后花园,心中在评估定王府的财力物力,根本不屑去管这些哭哭啼啼的事。 顾疏烟还没说话,岭蓝就蹙眉,道:“小姐,平日就是这些人照顾你吗?也太没脑子了,这么大热天的,你们准备在这里哭多久?” 她先是对顾疏烟不满,找的都是什么人,之后又看向王嬷嬷等人,目光清冽,带着几分犀利与不屑。 “哦,对对对,奴婢老糊涂了,快回去快回去。” 府上除了顾疏烟没有其他女主子,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岭蓝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而后便不去管那些人,找了个房间去睡觉了。 王嬷嬷真的哭了,小渔在旁说道:“您一走就是三个月,嬷嬷天天以泪洗面,恨不得自己马上去学武艺,好去保护王妃。” 当初顾疏烟执意要一个人走,王嬷嬷和小渔那是哭天喊地的要跟着,顾疏烟不可能答应,她们勉强同意留在府上,可天天都提心吊胆的。 “哦,对了,王爷去找您了,你们没碰上吗?”王嬷嬷这才想起,沈星宇在她离开后一个月就走了。 顾疏烟沉眸,“王爷还没回来?” “没有啊。” 顾疏烟沉默,摆手让她们去准备,她洗漱过后换了身衣裳便去见沈星诺。 宅院深深几多凉意,顾疏烟来时,沈星诺正坐在树下看书,很是沉静,偶尔翻页的手指微动着,纤长白皙。 “回来了?” 雪落低声提醒他,沈星诺才转身看向她,示意她过来坐。 顾疏烟点头,“大哥近日可好?” 两人闲聊着,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快,顾疏烟目光清澈如水,沈星诺言词几分关怀,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仿佛那一场皇袍事件,沈星诺的设计并没有让顾疏烟生恨,也没有任何不快,两人好的像是从来都是这样的感情。 “王爷可曾联系过大哥?” 经过多番试探,沈星诺都不曾透露任何一点消息,顾疏烟只得直接问了。 沈星诺摇头,“不曾,他去追你,已走了两个月了。” 见顾疏烟蹙眉,他开口问道:“你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得不说,沈星诺的观察力特别惊人,顾疏烟只是迟疑了一下,就被他看出问题。 “没什么,疏烟先告退,就不打扰大哥看书了。”顾疏烟起身离开。 顾疏烟离开后,沈星诺盯着她离去的方向思虑良久,直到雪落出现,他才悠悠的转身,道:“让侍一去找雪辞,了解一下情况,速来回我。” “是。”雪落也觉得有些奇怪,转身离去。 是夜,乌云压顶,眼看着就是一场暴雨将至,天空闷热的厉害,很多人都坐在院子里或门口乘凉,心里却念着快下雨吧! ‘轰隆隆’一声巨响,接着天边划过一道闪电,映亮了整个天地,一片惨白中,天边的乌云一重重,一幕幕,更加恐怖了。 ‘刷’!紧接着就是暴雨倾盆砸下,从万物俱寂一下子就变成了倾世之音,所有的声音被盖住,只有暴雨拍打在地面的声音,轰鸣作响。 雨声浩大,只一瞬间树枝就被压弯了腰,亭台楼阁上如一个个音符在跳动,带着各种声音,给人一种美妙的静谥之感。 顾疏烟坐在软榻上,胸口闷闷的,很是难受,小渔在旁给她扇风,却被她一把夺过,道:“小渔,倒杯水给我。” 小渔立刻应声,顾疏烟一饮而尽,却还是压抑不了心中的烦燥,她突然捂住耳朵猛烈的摇头,小渔吓了一跳,“王妃,您怎么了?” 小渔的声音很大,惊动了在外室忙碌的王嬷嬷,她也跑了进来,见此连忙喊道:“把窗户关上,快点。” 小渔也没了主意,立刻关上窗户,扭头一看,果然,王妃好些了。 雨滴的声音很大,像一只只催命的符号般响彻在她的耳边,与那日刑场的一幕是那么的像。 “也是这样的时节,也是这样的暴雨,哥哥……” 她呢喃着,不知所措,她捂着胸口嘴里说着让大家听不懂的话。 “王妃,王妃,是奴婢……”王嬷嬷吓了一大跳,上前就摇晃着顾疏烟的肩膀,想让她清醒过来。 结果,没有半点反应。 血,混合着雨水的血,还有着温度的血,流到了她的脚下,它们开始往她的身上卷来。 一道道,很清晰,她甚至明分辨出哪一道是大哥的,哪一道是二哥的,他们死了,死在自己手里,是她亲手将他们射死的。 “不,不是我,不是我……”顾疏烟一边摇晃着头,一边向后退,软榻不大,她一个迈步就摔倒在地上,将王嬷嬷和小渔吓得半死。 这时,听到动静的岭蓝赶了过来,一进内室就看到顾疏烟额头上有一缕血迹,她上前将两人推开,道:“说你们是废物还不承认,还不快去打水过来。” 被她一唬,小渔抹着眼泪就跑出去了,王嬷嬷倒是没在意,与她一起将顾疏烟扶到床上,岭蓝将她打发出去,这才拍着顾疏烟的背,让她平静下来。 这一刻的顾疏烟,像个脆弱的孩子,再也没有往日那份沉凝、无动于衷。 “不是我,我没有要杀你们……”她捂着脸哭着,笑着,“我想救你们,我不是故意的,哥哥……” 她伸出手,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痴痴的望着屋顶,像是透了过去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一遍一遍的道歉,一遍一遍的叙说着心事。 岭蓝蹙着眉从震惊到平静,最后眸光一片冷冽,带着杀意,充斥着整个房间。 定王府不安宁,上京城门外更是一片混乱。 刀光剑影,碎尸残肢,血混着雨水静静的向道路两旁流去,只一瞬间就将天地间所有的罪恶掩埋。 这场雨很大,夹杂着上苍的怒火,是砸向地面的。 平常人不要说打打杀杀,就是连站立都不能,会被雨水砸倒,可见这些人都是高手。 场面很是混乱,也不知谁对谁在出手,几乎全都一身暗色衣服,有铁衣凛凛,有黑衣似墨,只有偶尔刀剑相撞出的火花彰显着他们的强大。 风起雨落,仿若一片人间地狱,可身在古城高台上的将士们却没有任何发现,所有的一切都被泯灭在这场暴雨中。 战场从来都不是仁慈的,有的只是血与杀,而不是外人见到的那般华丽的招式,只有你死我活的狠与冷,没有几多柔情。 “将东西交出来,否则让你枉死在此。” 不只林如雪想得周到,太子的人也不是傻子,一路上也发现了问题,这个拿着冰莲的男子显然有问题,直到最后一刻,他们不可能让他带着冰莲入京,定要取到他们手中。 终于,林如雪派去的人也出手了,几乎杀光了他们所有的人,而这个男子却不知为何,没有向那边投靠,竟选择的是逃走。 这样一来,大家都看明白了,他们都是徒作嫁衣,他这个人根本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从始至终只是在利用他们而已。 然而他们醒悟的太晚了,双方都拼得太狠了,没剩下几人。 这男子正是霍玉,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上京城门,回身冷冷的说道:“做梦,我就是将它毁了,也不会送给你们任何一方。” “你在找死。”双方人马逼近,但都停下了手中的攻击。 霍玉也是身受重伤,眼看着就要达到目的了,却被人识破,他也很不甘心。 “不信,你们可以试试看。” 霍玉将怀里的盒子拿出来,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再向前一步,我立刻将它吞了。” “我说到做到。”说着,他将冰莲从盒子里拿出,目光凛冽。 “住手。”两边带头之人同时大喊一声,停下了脚步。 霍玉冷笑,“都往后退,听到没有。”他一边大喊,一边挥动手里的冰莲,那朵冰莲在风雨中摇曳,弱不禁风,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 突然,一道极光闪烁,众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因为那道光太亮了,让人无法逼视。 来人一身白衣快到了极致,待众人睁开眼睛反应过来之时,只看到一抹白色消失在天际。 “啊……” 002 雨夜交手 狂风暴雨,这样的夜注定不平凡,然而,所有的事都会被雨水冲刷掉痕迹,任时光掩埋很多真相。 白衣人的出现,让太子与林如雪的人想吐血,三个月大家竟然都白忙活了。 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东西,又被不知名的高手抢走了。 在这样的夜晚,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他们如何去寻,如何去找。 一时间,上京城外,倾盆大雨中只留下一个个呆若木鸡的人偶,半晌,他们转身离去,没有再打生打死,因为已经没有了意义。 那道白色的极光闪身便到了城内,蓦然,他猛得回头,脚尖点在屋顶上,任雨水打落在他的肩膀,岿然不动。 “出来吧!”他声音不高不低,带着那种泯灭了人世间一切感情的冷漠,没有一丝人气,正是武门九公子。 “哈哈哈……”来人哈哈大笑,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在另一边的屋顶上站住,与他相对而立。 九公子心中一凛,“定王,果然是你。”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走。 “我说,你跑什么呀?” 九公子没有回头,脚尖不停的点过瓦片,如一缕清风掠过没有一丝声响,开玩笑,他轻功虽好,武功却不如他,不跑还等什么? 沈星宇在他后面慢慢的追着,很是轻松,让九公子蹙眉,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一处偏僻之地,定王悠悠的声音传来:“再不停下,别怪本王不客气。” “我若停下,你就会客气吗?”抽空,九公子回眸,见他近在咫尺,心中凛然。 ‘嗖’一道寒光擦着九公子的胳膊掠过,他立刻闪身往一旁躲去,可尽管如此,胳膊上还是传来一丝凉意。 两人落在地面上,雨势很大,若是平常人站得再近也看不清彼此,可他们都非常人,自然慧眼如炬,将彼此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星宇,你到底要做什么?” 九公子翩然落地,捂着手臂,向前看,“江湖事江湖了,上次的事情也不过是各为其主,你不会因为这样就要对我出手吧?” 江湖中的是非很简单,报仇只会找仇家,不会找杀手,否则江湖上哪个门派敢自立杀手,那还不是被整个江湖门派追杀吗? 沈星宇脸上的美人面具格外显眼,一道闪电划过,映在他那面具之上,有一股诡异的气息扩散开来。 “你要觉得是,那便是了。”他没有解释,向前迈步,九公子翩然后退一边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知道本王要什么,将它给我,任你离去。” 沈星宇声音淡淡的,甚至带着些许笑意,与九公子那泯灭了所有情感的声音截然不同,可话里的寒意却让人心颤。 “我若不呢?”九公子是何等人物,岂会因为他的威胁就交出冰莲。 仅一瞬间两人就动起手来,雨雾迷漫,雨水都被当成兵器打处天昏地间,门窗啪啪作响,将屋子里的人惊得不敢发生一丝声音。 都颤巍巍的躲在一处,生怕这两人打进来。 巷深街远,两人从屋顶打到地面上,飞檐走壁手中寒光闪烁,很是激烈。 带着轻斥声、雨滴砸在地面的声音,混成一片。 “将它给我。”沈星宇一剑点在九公子的身上,微微用力,立刻血花崩溅,在暗夜里如一朵鲜花绽放。 九公子冷声沉眸,坚定的开口:“不可能。” 沈星宇目光凛冽,雨水交织成串从他的头上落下,遮住了他的双眼,他眯着眼睛再次说道:“据我所知,你师傅还没死,不需要这个吧!” “那又如何?” 九公子冷哼一声,并不屈服,反手一指挑开他的剑身,轻飘飘的退后,“实话告诉你,我是替人办事,绝不会将冰莲交给你的。” “谁?”沈星宇跟进,却并不急着出手抢夺。 “这个你不必知道。” 沈星宇目光一冷,两人再次出手,掌声剑光一片混乱,雨夜里却显得格美,可惜没有人欣赏到这种景致。 九公子终还不是沈星宇的对手,在最后的出手中,沈星宇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冰莲掉落出来,被他接在手里。 “还给我。”顾不得伤势,九公子上前,冷漠的说道,而且毫无章法的伸手,被沈星宇逼退。 他踉跄着退后了几步,嘴角有血水溢出,他反手抹掉便再次上前,眸光冷漠,声音亦是那种漠然,再次开口:“还给我。” 沈星宇忽然有些好奇,眼波流转着异样的光芒,手掌轻挥,作势要毁掉手中的冰莲,九公子惊呼一声,竟然直接就扑了过来,神色虽然冷漠,目光中却带着万分的急切。 谁想,沈星宇足尖一点从容后退,闪过他的拼命,在远处站定,看了看手中的冰莲,又看了看雨雾中有些狼狈的九公子,道:“本王忽然很好奇,这东西你到底是为谁抢的。” 九公子沉默…… “若你告诉我,我会留一片叶子给你,好成全你的一片忠心。” 沈星宇的确很好奇,能让武门九公子不顾性命也要抢到这冰莲的人,他还未听说过呢。 “你若不说,那便后会无期。”沈星宇垂眸,冷冷的说了一句,转身就准备离开。 “我说。”忽然,九公子终于松口,沈星宇静静的看着他,一幅看好戏的样子,良久九公子才开口,咬了咬唇,非常的不乐意,说出了让沈星宇无比熟悉的的一个称呼,“定王妃。” 沈星宇眸光一沉,“她,是你的主子?” 九公子沉默…… “你为什么帮她?” 依然是沉默,九公子如同一个死人般不发一语。 沈星宇的眼里一片混乱,如掀起了惊涛骇浪,最后却如斯平静下来。 “不说是吗?好,本王去问她。” 沈星宇扭头就走,九公子忽然对他出手,沈星宇身形一闪,谁想,九公子竟是冲冰莲,飞起一脚踢去,冰莲脱离沈星宇的手掌,飞上半空,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黑影从旁边掠来,快到了极致。 他在空中一个旋身接住冰莲,便扭头融入到黑暗中,消失不见。 显然来人是算准了时机,守候多时了,此刻抓住机会抢到东西立刻扭头就跑,让人措手不及。 沈星宇与九公子还打得难舍难分,沈星宇问他什么都不说。 “是烟儿让你抢的?” 九公子还是不吭声,似乎有无尽的怒火,开始只攻不守,乱成一片。 最后一对掌,两人分开,雨雾再度将这片区域笼罩,九公子扭头就走,只留下一句话。 “不要对她提起我。” 雨渐渐小了下来,只一瞬间就停了。 天地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沈星宇的耳朵只回荡着那一句。 不要对她提起我。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认识吗? 他们交谈过吗? 她,到底有多少事隐瞒着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答案,沈星宇愣在原地,仿佛岁月变迁,都不曾动一下。 直到雪辞找来才唤醒他,“王爷,那人是王妃派来的。” 雪辞一直没有参与沈星宇与九公子的打斗,却很留意外面的情况。 最后那道黑影抢走冰莲后,他便一路跟随,准备下手,可越看越觉得那道身影熟悉,最后直到黑影翻进了定王府,他才想起是谁。 沈星宇没有理会他说的话,而是猛得回头,问道:“王妃和武门九公子认识?” 雪辞先是一愣,随后诚实的点了点头。 “他们私底下见过?” 沈星宇不带任何感情的问道。雪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不能欺骗主子,所以便一五一十的将上次皇袍事件中,沈星宇受伤,顾疏烟在别院做好安排后进宫时,在长街被九公子救走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他们在一起呆了多久?” 沈星宇沉声问道。 雪辞越发觉得要出大事了,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九个时辰。”紧接着他又补充道:“我一直守在外面,不过我武功不如九公子所以,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呵呵……”沈星宇轻笑,又恢复了往日那干净的笑颜,“看来本王不知道的事情还真多,本王这王妃还真是不简单啊!” 说罢他扭头就走,身上的狼狈丝毫掩不住他惊世的气质风华,还带着一股凛冽如冬的寒意。 定王府,得知沈星宇回府的那一刻,顾疏烟是开心的,都站起身来准备去迎接,却被告之,王爷去了大公子那里,顾疏烟又坐了回去,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心中想道:王爷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就是大公子,刚回来去看沈星诺才是理所应当的,再等等吧! 再等等吧!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而西院沈星诺的屋子里,此刻是一片紧张。 雪落、雪辞与侍一赫然在此,再加上沈星宇、沈星诺两兄弟,可以说定王府最重要的人都到齐了。 “星宇,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吧?” 沈星宇沉着眼,道:“烟儿不是那样的人。” ‘啪’,沈星诺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却还是保持那温和的微笑,道:“你们南下遇到的事情我已知晓……” 沈星宇的眼眸立刻立了起来,瞪向雪辞。 “看他做什么?你以为雪辞不说,我就不知道吗?”沈星诺带着笑意说道:“你以为我沈星诺以无权无势之姿,能在古华朝堂有话语权,凭的是什么?” 他语气不急不缓,脸上还带着微笑,温文而雅,可说出的话却带着强大的自信与强势。 沈星宇重新坐了回来,说道:“我相信她。” 他只有这么一句,却将沈星诺气得发笑。 003 弄巧成拙 定王府西院,沈星诺第一次这么郑重的和沈星宇谈起关于定王妃的事。 而作为属下的雪落、雪辞等人也是一脸的严肃与认真。 “我相信她。” 沈星诺听了弟弟的话,真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相信她,你可知道她与那风婆婆认识,你可知道她与霍玉之间的关系?你又知道霍玉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你知道,这满朝文武百官,以她顾家的兵力和权势,她想嫁谁会不如意?” “可为何偏偏选择了你?这些你都想过吗?” “还有这次,咱们府上搜出来的的确是真的皇袍,弱水和寻情是什么样的人,我看着她们长大,会不清楚吗?”沈星诺一一将事情点破,字字珠玑,将沈星宇本就疑惑的心思扩大,将所有的事都摊开来讲。 “你是说?” 沈星宇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他第一次对哥哥的话起了质疑之心。 雪辞上前一步,道:“王爷,那件皇袍的确是真的,属下那日在府上,亲眼见到的。” “那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星宇摇头,有些害怕沈星诺接下来要说的话,藏在衣袖里的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沈星诺轻笑,道:“皇袍的确是真的,但你那王妃就有本事,让它在宫里被调包,你说厉不厉害?” 带着一种自嘲和夸奖,沈星诺继续开口。 “而且她竟然会事先准备好一件假的皇袍,这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谁会没事往自己家里放一件相似度极高的皇袍,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代表着谁?顾家还是她背后另有人选?” 见沈星宇动摇,沈星诺对侍一点了点头。 侍一上前,沉声说道:“王妃手上应该有一股势力,奴婢与雪辞都曾与那边接触过,但不见其人,只是传递消息。” 沈星宇看向雪辞,雪辞沉默着点头,打碎了沈星宇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 他知道,雪辞不会骗他,不会骗任何人,他沉默着没有说任何话,沈星诺挥手让雪辞侍一他们先下去,这才推着轮椅上前,语重心常的说道:“咱们定王府每一代只能有一人自由婚配,而另一人必须接受皇家的指派,我希望你能幸福。” 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沈星宇抬头,这才知道,大哥为了他失去了什么?为何会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接受指婚,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娶顾疏烟,一切只是因为,他们家只有一个人能自由婚配,而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 而哥哥以后的路,只能是听从皇室的命令,迎娶他们指派的一个女子,也许是貌若天仙,也许是蛇蝎心肠,也许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子,就如他这个王妃。 无论如何,他都不得自由,而自己,为了娶顾疏烟,不只浪费了这个机会,更是用了定王府的金牌,只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她与霍玉有关系,青梅竹马,她与九公子有关系,倾夜长谈,她还与谁有关系,凤萧萧,那人最后并没有为难她,放她归来。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一时间他迷茫了,难道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她吗? “我给你的宠爱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招惹别人?” 一天一夜,顾疏烟都没有等到沈星宇,饭菜热了又放凉,水烧好了再变温,一遍一遍,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就连王嬷嬷和小渔都看不下去了,要去找王爷,“奴婢去瞧瞧,王爷这是有什么天大的事,都回来一天了,还不会主屋看看。” 两次出嫁,都没有一次让他善待,这让身为下人的王嬷嬷也觉得被人轻视,有些难堪。 不过顾疏烟却抬手阻止了她们,“王爷已经出去了二个月,大公子担心他是应该的,你们就别添乱了,先下去吧!” 一夜无眠,主子们的心情不好,下人做起事来也是战战兢兢。 沈星宇想了一夜,还是想当面去问清楚,虽然有这么多的疑点,可他不愿意相信顾疏烟是在利用他,不相信大哥说的话,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她不是那样的女子。 半路上,小渔捧着一个盒子正脚步匆匆。 “王爷。” 沈星宇停下脚步,见她很小心的捧着盒子,便随口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小渔抬眸,笑嘻嘻的福身说道:“回王爷,这是王妃曾落在别院的东西,前些天咱们找不到了,便让人寻着点,今早别院的管事才派人送来的。” “嗯。”沈星宇点头,望着小渔手上的盒子,估计就是一个首饰盒。 不料,小渔见沈星宇似乎是往主屋里去,心中一喜,更加小心的捧着盒子,道:“这可是王妃的宝贝,前些天忙着王爷的事情她暂时忘记了,若记起来以为奴婢们给她弄丢了,肯定会发脾气的。” “自夫人过世,这个盒子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有一次奴婢拿远了些,差点没把王妃急死呢。” 见他们俩气氛有些异常,小渔本意是想表达,在自己主子的心里,这盒子极其重要,可也没王爷重要,谁想,沈星宇却目光一闪,道:“本王正好过去看王妃,你去弄几样小菜送过来。” 见他伸手,小渔只是犹豫了一下便递了过去,兴高彩烈的去弄吃的了。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个举动给顾疏烟的以后带来了多大的影响,更不会知道,若不是她这几句话,也不会发生以后的事情。 无人处,沈星宇考虑再三,还是伸手打开了小盒子,里面满目琳琅,与他猜得差不多,就是些小女儿家的首饰,而且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想必是那林顾氏留下的遗物。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刚准备关上盒子,突然撇见压在最底下的一块玉佩,他将之拿了起来。 上面的四个字,却让他的心从头凉到脚,脚步生根挪不动半分。 玉佩很古旧,但很名贵,碧绿清透,上面是一双龙凤呈祥的普通样式,然而背面却刻着四个大字。 ‘此生挚爱’! 落款,玉哥哥。 这一个称呼,三个字,像着了魔一般在沈星宇的脑子里回荡,与那日在祁连山脉深处的山洞前听到的声音渐渐重叠,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余下一声声‘玉哥哥’回荡在他耳边,将他的心侵蚀。 他手一松,木制的盒子落地,所有的东西都掉了出来,他低头望去,入眼的一切了然于心,这么珍贵的盒子,有那个人的东西,却不见他这个夫君送的礼物。 “我算什么?”沈星宇自语着,踉跄退后,再次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院落,转身离去。 真是应了那句,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却不知在那院落里,顾疏烟也是痴痴的望着那扇门,想象着他的身影再次出现,若是他来,她要怎么做? 解释给他听还是相信他们没有产生误会,他是相信自己的,根本不需要解释。 若是开口,岂不是显得作贼心虚吗? “哎呀,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算了,他若问我就说,他若不问我就当不知道了。” 想通了一切,顾疏烟又顺着窗口往那边看去,眼中带着希冀与期盼。 沈星宇离开后,侍一从暗处走了出来,将那块玉佩捡起塞进自己怀里,随后将盒子里的东西装好扣上,心道:这次还真是要感谢小渔那个蠢货了。 “王妃。” 听到敲门声,顾疏烟回神,道:“进来吧!” 侍一手捧盒子走了进来,道:“王妃,这是王爷让我送来的,说是小渔让他转交的。” 顾疏烟一愣,接了过来,打开,见里面都是自己的东西,便没有在意,往旁边一放,道:“也不知这丫头又从哪找回来的,丢了就丢了也不值钱,还费那个心去找,真是的。” 言罢,她又问道:“王爷可说,他去了哪里?” 顾疏烟问这话之时,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男人的行踪,女人一般不能询问的。 侍一看在眼里,回道:“奴婢不知,只是听王爷许久没在上京,要出去瞧瞧……” 她没有说瞧什么,但顾疏烟却了然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嬷嬷正在内室整理东西,自然听到了侍一的话,直接就走了出来,“王妃,王爷也太过分了,这一进门先是在大公子那里呆了一天一夜,这倒好,还没见到您人呢,又出去潇洒,他到底知不知道您是他的王妃,有没有最起码的尊重。” 她显得比顾疏烟还生气,嘴里不停的埋怨。 顾疏烟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她是明白了,沈星宇的确是误会了,而他却不告诉自己,也不来问她,用了逃避的方式来对抗。 “真幼稚。”顾疏烟还没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也没在意,心里想着,等沈星宇归来,她解释清楚就好了。 沈星宇又是一夜未归,顾疏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开始反思,她重生的目的是什么,如今竟要为一个男人而失了分寸。 她还有父母家人要守护,还有大仇未报,不能在感情上有所失心,顾虑太多也是一个弱点。 想通了这些,她的呼吸浅浅均匀,渐渐入睡。 翌日一早,阴了几日的天空放晴,一轮红日缓缓的升起,将阳光洒向大地,给花草上染上了一层七彩的光芒,露珠儿随风而逝,或滴落泥土中,或渐渐飘散。 空气中散发着怡人的清香,如春回大地而至。 顾疏烟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鸟儿低鸣,欢快的跳跃着,下人们也在紧张的忙碌着,她随手扯过一件衣衫披上,推开窗户,外面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似乎所有的人都有着自己的事做,而她,是最闲的那一个。 外面传来敲门声,顾疏烟回过神来,说了声进来。 “小姐,事情都办好了。” 004 和离吧,与她 主屋里,窗明桌净,花香怡人,顾疏烟正看得出神,回身望去,消失了两天的岭蓝回归,平凡无奇的脸上带着笑意,顾疏烟也跟着开心了起来,她知道,药做好了。 “岭蓝,辛苦你了。” 岭蓝在旁边坐下来,白了一眼她,道:“小姐说得这是什么客气话?” 顾疏烟轻笑,知道她不喜欢这些繁俗客套,便没有再提。 只是心里却对她有着诸多的感激,这一路,若没有她,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若说谁才是她的守护者,那无疑是眼前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 午饭之前,顾疏烟听说沈星宇回来了,便嘱咐岭蓝将药悄悄的放进沈星宇的汤里,岭蓝不解,“小姐,何必这么麻烦呢,直接给他就是了。” 在她看来,做好事自然就要让别人知道,不然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 这话她没说,还是依照顾疏烟的话,将药放了进去。 饭前,沈星宇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想见她一面,心想着若是她能给出合理的解释,自己就原谅她。 他根本没想到若是顾疏烟说不明白,他该怎么办? 从心底他还是相信顾疏烟的,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小姐,王爷来了。”岭蓝一个闪身就出了屋子。 顾疏烟感觉有些紧张,心跳得很快,她也不知为何。 ‘哐当’一声,开个房门那般小的声音也在她心里响起了巨大的回音。 沈星宇一进来就发现,她好像与平常有些不一样,很是别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见他。 他心中一沉,走上前去,道:“王妃还没用饭?” 顾疏烟听到他这称呼,便知道他心中的气未消,上前想扶他坐下,却被沈星宇躲开。 她的手尴尬的停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沈星宇扫了一眼心中有些不忍,却还是故意偏过脸去,假装不知道。 “在外面呆了三个月,刚回来可还习惯?” 他借故扯开话题,顾疏烟在心中叹了口气,道:“我一切都好,王爷放心吧!” 解释的话在嘴里翻来转去,硬是说不出口,他不问,她去解释,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心中有鬼?会更让他不安呢? 他毕竟心思单纯。 不爽都表现在脸上,自己怎能去破坏这份美好。 最后,她还是想,算了,等王爷把药吃了再说吧。 沈星宇看到她身前桌上的碗,目光一冷,沉声道:“王妃就没什么话要同本王说吗?” 顾疏烟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顾疏烟想,算了,还是解释一下吧,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憋到什么时候呢? “有。”想通了事情,顾疏烟便不再纠结,轻盈的转身将桌上的药端了过来,道:“知道王爷近日辛苦了,来,先将这碗热汤喝了,咱们再谈好吗?” 看着近在咫尺,还冒着热气的‘汤’,再看看她笑盈盈一片赤子的表情,他心中的怒气‘腾’的一下就升了起来,翻手就将药碗打翻了过去。 顾疏烟一声惊呼,连忙闪开,却还是被烫了一下,手背上立刻一片绯红,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水泡。 她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沈星宇,“王爷,你……” 不等她说完,沈星宇就一阵烦燥,拂袖大步离开。 顾疏烟眼睁睁的看着他扭头离去,没有一点留恋。 王嬷嬷听到动静跑进来,看到这一幕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后哭着喊人去请大夫。 这一下惊动了所有的人,小渔也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切被吓得半死,连忙匆匆离去,亲自去请大夫了。 “王妃……” 王嬷嬷唤她,可自始至终,从沈星宇离开到大夫离开,她除了最初不怔然,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表情。 这可吓坏了王嬷嬷和小渔,岭蓝出现问明了情况,便说道:“是王爷伤的你,我去找他。” 这时,顾疏烟才开口,“不准去。”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王妃……”王嬷嬷在旁抹眼泪,她手上起了很多水泡,大夫瞧着便蹙眉,怪她们没有及时处理,王嬷嬷委屈啊,她去寻府上的大夫,结果却被告之大夫不在府上,出去了。 等小渔将人请进来并带进府,已是半个时辰以后了,这水泡没有经过及时处理,大夫便拿银针一个个的挑破,最后才覆上药,告之这烫了她手的汤里有毒物,再迟些这手怕是都保不住了。 吓得王嬷嬷等人跪了一地请求大夫要治好顾疏烟,而顾疏烟却从始至终没有一个表情,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语不发。 直到此刻,岭蓝归来才说了这第一句话。 顾疏烟的目光扫过所有的人,道:“谁都不准去找王爷,他是主子,你们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她目光坚定,第一次郑重的说这件事。 王嬷嬷等人连忙点头,顾疏烟又看向岭蓝,岭蓝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违背她的意思。 将众人打发走后,顾疏烟将岭蓝留了下来,道:“送一粒药到宫里,另一粒直接给冷姨娘服下。” 岭蓝领命,却还是问道:“小姐,他,凭什么伤害你?你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他。” 顾疏烟靠在床头,惨白的脸色,清透消瘦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只是目光平静,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阴谋算计,他与他们,不,他与我们是不同的。” 所以,才格外珍贵! 岭蓝似懂非懂,却还是说道:“我不愿看到别人伤害小姐。” “我知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下次我会小心的。”顾疏烟扬着小脸,看她,一脸的真诚。 岭蓝目光闪烁,最后嗯了一声扭头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顾疏烟无神的眼,望着莫名的地方。 沈星诺找到沈星宇时,见他的第一眼便骂道:“怎么?她只是手受了一点伤,你就准备拿命赔给她吗?” “既然这么舍不得,就看着大家死好了。” 沈星宇扭头,满眼的委屈,“哥哥,她不会的。” “这是让人带出来的汤,雪辞你告诉他,里面有什么东西?” 沈星诺眸光初次露出凶芒,雪辞支支吾吾,沈星宇静静的看着他,他才开口说道:“是一种慢性毒药……” 后面的话被沈星诺打断了,“是,她不会的,她不会一次性置你于死地,她一次一次的骗你,你就一次一次的原谅她,可是她呢,可有悔过之心?” “做出那等事来,竟然没有一句解释的话,还对你下毒,这件事若不是侍一无意中发现,你愿意相信吗?若不是你亲自去试,我们大家又都愿意相信吗?” “哥哥……”沈星宇说不出一句话来,对顾疏烟,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侍一急匆匆地跑来,让他今天小心王妃给他的东西,说看到王妃身边的丫头偷偷摸摸的往里面放东西,他起初是不信的,可见到她那么急切又露出喜悦表情看着那碗药时,他才渐渐相信了,这碗汤的确有问题。 没想到,真的是有毒。 她,真的对他下毒? 沈星宇摇头,“我不信。” 沈星诺怒,“不信是吧?你去问她身边的人,今天那大夫是怎么说的?有没有说过那汤里有毒物?” “什么?那汤若有毒,那她岂不是……”他这才想到自己将那碗汤几乎都打到了她的手上,那她岂不是会中毒。说着就向外跑。 “沈星宇,你给我站住。”沈星诺彻底怒了,“为了一个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了是吧?” 雪辞连忙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位主子,他出了门神色纠结,问旁边的雪落,“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全变了呢?” 他想不明白,好好的两个人,为什么一下子就生出这么多事来? 真心、假意、陷害、下毒,一桩桩一幕幕,总感觉有些怪异。 雪落只是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是,你喜欢她,你要娶她,你和当今抢女人,你保下她,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呢?她一心想害死你,想灭了定王府,你难道还没发现吗?” “她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在皇宫中调换证物,可以左右武门九公子的动向,可以让顺亲王自小的心腹对她倾心,你想过她到底是谁吗?” “她这样一个女人,心机深沉,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就算她对你是真心的,可是定王府呢?会不会有一次,我们挡了她的路,坏了她的事,她就会对我们下手。” “不会的……”沈星宇越听越害怕,他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因为大哥说得都对。 “不会。”沈星诺冷哼,“你不要忘记了咱们定王府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古华皇朝。若她做了什么事,你该怎么做?” 沈星宇失落,悔恨,难过,所有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让他心口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星宇。”沈星诺着急着想上前,沈星宇却扑通一下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道:“哥,你要我怎么办?” 沈星诺眸光微闪,看着他像是失去了全世界的悲伤,心中有些忍,不过还是坚定的说道:“和离吧!与她。” 005 各自的忧 繁华似锦,明秀俊丽,水月小筑身在莲湖深处,终年处于迷雾当中,很是隐蔽,但自从上次皇城的官兵搜到这里这里之后,定王府的别院便现身人间,被很多人知晓。 春花秋月几时了,人能醉多少? 梨树下,叶儿翩飞,日头正旺,本是炎热的季节,可水月小筑因地理环境,并没有那么热,相反还有一丝凉风吹过。 雪辞倚在树下,抱臂而立,不时的偏头看向主屋,思虑片刻又收回眼神。 经过的丫环下人们也是快步低头,匆匆而过,没有一个人想多留。 ‘碰’! 清脆的响声从主屋传来,雪辞对着守在门外的人点了下头,立刻有人送上一坛酒,战战兢兢的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便退了下去。 雪辞掂了掂酒坛,摇头自语:“这坛下去,今天就该结束了吧!” 自那日两个主子谈过话之后,他这位小主子便来到了这里,从此似乎爱上了喝酒,每日以醉倒为终点,起来后继续喝,一言不发。 就连叫酒也是以扔杯子、砸酒壶、摔坛子为暗号。 推开门还未走进去,一股浓浓的酒香就迎面扑来,让他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王爷……”外室全是酒坛子,在清醒的时候除了送酒,是不允许有人进来的,所以这里很乱。 每次都是趁着主子睡着了,雪辞才让人进来打扫一下,可第二次又会恢复成一片狼藉之象,让他很无语。 内室中,沈星宇坐在窗前,长发披散在身后,有清风吹来掀起他的墨发,很是飘逸。 软榻之上,他左腿曲起,右腿伸得直直的,一手搭在窗台之上,形象很是不羁,另一只手则拎着一个酒坛子。 雪辞将酒坛子递过去,沈星宇则将手里的坛子往旁边一扔,雪辞连忙接住,“王爷,您到底怎么了?” 这样的话,他已经问过很多遍,都没有得到答复,却没想到沈星宇竟然开口了,“上京哪个姑娘与本王最相配?” 雪辞愕然,没想到定王会问他这样一句话,瞪时就愣在那里,怔然道:“自然是王妃了。” “你觉得她很好?”沈星宇回头看了他一眼,雪辞发现,那眼神中竟带着几分嘲讽,心中一惊,他家主子一向天真无邪,从不会有这种隐晦的情绪。 雪辞点头,难得的一次小心翼翼的说话:“王妃她,对王爷您很好。” 谁想,他这话一说完,沈星宇就仰头大笑,声彻长空,让人惊憾,雪辞从中听出了一丝伤感。 “王爷,您,是不是和王妃有什么误会?”雪辞感觉,应该是这样的。 沈星宇偏头看他,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可还是让人能感受到那股不屑从眼底流出。 “误会,本王倒希望真有。” 这一瞬间,他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 主子不想说,雪辞也不知该怎么劝,他也不懂感情。 刚出了院子,就有人来报,侍一来了,说是大公子请王爷回去,因为他的生辰到了。 雪辞看了看主屋,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将这话说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沈星宇竟然答应了,只是说完这话他便倒了下去。 雪辞与侍一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等主子醒了再回府。 定王府,平静且安然,大公子隐院不出,府里的大小事都由内外管事主理,而定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似乎也是一个摆设,不管任何事。 王嬷嬷近日很烦燥,原因是她家主子太让人操心了,“王妃,不是我说您,这王爷一走就是数日,您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他去了何处?有什么事比您还重要吗?” 小渔也很不满,“王妃,奴婢去找二公子,让他来为您作主。” 身边的下人都看得出,定王府的人根本没把顾疏烟当主子看,顾疏烟自己又岂是傻子,她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闻言睁开眼睛,道:“不准胡闹。”她的话语很轻,不带任何玩笑,却也没有严肃的责怪。 “王爷他,有他的事要忙。”见她们还准备开口,顾疏烟继续说道:“咱们在这里不愁吃,不少穿,也没怎么着,你们这是干什么?” “王妃当真如此觉得。”王嬷嬷狐疑的看向顾疏烟,问她。 顾疏烟眨了眨眼,笑着称是。 王嬷嬷忽然长出了一口气,道:“王妃您再休息一会,等会饭点了奴婢再来喊您。” 说罢她退了出去,也拉走了扑闪扑闪大眼睛的小渔。 “嬷嬷,您为什么突然不担心了?”出了屋子,小渔便问王嬷嬷,她们刚才离得很近,她明显的感觉到王嬷嬷似乎心情不错。 王嬷嬷仰天长叹了一声,轻语道:“没有感情才是真正的幸福。” 小渔不解,王嬷嬷没有再多说。 在她看来,顾疏烟如此表现,正巧说明了她对定王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才会对他几日不见踪影不着急,才会对定王府的地位不关心,毕竟这府里除了她眼下也没什么女眷。 “谁对谁没感情啊?”两人刚一出院门,迎面就碰上了侍一。 小渔对她素来没什么好感,从入府第一天便看她不顺眼。 小渔上前一步,刚准备开口就被王嬷嬷拉住,看向侍一,道:“王妃正在休息,你声音放小些。” “我只是来告诉嬷嬷你一声,后天便是王爷的十七岁生辰,您也准备准备吧!” 说完这话,她便扭头离去。 小渔在后,恨不得上去踹她一脚,却被王嬷嬷拦住。 “别冲动,你又不是她的对手。” 小渔瞥嘴,“可是,她太过分了。” 王嬷嬷拉着小渔重新回到主屋,顾疏烟睁开眼睛看到是她们,便笑着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嬷嬷发现她眼睛有些发红,便问道:“王妃,您可是身子不舒服?” “哪有?”顾疏烟捂嘴打着哈欠,道:“你想多了,可能是天太热,人就容易犯困。” 王嬷嬷没有再说什么,将定王生辰的事说了一下。 顾疏烟先是一愣,随后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蹙眉道:“怎么这会才说?” 小渔到底忍不住了,上前说道:“王妃,那侍一肯定是故意的,这种事在别的府上都是大夫人主持的,哪像这里,您恐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真是气死奴婢了。” 想到侍一的表情,小渔就咬牙切齿,继续说道:“王妃,奴婢觉得自从上次您从药王谷回来之后,这里的人对您的态度就变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最后,小渔变得有些忐忑,王嬷嬷也很想知道。 但一直不敢问,毕竟还没进定王府的时候,定王可是每日都去府上报道的,谁想这娶回来了倒不想见了。 她们还在心中想过,是不是真的应了那句话,‘得到的都不知道珍惜’? 顾疏烟摇头,道:“你们呀,少操些心,小渔去添些茶过来。” 自从归来,她还没有出过府,顾晨带着霍晴来看过她一次,告之父母亲离京的消息,也问了她此行的情况,见她没什么事便回去了。 见过霍玉之事,顾疏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毕竟如今他的身份还不确定。 怪不得上一世,顾家上下被牵连,霍玉却不知所终,如今想来,他真的不只是霍家的儿子这么简单。 他是顺亲王的人吗? 霍玉和顺亲王,一个是她恨了几辈子的男人,一个是对她情有独钟的男子,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一对主仆。 小渔闻言扭头离开,顾疏烟将遇到霍玉的事情告诉了王嬷嬷,让她多留意霍玉的消息。 “王妃,您是说,将军他的身份不一般?” 对于看着长大的孩子,王嬷嬷总是多了一份感情,不想相信霍玉的身份。 顾疏烟轻笑,摇头说道:“嬷嬷,坐吧!” 王嬷嬷忽然有些紧张,仿佛知道顾疏烟要同她说什么重要的事。 “嬷嬷,你知道吗?自姑姑走后,我在这世上能信任的人就只有寥寥几人了,您和小渔、玉哥哥、晴儿,除了我的家人就只剩下你们了,其他的人,我从来不敢相信。” 王嬷嬷点头,这一点她也是有感觉的,“奴婢一直觉得王妃,您有心事,却没有能力为您分担,奴婢惭愧啊!” 顾疏烟抬手,“您不必多想,我说这些只是让您明白,以后,我们大家都要小心,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要我留心眼。” “自从我嫁入定王府的那天起,就有人想让顾家消息,想要定王府灰飞烟灭,而我正巧是顾家的女儿、定王府的王妃。” 王嬷嬷不是愚人,她是深宫里走出来的女人,权谋诡计见得太多了,一下子就想明白顾疏烟的意思。 当下震惊的站了起来,道:“王妃,您的意思是,那位想要定王府和顾家烟消云散?” “这不可能……”她怔怔后退,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连连摇头。 顾疏烟没有理会她的表情,说道:“其实,你想一想如今的古华皇朝,就能想明白所有的事,就会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说错。” 其实不用去想,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皇室对顾家军的忌惮,但对定王府,却不是谁都能了解的。 但这个谁不包括王嬷嬷。 006 相请不如偶遇 定王府后院,顾疏烟与王嬷嬷主仆两人进行了一场深入的谈话。 从王嬷嬷的叙说中,顾疏烟知道了很多她从不知道的事情。 定王府,虽是世袭王位,在世人眼中没什么实权,但依然被皇室忌惮,只因他的背后有一支神秘的队伍。 据说那是一支死神,也有人说那只是一个传说,但王嬷嬷却告诉顾疏烟,定王府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而沈星诺也绝不是易于之辈,并提出,当初顾疏烟想要嫁给定王时,她从心底是不同意的,不想她陷入这个神秘的王府中。 但那时,顾疏烟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入宫为妃,一个便是入定王府为妃,王嬷嬷出身宫廷,对其深深无感,便默许了顾疏烟要嫁入定王府的决定。 “嬷嬷,以后我们真的要小心了。” 王嬷嬷闪着泪花的眼睛,狠狠的点头,“王妃,您还有我们,凡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担着,好吗?” 顾疏烟也笑着点头,“我有你们,真好。” “对了,王妃,王爷他……”王嬷嬷突然想起,“他是不是误会您和将军的关系了?” 虽然顾疏烟只提了在南下时遇到了霍玉,但王嬷嬷是何等人物,立刻便猜到此次王爷王妃闹别扭定然与霍玉有关,当下便问她。 顾疏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起身道:“会过去的。” 感情的事,王嬷嬷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提醒道:“王妃,王爷生辰,您可要准备什么礼,好让奴婢赶紧去备。” 如今才知道,再准备什么精致的也不可能了,好在还有一天的时间,也还来得及。 “礼物?”顾疏烟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蹙眉,环视了屋子一圈,问道:“嬷嬷觉得王爷缺什么?” 王嬷嬷暗自在心里对自己的主子翻白眼,堂堂古华的世袭定王,会缺什么吗? 可是过生辰这么大的事,难道他的王妃就以他什么都不缺,便可以不送他东西吗? “心意就好。”心意,王妃您就算对王爷没感情,心意总要送到吧! 顾疏烟想了半晌,突然眼睛一亮,道:“嬷嬷明日陪我出府一趟吧!” “您想到要送王爷什么了?”王嬷嬷好奇的问道。 顾疏烟点了点头,却没有告诉她,这让王嬷嬷一阵好奇却无可奈何。 翌日一早,天气格外的好,万里无云,碧空晴朗如洗过一般澄静,抬头望天给人一种心灵宁静之感,没有一丝杂念。 很是享受。 用过早饭,顾疏烟便带着王嬷嬷出了府,没有坐马车,而是漫步出府,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中。 侍一见她们远去,回转府里禀报给大公子,沈星诺笑着对她说道:“侍一,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奴婢知道。”侍一领命,不过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主子,您怎么知道王妃去了那里?” 站在沈星诺身后的雪落眸光微闪,道:“谁给你的胆子敢问主子话?” “奴婢该死。”侍一吞了吞口水,立刻跪了下来。 沈星诺面带微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了一句看似毫无意义的话,道:“和你姐姐,真像。” “奴婢没有姐姐。”侍一直接回应,神色异常坚定。 半晌,沈星诺才转身离去,雪落推着他出了屋子,直到许久过后,侍一身子一颤,软倒在地,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眼神里带着惊恐,不过转瞬即逝,她又恢复成那个有些木然且冰冷的侍一。 炎炎夏日,一到正午,长街小巷里几乎没什么人影,全都隐在茶亭酒楼之中,或谈天说地,或快意江湖,当顾疏烟又一次来到衣品轩门口时,这里只有廖廖数人。 还未踏进店铺,人还在门外,就听到里面老板娘笑呵呵的声音,极尽所能的夸赞着客人,那银铃般的笑声很有感染力,穿透一切,让人很亲切。 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位客人,正在同老板娘讨价还价,讨论得绘声绘色,见有客人到来,老板娘立刻哎哟一声,道:“您来了。” 虽然只是匆匆一面,分别也有数月了,她却依然记得顾疏烟,笑吟吟的冲着旁边的丫头说道:“去,将那套月白长衫拿过来。” 小丫头表达了谢意,便没有多说什么,与王嬷嬷在一旁坐下,很是随意。 而另一边,老板娘依旧很有耐心的在与那两位客人讲价,虽然她很好说话,服务也很周到,可对于价格却不让分毫,这让顾疏烟有些奇怪。 她应该不是这般做生意的样子吧? 而且她发现,这里似乎没有男人生活的样子,她这位李姨到底是什么人?既与娘亲相识,那应该不会是碌碌无闻之辈才对,可她从未听人提起过,自己也没任何印象。 不多时,那丫头拿着托盘而出,老板娘的神色终是有些不耐了,笑呵呵的说道:“不若您二位再去别家瞧瞧,比对比对,若喜欢,再来就是,咱们先替您留着,你们看,如何啊?” 话说到这份上,那对母女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便顺着台阶下来,言称的确不能草率,还要再比对一下别家的。 送走了这对母女,老板娘像换了个人似的,过来先是道了声歉意,随后才将衣衫交到顾疏烟手里,顾疏烟让王嬷嬷去瞧,付了银两,便准备告辞。 不想,老板娘忽然喊住她,问道:“小姐,上次随您一同前来的小姑娘怎么没跟在您身边?” 顾疏烟扭头,“你,认识小渔?”她转身直言问道。 老板娘表情未变,摇头笑道:“咱们怎么可能认识,只是觉得那姑娘水灵灵的,有些印象而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王嬷嬷检查过衣裳便走了出来,对顾疏烟点头,脸上带着笑意,道:“小姐,老板娘的手艺是真好啊!” 见她相夸,老板娘便趁机说道:“谢谢夸赞,有需要的话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咱们的生意啊!” 她说话时,总是笑吟吟的,让人挑不出任何不适,很是舒服,有着商人的热情,却不会让人讨厌。 顾疏烟眸光微微闪动,上下打量了王嬷嬷一圈,道:“嬷嬷,刚巧今个有时间,给你做两套衣服吧!” “奴婢不用。”王嬷嬷连连摆手,声称不用,她是定王妃身边的嬷嬷,怎么可能少得了穿的? “就这么决定了,老板娘,你看着帮她选一下吧!” “小姐人真好。”老板娘一伸手便拉着王嬷嬷去那边选布料。 顾疏烟坐在一旁瞧着王嬷嬷的囧样,忽然感觉很温馨。 她,似乎从来没有给她身边的人做过什么。 不多时,她们便选定了布料和样式,进了内室,外面只剩下顾疏烟自己,她忽然有些好奇,将一旁折得好好的衣衫展开,想仔细瞧瞧。 忽然,一道阴影投下,影子拉得长长的,她微一侧目就知道,店里来人了。 她浅笑的回头:“老板娘在后面忙,您……”她准备帮老板娘留下客人,谁想,刚一开口,待看到来人时,却是目光一凝,住了嘴。 目光清浅,看了过去。 而来人见是她也是一愣,立刻转身就往外走。 顾疏烟来不及多想,以话语拦住他,“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你当真就真的不再见我了吗?” 她的声音幽幽的,人已站了起来。 “我说过,再见我们便是敌人。”来人正是九公子,他背对着顾疏烟,影子拉得身形修长,很是孤单。 顾疏烟唇角微涩,却还是倔强的说道:“你说的是,以后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否则不会再手下留情。” “你说的是,再见你便会杀了我。” 顾疏烟边说边靠近他,九公子冷漠的眉眼,很好看,却有着极致的寒冷。 有时候,顾疏烟就在想,靠近他应该都不会觉得热了吧? 他就是一块寒冰,你永远无法捂热他的心,也不会懂他的心。 他们明明是仇人,可他却一次一次的救她,提醒她,而且一边救她一边说要杀她。 他是一个对她来说,很矛盾的人,也是一个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的人。 ‘刷’! 眼看着顾疏烟已经走到他的身后,九公子猛得转身,吓了她一跳,一个错步向后摔去。 一声惊呼,她掉进了一个温热的臂弯里,她抬眸吃惊的看去,却见九公子正闭眸将她扶住,随即推开。 整个过程很随意,似乎她一点也不重要。 可从外面大街的一个角度看去,就是顾疏烟浅笑着对九公子投怀送抱,九公子明着抗拒,实则不舍。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的巧合,谁也不知道,外面有一人站在街角,将刚才那一幕揽入眼底。 雪辞大呼不妙,本来他们准备回府,却看到顾疏烟和王嬷嬷出了府,想着这几日王爷王妃之间的别扭,雪辞好心的提醒定王,明日就是他的生辰,王妃现在出府,会不会是想为他准备礼物,想跟上来看看。 沈星宇起初不同意,最后还是被雪辞说动了。 两人一路尾随,见她们选的是一件男士衣衫时,雪辞就感叹自己的聪明。 可这个突然出现的九公子,是个什么鬼? 还有他们两人不要抱在一起啊,王妃啊,您那恋恋不安的表情是不是看错人了? 007 我此生不会爱上任何人 衣品轩,上京城内大大小小无数个小店里的其中一个,很不起眼,但对顾疏烟来说,却意义非凡。 店里,顾疏烟见他松开自己,心中是喜悦的,可一抬头就看到他闭着眼睛,心中又是一痛。 “你就这般不愿意见我吗?” 九公子没有回答她,冷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如他的人,冰寒刺骨。 他一甩手向里走去。 顾疏烟在他身后说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来找人,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这时,王嬷嬷和老板娘走了出来,“你来了,稍等一会啊。” 顾疏烟这才知道,老板娘和九公子竟是认识的。 她留下来,本是想知道老板娘和娘亲是怎么认识的,九公子一来,她却没了机会,只好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王嬷嬷见顾疏烟似有什么心事,便建议道:“王妃,您也很久没出来了,如今也到了饭点,不若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顾疏烟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点头同意。 两人登上一座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要了一个雅间,点好菜之后,王嬷嬷才神色郑重的开口,道:“王妃,奴婢斗胆问您一句,您与那位公子好像认识?” 顾疏烟点头,并没有隐瞒她,“他便是九公子。” 王嬷嬷心中一震,虽然早就听说过这个人,也知道他曾救过自家王妃,可从来没见过。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疏烟见她垂眸蹙眉,浅抿了一口茶,便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她不知,王嬷嬷将刚才她与九公子那一幕看在眼里,差点没跳起来,两人那一抱将王嬷嬷吓得心思不宁,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雅间里陷入了极致的安静当中,没有一丝声音。 “有话无妨直说。”顾疏烟蹙眉,声音有些冷。 王嬷嬷连忙起身,说道:“王妃,奴婢觉得,您和那位九公子的关系似乎很好。” 顾疏烟这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低声笑了笑,眼敛低垂,遮住了所有的情绪,只是说道:“他曾几度救过我的性命,算是救命恩人吧!” “可他毕竟伤过老爷,更是重伤了二公子,二公子他依旧坐在轮椅上……”王嬷嬷说得很激动,显然对她这般的交情很不理解。 在她看来,仇人就是仇人,恩人就是恩人,不可混为一谈。 “嬷嬷,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顾疏烟没有瞒着王嬷嬷,径自说道:“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沉默少许,王嬷嬷突然开口,“王爷对您是真心的。” 顾疏烟轻笑,抬眸,眼波流转着谁都看不明白的蕴意,道:“嬷嬷,我对九公子没有什么。” “王妃,奴婢是担心您,王爷他,这次的事情,您该给他一个解释。”王嬷嬷蹙着眉头,怎么也展不开,直言道:“这些话本不是奴婢该说的,可是您身边也没其他长者,奴婢就斗胆,请王妃您能爱惜自己,既然嫁给了王爷,也请您试着爱他。” 顾疏烟心中一动,如清风明月般,笑得轻柔:“嬷嬷,我今生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笑得很甜,很动人,可说出的话却是那般的绝决,且让人心痛。 王嬷嬷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王妃,您还小……” “嬷嬷,此事以后不要再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做什么。” 顾疏烟说完这话,便恢复了往日那个青秀佳人,浅笑嫣然,风平浪静的模样,让人捉摸不透。 王嬷嬷则看着手边的衣服,心道:若不是放在心上,怎会这般在意?也许她自己还不懂自己的心意,只能等她慢慢发现了,此刻再劝也无济于事。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与她们一墙之隔的雅间里坐着两个人,将她们的话一句不露的听了进去,雪辞抬手想扇自己一巴掌,要不是他不死心要跟来,就还有回转的余地,此刻,他特别想失聪,想一头撞死算了,恨自己会武功听力太好,恨不得没听到刚才王妃说的话。 再看对面的沈星宇,美人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雪辞小心的抬头,却发现自家主子在笑,那眼底眉梢布满了笑意,很是心动,却也有种极致绚烂后便是深渊之感。 不等雪辞开口,沈星宇便起身离去,动作轻柔看不出任何不快,但雪辞却更加的担心他。 毕竟以前的沈星宇什么爱恨情仇都放在脸上,说得好听点是很冲动,难听点就是傻,任性。 不然也不会一厢情愿的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去和皇帝抢女人,还动用了定王府唯一的保命令牌。 然而曾经那么任性、肆意的男子,此刻却平静的让人害怕。 第二日便是定王的生日,在这个对定王府来说非同寻常的日子,在古华却丝毫不起眼。 只因从没有外人知晓他的生辰。 顾疏烟回到府上没有引起一丝波澜,沈星宇依旧没有回主屋,而是留宿在西院,沈星诺的院子里。 这样一幕被定王府的下人们看到,一下子就传开了。 顾疏烟还没说什么,王嬷嬷和小渔这些身边的人却不满了,为此已经与好几个下人吵过了。 黎明时分,顾疏烟辗转了一个晚上,睡意浅浅,早早便醒了。 她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乎还早,却没了睡意,便推开窗子想换换屋里的空气,谁想,却看到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一身玄衣披散着一头柔顺的墨发,站在与她不远的地方,静静的望着这里。 脸上的面具是那么的显眼,以至于在如此不明朗的时辰,顾疏烟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王爷……”顾疏烟轻唤出声,沈星宇显然没有想到窗子会突然打开,他措手不及之下急忙转身,几步便融入黑暗中。 顾疏烟见他走远,怔怔出神,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来做什么? 为何不进来? 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已经半个月的时间了,他到底想怎么样? 夜风徐徐,夏季的清晨还是带些凉意的,顾疏烟站在窗口怔怔出神,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 半个时辰之后,天边出现鱼肚白,象征着新一天的开始。 小渔轻手轻脚的进来,将脸盆端进来,抬头一看,床上无人,先是一怔,随后便看到顾疏烟站在窗口,望着远方,没有一丝声息。 “王妃,您怎么起这么早?”她上前唤她,一伸手却是一惊,她的手臂很凉,连同衣袖都有一种潮湿的感觉,也不知站了多久。 “王妃……”小渔轻摇她的身子,顾疏烟收回远眺的目光,似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目光毫无焦距,将小渔吓得差点喊人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是僵硬的,随小渔回到床上坐下来,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小渔抹眼泪,“回王妃,现在是卯时三刻,您这是在做什么?” 顾疏烟望着窗外,总觉得那里有个人,自语道:“我刚才看到了王爷,他就站在窗外。” 小渔眼泪巴拉巴拉的往下落,往窗口一看,窗户开着没关,连个鬼影都没有,心里越发的难过了。 劝着顾疏烟躺下之后,小渔便急匆匆的出了屋子找到王嬷嬷,将事情说了一遍。 王嬷嬷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蹙眉片刻,道:“小渔,你进去告诉王妃,就说王爷要过来。” “可是王爷……”小渔心觉不可能,毕竟自从南下归来,他们两个几乎没见过面,唯一的一次就闹得王妃差点中毒丢了性命。 “我去请,眼下他们心结已深,咱们若再这样看着,怕是要出大事了。” 王嬷嬷说罢,便扶着旁边的柱子站了起来,胖胖的身子并不影响她的行动。 顾疏烟听说沈星宇要过来,果然立刻来了精神,让小渔帮她梳洗打扮一番,对着镜子瞧了几遍才觉得满意。 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却迟迟不见王嬷嬷归来,亦不见沈星宇的人影。 顾疏烟便看着小渔,“你是不是听错了?” 小渔连忙摇头,“不会的,王爷亲口对奴婢说的。”她的心跳得格外快,第一次撒谎很怕王爷不来。 顾疏烟放下心来,不多时就听到王嬷嬷的声音,说王爷到了。 小渔在心里对沈星宇千恩万谢,见到他进来,郑重的福了福身请了礼,才在王嬷嬷的示意下走了出去,门外,两人相视一眼都长出了一口气。 “嬷嬷,王爷和王妃会和好吗?”望着寂静无声的主屋,小渔小声的问王嬷嬷。 王嬷嬷笑道:“自然,他们只是没有看清彼此的感情罢了。” “你是怎么请到王爷的?”小渔一听没问题,便不关心了,而是问起了闲话,王嬷嬷对此缄口不言。 主屋内,顾疏烟见他进来,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王嬷嬷说你有话要对本王说?”沈星宇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抬眸看着她。 依旧清澈的眼眸带着丝丝异样,无喜无忧。 阳光照在进来,一室温暖,顾疏烟却因为他这一句话,而感觉一阵难堪。 原来不是他要来,是嬷嬷去请的他。 为了自己! 008 爱之深恨之切 定王府西院,一早沈星诺就听到王嬷嬷来请人的消息,雪落告诉他时,他正倚窗而坐,望着外面的花树出神。 闻言只是淡淡的点头,道:“不用去管她。” 雪落抿了抿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沈星诺背对着他,却瞬间洞悉了他的想法,头也未回的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与我,你无需这般见外。” 其实外人不知道,沈星诺与雪落之间的关系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但雪落对他的命令甚至想法从不曾质疑过一次,难得见他如此纠结的表情,沈星诺知道,定然事关重大。 雪落想了想,来到他身前,挡住外面的花色,一瞬间沈星诺的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主子,为何要让小主子难过?” 沈星诺抬眸看着他,那眸目似能穿透人的内心,雪落没有回避,直直的看过去,两道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却无声的泯灭,没有产生任何作用。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何要赶她走呢?” 沈星诺轻笑,温文如玉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人畜无害,让人望之很舒服。 但只有雪落知道,他的主子,眼前的这个男子,被他盯上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他会无所不用其及来达到目的。 就如上次,他为了让宣和帝暂时打消对付定王府的想法,便将顾家抛出来,更是将已经身为定王妃的顾疏烟拉到了前台,作为牺牲品而存在。 而他整个人陷入沉睡当中,若不是定王妃本身有自己的势力,再加上先前的安排,恐怕那一次,整个顾家都会陷入被动。 “雪落的确不知,还请主子指教。”雪落沉声说道,与之对视。 沈星诺颔首,眼神扫过他,将轮椅转动离开窗口,在桌前停下来,轻饮了一杯清茶,才开口说道:“雪落,我做事从来不会瞒着你。” “雪落知道。” “当今对顾家军是势在必得,有生之年他一定会动手的,不只因为顾城的兵力,还有永宁公主的关系。”沈星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当年,永宁公主下嫁顾城,一方面是因为对他倾心已久,但最重要的也是因为当今,为了避开他,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否则,你以为凭永宁公主这般的身世地位,先皇会同意她去给顾城做续弦?皇家的公主,那是多尊贵的身份啊!”说这句话时,沈星诺面露嘲讽之意。 雪落一惊,“属下以前也听说过永宁公主与当今之事,只是这件事与小主子和王妃又有什么关系?” 沈星诺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望着远空说道:“顾疏烟本来是要入宫的,若不是星宇插手,她是要入宫的,无论是永宁公主还是顾城都没有机会阻止,更没有时间。” “这是他的报复,对永宁公主的报复,也是对顾城的惩罚。” 沈星诺的话就如同一声惊雷,震得雪落愣在当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所效忠的当今圣上竟然会是这样的人,如此的自私自利,如此的小气,如此的让人害怕。 这都过去了十多年,后宫佳丽近百,来来往往的女人多不胜数,他竟然要做出这样的事,只是为了报复吗? 雪落还在震惊当中,沈星诺却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接着说道:“这件事,本来就可以到此为止了,至少以后怎样,那都是皇室与顾城之间的事了,与我定王府无关。” 雪落接过话来,蹙眉说道:“可是小主子竟然横插一脚,娶了王妃,让当今的心思落空,以他的心思定然会对小主子不利,所以,您才阻拦小主子,不想让他娶王妃。” 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雪落突然觉得,沈星诺做的是对的。 只有这样,定王府才能置身事外。 “可是为何您最后却答应了他们的婚事,此时才……”雪落没有说完。 沈星诺望着窗外的阳光,阵阵热浪迎面而来,声音轻若羽飘,道:“星宇的性子,你我都是知道的,他认定的事情谁也劝不了,更何况我也想知道,这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那主子,您可看清楚了?”雪落思索了片刻,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便出声问道。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够了。”沈星诺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冷酷。 雪落看着他,等他继续开口。 “她对定王府来说,是一场灾难。”这一刻,沈星诺的眼睛里蕴含着一片冷意,“没有时间去查她,我只知道,她不适合留在定王府,否则会有很多人将目光投过来,到时候,定王府会重新出现在那个人的眼里,到那时,定王府会比顾家更危险。” “可是……”就算这样,雪落还是想不明白,沈星诺为何会在王妃救了王爷之后,才想赶她出府。 要知道,这对一个姑娘来说,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对她来说很残忍?”沈星诺低语,雪落无声的点头,却说不出什么来。 “可只有这样,星宇才会对她死心,定王府不需要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来坐镇,一个绝世高手也不能太过儿女情长。” 所以,他选择让沈星宇娶了顾疏烟之后,再让他尝到背叛,爱之深才能恨之切。 雪落站在离沈星诺一步之遥的地方,听到他说的话,却感觉全身冰冷。 宣和帝为了永宁公主,得不到就想毁掉,可惜顾城兵权太大,他便将气撒在他女儿的身上,差点毁了顾疏烟,这番心思很吓人,可与眼前的沈星诺比起来,雪落却觉得自己的主子才更懂人心。 也更可怕。 为了让自己的弟弟成长,为了保住定王府,不惜让他变成一个绝情灭爱之人。 曾经给他最自由的空间让他成长为这世间最纯净的人,如今却一步步将他推到绝望的边缘。 雪落在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却不会去改变什么。 “如今,小主子对王妃已经失望了,若是可以,还请主子帮帮小主子吧!” “妇人之仁,这都是成长必经的路罢了。”沈星诺浅笑轻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雪落却回道:“也许主子说的很对,也许是属下经历了太多的黑暗,总觉得小主子这般心性很是难得,世间少有,他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你很羡慕他?” “不错。”雪落回答的很干脆。 沈星诺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我以为,你和我的想法一样呢。” 的确,这是雪落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与他持不同的看法,而且说了出来。 “主子,小主子他……”雪落见沈星诺摇头,连忙想继续说话,却被沈星诺阻止,“我意已决,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 窗外,雪辞面无表情的闪身隐到暗处,待里面安静下来,才从暗处走出来,谁想迎面就碰上了雪落,见他神色冷寂,便想离开。 “站住。” 雪辞猛得回头,道:“你也觉得主子的做法是对的?” 雪落冷冷的看着他,道:“主子说的永远是对的。” 雪辞一掌劈去,将一旁花树上的树枝弄断,粉嫩的小花簌簌而落,他也冷声回道:“是,你永远都是这样信他,敬他,从来不会违背他的意思,我竟还来问你,真是傻。”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却被雪落拦下,雪落回头看了一眼沈星诺的屋子,道:“跟我来。” “你想说什么?”两人来到府上最高的亭子里,四处都很空旷,入眼便能将一切看清楚。 雪落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你说得没错,我对主子的话从来不会违背,所以我希望你,永远不会让我为难。” 雪辞冷冷一笑,带着一丝挑衅,道:“他的话恐怕比圣旨还管用吧,我从未起过你会为了谁与他为难,所以,收起你那一套吧!” “这件事,你最好忘记。”雪落也不再解释,只是告之他。 雪辞却根本不理他,冷笑道:“你想过,若是王爷日后知道了此事,会作何想法?又该如何面对你的主子?” 雪辞是自小跟着沈星宇的,而雪落却一直跟在沈星诺身边,所以这两人的行事作风差很多。 雪落挑眉,“不要逼我,这件事走到这里,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雪辞冷喝一声,逼视着他。 雪落冷笑了一声,道:“有本事你去查,但是我告诉你,千万不要自诩聪明,弄巧成拙,而帮了我们的忙。” 说完这句话,雪落便足尖一点,翩然下了凉亭,只留雪辞一个人站在那里,怔怔出神。 他第一时间出了府,想去寻找这件事情的答案,去找霍玉。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雪落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语道:早就告诉你不要冲动,还是不听,主子的安排岂是我们这些人能阻止的。希望你不会真的越帮越乱。 而东院的主屋里,顾疏烟与沈星宇相对而坐,还是将南下时相遇霍玉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她欠他一个解释。 然而她不知道,眼下沈星宇的脑子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她昨日在酒楼说的那句话,‘我此生不会爱上任何人。’ ‘碰’的一声,沈星宇抬手一掌劈在面前的桌子上,桌子应声断成了两半摔落在地面上,发出咔嚓声。 “这就是你给本王的解释吗?” 009 多余的解释 定王府东院主屋内,静室明亮依旧,顾疏烟想了想还是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算是解释。 没想到,沈星宇会发这么大的火,将桌子一掌劈成了两半,吓了一跳。 内室的声音传了出来,王嬷嬷和小渔对视了一眼,皆不约而同的向里走去,生怕顾疏烟出什么事。 “王爷不相信?”顾疏烟平静的问道,眼波如水,站了起来,静静的望着他。 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沈星宇刚准备说话,就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冷喝道:“都给我滚。” 声如洪钟传出去很远,止住了王嬷嬷与小渔的脚步。 再回眸时,眼角带笑,只是嘲讽多过坦若。 “你让我相信什么?”沈星宇一脚踢开地上的障碍,一步就来到了顾疏烟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是不是让我亲眼看到,我的王妃和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我才能相信?” 顾疏烟一脸的震惊,噔噔噔的往后退了几步,她没想到沈星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她心目中,他一直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笑得很天真,偶尔有些幼稚,但很真诚。 没想到此刻的他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只是,顾疏烟这样的表情,看在沈星宇的眼里却是另一种意思。 他眼底的精光一点一点的散去,只余一片宁静,“怎么?不想解释一下吗?” 顾疏烟忽然感觉心口一痛,她忙就低下头,怕他看出来,倔强的站在那里,强忍着那股疼痛过去。 沈星宇见此,怒从心起,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之对视。 “为什么不敢看我?是觉得对不起我吗?” 说完这两句话,沈星宇呵呵一笑,带着自嘲,曾几何时,他竟这般卑微,这般迫切的想知道一个答案,希望她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随着心底的自嘲转成愤怒,最后化为恨意,他的手劲也逐渐变大,顾疏烟闷哼一声,扭过头去,想躲开他的手。 沈星宇心口起伏,悲愤之下一甩手,将顾疏烟松开。 屋子里一片凌乱,顾疏烟强忍过那股心痛,抬头看他,说道:“我欠你一个解释,刚才已经给了,王爷信与不信,那便是您的事了。” 她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慌乱,就这样看着沈星宇,让他有种心慌的感觉,没来由的心情就变得烦燥起来,“这就是你的解释,这就是你的态度?难道是本王错了吗?” 沈星宇不自觉的提高声音,最后更是吼了一句。 顾疏烟忽然唇角微扬,笑出了声。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卑微吗?”沈星宇见此,眼底的悲哀一闪而逝,“也是,当初是我去请旨要娶你的,你并非自愿吧!” 人在生气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顾疏烟从容回道,“王爷说是,那便是了。”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浅浅的,曾经是那么的让沈星宇留恋,可此刻,他却在她平静无波的眸光中,看到自己兵荒马乱的狼狈与不安。 尽管戴着面具,也能倒影出他的心烦意乱,与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星宇忽然觉得,也许大哥说的是对的。 他正准备离开,顾疏烟忽然说道:“等一等。” 她将床边的布打开,手捧着一件外衣走了过来,对着沈星宇福了福身,道:“今天是王爷的生辰,试试吧!” 沈星宇的脚步如定在原地,而眼珠子也像是长在了眼前的这件衣服上,顾疏烟见此,便说道:“那天路过一个地方,见那里的布料不错,便让人照着的尺寸做了一套,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顾疏烟这样的人,注定不会说好话,在她看来,这已经说得很露骨了。 “路过?本王都不值得你特意一下吗?” 沈星宇的声音冷幽幽的,听不出情绪。 顾疏烟抬眸看他,“王爷不喜欢吗?” ‘嘶啦’一声! 顾疏烟手中一空,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飞上半空,寒光闪过,变成了一条一条的碎布从两人中间飘落。 慢慢的落到地面上,顾疏烟的目光一直跟着它,直至落地,盖住了她的脚,她才慢慢的蹲下身子,将之一片一片的捡了起来。 “本王不稀罕。”这是为他做的吗?他明明看到九公子在那里,在试这件衣衫。 如今,她竟好意思拿回来让他来穿。 “本王从不穿别人试过的衣服。”沈星宇眼光渐冷,手掌一动,将顾疏烟手里的布条夺过来,掌心用力,将之震成碎片,手一扬,将之洒向半空。 顾疏烟就蹲在地上,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此刻,仰头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动容。 最后,沈星宇拂袖而去,直到这时,王嬷嬷和小渔才敢跑进来,见到屋里的场景,吓了一跳。 连忙跑过来扶顾疏烟起身,那么大的动静,她们就是不想听也能听到主子的对话,王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王妃,让您同王爷解释,您为什么不说呀?” 听着主子们的对话,王嬷嬷终于知道她以前的看法是错的,以前的她只觉得定王太过天真,不适合顾疏烟,如今看来,定王还算正常人,她家小姐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这不,顾疏烟揉了揉脖子,看着地上的碎布,对着王嬷嬷说道:“白浪费了李姨的手艺,是吧嬷嬷?” 王嬷嬷想一头撞死,王妃啊,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重点在哪里?您的重点在哪里? 她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简单一些,“王妃,王爷今天生辰,他生气了。” 顾疏烟闻言沉默半晌,最后点了点头,道:“他觉得我和玉哥哥不清白吧!” 王嬷嬷一拍手,道:“对啊,所以您……” 她话还没说完,顾疏烟就眨着眼睛看她,“我解释了,王爷似乎不相信。” “所以呢?”王嬷嬷睁着大眼睛望她,特别不想活了。 “所以?”顾疏烟诧异的看着她。“所以,我有什么办法?” “王妃……”王嬷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解释这件事的重要性,站起身来走来走去。 小渔唤了人进来,将屋子里收拾了一遍,换上新的桌椅,顾疏烟倒是无所谓,直接就上床闭目养神去了。 王嬷嬷和小渔却急得跳脚,王嬷嬷挥退了众人,苦口婆心的说道:“王妃,那个时候换了谁都会多想的,您再跟王爷解释解释吧!” “是啊,王妃,王爷对您情深意重,您再多说说,他肯定会相信的。” 顾疏烟翻了个身,背对她们,道:“我困了,你们先下去吧。” 一句话,打发了两人。 王嬷嬷和小渔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只得关上门退了出去。 沈星宇离开后,根本没有去见沈星诺,也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出门,根本就没有管今天是什么日子,眼里心底只有顾疏烟那淡然的表情。 那无所谓的态度,将他心底的猜疑一点一点的点爆,激射出无数的答案,让他心生困顿,越发的烦燥。 他摇了摇头,心烦意乱之下出了城,来到一处山颠,舞起剑来。 ‘铿’的一声,剑气相撞在一起,暴发出一片极光,沈星宇站在山颠,仗剑而立,任山风吹动发丝,非常轻灵。 “谁?” 他冷喝一声,目光微眯向下望去。 来人是一个老者,灰袍展动,衣袂飘飘,有一股道古仙风的感觉。 他白须白发,精神倒是很好,眯着眼一步步走了上来。 “几年不见,你的武功倒退了?”老者背负着双手,信步而来,大有一种世外高人之作派。 “老不死?你怎么会在这里?”显然,沈星宇认识老者,见他过来,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老不死扔过来一壶酒,靠着树坐下,山风很大,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坐,听说你成家了,你师傅让我来瞧瞧。” “哼!”沈星宇却并不领情,冷哼一声,并没有坐在他旁边,而是坐在了另一边。 “你小子哼什么?”老不死的立刻瞪起了大眼,道:“成家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你师傅,怎么?娶到天仙了?” “你能不能不提她?”沈星宇仰口灌了一口酒,忽然吼了一声。 老不死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来到他面前,弯下腰撅着屁股仔细的瞧了沈星宇一圈,道:“这么大火气,你家小女人跟人跑了?” 沈星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闹脾气,这一刻的他似乎又回到以前那个天真的少年。 “哎哟,难道被老夫猜对了不成?”老不死来了兴致,又跑到另一边,盯着他喜滋滋的问道。 沈星宇低头不去看他,道:“老不死的,你说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他的声音幽幽的,被这山风一吹,带着几分凄凉,让人闻之有些难过。 老不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忽然扭头哈哈大笑,气得沈星宇抬脚就踹,却扑了个空。 “滚蛋。”沈星宇怒。 “咦?小时候挺聪明一孩子,怎么娶了媳妇就变笨了,哈哈哈哈……”老不死的一边躲一边哈哈大笑,惹得沈星宇越发的生气了,也带着几分羞意。 就像被看穿了秘密的小孩子,恼羞成怒。 010 老不死归来 上京城外,群峰叠起,直耸云霄,人站在上面仿若置身在云海当中,往下看是一片雾气氤氲,一眼望不穿,山风极大,一般人在这里根本睁不开眼。 然而就是这样的地方,却有刀剑相击的声音传来,两道身影如同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快到眼花缭乱,纠缠在一起。 正是定王沈星宇和后面出现的老者,老不死。 老者白发白须,看起来像个老神仙,可脾气古怪,尤其爱闹腾,最不喜别人唤他老人家。 “咦?功力大有长进。”两人隔空对了一掌,落向地面,老不死的往后退了四步,才堪堪停了下来。 沈星宇却纹丝不动,任山风吹起衣衫,翩然舞动,脸上的美人面具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柔和之意。 “你来上京到底所谓何事?”沈星宇显然略胜一筹。 老不死的将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抚顺,用一根木簪挽起后,才从容走了过来,在沈星宇背后坐下,望着无边的云海,叹道:“有人找到老窝去了,你师傅那老狐狸都跑路了,老夫还留在那里等死啊?” “是什么人?”沈星宇隐在面具下的眉头都立了起来,眸光凌厉,同时带着不丝不相信。 老不死的摇了摇头,摊手说道:“老夫怎么会知道,那日老狐狸过来说他要出去躲债,然后就没回来,老夫去他的住处一看,那老狐狸的家都快搬没了,显然是不准备回来了,所以……” 说到这里,老不死的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星宇盯着他,接话过来:“所以你也跑了?” “什么叫也?你师傅那只老狐狸,能让他都感觉难缠的角色,老夫为什么要去惹,再说,这么多年,老夫也想出来走走。” 老不死的昂首挺胸,大气凛然的说道:“这大好的河山,能让英雄折了腰,老夫虽然年岁已高,也该出来瞧瞧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不是吗?” 他虽然说得有种,荡气回肠之感,可那不时瞟向沈星宇的眸光却出卖了他。 沈星宇垂眸沉思,过了半晌,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欣赏这让无数英雄折了腰的大好河山吧!” 说罢,他脚步轻点,人已翩然若飞,向山下掠去。 “喂,臭小子……”老不死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直接走人,真的将自己丢在这里了。 连忙去追赶,“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眼看着就要跟丢了,老不死的却不急不缓的向前喊话,“还我银子。” ‘刷’! 沈星宇的速度更快了,懒得理他。 “你媳妇欠我银子,你想赖账不成?”老不死的有些喘息,不过还是不死心的喊道。 半山腰,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入目的皆是绿色,暇光潋滟,一片人间美景尽收眼底。 沈星宇忽然停下脚步,猛得回头,面具折射出一缕幽光,道:“你认识她?” 老不死的被他面具折射出来的光晃得眼晕,连忙用手挡了一下,道:“那是自然了,若不是老夫,你小子就要重娶媳妇了。” 这一刻,沈星宇也顾不得与他斗嘴了,问道:“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他一下子问了几个问题,老不死的却连连喘气,将之晾在一边,不时的用眼睛瞟他,明摆的让他着急。 眼看着沈星宇的眼睛由清明变得深邃,老不死连忙笑吟吟的说道:“药王谷啊,你不是也去了吗?” “她从山谷上掉下来,差点砸坏了我的药田,我便捡她回去,谁想她竟然没钱。”老不死的越说越激动,“她竟然没钱,若不是看着她身上的衣裳都价格不菲,我才懒得救她呢。” “还骂我老不死的……” “说我没良心,老顽固,还说老夫是被赶出家门的落魄子弟……” 老不死的越来越起劲,最后破口大骂,道:“奶奶的,还有那和她一道掉下来的男子,银子没给够就算了,人也没再回来。” “你怎么知道是她?” 老不死的瞪着眼睛,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她身上绣的暗纹正是你定王府当家主母才能用的,不是她还能有谁?” “那个男子,你认识吗?”沈星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接着问道。 老不死的说道:“老夫若说认识,你是不是要收留我?” 看着他这张老脸,带着狐狸一般的笑容,沈星宇就一脸的不乐意,道:“无论你说是谁,我都不会收留你。” “苍天啊,大地啊,来个雷劈死这臭小子吧,我将他从小养到大,现在翅膀硬了,就连一个容身之所也不给我啊……”老不死的无语问苍天,仰面望着湛蓝的天空,希冀来一个晴天霹雳。 “老天又不傻,要劈也该劈死你。”沈星宇不屑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就走。 他可不想和这个事精呆在一起。 好不容易回到了定王府,沈星宇才一脚踏进门,就看到府上乱乱的,下人们紧张兮兮的几人一群在旁边议论着什么,而管家正匆匆赶来,差点迎面与他撞上。 “哎呀,王爷回来了……”管家显然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了两步,拱手见礼。 沈星宇抬脚往里走,神色有些难堪,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 他一开口,那些围在一起的下人们也发现主子在身后,连忙散开各自忙忙各自的去了。 管家弯腰拱手,回道:“王爷请勿担忧,王妃只是暂时晕了过去,奴才已经去请大夫了。” “恩?”沈星宇脚步一顿,本欲往西院去却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管事问道:“不是大哥吗?” 他还以为大公子出事了。 管家神情错愕,连忙摇头,道:“大公子很好。”接着,他又小心翼翼的抬眸瞧了主子一眼,回道:“是东院那边的嬷嬷刚才差人过来,说王妃晕过去了。” “嗯。”沈星宇淡淡的嗯了一声,回头向后看了一眼,管家连忙说道:“大夫应该很快就到了,王爷不必担心。” 沈星宇缓缓的扭过头看他,声音不急不缓的问道:“谁告诉你本王是在担心?” “臭小子,想甩开老夫,你是在做梦。”管家还没说话,就看到一个老者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守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老者已来到了他们面前。 管家眼眸一立,喝了一声,“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定王府,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老不死的没有理他,而是来到沈星宇面前,道:“这就是你的王府啊?” “挺好,嗯,还真挺好,要是再有一片药园那就更好了。”老不死的左看看右瞧瞧,嘴里也不闲着。 管家见王爷不言语,便小心的上前问道:“王爷,这位老人家是?” “你才是老人家,你全家都是老人家……”谁想,刚才没有回他话的老不死,一听唤他老人家,立刻眉毛就立了起来,眸子凌厉,一幅恨不得将管家吃了的表情。 “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他住。”人都跟到了这里,沈星宇也不可能再将他挡出去,便吩咐了一句。 管家的表情还僵硬着,听到王爷的吩咐,连忙低头称是。 “喂喂喂,臭小子,你去哪?” 老不死的见沈星宇离开,想跟上去,却被管家一把拉住,老不死的回头,瞪着他,“你拦着我做什么?” “王爷自然是去看王妃,您跟去做什么?” 老不死的眨了眨眼,神情有些怪异,问道:“你家王妃不是晕过去了吗?那小子又不是大夫,他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 他是大夫好不好? 他为什么不能去看病人啊? 管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很想削老不死的一巴掌,可是,王爷对这位的态度不明,他也不好随意猜测,更不想得罪他。 “您一路辛苦了,先去客房休息片刻,呆会再去瞧也不迟啊。”管家还以为老不死的就是想凑热闹,所以这般劝说。 正在这时,有门卫那里禀告,说大夫来了,管家只是对那人点了点头,便请他进去。 管家也顾不得什么了,召来一个下人,让他领老不死的去西院的客房,便亲自领着大夫向东院主屋走去。 定王府的主屋,位于东院,意旨东为尊之意。 此刻,主屋的外室一片混乱,三个年长的大夫正围成一圈,在讨论着什么,甚至起了争辩。 而王嬷嬷则在一旁急得跳脚,不时就问一下他们的看法。 一个时辰前,王嬷嬷进来唤顾疏烟用午饭时,没有听到动静,来到内室一看,顾疏烟依旧保持着她们离开时的动作,侧身躺在床榻上,神色安详。 王嬷嬷唤了她两声,没有动静,她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结果,上前一瞧,顾疏烟正闭目养神,看着像睡着了一般,可她唇角那一抹鲜红却格外醒目,尤其是嘴角下锦被上那一滩梅红点点,一下子吓得王嬷嬷直往后退。 再次唤不醒顾疏烟,她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跑出去让人去请大夫。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也请了三个大夫了,却没有一丝成效。 这些人,似乎连病因都没找到,奈何王嬷嬷自己不会医术,否则绝对会一人一脚将他们踢出去。 011 殇与病 顾疏烟醒来时,群星闪耀,云朵一丝丝随风飘荡,柔风吹过繁花,给这个静谥的夜带来阵阵幽香。 本是清幽的院落,突然人声鼎沸,人来人往,脚步声接踵而来,给人一种急促不安之感。 顾疏烟抚过额头,头晕,有些不适。 “嬷嬷,怎么这么吵?” 她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人,便出声唤道。 外面瞬间安静,紧接着王嬷嬷和小渔便绕过屏风出现在里屋,“王妃,您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两人急步来到榻前,左看看右瞧瞧,伸手摸了摸顾疏烟的额头,王嬷嬷才放下心来,道:“还好,不烫了。”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吗?”顾疏烟蹙眉,只记得自己睡了一觉,怎么这一觉睡醒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她狐疑的向外看去。 小渔抹着眼泪跪在床榻前,说道:“王妃,您身体不适,为何不告诉奴婢?” 王嬷嬷对她使了个眼色,“小渔,先将人都请下去休息,然后派人去告诉王爷和大公子一声,让他们不要担心。” “嬷嬷……”小渔想说什么,可看到王嬷嬷的脸色便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再弄些吃的过来。” 小渔离开后,那些有些噪杂的声音也跟着渐渐远去。 屋子里一下子空寂了许多,顾疏烟听了王嬷嬷的话,神思有些恍惚,她垂首低眸,声音幽幽的问道:“嬷嬷,我这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很平静,似乎与平日也没什么差别,可正是这种平静让王嬷嬷感觉有些不安。 王嬷嬷挪了下屁股,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知该怎么开口。 顾疏烟抬眸看她,面带微笑,拉过王嬷嬷的手握在掌心,道:“嬷嬷有话就直说吧,我,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她的话语很轻,云淡风清的表情,让王嬷嬷显些落下泪来。 “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就是让你平日多休息,切莫劳心过度。”王嬷嬷借故起身,湿了下帕子递给顾疏烟,让她擦擦脸。 顾疏烟笑着接了过来,道:“嬷嬷骗人的本事,一点也不高明。” “这屋子也没旁人,有什么事就说吧,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 其实从她再次醒来,重生在这个世界上,顾疏烟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她活着的意义,就是看着这些前世欺侮过她的人,怎么一步步走向深渊,万劫不覆。 她曾发过誓,今生一定会守护好自己的家人,绝不能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哪怕用命去拼。 这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她也渐渐看清了很多人很多事,也明白了自己面对的将是什么。 但,那又如何? 既然这盘已开,她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那只能将所有的危险都清除掉,如此,她才能安心。 王嬷嬷叹了口气,道:“王妃,您和公主真是一点也不像。” 她感叹着,有些苦恼的说道:“奴婢却希望您能像公主一样,找个人依靠,那不是很好吗?” 顾疏烟放下帕子,浑身没什么力气,靠在床边,笑得灿烂,烛光下孤影独凉,凭添了几分悲凉。 “是啊,如果能那样,多好。” 她半仰着面,看向王嬷嬷,示意她坐下来,“嬷嬷,你为何一生未嫁?可是也觉得这世间的男子几分薄情?” 王嬷嬷神色一怔,郑重的看着她,说道:“王妃,您万不可这般想,自古哪家的女儿不嫁人,奴婢是没那等福份。” 顾疏烟偏了偏头,望着旁边的烛台,烛影漫漫,红泪长流,看着看着,她就忽然笑了。 “嬷嬷,他将我准备送他的衣服撕破了,就在那里。” 忽然,顾疏烟开口了,声音极轻,脸上挂着浅浅的,凉凉的笑意,望着地上那一处,眉眼弯弯,笑开了口。 这是王嬷嬷第一次见顾疏烟这般笑,连忙劝道:“王爷定然是误会什么了,您别担忧,等您病好了,奴婢替您去解释。” “他不会再来了。” “奴婢就是跪着求他,也会求他来的。” “呵呵……”顾疏烟将目光从那里移开,看向王嬷嬷,道:“还是嬷嬷好。” “他不信我,你知道吗?” 这般笑着轻语,让王嬷嬷心痛不已,她知道,顾疏烟是真的伤心了,这么云淡风清的表情不过是想说自己没事罢了。 可她不知道,王嬷嬷活了多大岁数,看惯了多少心机轶事,怎么会看不透她这点心绪。 “他不相信我。”顾疏烟说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自语道:“我和玉哥哥认识好多年了,他知道的呀,从一开始不就知道吗?为什么要娶我?” “如果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娶我呢?” “嬷嬷说过,要试着去相信他,试着去依靠他,试着去喜欢他。”说到这里,她摇着头笑了,笑得很开心,似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简单、纯真。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这样才是对的,才,不累,才会开心,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她一直说,王嬷嬷就一直坐在旁边听,待顾疏烟看过来时,王嬷嬷忽然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疏烟却笑了,伸出纤纤玉指,拍了拍王嬷嬷的背,说道:“嬷嬷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王妃……”这一刻,王嬷嬷再也忍不住,扑倒在床榻上,失声痛哭。 她不知道,顾疏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冷漠。 没错,在她看来,以前的顾疏烟是漠然的,云淡风清的,尽管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但有一颗平静的心。 然而,此刻的她却像是一只孤舟,生活在她不理解的海洋,触及不到更摸不着。 让她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尤其是她说的这句,她不会喜欢任何人。 上次在酒楼,顾疏烟说的时候,她只是觉得主子还小,心高气傲,也没往心里去,总觉得日子久了,她总会对王爷上心的。 可这次,她却真切的感觉到了那种悲凉,“王妃,您到底怎么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嬷嬷迫切的想知道一切。 “我,怎么了吗?”屋子里,老的呜呜哭泣,小的却倚在床头,眼底一片悲凉,可渐渐的,化成了漠然,再然后是一片冰冷。 顾疏烟心口一凉,感觉有液体涌上来,她强行往下咽却猛得咳了出来,丝丝血迹洒落,染在锦被上,让她一愣。 却将王嬷嬷吓个半死,连忙爬起来,道:“王妃,您再等等,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进来。” “嬷嬷……”顾疏烟轻唤她,抬手示意她过来,顺了顺气道:“他们治不好我,不是吗?” 王嬷嬷老泪长流,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又何必费事呢,下去休息吧,我累了。” 顾疏烟说完这句话,便背对着她躺了下来,锦被上那点点红梅让王嬷嬷心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夜,很多人无法入睡,王嬷嬷拦住了所有人,不让她们打扰顾疏烟,自己则坐在青石长阶上唉声叹气了半晚上。 小渔眨巴着大眼睛,手托腮,陪在她身边,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屋里,也是一脸的纠结。 天将亮时,王嬷嬷问小渔,“王爷当真是这么说的?” 小渔点了点头,有些苦恼的说道:“是啊,王爷说他有事没时间过来。” 王嬷嬷让小渔去告诉定王,自然是希望王爷能过来看看王妃,谁想,他竟然给出这样的答案。 “嬷嬷,我总觉得这王府要出大事了。”小渔瞪着大眼,一幅担忧的神色,回头看向主屋。 王嬷嬷拍了拍她的头,神思纠结了半晌,说道:“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那咱们能怎么办?” 王嬷嬷一咬牙,起身说道:“这样,你先去找一下周胜,让他来替王妃瞧瞧,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这就出门。”小渔立刻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王嬷嬷唤住她,示意她靠近一点,附耳说道:“让人去顾府,请二公子来一趟。” “啊?”小渔吓了一跳,“这样,好吗?”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波出去的水,虽然话语很现实,但大部分人都不会管嫁出去的女儿,但这是事实。 更何况这个女儿嫁的还是一个王爷,这谁敢管? “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如今也只能请二公子过来试试了,说不定还有转机。”显然,这是王嬷嬷想了半晚上的结果。 小渔点了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去。” “小心点,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没过多久,周胜就提着药箱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王嬷嬷迎了上去,“麻烦周大夫了。” 周胜摇了摇头,道:“王妃怎么样了?不是说不能让她动气吗?怎么还吐上血了?” 他一边问情况,一边向里走去。 带周胜过来的管家被晾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进了屋子,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王嬷嬷对周胜的医术并不是特别了解,只是他对顾疏烟的病情了解的最多,所以才请他来。 谁想,周胜只是搭了下脉,就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脸震惊之色,“这,怎么会这样?” 012 杀了她还是毁了她 年年岁岁人相似,几度冬寒共春秋。 沈星诺来了,坐在轮椅上被雪落推了进来,顾疏烟正倚在软榻上,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王妃,大公子来了。”王嬷嬷小声的提醒,沈星诺抬手,示意她和雪落先下去。 “大哥怎么有空过来?”直到这时,顾疏烟才缓缓的转身,长发披散在肩头,异常柔顺,乌发如瀑布般轻盈,每一缕发丝在晨光的照耀下都显得格外的灵动。 她浅笑嫣然,像个没事人似的轻语,若不是那苍白面颊透出几分病容,谁也看不出她身体不适。 沈星诺坐在轮椅之上,往日那温和的笑意也隐了一些,只余淡淡的表情,手置于双腿之上,白皙修长,精致的容颜给人一种正气、儒雅之感。 他静静的看着她,问道:“你可知这几日,星宇的心情不好?” 顾疏烟点了点头,道:“大哥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她的唇角微微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似在自嘲又像是在讥讽旁人。 沈星诺思虑了一下,问道:“你和星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呵呵……”顾疏烟轻笑,微微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再次抬头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明,“这定王府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大哥不知道的吗?” 沈星诺眸光闪烁不定,半晌才开口说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当初是怎么嫁到王府的,你我大家都心知肚明,星宇不懂事但也有选择幸福的权力,但是……”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高,“如果有人要伤害他,那我一定会阻止的。” 顾疏烟抚了抚肩头的发丝,轻笑道:“大哥想怎么阻止?杀了她还是毁了她?”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会是从一个十四岁的女子嘴里说出来的,这样更加坚定了沈星诺的想法,他绝不允许顾疏烟呆在定王府,更不能让她呆在定王的身边。 “你……”沈星诺啪的一声拍在手把上,眉目瞬间变得硬朗起来,带着丝丝凌厉,道:“你最好自己离开他。” “凭什么?”顾疏烟长身而起,站在沈星诺的面前,直视着她。一身雪白色衣裙,将她如雪的肌肤衬得越发的白皙,发丝柔顺的贴在身后,面带微笑,背对着晨光,一股洒脱之意就这样蕴开来。 周身散发着柔和喜愿之意。 “我们乃是当今圣上亲自下旨赐的婚,也是他来求娶的,就是要离开,我也要他亲自来和我讲。” “疏烟,你何必执迷不悟呢?”沈星诺见她如此,也不动气,平静的说道:“你知道,有多少人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吗?更何况,你心悦他吗?” 顾疏烟心中一动,她以前真的小看了这个定王府的大公子,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站在世外,将所有的人、事,都看得很透彻。 “大哥怎么想,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疏烟累了,大哥请回吧!” 沈星诺静静的望了她半晌,两人沉默的对视,最终,沈星诺开口,“你好自为之吧,否则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离开这里。” “多谢大哥提醒。”顾疏烟点头微笑。 沈星诺轻哼了一声,道:“和自己人,我从来不屑拐弯抹角。” 顾疏烟接过话来,“疏烟从来没有小瞧过大哥。” 定王府的大公子,谁敢小瞧,若不是因为皇袍事件,就是顾疏烟活了两世,也不知道他竟然才是那个隐藏的最深之人。 他在皇袍事件中的心机,简直是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将所有人都设计进去,包括宣和帝、沈贵妃以及自己的弟弟沈星宇,利用了皇室的几个势力,在其中周旋,终于在这件事当中将定王府暂时保住,也成功的将顾家推了出去,给定王府留了余地。 而他自己,作为掌握全局之人,却从始至终,昏迷不醒,若不是顾疏烟这个异类的出现,若不是她很早就在应对这件事,可能事情的结果就会如他所愿。 顾家满门都会被顾疏烟连累,故事的结局依旧如上一世那般,落幕。 这样的人,顾疏烟从来就不敢小瞧,但不代表她就怕了他。 沈星诺走后,王嬷嬷刚一进来就看到顾疏烟捂着胸口不住的喘息,她连忙上前扶她坐下,“王妃,您为什么不告诉大公子,您……” 顾疏烟抬手止住了她要说的话,道:“这件事对谁也不许提。” “可是王妃,也不能就这么瞒着呀。”王嬷嬷急得像势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 “我自有打算。”顾疏烟示意她不必再说了。 不多时,小渔归来,没有带来顾晨,身后却跟着许久未见的霍晴,顾晨有事去吏部了,小渔去的时候正好她在,霍晴一听便跑了过来。 她一脸的担忧的跑了过来,看到顾疏烟这样的打扮,顿时就怒了,“顾疏烟,你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她不悦的站在床前,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声。 顾疏烟将手里的空杯放下,伸手去拉她,霍晴见她有些虚弱,也不好挣扎,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大惊小怪,都嫁了人了还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也就是我二哥,若换个男人你试试。” 霍晴当下就被顾疏烟说得不好意思了。 不过还是嘴硬道:“换就换,别人肯定比他好几十倍。” 顾疏烟掩嘴轻笑,“就知道嘴硬,咳咳……” 她一边说话,又咳了两下,霍晴连忙伸手去拍她的背,却被顾疏烟挡住了,“嫂嫂,我怕了你了。” 王嬷嬷也在一旁心有余悸的说道:“少夫人,王妃说的是,您那手劲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说着就搬了凳子过来,请霍晴坐了过来,离顾疏烟远了些。 霍晴一脸的不乐意,撇嘴说道:“怕什么,你又没身子,还怕我将那小家伙拍出来吗?” 王嬷嬷脸色大变,“少夫人,您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好了,嬷嬷,你先下去忙吧,我和晴儿说会话。” 霍晴虽然已嫁给顾晨,性子却还是像以前一样,两人聊了几句,霍晴见顾疏烟真的只是一般的风寒,便不再打扰,起身告辞。 这一天,没有人再来打扰顾疏烟,沈星诺没有再来,沈星宇也没有出现。 窗外清风细雨,飘飘洒洒,让人无端的感到心情沉重。 “王妃,您已经在那里坐了一个时辰了,外面落雨了小心着凉,歇着吧!” 万家灯火齐明,四盏烛台分四方而置,映照的屋子里格外的明亮,顾疏烟一回头却觉得特别空旷,“嬷嬷,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缺点什么?” 王嬷嬷左看看右瞧瞧,狐疑的看向顾疏烟,问道:“王妃,您需要什么奴婢这就去办。” 顾疏烟无声的笑了,摇了摇头道:“你先去休息吧,我再坐会。” 说完便扭头望着窗外,像是那里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她的院外便是一条林荫小道,夏季的时候走在下面也不觉得热,很是清爽,那里曾站过一个人,她只记得,那日天未亮,推开窗户就看到他站在那里,像是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以为那只是假象。 不知何时起,她忽然期盼,自己能再看到他。 忽然,在那小道的尽头,风灯下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她的眼睛睁大,脸上有一抹惊喜,“真的是他吗?” 那道黑影几个闪动,便来到了窗前,“疏烟……” 一声轻唤,九分担忧。 他来了,霍玉,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玉哥哥,你怎么来了?” 顾疏烟没有多想,惊讶的看着他。 “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霍玉的话从来都不多,他站在窗外,整个人身材高大,将所有的光都遮住,身上有一股潮意,发丝上还沾着丝丝水汽,显然淋了雨。 “我没事,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自始至终,顾疏烟都不想将霍玉牵址进这些事情当中,她如今已嫁作人妇,和霍玉保持距离,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他都是最好的。 “你当我是晴儿那么好骗吗?” 霍玉一句话,就打碎了顾疏烟准备好的所有话,他不好骗,他也不是霍晴。 两个人,一扇窗,隔开了两道身影,像是身在两个世界,一个灯火通明,一个暗夜无光,一个柔若娇俏,一个郎心似铁。 这正是顾疏烟与霍玉的真实写照。 “玉哥哥,相信我,是会照顾好自己的人。”如此,顾疏烟只得劝他。 半晌,只有轻柔的雨滴打湿他的衣角,滴落在他的脸颊,霍玉开口,“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顾疏烟轻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想说的时候我一定好好听。”就如她一般,有些事这一生也说不出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当有一天能说出口了,那就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或者贪恋,那不知名的温暖。 却不是现在,霍玉也一样。 “其实我……”霍玉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下去。 顾疏烟摇了摇头,一股冷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冰寒的气流顺着她的呼吸进入胸口,顿时让她猛咳不止。 她坐在软榻上,一手抚在胸口,一手捂着嘴,不住的咳嗽。 霍玉突然出手将她的手掌摊开,立刻眸子凌厉,眉毛都立了起来,“你,还敢说没事?”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吗?”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控的大吼,以至于忘记了身在何处? “玉哥哥,放开我,手疼……” 霍玉周身散发着戾气,冷声道:“跟我走,离开这里,离开他……” 013 卑微的乞求 清风细雨,柔情蜜意,夏夜微凉,却驱不散顾疏烟心底的焦躁。 若说在这个世间,有一个是她所愧疚的,那便是霍玉无疑。 自从选择嫁给沈星宇的那一刻,她这一生就注定要负他,也真切的希望,他能幸福,一生无忧。 然而,世事如棋,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霍玉见她咳血,心痛之疾,拉着她的手,硬是要让她随他走。 离开定王府。 “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的?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霍玉执着的抓住她的手不放开,神色冷凛,有些吓人,更是蕴着极度的疯狂之意。 顺了顺气,顾疏烟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霍玉根本不放,所幸也没有再去挣扎,坐在软榻上,静静的看着他,道:“玉哥哥,这里是定王府,而我,是定王妃。” 一个称呼,一句话,清楚的表达出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她是定王妃,而他呢…… “你就这么想做王妃吗?”霍玉松开她的手,有些心痛的说道:“你为他将自己置身于险地,差点没了性命,如今又为了他病成这样,他可曾来看过你,可曾关心过你?” “玉哥哥,你别再说了。”顾疏烟神色坦然,望着他,说道:“离开吧,离这个古华的上京城越远越好。” 霍玉摇头,“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越发的看不懂你了,疏烟,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霍玉静静的站在细雨中,任蒙蒙细雨浸湿衣襟,湿了脚下。 他站在夜风中,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顾疏烟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一身月白长裙垂下盖住了她的脚背,乌发如云,披散在身后,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就是咳嗽不止的时候也不曾蹙过一下眉头。 “玉哥哥,疏烟嫁人了,所谓出嫁从父,出嫁从夫,我,再也不是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 两人相对而立,只隔着一道矮墙,霍玉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掠过,不知何时,他眼中的小姑娘已经长大。 那个强迫他立下誓言,这辈子只能娶她,然而转眼她便嫁做他人,独留自己深陷在梦境中。 黯然、神伤。 几度思虑,他还是想来看看她,在听到霍晴说她生病的时候,他一刻也呆不住,管不了主子的命令,舍下了所有的责任,只想见她。 哪怕看她一眼,只要她好好的便好。 可是,她在这里一坐便是一个时辰,几乎没怎么动过,这样的执着,不过是在等那个人罢了。 而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许你任性,允你不从任何人,离开这里好不好?” 顾疏烟摇头,还未说话,霍玉就问她,“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离开这里?”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走?” 看着他固执、倔强又带着深深担忧和心疼的神色,顾疏烟内心百感交集,她怎么忍心,毁掉一个这么好的人。 “怎么做?”一道轻笑声传来,紧接着,定王沈星宇的身影出现在院落里,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漫步而来。 一身月白色长袍,衬得他本就修长的身姿,更加的风姿绝世,冰冷的面具下隐着一张谁也看不清表情的脸。 “留下命来,本王便放你们走。” 不等顾疏烟开口,霍玉一见沈星宇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沈星宇却最先动手。 只是一个闪动,他就来到了顾疏烟的面前,一股冰凉的气息袭来,让人感觉窒息,仿佛一瞬间这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素手一挥,霍玉便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摔了出去,撞在一边的花树上,最后掉在地上,张口就喷出一口鲜血。 “玉哥哥……”顾疏烟大惊,伸了伸手却被隔在屋子里面。 沈星宇就站在刚才霍玉站的地方,闻言回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带着不屑和厌恶,让顾疏烟如遭重击。 “王爷……”顾疏烟刚一开口,沈星宇就蓦的回头,不再看她。 而霍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细雨如丝渐渐起了一些雨雾,看不清他的伤势如何。 他身材高大,直立起身子比沈星宇还要高上一些,看起来很结实,乱发遮住了他的眼,挡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此刻,他的声音无比的冷漠,如行走在人间的死神,“你不配说这句话。” 沈星宇也扔掉了手里的伞,与霍玉相对而立,隐在暗处的风灯忽闪忽闪,摇曳出一丝诡异。 “呵呵……”沈星宇轻笑,“命都快没了,还跟本王谈配与不配?不得不说,你的勇气可佳。” “你想杀了我?”霍玉听闻,脸上没有一丝变化,语气平静。 “王爷,这件事与他无关,都是我的错,请您放他离开。”不知何时,顾疏烟已出了屋子,来到院外,单薄的衣衫站在那里,如同一个随时会被风吹倒的娃娃,看着就让人心碎。 沈星宇今夜并没有束发,如顾疏烟一般将墨发披散在身后,长及腰际,随风舞动。 他偏头看向她,风灯下的面具流动着异样的光芒,很诡异,让人望之便感觉有些害怕,“看来市井的流言还是多少有些依据的,本王的王妃果真是任性妄为,是本王太宠惯着你了吧,竟然连贱称都忘记了。” 顾疏烟一愣,知道她和霍玉刚才的对话,他也听到了,所以此刻才会说这种话来。 霍玉说只要离开这里,他许她任性,允她不从任何人,沈星宇便立刻表示,他就是要束着她的性子,以此来让他们两个难堪。 “定王,你不要太过分了。”霍玉上前一步,冷声说道。 顾疏烟拦住他的脚步,站到沈星宇的面前,微微曲膝一礼,道:“王爷,妾身求你,放玉哥哥离开。” “疏烟,不要求他,你若不走,我就是死也不会离开。” 见她竟然为了自己去求那个伤害她的人,霍玉出声阻止,更是上前想拉她起来。 谁想,却被一只手挡住,近在咫尺,他却不能阻止顾疏烟对沈星宇行礼。 “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冲我来啊!”霍玉抬手挥掌,两人掌指碰在一起,霍玉一个踉跄退后了几步。 沈星宇一伸手,便将顾疏烟扶了起来,却不是扶她的胳膊,而是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托了起来。 “本王这叫欺负你吗?”顾疏烟从来没有听到过沈星宇这样的声音,他的声音一直都是清朗的,带着几分稚气和清明,有时候会有些赌气,却很纯粹。 忍着疼痛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顾疏烟踮着脚尖才能让自己说出话来,“放他离开,妾身任你处置。” “疏烟……” 顾疏烟没有回应,静静的看着沈星宇,她知道他的武功,也了解霍玉的本事,无论如何,他都不是沈星宇的对手。 她曾经了解过,当今世上怕是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她不会让霍玉死,更不想他为了自己而死。 所以,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去做,只要能救下他。 “本王在问你的话?本王这是在欺负你吗?”顾疏烟越是替霍玉求情,沈星宇的心就越凉,他真恨不得拍死眼前的女子。 当着他这个夫君的面,替别的男人求情,还脉脉含情,为那个人流泪。 她都不曾为他哭过。 想到这里,他的手劲更大了,捏着顾疏烟的下巴,她的脸色发白,再也说不出话来,而且脚尖也渐渐离地,身上的痛让她想起了一些事,而忘记了哭喊。 可霍玉却是看在眼里,怒斥道:“放开她,你这个懦夫。” 说着,整个人就向前扑去,一拳直冲沈星宇的太阳穴,下手极重。 可沈星宇是何人,怎么会被他击中,就算他手里提着一个人也不是霍玉能对付得了的。 恍惚间,他将顾疏烟揽入怀里,一个闪身避开了霍玉的攻击。 停下脚步时,他有一瞬间的怔仲,怀里的小女子纤细柔软,身子如若无骨,蛮腰纤细似不堪盈盈一握,整个人根本没有什么重量,像一阵风似的。 而她的脸色惨白,下巴处有两道指印,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这些让他有一瞬间的愧疚,而她唇角那一抹血色,却让他的身子一僵。 他弄伤她了吗? 正在这时,顾疏烟从他怀中退出,失去温暖的一刹那,沈星宇有一丝的不舍。 “玉哥哥,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是永远不会离开定王府的,除非我死,或者……”顾疏烟对着霍玉开口,希望他不要再为自己做傻事,想到这里,她又回眸看向沈星宇,定定的说道:“或者王爷厌弃我,让我离开。” 一句话,听在两个人的耳朵里,却各自不同。 有着两种意义,也造就了两种心情。 一个失魂落魄,一个心情复杂。 说不震惊是假的,沈星宇知道,顾疏烟为何要留在定王府,也知道她不是因为心悦自己,而是有其他的目的,可此刻听到她这样说,还是有一瞬间的心情触动。 霍玉忽然身子一软,单膝跪在地上,顾疏烟这才知道他刚才就受了极重的伤,她下意识的想去扶他,左脚只是转了一个方向,就如同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上前一步。 她知道,她不能过去,否则会害死他。 “心,可觉得疼了?” 014 守护还是自保 午夜宁静,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湿了众人的衣裳也伤了有些人的心。 顾疏烟的话就如同这绵绵细雨,虽不犀利深深的渗透进了霍玉的心底,那份疼痛比身体更甚,让他难已呼吸。 沈星宇则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从不由自主到犹豫,再到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只为保护那个男人。 他的声音渐渐多了笑意,眼神却越发的冷了。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沈星宇低语,用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不远处,霍玉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几度喘息。 顾疏烟抬眸,仰视着他,唇角微扬,道:“王爷想看,妾身来演就是了。” ‘啪’的一个耳光扇过去,顾疏烟没有防备摔倒在地,纤柔的手掌擦在地上,刚好被一块小石子划过,瞬间手掌间就多了一道口子,锥心的疼痛传来,让她忍不住轻嘶。 ‘嘶’! 顾疏烟倒吸了一口气,半坐在地上用左手拔掉那根尖利的石子。 沈星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没有半分的怜悯,她说什么?她在演戏难他看吗? “沈星宇,我不准你伤害她。”霍玉怒吼,眼睛都红了,他视若掌心里的宝此刻却被别的男人这般对待,让他失了理智。 沈星宇不屑的回头,手指轻弹,一道劲风打在他的膝盖上,让他刚站起来的那只腿又重新跪了下去。 ‘碰’的一声,他的双腿重重的磕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发出极大的声响,其中还夹杂着清脆的声音。 顾疏烟心口一疼,她知道,霍玉的膝盖骨怕是裂了。 再次看向沈星宇的眼神终是有些不同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也不再是那个会守护她,叫她小丫头的少年,更不会为了替她出气,使小性子的少年。 他,终还是长大了,变得和她一样,学会了残忍和无情。 “你有什么资格同本王这么说话?” 就如他此刻的声音,冷凛而无情,让熟识他的人心颤。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霍玉虽然受了重伤,却没有哼一下,冷冷的抬头,眸光透过他的乱发,冰冷的看向沈星宇,“你除了是他的丈夫,你还是什么,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最需要什么吗?”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你又知道她最害怕什么吗?你知道她从小是怎么长大的吗?” “这些你都不知道,而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懂她,最了解她,你算什么?若不是生在皇家,你有什么资格娶她?” 说着说着,霍玉最后这句直接就是吼出来的。 此刻,随着院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也惊动了这院里的人,可没有人敢出来,都缩在自己的地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只有小渔和王嬷嬷跑了出来,见到半坐在地上又淋着雨的顾疏烟时,一声惊呼,就跑了过来。 “王妃,您怎么能坐在这里?” 而王嬷嬷则是直接跪倒在沈星宇的面前,仰头看着他,道:“王爷,求您饶过王妃吧,她还病着,身子不适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另一边,小渔扶着顾疏烟起身时,发现她手心在流血,当时就哭了起来。 “嬷嬷,王妃的手在流血。”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星宇,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王爷,奴婢求您让奴婢扶王妃回屋吧!”王嬷嬷跪在那里,胖胖的身子有些发颤。 沈星宇对此无动于衷,缓缓的扭头看向顾疏烟,道:“你应该去求你家主子,而不是来求本王,本王可没让她留在这里。” 王嬷嬷见此,连忙磕了一个头,嘴里念叨着,道:“谢王爷恩典。” 顾疏烟晃了晃脑袋,有些头晕,见此忽然笑着推开小渔的手,向前走去。 “王妃……” 她来到王嬷嬷的身边将她扶起来,道:“嬷嬷,带小渔先回去,今夜这里发生任何事,你们都不准过问,听到没有?” “王妃,您要做什么?” “奴婢不要,奴婢要王妃随奴婢回去。”小渔虽然天真,但也知道今夜的事情非同寻常,她只想带顾疏烟回屋,不想管其他的事。 她哭着喊着,更是伸手去拉顾疏烟。 “你们还认我这个主子吗?”顾疏烟脸上的笑意依旧,声音却是一沉,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奴婢不敢,只是……”王嬷嬷一脸的担忧和焦急。 同时看向倒在那里的霍玉,她知道事情麻烦了,她也没想到霍玉会来,而且这定王府守卫森严,他到底是怎么无声无息的闯到这里来的? 眼下容不得她多想,顾疏烟已经下了最后的命令,“你们谁若不听我的话,便就此离去!” 最终,王嬷嬷和小渔还是听话的退了下去。 她们刚走,顾疏烟便扭头看向沈星宇,慢慢的福身。 沈星宇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看她向他低头,看她跪倒在他的面前。 然而,她这般的卑微在他看来,却让他更加的心痛和烦燥。 因为她做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那个男人。 为了救他一命。 “王爷,妾身求您饶他一命,无论让妾身做什么,妾身都无怨无悔。” 沈星宇本来想再嘲讽她几句话,忽然想到大哥的话,心思一动,看着同时倒在他面前的两个人,说道:“好,你只要发誓,这辈子与他永不相见,本王便考虑考虑。” “不要……”霍玉站不起来,厉喝道,他不要再也见不到她。 顾疏烟慢慢的回头,看着霍玉,轻语道:“玉哥哥,这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了,希望你忘了我,也放过我。” “沈星宇,我要杀了你。”霍玉猛得用拳头捶地,恨不得杀了沈星宇,那疯狂的表情让他拳拳见血,却让顾疏烟心口一阵阵的抽疼。 “怎么?做不到?”沈星宇再次抬手,顾疏烟静静的望着夜空,掌心朝前,四指并立,道:“我顾疏烟在此立誓,自今日起,与霍玉此生不复相见,若违此事,便叫我在有生之年孤苦无依,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她说得很干脆,连沈星宇都是一惊,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这么狠心。 而霍玉则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倒在那里,恨自己的无能。 “王爷,可以放他走了吧?” 然而,顾疏烟这个当事人,却像没事人似的,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发这样的誓对她来说没有一丝影响。 沈星宇看到她如此,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当下就冷哼一声,道:“本王只说要考虑考虑,并没有说要一定会答应你。” “你……”顾疏烟终是动了怒,却只是一瞬间的表情变幻,终还是跪在那里,继续求他,“王爷还有什么誓要妾身发?有什么条件,妾身都一一遵从。” 她的表情变化的很快,若不是沈星宇一直注视着她,都看不到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寒意。 “好,既然王妃都这么痛快,本王再为难你,传出去倒是让人说本王小家子气了。” 沈星宇向前走了两步,与顾疏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蓦然回头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回屋休息,或者救他。” 顾疏烟不解的看他,这是什么选择? “从此刻起,本王不会再对他动手,第一个选择,他若有本事爬出王府,他的命便属于自己,而你不准插手此事,第二个选择,本王派人送他回府,不过要你用的腿来换。” 沈星宇说完,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会如何选择。 顾疏烟也没想到,他会出这样的题目,其实这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选择。 “看来,妾身当真是让王爷,伤了心了。”她低低呢喃,沈星宇却听得真真切切,心底的怒气一下子涌上心头,道:“你若不选,本王便替你选。” 顾疏烟二话没说,抓起一旁花树下做装饰的石块就直直的朝自己的腿上砸去。 只一下,就听到了骨折的声音。 “疏烟,不要……” 霍玉早就站不起来了,此刻他拖着两条腿在雨水里爬,手掌上一片血肉模糊,却还是坚定的向前。 “沈星宇,你不得好死。” “你他妈的不是人,你这样逼她,你会后悔的。” “哼,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操心。”沈星宇冷哼一声,顾疏烟那边已经砸了三下,她右腿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月白色的长裙已被血色浸染,再加上小雨淅沥,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狼狈,可若是看她的表情,你会发现,她根本没有一丝动容。 仿佛那腿不是长在她身上的。 而此时,顾疏烟已砸了七下,身上被石块磨破了皮,她却像没有知觉似的,也听不到霍玉的呼唤,更见不到沈星宇眼底那一抹不忍。 她的心里,一遍一遍的回放着前世自己的父亲被千刀万剐的那一幕,母亲笑着自刎,看都没看她这个女儿一眼,哥哥们被她亲手射死,钉在了木桩之上。 眼前的蒙蒙细雨,似乎又变成了那年的倾盆大雨,一样的让她绝望,只是这一次没有悔恨,为了不再让那一幕重演,今生,她不会轻易的去死,心也不会再受伤。 毁灭之前先要守护,否则她的重生没有丝毫意义! “沈星宇,你他妈的有本事冲着我来啊,你欺负自己的女人算什么本事,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015 兴师问罪 定王府东院,一场雨三个人,三种心情。 霍玉堂堂七尺男儿,第一次在人前露出他脆弱的样子,无力的向前爬去,希望能阻止那个他在意的女子。 沈星宇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脚步生了根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嬷嬷和小渔再也看不下去了,不管不顾的从暗处跑了出来,王嬷嬷一把夺下顾疏烟手里的石头,使劲向前扔去。 小渔则紧紧的抱着顾疏烟,却发现她眼神呆滞,手里还在重复着拍打自己的动作。 “王妃……”小渔哭着拉下她的手臂,用力喊她。 王嬷嬷则跪在沈星宇的面前,连着磕了三个头,道:“王爷,您大发慈悲,放过王妃吧!” 至于霍玉,此刻的她根本没有心情去考虑。 “王妃,你醒醒……”小渔一声凄厉的喊叫,王嬷嬷连忙扭头望过来,只见顾疏烟人已晕了过去。 顾疏烟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阳光照在床头,让她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小渔在一旁忙碌,手里拿着绣框,神色严肃,很是认真。 屋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小渔……”顾疏烟一出声,才发现嗓子眼像冒火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的动作还是惊动了小渔,“王妃,您醒了?可吓死奴婢了,还以为那大夫是个骗子呢!” 顾疏烟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赶来的小渔按了回去,“王妃,您可别再乱动了,不然腿上的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了。” 顾疏烟微微一动身子,就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腿上抽到心里,像针尖扎了似的,一阵阵的疼。 她微微抽了抽嘴角,道:“我晕了多久?” 一提起这个,小渔就想哭,瞬间眼眶就变红了,顾疏烟连忙扯开话题,“玉哥哥呢?” 她还记得当时沈星宇提出的条件,他让她在自己的腿和霍玉的命之间选择,只是想一想,顾疏烟便觉得难受。心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怔怔的看着小渔,生怕听到什么让她接受不了的消息。 小渔见她如此神情,便开口说道:“王妃放心,上将军已被王爷连夜送了出去,且听嬷嬷讲,王爷还让人去请了大夫跟了过去。” 知道她最担心霍玉,小渔便将知道的情况如实告诉她,想让她安心。 果然,顾疏烟听了后便长出了一口气,见小渔似有话要说,又犹豫不决,便开口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妃,您和王爷是不是要分开了?” 顾疏烟一愣,“你听谁说的?” 在她昏迷的日子里,有人迫不及待了吗? “所有的人都在说。”小渔赌气的拿开手里的东西,神色有些低迷,不悦的嘟着嘴,“今天一早,大公子亲自出大门将一个女子迎了进来,大家都在传那是定王府欲迎娶的侧妃。” 顾疏烟神情一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王爷,他要娶侧妃了吗?” 随后她又摇了摇头,道:“堂堂世袭定王,娶侧妃很正常。” 小渔委屈至极,“王妃,您才嫁过来多久,王爷就要娶侧妃,这根本不正常好不好?” 她理解不了,王爷王妃成亲之前,王爷对王妃多好啊,那是真好,她们看在眼里,只觉得王妃嫁了个好人家,可谁想从嫁入王府的第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王府出事,皇袍事件,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又遇上王爷出事,又千里迢迢跑去千里之遥的地方为他寻救命良药,这才刚回来,又翻眼不认人了。 只要想起昨夜,他那冰冷的眼神,小渔就一阵后怕。 王爷当时看王妃的表情,就像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一丝怜悯之意。 顾疏烟想起身,可刚一动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她微微蹙眉。 小渔连忙扶住她的手,道:“您别乱动了,大夫说了要卧床静养三五个月才能下地。” “三五个月?哪来的庸医?”顾疏烟无语了,她这是怎么了? 小渔见她似乎还没看清自己的处境,便偷偷的抹眼泪,道:“王妃,您这腿伤到骨头了,大夫说要注意,否则会留下残疾。” 她故意说得很严重,生怕顾疏烟不当回事,伤到自己。 顾疏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言语,她在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半个时辰后,王嬷嬷也回来了,见顾疏烟醒来便乐呵呵的过不,拉着她的手说道:“王妃放心,您的腿没什么大事,就是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顾疏烟望着她,点了点头。 这两人一个将她的情况说得极严重,一个又说得云淡风清,哎,都是在关心她罢了。 她只是伤了腿,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大碍,来瞧她伤的依然是周胜,走时一脸无奈的说了一句,她迟早会死在自己手里。 这句话,对王嬷嬷来说太深刻了,于是待顾疏烟用过饭后,她便哪也不去坐在屋里陪她。 “王妃,您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王妃,您要吃什么吗?” 嘘寒问暖,简直到了让她发指的地步。 顾疏烟无奈,趁着小渔离开屋子,决定找王嬷嬷谈一谈。 “嬷嬷,听说王爷准备纳侧妃,你可知晓?” 顾疏烟见她脸色一变,就知道小渔没听错,沈星宇他当真要纳侧妃了,而其他的人都知道,只有她这个正妃不晓得。 “王妃,您别多想,他是古华的王爷,怎么可能一生只守着一个女子。”这般无奈的对话,王嬷嬷也不知道是在劝自家主子,还是在劝自己。 顾疏烟点了点头,王嬷嬷道:“王妃,您可千万别多想,奴婢也只是听人提过,定王府还没有正式去提亲。” 没有正式去提亲?顾疏烟从中听出了一些意思,和着这事并非空穴来风,是真有此事。 “王妃,您如今先要保重身体,才能谋划其他的事。”王嬷嬷生怕顾疏烟生闷气,她这个主子,心事从来不表露,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般明显的怔仲已属罕见。 “还有什么好想的?”顾疏烟叹了口气,转了个身,右腿却不敢动分毫,尽管如此,却还是疼得她额头冒冷汗。 王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底,在顾疏烟扭过头去后,才敢表露情绪,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来,半晌才说道:“王妃,您先好好休息,奴婢出去一会。” 顾疏烟也没应声,就这样背对着她。她在思考,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王嬷嬷只对着小渔说了声,便出了府直奔顾府而去。 她知道这件事,自家主子是决不想娘家人知道的,可是看着她假装的坚强,王嬷嬷实在于心不忍。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波出去的水,不可事事都依靠娘家,可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时候不求娘家求谁? 第一次,王嬷嬷怒了,第一时间找到顾晨,刚巧顾晨在府上,心情还不错,在院子里与霍晴商议着什么。 见王嬷嬷脸色难看的过来,顾晨第一反应就是顾疏烟出事了。 王嬷嬷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来,哭喊着:“二公子,您要为王妃作主啊!” 顾晨神情一变,冷声问道:“嬷嬷起来说话。” 霍晴已上前将王嬷嬷扶起来,这才让她慢慢道来。 待王嬷嬷说完,顾晨什么也没说,面沉如水,只说了四个字。“去定王府。” 霍晴也跟了上去,一行三人便向着定王府而去。 此时,已近午后,顾晨的到来,让沈星诺一愣,便让人请了他进来,顾晨一进门便指名要见定王沈星宇。 被管家带到大公子沈星诺面前时,顾晨黑着一张脸,道:“定王人呢?我要见他。” 大公子脸色未变,笑得温暖,道:“星宇不在,顾二公子有什么事吗?”按理来说,他该唤顾晨一声侍郎,可顾晨是顾疏烟的二哥,为了显得亲近,大公子便一直唤他二公子。 “为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顾晨忍着脾气,反问他。 对此,沈星诺叹了口气,示意其他人都下去,这才上前一幅赔罪的模样,道:“疏烟伤了腿,我也感到很痛惜,但这件事其中牵扯到很多事,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说什么?又不是在战场,疏烟在定王府竟然能伤到腿,大公子巧言善变,可别弄出什么离奇的理由来。”霍晴与顾疏烟从小算是一起长大,关系极好,忍着性子送顾晨过来,正准备去看顾疏烟。 听沈星诺这么说,很不乐意。 言下之意,又不是上战场,一个弱女子,无论因为什么,在你府上被伤到这样,你最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说完这话,霍晴便对着顾晨点了点头,出了院子,随便拉了个丫环让她带她去东院。 沿途也打听了一下情况,这丫头却一问三不知,,末了只说了一句,“王妃人挺好的。” 霍晴暗道:这不是废话吗? 她没有再理会她,一进屋子就看到顾疏烟躺在床上,身子背对着她,一头青丝披散开来,将床都遮住了小半边。 “夫人。”小渔见她过来,赶忙行礼。 霍晴是个急脾气,没有理会小渔,直接上前就掀开顾疏烟身上盖着的薄被,猛得回头就是大怒,“你们都是死人吗?让主子伤成这样?” 016 只当他是兄长 这边顾疏烟没想到霍晴会突然过来,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嫂嫂来了。” 顾疏烟半倚着身子,对着小渔使眼色,小渔忙就退了出去。 霍晴从小和顾疏烟关系好,看到她受这么重的伤,既心痛又无奈,这里毕竟是定王府,她也不过是个侍郎的夫人,连个品阶都要没有,哪由得了她说三道四。 可看到顾疏烟的腿伤得这么重,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再看顾疏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当时就怒了,“是谁,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她挽着袖子,看那架势,大有知道是谁就去揍别人一顿的打算。 顾疏烟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才受伤的。”虽然知道别人不信,但顾疏烟还是下意识的不想让人知道她与沈星宇的关系。 但这怎么可能瞒着住,顾晨是王嬷嬷告之的,她却是早就知道的了。 霍玉被送回霍府的时候,早就有下人来禀告她,她也去看过霍玉的伤,当时吓了一跳,问起他情况时,霍玉却是不愿意讲,紧抿着嘴,憋着怒气。 霍晴不是傻子,能让她哥露出这种明显表情的,除了疏烟再无他人。 那时,她便想着肯定是他哥又去找疏烟了,便开口劝了几句,谁想霍玉当时就神色微变,一幅惨然之相,眸光也瞬间暗淡了许多,说了句,这是她最后一次见我了。 霍晴听了吓了一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时还以为疏烟出了什么事,便急急忙忙的要过来看她,却被霍玉拦住。 让她带顾晨一起去,瞧瞧她怎么样了。 不过霍玉却没告诉霍晴,顾疏烟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她想着,该怎么告诉顾晨这件事时,王嬷嬷就来了。 本来霍晴还想着,顾晨去看顾疏烟可是一件大事,一般是不允许探女眷的,就算要见也是她去见,如今突然拜访,也怕定王府的人多想。 这下王嬷嬷一来她也没了顾忌,也知道了顾疏烟的情况比霍玉说得还严重,当下就和顾晨一并赶了过来,在见到大公子开口后,她几乎可以断定,疏烟出了大事,而且这件事与定王有关。 否则,大公子不会是那种表情。 再看疏烟,腿伤成这样,裹了一圈又一圈也有血丝渗出来,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竟还有无奈之色。 她竟然还对她无奈,真,真是气死她了。 “多年不见,你说谎都不用眨眼的是吧?”霍晴若是有胡子,定然会看到她气得吹胡子瞪眼了,站在床前指着她半露在外的腿,说道:“你告诉我,你怎么个不小心法,能将腿伤成这样?” “来,我就在这里,你教我一下,下次若是顾晨欺负我,我也受伤给他看。” 霍晴快气疯了,口不择言起来。 指着顾疏烟被裹成粽子的腿,眼里升起了一层雾气,说话的音都变了。 顾疏烟一听,也知道惹恼了她,当下就去拉她的手,结果被霍晴甩开,她的身子也带着往旁边一倒,腿一扭。 “嘶……”一时没忍住,又伤着了。 见她蹙眉,霍晴也吓了一跳,她不是有意的,刚挪动脚步准备问她怎么样了,却见顾疏烟扭头对她笑了笑。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唇也泛白,只有那双眼睛还有些许光泽,却再无往日的灵动。 这样看去,让她再次湿了眼眶,眼泪就这样吧嗒一声落了下来。 “我没事,真的。”顾疏烟见她落泪,也是吓了一跳,霍晴是那种天塌下来也会蹙眉的人,除了顾晨的事情,就连霍玉受伤也是调笑居多,没有红过眼眶,此刻却被她弄哭。 霍晴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上前瞪了顾疏烟一眼,道:“你以前不这样的啊!” 她这话里蕴含了多少的失落,顾疏烟都听得出来。 是啊,以前的她,就算是无父无母无兄在身边,寄人篱下是个质子,那她也是极其嚣张的,在尚书府那几个女儿也不敢明着把她怎么样,倒是她时常欺负她们。 可,老天有眼,她终也是为自己的天真,任性付出了命的代价。 而且不只是她自己,连同父亲母亲,整个顾家那么多人,都被她连累而死。 所以,她再也不能那样了。 想到这里,她抬手抚了抚霍晴额边的秀发,嘴角带笑,眸光清澈依旧,最深处却无一丝触动。 “嫂嫂,你呀,照顾好二哥就好了,我已经嫁了人。” 霍晴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在古华女子嫁了人,那是死是活就是男方的人,就连姓也是要改的,更何况顾疏烟只是受了伤。 这些她都知道,但霍晴就是想不明白,以前那么好的两个人,这次回来后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顾疏烟,“疏烟,你老实说,这件事是不是和我哥有关系?” 顾疏烟思虑了一下,就点头,“他,怎么样了?” 想到昨夜她发下的誓言,顾疏烟就感觉心头一疼,以后,她真的不能再与霍玉见面了。 这样也是为了他好,说再多她也是嫁作人妇的女子,若不这样,霍玉怎么会忘记她,重新开始。 她欠他太多了,希望这次之后,他们再无交集,也无恩怨,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走他自己的路。 霍晴没好气的说道:“哥只告诉我说,你们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说到这里,霍晴又认真的问她,“你和哥到底怎么了?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不会当真这辈子都不见他了吧?” 在霍晴看来,这是不可能的,曾经她一度认为,自己会嫁给顾晨,而疏烟会嫁给哥哥,她还想过,她们之间以后的称呼好奇怪,还在纠结这些事情,结果,她一转身就嫁给了别人,将哥哥撇下。 如今更是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霍晴怎么也接受不了。 顾疏烟的心里划过苦涩,半晌才点了点头,道:“也许这样,对他来说间最好的。” “那你呢?就当真不想再见哥哥了?”霍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知道顾疏烟对霍玉的感情。 “见与不见都一样。”既然不能在一起,既然注定会伤了彼此,那何不放手。 霍晴猛得站了起来,胸口起伏不定,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答案,顾疏烟也沉默着,没有再说什么。 半晌,霍晴才喃喃道:“我从未问过你,还喜欢哥哥吗?” 顾疏烟眨了眨眼,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本不想回答,可看到霍晴认真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的眼神,便摇了摇头,道:“现在,我只当他是我的兄长。” 也许以前有情,也有前世有爱,今生的她,没有资格谈这些。 霍晴又陪她坐了一会,外面小渔的请安声传来,顾晨来了。 顾疏烟早就盖好了被子,将发也梳了梳,小渔也替她补了些水粉,看起来不那么惨白,但顾晨见到时,仍是震怒,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推动轮椅,扭头要找定王府的人算账。 霍晴连忙将他拦下,“先和疏烟说说话再去也不迟。” 他这急乎乎的性子,连个事情的原委都不清楚,就准备去找人家算账,“大公子都同你说什么了?” 顾晨的性子急躁,所以顾上卿与永宁公主走时,便让霍晴好好看着他,怕他无故就得罪人。 顾上卿还开玩笑的说,最起码他现在不能同人家打架了,若不是腿受了伤,他还真不放心将他留在上京呢。 顾晨当时听了就瞪圆了眼睛,他爹越发的不疼他了。 人家儿子腿残废了,都是心疼的要死,他倒好,还兴灾乐祸了起来。 不过顾晨也知道,父亲也是担心疏烟在这里被人欺负,也有个靠山,再者将他留在上京也是让皇室放下心来,不再打疏烟的主意。 这些事情,顾晨是知道的,所以霍晴拦住他后,他便没有再嚷嚷着要出去。 转过轮椅看向顾疏烟,顾疏烟便轻唤了一句,“二哥。” “几日不见,你也准备学我一样,是不是看这样过日子舒坦啊?”顾晨没好气的瞪她,却还是上前瞧了几眼,当然他是男子,却是不好意思掀她被子的,就算他是兄长也是不行的。 说着,便抬头看向霍晴,“她的腿伤得怎么样?” 顾疏烟暗自翻白眼,二哥这是不相信她了。 霍晴恨恨的瞪了顾疏烟一眼,顾疏烟对她眨眼。 “放心吧,就是摔到了骨头,怕是要些日子养伤了。” 霍晴解释给顾晨听,顾晨点了点头算是放下心来,“听大公子说,你这伤是自己弄的?” 顾疏烟觉得,二哥沉着脸虎着的时候,也是挺吓人的。 顾疏烟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满口胡言,“王爷撞见玉哥哥来府上,又是夜里,便生了气。我见他不相信,心里觉得难过便……” 她知道,大公子定然不会对二哥说真话的,但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就不清楚了,她也不能等二哥说了之后她再回他的话,只得用简洁的话语,说了个似是而非的意思。 “你……”顾晨听了,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被霍晴拦下,瞪了他一眼,道:“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疏烟还伤着腿呢。” “伤着腿,最好连脸都毁了才好呢,王爷刚好可以给她一封休书,无颜王妃,这个名字不是更好。”顾晨也是气疯了,哪有人这样表忠心的,就算被撞着,那也可以解释的嘛,哪能直接就对着自己下手。 017 你想离开 顾晨也是气得有些口不择言,听大公子的意思,他也不是很清楚,只道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他也没太过问,疏烟受了伤,他也让大夫看过,如今倒是也没法子。 只得让顾晨来劝劝顾疏烟,让她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同大家讲讲才是。 “你会不会讲话?”霍晴见他连什么无颜王妃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当下就推着轮椅将他赶了出去,顾晨白瞪眼,站在门口一脸的郁闷。 见小渔守在门外,顾晨便冷着脸问她,“定王在何处?” 小渔摇了摇头,刚准备说什么,就瞥见一抹白色身影一闪而逝,消失在主屋的窗户下。 她眨了眨眼,心中扑扑直跳,这可是大白天啊。 小渔连忙将顾晨带到院外,请他坐在树下歇息,远离了主屋。 而此刻,屋子里霍晴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男子,抬脚就拦在顾疏烟的面前,问道:“你是什么人?” 到底是在军中长大的女儿,没有一开口就喊人,身子也站得直直的,挡住了顾疏烟的视线。 “大公子让他休了你,你还要呆在这里吗?” 九公子一身白衣白帽,站在窗户下,斑斑光点打在他身上,闪着夺目的光芒。 他眸子冷漠,没有瞧霍晴一眼,只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顾疏烟推开霍晴,偏头望去,嘴角露出一抹苦涩,他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吗? 霍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也看出了这人与疏烟是故识,是特地来送消息的。 当下就问道:“大公子当真这么说?那王爷怎么说的?” 九公子没有理会她,霍晴见此,眸光几转便带上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小渔焦急的不时将目光瞥向主屋,又担忧的看向院门外,生怕下一刻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 顾晨见她魂不守舍,便问她怎么了。小渔还没回应,那边霍晴就步下台阶,见面便问顾晨,大公子是不是有这个打算? 顾晨愣了愣神,当下就发飙了,他妹妹伤成这样,若不是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想问个清楚,见了定王再说,没想到,他们倒先起了这个心思了。 当下就让霍晴推着又往西院走去。 小渔长出了一口气,便眼巴巴的守在门口,生怕有人闯了进来。 主屋里,九公子神色冷然,眼波一片死寂,却在心中感叹,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当真不愿意离开这里?”他又问了一句。 得到的答案却不尽他意,昨夜,他就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里,沈星宇的犹豫,霍玉的怨恨,她的绝决,还有暗处大公子嘴角那一抹笑意,想到这里,他便为她的处境担忧,“这个定王府容不下你,大公子更容不下你。” 顾疏烟唇角微微一扬,露出一抹惨白的笑意,无论她怎么遮还是有一丝病容的,看着让人心疼。 “我等他亲自来说。”她有她的坚持,若是以前,她定会选择离开,本来她这一生就没打算嫁人这件事。 嫁给谁都是一样的,那时入宫她也没蹙过眉的。 可现在不同了,她不是一个人。 九公子听了她的话,无端的心中起了怒意,“你到底在等什么?你可知他最近都呆在哪里?” “这个定王府,只要大公子不喜欢,没有人能活得好好的,包括沈星宇。” 顾疏烟一边心惊他知道的这么多,了解的这么深,一边认同了他的话。 没错,大公子为了自己的计划,差点连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搭进去,又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可她现在还不能离开…… “谢谢你来看我,你走吧!” “你,总是这么倔强。”九公子那冰冷的声音,有一丝破碎,顾疏烟轻笑,的确,当初他劝她不要进宫时,将所有的困难危险摆在她面前,告诉她那是有去无回的路,她还是进了宫。 这一次,他告诉她,大公子容不下她,她却还是要试。 当真当得起‘倔强’二字。 “认识这么久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顾疏烟拧了拧眉,忽然笑问。 九公子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为何要卷入这朝堂纷争之中?” 九公子微微愣神,“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要救你呢?” 顾疏烟摇头,“欠的总归是要还的,选择的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九公子细细的品着她说的这话,心中明了,她的意思是说,无论如何,她将来一定会还他的恩情,而自己选择帮哪一个,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对一个出嫁的妇人说出这种话,顾疏烟也有些无语,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便劝他,道:“我知你来是想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早做准备,但,既是为了我好,就请你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也不要再来定王府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虽不懂他们的武功高低,但且看雪落、雪辞的功夫,那也不是寻常人能闯进来的,更何况大公子那般谨慎的人,怎么会对府上这么松懈。 九公子轻哼了一声,忽然偏头,顾疏烟还在自顾自的说道:“我是不会离开定王府的。” 那边,房间的门被重重的推开,沈星宇走了进来,拍着手道:“昨个刚走了一个,今天又来了一个,本王的王妃还真是人缘好呢,尤其是男人缘。” 这话可谓是说得极重了,顾疏烟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再厚的粉黛都遮不住那抹惨白。 见她不说话,沈星宇眉宇轻扬,看起来心情极好,转过眸光看了一眼九公子,又看向躺在床上眉目淡然的顾疏烟,道:“王妃真的不打算跟他走?” “王爷……”顾疏烟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眼眸中第一次有了其他的情绪。 沈星宇隐在面具下的唇角微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复又转身,似乎根本不想多看她一眼。 “想带她走,可以,打赢本王,便放你们离开。” 他有着少年人的傲气,优美的下巴轻扬,眸光清洌,绽放着异样的光芒,流光溢彩,刹是好看。 然而,下一刻,他整个人的气质一变,双手背负在身后,突然间变得高大起来。 顾疏烟望着,只觉得他的变化真的好大,是因为她吗?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她嘴角微动,噙过一抹苦涩。 九公子乃江湖武门的少主,这样的挑衅他定会接下来,虽然自知不是沈星宇的对手,却还是不会躲避。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在屋子里动起手来。 看着一件件,一个个,陪伴她一段日子的家居饰品被打成碎片,凌落了一地,她的心就一点点的变凉。 整个屋子里,珠帘叮咚,丝线断成几截,珠子掉落下来,有的打在屏风上,就是一个洞,有的滚到顾疏烟的面前没有停下,孤零零的滚到床底。 花瓶啪的一声碎成一片一片,窗花,屏风,桌椅更是缺胳膊断腿的,整个屋子除了顾疏烟躺着的床,再无往日的景象。 面目全非。 王嬷嬷跑进来时,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这个主屋,据说是王妃还没嫁过来之前,王爷亲自设计让人修缮的,屋堂雅致,还有温泉呢,衣柜更是设的隐蔽,很是新颖。 可以说,废了很大的心血,如今却被毁成这个样子,她看着就感觉心疼。 再看,顾疏烟坐在那里,面前着两个破坏狂,却神情木然,王嬷嬷担忧的看着她,却不敢过去。 只得跪在门口不停的磕头,嘴里念叨着让他们不要打了,怕伤了王妃。 顾疏烟却没有什么担忧的,这两个人下手显然是有分寸的,九公子要毁了这个屋子,不过是想断了顾疏烟的念想。 而沈星宇毁了这个屋子,存了什么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顾疏烟看在眼里,却是无声的笑了。 似乎他们在她眼里只是孩子在玩闹。 她这样的表情看在沈星宇眼里,却有些恼怒,当下频频下重手,九公子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当下就被震得连连后退。 “定王,你若不喜欢她,放她离开就是,何必这么伤害她?” 九公子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沈星宇的眸色都变了,他们一个两个的来指责他伤害她,他何曾伤害过她?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伤害他不是吗? 留着霍玉送的定情之物,还和他亲亲我我,夜里私会,眼里的深情是个傻子都看得懂。 这一切,他都不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装的。 她来定王府是有目的的,当初她差点入宫,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让自己救她而已。 “伤害她?无心之人,被伤的只会是别人。”沈星宇冷冷的瞥了顾疏烟一眼,话里的意思让顾疏烟一愣。 他为何会这么说? 见顾疏烟诧异,九公子冷声说道:“你既已决定娶旁人,就放她走吧!” “你想离开吗?”沈星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身看向顾疏烟,问了这么一句。 轻松的语气,就像在问,你今天要吃什么,一样随意。 顾疏烟眸光清宁,泛着水波,依如往常,“你若要我离开,我便离开。”她习惯了这种表情,也习惯了尊重他。 这个世上除了家人,她唯一放在心上的人。 018 怀孕,谁的? 外面阳光正好,沈星宇和九公子相对而立,王嬷嬷跪在门口不住的磕头,额头一片潮红,顾疏烟则倚在床上,一派安然。 静静的望着沈星宇,心中猜测,他真的想让她离开吗? 大公子想让她离开王府,她早就知道,可沈星宇呢,是他娶她进门的,是他说她太笨,需要自己照顾的。 九公子瞧在眼里,心中有轻微的叹息。 他们两的事情他都知晓,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架不住这么多的巧合和设计,由不得沈星宇不信。 直到此刻,顾疏烟还是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可是他却不想提醒她,上次提醒她是为了救她,这次为了自己,他也不会那么做。 只见沈星宇听了顾疏烟的话,眸光一凝,有瞬间的怔仲,不过转眼便轻轻笑了,声音明朗悦耳,却带着丝丝寒意,“你可当真是本王的好王妃,以夫为天。” 说着,他的目光投向顾疏烟受伤的腿,他知道她伤得很重,可忍着也没有问过一句,就是这样隔着锦被瞧着,也觉得心口一阵阵的闷疼。 她说‘你想让我离开,我便离开’。 什么时候,她都把主动权交给自己,娶她是他的决定,皇袍事件故意惹怒他,将他调开,也是,还有这次。 可谁能明白,她根本是看着柔弱,看着是把选择权交给他,实则却让他别无选择。 他想让她离开吗? 不想。 可出了这样的事,他如何同大哥解释,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便将怒火撒在九公子的身上。 两人动起手来更是肆无忌惮,不一会儿,带个主屋简直面目全非了。 顾疏烟却只是看着,偶尔她向外一撇眼,就看到树荫下,大公子那张永远温和却是世界上最无情的脸。 那温文而雅的笑容,只是一层迷雾,遮住了所有人的眼。 树下,大公子问雪落,“这么快就让他们结束,星宇会怪我吗?” 雪落凝眸,答案是肯定的,他没有言语,看向屋子里,小主子这是真的不待见这个屋子了,干脆拆了了事,不过若是王妃离开这里,他怕也是要拆的,此刻拆了也好,省得将来赌物思人。 霍玉是他们放进来的,九公子又何尝不是,不然,就凭定王府看似散漫实则固若金汤的守卫,就是小主子自己要悄无声息的闯到这里,也是要费些功夫的。 主子这是不惜引狼入室,也要逼小主子做出决定了。 只是可惜了王妃。 唯爱过,方知恨,没尝过背叛,怎么会刻骨铭心? 这就是主子要给小主子上的课。 雪落心知肚明,瞧见大公子的顾疏烟也是瞬间就想明白了。 她还在想着,沈星宇人都不知道在哪呢,怎么九公子刚来没说两句话,他就回来了。 她知道被人设计了。 如今想来,她是一心瞒下了大公子所做的事,可大公子却不这么想,他从始至终的目的就是赶自己离开。 说不定所有的事情都提到了她的头上。 那边一声闷哼,顾疏烟扭头看去,便见九公子捂着胳膊,脸上的表情虽然依旧冷漠,眉头却微微一拧,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拿起了长剑,此刻也叮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再看沈星宇,戴着面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这样静静的望着顾疏烟,似乎在等她说什么。 那边王嬷嬷也察觉出了事情不对劲,小渔也哭着与她一同跪在那里求饶。 但屋子里谁也没理她们。 倒是顾疏烟突然偏头对着她们笑了笑,道:“嬷嬷,你们先下去吧!” 说完什么也不管,便对着沈星宇说道:“这次你要什么?” 顾疏烟看着沈星宇,眸光含着浅浅的笑意,指着九公子道:“放他离开,你要什么?我的另一条腿还是我的命?” 她说话的语速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慢上一些。 也许,他们之间真的该结束了,不该贪恋那些才对。 沈星宇听了怒从心起,她是当真以为自己不会休了她,所以才有侍无恐,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吗? 沈星宇冷眸微立,抬手一掷,手中长剑便直直的射向九公子,同时伴随着他冰冷的话语。 “我要他的命。” 他们离得很近,九公子又没有防备,长剑直直的穿过他的肩胛,将他带着向后退了几步,才堪堪停下。 他眉头微蹙,却没有喊一声,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与他想的不一样。 是不是不该继续了? 这样的想法才起,他就看到顾疏烟从床上挪了下来,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她的额头上便密布着冷汗,只是脸的上笑意盎然,丝毫没有改变。 他突然感觉心疼,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毁了这个女子。 这是他二十年来,人生第一次反思。 且是对着一个已嫁作人妇的女子。 顾疏烟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坚强,只是做得久了,脖子疼得厉害,就是偏头瞧个人也难受,不得已才换了个方向。 “王爷还真是固执,您到底想怎么样?直说吧!” 沈星宇瞧着她受伤了还这么淡定的作派,就觉得心里难受,她真的如大哥所说的那般,根本不在意自己,嫁进定王府是另有所图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同他说话? 大哥说她是一个无心之人,所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不是他能猜透的,也不是他能左右的,这样的女子不适合定王府,也不适合他。 这一切,他都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要做到却很难。 九公子早已拔掉了长剑,为自己止了血,这里似乎不再需要他了。 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希望下次再见会得到好的消息吧! 谁想,他刚一挪动脚步,那边雪落就拦下他,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九公子淡淡的瞥了一眼正推着轮椅往这边走的沈星诺,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这才是大公子打的如意算盘。” 他也想通了,大公子与那人联手,却各有各的考虑。 大公子停了下来,雪落站到了他身后,木然的神色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九公子既然到了府上,若不尽一尽地主之宜,岂不是太不懂事了。” 九公子白色的衣衫上梅花点点,肩胛处更是一片血红,可他眸光冷漠,没有一丝动容。 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屋子,说道:“你自信能留得下我?” 武门九公子,轻功卓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公子却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把握,本公子从来不动手。” 屋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九公子担忧的回头,却在转身的瞬间被人一掌切在颈上,晕了过去。“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我这个弟妹还是个祸水。” 他淡淡的说着,便招呼雪落回去,再也没有去看主屋一眼,似乎那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主屋内,一片狼藉,就连床也被毁掉了,顾疏烟半倚在床榻边上,脸上带着笑,手里拿着一块碎瓷片,脖颈上有一道血痕。 “你若真的想死,本王便成全你。” 见顾疏烟为了拦住他去追九公子,竟然用上了自杀这样的法子,沈星宇便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冰冻了他的心。 说起话来,也少了份感情。 顾疏烟垂眸苦笑,随手将瓷片扔掉,她怎么舍得死,怎么会舍得死? 重来一次,还没有看到那些人的报应,还没有报仇,她怎么会寻死? 再次重生,她最怕的便是欠别人的人情,这次总算还了九公子一次,她的心底是开心的。 “妾身不想死,只希望王爷能放过他,妾身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任何人,说到底这件事都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她这话说得沈星宇稍微顺了顺气,心中想着,有些事还是问清楚了再做决定。 谁想,他刚准备开口,就见顾疏烟眉头一拧,额头上冒起了冷汗,他不由纷说的就上前查探,小渔见了也顾不上什么了,以为沈星宇要杀了王妃,连滚带爬的跑到顾疏烟的面前,伸手拦住他,眼泪汪汪的说道:“王爷,您不能伤害王妃。” 沈星宇眉头一凛,冷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小渔回头见顾疏烟已经疼得有些神志不清,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说道:“因为,因为王妃怀孕了。” 怀孕,这两字,就如一块惊雷重重的打在沈星宇的身上。 心中再多的想法也化为乌有,她怀孕了,“哈哈哈……” 他忽然放声大笑,小渔也顾不得他,招呼王嬷嬷过来,王嬷嬷毕竟年纪大了,跪得时间久了半天也没爬起来,才到近前听到沈星宇发笑,心里有些不安。 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上前看顾疏烟。 “王妃怕是动了胎气……”王嬷嬷上前一瞧,连忙就让小渔去请大夫,自己则往一旁瞄了几眼,这地方破成这样,王妃要休息也没个地方啊。 当下就将目光投下沈星宇,她刚才也忙忘记了,差点出了大事。 “嬷嬷……” 顾疏烟有一瞬间的清醒,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神色冰冷的沈星宇,她的心一点点的变凉。 他们之间,当真是无法挽回了吧,就连听到她怀孕,他也不曾露出一抹笑意吗? “怀孕,谁的?九公子还是霍玉?”沈星宇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道:“还是其他我不知道的男人的?” 019 越走越远 顾疏烟知道,沈星宇误会她和霍玉的关系不同寻常,她也能理解,所以一直希望能认真的和他把事情讲清楚。 有时候想着等他消消气再说也行,就算大公子不待见她,但他们之间却没什么心结。 无论如何,她也没想过,沈星宇在知道她怀孕的时候会是这种反应。 谁的?哪个男人的? 想着自己心中的打算,眸光中就有一抹凄凉闪过。 是她想的太过天真了,有大公子在,她有多大的本事能影响到他呢。 “怪不得,他们都想带你走,原来是这个原因。” 见顾疏烟不言语,心中的凉意一点点的升腾着,一点悔意都没有,大哥说得没错,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 他当初真的不该那么冲动,娶她回来。 王嬷嬷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星宇,喃喃道:“王爷,王妃对您的心大家才最看在眼里,你这话可真真是叫人寒心啊!” 她说的是事实,顾疏烟本无须受这么大的过,皇袍事件,若她不入宫,那准备好的戏根本就不可能上演,还不是为了定王府。 出了府,沈星宇受了伤,是顾疏烟独自去寻了风婆婆来替他疗伤,又独自带人去药王谷寻药,那时她就已然有了身子。 顾疏烟不说,王嬷嬷也猜得到,更何况岭蓝临行前告诉她,若有事的话一定要想办法护住王妃,切不可让她单独面前王爷。 也正是听了这话,她才敢在沈星宇与顾疏烟对峙的时候瞧着,若放在以往,她巴不得他们呆在一块呢。 可眼下瞧着,竟如此严重了。 王爷竟然怀疑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寒心?”沈星宇压根就没去看她,紧紧的盯着顾疏烟的肚子,那边大夫来得很快,气喘吁吁的,一进来看到屋里的一切,吓得腿打颤,差点摔倒。 小渔却不管不顾,催促他进来给王妃瞧。 沈星宇如一块千年寒冰站在不远处,那大夫快速的瞥了他一眼,见顾疏烟半倚在地上眉头微蹙,瞧着屋子里也没个好的地方,便嘴角抽了抽。 哪家子吵架,吵成这样了?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 不过他也不敢乱说话,这里可是定王府,不是他能多嘴的。 王嬷嬷见他呆愣愣的,瞪了小渔一眼,责怪她识人不明,这是什么大夫。 小渔很无辜,赶时间她哪知道这大夫品性如何,只听说医术很好。 “还不快点帮我家主子瞧着。” 王嬷嬷那边沉下脸,大夫才反应过来,当下讪讪的再次巡视了一圈,指着屏风那边的一方软榻,上面虽然不太整齐,但好歹是个能坐人的地方。 小渔和王嬷嬷当下就扶起顾疏烟躺了过去,大夫也没有再发呆,拈了方帕子就给她把脉。 不多时,就起身笑着恭喜,言称王妃已有三个月的身子,不过情绪太过不安,才导致有滑胎的迹象,王嬷嬷连问会不会有事,大夫回话,让她们多注意些,切莫让顾疏烟情绪太过激动。 送走了那大夫,王嬷嬷长出了一口气,请大夫来是想告诉沈星宇这事的,她们早就知道顾疏烟怀孕的事,上次周胜来替她瞧病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顾疏烟不让她们说出去,本来是想着找个机会和王爷讲,却没想到说出来会是这番光景。 另一边得到确定消息的沈星宇,脸色更黑了,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三个月……”他喃喃了一句,本还在想三个月前他们在何处时,突然就想到自己从未碰过她,她如今怀孕和他根本就没有关系,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冷冷的瞥了王嬷嬷和小渔一眼,示意她们先出去,可王嬷嬷就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神,自顾自的想着该怎么办。 顾疏烟缓过神来,再见沈星宇的脸色,便知他的耐心快用完了,当下就吩咐她们下去。 王嬷嬷一惊,却万不想出去,没看到王爷那冷冰冰的眼神吗?若还有外人在这里,或者王爷会顾忌一些呢。 顾疏烟轻轻的瞥了她一眼,王嬷嬷见她心意已决,便无奈的退了出去,心里却寻思着要不再将二公子喊过来吧。 想到便让小渔去办。 沈星宇挪了挪脚步,来到顾疏烟面前,却没有去瞧她一眼,只是紧紧的盯着她的肚子,顾疏烟拉过一旁的轻纱便遮住他的视线。 沈星宇眸光一凛,同时心中升起一抹悲哀,连看她一眼,也不愿了吗? 看着顾疏烟苍白的脸色,却紧张的护着肚子的姿态,他的心就纠结万分。 他觉得她好玩,觉得她心肠好又淡定,想和她过一辈子的,却没想到,到头来变成这样。 她竟然是这样的女子。 他该放她离开吗? “你若想走,本王放你离开如何?” 对上他试探的眼神,顾疏烟轻笑,一段感情若是出现裂痕,就再难修复。 更何况他们之间可不只是裂痕那么简单。 想留在定王府,看来是很难了,顾疏烟想着以后要做的事,她有她的仇要报,如今沈贵妃一计未成,应该不会再用此计。 定王府应该暂时没什么事了。 再加上还有大公子在,定王府定然不会再出事。 当初她差点入宫,后来才发现那是多大的错误,沈星宇误打误撞也算是救了她一次。 她所做的这些就当是还他的恩情了。 “若妾身不愿,王爷还能留下我吗?” 说实话,她的心里还是带着希冀的,毕竟她没想到他们会走到这一步,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架不住大公子从中作哽啊! 可她的眼神却是那么的平静,似乎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沈星宇看着就觉得生气,她还是想留下来吗? “你嫁到定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要什么,本王连保命福都用在你身上了,你还想要什么?” 沈星宇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用这种口气与旁人说话,带着点乞求和无奈,也有寒心。 顾疏烟又岂会听不出来,他以为嫁进王府,她别有目的吧! 原来如此! “我说我什么也不要,你信吗?” 顾疏烟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眸光清柔,似水般带着韧性,看向沈星宇就想起初初见她的时候,也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见到陌生人也是不害怕,不紧张,还送他离开。 此刻的她与初见时当真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怕只是那时的她未嫁人,此刻的她身为人妇。 沈星宇沉默,她说她什么都要不要,他该信她吗? “你不信。”顾疏烟斜倚在软榻上,微微垂了垂眸,掩去眸中那一抹苦涩。 “恭喜你自由了。” 顾疏烟感觉自己的身子好些了,便慢慢的起身,准备往外走,沈星宇一时情急就伸手去拉她,顾疏烟下意识的躲开,让沈星宇的脸色一愠。 “得了空,将休书送来便是。” 顾疏烟偏头望着他,淡淡的说道。 守在门外的王嬷嬷眼泪不停的往下落,不知道王爷和王妃怎么会闹成这样。 有心想说几句话,却只是微微叹息。 心里头念叨着,对不起公主啊! 看着顾疏烟招呼她过去,还没开口就先落了泪,王嬷嬷忙抬手用袖子去擦,顾疏烟见了只得没看见,开口便道:“将东西收拾一下,回家。” 听到她这句‘回家’,沈星宇的心就莫名的一疼,原来她从未当这里是她家,所以他对她的心意一点也不重要,定王府与她什么也不是,她才会如此不在意定王府的一切。 想到这里,怒意重生的他一个闪身就来到了顾疏烟的面前,紧紧的抓住她的右手,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曾说过,这一生不会喜欢任何人。 她不喜欢他,他便不怪她了,因为她不会喜欢任何人。 可她却愿意为那个男人怀上孩子,他要知道到底是谁? 是谁对她比他还好吗?让她心甘情愿。 只是想到这些,他的心就被一股怒火冲斥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 顾疏烟瞥了一眼自己的手,道:“既然王爷认定是别人的,那是谁的都不重要,不是吗?” 顾疏烟有点佩服自己,果然重活一世,她的心情承受能力大了许多,这么被人误会,她却还能平静的说出话来。 且不带任何多余的表情。 果真是时势造人。 “本王想亲口听你说。”沈星宇咬牙切齿,王嬷嬷见他们又杠在了一起,心里那个焦急啊,她压根没想到沈星宇会真的放弃顾疏烟,毕竟王妃肚子里怀的可是王爷的孩子。 “小心世子……” 她不开口还好,她这一开口让沈星宇的脸色又黑了一分,他这次是真的咬着牙了,虽然隔着面具看不真切,却能听到那声音。 王嬷嬷还没说完就闭嘴了,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懊恼的端口见王妃没什么表情,便放下心来。 可下一刻,王嬷嬷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且她真的扇了,就在沈星宇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世子?”沈星宇眸光一冷,却含着一抹笑意,道:“刚才那大夫说王妃这一胎没养好,怕会损了身子,来人。” 顾疏烟耳边就回荡着他的话,让人亲眼看着她喝完落胎药才准离开。 她的眼角眉梢皆是笑,王嬷嬷看着心颤,尤在跪在那里扇自己的嘴巴,恨不得去死。 020 索要圣旨 昏沉了许久,顾疏烟再次醒来,是在顾府,她出嫁前的院子里。 想着她最后一次见娘亲时,娘亲对她说的话,便无声的笑了笑。 你爹也是急糊涂了,女儿家,哪有嫁两次的先例,虽说是同一人,那也不好。莫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不过永宁公主也就是说说,其言也是想让顾疏烟好好待定王,她可不会真的反驳顾城的决定。 顾疏烟如今想来,竟一语成箴了。 那边开门声传来,小渔绕过屏风,见顾疏烟睁开眼睛,手里的铜盆哐的一声就落到地上,水花洒落一地,溅到她的裙摆上,她也不管不顾,连忙上前扑到顾疏烟的床榻前,小声抽泣,道:“王妃,您怎么样了?” 这一声王妃喊得顾疏烟半天没回应,小渔神色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唤,连忙转移话题,去给她寻吃的。 跑的那叫一个飞快,她是去寻王嬷嬷了。 顾疏烟还在想着离开定王府那一幕,手轻抚上肚子,那里曾住过一个生命,是她的孩子。 上一世她做了五年的顺亲王妃也没有怀上子嗣,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才知道,她是被人下了药,顺亲王不允许她怀上子嗣,而今生有这个机会,却就这样凭白没了。 心中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不等她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边王嬷嬷也抹着眼泪进来了,不单是她就连霍晴也来了。 见了她眼睛就红了,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你可算醒过来了,再不醒你二哥就要把御书房掀了。” 顾疏烟被她说得一愣,连忙去瞧王嬷嬷,王嬷嬷抹了眼泪直挺挺的站着,道:“二公子去找皇上,要求和定王和离去了。” 顾疏烟这才知道,在她昏过去这几日,倒是发生了很多事。 那日顾疏烟本就身受重伤,沈星宇盛怒之下让人拿了堕胎药,顾疏烟眼睛都都不曾眨动一下就接过来喝了。 刚好被小渔喊回来的顾晨瞧在眼里,立刻吩咐丫环上前夺下那碗药,可惜顾疏烟已经喝得点滴不剩。 随后顾疏烟便晕了过去,回到顾府一直没醒过来,这可急坏了顾家二公子,当日就推着轮椅进了两次宫,第一次是问皇帝借太医,而且指名道姓要了替皇后皇帝瞧病的太医。 第二次便上了御书房,要了一道圣旨,惊得当中在御书房中的大臣们眉头颤颤。 第一次他要御医,宣和帝想了一下便派人去请,随他去了顾府,这第二次要的圣旨,却是将宣和帝难住了。 他要宣和帝下一道圣旨,让定王与他四妹和离。 宣和帝被震得半晌没回过神来,小意的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结果顾二公子很有脾气的来了句,臣瞧着他不顺眼,不顺心。 在这当口,就有太监进来小声禀报,宣和帝见他神色惊恐,便瞪了一眼,问他怎么回事? 小太监瞧着也是个有眼色的,咕噜噜的眼珠子一转,瞧见顾家二公子在,忙就上前趴在御书台边上,小声的嘀咕了半晌。 底下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见小太监刚才瞧了顾二公子一眼,便知道定然是与顾家有关。 再联想到刚才顾二公子提出的要求,当下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一个个笑吟吟的站在不远处,小声的讨论着。 御书案前,宣和帝蹙着浓眉,挥手示意他下去,这才瞅着顾晨,半晌悠悠的说道:“定王府的大公子请人都请到御书房来了,顾晨你且出去瞧瞧,他就在外头呢。” 他刚才听说了定王府发生的事情,当下也没觉得怎么了,这哪个内宅不发生点事情,也不过是定王和定王妃吵个架,可能闹得厉害了些,他这做兄长的可真是厉害了,直接就上来要圣旨,给妹妹和离。 底下,有大臣瞧着皇帝的脸色,也帮着劝道:“顾侍郎,大公子寻人都寻到皇上面前来了,可见有急事,你就出去看看吧!” 顾晨瞪着他们,铜铃大眼囧囧有神,带着七分怒气,让众人闭了嘴。 谁不知道整个顾氏就属他脾气最差,而且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类型,连御书房都敢来闹上,哪还顾忌他们这些人。 倒不是怕他,就是怕与他争执被落了面子。 顾晨嗞牙,又回头看宣和帝,一幅二愣子的表情,“皇上,跟您说疏烟的事情,您怎么让我去见大公子,这事情不都得一件一件的办吗?” 言下之意,你别想糊弄我,不说完顾疏烟的事情别想骗我出去。 当下宣和帝的脸色就是一个精彩。 到最后,顾晨也没要到圣旨,气呼呼的离开了。 至于沈星诺相请,他压根没放在心上,还没出御书房就给忘天边去了。 接下来这几日,他每日都要进宫两趟,说得又是同一件事,宣和帝无奈,拦又没法拦,只得对外称身体不适,让人把奏折都搬到了别处,不见大臣。 当然这个大臣是针对他的,顾晨一怒就天天来皇宫报到,坐着轮椅在炎炎烈日下,很多人来劝都无用,宣和帝听了额头青筋暴跳,在宫殿里走来走去。 这边说得也差不多了,顾疏烟听得直摇头,声音有些虚弱,“二哥现在人在何处?” 霍晴撇嘴,“自然在皇宫了。” 她没品没阶的自然不能跟进去,可顾晨可是正二品官员,每日少不得进宫一趟,最近更是跑得勤了。 外头有人绕过屏风进来,“夫人,大公子又来了。” 一个又字,让顾疏烟蹙眉,“可是定王府的大公子?” 霍晴轻蹙着眉头,显得有些烦燥,见顾疏烟相问,便让丫环下去好生招待,点头称是,这几日他每日都来,顾晨不理他,他便坐在那里,神色怡然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 每日两个时辰,就像坐班似的,一刻也不落下。 “嬷嬷,替我更衣。” 霍晴眼睛一瞪,连忙拦住她欲下床的身子,说什么也不让她过去,更是将大夫说的话添加了些说给顾疏烟听,最后见顾疏烟坚持,便怒瞪着她,道:“没有三个月,你哪也别想去。” 回头就瞪了一眼王嬷嬷和小渔,“侍候好你们主子,出半点差错,我便将你们赶出去。” 王嬷嬷和小渔连忙应下,望着顾疏烟那眼神,那叫一个哀怨,凄凉,乞求,总之是什么可怜怎么来。 顾疏烟焉能不明白她们的意思,可是她们忘记了,她们可不是顾府的人,哪是霍晴说卖就卖得了的。 见她们真的担忧自己,顾疏烟也没坚持,腿上的疼痛减少了些,可一动还是痛的让她蹙眉。 一旁,王嬷嬷对小渔打眼色,小渔会意,不消一会就端着个小桌子过来,上面有几样清淡的小菜,还有一锅粥,“王,小姐,您睡了几日,先吃点东西吧!”她可记得刚才自己喊她王妃,她半天没应,这才改了口。 说着就将小桌移到床榻上,地方也大,小渔盛了一碗细粥便想伸手喂她。 顾疏烟瞧着她眼眶红红的,定然是担心自己,只是这动不动就哭的习惯可真不好。当下就伸手接了过来,道:“我是腿受了伤,不是手。” 王嬷嬷见此,忙就将大枕垫在她的身后,让她靠好,这才扯出一缕笑意来,“小姐且先养着,大夫说您身体底子好,以后还会怀孕的。” 见顾疏烟没有问起孩子,王嬷嬷便主动说了,她这个主子什么都好,可就这一样不好,什么样都搁自己心里头,不喜欢让别人知道。 这样不好啊,她没憋死自己,倒先把她们快憋死了。 顾疏烟端着碗的手顿了一下,复又点头表示知道了。 用完饭,顾疏烟便问这小菜可是李氏做的,小渔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她娘亲。 顾疏烟还夸了李氏几句,这让小渔放下心来,小姐还是那个小姐。 王嬷嬷却蹙起了眉头,当真觉得有些奇怪。 她们收拾好屋子,外边小丫环的声音传来,顾晨回府了,刚回来没去瞧大公子一眼就直奔顾疏烟这里。 一绕过屏风瞧见她靠在床上,脸色白皙得过分,透明的连血丝都能瞧见,他当时眼眶就红了,身后小厮推着他上前,顾晨忙垂了下眸,硬是压下眼中的潮意,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平静。 “人刚醒也不知道躺着休息,怎么坐起来了?” 顾晨嗔怪的说道,虽是对顾疏烟说的,视线却扫过王嬷嬷。 王嬷嬷还没来得及说话,顾疏烟就开口了,“二哥别是在宫里受了气,就拿我屋里的人撒气哦。” 听着她调皮的话语,顾晨有一瞬间的怔仲,这个还是他那四妹妹吗? 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不是应该悲伤,难过吗? 见他不应声,顾疏烟对着小渔使了个眼色,那边小渔立刻跑出屋子,不时就端着茶水过来,递到顾晨的手上,脆生生的替顾疏烟谢谢他这么热的天还跑过来。 顾晨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这么眼巴巴的一趟趟的往皇宫里跑,他这是为了谁呀?小没良心的。 被他这么一剜,顾疏烟有些无辜的看着他,随后神色淡淡的说道:“二哥,别去要圣旨了,他会送过来的。” 021 去大狱里转转 顾晨傻愣了一下,啥? 他会送过来的?谁? 送什么?圣旨吗? 可惜他再问什么,顾疏烟都淡笑以对,气得顾晨嘱咐了她很多事,最后保证不再进宫讨要圣旨,临走前还瞪了她一眼,顾疏烟开玩笑的说他有了媳妇就忘记妹妹,气得顾晨差点抬手来拍她。 手都举到头顶了却愣是拍不下去,她身上可受着伤呢。 还有那孩子,听她身边的丫环说,她醒来后之字未提,该也是不想让旁人提的吧? 顾晨走后,霍晴便过来陪她说话,说起了刚才见大公子的事。 “你说他什么意思?他弟弟伤了人,他来也不道歉就那样坐着,是让顾府的人来侍候他吗?” 霍晴疑惑的看向顾疏烟,这小妹打小便鬼主意多,兴许能猜出什么来。 “他想来便招呼着。” 霍晴瞪眼,“他是来看你的,别说你不知道。” “嫂嫂想让他见我吗?”顾疏烟也不恼怒,偏头望着她。 霍晴那个气啊,见小渔端了杯水过来,她便伸手抢了过来,自己没两下就把它喝完了,随后又往盘子里一掷,道:“谁也不准见。” 说罢就走了。 王嬷嬷绕过屏风进来,刚准备对她行礼,这身子还没弯下去人就出了屋子。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她疑惑的端着东西过来,顾疏烟闻着便蹙起眉头,挥手让她端下去。 若放在以往,王嬷嬷便应下了,这次却没有理会她,直接说道:“这是二公子吩咐的,让奴婢必须亲眼看着您喝下去才能离开,否则,奴婢现在可是顾府的人,又孤身一人在上京……” 她说得这么明显,顾疏烟岂会不明白,这是说她受了二哥的威胁,怕二哥真的赶她走,这才对不起顾疏烟的。 小渔在旁边瞧着王嬷嬷睁眼说瞎话,也不拆穿,最好的太医开的药,那是必须吃的。 不然,小姐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她可盼着呢,想着这几日她出门去买东西听到的那些话,便叫她差点咬碎了银牙。 顾疏烟见王嬷嬷坚定不移,只得捏着鼻子慢慢的灌了下去。 王嬷嬷的脸色才慢慢的级了下来。 顾疏烟放下碗便瞧见小渔的神色,问她怎么了。 小渔纠结了半晌,才将她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顾疏烟病着,虽然太医说没有什么大碍了,但她还是不放心,但去请了周胜再来瞧了一遍,周胜的医术可能没有太医厉害,可他的话总会给些参考,这样想着,小渔便每日都去请他来上一两回。 再加上抓药,买东西,一来二往的上街的回数就多了。 也就遇上些嚼舌根的。 在传顾疏烟不知检点,身为定王府的正妃,府里没有一个妾室,大家都羡慕的紧,没曾想她竟然还背着王爷勾搭上了其他人,还怀上了野种。 顾晨进宫求旨的消息也被传了出来,只是传到外边就变了样。 变成了,定王府知道后要给顾疏烟一张休书,顾晨便借着自己是顾家军的人,父亲又手握重兵,所以无所顾忌,向皇上请旨,定王终身不得提休妻之事,更是不允许他纳妾。 这样可以说是无理了,皇上自然没答应,这不,顾侍郎就每日的去逼皇上。 这顾府果真都不是什么好人,妹妹做出偷人之事,被定王府休书一封,哥哥竟恬不知耻的让皇上施压定王府,逼迫王爷不准休妻。 这是有多不要脸呢。 小渔气呼呼的学完,就冷哼道:“这群人知道什么就乱说,什么定王府,什么王妃,咱们小姐才不稀罕呢。” 说着又落了泪,顾疏烟瞧着眉头一紧,小渔当下就抹眼泪,她忘记了,小姐最不喜欢的就是看她们哭。 王嬷嬷连连瞪她,“长街舌妇说的什么,你哪能管得住,以后这些话莫要再带回来,嘴长在别人脸上,爱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好了。” 宫里出来的嬷嬷,见识自然不凡,她知道,人言可畏这东西,自然也懂得流言的可怕,有些事,你越在乎别人就会越兴奋,你若当它不存在,日子久了也就淡了。 左右不过是谈资罢了。 顾疏烟舒了眉头,看着外面的天色,便对王嬷嬷说,“你去唤二哥来一趟。” 见她神色郑重,王嬷嬷忙转身去请顾晨来。 顾晨来时,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也换了身衣裳,还未绕过屏风,就听到小渔的声音传来,“小姐,您可别再乱动了,这腿经不住再折腾了。” 外头,顾晨的脸色一沉,随即又有些无力,绕过屏风进去,“妹妹唤二哥来,可是有什么事?” 顾疏烟见他过来,忙让小渔上了茶,“也没什么事,就是白日里脑子里有些糊涂,没听清二哥说了什么,这才让人请你过来。” 顾晨把眼一瞪,“所以,你请我过来,就是让我把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小渔招呼好顾晨,便示意顾晨身后的小厮随她出去,将屋子留出来。 这么没眼力见的,小姐和二公子明显是有话要说,还留在那里碍眼。 闲聊了几句,顾疏烟便将今个小渔在街上听到的流言对他说了一遍,顾晨听罢眼睛又瞪了起来。 “这些个吃饱了撑着的无知妇人,真该拔掉她们的舌头。” 顾疏烟暗暗的对二公子翻白眼,“二哥,这些话可不是针对你我。” 这样说得够明白了吧? 二公子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呢!”根本就不是看热闹这么简单。 有人针对顾家,说他仗着他爹的面子,无理取闹,专横跋扈呢! 顾家军在古华百姓的心目中,那是什么形象,就如定海神针一般的高大伟岸呢。 如今这些个流言传出去,岂不是在百姓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我倒要上街去听听,是哪个长舌妇说的。” 顾疏烟这次是光明正大的对他翻白眼了,“二哥,你当人家傻呀,这都能传到普通妇人耳中了,可见上京都传成什么样,你还有心思去管那些人。” “嗯,那我去查查是谁散播出来的消息。”顾晨讪讪的开口,他刚才一时气极了。 顾疏烟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叮嘱道:“二哥可别再去做什么事了,不然再来,还指不定传成啥了。” 顾晨向她保证,不得不说,顾晨天生就是个不消停的主,隔日一早,刚用过早饭,霍晴就过来了,气呼呼的往旁边一座,小渔忙招呼她,在她眼里,这里是顾府,她家小姐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要巴结好这位少奶奶,小姐才能过得好些。 顾疏烟瞧在眼里有些无语,不过也随她去了。 “怎么一大早谁惹到嫂嫂了?” 见她不解,霍晴瞅她,扭着手里的帕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二哥他,又闯祸了。” 一个又字,让顾疏烟怔了半晌,和着她二哥经常闯祸呀? 那边,王嬷嬷绕过屏风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替顾疏烟问了出口:“和着二公子经常惹祸呀?” 霍晴那个神色纠结啊,最后就开始数落,什么坐在轮椅上还跟人家承相的公子动过手,救过落难的书生,打过不听话的马,什么怪模怪样的事情都出来了。 顾疏烟半晌无语,“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她知道霍晴不会骗她,可她嫁去定王府这么久,倒真的没听过这些呢。 “他说你嫁入皇家,本就多事,就别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麻烦你。”说着,霍晴的眼睛就有些红了,“可他也不想想,自己只是个二品侍郎,哪能去跟人家丞相家的公子动手,今个倒好,还和顺亲王动了手。” “什么?”王嬷嬷和小渔本来在听热闹,这会一听是和顺亲王动手,都吓了一跳。 丞相再厉害,上头也还有人压着呢,这顺亲王,如今可是除了太子之外,皇帝面前最红的皇子,他没事去惹他做什么? “他不是坐在轮椅上吗?怎么还能跟人家动手?” 顾疏烟忙就问她怎么回事? 经霍晴这一解释,她才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学武之人莫说只是残了腿,只要他有一口气在,也不能小瞧。 “人呢?” 顾疏烟一问,霍晴就扁了嘴,眼眶红着眼看着就要哭了。 王嬷嬷那个急啊,刚才还说得眉飞色舞的,怎么转眼又哭上了。 这个二少夫人也是个糊涂的。 “被顺亲王送大狱去了。” 本来碰上这种事,是要到殿前圣裁的,可顺亲王陆铭自是知道,宣和帝最近躲着顾晨,当下便直接让人将他先下了狱,待父皇上了朝,再行定夺。 顾晨也是个硬脾气,那边唤来的官兵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为难着。没想他倒好,直接就哽着脖子,说道:“去就去,本公子这辈子还没蹲过大牢呢,去瞧瞧。” 说得好像没去过什么名山大川,要去游览一番似的。 惊得众人发呆,不知该说什么了。 门外有丫环敲了敲门,打着帘子进来禀告,“二公子回来了。” 这边说着,霍晴就迎了出去,不多时,顾晨就黑着脸进了屋子,那眼瞅着顾疏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说二哥去大狱里头逛了一圈,如何?那里可有好玩的,好看的?” 顾疏烟被他瞅得莫名其妙,当下好奇的问道。 022 变成猪头 屋子里一众丫环婆子下去了,顾晨才撇着嘴说了一句话。 “是定王送我出来的。” 顾疏烟抿嘴不语,顾晨也知道在这个当口,不能提沈星宇,但他实在是好奇啊! 怎么这边逼着妹妹喝了堕胎药,那边又帮他教训了顺亲王。 顾疏烟一句有些乏了便打发了顾晨,让他想问什么也没处去问,当下有些着急的挠头,霍晴推着他的轮椅就往外走。 她们这段时间可是一点也不敢在疏烟面前提起定王,他倒好,竟还好奇起来。 天知道那天,他们赶去看到疏烟那灿烂的笑颜时,是有多惊慌。 她这夫君就是个糊涂蛋。 躺着床上,顾疏烟捂着心口,那里有些疼,“我没事的,我会没事的。” 小渔以为她真睡下了,悄悄的挪着脚步过来,想瞧瞧她睡得可好,谁想竟听到她的自语。 当下就红了眼睛,那边顾疏烟听到动静,扭过身来,小渔忙偏头去抹眼睛,生怕被她看出来。 顾疏烟也不拆穿她,回头说道:“你去打听打听,今个二公子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小渔眨巴了下眼睛就出去了,不消一个时辰,人就回来了。 王嬷嬷正在和顾疏烟说着闲话,顾疏烟突然开口,“嬷嬷去拿些绣活给我!” 王嬷嬷那个愣啊,自从王妃被查出怀有身孕,她们几个便做起了绣活,也没背着她,但自那日之后,她们便将之都收了起来。 没法啊,那都是给小孩子做的衣裳,怕她看着伤心,压了箱子底了。 这当口她怎么又想起要这个了。 顾疏烟瞧她那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刚准备开口,那边小渔打着珠帘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小姐,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顾疏烟示意她说,王嬷嬷连忙起身,要去瞧瞧午饭准备的如何了。 瞧那身影,怎么看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小渔狐疑的瞧着,又回头问顾疏烟,“嬷嬷这是怎么了?” 顾疏烟笑着说道:“可能饿的有些狠吧!” 刚迈步到院子,听到顾疏烟这么说,当真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再怎么饿也不会饿到腿软吧! 顾疏烟示意小渔说她听来的消息,小渔当下神色一正,道:“小姐,奴婢当真看不清这王爷是什么意思?” 且说,这顺亲王与顾家二公子相遇,两人都坐在马车上,谁想走到长宁街时,那路有些窄,只能容一辆马车过去,可巧不巧的顺亲王出门并没有坐马车的习惯,这马车上也没他府上的标志,顾二公子自然不识了。 见他们横冲直撞的,将旁边小贩的摊子都撞倒了,挥着鞭子好不嚣张的样子,二公子哪忍得住,当下就斥了他们一顿,可对面那是什么人,顺亲王的车驾,哪是他能喝斥的。 当下两个车夫就先打了起来,顾晨就是不让,反正他没事也不急,这时,对面车帘子没掀开,倒是一女子娇媚的声音传来,“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顾家二公子吗?” 这声音熟悉的让顾晨一愣,对面那女子又发话了,“四妹妹的身子怎么样了?听说定王府要休了她,可是真的?二公子你可要去求求皇上,最好能求来一道圣旨,保四妹妹一辈子都能稳稳的坐在王妃的位置上才行呢!” 她这话说得,周围的人都知道顾晨是谁了,当下指指点点,说他就是那个为了妹妹去问皇上要圣旨,逼迫定王府不准休妻的顾侍郎。 顾晨那个气啊,再看从马车里走出来的陆铭,便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了。 陆铭虽然也觉得林绛雪说得有些过,不过也没所谓。 他先是拱了拱手,连车辕都没下就吩咐那边的车夫立刻回来,“没用的东西,王妃的母亲病重,怎么还在这里为无关之人耽搁时间,本王的岳母要出了什么事,看本王不扒了你的皮。” 言下之意,顾晨是个无关之人,无足轻重,顾晨听得那个火噌噌噌就往上冒,当下就恼怒了。 二话不说,示意车夫将他带下去,那边陆铭落了他的面子,正准备回马车里,就见他坐在轮椅上过来,他便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顾晨冷冷一笑,挥手便是凌厉的掌风向前劈来,陆铭没想到他敢动手,当下就跃下马车,躲开这一掌。 他是躲开了,可马车却没躲开,掌风扫过马儿,马儿受惊当下就一声长嘶,撒开蹄子往前就奔。 吓得众人忙就让开一条道来。 刹那间,乱成一团,马儿带着惊慌往前冲去,马车里传来凄厉惊恐的叫声,顾晨示意他的车夫让开,那被缠住的车夫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去追。 那马车里坐的可是顺亲王妃啊! 这要出个什么事,他这次真的要被扒皮了。 陆铭冷冷的看着他,只是蹙眉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便回过眼神。 “朗朗乾坤下,你就敢藐视皇家威严,谋害本王,当真是目无王法,今天本王就将你拿下,送到父皇那里去。” 说着,陆铭就准备动手,没办法,他这次出来是去尚书府,并没有带什么人来,只得亲自动手了。 谁想,他还未动,就见一支利箭朝他射来,他忙躲避,那支黑色的箭就擦着他的胳膊射向身后的墙壁上,吓得众人作鸟兽散,再也不敢看热闹了。 本来还想着这可是王爷,没人敢在这里对他动手,谁想这天下还当真有不要命的。 不过想想他敢去皇宫逼迫定王府,也就释然了。 陆铭神色冷得像在脸上结了两层冰,看着顾晨的手按在轮椅的手把上,神色变幻不定。 “你不是说我藐视皇家威严吗?这才算吧?”言下之意,既然你说了,那我不做岂不是白担了这罪名。 气得陆铭想动手,又怕他会射箭出来,再伤到可就丢人丢大了。 正巧那边,车夫驾着马车过来,说王妃晕过去了。 看着那撞得破破烂烂的马车,陆铭神色不定,最终闷闷的上了马车。 不多时就有官兵来抓顾晨,顾晨没有反抗,直接说还没去过大牢,想去瞧瞧就跟着他们走了。 那边才刚到大牢门口,就碰上一脸愠色的陆铭,神色难看的说了些难听的话,更是说了顾疏烟不知检点的话语,气得顾晨想暴打他一顿。 他不能动手,有人替他动手了,定王那一幅面具就是他身份的象征,当真是将陆铭打成了猪头一般,随后扔下一句话,看他不顺眼便打道飘走了。 大牢个那些狱官那个想哭啊,当下就让人送顺亲王回府,顾晨问他们,给他选好牢房了没?让他们带路,他还要去休息呢。 结果,被轰走了。 谁还敢为难你啊,且不说这抓你进大牢不是皇上下的旨,就凭刚才定王临走时那句话,谁还敢为难你。 顾疏烟听完这些话,半晌才问道:“他说了什么?” 小渔愣了一下,才知道小姐说的是王爷,回道:“王爷说,谁敢为难二公子,下次变成猪头的就是他。” 顾疏烟摇头,还是小孩子心性。 见自家小姐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其他表情,小渔想着少夫人的话,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小姐,您当真要和王爷和离吗?” 王爷不是还向着二公子吗?应该对王妃还有情才是啊。 顾疏烟抬眸看了她一眼,道:“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这可把小渔难住了,瘪着嘴快哭了,“奴婢没想过。” “那就现在想。” 小渔那个表情,当真快哭了,不过看到顾疏烟淡淡的表情,当下知道她是认真的,就站在那里蹙着眉头假设。 半晌抬起头来,见顾疏烟还是静静的看着她,便说道:“奴婢不知道。” 顾疏烟叹息,可不就是不知道吗? 她不想他后悔,也不想给自己留遗憾,所以在她喝下堕胎药的那一刻,她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他的。 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她都没有什么感觉。 “好了,你先下去吧!” 小渔见她眼皮子底下有些深,想必是昨晚没睡好,便寻思着出去买些薰香来。 不到半刻钟,顾疏烟见她回转,诧异的看着她,“又出什么事了?” 在这府上,除了二哥还真没见过哪个人总是出状况的。 顾疏烟以为又是他。 小渔一边迈步,一边道:“定王府大公子要见您。” 她刚一出门准备去买些好的香来,就遇上大公子入府,她忙退到一边,却被大公子点名,让她来回报小姐,说他要见她有话说。 小渔那个表情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来了。 顾疏烟抬眼瞅着她,这丫头生怕她不知道是谁吧,还说得这么明显。 “去请他进来吧!” 小渔神色诧异,见顾疏烟不是开玩笑,忙往外跑了。 天知道她是硬着头皮让大公子在院子外等,她来回报的,这下不用考虑怎么将大公子赶走了。 未时,王嬷嬷倒先进屋了,先是瞪了一眼顾疏烟,这才将长长的珠帘放下,请沈星诺进来。 “身子可好些了?” 他一进来没说别的,先问了这么一句。 王嬷嬷接过他身后侍者送来的礼盒,瞧都没瞧一眼就随手扔到角落里去了,那作派摆明了不欢迎。 沈星诺也不在意,只是淡淡的笑着。 023 姐妹上门 顾疏烟自问没什么和他聊的,只说了两句话,便有些兴致盎盎,小渔见了忙上前,小声道:“小姐可是身子乏了?” 她的声音虽小,却刚好够在场的众人听到,雪落听小渔对顾疏烟的称呼,眸光微闪,瞧着自家主子。 沈星诺却似没有听到般,吩咐道:“我与你家主子有话要说,你们先下去吧!” 屋子里也没谁了,小渔和王嬷嬷没有理会他,径自看向顾疏烟,若是以往,她们就当真出去了,毕竟这是王爷的大哥,可说到底她们的主子还是顾疏烟呢,哪轮得到他在这里发号施令。 雪落脸一沉,右脚微微往前踏了一步,顾疏烟就开口了,先是凉凉的看了沈星诺一眼,道:“大公子有话直说,她们不是外人。”末了又轻描淡写的扫了雪落一眼,更是将目光紧在他迈出一步的右脚上。 雪落眉头微蹙,就收了回来。 沈星诺听得也有些不高兴了,不过脸上的温和未曾淡去,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顾疏烟瞥了小渔一眼,小渔会意忙就转了身出去,让那两个守门的丫环下去,她亲自守在那里。 这大公子说的事定然非同寻常,她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不然还不知道会传成啥样? “星宇可曾来过你这里?” 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顾疏烟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也真的笑了,偏头看着他,道:“大公子可真是抬举疏烟了,我和王爷之间发生的事,您会不清楚吗?王爷是那么没脸没皮的人吗?” 一直守在主屋房顶的雪辞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下去,小主子没脸没皮,这话也就王妃敢说吧! 不过雪辞想了想也是,那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当时不在上京,没想到只是过了几日回来,就听到王妃怀了身孕,又被小主子打掉了,王妃回了顾府。 没有给他时间想这是怎么回事,又被派到这里风吹日晒的,守在王妃身边,事无巨细去汇报给他。 雪辞那个无语啊,怎么瞧着,他们也不该闹到要和离的地步,更何况休书了。 不只雪辞无语,雪落的嘴角也抽了抽,瞧瞧这是一个妻子说丈夫的话吗? 沈星诺脸微沉,“早告诉过你,你和星宇不合适。” 顾疏烟似乎很开心,笑着那个甜,连王嬷嬷都看直了眼,原来她家小姐还会这么笑啊。 只是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大公子放心,我不会再回那个府里,你大可放心,至于王爷,你若见到他,让他尽快把休书送来。” 大公子走了,他就是因为找不到沈星宇才来探顾疏烟的话。 得到了这个答案,他也就放心了。 而当雪辞将这句话带给沈星宇时,他正躺在屋顶赏月,至于到底是不是他不知道,最少表面上瞧着是。 说了半晌没见他发话,雪辞又抬头瞧了一眼半空的弯月,这有什么好看的? 沈星宇见他抬头,偏头扫了他一眼,道:“不许看,它是本王的。” 好吧,雪辞抽了抽嘴角忙低头。 过了半晌,柔柔的风吹得人心头一震,沈星宇才重新开口,“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雪辞点头,他可不敢乱说话。 “休书么?既然她想要,本王给她就是。” 雪辞只感觉眼前晃了一下,他家主子已经消失无踪了。 那他呢? 想了半天,雪辞认命的继续去蹲屋顶了,他不让他看这里的月亮,他换个地方看总行了吧。 不过这里可是林尚书府,他来这里做什么? 往下一瞧,便明白了,这是王妃曾经住过的院子。 想到他们闹成这样,雪辞也没什么心情赏月了,当下便离开了。 翌日一大早,顾疏烟一醒来,小渔就红着眼睛过来,顾疏烟诧异的看着她,笑问她怎么了。 小渔当即就跪了下来,道:“小姐,王爷让人送和离书了。” 顾疏烟心中一震,半晌才哦了一声,看着她,道:“哭得这么伤心,可是觉得顾府没有定王府好啊?” 小渔那个悲喜交加的神情,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奴婢没有。”小渔连连摇头。 王嬷嬷打着帘子进来,见她跪在那里,便沉了脸斥道:“有什么好哭的,咱们小姐这么好的人,又何必在那里受他们的气。” 顾疏烟知道,王嬷嬷定然是为昨个大公子来的目的生气,当下便让小渔起来,并告诉她们,这样挺好的。 小渔和王嬷嬷都只当她不想让她们担心,才说的这话,都不敢再提此事。 顾疏烟现在还不能下床,躺着累的慌,用过早饭,便让王嬷嬷拿些绣活来做。 结果,王嬷嬷扭扭捏捏,推三阻四,就是不拿,还说什么她病着就该好好养伤,不能太累。 顾疏烟无语,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让她们找些书来看。 最后拿来的全是女戒之类的书,看得顾疏烟一点兴趣都没有。 半天的时间就这样打发了,午饭刚用过,外面便传来笑声,王嬷嬷当即脸就沉了,她们小姐今个才和离,谁那么大胆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笑着。 忙起身出去瞧。 顾疏烟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没想起来。 待王嬷嬷领着人进来后,她就想起来了。 林绛雪和林若雪相伴而来,霍晴脸色臭臭的,显然不大乐意,可人家表明了是上门瞧四妹妹的,她也不能拦着。 “四妹妹,听说你伤着腿了,这不,我和大姐过来瞧瞧。”林绛雪抚着额间的墨发,笑吟吟的走了过来,直接就坐到了顾疏烟的床边。 那猛然下落的床让顾疏烟的腿一颤,眉头微微蹙起,小渔自然也瞧见了,当下就准备出声,却被顾疏烟一个眼神阻止。 林若雪也走了过来,瞧着腿上盖着轻纱的顾疏烟,手里的帕子就拈了起来,说了些心疼的话。 末了加上一句,“咱们这几个姐妹,就属三妹妹嫁的如意,进了宫,今个又升了贵嫔,本想着让你一道去宫里祝贺呢,没成想去了趟定王府,却被告之府上没有王妃。” “这是怎么回事?” 林若雪身为太子侧妃,会不知道定王府的事,说出去谁信,不过她既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林绛雪也眼巴巴的瞅着她,就看她如何把这么丢人的事说出来。 她娘病了,昨个是她求了王爷半晌才答应陪她回去的,没曾想却被顾晨坏了事,没去成。 今个一到府上,就遇上了林若雪回门,还有太子陪着,当时心里那个气,真恨不得。 想当初她可是上京的第一美人,就连大姐都让她三分,没曾想却是最后一个出嫁的,更气人的是还是顾疏烟说的情。 最近她的心思都在王爷身上,想着怎么把那个狐媚子弄走,没注意外面的消息,没曾想大姐姐却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顾疏烟被定王府赶出来了,和离书今个一早就送来了,那岂不是说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没有品阶的妇人。 旁边端茶过来的小渔恨不得将茶水泼她脸上去,却只能恭敬的请茶。 顾疏烟靠在大枕上,偏头看着她们,眼里有几分苦涩,道:“我如今也不是什么定王妃了。” 王嬷嬷在一边瞧着,见到她们的脸色,忙想上前解释,见顾疏烟眸光扫来,当下又退了回去。 林若雪拍了拍她的手,道:“发生了什么事,竟闹得这么大,咱们刚才一路走来,可是听了好些放肆的话语。” 说得她们姐妹感情多好似的,小渔在旁撇嘴,恨不得将她们轰走才算数呢。 顾疏烟的眸光有一丝苦涩,“王爷也不知道瞧上了哪个姑娘,非要娶回来,妹妹不让,便回府了。” 林若雪眸光微闪,对着林绛雪点了点头,林绛雪开口,目光落到了她的肚子上,道:“听说妹妹怀孕了,可是真的?” 就见顾疏烟下意识的捂着肚子,随后又露出一抹凄凉的神色,怔怔道:“没了。” 林绛雪眼中的笑意一闪而没,说着闲话,顾疏烟抬眸劝道:“这女人一辈子若是嫁错人,当真是毁了一生!” 林若雪和林绛雪对这句话深表同意,却没有说什么。 顾疏烟忙道:“前阵子听说顺亲王纳了一个倚凤阁的姑娘回去,该不会是真的吧?” 林绛雪心头一哽,她来这里是受气来的吧? 脸色一沉,道:“妹妹连自家王爷都管不好,怎么还有空操心别人家的事?” 顾疏烟见此,缓缓笑道:“本来我还想说知道些消息,准备告诉姐姐的,罢了罢了,是我瞎操心了。” 说罢就摇了摇头,林绛雪听得一愣,忙就换了幅笑颜,那变脸的速度都不用打转折的,直接就来,“妹妹莫怪,姐姐也是被那贱蹄子气糊涂了。” 旁边林若雪也帮着说道:“四妹妹若知道什么,还是告诉二妹妹的好,咱们可都是从林府出来的姑娘,你还不知道你二姐姐,人家那丫头整天就知道装可怜博顺亲王同情,她倒好,性子倔强,不肯低头,再让那丫头嚣张下去,指不定以后顺亲王府谁做主呢。” 顾疏烟也点头接下话来,“大姐姐说的是,正妃就是正妃,怎好让一个妾室给盖过风头去。” 024 院子不干净 顾疏烟这话说得,让林若雪的脸色一僵,她如今风头正盛,谁不知道她受太子倚重,宠爱有加,可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侧妃,也是妾。 林绛雪听得也心里舒服多了,拿眼神扫过林若雪,心中冷哼,知道她请不去王爷,还每次回门都带上太子,故意让她难堪,这下看你还嚣张什么,左右不过是个妾室。 顾疏烟扫过她们的脸色,将心中的计较说出来,“妹妹也是听底下丫环说的,那香萦据说是城外一个小村落的丫头,靠在大户人家做些针线活做营生,谁想她竟有幸见过顺亲王一面,那官员见她水灵,又见王爷瞧了她一眼,便自作主张的想将她献给王爷。” “奈何那家人以为她要强抢民女,抵死不从,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才流落到倚凤阁,不过她好像知道王爷的身份。” 她只说了个大概,任林绛雪去猜,林绛雪听了果然蹙眉,随即就喜上眉梢,道:“妹妹是从何处知道这消息的?” 顾疏烟在心中暗叹,就她这样的,真的能在那个府上活下去吗? 她刚才不是说了底下丫头说的吗? “二姐姐记性怎么这么差?回头得瞧瞧大夫。” 顾疏烟说得情真意切,林绛雪这才想起她当真说过,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是姐姐疏忽了,只是哪个丫环说的,姐姐改明了去问清楚些,省得多生是非。” 你是怕证据不足吧! 顾疏烟才不会告诉她这些呢,当下就摇了摇头,道:“那丫环是定王府的人。” 一句话就将林绛雪所有的心思堵回来了,她和林若雪是什么身份,一个是顺亲王妃,一个是太子侧妃,可愣是连门都没让进,还想进去问话。 算了吧,连王爷都敢打的人,何时把她放在眼里过。 倒是听说大公子脾气不错,想着,林绛雪就把目光投入林若雪,林若雪脸一沉,这是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吗? 果然,林绛雪委屈的说道:“大姐姐,你能不能帮帮绛雪。” 顾疏烟眸光闪烁不开口,林若雪气得想甩开她的手,声音渐冷,说道:“二妹妹要我做什么?” “大姐姐曾经和大公子有过婚约,虽然没成亲,可大公子对你定然是有愧疚之心的,你若帮着去说,大公子定然会让我们进府去问的,到那时候……”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的行礼声。 “太子殿下。” 再看,林若雪那冰寒的眼神,林绛雪一时不知道她哪里得罪她了。 林若雪起身让顾疏烟好生休息,她还要进宫去看贵嫔娘娘,便不留了。 顾疏烟点了点头,让她替贵嫔娘娘说一声恭贺。 林绛雪见林若雪往外走,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便也跟着出去,心里却想着,顾疏烟这下可真是永无翻身之地了。 以后不用再顾忌她了。 这般想着便是出门也没打一个招呼,气得小渔将茶水直接泼到了她走过的地上,王嬷嬷眨着眼睛问她在做什么,小渔回说,把小人刚才走过的路洗一遍,怕会传染。 逗得顾疏烟轻笑。 过了一会,王嬷嬷蹙眉上前,小声道:“小姐,昨个您才提了一句,让王爷送休书过来,怎么今个这两位就知道了?” 顾疏烟目光微闪,沈星宇送和离书过来她一点也不意外,但这两位竟然能把手伸得这么长,她倒是小觑她们了。 当初在林府时,她可是打发了几个有异心的丫头,没想还是有些人逃过了,被带到了顾府。 顾疏烟让小渔去请霍晴来,小渔扭头就走,不多时,霍晴就过来了。 刚才那两个来的时候,她是陪着的,可顾疏烟示意她没事,她也不好再留,毕竟表面来讲,人家是姐妹,她只是嫂子,到底不是一个亲辈的,便没再留下。 听顾疏烟唤她,她一进门便披头盖脸的责怪,“让你再赶我出去,知道厉害了吧?那两个一唱一和的还不得把你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 王嬷嬷那个汗,敢这么教训她们主子的,怕也就眼前这位了。 “少夫人,这院子里不干净。” 王嬷嬷当下就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霍晴只是性子急了些,并不傻,一听就知道有问题了,当下就沉着脸让王嬷嬷将这院子里的管事丫环下人都叫过来。 顾疏烟和霍晴咬了半天耳朵,才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站满了人,足有二十个,王嬷嬷看得一阵感动,就算她家小姐不住在这里,往日院子里也是有人打扫的,这几日她倒没注意,竟有这么些人。 可见少夫人是真的疼她家主子,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靠谱。 不过想到刚离开的那两位,她瞬间就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霍晴让王嬷嬷将当初她们从林府带来的几人指出来,王嬷嬷眉头一蹙,就挑了起来,左右不过三个人,一个管事妈妈,两个丫环,其余都不认识。 霍晴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出列的三个人,道:“你们都是跟在疏烟身边的人,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从今日起便近身侍候吧!” 管事妈妈本来是管院子的花草杂事的,根本近不得顾疏烟的身,一听这话,立刻就跪了下来。 而那两个丫环,其中一个一听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而另一个丫环还傻傻的站在那里,被人一推才反应过来,匆忙跪下来。 霍晴升了两个丫环为二等丫环,管事妈妈直接分到顾疏烟近前侍候,管账,当下就让其他人散去了。 回了屋子,将那三人的表现说了一下,顾疏烟点了点头,问小渔,那几人她可熟识。 小渔忙点头,那周妈妈是个本分人,与她娘亲李氏交好,在李府侍候也有几十年了,嫁的人也是府上的下人,生有一女,也在林府为婢,正因为她本分,丈夫不怎么喜欢她,前两年便一指休书休了她,和其他和好上了。 她这么多年也才混到个管花花草草的。 而那个先跪下去的丫环是个机灵的,是颗墙头草,至于另一个,是她们出府时,老夫人临时塞过来的,她也不是很清楚。 霍晴听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不知底细的丫环就敢收着,也不怕出了什么事。” 说着,她就扭头往外走。 顾疏烟忙出声拦她,“嫂嫂可真是个急性子,左右不过是个丫环,她还敢害我性命不成,再者说那时候我是要嫁到定王府的,她们就是想塞人,也不过是想有个耳朵罢了。” 霍晴回头瞪了她一眼,“所以,昨个屋里刚发生的事,今个就被人知道的。” 顾疏烟有些讪讪的,目光闪烁,她那时去王府时也只带了王嬷嬷和小渔,以及李氏,根本就把这几人给忘记了。 若不是今个这事出来,她还记不起呢。 “那现在怎么办?”霍晴见她认错,便没有再揪着她不放。 “还能怎么办,先留着呗,小渔,你去查查昨个大公子过来的时候,谁在外头偷听。” 小渔应着就出去了,可她昨个可是赶了人自己亲自守在外面的,怎么还给旁人听了去。 “留着做什么?”霍晴那个气啊,真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一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别人不知道就算了,还想糊弄她,她哥与顾疏烟的事虽然隐密,可她怎么会不知道。 好在,疏烟也没把这事算在她哥头上,说到底她也是心疼霍玉的,可疏烟也很可怜,她还想着不然就嫁给她哥算了,不曾想刚提了一句,就被他拒绝了,说他以后只会在她背后。 那话语说得她真真是听不下去了。 如今倒好,还没想出折来呢,这边就出了问题,自己的府上竟然还有外人混进来,真是气死她了。 顾疏烟见她生气,忙解释,道:“总要先瞧清楚了哪个是好的,不能冤枉好人。” 霍睛眨着眼睛瞅她,“怎么瞧,照我说全部卖了,再买一批新的过来才好。” 王嬷嬷听得也有几分意动,反正近前的就她们两个侍候,虽然人手有些不够用,但也好过时常被人盯着的感觉好。 顾疏烟暗叹一声,问道:“再买一批新的,你就能保证里头都是真心的,没其他府上的人?” 霍晴没说话,王嬷嬷却是懂了,在宫里迎来送往的多的是,谁都不知道谁是谁的人,那心机,只想着她就寒毛直竖。 “少夫人、小姐,你们放心吧,这些人我会瞧着使唤的。” 顾疏烟见王嬷嬷领悟了,便让她将那个有些傻气的丫环带进来。 霍晴一愣,“那另外一个呢?” 顾疏烟眨了眨眼,“嫂嫂不是要卖几个吗?这么大费周章的忙活半天,也该送你一个才是。” 说得霍晴气得恨不得拍她一巴掌,可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只能再瞪几眼才气呼呼的离去。 霍晴一走,王嬷嬷便扭头出去了,不多时便带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进来,一幅迷糊的样子,来到顾疏烟面前就直直的跪了下来,“奴婢见过小姐。” “抬起头来。”王嬷嬷声音一沉。 丫环依言抬起头,顾疏烟看着那眼睛,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便问她原先是哪个主子下面侍候的。 结果,人直接就哭了。 025 上门挑衅 这状况将顾疏烟和王嬷嬷弄得一怔,王嬷嬷冷着脸斥道:“你哭什么?” 丫环定定的望着顾疏烟,道:“小姐不认识奴婢了,奴婢是墨兰。” 王嬷嬷脸上厉色一收,瞧着有几分糊涂,怎么还是认识的? 再看顾疏烟的脸色,果然微微一怔,就听她说,“原来是你,快起来说话。” “你不是叫蔷儿吗?怎么又唤墨兰?”王嬷嬷问着,又瞧上顾疏烟,“小姐,你当真认识她?”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不问她。 顾疏烟点了点头,有几分喜意,“这是姑姑身边的丫环,在姑姑身边侍候了五年……”好边给王嬷嬷解释,又问墨兰,“姑姑不是让你出府了吗?你怎么又在这里?” 墨兰卖进尚书府的时候才八岁,一直在尚书夫人那里侍候,人灵巧却不张扬,很得夫人喜欢,顾疏烟与她熟识,有些日子没见便问尚书夫人,夫人说放她出府回家了。 她那时还闹得一阵呢,没曾想还能再见面。 墨兰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道:“奴婢是被卖到尚书府的。” 顾疏烟一惊,墨兰出府后的确靠着夫人给的银钱和父母过起了日子,可好景不长,因着她是尚书府的奴婢,那几年吃穿自是非比寻常,整个人的气质也不差。 也不知是谁传的话,竟被地保看上,要娶她回去做第九房小妾。 墨兰的家人自然不从,那地保给了她家二两银子,便要强拉了墨兰走,墨兰的家人自然不愿,且不说墨兰带回来的银子就不且这个数,他竟要二两银子娶她回家,气得墨兰她爹当时就眼睛红了。 这一闹,他爹便被地保失手打死了,她娘一气之下去咬地保,却被一脚踹飞,她哭着喊着要报仇。 那地保见闹出了人命,有些晦气,便没有纳她,直接将墨兰卖去了外地。 几经周折,又回到了上京。 顾疏烟听着,真觉得世事弄人,“姑姑本是好意,却没想弄成了这样。” 墨兰忙点头,说道:“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是奴婢没有那个福分侍候爹娘。” 墨兰被卖到尚书府时,她初时很高兴,以为终于可以看到夫人了,没想到却接到夫人已逝的消息,还有人在下面传,四小姐性情大变,是让鬼上了身。 听了这话,王嬷嬷就斥了她一声,“不得胡言乱语。”说着还瞧了顾疏烟一眼,其实她也曾这般想过,毕竟变化真的很大。 顾疏烟摇头失笑,她可不是被鬼上身了吗? “所以,你就一直没有认我?” 墨兰点了点头,道:“奴婢被卖去的时候,正赶上您离府,就被塞了过来,老夫人让奴婢一定要跟您去定王府,还给了奴婢十两银子,让奴婢随时汇报您的消息。” 顾疏烟那个晕啊,怎么这些个人都注意着她做什么? “还有谁?” 见顾疏烟笑着,墨兰又说了几个人,“二小姐、大小姐都给奴婢使了银子。” 说着就将银子拿了出来,分成三堆,顾疏烟一瞧,乐了,林若雪和林绛雪竟给了二十两,比老夫人给的还多。 “她们还真舍得。” 王嬷嬷脸一沉,顾疏烟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就让她出去了。 顾疏烟让墨兰将银子收起来,墨言坚决不要,本来就是想看看这个小姐是不是假的,如今证实了,便会一心一意。 见墨兰欲言又止,顾疏烟便问她还有什么事,墨兰摇头,说没什么。 顾疏烟让墨兰近身侍候,却没有提将她升为一等丫环之事,小渔进来后,几度偷看顾疏烟,“瞧什么呢?有话就说。” 小渔吐了吐舌,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挪步过来,问顾疏烟,墨兰是不是值得信任。 顾疏烟反问她,小渔思虑了一下,开口说道:“奴婢觉得,她毕竟消失了两年,又是被老夫人她们送过来的,咱们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见顾疏烟没有生气,她又大着胆子,道:“奴婢已经飞鸽传书,让岭蓝姐姐去查了。” 对于她自作主张的,小渔还是很担忧的,虽然小姐说过不必事事来问她,她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 但小渔也拿不准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顾疏烟的眼里有一丝的欣慰,这丫头总算开始长心眼了。 这时,外面有丫环禀告,“定王府的侍一姑娘来了。” 小渔听着就一声冷哼,直接走到门口,冲外面吩咐,“什么姑娘,先打听清楚人家身份再来禀告,别什么人都让见,小姐忙着呢。” 说完就听那边有小碎步跑开了,回到屋子里,小渔还在生气,一边嘀咕道:“不过是个丫环,还敢摆姑娘的架子。” 顾疏烟倒不生气,想到侍一,她的眸光一闪,却没有说什么。 不多时,外头回报,是定王府的丫环,替王爷来送东西的。 小渔听了脸色这才好些,直接出门领了侍一进来。 “见过四小姐。”侍一直立着身子,连福身都不曾。 小渔冷哼一声,“果然是皇家出来的丫环,比永宁公主的女儿还尊贵,连礼都不行一个。” 侍一听她这么一说,眸光一沉,不过还是敷衍的行了一礼,顾疏烟实在不想看这虚伪的脸,便问她来做什么。 侍一二话没说,拿出一个盒子,当着她的面打开,呈到她面前的小桌上,顾疏烟垂眸一瞧,伸手将盒子盖上,便道:“东西我收下了。” 小渔见小姐有送客的意思,当下就伸手横在侍一的面前,逼视着她,道:“你可以走了。” 侍一见顾疏烟目光平静,眼里一丝恼怒闪过,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这是王爷让奴婢送来的。” 顾疏烟含笑点头,在她注视的目光下,伸手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是一枚簪子,顾疏烟看都没看一眼,随手就扔向窗外。 “用过的东西扔了便是,还劳烦侍一姑娘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顾疏烟说着话,小渔就拿出几文钱塞到侍一手里,连称辛苦侍一姑娘了。 那姑娘两个字咬得极重,让侍一眼睛都瞪了起来,却没法发火。 送走了她,小渔忙就跑出去寻簪子,不多时苦着脸进来,顾疏烟问她怎么了,小渔说没找到簪子。 顾疏烟说,谁让你去找的,那么旧的东西还有人去捡不成,又不值几个钱。 外头屋顶上拿着簪子发呆的雪辞一个踉跄,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捡破烂的呢。 顾疏烟见终于清静了,便躺下准备休息,忽然眸光一闪,将小渔喊过来,让她代写了封信,送出去。 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那边小渔见了动静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活,问道:“小姐可是腿疼睡不安稳,奴婢去请大夫来。” 说着就往外转,顾疏烟唤住她,示意自己没事,让她别忙活了。 小渔笑了笑,去给她弄吃的了。 听着脚步声传来,小渔在外头同人讲话,打着帘子进来,道:“小姐,老夫人来了,要见您。” 她这话说得很规矩,顾疏烟撇嘴,“她说要见我?” 那意思就是让她去见,顾疏烟挑眉问道:“少夫人可在府里?” 霍晴如今可不是一个人,当家主母,自然有很多事要做,常忙里忙外的,也不是经常在府上。 小渔回答不在,不然哪能让丫环把话传到这里来。 “你去请老夫人过来。” 小渔扭头离开后,不一会儿就领着老夫人来了,老远就听到她不时的冷哼声,还夹杂着不满,说什么不尊重长辈,就派个丫环来接她之类的话。 然后就听到小渔小声的解释着什么,然后外面就是一声巴掌声传来,顾疏烟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微沉。 门口人还未进来,拐杖声就重重的拄在地上,老夫人绕着屏风就走了进来。 一看到顾疏烟脸上那淡淡的笑意,就心里压抑,面上不快。 顾疏烟自然也看到她的表情了,顾疏烟见小渔低头近来,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就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小渔摇了摇头,小声说自己没事。 随后小意的瞥了一眼老夫人,顾疏烟一瞧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老夫人来了,你竟然理都不理,反倒去关心一个不长眼的小丫环,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夫人?” 见老夫人脸色沉着,她身后的婆子立刻上前斥问顾疏烟,“怎么?连床都不下,还当自己是定王妃呢?等着老夫人给你行礼不成?” 这番话说得极其嚣张,小渔瞪大了眼睛,道:“小姐的腿受伤了,大夫说要好好休息,不准她下床呢。” 她小心的解释着,眼眶都有些红。 那边婆子听了她的话,挥手就是一巴掌扇向小渔,小渔的发髻被打歪了,人也差点摔倒。 顾疏烟看得脸沉下来,吩咐道:“来人,给我把这婆子拉下去。” 她屋里侍候的人虽少,外头却不少,当即就走进来两个婆子,伸手去拽刚才说话的婆子。 那婆子一见连忙躲到老夫人身后,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026 表小姐青悦 老夫人把脸一横,将拐杖重重的拄在地上,“我看谁敢动手?” 两个婆子一听,这老夫人竟然是小姐的祖母,当下就讪讪的停下了,回头去看顾疏烟。 顾疏烟神色一冷,道:“还不动手,连主子是谁都不知道吗?” 她这话一落,那边两个婆子一个机灵,就上前去拽婆子。 随老夫人一同进来的有两个人,一个婆子一名少女,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四周,一幅娇滴滴的模样,看得顾疏烟直蹙眉。 “四姐姐,祖母听说你和王爷和离了,特地来看你的,你不去见她就算了,竟然还让人打周妈妈,太不应该了。” 顾疏烟笑着看她,问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你可别在这里败坏我娘的名声,不然我连你一起打哦。” 说罢便拧了拧眉心去看小渔,斥道:“你长的手做什么的?人家打你就不会还回去吗?” 小渔那个委屈,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小姐的福母,她哪里敢动手啊。 “是悦儿高攀了,四姐姐的生母可是永宁公主,夫君是定王,哪会认妹妹。”青悦说着就拧着帕子抹眼眶,瞅得顾疏烟真是无语至极。 那边两个婆子要去拉周妈妈,青悦却伸手拦着,就是不让她们动手,抿着嘴倔强的站在王妈妈前面。 正在这时,王嬷嬷打着帘子进来,瞧见老夫人眉头一蹙,再看那边僵持在那里的几个婆子,当下眉头更紧了,再看小渔那委屈的神情、红肿的小脸,一股怒意升起。 绕过屏风,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那少女脸上,随后对着两个婆子说道:“主子养你们做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拉不走。” 随后才缓缓的走到顾疏烟的面前,道:“小姐还没用饭吧,奴婢都准备好了。” 这边说着,外面就有丫环将饭菜端上来,放了个小桌在床上,顾疏烟这几日都是这样用饭的。 老夫人见青悦被打,怒气上涌,连外孙女都没去扶,上前就将顾疏烟放饭菜的桌子打翻在床上,汤水扬了一床,当时就乱了。 小渔连忙问顾疏烟有没有烫着,王嬷嬷铁青着脸,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还请自重。” “自重?老身好心来瞧她,你看看她的样子,打进门就没正眼瞧过我,一句请坐的话都没有,这是什么教养?谁都的?” “还有你们这些个奴才,嚣张的无法无天,连主子都敢打,青悦也是你能打的吗?” 老夫人越说越气,伸手便朝王嬷嬷打来,眼看着屋里越来越乱,顾疏烟才出声:“够了。” “老夫人可还记得这是哪里?” 言外之意,这是顾府,不是尚书府。 “没有招待您,是疏烟的不是,可疏烟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住在娘家本就不妥,哪敢以主子自居,更谈不上招待您了。” 顾疏烟说着,目光扫过从地上爬起来的青悦,暗自瞥嘴,还真是娇弱,不就是一巴掌,竟然倒了这么久,这是等她过去扶她吗? “老夫人说起教养这东西,疏烟有没有不是您说了算,若没什么事请回吧!” 老夫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刚准备骂她两句,那边青悦却快步走了过来,脸上一个巴掌印很明显,却还是上前拉住老夫人的手,道:“祖母,咱们是来看四姐姐的。” 说着,还摇了摇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那边手一挥,外面两个丫环提着几个礼盒过来,老夫人见没人去接,眼睛就瞪起来了,不过看到青悦的脸色,又忍了下来,道:“怎么?连老身的礼也不想收了吗?” 小渔忙着收拾顾疏烟的床,让人拿了床单薄被过来,将东西都换了下去。 所幸只是洒了些汤,没什么大事。 王嬷嬷见顾疏烟对她摆手,便上前拉过东西,直接就丢在一旁的地上,很是随便。 老夫人的脸又沉上两分,可满屋子的丫环婆子都忙着收拾床铺,哪有人去瞧她的脸色。 “四姐姐……”青悦开口,王嬷嬷立刻斥道:“真是不长记性,别拎不清自己什么身份,喊我家小姐做姐姐,你也配吗?” 那边青悦脸一白,那五个手指印就更明显了。 顾疏烟瞧着摇了摇头,王嬷嬷便看向老夫人,道:“老夫人有事直说吧,我家小姐还没用晚饭呢!” 老夫人那个气啊,她也没用晚饭呢,听她这意思,自己在这里还耽搁她用饭了不成? 真是气死她了。 不过想着这次过来的目的,她倒也忍了下来,向旁边瞅了瞅,青悦见没人动,便自己过去搬了个凳子给老夫人。 老夫人越瞧越欢喜,还是青悦看着顺眼。 于是开口道:“祖母想请你帮个忙,让青悦嫁给定王。” 王嬷嬷脸色一青,小渔诧异的看着她们。 顾疏烟则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半晌才苦笑道:“老夫人怕是求错人了吧,疏烟也不过是个下堂妇,哪能做得了王爷的主,只怕会越帮越忙。” 老夫人知道她会这么说,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定王选妃并非空穴来风,是确有此事,皇上喜得十四皇子,准备在满月之时在宫里摆宴习,也有为其余几位皇子选妃之意,定王府两位主子更是位列其中,这一消息惊动了整个上京。 也就是这次皇上准备成批的赐婚,家里有女儿的个个都在做准备,走关系,打听那些皇子、世子、郡主。 都想攀上高枝。 而老夫人的意思是,顾疏烟虽然和定王和离,但和大公子的关系很好,定然是说得上话的,只是让她在大公子面前引见一下青悦,保她一保就好。 顾疏烟无语。“老夫人从何处得知,疏烟与大公子关系很好的?” 沈星诺恨不得将她打入万劫不覆之地,她有今日和他有一定的关系。 老夫人眼一瞪,责怪的瞅了她一眼,道:“你就不要瞒着祖母了,听说定王虽然一心要和离,可大公子却几度上门求情,不是我说你,大公子都上门了,你怎么还不跟他回去?” “不就是个孩子吗?以后再生就是了,哪闹得和离这地步,说和离不和休书差不多吗?让你姑父跟着面子上都不好看,这几日总被人嘲笑。” 其实她心里还想着,顾疏烟若是在定王府,那不是更好办了,说着就对她这一举动更不满意了,“若你还是定王妃,便可以帮青悦争个侧妃或者嫁给大公子也行,你们姐妹也算有个照应,哎……” 说到这里,后面的话,顾疏烟是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老夫人的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她以为大公子是好惹的吗? 再瞧青悦,那唯唯诺诺的样,大公子能瞧得上? “老夫人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疏烟和大公子不熟,和定王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恐怕帮不上您这个忙,您请回吧!” 顾疏烟抬手,实在是不想看到她。 老夫人噔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刚准备说什么,就见青陪拦住她,摇了摇头,之后,又上前对着顾疏烟行礼,道:“想必四姐姐是累了,那妹妹和祖母就不打打扰了,这件事还请姐姐点拨一二,毕竟祖母年纪大了,青悦想离她近点,才能好好孝敬她。” 说着话,就回头去看老夫人,老夫人欣慰的过来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祖母有你在身边陪这些日子就足够了,放心,你四姐姐心地善良,定然会帮你的。” 末了,她看向顾疏烟,“疏烟说是吧?” 顾疏烟望天,没有回话。 王嬷嬷与她们周旋了几句,便请她们回去。 临走时,顾疏烟听着她们说过两日再来,脸色就冷了下来,对着王嬷嬷道:“嬷嬷,将刚才那桌饭菜所需的银两算出来,还有那床被子,算出来直接送到尚书府姑父那里,让他给你银子。” 已经拐过屏风的老夫人和青悦嘴角一抽,就听顾疏烟继续说道:“哦,对了,还有小渔的脸,去找个大夫瞧瞧,回头也把账单给姑父送去,咱们现在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了,以后还要让姑父多接济才是。” 王嬷嬷笑着称是。 “哎呀,小姐,咱们既然要靠上尚书大人,那老夫人看您都带了三样礼,咱们是不是也要送几样,可是咱们穷就不要送的太多了。” 顾疏烟点了点头,道:“我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顾疏烟在屋子里一扫,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地上那三个礼盒,道:“就它吧!老夫人送来的,定然是好东西,比咱们这一穷二白的珍贵多了。” 王嬷嬷眉眼含笑,一伸手便将老夫人带来的三个礼盒拎在手上,向外走去。 那边,老夫人早已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要求她,她才不会受她这个气呢。 青悦垂首低眸,弱弱的说道:“都怪悦儿,若不是为了悦儿的事,祖母也不用和四姐姐这般低三下四的说话,悦儿对不起您。” “傻孩子。”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道:“放心,祖母定会想办法让您嫁到定王府的。” 不多时,王嬷嬷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道:“小姐,那老妖婆走了。” 小渔也跟在身后,欣喜的说道:“老夫人这会可是丢人了,让她欺负小姐,不气死她。” “你个小没出息的,下回谁敢打你,就给我打回去,听到没有。”王嬷嬷拿指头直戳小渔的额头,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可看着她脸上的红印,又是一阵心疼。 027 恨铁不成钢 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这样过着,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一日,顾疏烟正百无聊赖的翻着手里的书,眼睛不时的瞄向王嬷嬷,王嬷嬷抬眸,“小姐看奴婢做什么?” 顾疏烟瞧着她眼底眉梢的笑意,偏头问道:“嬷嬷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情,心情这么好?” 王嬷嬷被问得一怔,她笑得有那么明显吗?连什么都不关心的小姐都瞧在眼里,不过想到二少夫人刚才说的事,她想着就想笑,可还是摇了摇头,“奴婢没什么开心的事,小姐也没给奴婢长月例。” “那回头我给你长了月例,你可天天得笑成这样了。” 顾疏烟打趣她,王嬷嬷嘴角一抽,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意,道:“奴婢去瞧瞧小渔回来了没?” 说完就开溜了。 顾疏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留她,可心底却是把这事记下了,只得小渔回来到时再问问就知道了。 不多时,墨兰端着饭菜进来,将小桌子放在床上,这才布好菜,道:“小姐在绣什么呢?” 那日,墨兰主动出现,王嬷嬷和顾疏烟都怀疑过她,之后让岭蓝找人去查过,过程与墨兰讲的大体相同,只是有一点却让顾疏烟吃了一惊,墨兰竟还有个未婚夫,墨兰之所以会被卖到尚书府,与她那个未婚夫有一定的关系。 本来两人一起被卖,他的未婚夫虽是个小老百姓,却是读过些书的,平日里就喜欢舞文弄墨,参加科考一度名落孙山,墨兰有次无意在大街上看到他,便欣喜的希望他能赎她回去。 却没想,男子只是惊愕了一下,答应的好好的,却在去那户人家屋里时,被那家的五小姐给看上了,非要他留下来做她相公,这下墨兰就有些急了,说他是她未婚夫。 那老爷起初是不同意的,毕竟男子的身份低微,他认为配不上他女儿,可架不住五小姐闹啊,最终在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情况下,她爹也答应了,当下寻上了墨兰的未婚夫,说只要他肯娶他女儿,便给他找个好先生,还举荐他去应试。 墨兰人就在当场,可想而知,那男子一直怀才不遇,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机会,自然舍不得失去,只得舍了墨兰。 那五小姐要墨兰去她房间侍候,男子却坚决不同意,还提出不想再看到墨兰。 老爷考虑再三,才应下此事,当天就将墨兰打发了,刚巧被府上的管事妈妈瞧见,当场就买了回去,这才有了这般的巧合。 顾疏烟想到这些,暗叹这也是一个可怜之人,便拿过手中的绣棚给她瞧,墨兰看到之后有些讶异,好半晌才开口道:“若是让夫人看到,定会感到欣慰的。” 墨兰口中的夫人自然是尚书夫人,顾疏烟的姑姑。 顾疏烟也想起那时自己是不喜欢这些的,人家姑娘都是在绣楼里一呆半天一天的,她倒好,最多半个时辰那也要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大夫人妥协,见她自己不学就算了还连累林绛雪她们,便准了她以后可以不去绣楼,这也是让林绛雪讨厌她的一个原因。 太过张扬了,尚书夫人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顾疏烟放下手中的绣棚,用起了早饭,墨兰却是满脸小星星,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顾疏烟吃着吃着当真是没办法了,只得放下筷子,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别用这表情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脸上有花呢!” 墨兰自己闹了个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这绣活是什么时候练的?奴婢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顾疏烟有些恍惚,她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大概就是前世在顺亲王府那五年吧,总是盼着些什么,却一再的失落,不过倒也不全然是坏处。 她还没开口,那边王嬷嬷便打了帘子绕过屏风进来,身后还跟着小渔,顾疏烟一瞧,那脸上都带着笑意,便问她怎么了。 小渔满眼都是小星星,那兴奋劲无以言表,紧张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顾疏烟瞧了,便从桌上拿了块糕点给她,“这是捡了银子了?看把你乐的。” 小渔拿着糕点就往嘴里塞,塞进去才发现自己让主子给她拿东西吃了,当下想吐出来又不敢,一时又咽不下去,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王嬷嬷当下就拍着她的背,说她活该。一边说道:“可不就是捡到银子了吗?” 小渔喝了些水咽下糕点,这才说起她出门的事。 那日,老夫人过来在她这里找她帮忙,毁了她一桌饭菜和被子,更是打了小渔,翌日日顾疏烟便让小渔将账单算好了一并送到了尚书府。 当时林则不在,当家主母现在是玲珑,显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客气想将小渔迎进去,小渔虽然受宠若惊,却还是只将东西送到,却不进去,言称这是尚书府该赔给小姐的。 那边玲珑却说,府上的事情现在是老夫人作主,她也没得这个权力,便打发她先回来,等老爷回来再处理,说着就要将那账单接过来。 小渔一听,眼珠子一转就告辞了,嘴上还说着改日再去。 顾疏烟这段日子也是闲得慌,都忘记了还有这回事,可小渔第一次觉得自家小姐受辱,将她的话记下了,怎么样也得给小姐讨回银子来。 于是乎,接连半个月,她都守在尚书府外等林尚书,奈何她命不好,总碰不巧。 直到今日,小渔起了个大早,连顾疏烟起床都没侍候便守在那里,老天终于开眼了,这次被她碰到了林则,当说出这件事情的缘由后,林则脸色一冷。 他那时更准备迈步去宫里上早朝,就被小渔拦住,且是要账的,虽然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可起早的都是一些举足轻重的大人,他稍微耽搁一下就被几个大人掀了轿帘往林府门口瞅。 尤其瞧见小渔,嘴角都弯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林则那个郁闷,不敢在大门口站了,让人将小渔带进去,老夫人还没起身,林则就在外面请见。 老夫人问他有什么事等下了早朝再说,莫要误了早朝。 林则告了罪,推门而入,不多时就脸色发青的走了出来,当场递给小渔一百两的银票,就扭头走了。 小渔也跟在他身后,只是在出门后就转向另一个方向。 这不,耽搁了些时间,又去街了买了王嬷嬷交代给她的东西,便一脸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顾疏烟诧异的看着她,还真是有毅力,小渔说完就将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顾疏烟,活像一个等着夸奖的孩子。 顾疏烟没有去接,却应着她的意思,当真夸了她一通,还让墨兰向她学习,这胆子大的可以,竟敢跑到尚书府去讨债,没被人抓起来送官还真是幸运。 小渔听得那叫一个惊愕,由王嬷嬷解释完,她才想起,今个她是遇上了林则,因着大夫人的逝去,再加上他的设计,顾城的不待见,他本就对顾疏烟抱着一丝歉疚,这才给了小渔银两,若换成其他人,肯定会一顿板子打完直接扔出去了事。 小渔听罢这才吐了吐舌,心里有一丝害怕。 墨兰瞧着也是暗自叹息,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侍候小姐的,还这么天真。 当下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些,她与小渔这些日子也混熟了,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 小渔知道自己错了,再也没有刚才那份兴高采烈,转而换上了苦哈哈的表情,嘴角都快挂到下巴了。 王嬷嬷在旁叹息,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在那府上活下来的,不过兴许也正是这样,小姐才待她真心吧! 王嬷嬷看着桌上的一百两,问顾疏烟要怎么办,顾疏烟秀眉一挑,道:“剩下十两,其余的都送去给少夫人,让她给咱买两个丫环回来。” 王嬷嬷知道,小姐说是让少夫人买丫环,其实是真切的告诉霍晴,她不会管府上的任何事,这府上当家主母是她。 虽然两人打小一块长大,可兄弟两都能为家产半得你死我活,更何况嫂嫂和小姑子了。 看来小姐也是有那个打算的,心里想着,她就拿着银票往房边的箱子走,将银票换成银子,这才将十两银子放在顾疏烟面前的桌子上,道:“小姐,那这十两银子……” 顾疏烟瞧着,就知道王嬷嬷的意思,她对小渔招手,小渔苦哈哈的小脸当真是满眼的自责,就怕出了什么事还要连累小姐,那她真是万死难辞了。 见小姐唤她,忙就过去,顾疏烟拍了拍手里的银子,道:“你可知道错在哪里了?” 小渔扁嘴,头都快垂到胸口了,“奴婢不该去找尚书大人要银子。” 顾疏烟抬手就在她额头上一拍,王嬷嬷也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最终无奈的摇头走了。 “还有呢?” 小渔被拍得很委屈,“啊?” 还有?小渔挠着头,这下她是真不知道了。 最终还是墨兰看不下去了,上前扒拉下她的手,说道:“小姐是说你不该独自一人去要账,这要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你这是碰上了尚书大人,若是碰上老夫人,或者那几个姑奶奶,还不把你当成贼或者赖皮给打一顿扔出来吗?这扔出来还是好的,若是再将你送交官府,到那里谁管你的死活,若被人认出来,小姐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028 别乱认姐姐 小渔被一个两位连着数落,吐了吐丁香小舌,终于知道错在哪里了,天色还早,她就是被那些人打死了,怕是再也见不到小姐。 想到这里,才感觉一阵后怕。 忙向顾疏烟请罪,顾疏烟笑了笑,指着桌上的十两银子,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替大家做件事。” 小渔不解的看着桌上的银子,又看了看顾疏烟,不解她这是何意。 “去衣品轩给你们几个做套衣服,天气热了,这跑腿的活就交给你了。” 顾疏烟说完就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小渔和墨兰一脸的惊喜,准备说话,可看到顾疏烟这番表情,只得道了谢下去。 门口,小渔瞧着墨兰,说道:“小姐对我们这么好,可小姐有事我们总帮不上忙。” 墨兰也是叹了口气,道:“你可别乱说话,小姐现在对王爷只字不提,怕是心里头难受,不想让咱们知道,你机灵点,别乱说话,知道吗?” 小渔这边还没应声,就听到外头有笑闹声传来,紧接着就瞧见林若雪向这边走来,身后半步之外还跟着一个少女,瞧着有些眼熟。 小渔的眼眸立刻就立了起来,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墨兰瞧着有些奇怪,却是上前将太子侧妃迎了进去。 屋子里,顾疏烟显然得到了消息,见她进来,连忙请她坐。 至于另一位,她却没有应声,只当没瞧见。 青悦抿了抿嘴,很不乐意,眸光清冽,一丝厉芒闪过,却恰好被小渔瞧在眼里。 “四姐姐安好。” 顾疏烟露出诧异的表情,偏头看向林若雪,道:“大姐姐,这位姑娘是?” 青悦听着她的话,脸色一白,她竟然都不认得她了吗?见林若雪看过来,连忙回道:“四姐姐不记得我了吗?半个月前我和祖母一起来的。” 她对林若雪说认识顾疏烟,顾疏烟还请她有空去坐坐,林若雪才带她一起来的,不然,这顾府她可进都进不来。 没曾想,顾疏烟这么不给面子,直接就说不认识她,好在她也没对林若雪撒谎,否则林若雪定然不会帮她。 “哦,是你啊!”见顾疏烟承认,青悦长出了口气,生怕得罪林若雪。 没曾想,顾疏烟下一句却是:“不是告诉你了,别乱认姐姐吗?我娘可只生了我一个,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样貌出众,却是个没记性的。” 她这话说得妙,小渔差点就笑了,没记性,不就是说她不长记性吗? 让你嚣张,想小姐帮忙抢自己的夫君,也就她能想得出来,也好意思。 青悦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话,将目光投向林若雪。 林若雪也瞧出这里面的问题了,原来祖母是将这个麻烦扔给她,难道她觉得自己在顾疏烟的面前就有面子了。 “四妹妹莫生气,青悦是祖母的远房孙女,也就是咱们的表妹,只是一个称呼,也没必要计较吧。” 顾疏烟放下手中的筷子,示意小渔将饭桌撤下去,林若雪嘴角微抽,你这才发现这待客之道有问题吗? 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墨兰便将帕子接回来,道:“小姐,外面来了几位小姐,要见您。” 顾疏烟神情一怔,“都是什么人?” 墨兰回道:“少夫人没让人过来,只是来问问你的意思,说那些人还是要见的,只是看您什么时候得空。” 这话说的,屋子里的人都是神情一怔。 半晌,林若雪开口,“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四妹妹既有事要忙,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顾疏烟点了点头,让墨兰送她出去,那边青悦沉着脸,不悦的看着林若雪,林若雪从她面前过去,却压根像没看见,直直的往外走,青悦回头去看顾疏烟,想开口却见顾疏烟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得已只好闷闷的跺了下脚追了出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候,墨兰便回来了,她是将林若雪一直送出顾府大门的,毕竟是太子侧妃,身份非同凡响。 “小姐,您猜这青悦今个是来做什么的?” 顾疏烟闭着眼睛,嘴角有一抹轻笑,道:“她以为老夫人不够重量,还想抱上太子侧妃这条腿来求我帮忙,可惜我这位大姐姐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墨兰点了点头,道:“奴婢刚才听说了一件事……” 没有等到她的下文,顾疏烟睁开眼睛,见她神色带着犹豫,便开口,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的作风。” 的确,墨兰是那种想说就说,不想说是打死也问不出来的那种人,拥有独立的思考,这也是顾疏烟所欣赏的,可眼下她这般姿态却让顾疏烟心神一动,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墨兰思忖片刻,便直言道:“奴婢刚才听到一则流言,十四皇子满月宴上,皇上会为一些人指婚,其中就有定王和大公子,而定王府放出话来,想进王府,必须先经过前定王妃的肯定。” 屋里一片静谥,半晌,顾疏烟才开口,“兴许这不是流言呢。” “让少夫人带她们过来吧!” 墨兰应着,就去外面吩咐了一句,回身道:“小姐要不要梳洗打扮一下?” 顾疏烟一愣,便知道她是何意了,墨兰是怕些人瞧见她的样子,说些不中意的话,她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不多时,就听到外头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一阵香风袭来,霍晴就领着她们进来了,足足的十几位之多,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 幸好墨兰机灵,已挪了软垫进来,不然这么多人还真是没地方坐。 可这样一来,顾疏烟坐在床上,她们坐在地上就显得比她们高了,这让她们都有些不乐意,所以顾疏烟开口请她们坐时,却没人动。 霍晴当先走到她面前,道:“大夫一会就过来了,咱们就来坐一会。”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至少屋子里所有人都听得见,当下都慢慢的坐了下来。 跟在霍晴身后的还有两个女子,看其梳妆还未嫁人,不过瞧着顾疏烟的眼神里只有打量并无其他意思,顾疏烟便随她们去了。 “咱们今个来,是想向顾四小姐请教,定王的喜好,还请小姐指教。” 说话的是一个翠衫衣裳的女子,礼数倒是周到,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逼视之意。 霍晴蹙眉,刚准备起身却被顾疏烟拦下。 旁边又有一女子起身,问道:“定王府地位超然,咱们没有机会领略定王的风采,想请四小姐画张像,给咱们瞧瞧。” 这些人根本就是来看热闹的,怕还是定王府那句,想进定王府的大门必须先过了先定王妃的关,惹下的祸。 “妹妹听说,定王终年戴着面具,连去见皇上都不曾摘下,可是有什么缘由?” 慢慢的终于进入正题了。 定王府那可是古华唯一的世袭王位,谁不想嫁,可这些人也想打听清楚,定王府对外那是神秘的象征,历代定王很少娶朝中女子,若是娶那也是毫无规律可言,让人摸不准他们的喜好。 这才想来探听一番。 众女子争相斗艳,很是热闹,顾疏烟知道,想嫁入定王府的虽有,但也不会这么多,绝大部分人还是抱着看热闹,瞧好戏的目的来的。 顾疏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曾见过他的长相。” “呀,”她话刚一说完,就见一个女子掩嘴道:“难道姐姐和定王洞房的时候也不曾见过他的真容吗?” 这话说得已经算是大胆了,当下就有人反驳她,“王爷成婚当日就离开家,与顾小姐也没什么相聚的日子,哪来得及洞房?” “哎呀,不对啊,我可是听说四小姐是因为怀孕小产这才被赶出王……”说到这里,她连忙掩嘴,一脸的不好意思。 霍晴瞪了她一眼,对着顾疏烟说道:“那是左相大人的千金,谢诗文。” 顾疏烟笑了笑,道:“谢小姐知道的还真不少,疏烟的确是被赶出来的,定王府顾及我的颜面才提的和离,不然送来的可就是休书了。” 在这个时代,被下了休书的姑娘几乎是嫁不出去的。 她这一开口,众女都一脸的诧异,随即有兴灾乐祸的,有眸光不明的,但有一点就是,明白了顾疏烟当真是不了解定王府,更不了解定王,再呆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不一会儿就提出告辞,霍晴送她们出去,却是让随行在她身边的两位姑娘留下陪她。 这一举动,让顾疏烟微微一愣,含笑对着墨兰点头,墨兰转身搬来两个凳子请两位姑娘坐。 王钥和叶景研脸上都露出笑意,刚才那些软垫她们没有坐,而是与霍晴来到了床边,虽然是站着的,可此刻再送来的不是软垫,而是凳子,她们就觉得开心了。 最起码在有家眼里,她们是客人了。 王钥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着,好奇的问顾疏烟,“四小姐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那些人出支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呢?” 顾疏烟抬眸,轻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的确没有见过王爷的真面目,也是被赶出来的没错。” 王钥发现,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旁边叶景研也是一脸的错愕,“四小姐果真非常人。” 029 此生不娶 几人闲聊着,不多时霍晴回转,脸色铁青,进门便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这丫头,让你乱说话,这下好了还没出府,你是被赶出王府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顾疏烟对墨兰使眼色,墨兰忙出去倒了几杯茶进来,道:“少夫人消消气。” 霍晴一瞪,“你主子胡闹,你也不知道拦着。” 墨兰…… 这火发到她身上来了,得了,受着吧! 王钥在一旁劝着,“四小姐看起来也不像会犯什么事的人,王爷怎么会狠心赶你出府?” 这话问得有些过了,以她们的关系是不该问的,可看着霍晴的脸色,顾疏烟蹙着眉头,不知道她这是何意。 不过还是说道:“此间事情,我不想再提,总之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 她这样讲,算是给霍晴面子了,可王钥一怔的同时,霍晴也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让顾疏烟茫然,不知所以。 王钥和叶景研离开,霍晴起身去送她们,小渔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眼神明亮,一看就是好事。 墨兰问她怎么了,小渔理都没理她,直接进了内屋,道:“四小姐,外头有人来给您提亲了。” 本来往日只需说有人来提亲便好了,她怕顾疏烟不明所以,也就加上了‘您’这个字。 顾疏烟脸色一沉,“是谁?” 小渔见她脸色不好,心中的喜悦被浇来了,战战兢兢的回道:“奴婢不知道,只听说是什么候的世子,二公子正在前厅,奴婢没敢偷听便跑回来了。” 墨兰捏了捏她的胳膊,这也叫没敢偷听,没敢偷听都听到这么大的事,若是让二公子知道,这还了得。 她们是后宅的丫环,不能去前厅打探消息的,这是规矩。 这丫头一天到乱的就知道闯祸,真是服了她了。 顾疏烟蹙眉思忖片刻,道:“去前厅守着,若二公子闲暇便请他来一趟。” 见她嘴角微扯,带着一丝怒气,小渔忙转身跑了,墨兰在身后叮嘱她小心些。 这才转身回来问顾疏烟,“小姐,您,可是忘不了王爷?” 和离就代表了互不相干,男婚女嫁自由了,二公子定然是怕时间拖得久了会影响顾疏烟的名声,这才着急安排这些事。 可她不知道,小姐刚才亲自毁了自己的名声,若是这个什么候的不同意,怕是没人敢上门提亲了。 想到这些,墨兰越发觉得,小姐是放不下王爷。 顾疏烟抬眸看她,“我这辈子不会再嫁人。” 这是她重生时的想法,进宫她无所谓,但让她再嫁人那只会是拖累,可这话听在墨兰耳中却是极大的震憾,忙劝道:“小姐,您可别想不开啊。” “你想什么呢?”顾疏烟状若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难道你以为你家小姐我会支出家吗?” 墨兰默,难道不是吗? 不嫁人不就想出家吗? 顾疏烟抚额,“我只是不想再嫁人而已,又不是没嫁过。” 墨兰还想再劝,就被顾疏烟打断,“空了去外头找个院子,这里终不是久呆之处。” 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被休,哪好意思一直住在娘家,虽然这个娘家不介意,但她也不能不顾忌顾府的名声。 墨兰领命而去。 夜风徐徐,月色明亮,忽然有黑影一闪,顾疏烟抬眸,就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 “你是来杀我的?” 来人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冷哼道:“杀你还要浪费我的力气,我是来瞧瞧你当初不跟我走,却宁愿被赶出来,如今落了个什么下场。” 他的目光落在顾疏烟的腿上,薄纱轻掩虽看不清伤势,可明显的比旁边的另一条腿粗一些。 “看也看完了,就走吧!” 顾疏烟挥了挥手,男子气得站了起来,道:“你到底在坚持什么?这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九公子说话从来都是没什么情绪的,只是这次顾疏烟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怒气。 她有些诧异,“这是我这一生,生活过的地方,自然留恋。” 她以为九公子当天就会来找她,没想到过了半个月。 “那我也留下来。” “……”顾疏烟无语,“你一个江湖中人,留在这里做什么?” 江湖,不都是喜欢快意恩仇,不喜欢被拘束吗?九公子下一句将顾疏烟惊得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 “做官。”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今天便是十四皇子的满月宴,小渔苦着脸进来,她还是没把顾晨请来,不过消息却是打听清楚了。 来提亲的是南阳候,是为他的庶子提的亲。 王嬷嬷脸色也不太好,本来她是听说给南阳候世子提的亲,虽是侧妃可那是嫡子。 庶子的话,那就差远了,以后南阳候府可就没他什么事了。 “人家愿意娶我?” 顾疏烟轻笑,她一个嫁过人的女儿,虽说身后是整个顾家,可那人若没大毛病,能轮得到她,还侧妃,小妾还差不多。 那可是候府,皇亲国戚。 王嬷嬷听了不乐意了,“小姐可是公主的女儿,若不是顾上卿未招婿,您现在也是一位郡主啊,哪里配不上他?” 的确,永宁贵为公主,她的女儿自当是郡主,只是当时是她下嫁,说难听点那是去做填房,皇家能忍下都不错了,还指望能福泽下一代,根本就不可能。 王嬷嬷说得暗自生气,墨兰在旁边摆东西上桌,侍候顾疏烟用饭。 顾疏烟摇了摇头,想挪动下腿,小渔眼巴巴的望着外面,道:“今个宫里肯定很热闹。” 其实她是想知道皇上会把谁指给王爷,毕竟在小渔的眼中,王爷是小姐的,他很喜欢小姐。 “既然这么想看热闹,就由你出去打探消息吧!”王嬷嬷发话,小渔兴致勃勃的溜了,她最喜欢去外面玩。 而墨兰的性子沉稳,不怎么惹事,能震住场面,所以顾疏烟就把墨兰留在身边,而让小渔去外面打听消息。 这场宴会一直举办到晚上,原因无他,小渔在踏着月亮和星星回来的。 一进门就一脸兴奋,活像捡了宝藏。 “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王爷一个没选,还说此生不再娶。” 墨兰正在给顾疏烟揉腿上药,差点没把药打翻了,这,怎么跟小姐说的话一样啊。 一个说此生不再嫁,一个就说此生不再娶! 墨兰悄悄抬眸去看顾疏烟,她也是一怔,显然没想到会这样,不过转瞬,她就轻笑道为:“出去偷了一天的懒,就打听回来这么一个消息?” 小渔本以为小姐会高兴呢,谁想还反被说,委屈的说道:“奴婢还没吃饭呢!” 她一直守在皇宫门口,见那些人出来就跟在他们身后,那些大人物自然坐轿坐马车走了,可也有走路的,她就跟着一路听听瞧瞧,这会才回来,忘记吃饭了。 王嬷嬷进来,瞪了她一眼,道:“李妈妈给你留了饭,还不快去?” 李妈妈是小渔的亲娘,自打被顾疏烟救下,便一直守在厨房,照顾她的饮食,但她很少上人前,几乎都呆在厨房,顾疏烟也随她了,知道那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到一刻钟,小渔去而复返,开始说起今日皇宫里发生的事。 十四皇子满月宴,自然他是主场,一直闹到晌午过后,十四皇子都睡着几回了,才被送下去。 宣和帝乐呵呵的喝着酒,那边便有人提出让那些女儿献礼。 这下,当真是歌舞升平,琴棋书画,各种才艺大比拼,争相斗艳,还有各府世子公子舞剑助兴,很是热闹。 一派的喜气洋洋。 皇上应臣下的请求,当众指了几道婚,那都是小打小闹,轮到几位皇子和世子时,却难了。 十皇子的亲事是母妃丽妃求娶的,乃是右相的女儿,不过是个庶女,这样的求娶就给人一种感觉,她并没有让十皇子争皇位的打算,也算正式的退出了立储之争。 众人交头接耳,这才想起,皇上不重视太子,已有些时日,顺亲王上位,竟有在御书房同看奏折的权力,而皇上似乎也忘记了太子的废立之事,而今日丽妃的作法却是让众人惊醒。 恐怕真正的皇储之争要开始了,毕竟皇上年纪也不小了。 虽然有这么一个小插曲,可接下来的皇妃可没有一个娶庶女的,意思很明显。 一共也就定了十皇子、八皇子和四皇子的婚事,十皇子娶的是庶女却是正妃,而那两个却要的是侧妃。 至于其他人没有那个打算,皇上也不强求。 轮到定王府时,大公子嘴上虽说一切由皇上作主,可皇上看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低头,也是,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残废。 说到这里,霍晴进来了,她很不乐意了,小渔偷笑,道:“少夫人这次可是名扬上京了。” 顾疏烟看着好奇,便让她继续说。 原来,皇上瞧来瞧去也没瞧出来谁有这个意思,便准备自己指呢,可刚指到工部尚书那里,人家女儿就直言说了,不想嫁给一个残废,那傲气的眼神很是轻蔑。 尚书大人拱手向大公子道歉,可最后的意思也是不想违了女儿的心意。 这边,霍晴一听就站了起来,先是给皇上行了礼,这才说道:“你凭什么瞧不起身残之人,咱们古华的一代战神沐凌风将军不也是双腿残废,却打下了这万里河山。” “可笑,你一个双腿健全之人又为古华做了什么贡献,还有脸看不起人,在这里说三道四?” 030 不给皇上面子 霍晴是将门出身,又是在军中长大,对沐长风那是极度崇拜的,可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瞧不起,她当场就发飙了。 说的众位大家闺秀恨不得都长双肩膀,直接消失算了。 也有人小声的说她自己嫁了个残废,所以才想拉她们下水。 那场面真是乱的可以。 最后演变得差点打起来,毕竟里面也有些娇生惯养的女子,哪容得她来数落。 大公子的婚事就这样不了了之,皇上有些头疼的看着顾晨身边的霍晴,实在是无言。人家大公子还没说什么,说的也不是你相公,你说你急什么呀,直接就上去呛人。 接下来说到定王的婚事时,与大公子不同,这下可是有好多人都眼冒金星,因为没见过沈星宇,更多的是好奇,就连很多大臣也没见过他。 就有人问皇上,王爷为何终年戴着面具,皇上摇了摇头,说他喜欢。 有人提出要定王拿下面具,毕竟自己的女儿要嫁,不能他们连面都不能见吧? 皇上也有些意动,可左看看右瞧瞧人还没到呢,正准备问大公子。 就见大殿门口,依旧是那一身白衣,一幅美人面具,他一进来眼神就横扫全场,最后定格在皇上的脸上,道:“皇上,你又不嫁给我,还跟着他们起哄,要瞧我的脸?” 全场哗然,站着的好些大臣直接就扑通扑通的摔倒在地,整齐的吸气声。 这话说的,当真是,竟然想让皇上嫁给他? 当下就有人哆嗦着手指,要皇上治定王的罪。 皇上的脸色也不好看。 可那些大家闺秀却是一脸的崇拜,沈星宇走到哪她们的眼神就跟到哪,虽然还没见他的相貌,可只看这身材也不差,再加上敢呛皇上这份胆色,也被好多人欣赏。 这些大家小姐能被自家父亲带进宫的,自然是有几分傲气的,看见比自己傲气的男子,自然会心生爱慕。 那边,沈星宇说完这话,就向着大公子走去,却没有在他身边坐下来,道:“哥,该回去吃药了。” 众人:“……”和着他来是唤他哥哥回去吃药的。 怪不得刚才一直没出现。 这时,皇上从愣神中清醒,听到这话,连忙说道:“宇儿急什么?今个日子不错,朕替你再寻一个王妃可好?” 众人那个汗…… 您是皇上好不好?从来只有您下旨的份,怎么今个倒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只有少数重臣知道,定王府地位的超然,而这一代定王更是…… 沈星宇转身,从众人面前扫过,那些和他眼神接触过的大家闺秀一个个都低下头,害羞。 可惜,沈星宇那露在外面的唇瓣轻启,下巴微扬,道:“本王此生不会再娶。” 话音一落,不只众人,就连沈星诺都眸光闪灭不定,可沈星宇就像没有看到似的,招呼雪落推着大公子的轮椅向外走,出了大殿。 接下来就是一阵喧哗,有说他目中无人,有说他藐视皇权,不敬皇上,更有说他不把在场的大家闺秀放在眼里,坏了她们的清誉,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宣和帝被吵得头晕眼花,最后还是随身侍候的公公有眼色,忙说皇上头疼,让人过来扶,并宣了太医过去。 这下皇上跑了,众大臣和夫人也不好再留,都渐渐散去。 只是消息却像疯一样的飞出皇宫的高墙,这下不只是这些婚事的准备,还有皇储之争,终于被提到了台面上,眼看着就要风起云涌了,所有人都开始思虑前程。 也不知熬白了多少头发,当然这是后话。 屋子里,顾疏烟轻声笑着,直瞅着霍晴道:“嫂嫂果真是一鸣惊人。” “就知道打趣我。”霍晴倒也不扭捏,直接坐到她面前,问道:“今日腿可感觉好些?” 顾疏烟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霍晴抬头问道:“我一直没问你在定王府的事情,如今也没那么必要,只是,定王他……” 顾疏烟摇头:“嫂嫂不用劝我了,我和王爷,这是最好的结局。” 本来王嬷嬷等人还等着听少夫人劝小姐呢,结果也是没说上两句话就没言语了,一室的失落。 夜深人静的时候,天牢外有人影闪过,第三层是天牢重地,只是此刻却传出说话声。 “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以后不必再来了,让那丫头记得答应我的事情。”风婆婆起身闪到黑暗里,烛光忽明忽暗,青石砖上坐着一道黑影,他长身而起,声音冷冽,道:“她到底答应过你什么事?” “你去问她吧,顺便转告她,若是做不到老身能救人也能杀人。” 说罢便扭身回了牢房。 沈星宇抬脚正准备往外走,那边风婆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要是有了小世子,记得来请老身喝杯酒。” 沈星宇猛得回头,说道:“怕是没有机会了。” 风婆婆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那丫头死了? 沈星宇暗瞪了她一眼,道:“自然不是。” 便将他们和离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是坚持问她,顾疏烟当初到底答应了她什么事? 他心中想着,毕竟她当初是为了救他才答应风婆婆的条件,如今自己来实现承诺也是应该的。 岂料风婆婆听了便嘿嘿的笑,转瞬就到了他面前,伸手就是一掌拍来,沈星宇匆忙间与她对了一掌,却是倒退了好几步,待停下脚步才猛得抬头,不知道她突然在发什么疯? 风婆婆也没有追他,站在原地,黑袍将她罩在其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可声音冷漠还带着一丝恨意,“你们男的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沈星宇也不言,无论顾疏烟做过什么,他也不想毁了她的名声,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 可风婆婆见他这般,心中更气,“那丫头一心为你,连命都能舍了,你为什么要休了她?” “我写的是和离书,她以后还可以嫁人。”虽然说起她嫁人这件事,他的心很痛,可他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为她好了。 这样一来,语气也比较硬,风婆婆听了却更加生气,“老身真为她不值,既然如此,老身今天就替她报仇算了,反正像你这种男人,死一个少一个。” 说着就要动手,沈星宇也觉得有些委屈,毕竟这件事错不在他,凭什么要被误会,再者说若不是看在她救过他的份上,会对她这么客气。 便将顾疏烟怀孕的事情说了。 风婆婆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后一喜,最后却是突然发怒,一掌向他的胸口拍来,下的是死手。 “老身还是打死你这个糊涂虫,省得气死老身。”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沈星宇也不敢手下留情,那边守在牢里的两人战战兢兢的躲在桌子下面,望着彼此的眼神都带着惊恐,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直到一刻钟之后,牢房里安静下来,他们才四下看了看从桌底下钻出来,两腿打颤,差点摔倒。 两人都感觉心有余悸,“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不会是有心来劫狱吧?” “你傻了,这牢房里除了那个咱看不住的婆婆,还有什么人?她要出去谁挡得住,还需要人来劫狱?” “你说的也是,那,咱们要过去瞧瞧吗?” “你去吧,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这人见没了动静,便放下心来,将刚才喝到一半没拿下去的酒瓶拉过来,继续倒酒。 这种事虽然不经常发生,偶尔也会出现一下,他们守了几年了也知道一些,所以并没有去管。 沈星宇刚出了天牢,就被雪落拦下,“小主子,主子要见你,让你马上回府。” 沈星宇向另一个方向望了望,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眉头微微蹙起,“说了什么事吗?” 雪落摇头,“属下不知。” 两人回到定王府时,万家灯火都灭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点光,风灯摇曳着层层树影,在这万物俱寂的夜晚,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沈星宇见到大公子时,他还未睡,靠在床榻上,眼底有暗影,神色略显疲惫。 他大步走了过去,帮他掖了掖被角,道:“这么晚了,大哥怎么还不睡?” 大公子睁开眼睛,望着这张面具,沈星宇后退了一步,显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却没有给他机会。 大公子叹息一声,转移话题:“你今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星宇蹙眉,却没有回话。 大公子的脸沉了下来,雪落见了在心中叹息,要见主子的真实表情,恐怕也只有在定王面前才能看到了。 “就是那个意思。” “皇上今日为你指婚,是多大的面子,你竟然说出这种话,你是准备气死我吗?”大公子说完突然就咳了起来,沈星宇不由自主的向前挪了一步,刚准备开口,大公子就抬起头制止了他的动作,“都快被你气死了,还管我做什么?” “哥哥不也没给皇上面子吗?”沈星宇小声说着,小心的瞧着大公子的脸色,果然看到他的脸又沉了两分。 大公子气得一把将靠着的大枕扔向他,沈星宇抬手接了过来,随手扔给雪落,道:“哥哥若觉得生气,那就多砸两下吧!” 他向前跨了一步,意思很明显,这样砸起来才更准。 031 我很好 “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定王妃人选必须尽快确定下来,我可不想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 气不过,大公子只能这样说。 沈星宇却嘻皮笑脸的说道:“哥哥自己选吧,过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大公子瞪眼过来,以为他要溜,“你要敢溜,我就作主给你娶回来,到时候连侧妃也一并跟皇上要了。” 沈星宇无语,“是师父让师叔找我回一趟山。” “当真?”他虽然在问沈星宇,眼睛却是看着雪落,一幅不相信沈星宇的模样。 雪落点了点头,“老先生的确一直在念叨此事。” 大公子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警告他,“你敢逗留的时间太久,我可不是说着玩的。” 沈星宇连连应着,让他放心。 沈星宇见大公子不再生气,便在他身旁坐下来,道:“哥哥,今日宴会上那么多姑娘,你就没瞧上哪个?” 大公子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记,“连你哥都敢打趣了。” 说罢继续说道:“就算我瞧上别人,谁会愿意嫁给我一个残废呢。”看着自己的腿,大公子的目光一暗,终究还是在意的。 “哥哥莫要乱说,师父一定能治好你的腿。”沈星宇理直气壮的说道:“再说了,那顾家二公子不也是残废,还娶到霍将军家那么好看的姑娘呢。” 说到顾家,大公子的脸色就是一变,慢慢的抬眸问道:“你是不是对顾家四小姐还没有死心?” 沈星宇脸上一喜,道:“哥,我误会疏烟了,那孩子是我的。” 说到孩子的时候,他脸色一暗,显然想到了自己当时说过的话,语气有些沉重,“她定然不会原谅我了。” “你不是说你没碰过她吗?”大公子的脸色很难看,眸光明灭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星宇脸一红,幸好有面具挡着别人也看不到,可他自己却感觉脸在发烧,却将风婆婆的话转述了出来。 他们大婚当天,风婆婆来替沈星宇运功疗伤,末了便给他们下了药,顾疏烟第二天是醒了,也没对旁人讲,只有身边几个人知道,可沈星宇却是一睡十天,醒来就不见她了,又一路南下看到她和霍玉那一幕,再加上她突然说怀孕,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所以误会了她,以至于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那风婆婆能被她请出来,与她的关系定然非同寻常,若是她让风婆婆这样说的,又只有她们两人知晓,那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骗人的,目的只是为了重回王府。” 大公子沉着脸,认真的分析。 沈星宇连连摇头,“风婆婆根本就不知道疏烟与我和离的事情,是我问了她才说的。” 他想解释这件事,却发现大公子根本不信,而且总能找到理由证明这是一个圈套,让他不要轻信旁人。 两人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大公子突然发病,咳个不停,显然被气到了。 雪落去请大夫,让他不要再气主子,沈星宇那个无辜,他什么时候气哥哥了? 大夫瞧过之后只是让他不要激动,情绪波动太大对他的病情没有好处,雪落送大夫回去,回转时就看到沈星宇和大公子又在争论。 大公子坚决不准他再去找顾疏烟,沈星宇却执意要将这件事情问清楚,他堂堂男子汉不能冤枉了女人,更何况她还是他的女人。 雪落瞧着就拦下他,“小主子,今晚夜深了,您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再者顾小姐如今也该睡了,她现在的身份不同,您万不可深夜前往,若是被人知道了,与她的名声可是有碍的。” 雪落苦口婆心的劝着,同时对他使眼色,让他先走。 沈星宇也明白过来了,哥哥还病着,他不能让他生气,便告了罪直接离开了。 “去,快去杀了她。” 大公子待沈星宇离开,就吩咐雪落,雪落先是一愣,回身叹了口气,道:“主子您气糊涂了,四小姐已经贵为南阳候的世子妃了。” 沈星宇去而复返,就只听到这么一句,连夜便出了府。 顾府后院,微弱的烛光跳动,顾疏烟正拿着一本书在夜读,旁边小渔拿着绣棚,不时的抬头看她一眼,想劝又摇了摇头。 小姐最近迷上了看书,而且总是在白天里睡得安详,晚上却精神十足,她心中感觉不安,总觉得有些怪异,可说了几次又没什么效果,便没有再提。 “小渔,你先去睡吧!”顾疏烟抬眸,见她眼底的颜色越来越深,知道她是困了。 小渔忙摇头,“奴婢想陪着你。”您身边也没别人了。 屋子里主仆二人很默契的没有再开口,屋顶上主仆二人却起了争执。 沈星宇想去见顾疏烟,却被雪辞拦下了,不让他去,“让开,别逼我动手。” 雪辞神色不安,道:“小主子,四小姐已经是南阳侯的世子妃,您这时候闯进去,让她怎么嫁人?” 您自己不要人家了,现在人家要嫁人,您又来破坏,这是什么心思? “嫁人?她不是已经嫁过人了吗?” 雪辞一脸的无语,“主子,她现在不是定王妃,您已经给了她和离书。”他小心的解释着,主子该不会是得了失心疯了吧?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沈星宇周身的冷气就层层的往外冒,“有吗?本王不记得了。” “让开,我去见本王的王妃,你再拦着别怪我不客气。”沈星宇说完就下了屋顶。 雪辞那个郁闷,他实在不知道主子在闹什么?只希望别再让王妃伤心就好。 不过想到南阳侯世子妃这个身份,他又头疼了。 听到敲门声,小渔眨了眨眼还以为听岔了,敲门声第二次响起时,她瞧了瞧顾疏烟,见她点头,才绕过屏风去开门。 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沈星宇时,愣在了当场。 沈星宇挥了挥手,就关上了门,径自向前走去。 小渔回过神来就看到自己已经从屋里站到了门外,而门也被关上。 她下意识的抬脚就准备进去,想到什么却又止了脚步,望着天边的云朵,怔怔出神。 顾疏烟没有抬头,以为是小渔进来了,便笑着问道:“可是嬷嬷让人送吃的过来了?” 问了半晌也没见回话,顾疏烟便抬起头来,待看清楚是沈星宇时,眸光一凝,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垂眸,继续看手里的书。 沈星宇一路来到顾府,也不知踏了多少瓦片,更不知转了几圈街道,想过无数种顾疏烟见他会有的表情和话语,却没想过会是这样。 相顾无言! 他的心中一痛,上前一步,道:“你,还好吗?” 一个姿势保持的久了,身子便会僵硬,顾疏烟活动了一下身子,将重心换了换,扯动了腿上的伤,眉头蹙了蹙,沈星宇刚好看到,差点没扇自己一巴掌,问什么不好,偏问这个。 她能好吗?腿上的伤没有数月,怎么会好?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所以她不愿见他,不愿和他说话吗? 想解释些什么,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有些无助的站在原地。 “我很好。” 她说话了,却只有这三个字,平静似水的眼眸,不带一丝的恨意,甚至说没有一丝的异样,就如同一个陌生人的回答。 沈星宇看在眼里,只觉得还不如她恨他,来得让他心里痛快。 此时,他竟不知要和她说什么,说什么才会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他该怎么做? “夜深了,王爷请回吧!” 顾疏烟翻动着书卷,抬眸见他还站在那里,微蹙了下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心里却想着,他来做什么?这般木头桩子似的一站就是半个时辰,什么话也不说,到底要做什么? 她还不困,却打了个小哈欠,生怕他还要呆下云,她不睡倒无所谓,可小渔还要睡呢。 沈星宇听了,似乎来了精神,转了个身,顾疏烟以为他终于走了,却见他是奔着桌子去的,拿着水壶倒了杯凉水,一手拿着掷在了她的面前,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这次是真的出了房门。 顾疏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小渔双眼亮晶晶的走进来,问道:“小姐,王爷来做什么?” 顾疏烟眼都没抬,道:“木头桩子。” “啊?”小渔懵懂的眨了眨眼,回想自己刚才眼巴巴的将耳朵放在门框上,却什么也没听到,难道王爷没说话吗? “啊什么?快下去休息,不然明个你娘该怪我累着她姑娘了。” 小渔最终说不过自家主子,剪了剪灯芯,将烛台往前了挪了挪,这才退了出去。 可出了屋子却没有什么睡意,心中想着小姐的事,也不知道那个南阳侯世子人好不好,明个还是打听打听,省得再嫁个不好相与的。 心中想着事,小渔便没看路,脚下一空就差点掉到一旁的莲塘里,吓得她一声惊呼,声音还未出口,腰间一紧,下一刻,她就安稳落地。 拍了拍胸口,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小渔眨了眨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雪辞懒得理她,这么笨的人能侍候人?王妃的眼光真是不怎么好。 雪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开口问她,“连路都不会走,这么笨能照顾好你家主子吗?” 032 南阳侯世子 连续几个夜晚,沈星宇都准时过来,也不说什么,就是站在那里,一站一个时辰,静静的看着顾疏烟。 小渔进来了几次,起先是欣喜的,毕竟她也不希望自家小姐嫁第二个人。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小姐和王爷根本没有和解的迹象,就连王嬷嬷也摇头让她不要去管,以至于后来这几日,小渔也只是准备好果子茶点,便守在门外。 倒是与雪辞熟悉了些,“你家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适合风花雪月的夜晚,小渔气呼呼的问雪辞。 这人每晚都来,可来了又像一个木头桩子似的往那一杵,什么话也没有,到了时辰便走,这是在干嘛? 雪辞撇嘴,本来他在屋顶上看星星看月,多好的生活啊,可有人偏不乐意,说,说个话还要昂着头,这不非要他下来,才能和他好好说话。 可一开口说的这都是什么,尽数落他主子了,都忘了王爷也曾经是他主子。 “小家小姐又是什么意思?”雪辞白了她一眼,道:“没看到我家主子在示好吗?” “我呸。”小渔假装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也叫示好?知道误会我家小姐了,知道错了,那就该拿出点诚意来。” “什么诚意?”雪辞兴致一来,也想请教一下,不然每天被主子烦,他也受不了。 小渔默…… “最起码要说几句话吧!不然小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是小渔的原话,所以从那晚开始,沈星宇开口说话了,你饿吗?你渴吗?你在想什么啊? 除了这几句,就没别的话了。 让站在门口想听墙角的一双男女,郁闷了两天。 最后还是雪辞看不下去了,推了门进来,小渔拦都拦不住。 “属下参见王爷,王妃。” 雪辞这一行礼,将屋子里三个人都惊了一下,小渔是恨不得捶他,不知道小姐在伤心吗?还提这茬。 沈星宇则是赞赏的点了点头,再看向顾疏烟,却发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对这个称呼无所谓。 “你可是来请你家王爷回去的?”顾疏烟开口,眼睛都未离开过书卷,不等他回答,便说道:“小渔,送客。” 雪辞退了出去,沈星宇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说道:“我在你眼里,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吗?” 他有些不甘心,虽然孩子的事情是他的不对,可她对他的态度更让他生气,是真的不在意。 小渔见气氛不对,刚准备回头去请沈星宇出去,却被雪辞拉出了屋子。 顾疏烟缓缓的抬头,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怎么会可有可无?” 沈星宇心中一喜,刚准备开口,就听她说,“你是定王,是世袭王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无不可,我只是一个下堂妇,请王爷以后不要再来了。” “你是因为他,才拒绝我的吗?” “他?”顾疏烟诧异的抬眸,忽然一笑,“王爷想多了,嫁给你,本不是我意,只是毕竟你是为了救我才做的决定,我也打算和你好好过日子的,谁想……” 她抬眸看着他,静静的开口,没有一丝波澜,“终究是命罢了。” “我们就这样,各自安好,不要再有交集了。” 沈星宇来到床前,将她手中的书卷扔向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不要再有交集?你为什么不对别人说,容许他来看你,为什么我不能来?” 他的话语里带着怒意,还有一丝不可理喻。 顾疏烟一想,便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相信我。”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眸微微闭了一瞬,掩饰住所有的情绪,忽又睁开,再无半点起伏,“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来。” “我与你,无话可说。这个答案王爷可还满意。” 沈星宇离开了,确切的说是被顾疏烟气走的,第二日一早,王嬷嬷绕过屏风进来,见她神色有些倦怠,在心中微微叹息,道:“小姐,今个是纳第一礼的日子,二公子让您梳洗打扮一下,等会南阳侯府的人会过来。” 正说着,小渔那边便来禀告,说人已到了大门外,二公子说再过半个时辰便过来。 这不,忙着了几人。 顾疏烟倒是无所谓,只是不想坏了她们的兴致,便由着她们为她换了身华丽一点的衣裳,更是少见的点了朱唇,少了些苍白之美。 小渔看了直点头,说了句,“还是这样瞧着有人气。” 说完就有些颤声,那边墨兰的手一顿,帮顾疏烟插好玉簪,道:“奴婢倒觉得这样很好,也不知那南阳侯世子爷到底是个什么人。” 说着话还对小渔打眼色,小渔立刻回道:“奴婢只听说,世子爷人很好,字也写的好。” 好吧,这个南阳侯世子太低调了,她根本就什么也没打听出来,只知道他打小便养在深宅,比那些大家闺秀还隐得深,很少人见过他的长相,更何况他的情况。 不过外界却在传他身有暗疾,不然也不会要娶顾疏烟这个下堂妇。 当然这些话,小渔是不屑的,她家小姐多好的人啊,比那些整天只知道比来比去的大家闺秀不知道强多少倍,在心底还想着那个世子爷很有眼光,以后若对小姐好,她就让娘给他做很多好吃的。 只是没想到,再见的时候,她只剩下了惊讶。 半个时辰后,顾晨差人来问话,顾疏烟也知道要见一面,不过大知道了来人是南阳侯世子之后,微微蹙了下眉,成亲前不见面是规矩,二哥怎么会让他来见她。 想着,是不是因为她嫁过人的缘固,那边也没什么讲究了,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只是让顾疏烟没想到的是,南阳侯世子,竟然会是他? “在下陆承九,见过顾小姐。”翩翩佳公子,容颜如玉,温文有礼,这是他给人的第一感觉。 顾疏烟也惊讶的看着他,顾晨见此放下心来,他还怕小妹不待见人家呢,毕竟这桩亲事是他擅自做主,没有征得她同意的。 如今看来,却是做对了,小妹并不讨厌他。 武门九公子,姜九,怎么会是古华南阳侯的世子,陆承九? 这是顾疏烟心中的疑惑,而认出他身份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小渔,小渔别的本事不大,可眼尖,旁的时候,她总是能发现一些旁人发现不了的事情。 就如此刻,九公子一向是白衣白帽很少在人前露面,且总是那幅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表情,那泯灭了人世间一切情感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与眼前这个如玉的男子不相附。 可她就是觉得,眼前这个男子正是九公子。 那个小姐有些在意,且救过小姐命的人。 这一刻,小渔是欣喜的,这么在意小姐的人定然会对小姐好的。 于是,小渔亲自去泡了上好的茶来,满脸的喜意,遮都遮不住,“世子爷请用茶,这是我家小姐最喜欢喝的。” 九公子点了点头,没有言语,目光却落在顾疏烟的脸上,见她诧异,料想也没想到丫环会这么做。 心里觉得好笑,看来他的身份被瞧出来了。 顾晨陪着说了会话,便由着霍晴推着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出了屋子,顾晨便问霍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总觉得小妹与世子认识呢?” 霍晴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这样我就放心了。” “啊?你放心什么?”霍晴不解,顾晨解释,“放心的将妹妹嫁出去了,难不成你准备留她在这里终老?” 说到这个,霍晴便神色严肃的看着他,道:“疏烟的丫环在外面找屋子的事,你知道吗?” “恩?” 显然,顾晨一天到晚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霍晴将事情说了一下,有些忧虑,“你说疏烟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竟然让人去外面找院子。” “我这个妹妹,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顾晨说着,便抬头道:“且看一会世子怎么说吧!” 其实他们也觉得奇怪,顾晨的确在顾疏烟刚回到府里,便托人旁敲侧击的问过几家,可都没人愿意娶她,他那时候都在想着,不然就嫁个普通人,以他们顾家的身份地位,可保她一世无忧。 没想到,和霍晴交好的南阳侯的二姑娘却要来见顾疏烟,没过两日,南阳侯府便有人上门来说这门亲事。 他思虑了一下便应下了,只等那边世子有空亲自来提这事,他再同小妹讲。 如今想来,这件事怕不是那么巧合吧! 屋子里,顾疏烟挥退了众人,只留下小渔侍候,才看向九公子,道:“这就是你要做的官?” 那天离开时,九公子曾告诉过她,他要去做官,她还笑他一个江湖中人,做什么官,也不嫌闷的慌。 原来这就是他要做的官。 九公子轻笑,“怎么?不像吗?” 他正襟危坐的样子,的确与往日那个不羁的九公子不像,且从神情到说话,截然不同。 顾疏烟摇头,“的确不像。” 九公子撇嘴,“就连你身边这丫头都认出我来了,真是没意思。” 说着说,九公子就扭头去看小渔,小渔正拿着绣棚子,听他说话,才抬头对他甜甜一笑,道:“世子爷好。” 顾疏烟在心里对小渔翻白眼,这丫头是有多高兴,乐成这样? 033 搬入新居 见九公子无意提他的身份,顾疏烟便没有多问,只是让他不要娶她,九公子言明非娶不可。 “你这人,别人不了解就算了,你可是什么都知道,何必往自己身上揽事呢?” 顾疏烟见他执意,便有了些许怒意。 她的未来,她自己都不知道会走哪条路?不想再连累其他人。 九公子笑得风华绝代,肆意张扬,“为自己喜欢的人遮风挡雨,怎么能叫揽事呢?若真是,我甘之若饴。” 小渔在旁用心的做绣活,心中想着接下来要绣小姐出嫁的东西了,还要再练练手艺。 顾疏烟坚决不答应,“你知道的,二哥作不了我的主,你就是说服他也无用。” 九公子正是知道她的性子,这才亲自登门,否则面还没见着,就被拒之门外,他该有多悲催。 “我只想说,每个人都有他的使用,也有自己的秘密,无论是哪个,都会给自己或者周围的人带来危险,更何况还有一种叫,祸从天降。”九公子边说着,边盯着她的眸光,“既然决定娶你,我就做好了和你一起面对的打算,希望你不要直接拒绝。” 这样的他,让顾疏烟很不习惯,这样的他,太过温柔,不似以往那般隐晦的柔情,可她再世为人,自然可以看得出。 只是这样的她,不想再嫁。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打着帘子进来,禀告,说定王来了。 还说着话,那边沈星宇就大步走了进来,那疾疾如风的脚步,满身都是怒气,一进门见到九公子坐在床前,眸子都立起来了。 “定王。”九公子起身,微微颔首,沈星宇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顾疏烟的脸上,“你就这样急着嫁人,腿还没好呢,急什么急,娶回去能洞房吗?” 他前一句是问着顾疏烟,后一句却是对九公子说的。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嘴溜,惊愕的看着他。 顾疏烟第一次在人前变了脸色,一下红一下白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吩咐小渔送客。 她实在是没脸见人了,小渔硬着头皮起身,请两位贵客,那个小心翼翼的态度,偶尔目光在定王和九公子身上游走,带着几分忧虑又带着几分探究,让顾疏烟再度无语。 沈星宇倒是没有为难她,九公子也知道再留下去只会让她难堪,便起身告辞。 不多时,小渔回转,“小姐,王爷和世子打起来了。” 顾疏烟哦了一声,“哪个赢了?还是两败俱伤?” 小渔嘴一抿,有些不乐意了,“小姐,你该不会是因为腿受了伤,所以不想嫁人吧?” 不然为何连世子都不选呢? 顾疏烟点了点头,“对啊,省得祸害别人。”她开着玩笑,小渔却当了真,天真的说道:“那奴婢去告诉世子,等小姐腿好了,再让他来提亲!” 说完话,人就一溜烟的跑了,正好撞上进门的墨兰,见她毛毛躁躁的,当下摇了摇头,进门就问:“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吗?小渔那丫头怎么这么莽撞?” “她在想办法将我嫁出去呢,比二哥他们还心急。”顾疏烟开着玩笑,便将此事揭过,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墨兰眼角有一抹喜意,便回道:“奴婢已照着您的吩咐在城北那边买下了一座院子,三出的,过几日就可以搬过去。” 墨兰买下院子,便没有回来,而是在跟前收拾,这不一呆就是数十日,那边也打理的差不多了,这才回来复命。 顾疏烟笑了笑,看着自己已经能动的腿,道:“可看了日子,哪日适合搬过去?” 墨兰早就选好了,“后天便宜搬舍,奴婢正打算问您的意思。” “就那天吧,去请少夫人过来。” 二哥这会肯定不在,还是先同嫂嫂说一下,想着顾晨的固执,她就有些头疼。 半刻钟不到,霍晴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一绕过屏风便冲了过来。 “你呀,就是不消停,世子和王爷都是难得的人才,你怎么就给拒之门外了呢,这下好了,两人打起来了,回头外头指不定怎么传你呢,这辈子除了他们,你就别想再嫁给别人了。” 霍晴气的同时也很高兴,定王也不知道抽得什么风,竟然亲自上门,虽然没有言明是来道歉的,可瞧着他来的架势,难不成真的只是来看看顾疏烟过得好不好? 这话谁信啊? 说不定两人还有戏。 而南阳侯世子,生得英俊不凡,看起来也不像那种十足的书呆子,更谈不上有什么隐疾,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事情是怎么传出来的,由此可见传言不可尽信。 只是这两人都如此出色,她却为难了,其实打心眼里,她还是希望顾疏烟能跟定王,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他们之间却横着一个孩子,若是她,恐怕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也不知道这丫头的心是怎么长的,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接受着。 她想着自家相公对这个妹妹的评价,看似被动却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浪费时间去爱,也不浪费时间去恨。 但,她到底要什么,他们却看不懂。 顾疏烟轻笑,示意她坐,“嫂嫂说的是,可是疏烟只有一个,哪能嫁得了那么多人?” 她一本正经的说笑话,显然是不想多谈,霍晴自然知道,便想着再过段时间,到时候再找机会和她聊。 此事揭过去,“你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霍晴回头瞧了墨兰一眼,眉头不可闻的蹙了下。 顾疏烟开口,墨兰便将一个盒子拿来,递给霍晴。 霍晴狐疑的打开一瞧,却是五百两银子,立刻站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顾疏烟笑了笑,道:“我在城北找了一处院子,很是清静,嫂嫂也知道,如今我的身份不同,若一直住在这里,与二哥,与你都不好。” 她一个成过亲的女子,哪能一直呆在娘家,于礼不合。 在霍晴看来,她反正是要嫁人的,那在这里住个三年五载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可她不知道,顾疏烟就此不会再嫁。 若知道她这个想法,恐怕会被气个半死。 “怎么不好了?这地方太少了住不下你是吧?”霍晴也气啊,小时候的疏烟多惹人啊,现在这幅淡淡的表情,实在让她不习惯。 可人还是那个人,她能说什么。 顾疏烟摇头,示意墨兰她们先出去,然后与霍晴深谈了一会,霍晴便气冲冲的离开了,走时眼眶都红了。 那边墨兰和小渔等人都忙着收拾包袱,其实也没带什么东西,主要是她家主子已经数度搬家了。 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尚书府搬到了顾府,又从顾府搬到了定王府,这不又住了回来。 没有通知任何人,一辆孤零零的马车驶到了城北,这里住的更多的是平民,孩童环绕大树奔跑,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偶尔还有几条狗汪汪汪的叫着,只是懒得挪动身子,叫声更像一种习惯,懒懒散散。 透过车帘往外瞧,顾疏烟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一些。 下了马车,院子并没有什么高门大户的样子,门匾上也只有一个字‘空’,小渔让人抬她下来,那边有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在台阶下等候。 顾疏烟昂着看了一眼,那老者便上前,道:“小姐可算回家了,快进去吧!” 回家,看着这门匾上的空字,她暗叹,这可不就是家嘛! 院子并不大,半刻钟的时间就能从前走到后,她的院子定在后院,房间很雅致,大小合宜,她赞赏的看了墨兰一眼,道:“眼光很好。” 她的腿经过了一个多月的休养,已经能走几步了,不过她也知道不宜走得太多,大多时候还是坐在那里,只是不似人前总躺在床上罢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一进屋,后脚就有人上门,说南阳侯世子来了。 顾疏烟那个懵,“请他进来吧!” 她这是逃也逃不掉了么?这边她还在想着,九公子已经绕过屏风走了进来,今日的他神采奕奕,很是精神,嘴上却喋喋不休,看得小渔这个知情者暗自撇嘴,小声嘀咕道:“难道是以前话太少了,如今终于有机会说了?”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可哪逃得过九公子的耳朵,闻言便扭头瞪了她一眼,小渔立刻退到一边去,墨兰倒了茶进来。 这边的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倒不缺什么,也不怕招待不了客人。 “小姐,王爷来了。” 不多时,外面又有人来报,“而且带了十多个大箱子,奴婢拦都拦不住。” 哪能人抬着东西直接闯进来的,谁知道你抬的是什么? 这边还在说着话,沈星宇已经不请自入了,习惯性的进来就坐在顾疏烟的旁边,这般作派倒是和他们未成亲前很相似。 且顺势从墨兰的手里接过一杯茶,一饮而尽,道:“这地方可真偏僻,不过倒清静,可想避开那些讨厌的苍蝇,却是很难的。” 沈星宇说着话,眼光却瞟向九公子,言语中的意思很明了,那些讨厌的苍蝇就包括他。 九公子那个气啊,动手?他打不过,骂他一顿,他的身份也没他尊贵。 只听他话锋一转,便开口道:“是啊,尤其是那个疏烟不待见的苍蝇,定要离得远远的。” 034 顺亲王府后院乱 顾疏烟就坐在那里,看着两个男子为她起争执,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可细看之下会发现有一丝恼怒在里面。 “王爷,世子爷,你们今个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王嬷嬷看不下去了,忙上前问道。 也就她跟过永宁公主,且是三品女官身份,不然这院子里还真没哪个有资格在这两位爷面前开口。 沈星宇淡淡的撇了一眼九公子,入座,招手要茶,小渔忙给他倒,这般作派真如他才是这府上的主似的,悠然自在。 且他还招呼九公子坐。 王嬷嬷问过话之后,顾疏烟也看向他们,九公子见沈星宇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开口说道:“顾侍郎已经答应我们的亲事,这下聘之事……” 王嬷嬷蹙眉,心中有些不喜,闻言上前说道:“这种事,世子爷与二公子商议便可,怎么好问到小姐这里来呢?” 她暗暗的责怪,九公子自然听得出来,他也很无奈啊,若是顾晨能做得了顾疏烟的主,他还不立刻将六礼下完,早日娶她过门算了。 他摇了摇头,道:“顾侍郎的意思是,此事还要问过你家小姐才是。”话是对着王嬷嬷说的,目光却看向顾疏烟。 有第三人在场,顾疏烟也不好直接说什么,以免落下他的面子,便回道:“疏烟目前没有再嫁的打算,在此谢过世子爷的垂怜。” 沈星宇凉凉的开口,“听到没有,她没有再嫁的打算,再者说,烟儿也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他这话说得已经很露骨了,顾疏烟的丫环们听了都知道什么意思,更何况九公子了。 “无论她再嫁与否,都与你定王府无关了吧?她现在也不是定王妃,王爷最好给她多留些颜面,难道你不知道外面怎么传她的吗?” 九公子站了起来,身姿挺拔,与之相对。 沈星宇沉下脸,也站了起来,眸光如火恨不得燃烧了眼前这人,看了他半晌复又看向顾疏烟,顾疏烟偏过头去,沈星宇的眸光一变,那股怒火渐渐的被浇灭,恢复成淡然,复又一片冰冷,随后他拂袖离去。 他走后,九公子也没有多留,直接告辞,言称会等她想嫁的时候再来下聘。 王嬷嬷亲自相送,墨兰和小渔留在屋子里收拾,顾疏烟望着窗外的小竹林怔怔出神。 墨兰与小渔对视了一眼,墨兰对她点了点头,小渔出了屋子守在门外,她上前打开窗子,已是深秋的气候冷了许多,竹子却依然翠绿依旧,让人感受不到季节的变幻。 “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墨兰为顾疏烟掖了下薄被,将她的腿护住。 顾疏烟没有回头,容颜依旧只是声音却带了些清冷,“顾春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墨兰点了点头,道:“香萦怀了身子,顺亲王妃下手给弄掉了。” “也是一条命啊!”半晌,顾疏烟才叹了口气。 墨兰忙道:“这又不是小姐的错。” “终究是因我而起。” 墨兰无话可说,那日林绛雪和林若雪来顾府看顾疏烟,本意是来瞧笑话的,顾疏烟却没放在眼里,只是提了一句香萦的身世,在林绛雪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同时又让林绛雪再一次得罪了林若雪。 林绛雪虽然没有林若雪的帮忙,却还是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结果,当然这也是在顾疏烟的引导下找到的,与此同时,顾疏烟让人给香萦送消息,只说有人在查她的身世,恐怕会让陆铭知道。 只是没想到,香萦会突然暴出有身孕的消息。 “小姐,香萦姑娘……”最终,墨兰还是开口相问,总觉得不该这么对待自己人。 由于这段时间的相处,顾疏烟已经渐渐的告诉她一些事,她也知道了香萦的来历与她们的关系。 顾疏烟嗤笑一声,回头看向墨兰道:“傻丫头,你觉得,香萦已经嫁给了顺亲王,她为什么还要帮我们害他呢?” 其实从香萦决定嫁给陆铭的那一刻想,顾疏烟就没想过这个女子不会对陆铭动心,陆铭那样的男人,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且对自己心爱的人是极尽宠爱、宽容,就像对上一世的林绛雪那般。 一往情深!在皇室之中更是难能可贵。 香萦上一世会喜欢这个男人,这一世也不会例外。 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她会真正的帮自己。 既然如此,她只能重新选择。 墨兰怔怔出神,“是小姐救了她,她不知感恩就算了,难道还会背叛小姐吗?”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顾疏烟却很欣慰,“你呀,别太相信旁人,哪一天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墨兰小声的说道:“小姐只要将奴婢的卖身契藏好,就没人买得走奴婢。” “不过这香萦可真是心狠手辣,为了保全自己,不惜用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来陷害顺亲王妃。” 顾疏烟点了点头,“若不是早知道她是这般的人,我又怎么会真的对她下手。” 墨兰了解了,林绛雪找到了证据一事被香萦知道,香萦便算好了时间,与林绛雪在拱桥上起了争执,林绛雪那个脾气哪是个能忍的主,当下便伸手推了她一把,谁想香萦身子一偏,便落了水。 这一幕刚好被陆铭看在眼里,急忙闪身去接,却没有时间,林绛雪当场挨了一个耳光,准备回尚书府让林则给她讨个公道,谁想那边陆铭让人拦下了她。 林绛雪这才知道,香萦竟然怀孕了,她气得破口大骂她狐狸精,且说出了她的身世,说她是故意接近陆铭的,这时,香萦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万念俱灰之下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一心求死,而且林绛雪说什么,她便应下什么。 说自己是来报仇的,说自己的家是因为陆铭毁的,她来王府就是为了杀陆铭。 如今事情败露,她只求一死。 态度强硬,让林绛雪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见她承认,她便洋洋得意起来,便数落起她以往的表现,说什么就知道在王爷面前献殷勤,原来是有目的的。 顾疏烟听了便叹了口气,香萦当真是将陆铭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若她摇头否认,陆铭就算再喜欢她,也会起疑心。 可她用这种不顾一切,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一心求死的态度来应对,却是将陆铭心中的念头打消了,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他自会去查,可眼下他却知道,香萦是真的伤心了。 她若不爱他,怎会愿意为他生孩子,若她不爱他,又怎会一再的拒绝入王府,不想污他的名声,这样的女子,是十个百个林绛雪都比不过的。 且不说香萦的身世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她的家因他而毁是事实,她想报仇也是应该的,可自问他们相处了这么多的时间,她有的是机会,却没有动手,原因只有一个,她不想他死。 只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于是,陆铭将林绛雪禁了足,安慰香萦,香萦却一心求死,且要死在他的手上,她才甘心。 那眼中的纠结与悔恨,让陆铭的心再次搐动,他也派人去查了此事,最终的结果与林绛雪的消息无误,只是有一点,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就是在青光寺中有他有过一次露水之欢的女子。 怪不得他见她的第一面便觉得熟悉,而她却一直没告诉自己,怕那时是真的不想与他有交集吧,若不是被人卖到倚凤阁又再次见到他,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只是想到这个结果,陆铭便心中难舍,于是对香萦更加的怜惜。 顺亲王府侧妃之位一直空悬未定,而女人却有不少,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期间也有人想害香萦,被顾春所救,顾春也与林绛雪走上了对立面,与香萦却亲近了一些。 不过顾春也是个有本事的,对尚书府问责时,却说若香萦出了事,王爷一定会把账算在林绛雪的身上,到那时候,说不得那正妃之位可就要易主了。 林则便放下心来,让她明面上与香萦为伍,暗地里却要她帮林绛雪在顺亲王府站住脚跟,最后还特别提了一句,让她自己也保重。 顾疏烟想了一下,让墨兰写了回信给顾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她们说完话,那边小渔便打着帘子进来,说太子侧妃来了。 顾疏烟蹙了蹙眉,心中想着她来做什么?不是恨她入骨吗? 林若雪常年一身素净,看得比在尚书府时多了份出尘的气质。 顾疏烟撇了眼她身后,这次却是带着绮凡这个贴身丫环,可见她在太子府的地位越发的巩固了,已经不需要人留下照看了。 林若雪落了座,便开口问道:“四妹妹的腿好些了吗?” 顾疏烟笑着回她,已经能走几步了,就是不能站得太久,所以也就没给她行礼。 让顾疏烟没想到的是,林若雪竟然还带了太医来给她瞧腿上的伤,太医啊,那可不是谁都能请到的。 太医断言,保养的好,再过个一个月就没什么大碍了,林若雪忙恭喜她。 顾疏烟点了点头,两个闲聊了几句,说来说去也就是是林府的一些小事,其实她们之间还真叙不起姐妹情谊。 只是半刻钟的时间便无话了。 林若雪不开口,顾疏烟更不会问她来做什么,直到快离开时,绮凡才上前问道:“侧妃这次来,是想问四小姐求一种药。” 035 谁爱娶谁娶 顾疏烟微愣,心思百转才开口问道:“什么药?” 她又不是大夫,且林若雪身后可还是有太医的。 她的目光从太医的身上扫过,见他目光微闪,心中有些怪异。 那边林若雪开口,道:“妹妹也知道,季夫人自打上次病倒,人便一直昏迷着,是贵嫔娘娘让人送来了一颗药,说是能解百毒,也不知起不起作用,季夫人的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好了,可太医却说无生命之忧,但想和正常人一样便没有可能了。” 说着话,她便拿锦帕拭了拭眼角,好似她有多担忧季娉婷似的,绮凡在她扶了扶她,接口道:“四小姐,您也知道,殿下如今被皇上禁了足,他最是心疼季夫人了,看着她那样心里难受……” “我家娘娘也是瞧在眼里,跟着担忧不已,所以一听贵嫔娘娘的消息,便上门来求药,还请四小姐成全我家娘娘的一片心意。”绮凡说着便跪了下来。 这边王嬷嬷等人一头雾水,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皆看向顾疏烟。 林若雪也一脸希冀的望着她,顾疏烟暗叹,权势地位果真吸引人,连一向淡然处事的林若雪也变了,连她娘亲的仇都不报了,竟来求她。 真是讽刺。 “大姐姐怕是找错人了,那药是我去药王谷找的不假,可只制成了三颗,一颗给了定王,一颗给了冷姨娘,另一颗我让人送给了贵嫔娘娘。” 顾疏烟知道,她既然来,就已经将事情查清楚了,便实话实说了。 林若雪掩着的帕子一拧,心中却长出了一口气,果然如她所查到的那般,顾疏烟手里也没有这药,那便好。 主屋外,沈星宇去而复返,站在帘子外,打帘子的丫环起帘也不是不起也不是,皆不知所措,沈星宇就这样站着,听着顾疏烟说话。 半晌,林若雪出来见到是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给他行了一礼,沈星宇坦然受之,抬脚便进了屋子,没有与她多说一个字。 顾疏烟心里还在想着林若雪刚才对她说的事情,江南水患还是来了吗? 这边,墨兰见沈星宇去而复返,刚准备行礼就被沈星宇阻止,挥了下手墨兰便退了出去。 “想什么事这么出神,连有人站在你面前都没有反应?” 见顾疏烟怔怔出神,显然思绪不在此处,半晌才出声打断她的沉思。 顾疏烟猛然抬头,眼底一片漠然,只是瞬间又变得无所谓,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可沈星宇却了解了,她是恨他的,不乐意见他的。 心中一片苦涩。 顾疏烟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出声便问道:“江南水患,皇上准备派谁去?” 上一世,储位之争就从现在开始的,这一世也不例外吧! “你也知道了?”沈星宇在她对面坐下,道:“派谁去都是一样的结果。” 顾疏烟以为她是白问的,毕竟古华的人都知道定王是不管朝廷之事的,且这一代的定王年岁还小,更是鲜少在上京呆,更不会关心什么朝中大事。 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为什么?” 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大事,沈星宇静静的凝视了她一瞬,复又偏过头去看外面,星眸中带着一丝黯然,“已经商议了五日的时间,消息从那边传过来也用了三日,朝廷若要赈灾也要做一些准备,等到了江南,还不知道灾情已经严重到什么地步了。” 所以,这才是他说的,派谁去都一样。 “临近州府可以先出力啊!”皇上难道没有这般安排吗? 她哪里知道,就算同是古华的缰土,那也是有区别的,各州各府之间不是铁板一块,有的甚至在政敌,怎么胡乱相帮,就算要帮,那也是做做样子,做给皇上看的。 沈星宇轻描淡写的解释了几句,便转了话题,“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你还是好好休息养好伤方是正事。” 提起这个,他的目光就绕到她的腿上,顾疏烟受伤的腿一缩,沈星宇的目光一凛,她对他的目光也这么害怕吗? 也是,当初是他逼着她自已动手,才伤了她的腿。 “那些药可还用着?” 顾疏烟点了点头,不太习惯和他这样的对话。 “让老不死的明天再来瞧瞧,若没什么大事他要离开上京了。” 顾疏烟思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的腿能好的这么快,都是老不死的功劳。 那时候的沈星宇还不知道他误会了顾疏烟,但还是让老不死的尽力去救她,保住她的腿,用了药,这才好的快。 也正是因为这样,顾疏烟对他才没有冷眼相待,但也做不到心无介蒂的闲聊了。 坐了一会,沈星宇终是忍不住问她,“你那日说的可是真的?” 顾疏烟一愣,不知道他突然问的是什么? “此生不会再嫁。”沈星宇沉声说道。 顾疏烟明白了,点了点头,道:“女人这一生该经历的嫁人生子,我都经历了,也没什么遗憾,更是不喜那后宅之事,所以,此生不嫁是我的心愿。” 希望你能成全。 这是她没有说出口的,她知道,她若说他定会生气,希望他能自己想通。 沈星宇刚准备开口,顾疏烟就抬眸看向他,道:“听说你要娶侧妃了,以后好好对人家姑娘,你的脾气可不是很好。” 她的语气就像一个长辈似的,听得沈星宇眉头一跳一跳的,恨不得掐死她。 扔下一句‘你果真没喜欢过我’,便甩袖离开了。 墨兰瞧得晕晕的,怎么小姐每次都有本事把王爷气成这样,来的时候是满面春风,走的时间是阴云密布。 也不知道那暴风雨要下到谁那里去? 还用问吗?自然是雪辞了。 雪辞一见自家主子那脸色就知道坏了,定然是在王妃那里吃了瘪,来找他撒气来了。 心中念着便准备跑路,谁想下一刻就被拦住,“本王什么时候要娶侧妃了,本王自已怎么不知道?” 雪辞那个怨啊,“小主子,您都几日没归家了,主子派人来问过属下几次了,您是不是回去瞧瞧?” 您回去不就知道了吗? 再说,您纳侧妃自然是主子的意思,难道是他这个属下吗? 不要为难他好不好? “哼!”沈星宇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当真回了定王府,自那日离开后,他还真就没回来过,总觉得这定王府有一种压抑的气息,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舍得回来了?咳咳……” 大公子见他进来,轻笑着问道。 沈星宇却是眉头一蹙,冷冰冰的眸光扫向雪落,“哥又没吃药吗?” 雪落无语,“主子是担心小主子的安危。”言下之意,是你让你哥病重的,不是他呀。 沈星宇的眸光又回到沈星诺的身上,“天气渐渐变冷了,你就不能多穿一点吗?这时候还在院子里闲转,不咳嗽才怪。” 说着话,便推着大公子回了屋子。 雪落落后他们几步的地方走着,看着这对兄弟,在心中连连摇头。 一进屋,沈星宇便问起侧妃的事情,大公子言称那是左丞相的千金,才貌双全,还没说完就被沈星宇打断。 “我不要,谁爱娶谁娶。” “人家堂堂嫡女,给你来做侧妃,你还想要什么?”沈星诺那个气啊,也知道这个弟弟是被他惯出来的,可也不能这么任性。 “我已经在大殿上说过了,此生不会再娶,男子汉大丈夫我不能食言,让天下人耻笑。” 沈星宇无所谓的说道。 沈星诺怒极,又咳了起来,沈星宇却不着急了,“哥,女人没几个靠谱的,咱们这定王府没有女人的时候就好好的,我娶进来一个就鸡飞狗跳,这不刚一和离就平静下来了,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女人的好。” “还有,那什么侧妃你搞定哦,要是你给我迎进门,我就不当这定王了。” 沈星诺没想到,沈星宇这次会这么绝决,无论说话还是做事,看似不经意可带着深深的决心,他知道,他说到做到。 “雪落,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雪落连连摇头,“属下绝不会背叛主子。” 沈星诺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轻笑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星宇怎么会突然这么绝决,当真是准备这辈子都不娶了?” 这一点,雪落也回答不上来,这定王不娶妻,怎么可能? 可想想历代定王,就没有一个是他家小主子这样的,对朝廷的大事思毫都不关心,如今连儿女情长也不在意了,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让他有羁绊,让他心甘情愿。 怕也只剩下眼前的主子了。 “小主子年纪还小,他如今说的定然是气话,年少轻狂嘛,正常的,主子再多给他一些时间,毕竟四小姐是他爱过的人,想一下子忘记是不可能的。” 沈星诺点了点头,眉宇都立了起来,“南阳侯世子竟然是他,这是我所料不及的,眼下正值立储的关键时刻,你去告诉雪辞,让他将星宇盯紧了,不准他插手任何事。” “那左丞相那边……” 雪落小心的提及。 沈星诺抚额,“这件事容我好好想想。” 想什么想,当初说的是要嫁入定王府,虽没说哪个主子,可如今小主子不娶,那还就剩下主子了吗? 雪落突然有一种,主子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036 借二送二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平淡却紧张,因为江南水患的事情,整个上京的高门大户都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顾疏烟也在关注这件事,墨兰绕过屏风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脸上挂着喜意,“小姐,岭蓝有消息传来。” 顾疏烟随手拆开手中的信,看完后整个人神情一变,墨兰忙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江南水患,青城出现了大批的土匪,抢了我们买的粮食。” 顾疏烟重活一世,虽然不知道今年到底会不会有水患,但她还是做了一些准备。 从药王谷回到上京,待事情办得差不多,她便让岭蓝去江南一带收粮食,因为是个丰收年,粮食的价格并不贵,事情进展的也很顺利,谁想,在岭蓝运送的时候,却遇上了土匪。 没听说那一代有土匪横行,岭蓝猜测是有人冒充,来抢粮食。 “那可怎么办?”墨兰问道,这粮食无论在哪里都是国之根本,如今江南一代水患严重,古华要想解决此事,本就难,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了还没商议出结果来。 顾疏烟站了起来,墨兰忙上前扶她,“小姐,您先消消气,别着急。”小姐的腿是能站起来,可不能太过用力啊。 那边小渔打了帘子进来,“小姐,吃饭了。” 她说完见屋子里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一脸凝重便问出了什么事,墨兰见顾疏烟没有拦她的意思,便对小渔说了。 且发表自己的看法,“岭蓝在那边无依无靠,要是咱们会功夫,还能帮上些忙。”话语里带着懊恼。 小渔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圈,道:“小姐,奴婢倒是想到一个人。” “谁?” 小渔没有理墨兰,看向顾疏烟,顾疏烟想了想对她点头,小渔便开了窗户往外喊了一句,“进来吧,小姐有事找你。” 这边,她话音刚落,窗口就出现一个男子,正是雪辞。 他一个闪身便进了屋子,单膝跪地,“四小姐有什么吩咐?” 显然,小渔和顾疏烟这对主仆一直都知道他在这里。 “去请你家王爷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雪辞虽不解什么事,但心里还是喜悦的。 他可怜的主子终于有人理了。 不过半个时辰,沈星宇就到了,快的让顾疏烟以为,他这个堂堂定王什么事都不用做,整天就是闲逛了。 她没问,可不代表别人不好奇,小渔眨着眼小声说道:“王爷每天都不用上朝的吗,真闲。” 她的嘀咕声虽小,可沈星宇是什么人,怎会听不到,闻言便偏头看她,“本王从来没上过朝,你在定王府的时候不知道吗?” 小渔抿嘴不语,给他倒了茶便出去了。 顾疏烟这才知道,定王府是世袭爵位,是以战功闻名的,每一代都有一位大将,研习兵法,以备不时之需。 虽不用日日上朝,可有一点,古华皇朝危难之时,他们是必须上战场的。 所以,皇家才会对定王府格外宽容。 沈星宇说这些时是自豪的,可顾疏烟却不这么认为,经过了数代人,开国大帝与初代定王的情谊早已成为过去,如今的皇上早就有除去定王府的决心。 只是没找到机会而已,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出现定王府被灭门的惨剧,说到底,承诺是要双方守的,定王府历代信守着这个承诺,可皇家却不这么想。 他们什么也不做,甚至连朝都不用上,却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甚至世袭定王比皇上的皇子地位还高,这样一来,又有哪个皇帝能忍受。 也不知道当初的开国大帝是怎么想的,竟然做出这种决定,这不是将定王府的子孙往死路上逼吗? “放心吧,定王府的责任就是守护古华皇朝,江南水患这事我定会管的。” 沈星宇以为顾疏烟唤他来是为了江南水患之事,这让顾疏烟有些汗颜。 在他心中,她是那么伟大的人吗? “其实请王爷来,是想问您借两个人。” 沈星宇眨了眨眼,“借人?” 顾疏烟一边点头,一边看向他的眼睛,有多久没有这么认真的对视了,陌生中透着熟悉,还是初见时的目光,纯净无暇,若不是见过他冷酷无情的一面,她还是会被他骗。 “你要谁?让雪辞去办就好了。”他说着,雪辞就闪身进了屋子,站在沈星宇身后,一身冷意,目不斜视。 顾疏烟轻笑,“武功好些便可,两个就够了。” 沈星宇蹙眉,“武功好些?要对付谁?要不还是我去吧!” 他一连问了两个问题,最后还是不放心,顾疏烟蹙眉,有时候真弄不懂眼前这个男子。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杀人就是为了她。 那么简单赤烈的感情,曾经让她一度感觉温暖。 见她蹙眉,沈星宇连忙道:“放心,你第一次找我帮忙,我定会让你如愿的。” 顾疏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王爷千金之躯,就不要冒险了,有雪辞带两个人去就好了。” 见她坚持,沈星宇便对雪辞点了点头,不过半个时辰,雪辞就带着两个普通的男子回来。 两人的装扮是普通的百姓,可顾疏烟细瞧却发现这两人走路无声,非常轻盈,这是有很深的内力支撑着,她曾听哥哥他们说过。 那两人一见沈星宇便单膝着地,跪了下去,“属下参见主子。” 沈星宇嗯了一声,没有叫他们起来,而是指向一旁坐着的顾疏烟,道:“从此刻起,你们的主子是她。” 两人齐齐抬头,先是看了沈星宇一眼,随后又看向顾疏烟,道:“属下参见主子。” 平静的眼眸不带一丝讶意,更不会有不满等情绪在里面,这让顾疏烟很好奇,也有些不好意思。 “王爷,我只是想向你借两个人,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星宇打断,“我很早以前就说过要给你两个人,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顾疏烟想了半天才想起,她还在尚书府时,因为有次被人差点伤着,他便说过两日派两个人过去保护她。 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她又要嫁给他,便没有再提这事,没想到他还记得。 顾疏烟没有说话,算是应下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翌日一早,小渔就跑着进来禀告说,定王又送了两个人过来。 顾疏烟有些头大,这次是两名女子。 一脸冷冰冰的,墨兰将她们领进来就跪在那里,面无表情,只说让主子收下她们,否则她们将会受到最严酷的惩罚。 顾疏烟那个愣啊,这都什么事? 有心想唤雪辞进来,问问怎么回事,小渔小心提醒她,雪辞和那两个暗卫已经连夜动手,去江南帮岭蓝去了。 顾疏烟这下想见沈星宇都难了,看着眼前这两张稚气未脱的脸,却偏生面无表情,看得人心慌。 墨兰与小渔守在她面前,道:“小姐,她们看着就让人害怕,咱们还是不要了吧,奴婢能保护小姐。” 小渔也猛点头,显然不愿意与这样的人共事。 顾疏烟想了想,也觉得身边的人够了,再说她又不是惹事精,现在又不会得罪谁,也不需要高手保护。 所以便开口让她们回去。 她可不信沈星宇当真会怎样惩罚她们。 可她这话才一出口,两个女子便同时拔出一把短刃,直直的往腹部扎去,吓得小渔大喊大叫,墨兰倒是镇静些,也被吓了一跳。 见她们刺了一刀,便挪了几步上前,道:“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小姐收留你们,你们主子也太过分了。” 那边两个女子并不理会她,而是从容的将短刃拔出,又飞快的往下刺。 “住手。”顾疏烟出声,两把短刃便直直的停在她们身前,两人身下的衣衫已是一片血红,可她们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松动,看得人渗得慌。 顾疏烟对小渔说道:“去拿止血的药来。” 小渔连忙应下,往外走的时候都绕着那两个女子走,很是害怕。 顾疏烟也是第一次见到女暗卫,前世今生也只是听陆铭提起过,朝中大臣都可以私养暗卫,不过有数量限制,且必须上报当今圣上。 这是一条暗里的明条,不能拿到表面上来谈,但,养暗卫是被允许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亲手杀过人,且不是一个,顾疏烟还不会因为这点场面就吓到,站起身来到她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声音有些不悦。 两个女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回答,“这是暗卫的规定,旧主子将我们送人,若新主子不满意,我们自刺三刀若能活命便可以回到旧主子身边,若……” 她还没说完,顾疏烟就接话道:“若活不过就自认倒霉是吧?” 两女子点了一下头,自始至终也没有去看伤口一眼。 顾疏烟心中生起极大的怒意,半晌才开口,道:“你们要留下,可以,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若是会笑了再来见我,若是不会就不必再出现。” 说完这话,顾疏烟便让墨兰送她们出去,两女子怔了半晌才起身往外走。 小渔拿着止血药进来,刚准备说什么,可看到她们的面部表情,就没有再出声,怯怯的绕到另一边,来到顾疏烟面前,道:“小姐,她们是怎么训练的,都不知道疼吗?” 037 赈灾人选 看着小渔的表情,顾疏烟忽然觉得牙疼。 第二日,朝堂上就有消息传出,太子的幽禁生活结束,重返朝堂。 因为皇上龙体欠安,赈灾必须要有一位重量级人物前去,这又起了争执。 所幸也只在太子和顺亲王之间选择。 后宫自古是君王最喜欢去的地方,那里只有无尽的享乐,没有那么多烦事让她操心。 此刻的宣和帝正坐在如雪阁的软榻上,看着眼前的美人道:“朕都封你为贵嫔了,你怎么还住在这里,这可配不上你的身份。” 林如雪一身宫装,发髻柔顺的披在身后,略带责怪的说道:“不过是个住处,臣妾住习惯了不想换,住哪里都不过睡一张床,皇上倒是嫌弃臣妾这里寒酸了?” 宣和帝对她招手,林如雪低眉顺耳的坐在软榻下面,头枕在皇上的胸口,很是自然。 宣和帝摸着她的头发,道:“朕怎么会嫌弃这里呢?如今也就这里能让朕放松放松了。” 边说着,宣和帝的手一顿,道:“你怎么也不梳了发髻,若让旁的娘娘瞧去,岂不笑话你?” 林如雪抬眸看了他一眼,道:“臣妾懒散惯了,不喜那么重的头饰,再说臣妾哪知道皇上要过来,皇上也不派人通知下,让世妾这般素面朝天侍奉您,若是让其他娘娘知道了,定然会怪臣妾不懂礼数的。” 她说得委屈,再加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让宣和帝心情大好,道:“朕就喜欢你敢怒又敢言的性格,真是难得了。” 林如雪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问道:“臣妾见皇上几度叹息,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宣和帝的手一顿,半晌没开口,林如雪连忙起身,一头墨发扫过宣和帝的龙颜,让他微微眯眼。 只见林如雪一转身就跪下来,道:“臣妾不知是不能说的大事,是臣妾逾越了,请皇上责罚。” “起来。”宣和帝无奈,耸了耸鼻子,鼻间还有那弥留的香味,他叹了口气,道:“你呀,就这点不好,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也有宫规,让你们要为朕分忧是不是?” 林如雪慢慢的起身,点了点头,一脸的害怕之意。 “那就是了,朕现在心烦,想让爱妃为朕出出主意,爱妃可愿意?” 林如雪忙点头,“臣妾自然愿意,只是臣妾见识浅薄,怕要让皇上失望了。” 虽然说着谦虚的话,可她脸上绽放的笑意却绚彩夺目,让宣和帝一阵恍惚。 “来来来,站那么远做什么,坐近些。” 林如雪莞儿一笑,亲自去端了桌上的水果过来,“臣妾想,皇上定然是惦记臣妾这里的果子香,这才来瞧臣妾的吧?” 说着,就剥了一个葡萄丢进宣和帝的嘴里。 宣和帝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道:“是,朕这后宫就你这的果子香。” “皇上就知道逗臣妾玩,对了,刚才皇上说想要臣妾为您分忧,到底是什么事啊?” 林如雪一脸天真的笑颜,漫不经心的样子让宣和帝连连摇头,再瞧她,似乎对手上的剥皮比较感兴趣,便出声道:“江南三个洲前些日子发了水灾,如今赈灾的银子已经在办出库,朕在想该派谁去处理此事才最妥贴。” 林如雪抬眸,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宣和帝继续开口,“支持太子的人比较多,可他从未出过上京,朕怕他提不起这个责任,铭儿倒是有胆有识,只是他手下却没什么能用之才,朕也不放心啊。” 林如雪继续剥皮,半晌见宣和帝不说话,才抬眸塞了一粒葡萄过去,道:“皇上尝尝这个,看甜不甜?” 宣和帝无奈,他怎么跟后宫的女人说起这些,她们都是大家闺秀,哪懂得这些。 见宣和帝吃得开心,林如雪偏头想了想,才说道:“皇上为何不派他们两人同去呢?” 宣和帝一口葡萄卡在喉咙差点没噎着,半晌才咽了下去,“爱妃还真是不知朕这两个皇子的性子啊。” 林如雪摇头,“臣妾的大姐姐是太子侧妃,二姐姐是顺亲王妃,说起来殿下和王爷可都是臣妾的姐夫呢,臣妾也见过几回,只觉得他们都是人中之龙,既然皇上决定不了,又怕他们心生嫌隙,还不如让他们两个同去,这样既能让太子殿下去体察下民间的疾苦,也能让顺亲王大展伸手,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宣和帝一拍手站了起来,“哎呀,朕怎么没想到呢?” 林如雪眨着眼睛,笑道:“因为皇上觉得两个人同去,是大材小用,自然想不到了。” 宣和帝还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没想过让两人同去,但的确只准备派一人前去。 “那爱妃觉得让他们谁主谁副呢?” 林如雪想了想,道:“臣妾曾听父亲提起过,现官不如现管,这次赈灾若要一路押送银两去江南,可是要走很远的路,那保不齐就会有坏人去抢,万一出了差错,那就惨了。” 宣和帝点头,“朕也想过,若是直接往下拨,自然沿途都会有人保护,且当地的官吏也会尽心,可每次发到灾区的到底有多少,朕心里也是没底,但这次灾情严重,朕不得不慎重,让人专门押送了。” “皇上考虑的很对,臣妾以前也听父亲说过,有些地方的土匪很嚣张的,什么都敢抢,也不顾百姓的死活,真真叫人心寒。” “这都是朕无能啊!”宣和帝叹息。 林如雪抿嘴,“皇上怎么能这么说,您的天威常在,代表了天子之意,那些人不忠不孝且不仁不义,皇上又仁慈,不下狠手哪能治得了他们。” 她一口一个‘听父亲说’,宣和帝听得暗自点头,“林则生了一个好女儿,也给朕教出了一个好贤妃啊!” “臣妾代父亲谢皇上赞誉。”林如雪下拜。 宣和帝亲自扶她起来,拍着她的手道:“你父亲是真正关心朝廷,关心朕啊。” “皇上,既然您也有此提心,以臣妾之见,不如派一明一暗两队人马护送灾银可好?” “恩?”宣和帝眸光闪烁,“怎么个派法?” “明的一队带上大批的官兵护送,暗的一队则找镖局最好。” 林如雪这般说完,宣和帝便起身,拍着她的手道:“那依爱妃之见,派谁走明谁走暗为好呢?” “这可把臣妾难住了,若论对众皇子的了解,那还是皇上最在行,臣妾几乎一无所知,就这些也还是听父亲说过的。” 待宣和帝离开后,容姑姑从外面进来,道:“娘娘。” “消息送出去了吗?”林如雪点了点头,问她,径自坐到了旁边的软榻上。 容姑姑上前几步,道:“娘娘放心,这会儿消息已经到顺亲王府了。” “那就好。”林如雪看向容姑姑,笑问道:“姑姑,你说四妹妹为什么要帮我、帮二姐姐呢?” 容姑姑摇头,“若说以前的四小姐,奴婢能看懂,可如今,奴婢看不出四小姐到底在想些什么。” “连你都不知道啊!” 容姑姑忙跪下来,道:“奴婢对娘娘的心,天地可鉴。”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我对旁人也没这么苛刻,更何况是你了。” “谢娘娘。”容姑姑起身,她知道四小姐当初为了她的以后让她跟了三小姐,这是四小姐的一片好意,可这样一来也让三小姐对她时时提防,当下便开口说道:“奴婢觉得,四小姐只是要真心帮您就好了,至于二小姐那边,奴婢倒觉得四小姐未必是帮她。” “你继续说……”林如雪没有回头,而是静静的望着窗外。 “是,四小姐与娘娘您,本就有结盟之义,而且你们也没有冲突的地方,所以奴婢觉得她是真心帮您的,若从大局考虑,她这么做无非是想尽快的解决江南水患之事,若从小了想,她如今无依无靠,又搬出了顾府,与娘娘您结一个善缘也是一条出路。” 林如雪听罢,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姑姑的分析很透彻,幸好她没有进宫,不然,本宫与她……” 她没有再往下说,不过容姑姑却是放心了,只要三小姐没有对付四小姐的意思,她就放心了。 她只希望这两人永远不要走到对立面,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翌日晌午,朝廷的调令就下来了,太子将率虎骑营一百将士押送灾银去往江南。 得到这个消息时,顾疏烟正在看书,闻言放下书卷,吩咐墨兰道:“去拿地图来。” 顾府世代为将,家里有很多的地图,甚是详尽,都收藏在隐秘之地,顾疏烟上次搬过来时,便问顾晨要了些书,顾晨让她随便去挑,顾疏烟便顺手拿了江南那一代的。 那边打着帘子进来了两个女子,见顾疏烟望来,嘴角扯了扯,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可笑得却比哭还难看,“小姐。” 顾疏烟上下打量了她们一圈,道:“你们这是学会笑了?” 两人硬生生的再挤出一丝笑意,生硬的点头。 顾疏烟无语,不过也知道了她们的打算,昨晚沈星宇过来的时候,她也问过关于暗卫的事情,正如这两人所言,她便起了留下她们的心思。 她刚准备开口,那边九公子却上门了。 038 只会杀人 九公子绕过屏风,刚准备和顾疏烟打招呼,就看到这两名女子,这两人对着顾疏烟时能挤出一抹笑意,可对着别人却笑不出来,于是两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这样望了过去。 九公子的眼神微变,周身那懒散的气势一换,一股寒意迸发而出,两女蹬蹬蹬的后退了三步,才堪堪停下。 “侍琴、侍画。” 两女只向前迈了一步就收回脚,回到了顾疏烟的身后。 嘴角还有一抹血迹,她们却并不在意,只是冷冷的盯着九公子。 “疏烟这是从哪弄来两个黄毛丫头,功夫不怎么样可胆子却不小。” 九公子一边向前迈步一边评论道。 一听有人说她们功夫不好,侍琴与侍画的气势就陡然升高,顾疏烟轻描淡写的回头瞧了她们一眼,什么也没说,两人就垂眸低眉,像两根桩子似的杵在原地,没有一丝气息外露。 不等顾疏烟问他,九公子便自行交代此行的目的,“我这次是来道别的,所以别一出口就赶我走。” 这是把顾疏烟的话给挡了,顾疏烟笑了笑,道:“你也要去江南?” “你知道了?”九公子眸光一亮,道:“是啊,来上京时间太长了,要回去瞧瞧。” 顾疏烟这才想起,他是出身武门的少主,虽不知道他为何成了南阳侯世子,想必是一个有双重身份的人,不过她一点也不好奇。 “突然想起,那时候你说再也不会见我,原来是说再也不用……” 她的话未说完就轻笑了起来,九公子撇嘴,“本来还准备留几个人保护你的,看来不需要了,这两个,先凑和用吧。” 顾疏烟笑了笑,没有接话,侍琴和侍画更不会有什么表示了。 “本来还想劳烦你跑一趟帮个忙的,如今看来倒不用白跑一趟了。” 顾疏烟轻笑,眸光静静的看着他。 九公子点了点头。 顾疏烟摒退了所有人,两人密谈了一柱香的时间,九公子便离开了,顾疏烟这才将侍琴和侍画叫进来,墨兰和小渔也在场。 问了一些基本的情况,当顾疏烟问起她们会什么的时候,侍琴和侍画对视了一眼,只回了两个字:“杀人。” 小渔下意识的往顾疏烟面前一站,双手张开,做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墨兰则无语的拉开她,顾疏烟有些头疼的看着她们,再三确认她们什么都不会,只会杀人。 “侍一也是暗卫吧,她都会管家,你们为何什么都不会?” 侍琴回道:“侍一打不过奴婢。”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专攻打打杀杀,没有时间学其他的吗?”顾疏烟表示,她很头疼,她到底要她们两个做什么。 “其他事情有人学。” 瞧瞧这理直气壮的回答,其他的事情有人学所以她们就不用学吗? “你们认真想想,还会不会其他的事情?”墨兰见自家小姐那表情,便知道有多郁闷,便上前问道。 希望她们能说出一个正常的事情来。 谁想这两人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奴婢们还会培养暗卫。” 得,还是杀人,这下好了,两人没杀够,还要教别人杀人。 顾疏烟抬眸看了她们半晌,才说道:“想留在我身边,那就要什么都会。” 于是乎,她身边这四个姑娘都倒霉了,侍琴和侍画要学习为人处事,端茶倒水、最重要的要学会笑,这难的不是一星半点,她们从小便被培养的面无表情,一笑脸就疼。 可顾疏烟不以为然,一定要她们恢复正常,人长时间保持一种表情,会麻木,迟早出问题。 小渔和墨兰就更惨了,她们竟然被要求要学武功,这下四个人整天都苦着脸,恨不得躲顾疏烟远远的。 朝廷派的人终于动身了,整个上京也安静了下来,顾疏烟闲来无事,便时常坐在院子里看她们训练,墨兰倒还好些,小渔天天以泪洗面,叫苦连天,可惜自家主子是铁石心肠,根本不心疼她。 只有一个字,练! 沈星宇也时常过来,也不与她说太多话,每次顾疏烟不经意去看他的时候,总是见他看着她的腿,待她转身后,也能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的跟着她,让她很不自在。 终于,她忍不住问他,“王爷您很闲吗?” 结果,人家定王一脸淡定的回道:“很明显吗?嗯,本王的确很闲。” 她是想说,您老赶紧去忙吧。 可人家不买账,不跟着她的话走。 顾疏烟的目光突然撇向侍琴和侍画,道:“侍琴侍画,你们打得过他吗?” 侍琴侍画见顾疏烟指得是她们的前主子,连连摇头,都步子都往后挪了一下,顾疏烟暗自叹息,见了九公子可是准备打一架的,怎么见了定王,还往后退? 是前主子的缘固吗? “将他给我赶出去。” 她只是试探的下命令,谁想那边两道身影忽然飞了过来,对着躺着那里的沈星宇就动手。 顾疏烟还在惊讶,毕竟这是她们的前主子,没想到说动手就动手了。 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见两道身影又飞了回去,虽是原路返回,可来时是主动过来的,回去却是摔下去的。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连嘴角的血迹都不顾,又准备冲上来,顾疏烟连忙阻止,这不是她赶人了,而是上赶着让人打死她的人啊。 “本王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不等顾疏烟说什么,沈星宇便上了屋顶,这厮从来不走大门。 顾疏烟瞪眼,“你们这前主子是不是经常偷鸡摸狗,怎么总上屋顶?” 侍琴回道:“主子说,走屋顶的路近。”顾疏烟不喜欢让她们喊主子,也是为了和沈星宇区分开来。 顾疏烟:“……” “你们真打不过他,不是故意放水?” 她很好奇,沈星宇的武功到底怎么样,反正她是看不出来好坏的,这些人都能轻轻一跃就上房,也能空里来雾里去,她看不出高低来。 侍琴和侍画闻言立刻拜倒在地,“奴婢不敢骗小姐,十个奴婢也不是主子的对手。” “他的武功到底有多好?” 侍琴想了想,似斟酌了一番,才道:“当今天下,论单打独斗,配与主子交手的不到二十人,能与他过过百招以上的不出十人,位列当世五大高手之一。” 顾疏烟突然感觉有些晕,当世五大高手之列,这是个什么概念,“你的意思是,他一根手指头就能将我扔天上去?” 小渔正在扎马步,闻言噗嗤一声笑了,顾疏烟一个眼神扔过去,小渔又将笑憋了回去。 侍琴一五一十的点头,顾疏烟见她们欲言又止,道:“所以,你们在想劝我别和他作对,到时候你们也护不住我?” 侍琴和侍画连忙点头,比哪一次都快。 顾疏烟再度无言,转身进了屋子。 一晃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期间林绛雪来过一次,当然是陆铭不在,便偷偷跑出来的,还回了趟尚书府,将顾春骂了一顿,林则见她这么不知好歹,气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将利害关系同她说了一遍,林绛雪敢怒不敢言。 所以,林绛雪是找不到人倾诉,便找上了顾疏烟。 “四妹妹,你说我是不是爹亲生的女儿?” 顾疏烟点头,心里却在想,我比你还小呢,我又没看着你出生,哪里知道你是不是你爹的女儿,不过看你这么蠢,确实不太像。 “可爹为什么要向着那个贱蹄子,竟然还让我向她学习,让我向一个贱丫头学习,真是气死我了。”气得她在屋子里转起了圈。 那边,小渔打了帘子进来,送上茶点,请她慢用。 林绛雪是看哪都不顺眼,随手上来便是一巴掌挥过去,“滚,没看本妃正烦着吗?” 小渔下意识的一躲,没想到竟然躲过了,她还在怔愣,林绛雪见一个丫环竟然敢躲开她,上前又是一巴掌,这下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脸上。 小渔忙就跪了下来,道:“奴婢不是故意的,请顺亲王妃饶过奴婢这一回。” 林绛雪的脸色这才好上一些,刚准备再教训她几句,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还不下去,顺亲王妃也是你能侍候的吗?” 是顾疏烟,本来见她躲开林绛雪的巴掌,她还是很欣慰的,毕竟学了半个月的功夫,到底是有点用处的,没想到这丫头太没眼色,竟往刀口上撞,还是被扇了一巴掌。 可她又不能去怪林绛雪,只得喝斥她退出去。 小渔闻言什么也顾不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林绛雪还准备出声,这边顾疏烟已经上前赔罪,道:“二姐姐别生气,这丫头毛手毛脚的,从来都不省心,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哼,一个丫环而已,我还能真与她计较不成。” 林绛雪见顾疏烟这么识实务,心情好了一些,不过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忽然,她目光一转,紧紧的盯着顾疏烟的腿,道:“你的腿好了?” 顾疏烟本就无意瞒着大家,闻言便点了点头,道:“只要不是走多的路,已经没什么相干了,在这个屋子里活动还是可以的。” “那便好。”林绛雪恢复了往日的表情,道:“不过你也是笨,哪有人自己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就算王爷吩咐,那象征性的拍两下,再假装昏倒不就好了,哪能像你这样不要命的,真是笨的要死。” 039 活在梦里 林绛雪的话语里透着无尽的鄙视之意。 顾疏烟也不在意,点头称是,若有下一次一定听二姐姐的。 林绛雪白了她一眼,真是笨得可以,还想有下一次。 再有一次怕是命都没了。 以后还是少跟这个妹妹来往,爹爹还总说有空来这里坐坐,让跟着她学习,学什么,学着怎么自虐吗? 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样想着,她便无心多留了,起身便往外走。 皇储之争已然开始,随着太子的离开、顺亲王又称病不上朝,整个上京陷入了沉寂之中,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个深秋格外的冷,凉意如潮袭向人们的心口。 又是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这一日顾疏烟正在小心的走路,小渔等人陪在她身边,小心的侍候着。 她已经能走一会了,只是不能太过用力,小渔还给她找了根像样的棍子,让她拄着,曾一度将霍晴笑了个半死。 几个丫头在她身边小声的嘀咕着,阳光照了下面,影子刚好拉到她的面前,顾疏烟微微偏头,便能清晰的看到她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动作,她没回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丫头们一听,没声音了,都一幅乖乖巧巧的模样,悄悄的撞向另一个人,都不想自己开口。 最终还是小渔哼了哼,道:“小姐,定王府大公子几度登门,您为什么不见他呢?” 在小渔看来,定王每日都来,也不见小姐生分或者讨厌,可大公子几次来访,小姐却只是淡淡的说不见。 她们猜不透小姐对王爷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是不想和王爷复合呢?还是想? 顾疏烟慢慢的转身,活动了下脚腕,还是有些生疼,便招呼小渔过来扶她,小渔忙小跑了两步上前扶她向一旁的石凳走去。 墨兰拿了软垫放上去,才让她坐下来。 “我为什么要见他?”很平淡的语气,很淡然的态度,平静的看着小渔,目光在她们几个身上扫过,几人都低了头。 顾疏烟这才说道:“以后离他远一点,最好不要入了大公子的眼。侍琴,你说我说的对吗?” 侍琴被点名,闻言思忖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大公子不是一般人。” 虽然她们一直跟在沈星宇的身边,可很多时候还是在听大公子的吩咐,毕竟沈星宇在京的时间很少,这几年才在此常住。 顾疏烟笑了笑,道:“最近侍琴和侍画的进步很大,墨兰和小渔功不可没,今晚让李妈妈做些好吃的来犒赏一下。” “是,奴婢这就去告诉娘亲。” 小渔的性子到底活泼些,一提起吃就溜了。 墨兰上前,“小姐,天色不早了,外头太凉,奴婢扶您进去吧!” 顾疏烟点了点头,对着侍琴和侍画,道:“你们去打听一下,江南可有消息传回?” “是,奴婢这就去。” 她们走后,顾疏烟回到屋子,感觉舒服了很多,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墨兰扶她躺下,帮她捏腿,顾疏烟闭着眼睛,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墨兰的手一顿,见顾疏烟闭着眼睛,想了想道:“奴婢知错,小姐有次做梦,奴婢在旁侍候,听到一些话……” 顾疏烟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墨兰正跪在地上,垂首低眉。 “都知道些什么,说吧!” 墨兰一五一十的说道:“您说,是自已害死了将军和夫人还有公子们,说对不起他们。”说到这里,墨兰露出狐疑之色,“小姐,您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将军和夫人他们都很好啊!” 小姐的觉很少,墨兰知道,也听王嬷嬷和小渔说起过,她曾经整晚整晚不休息,而且连做恶梦,没有人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只知道她很痛苦。 且她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陪着,所以她们不曾睡在外室,而是宿在隔壁的屋子里,那一夜,墨兰有些心慌睡不着觉,想出来走走,忽然听到有声音传来,夜里极静,有轻微的声音也容易听到。 她便循着声音来到了主屋的墙角下,便听到了顾疏烟痛苦的声音,她还以为她是腿上的伤痛着了,所以跑了进去。 开门的动静也没让顾疏烟惊醒,她悄悄的走到床边,却发现顾疏烟的眼睛紧闭着,双唇无意识的动着,说些什么。 墨兰准备倒水给她,打算叫醒她,忽然就听到她喊哥哥,一直喊一直喊,那般的肝肠寸断之音,让她至今想起都感觉心痛。 墨兰说完,就抬眸看向顾疏烟。 顾疏烟也无意隐瞒她,“自姑姑去后,我便一直做着这个梦,梦里爹娘全死了,哥哥也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活着。” “小姐,这些都是假的,将军和夫人还有几位公子都很好,你那是在做梦,都是假的。” 墨兰见她眸光迷离,心中有些不安,连连说道。 她从未见过顾疏烟这种表情,在她心中,她一直都是那个淡然的女子,笑是轻的,伤痛也是轻的,那种云淡风清,像是看透了红尘俗事,没有什么能让她动一下心。 然而此刻,她却露出一丝罕见的脆弱,在墨兰心里这是让她惊惧的。 因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吗?”顾疏烟的眸光似蒙上了一层雾,更加朦胧了,她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什么是假的?你说那是梦,可是在梦里你根本不存在,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说你其实才是假的,我一直活在梦里,对吗?” 墨兰发现,她有些语无伦次,她确定小姐没有睡着,也没有任何做梦的迹象,可此刻的她却让她害怕。 那陌生的眸光,那真真假假,让她心颤的话语,墨兰觉得她很不对劲。 “小姐,小姐……” 墨兰试着去拉她的衣角,呼唤她。 顾疏烟低头,忽然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怔怔的看了墨兰一会,道:“你是假的对不对?那爹娘也是假的,哥哥也是假的了……” 她变得激动起来,墨兰连忙起身拉住顾疏烟,顾疏烟眸光不时的变幻,时而朦胧时而清明,墨兰看得心颤不已,劝了几句见没有作用,便连声向外面喊:“来人,快来人啊……” 等王嬷嬷和小渔听到喊声跑进来时,顾疏烟人已经走到了屏风前面,小渔往里面瞧了一眼,就见墨兰躺在地上,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正从地上往起爬。 见是小渔,忙说道:“快点拦住小姐,她,不对劲。” 小渔闻言就扭头去看顾疏烟,就见顾疏烟的手上不时何时拿着一把剪刀,正冲着她笑。 那种诡异的神色让小渔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边往后退一边轻唤道:“小姐,你,你怎么了?” 王嬷嬷也被眼前这一幕弄晕乎了,不过她到底是见多识广,什么也没说,胖胖的身子就往顾疏烟那边奔去,整个人将她扑倒在地,手紧紧的抓着顾疏烟手里的剪刀。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王嬷嬷回头见她还在发愣,吼了一嗓子。 小渔扭头就往外跑,一边抹眼泪。 那边,墨兰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还没到顾疏烟面前,就被一个身影挡住了视线。 “怎么回事?” 沈星宇突然出现,让王嬷嬷喜极而泣,此刻的顾疏烟正倚在沈星宇的怀里,人已经晕了过去。 王嬷嬷也是一头雾水,墨兰忙道:“小姐有些不对劲……” 见墨兰斟酌了半天就这么一个答案,王嬷嬷瞪了她一眼,也知道她定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说自己主子的事情,便没怪她。 沈星宇将顾疏烟放在床榻上,她脸色苍白,全身发着虚汗,身子还在不停的颤抖,沈星宇凝眉,回头问道:“大夫还要多久才能到?” 王嬷嬷回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沈星宇闪身就出了屋子,只有一道声音飘来,“先照顾好她,我去去就回。” 王嬷嬷叹了口气,王爷是真的关心小姐啊,小姐出了事他连走路都用上轻功了。 一刻钟的时间,小渔便带着一个花白胡子的大夫回来了,大夫先是趴在那里大口的喘着气,小渔急了,“大夫,您先瞧瞧我家小姐,等会再歇息好不好?” 要不是还要用他,小渔很想踹这大夫两脚,走路走得这么慢,小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都想吃了他了。 白胡子大夫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吼道:“老夫再不歇息,不等给你家小姐看病,自己就挂墙上去了。” 王嬷嬷上前,让小渔先下去,这才上前说道:“大夫,我家小姐突然变得奇怪,小丫头心急如焚,您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这还差不多,说说,怎么个奇怪法。” 这大夫说话虽然很冲,可还是往床边走去,手搭在顾疏烟的手腕上,眉头蹙了又蹙,几蹙一次王嬷嬷的心就往上提一分。 这三五个蹙眉下来,王嬷嬷自己的眉头都紧成一团了,这才见大夫的手松开。 “小姐正在和她说话,突然就不认识我了,还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墨兰解释,是她先发现顾疏烟不对劲的。 “什么问题?”白胡子老头扭头看了看顾疏烟,这才看向墨兰。 040 相信别人 在王嬷嬷的示意下,墨兰才开口说道:“小姐好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这是她的感觉,刚才那一瞬,她感觉小姐真的不对劲,想到这里,她都觉得可怕。 白胡子大夫闻言,上前翻了翻顾疏烟的眼皮,盯着她的眼珠子瞧了一会,见王嬷嬷催问,才道:“这位小姐的心思太重,心有郁结,伤身且伤神啊!” 他这样一说,王嬷嬷便点头,她早就知道小姐的心里藏着很多事,周胜曾经也说过,让她不要想太多事,恐怕会危害身体。 可她们劝,小姐哪肯听,只说自己没事,没事,从来都是没事。 “那大夫可有良方?”虽然如此,王嬷嬷还是想寻一点机会,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道:“老夫只能开些安神定气的药,你按时给她服用,很多就会没事的,不过想根治,老夫,无能为力。” 白胡子老头前脚刚走,后脚沈星宇就带着一个老者来了。 先是问了下情况,王嬷嬷也没隐瞒他,实话实说了,不过眼睛去瞄向他带来的老者,上下打量了一圈。 “你这老宫女,看我做什么?” 谁想,跟在沈星宇身边的老者见王嬷嬷打量他,上去就给了一句。 墨兰正在给顾疏烟掖被子,闻言愕然,老宫女? 王嬷嬷的脸瞬间黑了一层,那边老者却云淡风清的挥了挥手,示意她让开。 王嬷嬷的脸再黑,沈星宇蹙眉,“别玩了,看看她怎么样了?” 墨兰很有眼色的将王嬷嬷拉过来,自己则上前解释,“大夫来瞧过了,说小姐心有郁结,有些伤神,吃几服药就好了。” 老者正是老不死,自从上次在城外山顶遇上沈星宇,便一直留在上京,偶尔出去溜哒一圈,有时一消失就是几天,沈星宇也不去管他,只是需要他照看顾疏烟的伤势,才没赶他走。 老不死的只是瞧了顾疏烟一眼,手指在她的玉腕上一搭,就起身了,那随意的态度让墨兰有些怀疑,“大夫可瞧出问题来了?” “老骗子。” 王嬷嬷气闷,若不是看在,人是王爷带来的份上,墨兰也要这么说了。 老不死的瞪眼,却不是瞪王嬷嬷,而是看向沈星宇,道:“你媳妇快死了。” 沈星宇凝眉,深深的看了一眼顾疏烟,而后扫向老不死的,“说人话。” “她中毒了。”老不死的愕然,气呼呼的说道。 “不可能,刚才那大夫明明说,小姐只是伤了身子,吃几服药就没事了。”墨兰紧紧的盯着他,心下着急,要一个答案。 “一边去。”老不死的左瞧右瞧,挥了挥袖让墨兰让开,径自走向窗口,向下望去,回身对着沈星宇,说道:“她曾服过莨菪。” 见众人不解,老不死的回身坐了下来,手掌一伸,就将纸摊开,一边写字一边说道:“这是一种毒性很大的植物,全身都是毒。” 他没有往下说,王嬷嬷却转身出了屋子,不多时就走了进来,问道:“可是这盆花?” 老不死的哼唧了一下,算是默认了。 王嬷嬷沉下脸,让墨兰照着这里,她便离开了。 沈星宇静静的看着顾疏烟,也没有去管那些事,只回了一次头,“救她。” 就两个字,老不死的气呼呼的写完药方,便扭头离开了。 顾疏烟是在第二天晌午醒来的,她还有些迷糊,不过下意识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意识已经清醒,身体却还沉睡着。 她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面具,她吓得惊叫出声,“啊……” 沈星宇捂着耳朵,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一转就下了床。 只留下顾疏烟有些虚弱的声音,斥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确切的说,他怎么会在她的床上? “你中毒了,我带了大夫过来,天色太晚了就在这休息了一下。” 沈星宇说得很自然,知道她没事了,神情轻松。 “王爷……” 顾疏烟胸口不停的起伏,想说什么,结果,沈星宇隔着面具打着哈欠,道:“本王昨晚没睡好,回去补个觉,才一天没见,你就差点被人弄死,还真是……” 他边说边摇头离开了,掀了帘子,阳光直射进来,顾疏烟透过屏风发现外面站了好几个人。 那她们都知道,他昨晚在这里休息的? 而且,她们也默许了? 沈星宇一出屋子,小渔和墨兰都进来了,侍琴和侍画的面部表情依旧有些僵硬,但不是特别严重。 见顾疏烟站在床边,不知在瞧什么,墨兰便上前看,见她盯着空荡荡的床看,不明所以,“小姐,您在看什么?可是被子盖得不舒服?” 说着,墨兰就伸出去翻锦被,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没,没事。” 让墨兰惊讶的是,小姐说话的语气很奇怪。 顾疏烟抬眸,“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墨兰这才想起正事,连忙将昨个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看着她,道:“小姐,花是二小姐让人送来的。” “怎么回事?”她知道那花是林绛雪送来的,可她怎么会服食呢? 小渔上来请罪,她见那花好看,又开得很好,便摘了几朵连同一些桂花、兰花等放在了一起收着,李氏偶尔会拿些出来给她们做糕点之类的东西,这才让顾疏烟误食了。 小渔边说边就落泪,当她知道自己差点害死小姐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小姐出点什么事。 “起来吧,这不关你的事。”顾疏烟刚醒来,身子还有些虚弱,站了一会便有些累,墨兰忙扶着她坐下来,道:“小姐,您先好好休息,嬷嬷已经派人去查了。” 顾疏烟摇了摇头,道:“去将嬷嬷唤来。” 那边小渔见顾疏烟看着她,忙出去喊王嬷嬷去了。 墨兰在旁看着顾疏烟,仔细的打量着,“小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了。”虽然昨天的记忆比较模糊,她还是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便开口问墨兰有没有伤着? 墨兰摇头说没事,王嬷嬷来得很快,脸色很差,进来就盯着顾疏烟瞧了几圈,才开口,“小姐,您可算醒了,真是要吓死奴婢啊!” 顾疏烟吩咐侍琴和侍画出去办事,屋子里便只剩下王嬷嬷和墨兰在旁侍候,顾疏烟让她们坐下,两人不解的对望,半晌才应言坐下。 “岭蓝那边可有消息?” 王嬷嬷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递了过去,道:“小姐,您真让岭蓝去和太子殿下谈判吗?” 此次的灾银是由太子明着押过去的,岭蓝在之前便一直在收购粮食,如今也存了很多,朝廷虽派发了银子过去,可一时半会却收不到太多的粮食,很是头疼。 “太子一行可到了江南?” 顾疏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王嬷嬷点了点头,道:“前两日便到了,只是一路上可谓是损兵折将,听说太子派人去刺杀顺亲王,差点得手。” 墨兰听得惊讶不已,“太子怎么会刺杀顺亲王?顺亲王不是在上京吗?” 王嬷嬷看向顾疏烟,道:“外面都在传,说皇上派了顺亲王和太子两路人马押送灾银前去江南,可太子殿下损兵折将、誓死护卫的却是石头,真正的灾银是由顺亲王押送的,太子恼怒所以才……” “皇上还真是厉害,这样一来的话,那些灾银绝大部分还是能用在地方上,不会像以前那样层层剥皮,最后只剩下一些残羹。”墨兰是欣慰的,也发表自己的意见。 王嬷嬷点头,“话虽这么说,可这次的事情,也让太子和顺亲王正式撕破脸皮了,据说太子已扔下江南诸事回京了。” “难道他还敢去质问皇上不成?小姐。”墨兰眨眼,很不相信。 顾疏烟弹了弹手指,道:“他这是想,先下手为强,省得顺亲王告状抢了先。” 这件事情,虽说一开始是皇上瞒着他,可毕竟是他先对顺亲王动手的,当今皇上最讨厌兄弟相残,如果太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定然会心生不满,从而让顺亲王得了便宜。 王嬷嬷叨咕,“也不知道这消息准不准?” “自然准。”顾疏烟静静的看着她们,说道:“你们觉得,太子与顺亲王,谁更适合坐拥古华这万里河山?” 王嬷嬷瞪大了眼睛,墨兰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会突然问这么一句。 “奴婢不知。”墨兰当先反应过来,她对太子和顺亲王都不了解,自然说不上什么话。 王嬷嬷则不一样,她深深看着顾疏烟一眼,忽然问道:“这件事,小姐一早就知道。”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反问句。 顾疏烟斟酌了一下,点了点头,起身,道:“有些事情,我想我该告诉你们了。” 她想过了,她要做的事,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嬷嬷几乎将她当成了所有,墨兰也是一心一意,所以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与她们说说。 墨兰和王嬷嬷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带着欣喜,“小姐。” 她们是欣慰的,是喜悦的,王嬷嬷甚至拭了拭眼角,道:“您说,奴婢都听着。” 041 不需要聪明人 对于顾疏烟而言,上一世是晦暗的,是不能言语的,是不可提及的,可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突然发现,她放开了。 不再有对谁的执着,也不再对任何人期待,正如九公子对她的心,她了解但不接受。 她是个无心之人。 顾疏烟重活这一世,自然知道江南水患的时间,她提前让岭蓝去了江南,目的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她决定一个人走下去,便要有活下去的能力。 在听到顾疏烟说,让太子和顺亲王两路人马押送灾银时,王嬷嬷和墨兰都吃惊的看着她,半晌,王嬷嬷才问她,“小姐,您为什么不自己去提,或者让二公子去向皇上说呢?” 这么大的功劳,她不要也可以给二公子,为何要让林如雪捡了便宜。 王嬷嬷跟在顾疏烟的身边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在顾家也呆了十多年,自然感情深厚,对顾疏烟这个表现有些不解。 墨兰也眨着眼睛,表示不理解。 “顾家,不需要聪明人。”顾疏烟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王嬷嬷心神一震,半晌露出了然之意,“的确,顾家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了。” 墨兰也是心灵之人,这两人一点拨,她便明白了,“小姐,您是说,皇上不喜欢顾家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都是心惊胆颤的,同时也知道,小姐是真的当她是自己人了,不然不会提这些事。 “如今的古华,十年之内不会有战争,外界安平,父亲这个上卿自然招人妒恨。” 顾疏烟沉眸,道:“不提这些了。” 王嬷嬷连忙说道:“小姐,那您以后有何打算?” 以前的顾疏烟,说好听点是养在尚书府,说难听点也就是一个质子,永宁公主和顾上卿放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一个质子,随时可以召他们回来的棋子。 那时的她,有很大的用处。 可如今,顾晨既在上京,那皇帝根本不怕顾家不投鼠忌器,顾疏烟自然也就没什么用了。 王嬷嬷还是想让她离开上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也知道,顾疏烟是不会离开的。 顾疏烟偏头,深深的看了她们一眼,道:“太祖皇帝既然定都上京,那这里自然是整个古华最精贵的地方,我自然会留下来。” “小姐,二小姐……” 顾疏烟打断了她的话语,道:“我既无事,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她的脸微沉,王嬷嬷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得应下来。 半晌,顾疏烟才抬眸,道:“太子快回京了,派人将此事告诉二姐姐。” 她们知道确切的消息,那都是岭蓝传回来的,自然不会出错,可林绛雪一直养在深闺,就算知道些风吹草动,也是不敢私自作主的。 林绛雪拿到顾疏烟传来的消息后,先是沉默了半晌才吩咐人备马车,去了皇宫。 不过半日的时光,外头便有消息传来,顺亲王妃上折子,闹到了御书房,请皇上主持公道。 她跪在御书房外面的空地上,来来往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瞧着,却没一人敢过去。 皇上有些头疼的在揉脑袋,一众大臣站在下方,频频交头接耳的,却无一人敢上前说道。 “你们都哑巴了吗?让你们出主意,一个个就装驼鸟。” 皇帝生怒,大臣们自然不敢再争论了,还是右丞相江淮中上前回话,“皇上,此事还是等殿下和王爷归来,方才知缘由。” “丞相所言极是,只是如今太子殿下的确已离开了江南,那诺大的灾情就落到了王爷的头上,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有人向着顺亲王说话,摆明了说太子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 那边自然也有太子的人,“殿下心存仁厚,定然是发现了那些石头,所以才返京的。至于顺亲王,既然知道自己押的是灾银,便该惠就回报给殿下,毕竟殿下才是皇上钦点的使者。” 双方争论着,互不罢休,最后还是左相站了出来,“皇上,臣以为,如今江南的情形不可知更不可见,此事还是等王爷归来,再做处置。” 一道折子,再次掀开了立储之争的序幕,太子和顺亲王一直都相亲相爱,无论人前人后,陆铭对太子都是异常的尊敬,这次是真正的开始,分庭抗礼了。 挥袖子赶走了众人,左相见皇上还是愁眉苦脸的,便拱手上前,道:“皇上,您何不请皇后娘娘或者贵妃娘娘出面解决顺亲王妃的事情呢。” “皇后?贵妃?” 宣和帝的确没想过这一点,他都快被太子和顺亲王气糊涂了,外人得不到具体的消息,他却能,想到这些他挥了挥手示意左相也出去。 消息传到顾疏烟耳朵里时,她正躺在椅子上,仰面望着碧蓝的天空,心情特别的好。 当然,若是旁人没有那个碍眼的人就更好了。 沈星宇偏头躺在另一个椅子里,侧着身子,以手撑头,静静的看着她。 眸光清冽,“听到太子和顺亲王斗,你很开心吗?” 顾疏烟没有言语,心中一动,偏头对上了他的眸光,道:“他们本身就是竞争对手,你不开心吗?” 沈星宇眨眼,“雪辞他们该不会去搞刺杀的吧?” 当初顾疏烟问他要人的时候,他可没问过她到底要人做什么的,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他也很吃惊,太子竟然会对顺亲王下手,而雪辞他们去的地方也是江南,也难怪他会这么想了。 顾疏烟白了他一眼,“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那边,墨兰拿了一个毯子过来,替顾疏烟盖上,道:“小姐,您再躺一会该进去了。” 顾疏烟笑着点头,随即咳了两声,道:“知道了,去忙吧!” 沈星宇静静的盯了她半晌,“又开始咳嗽了吗?” 顾疏烟有这毛病,去年还未嫁给他时也是入秋,病情很严重,经常性的会突然晕倒,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也是春暖花开没犯过,他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顾疏烟摆了摆手,刚准备说什么,那边小渔急步走了过来,看了沈星宇一眼,道:“小姐,大公子又来了。” 她话音一落,顾疏烟就看到沈星宇的眸色一深,他直接就站了起来,向外走,一边回头说道:“你且好好歇着,等会我让老不死的过来一趟。”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去见大公子,不用顾疏烟去。 “小姐,大公子是来见您的,王爷他……” 顾疏烟起身,将毯子放到一边,道:“小渔,大公子是来找王爷的,不是我。” “啊?”小渔不解,眼珠子转了两下,还是没想明白,“小姐,那要奴婢过去侍候他们吗?” 因着顾疏烟的身份,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过来,便随意请了几个下人,前院一直是管家管着,这几日管家不在,王嬷嬷便去顶替,小渔心想,她是不是要去帮忙。 可顾疏烟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回道:“不必,他们已经走了。” 小渔带着疑惑让人去煎药,自己则偷偷溜去前院瞧了一圈,不一会儿就转回来了。 顾疏烟知道她的心思,“以后莫要乱猜了。” 她身边这几个丫环的心思,她自然明白,着急着想让她嫁出去,在九公子和定王之间徘徊。 “小姐,王爷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您,会和他回去吗?” 在小渔看来,王爷知道误会小姐了,也时不时的来看小姐,自然是想让小姐和他回去,但她又纠结啊,九公子也很好呢。 “定王府不需要我这样的人,更不需要王爷心宜的女子,这样说,你明白吗?” 小渔想了半天,渐渐露出了然的神色,“奴婢明白了,只是奴婢不明白,大公子为什么不喜欢您?” 顾疏烟的眼底升起一抹悲哀,以前她每次与大公子谈话,小渔都不在跟前,却没想,她竟然都看出大公子不待见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渔眨了眨眼,道:“奴婢听雪辞说的。” “雪辞还真是什么都敢跟你说。”顾疏烟轻笑,“你是不是瞧上他了?” “小姐,您说什么呢,奴婢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小渔的脸上升起一抹红霞,嗔怪的看了顾疏烟一眼,扭头就往外跑。 王嬷嬷从外面转了进来,两人差点撞上,“你这丫头,怎么还是风风火火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这边斥了小渔,就听见顾疏烟在笑,忙问她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顾疏烟抿唇,道:“有人想嫁人了呗。” 王嬷嬷笑了笑,也跟着笑道:“说起来这几个丫头年纪都不小了,小姐打算怎么做?” 贴身丫环们长大后,如果主子喜见就赐给身边的人,如果不喜,就直接卖出去。 以王嬷嬷之见,小渔和墨兰等人自然是要留下来的,只是小姐手下也没个适合的男子,叫她也好生着急。 若嫁到外头,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哦?”顾疏烟反应过来,她不准备嫁人,可她身边的丫头们却不能不嫁,当下便说道:“这件事嬷嬷看着办吧,有好的就给她们留意些,若合适就嫁吧!” 能留在她身边的这几个丫头,都是从她心底感觉上辈子有亏欠的人,她自然不会苛刻她们。 “小姐许她们远嫁?”王嬷嬷吃惊的问道。 042 静宜公主 太子回来的很快,只是十日的功夫便回到了朝堂之上。 翌日,天空飘着蒙蒙的细雨,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顾疏烟拾裙而上,从马车上下来,人已到了皇宫里,墨兰在旁小心的打着伞,“小姐,您慢点。” 侍琴亦步跟在她们身后,神色中带着警惕,两个月的时间,她的表情还是不自然,顾疏烟也放弃了,如今看起来只是有些凶而已,已经算是很好了。 顾疏烟问她,“来过这里?” 跟着大公子的人,想必也是来过的吧。 没想,侍琴摇了摇头,道:“小姐,奴婢是暗卫,不适合生活在阳光下。” 墨兰瞪了她一眼,“人不生活在阳光下,那不成鬼了。” 侍琴没有说话,心中对顾疏烟有着无尽的感激,的确,她们从小就被培养的没有感情,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整个人活着就是为了主子下的任务。 起初跟着顾疏烟时,她们心中是不愿意的,毕竟她一介女流,也没有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方,又让她们去做那些下人做的事,这让她心中有些不满。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发现,顾疏烟是故意的,而她的止的,只是想让她们活成人样。 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侍琴轻扯了一下嘴角,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心中的阴郁也随之消散。 “你怎么来了?” 一声并不友好的问候,在她们身后响起,顾疏烟一回头就见林绛雪一身湖绿色宫装,很有几分柔弱之感,且冷着脸看她。 顾疏烟还没开口,那边过来一个宫女,步伐匆匆,来到她们面前,对着顾疏烟行了一礼,开口道:“四小姐,皇后娘娘已等您多时了。” 顾疏烟点了点头,让她在前面领路,道:“顺亲王妃请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对于林绛雪的嘴脸,顾疏烟前世今生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客气。 林绛雪在她们身后跺脚,小怜有幸进宫来,看什么都新鲜,左顾右盼的,也带着几分傲然。 毕竟自己的主子是一个王妃。 “看什么看,笨得要死,连个伞都打不好。”林绛雪见自己的宫装上有几滴水渍,便回头斥道。 小怜弱弱的不敢回嘴,只是劝道:“王妃,您是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是直接去见贵妃娘娘?” 以往在后宫中,沈贵妃一家独大,连太后都让她几分,皇后更是不怎么管世事,每次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总是由贵妃牵头的,以至于有段时间,后宫中的女人都以为皇后会被废,但有个别的人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沈贵妃这一辈子都只能是贵妃,更何况皇后还生了太子,太后也是她的本家姑姑。 但是,林绛雪显然不是这一类看透本质的人,她直接去了贵妃的宫里。 顾疏烟一进去就看到皇后坐在那里,眸色清冷,脸上挂着该有的笑容,里面的女人还不少,顾疏烟粗粗扫了一遍,就垂下了头。 见了礼,皇后便让她会下了。 墨兰站在她身后,低语道:“小姐,贵嫔娘娘也在这里。” 以她们收到的消息,林如雪是不怎么和这些后宫嫔妃来往的,整日就呆在如雪阁里,大门都没出过。 顾疏烟点了点头,没有抬头看林如雪。 后宫的女人坐在一起,那就是一场场戏,不精彩却到处都是坑,文人的世界,顾疏烟还是敬而远之的。 毕竟她真的没有那个天赋。 没过一会,就听到外头传话,说:“六公主回宫了。” 宫殿里的骚动更大了些,有人低眉交谈,顾疏烟自然也知道这位打小便不长在皇宫的公主。 静宜公主,今日是她十四岁的生日,据说回宫了,皇上为了庆贺遍请诸位大臣以及家眷,所以,顾疏烟也来了。 而让她无语的是,这位静宜公主竟然是沈贵妃的女儿。 “大家都走吧,静宜公主回宫,皇上很高兴。” 皇后当先起身,侍坐在一旁的宫妃们忙站了起来,那些贵妇人以及家眷更是早就侍立在一旁,待皇后和后妃们出去,这才跟在后面往前走。 顾疏烟走着走着,就见林如雪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等她。 “娘娘一向可好?”顾疏烟上前行礼,旁边跟着一个丫环,人很机灵,正是几次帮她们传递消息的宫女。 见顾疏烟望去,那丫环忙行了一礼,才退到不远处,墨兰和侍琴则守在这一边。 “你的腿,无事了吗?” 顾疏烟点了点头,“谢娘娘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不能走太远的路。” “知道静宜公主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吗?” 林如雪轻笑着,眸光有些晦暗,顾疏烟有明所以,“可是出了什么事?” “听说九黎的大皇子要来我们古华选妃。” 顾疏烟神色一怔,“那静宜公主回来是为了……” 林如雪摇头,“贵妃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嫁到九黎去,皇上应该也是不应的,只是因为江南水患的缘固,我朝的国库有些紧张,九黎打得什么算盘,谁不明白呢。” 她不明白,顾疏烟更不明白,她一个下堂妇,林如雪一个后妃,怎么会在这里讨论朝廷大事,真是有些奇怪。 顾疏烟打着哈哈,道:“一切自有皇上作主,娘娘还是不要太过忧虑的好。” “你呀,当真对定王没心了吗?” 丢下这句话,林如雪便离开了。 望着她袅袅而去的背影,顾疏烟久久未语,今天林如雪的话,似乎带着某种意思,或者说有着某种信息,可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那边人头攒动,都涌向偏殿,她也随着人流往里面走。 这一次并没有分席而坐,座位是按照地位的高低来排的。 宣和帝坐在高台之上,贵妃和皇后分别坐在两侧,其他的后妃就只能坐在屏风后,且没有几人有资格坐在这里。 高台下依次坐着左右丞相,再下面是六部尚书,而众皇子却坐到了后面,几乎都挨到门边了。 “疏烟,这边。”尚书的后面是侍郎,霍晴眼尖,直接就喊顾疏烟过去。 她本来是想找个角落去坐的,结果被霍晴这么一喊,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小声议论声渐起。 有人认识她,但更多的人并不认识她,当下说什么的都好。 “这就是顾城的女儿,长得倒还清秀,只是不如永宁公主好看。” “说起公主,也有好些年没见了,据说上次回来了,只是匆匆又离开了,也不知道这上京是不是有虎来着,这么多年,她倒是只回过这一次。” “还是为了女儿的婚事,没想,她才刚离开,这边又和离了,这要让公主知道,定然会伤心的。” 顾疏烟听在耳朵里,抬眸时就与刚才说话的妇人对上。 见她望去,那妇人点了点头,顾疏烟回以微笑。 “她是右丞相的夫人,听说和娘亲是手帕交,关系特别好。” 霍晴在旁解释,知道她不怎么认识这些人,便挑了些介绍。 她忙着认人,那边门口却起了一片骚动,随后一个太监就起了声音,“静宜公主到。” 顾疏烟也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只见一抹清淡的蓝色飘了进来,女子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水眸,她的眼睛特别大,是那种深邃且黑如葡萄的那种晶莹。 让人看了就深深的被吸引。 顾疏烟轻咦了一声,霍晴忙问她怎么了? 顾疏烟眯了下眼,淡淡的看着静宜公主,上下打量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静宜公主比一般同龄的女子高出一些,身材高挑纤长,尤其是那水蓝色的飘带,将她的腰线勾勒的格外的好看,美目盼兮、巧言倩兮。 静宜公主一进门,便用那双大大的水眸扫视全场,最后眸光定格在皇上那里,居然小跑了起来,在高台下便行礼问安,“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叩见母后,母后千岁,拜见母妃。” 她的声音很清透,给人很干脆的感觉。 “快起来,上前来让朕好好瞧瞧。” 宣和帝显然很满意这个女儿,让人在他旁边设了座位,亲自上前迎她。 静宜公主却没有应他的意思,而是站到了贵妃的身后,很是自然利索。 皇上想些什么,却被贵妃打断,“皇上,您就别拿静宜挡箭了,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顾疏烟知道,林如雪定然是先前就得到了消息,是去给她提醒的? 宣和帝还没说话,左丞相就站了起来,道:“皇上,老臣有事要奏。” “讲。” 左丞相先是将时事都说了一遍,更是提及了九黎大皇子的性情和想法,说他是带着很大诚意来的。 毕竟九黎大皇子来此,可是带了很多的银两。 有人听到左丞相说这话,当下就不乐意了,“他们九黎娶不到妻子了吗?还要不远千里来到古华来挑一个,他想挑谁,咱们古华本就没有几位公主。” “难道,他是冲着静宜公主来的?”有人做出大胆的猜测,这位九黎大皇子恐怕是有目的的。 有人猜出来,自然有人往那里想,当下便有人上前请示,侧问皇上的意思。 宣和帝则把目光投向沈贵妃,贵妃可谓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看不出什么心情来。 而站在她身后的静宜公主,更是垂眸浅笑,一派淡然。 “静宜可认识九黎的大皇子?”宣和帝也是刚见到女儿,什么都还不知道,此刻忽然灵光一闪,问了这么一句。 043 避之不及 静宜公主乃是当今贵妃的长女,也是古华的六公主,尊贵无比,可打小身体不太好,便跟随一位神医行走江湖,每年倒还会回来一两回,与皇宫倒也不算陌生。 不过终归是长在江湖的女子,气质多少与长在宫里的女子是不同的,却更吸引人。 宣和帝和贵妃、皇后等都在场,还是有人不长眼的盯着静宜公主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听到宣和帝问话,静宜站了出来,回道:“回父皇,儿臣从未见过什么大皇子。” 既然没见过,宣和帝就放心了,“九黎的大皇子既是来和亲的,那你们就尽快请折子上来,朕来瞧瞧哪个合适?” 宣和帝这话,相当于将难题扔给了大臣们,九黎的大皇子选妃,那自然配得上古华最好的公主,可如今古华适龄的公主总共就两个,一个是皇后的女儿,静雯公主,另一个就是今日才刚见过的静宜公主,这可为难他们了。 一个是皇后的宝贝女儿,一个是贵妃的掌上明珠,哪个都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左相右相对视了一眼,皆上前领旨。 此事就揭过了,毕竟今天是为了庆贺静宜公主的归来。 丝竹之乐响起,大殿上歌舞笙平,宫女们穿梭在其中,不时的为众人添杯点酌,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喜气洋洋的笑意。 更有很多男子的眼睛瞄向高台之上,那个脸上戴着轻纱的静宜公主。 一曲毕,突然右相之子江哲越站了起来,说要舞剑祝贺,看向静宜公主的眼神是丝毫没有掩饰的喜欢,宣和帝闻言看向贵妃,沈贵妃点了点头,道:“皇上,静宜从小长在宫外,也不认识诸位大臣家的公子小姐,就趁此机会让她熟识熟识吧!” 宣和帝笑着说道:“朕也正有此意,那就准了。” 他这话一出,底下有心思活络之人就是一惊,众人都明白,皇上这是想为静宜公主选驸马了,当下有心思的都对自己的儿子使眼色。 这样一来,好好的庆贺就变成了才艺大比拼,当然不是什么歌舞绣画,变成了文武状元赛。 顾疏烟也趁此机会认识了一些人。 霍晴美眸睁动,可惜的说道:“若是大哥在这里,哪有他们什么事!” 顾疏烟听罢,摇了摇头,看向顾晨,问道:“二哥,最近可有大哥的消息?” 公子凌,自顾疏烟的亲事说好之后离开上京,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就连顾疏烟也只是知道他出了海,具体去向无人得知。 此刻看到这么多青年才俊,各露一手,心中也出起几分感慨来。 “没有,你放心吧,大哥不会有事的。” 说罢,顾晨又自语道:“说起来,这静宜公主是沈贵妃的亲生女儿,那就是定王的表妹,这个场合他该出现才是,怎么?” 顾疏烟早就发现他不在,也乐得自在,他那个人几乎不参加任何宴会,不过顾晨说的也很有道理,不只他,大公子也没出现,难道他们不怕得罪沈贵妃吗? “臣江哲越,今日初见静宜公主,惊为天人,想娶她为妻,请皇上、娘娘成全。” 顾疏烟还在想事情,谁想那边就传来骚动,紧接着就听到这个声音。 江哲越,右相江淮中的长子,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站出来向皇上提亲。 右相显然也被自己的儿子吓了一跳,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拱手道:“皇上恕罪,是臣教子无方,无意冲撞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说着,就一巴掌呼了上去,江哲越被自己的父亲扇了一巴掌,也没吭声,只是从站着改为跪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静宜公主,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左相笑呵呵的上前,道:“右相又何必下此重手呢,静宜公主天人之姿,哲越喜欢那也是人之常情,你也太固执了。” 说着就摇了摇头,道:“皇上、娘娘,臣倒是想为小儿求一求这门亲事。” 这般反转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而让众人更加不解的是,右相似乎避之不及,左相却对静宜公主势在必得。 天下谁都知道,沈贵妃这一生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坐上皇后的位子,没必要巴结,谁同她走得近,无非是想表明他无意立储之争,也不会偏帮任何人。 这样的表态不附合左相的初衷,毕竟谁都知道,他是公开支持顺亲王的。 如此一来,就很难不让人往别的路上想,难道沈贵妃也支持顺亲王吗?九皇子陆冰还小,她这是给自己的儿子找腿呢。 左相开口,右相长出了一口气,道:“犬子无德无能,自然不敢耽误公主的幸福。” “爹,儿子喜欢公主。” 谁想那江哲越不怕死的又说了这么一句。 左相倒是哈哈大笑,拍着右相的肩膀,道:“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啊,比你胆子大多了。” 众大臣见左相和右相闹起来,当下就斥令自己的儿子回来,且看事态到底如何发展。 宣和帝笑呵呵的乐着,不时的饮上一杯酒水,目光在下方巡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贵妃瞧在眼里,心中有些不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儿,她对她回以微笑,神色恭谨,让她放下心来。 左右相你来我往,争论了几句,宣和帝才开口道:“有什么好争的,朕不是还有个公主吗?”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那个惊诧,顾疏烟第一时间去看皇后的脸色,果然见她眸光一沉,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淡然,但那一瞬间的变化还是没逃过顾疏烟的眼睛。 皇后显然是不知道皇上会这么说,再看沈贵妃,她也转头去看了皇后一眼,只是眸光中带着淡笑,还有一丝道不清说不明的意蕴。 左右相不开口,自然要有人来接皇上的话,不然岂不是落了皇上的面子。 林则上前,拱手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臣也有好些年没见过静雯公主了。” 那边皇上一挥手,便让人去请静雯公主,霍晴眨了眨眼,小声问顾晨,“晨哥哥,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顾疏烟也蹙了下眉,说是给静宜公主庆贺,根本就没有一点迹象,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每个桌子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他们声音小点旁的桌也听不清楚,所以顾晨也没什么顾忌,小声解释,“左相支持顺亲王,想逼右相做决定,右相却不表态,至于皇上的意思嘛,一时我也猜不透。” 小桌上都有小声的议论,不多时,便有人领着静雯公主来了。 她不似这宫里的女子,打扮得很精致,她身着宫装,看起来有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张笑颜如孩童般,可明显的让人感觉不对劲,身后还寸步不离的跟着两名宫女,就算到了皇上跟前,她们也没敢离开。 “公主,咱们去给皇上、娘娘请安。” 宫女的声音很小,可大殿上众人的心思都在那里,自然听到了。 静雯公主看了她一眼,似乎很信任她,指了指前面的路,那宫女看了众人一眼就先静雯公主一步向前走去。 霍晴诧异的说道:“这宫女好大的胆子,竟敢走在公主前面。” 顾晨叹息,“她是在为公主领路。” “啊?” 霍晴回头看向顾疏烟,却见她神游着,不知在想什么。 没错,自从静雯公主出现的那一刻,顾疏烟就被吓着了,她认识她。 传闻中,静雯公主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坏了嗓子是个哑巴,且脑子也有些不太正常,所以一直养在深闺,因皇后一路护着,直到前世顾疏烟二十岁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嫁出去。 不过皇后仙去后,她便被嫁到了九黎,自此再也没有消息。 但,前世的她,从未见过这位公主。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竟然早就见过她,且她还救过自己一命,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她的身份。 “雯儿,过来母后这里。” 皇后柔和的声音打断了顾疏烟的回忆,那边静雯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宫女忙低着头扶着她上了高台,来到皇后身边,依旧是开心的笑着,眉眼弯弯。 小手捏着另一个宫女的衣袖,神色有些拘谨,眼睛不时的瞟向众人,却又害怕的缩了回去。 皇后溺爱的摸着她的头,让她坐自己旁边,转身看向皇上,道:“皇上,雯儿这样的性子,嫁给寻常人都怕耽误了人家,更何况左相右相家的公主,那都是我古华的人才,臣妾想再等等,等雯儿长大了,再谈这事,还请皇上成全。” 宣和帝对着静雯公主招手,静雯公主立刻小跑了过去,期间踩了裙摆一下差点绊倒,那两名贴身宫女吓点没吓死,幸好她只是小绊了一下,不过也正是这一下,她就直直的摔到了皇上的怀里。 “哎呀,朕的小公主,的确没长大,不过说朕的女儿愿意嫁给他是他的福气,怎么是耽误呢?皇后这话以后不要再说,别看雯儿还小,她可不傻。” 众人心里都是一串的无语路过,她不傻谁傻? 哪有十六岁的姑娘家走路都能自个绊倒的,还是个哑巴,虽然长得很好,但谁愿意娶一个不会说话的女子,那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当下,左相和右相都不开口了,只有那个不怕死的江哲越依旧跪在那里,眸光赤热,被自己的父亲踢了一脚才反应过来。 044 不当女驸马 皇后应下声,那边沈贵妃就开口了,“皇上,臣妾倒觉得静雯公主年纪不小了,也到了婚配的年纪。” 皇后沉了沉眉,道:“今天是为了迎接静宜公主,旁的事先搁一边。” 她怎么会不明白沈贵妃的打算,九黎国大皇子来古华选妃,皇上是无论如何都会应下的,但这人选就是个大问题,静宜公主又回来的太是时候,沈贵妃是怕皇上将静宜公主嫁到九黎去,这才千方百计的要把静雯拉上,最好让皇上松口,毕竟说起尊贵,她是皇后,她的女儿自然比贵妃的女儿尊贵些。 可皇后又不是傻子,若真让静雯嫁过去,九黎的大皇子若知情自不会应下,若不知情到了九黎,静雯哪有好日子过? “姐姐这话就说错了,静宜虽说是刚回宫,可静雯平日也不与大家往来,也是鲜少见的,再者婚姻大事都讲究一个缘份,正如姐姐与皇上当年,不也是一个缘字么?如今静雯也不小了,若错过就此耽搁了,那可如何是好?” 沈贵妃句句话里的意思,都是为了皇后和静雯公主着想,皇后也无可奈何,只得看向皇上,希望他不要答应才是。 谁想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竟然对着静雯公主,说道:“雯儿,父皇给你找个驸马玩好不好?” 静雯一听,本来还在和皇上座椅上镶嵌的珠子奋斗,立刻就眸光一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皇上,似乎在问他那个能玩的人在哪? 宣和帝笑得眯起了眼,随后指着下面的人,道:“雯儿自己去挑好不好?” 静雯公主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宣和帝眸光一闪,那两名侍候静雯公主的宫女忙上前,小声说道:“公主,咱们去看,喜欢哪个人您就指给奴婢。” 静雯公主这才听明白,起身后拍了拍手就往高台下跳,吓得很多人都捂住了眼睛,可宫里的人却是知道的,这位公主什么都学不会,可武功倒是不差,这也是皇后放心让自己女儿独自住在一处的原因。 她不会被欺负。 看静雯公主用轻功跃下高台,顾疏烟的眸光一深,她果然是那日救她之人,她没认错。 静雯公主先从左边开始瞧,身后亦步跟着那两名宫女,她先是走到了右相的面前,右相夫人欲哭无泪,可别看上她家儿子了,谁想,静雯公主转眼就盯上了江哲越。 江哲越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他喜欢的是公主没错,可他喜欢那个公主,不是这个傻子啊。 “公主,可是要他?” 跟在静雯身边的宫女一开口,江哲越的脸就黑了,他又不是猪,被人挑肥捡瘦的,不过不等他开口抗议,静雯公主已经从他面前走了,连瞧都瞧上一眼。 接下来,左边的人很快就被看完了,等她转身的那一刻,明显的能听到一片整齐的出气声,显然左边的人都放下心来了,接下来就是看戏了。 轮到左相的时候,左相还很得意,毕竟他的儿子并没有在这里,当下还笑眯眯的看着静雯公主,“公主,您可是千金之躯,不可随意选驸马,要找一位配得上您身份的人才行。” 静雯公主扭头看身后的宫女,宫女会意问左相,“左相大人,公主让奴婢问您,何人才是配得上她身份的人?” 左相捋了下并不存在的胡子,道:“比如丞相家的公子就不错。” 他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他自己没带儿子进宫,在坐的也就只剩下右相的大公子江哲越了,他说的自然是他。 众人都明白了,他这是为自己的儿子扫清障碍,看来是真的要娶静宜公主了。 右相的脸色铁青着,却不敢多说,嫌弃皇上的女儿,他有几条命够死的? 果然,静雯公主转身就去看右相那边,江哲越的脸已经全黑了,他正准备起身抗议,不料静雯公主又转了回来。 目光在左相身上转圈,上下打量,仔仔细细的瞧,左相夫人眉头一蹙,下意识的往后看,幸好没带儿子过来,而左相却额头青筋暴跳,他忽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静雯公主的眸光越来越亮,打量完了就对着身后的宫女点头,宫女吞了吞口水,道:“左相大人,公主相中您了。” “噗嗤……” 正喝了一口茶的顾晨闻言就喷了出来,礼部尚书刚好坐在他前面,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顾晨忙低头擦衣服。 而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惊诧和不解,和右相一派的大臣则借机劝说,“原来左相大人刚才是在说自己,这是自荐啊!” “可是丞相夫人怎么办?总不能让公主做小吧?” “这怎么可能,咱们古华的驸马只能娶公主一人。” 这下轮到右相江淮中松口气了,不过他却没有开口,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 左相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的,变幻不定,而左相夫人怒目圆睁,站了起来差点骂人,被静雯公主身后的宫女扫了一眼,便止了声,心中郁结未出,再看自家老爷的脸色,一口气没上来就憋晕了过去。 宣和帝立刻让太医上前去瞧,左相站了起来,拱手道:“老臣谢公主抬爱,只是老臣年岁已高,怕是……不过既然公主……” 他话还没说完,青雯公主就从他面前走过去了,吏部尚书那个紧张啊,不是没什么事了吗? 公主身边的宫女解释,“公主不喜欢老臣。” 左相气得脸色潮红,真想撞墙,他本来已经想好了,他是支持的顺亲王没错,可也不能得罪皇上,这下倒好,他这话以后传到顺亲王的耳朵里,定会生些波澜。 说不得他在顺亲王的心中,地位也会下降,他一时想得太多,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以至于脑子一热,人也跟着晕了过去。 这下,宣和帝开口说话了,“静雯不得胡闹,看把左相吓得,不能挑年纪太大的。” 他说完就示意静雯公主身边的宫女开口,于是那宫女就对着静雯说道:“公主,玩是要力气的,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没力气陪您玩,您要选和您差不多年纪的。” 这下,吏部尚书等一众有家室的老臣放心了,那些个夫人也松了口气。 但这样的选择对静雯公主来说似乎少了些,所以她在左边转了几圈也没选定,宣和帝也由着她闹,皇后几度想站起来,却被身后的嬷嬷劝住,沈贵妃不时的去看皇后,眸色清凛。 “公主可是相中他了?” 霍晴的脸色很难看,差点暴走,因为这静雯公主竟然站到了顾晨的面前,静静的看着他,眼里带着小星星。 霍晴不乐意,性子也不似那些夫人们能隐忍,当下就开口道:“公主,这是臣妇人夫君,他腿不好不能陪您玩,而且您还要侍候他。” 静雯公主眨了眨眼,这下那宫女没说话。 霍晴见静雯公主不动,牙一咬上前一步,挡在顾晨的前面,道:“他是我夫君,这辈子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静雯公主还是不动,偏了偏身子似乎想看顾晨,可霍晴不让,她往左看,她就往左边偏,就是不让她看。 沈贵妃轻笑,“这是霍将军的女儿吧,就是有胆魄。” 皇后脸色一沉,没有言语,可心中却是不悦的,毕竟自已的女儿再怎么样,在她心中都是最好的,再说她贵为公主,想要谁做驸马都行,看上他一个成过亲的人,那是他的福气,一个没有品阶的夫人就敢如此大胆。 顾疏烟一直在看热闹,此刻霍晴这样说,无疑是让皇后让住了,她叹了口气,上前将霍晴拉了拉,道:“嫂嫂莫急,公主只是没见过二哥坐的椅子,瞧着新鲜罢了,你怎么能曲解公主的意思,这样讲岂不是有损公主的名誉,还不快点道歉。” 说着话,顾疏烟就上前恭敬的对着静雯公主行礼,道:“还请公主见谅,嫂嫂和二哥青梅竹马,又是打小便定下的亲事,二哥曾许诺过嫂嫂,此生只会娶她一人,嫂嫂心急才会冲撞了公主,疏烟在此向您赔罪。” 听了顾疏烟的话,顾晨也是一愣,随后就吩咐守在一旁的下人将他扶下来,“臣下来了,公主慢慢瞧。” 他这话也算应了顾疏烟的意思,人家公主就是看上这椅子了。 霍晴也明白过来,直接就跪了下来,道:“臣妇无知,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您大人大量,饶过臣妇这一回。” 大殿上下,众人都在心里翻白眼,这一家子姓顾的可真是能说,公主明明是看上顾晨了,竟然说人家是看上一个轮椅了。 不过顾疏烟这样解释,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公主长在皇宫,没见过轮椅对之好奇也是可能的。 可惜这静雯公主不能说话,再加上有些傻,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还请公主恕罪。”顾疏烟再次开口,淡淡的笑着,目光清澈,望向静雯公主。 若不是知道这位公主的底细,她也不会相信这般纯净的眼神会是一个长在深宫中的公主能拥有的。 静雯公主向上走了一步,突然松开另一名宫女的衣袖,伸手拉住了顾疏烟的手,张了张嘴,虽然说不出话来,可这一刻,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这是选上顾疏烟了。 045 再续前缘? 全场一片静谥! 随后一阵议论声。 宣和帝的脸色微沉,沈贵妃也是眸光清凛中带着一丝鄙视。 只有皇后的脸色正常,且顾疏烟瞧过去时,发现皇后的眼神中带着笑意。 顾疏烟诧异,她这是很满意的意思?还是支持的意思? 她是女的,当不了驸马,好吗? 一直跟在静雯公主身边的宫女慢慢的抬眸,深深的看了顾疏烟一眼,顾疏烟感觉不寻常,忽然望去,就见她匆匆垂眸,掩去了眸中意蕴。 霍晴和顾晨也被眼前这一幕弄得不明所以,顾晨见她对自己的椅子不感兴趣,又重新坐了回去,道:“公主,小妹是女子,且她的腿受了伤,不能陪您玩。” 在他想来,皇上还不至于糊涂的真让自已的小妹去给公主做驸马,只是陪公主玩的话,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说清楚,别伤着她了。 静雯公主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瞬间眼眶就红了,指了指顾疏烟的腿,对顾晨点头。 顾晨不明所以,就见她拉着顾疏烟要走,顾疏烟哪敢让她不顺从,只得随她出了人群,这边宣和帝忙问道:“雯儿,过来父皇这边。” 皇后生怕她不理皇上,也跟着唤她。 静雯公主回头对他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意,拉着顾疏烟到了一个老太医的面前,指了指顾疏烟的腿,又指了指他。 林老太医忙站了起来,对着静雯公主拱手,也笑呵呵的点头,捋着胡子看顾疏烟。 “公主的意思,老臣知晓的,放心,老臣明日便去夫人府上去瞧,可好?” 静雯公主想了想,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伸手揪了一把林老太医的胡子,痛的老太医差点没吹胡子。 静雯公主这才拉着顾疏烟回身,却没有上高台,而是站在下面,比划了一阵,偏头看向身后的贴身宫女。 那宫女连忙硬着头皮开口,“启禀皇上、娘娘,公主说她明个要出宫。”她看了一眼林老太医,“要去监视老太医看诊,怕他食言。” 宫殿里寂静无声,顾疏烟眼观鼻,鼻观心,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入了这位公主的眼。 “哈哈哈……” 忽然,一阵大笑声传来,宣和帝开怀大笑,大殿上的气氛又恢复了刚才的轻松。 “皇后,朕这个女儿就是与众不同,哈哈哈……” 皇后清润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眼底一片似水的温柔,“皇上说的是,雯儿打小便长在深宫,臣妾斗胆,想请皇上答应雯儿的请求。” 皇上笑呵呵的看向贵妃身后的静宜公主,“静宜,这件事你怎么看?” 众人都小声的议论着,不知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刚才宠静雯公主,如今又问静宜公主的意思。 静宜公主一直垂眸站在贵妃的身后,此刻才抬眸笑道:“回父皇,儿臣知道您担忧姐姐的安危,不过这里毕竟是上京,不比江湖,不会有那么多危险,父皇若实在不放心,儿臣愿意陪姐姐前往。” 沈贵妃回头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心中一动,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静雯了?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宣和帝称赞了自己的女儿几句,更是赐了一座宫殿给静宜,赏赐不断,这才有了一些为她庆贺的意思。 静雯公主随顾疏烟坐到了顾家这一桌,也不动手,就乖乖的坐在一旁,眨着眼睛看桌上的东西。 顾疏烟与她,两人两双大眼相视,身后那两名宫女只是像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没了动静,无奈之下,顾疏烟只得伸手去拿桌上的花生,剥了皮递给她。 这才收到一个大大的笑容,整个宴会持续了两个时辰,顾疏烟感觉腿有些不适,几度想起身离开,都被顾晨阻止,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没有心计的人。 入官场这一年,他也渐渐的学会了圆滑,世故。 这是一种悲哀也是生存之道。 临离去前,顾疏烟刚上了马车就被拦了下来,来人说是皇后有请。 顾疏烟只得出来,掀了帘子下了马车,墨兰不悦,“小姐,不然让奴婢去回皇后一下,您今个不能再走路了。” 那边皇后身边的宫女忙说道:“四小姐,路不远,就在那边的亭子里。” 此时已是深秋,风凉了些,顾疏烟听闻诧异,“那里可还有其他人?” “只有皇后和公主。” 顾疏烟到亭子时,静雯公主正拉着皇后的手在比划着什么,皇后眼里尽是无奈的笑意,见顾疏烟过来,便让她随意坐着。 侍候的宫女们送上吃食瓜果便下去了,一时间亭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娘娘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不怪她这么想,明日静雯公主就要去她那里了,对这个从未出过宫的女儿,皇后自然不放心。 “本宫也不拐弯抹角,就直接问了,你可愿与定王再续前缘?” 顾疏烟怎么也没想到,皇后留她是为了这件事,心中一惊的同时也没有半分准备。 “娘娘……”思虑了半晌,她才开口。 皇后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本宫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给你半个月考虑的时间考虑。” “谢娘娘。”至于这个受人之托的人是谁,顾疏烟一时有些摸不清头绪。 顾疏烟这边才从亭子上下来,还没走几步墨兰就上前对她说,贵妃娘娘请她过去。 顾疏烟一听,“人呢?” “奴婢让侍琴先拦着她,没让过来,等皇后娘娘见了您等会再随她去。” “你怎么不让她先回去?” 墨兰嗔怪的看着她,道:“小姐,您今个该回了,这日头也不早了,想必贵妃娘娘也等不着您了。” 顾疏烟点了点头,随她走了另一边,幸好皇后有派人送她过去,不然还真找不到出宫的路。 她们这边刚走到宫门口,马车停下来,侍琴就上了马车,墨兰问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侍琴回道:“小姐,您怎么不等奴婢就先走了?” 去请顾疏烟的宫女根本就没见着墨兰,就被侍琴拦下了,两人在外头等,说皇后娘娘在里面见她家主子,等顾疏烟走后,侍琴才和那宫女来到亭子里看,却发现不见人了。 那宫女吓得连忙去回贵妃话了,侍琴这才独自出来。 回到院子里,已是斜阳半残、余晖落尽之时,王嬷嬷早就让人备好了饭菜,生怕饿着她们。 顾疏烟在吃东西,墨兰却是将在宫里发生的事情都讲给王嬷嬷听,王嬷嬷边替顾疏烟盛了热汤,这才开口,说道:“公主要来,奴婢这就让人去收拾屋子。” “嬷嬷也不必心急,静雯公主在咱们这里就呆一天。”墨兰忙劝她别太着急。 王嬷嬷回头瞪了她一眼,随后看向顾疏烟,道:“小姐,公主恐怕得在咱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哦?嬷嬷为何这么看?”王嬷嬷毕竟是宫里出来的掌宫嬷嬷,对皇宫里的主子作派自然比她们了解,如今听她这么一说,顾疏烟倒起了疑心。 王嬷嬷示意侍画去外屋守着,这才说道:“小姐,奴婢觉得,这是皇上保护公主的一个办法。” “你是说,无论静雯公主选了谁,皇上都会安排她跟谁走吗?” 顾疏烟心中一惊,她当时看皇后的脸色,不像知道这个安排,如今看来,宫里那群女人都是演戏的高手。 王嬷嬷点头同意,“以奴婢之见,这件事恐怕是皇上自个的安排,不然这静雯公主这么多年都没出来,怎么静宜公主一回宫皇上就让她出来了。” “既是皇上的意思,皇后保护自己的女儿无可厚非,那静宜公主替静雯公主说话,她是为了什么?”顾疏烟想起,皇上最后问的是静宜公主,想到这里,她轻咦了一声,道:“嬷嬷,这静宜公主,我是不认识?” 静宜公主刚出现时,她就觉得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 再加上她重生后,前世今生的记忆有些混乱,她是不是记错了什么? 王嬷嬷听她这样问,当下就认真的思虑起来,就连小渔也仔细的回想,最后两人都摇头,言称没有。 顾疏烟也觉得自己多想了,这静宜公主打小就不在皇宫中,她不可能认识才对。 “我差点忘记了,嬷嬷,等下你要准备两间屋子,那两位不省心的都要来。”想到这里,顾疏烟就觉得有些头疼,她不喜欢招待人,更何况是公主,那都是麻烦,别出了什么事连累到顾家就是了。 “你们都去休息吧,那个静宜公主明天若来,恐怕这院子就不会安静了。” 几人领命出去,不多时,王嬷嬷回转,说道:“小姐,静宜公主和静雯公主的目的肯定不一样,您还是小心些为好。” “嬷嬷可是听说了什么?” 王嬷嬷蹙眉,“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静宜公主既然选在这个时候回宫,贵妃娘娘又是允许的,定然不会不知道九黎大皇子选妃之事,除非她的目的就是嫁到九黎去,但这显然不可能。” “所以,嬷嬷觉得那静宜公主会是冲着我来的。” 这才是症结所在,顾疏烟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她与静宜公主会有什么冲突,便让王嬷嬷先去忙,她坐了一天也很轻,小渔进来侍候她梳洗,便上床躺着了。 046 但求无人敢欺 夜幕降临,顾疏烟刚闭上眼准备歇一会,就听外头的丫环打了帘子进来,说顾家二少奶奶来了。 顾疏烟一听霍晴来了,忙要起来,那边霍晴已经绕过屏风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因着她腿上有伤的缘固,她一直没有把内外室隔开,如此方便些,所以霍晴一进门就看到了她。 “你还有心思睡觉,你知不知道你哥都快急死了?”霍晴一进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凶,惹得旁边跟进来的侍琴眼睛都立了起来。 顾疏烟扫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霍晴道:“嫂嫂这是得了什么消息,气死这样?” “你还说,住在这么个地方有什么好的,这下好了,惹上大.麻烦了。” 顾疏烟发现,霍晴的着急不是开玩笑的,想必是真的出事了。 “嫂嫂快坐下说。”她忙请霍晴坐下。 霍晴哪有心思坐,说道:“我问你,让皇上兵分两路派太子和顺亲王下江南的主意可是你出的?” 顾疏烟一愣,知道有人泄露了消息,当下也不瞒着她,“是我,不过这件事我只是替贵嫔想了个主意,并没有说让太子和顺亲王去,更没有提过哪个在明哪个在暗的事。” “我自然知道这不是你安排的,也不是你能拿的主意。”霍晴没好气的瞪着他,“可,可人家不信啊,我刚得到消息,你可能会有危险。” “人家?你说的是太子?”顾疏烟不解的看着她。 “自然,不只是他,林绛雪也知道了,今个就是她在贵妃娘娘面前提的这事,这下你可怎么办?”霍晴急得转圈圈。 顾疏烟明白,这件事她虽然考虑的很对,也是为了朝廷之事,可错就错在,太子受了委屈,顺亲王更是受了伤,两个人都是争夺储君的最佳人选,彼此也奈何不了对方,可她不一样啊,这下知道是她出的主意,自然会把气撒在她身上。 “嫂嫂是从哪听到的消息?” 霍晴气呼呼的说道:“顺亲王妃去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好南阳侯府的郡主在那里,我与她交好,她便将此事说于我听,叮嘱你要多注意些。那林绛雪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替我谢过郡主。” 这边还在说着话,那边就有丫环禀报说顺亲王妃来了,霍晴想都没想就吩咐道:“不见,就说你家主子已经歇下了。” 那丫环嚅嚅的站在那里,却没有去回话,而是看向顾疏烟,霍晴也扭头瞪她,“你现在见她,无疑会火上浇油,还是想好了法子再说。” 顾疏烟摆手,“去请她进来。” 那边丫环领命出去,霍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顾疏烟,你不要命了,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四品的诰命夫人。”顾疏烟招手,侍琴过来侍候她更衣。 霍晴那个气,“好,就算如此,她可是顺亲王妃,你现在见她,她就是扇你一巴掌都有可能的。” 侍琴见过林绛雪,心中暗道:不是有可能,这是板上定钉的事,那女人肯定会扇主子一巴掌的。 “嫂嫂,你先回避下,这件事顾家不适宜参和进来。”穿好了衣衫,顾疏烟才看向霍晴,霍晴脸上阴晴不定,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这才去了偏屋。 “顾疏烟,你好大的胆子。”一进门,林绛雪就急步走了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和侍琴猜得一样。 只是巴掌声落下,却被侍琴拦在前头,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侍琴的脸上,刹那间脸上就多了五个手指印。 林绛雪眸光冷彻,看向侍琴,道:“一个奴婢也敢拦本妃,找死,来人,将她拉下去乱棍打死。”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走出来几个婆子,都是身强力壮之人,侍琴也没反抗,当下就被拿住了。 “住手。”顾疏烟的眼睛微微眯起,扫了那几个婆子一眼,道:“你主子是王妃,你们可不是,拉的时候轻点,动了本夫人的人,别怪我到时候秋后算账。” 说完这话,她才看向林绛雪,道:“顺亲王妃这一进门就这么大的火气,谁惹着你了来我这撒气,你刚才是准备动手打我的吧?你今天若说不出个理由,明日我们便进宫去皇后娘娘面前说理去。”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将林绛雪吓住了,这件事她的确没有理由找顾疏烟的麻烦,最起码明着不能找。 “本妃问你,让太子和顺亲王同下江南的主意,可是你出的?” 见林绛雪被吼住,顾疏烟浅笑,“不是。”同时抬手示意她坐。 “你还狡辩,这是皇上亲口说的,还能有假?”林绛雪气极,随手一挥,桌上的东西就尽数落在地上,茶杯碎了一地,溅起的水花落在顾疏烟的衣裙上。 她下意识的蹙眉,吩咐道:“多掌几盏灯,摔了东西是小事,伤了顺亲王妃,你们的命加起来都赔不起。” 那边,侍画应下,扭头就往外走。 “顺亲王妃,就算这主意真是我出的,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江南的万千百姓,更何况这还不是我的主意,你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进门就要打我,你可想过后果?” 顾疏烟站在她对面,指着侍琴,道:“还有她,她是定王的人,明个定王要是过来瞧见,我可就实话实说了。” 一听是定王府的奴婢,林绛雪下意识的就感觉不妙,不过她转念一想,横竖不过是个奴婢,定王还能找她算账不成? 她怎么说也是顺亲王妃。 “你和定王还有联系?你们不是和离了吗?”林绛雪故意扯开话题,想将此事揭过。 听顾疏烟这么说,她已经相信了,恐怕其中另有隐情,她还是太着急了。 “顺亲王妃还是说说,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吧,疏烟虽说只是一个下堂妇,那也不是谁想污蔑就可以随便污蔑的。”见林绛雪不吭声,她便继续说道:“如果姐姐不说,那妹妹明个就进宫找皇后,非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自己一个清白。”顾疏烟说这话时已改了称呼,且声音中带着委屈。 “你当真要找皇后问明白?”林绛雪冷着脸,示意那几个婆子出去,侍琴却没有退下,而是站到了顾疏烟的身后。 “自然,不然我这一巴掌岂不是白受了。”顾疏烟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对着侍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下去处理一下,若明天王爷来瞧见,那还不得心疼死,我问他要了你们两个,他都心疼了,若再让他知道你们在我这里弄成这样,还不把我骂一顿。” 侍琴垂眸称是,心里却在嘀咕,主子会骂你?主子杀了我们也不会骂你好不好?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败坏主子的名声。 林绛雪听得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这两丫头对定王来说,竟然这般重要吗? 虽然知道顾疏烟是吼她的,但这两丫头是定王送来的,她却是知道消息的,当日还嘲笑定王,休了人家又示好,她这个妹妹可不是好说话的主。 让她丢尽颜面,如今做再多,也不一定能挽回她的心。 “顺亲王妃,如今也没外人在,你若不说,我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也不得不去找皇后讨个说法。” 林绛雪暗自撇嘴,就她还有什么名声,不过她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她思虑片刻,道:“我也是听一个宫女说的,你也知道这宫里的人,得消息容易,且她说是亲耳听皇上说的,所以我就信以为真。” 林绛雪来的急,走得也急,她走后,侍画进来,冷声说道:“小姐,顺亲王妃这是睁眼说瞎话,哪个宫女敢说这样的话?” 顾疏烟自然也知道,“她不愿意说,那我就自己找。” 墨兰和小渔等人随王嬷嬷去收拾屋子去了,这会才回来,听了事情的经过,墨兰便开口说道:“小姐,这顺亲王妃进宫与咱们相遇时,她还没有什么反应,看来的确是在宫里头得了消息。” “你也想到了。”顾疏烟坐了下来,道:“她没有去皇后宫里,应该是去见了沈贵妃,嫂嫂说郡主是在贵妃那里得到的消息,那林绛雪就是在与咱们分别后,到沈贵妃的宫殿那段时间得到的消息,这样,我们要查的目标就少了很多。” “可是宫里人多眼杂,这查起来可不容易。”墨兰蹙眉。 “谁说我要去宫里查了。” “啊?”墨兰不解看着她,旁边侍画解释,“小姐让侍琴跟着顺亲王妃离开了。” 王嬷嬷一惊,上前道:“小姐,会不会出事?”她知道侍琴会武功,可顺亲王妃身边定然也会有高手,可别暴露了身份,到时连累了小姐。 侍画也想得到这里,回道:“嬷嬷放心,侍琴若暴露,自然会说是自己想报复,决不会连累小姐。”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你们既然跟了我,不能荣华富贵,但求无人敢欺。” 顾疏烟沉下眼眸,说了这么一句,“都放心吧,侍琴不能平白挨一巴掌,这笔账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翌日一早,整个上京都在传一件事,顺亲王妃衣衫不整的被人发现在上京城里的倚凤阁门外,且脸上有几个巴掌印,疑似被人当成了里头的姑娘。 也有人说,她是昏迷着被人发现的,也许是被人陷害,一时间矛头又指向太子一党。 顾疏烟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正在门口迎接皇宫里那两位公主。 047 多余的表妹 静雯公主带着两个宫女,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十六岁的年纪却比顾疏烟看起来还小些,小小的个子,再加上那纯净的眼神,让人怜惜。 再看那位静宜公主,却是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风情,与昨个一样,她依旧戴着面纱,看不出她的模样,不过想想沈贵妃的女儿,相貌定然不会差。 只是不久之后,顾疏烟才知道她要戴面纱的缘由,竟然是那么的荒谬。 请了两位公主进来,厨房已经备下了早饭,王嬷嬷过来亲自侍候,毕竟她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懂规矩。 静宜公主说她不用饭,顾疏烟看了看静雯公主,说道:“那公主随她们去可好?” 相比这个傻一些的公主,静宜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这是她的直觉。 谁想静雯公主不乐意了,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而且连拉带拽,顾疏烟回头时就看到静宜公主站在那里,眸光沉凝,不过也没阻止。 她当下也不想那么多,便随着静雯公主去了。 一顿早饭吃完,静雯公主的贴身宫女便过来说公主困了,王嬷嬷忙亲自带她们过去休息。 这一折腾就是一个早上,小渔随身在门外,和另一名宫女聊天,想的打听些消息出来。 墨兰跟着王嬷嬷,小声说道:“嬷嬷,这公主也太能折腾了,她要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就咱们这点人都不够侍候她一个人的。” 静雯公主此行,带了两个宫女,又带了九个侍卫,那都是一幅生人勿近的表情,活像谁欠他银子似的。 整个府里都被弄得紧张兮兮。 王嬷嬷感慨,“恐怕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且说,顾疏烟用过饭,就去了静宜公主临时住的房间,问安行礼过后,便问公主接下来的安排。 那位虽说是傻的,可这位却不傻,她不能怠慢,也不敢逾越。 “我自小长在江湖,不行宫里那一套,你也不必紧张,今日前来,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希望你能想好了回答。” 顾疏烟垂眸称是,一定会如实回答,只是这个想好了回答是个什么意思,她就不明白了。 静宜公主比顾疏烟大一岁,属于那种很有灵性的女子,气质自然也是上乘,见顾疏烟听话,这才露出一抹笑颜,吩咐她坐。 顾疏烟也不客气,她腿上的伤虽已无大碍,却还是不能久站,依言坐了下来。 “今天一大早,顺亲王妃被人在倚凤阁门口发现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顾疏烟半真半假的瞪大了眼珠子,突然站了起来,“你说的是二姐姐,这,怎么可能?” “听说她昨晚是从你这离开的?”静宜公主静静的看着她,顾疏烟点头称是,“二姐姐来发了一通火,便走了。” “哦?她为何发火?可与你有关?” 顾疏烟眯起了眼睛,声音也微微一冷,道:“公主这是在审我吗?” 静宜公主一愣,“这件事对皇室的影响很不好,本宫来时皇后曾叮嘱我了解下情况,让你误会了。” 她以为了疏烟听了是皇后的命令就会服软,却不想,顾疏烟却是态度强硬的说道:“疏烟不管是谁的命令,问话就是问话,公主这般咄咄逼人,疏烟听着你是在怀疑我。” 静宜公主本不用对她这么客气,事情反常必有妖,她在试探,静宜公主到底能忍她到什么地步,于是说话也就重了些。 “好了好了,本宫也就是随便问问,你既不知道,那本宫就这般回了皇后便是。” 此事就此揭了过去,顾疏烟觉得接下来的才是好戏。 果不其然,两人闲聊了几句,顾疏烟就发现,她似乎对定王府很感兴趣。 “你当真怀过定王的孩子?” 顾疏烟的脸色一沉,任她再好的忍功也要破了,这个孩子是顾疏烟最不想提及的,“公主到底想问什么?” 静宜公主显然没遇到过她这样的人,当下脸上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本宫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就算他对你有一时的迷恋,可终有一日会厌弃的。” 顾疏烟与之相对而立,道:“公主如果是劝我不要接近王爷的,那疏烟请你,还是去劝王爷为好,不过公主这般关心王爷却是为何?哦,疏烟忘记了,你们是表兄妹,你关心王爷也是应该的。” “这样,公主大可以放心,疏烟从未肖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不会强求不属于自己的。” 她说强求这两个字时,故意将字咬得很重。 果然见静宜公主变了脸色,她冷哼一声,道:“伶牙俐齿,本宫真是小看你了,如今这般模样倒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疏烟什么模样自己知道,不劳公主提醒,疏烟倒是想提醒公主,想见王爷还是去定王府,我们这小庙请不起大佛,您慢走不送了。” 说罢,她便做出请的姿势,静宜公主没想到顾疏烟会这么强硬,连赶她出门的事情都敢做。 “你,啪!哎呀……” 静宜公主先是气得想动手,忽然声音一高,顾疏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个嬷嬷冲了进来,“公主,出什么事了?” 此刻的静宜公主一手捂着脸,半躺在地上,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倒在地上的姿态。 那两个嬷嬷一看这架式,二话没说上来就是一巴掌扇过来,“放肆,一个下堂妇也敢对公主动手,真是目无圣……”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等顾疏烟反应过来时,屋子里已多了一个人。 沈星宇戴着熟悉的面具坐在那里,端起顾疏烟这边的茶水饮了一口,对她露齿一笑。 “啊……” 杀猪声从院子里传来,那是两个嬷嬷的声音,八名带刀侍卫就整齐划一的涌了进来,“大胆,竟敢伤宫里的嬷嬷,将她抓起来。” 带头的还没进门就冷声吩咐。 “本王倒想看看到底是谁大胆,谁放肆。” 沈星宇清越的声音,缓慢的说完这话就站了起来。 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一眼静宜公主,但顾疏烟却发现,自打沈星宇出现,静宜公主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 这边,带刀侍卫一见这幅面具就知道是这个主了,当下腿肚子就有些抽筋,他忽然有些后悔来保护公主了。 “卑职禁卫军……” “不要给本王报你的官名,今天谁来了也不管用。” 侍卫吞了吞口水,本来还想拿皇城的禁卫军压一压,让自己少受些罪,可如今一想,这主可是连皇宫都敢闯的,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哪还会在意他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的小侍卫长。 “王,王爷,卑职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来保护公主的。” 贵妃啊,那可是你姑姑,这下总能要些面子吧? 可惜侍卫的算盘打错了,沈星宇一听是沈贵妃,回头看向顾疏烟,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惹祸,这可是本王姑姑的人,本王想保你,只能杀了他们灭口了。” 侍卫大哥听完就跪下来了,“王爷,卑职知错了,请王爷饶命。” 本来他不用这么卑微的,一般人自然不敢拿禁卫军怎么样,毕竟这是皇上的卫军,可这主不是一般人啊,他什么事都敢做,说难听点,连皇上的女人都敢抢,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当下,这侍卫便看向还躺着地上扮柔弱的静宜公主,见公主眼珠子不在自己身上,便连忙唤道:“公主,没有保护好您是卑职的失职,卑职这就以死谢罪。” 这话终于把静宜公主的心神吸引过来了,她也顾不上装模作样了,从容的站了起来,道:“大人且慢,本宫没事,你们先退下吧!” 一句话,她就将几人救了下来。 然而八名侍卫外加一个侍卫长却不敢动,眼前这位可是定王啊,杀人不眨眼啊! “怎么处置?” 几人看向沈星宇,静宜公主也替他们求情说了话,可沈星宇像是没听到似的,扭头去看顾疏烟,征求她的意见。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顾疏烟,禁卫军的侍卫们当下就在心里起誓,以后再也不为难她了,惹不起啊。 而静宜公主的眸光却带着恨意,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这才看向沈星宇,“表哥……” 什么叫深情的呼唤,什么叫情意绵绵,顾疏烟这回算是听了一回。 沈星宇这才扭头去看她,道:“回来了就好好呆在宫里,没事出来做什么?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吗?如今的身份也不同了,你若出了事,你那贵妃娘还不知让多少人给你陪葬呢!”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静宜公主被噎了一下,美眸中蕴着晶莹,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软,可惜她遇到的是沈星宇。 只随性做事的男子,不可以常理度之。 比如现在,他还是坚持问顾疏烟,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侍卫长悲愤,为什么要杀了他们灭口,就算他们死了,公主也会自己去找贵妃娘娘告状的,难道他们死了,贵妃娘娘就不知道这件事了吗? 这定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顾疏烟也发现了,沈星宇并不待见这位表妹,静宜公主。 “王爷有几个表妹?” 顾疏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沈星宇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道:“你不喜欢,那本王就不要表妹了。” 静宜公主再也没脸呆下去了,甩了袖子扭头就走。 侍卫长在心中长嚎,不要扔下他呀。 可他没有胆子走。 “这下可以了吧,还是说说这些人怎么处理吧?” 048 谁在帮忙 “定王妃饶命,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过卑职这一回吧!” 顾疏烟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噎死,当下就咳了起来,耳边是一道轻柔的声音,“没吃东西也能噎到,看来本王不在你身边,连呼吸都不会了。” 顾疏烟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提着裙摆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定王妃,他们和离了好不好?一个个什么眼神,什么记性。 顾疏烟一走,沈星宇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整个人的周身透着一股寒意,九个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就听上方传下话来。 “不要总仗着有人撑腰就敢胡作非为,欺凌弱小,惹恼了我,就一并杀了。” “是,是,是,卑职谨记王爷教诲。” 侍卫长知道,这命是保住了,当下就连滚带爬的往外退。 是谁说过,半真半假的话更让人心动,此刻的顾疏烟走在小径上,柔柔的风吹起她的裙摆,却吹不走她心中的烦忧。 她找了个树下躲了进去,那里面有一个躺椅,烦闷的时候,她有时候会去坐一坐。 太子与顺亲王南下的消息,朝中自然有人知道,可这消息是从贵妃林如雪那里过去的,皇上都不知道此事,林绛雪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林如雪故意将这消息散播出来的?她想做什么? 不,不可能是她,如果她这么做,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那不是她,又会是谁? 林绛雪都知道了,宫里那几位不可能没收到消息,为何昨日没人提及,皇上也没找她问话,一时间顾疏烟的脑子飞快的想着这件事,却找不出解决的办法。 唯今之计还是要问清楚林如雪,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她这边想着事情,就听到小径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表哥,你当真不再娶妻了吗?” 静宜公主的声音。 “自然,本王说过的话当然要做数。” “你可是古华世袭的定王,怎么能这么任性?大表哥知道了还不被你气病?” “本王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来作主,你以后离她远一点,别以为你以前做的事本王不知道,再有下次,决不会饶你。” “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你说过长大了要娶我的。” “本王说的是定王府,大哥还没娶妻,你若愿意本王可以去和大哥说。”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顾疏烟却满心的吃惊,静宜公主以前做过什么事?与自己有关? 静宜公主喜欢的人是沈星宇,要嫁给他,所以来为难她这个已经和定王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是不是有病啊!” 顾疏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愤怒了。 “奴婢也觉得这个公主不正常。”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顾疏烟吓了一跳,侍琴从她身后冒出来,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正常的话。 “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刚回来,宫里有消息传来,奴婢就来找您了。” 一听宫里的消息,顾疏烟只是撇了她一眼,道:“以后不要这么突然跳出来,会吓死人的。” 顾疏烟这边说着话,就站了起来,侍琴在她身后说着昨晚的事情。 林绛雪不是被侍琴打晕扔在倚凤阁的,凶手另有其人,且侍琴自己也被人弄晕了过去,只是扔到了城外,她是天微微亮的时候才醒的。 “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跟着她吗?”侍琴出去是顾疏烟吩咐的,没想到后面还有人跟着。 “来人并没有要害奴婢的意思,会不会是太子的人?”侍琴猜测。 顾疏烟抬手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是太子,你现在就该进大牢了。” “也是。”如果是太子的人,那太子巴不得看顾疏烟和顺亲王府起冲突呢,刚好他还找不到对付顾疏烟的法子。 “算了,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刚才说宫里有消息传出来,贵嫔那里到底是怎么走露消息的。” 顾疏烟不担心自己这边,她们几个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娘娘那边传来消息,宫里死了两个宫女一个太监,是皇上赐死的,其他的没有再说什么。” 顾疏烟思虑片刻,便明白了,是贵嫔那里出了事,让人知道了消息,这几人定然是当着皇上的面赐死的。 “给我准备马车。” “小姐,去哪里?” 顾疏烟抬步往主屋走,“顾府。” “奴婢和您去,让侍画留下。”这院里可是住着两位公主,出了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 顾疏烟蹙眉,想了想,道:“也好,不过要叮嘱她,只保证静雯公主的安全就好,另一个不用去管她,让王嬷嬷小心点。” “奴婢知道了。” 侍琴听到了沈星宇和静宜公主的话,自然知道这位公主住在这里别有用心,小心些总没错。 顾疏烟到顾府门口的时候,顾晨正打算出门,“小妹,你怎么来了?” “二哥要出门?”顾疏烟蹙眉,今天不用上朝,他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 顾晨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腿,道:“顺亲王妃在倚凤阁门口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顾疏烟点了点头,这下坦然了,本来还以为是侍琴做的,如今倒好,有好心人替她办了。 “林尚书让人来请我过府一叙。” “请你帮他想办法才是吧?” “行了,这些事你别管了,顺亲王和南阳侯也快回来了,你还是好好准备下成亲的事。” 顾疏烟无语,“我说过不嫁的。” “你说的不算,长兄为父,就这么定了,我先去趟林府,你先别走,等我回来。” 说完这话,顾晨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顾疏烟刚踏进大门,霍晴就接到消息出门来迎,旁边还跟着另一个女子,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南阳侯郡主,双方互相见了礼,来到屋子里,南阳郡主便问及顾疏烟,她哥的消息。 顾疏烟一愣,看了一眼霍晴,道:“郡主该不会真以为那个主意是我出的吧?” 郡主神情一怔,看向霍晴,见她摇头,便说道:“是我说错话了,我哥已经出去有一段时间了,母妃担忧,所以我才问一问。” 顾疏烟知道林如雪的意思,她只要不承认,皇上为了自己的颜面以及林如雪的安危,自然会将这件事揽过去,她只需要否认就可以了。 “郡主客气了,世子定然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不过郡主还是不要随便问这话的好,若让旁人知道世子爷不在上京,恐怕会生出一些波澜。” 顾疏烟提点了一句,南阳郡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如今太子和顺亲王相斗,我也是怕被哥哥被牵扯进去。” 顾疏烟没有再说什么,九公子在很早以前就曾参与过皇储之争,当初定王府搜出皇袍一事,皇上要对付顾家一事,他与沈贵妃之间是什么关系,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些她不去想,也知道他早就有自己的打算。 霍晴见此,连忙把话题扯开,“好了好了,男人的事情咱们女人就别瞎操心了,大人总说让我别多管闲事,到时候帮了倒忙,让我去哭。” 她这话倒是把南阳郡主逗笑了,“也是,若帮了倒忙,当真要去哭了。” 顾疏烟发现,这位郡主的性子倒是与霍晴很像,虽然心眼多了些,倒也率真,看得出来,她与霍晴是真的很好。 顾疏烟因为要等顾晨回来,临近午饭时,南阳郡主便先行离开了,霍晴拉着她的手,问她,考虑的怎么样了? “嫂嫂在说什么?”顾疏烟一时惊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霍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自然是你与南阳侯世子的婚事了,还能有什么?” 顾疏烟心中郁闷,“我说过,此生不会再嫁的。” “你呀,是不是还在想着王爷?” 对上霍晴狐疑的眼神,顾疏烟摇了摇头,道:“嫂嫂,我们打小一起长大,你见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霍晴轻叹,以前她以为顾疏烟是在生定王的气,恼他,可如今看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她还是这般说法,恐怕是真的这么想了。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那父亲、母亲呢?母亲可只有你一个女儿。”她说的是自然是永宁公主。 “放心吧!”若不是知道她娘亲的性子,她也不敢如此,上一世,顾城被千刀万剐,八年未见,她连看都没看她这个女儿一眼,就自刎当场。 想到这里,她便感觉悲哀,那真的是她的母亲吗? “世子和王爷都是不错的选择,疏烟,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顾疏烟偏头看她,“嫂嫂,你是不是收了他们什么好处?你要把我卖了,我就告诉二哥。” “死丫头,不管你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霍晴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的确,以他们顾家的权势,就算养十个顾疏烟也是绰绰有余,可她一个姑娘家,无夫无子,以后的日子那么长,该怎么办才是? 顾疏烟拉住霍晴的手,让她坐下来,“嫂嫂说的是,若我没银子了就来你这里混吃混喝,到时你可别赶我走哦。” 049 飞来横祸 顾晨回来时,已是两个时辰后,一进门霍晴就责怪他,“让疏烟在家里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外头的天塌下来了让你去顶么?” 顾晨无奈,顾疏烟掩嘴轻笑,同时眨着眼睛对他示意,这嫂嫂真好。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少奶奶,我还没吃饭呢,赏口饭吃呗!” 霍晴又说了他两句,这才扭头出了屋子去张罗饭菜,将空间留给他们兄妹俩。 “二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顾疏烟将林绛雪去找她的缘由说了一遍,让他替她写一份折子递上去,顾晨自然应允,只是不解的问她,“这件事当真是你出的主意?” “二哥,我也是一时兴起刚好想到了。” 顾晨点了点头,“你的做法是对的,咱们顾家不宜再出头,不过以后也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顾疏烟连忙保证。 “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你要记住,你也姓顾,顾家也是你的家。” 顾疏烟知道,通过这几次的事情,顾晨也发现了些什么,他不说她也不提,有些事两个人心知肚明就好。 “谢谢二哥,爹爹和娘亲在那边不容易,我们都要好好的。” 顾疏烟没有留下用晚饭,院子里还有两位公主呢,她出来一天了要赶回去看看,顾晨知道这事,也没留她,只是让她小心那个静宜公主。 一路赶回北院时,还真的出问题了,王嬷嬷正焦急的等在门口,见她下了马车便上前说道:“小姐,您可回来了,快去瞧瞧吧,那祖宗不见你不吃饭啊。” 顾疏烟一愣,“谁?静雯?” “可不就是那小祖宗吗?连那两个贴身宫女都劝不住,非要等你回来。” 王嬷嬷一边说,顾疏烟已经往那边赶了,来到静雯公主的住处,果然见她正趴在桌上,面前是丰盛的饭菜,可她愣是一筷子都没动,就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顾疏烟一进门,她就两眼冒着星星站了起来。 “让公主久等了。”顾疏烟无视静雯公主身后那两位眼睛一个冒火一个冒冰的侍女,从容吩咐王嬷嬷,道:“去拿幅碗筷来,再去让李妈妈做几道可口的点心送来。” 王嬷嬷忙应下去吩咐了。 静雯公主一脸委屈的看着她,顾疏烟随意的坐了下来,道:“公主不饿吗?” “四小姐,你明知道公主在这里,你不陪着,一天都去哪了?” 静雯公主带来的两个宫女,一个叫南儿,一个叫北儿,北儿几乎不开口,倒像第二个静雯公主,说话的是南儿,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墨兰上前挡在顾疏烟的身前,直视南儿,道:“我们家小姐是四口诰命夫人,请问姑娘你位居几品,敢这么问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公主来此小住是你们家主子的荣幸,不好好陪着公主,故意躲着,是嫌弃我家公主还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南儿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说话很硬气。 顾疏烟抬眸看了墨兰一眼,墨兰忙退到一边,顾疏烟抬头看着南儿,道:“南儿姑娘说的是,不过皇后只是让公主出宫玩一天,并没有点名让我陪着,这一点你要清楚,这顿饭用完,你们也该回宫了,皇后娘娘可是让公主呆一天的,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公主用过饭便回宫吧,外头不安全。” 顾疏烟这边说着话,侍琴走了进来,顾疏烟见她神色凝重,便起身往外走,“公主先吃着,我马上回来。” 她对南儿没什么好脸色,可对静雯公主却是一脸的笑意。 静雯公主眨了眨眼,点头乖乖吃饭。 “小姐,侍画不见了。” 顾疏烟一怔,“怎么回事?只是让她保护静雯公主的安全,怎么会不见人?你可找仔细了。” 侍琴郑重的点头,看向屋子里,道:“小姐,会不会是她?” 顾疏烟凝眉,半晌才道:“你先派人四处去找找,去问问嬷嬷,静宜公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动静不要太大,省得引起宫里的注意。” “奴婢知道了。” 侍琴离开后,顾疏烟便回到屋子里,陪着静雯公主用饭,等着她们离开。 按说公主愿意在宫个小住,放谁那里也会很开心的,这可是讨好皇后的最佳时机,可顾疏烟不需要,也想弄明白皇后让静雯公主出来的意图是什么。 用过饭后,静雯公主就是不走,且拉着顾疏烟的袖子,她走到哪她就要跟到哪。 南儿和北儿都没辙,劝了几次都劝不动,南儿也说了几句软话,想着顾疏烟总会让公主留下吧。 谁想顾疏烟软硬不吃,最后无奈,南儿只得叮嘱北儿照顾好公主,她进宫去要皇后的懿旨。 打发走了南儿,顾疏烟一脸笑意的陪着静雯公主回屋休息,还讲了她今天去顾府的事情,让她好生休息,说只是看不惯南儿那嚣张的模样这才为难她的。 静雯公主眨了眨眼,张着嘴虽然发不出声音来,却能看出她很开心。 旁边北儿眼眶都红了,直接就对着顾疏烟跪了下来,这可把顾疏烟吓了一跳,“北儿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北儿说道:“奴婢谢夫人让我家公主笑了。” 见顾疏烟疑惑,她继续说道:“我家公主有时候不傻的,她知道你对她是真心的。” 一个宫女,敢说公主傻,这可是要天大的勇气,顾疏烟不得不重新认识这位叫北儿的宫女。 “行了,你先起来吧,今晚你们就住这,照顾好公主。” 静雯公主倒真像个孩子似的,头一粘枕头就睡了过去,顾疏烟回头就看到北儿仔细的给她掖被角,心思微动。 回到屋子里时,王嬷嬷等人都在屋子里等着她,“人找到了吗?” “小姐,奴婢让人把前院后院都找了,没有发现她离开的痕迹。” “你是说她还在这里?”顾疏烟蹙眉。 “奴婢觉得,她不可能在这里,可能是被人在昏迷的状态下带走了。” 顾疏烟敲了敲桌子,道:“侍琴,你了解侍画的功夫,要什么样的高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她?” 侍琴想了半天,墨兰在旁说道:“小姐,您说会不会是昨晚那个人?” 顾疏烟眼睛微眯,看着侍琴,道:“如果是那个人,那侍画不会有危险。” 几人也没办法,只能等那人主动现身了,离开时,侍琴小心翼翼的问顾疏烟,“小姐,奴婢能请主子帮忙吗?” 顾疏烟眨了眨眼,“王爷?哦,那你去找他帮忙吧!” 侍琴还以为顾疏烟不会让她去找主子的,没想到小姐竟然答应了。 于是她找到沈星宇时,开口就变成了另一种说法,“主子,侍画失踪了,小姐让我找您帮忙。” “是她让你来找我的?”沈星宇戴着面具,可不难看出他的好心情。 侍琴郑重其事的点头,她没有说错话吧? “你回去吧,好好保护她。” 翌日一早,侍画就回来了,没什么大碍,问及她发生了什么事时,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正躲在暗处保护公主,就晕了过去。 听得王嬷嬷一愣一愣的,“小姐,咱们都不懂武功,对付咱们不是更容易吗?怎么挑上侍画这个高手了?” 侍画脸一红,“嬷嬷,奴婢不是高手。” 要是高手,还能被人一个照面没看见就被撂倒。 顾疏烟轻轻笑道:“别谦虚,你在我们这些人眼里,那就是高手,不过嬷嬷说的对,这人恐怕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小渔接过话,“那就只有公主了,那时候静宜公主不在,他的目标该不会是静雯公主吧!” 可众人一想又不对,这静雯公主身边还有个南儿呢,再者说静雯公主本身也是个功夫的主,侍画也起不了那么大的作用。 几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也没猜个所以然出来。 好在侍画没什么事,顾疏烟便放心了,不过她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是不是侍画碍着谁的事了? 不过这件事却不好查,只能慢慢来了。 几人这边还在笑闹,外头就传话说南儿拿着皇后的懿旨来了,王嬷嬷抚额,“小姐,你折腾她做什么?那丫头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 在大殿之上都敢那么嚣张,更何况在她们这里了。 “我折腾她吗?嬷嬷错了,我觉得静雯公主也不喜欢她。” 留下这句话,顾疏烟就起身去接旨了。 静雯公主在顾疏烟这里一住就是数日,两人相处的还不错,宫里传来消息,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皇上果然把功劳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太子的兴师问罪也没着落,毕竟九黎国的大皇子来了。 宫廷里设宴接待,办得很隆重,选妃之事也提上了议程。 顾疏烟见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便安心的呆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静雯公主没事就在后院荡秋千。 “公主,咱们比赛,不准用武功。” 本来后院只有一个秋千架的,结果静雯公主来了也要玩,顾疏烟啥都可以让她,就这个不行,于是在她们两个抢了一天之后,王嬷嬷连夜让人再做了一个。 这下两个人都有得玩了,也让其他人松了口气。 要知道为了玩个秋千,侍琴和南儿还动上手了,虽然没出什么事,但传到皇后耳朵里那也是大事啊。 那边静雯公主坐好,狠狠的点了点头,双腿抬起不准挨地,就这样开始比赛。 王嬷嬷看得额头上青筋直跳,一边说道:“公主这个样子,这要让皇后娘娘看到,还不气晕了过去。” 墨兰也深表同意,人好好一大家闺秀,让小姐带成什么样子了。 ‘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一支利箭似穿透云层带着万分的戾气射向后院的秋千架…… 050 面具后的容颜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极尽的平静之时,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后院很空旷,只有绑秋千的地方有几颗粗壮的树,当初顾疏烟是为了遮阳才没有砍去。 “小姐……” “公主……” 站在那里的小渔等人都发现了,顾疏烟自然也不例外,当望到是一支利箭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的茫然,怔怔的,似又回到了那久违的疼痛中…… 刷! 在这时,离她最近的静雯公主却突然出现在她前方,手中拿了把短剑,而那双高速射来的箭此刻正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已断成了两截。 “公主,你没事吧?”顾疏烟从怔愣中反应过来,连忙从秋千上下来。 静雯公主将短剑扔在地上,不停的甩手、龇牙,指了指地上的断箭又指了指自己的手,一阵比划。 顾疏烟忙拉起她的手,手心已经一片暗红,她神色一惊,忙道:“快去请周胜。” 小渔与周胜最熟,当下就跑走了。 南儿与侍琴早已追了出去,留下的几人便小心护卫着她们的主子回屋。 不多时,侍琴回来,与顾疏烟料想的一样,没有追上那人。 “小姐,他是冲着你来的。” 侍琴小声说道,“那公主住在这里很危险,若是在这里伤了她,那……”她没有言明,保护自己的主子无可厚非,可再加上一个公主,出了事她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用啊! “不会,下手的人既是冲着我来的,他们便有分寸。只是没想到静雯公主会出手救我……” 为什么呢? 那边静雯公主睡了一觉,顾疏烟去看她时,人已醒了,她忙上前感谢她的救命之恩,静雯公主却拉住她的手,顾疏烟心中一动,她竟然在她的手心写字。 定王! 这样的举动,让顾疏烟更加确定她的判断,这位公主的确不傻,是在装傻。 可是为什么呢?她的母后是当今皇后,哥哥贵为太子,天下还有谁逼着她做傻子不成? 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南儿回了皇宫,这么大的事自然要禀告皇后,当时皇上也在皇后寝宫,当下就冷着脸问怎么回事? 南儿一五一十的回答,这人是冲着顾疏烟去的。 皇上下旨召回静雯公主,皇后却不同意,说女儿难得在外面呆上几日,既不是冲着静雯去的,便没什么事,让她不必回宫。 皇上气闷,自己的女儿她不心疼他还担忧呢,说什么也不让静雯公主呆了,南儿想了想主子的意思,便说公主想呆在外面,外面好玩。 这下皇上、皇后都不争了,且皇上又派了十个近侍过去保护公主。 顾疏烟探望公主后回到屋子,就看到沈星宇来了。 想到公主在她手心写的话,她心中一片凌乱。 “王爷,静雯公主是怎么回事?” 沈星宇却冷着脸上前,什么话也没说,抓着她的肩膀,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道:“你没事就好。” 顾疏烟很不习惯他这样的举动,退后一步从他身边退开,这才开口,“王爷,是你让公主来的?” 沈星宇想了想,才道:“静雯想出来玩,我便让她来你这里。” “顺便保护我?要杀我的人是谁?太子的人还是顺亲王?” 沈星宇蹙眉,面具下一张笑颜隐约可见,“你倒是还知道自己犯了众怒,得罪的人不少啊!” 顾疏烟见他笑,就气不打一处来,“是侍琴告诉你的?” “本王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会知道,尤其是关于你的,她们既然是你的人,你但可放心用着。” 这话也就表明了不是侍琴她们说的,顾疏烟就放心了。 见她不说话,沈星宇一步上前突然将她搂在怀里,顾疏烟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吓了一跳,忙挣扎。 “别动,我就想抱抱你,刚才听说有暗箭射向你,吓死我了。” 他的嗓音低沉,顾疏烟想忽略那浓浓的情意,却做不到,而这个怀抱也曾给她温暖,让她安心。 “呀……” 小渔懊恼的站在屏风处,看到沈星宇的目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错了,不该直接闯进来的。 顾疏烟也反应过来,忙推开沈星宇的胳膊,瞪了他一眼,道:“王爷先回吧,我还有事。” “本王就喜欢呆这里。”沈星宇说完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小渔硬着头皮说:“小姐,不然咱们明天再说吧,南儿已经回来了,皇后又派了几个侍卫过来保护公主,她不会有事的。” 顾疏烟:“……”人家是来杀你家小姐的好不好?保护她才是正事好不好? 听说侍琴已经去布置了,顾疏烟也没什么事,刚好有事要问沈星宇,便打发了小渔出去。 顾疏烟这边才刚准备开口,小渔又敲门进来了,手里还端着热汤,两碗。 见小姐望来,她神色讪讪有些不好意思,“娘说小姐受惊了,给您做了汤压压惊。” “那这一碗呢?” 明知道是给沈星宇的,顾疏烟还是不服气,这丫头现在的心都长偏了吧! “王爷又不是外人,娘多做了些,奴婢就作主给王爷也送来一份。” 顾疏烟眨了眨眼,确定眼前的丫头是她的,这才指着那一碗,说道:“这也是我的,一碗不够压惊。” 沈星宇就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是眸光中带着笑意,有无尽的宠溺。 顾疏烟偏过头去,不看他,沈星宇的眸光一暗,果然是非凡的女子。 小渔扭头就出了屋子,不一会儿端了一盆过来,往桌上一放,道:“小姐,这些都是您的。” “……”看着眼前这么大的盆,顾疏烟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她是猪吗? “哈哈哈……”沈星宇一阵大笑,看着小渔道:“你先下去吧,你家小姐有了这么多汤,不会再抢我这一碗了,放心吧!” 顾疏烟瞪向他,又看向小渔,果然见小渔狠狠的点了头,这才退下。 顾疏烟没有言语,闷头喝着自己的汤,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说道:“王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喝汤啊!”沈星宇头也未抬的回她。 顾疏烟沉下脸,放下手中的汤匙,说道:“我想和你谈谈。” 她不准备再这样纠缠下去了,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你说吧,我听着。”她这么正式,沈星宇却很随意,好像她是他的下属,听她的禀报似的。 顾疏烟气闷,扁了扁嘴,道:“王爷,咱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这样说够明了了吧? “在本王心里,你永远都是本王的王妃。” 沈星宇抬眸,说完这话又低下头喝汤。 顾疏烟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王爷,你可是给了我和离书的。” “本王不记得有这回事。” “沈星宇,你耍赖。” “本王记性很好,从不耍赖。” 顾疏烟不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神经,竟然连这件人人皆知的事情都要抹去,不知道他在闹什么? 她试着和他讲理,“王爷,咱们已经和离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谁想,沈星宇头也没抬,来了一句,“这样吗?看来本王的记性真是出差了,拿出和离书本王瞧一瞧,可是假的。” 假的?定王府的管家亲自送过来的,你竟然说是假的? 顾疏烟扭头去找了,沈星宇就偏着头追着她的目光,不多时,顾疏烟从一个盒子里郑重的将和离书拿了出来。 沈星宇见她神情不定,心中一痛,她后悔了吧?嫁给自己,也许是错的。 就如她说的那样,当初是他一心求娶,她兴许并不乐意嫁呢。 如今才是最好的结局吗?可她为何又说此生不会再嫁,是不是说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忘不了他。 这才是他一直以来,守在她身边的现由,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给你看,瞧仔细了。” 顾疏烟拿着和离书递到他面前,神色如常,沈星宇接了过来,只看到上面三个字就觉得难受。 随后在顾疏烟的眼皮子底下,手掌微动,一张洋洋酒酒的和离书就成了废纸片。 “你撕吧,我还有很多张呢!” 沈星宇正欢喜着,听闻差点没气死,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开始和他动心眼了。 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这下轮到顾疏烟淡定了,“王爷连耍赖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我自然要防着点。” “既然喜欢本王的墨迹,那就留着吧,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娶你?” 顾疏烟发现,和他置气根本就没必要,这俨然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不会再嫁人,所以王爷不要再做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是定王,承袭了世代的荣华,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些事,本不该她说,只是看着这样的沈星宇,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大公子的想法不明,为了定王府,他是谁都可以牺牲的。 包括沈星宇! 可他呢,却是一个观念,只要是为了大公子,他什么都会去做。 唯一的分岐怕也是因为她,也怪不得大公子要让她离沈星宇远一些了。 只是当初既然同意,之后却又反悔,这不像是大公子的作派。 沈星宇慢慢的抬眸,一片水光潋滟,眼底的笑意慢慢扩大,半晌才开口说道:“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你不关心我,这就够了。” 051 对不起 屋子里的气氛本来不错,却因为这句话凝结成冰。 “以前的事,莫要再提。”顾疏烟的声音微沉。 沈星宇喉头动了动,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开口说道:“烟儿,孩子的事……” “我说了不要再提这件事。”顾疏烟突然伸手推开他。 沈星宇没想到,顾疏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说完这话,人就站起来往外走。 沈星宇一个箭步过去拦在她身前,垂眸望去,就见她神色悲怆,眼底一片悲意,想着当初她离开时也从未有过这种表情,更是想起她几次欲开口解释的时候,自己的情绪,那时的她淡然执着,也许心中有答案,所以才会那般信任自己吧。 如今的他再也没有资格让她原谅。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想了无数遍,练习了无数遍,辗转了无数个圈,想有一天可以开口说给她听,让她知道自己的心声。 最近她的表现,对他的态度,让他以为她真的不在意了,真的原谅他了,也真的与他无关了。 他想这辈子就算说出这三个字也没用了,再见时,她看向他的眼神就如一个陌生人,平静无波,无论他做什么她也不生气,无所谓。 仿佛他与她真的行同陌路,真的应了那句话,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样的认知让他害怕,多少个夜里他都在想,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对他生气。 哪怕只有一次,一个原因也好。 可无论他做什么,怎么做,她都不曾动怒,那平静无波的眼神让他绝望。 那眼里的笑意是那么的明媚,却刺得他眼睛疼。 顾疏烟心神一晃,差点跌倒在地,沈星宇发现不对,忙伸手搂着她,让她依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说了一遍,再说时就很自然了,每说一句,他心中的歉意就深一分,心中的痛就沉一分。 心中那股气越来越不顺,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让他头疼、心疼,全身都在疼。 可怎样的疼痛都抵不了,此刻看着怀中人的欣喜。 顾疏烟闭上眼睛,想掩去心中的痛,每每思及这件事,她总是喜欢闭上眼睛,强压下心头涌起的悲意,她不可以脆弱,也没有资格脆弱。 只有让他以为无事,他才能放手。 见她闭着眼睛,沈星宇眸光一转,忽然涌进一阵恨意,“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 这样为难自己,只是为了让他放下吗? 这一刻的他忽然理解她了,这个女子看似无情、绝决,却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重要的人。 他也算一个吧!这样的答案他该高兴,脸上却画不出一缕笑颜。 就算被人误会,她也不曾解释一个字,一直就这样坚强的、孤傲的活着,她到底想要什么? “对,不愿意,看到你会让我想起那个孩子,所以你若真为我好,那就请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再睁眼时,她已是目光清明,再无一丝脆弱,说出来的话更是绝决。 沈星宇依旧没有放开她,“哈哈哈……”一阵大笑过后,他的眼底忽然闪现出一丝疯狂。 “你要做什么?”顾疏烟忽然害怕了,在看到他的眼神之后。 沈星宇眨了眨眼,心情很好,突然打横抱起顾疏烟向床边走去。 “沈星宇,你要做什么?”顾疏烟是真的害怕了,在他怀里动也动不了,手脚都被困住,她神色慌张,是真的害怕了。 沈星宇却心情大好,“本王以为你已经坚强到什么都不害怕了呢,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东西。” 他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不等顾疏烟反抗,就覆身上来。 四目相对,他的呼吸尽在咫尺,他的眸光像星星般耀眼,顾疏烟一直都知道,他很好看。 却从没这一刻这么让她心动。 没错,自重生以来,她的心从未动过一分一毫。 心口被他压得生疼,温柔却让她内心骚动。 “嗤……” 一声轻笑,软软的爬进她的耳朵里,她心中最后一根弦忽然就这么断成了几段。 内心中所有的坚持也随之消散。 “你曾在外人面前说过,没有见过我的容颜是吧?这么丢人的事情,本王怎么能让你再次经历呢?” 顾疏烟眼睁睁的看着沈星宇拿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一张让世人惊艳的面容。 狭细的眉眼带着丝丝冷艳,脸部线条格外的柔软,若不是那眸光带着一股凌厉和占有,会让人错以为这是女子,掩风映月别有一股宜人风情。 顾疏烟好心情的想,静宜公主该不是因为见过他的长相,所以才喜欢他的吧? “怎么样?还满意吗?” 顾疏烟回过神来,推了推他,可身上的人却像一座大山般,难已撼动。 “你先起来,好好说话。” 沈星宇静静的望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轻笑,那动人的眉眼闪耀着无尽的光泽,像天边的星星耀眼,顾疏烟觉得她再这么看下去,肯定会瞎眼。 “王爷,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沈星宇一声轻笑,“现在知道好好说了,刚才干嘛去了?” 顾疏烟很不习惯这样面对面的方式,她动了动身子,微微蹙眉,“腿疼。” 她这话一出口,立刻感觉身上一轻,沈星宇已经站了起来,她神情一松,刚准备起身就被他一把抱住,转了个身。 “你……” 一声惊呼,他们的位置发生了对调,此刻的她正趴在沈星宇的身上,他的双手紧紧圈在她的腰间,轻语道:“这下不会压着你的腿了,放心吧!” “你无赖……” “小姐,您没事,吧?”随着顾疏烟刚才的惊呼,小渔和守在外面的墨兰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可刚绕过屏风就直接愣在当场。 嘴里的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且这时候沈星宇的声音传来,“烟儿,你要做什么?” 小渔和墨兰对视了一眼,忙转身就往外跑,且还贴心的关上门。 顾疏烟无语,惊愕,慢慢的扭头去看沈星宇,“你在乱说什么?” 她再次挣扎,“放手。” 沈星宇心情大好,这一次真的不为难她了,搂着顾疏烟的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烟儿,其实我想抱你,想很久了。” 顾疏烟垂眸,没有挣扎,只是轻语道:“王爷,自那天起,你我再无关系。” 沈星宇圈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顿,顾疏烟知道,聪明的话她此刻就不该说这些。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不够信任你,没关系,反正今生你不会嫁,我也不会娶,在一起迟早的事情,我等便是。” 沈星宇松开她的手,站在床边,慢慢的蹲下身子,抬头望着顾疏烟,将她的双手置于他的膝盖之上,笑着说道:“烟儿,你会让我等很久吗?” 难得深情,让顾疏烟有些不知所措,她抽出手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王爷,我说过我们再无关系!” 沈星宇并不生气,他好看的眉眼凝着笑意,眸光一片清明,水光潋滟,脸色更是白皙到了极致,给人一种病态的美,像画中走出的男子。 “烟儿,话可以随便乱说,梦总是会醒的。” 顾疏烟觉得这一刻的沈星宇,简直就是一个无赖,她说不过也懒得说。 “王爷生得花容月貌,干嘛要戴面具?”无奈之下,她只好转移话题。 “嫌麻烦,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哦。” 沈星宇还说着话,手一捞,面具已到了他的面前,只是转瞬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顾疏烟知道他不愿意说,不过他的脸色那么苍白,想必和他长期戴面具有关系吧? 曾经她还以为他是毁容了还是说脸上有什么胎记之类的,没想到他长得竟然这么美。 和他那贵妃姑姑有一比呢,若是个女孩,定是祸水级的。 “王爷,是你让静雯公主来找我的?” 沈星宇诧异的看着她,点头说道:“没错,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日子最好不要出去,就呆在这里,静雯会保护你的。” 顾疏烟无言,她要靠一个傻姑娘保护吗? 虽然她知道静雯公主不傻,可在别人眼里是好吗? “你要去哪?”顾疏烟问完才想起这话不该她问,当下又坐直了身子,不去看他。 沈星宇哈哈大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就乖乖呆着,别一天到晚惹事知道吗?” 不等顾疏烟回话,他就大步离开了。 推开门,墨兰和小渔正趴在门上向里望,他这突然一开门,差点把人两丫环摔倒了。 幸好学了几天的功夫,这才没丢人。 “王爷慢走!” 还是墨兰反应快,赶忙行礼。 沈星宇离开了,一连数天宫里也没人前来接静雯公主,而静雯公主依旧保持着她那幅模样,有些傻有些呆。 顾疏烟小心翼翼的观察,南儿若在的时候,北儿是绝对不开口说话的,而南儿不在的时候,北儿却像换了个人似的,转身就成了话唠。 消息来的时那么的突然,顺亲王回京了! 谁也没想到,顺亲王回到上京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见皇上,也不是去找太子算账,而是来到了顾疏烟住的小院。 顾疏烟亲自出门,将他挡在门外,她可不觉得他是来她叙旧的,“王爷刚回来,怎么跑疏烟这里来了?” 顺亲王陆铭倒是很直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本王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你出的主意,本王欠你一份人情。” 顾疏烟摇了摇头,“疏烟不知道王爷您在说什么。” 052 顺亲王归来 顾疏烟选的地方在北城,这里住的都不是什么有钱有势之人,所以他们这边围得人多了,就引起街坊邻居的议论,陆铭蹙了蹙眉,神情微冷,扭头去看顾疏烟,“不知道?本王倒觉得你知道不少的事,准备一下随本王一同进宫!” 顾疏烟微微一笑,站在台阶下,就是不请他进去,“王爷忘了,不受召见疏烟是没资格入宫的。” 开什么玩笑,他回来定然是要和太子拼命的,她为什么要卷入这场斗争,更何况她还在等消息。 “本王带你一起进宫,谁敢有异议?” 陆铭说着就要带她一起走,看这架式连衣服都不用她换了。 正在这时,静雯带着人出来了,见到陆铭上前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随后拉住顾疏烟的手,示意旁边的南儿说话。 南儿咬了咬嘴唇,说道:“四小姐,定王说了,在他回来之前您哪也不能去,谁召见都不准出门,否则就打断您的腿。” 顾疏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和她没有关系了好吗? 还打断她的腿,她的腿不早就断了吗? 再看,陆铭的脸色阴睛不定,显然是想起了曾经被定王修理的日子。 顾疏烟轻笑着说道:“王爷,您也听到了,我是有禁足令在身的人,您还是先进宫吧,要是让王妃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想我这个妹妹了。” 陆铭思忖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本王先进宫一趟,等会再来找你。” 说罢就翻身上了马,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回了院子,顾疏烟先送静雯公主回去,这边人还在路上走着,门口就听到禀告说,南阳候世子来了。 静雯公主回头看着她,大眼睛眨巴了几下,这下不用南儿解释,顾疏烟也看得懂她的意思了。 怎么这么多人来找她? “公主,你且先回。” 静雯公主倒是没有露出格外好奇的神色,只是向门外边望了几眼就随南儿北儿走了。 顾疏烟没有进屋,就在这里等他。 凉亭四方掩,人在对面坐,顾疏烟亲自动手为他布茶,“辛苦了!” 南阳候世子,也就是九公子疏朗的容颜,许久不见,依旧是那幅漫不经心,只是相较九公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他摆了摆手,道:“事情出了些偏差,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是你安排的?” 顾疏烟轻笑着摇头,“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会不会相信,至于其他人,事情过了也就过了。” 江南水患,顾疏烟想出兵分两路南下时,就将主意传给了贵嫔,再由贵嫔出主意给皇上。 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已无心计较。 而九公子此行不过是帮太子和顺亲王发现事实而已,准备的说太子会刺杀顺亲王,是九公子的功劳。 这就是顾疏烟的计划,让他们尽快的对上。 “我看到霍玉了,他也是你让去的?” 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顾疏烟先是一愣,在心中喃喃了几遍,才开口,“他本就是顺亲王的人吧!” 九公子蹙眉,“他受伤了。” 顾疏烟眸光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九公子连忙摆手,“可不是我下的手,顺亲王很重视他,他也很忠心。” 顾疏烟在心中叹息,“曾经也只是曾经了。” 过了半晌,九公子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问道:“你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顾疏烟神色一怔,端起桌上的茶杯,道:“一直以来,都是我欠你的不是吗?” 她看着他的目光一片清明,慢慢的站起身,扭头望向天空,碧空如洗、只有流云在动,“二哥的事情,改天你亲自登门吧,我陪你去。” 九公子贵为武门少主,又是南阳侯世子,身份尊贵,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顾疏烟没有去问,却也猜得到一些。 “顺亲王刚才来了,邀我一同进宫。” 她转了话题,九公子神色一紧,“我就是怕她第一时间来找你,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幸好静雯公主在这,不然就麻烦了。” “他的锋芒终将露出来,以他如今的地位无须再与太子妥协下去。” 九公子也站了起来,与她并肩而立,道:“我,真不希望你牵扯其中。” 所以,他尊重顾疏烟的选择,暂时不打扰她,不逼她。 “放心吧,以后的我与谁都无关。” “你可不要乱来!”丢下这么一句话,九公子便离开了,有人来请。 顾疏烟知道,他历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效力,没有帮太子与顺亲王任何一方,只是他这般效忠皇上的原因,她却不解。 好在九公子做事该说的他会说,不会刻意去隐瞒她。 皇城之中,金殿之后,御书房外,满朝文武皆站在外面,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而书房中,太子和顺亲王并肩而立,身后是左右相以及六部尚书、侍郎等人,有几位王爷也在场,只是站得远了些。 “父皇,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顺亲王沉着脸,他是奉旨办事,却差点命丧太子之手,他这位皇兄可真是肆无忌惮了。 宣和帝又将目光投向太子,“你说,怎么回事?” 太子的目光充满了不愤,“父皇,江南水患这么大的事,儿臣自不敢耽搁,可是儿臣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又死了多少人才到了江南,等开箱的时候发现,这么多人用生命护卫着的东西竟然是一批石头,父皇,儿臣想知道,为何您不提前跟儿臣说?” “那么多年轻的面孔,一具具尸体,儿臣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啊,父皇,就是为了护卫那些石头。” 太子之字不提派人去刺杀顺亲王之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把这件事归罪于宣和帝的欺瞒。 郡无戏言,可不只是一句话。 宣和帝也知道这件事是他先不对,可让太子提出来,却让他很不满。 “你准备了这么多天,不来上朝,就是为了此刻吧,就是来怪罪朕的吗?” 他也恼了,儿子在众大臣面前不给他留面子,顺亲王趁机上前,道:“父皇请息怒,皇兄也是心疼那些儿郎,说话才会如此重,还请父皇恕罪。” 末了他又看向太子,“皇兄,父皇不提前告之你,也是为了确保这批灾银能平安抵达江南,以救黎民于水火之中,要知道那里可是有几十万的受灾百姓啊!” “没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倒是殿下,王爷可是您的亲兄弟,就算心疼那些人,您也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对王爷下手吧!” 左相这是直接将问题点了出来,顺亲王不悦的回头瞪了他一眼,“莫要乱说。” 宣和帝脸色一沉,问道:“听说你受了重伤,可有碍?” 宣和帝没提是太子的过错,顺亲王自然不会,抬头看向他,道:“父皇请放心,那只是一群小毛贼,儿臣一时不查才着了他们的道。” 小毛贼,谁家的小毛贼那么厉害,能伤得了被重重保护着的顺亲王,更何况他也是身怀武艺之人。 这些理大家都明白,只是宣和帝不想提,聪明人也就不去自讨没趣。 “听左相这意思,刺杀顺亲王的人是本宫派去的?”太子一声冷哼,同时目光撇向右相,右相却不发一言,垂眸站在那里。 左相横眉,上前一步,被顺亲王拦了一下才止住脚步,宣和帝眸色一冷,开口道:“左相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谁也不理解,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刚才明明是不想将这件事说开,此刻又一幅支持的态度,众人都在猜测他的真正目的。 左相拿出一声令牌递了过去,贴身公公忙接了过来,将之呈给宣和帝。 宣和帝的目光一沉,将令牌扔到太子的脚下,怒斥了一声,“太子,你有什么话要说?” 谁也没想到,宣和帝的反应会这么大,太子也是神色一怔,看了一眼脚下的令牌,道:“父皇不能只凭这块令牌就断定是儿臣做的吧,依儿臣之见,这件事大有可能是贼喊捉贼。” 当代储君的气度终是显现出来了,宣和帝大发雷霆,他并不动怒,而是扭头看向顺亲王,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皇兄有话直说就是,此次江南水患,父皇之所以这么安排,你就没想过到底是为什么吗?” 顺亲王并不着急,而是有些无奈的看着太子。 这下,本该替顺亲王说话的左相也住了嘴,退后一步,将位置留给他们兄弟。 太子有些不明所以,“好,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将话说死,也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皇兄,此次江南水患,牵扯甚广,百姓苦不堪言,父皇派你我一明一暗押送灾银前往,其目的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安全的将灾银送到百姓面前,助他们渡过难关,以此让天下太平,你说对吗?” 太子冷哼一声,没有去接他的话,在他看来,皇上这次是真的坑了他。 “天下人都知道,是皇兄你这次押送灾银去江南的,对吗?” 太子这下应了声,“不错,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一路涉险,差点被那群贼人给杀了。”说到这里,他的眸光凌厉,眼底有浓浓的杀意,根本就不掩饰。 宣和帝眸光微闪,却没有说什么。 “皇兄承认这一点就好。” 053 九皇子探望 御书房里,来了一场争辩,外面也是一片争议,分成两派,皆在为自己的主子说话。 “皇上是不是要废储?”太子党的人担心不已,毕竟太子是光明正大的派人去刺杀顺亲王的,虽然没什么证据,可明眼人都知道是他做的。 宣和帝自然不是那么好瞒的。 “没那么容易,只要皇后还在,先别急着下结论,等等再说。” 而另一边,支持顺亲王的人则想趁此机会向皇上提立储之事,弹劾太子。 院墙上,九皇子陆冰贼头贼脑的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一脸的好奇。 底下还站着一个小公公,神色慌张至极,“九殿下,快点下来,咱们该回去了。” “急什么?再看看。”九皇子头也没回的对他摆了摆手,让他好好看着人。 “殿下,娘娘来了。” 九皇子忙扭头望去,果然见她母妃沈贵妃带着几名宫女浩浩荡荡过来,已经能看清楚她的模样了。 “糟糕。”九皇子暗道一声,就从墙头往下跳,准备躲进一旁的花栅中,谁想刚一扭头,就听到沈贵妃幽幽的声音。 “冰儿,准备去哪里?” 九皇子那个郁闷啊,“咦?母妃,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这时,沈贵妃已走到了近前,看着他身上还有草屑,清眉就蹙了起来,“母妃记得,这时候你应该是在崇源宫抄写书册才对吧?说,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九皇子身后那个公公早就跪下来了,刚准备回话,就被九皇子踢了一脚,道:“母妃,这里离崇源宫很远吗?儿臣只是在抄书的时候突然想到一句话,准备出来舒发一下情感,没想到一出门就迷路了。” 沈贵妃淡笑的看着他,“哦?什么句子,说出来给母妃听听,说不定我也能去皇上那里舒发舒发情感。” “……”九皇子那个囧,“怎么,说不出来了?既然这么喜欢往外跑,那本宫就罚你……” 沈贵妃还没说完,九皇子就脸色大变,眼珠子转了几圈突然开口,“千帆过尽、晴光初现!” “你呀,就贫嘴吧,这是御书房,你父皇和大臣们商议事情的地方,以后无事不要来这里,听到没有。”沈贵妃玩笑似的说完,九皇子忙恭敬的答应下来。 见沈贵妃要走,九皇子喊了她一声,问道:“母妃,儿臣想去找表哥玩。” “你表哥最近不在上京,等他回来你再去。” “我不找小表哥,我找大表哥。”九皇子忙解释了一句。 “你不是最怕他吗?怎么今个又想找他玩了?”沈贵妃虽然这么说,但最终也答应了。 九皇子挥手示意小公公起来,道:“母妃这是要去找父皇吗?” 小公公哪敢胡言乱语,抬头一望,便扯了扯九皇子的袖子,道:“殿下,皇后娘娘。” 九皇子眨了眨眼,挥手道:“咱们走,去定王府,母妃不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大表哥肯定知道。” 说完,就带着小公公出宫去了。 而御书房内,话还在谈,顺亲王正说到正题上。 “天下人都知道,此次朝廷派去赈灾的是皇兄你,而不是我这个躲在暗处的王爷,那天下人也只会知道,是你救了他们,父皇这是在百姓心里为你竖立形象,给你机会,你怎么能不理解父皇呢?” “父皇……” 太子听罢,忙就看向宣和帝,“父皇,是儿臣愚钝,不解父皇的用心良苦,儿臣该死。” 说着,太子就跪了下来。 宣和帝摆了摆手,道:“起来吧,朕年纪大了,以后这古华就是你们的,莫不可被他人利用,自相残杀啊!” 正在这时,外面有公公进来禀告说,皇后和贵妃娘娘来了,请皇上和两们皇子去用饭。 这明摆着就是赶人了。 众人连忙告辞,开玩笑,这两位娘娘今个还是第一次对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是先溜为妙。 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顾疏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这单薄的院落里,一下子多了几个正经主子,还是那种天大的主。 定王府大公子、九皇子陆冰,突然上门,说是来瞧静雯公主的。 招呼众人去往静雯公主的住处后,顾疏烟便出来了,九皇子紧随其后,“表嫂,你还记得我吗?” 顾疏烟错愕、摇头,“九皇子,疏烟已经不是定王妃了。” 所以,您老人家不要再乱叫了。 “小表哥让我这样叫的呀,我最怕小表哥了。” 顾疏烟觉得,这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当下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他。 “小表嫂,你不要嫁给南阳侯世子。” 顾疏烟:“……” “九皇子,疏烟此生不会再嫁。”所以,你那小表哥和她没关系好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顾疏烟心里却突然划过那个清朗的夜晚,那张极美的脸。 笑意和柔情,丝毫不是她以前认识的男子。 “那就好,小表哥可担心了,自从你抛弃他之后,有多少个夜晚,他都来欺负我,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看着这才十二岁的少年,顾疏烟感叹,皇宫里的孩子太懂事了。 “九皇子,我们是和离,不是谁抛弃谁。”好吧,她是有些傻了,竟然还想解释。 两人来到凉亭处,九皇子坐在围栏上,很是调皮,“小表哥不会骗我的。”说着还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她。 顾疏烟挥退了侍候的丫环,其他人都在招呼大公子,她身边也没带其他人,此刻就剩下他们两人。 见顾疏烟不说话,九皇子有些急,从上面跳下来,问道:“小表嫂,你不喜欢小表哥了吗?你们可是夫妻啊,母妃说过,父皇就是她的天,那小表哥也就是你的天了,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呢?再说小表哥武功老高了,你要不喜欢呆在定王府,可以跟小表哥出去玩啊!” 九皇子小孩子气的话,却让顾疏烟心神震动,她的确不喜欢定王府,不喜欢那位大公子,可她也知道,沈星宇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也是那位大公子。 大公子明确说过,不喜欢她,不想她留在沈星宇的身边,那他们迟早会出事,还不如她离开让他放心。 这样对谁都好。 至于和沈星宇出去,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言的委曲,她这两世加起来也没走出上京,如果她可以放下这些,也许真的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只是如今,她却不能离开。 “九皇子,你今天来,该不会是做说客的吧?” 有些话,终究说不出口。 九皇子撇嘴,又回到围栏上坐,倚在柱子上,显得很潇洒,“我才没那么好心,只是看到小表哥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要修理我,要是小表嫂你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再欺负我了。” “可怜本皇子打也打不过他,跑也跑不掉,母后和父皇又不给本皇子做主,以后的日子难过啊!” 说着话,他望天仰叹。 顾疏烟彻底被他逗笑了,“王爷当真这么惹你讨厌吗?” “那是,我跟你说,小表嫂……” 顾疏烟已经懒得去纠正他了,毕竟他在人前是不会这么喊的。 九皇子说了很多沈星宇欺负他的事,顾疏烟听着只觉得沈星宇就是这样的人。 两人说说笑笑,忽然,顾疏烟想起一件事,开口问他,“九皇子,你知道你小表哥长什么样吗?” 九皇子怔仲了一下,眨了眨眼,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小,小表嫂,你别告诉我,你们成亲那么久,你都没见过小表哥的样子。” 看他吃惊的样子,顾疏烟无奈的点了点头,“那时候,他总是戴着面具,从未摘下来过。” 他问的是他们成亲的时候,她也不算骗他吧? “哈哈哈……”九皇子哈哈大笑,“原来小表嫂也没见过呀!” 顾疏烟抬眸瞅他,这是心里平衡了? “我跟你说,小表嫂,为了摘下小表哥那面具,我都被他揍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可惜都是功败垂成,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他垂头叹息的小模样,惹得顾疏烟露出轻柔的笑意来。 沈贵妃心机深,她不喜欢,没想到这个儿子,倒是个性格洒脱的主。 “小表嫂,我猜啊,小表哥肯定长得很丑,没脸见人,所以才戴面具的。” 顾疏烟眨了眨眼,重重的点着头,附合他,“我也觉得,他肯定长了三只鼻子,一半脸黑一半脸白,所以才戴个美人面具。” 两人说着笑着,将沈星宇贬到了地底下,末了九皇子才对顾疏烟说:“不过,我倒是听母妃说过,这天下见过小表哥容颜的怕就只有大表哥了。” “连贵妃娘娘都没见过,那皇了呢?” 九皇子撇嘴,露出不屑,小声说道:“父皇可怕小表哥了,每次我被欺负,他都不替我作主,就他那胆,还敢摘小表哥的面具,而且他也跟我说过,小表哥的脸小时候受过伤,先王爷便让他戴着面具,不要出来吓人,所以啊,父皇肯定也没见过,他怕被吓到呗。” 看着九皇子挤眉弄眼的说着宣和帝的话,顾疏烟就想笑,这个九皇子还真是与其他人不一样。 正在这时,外头守着的丫环恭身行礼,声音传进凉亭里,“大公子。” 054 圣旨难违 “大表哥,你总算来了,我去看静雯姐姐。” 大公子一过来,九皇子就蹦走了,顾疏烟浅浅的福了福身,“大公子。” 雪落依旧跟在他身后,如木桩子似的。 “坐吧,有些日子没见了,过得还好吗?”他目光深邃,几不可见任何的心绪波动,脸上挂着儒雅的笑容,看起来很好相处。 可顾疏烟却不这么看,“劳大公子挂心了,我一切都好。”她依旧站在那里,没有与他深谈的意思。 雪落的眉头微不可闻的蹙了一下,大公子却笑了,“听星宇说,是他误会你了,那孩子是他的,我替星宇……” 顾疏烟眸光一沉,打断他的话,“大公子多虑了,我与王爷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大公子不就是怕她害了沈星宇,连累了定王府吗? “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说完这句话,顾疏烟福了一礼,便离开了。 顾疏烟离开许久,凉亭内一片安静,雪落想了想,说道:“主子,看来小主子真的不在这里。” “罢了,他该回来的时候会回来的,走吧!” 顾疏烟还在半路上,就听到有人回报,说大公子走了。 她忙去了静雯公主的住处,满室只听到九皇子一个人的声音,顾疏烟暗自好笑,进了屋子,就对他说道:“大公子走了。” 言下之意,您也该走了。 “大表哥终于走了,这下我就放心了。”谁想,听了这话,他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静雯姐姐,你说这里比皇宫好玩,那皇弟也来陪你好不好?” 顾疏烟额头暴跳,她这是不是收容所好吗? 更何况谁敢收容皇子、公主? 静雯公主没有说话,应该说她是哑巴,自然不会开口,九皇子却兴冲冲的对顾疏烟说道:“姐姐答应了。” 那意思就是,这里有他一席之地了。 直到不久以后,顾疏烟才知道,她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只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人用她不知道的方式保护着她。 不多时,顺亲王陆铭也来了,他的到来在顾疏烟的意料之中,所以她见了他。 可她没想到,一见面陆铭就一个箭步过来,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 速度之快,让人反应不过来,她呼吸一紧一口气提不起来,出于本能,她的手无意识的乱挥,抓上了陆铭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轻微的划痕。 这一幕发生的很突然,侍琴反应过来,眸光凛然,一掌就劈了过去,不过不是冲着顺亲王,而是向顾疏烟的脖颈而去。 顾疏烟软软的倒了下来,顺亲王神色一怔,回眸就看向侍琴,“找死。” 侍琴将顾疏烟接住,回身就递给侍画。 “王爷请息怒,小姐身子比较虚弱,经不起您这样吓的。”侍琴知道这次必死无疑,毕竟那是顺亲王。 侍画也半扶着顾疏烟,跪了下来,道:“王爷,请容许奴婢先带小姐下去,毕竟静雯公主和九皇子还在府上,小姐做为主子要是有个闪失,对皇子公主照顾不周,皇上怪罪下来,小姐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其实看到顾疏烟晕过去,顺亲王已经平静下来了,他刚才也只是准备吓她,并没有想杀她的意思。 “九皇子也在这里?”静雯在这里,他知道,怎么陆冰也在? “三皇兄,好久不见,这次立了大功,怎么一回朝就来欺负女人啊?” 九皇子说着话,人就从不远处走来,临近了看到顾疏烟晕着,便对侍琴和侍画吩咐道:“你们两个不要命了,是谁把小表嫂弄晕的,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瞧瞧,若有个闪失,看小表哥回来不扒了你们的皮。” 侍琴知道,九皇子这是在救她的命,忙转身扶起顾疏烟,与侍画准备离开。 “站住,和王爷动了手,还敢肆无忌惮的逃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给我拿下。” 顺亲王没说话,可他身边的人怎么会容许一个奴婢轻视他家主子,当下就下令抓人。 顺亲王来时,带的都是侍卫,侍王还没走两步就被四个侍卫围住。 侍琴回眸,眼里的冷意一闪而逝。 九皇子脸上的笑意依旧灿烂,“哎哟,都说客随主便,三皇兄,你手下的人都这么霸道吗?” 直到这时,顺亲王才挥手让他们退下,看向九皇子,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贵妃娘娘知道吗?” “知道啊,我是随大表哥来这里的,谁知道大表哥不仗意,竟然扔下我就走了,哎,伤心啊!” 说着,还摇了摇头,蓦然又问道:“三皇兄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找小表哥,小表哥和小表嫂都和离了,怎么一个个都来这里找他?” 顺亲王沉着声,说道:“我不是来找定王的。” “哦?那……”九皇子拉长了声音回头看了晕倒的顾疏烟一眼,蓦然回头问道:“三皇兄,你,你该不会是来看小表嫂的吧?” “你可别否认,这府上可就一个主子,我告诉你,你可别打小表嫂的主意哦,小表哥可是打人不眨眼的,咱们虽然是兄弟,到时候我可不替你挨揍。” “咦?不对呀,你府上不是有王妃吗?难道你想娶小表嫂回去做侧妃,我告诉你,这不行,小表嫂这辈子不嫁人了。” 顺亲王听着他嘴里的话,额头青筋暴跳,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有一句话他却听了进去,定王不在上京。 虽然不想理这个傻子,但顺亲王知道,此刻正是重要的时候,贵妃已经帮过他几次,这次的事情也是她告诉他的,所以对这个九皇子,他还是有几分顾虑的。 “定王不在上京,去哪了?” 定王府在古华的地位超然,此时正值关键时候,他还打算去一趟定王府呢。 九皇子撇嘴说道:“我猜啊,他是受不了小表嫂的冷漠,所以躲起来哭去了。” 他这孩子般天真的童言,让顺亲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所以,三皇兄,你可别打小表嫂的主意,到时候小表哥要是揍你,父皇求情都不管用哦。” 顾疏烟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王嬷嬷急得将侍琴和侍画骂个没完,怪她们让她去见顺亲王了。 “嬷嬷。” 顾疏烟揉了揉额头,王嬷嬷立刻上前,欣喜的说道:“小姐,你可算醒了。” 顾疏烟摆了摆手,道:“嬷嬷,你去给我弄些吃的来。” 王嬷嬷应言退了下去,她走后,侍琴直接就跪在床边,道:“小姐。” 在她做出那个动作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就算不被顺亲王杀了,也只有一死了之,毕竟哪有奴婢对主子动手的道理。 侍画站在旁边,也不求情,只是眼睛微红,静静的如同一团空气。 顾疏烟没有过死士,不知道作为死士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只知道,侍琴今天救下了她,让她少受了些罪,于她有恩,她该感谢她。 半晌,顾疏烟开口,“扶我起来。” 侍琴先是一愣,随后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上前,扶她下床,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末了还是顾疏烟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不准对外人说起,就当从未发生过,听明白了吗?” 她的目光扫过侍琴和侍画,两人一愣,刚准备说什么,外头就响起九皇子的声音。 “小表嫂,听说你醒了,静雯姐姐要来看你。” 顾疏烟忙起身,却因为睡得太久身体无力,差点跌倒,侍琴忙扶着她重新坐下,倒了杯水给她,那边侍画已经迎了他们进来。 九皇子倒是知道避讳没有进来,“公主,这么晚了还劳你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每次看到静雯公主那纯情的小模样,顾疏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世那清灵如水的骄傲女子。 这两个明明是一个人,可眼前的女子愣是将这幅傻气的表情练到了骨子里。 与她一样,心中都有一段往事,不足为外人道之。 静雯公主没有坐下,直接就将几张纸推了过来,像小孩子般有些骄横。 顾疏烟一瞧,就见上面写着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之类的话。 还有说她是个笨蛋…… 虽然如此,可她还是关心她的,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打发了丫环们下去,顾疏烟对着侍琴打了个眼色,侍琴沉垂走了出去。 不多时,外面就传出吵闹声,还有九皇子气急败坏的声音,顾疏烟压低了声音说道:“公主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静雯公主眨了眨眼,忽然笑了,那声音如清风轻柔,顾疏烟暗叹,果然如她所想。 “你果然聪明,怪不得星宇对你这么执着。” 她开口了,目光也清明了许多,“小心静宜,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你最好心里有个准备。” 顾疏烟自然知道,“她喜欢王爷,为何不请贵妃去求皇上下旨赐婚呢?” “也许,咱们的贵妃娘娘也不愿意她嫁给星宇呢!” 顾疏烟迷糊了,这位静雯公主是皇后的女儿,自然是锦衣玉食,可为何要装傻呢? 她不想探及那么多,但也不会单纯的觉得,萍水相逢的她会真的答应沈星宇,就来保护她。 再者说,她有什么值得别人保护的。 不等她多想,翌日中午,宫里就有圣旨下来了。 封顾疏烟为郡主,去九黎国和亲。 055 新怨旧仇 消息来是这么的突然,没有一丝预兆,王嬷嬷等人都怔在当场,不过还是认认真真的谢了恩,将人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皇后也派人将静雯公主接了回去,送走了公主,王嬷嬷当下就去找九皇子,也没找到人。 顾疏烟摆了摆手,道:“嬷嬷,别忙活了,这是圣旨,不是商量,没有回旋的余地。” 王嬷嬷急得转圈圈,霍晴也来了,显然得到了消息,“你二哥已经进宫,你先别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九黎大皇子选妃吗?怎么又扯上什么十三皇子?” 显然她得到的消息比较多。 顾疏烟让她说说情况,霍晴也没耽搁,当下就说道:“据说这十三皇子是一个浪荡子,终日游走于江湖,追着江湖第一美女尹明月跑,让九黎皇帝头疼不已,便想给他赐婚,可先后两场赐婚下来,人家姑娘都成了守空闺的主,皇帝觉得过于不去,便准了人家与自己的儿子和离。” “所以,皇上这是让小姐过去独守空闺?”王嬷嬷提高了声音,有些不敢相信。 霍晴也是听来的,“嬷嬷也别急,虽说下了旨,但皇上这次若不给个说法,咱们顾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九黎国十三皇子,他的名字叫什么?”顾疏烟却相当淡定。 霍晴一头雾水,她的级别还不到那里。 “凤萧萧。” 顾疏烟回头,刚才说话的正是侍琴,“你知道他?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回小姐,凤萧萧曾经绑架过您,被主子追过。” 这下,顾疏烟终于想起来,她为何觉得耳熟了,那时候,她被赐婚给定王,九公子抢婚,说起来也是捣乱,在铁鸡公山顶打斗,却被凤萧萧将她劫走。 她在他的庄园里呆了数日,只知道有一个女子出入那里,凤萧萧对她是言听计从,唯一没有如她意的怕就是没有杀了自己。 再听霍晴的消息,怕这个女子就是江湖第一美女尹明月了。 只是尹明月那时候是要她命的,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再也没见她出现过。 而那个凤萧萧也消失无踪,她不是一个宽容的人,但分得清轻重,迟早有一天,她会为自己讨个公道,只是没想到,再次知道他们的消息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说的好听是和亲,说的难听只是送一个去九黎,也算不上应付,毕竟她娘可是当年的古华美女永宁公主。 “原来是他,他来古华了吗?” 众人自然不知道。 “这次只听说九黎的大皇子在驿馆出现,进过两次宫,没听说这十三皇子来啊!”霍晴有些后悔,早知道会牵扯到顾疏烟身上,说什么她也该多打听下消息。 外头,墨兰和小渔的声音传来,顾疏烟笑了笑,小渔是出了名的喜欢打听,这么大的事,她肯定听说了,想必带了什么消息回来。 果然,小渔一开口就把众人吓了一跳,“小姐,十三皇子中意的是静宜公主。” “肯定是贵妃娘娘插手了。”王嬷嬷蹙眉,她一直都不喜欢沈贵妃。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嫁去九黎,就拿别人家女儿代替,也亏她还是一朝的贵妃。”霍晴也是气闷,却无可奈何。 众人都知道,圣旨已下,除非九黎悔婚,否则这件事就是定局了。 “我看这大皇子的心思难辩,谁不知道我曾嫁过人,还是定王。” 顾疏烟冷笑,“这是在羞辱定王府,还是当真不喜欢他那位十三皇弟?” 王嬷嬷也开口,“既然如此,皇上又怎会答应?” “无事,有人比我们更急。” 皇宫里,顾晨与大公子几乎是同时到御书房的。 两个同样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一个清贵一个冷凛。 “皇上,小妹曾说过此生不再嫁,您这么做不是逼她死吗?” 顾晨一开口就是重话,将宣和帝呛的差点没一口气噎死。 “爱卿先别急,朕也很无奈,本来说是大皇子选妃,谁想突然冒出来个十三皇子,偏偏就看重了疏烟,说想娶她为妃,希望朕成全。要知道,江南水患虽然已解,可国库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可经不起打仗了。” 顾晨冷哼,“他们九黎这是用上威胁了?” “那自然不是,只是疏烟曾是定王妃,朕是觉得这丫头重情义,肯定对星宇也是一片真心,如今这种境地,怕是真的要此生不嫁了,顾卿远在边城,为古华抛头颅洒热血,朕怎么能让他唯一的女儿就这样孤苦一生,也算断了星宇的心思。” 他前半段是对顾晨解释,后面却是在劝大公子。 他自然大公子的想法,不想让星宇再与顾疏烟纠缠在一起,这样做他应该也是无话可说了。 但他失算了,大公子对定王府的看重,超出所有人的理解。 甚至比沈星宇的命还重要,不然也不会有他与皇室共同谋画,对付顾家一事了。 “皇上,疏烟曾是我定王府的人,那她这一生也只能是定王府的人,如今她与星宇和离,就算再嫁,也不该是皇上赐婚,如此一来,将我定王府的威严置于何地,更何况皇上都不曾与星宇说过。” 宣和帝对大公子若是宽容的话,那对沈星宇就是纵容。 “星宇不是不在吗?”宣和帝抬眸,诧异的看着他。 大公子默,终于不是他一个人怕这个弟弟了,所以皇上这是知道星宇不在,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吗? “圣旨已下,朕是皇帝。” 宣和帝无奈的看着底下两个人,顾晨再生气却也没办法了,毕竟这是两国之间的事情,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那十三皇子当真瞧上了小妹,皇上,臣要见见他。” 他说的是要,不是想,是一定要见,不是征求他的意思。 宣和帝气得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把桌上的书卷砸过去,他是皇帝,这一个二个的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还不能发火,真是,真是…… “皇上,草民抱恙在身,这送亲仪式,草民就不参加了。” 这两个同时出了御羽房,顾晨是越看大公子越不顺眼,“大公子还真是为定王府着想啊,我猜,你是巴不得这个结果吧!” 顾晨只是冲动,并不傻,一来二去的便将其中的厉害想明白了,大公子不待见小妹,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他都懒得听他开口,便出了皇宫一路往顾疏烟的小院里赶去。 “二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见顾晨的脸色,顾疏烟便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便岔开话题,“我还以为你不要疏烟了呢?” 霍晴一指点在她的头上,小声嘀咕着,让她不要得意忘形,便上前去推顾晨。 “晨哥哥,事情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 顾疏烟暗叫一声,嫂嫂! “九黎的十三皇子亲点的疏烟,我还想问问呢,你何时与那十三皇子扯上关系了?”顾晨虽然不知道这十三皇子是谁,却也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联系。 顾疏烟也无意瞒他,便将当时的情况再说了一次。 顾晨听完诧异的张了张嘴,“凤萧萧,哼。” 当听闻顾晨要见凤萧萧时,顾疏烟还有些担心,“二哥,那个人不好对付,别见他了,再说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既然有钟爱以的女子,那他对她是不会乱来的,最多不过是换个地方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她也有她的考虑,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离开对顾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只要顾城不回来,那宣和帝便拿他没办法,至于想办法除掉他,那就是下一辈的事了。 太子和顺亲王之间的斗争怕是还要几年呢。 顾疏烟这样想着,便不想让顾晨与凤萧萧起冲突。 毕竟那个人的武功也不弱,最起码如今的二哥不是对手。 这件事只是初步定下,后续还有很多事要谈,所以顾疏烟不会现在就离开。 顾晨也放下心来,带着霍晴先回了顾府。 王嬷嬷到底在顾疏烟身边侍候了几年,对她的性子也了解些,“小姐,您真打算去九黎?” 顾疏烟抬眸,“嬷嬷觉得我该如何?” “我只是一个弱女子,皇上忌惮父亲兵权时我为人质,如今皇储之争上演,他自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对付顾家,我也就暂时没用了。为了维护古华的安定,牺牲我一个人是值得的,不是吗?皇上总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小姐……”王嬷嬷一直都知道顾疏烟安静的有些过分,也淡定的有些吓人,不似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可人,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她将一切都看得很透,屋子里小渔、墨兰以及侍琴、侍画都在,“这九黎,我是要去的,侍琴和侍画你们回你家主子那里,小渔,你带着李氏回老家吧,让嬷嬷支些银子给你,若不愿回,就留在这里。” 众女自然不愿,可顾疏烟只是挥了挥手,便让她们下去了,只留下侍琴,说了几句话。 翌日一大早,墨兰一出屋子,差点就与人撞上。 她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她门外会站着一个人,且是一个男子。 “你是什么……” 那个‘人’字还留在口中,抬眸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男子浓眉星眸,虽不是什么美男子,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只是此刻,男子的眸光中带着一丝宠溺的笑。 “兰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056 不要对我太好 小渔站在窗口,陪着顾疏烟望着外面的一幕,心中对小姐更加的尊敬了。 侍琴和侍画也是眼眶一红,都为好姐妹开心,昨晚顾疏烟安排了她们几个,就是没提墨兰。 “小姐,您是不是早就打算让墨兰姐姐嫁人了?”小渔天真的问道。 侍琴在旁敲她的头,“你这丫头也想嫁人了?要不要姐姐给你瞧瞧?” “侍琴,你就别吓她了,小渔眼光可高着呢,她有心上人了。”侍画在旁边补充。 顾疏烟很欣慰,侍琴和侍画终究慢慢的向正常人发展了,不再是那冷冰冰的墙。 小渔连忙对顾疏烟表忠心,“小姐,您可别听她们乱说,小姐去哪小渔就去哪。” “我去嫁人,你也打算嫁给十三皇子啊?” 顾疏烟打趣了一句,却将小渔吓得连忙摆手。 正准备解释,外头就有小丫头打了帘子进来禀告,“小姐,世子爷来了。” 顾疏烟轻笑了一声,知道他肯定会来的。 小渔忙就出了屋子去迎接,九公子已到了门口,小渔行了礼,脆生生的喊:“世子爷好!” 九公子点了点头,进屋便问:“小渔那丫头今天怎么殷勤?”虽说平日小渔见他也很高兴,可也没这么夸张。 顾疏烟哪能不明白,开口便道:“她是看到救星了。” 九公子的眉头蹙了蹙,道:“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你见过他了?还动手了?”顾疏烟好奇的看他。 九公子点头,眸光有轻火飘过,“他一来上京,就找过我。” “找你帮忙,替他选妃?” 这自然不可能,九公子冷哼一声,道:“他喜欢尹明月,在江湖上那是众所周知的,怎么会主动娶妻,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这个尹明月还真是厉害,让九黎的皇子趋之若与,定然长得极美。” 那次见她,并没有看到她的脸,她戴着面纱。 九公子闻言,怪异的看着她,眸光未明。 顾疏烟问他怎么了?“我说错了,尹明月是个丑八怪?” 这不可能,不合理吧? “呵呵,江湖第一美女不是吹的,不过我倒是好奇,你都见过她了,怎么还不知道她是谁?” 顾疏烟眨了两下眼睛,有些消化不了他话里的意思,她见过尹明月,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不知道? 九公子正玩味的看着她,顾疏烟也没有开口问她,思来想去,将她认识的人对了几转,也没对上号。 最后泄气的问他:“到底是谁?你不说就算了。” 她对这个女人倒不是好奇,只是毕竟是当初想要她命的人,她以后若嫁给凤萧萧,那肯定会有交集的,连人是谁都不知道,那还怎么打仗? “你当真打算去九黎?”说起这件事,九公子的脸就沉了下来,“你可是唯一一个拒绝过我的女人,敢就这样嫁去九黎,我就先杀了你,省得丢你自己的脸。” 顾疏烟在心中大呼冤枉,她怎么就丢自己的脸了? “圣命不可违。” “你还会听皇上的话?我看你是恨不得他死。”说这话时,九公子一直盯着她。 顾疏烟脸色大变,“世子爷,这话还是不要随便说,要是被旁人听去了,那我也不用去九黎了,明天就可以进天牢享福了。” “你会怕进天牢,骗谁呢?”九公子显然是不信她的,不过他也看出来了,顾疏烟不想谈这些。 “说吧,你别告诉我让他们自相残杀,只是想惹火上身?”九公子当初没问,可眼看着陆铭和太子都知道了此事,他也就不再沉默。 顾疏烟自知瞒不过他,且她也没打算瞒他,便开口说道:“世子爷觉得,当今天下交给谁,才是对百姓最好的?” 九公子轻笑,“你倒是野心不小。”他先是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才思量许久,回道:“他们俩,谁都不适合。” 顾疏烟放下心来,“皇子几多,却没一人能继承大统,你说皇上现在最心急的是什么?” “无非是怕这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又或者说他怕后辈中无人能震得了那几位军功赫赫的将军,不是吗?” 她没有说明,但这样已经让九公子明晓了其中的原由。 “你不该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们顾家多的是男儿,你只是一个弱女子。” 这一刻,九公子是由终的感觉心疼,“更何况顾家还有公子凌,他自会看得比你我远。” 顾疏烟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她心中的苦没有人能懂。 上一世的悲剧,那一幕幕她穷其一生怕是也忘不了了,世人皆言公子凌和大公子才学无双,可两人都未曾入朝为官,却是为何? 不过是帝王忌惮,荣宠几何罢了! 大哥终究只是一个人,皇权那是大于一切的。 不然,上一世他们顾家也不会被满门抄斩,连同大哥在内。 每每思及那木牌之后,大哥那双死不瞑目却不带一丝表情的眼眸,她就心血上涌,烦燥到了极点。 整个人根本安定不下来。 “他终究只是一个人,在这里皇权至上,我希望你,也能好好的。” 顾疏烟这是在劝九公子,不要做无畏的事情,九公子又何尝听不明白,“放心吧,只要是你愿意的,我自不会插手,但若有一天,你不愿意,无论天涯海角、龙潭虎穴,我也带你回来。” 他最后的话,说得掷地有声,顾疏烟是感动的,却只能笑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也有自己的抱负,“不要对我太好,我怕会舍不得离开。” 半开玩笑的说着话,顾疏烟觉得很轻松,“你为皇上杀过人,为贵妃挡过事,也替贵嫔抢过东西,如今又打算帮谁了?” 九公子先是一怔,随后笑得肆意,“你这么聪明,猜猜。” 接受到他的鼓励,顾疏烟思索了片刻,道:“只要不是皇后就好。” 九公子神色微微一变,顾疏烟心中咯噔一下,可别被她猜中了。 “为何不能是皇后?” 顾疏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皇后在前世很快就死了,她不希望他浪费时间。 “她贵为皇后,却让贵妃独宠后宫,又有几分本事能帮得上你的忙,再说皇上并不怎么待见她,这是事实吧?” 九公子点了点头,却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毕竟一朝的皇后啊,若是这么简单,这么多年,宣和帝早就另立皇后了。 顾疏烟要远嫁的事情似乎已成定局,她忙着料理墨兰的婚事,请顾晨帮忙,解决了那家的事。 顾疏烟曾派人去调查过那男子,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墨兰,才选择留下娶妻的,她并不是什么好人,可最看不得那种一厢情愿,因为自己就是一厢情愿而悔了一世。 墨兰成了亲,这一日,宫里来了圣旨,顾疏烟带了侍琴和墨兰便上了宫里的马车,一路往皇宫赶去。 谁想,一上马车却发现上面还有个人,她忙就准备退出去。 “小美人,许久未见,就这么不待见我了?” 嗤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声音不高,顾疏烟却听见了,且第一时间就知道里面是谁了。 刚才因为光线的原因没有看清,此刻却是明白了,回头见侍琴和墨兰已上了另一辆马车,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这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怎么?不敢进来?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君。” 顾疏烟掀了帘子,就坐了进去,马车也缓缓的驶走。 “听说你不是王爷的对手,也打不过九公子。”顾疏烟轻语,看他。 “怎么?威胁我?”凤萧萧依旧是那幅痞痞的模样,墨发半束半放,很是不羁,“这里可是古华,我是九黎的十三皇子,你们皇帝只会尽全力保护我。” “哦?我昨日得到消息,说十三皇子还没进上京,就被人揍了一顿,休息了好些天,近日才出现在驿馆的,看来这消息有误了,改天见过九公子,要说说他,就算逗乐也不能骗我嘛,害我白高兴一场。” 凤萧萧嘴角微抽,“我被人打,你很高兴?” 顾疏烟露出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那当然了,我又不想嫁给你,更不想去九黎。” “可惜,你们皇帝已经答应了。”凤萧萧撇嘴,“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那时候不是和定王好好的吗?怎么弄成这样,还和离,骗鬼去吧,这次幸好他不在,不然本公子就该躺着见你了。” 顾疏烟无语,和着这次沈星宇不在,这些怕他的都一次到齐了来对付她了? 两个闲聊着,进了宫,没有去大殿,竟然来到了皇后的寝宫。 “疏烟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这一抬头就发现两位公主赫然在座,又行了一圈礼,而下首还坐着一个男子,是那种很正气的脸,凤萧萧一进来就坐到他旁边了。 顾疏烟知道那一定是九黎的大皇子,可皇上没介绍,她也就没有行礼。 反正她要是嫁给凤萧萧,跟这大皇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去讨好他呢。 “疏烟来了,起来吧,听说顺亲王去你府上了,朕已经说过他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也是为了王妃,听了小人之言,以为是你害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陆铭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才去找的顾疏烟,这一转身就变成了为林绛雪抱不平。 057 被打 “皇上,别说这些了。”还是皇后开口,解了顾疏烟的尴尬,示意这里还有外人在呢。 让顾疏烟意外的是,皇上怎么会在皇后这里招待九黎皇室的人,毕竟这可是后宫,寻常男子根本就不准进来。 心中多少对这次的远嫁有些底,看来皇上是极为看重这次的联姻。 “对对对,来,疏烟也坐下吧,这里没外人。” 那边早有宫女端了椅子过来,顾疏烟依言坐下,她不就是外人吗? 却听皇上说道:“大皇子,人,你也见到了,这下该放心了吧?” 顾疏烟这才明白,原来她是被人当成猴子来观赏的? 心底有多少的不乐意,将宣和帝诅咒了几圈,也感受得到有几道目光在她身上巡视,带着占有欲,让她很不满。 那位大皇子终于开口了,“皇上,这是皇弟在选妃,我没有意见。” 贵妃娘娘看着他,突然开口,“大皇子,长兄如父,在寻常百姓家尚且如此,你为十三皇子参谋参谋也是应该的。” 顾疏烟在心中斜睨她,这贵妃吃饱了撑着吧,自己的女儿舍不得,就这样糟践别人吗? 宫里的几个大人物,你一言我一语的,带着夸赞也有含沙射影。 顾疏烟沉静的坐在那里,凤萧萧的目光则一直落在静宜公主的身上,一刻也未离开过。 顾疏烟将之看在眼里,忽然开口,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喜悦,“十三皇子是瞧上静宜公主了吧?” 凤萧萧的表现,这里的每个人都放在眼里,怎么可能看不到。 只是古华这边不乐意将静宜许给九黎,大皇子就更不愿意让凤萧萧多定王府这么一个强大的帮手了。 于是众人都装聋作哑,谁也没想到,顾疏烟竟然敢在这种境地下说出来。 还当着众人的面,且这时凤萧萧的目光也没有收回。 顾疏烟心想,他对这件亲事也是颇有微词吧? 最大的可能就是,静宜公主不愿意嫁给他。 追了这么多年也没追上,这男人脑子肯定不正常,人家的心明显不在他身上,还紧紧跟着,不就是一傻的吗? 众人谁都没有接话,倒是静宜公主自己站了出来,“本公主与十三皇子也是初次见面,疏烟,你可不要乱说。” 她这是正证清白呢,可惜,顾疏烟是不会放过这么好机会的。 “静宜公主,疏烟可不敢乱说,我进来也有一会了,十三皇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您,想必是您的美貌让他心折吧,不然十三皇子……” 她对着凤萧萧招了招手,凤萧萧懒得理她,此刻已垂眸不去看任何人。 “这边,十三皇子,不然你悔婚吧,反正你父皇还不知道,怎么样?考虑一下吧,再说,您应该也知道,我可是嫁过人的。” 顾疏烟这通话说得,看似天真无邪,为他着想,实则是真真的打了众人一个耳光。 毕竟这么明显的情况,他们装聋作哑,装看不见。 顾疏烟也终于知道,为何此刻这里没有外人了,还说什么都是自己人,和着就她一个外人,被他们欺负啊! 这一刻,她无比的怀念沈星宇,要是他在这里,没准扭头就拉着她走了。 可她自己却没这么胆子。 “顾疏烟,不要乱说话。” 沈贵妃沉了声,警示的看着她。 顾疏烟装着弱弱的缩了缩头,又重新像驼鸟一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可她这么惊天动地的话,却让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上演一片和谐。 最后的结果就是,九黎的两位皇子起身告别,没有提其他事,顾疏烟便知道,这件事不会影响他们的决定。 那又如何,你们给我找麻烦,摆弄我的命运,那我就给你们添赌。 凤萧萧路过她时,小声说道:“小丫头,胆子不小哦,怪不得会得定王看上。” 这下都剩下古华的人了,且是古华皇朝最尊贵的几人。 最先沉不住气的人就是静宜公主了,她几乎是在那两位皇子一出宫门就闪身到了顾疏烟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挥了过去,将顾疏烟拍到了地上。 顾疏烟一时没防备,脚一歪就倒在地上,手心一阵生疼,“公主,你为何打我?” 她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再一次面对着她。 静宜公主气闷,不过是个下堂妇,母妃不让她随便动手,小表哥又护着她,还请了陆冰去保护她,真是,她怎么没看出来这贱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倒是找死的本事不小。 “为何打你,你还有脸问本宫,为了古华的安定,父皇选你去九黎和亲,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可你刚才说了什么?竟然说十三皇子见异思迁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不要以为父皇封你为郡主,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顾疏烟比她矮了半个头,可气势却不输她,“那依公主的意思,疏烟该感谢皇上为疏烟赐了一门好亲事,从此家国故土终生都不会再踏入,给了我这个下堂妇一个新的国和家,我该感恩、该鸣谢是吧?” “不错。”静宜公主越想越气,就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女人,凭什么让小表哥护着,她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为了她喝斥自己,抬手又是一巴掌挥去,顾疏烟这次是豁出去了,转身就对着坐在上首的皇帝跪了下来,“皇上,您都看到了,疏烟不知深浅不懂事,就这样嫁到九黎,肯定会惹出无数的事,搞不好还会连累爹娘,连累古华,请皇上赐疏烟一死,以保我古华威严。” 静宜公主美眸怒瞪,抬起脚就踹了过去,顾疏烟顺势倒在地上,抹了抹嘴角,起身却是看着皇上、皇后和贵妃,道:“我能将一个温柔的公主气成这样,想必皇上、娘娘心里也是有数了,请皇上下旨,疏烟只求一死。” 她没有辩解,更没有提自己不去九黎,只是借静宜公主的手拒绝去九黎。 她倒想看看,宣和帝敢不敢下旨赐她一死。 静室无声,最后还是皇上站了起来,下了高台亲自过来扶顾疏烟,接过宫女递上来的帕子,细细的将她嘴角的血迹抹掉,一边拍着她的手道:“刚才还在说你娘亲来信了,如今就弄成这样,快起来吧,静宜也不是故意的。” 顾疏烟顺势站了起来,毕竟她的腿才刚好,她还不想毁了自己,“那娘娘的意思是,疏烟是故意的。” 皇后看着她脸颊红肿、唇角都有裂痕了,微微叹了口气,“好了。” 随后皇后扭头看向贵妃和皇上,“静宜有些过了,要给疏烟道歉。” 沈贵妃立刻站了起来,“她抵毁公主的清誉,没治她的罪就算仁慈了,只是打了两巴掌,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故意针对本宫,怪本宫不会教养女儿吗?” “贵妃,你这话言重了,疏烟又不是外人,只是性子天真了些,说了真话,九黎又不会反悔,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顾疏烟看着皇后,这位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娘娘,您不必为了我得罪贵妃娘娘。”说罢她又转过身看向静宜公主,“我听说静宜公主还有个名字,叫尹明月,江湖第一美女。” “你想说什么?”静宜公主身姿修长,戴着面纱的脸只露出一双水眸,带着一丝警告。 可惜她今天这样对她,还指望顾疏烟为她保密吗? 沈贵妃也沉了眼,道:“疏烟,你可不要乱说,要知道静宜是公主,名声于她来说不只关乎她自己,更是皇家的颜面。” 顾疏烟在心中冷哼,都到现在了还威胁她,“疏烟从来不会乱说话,这一点想必皇上是知道的。” 宣和帝眸光的意蕴未明,坐在那里没有言语,只是眸光在贵妃和静宜公主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顾疏烟身上。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进来禀告,说左相有要事求见。 贵妃忙说“皇上,左相大人找你,定是有重要的事,您还是去看看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臣妾和皇后娘娘处理,您放心,虽说疏烟刚才说的话有失体统,但静宜毕竟动手打人,这是不对的,臣妾会让静宜给她道歉的。” 沈贵妃这话说得极有心机,既说了这是后宫之事,不让皇上去管,更是提出了顾疏烟刚才的话有失大体,损了古华的颜面,而她却不计较了,让他放心。 宣和帝蹙了蹙眉,刚站起来。 顾疏烟推开皇后拉着的手,直接跪了下来,道:“皇上,九黎的十三皇子名凤萧萧,而凤萧萧一直追求江湖第一美女尹明月,这在江湖上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您一查便知。” 沈贵妃和静宜公主脸色大变,静宜公主素手一挥,手里的披肩就横了过去,像一条彩带般直奔顾疏烟而去,且是直取她的头颅。 若是被击中,那不死也会重伤。 顾疏烟就像没看到似的,还在开口,“所以疏烟刚才才会那么说,目的也是为了成全静宜公主和十三皇子,也是让古华和九黎真正的永结秦晋之好。”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沈贵妃一声惊唤:“静宜,住手。” 与此同时,宣和帝也站了起来,皇后离得最近却来不及阻止,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大家闺秀,没有半分武功。 058 母子反目 大殿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紧张,如果顾疏烟在皇宫出事。 且不说,这次九黎的和亲怎么解决,就说远在边城的顾城会有什么决断,无论哪一边都是难以交代的。 还有定王府那个无法无天的主。 只要想到这些,宣和帝就不能淡定了,恨不得自己多长了几条腿,能立刻挡下那道彩绫。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微闪,赶在了所有人的前面,抓住了静宜公主甩过来的长绫,笑呵呵的说道:“妹妹,不能随便打人哦。” 她笑得天真,手里却没闲着,将之引到了另一边,顾疏烟还半跪在那里,也长出了一口气。 静雯公主不是真的傻,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不护着她,由着这场和亲进行,但她能确定,静雯公主绝对不敢放着她死在她面前,否则她无法同沈星宇交代。 她就是赌定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放肆。 而皇上和皇后以及沈贵妃看到她没事,都放下心来。 皇后的脚步都有些虚晃,还是上前扶着顾疏烟起身,可扶了几次都没将她拉起来。 低头一看,顾疏烟正怔怔的,有些无神,显然是吓到了。 皇后立刻放弃,扭头对着皇上说道:“皇上,臣妾看还是先送她回去吧,不然这静宜公主……”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皇上却是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还在和静雯较劲的静宜公主,平生第一次瞪了沈贵妃一眼,“都是你教的好女儿。” 说完话就甩袖离去。 沈贵妃心中一沉,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再低头瞪了顾疏烟一眼,“那就劳烦皇后了。” 沈贵妃招呼了静宜一声,静宜飞身而退,却没有来到沈贵妃面前,而是对着顾疏烟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这下谁也没料到,更来不及救。 “我是公主,你以为你以死相逼,父皇就会惩罚我,我告诉你,父皇打我一下,我就让你少块肉,不信你尽可以试试。” 说完这话,静宜谁都没看,就一甩身上的彩绫飘然而去。 沈贵妃的脸有些挂不住了,静雯公主却还漫步来到皇后面前,道:“母后,妹妹怎么不等贵妃呢?” 整个皇上的子女里,也就这个静雯公主从来不唤沈贵妃为母妃,她曾小孩子气般的说过,她只有一个娘亲。 皇上教过几次见她改不过来便应允了。 好在她常年不怎么出现在她面前,沈贵妃便将这根刺放在心底的角落里,可此刻,这根刺终是刺破了她的心,破土而出。 静雯公主不只不称她为母妃,还间接的指出了静宜没教养,落了她的面子。 直到沈贵妃离开,顾疏烟才重新站了起来,望着皇后说了一句谢谢人便倒了下去。 皇后忙派人去请太医,这下一直守在外面的墨兰和侍琴终于可以进来了。 看到顾疏烟的样子,侍琴忙就上前将她抱了起来,对着皇后娘娘行礼,坚持要带顾疏烟出宫。 皇后想了想,知道也没什么大事,便准了,想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出宫时遇上了九皇子陆冰,“怎么回事?” 他眼神迫人,墨兰一直在抹眼泪,侍琴忙回道:“回九皇子,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静宜公主下的手。” 她话还没说完,九皇子就招来一个侍卫,“用本皇子的马车送她们回去,派人去请林太医,一并接过去。”说着,他将一个玉牌扔给身后的侍卫,扭头就急步走了。 神情冷凛,带着一肚子的气,直接就到了沈贵妃的宫殿,沿途所有的人都对他行礼,他都没有应声,直接闯了进去。 沈贵妃正在那里说静宜,见他进来,冷然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问道:“你这个调皮蛋,又闯什么祸了?” 九皇子木着脸,道了声母妃,便抬步来到静宜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顾家四小姐是你打的?” “冰儿,不准这么和你皇姐说话。”沈贵妃也沉下脸来,“那是外人。” 她一直都知道,儿子和定王府那两个侄子亲近,这也是她乐见的,可此刻他却为了一个外人来质问自己的姐姐,却有些过分了。 陆冰回也没回的说道:“母妃,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在问皇姐。” 静宜在江湖上那可是人人追捧,更有凤萧萧护着,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被人这般盘问过。 更何况这人还是她的弟弟,立刻眸子就立了起来,“是我打的又如何?” “那个贱人,诋毁我的名声,还要把我嫁到九黎去任人欺凌,我不该打她吗?她不是找打吗?”说到这里,静宜越发的愤怒了,“我只是打了她几巴掌而已,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一个是我的母妃一个是我的弟弟,就都说我不对,那我就活该被人辱,被人欺凌吗?”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就不该回家来,没错,这里是有荣华富贵,可没有自由,见了这个要行礼,见了那个要陪笑,如今不过是打了一个女子,你们就各个要我去道歉,这个公主,我不当了。” 她越说越激动,泪眼模糊,睫毛轻颤间就有泪水滑落,很快面纱就被浸透了,“娘,你是对的,我只适合江湖,这里根本就不是我的家,静宜没那个福气,娘,对不起,女儿不孝。” 她痴痴的看着沈贵妃,缓缓的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头,转身就往外走。 “静宜。”沈贵妃再也不复往日的冰冷,连忙伸手去拉她,静宜公主没敢用力,任她拉着衣袖却不扭头看她,用另一只衣袖轻抹眼泪。 “娘,您就放女儿走吧,女儿在这里会让父皇难做,也连累您被别人欺负,女儿宁愿在外面饱受凄苦和想念,也不愿看着您和父皇为难的样子。娘,您松开吧,让女儿离开吧,女儿不适合这里。” “不会看人脸色行事,更不会猜人心思,不适合在这么复杂的地方生活。” 她说得极度可怜,声音里带着一丝凄凉,回头看了沈贵妃一眼,深情的呼唤,“娘。” 沈贵妃一把抱住她,“你不准走,母妃不准你再离开,这十几年母妃日夜都在想你,备受煎熬,终于将你盼回来了,说什么母妃这次都不会再放你走,谁也别想将你从母妃身边夺走。” “放心,母妃不会再受人欺负,也不会再让你看谁的脸色,你等着,等着母妃,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一定。” 陆冰神色纠结,其实他也很想姐姐,可是这个姐姐眼里只有小表哥,根本不看其他人,所以她回来这段时间,他们并没有多亲近。 所以,他对她也随意了些,此刻看到姐姐和母妃哭成一团,也有些手足无措。 静宜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微微推开沈贵妃,道:“母妃,您不要怪皇弟,他也是担心我闯下大祸,才凶我的,你不要罚他。” 沈贵妃闻言这才扭头看向陆冰,“你不说母妃都忘记了,冰儿,这是你的姐姐,无论她做了什么事,你不分缘由的上来就质问她,母妃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为人之道的吗?” “先生就是这般教你的吗?赶明了,母妃也去听听课,看你们先生是怎么教育你的?对上不敬,这就是他教出来的,简直是0误人子弟。” 九皇子一听沈贵妃要去见先生,当下就吓得不敢回嘴了,磨磨蹭蹭的上前,拉住沈贵妃的袖子,说道:“母妃,儿臣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儿臣这一回吧!” “哼!”沈贵妃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回身坐在贵妃榻上,道:“母妃看你根本就不知道错。” 九皇子想跳脚,“母妃,儿臣真的知道错了。” “母妃,皇弟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了,您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火上烧油,九皇子扭头来看她,心中有多不愤,脸上全都写着。 沈贵妃见了,抬手就摔了小桌上的茶杯,“你就这么知错的,以下犯上,不问青红皂白就质问长姐,如今还敢瞪她,你就是这么知错的,来人。” 沈贵妃猛然一提声音,外头就进来两个嬷嬷,陆冰一下子焉了,“母妃……” 沈贵妃瞪了他一眼,吩咐道:“带九皇子下去面壁思过三日,不准给他饭吃,学堂那边打发人去说一声。” 显然这是常有的事,进来的嬷嬷也不例外,走到陆冰面前恭敬的说道:“九皇子,请跟奴婢走!” 陆冰向前挪了一步,沈贵妃眸光凌厉,他只好收回那只迈出去的脚,可怜兮兮的看向沈贵妃,见她无动于衷,于是控诉的说道:“母妃,您有了皇姐就不疼我了,儿臣伤心了,儿臣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着就往外走,沈贵妃蹙眉,静宜忙说道:“母妃,皇弟还小,不然这次就饶了他吧!” “不用你假好心,坏女人。”陆冰回头就是恶狠狠的一句。 这下可惹恼了沈贵妃,人都站起来了,指着陆冰道:“带下去,再加三天。” “母妃,你太过分了。” 九皇子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沈贵妃会这么待他,待看清楚后眸光的清透一点点的逝去,最后绝决的看了她和静宜公主一眼,扭头大步离去。 059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皇城外,马车刚出了皇宫,顾疏烟就睁开了眼睛,墨兰脸上还挂着泪痕,吃惊的看着她,随后转成欣喜,“小姐,你醒了,吓死奴婢了。” “什么胆子?”顾疏烟坐了起来,轻笑着说道:“看来以后我要有事没事晕一下,给你们练练胆子。” 墨兰瞪大了眼睛,还没见过这样的主子,“小姐,您以后不要再和奴婢开玩笑了,奴婢胆子可大了,不用练。” “那还不把眼泪给收回去。”顾疏烟无奈的看她。 墨兰吸了吸鼻子,抹了眼泪,明快的笑容让顾疏烟有些恍然。 “小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不用去九黎了?”墨兰会武功,自然将里面发生的事情听了个大概。 只是她地位卑微,不敢进去,若是在外面,她早就冲进去了。 顾疏烟抬手阻止她说话,指了指外面,道:“回去再说。” 顾疏烟一下马车,王嬷嬷等人就守在外面等着,一看顾疏烟的脸,又是一场久别重逢的哭戏,顾疏烟也很无奈,让众人先进去再说。 回到屋子里,墨兰让人快准备消肿的药,拿来细细的抹在她的脸上。 王嬷嬷则吩咐墨兰,“等会将小姐穿过的衣服拿去烧了,真是晦气。” 她这话可以说是大不敬了,毕竟顾疏烟这是穿着去皇宫的,她却说晦气,九公子进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 “你这屋子的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种事也敢乱说,不怕惹怒了那些贵人啊!” 见到是他,顾疏烟一愣,“你针么来了?” 擦了药,她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一说话腮帮子就直抽,说话也不太清晰了。 “我不来,谁替你出气?” 那边,小渔打着帘子进来,见顾疏烟在看她,忙上前说道:“小姐恕罪,奴婢看您被打成这样,总要有人照应,世子爷武功好,能保护您。” 旁边侍琴和侍画瞪了过去,她这是嫌她们保护不了小姐吗? 九公子打趣,道“这几个丫头倒是比你这个主子懂事多了,知道借力来保全自己。” 顾疏烟没好气的说道:“她哪里是想保护我,她是想找人来给我出气才对。谁让你命不好被小渔给惦记上了。” “乐意至极。”九公子却不生气,随后看着她的脸,说道:“你少说两句吧!” “怎么进一趟宫,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顾疏烟刚准备开口,那边侍琴已阻止了她,自己将事情说了一遍。 半晌,九公子才起身,道:“公主么?好大的威风。” 说完这话,吩咐她们照顾好顾疏烟,他便离开了。 顾疏烟也没多想,无论如何,她闹了一场总能清净几天了吧? 谁想,第二天就有人上门了。 林绛雪一身雪衣,多日不见有些憔悴,顾疏烟心想,她发生了那样的事,想必顺亲王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吧。 心中有些不忍。 谁想,人家一进门,看到顾疏烟先是一愣,随后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我说四妹妹,你这是打肿脸在充胖子吗?” “啊哈哈……” “啊哈哈哈……” 林绛雪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跟着她的侍女小怜忙上前扶她,才没让她跌倒。 “真是笑死我了,四妹妹,你真是太好玩了。” 顾疏烟心里的那点不忍当时就化为乌有,都怪自己,没事同情谁不好偏生同情这个没心没肺的,这下被人家笑话了吧? 活该。 她在心中对自己这么说道。 “顺亲王妃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她不高兴了,说出来的话自然生硬了许多。 奈何林绛雪实在是太开心了,也没有计较,在小怜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王妃,您有了身子要当心些,别笑了,小心伤着世子爷。” 这下顾疏烟明白了,人家这是耀武扬威来了,亏她这个傻子还差点就悲剧。 “哦,对对,可是,可是看到四妹妹这张脸,真是太好笑了。” 嘴上说着,林绛雪却还是笑着,小怜没法子,当下就看向顾疏烟,道:“四小姐,请您先出去一下好吗?” “啥?”小渔本就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了,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 小怜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扶着林绛雪坐下,道:“我家王妃怀了身子,情绪不能太激动,请您先出去,等我家王妃情绪稳定了,再请您进来。” 她倒也没有太过分,可听在小渔耳朵里却一下子炸毛了,“你家主子怀了身子不能激动,那你就让她别笑啊,凭什么让我家主子出去,这里姓顾不姓陆,更不姓林。” 小怜没想到她们会这么不给面子,本想借着顺亲王妃的身份耀武扬威一番,谁想出师不利,直接就被顶了回来。 “你,大胆,普天这定莫非王土,你竟敢说这里不性陆,那我倒想问问你,这里到底姓什么?” 小怜越说越起劲,浑然忘记了这里还有主子。 “侍琴,将她带出去瞧瞧,这里到底姓什么。” 侍琴早就忍不住了,你说一个主子在这里嘲笑她家主子就算了,一个丫环竟也该如此明目张胆。 她应了声,直接来到小怜面前,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抬手封住她的哑穴就拉了出去。 林绛雪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不等她说话,顾疏烟便叹了口气,道:“早知道这个法子有用,刚才就该让人将小怜带出去,这样一来也能保护好世子。” “你把小怜怎么样了?” 见她平静下来,顾疏烟也在她对面坐下来,“顺亲王妃放心,我只是让她消停一会,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就敢带着这么个不安分的主出来晃荡,也不怕得罪人。” “这是在我这里,自家人倒也就罢了,她若在旁人面前这么说话,说不得人家在皇上面前怎么参王爷呢,王妃您还是小心些。” 虽然对于顾疏烟的话,林绛雪一向不屑,可不得不说,只有关系到顺亲王的事,她还是很重视的,自此以后当真没有再带小怜出过门。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王妃怀了身子就不要乱跑,疏烟在这里恭喜你了。”顾疏烟脸上带着笑意,浅浅淡淡,依如往常。 林绛雪的手抚上并不明显的肚子,耳边有一抹红蕴,道:“我知道,父亲不准我总是回家,我没处去,只能来你这里了。” 有时候,顾疏烟觉得林绛雪简直天真的可怕,有时候又觉得她讨厌到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最后,她只能总结出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大姐姐知道吗?” “别提她。”林绛雪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是太子的侧妃,这次太子差点让人杀了王爷,我和她早就恩断意决了。” 顾疏烟感觉无语,“她毕竟是大姐。” “可她也是太子的人,太子和我家王爷争储,这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如果我家王爷败了,她也不会给我们母子活路的。” 看着林绛雪一脸天真的说着这些话,顾疏烟只觉得全身冰凉,这就是皇家,薄凉是他们的天性。 “好了,不说她了,有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 顾疏烟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林绛雪拉住了手,她低头一看,抿了抿唇,道:“你先松开我。” 那边小渔端了茶点进来,刚准备放桌上,顾疏烟使了个眼色让她拿走,小渔先是愣了一下,就依言端了出去。 门外墨兰听了她的话,思虑了一下,说道:“王妃现在怀了身子,若在这里吃了什么,回头出了事指不定怎么赖小姐呢,先端走吧,等她走了再拿给小姐吃,这可是李妈妈新做的?” 小渔满脸的自豪,“那是,娘亲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先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顾疏烟和林绛雪,侍画站在不远处,离她们有些距离,林绛雪几次示意顾疏烟让她出去,顾疏烟都无动于衷。 林绛雪虽不满意,可是来求人的,总不好太嚣张,只能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那个静宜公主吧?” 顾疏烟眨了眨眼,点头说道:“见过几次。” 林绛雪不屑的说道:“和我你还瞒什么,她昨天不是还打你了吗?听说她昨晚被人打了,全身是伤,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大内高手出动,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 “啊?”顾疏烟眸光闪灭不定,该不会是他吧? “我不知道呀?”林绛雪见她满脸的诧异,有些失望。 “这皇宫里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还是王妃消息灵通。” “那是,王爷一早就被召进宫了,说要大查特查,还将此事交给王爷去办。” 顾疏烟垂眸,“皇宫里不是有禁卫军统领吗?再不济还有刑部尚书,上京府尹,怎么也轮不到王爷亲自去查吧?这谁下的命令?” “谁说不是啊?”林绛雪像是一下子找到知音一般,当下就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还不是那个沈贵妃,有人说她打算将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公主嫁给左相的儿子。” 顾疏烟诧异,晃了晃眼,拍着桌子,道:“这怎么可能?” 沈贵妃这是准备赌上一切,支持顺亲王了? 060 皇后长逝 顾疏烟粗略的想了一下,沈贵妃不像轻易做决定的人,更何况陆冰才是她的儿子,难道要发生什么事,来不及等九皇子长大了吗? 当然这些只是她的猜测。 “你也觉得不可能是吧?可这件事是真的,王爷亲口说的。” “那和王妃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又能帮上你什么忙?”顾疏烟觉得肯定要发生大事了,不然沈贵妃不会这么着急。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只好看看能不能从林绛雪这里知道什么消息。 “就是那个冒牌公主,她竟然让王爷休了我,说我丢他们皇室的人,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打小长在外头的野丫头,有什么资格说我?” 不得不说,林绛雪骂起人来,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讲。 顾疏烟打小就离开了父母,如今看来,在她眼里也是打小长大外头的野丫头了。 不过她也不打算和她计较,比起林若雪,顾疏烟还是喜欢和林绛雪说话,这个是一面镜子,而那个是两面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捅你一刀。 “王妃,您可是皇上钦点的顺亲王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王爷的心里还是有你的,再说,她一个公主说话再不好听,咱们也拿她没办法不是,更何况她母妃还是沈贵妃。” 林绛雪有些泄气的点了点头,“那倒是,谁让她有一个好母妃呢!” 说完这话,她就坐在那里纠结,顾疏烟见此,开口说道:“若你还是不放心,可以将此事说给尚书听。” “可是爹爹不让我回去。”说到这里,林绛雪就扁了扁嘴,显然对此很受伤。 顾疏烟猜测,肯定是林绛雪三天两头往回跑,告状之举让林则无奈,才给她下了这样的话。 “尚书不过是怕你总是回娘家,被王爷看清了,还以为你总是回家告他状呢,这对你不好。”见林绛雪在认真听,顾疏烟又继续说道:“可这件事不一样,你将此事说给他听,尚书大人定然会想办法保住你的地位,更何况你现在怀有身孕,如果王爷,嗯,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是他第一个儿子了。” 林绛雪起身,谢过顾疏烟。 顾疏烟知道这是林绛雪第一次真心的对她表示感谢。 “不过王妃还是小心些,别让其他人有机可趁,让尚书大人派个可靠的过去照顾你。也没让王爷不满。” 叮嘱了几句,林绛雪便带着她的人直接去了尚书府,再回去时身边的丫环就换了四个。 王嬷嬷进来,“小姐,您今天是怎么了?” 不只王嬷嬷,就连墨兰等人也觉得奇怪。 “怎么?嫌我多管闲事了?” 几人蹙眉,顾疏烟自顾自的说道:“无论大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孩子总是无辜的。” 谁都没有再回话,沉默中伴随着那股伤痛蔓延开来。 有些伤痛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淡化,而会像酒一样越久越淳,越浓烈。 九公子来了,都快赶上以前沈星宇来的频率了,一进门脸上就挂着莫名的笑意。 顾疏烟挥手让她们下去,开口说道:“昨晚去那里活动手脚了?” 她指着皇宫的方向,九公子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顾疏烟接话,“不是瞒不了,而是你根本没有想瞒我。”她为他添茶,末了抬眸看着他,问道:“不是吗?” 九公子呵呵一笑,“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 “谢谢你!”顾疏烟举杯示意,九公子哈哈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小心有人找你算账。”末了她又添了一句。九公子闻言撇了撇嘴,道:“上次只是让他身上挂伤,他要再来,这次本公子就专挑脸揍。” 这一夜,顾疏烟睡得很安详,梦中有一个孩子,小小的腿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脸,却生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脸上绽放着天真快乐的笑意,且还会喊人,嘴里一直不停的喊着,只是瞬间他的眼珠子发生了变化。 由黑亮转为漆黑,再转成墨色,紧接着一股黑色带雾的气泪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害怕想伸手将那些雾气挥散,可胳膊却使不上劲来,她满头大汗,却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孩童的眼珠子再次发出变化,这次是血红色,且有两行血泪随之涌出,似永无止尽那般,从眼眶流出滑过脸颊流向地面,渐渐汇成了一条河,触目惊心,她用尽力气呼喊,可声音却像卡在喉咙处,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心痛、心口像被人一刀一刀的割着,面前的小孩让她无力,她清醒前忽然看到那孩子流着血泪对她笑了,张开了血喷大口向她咬来。 她是被吓醒的。 “小姐,你可算醒了?可是做恶梦了?” 顾疏烟大口的喘息着,心有余悸,向四周望了望才找回一点真实感。 “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一开口,就发现嗓子都是哑的,墨兰忙回道:“已经寅时两刻了。”她回身倒了杯水递给顾疏烟。 顾疏烟喝了些水才觉得好些,只是身上出了很多的汗,“今天就该入冬了吧?” 她眉头微蹙,身上的衣服已经汗透,墨兰也是蹙眉,道:“是的,小姐,奴婢这就下去准备热水,你沐浴过后再睡吧!” 顾疏烟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墨兰便烧好了水,顾疏烟起身泡在热水里,才发觉身子虚得厉害,全身无力,墨兰在旁侍候着。 她静静的泡了一会,才觉得好些,刚准备和墨兰说几句话,就听外面一声钟响。 她神情一怔,随后又有钟声传来,连续响起。 “墨兰,是,哪个方向?” 顾疏烟再次浑身冰冷,心生悲意。 墨兰回身说道:“好,好像是皇宫的方向。” 她也被吓到了,这是国丧之钟,定然是有尊贵的人死了。 “替我更衣。” 这时,王嬷嬷等人也被惊动,来到顾疏烟的屋子里,见她的头发湿漉漉的,都有些诧异,“嬷嬷,你可知道这钟声是为谁而鸣?” 王嬷嬷在宫中呆过,自然比她们了解宫里的一切,她喃喃了一句,道:“回小姐,是,皇后娘娘。” 顾疏烟怔了怔神,“真的是她。” 她知道皇后会死,而且不远,所以叮嘱九公子不要将希望寄托在皇后身上,可这种事不能明说,她也救不了她。 “小姐,你……” 只有王嬷嬷离得最近,听到了顾疏烟的喃喃自语,大吃一惊。 顾疏烟没有说话,而是穿戴整齐,等着天亮。 这个入冬一下子不寻常起来,皇后长逝,皇宫里一片惨淡,太后听闻直接晕了过去,连皇后的下葬礼都没赶上,更不用提看她最后一眼了。 宣和帝整整两日未进米粒,这可急坏了一众大臣,急哭了后宫的一众妃子。 最后还是沈贵妃站了出来,领着一群妃子跪到了御书房外,言称,皇上一日不用饭,她们便陪着,与君同忧。 且这次一向不出宫殿的贵嫔林如雪也与沈贵妃站到了一起,只一句话,与君共长。 宣和帝在御书房内老泪长流,说对不起皇后,身边只有一个老公公陪着,劝了很久,直到林如雪的话传到宣和帝的耳朵里,他才止住了音。 长吟道:“还是如雪最懂朕的心啊,当年与皇后祭天时,她便说过会与朕共长的,谁想,她竟这么走了,留下朕,朕……” 在外人看来,皇上对皇后没什么感情,毕竟沈贵妃宠惯后宫是人人所见,可只有这个老公公知道,皇上这么做,都是在保护皇后,他不想悲剧重演,再害死这个他在意的皇后。 “皇上请节哀!老奴求您了,先皇后和皇后若看到您这样,她们也走得不安心呐!” 宣和帝仰面坐在龙椅上,像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般,“先皇后,也是在这个日子……没了的,如今,皇后也去了,她们姐妹是商量好的,看朕的笑话呢!” 老公公跪在地上,不停的劝着,宣和帝却在御书房里自语了一天,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皇上最后走出来了,在第二天清晨,他亲自出来扶沈贵妃和林如雪起身,让她们俩共同监理皇后的下葬仪式。 随后他便进了御书房,如常处理政事。 悲哀的气氛终究不可能长久,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皇城已恢复了往日的喧闹,走在街上,虽感觉不到明显的喜悦,可大家都在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人走茶凉。” 今天,九公子请她出来散心,原因是下雪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她披着厚厚的袄子来,不巧的遇上了凤萧萧。 这下两个人的漫语,多了一根木头桩子。 九公子听闻顾疏烟的话,便接口道:“人在世间修的就是无情道,你涉世未深,不要开口,省得被人笑话。” 这下木头桩子开口了,“南阳候世子,你什么意思?” 知道九公子身份的人不多,而凤萧萧自然不在此列。 他无缘无固被打了一顿之后,便一直想找他一雪前耻,谁想,这下好了,不时就挨一顿揍。 让顾疏烟无言的是,他不时找九公子打架的目的,却是他发现世子和九公子的武功路数有些像,他要好好钻研,将来找九公子替自己心爱的女人出气。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顾疏烟正在喝茶,闻言就一口茶全喷到了九公子的脸上。 061 太子出事 九公子挥了挥手,道:“还有什么意思?我们风花雪月,你在这里碍眼,滚蛋。” 凤萧萧气闷,指着顾疏烟,“她是本皇子的未婚妻,你们皇帝陛下亲赐的。” 顾疏烟无辜,“不关我的事。” 她的目光望着外面的大街,百姓的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就算世界再变,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 似乎一个皇后的逝去并不能给这个繁华的尘世带来多少悲哀,也不能让它有丝毫的改变。 只有少数人知道,皇后的逝去只是一个开始,太子一党正惶惶不可终日,正密集的来往着,而顺亲王那边更不用说了。 皇后的长逝给了某些人一个暗号,预示着上一代人的凋零。 皇储之争,正式开始了! 而做为皇帝,他才最该头疼吧? “疏烟,在想什么?” 九公子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抬眸一看不见凤萧萧了,便问道:“十三皇子呢?” “滚蛋了。” 顾疏烟自然不信,两人品着香铭,九公子忽然感叹,道:“看一场盛世繁华,我们终究只是过客。” 顾疏烟亦点头,“世子爷高量!” “只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看透呢?” 九公子将她送回去,临分别时,顾疏烟说道:“他们,没人找过你吗?” “都找过。” 他不隐瞒,顾疏烟想了想,说道:“不要插手这件事,这是我能说的话。” 说完,她便转身上了台阶。 她要的是他们两败俱伤,她要的是毁灭,而他,九公子,是她少数不忍更不想伤害的人。 显然,九公子也是明白的,他转身就走,却没有回南阳侯府,而是去了衣品轩。 “小姨。” 衣品轩的老板娘是一个风蕴尤存的女子,与顾疏烟的母亲永宁公主相识,若是顾疏烟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九公子竟然唤这个老板娘做小姨。 李玲玉见是他,往门外瞧了瞧,见没什么可疑之人,便进来了,抬嘴就笑骂:“什么事这么急,大白天的就过来了?” 九公子摇了摇头,道:“我今个开心,来看看您。” “我有什么好看的,对了,上次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九公子苦了脸,说道:“皇后娘娘似心有顾虑,并没有多说,只道与一个婴儿有关。” 李玲玉也蹙下眉,放下手中的抹布,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找了这么久,才找到这么个线索,谁想这皇后又突然去逝了。” 两人沉默半晌,她忽然倾身上前小声说道:“九儿,你说会不会有人知道你在查这件事,所以……” “杀了皇后灭口?”她不敢说,九公子却是直言,道:“还没人敢直接杀皇后灭口的,我猜皇后的死另有缘由,不过这些暂时与我们无关。” 九公子伸了个长腰,摇了摇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九公子笑了笑,露出一排莹玉的牙齿,道:“继续查呗,我就不信当年的人都死光了。” “没错,肯定还有活下来的人。” 皇后离世,皇宫里一片缟素,到处都是喧闹中沉寂下来的安静,整个皇城也是云谲波诡,让人惊异莫名。 是夜,皇宫内侍卫穿梭,铁衣铮铮随着风声传到各宫里,人人身安心疑,似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御书房里传来咳嗽声,浅烛摇曳,映出两道人影,老公公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伏身劝道:“皇上,该歇息了。” 宣和帝咳了几下,用帕子掩了掩嘴角,道:“皇后走了快一月了吧?” 老公公忙回道:“是二十五日。” “还是你这老家伙记性好,朕是老了,连日子都记不清了。” 见皇上站起来,老公公忙问道:“皇上今晚在哪歇息?” 宣和帝的步子未停,摇头说道:“去后花园走走吧!” 老公公应声称是,接过风灯伏身走在宣和帝的旁边,宣和帝摆手,“也不知道皇后见到先皇后没有!” 老公公挥了挥手示意那些跟着的宫女侍卫退远些,这才回话,“皇上就放心吧,先皇后不会怪您的。” 两人就着风灯向后花园走去,“阿德,你说皇后是怎么去的?” 老公公步伐未停,黑暗中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话语中带着悲伤,“奴才不知,太医院的人只说皇后是突发重症,来不及救治才……” “你呀,谨慎了一辈子,倒是临死了也不敢说句实话。”宣和帝调笑道。 老公公呵呵一笑,“奴才不敢逾越,一直都记得奴才的本分。” “你呀,来,说说吧!朕恕你无罪。”宣和帝就着假山旁的石头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地方。 老公公裹了裹身上的衣衫,依言坐了过去,将风灯插在旁边的缝隙里,刚好能看清方圆几步的地方。 灯光摇曳,如一浮萍,“皇上,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你也这么想?”宣和帝摇了摇头,话语里带着苦涩,“前朝大乱,后宫也是一片萧索,是朕无能啊!” “皇上,您已经做得够好了,这是每代更替的必经之路,只是……” “只是什么?” 老公公起身,拱手道:“这么多年,奴才将一切看在眼里,皇上,如今古华没什么战事,这立储之事刻不容缓啊!” 宣和帝又何尝不明白,这次皇后突然病逝,太后又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上,这是有人在向他逼宫呢! “哎……” 末时,老公公送宣和帝回宫,这边还没睡上两刻钟,就听到宫外一片凌乱的步伐,穿梭不断。 “去,瞧瞧外面怎么回事?” 老公公刚刚吩咐完,守门的侍卫就过来禀告,“贵妃娘娘来了,说找皇上有要紧的事。” 老公公脸色一沉,“这么大晚上的什么事,不能等明个再说。” 那边侍卫还没说话,门口就走进来一群人。 八盏风灯摇曳,八名宫女在前,后面还跟着一些侍卫,老公公暗叹,好大的排场。 在这宫里,恐怕也只有那一人敢如此了。 沈贵妃一身缟素,如夜月仙子,旁边还跟着静宜公主,她踏月而来,高贵美好的让人不敢直视,院子里瞪时就跪了一地。 老公公脸色更难看了,“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皇上呢?” 沈贵妃没有让他起身,老公公便弯着腰回道:“回娘娘,皇上刚睡下两刻钟不到,若没什么要紧的事,您明天再来吧。” “大胆奴才,不过是一个太监,竟敢赶贵妃娘娘走?” 沈贵妃身边的嬷嬷一开口,使了个眼色,那边就出来两个侍卫准备架走老公公,却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住。 “大胆。” “放肆!” “够了,都给朕住手。” 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宣和帝早被吵醒了,他一发话院子里就跪了一地的人。 老公公对着沈贵妃行礼,这才退到寝宫里,将事情告诉了宣和帝。 宣和帝靠在龙榻的柱子上,面露疲色,半闭着眼睛,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 沈贵妃被迎了进去,“皇上,臣妾深夜打扰,还请您恕罪。” 宣和帝揉了揉眉心,“阿德说你有重要的事要禀告,到底什么事,这么晚了还把贵妃给惊动了。” 话语里蕴着不满,沈贵妃自然听得出来,只是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她的心中就没有丝毫的气。 “回皇上,太子与惠妃私通,臣妾不知该如何处理,特来请皇上作主。” 沈贵妃平静的话语,就像一声惊雷响在宣和帝的耳边,将他震得半天没有动静。 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有,让他头疼欲裂,痛苦万分。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忽然就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一头扎下去。 老公公离得最近,忙将他扶住,回头喊道:“快去请太医。” 沈贵妃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去扶,然而那老公公却没让她粘手,将宣和帝扶着躺下,便回头说道:“娘娘,此事您就先处理吧,一切等皇上醒来再说。” 沈贵妃知道,这个老公公已经多年不侍候人了,一直养在宫里,但他在宣和帝心中的分量却是极重的,所以她也不想和他正面冲突。 “那依公公之见,太子应该如何处置,毕竟本宫只管后宫之事。” 老公公蹙了蹙眉,才道:“此事不能外传,既然这样,就先将太子押到乾坤殿,等皇上醒了再做定夺。” “那派谁去守着呢?” 沈贵妃状若请示的意思,老公公却明白,她这是想将自己撇干净,“既是娘娘来禀告皇上的,那就由娘娘的人守着,这样也不会给其他人通风报信的机会,老奴觉得这样就好,娘娘以为呢?” 沈贵妃还能说什么,这个奴才当真是不把宫里的主子不放在眼里,据说当年连太后的账都不买,只听宣和帝一人的。 尽管下了这样的口谕,但不到天亮,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 于是,不到早朝的时辰,御书房外已站满了大臣,老公公派人传话,让他们去大殿候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已过了早朝的时间,却没有人敢去催。 右相紧蹙着眉头,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偏殿的出口,心中焦急万分。 左相挪步过来,捅了捅他,道:“右相,这太子殿下莫不是昨晚的酒喝晕了,忘记自己还没登上那个位子吧?” 062 情比纸薄 右相没有理他,只是不时的抬头看一眼那个方向,似乎他所有的纠结都在那个地方。 左相闹了个没趣,便冷哼道:“当初就跟你说过,太子那人太过轻浮,难当大任,你不听,这下信了吧,可惜啊……” 他连连摇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宣和帝到大殿上之时,差点被气得再次闭眼,以往朝堂上泾渭分明,有中立派的,也有支持太子和顺亲王的,他都看得清楚,心中也有盘算。 可如今太子刚出事,太子那边一下子就少了许多人,且这些人不往中立派站竟站到了顺亲王那边。 频频讨好的笑脸,让他再次失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宏大、再庄严的声音都掩饰不了宣和帝心中的落莫。 “是朕无能啊!” 他再次感慨。 “皇上请恕罪,殿下也是一时糊涂,才会犯下此等大罪,他愧对皇上、愧对天下百姓,与您无关呐。” “是啊,请皇上保重龙体,切不可让殿下再加一桩罪责。” “皇上,太子殿下的事情要尽快处理,唯恐传到九黎的耳朵里,有失国体啊!” 前面的话,宣和帝还能听得下去,只是这一句一下子将他的性情点爆了。 他站起身来,将龙椅的扶手拍得震天响,“你们还知道有失国体?还唯恐传到九黎国,朕就是不出去,也知道整个上京上到达官下到百姓,就连三岁的小儿怕是都知道了吧?” “刑部尚书何在?侍郎何在?” “臣刑部李仲、陈洛参见皇上。”两个中年男子迈步而出,单膝跪地,拜了下去。 宣和帝指着他,怒气冲冲的说道:“朕不管这件事是怎么传出去的,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查不出此事是谁泄的密,三天之后你们就自请归田吧!” 宣和帝说罢一甩衣袖,重新坐了下来。 这下大殿上安静了许多。 宣和帝很满意,长出了一口气,道:“太子之事,发生在后宫,你们一个二个鼻子倒是挺灵的,怎么?朕在后宫的一举一动看来你们都清楚啊,本事不小吗?” “臣等不敢,臣等惶恐!” “呵,说这话倒是挺整齐的,朕看你们敢的很。”宣和眉目凌厉,从众大臣身上扫过,声音也提高了许多,“一个个本事不用在正事上,小道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既然你们都说不敢,那朕问你们,谁告诉你们太子出事的?” 众大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都垂下头来。 宣和帝也是无法,斥道:“都不说是吧?你们就是拿定主意,朕不敢把你们一个个都砍了是吧?” “皇上息怒。” 这下整个大殿上再也没有站着的人了,除了老公公。 “朕养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百姓要你们又有何用?江南水患那么严重,几个洲都被淹没,除了太子和顺亲王以及右相,你们谁去瞧过一眼,谁去关心过任何人,谁又拿出过私银去救济那些人,倒是一群侠盗,他们有仁有义,暗中帮助朝廷治理水患,救助受灾百姓,那时候你们在哪里?” “说话,你们可曾心怀百姓?朕养你们这么多人,竟不如一群强盗了吗?” 宣和帝气得在高台上转圈圈,不时的瞪一眼底下的人。 初时还有人敢抬头,这一来一回的一个个的都低下头听训。 “怎么?都没话说了吗?”宣和帝停下脚步,抬手一指,道:“左相,你来告诉朕,朝廷养你们是为了什么?” 左相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回道:“回皇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君分忧!” “那你们做到了吗?”宣和帝那个气啊,“还忠君之事、为君分忧,朕看你们一个个都是找朕的麻烦才是。” “皇上息怒,臣等不敢。” 顾疏烟听到消息的时候,九公子正绘声绘色的讲着,甚至还学起了皇上的姿态和作派,惹得几个丫头频频捧腹大笑。 小渔撇嘴,“世子爷,您学得像不像哦,皇上真个像您说的这样,啊这样吗?” 她边说还边挺起小胸脯,学着宣和帝的模样,奈何步子迈得太大,差点把自己绊倒,幸好侍画就在旁边将她扶住。 其他人也数落她,小渔不服,“难道你们不好奇吗?那可是皇上啊,怎么会这样呢?” 九公子抿嘴,抬了抬下巴,示意顾疏烟,“问你家小姐呀,她见过皇上。” 众女的目光又投到顾疏烟的身上,顾疏烟轻笑着摇头,“这事你们就问错人了,我要是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火,那还能坐在这里吗?肯定是陪那些大人在广场上晒太阳了。” 没错,宣和帝发火过后,就让他们去反醒,除了右相,一个二个都跪在广场上,那上面有一个圣祖像,是古华开国大帝的神像。 “小姐,那您说太子殿下真的和后妃……” 小渔古灵精怪,对着顾疏烟挤眉弄眼,顾疏烟轻斥,“别乱说话,皇上可派了刑部在查这件事,他可是太子的人,要让他听到你就准备去给某些人背黑锅吧!” 小渔忙捂住嘴巴,墨兰在旁打趣,“小姐,奴婢觉得,要是尚书大人实在找不到替死鬼,找上了咱们这里,咱们就让小渔去顶罪,反正她说过要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的。” 四个小丫头打打闹闹,顾疏烟和九公子则坐在那里看热闹,这里一片喜气,末时,王嬷嬷脸上挂着轻愁走了进来。 “嬷嬷,正想找你呢,小渔刚才学皇上走路,想请您指点一下。”墨兰笑呵呵的去迎王嬷嬷。 嬷嬷脸色一下,斥道:“都给我消停点。” 这下被她一瞪,四个丫头都安静下来了。 末了,王嬷嬷才看向顾疏烟,“小姐,你也别一直纵容她们,这什么时候还敢让她们乱说话,别让隔墙的耳朵给拿住了。” 顾疏烟轻笑,“我知道了。” 王嬷嬷也不想说了,反正她每次教这几个丫头规矩,小姐总是含糊的绕过去,她也无奈啊,她是为小姐好啊,没规矩的丫头以后去了哪都不招人喜欢呢。 要是再连累了小姐,到时候后悔可就没用了。 “看嬷嬷一脸的忧愁,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嬷嬷一拍自己的脑门,道:“都是这几个丫头闹得,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嬷嬷记性不好,怪我们什么事。” 小渔小声嘀咕,被王嬷嬷瞪了一记,立刻止了声,连身子都站端正了一些。 顾疏烟无奈摇头,王嬷嬷说道:“太子侧妃来了,在偏厅候着,非要见您一面。” 顾疏烟神色一怔,九公子闻言也收起了笑意,道:“她来见你有什么用?难道还指望你去救太子不成?” 王嬷嬷摇头,“奴婢问过了,可她不说,只是我看她的神情很不对劲。” “小姐,您还是不要见她了,当初冷姨娘的死,侧妃一直对你心怀恨意,奴婢觉得她不会这么就忘记。”小渔也劝顾疏烟,尤其在这种时候,太子失势几乎已成必然,难保林若雪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思虑片刻,顾疏烟摇了摇头,道:“我去见她。” 九公子见她往外走,也跟着起身,问道:“我陪你?” “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吧,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说完,她就朝前院走去。 顾疏烟进去时,就见林若雪神情莫名,死死的盯着门口,与她目光相对,里面果然充满了恨意。 顾疏烟神色微淡,身后侍琴对侍画点了点头,侍画扭头就离开了。 “疏烟见过林侧妃。” 林若雪眉目冷硬,只带了一个绮凡,上前扶顾疏烟起来,说道:“四妹妹,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顾疏烟心中一阵无语,还真被九公子猜中了? 顾疏烟抽出自己的手,轻抬手请林若雪先坐,两人落座后,她才开口说道:“侧妃也知道我如今的身份,有什么事你先说吧!” 她不可能一口应下,这么多人她不求,来找她帮忙。 这是在给她找麻烦吧! 林若雪诧异,“殿下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顾疏烟点头,“侧妃见到殿下了吗?” 林若雪摇了摇头,不明白她问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没有见到,殿下也没有亲口承认,侧妃还是当不知道的好。” 这是顾疏烟的衷告,可惜人家根本不领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对殿下不管不顾吗?这是身为人妻该做的事吗?顾疏烟,你太过分了。” 顾疏烟无语,她说了什么吗? “侧妃这话言重了,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殿下的事情都是众人传出来的,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是太子被冤枉了呢?你如今这般奔跑,岂不是坐实了殿下的罪责,要是有一天真相大明,在殿下心里,侧妃的地位……” 她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她相信林若雪自己会明白的。 果然,林若雪安静了下来。 见她如此,顾疏烟才说道:“其实这件事要弄明白很简单,但你来找我,却是找错人了。” 林若雪眸光闪烁不定,半晌才叹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找到贵嫔娘娘,可是……” 她苦笑了一声,“你也知道我们的姐妹情分,当真是情比纸薄,我进宫根本就没见着她人。” 所以,才来找她?顾疏烟心想,你还有个爹啊爹,那可是吏部尚书,深得皇上器重。 063 真相往往是最残忍的 “侧妃娘娘,你的命可真苦,比不得别人。” 屋子里一片沉闷,这时,绮凡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林若雪摇了摇头,叹息道:“还是四妹妹命好,被定王宠上了天,就算和离了还有个南阳侯世子等着,如今又被封为郡主,还要嫁给九黎三皇子做正妃,这天下的好男人都被妹妹碰上了。” 这话一出,顾疏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这样的话不是谁都敢说的,而她这个朝不保夕的太子侧妃竟敢乱言。 “侧妃瞧着有侍无恐啊!”顾疏烟抬手,侍琴的步子往回一缩,她真想去拍这个贱人一巴掌,这太子侧妃的话听着是在夸人,实则却是说她家小姐不守妇道,被主子宠上了天还不够,又和九公子搅在一起,如今又搭上了九黎的十三皇子。 简直是怎么难听了怎么说。 “说吧,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顾疏烟也懒得和她周旋,直接问道。 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层,嘴角噙着笑,看向林若雪。 林若雪站了起来,冷声开口,“我要你去找九黎的十三皇子,让他替殿下说话。” 他国的皇子插手立储之事,林若雪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她突然很好奇,是什么让她这么强硬,找她帮忙还一幅施舍的作派。 林若雪冷笑了一声,道:“你身边的岭蓝是在江南吧!她可是立下了大功,皇上都在大殿上夸过她呢!” “还称为侠盗。” 顾疏烟神色一冷,岭蓝的身份一直是个秘密,她身边的人也没几个知道的,林若雪怎么会知道? 无意中得知的还是有人泄了密? 既然撕破了脸皮,都不想再演戏,顾疏烟便也不再客气,轻敲了下桌子,道:“我知道你想我死,为冷姨娘报仇,可惜你的一个个依靠最后都化为泡影。” “你还有脸说,当初若不是你害死冷姨娘,大公子也不会悔婚,更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我们也会成为真正的姐妹。” 这还是顾疏烟第一次见林若雪发火,这疯狂的模样倒是与她娘相差很多,那个女人,就算再疯狂也是淡定的,生也是死亦然。 “真正的姐妹,只怕我会死得更快吧!”顾疏烟轻笑,看向窗外,轻语道:“当初你若嫁到了定王府,我想从定王府全身而退,怕是比登天还难吧?” “如今,太子你是指望不上了,你要不要考虑另嫁,再找个靠山,继续想法子让我死!听你刚才的话可是很羡慕我这样有男人喜欢的经历呢,不如我去向十三皇子说说,让他给你在九黎找个靠山,毕竟我要去了九黎,你就是登上了后位,与九黎那也是鞭长莫及啊!” 顾疏烟这番话说得极其自然,句句都很为林若雪着想,可就是这样的话,却将林若雪气得半死。 她胸口不停的起伏,“你当真不怕岭蓝的事被皇上知道,你若不帮我,大不了同归于尽。” “私自扶持强盗,那可是重罪。” 侍琴手掌微动,看了外面一眼。 顾疏烟却并不着急,诧异的看着她,“你确信皇上会信你,你确信能与我同归于尽,别到时候把自己赔进去了,我还活得好好的,那样,冷姨娘会死不瞑目的。” “四小姐,你太过分了。”一直没有开口的绮凡,满含恨意的瞪着她。 “哦?我过分吗?恐怕还不及你万分之一吧?” 顾疏烟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不解,就连林若雪也气呼呼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绮凡却心中一紧,拉着林若雪说道:“娘娘,咱们回林府,去找尚书大人求情,太子殿下一定会没事的。” 林若雪知道顾疏烟不会帮她,便冷哼一声,道:“四妹妹果然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看来我真是来错地了。” 她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准备离开了。 “别急啊,侧妃毕竟来一趟,疏烟怎好意思让你空手而归。” 顾疏烟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林若雪蹙眉,冷冷的看着她,“你还敢杀我灭口不成?” “侧妃言重了,只是为你解惑而已。”顾疏烟说这话时,瞥了绮凡一眼。 绮凡一个寒颤,身子微微发抖,却还想劝林若雪离开。 顾疏烟对侍琴打了个眼色,侍琴上前一指点出,林若雪回眸冷斥,“你要做什么?” “侧妃稍安勿躁,这丫头是你的亲信,我自不会把她怎么样,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件事。” 顾疏烟抬手指着绮凡,道:“你知道当初是谁下毒害死我姑姑的吗?” 她旧事重提,林若雪的眼眶充满了血色,“是我娘亲又如何?她打小便与爹爹青梅竹马,正室之位本该就是她的。” 顾疏烟却不与她争辩,只是略带同情的说道:“亏你还口口声声要为你娘报仇,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哈哈哈哈……”林若雪大笑,“我不了解,我是她的女儿,从小在她身边长大,我不了解,我不了解难道你这个害死她的凶手了解她吗?” “没错,我了解她,我相信她不是那种为了正室之位会害人的女人,她的一生只是想陪在你父亲身边,也许有不甘,也许有不愿,但终究敌不过她对你父亲的感情,这一点,你就不懂,你配说是她的女儿吗?” “不可能……” 林若雪倒退了几步,身子发虚,“娘亲是爱父亲的……” “没错,她是爱你的父亲,可她的爱不是占有,而是陪伴,自己心爱的人不理解就算了,连她亲手养大的女儿也不了解她真正的法,她是不是很悲哀,她是不是死不瞑目,这么长时间,你就没梦到她来找你吗?” “更何况连害死她的真正凶手都没找到,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 “林若雪,你这一生就是个悲剧,你只知道安静的站在世人身后看着大家斗,可你看到身后的战场了吗?你娘的一生就是毁在你的手上。” 顾疏烟这番话,让林若雪的眼睛越瞪越大,想反驳却找不出言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听着,听着自己想过无数次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你胡说……” 最终,她只能吼出这么一句,而站在一边被点了穴的绮凡急得满头大汗,眼里一片死灰,尽是绝望。 顾疏烟看在眼里,继续说道:“你就不好奇你娘临死前明明是不承认的,为何最后会承认是自己下的毒吗?” “是谁在最后关头让她做了决定,又是用了什么样的话来逼她?” 话说到这里,林若雪就是再傻也明白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绮凡,回想起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经历,笑颜、苦泪,一幕幕,像过往的云烟,慢慢从心底模糊成一片,随风而散。 她眼中的情谊也随之淡漠,她站起身来,走向绮凡。 顾疏烟对侍琴打了个眼色,侍琴抬手解开绮凡的穴道,绮凡就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地上。 全身瘫软像一堆没有骨头的泥人。 “真的是你?” 林若雪满心满眼的恨,却只想知道这个结果。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是被逼的,是她让奴婢这么做的,不然就杀了奴婢的弟弟,奴婢只有一个弟弟,家里也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奴婢不想害你,不想让姨娘死啊……” 绮凡怔怔的流着泪,眼里一片惨然,脸上挂着绝望的笑意。 她想伸出去拉林若雪的衣摆,却没有一丝力气,心中越发的绝望,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会的,可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她小心,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她是谁?”林若雪惨然凄笑,声音里带着不顾一切的死亡气息。 绮凡抿了抿嘴,却不言语。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顾疏烟坐在一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可绮凡却看向她。 “你看我做什么,你以为你不说,你主子就不知道是你说的,我告诉你,无论是谁说的,她只会把账算到你的头上,不信就算了。” 绮凡思虑了片刻,吐出三个字:“季夫人。” 林若雪摇摇欲坠,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扶她。 “竟然是她,我从小最要好的朋友。”林若雪以为,要不是她入了太子府,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弄成这样。 没想到,在那么早的时候,她就开始陷害她,害死她的娘亲,让她做了替死鬼。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绮凡也是豁出去了,一字不落的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据绮凡说,在季娉婷还没嫁入太子府前,就与太子交好,想办法替太子拉拢朝中大臣,而林则一直是太子的拉拢对象,季娉婷便自告奋勇说自己去解决。 而她的办法自然是从这个打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身上突破了,然而林若雪为人很沉静,心思也多,虽无害人之心却有防人之谋,让季娉婷一时找不到地方下手。 于是,她找到了冷姨娘,说一些她才应该是尚书夫人的话,要是那样,林若雪就是尚书府的嫡女,以后的身份地位会大不相同,就是嫁给太子做正妃都有可能。 听了这些话,冷姨娘自然是心动的,也替她做了几件小事,谁想竟被她威胁上了。 那时的她为了帮太子的忙,与太子达成交易,只要他娶她入府,她便能替他拿下林则。 于是太子给了她无尽的宠爱和夫人之位。 064 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竟敢威胁娘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若雪也有些失控,摇着绮凡的肩膀质问,说到底冷姨娘是被她害死的,是为她而死的。 绮凡被摇得头晕脑胀,心里有无尽的委曲没处说,便回了嘴,道:“告诉你,告诉你,你能怎么办?你是她的对手吗?” “她代表的是太子,就算尚书大人也没办法,更何况你,你还能去找定王府的大公子帮忙吗?” “别忘记了,他们都是天家的人,同样的无情。” 林若雪是备受打击,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那狼狈的模样哪还有往日淡定从容、仪态万方的姿态。 哪还有身为太子侧妃该有的气华。 “我嫁到太子府也是她安排的吗?” 林若雪喃喃问她,毕竟她的事情几乎都是绮凡在安排,“我是那么的信任你,将我的一切都交到你的手里,哈哈哈哈……” 绮凡也是心灰意冷的样子,“让您去太子府,不过是奴婢的一点小心思,自打姨娘过世,贵妃下旨让大公子延迟成亲之后,奴婢就知道,奴婢欠您的今生也还不完,所以奴婢想让您真的自由。” “所以让我去太子府与那个贱女人斗,你也好解脱是吗?”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件事,顾疏烟觉得林若雪这对主仆的确可怜。 主子什么都不知道,绮凡也是备受煎熬,一边要应付季夫人,一边要出主意让主子高升,以此来摆脱季夫人的威胁。 这种在夹缝中生活的困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她还能一直淡定的跟在林若雪身边,顾疏烟很佩服她。 “小姐,事到如今,奴婢也想明白了,您也该懂事了,更该担事了,奴婢再也不用受她的威胁了。” 说完这话,绮凡忽然往地上倒去,顾疏烟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还是侍琴反应快,可还是晚了一步,谁也没想到绮凡会事先准备好毒药,咬了自尽。 “啊……”一声惊叫,穿过长廊亭院直上云宵,惊得沿途飞过的鸟儿扑闪着翅膀急匆匆的躲开。 顾疏烟也没想到绮凡会如此绝决,再看林若雪,痴痴的望着她的尸首,一声声的痛哭,又能换回来什么。 林若雪走后,顾疏烟感觉心里难受,回了屋子见九公子还在。 “你没事吧?” 顾疏烟不想说话,心里很烦燥,每次死人她都会很烦燥,很难受,心像被人凌迟那般,痛彻心扉,再到麻木,让她感觉不到一丝活力。 像是这个身体不是她的,她做不了任何的决定,心不跟着她走。 她的灵魂似乎游移在身体外面,那是一种死亡的感觉。 她曾经经历过,也正是那次,她才得已重生,得已再见到这些活生生的人。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眶一热,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召的落下,滑过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在每个人的心中砸出千丈骇浪。 “小姐……” 王嬷嬷、墨兰、小渔和侍琴都在,九公子亦然,他动作最快,一步上前将顾疏烟接住,才没让她倒下去。 “你……” 顾疏烟只是晕了一瞬间人就醒了,睁开眼情绪还不稳定,看着九公子眼中那隐晦的焦急和她从不曾正视的深情,她硬生生的偏过头去,“我没事。” 手臂间的重量消息,那一瞬的温暖亦变成冰冷,九公子喉头微动,强行咽下心中那股涌动的暗流,热血一寸寸的冰封。 顾疏烟站稳后,让小渔下去准备些吃的,大家都饿了。 神态安然宁静、眸光清澈淡然,与往日一模一样,可谁也不会忘记她刚才的失控。 小渔忙应下来,扭头就往外走。 侍琴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九公子和顾疏烟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垂眸站在那里,做起了木头桩子。 王嬷嬷叹了口气,也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墨兰扭头看了看众人,将东西摆好,请九公子入座。 顾疏烟既没赶九公子走,在墨兰看来,她就该把他当主子敬,毕竟王爷不在的这段时间,总是他在照顾小姐。 沉寂、安静的让人窒息,侍画走了进来,对侍琴打着手势,侍琴福了福身就出去了,墨兰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她留在这里似乎不合适,便也告退。 人都走完后,九公子便冷冷的盯着顾疏烟,眼睛里的尘世气息一点点的消散,他开口了,“为了报仇,这样伤害自己,是你想要的吗?” 顾疏烟抬眸轻笑,“你这变脸的速度太也高了。” 说实在的,顾疏烟不太喜欢这个冷冰冰的男子,太假太冷酷也让她害怕。 没错,重生后她接触过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会让她有这种感觉,尽管她心里明白,他不会伤害她,可她就是害怕。 害怕他受她所累,害怕他为她所伤,害怕欠他的情。 九公子平缓的音调,又是那种泯灭了人世间一切情感的声音,“如果我说,这才是真正的我,你会不会失望?” “为什么失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也都戴着面具生活,哪个你都是你。” 九公子沉默半晌,忽然一个闪身到了顾疏烟的面前,逼视着她。 顾疏烟挪了挪身子,道:“喂喂喂,你这是做什么?” 她嘻笑的模样,眨着眼睛的天真,眸光中的清澈都让九公子崩溃,“顾疏烟,我一直有个疑惑。” “你说。” 她仰视着他,却没有半分逃避与卑微。 “你,到底,有没有心?” 九公子一字一句的说完,就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可他失望了。 她的眼睛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或者说她没有泄露一丝,无论怎样,他没有让她动容,她是那么的认真却说着玩笑的话。 “心啊,大概没有吧!” 九公子走后,顾疏烟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睡了一天一夜,不让任何人打扰,连饭都没用,这可急坏了一众丫环。 可王嬷嬷发话了,谁也不准去管,不准去打扰小姐,更不准去找别人。 她这话是对小渔说的,小渔本来是准备去找九公子的,被王嬷嬷看透了。 翌日黄昏时分,顾疏烟打开门,余晖正炫,染尽了重山层林,勾勒出一幅极美的画卷。 “小渔,去给我准备吃的,侍琴、侍画和墨兰进来。” 她吩咐完事情,就扭头往里走。 墨兰侍候她梳洗,侍琴和侍画则有些拘谨,墨兰不时的让她拿这个拿那个,“你说你们两个来这里也时间不短了,怎么就是学不会给小姐梳头呢?” 侍琴和侍画默,“是你不让我们碰小姐的头发。” 墨兰瞪眼,有些委曲的看着顾疏烟,道:“小姐,您给评评理,侍琴她第一次看到簪子就告诉奴婢说,这要是杀人的话最好扎脖子,其他地方不会死,还有束带,她竟然说关键时候也能救命,还教奴婢怎么用。” “奴婢既不想上吊自杀也不想杀人啊,她们满眼都是这些,奴婢哪还敢让她们来给您梳头。” 侍画开口,“那是你胆小。” 侍琴表示赞同,“侍画不说话,一说就说到了点子上。” 三个丫头说说笑笑,很快就梳洗完了,顾疏烟知道,她们是在逗她笑,看她的心情。 “让你们担心了。” 她叹了口气,看向她们,眼里带着歉意。 墨兰红了眼眶,忙扭过头去,侍琴瞪了她一眼,“还说不是胆小,小姐又没骂你就哭,没出息。” 她自己说着别人没出息,自己却眼皮子连连颤动。 “小姐,只要您没事就好。” “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侍琴上前,说道:“皇上已经下旨准备废了太子。” “那顺亲王呢?” “顺亲王还是顺亲王,皇上并没有说什么。” 顾疏烟轻叹,“看来咱们的皇上还是不服老啊,不过你说的准备废了太子是什么意思?皇上还没下旨?” 侍琴点头称是,“有人拦住了。” 顾疏烟思忖片刻,玩着手指,半天才说道:“是大公子。” “没错,昨天大公子进宫后,据说与皇上在御书房秘谈了两个时辰,期间还有争吵、有摔杯的声音,最后大公子回府,这即将要下的圣旨也搁了下来。” “那是迟早的事,这次谁都保不住太子。”他们不该低估了一个男人的尊严,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古华权力最大的人。 墨兰见她们说完事情,才上前插了一嘴,道:“小姐,昨个林侧妃来时可是带了不少的人,是有备而来啊,幸好侍画眼尖,先将那些人解决了,不然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呢。” 墨兰对林家那几姐妹都没什么好感,“小姐,这林侧妃和顺亲王妃来这里似乎都是在找麻烦,她们每次来咱们这都要出点事,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天生的惹祸精。” 顾疏烟笑骂,道:“你什么时候也和小渔学着多嘴了,是不是你家相公走了没人管你了。” 墨兰拧着手里的帕子,一脸的潮红,“小姐,你就知道打趣奴婢,奴婢还有事就先退下了。” 待墨兰走后,侍琴才一脸郑重的上前禀告,“小姐,昨个侍画去太子府见过季夫人,也问出了一些事。” “哦,说来听听,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太子这么大费周张的将姑姑害死,是为了什么?” 065 你可以当成警告 昨个,侍琴随顾疏烟去见林若雪时,见她身边只带了一个丫环,便觉得不寻常,侍画接到暗示便出去查探。 果然看到外面有很多行迹可疑之人在走动,她便不着痕迹的将那些收拾了。 一问之下才明子,这林若雪心机很深,她孤身带了个丫环前往,目的就是为了让顾疏烟放松警惕,一方面求她帮忙,另一方面也派了人在她这里好一通的搜,希望能找到她和岭蓝联系的铁证。 毕竟只是她说没有任何意义,皇上是不会相信的。 那些人被侍画收拾了后,林若雪见一直没人来报信,便知道出事了,刚巧那时候绮凡也让她走,她才顺势准备先离开再做打算。 若不是顾疏烟突然抛出这么这件事,将绮凡的真面目暴露出来,她还是会想办法找机会和证据对付顾疏烟。 顾疏烟知道绮凡身后有人,但不知道是季夫人,在她印象中那个女人的确漂亮,也的确够聪慧,却没有将她和害死姑姑的人联系在一起,否则哪会容忍她活到现在。 侍琴显得很兴奋,也有些不屑的说道:“小姐,你知道太子打的什么主意吗?” 侍画捅了捅她,示意她别得意忘行。 顾疏烟却像是没看见似的,让她说,她不喜欢猜。 “定王府。” 他们一边将尚书夫人换成自己的人,一方面又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不出意外的话,林若雪是要嫁给定王府大公子的,他们是有婚约的,若不是冷姨娘突然暴出丑闻,影响到林若雪的名声,沈贵妃也不会让他们暂停婚约。 如果是这样的话,林若雪以后就是定王府的大少奶奶,而冷姨娘不管是当了大夫人还是继续留在尚书府,那季夫人只要用林若雪来威胁她,她就会一直帮她做事。 不管是尚书府的事,还是定王府的打算,他们都能提前知晓。 这就是太子打的好主意,据说还是季娉婷想出来的。 而她也是有侍无恐,毕竟太子一日不倒,冷姨娘就没胆量得罪她,将自己的女儿陷入为难的境地。 顾疏烟玩着自己的手指,轻笑道:“季夫人高才啊,没想到太子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虽然这么说,顾疏烟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这太子身边的女人也太厉害了,没一个省油的灯,这个季夫人是为了爱?这个她不知道,但林若雪之所以嫁给他,一方面是受了贵妃之命,可以说是去做奸细的,另一方面她也想借着太子的手,希望能替她娘报仇,杀了自己。 至于另一位,传说中那个不是人的太子妃,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太子殿下也太可怜了吧!” “恩?”直觉告诉她,她猜对了。“你知道什么?” 侍琴的嘴角抽了抽,“季夫人是顺亲王的人,否则这次顺亲王也不会活着回来了。” 这无疑是平地惊雷啊,顾疏烟张大了嘴巴,半晌无言。 “看来太子果然就是一个悲剧。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泉下有知,会不会想将太子殿下重新生一次。” 这也太悲剧了,身边三个女人,两人都是别人的人,一个连面都见不着。 也亏得他整天摆出个太子的架势来,说起来也真够累的。 “小姐,那季夫人怎么处置?”侍琴掩嘴偷笑,完了才问她。 太子失势,就凭她手上的人足够处理那个女人了。 顾疏烟看到她眼中的寒光,就知道她的想法,抬手阻止她,“这件事不用你动手,有人会替我们做的,有些人不值得脏了咱们的手。” 侍琴眸光微动,诧异的看着她,“您是说……” “行了,盯着她,三天之内她若不动手,你们找机会吧!” “奴婢遵命!” 寒夜清凄孤冷,下过雪的冬日在夜里就显得格外的冷,皇宫里除了巡视的侍卫,再也寻不出半个人影来。 如雪阁,林贵嫔的宫里,落雪还未化尽,院外一片萧瑟,宫殿内却是一片温暖祥和。 此时的林如雪刚送走宣和帝准备宽衣睡觉,就看到窗口有一团白色的影子。 她准备和衣的手一顿,对着彩茵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彩茵应下声,带着宫女出了主宫。 “出来吧!” 她静静的立在床前,望着那从暗处走出来的男子,一身雪衣,年轻的面容,眸光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正是九公子。 他随意的在椅子上坐下,冷冷的说道:“你胆子不小,竟敢跟沈贵妃合作。” “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吃人不吐骨头吗?” 林如雪静静的望着他,直到他说完才展颜一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的声音是难得一见的温柔,不像在宣和帝面前那股刻意,是心中最真实的声音。 “你可以当做是警告。”九公子半分温柔也不给,直言道。 “我偏不,你就是在关心我。” 要是有人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林如雪竟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九公子却露出一抹笑意,道:“你是在找死。” 林如雪在他面前站定,声音一低,说道:“为什么你每次跟我说话,都要用这种语气,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九公子撇过脸去,不再看她,“本公子一向如此。” “你骗人。”林如雪摇头,满脸的失望,“你对她就不会,就算她不喜欢你,你还是会救她,你是曾经对不起她,伤了她哥,可你也用自己的命救过她,也曾为了她替别人做事,让她有机会去做自己的事,可是她根本不喜欢你。” “你这样做,她不会知道,更不会感动,你现在还告诉我你一向如此。” “林如雪,你查我?” 林如雪凄然一笑,“这还用查吗?你忘了我现在和谁合作了吗?” “沈贵妃,那个女人还真是什么任何消息都不放过。”九公子有些生怒,可眸光却不曾改变。 林如雪怔怔的看着他,道:“她嫁过人,她曾告诉过我,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你知道吗?她说的是任何人,所以她才会和定王和离后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她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没有心的人吗?”九公子忽然想到,那天他问顾疏烟时,她的回答。 她说,心啊?大概吧! 她的不确定,虽然让他心殇,可同样的也感到欣喜,她没有欺骗他,她不会骗他这个事实让他开心。 “对,定王对她有多好,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她和我一样本是入选的秀女,若不是定王执定王府的令牌请皇上答应,她哪里有机会嫁到定王府,做定王妃,享受无尽的荣耀,如果有一个人能为了我做这些,我就是死,也甘愿。” 她这话自然是对着九公子说的,可惜她表错了情。 “你不懂她。” “我是不懂,我不懂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放着好好的人不爱,为何还要出去勾三搭四……”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林若雪的脸上多了一道痕迹,她的脖子被人掐住,却还在笑。 “难道不是吗?那个霍玉与她青梅竹马,你与她是什么,一见钟情吗?”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九公子的手指越来越重,林若雪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滑过他的手指,九公子蓦然想到,那天顾疏烟突然的落泪,他忙放开手,眼里闪过一丝温柔。 林如雪一直在盯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的表情,心中有一丝甜蜜。 “你保护好自己,沈贵妃那个女人是疯子,为达目的谁都可以牺牲,别到时候做了人家的替死鬼,本公子可不会替你收尸。” 说完这话,他就离开了。 彩茵进来时,就看到林如雪坐在在冰冷的地面上,埋首于膝盖中,“娘娘……” 她唤了一声见林如雪没反应,她连忙上前去摇她,“娘娘,您怎么了?” 她的手刚碰到林如雪,就见她慢慢抬起头来,满脸的泪痕。 “娘娘……”彩茵心痛的喊她。 “彩茵,如果我不入宫,不是皇上的女人,他是不是就会要我,就会接受我。” 林如雪喃喃自语,彩茵抿唇,“娘娘,地上凉,咱们起来再说好不好?” 说着就将林如雪扶到床上,倒了杯热茶给她,林如雪却抓着她手,硬要一个答案。 彩茵只得实话实说,“娘娘,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那个女人也不是江湖中人,也曾属于别的男人。” 林如雪不甘的说道。 “娘娘,您说的对,可公子喜欢的是她,感情之事不可勉强,否则累的是您。” 林如雪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将九公子不喜欢她的现由强加在她身为宫妃的无奈上面,怪在林则的头上,也同时让宣和帝承担一些。 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不是她不够好,而是有很多的人阻止她。 “彩茵,你说林若雪会不会失败?” 彩茵蹙眉,小声说道:“娘娘,她马上就要远嫁九黎了,此生都不会再和您相见,您就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了,且不说被她知道会如何,他呢,他会原谅您吗?” “彩茵,你不明白,她去了九黎,他还会留在这里吗?” “我这一生都被关在这座宫墙内,再也见不到他了。” 066 女人还是活的傻一点好 林如雪怆然哭泣,真情流露。 若是顾疏烟知道,太子侧妃之所以知道岭蓝的事,顺亲王之所以知道刺杀的事,都是拜这个她信任的人所赐,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很快顾疏烟就给出了答案。 顾疏烟远嫁前夕,太子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太子被废,而侧妃林若雪失手将季夫人推下水井,一尸两命,惹怒了太子,将她赶出了皇室,于城外青灯古佛伴一生。 太子虽然被废,人被禁锢在太子府,可处置自己妃子的权力却是有的,宣和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盼着太子能消停点,让他把这个年给过好。 尚书林则为此也来找过顾疏烟一趟,同样的目的,想让顾疏烟去求十三皇子凤萧萧,不过这次他是为自己的女儿说情,料想宣和帝会答应让林若雪回来。 顾疏烟没有一口回绝他,而是去了趟城外,没有人知道她和林若雪谈了些什么,她是一个人回来的,林则也再也没有过问此事。 仿佛林若雪断绝红尘于尚书府没有一点影响。 林绛雪倒也去过几次,可惜连林若雪的面都没见着,还被顺亲王训了一顿,当然这是当着林则的面,让她照顾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为此,林则与顺亲王有过一次深刻和谈话,皆大欢喜的结局是谁都喜欢的。 “小姐,贵嫔娘娘又被提封了。”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入眼尽是一片白茫茫,顾疏烟点了点头,“意料之中的事。” “怎么?没想到她会升得这么快?”其实顾疏烟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来宣和帝为了弥补林则,也下了大本钱了,废了一个太子侧妃的女儿,又升了一个贵嫔女儿。 不过后者是他自己的女人,也没人敢说什么,废立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林则若清明一些,就该为自己那马上就要出生的儿子着想,尽一切可能心向宣和帝了。 王嬷嬷叹息,“四妃之一啊,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她就连升六级,太可怕了。” “这叫天时、地利、人和,嬷嬷,你呀,就别想那么多了,她与我们没什么冲突。” 顾疏烟一直都知道,林如雪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她会把每一盘死棋变成活棋,她也会把绝路走成光明大道。 做到这一点也正是因为她知道,什么人能拦,什么人可以为敌。 “日子已经定下了,就在五日后。”王嬷嬷再次叹息一声,“公主也来信了,让您从边城过,她想再见见你。” “娘啊,上次都没好好聊聊,嬷嬷,你说我们这对母女是不是世上最生疏的人。” 王嬷嬷脸一沉,将她正伸手去抓雪花的手拍回来,道:“小姐莫要乱说,公主一直都很关心您,只是有些事她不方便出头,那样只会害了您。” 被她拍了手,顾疏烟也不恼,回头就倚在窗栏边上,道:“我一直想问,娘当年为什么会嫁给爹?” 王嬷嬷没好气的说:“怎么?觉得你爹给你丢脸了?” “那倒没有,不过听说我娘当年可是美女,我爹那样可不像会哄女人开心,更何况他还有夫人,结果我娘去做了填房,这搁谁也会多想啊。” 这边正聊着呢,外头丫环打了帘子进来,说世子爷来了。 顾疏烟轻轻撇了下嘴角,王嬷嬷在旁掩嘴轻笑,“小姐,您也曾嫁过人,人家堂堂南阳侯世子不也照样趋之若与吗?” 说完这话她就退下了,在屏风处与九公子相遇,福了福身,道:“世子爷,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我们家小姐闲得很。” 顾疏烟无语,她是马上要嫁人的人了,她身边这些人怎么还不放心,要将她往出塞,这是有多恨嫁啊? 九公子听了却是眸中微光闪灭不定,一身白衣上星星点点,如同从画中走出的男子,那叫一个玉树临风。 顾疏烟是第一次带着欣赏的目光看他。 九公子被看得莫名其妙,“我脸上有花吗?”他往脸上抹了一把,什么也没摸到。 顾疏烟摇头,临窗而立,道:“什么都没有,我是在想,世子爷长得可真好看。” 外面繁花落尽、白雪片片,女子一袭红衣倚窗而立,笑容嫣然,如盛开在寒冬的红梅,让他痴了眼。 可转眼心中又冰凉一片,这身衣衫怕是为不久之后的大婚准备的吧。 她要成亲了,与那个心里只有别的女人的男子,远嫁,去九黎。 “你现在发现也不晚,不然咱不去九黎了,本公子比那凤萧萧长得好很多吧,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要早知道圣旨对你有用,我就算赔上后半生,只能这般看着,也要去求一道来。 顾疏烟摇了摇头没有接话,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心,但有心的时候总是有些人不忍伤害的,其中就包括他。 “你要的东西拿到了吗?”这么长时间的交谈,顾疏烟也知道他在找东西,不过他没说过她也没有问。 两人之间有一种默契,对彼此要做的事之字不提。 九公子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有些事兴许已经埋进了黄土中。” “只要存在过的,总会留下痕迹的。” “我知道,不说这个了,你去九黎,路上可能会有危险,都准备好了吗?” 九公子直言不讳,顾疏烟却瞪了他一眼,“你就咒我吧,哪有那么多危险,我一走有些人就松了口气,他们巴不得我再滚得远一点呢!” “这你就错了,有很多人信奉,只有死人才不会惹事,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九公子的话给顾疏烟提了个醒,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我吧。” “难说,顺亲王不会,太子可不一定。” 两人讨论着这些,却没有更好的办法,顾疏烟让他们自相残杀一事,虽然帮了顺亲王,可也间接的让他还没准备好,就与太子对上,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可以说是赶鸭子上架,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太子虽然暂时倒了,可皇上也没有立他为储君,这比账岂不是有人要背了。 “我一直很好奇,这件事很少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九公子瞄了她一眼,神色坦然,“你既然都猜出来了,还问我做什么?” 顾疏烟抿嘴轻笑,引他坐下,“此刻的皇宫也是这般白雪皑皑,却充斥着孤寂吧!” 两人同时望向皇宫的方向,末了顾疏烟才开口,“她是为了你吧?” “你呀,有时候就是把事情看得太透彻,女人啊还是活得傻一点好。” 九公子的话语看似责怪,却也有着无尽的宠溺。 顾疏烟撇嘴,要是她还如上一世那么没心没肺的活着,不知道都死了多少次了。 “她喜欢你,看来这几个姐妹当中,也就她最有眼光了。” “你这是在夸我?” 顾疏烟抬眸,嘻笑道:“那是自然,怎么你还当不起我夸了,大名鼎鼎的江湖武门九公子,有多少姑娘追在你后面,这下好了,竟然还拐了个如妃,这要让别的男子知道,岂不羞愧死。” “行了,别扯了,我派人沿路保护你,你自己也当心点。” “知道了,我信命,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倒是你,记住一句话,女人最是靠不住!” 九公子眸光闪烁不停,嘴角轻扯,来了一句:“也包括你吗?” 顾疏烟一愣,深深的点了点头,“包括吧!” 九公子走后,霍晴就来了,一幅欲语凝噎的模样,让顾疏烟怔怔的,“嫂嫂有话但说无妨,弄得我怪别扭的。” “那个。”霍晴上前握住她的手,神色纠结,最后把心一横,说道:“不管了,说就说吧!” 不等顾疏烟表态,她就开口了,“我哥想见你一面。” 顾疏烟的心绪忽然凝结,半晌无语。 “我也知道让你为难了,我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会走到这一步,可是疏烟,那是哥哥,最宠你的人,甚至比对我这个亲妹妹都好,这些你不该忘记的。” 霍晴对顾疏烟一直有一些怨念,只是平日没有表现出来,她这次也是借题发挥,希望大家可以心平气和的。 他们一起长大,霍玉对顾疏烟那是百依百顺,从来没有怨言,无论她的要求有多不合理,他都会去做,且是无声无息。 顾疏烟没有说话,只是轻笑,那抹笑意刺得霍晴更加心疼自己的哥哥,“哥哥的要求很过分吗?他为你做了多少,如今只是想见你一面,你都不肯吗?” “他,知道的。” 顾疏烟开口了,却只是这样说道。 可这样的答案霍晴并不接受,她甩开顾疏烟的手,像是第一次认识她那般,不敢相信。 瞪大了眼睛瞪着她,“我突然很怀念以前的日子,我们胡闹,他们在笑,这次再见,你真的变了很多,变得无情冷漠,甚至残忍。” “顾疏烟,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定王、九公子、哥哥和世子爷,这几个男人都是真心待你,爱着你的,而你,心中到底爱的是哪一个?你自己明白吗?” 067 你一个人就这样过吧 “疏烟,这么久了,我从没见你对谁感怀过,这几个男人,定王曾为了不让你入宫,用了定王府今生唯一的保命符,九公子数次救你于危难之中,哥哥对你是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为,就算伤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南阳侯世子呢,明知你无心与他,还对你一心一意,一直在等你。” “可结果呢,你连拒绝都不用找借口,转身就要远嫁九黎。”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是不是谁娶你都会嫁?” “你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女孩,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霍晴大声质问着她,可自己却先哭了出来,狼狈且倔强着。 顾疏烟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抬眸目光柔和的看向她,没有一丝犹豫的说道:“你问我爱的到底是谁,我可以回答你,我谁也不爱。”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你,你根本就是一个无心之人,顾晨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怎么会为救你断了双腿,我为他不值。”霍晴的手抚着胸口,只有这样才能呼吸,她的内心极度的愤怒,不甘,替所有关心她的人不值,可再多的怒与怨涌上心口,只是让她更加难受而已。而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神情淡然带着轻笑,活得像一个演技不好的戏子,演绎着别人的人生,感情分毫没有。 “也曾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在想,我到底有没有心,呵呵……” 她在笑,笑得像花儿一样,霍晴从未见她笑成这样,心中微有不安。 “我那时候的回答是,大概没有吧,现在看来,是真的没有。对不起嫂嫂,让你失望了,人长大了总会变,而我长大了就变成了这样,无论你接不接受,我都是这样一个人。” “至于哥哥的事情,我只能说声抱歉,让嫂嫂你受累了。” 看着她丝毫没有动容的脸,霍晴再也忍不住,上前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 “小姐……” 侍琴吃了一惊,看向霍晴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电转石火间手已掐上了她的脖子。 “放开她。”顾疏烟沉声吩咐,霍晴手劲很大,毕竟是军营里长大的女子,下手毫不留情,她的脸上一个五指的巴掌印格外明显。 不等她们说什么,顾疏烟就挥手,道:“我累了,你们都走吧!” 霍晴站在原地,一边流泪一边笑,“你不爱任何人是吧?我们都是多余的吧?那你,就一个人一辈子这样过吧!” 她说完就甩袖而去。 众人依言退了出去,顾疏烟突然轻笑出声,屋子里充斥着一种孤寂的气息,永恒不变,她低首垂眸看不清任何表情,可那微微抖动的肩膀却泄露了一丝情绪。 守在门口的侍琴竖起耳朵在听里面的动静,无声,她蹙着眉着见王嬷嬷过来,忙上前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很是不安。 她本想让王嬷嬷劝劝小姐,谁想嬷嬷只是瞪了她们一眼,道:“连你们也觉得小姐无情无义吗?” 侍琴和墨兰连忙摇头。 在她们眼里,顾疏烟是难得的好主子,性子好也不爱计较,只是活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总觉得她遇事太过淡定。 “好了,都下去吧!” 王嬷嬷敲了敲门走了进去,顾疏烟抬眸,笑颜如花的她却让王嬷嬷蹙眉,“小姐,少夫人只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才会这么说的,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顾疏烟双手托腮,胳膊撑在桌子上,脸上的笑意正浓,却有泪水滑落。 有一种心酸此时无声…… “小姐……” 王嬷嬷迈步过来,顾疏烟却偏过头去不让她看见,“嬷嬷,你不要管我,我就坐会,想想事情。” 王嬷嬷哪能放她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坐下,不过也当真没去看她,道:“小姐,奴婢知道您这么做,只是怕连累别人,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这样做,会让人更担心呢?” “很早以前奴婢就想跟您说了,奴婢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二公子他们了,少夫人一直把您当做亲妹妹,话虽重了些,可也正是嬷嬷想问的。” “小姐,你当真要去九黎吗?没有回转的余地吗?您只要说不愿,奴婢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进宫给您讨个公道。” “您是公主的女儿,不该受这样的罪啊。” 顾疏烟吸了吸鼻子,回头看着王嬷嬷,笑道:“嬷嬷,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也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他们都生在江湖,都曾肆意的活过,我也想去瞧瞧。” 她诺诺的鼻音还在,可脸上的笑容却淡了许多,“在这里,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太子倒下,顺亲王却没有被立为储君,宣和帝是不会让这种情况长久的,那接下来朝廷依旧会动荡不安,她该出去看一看了。 王嬷嬷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余一口叹息。 直到离开的那天,顾疏烟也没有要见霍玉的意思,今天是她临行之日,白雪皑皑中的皇宫,清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墨兰在旁打着伞,紧紧的跟着她的步步伐,小径上似乎只有她们三人,寂静的有些害怕。 有时候她就在想,这个皇宫就像一座铁城围住了一群艳丽无双的彩莺,孤寂却又自侍美好。 她是来谢恩的,自赐婚开始,她还没正式谢恩呢,刚才见宣和帝真的老了许多,顾疏烟的心也跟着沉了几分,看来皇后的故去对他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她正想着心事,那边一个宫女急步过来,拦住了她,说如妃要见她。 顾疏烟在心中轻笑,果然是按捺不住了。 依旧在如雪阁,就算林如雪升为四妃之一,也不曾搬离地方,望着这熟悉的地方,顾疏烟心中感慨万分。 这个女人今生倒是更厉害了。 领路的宫女见顾疏烟停下脚步,便笑着解释道:“皇上给娘娘赐过几个好的宫室,可娘娘都没要,说这里呆着有感情了,咱们娘娘是不想皇上太难做。” 顾疏烟只是笑了笑,“带路吧!” 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她的手段还真是与众不同。 让顾疏烟诧异的是,沈贵妃竟然在这里。 看她们的作派,显然是在等她。 “四妹妹来了,快进来坐,外头冷。”林如雪上前,亲切的相迎,知道顾疏烟不喜欢被人碰触,只是站在她身旁,很是自然的虚请。 “疏烟见过贵妃娘娘、如妃娘娘。” 顾疏烟福了福身,行礼,很是自然,就算上次与沈贵妃正面冲突,这次也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情绪。 “坐吧,你这丫头如今倒是越发的出落了,是星宇没有这个福分。”沈贵妃突然提起沈星宇,让顾疏烟心中一动。 “是疏烟不敢高攀。”客气的话她还是要说的。 林如雪将两人的表情放进眼里,忙说道:“贵妃姐姐,四妹妹请过旨就该离开了,您就别说这些了,徒增伤感。” “是本宫的不是。” 顾疏烟没有言语,安静的坐在一旁,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着她,她不时的点点头,心中却在想沈贵妃要见她一面的目的。 沈贵妃见她无论说什么,顾疏烟都只是点头答应,不曾有半点疑问,让她接下来的话不好开口,一时脸上的神色微微冷了下来。 心中有些不满,那边林如雪将之瞧进眼里,便故作关心的看着顾疏烟,道:“四妹妹,我听说那十三皇子可是个风趣的雅人,你以后可要看牢他了。” 顾疏烟抬眸,诧异的看着她,随后脸上就露出委屈的神色,说道:“如妃娘娘大概不知道吧,这十三皇子最喜欢的人可是静宜公主,疏烟哪有本事看住他?” 上次入宫,她可是还记得静宜给她的那几巴掌,当初说好的要给她道歉的,结果皇后长逝,如今想揭过这一页,沈贵妃还真是异想天开。 “那都是江湖传言不可信,疏烟以后也漫不要乱说了,毕竟关系到静宜的一生幸福。”沈贵妃见说开了,她也就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你到底是我古华的郡主,且不说那十三皇子不敢太过分,就连九黎的皇帝也要掂量一下,所以,你要为古华争口气,别让那凤萧萧太过嚣张。” 说到底,沈贵妃是担心凤萧萧会一直缠着静宜公主,若是那样,与静宜公主不好。 好在事情并没有传出去,知道静宜是江湖第一美女尹明月的并没有几个,沈贵妃便想着,只要顾疏烟能守得住凤萧萧,那她的女儿便自由了。 更何况,静宜曾对她说过,不喜欢凤萧萧,这样她才放心。 “谢贵妃娘娘指点,只是以疏烟之见,只要静宜公主没事不要出宫,那凤萧萧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他还能追到皇宫里来不成?”顾疏烟低眉顺耳的模样,却说着让沈贵妃气得半死的话,最后见她油盐不进,又寒酸了几句就离开了。 临走时那眼里都冒着冰呢。 林如雪将之送到宫门外,看着她走远,才招呼顾疏烟进屋,“希望妹妹别介意,是沈贵妃让我请你过来的。不过你也是的,这都要走了,得罪她做什么,别又生出什么事来。” 林如雪微蹙了下眉,露出担忧的表情。 “疏烟知道,既然如妃娘娘无事,那疏烟就先告退了。” 这时候一个个都来装好人。 068 离开 “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们姐妹兴许再也见不到了,离京还有段时间,就陪我说说话吧!” 林如雪以眼神拦下她,两人相视而坐,宫里的碳火烧得正旺,映得她脸上红扑扑的,霎是好看。 “是,娘娘。” 顾疏烟笑着应下。 “也不知道怎么会挑这么个日子,这雪下得,路肯定很难走。” 顾疏烟却笑着回道:“路再难也得走下去不是,娘娘要保重!” “这深宫之中,谁能全身而退?说真的,在这宫里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我却感觉像过了千百世那么久。”林如雪真情流露,眼底有一丝悲凉。 “娘娘,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在哪都是人生,您这境遇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就不要多想了,有时候一种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顾疏烟轻语着,劝林如雪也是在劝自己,这次远去九黎,虽然说是应旨而嫁,可她心中真的就没有悔意吗? 但正如她所说,有时候有的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不只为自己,也为她所关心的人。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皇上如今的态度不明,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林如雪看着顾疏烟,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妹妹的不凡,她落落站在外面,有着看透一切的眼睛。 顾疏烟想了想,没有言语,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墨兰上前告之,该离开了,顾疏烟才站起来告退,末了回头说了一句,“娘娘千万保重,太子府还有个太子妃,未归。” 顾疏烟离开了,林如雪却蹙起了眉头,问彩茵可了解太子妃,彩茵服侍在侧,道:“回娘娘,太子妃鲜少在人前出现,奴婢只知道她一心向佛,几乎都住在佛堂之中,太子对其极度的客气,甚至带着尊敬,让人费解,不过四小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的,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如雪也在想这件事,“太子妃会是那个变故吗?” 谁也回答不了她的这个问题,顾疏烟刚才没说,她就算追上去问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上京城外,今日并不是什么大日子,因着下雪的缘固,进出城的人也少了许多,只有零星几个,整个皇城由外看显得有些孤凉,沉重。 两辆孤零零的马车停在那里,在等它的主人,应顾疏烟的要求,送行的只有顾晨等少数人,她将庄园留给了墨兰和小渔打理,王嬷嬷也留在了顾府,随行的只有侍琴和侍画两个婢女。 任其他人反对,也没有让她改变心意。 霍晴最终还是来送行了,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扭捏着,说了很多伤人的话,顾疏烟都听着笑着,雪花纷落似能洗净人世间的一切罪恶,洁白如斯,看着霍晴那纠结的神色。顾疏烟在心中叹息上前轻轻的一抱,她却瞬间哭得像个孩子。 “你就这样走了,让我们怎么办,晨哥哥本就是因为你才来上京的,你这个坏女人,你就这样走了……” 她喃喃着,还是王嬷嬷上前才将她劝走。 顾疏烟上了马车,和他们告别时,凤萧萧才迟迟现身,很不屑的说道:“一个郡主出嫁,你们古华也太寒酸了吧,连个送别的都没有。” 顾疏烟懒得理他,这么多天都没见他出现,“十三皇子这是在挑我古华的刺吗?要真是,今个就不走了,待疏烟禀过皇上之后,再挑个良辰吉日好好的送送您。” “伶牙俐齿,多时不见,你还是这样。”凤萧萧倚在车辕边上,痞痞的笑着。 顾疏烟放下帘子,懒得去理他,说了声走,车夫便一扬马鞭绝尘而去,凤萧萧一声轻呼就闪身到了一旁,瞪着那远去的马车,他的脸瞪时就变了颜色,若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采花大盗给马儿踩到,他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这个女人真是欠收拾。 顾疏烟知道此去不会安宁,只是她没想到,这人还没出上京的范围,就有人找事,落雪无声,可风声却时不时的传来,马车停在了一边,侍琴打了窗口的小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欣喜的说道:“小姐,是,世子爷。” 侍画也看到了,“他和十三皇子打起来了。” 顾疏烟坐在马车里轻笑,他这是用另一种方式送她呢。 两人并没有打多久,就听到外头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凤萧萧一声唉嚎,“我说,你到底是谁,本公子就奇了怪了,这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你这号人物?” 顾疏烟在马车里轻笑,这凤萧萧还真是人死嘴不烂,什么话都敢问。 果然下一刻又听到一声比刚才还凄惨的叫声。 车帘被掀开,侍琴和侍画很有眼色的下了马车,九公子一身的风雪钻了进来,舒服的叹气,“嗯,马车还不错。” “所以,你对他手下留情了。” 马车的空间很大,能容得下四五人,坐他们两个倒是没问题。 九公子哼哼了几声,道:“那是,本公子的武功除了打不过那个变态,至今还没发现哪个人能稳胜呢!” 顾疏烟知道,他说的是沈星宇。 “话说,王爷的武功真的很好吗?”反正她看不出来,只知道这些人都是空里来雾里去的,转个身就没影了。 “嗯,那是个变态,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九公子一直对沈星宇的师傅好奇,但就算与他交手数次,他也没摸清他的路数。 顾疏烟却笑了,凤萧萧还在外面咬牙切齿着,“南阳侯世子,你给我出来,你们古华还有没有男女之防,那是本公子的王妃。” “不想再挨揍就滚远一点。”九公子坐在马车里,吐字如冰。 顾疏烟略带暖意的目光看着他,“你就别气他了。” “好了,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九公子倒是干脆,说完这话人就下了马车,不多时,重新启程,马车里多了个鼻青脸肿的人。 正是凤萧萧。 他满脸的幽怨,委屈至极的瞪着顾疏烟,顺道将两个看热闹的丫头也一并带上瞪。 “我说十三皇子,您的眼睛不疼吗?” 凤萧萧神情一怔,反应过来顾疏烟在笑话他之后,立马丢给她一个更幽怨的眼神,“本公子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是谁害的?还有胆敢嘲笑本公子。” “怎么着,十三皇子打不过世子爷,就打算在我们几个弱女子的身上找存在感吗?” 凤萧萧快抓狂了,最后气得拂袖而去。 已是隆冬时节,沿途所过之处不是一片萧索,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没什么风景可言,此去一路向东,倒是越发的冷了。 古华上京,顺亲王府邸却热闹非凡。 继顺亲王扳倒了太子之后,顺亲王妃和府里的侍妾又同时报出有喜,顺亲王陆铭近日的脸上都挂着笑。 此时已是临幕,看过林绛雪之后,陆铭有些意兴阑珊的回到书房里,左相正坐在一边,露出讨好的神色。 显然已经等了不少时辰。 “左相的心思,本王都明白,你也是被逼的嘛,毕竟那静雯公主是个不清楚的,怎么选择都有得说,父皇又宠她如斯,这样的结果也是情理之中的。” 皇后离世,太子被废且禁了足,宫里的风言风语就多了起来,静雯公主也不太爱出宫,可她身边的宫女却到了皇上面前,说要让皇上作主。 有人欺负她们家公主,如今宫里没了皇后,公主就是说什么也没人信,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要保护好公主。 听说有人欺负静雯公主,且打骂过她,皇上就怒了,当下让人去将动手的人找来,却是牵扯上了两位小妃子。 谁都知道静雯公主是个不清楚的,她的话不可信,而她身边的宫女就是怎么说,只要静雯公主没怎么样,皇上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宫里的女人没哪个是没后台的。 以前皇后在时也只是小惩大诫,不会妄动的,没想这次皇上铁血之心,竟将两名妃子处死了。 且人还没死,就让人出宫去报了丧。 这一举动惹来了很多人的猜测,看来这静雯公主以后的身份地位会很不一般。 说白了,天家的公主基本上都是皇上用来拉拢朝臣番王的一颗棋子,别看平时那是无尽的荣耀,可临到事头也不过是多给些嫁妆。 所以,这些公主的归宿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众人都没想到,皇上会突然这么重视。 不仅如此,接下来更是公开要为静雯公主招婿,此事最终落到了南阳侯府上。 老侯爷便将此事交给了自己的孙儿南阳侯世子来办。 本以为这事还要经过层层筛选,没个数月怕是没结果的,谁想,这世子爷上来,三下五除二,跟选秀一样,只举行了三场应试就选中了五个侯选人。 将之呈给了皇上。 他的任务倒是完成了,可左相却垮下了脸。 其中竟然有他的二儿子。 这不,上次在大殿上,静雯公主差点选中他,他都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答应之时,公主又走开了。 可这次不一样,自己那败家儿子可是蹭蹭蹭的自己在那强出头,还美其名曰,爹,我给咱们家也赢个公主回来,让顾城那个老匹夫总是昂着鼻孔看您。 好吧,心是好的,可办了坏事呀! 这不,惹了现任主子! 069 太子妃的来历 听了顺亲王的话,左相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是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谢王爷体恤老臣,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臣一定会好好管束,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娶了静雯公主。” 这不是和王爷唱对台戏了吗? 顺亲王却抬手阻止他,“为何不?二公子的想法很好,再说也碍不到本王什么事,他若真喜欢,就娶回去吧!本王这个妹妹,也是可怜人,皇兄的事情与她无关。” “王爷真是高量啊,老臣替犬子谢过王爷。” 他倒是兴冲冲的走了,顺亲王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旁边刑部侍郎从暗处走了出来,上前拱手道:“王爷,这左相不堪大用啊!” 顺亲王冷哼。“何止是不堪大用,简直是墙头草,准备随风倒了。” “那王爷您……” “无妨,先让他在外面帮着打打头,本王心中有数。”顺亲王说完这话,就扭头看向他,“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刑部侍郎忙上前回话:“王爷放心吧,尚书大人近来身体不适,想回家修养去,过几日他就会上折子请皇上提拔臣为刑部尚书。” “你倒是个有本事的,李尚书可是皇兄的人。” 刑部侍郎讪讪的笑了笑,“王爷您现在如日中天,太子已废,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前程重要还是命重要!” “本王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王爷夸奖了,不过太子已废,按理来说他应该立您为太子才是,可皇上如今又迟迟不开口,还将静雯公主的亲事当做了大事来办,臣捉摸着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顺亲王也蹙起了眉,坐在书桌后面,一手敲着桌子,很是冷硬的脸色露出些许轻愁来。 “你让人注意一下太子那边的情况。” “是。” “还有,那件事安排好了吗?” “王爷放心吧,就等他们进边城了。” “一旦找到东西,一个活口都不要留。”顺亲王冷冷的吩咐。 刑部侍郎连忙称是,“臣已经安排好了,王爷请放心,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拿钱办事。” “别让人钻了空子。” 刑部侍郎蹙了下眉头,说道:“臣这就去安排,再多加些人手。” 顺亲王摆了摆手,他便出了门。 他和太子撕破脸,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太子被废,可父皇迟迟不止立他为太子,这其中定有缘由,可任他百般试探都是一句话,说得好听点是为了皇后,实际上呢? 他冷哼一声,外头传来脚步声,他蹙了下眉,都这时辰了,谁会过来? 可不等外头的人通报,推门声响起,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娇小身影走了进来。 “王爷好兴致,这么晚还不睡?”竟是一个女子。 “你怎么来了?”顺亲王刚才还一幅冷情样,可转眼就变成了暖心男,直接站了起来,快步将女子迎了过来。 扶她坐下。 女子却并不领情,挥开他的手,让他连一片衣锦都没碰到,倒是在旁边坐下来,整个人都被包裹着,只露出一双明眸,“我不来,还不知道,王爷又当爹了,这么大的喜事,您怎么也不跟奴婢说一说,好让奴婢也替您高兴高兴啊!” 女子的声音怪模怪样的,显然是故意如此,明显的带着不满。 顺亲王被她拂开手,倒也不恼,上前殷勤的倒了杯茶递过去,“现在正处在关键时候,我坚持了这么多年,如此府上再没个一儿半女,父皇都该起疑了。” “嗯,理由不错。” “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起誓,此生只爱你一人!”顺亲王说着话,就准备起誓,女子摇了摇头,“这一套你留着应付那几个傻子吧,我今天是,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你说。”顺亲王目光闪烁,热情的看着她。 “你对太子妃了解吗?”女子开口问他,眸光深邃,带着些许探究。 顺亲王摇头,“这个女人太神秘了,恐怕整个古华也就只有父皇知道她一些吧!” 不等女子发问,他便继续说道:“我只知道,那年我们还小,父皇去狼牙山狩猎,路上下起了暴雨,马儿惊着了,他与随行的侍卫被冲散,那匹马直接载着他跳下了悬崖,众人在涯底遍寻三日都不见人,整个古华差点大乱,豫王和诚王都有了另立新君的打了算,那时他们正在大殿上讨论此事,可父皇就那样出现在了大殿门口,完好无损。” 顺亲王不可思议的说着,陷入了回忆当中。 那时宣和帝失踪,的确是差点让朝堂大乱,若不是那次,太子早就登上了皇位,可宣和帝还是回来了,且完好无损。 千丈悬崖下绝处逢生,这简直就是一场神迹,没有人敢多问,最后还是两位老王爷问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指着与他同时出现的白衣女子,说是她救的。 众人都在讨论,宣和帝是准备将这女子封妃位呀,谁想他竟说这是未来的太子正妃,那时的太子也才十岁,而这女子虽以白纱遮面,可也看得出年纪肯定比太子大,众人自然要反对了。 但是这样的反对并没有让宣和帝改变主意,皇后作为太子的母亲,自然要去劝说,但那时的她并不是皇后,只是四妃之一,她便请自己的姐姐去说情,也就是先皇后。 可谁想先皇后是去了,可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最后太子以十岁之龄就搬出了宫,也正是那时,他被封为太子,将这个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岁的女子在正妃之礼娶了进去。 至此,太子府上来来回回也有三四个女主人了,侧妃与庶妃都被废过,有两个是病死的,只有太子妃一直活得好好的。 “听说她离京数月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个女人不简单,你还是小心些。” 女子想了想,留下这句话,顺亲王嘻笑着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本王想你了。” 女子象征性的扭了两下腰,顺亲王顺势将她的身体紧紧的贴向自己,凝视了几眼,就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内室。 时间飞逝,从大雪一直走到初春,望着眼前淅淅沥沥的细雨,顾疏烟的心情百感无奈。 此时,她们正处在一处平原,遍地都是黄土,什么都没有。 黄土飞扬,马车的前面站着一伙作百姓打扮的男子。 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镰刀之类的农具,神情狠戾。 “侍琴,你先带小姐走。” 刚才若不是侍画发现这些人走路的姿态不对,说不定就被这些人近身了,若是那样,那顾疏烟恐怕难逃一命。 侍画看向侍琴,侍琴一脸的冷酷,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顾疏烟坐在马车里,一脸的无语,这一路都是第四批人了,还有完没完了。 若不是有九公子派来的人和凤萧萧的人保护,她这颗脑袋肯定保不住了。 “你们两个都上来,一起走。” 侍琴和侍画一愣,随后见顾疏烟对她们招手,两人轻身而退,直接闪身到了马车上,车夫是九公子派来的人,不用顾疏烟吩咐一扬马鞭,马儿吃痛就跑了起来。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顾疏烟摇头,“先离开这里再说。”不是她心狠,那些人是凤萧萧的人,既然都要送死,那她自然向着侍琴和侍画了。 侍琴暗叫一声不好,“也不知道十三皇子去哪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咱们就这样走了,他会不会找不到我们?” 凤萧萧与她们一路同行,从没离开过,不管是九公子的叮嘱还是如他所说,心疼美人,总之他这个护卫的工作做得特别好。 只是昨夜他们在上路之时,他突然说有事要离开一会,这一会直接就是半天。 到现在还没人影。 顾疏烟蹙眉,“先离开吧,很快就到边城了,我们到那里等他。” 起初宣和帝便说起过,顾疏烟去九黎是要经过边城的,说是永宁公主想她了。 所以,他们在古华的最后一站便是边城。 ‘吁……’ ‘哐当’! 一声马儿惊鸣,一道颠簸,顾疏烟的身子直直的往前飞去,侍琴和侍画连忙伸手去拉。 顾疏烟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就听外面一声轻笑传来,夹杂着熟悉的音调。 侍画已早一步飞身出去。 侍琴眉头一紧,“小姐……” “没想到她亲自来了。” 顾疏烟忍着想吐的感觉,在侍琴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们此刻正处在一个小道上,两旁树木葱郁,枝叶都呈新绿色。 只是在她们前方的一棵树枝上,正站着一个绝代风华的少女。 她一袭白衣如凌波仙子横渡,脚尖点在枝丫上,身轻如燕,很是飘逸。 顾疏烟自语道:“早知道小时候就学轻功了,还学什么骑马。” 侍琴站得近了,自然听得到她在说什么,忍不住在心中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小姐啊,这时候是发感慨的时候吗? 人家是来杀你的。 没看到她身后没有一人吗? 最最重要的是,她和侍画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就凭人家这份轻功。 “顾疏烟,没想到你的命还挺大,竟然能走到这里。” 顾疏烟上前一步,笑呵呵的说道:“公主,您站在那里累吗?要不是下来休息一下?” 070 终到边城 ‘哧溜’! 静宜公主听了她的话,脚底一滑,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她借势在空中一个翩飞,这才稳稳的下落。 顾疏烟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偏头问旁边的侍琴,“侍琴,你能在上面站多久?” 侍琴:“……” “回小姐,奴婢没站过。” “那你学轻功做什么?没看人家公主那身姿多飘逸吗?你呀,真是浪费。” 顾疏烟数落着侍琴和侍画,那边静宜公主却变了颜色。 “顾疏烟,你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让本宫饶了你的命吗?”静宜公主那轻如云烟的身姿摇曳着,款款而来。 而她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带着血色。 顾疏烟这才抬眸看她,道:“你要杀我?为什么?” 不等她开口,顾疏烟便继续说道:“因为王爷?你喜欢他,那你可找错人了。” “什么意思?” 顾疏烟摇了摇头,道:“我说公主您找错人了,您应该去求你母妃,沈贵妃若是愿意,只要她在皇上面前提一句,您的愿望马上就会实现。” 静宜公主的脸更黑了,若是她母妃同意,她会等到现在? “小姐,静宜贵为公主,主子只有一个世袭王侯的身份,什么都没有,贵妃娘娘怎么会让她嫁给主子呢,也就您瞧得上主子。” 顾疏烟诧异,“怪不得当初大哥还问我,为什么要嫁给他,和着那王爷什么都没有,是一个穷鬼而且还没实权,所以我被坑了。” 主仆两人一演一唱,将静宜公主气个半死,她什么话也不想说,素手轻挥,就奔着顾疏烟而来。 侍琴和侍画很有默契的同时冲了过去,将她拦下来。 顾疏烟看不出什么招势,只觉得她们打得挺好看。 旁边车夫看着她的表情,小声说道:“小姐,咱们是继续逃还是留下来看热闹?” 顾疏烟瞪了他一眼,她倒是想逃啊,可若是侍琴和侍画都打不过静宜公主,那她还能逃到哪里去,说不得又进另一个狼窝了。 “看热闹。” 她还真的看起了热闹,目光却不时的扫向两旁,却没见一个鬼影。 眼看着三人打得热火朝天的,顾疏烟又看了一眼低眉顺耳站在那里的车夫,道:“喂,你是不是武林高手啊?” 车夫茫然的抬头,一幅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顾疏烟在心中翻白眼,“九公子也真是的,派人也派个高手来嘛,还真派个车夫过来,难道是因为他车驾得好?” 想到这里,她就想起刚才那一颠簸,算了吧,车要驾得好,她刚才就不会差点吐了。 “属下是专门给公子驾马车的。” 得了,人家驾马车都很骄傲呢。 顾疏烟再度无语,果然是高官门前门坎高,驾个车都有优越感了。 “是是是,你车驾的好,可是咱们现在怎么办,我那两个侍女看起来撑不了多久了。” 就连她这个外行都看得出,侍琴和侍画不是静宜的对手,可想而知两人如今应付的艰难。 “小姐,你先走不要管我们。” 她们抽空回头说了这么一句。 顾疏烟往后退了退,将圈子给她们留大些,道:“可是我怕你们不管我啊!” 侍琴和侍画表示,她家小姐自从出了上京,整个人就像换了个灵魂似的,变了许多。 “我说静宜公主,凤萧萧呢?人家倾慕你一场,你不会将人给弄死了吧,我还没嫁过去呢,不想当寡妇。” 静宜公主分了下心,被侍琴在肩头拍了一掌,扭头过来就瞪了顾疏烟一眼。 “呀,你还真把他给弄死了,那我就不用去九黎了吧,这样挺好,我就可以和爹爹娘亲他们留在边城了,听说这里比上京好多了,可以随便说话,不用怕抬脚踩着什么皇子和公主,让人给抓牢里去。” “你闭嘴。” 静宜公主忍不住轻斥了一声,和侍琴侍画分开,这边侍琴和侍画刚松了口气,忽然见静宜公主一个闪身就消失了。 她们暗叫一声不好,直接扭头向身边扑去。 果然看到静宜公主从她们的头顶掠过,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直刺顾疏烟的心口。 顾疏烟也被吓了一跳,完了,风婆婆教的法子没用啊,不是说激对方一下,就能让高手乱了分寸吗? 她骗人。 要是风婆婆知道,那日她教她对付沈星宇的法子,她用在了别人身上,估计会被气得吐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马车前抱臂而立的车夫忽然左脚转了个方向,于此同时,一声轻叱,数道寒光迎面而来,闪闪发亮,顾疏烟忙闭上眼睛。 只听耳边风声起,身子一轻,再睁眼时就看到身前多了一道影子,刚好遮住此刻的阳光。 “凤萧萧,你让开,我要杀了她。” 顾疏烟哑然,绕过这道影子向前看去,静宜公主正站在不远处,手中的长剑直指凤萧萧的眉心,可凤萧萧却站在她的前方分毫不让,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细看之下,会发现那笑意背后也隐着一抹深沉的悲痛。 “明月,你不能杀她。” ‘刷’! 剑光下移,来到了凤萧萧的脖子上,剑身轻颤,只是瞬间,他雪白的脖子上便多了一道血痕,且有血色流出。 不深不浅,刚好染红了剑尖。 顾疏烟惊诧,侍琴和侍画早已到了她面前,拉着她就想往后退,“小姐,咱们先走吧!” 她们的任务就是以顾疏烟的安全为先,看到眼前的一幕,知道凤萧萧的决定,便不管他了。 顾疏烟摇头,对着静宜说道:“公主,你若真想他死,就一剑杀了吧,我看着着急。” 凤萧萧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低语道:“明月,放手吧,就是没有她,他也不会喜欢你,以前的事你……” “哼……”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一声闷哼,顾疏烟慢慢摇头,“还真舍得。” 凤萧萧的肩膀被刺了一剑,鲜血当时就染红了白衣,他的目光从她的剑尖移到自己的肩膀,又从他的肩膀移到静宜公主的脸上。 目光中的笑意再也不似好般肆意,而是带着一股莫名。 “让开,再不让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了。” 静宜公主的脸色很差,就算戴着面纱也遮不住她眼里的戾气和凶狠。 顾疏烟蹙了蹙眉,回头看向侍琴,问道:“你家主子以前与静宜公主,嗯,相熟?” 她想了想,才想出这么个词。 听凤萧萧的意思,静宜公主定然与沈星宇有过以前,至于这个以前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 可以想见,沈星宇并不喜欢她。 侍琴默,“主子打小便在山里长大,长到十二岁时曾下过山,那时在外面呆了半年,之后就再也不出去了,说外面的世界很讨厌,女人也很烦。” 侍画以旁补充,“这还是主子的师叔说的。” 顾疏烟这才知道,沈星宇的性子为什么那么天真了,他本就是赤子心性,再加上又鲜少染尘世,若是心眼多才奇怪呢。 也正是这时,她才明白,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 成了两次亲,做了那么久的夫妻,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而他的世界当真是单纯到了极点,怪不得性子有些怪异。 说起来,沈星宇已经离开很久了,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去了哪里? 顾疏烟的心头微动,不知为何有股莫名的烦燥。 “凤萧萧,不要逼我。” 静宜公主的话将顾疏烟的心思拉了回来,她忽然没有了看下去的心情,扭头对着侍琴和侍画摆了摆手,道:“我们走吧!” 至于凤萧萧,他想杀也好,想伤也罢,静宜公主也不会当真要了他的命。 一个时辰后,凤萧萧追了上来,顾疏烟上下打量着他,他身上倒没添什么新伤,看来两个谈得不错。笑道:“看来公主对你也并非无意啊!” 凤萧萧苦笑,“明月就是孩子心性,她喜欢什么就非要得到,让你受累了。” “说得好像是你家的一样,照我说,你就是不争气,若那时你争取让皇上把她嫁给你作妃子,那不是两全齐美。” 凤萧萧撇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我九黎和你古华一样,正处在夺嫡的关键时候,你以为我想娶谁就可以娶谁吗?” “再说,她是不会同意的。” 这下轮到顾疏烟撇嘴了,外头车夫回话说再过一会就到边城了。 顾疏烟有些兴奋,不时的挑起窗帘子往外望,想瞧瞧外头都有什么,可她失望了,沿途越靠近边城越荒芜,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她没了兴致,便放下帘子,抬眸瞧了一眼受伤还没包扎的某人,对侍琴打了个眼色,侍琴忙翻着箱子替他包扎,凤萧萧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顾疏烟轻哼,“马上就要见我爹娘了,你别给我丢人。” 凤萧萧无语,只得任由侍琴忙碌。 顾疏烟见他听话,又问道:“喂,你想好怎么安排我了吗?” 凤萧萧挑眉,“你是古华和九黎联姻的关键,我还能怎么安排你,自然是娶进门了,还能把你放庙里供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痛和殇,越是坚强的人越是脆弱。 而凤萧萧就属于这种人。 此刻他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被静宜公主伤着了。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相信,凤萧萧会真的将她娶回去,那样的话,他这一生就真的与静宜公主无缘了。 那么高傲的女子,又是那么的犀利。 顾疏烟不由得为这个保护了自己一路的男子,心生怜悯之意。 “供着就算了,那还是养着吧!” 边城,处在九黎与古华的交界处,两国隔江而望,双方都建起了城池,只允许少量的船只通过,把守严密,是通关的要塞。 顾疏烟下了马车,望着这座明显有历史痕迹的城池,瞬间眼眶就红了。 071 余生贪欢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边城,这个他父母会呆半辈子的地方。 “小妹,这边。” 不等她感慨,不远处就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顾疏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正扬着笑脸对她挥手,且迈着大步而来。 神情激动,模样也有些熟悉。 顾疏烟左望望,右瞧瞧,她这边也没什么人。 侍琴和侍画也是一脸冷漠的看着那个急步而来的少年。 少年有着白里透红的脸蛋,看起来很纯真,性子也比较跳脱,步伐轻漫,看起来格外的好动。 且举止灵动,总体来说,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活泼灵动的少年。 夕阳落在他的身上,就连发丝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小妹,你不认识我了?” 顾疏烟终于确定,少年是来找她的,可是他看起来比她还小呢! 虽然个子比她高,嗯,就只有这一点看起来比她大。 侍琴和侍画同时看向顾疏烟,见她的表情也透着不解,便看向男子,脸上一片生硬,“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啊?你们是谁?母亲说我只有一个妹妹。” 少年眨巴着眼睛,露出一抹不解,睫毛轻颤像两只会飞的蝴蝶。 近距离看,顾疏烟终于知道这是谁了。 那个不曾只比她大了两岁的三哥顾林。 “小哥哥,你别闹了,她们只是我的侍女。” 顾林眨了眨眼,瞧了瞧侍琴和侍画,又指着凤萧萧,问:“你怎么就带一个侍卫过来,这路上多危险啊,二哥和爹爹去一趟差点没命,你没见二哥都不敢回来了吗?” 他一脸纯真的说着这样的话,让顾疏烟半晌无语,她该怎么回答。 凤萧萧轻咳了一声,上前道:“我是……” 他刚准备摆个架子,说几句大话吓吓眼前这个少年,谁想却被顾疏烟拦住,“你先退下。” 同时示意侍琴和侍画看住他。 这才看向顾林,满心满眼的笑意,“小哥哥,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接我呀?” 顾林眨巴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这才笑盈盈的说道:“母亲在给你做吃的,父亲在帮忙。” “咦?爹爹会做饭?” 她可不信,那么硬朗的男子会做饭? 且她娘贵为公主,如今到了这里竟连个侍候的人都没了?还自己做饭吃? 她突然很怀念小渔的娘亲,李氏。只要有她在,无论在哪里,都能做出美味来。 城里一个僻静的院门口,顾城望着渐行渐近的人儿,脸上挂上了细微的笑意。 而永宁公主则是满脸的泪痕,马车还没停稳,步伐就迈了开来,被顾城拦住这才停下。 “我将小妹接回来了。” 顾林有着张扬的气质,满脸的笑意里带着稚气,纯真的眼瞳散发着无辜的意蕴,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顾疏烟有些羡慕他,前世基本没和亲人相处多久,以至于今生再见,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心中的思念和不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永宁公主喃喃几句,上前拉住顾疏烟的手就往里走。 那边凤萧萧刚准备开口,就见人家转了身,似乎忘记了他这个外人。 还是顾城记着这件事,一扭头就对着他说道:“十三皇子也请进来吧,寒舍简陋,您先将就一下吧!” “无妨。”凤萧萧快感激涕零了,终于有人记得他了。 那边顾林听到顾城的话,立刻就扭头看了过来,“你就是那个要娶我妹妹的混蛋?” 众人还没走远,皆“……” 凤萧萧左看右看,最后发现,在这里根本没有替他说话的人,这才自己解释,“那个,三公子,我是凤萧萧,九黎国的十三皇子。”他在心中补充,不过不是混蛋。 “就是那个混蛋,我妹妹多好的人,为什么要嫁给你。” 顾林拦住他。 凤萧萧抬头往前看,人都没了,只剩下他们两。 “那是你们皇帝赐的婚。”他这意思是要找麻烦找你们家皇上去,你以为我愿意? 顾林听着狠狠的眨了眨眼,道:“那你可以抗旨啊,你又不是我们古华的人,不用听他的,再说他也不敢打你啊。” 凤萧萧:“……”谁能告诉他,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孩子,这是什么逻辑? 回到主屋时,饭菜已经摆好,永宁公主招呼她坐,且让侍琴和侍画也坐,这可吓坏了侍琴和侍画。 两人连忙摆着手往后退,开什么玩笑,她们是奴婢,哪能和主子同坐。 “你们一路保护疏烟,都辛苦了,都坐吧,我还要感谢你们呢!”永宁公主嫁人这么多年,一点架子都没了,虽然容颜依旧、美貌依旧,但身上那股气质越发的温婉动人。 顾疏烟点了点头,侍琴和侍画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来,却不敢动筷子。 自打她们跟了小姐,王嬷嬷的规矩多的都快比得上皇宫了,只是小姐不在意,每次犯错都向着她们,倒是每次把王嬷嬷气个半死。 最后慢慢的也就由着她们胡闹了,只要不过分,她也不再管束。 五人吃完了饭也没见凤萧萧和顾林过来,顾疏烟抬眸,问道:“母亲,小哥哥呢?” 对于顾林的性子她还不了解,但是很喜欢。 永宁公主摇了摇头,“林儿是个好玩的性子,想必这会儿,那十三皇子该倒霉了。”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有人进来禀报,“将军,小公子和人打起来了。” 顾城还没开口,永宁公主就说话了,“将军,这事您就别管了,林儿的两个哥哥都不在,他呀呆着也无聊,这不刚好来了个人陪他练练手,您就别操心了。” 守在那里的兵士蹙眉,再次回道:“夫人,小公子不是那人的对手。” 永宁公主诧异的看向顾疏烟,“你怎么竟挑这种你哥哥打不过的人啊?” 顾疏烟摆出一幅我也不知道的表情,“娘,这是皇上赐的婚。”言下之意,皇上的眼睛亮呗。 顾城摆手让他下去,“由着他们去吧!” 就因为他这一句话,他们两日都没见到过凤萧萧和顾林。 边城的日子很散漫,城里虽不如上京繁华,可也是应有尽有,顾疏烟想出去转转,永宁公主便陪着她一道出了门。 在这里不用坐马车,她们一行四人便上了街。 “娘亲,你觉得这里好还是上京好啊?” 上次见面,只是匆匆几日,且她心中有着太多的事,根本没时间与永宁公主深谈,倒是这两日时间多了,她们大多时间都呆在一处。 渐渐的,她对永宁公主的了解也深了一些。 永宁公主一出面就遇上打招呼的,显然都认识她。 对她的态度也是极其尊敬的,顾疏烟由衷的替她开心。 “在哪都是生活,都一样,你也是,以后去了九黎,哎……” 顾疏烟知道,永宁公主是不愿她远嫁的,可这是圣旨,谁也没办法违抗。 “娘,我是在说您,我这边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看我一个人在上京好些年,不也好好的吗?”顾疏烟摇头她的胳膊,今日的她穿着边城特有的衣裳,又梳了个少女发式,显得可爱了许多。 侍琴和侍画将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小姐自打出了上京,性子活泼了许多,看上去也更快乐些。 她们也很高兴。 “好好好,不管你,你二哥还来信说让我好好开导开导你,让你想开些,娘看啊,你二哥是被你骗了。”永宁公主无奈的笑了笑,指头点在顾疏烟的额头,轻轻的戳了下。 “二哥笨呗。” 永宁公主抬眸,她们此刻走到了一家珍饰店,还没进门顾疏烟就看到人来人往的,好奇的往里瞧。 “走吧,去瞧瞧有什么喜欢的。” 永宁公主说着就带着她们往里走。 那边小二眼尖,看到她们,麻利的一溜烟就到了跟前,看到永宁公主那眼珠子一亮,忙点头哈腰的上前,道:“夫人今个怎么空了?您喜欢什么小的给您送过去就是了,怎么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他虽然在说这话,可余光不时的瞟向顾疏烟,显然也是认识到这位也是正主。 永宁公主对外人永远是一幅温婉的模样,听罢点了点头,道:“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来瞧瞧你们这进了什么新货!” 小二见她没有介绍顾疏烟的意思,当下有些失望,这位姑娘明显的身份不凡,他还想多挣些银钱呢。 可无论心里怎么想的,他都麻利的扭头请她们上了二楼。 顾疏烟有些好奇,这个店铺很大,卖的是发饰头簪之类的东西,可一楼怎么像菜市场一样,乱七八糟的。 上了二楼这才清静了许多,上面的场地也小了不少,只有廖廖几个台面上放着一些东西。 而她们并没有在此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三楼,被引进了一个雅间,刚坐下就有瓜果点心上来,很是贴心。 小二笑嘻嘻的让她们稍等片刻,扭身就出了雅间。 “娘,这地方很特别啊!” 顾疏烟上下打量了一圈,又推开窗户往外看,入眼的正是二楼和一楼的盛景,一揽无疑。 “是啊,你爹爹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天才,很会经商。” “你们认识老板吗?”顾疏烟感觉很新奇,刚才匆匆一瞥间,就瞧见有木雕之类的饰口做得极好看,很附合她的喜好。 永宁公主摇头,“没人见过这里的老板,听说这淘宝阁很多地方都有。” 072 丑人多作怪 淘宝阁内,顾疏烟和永宁公主随意的聊着,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轻笑,带着鄙夷和嘲讽。 “哟,这不是上卿大人的填房吗?” 这话一出口,顾疏烟就变了颜色,她娘当年以公主之尊下嫁给她爹时,让很多人不解,背地里说她有病不正常,这些她都是听说过的。 只是没想过,事隔十八年,又有人旧事重提,且说话更过分。 最主要的是,这里还是顾城呆了多年的地方,他们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吗? 小二刚才走时,雅阁的门并没有关上,珠帘叮当作响,倒也挺好听的。 此刻,珠帘轻颤走进来一个妇人,一脸的风.骚劲,走起路来那屁.股都恨不得扭到天上去,夸张至极。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锦衣的少女,年约十五、六岁,一脸的冷意,仔细看会发现她眼底还带着一丝恨意。 顾疏烟不明就理,回头看自己的娘亲。 她并没有反驳,在看到她们的时候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雅兰,你也来这里挑东西啊!” 这本是一句打招呼的话语,可不知怎么回事,被称作雅兰的妇人却恼了,扭着水桶腰过来,不愤的瞪起了眼,“难道这里只许你来,就不兴我来了吗?陆小蝶,别以为你是公主就了不起,如今也不过是个将军夫人,这个夫人还要打上引号,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永宁公主一句嘴都没回,起身对顾疏烟说了声,“我们先走吧,改日再来。” “怎么,没脸见我了吗?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就这样一走了之?”妇人却不想放过她,抬脚一步拦在她身前,更是伸手去推。 永宁公主身子失去了平衡,差点跌倒在地,是侍画上前接住了她,眉宇冷硬,看向顾疏烟。 顾疏烟微微一笑,一边摇头一边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夫人,您贵姓啊?” 妇人不屑与她说话,少女就在一旁说道:“我娘是这边城的城主夫人。”她这也是间接的说了自己的身份。 “哦。”顾疏烟长长的哦了一声,示意侍画扶她娘坐下,快了两步过去,挥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妇人的脸上,接着在她不可叫议的目光中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两巴掌打得够狠,却不快,但妇人之所以没避开是因为她从没想过在边城有人敢打她。 “你……” 顾疏烟眸光一冷,微微眯起眼看着她,冷冷的说道:“姓城主夫人是吧?我不管你姓什么,在古华敢打姓陆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你是什么东西?”妇人这才反应过来,指着她破口大骂,“我就打她了怎么着,陆小蝶你真有本事啊,一声不吭就找了这么个帮手,有本事你上京城告状去啊,我看到时候谁吃亏。” 顾疏烟心里捉摸着这里面是不是有事,怎么听着有些不寻常呢。 果然,永宁公主虽然没有表现的害怕,却站起来拦住顾疏烟,道:“我们走吧!” 不让她再对城主夫人动手。 顾疏烟也不想她娘为难,便准备揭过,谁想这城主夫人却是个赖皮的,见永宁公主怕了,冷哼哼的说道:“打了人就想走,你做梦。” 她女儿也在旁边帮腔,“我娘贵为城主夫人,一个小贱蹄子也敢打她,我一定要让我爹把你抓起来,扔到天河去。” 顾疏烟倒是不急了,反正她也打算将这件事情弄清楚,看她娘那样子,明显的这妇人知道一些情况,很可能在威胁她。 “哦?那你们想怎么样?” 妇人脸色变幻不定,半晌才悠哉悠哉的说道:“如果你自掌十个嘴巴,再跪下来向我磕三个头,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就会放过你,否则就是顾城出面,我也不会饶了你。” 哎哟,顾疏烟在心中轻笑,“我若照做,你当真就会放过我。” 妇人下巴一扬,道:“你先打了再说。” “好。”顾疏烟一个眼神过去,侍琴和侍画就一人一个将这对母女按住,她上前就挥起了巴掌。 永宁公主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啊……” “娘……” 凄惨的声音传出去很远,还有那清脆的巴掌声,早就吸引了很多人。 此刻已有数十人围在雅阁外面,顾疏烟一人赏了她们十个巴掌,打完拍了拍手,侍琴忙上前问道:“小姐,下次这种事让奴婢来就行了,您看手都打红了吧,这要让主子瞧见,定会心疼的。” 顾疏烟瞪了她一眼。 外头已经有了议论声。 “这不是城主夫人和永宁公主吗?” “对啊,这两人每次对上,都要出事。” “话说,这城主夫人胆子也太大了吧,上回还把公主推倒了呢。” “你知道什么,她们俩据说以前关系极好,不知为何同时被发到了这里,可从那时起关系却大不如前了,只是还没僵到这一步。” “哟,你知道的还不少,给咱们说说呗!” 城主夫人出门自然不会只带了女儿,早有下人回去搬救兵了,而这么大的事,自然也惊动了巡城的将士。 待看到是她们俩时,一个头两个大,捂着肚子开溜了。 那边有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还在小声议论,“听说这城主夫人要把女儿嫁给顾家小公子,可人小公子瞧不上她,骂了她几句不说还打了人家姑娘的屁股,这下好了,这城主家的千金以后除了嫁他,想嫁其他人都难了,可问题是,顾家根本不会娶她。” “还有这事?这梁子可结大了。” “谁说不是呢?” 顾疏烟才不管呢,早就让侍琴搬了凳子过来,坐到了外面的厅堂,城主夫人和她女儿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坐在地上嚎淘大哭。 顾疏烟揉了揉耳朵,道:“夫人,你现在哭还早,要等你家老爷来了再哭,那样才可怜,现在把眼泪流干了,等会哭不出来你就该回家哭了。” 城主夫人的脸色一变,哭声一止,众人哄然大笑。 在边城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谁也摸不清谁的底细,可以说比上京还麻烦,说不定你一个眼神瞪过去就瞪到了一国的皇子,或者哪个重臣,不出片刻你就知道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在这个地方很少有人主动去惹谁,大家都是相安无事的过着自己的日子,除了像城主夫人和永宁公主这种身份明了的人。 不多时,这边城的城主终于到了,城主夫人立刻像死了亲娘一样,扑了过去扯住城主的衣摆哭着喊着,让他给她做主。 说永公主公主欺负她,还让人打她。 城主听得一阵蹙眉,当下将她斥了一顿,上前抱拳道歉,这可把永宁公主惊得愣神片刻。 这件事竟然如此不了了之,让城里的百姓都一片愕然,这城主与顾上卿不睦那是众所周知的,他们两个当初被派到这里,也是为了相互牵制,而城主更是因为顾城来被派到这里,所以这么多年对他们顾家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又无可奈何,皇上几番心思都没见成效,他只能听命行事。 幸好,幸好…… 回到庄院时,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看着那马上的人,顾疏烟往永宁公主身后一站,道:“娘,今天的事可不是女儿的错,都是那个老女人先挑衅的,您可要和爹爹说清楚。” 永宁公主回头瞥了她一眼,“你爹信你才行。” 相处了几日,永宁公主也大概摸清了这女儿的性子,知道她不似顾晨说得那般沉闷无趣,且就她看算是活泼的。 这时,顾城已经下了马,厉眸一瞪,就甩袖进了门,“还不给我进来?” 顾疏烟吐了吐舌,“娘,爹爹好凶啊!” 永宁公主无奈的摇头,回到偏屋,顾城沉着脸就问她,“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疏烟一听他这质问的语气,便有了几分怒气,无视永宁公主对她频频的使眼色,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说道:“那老女人骂娘亲,我还要打我,我只是还回去而已,至于她哭那是她不经打、太脆弱。” 顾城,“……”这就是他这个女儿给他的答案。 “那林氏的性子嚣张些,你娘不会与她计较,你怎么能动手打她呢?这不是惹事么?” 顾疏烟心中却想着,爹爹这性子当真是不行,再加上她娘这个受气包模样,怪不得一个小小的边城城主夫人都敢把她放在脚底。 当下就一扬小脸,道:“爹爹,您要觉得我惹了人家城主夫人,让你下不了台,那你就把我交出去,给他们道歉就是,不用这么为难。” 她倒是奇怪了,这边城到底谁是老大? “你……” 顾城本只是想让她收敛收敛性子,毕竟她过几日就要离开古华去九黎了,怕她在异乡吃亏,谁想这女儿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留。 当下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顾疏烟却是轻哼道:“要女儿说,那什么夫人就是欠打,就她女儿长得那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还想嫁给小哥哥,她做梦。还威胁我娘,没把她打得叫娘已经不错了。” 顾疏烟是真是气到了,先前她还以为她爹娘在边城那就是老天,都说天高皇帝远,他们在这里的日子定然是神仙美眷,谁想,竟过得如此憋屈。 “小妹说得没错,小公子我瞧不上那丫头,长得丑还爱作怪,看着就烦。” 074 林家与顾家的旧怨 一身白衣的顾林出现了,旁边还有一脸无奈的凤萧萧。 自打那日顾疏烟与凤萧萧等人来到这里之后,凤萧萧就被顾林缠住了,两人的切磋从边城一直打到了城外,顾林是越挫越勇,凤萧萧是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他可不敢真的对顾林动手,且这少年看着就是那种天真无邪的性子,又是顾疏烟的哥哥。 他答应过那人会照顾她,自然不会对顾林真的下重手。 顾城瞪了他一眼,又连忙站起来,对着凤萧萧拱手,道:“十三皇子,这小子给您惹麻烦了吧?” 顾家姐弟,“……” 在他们的爹眼里,顾家的孩子都是会惹麻烦的那种吧? 凤萧萧以眼神回礼,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若是以往,这种事顾城自然不会告诉外人,然顾疏烟被皇上封为郡主,又嫁给了凤萧萧,那他就不是外人了,所以顾城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顾疏烟眨了眨眼,道:“她直呼我娘的名字,还推过我娘。” “什么?那个老女人还推过娘?我去找她算账。”顾林瞪大了眼睛,扭头就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顾城怒吼一声,同时又瞪向顾疏烟,“你还嫌惹的事不够大是吧?” 顾疏烟并不觉得怎么样。“爹,你干嘛这么怕这位城主?” 凤萧萧打着哈哈,道:“上将军请放心,这里的情况我会上书给你们皇上,让他主持公道。” 顾城谢过凤萧萧,凤萧萧便出去了。 他知道这事情必然与皇室有关,不是他能听的。 他走了,顾林便也跟着出来了。 永宁公主拉着顾疏烟坐下,瞪了顾城一眼,又看向顾疏烟,道:“烟儿,这是我们上一辈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顾疏烟却不满了,嘟着嘴不乐意的说道:“娘,女儿以前不是你身边,不知道你竟受了这罪,那女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城主夫人,就算她与你们有旧交,那她也不该如此落了您的面子,再说了,有女儿在,谁也别想欺负娘。” 边说着话,顾疏烟就看向顾城,非常的不满意。 同时也嗅出这其中的不寻常。 可顾城却一言不发,永宁公主听了眼眶微微湿润,道:“还是女儿贴心,那几个臭小子就没这么细心。” 可自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提起这事。 顾疏烟陪着他们用完饭,回到屋子侍琴也刚好从外面回来。 “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侍琴急步而来,说道:“小姐,您猜得没错,这城主林城倒是与上卿的名讳相差一个字,听说以前在上京还是好兄弟,只是不知为何,十年前突然被调到这边城,随后上卿大人也被调到这里镇守边城,其后便一直摩擦不断。” “哦?当真是旧识?”她初时还以为是她娘亲的性子温和,所以那女人仗势欺人惯了,如今来看却不是那么简单。 “小姐,奴婢听说……” “有什么话就说。”顾疏烟只有在她娘面前才会那么的天真,在其他时候,虽然表情也很温和,可她的眸光看着你时,总会给人那种心慌的感觉。 侍琴有时候都想有明白,明明她家小姐不会武功,为什么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最后她总结出来一点,叫人以群分。 她家主子笑的时候那也是风华绝代,可面无表情的时候也是让人渗得心慌。 “是,小姐。” 据侍琴打探回来的消息称,按说,这城主只管城中的俗事,而顾城却是掌管整个顾家军的人,就算他不贪恋权势那也不该让一个小小的城主骑在头上才是。 可让人意外的是,自从有了第一次永宁公主与城主夫人的相撞之后,两家的男人都默契的没有去管,而这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两个女人遇上的机会更多了,连出门散心都能散到一块去。 每次永宁公主都会让步,终于有一次,顾家小公子从营中归来,知道了此事之后直接闯到了城主府,将城主夫人一顿暴打,更是将城主府搅得乱七八糟,之后就扬长而去。 连顾家都没回。 也是这次,林城主终于找上门来了,没有战事的时候,顾城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多,也恰好那日他在,林城主来的时候气势汹汹,活像要吃人一般。 最后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至此两家不再往来。 消停了些日子,直到林家有女初长成,顾林那日闯进林府的时候,林家的女儿林妍正巧在,她便芳心暗许,城主夫人得知自己女儿的心思,想了想便找上门来。 最后的结果却不如人意,那顾林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言说林妍长得太丑,他喜欢美人。 林妍便哭哭泣泣的,活像人家怎么她了,顾林一时不耐,便学着自己每次做错事顾城惩罚他那般,掀了人家的裙子就拍了林妍的屁股。 这下可出了大事了。 两家的关系再次紧张起来,林城主更是为此与顾城动了手,城中的守将与外面的顾家军都差点动上了手。 最后还是永宁公主出面调和,为儿子赔礼道歉,这才消了这场决斗。 林城主虽然与顾城没有再打下去,可林家却更加的针对顾府的人。 有时候上个街,买个东西都会出事,两家的人的事更是连累了那些仆人。 最后,顾城一咬牙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如今留下的都是他顾家军的兵士。 且是自愿过来侍候的。 顾家军在古华的影响那是非同一般的,也正是因为顾家军的人驻在这里,林城才收敛了一些。 顾疏烟手指轻敲着桌子,抬眸说道:“按理来说,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那林城不会就这么罢休才对。” “对啊,小姐,奴婢也觉得不对劲,他上来竟然什么都没问,还对着夫人抱拳赔礼,这不附合常理。” 顾疏烟这边猜测着,顾城与永宁公主却在叹息。 “他们怕是接到了十三皇子在此的消息。”顾城想来想去,也就这个理由可以解释,林城今日为何会做出这等低姿态。 永宁公主蹙眉,道:“将军,我总觉得不对劲,林城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否则当初也不会直言不讳,直面顶撞圣上,被贬到这个地方来。 连自家皇帝都敢顶撞,会怕他国的皇子? “那我实在想不出,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永宁公主起身,铺好了被褥才转了身子过来,陪他坐下,道:“会不会与烟儿有关?” 顾城一愣,想到二儿子从上京寄回来的信,总觉得有些怪异。 “就晨儿的来信说,疏烟的性子太过怪异,他怕她心中有事所以让他们多开导开导,先别急着让她去九黎,可这几日瞧着,她可没有一丝异样。” 顾城傻眼,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你是说这个女儿是假的。” 永宁公主一怔,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坐下,道:“将军,你想什么呢,我是说,这场赐婚会不会不简单?” “的确很奇怪,我曾去过上京,定王对烟儿可谓是情深意重,还救过我的命,怎么说,我都不相信他们会走到这一步,只是晨儿说的话我们也该信才是。” 永宁公主蹙眉,“定王不在上京,那大公子也不管事了吗?” 说起这个,顾城就愤怒了,“凌儿当初给我保证那定王是烟儿的良人呢,这小子这会子也不知道在哪里,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行了行了,烟儿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咱们做父母的,就不要多加干涉了,再说我这几日试探过烟儿,她对凤萧萧也不讨厌,似乎对这场赐婚没什么不乐意的。” 她是根本看不懂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在想什么了。 不只她不懂,很多人都不理解。 包括侍琴,一路走来,她最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终于在这个宁静的夜晚问出口了。 “小姐,您真的要去九黎?” 顾疏烟抬眸,“不去九黎,我怎么出走出上京?” 她的回话,让侍琴半晌没回过神来,她愣了愣,忽然欣喜的说道:“我就知道小姐是喜欢主子的,主子若是知道您答应赐婚只是为了出上京,他一定会开心的。” 她的话音刚落,顾疏烟凉凉的声音就飘到了耳边,“他开不开心与我何甘?我只是为了离开那里而已。” 古华的上京,马上就会就天,她该做的事也做完了,剩下的就看那些人怎么死了。 而她,只想呆在这里守着自己的父母,再也不会让前世的一幕再重演。 “啊?小姐,那十三皇子怎么办?” 顾疏烟眨眼,“哪凉块哪呆着呗。”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顾疏烟在议论他,凤萧萧也想听顾疏烟会怎么说,谁想却听到这么一句,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气息涌动,让侍琴感应到了。 “谁?” 凤萧萧推门而入,只是那风流倜傥的痞子模样倒是没变,一进门就苦着脸问道:“你这丫头可真狠,你们皇帝赐婚给我,我不带你回去怎么和他们交代?” 这里的他们,自然包括古华和九黎的皇帝。 可顾疏烟只是凉凉的抬头,说道:“要什么交代?就说在路上被歹人杀了,反正这里也是古华的地界,也怪罪不到你头上。” 凤萧萧风中凌乱了。 顾疏烟还以为他不满意,便再想了个理由,“不然病死了,再不行自杀了也成。” 074 沈星宇回京 顾疏烟随意的说着自己的未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侍琴惊吓过度,且惨白如纸的那张脸。 也没注意到凤萧萧眼中的错愕,只觉得他对自己的说法不满意。 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凤萧萧这下是看明白了,咬牙切齿的问她,“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跟我去九黎的打算,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里?” 顾疏烟诧异的看着他,“你不知道?” 见凤萧萧的眼神不对,便嘟嚷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我这可是为你着想,你看你喜欢我们的静宜公主,那自然不能娶别的女人了,她那么讨厌我,你若娶了我,怕是这辈子也别想让她给一个好脸了吧!” 侍琴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接过顾疏烟的话,道:“就算小姐你不嫁给十三皇子,静宜公主也不会给他好脸。” 凤萧萧一眼瞪过来,侍琴忙低头,这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情好不好,瞪他做什么? “所以,你打算试哪一种死法?”凤萧萧的牙齿都快咬碎了,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女人这么大胆,这可不是抗旨了,简直就是当圣旨是玩笑嘛! 顾疏烟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皇帝都不知道能当几年,圣旨有个什么用? 再说她根本就没想过回上京。 “那就看十三皇子想让我怎么走了。” 这个难题嘛,就留给凤萧萧吧! “喂喂喂,你这个丫头,你们古华有交代了,可我还要给九黎一个交代。” 顾疏烟步伐轻盈的向前走,边说道:“凤公子既无心朝堂,又何必再回去呢,那里可并不比我们古华安全。” 凤萧萧思虑片刻,便轻笑出声。 这丫头倒是挺为他着想的,没错,如今的九黎与古华并没什么两样,都是到了朝代更替的时候,他无心朝堂,那还回去做什么。 一连三天,顾家门前都很安静,以至于一些好事者都摇头叹息。 本来这两家就积怨已深,却不想这次城主夫人被扇了几巴掌,却像没事人似的又出来招摇,根本没有一丝想找人算账的打算。 这样的作派,不只旁人奇怪,顾城他们也是一头雾水,心中已想好的对策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顾疏烟也难得的过上了混吃等死的日子,什么也不想,整天带着侍琴侍画出去溜哒,有时顾林也会去凑热闹,且要拉上一脸郁闷的凤萧萧。 侍琴没有在城主府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众人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这一日,沈星宇一身墨衫出现在沈星诺的面前,把沈星诺吓了一跳,随后便是惊喜。 “你终于肯回来了?” 大公子边问边仔细的打量着他,“你不是不喜欢这颜色的衣服吗?” 沈星宇打小便喜白衣,说是什么江湖侠客都这么穿,多情又好看,所以他的衣衫几乎都是白、青两色,基本不会有这么浓重的颜色。 “哥哥不喜欢,那我先去换身衣服。” 说完就扭头离开了。 屋子里,大公子偏头看向另一人,无奈的道:“公主别介意,星宇就这个性子。” 沈星宇进来时,沈星诺正在和静雯公主说话。 而他自始至终也只是看了大公子一眼,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但直觉告诉沈星诺,他在生气。 且针对静雯公主。 静雯公主在定王府倒是表现的很正常,虽然表情依旧清纯,却是开口说了话的。 “大表哥放心,小表哥刚回来就让他好好休息,静雯就先走了。” 今日的她一个宫女也没带,大公子点了点头,她便出了屋子,眼神微凛,急步而去。 雪落垂眸说道:“主子,小主子受伤了。” “什么?”大公子惊诧的回头看着他,“走。” 他这边说着,门就被推开,沈星宇一身白衣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哥这是准备去哪?” “你受伤了?” 大公子紧紧的盯着他,沈星宇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 见他神色严肃,沈星宇抬头扫了一眼雪落,复又看向大公子嘻笑着回道:“哥哥放心,就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当真?” 大公子目光露出一丝狐疑之色,上下打量着他。 沈星宇知道他不信,便麻利的解开上衣,露出左肩,那里有一道轻微的剑伤,已经结痂,粉色的皮肤明显是新长出来的。 见此,大公子这才放下心来,瞪了他一眼,道:“坐吧!师叔可送回去了?” 沈星宇离开便是为了送老不死的回山。 沈星宇点了点头,二郎腿翘起,舒服的伸展了一下身子,道:“自然,再让那老不死的呆在这里,怕是要出大事了。” 两兄弟数月未见,闲聊了几句沈星宇便推辞说困了要回去睡觉,待他离开后,大公子便沉下了脸,“雪落,去查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雪落领命,准备出去。 大公子忽又叫住他,“雪辞还没消息吗?” 沈星宇做的事,大公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去阻止,他怕与沈星宇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但不代表他没有掌握他的行踪,只是让他奇怪的是,这次回来,沈星宇竟然之字未提顾疏烟。 且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看她,这不附合他的性情。 除了他早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大公子独自沉思着,雪落抱拳,回道:“雪辞本已在回来的路上,不知为何突然失去了消息,主子放心,属下已派人去查了,想必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大公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雪落刚出了院子,就见沈星宇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站着,他在心中微微叹息,“小主子。” 沈星宇没有回头淡淡的嗯了一声,道:“雪辞的动向不要再查了。” 雪落微微抬头,“可是主子他……” “没有什么可是,你要怎么和哥哥交代是你的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这话,沈星宇便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雪落总觉得这次小主子出去似乎一下子变得神秘了许多,让他看不懂,且不再如以前那么单纯天真。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回到屋子里,侍一早就等在那里,见他过来,忙上前见礼。 “王爷,您回来……” 她话还没说完,这边才抬步向台阶下走,就见一阵劲风袭来,她一声惊呼就摔出去很远。 再回首,只见沈星宇站在台阶上,冰冷的面具让人心寒,可更让她害怕的却是那双冰冷的眸子,她忙跪得端端的,一言不发。 “王妃离京的事情,你为何没有禀告?” 侍一咬牙,她就知道沈星宇回来便会问这个。 早想好了对策,“王爷,是主子不让说。” 大公子的确不让她汇报,这是事实可也有自己的私心。 沈星宇冷冷的盯着她,什么也没说,侍一却觉得全身上下像被人扒了一层皮似的,难受压抑,一股窒息的感觉袭上心口。 她猛然反应过来,忙磕头,说道:“王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那道目光依旧落在她背上,让侍一不敢直起身子,直到良久之后才散去。 同时头顶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进来。” 侍一战战兢兢的起身,却感觉有些腿软,幸好她为了邀功把所有的下人都赶出去了,否则这脸就丢大了。 “王爷……” “不必多说,侍一,看来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去换侍七回来。” 侍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王爷……” “还有话说?”沈星宇木然回头,冷冷的盯着她,见侍一垂首才说道:“你该知道本王最讨厌什么,把最近上京发生的事情说一说。” 侍一走后,沈星宇瞬间就跌进了软榻上,捂着胸口急速的喘息,他从腰间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丢进嘴里咽下。 半晌才缓慢的坐起来,盘膝而坐。 夜月凉丝丝的,微风轻柔的吹过,有种冷飕飕的感觉。 沈星宇忽然抬头,目光似电看向那突然出现在窗口的身影。 “怎么?不欢迎我?” 来人轻笑出声,一个闪身就进了屋子。 上下打量了沈星宇一圈,道:“听说你受伤了,果然是真的。” 沈星宇长身而起,不屑的说道:“要试试吗?” 来人忙摆手,道:“我不和变态动手。” 正是九公子,他一接到沈星宇回京的消息便过来了。 沈星宇脸色微沉,凉凉的问道:“你说谁是变态?”他语速很慢,却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九公子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疏烟也是这么认为的。谁让你武功太好。” 一听顾疏烟,沈星宇周身的气息也弱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江湖上什么时候又出了一号人物?竟然让你都受伤了?” 这才是他关心的。 沈星宇抬手示意他坐,亲自动手倒了杯茶递过去,道:“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是谁。” “什么?你和人动手都受伤了,还不知道他的底细?”这在九公子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毕竟行走江湖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标志,比如他的形象在众人心目中是定性的。 再如凤萧萧,那采花大盗之名也不是浪得虚名。 无论他再怎么震惊,沈星宇的确不知是何人。 075 小心沈贵妃 九公子浅饮几口,放下水杯道:“竟不知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号人物,真想见识见识。” “你真想见?”沈星宇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百招之内,你定会败在那女人身上。” 九公子诧异的看着他,费力的扯了扯唇角,“你是说,和你动手、让你受伤的是个女人?” “怎么?向你汇报的人没有告诉你这点吗?” 九公子撇嘴,见他说得真切便知没有骗自已,蹙眉道:“像你这么变态的人动手,旁人也要看得见才行。” 一般的人哪近得了身? 沈星宇眉头轻蹙,忽然说道:“她,怎么会去九黎?” 他临走时,让她安心呆着,也派了人保护她,最主要的是,他知道九公子留在上京,定会护她周全。 谁想,他先是和那陌生女人对上,而后又听说顾疏烟要嫁给九黎十三皇子的消息。 又惊又怒。 九公子轻笑颔首,“她想出去走走,反正这皇城也平静不了多久了,我便让她离开一段时间。” “凤萧萧呢?” 不知为何,九公子听沈星宇问这个名字时,有种咬牙切齿的感…… “放心吧,他会保护好疏烟的。” 沈星宇深吸了一口气,冷风灌了进来,他一时不察咳了起来。 九公子忙说道:“你就别担心了,她如今人已身在边城,很安全。” “正是因为她去的是边城,我才担心。” 说完这句话,沈星宇忽然站了起来,往外走。 让九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忙问道:“你去哪?” 无月的夜晚带着几分萧琵的凉意,九公子不明白这么晚了,他又身受重伤,什么事让他这么着急。 “边城从来都不安全。” “你在说什么?”九公子先是心中一震,随后有些不解的起身。 沈星宇蹙眉,脚步顿了顿,回头说道:“你派了多少人保护她?” 九公子细细思虑了一下,沈星宇眸光一冷,“你别告诉我,你就让她一个人离开的?” 沈星宇断定凤萧萧会好好照顾疏烟,可他最放心的还是九公子。 说着话,他周身的气息微微一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血腥味,虽然很淡,但九公子却是一怔。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走。” 屋子里的气氛微微缓和,九公子紧接着说道:“只是疏烟曾提过,她的第一站会去边城,所以,我的人把她送到边城,便会在外面等她,不会入城,这也是当初和疏烟商量好的。” “你先别着急,边城到底有什么危险?” 九公子还是比较关心这件事,就他知道的事情,边城也就些小打小闹,连势力都称不上,怎么会被沈星宇说得这么严重? “不想和你废话,我要出去一趟。” 沈星宇显然不想和他多说,更不想告诉他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九公子无奈的拦在他前面,说道:“你伤成这样还想做什么?好好呆着吧,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去做。” 沈星宇微微一愣,九公子无奈的摇头轻笑,“就当为她了。” 沈星宇脸色瞬间变冷,如同结上了一层冰渣。 九公子却不为所动,轻轻一笑,如今的他顶着南阳侯世子的面容,与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九公子差距很大,根本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她在这里并不快乐,就当让她出去散心了,凤萧萧也不会真的娶她,时间不长,总会再见的。” “说吧,你要去做什么?我替你去。” 不等沈星宇开口,九公子已经把该劝的话都说完了。 屋子里静静的,暗无月光的天色阴沉沉的,只有凉风一股股的钻进人的身体里,寒意凛然。 沈星宇凝神看着他,片刻才从怔然中回过神来,轻语道:“倒是你最了解她。” 九公子还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谁想他突然偏头望向院外,九公子也是心神一凛,一个闪身就到了暗处。 只是转瞬间,沈星宇就燃上了烛火,屋子外一道身影被逐渐拉长,窈窕纤秀,曲线玲珑。 “小表哥,你睡了吗?” 柔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怯意,轻轻的敲了几道门。 沈星宇抬眸,清冷的声音传出,“进来。” 屋门开了又关,影子由长极短,渐渐的在烛光下凝聚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去而复返的静雯公主,此刻正俏生生的站在沈星宇面前,有些手足无措。 “小表哥,对不起,都是我没保护好小表嫂,让她嫁给了别人。” “对不起,对不起……” 此刻的静雯公主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却无比的委屈。 沈星宇坐在那里也没请她坐下,只是静静的抬眸望着她,似乎在想些什么。 静雯公主一边抽泣一边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正好对上他一双冷清的眸子,她心中一惊,连忙又低下头。 可怜又委屈的作派倒是装了个十足十。 可惜沈星宇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递给她,只是淡淡的收回目光,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疏烟不曾在这里出事,我很感激。” “小表哥……” 沈星宇摆手,道:“公主若没什么事便走吧,让人瞧见了不好。” 静雯公主听完,不知为何突然脸色大变,还想说什么,就被沈星宇冷冷的神色惊到,最后只得微福了下身子,转身离开。 稍时,九公子从暗处走出,缓步说道:“你原本是打算去找她的?我倒不知道这宫里还真是卧虎藏龙,什么角色都有。” 他说得没错,宫里一个静宜公主本就是江湖第一美女,姿容无双,如今又出了个静雯公主,文武双全就算了,还是个会装的主。 若不是今夜刚好遇上,他竟不知这公主在装哑巴。 且是她母后在世的时候,如今皇后不在了,太子也不在高位上了,她倒学会说话了? “不重要了,你走吧!” 沈星宇冷着脸,九公子见了只觉得可惜,“怪不得疏烟说你变了,以前那么纯真的笑脸去哪了?” “你很闲?”沈星宇偏头扫了他一眼。 九公子点头,“暗夜无月,不能花前月下,也没有醉酒当歌,自然闲了。” 沈星宇眸色一深,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滚。” 这下更是不客气了。 “我说,我是来替她传话的,不欢迎就算了。” 说着,九公子这下是连个商量也不打,抬脚就往外走。 忽然身前人影一闪,沈星宇已经戴着面具站到了他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话?” 虽然还冷着脸,但是九公子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急切,面上轻笑,心中却是一片苦涩。 “小心沈贵妃。” 九公子说完这话,便见沈星宇目光一沉,他迈步绕过他离开,想当初他送顾疏烟时,顾疏烟斟酌再三,他还以为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结果确实对他说了,却是个带话的。 她说她不关心任何人,说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说她今生只有朋友。 可他明明从她这句本不该说的话中,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 她对他,与对沈星宇终究是不同的。 可她就那么绝决的离开,连见他一面也没有,平日里更是不见她有任何的伤感,这样的情感却又让他无从猜测。 有时候,他真想问她,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这个无月的夜,在后半夜忽然刮起了狂风,就算身处皇城中心,有些地方的树还是被连根拔起,一大清早整个皇城就给人一种天灾过后的景象。 这一变故,让今天的朝堂上都议论纷纷,有人借机提出是因为上苍降下怒怨,不该废了太子。 也有人说,是上天给的警示,说旧秩序要重立,是一种鼓励。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宣和帝坐在龙椅上,冷脸旁观,一语不发,直到离朝一个字也没说,众人的议论声就在太监一声无事退朝的嗓音中结束了。 右相脚步匆匆往回赶,出了金殿,步子也迈得大了些。 身后有人唤他,他扭头看去,只见顺亲王谦和的走了过来,道:“本王见右相大人脚步匆匆,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右相脸色一白。 顺亲王忙说道:“右相别误会,本王只是听说令夫人病重,不知是否请了太医?” 右相这才脸色一缓,拱手道:“谢王爷关心,夫人只是昨夜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让王爷费心了。” 至于昨夜才受的风寒,为何顺亲王一大早就知道了,还特意来问他。 不过是想告诉他,他府上的事情他了如执掌,他是在威胁他。 只要想到日夜都活在一双眼睛底下,右相就感觉心里一阵发虚。 “大人回府替本王向二公子三公子说声,上次的事情多谢他们了。”顺亲王笑盈盈的说道:“本来这事本王打算亲自去拜访的,无奈夫人病重,那本王就不去了。” 右相心意重重,忙点头说不敢,却没有问他到底帮了什么忙。 顺亲王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低垂的头,没想到他竟然不问自己,这样一来,今天想去相府是不可能了。 看来还是要从那个人身上下手了。 “右相大人,贵妃娘娘得知丞相夫人病重,特让奴才送来这颗人参,望夫人保重身体。” 正在他们各怀心思之际,远处走来一个太监。 076 一群猪脑子 来人正是沈贵妃身边的太监。 右相心中震惊,却不敢不接,这可是贵妃赏赐,相当于皇后的权力,哪是他可以随便拒绝的。 当下便接了过来,连连谢过。 他低头的霎那,没看到顺亲王对着那小太监点头的一幕。 不然说什么他也会多留一个心眼。 沈星宇回京的第二天,便亲自进宫,直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宣和帝正在召集众臣商议事情,沈星宇身材高挑,再加上身姿挺拔,倒是看起来比那些人高上一些。 他清泠的目光从众大臣身上扫过,一声冷哼从他嘴里滑出,紧接着便听他说道:“皇上,听说烟儿被你送去和亲了?” “额,咳咳……”宣和帝不是没想到沈星宇会来问他,只是那时的他也没有好的选择,为了和九黎的大皇子达成协议,他也没有多想,再者说,大公子是个顾全大局之人。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沈星宇竟然直接就在御书房提起此事,更是当着众大臣的面说出来。 让他的面子有些难看。 什么叫做,被朕送去和亲了? 和亲是为了两国的友好,可这样的话他却不敢同他说,生怕他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出什么话来。 到那时,他可真是自打脸面了。 看着底下众大臣怪异的眼神,宣和帝清了清嗓子,道:“嗯,星宇啊,朕和大臣们在商议朝廷之事,疏烟的事咱们稍后再议吧!” 众人都知道,宣和帝比较宠定王和大公子,与先王有关,与先定王有关,也与沈贵妃有关。 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不就是个不通人情事故的少年吗?为什么他要这么的谦让,甚至可以说是卑微。 这样的词,用在一代皇帝身上,实在不妥。 可此刻宣和帝和沈星宇说话的语气,却硬生生的给人这种感觉。 谁想,沈星宇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冷冷的气息,那双本来清亮的眸子从众人身上扫过,众人顿觉一阵寒风刮过,骨头都有些疼。 心中打起了寒颤,都言这主无所顾忌,当下也没几个敢抬头与之对视的。 都默默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就凭这些废物,能商议出来什么事?” 这话让本该斥责他的宣和帝一口气卡在那里,差点没噎死。 脸色憋的发青,旁边有眼色的公公忙走过来拍着他的背,递了杯水。 众大臣则是一脸铁青,有心想说几句,可一扭头就对上定王那双清冷的眸子,且他周身的冷意让众人忘而却步,恨不得马上消失才好。 倒是左相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哽着脖子昂头说道:“定王既然觉得我们商议不出什么,可此次北越皇帝的书涵,你可是想到了对策?” 他近来受顺亲王青睐,正想找个机会替自已未来的主子邀上一功,没想到这定王就眼巴巴的往上撞。 在众人眼里,定王沈星宇只是一个打小就在江湖上混迹的小子,这才回京没两年,怕是连上京有几条街都没摸清楚,府尹的大门朝哪边开还没瞅明白呢,哪里会懂得国家大事? 左相听说他曾暴打过顺亲王,那他这次正好替顺亲王出口气,让他知道,自己的能耐。 众人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是在为难定王。 北越与古华、九黎同为奉天大陆的最强国,平日里不说是五年一小战,十年一大战,那也是摩擦不断,从未友好过,所以边界是最难守的,故此古华才会将最有能耐的几员大将派去守边关。 只是谁也没想到,去年的江南水患险些动了古华的根基,又再加九黎大皇子的造访,若不是九黎也到了皇位更替的时刻,古华怕是没那么容易渡过难关,正好九黎提出和亲,古华便也顺势而下。 不为其他,北边还有一个北越虎视眈眈。 只是谁也没想到,边界还没传出战事,上京这边却突然接到了北越使者带来的书涵。 言语无他,说是去年北方大旱,想问古华借一些粮食以及布匹。 还说要用战马来换。 北方民风彪悍,这是谁都知道的,而他们的战马更是闻名奉天大陆,这本是好的建议,却让古华整个朝堂一片黯然。 鬼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目的。 战马是可以随便放进关内的吗? 古华的人都不是傻子,那不是等着被人内外夹击吗? 不是等着腹背受敌吗? 于是,众大臣在大殿上议论没有结果,便被宣和帝召到了御书房。 而左相针对沈星宇,便有人看起了好戏。 宣和帝脸色的神色微缓,虽然不满沈星宇的说法,却也无可奈何,对他是极度的能容忍。 “爱卿莫要乱语,星宇才多大,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他瞪了一眼左相,可仔细看便会发现,宣和帝的眼底却没有丝毫怪罪。 沈星宇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在心中冷哼,还当他是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闲散王爷吗? 他拂了下衣袖,连看都没左相一眼,而是手指微抬,指向人群中,“听说顺亲王最近颇有建树,对此事有何见解?” 众人皆“……” 这定王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朝堂之事了?于是一致的将目光投向宣和帝。 宣和帝也是满心的疑惑,按说这定王府历代都是要上朝的,虽无实权也是有话语权的,但自打老定王故去后,大公子因身体有缺,一直不肯继认定王之位,早已言名王位是弟弟的。 可这位定王多年不在朝中,整个古华皇朝认识他的也没几个,就算回来两年那也是整日的在上京闲逛,无所事事,除了那幅面具众人再没什么印象。 更不要提让他来上朝商议朝堂上的事了,众人压根就从未想过。 尤其是在他还做出与皇上抢女人的事情之后,众人就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只道他是一个不讲道理,不明事理的二货,做事不经过大脑,连顺亲王都曾打过。 就是这么一个二货,如今竟然一本正经的和他们谈起了国家大事,更是指名道姓,对上了如今风头正盛的顺亲王。 众人看戏的心思就多了些,只有左相心中略微着急。 想强出头,却被右相拉了拉衣袖。 顺亲王陆铭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那种温吞的、不急不缓的,相较于太子的光芒万丈、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的高傲,他更平易近人,更加好相处。 何时都是一幅不急不躁的说着话,让人很轻松。 就如此刻被定王指点着,他也不曾动怒,排众而出,先是对着定王沈星宇笑了笑,对着宣和帝,道:“父皇,定王刚从外面回来,路上舟车劳顿,怕是累了,疏烟毕竟曾经做过定王妃,他关心她也是理所应当,您就别生他的气了。” 这句话看似是在替沈星宇求情,可细细分析来,却会发现,他这几句话大有深意。 他先说定王在从外面回来,可朝廷和皇上并没有派他去做什么,那就是游玩了,既然是玩耍,那便是不务正业,如此一来,那他一回来就关心朝堂上的事便有些虚假了。 而后,他又提到顾疏烟和亲之事,明显的是再次将事情引到了顾疏烟的身上。 更是点出了刚才左相为难沈星宇时,宣和帝没有开口,是说宣和帝在生气,气量不够。 这般胆大的言词与他往日给人的形象不相附。 然而,这几层深意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猜透、看透的。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看不懂,最起码右相就看懂了,他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顺亲王,眉头紧蹙,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宣和帝,果然见他面露不悦。 不等宣和帝开口,沈星宇就冷笑一声,面向顺亲王,道:“本王瞧着外头夸你的话怕是言过其实了,没想到竟是不及万分之一!” 他周身的气息一散,和颜悦色的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解释。 随后在众人的猜测声中,他再次看向众人,扔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就你们这群猪脑子,若是再想出什么派个公主和亲之事,来解决北越的问题,那本王不介意亲自把你们的女儿送到北越去。” 众大臣脸齐刷刷的白了,宣和帝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瞪了底下的众人一眼,暴怒的将御案上的折子砸向他们,道:“都给朕重新想,解决不了北越的问题,你们都给朕回乡养老去。” 吼完宣和帝便一甩衣袖离开了。 扔下众大臣一脸的茫然与晦气。 他们刚才讨论了半天的办法的确如定王所说,正是准备和亲。 和亲对象都定下了。 沈星宇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来到了后宫,这个男士止步的地方,可对他来说却从来都不是禁地。 一路沿着熟悉的路来到那有些落寞的宫殿外,沈星宇推门而入,几缕凉意袭上心口,正如他的心情。 逐渐沉重…… “咦?小表哥,你回来了?” 沈星宇的眸光一眯,顿住了脚步,前方的石案上,少女正执笔作画,清灵的目光随着声音向这边望来,一脸的恬静。 而在她身前,一个少年正睁大了眼睛看着沈星宇,惊喜之余也有几分诧异。 说着话,人就蹿了过来。 “小表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小表嫂不要你了,偷偷跑去嫁人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嘴角一抽,真心觉得这位九皇子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077 小表嫂不要你了哦 沈星宇脸一黑,抬脚便向他踢去,九皇子陆冰显然早就料到会这样,一个侧身便掠到一旁,站在不远处,对着他傻笑。 见沈星宇依旧不理他,又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小表哥,你就不伤心吗?小表嫂不要你了哦。” 这时,静雯公主也站了起来,微风吹起她的墨发,将她精致的小脸盖住半边,显得有些梦幻,她对着沈星宇笑了笑,指着自己作的画。 有些骄傲、有些害羞! 沈星宇垂眸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过去,而是沉默了一瞬才抬眸望去,那画上用笔勾勒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影,肆意潇洒是他给人的整体感觉,仅仅一个背影,却让沈星宇瞳孔微缩。 “小表哥,姐姐的画艺是不是越来越好了,不过我觉得她把你画得太好,每次画我的时候就爱毁了形象。” 画中之人正是沈星宇。 九皇子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着,沈星宇却突然开口,“先回去。” 他冷冰冰的声音让九皇子微微一愣,看了看沈星宇,又看了看静雯公主,见她对自己点头,九皇子表示自己内心很受伤。 小表哥多日不见,又冷了几分,没有以前好玩了。 而且不喜欢自己了,竟然和姐姐有秘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任他再怎么委屈的盯着沈星宇,小表哥都不理他,甚至从头到尾看都没看他一眼,于是他彻底伤心了,傲娇的一扭头,走了。 出了院门还故意往回瞧了瞧,谁想门被沈星宇碰的一挥袖关上,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九皇子欲哭无泪,这次是真的委屈了,吸了吸鼻子瞪着两旁憋着笑的侍卫,恶狠狠的无声威胁了他们一眼,才扭头离开。 静雯公主的贴身宫女也退了下去。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沈星宇和静雯公主两个人。 沈星宇的内心波澜不定,不停的起伏着,震惊的,那幅画上的自己像一块青石落入湖中,惊起无数的波浪。 正如他此刻的内心。 波涛汹涌…… “你跟踪我?” 那是他这次出去所经过的地方,所对战过的场景…… 画中男子一手持剑,剑指向天,山顶上刚猛的风吹起他的衣袂,翩翩而飞,他的脚下是万丈悬崖,眼神中一片冷漠、坚毅……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次对战只有他与那人,没有其他人在场。 静雯从未出过上京,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相信这不是巧合。 没有了外人,静雯公主便不再装聋作哑,从容的坐了下来,一手撑在石案上,微弱的旭阳洒在她的小脸上,一片晶莹灿烂,白皙莹玉的脸上挂着深深的笑意,眼睛里尽是纯真无邪的讶然。 “小表哥可以理解为,我在保护你。” 她竟然承认了,这是沈星宇没想过的,不过瞬间就释然了,她既然画出这幅画,目的定是为了让自己明白。 “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我不会说,这你是知道的,如今挑明了说,是我想求你一件事。” 她将话说得很明了,以她和沈星宇的关系,她本不用这么拐弯的,可她也有自己的用处。 沈星宇思虑片刻,便倚到了花树下,神情自然,没有一丝的不快,淡淡吐字,“说……” 静雯公主见他不愿与自己同座,脸色微微一暗,却还是认真的说道:“我不想嫁到北越去,也不想嫁给别人。” 静雯公主笑盈盈的开口,“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一定要帮我。” “哦?你觉得就凭这个,我就会帮你吗?”沈星宇的话语没有肯定的答复,情绪亦没有泄露一丝,让静雯公主一时间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 她笑了笑,浅浅的两个小酒窝显得格外耀眼,“你是在怪我吗?” “你说是便是了!” 说起这个,沈星宇自然是有些心结的,他那么放心的让她保护顾疏烟,可顾疏烟被赐去和亲的圣旨一下,她便回了宫,一句话也没说。 更何况,听九公子说起烟儿在宫里的事,竟然被那个女人打过,他眼里的怒气便已成倍的速度缓慢的酝酿着…… 静雯公主眼神微凛,沈星宇这般强硬的开口,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猜得没错,顾疏烟果然是他不可提及的脆弱。 这样也好! “小表哥,你会帮我的吧!” 沈星宇眸光未明,那张绝色倾城的脸隐在面具下,只露出一抹骄傲的弧度。 他静静的望着她说话,久久不发一言,最后许是站累了换了个姿势,才开口问道:“不想嫁给别人,那你想嫁谁?” 他知道,静雯隐藏的很深,不然也不会连他都骗过,他知道她会说话,只是在装而已,也知道她武功不差,所以才会让她去保护顾疏烟。 可是如今才明白,她只是想让他知道这些,所以他知道了。 正如大哥他们一样,想让自己知道什么,他才会知道,不想的话,他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他曾经那么的信任他们,相信他们是自己最亲的人,最重要的是,他相信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可事实上…… 沈星宇眼神不停的幻灭,很多东西从他眼底闪过,似走一个过场,快到眼光缭乱。 最后又越来越慢,静雯公主只觉得被他看着,心口像被什么抓住了似的,有些压抑、窒息,一股难言的沉闷让她心烦意乱。 她轻轻甩了下头,也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沈星宇,淡定的吐出来两个字,“大表哥。” 沈星宇眸子里的光芒一瞬间变盛,炙热的让人害怕。 他的气息也随之改变,整个人的衣摆无风自动,似乎这天日也在瞬间暗了下来。 “你说谁?”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云淡风清,他的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沉凝静谥,却闻之让人害怕。 静雯公主此刻就是这种感觉,明明天边挂着炎阳,可她无端的却感觉到了凉意,且是那种渗进骨头缝里的冷,渗…… 不过她也豁出去了,想想如今也是没了退路。 “小表哥,我喜欢的是大表哥,从我第一次见他便喜欢他……” 静雯公主以前的确是个小哑巴,曾让皇后担心不已,看了所有的太医都说无解,后来也是皇后从宫外得了一民间药方,竟然奇迹般的治好了她的嗓子,可静雯公主还是不会说话。 她第一次见大公子的时候是六岁,那时的大公子便坐在轮椅上,年轻却不张扬的容颜,温和的笑意,轻轻抚过她头顶的手的温度,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个在皇宫备受歧视的小女孩动了心,在她的心湖上定下了一幅画面,经久不散。 直到如今。 而她之所以与沈星宇亲近,也是缘于大公子的叮嘱。 “他不能娶公主。” 沈星宇淡淡的开口,声音依旧。 静雯公主再也淡定不了,眸光中露出一抹疯狂,甚至没有注意到沈星宇对大公子的称呼都变了,要知道无论人前人后,他对大公子的称呼都是‘哥’,而不是其他。 她眼底的疯狂之意尽显,道:“整个古华,父皇最听你的话,你若告诉他,让他下旨,他定然会答应的。” “你可以去找他。”沈星宇不为所动。 “小表哥,大表哥那么疼你,那么护你,你竟连他的终身大事都不管吗?” 沈星宇沉默以对。 “你知道他多大了吗?” “你知道他为何到如今还未娶妻吗?” “你知道他这么多年为何要让出定王之位吗?” 沈星宇的一言不发却让静雯公主更加的不屑,她眼底的疯狂之意尽去,且露出一丝鄙夷,“你什么都不知道,自侍有一身好武艺,就到处惹事生非,若不是大表哥,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面对静雯公主的责难,沈星宇只是冷着眸子,轻描淡写的说道,“照这么说,我该谢谢他了,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沈星宇此刻,特别想念顾疏烟。 有的人对待感情,是不动声色却最深情。 而有的人却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最后不过一场笑话。 前者如疏烟。 后者如静雯。 静雯的武功是沈星宇教的,九皇子的武功也差不多是沈星宇指点的,沈星宇并不如世人所知的那样,只在皇城呆了两年的时光,对这个皇宫,他很熟悉。 可对里面的人,却再也找不到几张熟悉的容颜了。 就连这个最相信的人,都不是曾经的那张脸。 “沈星宇,你……” 沈星宇不等她说完,就开口说道:“你要嫁给他是你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这句话,他便轻点脚尖消失在层层楼阁中…… 望着那道翩然离去的背影,静雯公主咬了咬唇,脸上的疯狂之色彻底退去,只余一丝迷茫。 皇后病逝,太子倒台,这一切让本该徐徐图之的静雯公主再也忍不下去,她知道这样下去只剩下两条路,不是被遗忘,就是被利用。 而她,千辛万若活下来,装模作样多年,不是为了泯灭于众人之后,更不是为了成全别人。 所以,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但北越这次的事情,让她意识到,再不想办法,她就再也逃不出这个美丽的金丝笼了。 沈贵妃一定会用她来和亲,宣和帝就算心有不舍,也不会为了她和沈贵妃翻脸,更何况宫里适龄的除了她就是静宜公主。 078 好奇,而已 沈贵妃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女儿,静宜公主也会把她推出去,否则以后便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更何况,那日她还因为救下顾疏烟而得罪了她们母女。 所以,她别无选择,也正是这样,她才会找上沈星宇。 大公子的性子她知道,若沈星宇不同意,他是不会娶她的。 更何况这么多年,他当真不知道她的心思吗? 恐怕不尽然,可他却无动于衷…… 再次抬头望着天边,静雯公主眼底的迷茫尽去,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 出了皇宫的沈星宇,心烦意乱之下便随意的走着,直到腿上传来微酸的感觉,他才站住脚步。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院落,一抬头看到门匾位置上那个大大的‘空’字,他的心中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呀,王爷,你回来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沈星宇竟然走到了顾疏烟置办的院子。 小渔一直守在这里,深居简出,这才刚准备去街上买些东西回来,一开门就看到沈星宇痴痴的目光,她心中一喜,忙上前招呼。 许是小渔那声‘你回来了’,让他有一种这是他家的感觉,所以他迈步走了进去。 小渔直接领着他去了顾疏烟住过的主屋,奉了茶点便问他还有什么吩咐,沈星宇摆了摆手,小渔便识相的退了出去。 望着这屋子里的陈舍,沈星宇的目光一一扫过,很多情景就这样在他眼底浮现,还记得那日她倚在床头几多浅笑,淡然的目光扫过他,看似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悦,是那么的真切。 还有她梳妆时的样子,与人饮茶时微抬的手。 他起身走到床头,摸着轻柔的锦被,似乎人儿还在,那温度也刚好,他的目光就这样定在上面,手指轻柔的抚过一寸又一寸。 心中却再次感觉好笑,认识顾疏烟的人都说她深沉,看不透,心思重,就连顾晨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此刻,沈星宇却觉得,她是这世上最纯净的人。 她再深沉、再隐晦,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心思,不让外人瞧见,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关心她的人担忧。 就连她对别人的关心也不表露出来。 他曾觉得,她不喜欢自己,她自己也承认过她今生不会爱上任何人。 可她真的不爱任何人吗? 姜九曾伤害过她,更是害得顾晨坐上了轮椅,可她尽管语气冷硬,可她恩憎分明,恩就是恩,从未设计过姜九,利用也是光明正大的提起。 再看跟在她身边的这几个丫头,哪一个不是死心踏地,就连他的人,也对她是心生怜惜。 比起那些懂爱,知爱的人来,她真的太过单纯了,单纯的让人心疼,当初若不是她这种闷闷的性子,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她怎么能在他伤她至深之后,什么话都没有,一句怪罪也没有,就这样远走天涯。 是打算此生不复相见吗? 连见他一面都没曾,唯一留下的话,也是让别人转叙的,且是为了定王府那些曾经侍候过她的人,而非他这个她用命赌回来的人。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这一步,他本以为只要她还在,他会爱,他们就有很多时间,他会等到她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可如今再看,终于发现自己有多傻了。 有些事早就知道的,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王嬷嬷站在门外,听到小渔的话便急忙赶了过来,一时间脸色阴晴不定。 最后叹了口气,小渔问道:“嬷嬷,王爷他,看起来很可怜……” 顾疏烟走后,王嬷嬷听从了她的吩咐去了顾府,照顾顾晨和霍晴,回来的时间也少了,只是偶尔会过来走一走,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些站头。 她让人将主屋的屏风撤了,也是图个方便,刚才沈星宇进去,小渔便如小姐在时的模样守在门外,见里头半天没动静,便偷偷的往里瞧,却见王爷坐在床边,手指一寸一寸的抚着,虽然隔着面具,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心情,心头一热,显些落下泪来。 忙扭头跑去找王嬷嬷。 “你先去忙吧!” 王嬷嬷想了想,最终还是打发了小渔,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沈星宇对于王嬷嬷的存在充耳不闻,只是仔细的瞧着这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床铺间的余温还在,只是人却不知身在何方? 再见她,便不知要何年月了。 王嬷嬷见他神情怔然,摇了摇头,上前对他见礼,“王爷,小姐会回来的。” 沈星宇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眸光像极了暗夜的星辰,亮晶晶的,惹人怜惜。 他的声音极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你说她会回来?” 带着疑问,也有几许期盼。 王嬷嬷点头,“王爷,小姐她如今已经是……” “你是想说她是十三皇妃吗?” 王嬷嬷有心中暗自叹息,难道不是吗? 她家小姐之所以愿意离开,一方面是圣命难为,她不想再给顾家添什么麻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凤萧萧那个人,她曾说,他人还好。 能得小姐这么夸的男子很少,少到王嬷嬷的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凤萧萧,他不敢娶烟儿。” 王嬷嬷无语,那是九黎的皇子啊,王爷,您是觉得您敢揍古华的皇子,就不把他国的皇子放在眼里了是吧? “嬷嬷,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配得上烟儿呢?” 好吧,王嬷嬷已经被沈星宇这神转变给弄晕了,她起初是打算安慰他的,结果呢? 人家王爷不管是神经大条还是天真无邪,总之刚才还一脸的生无可恋,此刻就是满身的自恋,当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看来嬷嬷也是这么认为的。” 沈星宇好心情的看着王嬷嬷,眼神往外瞥了一下,轻语道:“小渔,去拿些点心过来。” 正蹑手蹑脚偷听他们谈话的小渔,正趴在门上往里望,突然被点名一时不慎,身子重心不稳,扑通一下往向跌去,直接撞到了门里面。 王嬷嬷暗自瞪了她一眼,小渔忙站起来,慌里慌张的行了个礼,就溜了。 不多时,小渔便端着点心进来了,满心满眼的小星星扑闪着,手里的点心还冒着热气,一看就知道是现做的。 “王爷请用,这是刚做好的呢!” 李氏也被留了下来,顾疏烟将院子交给她们打理,墨兰帮着去打理生意,倒是很少回来,和王嬷嬷差不多,说起来这院子现在的主人可就剩小渔和她娘了。 小渔倒是没那个感觉,还当顾疏烟在的时候一样,早点起床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照顾的很好。 她欢快的心情让沈星宇点了点头,她刚准备说什么,王嬷嬷就瞪了过来,她嘴一撅,对着王嬷嬷吐了下舌头,就将点心放下,准备退下。 “小渔,你们家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不期然的,沈星宇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小渔想都没想,就道:“小姐说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捂住嘴巴,再抬头就看到王嬷嬷一脸的怒意,再看沈星宇,那拈着点心的动作似乎也轻快了许多。 小渔想哭,为什么都来欺负她,呜呜,还是呆在小姐身边比较靠谱。 小姐就不会欺负她,只为维护她。 嬷嬷也不帮她,还瞪她,她不要呆在这里了,王爷是坏人,没有九公子好。 于是,在小渔心中,小姐的良人天秤又偏到了九公子那边。 小渔退下后,沈星宇才看向王嬷嬷,道:“嬷嬷,永宁公主当年为什么会嫁给顾上卿?” 王嬷嬷还在想小姐的事,毕竟小姐临走时交代过,她会回来的,也说过时间不会太久,可这件事就连世子爷也不知道,这个笨蛋一开口就把小姐给出卖了,就没见过这么笨的。 真是气死她了。 这时,沈星宇突然开口,又是一道惊雷,待王嬷嬷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后,王嬷嬷的神情微微一变,身子也不期然的僵了几分。 她胖胖的身子在凳子上挪了挪,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极不自然,咳了两声道:“主子的事,奴婢怎会知晓?” 她虽然极力掩饰,且不想谈这件事,可沈星宇那双清亮的眸子却是一瞬不眨的盯着她。 将她所有的动作神态都收进眼里,他再次拈起一声点心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片刻才开口道:“嬷嬷难道不知道,一件事你越不想说,人们便越想知道吗?” 不等王嬷嬷开口,他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你不说,那便算了。” 似乎又不想知道了。 可他话里的意思却明明是说,你不说那我便自己去查。 王嬷嬷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模样弄得不明所以,不过她倒底是宫里出来的人,当下便整理了思绪,回道:“王爷,您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她可不相信,定王是突发其想的想知道这件事,一定有别的原因。 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人敢说出口,除了他想诛灭九族。 “好奇,而已。”可惜沈星宇只留给她四个字,一个标点符号,让她猜不出一丝头绪。 王嬷嬷呵呵一笑,准备起身,总觉得再次相见的定王,身上多了几分压抑的气势,不如当初那么随意自然了。 这份改变,她不知是好是坏,可说到底,也不关她什么事。 而那件事,她也不能告诉他,一个字也不能说,除非他能和小姐真正的走到一起。 079 再也回不到最初 心情大好的沈星宇回到定王府,往左边瞧了瞧,好看的眉眼轻轻一蹙,随后扭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主子!”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出现,一个少年出现拦在他面前。 沈星宇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侍一调走,换了侍七回来。 看着他拦住自己的路,他抬手示意他起身,“里面有人?” 望着屋子里淡淡的烛光,沈星宇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侍七点头,“大公子在里面,呆了一个时辰。” 他这边说着话,那边屋子的门被推开,雪落的身影出现,“小主子,主子请您进来。” 沈星宇神色纠结,他并不想见大哥。 进了屋子,见大公子正背对着他,沈星宇眸光闪烁,唤道:“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沈星诺因为腿伤的缘固,睡眠一直不好,所以他会睡得比常人早,而后半夜会睡得不安稳。 “等你。” 沈星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嘻笑着替他倒了杯茶,手心的温度让他嘴角上扬,“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知道大公子等他做什么,但他却不准备告诉他,也不准备和他谈这件事。 “星宇,疏烟的事情……” 沈星宇回眸,眼中带笑,嗤嗤的笑道:“大哥,她如今是十三皇妃了。” 只一句话就把大公子想说的话顶回了肚子里,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再也找不到那份纯真如星辰般耀眼的光芒了。 大公子在心中叹息,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了? 大公子微垂眼敛,半晌才开口道:“皇上今日收到折子,南海那边出了些事,朝廷欲派人前去,一时间选不到合适的人,大哥想到你去过药王谷,对那里也熟悉些,便替你请了旨,过两日你去走一趟吧!” 对上沈星宇隐晦的审视目光,大公子眸光一暗,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总要学着……”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沈星宇眸光清冷,撇过脸去不再看他,声音微冷,也打断了大公子的话。 “那南海那边……”大公子知道,沈星宇这是答应了,便趁热打铁。 “我后天就出发。” 沈星宇说完这句话,便伸手捂嘴,打了个小哈欠。 一时间兄弟俩却没有了多余的话,大公子看了他几次,最终却无奈离开。 大公子一出院门,回头望去刚好看到烛光一暗,屋里陷入黑暗,他嘴角苦涩,若是以前沈星宇是一定会送他回屋才放心的,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竟然相对无语了,且他人还没走远,他就吹了蜡烛。 “主子,小主子他……” 大公子抬头,看着暗夜里那丝丝凉风,他拢了拢身上的衣衫,道:“走吧!” 借着月光,窗口一道暗影投下,沈星宇紧紧的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纠结、烦乱。 他从侍一的口中知道了很多事,自然也知道了这一切是谁的主意,所以他无法面对沈星诺,为了守护定王府,他竟然不惜伤害烟儿,就算利用他,他也不觉得怎么样,毕竟他有武功在身,不怕那些麻烦。 可大哥竟然利用她,那个他曾经想一生一世守护的女孩,那双沉静却又坚毅无比的眼睛是他最喜欢的。 “既然不舍,为何还要伤大公子的心?” 窗外,九公子倚在花树下,眸光不明。 沈星宇收回心神,冷冷的哼了一声,抬手碰的一下关上了窗户。 九公子先是一愣,随后才无奈的从大门走了进来。 侍七看到他时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就当他不存在的自顾自守在那里。 “你来做什么?”沈星宇冷冷的看着他,若不是看在他照顾过烟儿的份上,他懒得跟这人废话一个字。 九公子见他眼神冷漠,也不在意,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道:“相信我,疏烟绝对不会喜欢现在的你。” 沈星宇的眸光一寒,瞬间暴起,九公子只觉得一阵风刮过,他整个人就摔向旁边的地面。 若不是他在空中强行逆转身子,怕此刻已经被扔到门外去了。 他刚一稳住身形,就看到沈星宇那双冰寒无比的眸子,忙开口,“我好心来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竟然这么对我。” 沈星宇的手掌微垂,整个人气势一沉,“说。” 他知道,九公子说的消息定然与顾疏烟有关,否则他是不会这么晚过来的。 见沈星宇心绪平静,九公子拍了拍胸口,肉烂嘴不烂的说道:“我说,你下次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就你这脾气,疏烟会喜欢你才怪。” “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 “喂,哎哟……” “啊……” “沈星宇,你还真打呀……” 屋子里传来一阵暴动,侍七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外,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圆月,嘴角微微弯起,主子也有朋友了吗? 不远处有暗影一闪,侍七的嘴角猛然一沉。 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侍七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声音才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抬眸瞧了一眼屋里的景象,他微微蹙眉,心里想着若九公子这货再来,他就要把这屋里的陈设都撤掉算了,省得每次来他都要重新再添桌椅。 幸好沈星宇还有分寸,那张桌子还完好无损的摆在两人之间。 侍七放下茶点,不经意的扫了九公子一眼,见他嘴角微抽,眼底有一抹乌青,再看自家主子全身上下都好好的,便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退了下去。 临去前对着沈星宇点了点头。 将这一切收进眼里的九公子瞪圆了眼睛,指着退出去的侍七,道:“他那是什么眼神?看到我被欺负成这样,他很开心吗?” “自然。” 沈星宇动了一下手,心情倒是好上一些,吃着茶偶尔也会施舍九公子一个眼神。 “你你你……” 九公子激动的点指他,到嘴的三字经却在看到沈星宇那冰冷的眼神时,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他不跟变态计较,他是君子不跟变态动手。 以后再也不会和他动手了。 “来找我做什么?” 说起正事,九公子又恢复成那个淡雅温润的世子爷,他扯了扯唇角,道:“有人要对疏烟动手……” “你说什么?” 见沈星宇突然站起来,九公子眼睛微眯,忽然感觉一股压抑的气息袭卷而来,他下意识的想起身往后退几步,却发现他根本站不起来,全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似乎被定在了原地。 沈星宇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见他脸色苍白,他才惊觉自己太过激动,整个人将气势一收,又重新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九公子才如释重负,他大口的喘息,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就算再如何,他也保持不了平静,刚才那一瞬间让他意识到,沈星宇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若是他要对他动手,只怕他连十招都接不下来。 他抬眸见沈星宇正看着他,眸光清澈,如往常那般,仿佛刚才那一瞬间是他的错觉,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眼前的一切。 知道他正在等他的答案,九公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确切的说,是有人要动顾家军。” 顾家军一直是古华皇室心头的一根刺,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就连顾城他们自己也是知晓的。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就呆在边城,几乎不回上京,就连皇上相邀,他也推脱不回。 九公子一直在探听当年的事情,也因此与皇后、沈贵妃以及林如雪都接触过。 而林如雪这次却带给他一个天大的消息。 有人要对顾家对手了,且是在顾疏烟到达边城的时候。 九公子问她是何人,林如雪却没有告诉他,九公子算了算日子,便找上了沈星宇。 “他们准备怎么动手?” 顾疏烟如今的身份是九黎的十三皇妃,虽然说没有正式迎娶,可有了古华和九黎修好的文书,一切都已是定局。 顾疏烟离开,又有凤萧萧一路相护,到了边城更是如同到了自己的家。 想到这里,沈星宇好看的眉眼就变得凌厉起来。 “边城。” 九公子也只知道这么多。 “好,若是烟儿在边城出事,再赔上一个九黎的十三皇子,那顾家军这次还真是在劫难逃了。” 沈星宇几乎是瞬间就想通了这些人的想法。 边城是顾城的地盘,又有四十万的顾家军守在那里,顾疏烟回到那里,就算回到自己家一样,谁也不会想到那些人会在那里动手,这样一来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而且一旦事成,以凤萧萧和顾疏烟的身份,顾城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 “他们动手的目标看来是凤萧萧了。” 沈星宇与九公子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迟疑和震惊,若是这样,那这次顾疏烟的确是有死无生了。 无论如何,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准了。 想到这里,沈星宇就站了起来,道:“还有多少时间?” 他刚回来,对很多事都不清楚,九公子比他了解的更透彻,所以他没有自己去查,直接开口问他也会更快一些。 九公子摇了摇头,道:“最多还有五日的时间。” 说完这话,沈星宇就站了起来,道:“我即可出发,这里就交给你了。” 九公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明白了他说的意思,立刻说道:“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他的,也算正式给他赔罪了。” 080 暗夜来袭 两个男人在这一刻做了相同的决定,顾疏烟是一定要救的。 沈星宇召来侍七,吩咐道:“告诉大哥,我今夜便起程去南海,这件事你安排一下。” 侍七眸光微闪,道:“可要属下走一趟?” “不必。”沈星宇眸光微沉,抬手道:“你以后有事找他。”他指着一脸错愕的九公子。 九公子回过神来,扬起一抹笑意,道:“小七,以后你就跟着爷,爷罩着你。” 谁想,侍七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只是对着沈星宇说了一句保重,便退了出去。 九公子指着他的背影,手指哆嗦着,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星宇,“你确定就这样的,我能用得了?” 沈星宇蹙眉,“我是让他有事找你,不是让你用他。” “额……”九公子被噎了一下,和着他才是那个被用的人。 “废话少说,先将府上那几个丫环送走吧!”趁别人没注意的时候,沈星宇想着还是将小渔等人送走,毕竟那是烟儿很喜欢的丫头。 九公子点了点头,怪异的看着他,思索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大公子监视你?为什么?” 雪落的武功是不错,也许能瞒过他,可见识到沈星宇的气势后,他知道他定然瞒不了沈星宇。 说起这个,沈星宇的眸光就变得深邃起来,就在九公子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开口了,“担心我吧!” 他说着肯定的话,可眼里却带着一抹凄然,九公子垂眸没有再问他。 沈星宇连夜便离开了,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样又一次从世人的眼中离开,而九公子却望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喃喃自语了一句,“为何会这般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翌日一早,大公子就接到沈星宇已出发去南海的消息,他的眉心似乎一下子变平了,待侍七走后,雪落终是不解的问道:“主子,你为何要将小主子调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雪落感觉自家主子越来越神秘了,就算他整日跟着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但有一点,他是确定的。 主子不会害小主子,在这个时候把他调走,定然是有用意的。 沈星宇不在,大公子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他拍了拍轮椅,雪落推着他往前走,“以前总希望星宇回来,如今我倒希望他能一直呆在外面,至少江湖比较安全。” 雪落沉默,的确,在他看来江湖的确比上京安全,就他家小主子那武功,可以横行天下了。 这也是雪落不解的地方,如今古华的朝堂气氛很诡异。 太子被废,顺亲王几乎可以肯定会成为储君,可不知为何,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宣和帝却没有立刻封他为储君,而是笑呵呵的看着众人猜测。 皇后一倒,太子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顺亲王上位是迟早的事,那做为古华最神秘的定王府又会再一次暴露在新皇的眼皮子底下,就在这里,主子却将身怀绝世武功的小主子调走,雪落实在想不明白。 大公子没有再说,雪落也没有再问。 在边城的日子,顾疏烟的心情极好,每日在侍琴、侍画的陪伴下,随永宁公主到底游荡。 尤其喜欢上街,本来四人的队伍却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尾巴,顾疏烟无语的看着跟在她们身后的两个少年。 凤萧萧一脸痞痞的笑意,也不知迷倒了沿街多少少女。 而顾林虽然年纪小,可那修长的身姿,尤其是那双单纯却异常明亮的眸子却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样两个男子走在边城这样的小地方,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你们没事做了吗?整日跟着我们。”顾疏烟如今和顾林说话也随意了很多,不似刚来时那般安静。 凤萧萧倚在一旁,说道:“你是我娘子,不跟着你跟谁。” 顾林瞥了他一眼,道:“她还是我妹妹呢!” “那又如何?” 顾疏烟暗叹,完了,又要开吵了,不一会儿这两人就上升到了打架。 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懒得理他们,晃了一会眼见头顶上乌云压顶,眼看着就是一场暴雨将至。 顾疏烟只好带着永宁公主回府。 可这场雨却直到夜幕时分也没落下,就连风声都停了下来。 整个边城虽然热闹依旧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就像那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一般让人不适。 顾城也特意从军营赶了回来,随他回来的还有二十名贴身士兵,永宁公主看了看天色,上前略带责怪的嗔了他一眼,道:“也不看看这什么天气,还往回跑。” 顾城瞧了顾疏烟一眼,道:“这不是不放心你们母女嘛!” 难道顾城说这种话,永宁公主的脸色微微一红,顾疏烟忙掩嘴偷笑,留下一句爹娘早点休息的话,便溜出了屋子。 侍琴和侍画正铺好床,见顾疏烟进来,便说道:“小姐先梳洗一下,今个就早些休息吧,这天也不好没有月色可以欣赏。” 自从来到边城,小姐的性子更加活络了,晚上不睡觉的时候便起来看月色,数星星,真是让侍琴和侍剑无语,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这个雅兴了。 倒是晨起的时辰越来越晚了。 好在凤萧萧被安排在另一处,不然侍琴和侍剑都不知道,十三皇子会怎么看了。 天阴沉着脸,整个夜空像是被一张黑幕遮住,让人压抑难受,看着天色只觉得心慌。 不多时,凤萧萧过来看她,顾林也跟在后面,“小妹,这什么破皇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咱不嫁了哦!” 顾林当着凤萧萧的面就这样说道,让侍琴和侍画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了。 顾疏烟点了点头,道:“小哥哥说得对,这人的确不是好人,可皇上已经下旨赐婚顾家了,我若不去,总不能让小哥哥你嫁吧!” 凤萧萧的嘴角抽了抽,倒没怎么在意。 谁想,顾林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凤萧萧,若有所思。 凤萧萧心头一震,别啊,小爷,你可别犯傻啊,我怕了你了行吧? 于是乎,在侍琴侍画的注视下,顾林竟然一拍桌子,道:“嫁就嫁,我有武功不怕他。” 凤萧萧先是脸一黑,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似的,眼睛一翻,好想晕过去啊。 顾疏烟也是一愣,她本是开个玩笑,这样可弄出事了。 顾林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凤萧萧,扭头就走了。 “我去和爹娘说一下。” 他说的是说,不是商量,顾疏烟这下不淡定了,嘴角微微一抽,已经可以想见等下顾林会被打出来的情况。 她偏头看向凤萧萧,凤萧萧求助的看着她,一脸的惊恐。 来了这么长时间,谁不知道顾三公子是说到做到的人,心思单纯却有些不通人情世故,敢说敢做。 凤萧萧想撞墙,顾疏烟给他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凤萧萧瞪了她一眼,道:“那个,既然你无意去九黎,我先出去躲一段时间,你自己多保重了。” 说完这话,人就不见了。 侍琴上前说道:“小姐,这凤萧萧是有多怕三公子啊,出个门连轻功都用上了。” 侍画在一旁抽了抽嘴角,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果然没过一刻钟,顾林就回来了,他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问道:“那破皇子呢?” 侍琴、侍画都低着头,顾疏烟眨了眨眼,道:“不知道。” “丫的,想甩掉小爷,没门。” 于是乎,风风火火的顾林也身形一闪去追了。 “终于安静了。” 顾疏烟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床边走去,侍琴和侍画吹了她屋里的蜡烛,出了屋子,侍琴让侍剑先去休息,她守前半夜。 侍画望了望外头的天色,道:“总感觉要出事。” 侍琴一愣,道:“是天气的原因吧?” 侍画摇头,眉头又紧了几分,末了说道:“去调些人过来,我先守着。” “好。” 夜黑无月,随着时间的流逝,整座边城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寂静的夜晚,人的听力会更好一些。 忽然,侍画低垂的头忽然抬起,望向不远处,那里有风在动,树叶沙沙作响,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耳朵微动,人已闪入房里。 她刚一进里屋,就见顾疏烟睁开眼睛,她先是一愣,顾疏烟以眼神问她,出了什么事,侍画点了点头,指着外面。 顾疏烟明白了,她连忙起身穿好衣服,可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侍画往外面望了望,小声道:“恐怕不是冲着小姐来的。” 顾疏烟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忽然说道:“能看出有多少人吗?”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惨叫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她们对视了一眼,连忙离开屋子。 这里不能呆了。 随着那声惨叫传来,外面的动静也大了许多,想必是来人知道泄露了行踪,便不再遮掩。 顾疏烟跟着侍画出了内院,往外走去。 外面已经一片混乱,院子里的侍卫和一群黑衣人纠缠在一起,可显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另一边,顾城带着他带回来的那二十个士兵也加入进来,一边问他们是什么人。 可那些人并没有回应,只是冷冷的下杀手。 顾疏烟看向侍画,侍画说道:“是杀手。” 顾疏烟思虑了一下,道:“我们去主屋。” 081 夜里的一把火 整个小院分三重,此时前面两重院落到处都是人,刀光剑影,也不知何时天边的云朵散开,投下一些光亮,不至于让人错伤了自己人。 有侍画在,带着顾疏烟轻易的来到了主屋,果然见永宁公主正神色焦急的看着外面。 顾疏烟和侍画刚一碰到门,她就紧张的站了起来,“谁?” “娘,是我。”顾疏烟带着侍画进来,永宁公主见她过来眉头微蹙了一下,对着侍画道:“赶紧带小姐先离开这里。” 顾疏烟微微一愣,“娘可是知道来人是谁?” 永宁公主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然她不会如此肯定的让侍画带顾疏烟走。 见她犹豫,顾疏烟忙说道:“娘,外面来了很多人,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永宁公主微微蹙眉,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顾疏烟敏感的觉察出永宁公主的话里有话,她眉目微动,神情也微微一冷,问道:“是城主府的人。” 永宁公主诧异的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应该是。” 永宁公主告诉她,这些年他们已经遇到了数次这样的情况,“他们不会真要我们的命,只是又要死人了。” 顾疏烟实在不理解顾家和林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仇人是这样的,又哪有朋友会这般相处。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疏烟见她不想说,便冷声说道:“若是您不说,今夜过后,我定要去城主府讨个公道。” 果然,永宁公主一听便急了,拉着她的手说道:“你这孩子,这都是上辈人的事,与你们小辈无关,你不要插手,听话。” 可顾疏烟哪是听话的人,当下就回握她的手,道:“娘这话请恕女儿听不懂了,您若不说我便当他们是敌人,对敌人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 显然,永宁公主没有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气愤不知怎么说。 “我听说,爹和林城主以前都是在京为官的,后来又一起被派到这里,他们曾经是好友,为什么到了这里之后就成了对头?” 这些疑问,她一直没机会问,现下正是时候。 永宁公主对外面的事,似乎并不在意,当下蹙了蹙清丽的眉头,也不隐瞒,道:“皇上不放心你爹,便让林城主来监视,这边城哪能比得上帝都的繁华!” “说起来也不能怪他,毕竟是因为我们家的缘固,他才会被派到这里,一呆就是十年,任谁心中也有怨啊!” 永宁公主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下,看似合情合理,顾疏烟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狐疑的看了永宁公主一眼,道:“所以爹娘对他们是百般忍让,以此来弥补心中的亏欠?”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皇帝的离间计罢了,让她爹和林城主这对昔日好友反目成仇,以此来巩固边城的安定,他才能无忧。 可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也就生出了不同的看法,也许爹娘甚至于林家都知道这些,可就是做不到心平气和的相处。 永宁公主点了点头,道:“由他们去吧,不会有事的。” 至此,她不再开口,只是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夜色。 外头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弱,永宁公主的背影却依旧笔直,侍画走到顾疏烟身后,道:“小姐,奴婢去看看。” 顾疏烟点了点头,可还没出屋子,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两个黑衣人蹿了进来,看到侍画显然一愣,可一瞬间就抬剑去刺,将她当成了小丫环。 侍画轻易的躲开,手腕微动,顺手就掐上了那人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骨头裂开的声音传来,那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身子还保持着前刺的动作。 待顾疏烟抬头时,侍画已经将两人结果,且利索的关上了门,屋子里重新陷入了黑暗。 顾疏烟看向永宁公主,“娘,他们是来要杀你的。” 永宁公主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过来,推着顾疏烟往门外走,一边说道:“烟儿,快走,听话,这里的事情不要管,赶紧离开。” 顾疏烟被她推得一愣一愣的,却也看出她在害怕,她推着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永宁公主神色焦虑,显然是知道了什么,且是她应付不了的,不然她不会这样着急,且让她不准管这里的事情。 要知道这里是她的家,她爹娘都在这里,可她却让她不要管,赶紧离开。 “侍画,快带你家小姐走,不然她会死在这里。” 永宁公主并不理会顾疏烟,只是看着侍画郑重的说道。 侍画眼底一抹震惊闪过,二话不说拉着顾疏烟就往外走。 “侍画,放开。” 可任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侍画的手,顾疏烟心中升起一团迷雾,越来越乱,她找不到头绪。 “小姐,奴婢必须保证您的安全。” 谁想,她们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一批黑衣人冲了过来,侍画脸色一冷,脚步一错又将顾疏烟推进了屋子,永宁公主一急,刚准备说什么,侍画冷冷的回头,“来不及了。” 说着,她就挡在门口,一柄长剑自她的袖口滑落,寒光凛凛。 外面的脚步声整齐有序,只是听着就觉得人数不少。 顾疏烟心思转动,人都闯到这里了,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样? 如今,这里恐怕就只有顾城和他带来的那些士兵能挡一二,可那些人在前院,显然顾城还不知道他们这次会来这么多人,且是冲着她娘来的。 只一瞬间,屋子就被围了起来,带头的黑衣人走了出来,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杀。” 顾疏烟只觉得一阵刀光剑影晃眼,耳边尽是刀剑相撞的声音,无比刺耳让人难受。 一刻钟之后,来人还是没能拿下侍画,带着的黑衣人声音更冷了,“你是什么人?” 这时候,他若还把侍画当做普通的侍女,那就是他傻了。 侍画冷冷的看着他,道:“剑堂如今竟连这种生意都做了吗?杀害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不怕污了你们的名声。” 黑衣人没想到被人认出来,他单手一挥,道:“想必你也不是无名之辈,不过既然被你认出来,那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顾疏烟从来不知道,侍画会说这么多话,在她身边的时候,大多时间都是沉默着,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如今听了这人的话,顾疏烟才知道她竟然还是个高手,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想到那双纯净的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 沈星宇! 她摇了摇头,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侍画再厉害,却只有一个人,外面可是有二十多个黑衣人,且站在最后的那个人一直没动。 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顾疏烟回头看了永宁公主一眼,道:“娘亲,你这里有密道吗?” 永宁公主一愣,摇了摇头,顾疏烟有些黯然,看来她爹果真是正直的君子。 不知何时,院子里飘起了小雨,微凉的风带着雨滴落在人的脸上,寒意彻骨。 忽然,那人不知为何,突然间暴起,对着毫无防备的侍画拍过来一掌,侍画根本躲不开,只得将对手拍开,这才匆匆与他对上。 ‘碰’的一声,侍画的身子跌进屋子,满地的狼藉,她捂着胸口想站起来,顾疏烟忙上前扶她,问她怎么样了。 侍画刚一开口,就喷出一口血来。 顾疏烟将她扶起,独自走出屋子,亭院里也是死伤一片,可那些人却像是没看到同伴似的,冷漠的眼神直视前方。 没有针对任何人,只是在等待那带头之人的命令。 顾疏烟拾阶而立,单薄的衣衫随风吹起,衣摆翩飞,墨发如瀑布般垂下,略显稚气的容颜上一双沉静的眸子,冷冷的望着带头之人。 “你的目标是谁?” 黑衣人显然没想到,在如此情况下,她还能这般镇定,不过见她衣衫朴素,便以为是这里的丫环,也就放心了。 “今天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 顾疏烟却笑了,她没有错过黑衣人眼中的思虑,“那好,可否容夫人换身衣服,再上路。” 不等黑衣人说话,顾疏烟就扭头进了屋子,碰的一声将门关好。 永宁公主上前想说什么,顾疏烟却先一步开口,道:“夫人,奴婢先侍候您更衣。” 外面的人果真没有闯进来的意思,顾疏烟嘴角含笑,侍画调息了片刻,走过来问她要怎么做。 顾疏烟以眼神示意放在角落里的酒坛,侍画眸光一颤,见顾疏烟点头,便上前将那几坛酒都拍开封泥,倒在门边。 永宁公主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她们主仆两人忙碌,顾疏烟没有去管她,将床上的被褥帐幔都扯了下来扔在门口。 屋里已经点上了蜡烛,从外面就能看到梳妆台前少女正在给那人梳头,他蹙了蹙眉,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忽然出声问道:“夫人可收拾好了?” 里屋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那丫环慢吞吞梳头的动作映在众人的眼里。 黑衣人眉目一凛,手一抬,两个黑衣人便随他一同上前。 ‘轰’的一声!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团大火轰然而至,袭上了刚打开门的三人。 一时间惨叫连连,其他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 082 被包围 “堂主……” 三个黑衣人瞬间变成了火人倒在庭院里翻滚,最后只有带头的黑衣人活了下来,却也是狼狈之极。 满头的乌发被烧焦,身上的衣服也成了飞灰,他扯过死掉的黑衣人身上衣服穿在他身上,眼睛却一直盯着那道烛光映射的影子。 眼前的屋子已经燃起了大火,火势来得太快太猛,根本没有让他们做出反应的机会。 黑衣人冷冷的看着,他脚尖一点,将脚下的寒刀拿在手上,‘刷’的一下直射窗户上那道影子。 大刀穿透熊熊烈火直射那道身影,可一瞬间众人的眼睛就睁得大大的。 因为那里只有一套衣衫在空中摆动,随着火势的渐大,慢慢的被烧掉。 “堂主,人跑了。” 黑衣人哪还能不知道,直接一脚踹过去,将说话的人踹出去老远,“知道人跑了还不快给我追。” 妈的,竟然被一个小丫环给耍了, 顾疏烟此刻正和侍画带着永宁公主蹲在一旁的花树下,眼前就是熊熊大火,侍画眼睁睁的看着这群黑衣人从她们身前走过,急匆匆的往前追去。 等到那些人离开后,顾疏烟才长出了一口气。 侍画扭头看着自家小姐,道:“小姐,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闯进来?” 顾疏烟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永宁公主,“娘,你不想再和女儿说些什么吗?” 这些人的目标是永宁公主,且不会伤害她。 这是她从那个黑衣人那里得到的情况,所以她才会借助永宁公主之名才设下这个圈套。 不然那些人根本就不会给她机会,让她们逃走。 侍画则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家小姐,想到刚才的一幕,她眼底就升起一抹佩服之意。 一件衣服,一个枕头竟然就让那些人相信她们在屋里,而那些酒洒好之后,顾疏烟并没有让她点火,而是用一根绵线缠在门栓上,另一端则绑在旁边的窗户上,底下燃起一根蜡烛,只要那些人一开门,那洒了酒的绵线便会燃起,直接点燃早已洒好酒的棉被,这才造成那喷火的巨蛇。 这样细密的布置,几乎是不经思索的完全了。 永宁公主哆嗦着嘴唇,也被换上了黑色的衣裙,这样躲起来在暗夜里很难发现。 见她不说话,侍画蹙眉问道:“小姐,要奴婢去通知老爷吗?” 若是按永宁公主的想法,那顾城便不会太在意这次的刺杀,只会当做是多次的演习,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次是玩真的。 顾疏烟摇了摇头,指着前面的大火,说道:“不必,爹爹看得到。” 侍画心中震惊,“怪不得小姐要点火了。” 她刚才还在想,就凭她的身手,只要顾疏烟能瞒着那些人,让他们以为她们在屋里,她也能带着她们俩躲起来,根本不用点火,如今才知道,她的用意。 “那我们现在去哪?” 顾疏烟思虑了一下,道:“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并没有朝那边去,雨夜会留下脚印,此刻那黑衣人被骗暴怒之下可能不会多想,等他冷静下来立刻就会发现不对,所以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侍画点头,“要出城去找顾家军吗?”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办法,就凭这些人的速度身手,她可不敢保证能带她们安全离开。 顾疏烟摇了摇头,“我们能想到的,他们定然也能想到,一定会有人埋伏在路上。” 想到这里,顾疏烟就沉默了,看来这次那些人是非要了他们的命不可,沿途定然有人。 说不定顾府外面还有很多人没进来。 “侍琴呢?” “奴婢刚才就觉得心中不安,让她去调人了,算算时间早该到了。”侍画说到这里,自己也蹙起眉头,显然侍琴也遇到了对手。 顾疏烟没有多问,起身往外走,她们不能在这里留下去了。 雨越下越大,似乎想把这片大地淹没,很快什么声音都被掩藏在倾盆的暴雨之中。 刀光剑影的声音远去,几人找了个避雨的地方,都有种错觉,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侍画出去了一趟,果然见前后门都有人守着,她们想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最终顾疏烟决定,让她先去找侍琴,只有带着那些人,她们才有可能离开。 侍画尽管再不愿意也知道顾疏烟说的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她们只能留在这里等死了。 这个柴房刚才被搜过,所以顾疏烟知道她们暂时是安全的。 “娘,事到如今,您还不肯说吗?如果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那爹爹会不会有事?” “他们会不会要爹爹的命?” 到了现在,她几乎不用去想,也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只是不知道为何? 就只是为了毁掉顾家军吗? 顾家军那些将领都是顾家的人,这也是皇上忌惮顾家的原因,想分化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只有两个办法让顾家军易主。 一个是顾家的人全死光,另一个就是给他们扣上大帽子,最好是诛灭九族的罪。 可这哪有那么容易,在知道了他对顾家的忌惮,顾城几乎不会单独出去,而顾家大公子的行踪更是神出鬼没,没人知晓。 尽管顾疏烟和顾晨留在上京,皇帝的第一条路也算走到头了。 只剩下第二条路可走。 此次顾疏烟东嫁九黎,必经边城,若是九黎的十三皇子死在这里,那不用九黎出手,古华都会治他们的罪,毕竟边城是顾家军的天下。 如此便可以了,可让顾疏烟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会对所有的人下手,刚才一路走来,都是死尸,顾府的下人本就少,恐怕已经死光了。 从屋子里出来后,永宁公主似乎陷入了深思当中,一句话也没说,就算此刻顾疏烟问她,她依旧轻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就是不开口。 半个时辰后,窗子有响动,顾疏烟心中一紧,就看到侍琴和侍画钻了进来,“小姐,我们走。” 顾疏烟没想到,她们竟然真的会如此轻易的进来,心中有些疑虑,不过此刻也不是多想的时候,几人在黑夜里悄悄的往一个角落里走去。 幸好在下暴雨,一切痕迹都不显,脚印杂乱,根本看不出什么,前脚抬起就会被雨水填满,在这样的情况下,寻人是最难的。 她们来到了北门的墙根下,侍画将手指圈成一团吹了下,有声音响起,顾疏烟还在惊异,就听到墙外面也响起同样的声音。 “小姐,快上来。” 与此同时,头顶上传来呼唤声,侍画和侍琴看了看,道:“小姐,走吧!” 顾疏烟对着永宁公主道:“娘,你先上去。” 永宁公主也没迟疑,知道侍琴和侍画只能带一个人上去。 那边有人接着。 看到永宁公主站在墙上,她长出了一口气。 谁想,这时侍琴一声惊呼,顾疏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一道火箭从墙上掠过,射向院子里。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墙上摔了下来,顾疏烟想都没想连忙跑过去想接住。 “小姐……” 侍琴、侍画的声音传来,顾疏烟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永宁公主正趴在她身上,“疏烟,你怎么样了?” 她胡乱的扒她起来,顾疏烟背上一抽,刚一抬头就看到一道道火箭射了进来。 “先让他们离开。” 侍琴一愣,随后便打了个长长的口哨。 “走吧!” 顾疏烟知道,外面是真的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此刻的顾府只能进不进出。 顾疏烟刚才一摔,除了背上破了点皮,倒没什么事,幸好那底下是柔软的草,不然她的身子骨肯定要断了。 “小姐,我们这下该怎么办?”那些人明显的守在外面,至于为什么没进来,她就不得而之了。 顾疏烟想了想,道:“若我猜得没错,那些人恐怕已经彻出去了。” 果然,在她们往前院走的时候,一路上都没遇到任何人。 “老爷……” 永宁公主一声惊呼,就往前跑去。 侍琴连忙跟上去,果然在台阶上看到了倒在地上,满身鲜血的顾城。 顾疏烟也急步跟了过去,只是她背上有伤也走不快,临到跟前时,侍琴对她点了点头,道:“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眼看着满庭院都是尸体,鲜血早就顺着雨水汇聚成了一条河,流向后院。 如此一看,倒是少了些血腥味,不看地上的尸体,没有人会想到,这里刚才经历了怎样的血战? 侍琴扶着顾城就近找了间屋子让他休息,侍画在外面溜了一圈便回来了,果然和顾疏烟猜测的一样,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除了他们五人,再无一丝生气。 而那些人早就没了踪影,前后门紧闭,外面黑压压的一片,显然站满了人。 侍琴去厨房弄了些热汤,让几人暖身子。 “小姐,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侍琴不解的看着外面的天色,此时雨势渐小,似乎放纵够了准备消停一会,可几人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他们没找到十三皇子,想拿我们做诱饵!” 顾疏烟此刻无比的希望凤萧萧和顾林不要回来,可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离开没多久,那些人就上门了。 定然是提前安排好的,那么他们所有人的行踪显然都在那些人的掌握之中。 他们不可能真的放任凤萧萧活着离开。 至于为何要进府来闹上一场,顾疏烟扭头看向一直守在顾城床边的永宁公主。 恐怕要问她娘了! 083 逃出生天 不等她们商议出结果,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叫骂声,那熟悉的声音让顾疏烟一阵黯然。 顾林和凤萧萧一身湿嗒嗒的走了进来,两人的神情都很难看,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头发散乱,看起来极其狼狈。 “小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会又得罪什么人了吧?”凤萧萧还记得他们从上京到边城,这一路上有好多人来杀她。 原以为到了边城就是顾家的天下,他终于能松口气了。 谁想,这次更狠,“外面都被人包围了。” 顾疏烟幽幽的抬头,说道:“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果然,顾疏烟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大批的冲了进来。 凤萧萧眨了眨好看的眉眼,似乎还是不理解她在说什么,顾林却生气了,扭头就往外走,“我去宰了他们。” 凤萧萧连忙拉住他的手,“你受了伤就别逞能了。” 顾林瞪着他,心虚的看了顾疏烟一眼,见自家小妹没什么表情,就放心了。 这下人不会丢到家。 要是顾疏烟知道,顾林此刻在想这些,恐怕她都想敲开他的头看看里面装得什么了。 正在这时,顾城咳了两声醒了过来,顾疏烟忙过去问他怎么样了。 顾城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指了指旁边的书架,“允一”。 脚步声由远及近,眼看着就到了跟前,顾疏烟对着侍琴示意,侍琴走过去,在书架上找上半天,最后找到了那本书,谁想她刚一动。 书桌下的地面忽然打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而书桌的四个腿正好放在边缘,只差一点就能掉下去。 顾疏烟二话没说,就让顾林带着顾城,众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屋子里,待他们离开后,那道石板又重新恢复了原样。 在整个院子搜了一圈都没找到一个人的黑衣人满面寒霜,出了大门便向着一旁停的马车走去。 他低着头,“公子,人,不见了。” 他已经做好被惩罚的准备了,里面却寂静无声,可尽管如此他也不敢抬头,等待那严酷的惩罚。 “撤了吧!”半晌里面才传出一道声音,却让他无比诧异,“公子……” “要让我说第二遍吗?” “是。” 马车里,相较于外面更加明亮,两个同样俊美的男子相对而坐,只是一个阴柔,一个温和,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下一站去哪?” 那个阴柔男子开口问道,显然刚才出声的是他。 “就在这里。” 一个个死神在黑夜里穿梭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阴雨中,仿佛刚才的一幕不曾出现。 直到第二天早上,阳光洒落到边城的那一刻,才传来一声惊呼。 待众人赶到时,只看到顾府门口那整片的被血染红的污水。 有胆小的直接吓晕过去,待城卫军赶到时,林城主也到了。 “闲杂人等一律退避。”说完他带着人就推开了顾家的大门,士兵将百姓们拦在三丈之外,不准他们靠近。 院子里,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或者花架上,有身穿侍卫服的人,也有家仆丫环嬷嬷老头,也有顾家军的兵士,可以说,从老到少,从男到女,整个顾家没有一个活人。 身体被暴雨冲刷了一夜,有的甚至泡在雨水中,已经发胖,整张脸惨白惨白的,再加上临死前的惊恐表情,让人望之便觉得心底发寒。 整个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却没了主人。 “大人,全,全部都死了。” 林城主阴沉着脸走到大门外,百姓们都不曾离去,这是顾家的府邸,里面住着的可是顾家军的军魂,他们都在等一个结果。 林城主回头问道:“可看到顾将军和夫人?” 底下的人回道:“这伙贼人太凶残了,上卿和夫人的尸体被他们毁得不成样子,且后院有人放火,他们的尸首就是在火里找到的,若不是这场暴雨,怕是连尸骨都没了。” 林城主听闻身子一晃,那人连忙扶住他,“大人请节哀!” “别管我,再去找,九黎的十三皇子也在这里,还有皇妃,顾三公子,你们都要给我找到。” “是,是,是。” “来人,给我去查,昨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来边城闹事?” 百姓们听了城主的话,惊慌失措,顾将军死了?夫人也没了,三公子也找不到,那顾家军以后谁来带领,这边城谁来守? 他们该怎么办? 看着这一切,林城主的脸上扬起一抹微淡的笑…… 而一直停靠在一棵树下的马车缓缓启动,直接出了城。 马车里,阴柔男子问道:“你这一招够狠,就算他们活着回来,也已经晚了。” “他们不可能活着。” 温和的男子吐字出声,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也是,武门四堂齐出动,要是还收拾不了这几个人,那还真是让人笑话了。” 阴柔男子突然说道:“你这是在逼他回来吗?” “听说他和顾家的那丫头关系很好。” 温和男子瞥了他一眼,道:“自古红颜多祸水,留着只会坏事。” 他知道,大哥是动了杀心了,非要那个人回头不可,培养了这么多年,竟然想离开,做梦。 边城关外,是一片荒芫,最边缘是一处悬崖,下面便是川流不息的渭河。 这条河因山涧极宽,将九黎和古华分作两岸,因此称为渭河,意在径渭分明之意。 河流湍急,又因地势原因,常年升起一层浓雾,根本看不清底下的情况,想要通过,只能走边城。 而此刻,就在这悬崖边上,有一个山洞里隐约有人影攒动。 顾疏烟等人站在山洞外,一脸的惊诧,谁也没想到,顾城会把密道的出口修在这里。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几人已经无碍,且密道里吃的用的一应俱全,顾疏烟觉得,以前对她爹的评价是错的。 看来他心里也是有数的。 有凤萧萧、顾林他们在,上去自然不是问题。 等到一行七人爬上来时,已是正午时分,顾疏烟看着顾城,“爹,我们现在要去哪?” 顾城回望了一眼隐约可见的边城,冷了冷神色,道:“去军营,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 顾疏烟想了想也没有阻止,边城是进不去了,且在此时的确只有顾家军才能保住他们的命。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林城主已经写了折子,将他们被贼人杀害的事情八百里加急送去了上京。 军营离边城只有十里地,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是三里了,再走了一个时辰便能到。 想到这里,一行七人的脚步都快了些,没有走官道,尽量避开路人。 可是没想到,还是碰上了熟人。 “将军,你没事吧?” 顾疏烟望去,只见一个将士翻身下马,急匆匆的来到顾天面前,单膝跪地,欣喜的看着他。 “王副将,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城上前将他扶起,王副将虎目一瞪,道:“昨日将军回城后,说今日一早便回,可末将等到晌午还不见您归来,便准备进城一问,谁想那些守城的城卫军竟然不让我们进去,末将谨记将军的指示,不得与城卫将起冲突,这才打算回营和众副将商议此事,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 顾疏烟蹙眉看着这人,上前问道:“王副将,你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对于这个突然站出来说话的少女,王副将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不过还是问顾城,道:“将军,这位是?” 能和将军站在一起的,定然不是寻常人。 “这是小女疏烟。”顾城乐呵呵的解释,还拍了拍顾疏烟的肩膀。 王副将立刻换了一幅笑颜,“末将见过小姐。” 顾疏烟点了点头,问道:“我问你带这么多人去做什么?” 王副将眸光微闪,道:“回小姐,末将担心将军有事,所以带人去看看。” “我爹不是不让你与城卫军起冲突吗?你带这么多人准备和他们动手?” “额,这个,人多势众嘛……”王副将的额头上都快冒汗了。 “是吗?” 顾疏烟冷着小脸,静静的看着他。 顾城忙拉过她,道:“好了,别闹了,王副将,咱们回去吧!” 王副将这才直起身子,想请顾城上马,奈何只有一批马,最后决定让顾城和永宁公主共一骑。 顾疏烟等五人则走在后面。 一行百人向前走去。 凤萧萧快了两步与顾疏烟并行,道:“这副将有问题吗?” 顾疏烟蹙了蹙眉,“看不出来,只是感觉不对劲。” 侍画在旁说道:“小姐,你不觉得他们这不是在保护,而是在监视吗?” 顾疏烟这一细看,还真是。 顾城与永宁公主坐在马上,前面有一人牵着马走,可最前面却还有数十人在开路,可说是开路,眼神却直视前方,一点也没有注意旁边的意思。 再看那位王副将,眼睛不时的瞄向前方,手紧紧的按在刀柄上,随时会出手。 顾疏烟对着顾林打了个眼色,顾林眨了眨眼,突然哎哟一声,整个人捂着肚子蹦嗒。 “小哥哥,你怎么了?” “肚子疼。”顾林抽空说了这么一句,就开始捂着肚子转圈圈。 084 双子麒麟现 顾疏烟忙道:“怕是昨晚受凉了,都说了不让你随便吃东西,这下好了吧!” “哎哟,不跟你说了,我,我,我……”话没说完,人就冲开一旁守护的士兵蹦嗒到了一旁的树林里。 顾疏烟抬脚踢了凤萧萧一下,故意冷着脸说道:“还不快去跟着小哥哥,把他弄丢了我找你算账,别贪玩,赶紧跟上我们。” 说完这话,对着凤萧萧眨了几下眼。 凤萧萧这才愣愣的点头,“是,小姐。”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待到王副将反应过来,凤萧萧已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 他语气很冷的问道。 顾疏烟回头,蹙眉道:“小哥哥昨晚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去一下。” 王副将还准备说什么,顾疏烟却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我知道军令如山,咱们先走,不会耽误将军的事情,小哥哥会武功很快就会追上我们的。” 这下王副将没话说了,刚才是他以军令如山让他们赶快路的,结果现在想说等下顾林都不成了。 队伍重新出发,侍画不经意的回了下头,小声说道:“小姐,有几个人不见了。” 顾疏烟心中了然,示意她不用去管。 别说几个人,他就是派十个人,也不是凤萧萧和小哥哥的对手。 她倒想看看,这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着走着,突然马背上的顾城拉了拉马绳,蹙眉道:“王副将,这不是回营的路。” 他不是在问,目光清凛,坐在马背上静静的看着他,神色微沉。 王副将眼里闪过一丝急切,却还是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军营里发生了一些事,如今我们回去不合适,末将带您先去见李副将他们,等到了地方再和您详说。” 顾城蹙着眉头没有说走,也没有说不走。 王副将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动,眸光中有寒意闪过。 此时起了些风,将周围的树木吹得沙沙作响,一阵冷风袭来,夹杂着刀剑出鞘的声音。 顾疏烟突然开口,道:“爹爹,既然王副将这么说,咱们还是先过去听听那几位副将的话再说吧!” 没见到真正的主子就动起手来,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听了顾疏烟的话,顾城没有再说什么,手一挥继续前行。 侍画和侍琴紧跟在顾疏烟微边,警惕的望向四周的士兵,这下更加肯定了这些人的目的。 一伙百人长的队伍,安静的让人害怕,顾疏烟边走边问侍琴,“知道这是哪里吗?” 侍琴蹙了蹙眉,想了半天诧异的抬头,望着四周的景象,小声说道:“小姐,这里是断天崖。” 一听名字都不是什么好地方,顾疏烟估算着彼此的差距,怎么算她们此刻都逃不了,还不如跟着这些人过去,既然现在没杀他们,那就再想办法吧! 约莫走了一刻钟的样子,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顾疏烟眯起了眼睛,向前走去。 那些士兵也渐渐的汇聚到了一起,站在王副将的身后。 前方是一片很大的开阔地,能同时容纳数千人,他们此刻正站在一条路的入口之处。 在场地中央,只有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马儿打着响鼻,闲散的抬蹄子刨土。 而王副将正孤身一人到了马车前方,单膝跪地,道:“主人,顾家军顾城已经带到。” 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正巧让顾城他们听到。 “王京,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城翻身下马,却让永宁公主留在马背上,冷声问道。 顾疏烟安静的站在一旁,侍画悄声说道:“小姐,公子他们已经到了。” “让他们先不要出来。” 那边,马车缓缓启动,向他们这边驶了过来。 王副将跟在马车后,低着头像一个奴仆。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马车从马车上跳下来,侍立在一旁,车帘轻掀,伸出来一双柔美纤长的手指。 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上,对着他们微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一股阴柔。 “顾上卿,久仰大名。” 他身形一闪便下了马车,侍琴小声嘀咕,“好快啊!” 顾疏烟心中一沉,就连侍琴都没看清那人怎么下的马车,那肯定不是对手。 谁想,那阴柔男子下了马车却没有向前走来,而是将车帘掀起,“哥,人来了。” 男子一身素衣,身上只挂了一枚玉佩,墨发仅用一根素色带子束起,柔柔的垂在身后,他直起腰来,不似阴柔男子般嚣张,而是一步抬脚下了马车。 可等他转过身面向众人的时候,却将人吓了一跳。 这两个男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给人的气质却不同,一个阴柔,一个温和。 “草民见过上卿大人。” 这个男子也更有礼,与此同时,侍画却身形一闪挡在顾疏烟的面前,淡淡的开口,“双子麒麟。” 男子正在向顾城行礼,闻言抬眸,诧异的看了侍画一眼,丝毫没有在意被人认出身份,只是看了一眼被她保护在身后的顾疏烟,道:“四小姐,九公子可安好?” 就算不知道这双子麒麟是什么人,顾疏烟也能猜出几分来。 “你要问他,该去上京才是。” 顾疏烟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将侍画推开,能让她如此忌惮的人,她就算站在最后面也逃不掉,那又何必害怕。 “哦,看来他真的是在上京。”齐麒微微一笑,如月光洒落成烟,让人心生好感。 顾疏烟浅笑应对,“公子请我们来是叙旧的吗?有话就直说吧!” “若是没话说,就滚吧!” 谁也没想到顾疏烟会突然这么强势,就连顾城也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你在找死吗?”齐麟见顾疏烟对他哥不敬,当下就眯起了眼。 顾疏烟却不在意,“你在说你自己吗?” “放心吧,不必这么试探,九公子人在上京,他是派了人来送我,可送到边城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我们会怕他?”齐麟的性子还是比较烈,直言说了这么一句,顾疏烟却听出来了,看来这些人与九公子有关,且关系匪浅。 “齐麟。”齐麒淡淡的开口,笑意盎然,顾疏烟忽然开口,道:“你和我一个故人真像。” “哦?怎么像?” 顾疏烟轻笑了一声,道:“心中千千结,面若桃花开。” “什么意思?” “人面兽心。” “你……”齐麟觉得再让这女人说下去,他就快被气死了,所以他选择动手。 只见他身形一转,直接绕过顾城向顾疏烟而去。 ‘碰、碰’! 两声轻响,齐麟倒退了一步,脸色阴沉着看向顾疏烟身边的侍画。 “你是什么人?” 侍画冷冷的上前,一扬下巴,道:“六公子何必这么着急,还是等五公子说完话,若想再打,我自当奉陪。” 顾疏烟笑盈盈的拍了拍侍画的肩膀,道:“侍画,你家主子有你这么好的武功吗?” 侍画一愣,不过还是回道:“主子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画的地步,奴婢怎么能与他相提并论?” “齐麟,回来。” 顾疏烟发现,这齐麟特别听他哥的话,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你们的主子是?” “定王。”就这两个字,齐麒两兄弟的脸色果然微变。 “既然四小姐不想叙旧,那咱们就来谈正事。” 这时,一脸温和的齐麒周身气势忽然一变,纤长的身姿似乎也高大了许多,他的声音依旧,道:“除了四小姐和公主,其他人,杀!” 谁也没想到,他这命令下的是这么突然,王副将往后退了一步,就在顾疏烟以为他们要动手的时候,却见他带着那一百士兵踏上了另一条路,竟然离开了。 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一下子多了数百人,一字排开,往这边走来。 侍画和侍琴对视了一眼,将顾疏烟丢到马背上,一踢马屁股,马儿吃痛往前奔去。 不用保护小婧,侍琴和侍画就没了顾忌,出手凌厉,尽量的保护顾城。 顾城毕竟是一武将,昨晚受的伤并不重,当下与这些人对上也是出尽全力。 顾疏烟知道,只有她们离开,侍琴和侍画父亲才不会束手束脚,所以才一开始,便将娘亲放在马背上。 她骑着马儿想尽快离开这里,先不要成为他们的负担才好。 谁想,身后一声口哨声传来,这匹马忽然调转马头向回奔去。 而不远处,齐麟的手中有一只明晃晃的东西,显然就是这个东西控制着这匹马。 顾疏烟想都没想,直接抱着永宁公主往旁边跳了下去,那边正是悬崖边。 一直隐在暗处的顾林和凤萧萧也顾不得隐藏了,当下就从暗处飞掠出来,往她们扑去。 侍画这才松了口气。 齐麒站在马车旁边,手里不知又抱上了那只黑猫,一下一下的帮它顺毛,猫儿眯起眼睛假昧,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没有一丝害怕。 “哥,为什么要留着那个女人,我讨厌她。” 齐麟不乐意的看着被护下来的顾疏烟,眼里的杀意一闪而没。 “定王。” “那个人为什么让你这么忌惮,他比你还厉害吗?” 齐麟很不解,这世上还有比他哥厉害的人吗?除了那个女人。 “我没和他交过手,但是听姑姑说,非常人。” 这下齐麟不说话了,显然对他口中的姑姑非常敬重与信任。 085 我要你们都活着 昨日一场倾盆大雨,今日就是一个艳阳天。 高空中的烈日泛着金光,洒向整片大地,可临近断天崖的演武场却是一片血红。 顾疏烟被扶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麒麟双子,道:“凤萧萧,他们认识你吗?” 凤萧萧摇头,“我行走江湖用的是另一幅面具,所以他们可能不认识我。” “可能?”顾疏烟眼睛一眯,他们看到凤萧萧和小哥哥出现,没有一丝诧异,那就是说他们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存在。 顾疏烟猛得扭头,道:“你们俩走,离开这里,不管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 “我不走。” “去哪里?” 顾林和凤萧萧的回答却不尽然,顾疏烟不加思索的说道:“回上京,找九公子,将这里的一切告诉他,替我照顾好小哥哥,谢谢你。” “他们或许还没发现我的身份。” 凤萧萧想到自己离开上京时的保证,蹙起了眉头。 顾疏烟却摇头说道:“对不起,这是我们顾家的事,却连累了你。” 这件事早已明了,只是没想到,宣和帝这次是铁了心了要除掉顾家军,她相信这只是开始。 “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 顾林却不同意了,他嚷嚷着一定要留下来,顾疏烟对凤萧萧使了个眼色,让他快走。 “两位,既然来了还想走吗?” 齐麟突然身形一闪,拦住了凤萧萧,凤萧萧手里还提着顾林,自然走不开。 顾疏烟突然站了起来,冷声道:“侍琴侍画拦住他们。” 侍琴拼着硬挨对手一记,帮侍画挡了一招,侍画趁机闪出包围圈,来到了齐麟的面前,道:“六公子,我们注定要做对手了。” 凤萧萧最后看了一眼顾疏烟,提着顾林远去。 那边齐麒眯起眼睛,顾疏烟冷冷的看着他,“你若动他,我的尸首你也别想得到!” 她这话刚出,却把侍琴和侍画吓了一跳,回头见顾疏烟好好的,便放下心来。 就在顾城与侍琴初显败象之际,远处出现了数十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杀!” 在看到那些人的第一时间,侍画冷冷的吩咐,这下情况忽然逆转,那些黑衣人当时就显出溃败之象,顾疏烟一直没动,与永宁公主倚在悬崖边的一棵树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是没想到沈星宇竟然派了这么个高手在身边,不到万不得已,侍画是不会显踪的。 “疏烟,你走吧,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父亲的。” 一路上都没有说一个字的永宁公主开口了,语气平淡,依如往日的她。 顾疏烟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们俩今天谁也走不了。” 永宁公主先是一愣,随后望向不远处,果然见黑衣人的数量又增加了许多,双方持平,谁也耐何不了谁。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一次顾疏烟没有开口,她也想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对付顾家军。 这一场拉锯战打了近两个时辰,远处才传来马蹄声,远远的望去,有数股人马从不远处赶来。 显然身在战场的众人都看到了这一切,齐麒忽然露齿一笑,道:“四小姐,你是想救你娘呢?还是救你爹呢?” “将军……” 远外的众将下马,四人看着被围困的顾城,冷喝道:“快放了顾将军,否则老夫不会放过你的。” 顾城扭头一看,大声喊道:“李将军,你们快离开这里,王京是叛徒。” 可是他说晚了,李将军刚准备说什么,胸口一疼,他垂首望去,一把长剑横贯他的身体,他回头望去,王京正站在他身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且他大声说道:“李举与顾城勾结,欲杀害九黎的十三皇子,为的就是挑起古华和九黎的战争,好为他们赢得军功,本将已得圣上密旨,让我等营救十三皇子,并将顾城与李举拿下,若遇反抗者,就地正法。” 他说着就从手里拿出一道名晃晃的圣旨,众将军相互看了一眼,最后都跪了下去。 他手中的长剑还刺在李举的身体里,李举听罢怒目圆瞪,突然扭头,那把利剑就脱离了王京的手,李举一把抱住王京,利剑就这样刺入他的身体。 李举的手在后面的剑柄上一按,整个剑身就这样横穿他的身体,刺入了王京的身体里。 “啊……” 王京手拿圣旨,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举,他至死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本可荣华富贵,他马上就是顾家军的主人了,只差一步,不,只差半步,他就做到了。 这些人已经跪到了他的脚下,他已经是将军了。 顾家军有三位副将,李举和王京同归于尽,这是谁都没想到的,最后一个是江芮,此刻的他正在做着天人交结的思想。 他是顾家军的一员,可皇上的圣旨上写得清清白白,虽然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可这是圣旨啊。 于是乎,顾城眼睁睁的看着他拿起圣旨,慷慨的读着上面的旨意,最后在李举的尸体上再划了一剑,将之分成两断。 “啊啊啊……”顾城红着眼想冲过来,却被黑衣人拦住。 他的心神不稳,出手也开始混乱,很快身上就挂了彩,可他却一直想往这边冲。 齐麒轻笑出声,“可惜了一代猛将。” “齐麟,回来。” 他一抬呼,侍画便也回到了顾疏烟的面前,“小姐,我能拖住他们。” 顾疏烟望着不远处那道身影,小时候的画面闪过,这几位副将是一直跟着顾城的,她小的时候都曾抱过她,没想到只是瞬间就变了模样。 “娘,感觉心痛吗?李举叔叔死了,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上,他该是有多不甘心啊!” 她轻语着,侍画蹙了蹙眉,唤道:“小姐。” 顾疏烟拧了拧眉心,道:“侍画,你能带我父亲走吗?他不能死,他还要替李举叔叔报仇呢!” “那您和夫人呢?” 顾疏烟回头看了一眼永宁公主,道:“放心,他们不会要我们的命,你带我父亲走,圣旨下,顾家军再也不姓顾了,替我照顾好他。” “可是,小姐……” 顾疏烟抬手阻止她,“你现在的主子是我。” 侍画心绪涌动,半晌才点头,道:“小姐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带将军出去的。” “不准拼命,我要你活着,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侍画郑重的点了点头,飞身回到了顾城的身边,二话没说就在他颈上一切,顾城应声倒地,她提着顾城的身子飞掠而去,“拦住他们,撤退。” 齐麟动了,齐麒也在瞬间动了。 顾疏烟冷冷一笑,道:“五公子,放他们离开。” 齐麒回头,就看到顾疏烟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而那把刀正架在永宁公主的脖子上。 且在她说话的时候,永宁公主的脖子上已多了一道血痕。 一丝鲜血缓慢的流过她雪白的颈项,滑入衣衫里。 她们站在断天崖的边缘,身后是无尽的深渊,只有一颗树长在这里,让人多了一份安全感。 她们迎风而立,毕竟大声说话他们才能听得到。 齐麟第一时间要靠近,顾疏烟毫不犹豫的一刀扎在永宁公主的腹部,下手之快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包括还没逃走的侍琴和侍画等。 侍画对着众人打了个手势,继续退去。 “侍琴,走。” “可是,小姐她……”侍琴被吓到了,她曾经听小渔说过主子曾伤小姐至深,眼睁睁的看着她打断了自己的腿,她以为小姐是无奈。 可眼下的一幕却真的吓到她了。 小姐的刀竟然刺向自己的母亲。 而且笑得那么灿烂,若不是这段时间一直陪在左右,知道她们母女情深,侍琴会以为那是她的杀母仇人,而非亲生母亲。 她很庆幸这一幕,没有被顾城看到,否则会怨死小姐的。 “走,小姐在替我们争取时间,快走。” 她的心却一片冰凉。 齐麟也被她突然出手吓了一跳,再也不赶接近。 “四小姐,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竟然下此毒手。”齐麒的眼中一片平淡,可心底却是无比的震惊。 他做这些戏,为的就是光明正大的将顾家军收入皇室,顾城则要背负骂名而死,本来顾疏烟也是要死的,可在他听到定王的名字时,他就放弃了。 世人以为定王不会在意这个女子,可没想到,他竟然将侍画这么一个高手放在她身边做丫环,若不在意说什么他也不会信。 所以,他会留顾疏烟一命,将来有用。 但顾城必须死。 而永宁公主才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不必跟我兜圈子,给他们一刻钟的时间离开,一刻钟之后我便把活着的永宁公主给你们,如若不然,我就杀了她。” 齐麟不服气,往前踏了一步,道:“那就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顾疏烟毫不犹豫的在永宁公主身上又刺了一刀,鲜血长流,她的黑色披风已经被丢掉,此刻雪白的衣衫很快就被鲜血染红。 顾疏烟残忍的一笑,道:“再上前一步,我就不会再给你们机会。” “想要尸体,也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从断天崖下捞上来了。” 此刻的顾疏烟,浅浅的笑着,她的眸光清亮的让人害怕,那瘦弱的身姿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墨发飞扬绕了谁的眼…… 086 双双跳崖 此刻的断天崖边,顾疏烟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握着刀的手稳健安定,没有一丝颤抖,仿佛她手里的人质不是她的母亲,而是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仇人,所以她才能如此淡定,淡定的让人害怕。 十丈之外是齐麟和齐麒两兄弟,再往后便是那群足有接近百人的武林高手,最后面是渐渐接近的众多顾家军,远远的看不真切,看不出他们脸上的表情,亦看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她就这样静静的以一人之躯与他们相对,气势却不差分毫。 齐麟冷言说道:“你跑不掉的。” 顾疏烟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你问你哥,我会跑吗?” 齐麟知道,顾疏烟这是看不起他。 “想不到江湖中人竟然也插手朝廷之事,武门吗?呵呵,据说九公子也出身那里,是个好地方,养出了他那样潇洒不羁的性子,也养出你们这种伪君子,你说是吗?五公子?” 顾疏烟眸光淡淡的,看向齐麒,道:“你这一生都比不过他,无论是冷酷无情还是温文而雅,他都不是你能比的,因为你太假。” 不等他们说什么,顾疏烟突然伸手将永宁公主往前一推,而她则顺势向后倒去。 “小姐……” 在这一刻,顾疏烟竟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岭蓝吗? 她手中的短剑已先她一步落下断崖,整个人往后倒去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错觉吧!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在这一刻,以往被压抑的内心竟然如此清晰,心中涌上一股陌名的冲动,心悸、难受。 她是有些想他了吧! 想想自己的安排,似乎也没什么遗露的。 父亲被侍画救回去,他肯定能保护好父亲的,上京有九公子在,二哥也不会有事,小哥哥有凤萧萧照顾,她也算放心了。 嬷嬷她们也有了好的去处,墨兰、小渔,这辈子她终归不会再亏欠她们了。 娘亲,对不起,对不起了。 就让世人都以为她心狠手辣吧,他们想要娘亲,肯定会好好救治她的,她刺她的伤口并不深,不会致命,齐麒为了自己的主子,也会治好娘亲的。 可自己却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她上一世亏欠家人,这一世独独亏欠一人,这一人自相识到分离,都不愿伤她分毫,是她一步一步的逼他,利用他,就连帮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顾疏烟,这样的你,真的配不上那个如星月般美好的男子吧! 他有着世上最明亮的星眸,有着世上最纯净的心,更是有着世上最纯粹的情感,而你,有什么呢? 你终究是配不上他的。 所以,不能再连累他了。 如果落在那些人手里,若是他们让他做什么,几乎不用想,他都会去做,就算到了这步田地,他也是这样的维护着她。 顾疏烟,这些你都知道,可是你,也真的不值得! 解脱吧!这一生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可是,为何,会如此想念呢? “若是,能再看你一眼,该多好啊!”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所有的风景都飞快的变幻着,身体下落的感觉让她心绪不平,却很舒心。 突然,一双清明的眸子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静静的望着她。 “只想再看一眼吗?”那熟悉的声音让她一呆。 腰被人揽住,一股熟悉的气息袭上心口,温暖的苦涩的,顾疏烟目瞪口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不知该如何反应。 断崖边,岭蓝和雪辞呆呆的看着那两道隐没在浓雾中的身影。 “小姐……” “王爷……” 岭蓝一甩衣袖,蓝色的衣带飘扬,看着正在与他们对峙的齐麒等人,冷冷的吩咐道:“杀。” 她眸光中的怒火似能化成真正的火焰,让望着她的人都心惊胆寒,就连齐麟也被她眼中的怒火惊了一下,岭蓝招来一人将永宁公主送走,自己也投身到战场中去。 这一次,没有分高手还是士兵,不再管是顾家军还是江湖中人。 岭蓝的眸光炙热,手中的丝带甩到哪里,哪里就倒下一片,红色的血气暴开,空气中染上了一层血雾。 她是真的杀红了眼。 雪辞更是不顾一切,直接闯入敌阵,大杀四方,手中的暗剑每一划动就带走一地的生命。 齐麒和齐麟想阻止也追不上他们的人。 这下,他们人多却成了累赘。 这是一片血的海洋,最终双方离去后,有胆子大的过来看,差点没吓趴下。 血水顺着地面流向断天崖,两道身影站在那里,如同石化般,沐浴鲜血而立。 空气中的血腥味一直不散去,就这样萦绕在半空中,吓坏了前来看热闹的众人。 至此这个地方很长的时间都没有人来。 三日后,雪辞看着岭蓝,道:“我要回上京,你去哪?” “我在这里等她,她会回来的。”岭蓝冷着脸,满身的鲜红,衣衫早已被鲜血浸湿。 雪辞蹙了蹙眉,道:“有王爷在,王妃不会有事的,他们若是出现,定然会回上京,你不若同我先回去,那里也有她想保护的人。” 岭蓝慢慢的转过脸,“顾晨。” “嗯。” 岭蓝转身就走,雪辞愣了一下才跟上去,他还是不习惯这个女子的做事方法,倒是和侍七很像。 他们离开后,悬崖边再次出现一道身影,齐麒抱着熟睡的黑猫站在那里往下望。 眸光不明,喃喃自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风带走了他的声音,半晌,他才转身离去。 消息传到上京的时候,边城城主的折子也到了皇上的御书房。 宣和帝望着两道结果不同的折子,正在思索该按哪个来下旨时,外头传来禀报的声音。 “皇上,大公子和南阳侯世子求见。” 宣和帝一听这两人,头就有些疼,摆了摆手,道:“告诉他们,朕头疼今日谁也不见。” 南阳侯世子的声音直接穿了进来,“皇上,臣带了御医过来,刚好给您瞧瞧。” 宣和帝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这两人就在门口,最终摆手让他们进来。 南阳侯世子进来后,恭敬的行过礼,将一封信直接放在了御案上,冷声说道:“臣想要皇上给臣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自古谁敢跟皇上这么说话,可老公公近日却看习惯了,这南阳侯世子以前是足不出户,真应了那句老话。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如今的南阳侯世子,隐隐有与顺亲王分庭抗礼之势。 就连皇上如今也不敢小觑他。 宣和帝看了看他的脸色,将桌上的信封拆开,里面的内容正是他收到的第二道折子。 “这,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南阳侯世子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这是臣从红尘阁买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不等宣和帝再说,他已然继续说道:“皇上想必也收到消息了,您可别告诉臣,您不知道此事。”南阳侯世子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宣和帝手上还没放下的折子,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顾城与其属下李举副将为了军功竟然将心思动到了九黎的十三皇子头上,想杀了他挑起战争,这到底是哪个浑蛋编出来的故事? 最终的结果是顾城失踪、李举就地正法,且牵扯到了顾疏烟和定王,两人双双跳崖,这他妈的是什么鬼消息。 他需要一个解释,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知道他们要针对顾家军的时候,九公子选择了告诉定王,毕竟他有机会离开上京,而自己,一则武功不如他,二则也不能随意离开。 谁想却收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且直到现在,他们查不到任何消息,无论是关于失踪的顾城还是永宁公主以及顾疏烟身边的其他人。 这才是他真正着急的地方。 宣和帝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外头又禀告说,顺亲王来了。 宣和帝一下子来了精神,让人快宣。 顺亲王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却让人如沐春风,他进来先是对宣和帝行了礼,又对南阳侯世子点头,可惜人家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而今日的大公子坐在轮椅上,也是冷着一张脸。 “父皇,发生了什么事吗?” 宣和帝摇了摇头,将一道折子递过去,一边说道:“边城出事了,定王和疏烟双双跳崖,如今生死不明。” “啊?”顺亲王惊愕的抬头,见众人不是在开玩笑,这才埋头看起了折子。 看完之后啪的一声合上折子,说道:“父皇,这件事会不会是那林城主胡说的,不若将他召回京,严加审查,顾上卿不是这种为了一已私欲就做出这种事的人。” “朕也不愿相信,可是你再看这道折子。” “顾上卿在事情败露之后杀了王副将?这怎么可能?” 他翻开奏折的落款,待看到江芮这个名字时,他颤颤的指着上面,道:“父皇,这个江芮可是上卿的心腹,他怎么可能背叛他?” 看着这两父子一唱一合的,南阳侯世子冷颜以对,“顺亲王这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不是很平常吗?兄弟之间都能生死相向,更何况只是上下属关系呢!” “谁知道那江芮是不是平日里故意装得一幅唯他命是从的样子,到最后才反戈一击。” 听了他这话,顺亲王当时脸就白了。 他这话说得不正是太子与他吗? 087 众说芸芸 “南阳侯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说话做事都要讲证据,就凭你一张嘴就想掩盖事情的真相不成?” 顺亲王也恼了,他以前与太子的关系,众人皆知,他对太子是无比的敬重,可自从江南水患之后,他们就起了嫌隙,正式分庭抗礼,争夺储君之位,如今这场战争算是他暂时赢了。 如今被人提起,却让他有一种烦燥之感。 “什么是真相,我们大家心里都明白,皇上,臣且先告退了,希望您能将此事查清,还青天白日一个朗朗乾坤。” 说完这句话,南阳侯世子连看都没看顺亲王一眼,就甩袖离开了。 相较于顺亲王,宣和帝才是被气了个半死,这南阳侯世子以前是名不见经传的废物,不知从何时起竟成长到这个地步,偏生他还不能将南阳侯那暴脾气给惹急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看,却无可奈何。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刚准备长出下气,可思绪回转却看到了大公子,他差点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最难缠的主。 “星诺,星宇怎么会在那里,朕不是准他去了南海吗?”宣和帝看向大公子的目光更加温和,若说那南阳侯世子难缠,那也是因为其祖父的身份地位,可大公子则不同,他本身就让皇室忌惮。 大公子静静的看着宣和帝,一语不发,只是心里却明镜似的,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宣和帝是怕沈星宇得到消息,坏了他的事,所以才会答应自己,让他去南海吗? 所以,他被皇帝利用了。 如若是他知道此事,定然会拦住星宇,哪都不让他去,或许他就不会出事。 是自己害了他。 大公子继续望着他,一个字也没说,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往日那温和的笑颜早已被一股冷凝替代,让人不敢直视。 顺亲王偏头看向大公子,声音微沉,说道:“大公子,父皇在问你话呢!” 这些人如今是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那个南阳侯世子好歹身后还有一个皇亲的身份,且南阳侯德高望重,可这定王府的大公子又凭什么,他身为皇子可是知道,这定王府也就只剩下一个世袭爵位,更何况这个还是个庶民,竟然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大公子似岁反应过来,缓缓的抬头,冷冷的盯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宣和帝,道:“星宇是在南海,过段日子也该回来了。” 说完就让太监推他出去。 他走后,宣和帝怔了怔,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顺亲王思虑片刻,道:“定王的南海之行是应父皇您的旨意去的,若是定王不回来,那……” 那岂不是皇上害了他。 那到时候,大公子这是打算来找皇帝算账的。 所以,他刚才的话是这个意思吧? 宣和帝这下是真的头疼了,老公公连忙扶他下去,顺亲王将手上的折子扔到御书房案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目光穿透御书案,看向后面那把金灿灿的椅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随后扬长而去…… 如雪阁,依如既往的冷清,就算如今的林如雪已登上四妃之一,被封为如妃。 “娘娘,外头凉,咱们先回去吧!”彩茵依如既往的陪在她身边,尽心尽力的侍候着。 林如雪一身雪衣,长长的裙摆曳地,霎是好看。 她发丝轻束,如瀑一般披散在肩头,莹白如玉的容颜带着丝丝笑意,古井无波的眸光正静静的望向一处,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堵墙。 显然,她在神游,彩茵站在她身后,只劝了一句便如一根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半晌,林如雪才悠悠一叹,“彩茵,怎么感觉今年的夏天来的很晚呢?” “回娘娘,已经夏至了。” “是吗?”林如雪幽幽转身,向殿内走去,宫女打了帘子便跪在地上,她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皇帝虽然依了她的性子没有让她换地方住,却给她赐了多名的侍候的人。 如今的林如雪可谓是风光一时。 回到寝殿,彩茵示意那些人都下去,这才来到林如雪身前,倒了茶递过去,道:“娘娘,公子进宫了。” 林如雪正拨弄着茶盏的手一顿,说道:“所谓何事?” 九公子一向不喜欢进宫,每次来都会发生些事情,或者说他来定是出了大事。 彩茵直接说道:“听说,那位死了。” “恩?”林如雪先是一愣,随后诧异的抬头,“怎么回事?” 当初就算顾疏烟被选为九黎的十三皇妃,她对她也是不放心的,更是怕九公子会随她一道离开。 毕竟在她看来,九公子为了顾疏烟什么事都会去做。 可没想到,这才数月,再相见竟已是天人永隔了吗? 彩茵知道自己主子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也没拐弯,直言道:“回娘娘,具体的奴婢还不知道,只听说顾上卿与顾家军的一个副将欲挑起战事,对九黎的十三皇子下手,如今皇子的下落不明,顾上卿与其夫人以及十三皇子下落不明,而十三皇妃却掉落悬崖下。” “还有一种说法,顾上卿得罪了江湖中人,连累了十三皇子,顾上卿等顾府的人被杀,而十三皇子下落不明,但有一点,十三皇妃依旧是死在了断天崖。” 林如雪听完这消息,神情不断的变幻,无论这消息的真假,但她能确定的是,顾疏烟真的出事了。 她该高兴才是,按理来说,她该恨她的,毕竟自己爱的人却爱着她。 可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一丝喜悦,有的只是疲惫与心慌。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来找皇上做什么?” 林如雪的轻描淡写让彩茵微微愣了下神,随后又垂眸道:“他想要皇上给他一个交代,且不只他,还有大公子。” “这又与大公子有何关系?”林如雪诧异的问道,大公子很少出入皇宫,只是发生了特别重大的事情时才会出现,有时候会说上两句,但大多时候是不参与意见的。 彩茵蹙了蹙眉,最后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还有一个消息传回来,说十三皇妃跳崖时,定王正好在那里,也随她一起跳下去了。” “什么?”林如雪直接站了起来,“定王不是去了南海?她怎么会在那里?” 顾疏烟这一跳去到边城,肯定有人会对她下手的,但这件事她没有让人留意,毕竟那么多人想让她死,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只是她能一路走到边城,也算不容易了。 “奴婢也不知,边城距离上京太远了,消息互通很麻烦。” 只有这种八百里加急的消息,才会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御书房的案几上,而寻常人是不可能办到的。 林如雪坐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用纤弱的手指画圈圈,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边彩茵见她发起呆来,便出了宫殿让人准备些米粥来,刚走到内室,余光瞥见那映在剪窗上的影子,微微凛神。 将众宫女都赶到了殿外,她则站在门口守着。 此时的林如雪笑得像个孩子,那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都放在脸上。 “你怎么有空过来?” 九公子没有和她打招呼便进了这里,丝毫没有顾忌这是古华的四妃之一,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将桌上的酒壶端到自个面前,一杯一杯的往下灌。 不多时,一壶酒就被他喝干净了。 他没说话,林如雪也不开口了,两人就这样一个看着眼前的酒壶,一个看着对面的人,相对而坐。 却给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你喝多了。”眼看着九公子摇了摇手中的酒壶,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林如雪只好好言相劝。 “呵呵……”九公子抬头看了她一眼,道:“看你这样子,怕是那消息你早就得到了。” 林如雪垂首,无意瞒着他,“我也刚知道。”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从来都没有称过本宫二字。 “她不会有事的。”她想了想,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九公子嗤笑一声,道:“我自然相信她,只是没想到每次都迟到的定王,这次竟被他给赶上了。” 由他口中所说的话,林如雪便知道了,定王与顾疏烟双双跳崖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妹妹她怎么会突然跳崖呢?” 在她的印象中,顾疏烟是那种一直都很淡定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从容面对,安静的让人害怕。 包括她当初与定王的和离,依如她在听到要远嫁九黎时,都是那般的自然,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她竟然想到了跳崖。 跳崖和失足掉落是两回事。 而九公子给她的说法最准确,她,信他。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他摇了摇手中的酒壶,林如雪蹙了下眉却没有唤人给他送酒。 九公子也不在意,接着说道:“我只知道,疏烟这回的婚事又毁了,十三皇妃这位怕是与她无缘了。” 九黎的十三皇子失踪,下落不明,恐怕有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那岂不是正好,古华才是妹妹的家乡,不用远嫁岂不是更好。” “知道是何人所为了吗?” 这才是她所关心的。 088 纷乱 九公子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派去调查的人还没传来消息,要得到确切的消息还需些时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见他蹙眉,林如雪转移话题,轻轻问了一句。 九公子真正的目的,她从来都不知道,最初他以武门少主的身份来到了上京,周旋于顺亲王和太子之间。 但他似乎没有什么确切的目的,既不为财也不为名,只是默默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自那次,定王府皇袍事件之后,她才明白,他不是那样的冷情,他亦不是局外人。 他有着自己的看法,有自己所在意的人。 他也会那般温和的笑,只是在外人面前他却是那幅冷若冰封般的容颜,与她亦是如此。 这也是她有些嫉妒顾疏烟的地方。 可就是这样冷情的男子,却为顾疏烟绽放笑意,不只如此还为此背叛过沈贵妃和顺亲王以及太子、皇上,可以说为了她,他将皇室中人都得罪了个干净。 而那时,顾疏烟的身份是定王妃。 他所做的她不理解,不只她,所有的人都不理解。 定王和定王妃的关系极好,那时林如雪又是很久没见到九公子,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在顾疏烟与定王和离之后,他转了个身,换了个身份依旧守着她。 以他南阳侯世子的身份要迎娶她,在所有人都骂她水性扬花、不守妇道之时,他什么疑虑也没有,直言要娶她,当着天下人的面如此郑重。 千般担忧万般维护,却只为那一人。 之后的日子很平静,顾疏烟没有接受他,而他似乎也没有任何反应,日子就这样过着。 九黎大皇子的到来,又一次将顾疏烟推到了悬崖边上,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做什么的时候,却失望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淡淡的笑着看她远嫁九黎,只是出城维护过一次,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她跳崖的消息传来,他再一次站到了御书房,皇帝的面前,郑地有声的要一个解释。 面对古华的皇帝,为了她他不惜与如日中天的顺亲王对上。 就是这样一个男子,那般爱护着一个人,此刻的他却坐在这里,没有任何伤情的举动,言语间只有一丝疑虑。 林如雪知道,他不信顾疏烟已死。 他,在等一个消息。 而他,自始至终进入古华,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就为了他曾言说过的赎罪? 她不信,想必连他自己也不会信吧。 九公子不知道林如雪此刻心中所想,他沉默半晌,才抬头说道:“你最好不要和沈贵妃走得太近,她心机深沉,别到时候赔上自己。” 这是他的忠告,虽然面无表情,却让林如雪由衷的感到幸福。 她本是那种清冷的人儿,几年过去了越发长得清丽出尘,丝毫没有身在皇宫中那股雍容华贵的气质,相反却越发的出尘。 终日一身白衣,冷得如那枝头俏丽的寒梅,又如冰雪下绽入的雪莲,只是她的美只为一人醉。 林如雪点了点头,轻语道:“沈贵妃要将静宜公主嫁到右相府中。”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九公子蹙眉,以前沈贵妃虽然帮着顺亲王,却没那么明显,与其结盟的意思也很飘渺,让人捉摸不透,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沈贵妃拿了主意。 “昨晚皇上在贵妃那里用的饭,贵妃提了,皇上也没反对。” 九公子抬眸,“看来我倒是白操心了!” 也是,能在沈贵妃那里安排人,知道他们的谈话,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女子。 对于他的赞赏,林如雪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淡淡的说道:“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在这皇宫中怕也只有贵妃那里能听到一星消息了。” 她这么做是未雨绸缪,本是想替九公子打探消息,却没想竟听到了这等事。 回到定王府的大公子一脸的冷漠,刚一进屋子,他就开口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雪落跪了下来,他打小便跟在沈星诺的身边,自然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王爷的跳崖失踪已经让大公子起了杀心。 “回主子,雪辞传来消息,过两日他便会回来。” 大公子背对着他,最后沉默的嗯了一声,却让雪落长出了一口气。 说是两日,雪落没想到在第二天的傍晚,雪辞便光明正大的敲开了紧闭着的定王府的大门。 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名相貌普通的少女。 雪辞的出现让很多守在定王府门外的人都露出讶然,随后匆匆转身,去回报给自己的主子。 “雪辞拜见主子。” 一见大公子,雪辞便单膝跪地,拜了下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星诺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可天知道,在他得到沈星宇跳崖的消息时,那一刻和心悸与害怕是那么的明显。 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跳崖自杀。 就算那个女子曾经是他的王妃,那也不可能。 看着大公子眼底那仅存的希望,雪辞自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蹙了下眉,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 雪落一见雪辞的神色,便明白了。 “呵……” 正在这时,一直跟在雪辞身后的少女突然轻笑一声,屋子里三个男人都向她看去。 只见她抱臂而立,倚在门外,那随意的神色,不屑的目光,毫不留情的在三人身上流连。 雪落微微蹙眉,“你是什么人?” 他起初还以为这少女是雪辞带回来的人,毕竟沈星宇的手下还是有不少人的。 没想到,这少女竟然如此胆大,竟然敢对着他们露出这等表情。 他当下就眯起了眼睛。 少女哼笑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大公子,突然说道:“长得人模人样,却不做人事,就是你看不上我们小姐,为了所谓的定王府的荣耀,而让小姐和王爷分开的吧!” “放肆……” 雪落眉宇间浮现一股寒意,瞬间人就到了少女的面前,双手如鹰爪般勾起,显然是下了杀意。 少女见他出手,当下就是微微闪了下身子,就到了另一边,双手还是依旧保持着抱臂的动作,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为了自己的一已私欲,不顾自己弟弟的死活与感受,就你这种人也配小姐唤你一声大哥?” “还真是委屈她了。”最后一句,她的声音突然变冷,随后目光冷漠的扫向雪落,道:“不要再来招惹我,江南的事情,有空我再来找你们算账。” 说完这句话,她便轻飘飘的转身,从窗户直接飞掠远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雪辞一眼,雪辞眼神微微一暗,雪落当下就追了出去,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大公子两个人。 “星宇,当真跳了崖,跟着她?” 大公子不确定的话语,让雪辞心头一震,说到这里,他知道不可能瞒得下去,更何况,岭蓝的话并没有说错,大公子一心想要破坏王爷与王妃这间的感情,就连他这个下人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是王妃身边的人。 雪辞点了点头,“王爷到时,四小姐已经跳崖。”他这话很明显的告诉大公子,沈星宇是看到顾疏烟跳崖,所以跟着跳下去的,不是顾疏烟的意思,他们也没有机会阻止。 屋子里很安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寂静了,雪辞一直没有开口,亦没有起身。 半晌过后,大公子才转过身子,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雪辞不敢隐瞒,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而此刻,皇宫御花园也在谈论这件事。 顺亲王和沈贵妃终于坐到了一起,而在他们所站的亭台外,却是没有一个人影。 顺亲王看着眼前的沈贵妃,世隔多年,这个女人终究是忍不下去了,终于真正找上了他。 再想到小时侯的境遇,他的心中沉浮不定。 “铭儿,这里又没有外人,就不要客气了,坐吧!” 一声铭儿,将顺亲王的心思拉回,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满身贵气的女人,风华正茂说的正是她,冰清玉洁也不为过,高贵典雅也可以形容,只能说,这是一个如妖般的女子。 她能独宠后宫多年,凭的不只是定王府那一个世袭的贵妃的之位,与她的容貌也有很大的关系。 但只有陆铭知道,这个女人最厉害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而是她的心…… 顺亲王依言坐了下来,如今的后宫不说早就在沈贵妃的控制之下,也差不多了,不然以他一个王爷这尊怎么可能出现在后宫,且这般堂而皇之的与贵妃娘娘坐在凉亭中,且没有一人侍候。 没有理会顺亲王的异样,沈贵妃淡淡的开口,“本宫让静宜嫁给右相的儿子,皇上不会反对,你和他接触接触吧!” 对于沈贵妃的决定,顺亲王一直都知道,当然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以往的朝堂分为三派,支持太子的自然是名正言顺,而支持他的都在暗处,他也不曾显露,中立者自然是摇摆不定,看着宣和帝的眼色行事。 可如今,太子失势,宣和帝也越发显得昏庸,朝堂之上中立者越发的少了,太子余党的势力也被他悄然化去,可以说如今在前堂若是还有谁能与他抗衡,那当属右相无疑,且这个人深得宣和帝的信任。 089 顾春怀孕 顺亲王回到府上便进了书房,思忖着沈贵妃的提议。 敲门声响起,他眸光一凛,“进来。” 随着这冰冷的声音响起,书房的门被推开,管家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弯腰道:“王爷,奴才来给您报喜了。” 顺亲王目光一凝,“什么喜事?”他可不记得在这纷乱的上京,还有什么喜事。 除非是他那个无用的皇兄突然暴毙而死。 “顾姨娘有喜了。” 对着管家那和蔼的老脸,顺亲王凝了凝神,也没想起他说的是哪位? “顾姨娘?” 管家点了点头,道:“就是同王妃一同嫁入王府的顾姨娘。” “大夫已经看过,是个小世子,已经三个月了。” 顺亲王先是愣了半晌,最后才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 “小世子吗?” 管家忙点头微笑。 顺亲王摸着下巴,道:“那本王倒是应该去看看了。” 说着就往大步走去,管家跟在他身后,那微微弯曲的身子也直了些许。 顾春初时进顺亲王时,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候就连府上的丫环都能随意打骂她,说得极为难听。 毕竟当时,顺亲王与林绛雪已经有了婚约,只等成婚了,谁想却半路上被一个丫环给睡了,别说林绛雪想杀了她,就连顺亲王的面子也被落了。 若不是顾疏烟当时为她支招,让她顺利的进了顺亲王府,她如今怕是早就化为一缕孤魂。 顺亲王踏入顾春住的屋子时,她正在发呆。 “春儿,在想什么呢?” 陌生的气息、陌生的称呼让顾春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回过身子见是顺亲王,当下便退出他的怀抱,盈盈一拜,道:“奴婢拜见王爷。” 顺亲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疏离,当下有些愣然,环着她身子的手还僵在半空,半晌才有些尴尬的说道:“起来吧!” 说着,就上前拉过她的手,手心的柔和让他微微心动,顾春依言起身,这才慢慢的抬眸,那娇俏的小脸如巴掌大,就这样照进顺亲王的眼中。 “谢王爷。”顾春说完将手从他的大掌里抽出,缓缓的,并不紧张,缓步走到桌前,端着水壶给他倒了杯清水,水温不热不凉,很合适。 “王爷先喝些水吧!” 她举着水杯来到他面前,眼底有盈盈的笑意闪现。 顺亲王望着这张已经渐渐长大的眉眼,越发的感觉陌生。 他当初是不得已才将顾春接进府里,根本就没在意,他府上多的是侍妾,碍于尚书府的面子那件事也没张扬,直接将顾春扔到府上便没再管过。 没想到,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丫头竟长得越发的顺心了。 他对她的感觉,一直停留在那个一身污秽趴在地上,像狗一样求饶的女子身上,那样低贱的她,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自己的眼。 所以这几年,他根本就没见过她,更是早已忘记了这个人。 触及水杯的时候,顺亲王刚准备往嘴里送,眼中却闪过一丝寒意。 他将水杯碰的一下放在桌上,顾春吓了一跳,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中带着惶恐不安,“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顺亲王却被她弄得一愣,目光触及她刚才的动作时,更是呼吸一紧,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却作轻柔的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扶她起身,在房间里一扫,竟没找到一张软榻,当下直接将她抱起。 顾春一声惊呼,“王爷……”声音细若蝇蚊,可看到顺亲王脸上的表情时,却又将到嘴的话收了回去。 将她放在床上,顺亲王这才冷声道:“来人。” 可他喊出声许久,却没有听到动静,脸上的神色更冷了,“来人。” 这下兴许他声音太大了,外头终于有脚步声传来,掀了帘子,管家一头雾水的走了进来,“王爷。” 见是他进来,顺亲王双拳紧握,上前几步,冷声道:“这院子的下人呢?” 管家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坐在床边的顾春,脸上的笑意一收,刚准备说什么,就听顾春盈弱的说道:“王爷,他们,他们都被奴婢派,派出去了。” 顺亲王回头对她暖心一笑,回头看着管家的眼神更冷了,道:“将后院的管事嬷嬷给本王叫来。” 管家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这狭小的屋子里就多了四个嬷嬷,她们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待看到是谁唤她们之后,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奴婢见过王爷。” 她们来时,管家却没有告诉她们是谁唤她们过来的,如今看到是王爷,当下魂都快被吓散了。 尤其是站在这个院子的时候。 顺亲王坐在屋子里唯一的椅子上,一手放在那圆桌上,待看到桌底垫着的厚厚的瓦片后,他胸口的怒火当时就冒了出来。 “这院子是谁在管?”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四个嬷嬷。 四人当下就大气都不喘一下,彼此低着头对视了几眼,却没一人敢吭声。 “都哑巴了是吗?连本王的话也不回。” 顺亲王再也忍不住,当下就上前一脚一个将那四个老嬷嬷踹倒在地。 这下可吓傻了被唤来的其他人,就连管家也是一脸的惊讶。 这一踹彻底把四个嬷嬷踹醒了,忙爬着重新跪好,顾不上哀嚎,哭着说道:“回王爷,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四人竟异口同声的回了这么一句,这下不只顺亲王怒了,就连管家也有些忍不住了。 他平日里根本不会管后宅之事,自打王妃入了府就将后院教给王妃了,可这四个嬷嬷却是管事之人,如今她们竟然敢骗王爷,当真是不想活了。 “这后宅之事不是你们管是谁?还要骗王爷,来人,拉下去先一人赏一顿鞭子。” 见她们不老实,管家便让人拉她们下去。 这下这四个嬷嬷急了,哭得一把鼻泣一把泪的说道:“真的不是奴婢们,这院子,这院子……” 她们矢口否认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顺亲王站在那里,全身都散发着冷意,正准备上前的时候,忽然感觉袖口被人拉了一下。 他扭头去看,见顾春正笑盈盈的看着他,笑得温和没有一丝不悦。 当下,他心中的气便消了一些。 “王爷,嬷嬷们没有骗你,这院里只有奴婢一人。” 看似替她们解脱的话,却让顺亲王更加的怒了。 若是以前他知道这件事,不会有什么感觉,横竖也是后宅的争斗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可如今顾春怀有身孕,没想到身边竟连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真是气死他了。 望着这几人,顺亲王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戾气,顾春大着胆子握住他的手,道:“奴婢只是一个小小侍妾,不用别人侍候,王爷您就不要再生气了。” “不生气,你叫本王如何不生气,本王的侍妾还当不得下人侍候了,难不成还要你去侍候她们不成?” 他这话一出,管家细心的发现,那几个嬷嬷的身子都轻轻一颤,管家下意识的蹙了蹙眉,抬眼去瞧顾春,果然见她的嘴微张,却没有说什么。 只是紧紧的握着顺亲王的手,道:“王爷,奴婢,奴婢累了,您,您能不能在这里陪奴婢一会。” 这边说着话,顾春还向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嬷嬷使眼色,那几个能在后宅呆这么多年,自然不是简单之人,听了顾春的话,知道她是在帮她们,当下忙说道:“奴婢这便去挑几个得力的丫环过来侍候。” “奴婢去准备吃食。” 四个人忙着表忠心,顺亲王看在眼里,对此并不满意,刚准备说什么,又被顾春打断,“王爷,您就应了奴婢吧!” 她含笑的眸子里带着丝丝乞求,顺亲王瞬间就明白了,他也听说过后宅的争斗,当下便知道顾春的打算。 她是怕他走之后,这些人找她麻烦啊。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顺亲王当下一声冷哼,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当下,那四个嬷嬷也顾不得爬起来了,直接跪在地上就退了出去。 顺亲王扶着顾春往里面走,路过那张桌子时,看着桌子的歪腿,眉头轻蹙,再看了看这屋子的陈设,脸上的笑意终是挂不住了。 “去安排一下,给顾姨娘重新挑一个院子。” 管家有些为难的看着他,道:“王爷,这后宅之事一向是王妃在打理,奴才……” “哼。”顺亲王一声冷哼,道:“你不说本王倒忘记了,让人去将本王的王妃请过来。” 管家没有错过顺亲王眼中那一丝冷意,却还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问道:“王爷,王妃她刚生下小郡主,身子还未好,怕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顺亲王就冷冷的转身,盯着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本王的话在这王府当真是不管用了。” ‘扑通’一声,管家连忙跪了下来,“王爷息怒,奴才这就去请王妃。” 随着顺亲王的一声冷哼,管家忙爬起来退了出去。 顺亲王这才扭头看向顾春,脸上那如沐春风的笑意,丝毫让人感觉不出刚才的冷凛。 “春儿,这几年让你受苦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顾春的肚子上,眼底闪过一抹真切的笑意。 顾春却忽然上前,直直的跪了下来,咬着牙说道:“王爷,您唤王妃过来可是要责怪她?” 090 惩罚 顺亲王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子,他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却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来。 她不是该在一旁看好戏吗? “王爷,王妃是主子,奴婢身份低贱,奴婢不希望您和王妃之间有嫌隙。”顾春说完这话就直直的跪在那里,仰头看着他,眼底带着乞求,正如刚才为那些人求饶是一样的表情。 一样的无能为力,一样的只想好好活下去。 不知为何,顺亲王此刻竟是理解了她眼中的意思。 心底有一块柔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扶她起来,无奈的说道:“你呀,从今天起不准再跪了,听到没有?” “要知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这里还有我们的宝贝呢!”说着,顺亲王就伸手抚上了她还不显的肚子。 顾春娇羞的想往后躲,却刚好撞到了床沿当下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顺亲王连忙护住她,两人就这样往床上倒去…… 林绛雪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当下就厉声喊道:“王爷。” 她这一声已用尽了力气,已经用吼的了,想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女儿,顺亲王只是在女儿降生的那天看了她一眼,便再没有出现。 她知道他想要世子,她也想世子,可这不是她能控制的,心中还有些愧疚。 谁想,她身子还虚弱着,他就派人来请她过来,她好不容易安抚好哭闹的女儿,以为他找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谁想一进门就看到他在和这个贱人在亲热。 当下就是一声吼,为自己的委屈和不愤,对顾春可以说是恨到了极点。 听到林绛雪的声音,顾春本能的身子抖了抖,顺亲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慢慢的扶她起来。 顾春见林绛雪过来,连忙上前就准备跪拜,谁想,林绛雪怒气冲冲之下,来到她面前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是一巴掌呼了上去。 这一巴掌可以说是用尽了她的力气,那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极其响亮,顾春正准备行礼,身子已经半弯了却被这股力道撞上,当下就摔倒在地,头也顺势撞上了旁边那不安稳的桌子。 桌子被撞得哐当一声,散了架,桌面啪的一下就将顾春的身子盖到了下面。 随着林绛雪一同前来的管家看到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而那四个嬷嬷也刚好到了门外。 在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丫环,嬷嬷们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刚才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出去了一趟,早就听了这顾姨娘怀孕之事。 看到这一幕,直接就吓傻了。 在这寂静的当口,嬷嬷身后有一个丫环却脚步一错,绕过众人,连忙过去将桌面抬开,忙扶着顾春起来。 “夫人,夫人……” 她呼唤的声音将众人傻掉的表情唤了回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顺亲王。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更多的却是怒意。 “滚开。” 他冷斥了林绛雪一声,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当下就将顾春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待看到她头上流下的血时,神情大变,道:“快去请大夫。” 这下众人都不傻了,就连那四个嬷嬷都往外跑,恨不得自己多生几条腿,将那大夫立刻拉过来。 顺亲王府谁不知道,王爷身边的女人虽不多也不少,可这些年府上却没有一个子嗣,更何况是世子了。 本来王妃怀孕时,王爷是很高兴的,可随着大夫们的确诊说是郡主时,王爷虽然失望却也很关心这个孩子。 这下好不容易怀了一个世子,全府上下都想着这下能过安平日子了,谁想,今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四个嬷嬷当下竟比起了跑步,那胖乎乎的身子竟是瞬间就消失在外面。 就连管家都愣了一下,老胳膊老腿的愣是没那几个嬷嬷快,便留下来看着这几个丫环。 出了这样的事,四个嬷嬷带来的丫环都颤颤巍巍的跪在院外,身子不停的发抖。 顺亲王将顾春抱到床上,她额头那一抹血花让他心惊不已,连连问大夫为什么还不来。 让管家头上冷汗直冒,却只得说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看着眼前这院落,管家觉得他还是找点事做为好,于是在大夫气喘吁吁的被‘请’来之后,他便抓了一个嬷嬷,带人离开了。 林绛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屋子里忙碌的大夫和众人紧张的神情,她有些茫然。 可看到顺亲王那紧张万分的神情,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王爷,你就这么在乎这个贱人吗?” 她不说话,众人都当她是空气,可她这一出声,顺亲王厉眸一扫,突然起身向这边走来,一脚就踹了过去。 林绛雪惨嚎一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神情带着不可置信,“王爷……” 她想不通,她哪里做错了,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只是打了那贱人一巴掌而已。 “你说谁是贱人?她是本王的女人,你竟然骂她是贱人?” 顺亲王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过来,眼底带着笑意,可林绛雪却没来由的感觉一阵寒意袭上心口,嗓子像被人掐住一般,她明明想说那就是贱人,可看着顺亲王的目光,她只能呆呆的看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若是贱人,你又是什么?” 林绛雪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仰头看着他,说道:“王爷,你竟然拿我与那低贱的贱奴比?你……” 在她眼里,顾春就是一只狗,而且是一只会咬主子的狗,陆铭竟然拿这样一只狗与她相比。 “碰……” “啊……” 林绛雪眼睁睁看着顺亲王将她一把提起,抬手就是一巴掌,她再次摔倒在地,唇角有一抹血迹。 显然比刚才她打顾春的那一巴掌重多了。 “本王刚说完,她是本王的女人,你就辱她,当真是不知死活。” “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传来,顺亲王的脚步一顿,忙扭头去看。 “王,王爷,奴婢,没事……” 他一回头,就看到顾春捂着胸口,脸上一片惨白,她伸出手望着他,似乎想抓住他。 顺亲王也顾不得林绛雪了,当下就到了床前,坐下来,说道:“春儿,快躺下别说话了。” 他看得出来,顾春说一句话都很费力。 “她怎么样了?” 大夫这才战战兢兢的开口,道:“王爷请放心,小世子没事。” 顺亲王目光中的急切稍缓,却冷着一张脸道:“本王是问你夫人怎么样了?” “夫,夫人,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大夫说完这话,直抹头上的冷汗。 王爷不是在关心小世子吗?难道他看错了,他比较关心这个侍妾? 心里想着,大夫便悄悄的往床上瞥了一眼,也没见这女人有啥特殊的地方! 夫人? 小世子? 这两个词将林绛雪震得半晌没有出声,她怔怔的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 “王爷,她怎么能怀上小世子?” 又是一声惨厉的声音,顺亲王下意识的去看顾春,果然又看到她身子一颤,在他看过去时,又虚弱的一笑。 仿佛他刚才看到的只是错觉。 “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她哪有资格怀上小世子?” 似没有感觉到屋子里的低气压,林绛雪又是一声,却说得更加难听了。 顾春偏了偏头,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眼迹,瞬间就渗进那并不柔软的枕头里。 消失的无影无踪,看不出一丝痕迹。 “王爷,王妃说得对,奴婢,奴婢没资格怀上小世子,不如,不如……” 她的脸色本就一片惨白,此刻又咬着下唇,唇色发白,更是渗出一丝血迹,可见她心里的挣扎。 “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今日就封你为侧妃,我看谁还敢说你身份低贱。” 顺亲王将一切看在眼里,更加怜惜眼前的女子。 顾春先是惊得瞪大了眼睛,末了却又垂下脑袋,摇了摇头道:“王爷,您别开玩笑了,奴,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 “怎么?在这顺亲王府里,本王的话也不管用了。” “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顾春依旧咬着下唇,一幅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眼底闪着泪花,却倔强的没有让眼泪落下。 只是张了张嘴,不知所措。 “你要提她做侧妃?王爷,她只是一个奴婢,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设计你的,怎么让你失了面子的,你……” 林绛雪眼看着顾春这个贱人竟然爬上了侧妃这位,她不甘心,本就是一个低贱的丫环,在尚书府时是,在王爷也是,虽然她顶着侍妾的身份,可林绛雪却没有给她一个丫环,这两年她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且她还要侍候旁的人,这些事整个王府的下人都是知道的。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她是王妃身边侍候的丫环,却比王妃还入府早。 王爷不管后宅之事,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所以林绛雪一入王府便动了顾春,众人也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当下便也跟着欺负。 谁想,这女人不知何时,竟不知不觉的怀上了小世子,这期间任何人都不知道。 且今日王爷还要提她做侧妃,这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一心看顾春不顺眼的林绛雪了。 “小姐,求您别说了。”正在这时,顾春突然起身,推开旁边的大夫,就往床头上撞去。 091 喜得小皇孙 谁也没想到顾春会来这一下,当下都愣在了那里,大夫被推得摔在地上,可一直守在床边的丫环却反应迅速的将顾春拦了下来,用身子抵在床头上,顾春这一撞直接撞到了她的怀里。 顺亲王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春儿,你怎么又做傻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蕴着浓浓的怒意。 “奴婢该死,请王爷、夫人恕罪。”刚才那丫环正是最初将顾春从桌子底下救起的丫环,此刻正跪在旁边,一幅低眉顺耳的模样。 顾春的脑袋埋在顺亲王的怀里,喃喃道:“王爷,奴婢知道,当初的事情是奴婢不错,奴婢从来不敢高攀与您,虽是被人陷害却真的连累了您的名声,奴婢本该以死谢罪,可尚书大人、尚书大人他却说让奴婢跟过来,说是让奴婢替小姐探路,奴婢,奴婢……” 她的不得已,她的无可奈何,她的不愿,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说出来。 可谁都听得出来,她是被逼的。 那几个守在门口的嬷嬷心中一惊,她们只知道当初顾春是爬上了王爷的床,这才进的王府。 没想到竟是被人陷害的。 且她失了身子就算了,竟然还被主家威胁着让她替自家主子来王府探路。 探路是假,怕是以后她主子有事还要她顶包的。 这些都是后宅中人,哪能不明白这些道理。 当下对顾春便多了一份同情,毕竟那是与她们一样,都是林绛雪口中低贱的奴婢。 这下,所有下人心中的天秤都向着顾春倒去。 林绛雪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顾春,当下就爬了起来,道:“你这个贱人,明明是你自己求着要嫁给王爷的,父亲一时心软才答应下来,没想到你竟然敢颠倒黑白,胡说八道,我,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说着,林绛雪就向前冲来,怒目圆睁,散乱的发髻,那疯狂的模样很难让人将之与平日里那个妆容精致的顺亲王妃相提并论。 见她冲来,一个跪在那里的丫环当下就一个箭步移到了顾春的面前,用身子挡了下这一巴掌。 顺亲王眉头微蹙,一脚踢了过去,林绛雪倒地不起,嘴里不停的骂着顾春贱人,顺亲王冷哼一声,道:“不知死活的女人,你以为有尚书府、有林则为你撑腰,你就可以在本王的府里胡作非为吗?” “来人。” 几个侍卫当下就走了进来。林绛雪当时就脸色大变。 “将这个女人给本王关起来,本王这就进宫请旨废了她,竟敢多次谋害小世子。” 这下,林绛雪是一脸的惊恐了,身子不停的颤抖。 她何时谋害小世子了,她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贱婢。 她没想到顺亲王会这么对她,当下就哭嚎着,声撕力竭:“陆铭,你曾说过会一生一世对我好的,会一辈子宠我爱我的。” 顺亲王的神色一冷,“本王会宠你爱你,可不代表可以任由你在这顺亲王府作孽。”他一挥手,那两个侍卫便过来拉林绛雪。 林绛雪自然抵死不走,奈何她一介柔弱女子,又哪里能挣得开孔武有力的侍卫,当下就被拖着往外走。 那狼狈的模样,再也没有往日的嚣张和尊贵。 “王爷。”顾春小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一边望着林绛雪,一边跪在床上磕头道:“奴婢求您了,放过王妃吧,她刚生下小郡主,小郡主还小不能没有生母,王爷,奴婢没事,奴婢很好。” “不行,这等歹毒的女人,不配留在本王身边,更不配做小郡主的母妃。” 顺亲王这是下定决心要废王妃了。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都垂首低眸,不敢有任何的异动。 “王爷,就当奴婢求您了。”顾春见顺亲王没有任何松动的意思,便一咬牙道:“王爷,就当,就当为奴婢肚子里的小世子积德了好不好,求您放过王妃吧!” 她这话终于引来了顺亲王的目光,他那稍显凌厉的眸光在她的肚子上绕了一圈,最后才说道:“好,今日本王就依了你。” “将王妃带回院子,好生看管。” 林绛雪瞪大了眼睛,她这是被禁足了。 她才为他生下一个女儿,没有得到一句宽慰,就只是换来一个禁足,她不甘,可是她再不甘也没用,那两个侍卫已经将她拉了出去。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顾春见此,神情一松,忙磕头道谢。 顺亲王将她扶住,故作严厉的说道:“好了,再磕下去本王的小世子该不答应了。” 见气氛缓和,站在一旁早就吓呆的大夫忙想找个地方写药方,可找来找去都没找到一张桌子,屋里唯一的桌子早就成了碎片,无奈,他只得请示了顺亲王,出去写。 管家这时刚好赶到,命人带了大夫下去抓药,这才进来,“王爷,奴婢已为夫人准备好了院落,您看……” 顺亲王看着这一屋子的乱七八糟,再看了看床上那并不柔软的被褥,当下便挥手道:“现在就搬过去。” 管家殷勤的上前,问道:“夫人,您看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奴才这就叫人给您收拾了带过去。” 岂料,他这话一出口,顺亲王就眯起了眼,“管家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带的?”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他说错话了,一个二等丫环住的地方都比顾春这里好,他竟还在问有什么可以带的。 管家额头上冒汗,只得退到一边,道:“奴才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新的东西,请夫人移步。” 顾春温和的笑了笑,刚准备下床,顿觉身子一轻,她一声惊呼。 人已被顺亲王抱在怀里,大步向外走去。 “王,王爷……” 她显然是被吓到了,可顺亲王看着她微红的脸,却是心情大好。 沿路上一众丫环仆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 当下他们也明白了,顺亲王府是要变天了。 金殿之上,顺亲王喜得世子的消息让宣和帝很开心,满脸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朕终于有孙儿了,哈哈哈……” “臣等恭贺皇上,喜得皇孙……” “臣等恭喜顺亲王,喜得小世子……” 宣和帝是真的开心,下一辈的儿子早就长大成人,府上的女人也有不少,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子嗣,太医去看过多少次都没有查出病医,皆说无碍,这可急坏了一众皇室中人。 所以这些年,虽然太子依旧在位,可他还是在谋化,毕竟一日不登基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突然跳出来个人和他争。 这个结果,就导致了宣和帝当年下了一道旨意,言称若是谁哪个府上先诞下皇长孙,就是将来的皇位继承人。 这一决定曾经让几个皇子府上妻妾成群,就连太子这个准储君也曾流连花丛中,可最后的结果却只落得个‘片叶不沾身’。 如此两年的时间,众大臣们也不再抱任何幻想,更不敢将自己的女儿拿去赌博,且最重要的是,那几个皇子府上渐渐的出现了一种怪事,那些女人不只没怀上子嗣,且不断的凋零。 这下再也没人敢打小储君的主意了。 时至今日,皇室的第三代依旧没有消息,前段时间顺亲王府上多了个小郡主,让很多人都心心念念的,直到小郡主降生,众人又绝了此念。 谁想,今日才真正暴出皇室第三代终于有影的消息,这下自然热闹了。 当下就有人拱手出来,说道:“吾皇龙恩浩荡,天降小储君,实乃我古华近年来最大的幸事啊!老臣再次恭喜皇上、贺喜王爷。” 什么幸事,整个皇室都出不出儿子,只是怀了一个儿子就叫幸事,那他们这些早已儿女泛滥的人,是不是走了十辈子的运了。 可这话却是谁也不敢说的。 自然都跟着称赞宣和帝,恭喜顺亲王。 一派的和乐容容! “皇上,小储君身份尊贵,臣听说怀着世子的那位只是顺亲王府的一个姨娘,这可是万万不妥的。” 顺亲王淡淡的在旁看着,当下又有人提出这事不行,要将小储君母亲的身份提起来。 而另一边则表示,小储君还未降生,此时不易大动,且等小储君出世方才能定夺。 于是乎,宣和帝这才想起问顺亲王,是哪个女人怀了小世子。 顺亲王回道:“父皇,是林尚书送给儿臣的一个侍妾。”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则,林则乐呵呵的在旁赔笑脸,心里却将顺亲王骂了几百遍。 自己的女儿是正妃,生下的是郡主,而那个家奴却怀了小世子,如今还要来感谢他,这是想看他的笑话吧。 他还不知道顺亲王府上发生的事,毕竟王妃被禁足,身边的丫环自然也是不能出去的,所以到现在,他明显的感觉顺亲王在故意针对他,却也不知道为何。 按理说这种事,就算顾春怀了小世子,以后生下来也是交给林绛雪抚养的,毕竟她才是王妃,谁想顺亲王竟将此事闹到了大殿上,这是明摆的要为那个顾春提身份。 林则一时间也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宣和帝笑眯眯的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092 敢惹我妹妹 林则能想到,宣和帝自然也看得出来,知道顺亲王这是有意要提顾春的身份,便给他这个机会。 当顺亲王提出要给顾春侧妃之位时,吓了所有人一跳。 要知道,顺亲王如今的身份那是无比尊贵的,就现在的发展情况,他已是未来的储君无疑,那是未来要荣登大宝的,谁不想巴结。 可他竟然如此轻易的就把一个侧妃的位子给了一个侍妾,可以说这些人若无意外,将来最多也只是跟着进宫,没有什么品阶的,谁想他竟然一跃将她提到了这个位置上。 这可是等同未来的四妃之位。 就说现在的四妃,哪一个不是历尽千辛万苦争来的,除了一个如妃是新封的,可这位再快那也是尚书府的女儿。 哪能让一个低贱的奴婢登上四妃之位,这下所有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连支持顺亲王的人也不赞同。 见大殿上议论纷纷,宣和帝看向自己的儿子,等他解释。 顺亲王垂下眼敛,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又抬头说道:“父皇,儿臣从小便失了母妃,知道那种不在自己亲生母亲身边长大的滋味,儿臣不愿也不想儿臣的儿子将来也是这样,所以儿臣不会将他交给任何人抚养。” “顾侧妃虽然出身低贱,但自打入府后吃苦耐劳,打着侍妾的名头却住的不如一个二等丫环,可她见了儿臣却没有一句怨言,更是处处维护她以前的主子,试问这样的女人难道不配教养一个皇子吗?” “儿臣的母妃也只是一个宫女,比不得旁人尊贵,可儿臣仍旧记得,打小儿臣身上穿的衣袄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那是母妃的味道,任何人也代替不了。” “所以,这一次,请父皇准了儿臣的请愿,封春儿为侧妃,儿臣想让皇儿在自己娘亲的身边长大。” 他这番话将大殿中人震得一愣一愣的,谁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毕竟身在皇室哪还有人念及亲情。 更不会有人将这些话拿到台面上来说,毕竟出身决定了很多。 直到这时,众大臣才想起顺亲王的身世,那只是一个宫女所生,可他却能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南阳侯府,老侯爷一回屋就一脸的怒气冲冲,夫人正在和自己的孙儿吃茶,见他这般立刻就起身迎了上去。 “侯爷这是怎么了?不过是进了趟宫,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说着话,南阳侯夫人已经上前去接他的外袍。 “还能是谁?这皇上是越发的纵容顺亲王了,一个没有阶品的侍妾竟然一下子提到了侧妃的头上,让林尚书的脸往哪搁。” 南阳侯气呼呼的在主位上坐下来,抬眼见自己的孙儿也在,脸上的怒气消了些,换上另一幅模样,道:“阿九怎么也在这里?不是要去访友吗?” 九公子闻言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孙儿已经回来了,祖父,你别总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生气。” 他笑吟吟的,唇角微扬,一派温润的贵公子模样。 南阳侯看得直点头,非常满意这个孙儿。 南阳侯夫人也跟着嘀咕,道:“阿九说的是,你都这把年纪了,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生气,皇家的事自有皇上操心。” 南阳侯瞪眼,刚准备说什么。 那边南阳侯夫人又开口了,“我说老爷,你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孙子。”说着话,她就瞥向一旁规矩站在那里的九公子。 眉目和善却有些许忧愁。 九公子不等他们再开口,便言说还要回房去做画,便告退而去。 沿途正赶过来的陆玥刚一进偏厅,便问道:“孙儿见过祖父祖母,哥哥呢?” 陆玥左右看了看,刚接到九公子回来的消息,她便赶了过来,谁想还是晚了一步。 南阳侯夫人望着她,笑得那叫一个亲,“玥儿啊,你哥哥回去休息了,你先别去打扰他,过来坐。” 陆玥再着急也只得遵从老夫人的意愿,坐了下来,可眼神里的急切却瞒不住人。 南阳侯夫人本已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问道:“玥儿可是有什么事?” “啊?没……没什么。”她先是一愣,随后又低下头,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南阳侯看了直摇头,这个孙女啊,性子单纯,这年纪也不小了,他也是愁啊。 南阳侯夫人看在眼里,也知道自家老爷的担忧,叹了口气便打发了陆玥。 待她离开后,南阳侯夫人才开口问道:“老爷,可是在担心玥儿?” 南阳侯长出了一口气,“玥儿的事,我本想同你说的,前几日,右相突然问我,玥儿可有婚约在身,说是想替府上的三公子定下亲。” “那感情好啊,老爷,那三公子妾身也中意,比他那两个哥好多了。” 显然南阳侯的话很中她的意。 “哎,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动荡不安,我怕……” “老爷,这有什么好怕的,那三公子也只是一个文官,咱们玥儿性子单纯,不适合找不规矩的人。”显然南阳侯夫人早就打听过右相家的三公子。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 南阳侯夫人递了杯茶过去给他,挥退了在旁侍候的人,这才问道:“可是右相出什么事了?” 南阳侯脸色微变,说道:“沈贵妃有意将静宜公主嫁给右相的二公子。” “她,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自开国以来,沈氏定王府从不参与夺嫡之争,贵妃生下的皇子也会在成人之后被封王,女儿也都是低调出嫁的,可你看看,如今皇后故去,皇上将所有的权力都移交给了沈贵妃,她在这个时候将静宜公主下嫁,能有什么意思?” 南阳侯也是气闷,南阳侯夫人怔了半天,才在座位上坐下来,喃喃道:“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九皇子与皇位无缘,沈贵妃若聪明,根本就不用接管理后宫的权力,可她接了,且代理得很好。 这就让一些人生出了些许想法。 再者,谁都知道,右相府里的两位公子一直与顺亲王走得比较近,如今,她又打算将静宜公主下嫁给二公子,这般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 “她这是铁了心的要帮顺亲王了。” “她帮谁是她的事,可怪就怪在,大公子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你说?”南阳侯看向夫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陆玥弯着腰悄然离开窗户,小心的走到拐角,望了望四周这才急步往后院赶去。 “哥哥。” 陆玥进来的时候,九公子正一身素衣站在窗口,眼神幽远且冷漠。 陆玥神情一怔,突然感觉心口一紧,本能的想退出去。 九公子缓缓的转身,露出一抹能融化冰雪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来了,坐。” 九公子打小便没有在府上,所以陆玥很少见他,这次他突然回来,她是很开心的。 毕竟是自己的哥哥,且是唯一的。 可她打第一眼看到九公子,就打心底里有些害怕。 陆玥诺诺的在旁边坐下来,旁边没有一个丫环侍候,她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不过也知道自己的哥哥不喜人靠近,便自已倒了杯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能平静些。 “找我有事?”温和的声音,带着丝丝疏离。 陆玥却连忙放下水杯,起身道:“哥哥,我刚才听祖父和祖母说,静宜公主要嫁给右相的二公子,是不是真的?” 九公子眼神一顿,随后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示意她也坐,“你中意他?” 陆玥屁股还没捱着就连忙站起来,神情慌张不安,“不是,不是……” 她一边摇头,手里的锦帕都扭成了一团。 九公子一声轻笑,“不是他,那是谁?” 他倒是第一次认真瞧这个妹妹,没想到在皇家还有这么单纯的姑娘,倒是让他很意外。 陆玥不说话了,却也不离开。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到这个消息,她第一时间就是想找九公子,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今圣旨未下,那还有回转的余地,若是下了圣旨,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九公子笑吟吟的看着她,倒不知道他这个妹妹能做到什么地步。 陆玥的心里很矛盾,尤其是听到祖父说要把她许给江家三公子,她就觉得心慌烦燥不安。 她没见过那三公子,她中意的是二公子,可二公子要娶的却是静宜公主,她拿什么同公主比。 可是,可是那人明明说会来提亲的。 “他,他说会来提亲的。” 陆玥的声音极小,像是蚊子一般,嗡嗡之音带着一丝委屈。 九公子眸光一冷,本以为是陆玥什么时候见过那二公子一面,所以中意他,没想到这两人之间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他猛得起身来到她面前,“抬起头来。” 陆玥吓了一跳,忙听话的抬头,可眼眶里却早已一片晶莹。 泪珠儿在边上打着转,却始终没有放下。 “哥,哥哥……” 那喏喏的声音让九公子神情微缓,“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他嘴角微扯,扬起一抹笑意,那两个废物吗? 竟敢来招惹他妹妹…… 093 挑衅 狗血的英雄救美,让九公子半晌无语。 可看着自家妹妹眼中那股崇拜,他当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陆玥喜欢弹琴作画,经常会侨妆一番去参加一些雅人的诗会,而那里自然会有一些文人墨客。 她性子纯净,说话也直接,这不就得罪人了,在一个午后差点被打。 幸好那二公子在场,才救了她。 两人你来我往的都喜欢那种地方,倒是遇上了几回,相约出去了几次。 一个意外,就产生了才子佳人的神话。 九公子试着让自己去理解这种更贴近现实的情感,可他辗转了几个来回,也接受不了在他看来这么无聊的事情。 可看着妹妹眼中那闪着星星的光芒,他有些挫败,这么单纯的姑娘,真是他妹妹吗? 夜未凉,风轻起,一弯圆月高悬,带着丝丝清冷。 倚凤阁内,红烛粉帐,轻灯摇曳出无限暧.昧,轻吟浅酌几许多。 九公子就这样倚在窗口,望着床上那番云雨更替,嘴角挂着丝丝笑意。 直到外头悬月沉下,隐在清云中,床上的动静才缓了下来。 “江侍郎,出来一叙。” “谁?” 风灯摇曳,江哲琅掀开帘子就看到一道身影从窗口掠出去,他忙不迭的穿戴好,也跟着跳了出去。 小院青幽,二楼上几缕光线洒落,却不及那明月之光。 映在那白色的身影上,如笼罩着一层薄烟,淡淡的、温和的。 江哲琅将肩膀一抖,衣衫整齐丝毫不见刚才的焦急,“阁下是什么人?” 能一口叫住他名字的,且知道他在倚凤阁的人可不多。 而这人他是没有见过的。 白色的身影缓缓的转身,是一张陌生的脸,江哲琅蹙眉,声音也冷了下来,“阁下若不开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知道他身份,又找到这里的人,目的不明他不想得罪。 “哼,故弄悬虚。” 见那人还是不言语,只是冷着一张脸,似乎是在打量他,从上到下,这样的目光让他有一种错觉,自己似一件物品被人随意审视,且对方还带着鄙夷的神色。 当下他就恼了,挥掌向前拍去。 谁想那人却只是一个错步就闪了开来,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江二公子,看来我找错人了。” 江哲琅刚才挥掌时用了九成的力道,却没想到对方只是一个闪身就避了开来,他就知道他不是这人的对手。 谁想,他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在找谁?”这人刚出现时,的确唤的是江侍郎,那是自己没错,可在他一出手又说认错人了,这怎么可能? 对方只是低低的笑了一下,素手一挥衣摆,人就上了屋顶,只留下一句话,“静宜公主可不是那么好相于的女子。” 江哲琅本想追,听了这话当时就脸色大变,匆匆离去。 右相府后院,一袭青衫的男子手持一抹锦帕,那清瘦的身姿对月而立,眸光清幽蕴着丝丝情谊,可时而蹙眉时而舒展,当真有些怪异。 “三公子好兴致。” 江哲云慢慢的转过身,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俊秀男子,眉头微不可闻的蹙了下,道:“不如这位公子的兴致高。” “哦?怎么说?”九公子亦步前行,上了亭台,与之对望。 江哲云淡淡的看着他,道:“公子大晚上的来我丞相府所为何事?” 言语之中有些许怪罪。 “看你,而已。” 九公子觉得自己这次找对人了,目光从江哲云的身上扫过,果然是一派书生气。 “看我?”江哲云那波澜不惊的目光闪了闪,道:“我已经有中意的人了。” 九公子先是一愣,随后一声轻笑出声。 “三公子放心,我也有中意之人。” 他这话说完,明显的感觉到江哲云轻缓了一口气,显然心中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听说三公子喜欢吟诗作画,如今一见却道是,男儿本色……” 九公子说着话,眼神却瞥向江哲云手中的那方锦帕。 江哲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是一愣,随后将锦帕收起,怒斥道:“公子若无事就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完话,他就打算下了亭台,谁想九公子却一伸手将他拦下。 “你想怎么样?”他知道这人既然能悄无声息的进来,就算他此刻喊人也是无用的,所幸便看看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九公子轻语着,随后手指一挑,那方锦帕便到了他手中,“我想要这个。” 江哲云先是一愣,随后怒意就浮现在脸上,伸手就抢,“还我。” 九公子轻飘飘的后退,扬了扬手中的锦帕道:“不过是女孩家的东西,这么宝贝做什么?” “还我。”江哲云冷着声音开口,脸色凝重,向前走来。 九公子身影再闪,“它对你很重要?” 江哲云停下脚步,抿嘴不语。 “今夜月色不错,没偷到美人那先偷一方锦帕也不错,到底都是美人的东西。” 九公子这话一出口,江哲云的脸色大变,“你到底要什么,才能将那方锦帕还我。” 江哲云发现他说完这话,对面的男子似乎心情大好,连眉毛都弯了弯,开口却是那么的冷漠,“要你的命,给吗?” “有本事你就来拿。” 九公子站在不远处笑吟吟的看着他,他知道江哲云不会武功,是真的一介书生。 他手掌轻抬,一个闪身就到了他面前,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近在咫尺却看不到他眼中的害怕。 “你真愿意拿命来换这方锦帕?” “不……愿。”江哲云的回答却再次让九公子感觉好玩。 “既然不愿,我便毁了它。”九公子说着就抬手准备毁了那方锦帕。 江哲云被掐住了脖子,呼吸尚有些困难,他艰难的伸手想拿过锦帕,奈何却够不到。 “不,不要……” 九公子一个挥手将他扔到一边,颇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既然不愿那我毁了它又如何?” “咳咳咳……”江哲云一介书生被扔到地上,喘息了半晌才抬头,冷泠清清的看着他,道:“你若毁了它,我今生便娶不到妻子。” “哈哈哈……”九公子终于被逗笑了,留下一长串笑意飘然离去。 江哲云有些不明所以,望了望桌上的锦帕,又看了看那已消失不见的身影,有些不知所以。 九公子心情大好的回到屋子里,刚关上门突然目光一凝,“出来。” 烛光一闪,屋子里刹时亮了起来,九公子轻眯起眼,在桌前正坐着一个少女,容貌普通,是那种丢在人群里也不会让人发现的。 可她却有一双清亮的眼睛,不犀利也不温暖,看了让人心生寒意。 “我叫岭蓝,小姐应当和你提起过。” 九公子呼吸一紧,“她在哪里?” 岭蓝神色不变,轻轻拨了拨烛芯,火苗轻蹿,照不出她眸色深沉,“正如你们得到的消息,她在断天崖消失,下落不明。” 九公子抬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你是想问我,不去找她为何来找你吧?”岭蓝轻轻笑了笑,继续拨烛芯,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九公子在一旁坐下,静等她开口。 半晌,岭蓝终于忙完了手里的事,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道:“顺亲王的储君之位必须尽快定下来,那个人快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 九公子冷冷的看着岭蓝,心里有某个猜测呼欲而出。 “小姐的目的是什么,你们认识这么久,你不会猜不到吧?”岭蓝无所谓的拍了拍手,起身拿过旁边的锦帕净了净手将之又扔了回去。 这才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有些许凌厉。 “所以呢?” 顾疏烟虽然从未提及,但正如岭蓝所说,顾疏烟想要的他自然猜得出来,只是从一开始就不愿相信。 毕竟她的身份、年纪都不容她有这等想法。 此刻听到岭蓝的话,他才敢正视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要帮小姐吗?”岭蓝偏头看了他一眼,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身子半倚半靠,双手交叠在一起,没有丝毫女子的坐相,让九公子轻轻蹙了下眉。 “这是她的意思?” 岭蓝轻笑,“这是她的心愿,就算她不在了,我也会帮她完成。” 所以,这不是顾疏烟让她做的,而是她自己的意愿。 “至于你,做不做说句话。” 那轻挑的态度让九公子眯起了眼,当下一个闪身就到了岭蓝的面前,伸手向她拍去,岭蓝抬手一挡,两人你来我往对了几招,最终岭蓝不敌九公子,被他圈住了身子,“你就这点能耐?恩?” 那声轻哼近在咫尺,岭蓝蓦然回头,唇角刚好擦过他的面颊,九公子一愣,匆然将她往前一推。 岭蓝顺势身形一闪,又回到了刚才坐着的那张椅子上,依旧是那幅痞痞的模样,嘴角含笑,轻挑的说道:“你的能耐,也不过如此!” 九公子的心中如惊涛骇浪,面上却平静无波,“你以为你是她的人,我就不会动你了吗?” 岭蓝挑衅的看了他一眼,道:“小姐说,你不会伤我分毫的。” 她嘴上说得柔和,可眼神却分明带着轻挑之意,那意思分明是,有本事,你就来啊! 094 再临淘宝阁 半晌,屋子里都呈现一种诡异的平静,直到…… “我饿了,拿点吃的来。” 岭蓝眨了眨眼,那张平凡普通的脸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似乎她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九公子沉默着,眼神看似平静,其实一直在心里做斗争。 他可以掐死这个该死的女人吗? 疏烟身边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喂,我真的饿了。” 岭蓝见他不理自己,又说了一句。 烛芯已经被她挑了几次了,她的手上拿着一根簪子,来回的拨弄着,九公子没来由的觉得烦燥,似乎那根簪子拨弄的不是烛芯,而是他的心。 他呼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外走。 “我要吃很多。”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岭蓝又添了一句,结果得到的回应就是房门碰的一声关上。 岭蓝眨着眼睛看那扇门,真替它担忧,会不会等下就坏掉。 九公子当真依言给她弄了很多吃的,岭蓝这次倒没说什么,迅速的吃完桌上的饭菜,又喝了一碗汤,这才心满意足的挥了挥手。 立刻就有人进来把桌子收拾了,九公子这才不淡定了,“还不走?” 岭蓝眨了眨眼,道:“你不会以为我是来蹭饭的吧?” 好吧,九公子真觉得这丫头是来蹭饭的。 “难道不是?” 岭蓝默默的看了他几眼,突然坐直了身子,道:“我和你说下正事。” 月上初梢,不知不觉间月亮缓缓下落,往天边沉去。 屋子里,两盏烛台将屋子照得通亮,九公子蹙着眉头问道:“你说这些事与太子妃有关?” 岭蓝点了点头,“定王说的。” “难道他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女人就是太子妃!” 九公子突然想起定王临走时对他说过,遇到了对手,且是一个女人。 “应该就是她了。”岭蓝的表情也很凝重,“定王只说她很快就会回来。” 九公子沉默片刻,才开口问道:“但这些事与你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太子妃要做什么他们不知道,可顾疏烟要做的事似乎与她没什么关系。 “太子妃应该会向着太子吧!” “可是顺亲王如今才是众望所归,你说到时候太子妃若归来,要怎么做才能让太子重登储君之位?” 九公子点头,“顺亲王的确是众望所归,可皇上似乎没有这意思?” “顾春肚子里怀的可是小世子,仅凭这一点顺亲王也有资格被立为储君了,更何况太子被废许久,怎能让东宫空置,这不是闹得人心慌慌吗?” 岭蓝轻笑着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对一切都很了解。 九公子望着她,“那个顾春……” 他的心中突然闪出一丝异样。 “没错,顾春以前是我家小姐的丫环,她这次能怀孕也是我家小姐帮忙的。” 九公子心中诧异,“你家小姐她根本就没想离开上京吧?” 他嘴角微微露出苦涩的笑意,倒有些真情流露,岭蓝撇嘴,“不看到该死的人去死,她怎能安心?” 别人不知道,岭蓝却是知道顾疏烟的心结,她最不愿的就是看到有人为难顾家。 而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保住顾家。 而顺亲王是她最大的阻碍,有他在,顾家便一日不得安宁。 这是顾疏烟的原话,岭蓝不理解,可不妨碍她按照她说的话去做。 九公子嘴角一抽,对此她不太相信这是顾疏烟能说出来的话,但也知道她心中藏着事。 “好,我帮你。” 三日之内,朝堂上忽然多了一种声音,就是要重立太子之事,宣和帝被烦得无处可去,终日再不得处理其他事,所有的折子几乎都是在提这件事。 一时之间,他不胜其烦。 期间沈贵妃还向他提起,要静宜公主嫁给右相二公子的事情,宣和帝知道此事是势在必行了,不然会犯了众怒。 可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他这么做与顺亲王有害而无益。 但他又不能去说,只盼着那人能慢点回来。 一时间就连顾上卿失踪一事也被扔到了一边,宣和帝没时间处理,只是下旨让众人去找,待到他归京之时再作定夺。 可谁都知道,顾家几乎成为历史了。 顾家军已经被接手,忠心于顾城的又都死了,再加上两道明显的有罪的折子,想必宣和帝如此做,也是为了给顾家留下最后一点面子。 毕竟顾晨还任吏部侍郎,只是顾家军他是回不去了。 为此,顾晨差点暴走,更是在御书房前等了几天,也没得到最后的召见。 最后若不是已怀了身子的霍晴将他拦住,他怕会直接调转回边城。 就在上京乱七八糟,一团混乱的时候,边城这个引起动乱的城池,也迎来了初晨的第一缕光芒。 城门缓缓的打开,行人闲闲散散的交错而行,有进城的亦有出城的。 虽地处偏僻,却很繁华,来往很多都是陌生的面孔。 人群中,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正低头向女子,问道:“我们先去休息,还是直接去?” 女子相貌清秀,脸上挂着轻微的笑意,一身朴素至极的衣衫穿在身上,自有一股平静淡然的气质。 “这个时辰还早,想必人家还没起床吧!我们是去作客,自然要有礼数一些。”女子平静的说道,男子唇角微微勾起,一手揽过女子的腰身,带着她从容向前走去。 淘宝阁外,小二刚抬开门板就看到外头站着一男一女,他眨了眨眼,刚准备上前,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往旁边一退。 女子抬头看了男子一眼,男子只是对她微微一笑,揽着她向里面走去。 小二这才刚把门板抬开,待男子进去后又匆匆将门板合上,且在外头挂了一块牌子,歇业半天。 男子进到里面,什么话也没说,就直接揽着女子上了三楼。 那里正站着几个人,见他过来,忙躬身道:“见过主子。” 男子不言不语,带着女子进了雅间,这才说道:“去弄点吃的。” 刚跟着上来的小二连忙又滚了下去,转身间心就扑通扑退的跳,心道:妈妈呀,那个女子怎么会和主子在一起,那不是顾家的四小姐吗? 他三个月前还见过的。 雅间里正是顾疏烟与沈星宇,经过三个月的休养,他们从断天崖下出来了。 “夫君,原来这是你的地方。”顾疏烟笑着看他,脸上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且她对沈星宇的称呼也变了。 沈星宇点了点头,在雅间里就将面具摘了下来,星眉朗目、肌肤白皙如玉,好一个翩翩公子,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蕴着深深的宠溺,望着顾疏烟,眨了眨眼,睫毛轻颤如蝴蝶般好看。 顾疏烟当时就眯起了眼。 “这下相信,你家夫君我能养得起你了?恩?” 沈星宇眼敛轻挑,故作挑衅的看着她。 顾疏烟想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有些脸红,“相信,自然是相信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夫还要再带夫人你去看看才是。” 顾疏烟知道,他这是为自己那时说过的话计较。 “哼,小气鬼。”她吐了吐舌,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沈星宇一把将她抓住,揽进怀里,对着她的唇就吻了过去,一番折腾,再分开时,两人都是面若桃花,沈星宇定了定神,道:“看你这张小嘴还敢不敢乱说话。” 顾疏烟眨了眨眼,靠在他怀里,看着眼前水光潋滟的唇色,突然露出一抹笑意,在沈星宇措不及防的时候,忽然扭头‘波’的一下亲了一口。 沈星宇当时就愣住了。 顾疏烟眨了眨眼,又亲了一下,在沈星宇反应过来时,连忙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咯咯咯……”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唤回了沈星宇的神智,他刚准备抬手将这个‘罪魁祸首’抓过来,就响起敲门声。 沈星宇眸光一沉,顾疏烟对着他眨了眨眼起身去开门,沈星宇无奈只得将面具戴上。 “主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端进来吧!”沈星宇拍了拍身边的软榻,顾疏烟望着一室的人,她要在这里吃饭吗? 要在这里吃饭吗? 看那几个人也不像是饿,倒像是有事情向他汇报,她应该离开吧! “烟儿,过来。”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沈星宇开口了,依旧是轻轻的拍了拍身边的软榻。 一同进来的那几个管事也看了过来。 顾疏烟那个无语啊,却不忍违了他的心意,算了,这次出事之后,他是当真是不放心自己离开他视线了。 笑盈盈的坐了回去,沈星宇唇角微微勾起,说道:“吃吧!” 顾疏烟像个孩子似的,往桌上一扫,呀,全是她喜欢的菜,她眨了眨眼抬头看他,她和沈星宇是一同过来的,没看到他什么时候吩咐人做什么菜,怎么这些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呢? “吃吧!” 带着满心满眼的疑惑,顾疏烟只得埋头苦吃,她是真饿了,也是真囧了。 “让你们查的事怎么样了?” 期间,他们一边用饭,沈星宇一边让他们报告近段时间的情况。 顾疏烟在旁听着,知道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对她从未有过私心。 当真做到了他曾说过的,他再也不会骗她,不会瞒她。 只是这最后一句,却让她蓦抬起了头。 095 一枚如妖且深爱你的男子 顾疏烟没有在雅间里多留,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清晨无论在哪个地方也是象征着新一天的开始,她吃饱喝足后趴在窗口往外看,心思却飘得很远…… 那一日,断天崖边,疾风凛冽,吹不散敌对的阴霾。 那一日,父母家人别离,生死由命,在她跳下去的那一刻,她就想,就这样吧,这一生就这样吧! 她做了那么多,却不及那人心中的一个念头,来不及啊,她还是不够强大,守护不了自己在意的人。 父母被逼远离,从此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几位哥哥也会被连累,才不至于让前世的悲剧再次上演。 只是,她再也没有力气了,再也不能守护他们。 从此后,这天地间只是少了她一个人,仅此而已。 父亲有母亲陪着,二哥已成家娶的是自己心怡的人,小哥哥有凤萧萧照顾,万不会让他吃亏,王嬷嬷小渔等人也早已安顿好,大哥远离朝堂与江湖,不知去向。 似乎,似乎所有的人都不用她再去管,她能做的就是不会再连累任何人。 尤其是那个人。 房间的门开了又关,一声轻唤传来,“小丫头。” 顾疏烟扭头,看着向她走来的男子,心想,要是他没来,她应该早死了吧! 这个世间再也看不到这般明媚的阳光,亦没有另人安心的微笑。 沈星宇望着窗口的女子,浅笑嫣然,眸光清澈如水,虽然经历了很多事之后,他已然明白,眼前的女子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却怎么也不相信,拥有着这么明清目光的女子会是一个狠毒之人。 他不信,也一直坚信自己的看法。 幸好,幸好他来了,幸好他听到了她那句话,一切刚刚好,不早不晚,他救下了她。 轻轻揉了揉她柔顺的发丝,沈星宇轻语着开口,“我们该回京了。” 顾疏烟郑重的点头,“星宇,父亲他们会没事的吧!” 带着一丝不确定,几分不安。 沈星宇笑着拉她起身,道:“岳父大人会想通的,等回了上京,我们去看他可好?” 顾疏烟露出一抹笑意,“你说什么都好。” 她侧身靠在沈星宇的怀中,心中想,如今家人健在,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这般想着,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微微有些僵硬,沈星宇看在眼里,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脸,垂首在她额间落下一道轻吻。 晨光洒了进来,映照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金光般,霎是梦幻。 “等我们回去了,我立刻进宫去请旨。”突然,沈星宇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这梦幻的一切。 顾疏烟缓缓的抬头,不解的望着他,睫毛轻颤,眨了眨眼,“请旨?” 她一时间不知道他要请旨做什么。 沈星宇点了点她的鼻头,好笑的说道:“难道烟儿不想嫁给本王吗?” 顾疏烟愣了几下,随后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道:“我才不想嫁人呢!” “所以,本王不是人。” 这话接得毫无压力,顾疏烟表示,她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顾疏烟抿唇看着他,迎着他满脸的笑意,道:“星宇,你知道我回京要做什么吗?” 他救了她,她很感激,也承认他是她在意的人,可她要做的事却并不那么简单,所以,她要确定一件事。 沈星宇一甩袖摆、姿态肆意的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下来,随后清澈如水的眸子笑吟吟的看着她,道:“烟儿,过来。” 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顾疏烟正在和他说正事,且心里很紧张,可沈星宇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下,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干,干嘛?” 一出声,顾疏烟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这谁的声音,肯定不是她的,而且心跳的特别快,为什么? 他又不是考虑,难道她还会怕他? 沈星宇看着她故作镇定的向前走,可那紧紧拽着衣袖边缘的手却泄露了心中的情绪。 顾疏烟在他前面一步的距离站住,本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谁想一抬头才发现,这人坐着虽然比她低,可她怎么感觉不到一丝仰视的气息呢? 反观自己,这小家子气的就像一个小丫环,站在这里等着主子训话,真是丢脸。 想到这里,顾疏烟便走过去在他拍过的地方坐下来,“哎呀……” 她刚坐下来又立刻跳了起来,退了好几步这才在不远处站定,脸上红扑扑的,像染上了一层粉霞。 “你……” 指着沈星宇,有些恼怒,可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 沈星宇则笑吟吟的看着她,将手从软榻上拿起来,看着自己纤长葱白的手掌,道:“烟儿你怎么能这样,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的声音略带委屈和不解。 顾疏烟本来还有些尴尬不安,听他这样说,立刻平了心中的情绪,指着他说道:“你无耻,明明是我坐下去的时候你将手伸过来的。” “哦?原来烟儿是看到我的手伸过去,却还要坐一下,可是不喜欢我这只手。”沈星宇不解的将自己的手掌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似乎要从中找出为什么不喜欢它的原因。 “我觉得长得很好看啊!” 顾疏烟气呼呼的,更是瞪大了眼睛,嘴巴不停的鼓起又瘪下,显然气得不轻。 “沈星宇,你,你……” 好吧,就算她多活了一世,也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 所以,原谅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景象。 沈星宇翩然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来,不知为何,顾疏烟心底的那股气突然就消了,只余点点心悸。 且随着他的接近,越来越浓,不得已,她也跟着往后退。 蓦地,顾疏烟眼前一花,沈星宇的身影就消失了,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落入一个略显温暖的怀抱。 “放开我……” 她弱弱的抗拒着,想挣开他的怀抱。 “为什么要放开?”浅浅的笑意在耳朵响起,带着丝丝痒痒的感觉,从耳尖一直传到心间,让她整个人一个机灵。 “好好说话。”不得已,顾疏烟只得歪着头去躲避那若有似无的感觉。 让她慌张、心悸、不安,种种情绪都是那么的陌生,又让她无所适从。 “呵呵……”又是那种靡靡之音,“我在好好说话,烟儿这是讨厌我了吗?” 虽然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她知道,她不会讨厌。 顾疏烟是真的想和他说正事,和他提顾家的事情,以便回京之后两人之间再产生间隙,若是以前她是不在意的,无所谓的,就算所有的人都不理解她,骂她怨她,她也不会在乎。 可如今不同了,她地真的把他放在心上的,更加不希望他们之间再有什么误会。 可是,被他这样抱着,又这般的亲密让顾疏烟无法正常思考,她只知道,她要躲开他才能正常呼吸。 眼里心里呼吸里,都有着让她想逃避的气息。 这会让她没法和他开口说话。 “果真是了吗?”一声低叹,外加楚楚可怜的声音,让顾疏烟下意识的准备反驳。 可下一刻,她的身子被翻转,四目相对,她还来不及感叹自己被骗了,他眼中哪有丝毫可怜的表情,只余遍地的云烟。 沈星宇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面具,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少年,翩翩如风、静谥如画、那双水眸亮如琥珀般晶莹剔透,点点星辉是那么的迷人,却也遮不住那份清澈的汪.洋。 再加上经年戴着面具,那不同与常人白皙的肤色,更是将他衬得有些非人类。 没错,顾疏烟觉得沈星宇就是个非人类。 在她认识的人当中,有几个人的气质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公子的温文而雅,大哥的清逸如风,凤萧萧的放荡不羁,九公子的冷若寒冰,还有以前沈星宇的天真无邪。 尽管如此,这些人都是她所能理解的,能接受的正常人类。 可眼前这个沈星宇,随她跳了一次悬崖之后,直接就变成了另一个物种。 有一枚妖精转世却又深爱着她的少年,这让她的思维常常脱离轨道,不知今夕是何年…… 依如此刻…… 顾疏烟反应过来时,人已到了软榻上,身旁正躺着这个如妖精转世般美得不像画的少年,他正以那种极致媚惑却又清澈如水的眼神盯着她,好整以暇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可天知道,她刚才走神的多厉害。 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上的榻。 纤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顾疏烟只觉得被他抚过的地方燃起了阵阵火苗,温度不高却烫红了她的心。 “那个,你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不得已,顾疏烟只得转移话题,且以最快的速度滚下榻。 没错,她就是要滚,连坐起来再走下榻的勇气都没有,她觉得滚是最快的,只有这样才不会被阻止。 可惜她错了。 坦然心际后,她再也没有机会赢过眼前这个如妖般的男子。 伴随着‘斯拉’一声,顾疏烟暗叫不好,整个人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身子一转向后倒去。 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么快就投怀送抱,看来烟儿还是喜欢本王的。” 096 管他去死 温香软玉在怀,沈星宇下意识的收起手臂,身上似有一簇火苗缓缓燃起,让他呼吸微微一紧。 身体隐隐有些发烫,神情没来由的有些变化。 顾疏烟急得想推开他,刚才听到的声音分明是衣衫开了缝,可当她的小手抚上沈星宇的胸膛时,忽然感觉一股不正常的炙热。 她连忙收回手,抬眸去看他。 此刻的沈星宇眼神微微迷离,像染上了一层雨雾,轻轻的飘渺如梦似烟,霎是好看且又醉人心弦。 顾疏烟就这样看得有些怔然。 而沈星宇本来只是想逗逗她,谁想当她扑到自己身上时那股异样,让他下意识的想抱紧她,再抱紧一点,似乎想将她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那种急迫与不安,让他心绪不宁,内心很空虚。 正在他烦乱的时候,胸口上微凉的感觉似来,他低头看去,一双柔荑莹白如玉,它抚过的地方让他心中的烦闷逐渐扩大,他下意识的就想将她收紧。 那双手是那么的迷人,他心中一片混沌,手掌稍稍离开那紧束的衣服,向下轻滑,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一缕温凉。 很舒服,心中的火热似乎退了一些,让他不再那么烦燥。 于是他紧着自己的心,手掌轻轻一挑,顾疏烟还在发呆,忽然感觉束腰一松,紧接着就感觉一股异样充斥在心头。 温热的手掌很快就游走在她的身上,她只是微微用手挡了一下,下一刻就感觉天旋地转,再回神,人已躺在了床上。 四目相对,在她眼里如妖如仙的男子,此刻眼中只余迷离,朦朦胧胧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脸上染了一层红晕,唇边隐隐挂着一抹浅笑,那勾起的弧度迷人至极。 顾疏烟只是看着,便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儿。 真想亲一下。 她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的,在她的唇贴上他唇的那一刻,明显的感觉沈星宇的呼吸一紧,眼中的迷离尽去,只余一丝清明。 顾疏烟惊醒过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想逃,她就算不抬头也能感受到头顶那股炙热的视线在熊熊燃烧着,她觉得如果自己不赶紧逃,肯定会在下一刻被烧成灰烬。 可让她欲哭无泪的是,她的人虽然行动自由,可衣裙的角都被不经意的压住,她就是想逃也得先把身上这人给弄走啊。 于是,本着生命无多的紧急,顾疏烟假装咳了一下,刚准备开口和他说话。 下一秒,一团黑影就压了下来,她只感觉胸腔里的空气似乎被瞬间抽干,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双唇相接,沈星宇终于找到了缓解那股难受的方法,他似贪恋又似报复似的吻遍了顾疏烟嘴里的每一寸,重重的,香津解渴,让他想要更多。 顾疏烟只觉得脑海轰的一下乍响,身上微凉,一睁眼就发现外衣消失了,只剩下一袭里衣,身前的男子脸颊绯红,云染蒸霞霎是好看。 “烟儿……” 喃喃的声音再也不复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带着几分沙哑、魅惑,那低沉好听如乐章在她耳边响起,顾疏烟唇边忽然绽放出一抹微笑,她微一伸手,双手自然的环上男子的脖颈,红唇轻启,主动献上自己的吻。 轻柔的、缓缓的,那柔软的触感让沈星宇唯数不多的理智瞬间崩溃。 他的胸膛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熊熊烈火让他无比煎熬,神智也跟着一寸寸断裂,随后化成碎片,消失不见。 来不及多想,在顾疏烟吻过他两遍的时候,他突然紧紧的抱住她,离开她的唇,头埋进她雪白的颈项里,喃喃道:“烟儿,你原谅我了吗?” 顾疏烟因动情而变得红润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一手轻轻抚过他的墨发,一缕缕一根根,她没有开口,嘴角的弧度、心中的苦涩渐渐扩散开来。 沈星宇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撕扯着她的衣服,顾疏烟来不及阻止,只能被动的抗拒着,“星宇,星宇……” 她知道,他失控了…… 再抬头时,沈星宇眼眶微红,脸上带着一抹疯狂的笑意,他轻声细语的说道:“烟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顾疏烟眼睁睁的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只一瞬间就飞到了地上,还来不及诡异,就感觉身子一紧,她的神色微变,刚准备说什么。 沈星宇已经埋头下来堵住了她的话语,两具身体火热的纠缠在一起,眼看着就是干柴烈火燃烧起来了…… “咚咚咚……” 敲门声来的是那么的清脆,“主子。” 顾疏烟眨了眨眼,待看清楚两人的情况时,立刻一卷薄纱向旁边滚动,真是丢死人了,竟然在这里与他差点…… 沈星宇却冷着一张脸,望向门口,那冰冷的眼神让顾疏烟都打了个寒颤,更不要说在门口禀报的管事,隔着一扇门,他忽然有一道视线就这样盯着他。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与之保持一些距离,依旧躬着身子,等着主子开口。 “那个,有人找你!”顾疏烟将自己缩成一团纱球,见他半跪在那里发傻,便好心的提醒他。 沈星宇猛然回头,大热天的顾疏烟裹成纱球却还是感觉有些冷,下意识的往后再挪了挪。 谁想,这软榻本就小,她一时不察身子失重就往后倒去。 “笨蛋。”轻轻的带着宠溺的声音传来,顾疏烟一睁眼就看见自己在他的怀里,两人已滚到了地上的软垫上,当下有些挣扎,谁想因为刚才的胡闹,身上的薄纱渐渐散开,沈星宇的眸色渐深,身子再度压了下来。 “有人找你。”顾疏烟一边推他,一边无奈的说。 “管他去死。” 沈星宇一边将吻落在她身上,一边糊乱的说话。 顾疏烟无语,这还是那个依如明月清风般的少年吗? “主子……” 管事等了半天也没见反应,纠结着向前挪了一步,又恭谨的唤道。 ‘碰’! 面门的房门突然照着他的面门就拍了过来,管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拍到楼梯口,还带着一声咆哮。 “滚……” 管事吓了一跳,跟着主子这么久还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还没站起来就往后再退了一下。 于是,在下面等消息的众人在听到一声咆哮之后,就看到武功不差的伙伴从楼梯上骨碌骨碌的一直滚到他们脚下。 一个个在风中凌乱…… 屋子里,半扇门敞开着,顾疏烟与沈星宇大眼瞪小眼。 沈星宇蹙眉,手一捞带着她就从窗口飞了出去,下一刻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沈星宇将她放好,这才顺手从旁边拉过衣衫穿在身上,便扭头出去了。 顾疏烟望着这诡异的一幕,哑然失笑,环视四周,这里应该是他的房间吧,陈设与定王府的主屋很像。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顾疏烟望了望四周,笑不出来了。 她的衣服被遗忘在另一个房间的角落里,她只有身上这层纱。 正在她纠结着该怎么弄一套衣衫进来时,外头那人又开口了,“夫人,主子让属下给您送套衣衫。” 顾疏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将床幔放下来,“进来。” 隔着床幔,顾疏烟发现,那个女人当真是放下衣衫就走了,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留下,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纠结了半晌起身去将衣衫拿过来一一穿上。 顺便梳了梳头,想到刚才那一幕,她便觉得可笑。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她嘴角微微弯起,就看到镜子里男子一身白衣,踏步而来。 顾疏烟起身,静静的看着他,道:“我刚才在想,我这辈子要成三次亲,可嫁的人却是同一个,想想就觉得好笑。” 她笑得自然不是这个。 沈星宇神色一正,道:“你还想嫁给别人不成?” 说着话就将她搂进怀里,顾疏烟也顺从的倚在他胸口,笑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那人唤了他两次,应该是有事要禀告。 沈星宇带着她在旁边坐下来,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林城主,你打算怎么办?” 顾疏烟的呼吸一紧,会发生这些事,都是从这个边城开始的,这段时间他们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也确定了这位林城主就是皇上派到边城来监视她父亲的。 这么多年的相安无事,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动手。 “如果他死在这里,边城会乱吗?” 对上她笑盈盈的目光,沈星宇淡定的点头,“会。” 边城是古华与九黎的交界处,他们一守就是十年,在其中的关系早已不是最初那么简单,更何况顾城的消失,顾家军早就不复从前,如今就只剩下城主这一脉守护。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顾疏烟以前自然是不会去管那么多,皇帝都要害她全家了,她哪管得了他的江山,可她知道,定王府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古华皇室,守护古华的百姓。 可他竟然说,想做什么就去做。 “好。” 不多时,城主府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城主惊恐不已,看着沈星宇从正门而入,还带着他以为已经死了的人。 “你是谁?” 他不认识沈星宇是正常的,毕竟沈星宇打小便不在上京,认识他的人寥寥无几。 望着眼前这两个在他城主府如入无人之境的男女,他边往后退边让属下的人上。 097 打上门去威胁 “林城主,听说你和我父亲是故交?” 顾疏烟亦步上前,这些人只是护院,根本连沈星宇的身都近不了,从前院一路走到后院,已经没有几个人敢不要命的要前了。 此刻,顾疏烟就如同走在自家的院子里,步履轻慢,浅笑嫣然。 可这般随意且温和的态度,却让林城主眉头紧蹙,“疏烟……” “你可以唤我四小姐,或者郡主,毕竟女子的闺名不是谁都能唤的,是吧,林叔叔?” 林城主看了看顾疏烟身边的男子,那幅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风华,可身上透出来的那股气质却让人不敢忽视。 “你父亲他……” “林叔叔是想说,我父亲不是你派人去暗杀的,之后也不是你写了折子说我父亲身故,送往御书房的?” 顾疏烟不给他机会,无视他有些惊恐的神色,直接说道:“我这次来不是和你聊天的,只是有一事想请林叔叔你帮忙。” 林城主看了看顾疏烟身后的男子,他对顾疏烟不害怕,毕竟那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她身后这人只是浅浅的笑着,那双眼睛带着笑意盯着他,却让他如置冰窖,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望着遍地哀嚎的下属们,林城主咽了咽口水,道:“你说。” 顾疏烟回头扫了一眼沈星宇,沈星宇回以微笑。 她又扭过头来看林城主,“这边城虽是林叔叔的地盘,可也有失误的时候不是吗?” 林城主不知她是何意,也不随意接话,只是神情紧张的盯着她。 “老夫身为朝廷命官,绝不做有损朝廷的事。” 顾疏烟轻笑,向前迈了两步,上下打量着他,轻语道:“我倒还忘记了,林叔叔当年可是陪着父亲一同来这边城吃苦的,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如今又为那人除去一个心腹大患,想来也该回上京复命了吧?” “疏烟别无他求,只盼望着林叔叔能念着往日与父亲的情谊,写上一道折子,我顾家遭此大难,林叔叔也该一五一十的禀明圣上才是,您觉得呢?” 林城主神色一凛,双手向天拱了拱,说道:“我自问上对得起圣上的栽培,下对得起百姓的拥戴,所陈之事都是有凭有据,岂有反悔之理。” 其音正气凛然,其神宁折不弯。 他早就让人递了折子去上京,为的便是定下顾城的罪,再差也只当世间再无此人,想来古华的任何一个掌权者都是愿意的,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 “哦?”顾疏烟也不着急,只是左右打量了这院子一圈,忽尔问道:“我记得初到边城时,夫人和小姐还在边城,这数月不见,她便嫁人了吗?” 林城主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女儿,那又如何,他的女儿早就送走了。 在得知顾城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他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想到这里,他便挺了挺胸膛,如今的他毫无所惧。 “你所求之事,恕老夫办不到,老夫绝不会做这等下作之事。”言下之意,顾疏烟想让他另写折子,那是在逼他这个忠臣,就算将来此事传到圣上的耳朵里,他也不怕。 因为他都是被逼的。 “下作之事?”顾疏烟突然懒得和他废话了,声音微冷了些,道:“林叔叔竟还知道什么是下作之事吗?” “既然如此,那派人去顾家肆意屠杀的时候怎么没有良心不安,写假圣旨去欺骗圣上的时候又怎么不记得不能做下作之事,如今才反应过来不嫌太晚吗?” “烟儿……”她的表情虽然宁静,可沈星宇还是看出了她的激动,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唤了一声。 顾疏烟咽了下口水,给他一个安心的表情,道:“林叔叔,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我还活着,你不会以为你的家还能好好的吧?” “你……” 林城主忽然呼吸一紧,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随后他又想起自己的安排,激动的神情又淡了下去,转变很快,快到让人以为刚才他的失控只是错觉。 “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你以为我找不到她们对吧?” 顾疏烟不急不缓的看着他,“这个时辰怕是信鸽要回来报平安了吧?”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林城主的身子抖了一下。 “怎么?林叔叔不去看看吗?” “夫人和小姐身子娇贵,我会好好养着她们,不会让她们吃一点苦的。”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且带着丝丝的笑意,可就是这样,却让林城主感觉自己被寒冷包围。 “你……”他向前一步,“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如果刚才他还有自信,顾疏烟只是在诈他,此刻他已经确定了,她肯定找到她们了,不然不会知道他们之间是用信鸽联系的。 当初就是怕连累到家人,他很早便将她们送了出去,就是怕被人盯上,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找到。 且是顾家他最不在意的一个人找到的。 顾疏烟唇角微微一勾,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带着微笑,“林叔叔,我这人耐心不好,话只说一遍,你若听懂了就赶紧去办。” “你休想。”林城主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玩笑,你以为折子是可以随便乱写的吗? 那是欺君之罪,且是铁证如山的欺君。 他要按她说的办了,不出一个月圣旨他就要人头落地了。 “红叶山庄,明天这个时候没有看到林叔叔的折子,我便送您一份大礼。” 说罢,她便浅笑着扭头往外走,沈星宇紧跟其后,临去时扫了一眼林城主,他已经抬步欲追,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出了城主府,沈星宇便与她并肩而行,不时的扭头看她一眼。 顾疏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无奈的说道:“你再看,我也还是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等下解释给你听好吗?” 对于她这个不擅长解释的人来说,她宁愿什么也不做,让别人去误会的好。 就如当初的沈星宇,就算顾疏烟明知他会误会自己,也是能解释就说几句,没有机会便不说了。 她这种性格也是导致最后他们分开的原因之一。 如今的她,也想了很多。 更何况,现在的沈星宇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他不再是别人。 两人寻了个路边的茶铺,小二眼尖手快一边招呼两人一边将桌子凳子麻利的擦了一遍。 两碗清茶,一叠点心,顾疏烟缓缓道来。 当初她还在上京的时候,岭蓝曾交给她一枚玉佩,说让她随时带在身上。 她那时不知有何用处,但也没有丢弃,就连去九黎也是带在身上的。 谁想,这竟然是一个信物,能指挥得了红叶山庄的人。 东西不是她发现的,而是那日和城主夫人在淘宝阁起冲突后,她离开时见城主夫人身边一个丫环塞给她一个字条,称她小姐,让她有需要随时可以找她。 就这样她们联系了两次之后,顾疏烟在得知城主府也没什么动静之后便没有再联系她。 谁想,突然有一天,那边传来消息说城主夫人和小姐要离开了,且是悄悄走的。 这件事做得极其隐密,等她们得到消息时人已经不在边城了,那人和顾疏烟见了一面,将红叶山庄说了出来,便去追查城主夫人的下落。 顾家出事前,她已经得到了消息,怕打草惊蛇便没有动作,直到今日,她才将这件事拿出来,为的便是让林城主替她写道折子上奏。 沈星宇静静的听着,半晌才开口说道:“烟儿,那个岭蓝到底是什么人?” 不怪他好奇,岭蓝的本事在江南时他就曾见到过,如今竟还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为何要居于疏烟手下。 顾疏烟知道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自己,便没瞒着他,道:“那是母亲留给我的人。” 其他的她也不清楚。 “岳母大人……”沈星宇用自己仅有的对永宁公主的一点印象,来猜测这位公主的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任他怎么想,也不理解永宁公主身边怎么会有这等人才。 她还留给了自己的女儿。 “不要乱叫,对了,母亲他们已经出发了吧?” 沈星宇接到她娇嗔的眼神,嘴角轻扬,道:“放心吧,说不准比我们到的要早。” 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也该回上京了。 他曾经以为的真的都过去了,经历过这些事之后,终究是让他对古华皇室有了一些看法。 曾经的他什么都不管,因为与他无关,他会做这个定王之位,只因哥哥的腿有伤,他想要照顾他的心情,所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走后,林城主立刻挥手准备派人前去,可他又不放心,怕顾疏烟真的是诈他,若是他派人出去她趁机跟上去那该怎么办。 岂不是中了那丫头的诡计,可他又是真的不放心。 府上的事情也无心再管,扭头就往里面走去,管家一脸忧心的跟在他身后,道:“老爷,信鸽还没回来。” “这我自然知道,那女人真的会找到她们吗?” “如果是那样,我该怎么办?” 让他对付顾城,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毕竟这次对顾家出手,本就打着斩草除根的目的而去的,谁想上京竟然有人替他说话,这才压下了此事。 这下顾家一个人也没死,那他就会面对顾家所有人的报复,他很庆幸他早先的决定。 可如今,这个他最看不起的女子手上,却握着他最珍视的人。 098 奉旨入宫 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林城主想来想去还是派人去了地方,于中午饭前,那人回来,说了一句让他差点晕倒的话。 人,的确不在了,而且早已失踪多时。 得到这个消息的林城主血气涌上来,直接喷出一大口血。 而让他最上火的是,顾疏烟果然在特定的时间找上了门,且带来了所谓的‘礼物’! 他女儿的一头墨发。 林城主当时就发起疯来,若不是被下人挡着,他都能冲过去,然而顾疏烟只是轻飘飘的转了个身,就消失了。 最让林城主崩溃的是,她这次什么话也没留下,就直接离开了。 红叶山庄,沈星宇陪在顾疏烟的身边,亭前荷花开得正好,一簇簇一团团,红花绿叶一片盎然! 沈星宇倚在石柱边,轻笑着看她,“你就不留点话给他?这样他怎么知道你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一次去沈星宇没有跟着,顾疏烟是带着红叶山庄的人去的。 顾疏烟穿着一袭翠色衣裙,本是清雅的颜色硬是被她穿出了几分冷意。 站在亭前,望着那湖荷叶,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单手背负在身后,轻笑着说道:“给他一天的时间,那是看在他曾与我父亲是故友的份上,而且,留下话他会心存侥幸,以为还有机会想办法。” 沈星宇漆黑的眸子一闪,笑着说道:“我明白了,你是让他去猜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也许吧,只是我真的不会给他机会,也没有时间了。” 两人才点了一盏茶,外头就有人禀报,说林城主人来了,请示下一步的动作。 沈星宇唇角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着顾疏烟不语。 顾疏烟拈起杯中的茶叶,水滴落在石桌上,晕开了一个圈,她的手指就着水渍抹了几回,直到水迹干掉,她才缓缓的抬头,说道:“去告诉他,就说我已经起程回了上京,让他带着折子去上京找我。” 那人愕然的抬头,见顾疏烟不是在说笑,便退了出去。 亭前荷塘中,小鱼儿偶尔露头在水中欢跃,夏意浓浓。 “你让他走在我们前面,就不怕他去皇上面前告御状?” 直到这时,沈星宇才缓缓的走过来,一手揽过她的肩膀,笑吟吟的说道。 腰被一双手紧紧的圈住,顾疏烟只得抬眸瞪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这是在担心他会对我不利?” “自然。” “我看你是怕皇上治了我的罪,就进不了你定王府那高门槛了吧?” 顾疏烟看着他,一幅你的小心思我早就知道的眼神。 沈星宇被拆穿也不尴尬,“那是,要知道你现在还背着九黎十三皇妃的名号,这悔婚之事咱皇上能做吗?” “他做的还少吗?”顾疏烟反问了一句,就推开他轻飘飘的下了亭台。 “明天一早就回家吧!” 远远的传来她略显清冷的声音,沈星宇的嘴角微微一扬,身影一闪人就消失在亭台中。 等顾疏烟他们出城的时候,红叶山庄已得到消息,林城主于昨天晚上已经起程离开边城,比他们早走了四个时辰。 顾疏烟闻言,轻轻一笑,看着沈星宇,道:“看来这位城主大人虽然不讲兄弟情义,对亲情倒是瞒看重的。” “那两个女人,你真准备还给他了?” 沈星宇可记得她与那位城主家的千金还有过节。 “看他表现了,不过我让他直接离开,这边城不会真出事吧!”顾疏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毕竟边城突然没了城主,会出大事的。 她不是这么不顾大局之人。 “本王办事,你还不放心。”放了帘子,一辆马车悠哉悠哉的驶出了边城。 上京,已进入到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 很多达官贵人往年都会去外头的别院、山庄避署,定王府也不例外。 这天,大公子正打算前往莲湖中心的别院小住几日,谁想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 “皇上召见,所为何事?” 定王府对于古华的百姓来说,或许还有些传奇色彩,可对于皇室来说,那就是一个摆设。 大公子怎么也想不明白,除了替定王府的主子赐婚和贵妃的钦点,什么时候还用得着动用圣旨? 而今日,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没有一丝征召之时,皇上突然郑重的传旨,要他入宫商议大事。 大公子微微蹙眉,看向宣旨的太监,问道:“皇上这道旨意可还有传给其他人?” 那公公连忙躬身回话,“回大公子,这是皇上的集体传召,所有的大人都会到场。” 自打沈星宇差点闯进皇宫后,又在皇宫里闹了一出,宫廷里的人都知道那位做事毫无顾忌,且最在意的人就是大公子。 所以,就算大公子身上毫无官职也无爵位,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谩。 大公子却没有注意这些,只是吩咐人送他们出去,这才喊了雪落过来,“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雪落摇头,“宫里若出了什么大事,娘娘定然会提早吩咐下来的。” 大公子沉了沉眼,“看来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她来不及做出对策。” “那主子要进宫吗?”雪落有些担忧,自家主子从来不参与任何事,除了国家存亡的时刻,定王府是没有任何权力的,可如今皇上竟然用上了圣旨也要定王府参与。 想必这次的事情很大,没那么简单。 “去,自然是要去的。”大公子并没有沉思良久,便交代了雪落几件事,雪落扭头出去,不一会儿回转,才陪着他进宫。 沿途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轿子与马车,且都是向着一个方向去的。 只因为前几日正准备随皇上搬去别馆的事,此时所有的京官都在,所以众人都往皇宫里赶去,这匆匆忙忙的模样让百姓们都议论纷纷。 可愣是没有一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九公子接到大公子传来的消息,便顶着大太阳从屋顶一路踩到了顾府。 见到顾晨的第一句话就是:“赶紧离京,宫里恐怕出事了。” 此时的顾晨正与霍晴坐在一起逗自家小儿,脸上挂着笑意,那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顾晨当时眼睛就瞪了起来,“为什么?” 顾家在边城的事情,所有人都选择性的瞒着他,所以直到此时,顾晨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已经不在边城。 当时九公子要宣和帝给一个解释,宣和帝最后的保证是暂时不动顾家,那也就是说不动顾晨,因着霍晴分娩在际,便准了他在假让他在家照顾夫人。 顾晨喜滋滋的答应了,反正他本来也不喜欢做文官,他是一个武将。 好在他性子比较直爽,所以也没起疑心,这也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段时间。 此刻,九公子突然出现让他离开上京,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总之你现在立刻马上带着家人立刻离开。”九公子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距离皇上给的进宫时间还有些距离,他便简单的说了几句。 那边一直站在霍晴身边侍候的王嬷嬷二话没说,就扭头去收拾了,九公子忙道:“多余的东西不要带,带一些银两就好。” 王嬷嬷闻言,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刻招呼了两个丫环,去将小公子的东西收拾一下,这就匆匆忙忙的去了前院。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霍晴他们的人已上了马车,九公子挥了下手,让车夫赶紧出城。 顾晨的脸色很差,望着沿街那一个个轿子都是往同一个方向赶去,他若还不明白宫里当真出了大事,他就是傻子。 可九公子刚才说的很明白,他必须走,这件事可能会牵连到顾家。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刚走,后院宣旨的人就上门了,府上没主子,管家是顾城留下来的老人,自然是有见识的,当下便说自家主子这几日不在上京,游山玩水去了。 “顾侍郎已经离开数日了?”传旨的太监一愣,主人不在,那这旨是宣还是不宣呢? 管家告诉他,既是圣旨自然是要宣的,皇上金口玉言,金笔无悔,小太监无奈之下,只得淡定的将圣旨念完,这才扭头出了顾府的大门。 “公公,侍郎大人出城哪有不请旨的呀?”他们一出顾府,旁边立刻有机灵的疑惑问道。 小太监暗道一声糟糕,立刻让人去城门口看。 可当他们到时,得到的消息却是顾晨他们一家刚出了城,望着上京城外一条官道外加三条小道共四条路,小太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就这样将顾侍郎放走真的没事吗? 兴许还有其他大人也没在上京呢,应该没事。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九公子出了顾府又去了一趟顾疏烟在上京的院子,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多时,想到那夜敢到他屋里撒野的女子,他就知道,她不简单。 “看来她比我知道的还早。” 九公子自语了一句,刚准备离开,就感觉身边有风声响起。 他微微眯着眼扭头看去,一身红衣的女子半倚在花树下,笑得肆意,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壶,有滴滴液体从她手上滑落。 一股酒香随风蔓延到了他身边,有种醉人的感觉。 “小姐又不在这里,还劳你专程跑一趟,看来是想姑娘我了。” 099 众人的心思 女子一身红衣眼神肆意,在花树下如一朵妖艳的妖精,美得有些不像话。 而相比这些,九公子却更害怕她开口。 “你也早些离开吧!” 虽然不想与她说话,但九公子还记得她对顾疏烟的重要性。 说完他便转身向外走,花树下一身红衣如血般艳丽的女子忽然一个闪身到了他面前,九公子一时不查差点撞上她,目光厉色一闪,身形后退了两步,冷声道:“岭蓝,别以为你是她的人,我便不会对你动手。” “知道知道,大名鼎鼎的九公子,杀人不眨眼,谁敢说你会手下留情。” “既然知道,就让开。” 对她,他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 岭蓝嘻嘻一笑,撩开胸前的秀发,倒也没有再挑衅他,身子一侧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道:“听说,太子妃回来了,小姐说过这个女人很厉害,你要小心哦。” 九公子心神微动,不过却没有再去招惹她。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岭蓝唇角的笑意一收,挥袖离开。 皇宫之内,所有的大臣都站在广场之上,烈日炎炎,众人不停的用袖子擦拭着头上的汗珠,个个神色不安,与身边的人聊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沈贵妃寝宫里,她神色不安的走来走去,外头有宫女急步而来,她连忙问道:“可打听到发生了什么事?” 那宫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回娘娘,御书房内一个人都没有,奴婢连皇上在哪都没打听出来。” “你说什么?诺大的皇宫竟然连皇上的人都找不到吗?” 她晨起时接了一道圣旨,说是今日谁也不得出宫,她便问过宣旨的太监,可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她也听到有很多圣旨一起出宫的消息,可让她奇怪的是,就连皇上身边的人也不知道这圣旨是什么时候写的。 只知道,今日一早就得到消息,要把这些圣旨都发出去。 这般大规模的动作,已有好些年没有过了。 这让沈贵妃很着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如今满广场站的都是大臣,而皇上至今还未露面,她就是想送消息出去也来不及。 “娘娘,顺亲王来了。” 沈贵妃神色一怔,“让他进来。” 顺亲王一进来,沈贵妃便觉声说道:“在这种时候,你还敢光明正大的过来,就不怕出什么事吗?” 她心里是怪罪他的,但更多的却是不甘。 顺亲王也是满脸的阴郁,“太子妃回宫了。” “她,她在哪里?”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沈贵妃自然是知道太子妃身份的,当初对太子动手,也是仗着太子妃不在意那个身份,她要做的事从来与朝堂无关。 可不代表他们不怕她。 “太子府。” 顺亲王沉着脸,眸光低转,也不知在沉思什么。 “你是担心,这次皇上下旨召见众大臣,是为了太子的事。”沈贵妃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这件事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还要看那个女人的目的。 顺亲王猛然站了起来,“应该不会有错,你说她该不会想要再立太子吧?” 对于这个神秘的太子妃,顺亲王远比众人了解的多,自然也知道她的可怕之处。 沈贵妃也是眉目沉凝,思忖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她向来不参与这些事,应该不会。” “那依娘娘之见,父皇此次召见,所为何事?” 沈贵妃摇了摇头,说道:“皇上现在人在何处都不知道,本宫猜想,他们定是在一处。” 想着那个如妖般的女子,沈贵妃就有着深深的担忧。 却还是转了话题,说道:“不过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你说。” “无论这次召见的缘由为何?我们只要知道这次我们需要达成什么目的就行。” 沈贵妃想了想,道:“太子已废,你如今又喜得小储君,太子之位定然是十拿九稳了,可若是太子当立,你,可做好了准备?” 顺亲王看着眼前穿着尊贵的女人,心中一震,“终于到了该下决定的时候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道:“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找我麻烦的。” “看来你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此事若成,右相自然也会站好队的。”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最终才散去。 宫殿里,沈贵妃坐在软榻上,单手撑着头,眉心微微拧起,显然心中所想不甚乐观。 “娘娘。” 不多时,一个嬷嬷走了进来,道:“公主那边回了消息,说知道此事了。” 沈贵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任着嬷嬷扶她起身,道:“这样便好,幸好静宜的师傅还在上京,不然本宫还真是有些担心呢!” “娘娘,恕奴婢直言,公主对婚事一直很抗拒,您为何一定要她嫁给右相府的二公子呢!” 这嬷嬷是沈贵妃身边的红人,对她极为忠心。 沈贵妃往常有什么事也都会和她说起,就唯独这件事,让她心中不安,也有些不忍。 沈贵妃闻言,脚步一顿,回首笑道:“嬷嬷,你以为定王府当真能保我们母女一世平安吗?” 定王府的确是世袭皇族,地位尊崇,可经历了这么多代,早已成了皇室的眼中盯肉中刺。 这些嬷嬷是明白的,可在她看来,若不考虑长远,这一世贵妃和公主还是可以平安过下去的。 她为何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见她的神色,沈贵妃便知道她的不理解,她无所谓的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嬷嬷,在这宫里呆得再久,这里也不是自已家啊!” 皇上终于开口让众人上大殿,在众大臣到场之后,让他们惊讶的是,就连沈贵妃和四妃之一的如妃竟然也在坐。 这又不是国宴之类的宴会,怎么会请后宫女子,这又是一桩让众人不解的谜题。 众人在议论纷纷,沈贵妃却和林如雪坐到了一起,“贵妃娘娘。” “如妃,请坐吧!” 两人相视了一眼,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来,沈贵妃起头,问道:“如妃娘娘可知道皇上最近在忙些什么?” 她主理后宫之后,最多也就是每日的请安过来一趟,有时赶上皇上不在,也就离开了。 如此算下来,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林如雪依如初见那般明艳,她浅笑嫣然,道:“回贵妃娘娘,皇上不怎么同臣妾说朝堂之事,不过大抵也提过几次,想的是顺亲王立储之事吧!” “哦?皇上怎么说?”这样的话题显然让沈贵妃很感兴趣,目光都亮了一些。 林如雪咬了咬唇,看了看底下的大臣,这才小声说道:“臣妾也不知皇上的意思,只是他每每提及总会叹上一口气,最后又是几度缄言,臣妾更是不敢多问了。” 她这般说完,沈贵妃便没有再多问,心中盘算着,以前还以为是皇上不想立顺亲王为储君,如今看来并非如此,那他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不成真是因为她吗? 想到这里,沈贵妃的眸光一冷,望着大殿外隐隐带着急切的期盼。 林如雪将一切将进眼底,心中冷笑,太子妃吗? 看来她以后的命运倒是在这人的嘴里了……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的声音,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林如雪跟在沈贵妃后面,行礼请安过后,抬眸看了他一眼。 皇上气色不错,什么都没有改变,可她明明见到他的神色中透着一股不甘。 看来真的发生了大事。 “今天将众卿召来,是为了太子被废一事。” 刷! 众大臣们齐刷刷的抬头,不明皇上之意。 左相最先出列,拱手行礼道:“皇上,太子故意伤害皇家血脉,行刺顺亲王,有损天家颜面,此事已经定案,皇上此次提起,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吧?” 这下众人的目光又都聚到了左相的身上,这人明明是顺亲王的人,且以前没少抵兑太子,眼下说的话却是大有文章。 他看似将太子的罪名都罗列了出来,实际上却是在提醒众人,这么多的罪名加在一起,太子又不傻,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最后更是指出这一切定是误会。 可谓是为太子脱罪说尽了好话。 这一转变让众大臣们都有些不明所以。 毕竟那时候,太子还未被废之时,他便跟着顺亲王和太子唱反调了,怎么现在顺亲王当势了,他又选择了反口。 而最重要的是,他最初是支持太子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生反骨,衰神降世。 他向着谁,谁就倒霉。 有这个想法的不在少数,当下离他最近的几个大臣就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步,想离他远一点。 左相望着这一幕,也没什么反应,看着他身边只剩下右相了,便笑呵呵的说道:“右相以为呢?” 无耻,卑鄙! 这是无数人的想法。 他自己反水就算了,竟然还想拉个垫背的。 谁都知道,右相为人公正无私,先前是谁也不支持,可更多时候他还是站在太子一边的,此刻让他说话,那不等于让他承认自己的无能吗? 若当初的事是一场误会,那右相当时又没站出来,那就得罪了太子一脉。 若当初的事是真的,此刻皇上已经有了定义,右相再提出反对,那可不是得罪太子了,是得罪当今圣上了。 当下众人都为右相捏了一把汗…… 100 公然造反 面对朝堂上一众大臣的期待中,右相缓缓的走了出来,说道:“臣相信皇上。” 谁也没想到,他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此事给解决了。 没有说当初的对错,且没有为任何一个人说过一句话,这种看似两相都不得罪的话却不是谁都敢说的。 毕竟前段时间闹得厉害,很多中立派也被清洗了。 左相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脸上的笑意都僵在那里。 “好了,当初的事朕如今已查明真相,太子是被人陷害,如今已然真相大白,所以太子依然是太子。” 宣和帝站了起来,郑重的说完这话,大殿中众大臣都有些傻眼。 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寂静的时候,大殿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众人回声望去,太子一身皇袍,多日不见神彩依旧,只是神情却变得温和而明朗。 不似以前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 “儿臣,参见父皇!贵妃娘娘!” 太子抱拳拜见,很是正式。 他的声音将在站大臣们神思都拉了回来,众人对视了一眼,接着就有人说道:“拜见太子殿下。”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渐渐的众人都拜了下来,顺亲王站在一边,神情慢慢的冷了下来。 “都起来吧!”宣和帝显然很开心,左手需扶让众人起来。 “父皇……” 就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顺亲王忽然站了出来,道:“儿臣有话要说。” 宣和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道:“今日是迎你皇兄回宫的日子,有什么话呆会再说。” “父皇,儿臣就想问一句您,真的要将太子之位还给皇兄吗?”顺亲王不解的同时也带着愤怒,他费尽了多少力气都没得到这个位置,凭什么太子就娶了一个女人,便轻轻松松的拿到了这个位子,凭什么? 说起来他们的身份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他的太子之位被废,还能再立。 刺杀皇子的罪名都不能将他彻底毁了,他还能指望什么? “放肆!”这下不等宣和帝开口,左相自然会出头,直接斥道:“顺亲王,请注意你的身份,竟敢大逆不道与圣上这般讲话。” 顺亲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不过是一条左摇尾巴右摆首的狗奴才而已,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说罢便不再理会他,而是紧紧的看着皇上。 “你……” 左相怒极,以前就被顺亲王看不起,和他说话也总是眼高于顶,如今他都已经是太子的人了,没想到他还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滚……” 谁也没想到顺亲王这么强势,在他开口的同时还一脚踹了过去,将左相大人踢出去好远,众大臣们连忙躲避,空出一大块地方。 太子眉目微凛,以前是太子旧路的官员也没敢站出来,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再敢多言,都看得出来这位是不顾一切了。 想想也是,当时太子被废之时,就曾说过,如果他再次出现在这里,定要一雪前耻。 如今他做到了,再次踏入了大殿,且太子之位再立,极度的强横。 “顺亲王何必这么着急,本宫本就是太子,被立有什么奇怪的,莫不是你以为就凭你一面之词,父皇就当真信了你当初的话。” “如若是这样,那大可将本宫关进天牢,且又为何迟迟没有再立太子,这其中的内情旁人不知晓,你们本就是皇室中人,还有不知道的吗?” 皇室之争有条规矩,皇子之间的猎杀是被允许的,只要你够本事够狠,且不死人,就是中伤了所有的皇子,也无人去管。 顺亲王本以为那只是传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如果顾疏烟在此,会无比郁闷,这件事本是她一手策化的,没想到太子也是趁机隐退,不然这件事当真是完成不了。 太子与顺亲王反目成仇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顺亲王猛然抬头,看向宣和帝,心中的恨意涌上心头,为什么,同样是皇子,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件事,为什么没人提醒他这件事。 如果有的话,他也不会像一个傻瓜一样信了太子这么久,且放着他在那里活了那么久。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顺亲王此刻的心中有着无比的悔与恨,却也带着极致的怨与怒。 他哈哈大笑过后,忽然抬头,看向一直端坐在那里的宣和帝,道:“父皇,儿臣在你眼里,当真就是一个笑话吗?” 他的疯狂、怨恨和妒嫉在眼中发酵。 宣和帝低叹了一声,道:“铭儿,朕要立的从来都只有太子,这段时间你,应该也看清楚了。” “哈哈哈……” 顺亲王听完又是一阵大笑,最后猛得一拍手,道:“既然如此,本王再也不要这太子之位了。” 宣和帝正准备说什么,忽见一直列队站在那里的数位大臣忽然站了出来,拜倒在地,道:“皇上,顺亲王仁爱天下、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当主东宫正储,望皇上三思。” “……” 宣和帝起初还不在意,毕竟近日朝堂上支持顺亲王的人很多,谁想,随之而来的是,满朝文武几乎一大半的官员竟都跪了下来,乞求立顺亲王为东宫正储。 “顺亲王,你想造反不成?”太子冷喝一声,回身看着跪在后面的大臣,胸膛起伏不定,同时心中的震撼完全是不加掩饰的。 毕竟他经营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这么多人支持他。 顺亲王才主政数月,竟然这么厉害,让这么多官员支持他。 当真是手段了得。 在这一点上,他,不如他。 顺亲王闻言缓缓的扭头看向太子,轻笑一声,道:“皇兄这话真有意思,这是皇城,我们是皇子,为争太子这位而各展身手也是必须的,怎么让你说得这么可怕。” “谁造反?难道是你?” 说着话,顺亲王再次抬手,大殿的门被全部推开,守卫皇袍的侍卫都站了进来。 整齐划一的速度,冰冷的刀剑都已出鞘,冷冰冰的反射出一缕缕的寒芒。 宣和帝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望着这些侍卫,他站了起来,道,“铭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些人是听谁的。 “我想做什么?”顺亲王唇角一勾,眼神缓缓的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道:“我想做什么,父皇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我可是您的儿子,难道您连您儿子一天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是真的有些疯了,平日里一派的温和如今却变成了另一个人。 疯狂、肆意,一个什么都敢做的疯子。 “铭儿,你快让他们退下,不然连朕也保不了你。” 宣和帝也顾不得什么了,重重的将手边的杯子摔了出去。 顺亲王身形一闪,就躲过了那个杯子。 “看来父皇是真的不知道,那好,本王就亲自告诉你们。” 他不笑了,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可怎么看都是一个疯狂之人。 他单手一挥,那些带刀侍卫瞬间就围了上来,那些跪在那时的大臣都被放过。 而那些站在那里不肯低头的,却直接被两个人围了上去,刀都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 “父皇这下可看明白了?” 顺亲王一边冷笑,一边向着高台走去。 那里宣和帝正站在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刷’! 一道剑光刺来,太子出剑横上了他的脖子,道:“乱臣贼子,还枉想刺杀父皇吗?贱婢生得就是没见识。” 顺亲王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你不该提她……” 他反手一挡,两人就这样对战起来,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说白了这么多人,无论哪个当位都不可能杀光所有的人,所以他们也没多少担心。 雪落一手按在轮椅上,倾身下来问道:“主子,要我动手吗?” 大公子抬手阻止了他,“且先看看吧!她,应该会出现。” 雪落又重新退了回去。 而九公子亦是站在那里的数人之一,他倚身在边上的龙柱旁,其他人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没有人对他动手。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望着这场闹剧,心中冷笑。 突然他神色一动,闪身隐到了暗处。 几乎是瞬间,太子就被顺亲王打败,他一脚踩在太子的身上,不可一世的说道:“就这点本事,还想做太子。” 不等太子说话,他一脚将太子踢到了边上,这才抬头看向宣和帝,说道:“父皇,您看到了吧,本王才是最值得您骄傲的儿子。” “您该立本王为太子,而不是那个废物。” 他踏着台阶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踏在众人的心上。 无论是反抗还是不反抗的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向高台,那里代表着极致的权力与荣耀。 本是见证的时刻,可这次却成了让他们心惊胆颤的时候。 “你,朕一向待你不薄,年少时就将你封了王,朕给你的还不够吗?你如此贪婪就不怕遭报应吗?” 宣和帝看着顺亲王手里那把滴血的剑,心惊胆颤的一退再退,最后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贪婪?你竟然说我贪婪,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它本就是属于我的。” 谁也没想到,顺亲王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且在他说话的同时,他手掌轻挥,身后多了两个黑衣人,他们一左一右走了过去,一巴掌将宣和帝拍到了一边,摔倒在地。 101 登上帝位 堂堂帝王的颜面这下算是丢尽了。 顺亲王一步便来到了宣和帝的面前,目露疯狂之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父皇,儿臣长这么大从未问您要过东西,今日只想最后请您帮个忙。” 宣和帝嘴唇哆嗦着,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朕不会答应的。”任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宣和帝哪会答应。 顺亲王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笑意,当下就对着他笑了笑,对着高台下面一招手,那边立刻有一个小太监拿着一个盒子跑了上来,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跪到顺亲王身后。 顺亲王一挥手,盒子被打开,小太监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手一抖,一卷锦帛便掉了出来。 皇色的锦帛让宣和帝目光一冷,刚才被顺亲王拍到地上还未起身,此刻只能半躺在那里,手指哆嗦指着他不停的颤抖,“你,你竟敢……” 同时眼底也闪过浓浓的悲哀。 “是朕瞎了眼,才会相信你的忠心。” 最后他只说出来这么一句。 整个大殿里,大臣们跪了一地,也有脖子上架着刀的,数十人的地方却安静的让人害怕。 寂静无声,只有宣和帝充满悔意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 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要变天了。 搞不好就是弑君夺位的戏码,而他们这些见证者会被清洗大半。 思至此,所有人的心里都燃起了一团火焰,恐惧与紧张交织在一起,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父皇,直到现在,您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太晚吗?” 他捡起地上的锦帛,那是圣旨专用的质地,他将锦帛摊开来,上面是一道传位诏书,只需盖上国玺就会生效。 他步步紧逼,宣和帝自然不会同意,国玺多么重要,他怎么可能交给他,“你有本事就弑父夺位,想让朕交出国玺,痴人说梦。” 宣和帝冷声说着话,心里却凉了个透彻,这么多人竟都被控制了吗? 没有人看到他正在被逼迫吗? 竟没有一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他活得有这么失败吗? 直到这一刻,宣和帝才开始反思,但显然顺亲王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臣,李靖参见顺亲王。” 一道醇厚的声音传来,城卫军李靖身着铠甲,铁衣铮铮迈步走进大殿。 无视众大臣投下的目光,径直来到最前面,单膝跪地拜了下去。 可他嘴里拜见的却是顺亲王,这让众人心中升起了不好的念头。 而宣和帝直接就面如死灰。 顺亲王冷笑了一声,道:“说。” “皇城都已在末将的控制当中,众大人的家眷已集合到了一起,所有在京官员,除定王、南阳侯世子不知去向外,顾侍郎与其家眷也是下落不明。” 顺亲王目光一凝,回头缓缓的看过来,道:“南阳侯世子不知去向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并没有看李靖,而是扫向了南阳侯。 南阳侯一脸的沉凝,神情严肃,微微蹙眉。 李靖回话,“臣去南阳侯府之时,世子爷并不在府上,府里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只知一个时辰前在北城出现。” 他这番话回的很仔细,南阳侯却是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不等顺亲王问话,他眸光一冷,抬眸道:“顺亲王这是在监视南阳侯府吗?” 众人:“……” 人家说得很明显好吗?不只你们南阳侯府,所有人都在监视范围内好不? 可看他认真执着的表情,众大臣又说不出话来了。 “侯爷说笑了,本王接到消息称有北陵奸细混了进来,本王自然要保护大家的安全,诸位可都是我古华的栋梁之材。” 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让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妹啊,为了大家的安全,所以他们就被软禁在大殿之上,又要受刀剑相左,家眷则被他人控制,这也叫保护? 还栋梁之材? “侯爷可知道世子去了哪里?”顺亲王随意的站在高台之上,看向南阳侯。 南阳侯本想摇头,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他当下蹙眉,却没敢乱动,“老夫不知。” 顺亲王则在心中计较半晌,突然抬头问道:“世子爷还真是情深意重。” 他这话说得极有深意,南阳侯却再次蹙眉。 “顺亲王这是何意?” 顺亲王冷笑,“天下谁人不知,九黎的十三皇妃曾是定王妃,与定王和离后被南阳侯世子公开追求,在她成为十三皇妃后还亲自送她去了城外,很是高调。” “那又如何?” 南阳侯的态度很强硬,虽然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害怕,很是强势的反问。 在上京,谁都知道南阳侯世子一心想娶顾家四小姐,可顾四小姐却宣称此生不再嫁。 到最后又被皇帝赐给了九黎的十三皇子,这桩事让当初很多人都不解,按说人家既已说出此生不嫁,那皇上应该不会再让她嫁人。 可事实上,顾四小姐还是做了十三皇妃,这其中的波折让很多人都心生猜测。 当初到底是顾家四小姐愿意的,还是皇上逼迫的。 再看此刻,皇城刚一出事,顾家留在上京的人便撤走了,这其中的缘由,众人不去想也能猜到一二。 而南阳侯世子的人也不在这里,会不会是去帮助顾家人逃跑呢? 他们到底害怕什么? 顾家军已经易主,按理说顾家也不再是皇帝的忌讳,可他们的逃跑却让很多人不得不再次猜测其中的缘由。 “那又如何,还是等世子爷回来亲自来解释吧!” 在众人心里埋下了这样的猜忌,顺亲王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毕竟眼下最大的不是去管那几人,更重要的事情他已经做到了。 刚才李靖的话让众大臣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连累到自己家人。 而他要做的只有让这份圣旨生效而已,如此便大功告成了。 “父皇,您觉得呢?” 宣和帝看着眼前这一幕,自知无力抵抗,便在顺亲王的扶持下,一步步的向着龙椅上走去。 他颤颤巍巍的拿起国玺,砰的一下盖在了圣旨上,顺亲王看着这一幕,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意,随手一挥,宣和帝身体一歪倒在了龙椅上,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全身无力,连头都是歪着的。 底下太子满眼的红血丝,被两人用刀逼迫着趴在地上,极尽羞辱的姿势,他想挣扎也不能,想出声却被人堵住了嘴。 顺亲王望着眼前这一幕,随手将圣旨扔给一直侍候在旁的太监,道:“念!” 冷冰冰的一个字,吓得小太监的手都一个哆嗦,却稳稳的接住了圣旨。 最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出来。 直到最后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其他人都战战兢兢的看着,只有站在的那几人表情如常。 顺亲王手一挥,旁边的小公公立刻端过来一个椅子,将宣和帝从龙椅上扶了下来,顺亲王缓步走到龙椅旁,一撩衣摆坐了上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一个人带头跪下,其他人对视了一眼都跟着拜了下来。 顺亲王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再也不复刚才的疯狂,只是目光扫到南阳侯与大公子他们时,眸光一凛。 他们竟然敢不下跪。 刚准备说什么,就听外面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本宫不知,这古华的帝位原来是这样传承的?” 声音并不大,可众人竟都感觉这声音似响在耳边,就连说话人的情绪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太子满眼的红血丝尽退,脸上扬起一抹笑意。 再看大公子眼睛微微眯起,无视脖子上那两把剑,向太子看去。 雪落一抬手将围在他和大公子身边的人挥退,这一举动又是让众人一惊。 顺亲王目光凌厉,雪落却与之对视,气势不输分毫。 “大胆……” 在这时候,总有不怕死的敢开口说话。 不用想,又是打算反水、且坐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左相大人。 可是这次,他却没这么好运气了。 他刚说完这话,人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双目微突,死不瞑目。 “真叫人不喜。” 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一身雪衣从大殿外走了进来,她的目光浅浅的扫过众人,冰清玉洁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虽没有笑意却给人温和的感觉。 只是在与她对视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她双手交叠在前,莲步款款,雪衣遮住了她的脚步,身子竟像是直接滑过来般没有多余的起伏。 这么诡异的情况让看到之人都心生冷意。 长发仅用一根素色带子松垮垮的束起,披散在脑后,额前只点缀了一枚花钿,形似凤凰,却又不是,让人望之有些晕眩。 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玄女,冰清玉洁不染一丝尘世气息。 她走到太子面前停步,微微侧目,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太子自觉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她,就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让人没了脾气。 “你是何人?” 刚才拜见新皇时,那些守在众大臣旁边的侍卫早已撤到了边上,此刻自有不怕死的过来替新君问话。 女子头都未回,一挥衣袖,那个刚才说话的大臣便被一道劲风扇到了距离他最近的龙柱上,砰的一声脑花四溅,场面很是吓人。 …… 102 太子妃归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集体往后退了一步,望着眼前这个年纪很小的女子,再看了看那具破布尸体,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心头。 而最直接的就是在旁边按住太子的两个侍卫,几乎是下意识的直接撤走往后退。 太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在众人惊讶的神色中,恭敬的站在旁边,道:“你回来了。” 众大臣再次猜测眼前这女子的身份,与旁边的人对视了几眼,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老臣拜见太子妃。”右相突然站了出来,恭敬的低头拜见。 右相这一举动直接揭示了女子的身份。 竟是一直没有出现在人前的太子正妃。 女子淡淡的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对着太子回应还是对右相的答复。 她无视众人,一步一步的向高台上走去。 沈贵妃自打她一出现,心中就渐渐的散出一圈凉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顺亲王,身子微微挪动准备起身,却被旁边的林如雪按住。 林如雪对她摇了摇头,无论他们谁做皇帝,她们只要没大错,都是这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沈贵妃垂眸思虑片刻,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表情。 “太子妃是吗?”新皇依旧坐在龙椅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太子妃来到高台之上,招呼都没打一个,直接挥袖,顺亲王的身子就这样向外飞去。 他掠过高台,从众大臣的头顶飘过,最后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旁边正是左相死亡的地方。 “……” 全场寂静无声,太子妃来到高台边上,双手交叠在前,柳腰纤细,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正是这样的她却抬手就杀了两个重要的人。 进门只说了一个字,就先后杀了古华前堂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个是左相,另一个便是古华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帝,陆铭。 “皇上,都到了此刻,您还在犹豫什么?” 太子妃来到宣和帝的面前,淡淡的说道。 宣和帝苦笑着摇了摇头,招了招旁边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静的老公公阿德,“念吧!” 他挥了下手,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目光则在人群中搜索到刚站起来的新帝陆铭,眸光复杂不安。 “父皇,我才是新皇。” 陆铭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只是一个女人的出现就让他谋化多年的心血付之流水,而让他更不能相信的是,宣和帝,他的父皇竟然随身带着一封传位诏书。 不出所料,这道圣旨才是宣和帝亲自书写,可以生效的。 与此同时,太子也站上了高台,阿德公公话音刚落,这边就有人带头拜了下来。 这一次不用他人带头,这些人的动作都很快,只是瞬间就全部跪倒在地,声呼万岁。 显然太子妃的出手当真是吓到他们了。 而其中就夹杂着一声声的谩骂。 “皇上,顺亲王逼宫,如今外面还是一团乱,还请皇上早些定夺。” 眼看着局势已定,便有人出面建议。 太子真的坐上了龙椅,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非常感激他的母后,也就是过世的皇后,当初是她为他挑的这个太子正妃。 当真是他的福星。 这一次,就连大公子等几人都跟着行礼,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这场祸事一直持续到午夜梦回,众大臣出了皇宫的门,便都仰望天空,心中感慨,“终于活着出来了。” 第二天晌午,所有的消息都传出了上京。 新皇登基,封太子妃为皇后,太子侧妃林若雪为贤妃,又追封已故的夫人季娉婷为贵人,太子府本就这几个女人,如今太子登基,后宫打眼一看,竟没有一个女主人,这下很多人的心思都活跃起来。 皇后依旧如做太子妃时,不理俗事,于后宫内院建起了一座佛殿,慢慢的淡出众人的视眼。 那些被留下来的官员,却都记住了这个女人,并劝自己要入宫的女儿,万不可得罪皇后。 宣和帝被封为太上皇,其他后妃则做了妥善的安排,只留下如妃与沈贵妃两人相伴在侧,倒是清闲了起来。 至于造反逼宫的顺亲王,则被新皇收监,罪名已经昭告天下,不日将行刑。 千刀万剐之刑! 朝堂上也来了个大换血,官员们也是心惊胆颤,生怕下一刻出事的就是他们自己。 就在这时,当真出事了。 定王府被曝出与顺亲王是同谋,并在其府上搜出了确之凿凿的证据。 定王府一时间也是树倒猴孙散,诺大的定王府直接被抄没了所有的家产,府上的丫环与仆人也被流放,近身侍候之人直接就地正法。 据说,定王府在那天血流成河,府里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也是在这时,众人才相信了定王府的罪名,毕竟死的人太多了。 用尸横遍野来形容,都算浅的了。 那一夜刮了整晚的大风,刀剑相击的声音被掩埋,然而距离近的都能听到那一声声的嘶喊,却没人敢出去看一眼。 就连派人去瞧都不曾,大家都是明白人,谁不知道什么。 第二天,长长的仪仗队伍从皇宫来到了定王府门前,软轿停下,八名丫环侍候在侧,轿帘被掀开,一身素衣的女子,冰冷高贵的容颜上带着凄婉的哀伤,让人望之不忍。 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守在外面的侍卫立刻过来,道:“娘娘,皇上有旨,请您在外祭奠便是,无须进去。” “这女人是谁啊?” “是啊,竟然这么大阵仗,这可是定王府,刚犯下谋反的大罪,她这是不想活了?” “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这是沈贵妃。” 刚才说话的那人诧异的看了一眼,道:“就是那个六宫之主的沈贵妃?” “自然是她,她就是出自定王府,现在的定王正是她的亲侄儿。” “那她过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想为定王府翻案?” “怎么可能?” 沈贵妃这一趟走完,刚回宫没多久,宫里便传出消息,沈贵妃被正式封为皇太后,如妃是皇太妃。 这一日,林则刚回到府上,屁股还没在凳子上坐热,就听到外头有动静。 “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吗?”外面传来敲门声,林则掐着眉心,语气不善。 外头没有应声,又敲了两道。 林则微一侧目,道:“进来。” 他倒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门被推开,走进来两道身影,一男一女。 女子面容普通,只有一双眼睛很明亮,男子则戴着一幅面具,两人相携走了过来。 “你,你……”待看清楚两人的脸时,林则当时就惊得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什么。 女子微微一笑,半屈了下身子,道:“疏烟见过姑父,一别多日,您一向可好?” 此女正是一路从边城赶回来的顾疏烟与定王沈星宇。 林则连忙上前需扶了一下她,对着沈星宇拱手,“臣见过定王。” 沈星宇摆了摆手,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顺手还将准备和林则多说两句话的顾疏烟给捞了过去。 顾疏烟挣扎了几下,见挣不开便放弃了。 沈星宇唇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挺好,于是他抬了下手,对着林则说道:“坐。” 那嚣张的自然的态度,仿佛这是他家似的。 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林则依言坐了下来,忽然想起事情,便野着脖子说道:“原来你们没死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顾疏烟看得出,林则是真的挺在意他们死活的。 “好什么?”沈星宇开口,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本王和疏烟还活着,恐怕有很多人要睡不好觉吧!” “那,怎么可能?”林则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道:“皇上若知道你们未死,肯定会很高兴的。” 顾疏烟突然开口,“皇上吗?他若知道定王府还有露网之渔,应该会不高兴吧!” “你们,你们这次来是要做什么?” 这才是林则担忧的事。 顾疏烟半靠在沈星宇的胸前,微微眯了下眼睛,道:“定王府怎么会出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则一愣,忽然笑了。 “发生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顾疏烟不解的看着他。 林则摆手,道:“我以为你会先问我顾家的事情,没想到竟先关心上了定王府。” 顾疏烟没有再开口,只是认真的听着。 “如今的定王府依旧被皇室忌惮,毕竟定王您没死的消息一直没人敢真正的说出来,您还是带着疏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林则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沈星宇一直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疏烟抬眸,每次与他对视的时候,总是看着有些假。 “听说大公子没被抓住。”顾疏烟补充了一句,他们正是得到这个消息,才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其他人还在后面跟着呢。 林则摇头,“我只能说,大公子他,人不在天牢。”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大公子失踪,那照姑父的意思是,要么大公子是真的被人带走了,要么人就被藏了起来。” 沈星宇挑眉,顺了顺她的头发,道:“有雪落在,大哥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那我们回来到底有什么用?”顾疏烟不解的看着沈星宇,等着他的回答。 103 齐聚上京 出了尚书府,他们一路去了城外,在别院时意外见到了一个人。 陆冰,沈贵妃的儿子,当朝九皇子。 他一脸的委屈,看到沈星宇就往过扑,“小表哥,我想你了。” 沈星宇淡定的站在原地,一手圈住顾疏烟的腰,直到他扑到时才一个闪身避开。 陆冰扑通一下扑倒了地上,跌了个狗啃泥。 “啊啊啊……”他欲哭无泪的起身指着沈星宇,“小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你亲爱的弟弟,你这样会遭天打雷劈的我跟你说。” “哼!”一声冷哼打断了他的装腔作势,陆冰扭头一看,是雪辞当下又往上扑。 雪辞不与他闹,抬脚就踢,生生让九皇子扑过来的身子止住,才没撞上那只脚。 “小表哥……”他的声音拉得老长老长,满脸的委屈。 雪辞再次冷哼,“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小屁孩没点长进。” “你才是呢!”雪辞最讨厌人家说他小屁孩了,当下两人就动起手来。 沈星宇一脸的平静,拉过顾疏烟就往里面走去。 仿佛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这样,所以他一个字也没说。 “说起来,你这位小表弟与他母妃还真不像母子。” 顾疏烟边往前走,边发感慨,尤记得她与贵妃初次见面的紧张,后来又因静宜公主几乎结成仇怨,可这位九皇子无论何时对她都很尊重,不受贵妃的影响。 见她的心情很平静,沈星宇走在身侧,露出微笑,道:“他与其他人的性子不同,皇宫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前厅,那里正有很多人等着。 “小妹,你可回来了。” 最先开口的是顾晨,他一直很焦虑,从九公子让他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担心古华会发生大地震,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只是能见到自己的亲人却是最开心的。 顾疏烟抽出被沈星宇一直拉着的手,向前迈步,“恭喜哥哥嫂嫂,喜得麟儿。” 旁边霍晴手里正抱着一个小不点在哄着,看到顾疏烟也是满脸的笑意,“这么久了也不知送个信回来,你二哥一直嚷嚷着要去找你。” 说着就落下泪来,顾晨瞪了她一眼,“小妹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哭?” 为了掩饰自己的喜悦,他故意去说霍晴,霍晴也不同他计较,当下就拉着顾疏烟,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沈星宇进门,对着顾晨点了点头,顾晨拱手,“这次还要多谢定王了。” 沈星宇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目光却一直追寻在顾疏烟的身上。 顾疏烟闻言扭头看着顾晨,又看了看沈星宇,顾晨将之放在眼里,一时间也猜不到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本公子比较幸运。” 凤萧萧一身红衣,风流倜傥,摇着一把折扇出现在门口,倚门而立,很是潇洒。 “起来,好狗不挡道。” 然而,随着这道声音的到来,凤萧萧被一脚踹开,差点跌倒,身后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冲了进来。 “二哥,我想你了。” 待幻影停下,大厅里多了一股清涩的味道。 少年唇红齿白,皮肤白皙,因激动脸上染了一层粉霞,看起来格外清透。 像一个红苹果,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他如黑葡萄般的眸子更是亮晶晶的,整个人直接扑到了顾晨的身边。 蹲着身子像只小宠物般仰视着他。 顾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这时,与雪辞动完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九皇子陆冰也进来了,看到顾林又扑了过去,眼睛又亮了。 顾林虽然没见过他,但也知道是哥哥妹妹的熟人,所以也没动手,直接闪身避开。 ‘扑通’ 好多的声音响起,陆冰捶胸顿足,难过不已,“为什么你们都欺负我?” 顾林眨了眨好看的眉眼,向顾晨求救,“二哥,这个猪头是谁?” 众人“……” 这是当朝九皇子,如今恐怕要称一声九王爷了,顾林竟然问他,这个猪头是谁? 陆冰眨眼、张大了嘴巴,继续眨眼,最后眼一瞪,嘴一抿,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直冲云宵。 众人再次无语:“……” 于是,不打不相识这句话在他们这伙人中间很适用。 几乎每个人见面都会打一架。 末了,顾林来到大厅,袖子少了半截,再看随之而来的陆冰,这下是真的成猪头了,惨不忍睹啊! 顾疏烟实在看不下去了,瞪了顾林一眼,“小哥哥,你下手就不知道轻点,这让人家怎么见人?” 顾林惊讶的看着她,指着陆冰,“他不是说没脸见人了吗?这下谁都认不出他来了,他也就不用见人了呀。” 他的语气很天真,顾疏烟再度无语,虽然知道他家小哥哥就这种性子,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抽了抽嘴角。 九公子的到来掀起了一股热潮,无关其他。 在这里想同他动手的人太多了,最先对上的是凤萧萧,对被他打败之事耿耿于怀,两人动手那是惊天动地。 众人都来到大厅外看热闹,小渔和王嬷嬷一直在后面忙碌,与顾疏烟执手相看泪眼过后也看起了热闹,毕竟她们一直都相信小姐是不会有事的。 凤萧萧败了,顾林又出手了,美其名曰,要为顾晨报仇,但结果怎就一个惨字,凤萧萧与他联手都没撑过九公子的百招。 两人双双落败,旁边陆冰蹦着跳着拍手叫好,“叫你们欺负我,这下知道错了吧,雪辞上,该你了。” 雪辞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又不傻,为什么要上去找打? 他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旁边顾疏烟与霍晴正在逗小侄子,闻言一抬头就看到九公子那飘渺如仙的身姿,正缓缓的落地。 她捅了捅旁边的沈星宇,道:“雪辞也打不过他吗?” 在顾疏烟的眼里,雪辞的武功是极好的,而九公子的神出鬼没也是同样的深不可测。 沈星宇唇角微微勾起,道:“你想看?” 顾疏烟狠狠的点了下头。 旁边,沈星宇缓缓的扭头看向身后站着的雪辞,雪辞想哭,全身的肌肉都僵着,他不想去找打啊,主子,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可主子却没接受到他的信号,微微一笑,雪辞认命的走了出去。 九公子换回这张面具的时候,就是冷着一张脸,就连那双眼睛也是冷漠至极,骇人至极。 “九公子,请指教。”雪辞倒是很守规矩,可这边才开了口,就感觉前面一股气劲向自己袭来。 好吧,连番的被挑衅,九公子的忍耐力也到头了。 看着眼前那招招狠辣的九公子,顾林和凤萧萧对视了一眼,看来他对他们还是手下留情的。 至于为什么对雪辞下手狠,不用猜,自然是因为雪辞的主子抢了他心爱的人。 然而,雪辞依旧没有撑过百招,就败下阵来。 且他很干脆,输了就输了直接闪身来到沈星宇的身后,一个字也没说。 就好像刚才动手的不是他。 “哈哈哈,打架呀,我最喜欢了。”正在这时,场中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娇小可人的身姿,清脆的嗓音,一身火红衣裙飞声,女子背对着众人从天而降,直面九公子。 九公子蹙眉,还没说话,就听女子言道:“等我一下,说两句话。” 女子扭头看了过来,当真是美如晨曦,霎是好看。 她莲步款款来到顾疏烟的面前,顾疏烟蹙眉,“你是?” “小姐,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顾疏烟的目露惊讶之色,“岭蓝。” 这竟然是岭蓝的声音。 “正是。”她调皮的对她眨了眨眼,道:“恭喜小姐回京。” 顾疏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跟在她身后的王嬷嬷等人也是一脸的错愕,岭蓝她们自然见过,只是不长这样啊。 顾疏烟点了点头,岭蓝扭头就走,飞掠的身姿像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美丽梦幻却又热情似火。 顾疏烟一直都知道,岭蓝能变幻相貌,也知她的本事不小,但在她的面前,岭蓝一直就用着另一幅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岭蓝变脸。 不只变了脸,就连声音气质都变了,这才让她一时没认出来。 “练骨术。”一直没吭声的沈星宇,突然说了三个字。 顾疏烟诧异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沈星宇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在岭蓝的身上,半晌才开口道:“以前竟不知,她修练的是练骨术。” 练骨术是江湖中一门阴毒的武功,传言中,修练到一定的境界之后,她们可以改变自身的骨骼、容貌、体形,可以说是千变万化,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面目是什么。 曾经出现过一个练骨族,族内皆女子,她们平日就在远山隐居,几乎不出现在世人面前,也就更不为人知了。 直到九黎皇朝的皇主有一次微服出巡,遭遇不幸被练骨族人救起,他答应那女子会迎她为妃,做他的女人。 女子跟他去了九黎后才知道他有后宫四百,而她,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在女子生下女儿后,便向九黎皇主提出要离开,并将女人带回去。 这怎么可能,皇家子嗣是绝对不允许流落在外的。 他便将女子锁在深宫中,那位小公主后来也成了牺牲品。 104 岭蓝的出身 练骨族那时候并不被世人所知,而那位女子对皇主也是真情实意,直到女儿死后,她竟直接消失在后宫之中。 这让皇主震怒的同时,查了一段时间没查出什么,便也忘到了脑后。 而半个月后,帝都来了一群女子,各个妖娆妩媚,将整个帝都的男子迷得晕头转相,不知所以。 皇主听后先是震怒,随后便派人出宫去查探,最后却得知有美女降世。 很多大人都先后将她们娶了回去,皇主很好奇,但微服出宫,结果将剩下的女子都带进了宫。 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九黎皇朝乱成一团,死伤无数,后宫争斗不休,就连那些女子之间也是针锋相对,保持清醒的大臣都说这些女子是天降灾星,是来灭他们九黎的。 可那时的皇主哪听得进去这些话,斩杀了几人后,再也无人议论。 直到北陵攻陷,九黎皇主才清醒过来,然而看着朝堂上下那些老弱病残,他后悔不已。 终于相信了那些大臣的话,当下将所有的女子都集中在一起,然而当他下令的时候,那些女子却消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没有丝毫的消息。 他重金悬赏,都得不到一丝的消息。 北陵到底是小国,九黎皇主震怒不已,御驾亲征终于平定了这场祸事,回到皇宫,迎接他的却是血流成河的景象。 整个皇宫没有一丝声音,随他归来的将士大臣们都跟在身后,他一步步的向着里面走去,花架上亭台边到处都是死尸,这哪是皇宫,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群白衣女子,正如她们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又如她们走时那样的神出鬼没,而此时她们是真实存在的。 皇主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最前面的女子,正是他那失踪已久的爱妃。 女子上前一步,“我们练骨族的女子忠贞无二,我既嫁于你,便是一生,然而你害死了我的女儿,这些是给你的惩罚。” 她回头看着身后的姐妹,跪了下来,“姐妹们,谢谢你们。” 而后,在众在惊恐的眼神中,眼前所有的女子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变矮,最后只留下身上穿的那件衣裳。 女子抹了把眼泪站起来,含笑看着眼前的众人,那张脸开始慢慢的变幻,很是吓人。 她的容颜不停的变幻,一张张或美妙或丑陋、清纯或妩媚都是那样的清晰,最后她又回到了自己最初的容颜上,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剑,众人吓得连连后退,毕竟从未见过这等诡异之事。 女子轻笑出声,长剑划过长空,她的心口一滴滴的血滴落在地面上,与那些血迹汇成一片,她的声音轻柔若风,“……” 也正是这一次,世人知道了世间有一个练骨族,且里面都是女子,百变容颜曾一度让很多人趋之若与,可任世人如何寻找,再也没有过练骨族人,更不知道,那女子死时,以血盟誓,到底起的是什么誓言。 只知道,九黎的皇主当场驾崩,是全身血流不止而止的。 顾疏烟像听笑话一样看着他说,末了才开口问道:“你该不会说,岭蓝就是那什么练骨族人吧?” 这打死她也不相信,岭蓝的本事是不小,可与那传说中半个月就差点灭了整个九黎的族群来说,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沈星宇说的时候,也没有刻意放小声音,旁边的人都听到了,见沈星宇没有否认,都一幅见鬼的模样看着正在与九公子动手的岭蓝。 而身在场中的九公子与岭蓝自然也听到了,九公子眸光一冽,抽身退了下来。 岭蓝则笑眯眯的走了过来,直接来到沈星宇的面前,好奇的说道:“没想到,世间还有人记得我族。” 她这是光明正大的承认了自己的来历,这让顾疏烟很是不解。 “小姐,您可别乱猜哦,我帮你是谨遵我族族规,没有其他意图。”她随顾疏烟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不想引起误会。 沈星宇在旁解释,“练骨族只有两道族规,第一是忠,一生只忠一人,至死方休,其二便是贞,一生只为一人。这也是那些女子为何报了仇之后会自散功力,魂归天外的原因。” 小渔眨巴着眼睛,小声说道:“那岭蓝姐姐你以后要少变几张脸,不然我肯定会认错人。” 岭蓝大方的上前,拍了下小渔的肩膀,道:“你只要不认错那张脸就行了。”众人一看,她指的是雪辞。 雪辞当下脸就红了,低着头不敢去看那边。 顾疏烟上下打量着岭蓝,想着自己初见她时的模样,再看看现在这张脸,当真是看不出一点相似之处。 沈星宇在旁边解释,“她们的武功并不高,诡异的是变幻不断,而所修功法越到极致,变幻之法便越厉害,甚至可以返老还童。” “啊?那……”顾疏烟看向岭蓝。 岭蓝嘟着嘴,说道:“小姐,我和你一样大。” 顾疏烟拍了拍胸口,说道:“吓我一跳,要是你都同王嬷嬷般年纪,我还总这样唤你,被母亲知道了定要说我的。” 岭蓝更加不乐意了。 众人往里走去,重新坐了下来。 小渔等人准备好茶点便退了出去。 大厅里,顾疏烟与沈星宇坐在一边,顾晨与顾林坐在他们下方,九公子与沈星宇相对,旁边还跟着笑眯眯的岭蓝,凤萧萧看着眼前这架势,很有眼力见的与顾林挤在一起。 陆冰小娃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面倒的局势,他的脸被上了药,但没那么快消肿,连眨眼睛都难受。 不过他还是费力的眨了下眼睛,最后坐到了门坎上,撑着下巴看着这两波人。 顾疏烟无语,说道:“你不该顶着这张脸过来。” 其他人对她的话不解。 九公子摇了摇头,道:“都一样。” “你们在说什么?”凤萧萧下意识的感觉,自己心中的某个猜测成真了。 沈星宇面无表情的说道:“南阳侯世子。” 见身份被拆穿,九公子便在脸上一抹,放下袖子时,就从那个冷冰冰的男子变成了温文而雅的翩翩公子。 这变化吼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陆冰最开心,拍着小手叫道:“岭蓝姐姐会变脸,世子也会变脸,吼吼,你们肯定是一家人。” 众人:“……” 顾晨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毕竟当初是他伤的自己,刚才他都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与他再对上一局。 就算自知不是对手,也不愿与仇人同席而坐。 但见自家小妹没有说什么,便忍了下来。 恢复成南阳侯世子后,九公子的脸上就有了笑意,无视身边某个总盯着他看的妖女,他起身来到顾晨的面前,拱手道:“昔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你的腿我会请人帮你治好。” 顾晨握紧了拳头,沉着脸,这是他心中的痛。 霍晴也是胸口起伏,恨不得亲手去打断这人的腿,便她同样的不会让顾疏烟为难,但何况这次还是这人报信,让他们离开上京的,不然此刻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能治好是吧?”顾林笑眯眯的问他,九公子点头,顾林便继续说道:“那好,你先将自己的腿打断,坐上一年的轮椅,到时再重新接好,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就算知道九公子与顾疏烟关系匪浅,他也想为自己的二哥讨回公道。 九公子摇头,“当初我们各为其主,就算杀了他也不为过。” “你……”顾林说着话就站了起来,想动手,被凤萧萧拦住,挣脱不开。 “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我的道歉你不接受也是你的自由,但,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九公子的性子就是如此,顾晨知道,他之所以会同自己道歉,不过是人家看在小妹的面子上,否则,他一个江湖武门少主,又是南阳侯世子的身份,怎么可能同他道歉? 正如他所说,就算杀了他,这古华又有谁敢替他伸辩? “世子,你是想和顾二哥做朋友吗?”陆冰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小小的个子坐在门坎上,猪头一样的脸上挂着笑意。 众人:“……” “不过也是,你看小表哥也害得小表嫂腿断过,人家还不是和好了……” 陆冰还说着话,就感觉一股寒意袭来,他打了个小喷嚏,又继续开口,“所以,你想和顾二哥做朋友也是可以的,都是断了腿都能治好,那大家做朋友好了。” 众人都感觉屋子里突然冷了些,不由自主的望向沈星宇,顾林当场炸毛,“什么?你竟然敢欺负四妹妹,让哥哥来瞧瞧你有几斤几两。” 这下凤萧萧没拦他,顾林还奇怪呢,不过心中却想着,兴许是觉得自己能打过沈星宇,所以才没拦,毕竟以往的经验,若他不是对手,凤萧萧是一定会拦的。 可这次他猜错了,凤萧萧不拦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你说,你找谁不好,你找最变态的。 那九公子是谁啊,江湖上的顶尖高手,连他都收起了傲气不敢动手,就他们,还不分分钟给秒了。 “啊……” “小表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提这事,可是小表嫂的腿的确是你害的嘛!” 105 地牢诡异 屋子里,两道柔柔的风吹起,顾林和陆冰就被卷了出去,摔在青石地面上。 碰,碰! 二声过后,就没了声息,过了半晌,陆冰和顾林这对难兄难弟才一拐一拐的走了进来。 顾林看向沈星宇的眼神带着热切。 “妹夫,我拜你为师好不好?” 众人:“……” 凤萧萧捂脸,能不能不要这么丢人? 他早知道他们不是对手,却还是没想到与沈星宇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他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动手的,那两人就飞了出去。 而陆冰则瞪大了眼睛,小跑着过来,挤开顾林,道:“小表哥,你要收徒弟也要收你亲爱的小表弟啊,我最乖了我最乖了。” 他那一蹦一跳的样子,很是好笑。 “怪不得你能从断天崖下上来。”九公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沈星宇没有说话,淡定的坐在那里,任由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顾疏烟这才开口,看向顾晨,道:“二哥,你想怎么做是你是自由,不用顾忌我。” 她知道,顾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一直没作出决定。 否则以他的性子,大不了鱼死网破。 顾晨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着,不顾忌你,人家若不是顾忌她,又怎么同自己道歉。 再说,刚才陆冰的话让他恍然一悟,的确。 沈星宇与顾疏烟之间的怨有多深,他们都知道。 唯一的一次闹,就闹了个天翻地覆,身残腿断,孩子又被逼落了胎,如今再看,却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一丝的仇怨。 倒是这次相见,他发现自家小妹变了很多,笑容更真了,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做为她的哥哥,不能为她做事就算了,怎么能让她继续为自己担忧呢? 想到这里,他长出了一口气,对着九公子说道:“那就有劳了。” 冰释前嫌,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九公子也很诧异,点了点头,退了回去。 “九公子,还请你说说上京如今的情况吧!” 叙完旧,便要说正事了。 虽然顾疏烟他们在林则那里听到了一些事,也了解了很多,但到底不如九公子这样神出鬼没。 他知道的事情自然会更多的。 说起正事,众人的神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的上京,新帝登基,以雷霆手段废了顺亲王和太上皇留下的势力,朝堂上几乎成了一言堂,新帝的话旨到意从,无人敢反抗。 毕竟如今的皇后被传成了一个仙女降世,护佑新皇,举手投足间都被神化。 可以说如今的古华成了铁板一块。 而新皇的下发的圣旨当中,就有两条与他们有关。 九黎皇主来信,请求就十三皇子凤萧萧的失踪给出一个解释,古华新帝收集信息,已给出回复。 是顾家军原首领顾城为了自己的女儿,杀害了十三皇子。 虽然顾城与其夫人已死,但顾晨等人却在逃,如今是全国通缉。 而另一条,则是定王府随顺亲王谋反一案,定王府的大公子在逃,府上丫环奴才均已伏法,也是全国通缉。 顾晨蹙眉,“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顾林天不怕地不怕的说道:“怕什么,小爷最近被欺负惨了,需要有人来欺负,让他们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啪’! 他的头被拍了一记,刚想瞪眼就看到陆冰站在沈星宇身后,对他吐舌头,惨不忍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九公子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看向顾疏烟,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就他们这些人,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也能躲过官兵的追查,但他知道,顾疏烟是不可能走这条路的。 顾疏烟想了想,道:“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厉害,本以为会两败俱伤呢!” 这些都是她离开前就安排好的事情,顺亲王必死无疑,而太子也会损兵折将,如今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那个女人的手段。 沈星宇接话过来:“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今不要与她硬碰硬。” 九公子思虑片刻,问道:“上次,你说的人就是太子妃?” “对,那时她受伤颇重,我昨夜去探查了一番,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好了。” 送老不死的回去之时,在路上,沈星宇曾碰到过一个女子,武功奇高,连他都不是对手,第二次相遇,他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的目的是什么?皇后之位?不可能吧!” 凤萧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 “据说太子妃被册封的时候就是这个年纪。” 沈星宇又丢出一个炸弹,炸得众人头晕目眩。 “我的天啊,那她现在岂不是老妖婆,不会老了?”凤萧萧的目光突然定格在岭蓝的身上,道:“这女人该不会是你的族人吧?” 要不要这么变态啊,二十年前就这个相貌,如今竟然没有变过,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岭蓝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没见过太子妃,不过还是解释了一下,“按定王所说,她的武功诡异莫测,那不是我们族里的功法。” “吓死我了,武功高就武功高吧,咱们这也有高手,可别一下子多出几十张脸来,那鬼都不知道她是谁了。” 见他还有心思讨论这些,顾疏烟对凤萧萧的佩服又升了一层,“我说,十三皇子,看来你父皇是真的放弃你了。” 他死了,九黎的皇主就只是讨份罪书,如此发展,只要古华给出一定的赔偿,此事便算了了。 凤萧萧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件事我早就知道,说不定还是他们联手的呢!” 众人都笑了,却感觉到皇家的悲哀。 陆冰一直站在众人身后,道:“小表哥,大表哥真的没事吗?” 他之所以跟来,就是为了确定这件事。 “自然是真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以沈星宇对陆冰的了解,这小孩一定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守在那里等他们的。 陆冰神色不变,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担心大表哥,和你,们大家。” 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看到哪里就讲到哪里,活像大家欺负他似的。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顾疏烟心想,沈贵妃想要这个儿子,怕是太子却不想容他呢! 陆冰低着头,捏了捏衣角,道:“我能不能跟着你们啊!” 想他堂堂九皇子,也落到这等地步,顾疏烟看了沈星宇一眼,毕竟定王府这件事,就是没人说,他们也猜得出来是谁下的手,那留不留陆冰自然要他决定了。 “你不回你母妃那里了。”沈星宇拍了拍他的头,问道。 陆冰扫落他的手,狠狠的点头,道:“母妃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那个女人。” 凤萧萧的脸突然变了,兴致也降了下来,垂眸坐在那里,顾疏烟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 他喜欢静宜公主的事大家都知道,但静宜公主却不喜欢他,这也是事实。 只盼着他有一日能想明白才好。 众人开始研究眼下的局势,都明白此时想动太子妃,那是不可能的。 九公子身为南阳侯世子,迟早是新皇的心腹大患,若不反抗,恐怕会连累到家人。 而顾疏烟不可能永远活在阴影中。 凤萧萧那就是一个浪荡公子,哪有热闹往哪凑。 最终,大家达到一致,眼下只能先搞清楚太子妃的目的,才能做安排。 是夜,所有人都留了下来,沈星宇独自一人去了皇宫,打算主动现身去见太子妃,毕竟上次他们交手没有任何恩怨,想必她是不在意世间俗事的。 谁想,他却在路过天牢时看到了那抹身影。 “她,怎么会来这里?”沈星宇一路跟随她进了天牢,到了他们这种地步,没有惊动任何人。 太子妃的身影一闪,人就消失在天牢深处,沈星宇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天牢的第三层,这么多年里面依然关着一个人,风婆婆。 “娘,女儿来看你了。” 空旷的地牢里,沈星宇被这声音惊得心都差点跳出嗓子眼。 这是什么情况? 太子妃,她在喊谁? “桀桀……” 沈星宇躲在暗处,望着眼前一幕。 风婆婆的身影飘乎不定,笑得极其诡异,“你又去找他了?” “是啊,这么多年,我不甘心啊,就想问他一句,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太子妃一身雪衣站在通道中央,而风婆婆的身影则不停的变幻着方位,让人看了眼花瞭乱。 “我早告诉过你,他是不会见你的。” “娘,您曾经说过,他是在意古华的对不对,这里有他心爱的东西对不对?”太子妃的声音依旧清冷,徐徐出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他还在意吗?”风婆婆冷哼一声。 “那如果我把古华毁了呢?”太子妃淡定的站在那里,却语吐凌厉,“如今古华皇室已经没有留下几人了,新帝算一个,陆铭也算一个,下一辈可就真没人了,他若不出现,我就将所有的人都杀了,娘,你说这样他是不是依旧不出现?” 风婆婆的身影显现出来,整个人被套在黑色的袍子里,身材矮小,像个小老头,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灰色的眼珠子让人觉得阴森。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不然后悔的是你自己。” “哦?看来这个办法管用,那就从陆铭开始吧,千刀万剐。” 106 人生处处是算计 夜微凉,心先寒! 风婆婆站在原地,望着太子妃远去的背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星宇长出了一口气,挪了下脚步。 “谁?”风婆婆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沈星宇忙就闪身避开,“婆婆是我。” 风婆婆正站在沈星宇刚站着的地方,一袭宽大的黑袍遮住了她所有的心思。 “你,不该来这里。” 沈星宇快了几步过来,风婆婆曾救过他的命,他对她很感激。 “我只是来看看您,没想到,她竟然是您的女儿。”沈星宇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 就看风婆婆愿不愿意说了。 “你,不该知道这些。” 风婆婆对他态度不变,依旧冷着脸,步伐飘逸的向自己的牢房走去。 “婆婆,外面的情况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沈星宇不以为意,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继续开口,“您能帮帮古华吗?” 风婆婆停下脚步,反问:“你既然知道她是我的女儿,那我为何要帮你?” 通道里的光亮随着风向不停的晃动着,摇曳出一道道鬼影,照在人身上,地面上,像是群魔乱舞般,处处透着害怕的静谥。 沈星宇点了点头,道:“我这次回去,见到了师傅。” 风婆婆娇小的身子微微一颤,喉头滚动,似有无尽的话要说,最后只问了一句,“他,还好吗?” 风婆婆当初愿意救沈星宇,也是因为顾疏烟告诉她,沈星宇的师傅是她在意的那个人。 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会救人。 这世间的人死光了都与她无关。 “师傅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年纪大了,经常陷入缅怀之中……” 沈星宇如实相告,那边风婆婆却突然厉了眼眸,“你敢骗我?” 说着,她的手就伸了过来,沈星宇抬手去挡,一双如鸡爪般的手指轻轻扫过沈星宇的臂膀,被碰触过的地方一片生疼。 沈星宇退后几步,这才说道:“我没骗你,师傅是这样同我说的,你若不信就去问问你那个女儿,若不是她去了那里,师傅也不会被逼着再次隐居。” “你说风铃她找到你师傅了?”风婆婆这下不淡定了,甚至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沈星宇郑重的点头,“我与她动过手,两败俱伤。” 风婆婆就像没听到似的,喃喃道:“他们若见过面,他这一生都不会再见我了。” 沈星宇听着只觉得奇怪,“师傅还记得您。” “哈哈哈……”这是他第一次听风婆婆像一个正常人这么笑,声音明朗,根本就不像一个年迈快要入土的老妪。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她不敢杀尽所有人的。” 望着空荡荡的地牢通道,沈星宇沉默半晌转身离去。 出来时,外面已是夜月空悬,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他们临时呆的地方,众人都等在那里,显然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一人能睡得着。 “小表哥,你见到她了吗?她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美若天仙啊?” “还是说她长得像妖女?” “不过,不管是妖女还是仙女,我都喜欢。” 陆冰人小鬼大也没休息,正躺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磕睡,众人喊他去睡他又不去,沈星宇一进门他就活过来了,直接跑过去上蹿下跳,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张嘴一起说。 沈星宇抬手一巴掌将他挥开,迈步向前走去。 “她的目的与我们并不冲突,但是必须除掉她,否则大家都别想好过。” 听了沈星宇这话,众人都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 目的不同,又必须除掉她。 沈星宇将刚才听到的说给大伙听。 “那,皇后娘娘岂不是定王你的师妹了?” 凤萧萧打趣了一句。 陆冰鄙视他,“你爹都不要你了,你还有心思嘲笑我小表哥,小心他打你哦。” 凤萧萧气急,“我不想和你说话。”让他和一个小少年计较,说出去丢人的是他,可自打今天见过面之后,这小子总看他不顺眼,时不时的就出来气他一下。 “烟儿……” 沈星宇忽然出声,顾疏烟抬眸看他,不解他为何突然喊自己。 “陆铭明日行刑。” 顾疏烟先是一愣,蹙了下眉,道:“星宇,我要你帮我救一个人。” “陆铭?” 顾疏烟摇了摇头,对着他耳语了一句,沈星宇扭头就走,夜色吞没了他的身影,转瞬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与此同时去查探的九公子也回来了。 “信拿到了。”九公子将一封信交给顾疏烟,顾疏烟对他笑了笑。 拆开信封,只面有一道折子,顾疏烟看了一遍,啪的一声合上之后,才问道:“人,你放走了吧?” “明早就该进宫了。” 顾疏烟轻笑,“我倒想看看,若是林叔叔在金殿上翻案,皇上会怎么做?” “烟儿,哪个林叔叔?”顾晨问她,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自然是与父亲称兄道弟的那一位。”顾疏烟拈住折子,将之交给顾晨,道:“二哥,这件事就先放你这里,我怕我会忘记。” “好。” 翌日一早,皇城又发生了大事。 继边城守将顾家军的首领顾城身死之后,边城的城主也赶了回来,言称顾城是被冤枉的,不是他杀的人,九黎的十三皇子也活着,没有出事。 这样的言论在大殿上引起了一片哗然,大臣们小声议论着,新帝一拍御案,道:“林宵,你上一封奏折可不是这么写的,说,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顾家是不是有人没死,是不是他们逼你这么做的?” 右相垂首而立,不言不语,林宵自然说没有,只说这是自己刚调查到的结果,几乎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还原了一遍。 然而,到了此刻,谁敢相信? 他十年未归,在朝堂上也就认得右相,然任他怎么说,右相却始终不出一言,只说,一切自有圣上裁断。 于是,新帝当朝宣布,此人妖言惑众,藐视皇威,欺上瞒下,与顺亲王一道被押出午门行刑。 刑场上,围着一圈又一圈的百姓,官兵们早已围住了刑场,怕出事,不时的将百姓们往后推。 “人犯押到!” 林宵的刑罚是斩立决,很是干脆,他跪在那里,眼睛却焦急的往人群中看去,待看到顾疏烟时,神情一松。 “斩!” 大刀落下之时,林宵忽然高声喊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放过我的家人。” 坐在监斩台上的大人冷笑一声,“动手。” 手起刀落,林宵上一刻还活生生的人这一刻就尸首分家。 “此人竟敢欺瞒圣上,当诛九族。”带着帽子的大人摇了摇折扇,心想,犯下这种大罪,还想让皇上饶过家人,简直是做梦。 其实林宵这句话是说给顾疏烟听的。 他知道自己来上京就是死路一条,但他不得不来。 和皇室打了多年的交道,他哪里会不知道皇室的手段,若是他听顾疏烟的话,说不定还能保住家人的命,如若不然,最终的结果都只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顾疏烟闭上了眼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 旁边,沈星宇握住她的手,微紧却不至于让她挣脱。 “烟儿为何这么恨他?” 顾疏烟知道,沈星宇说的是陆铭,不是林宵。 此刻的陆铭被挂在那里,如一具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头垂的很下,显然很无力。 “顺亲王陆铭,勾结定王府欲以谋反,证据确凿,被当场抓获。新帝仁慈,经过数日的感化,他仍不悔改,今赐以千刀万剐之刑。” “行刑!” 大人坐在阴凉处,小扇子挥舞个不停,脸上挂着深深的笑意,毕竟不是谁都能亲自参与一个王爷的行刑。 行刑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太监,他拿出一把小刀,净过刀之后,对着顺亲王施了一礼,这才上前解开他胸口的衣服,从肩膀开始下刀。 只一下,一块肉就被剜了下来,一直垂首的顺亲王陆铭也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充满了血丝,墨发整齐,脸色白皙与这双眼睛很不相附。 一刀,两刀,三刀…… 他的眼睛始终瞪得圆圆的,且静静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点点的被剥去,只余一片血肉模糊。 在古华,除了谋反,是不允许用此刑的,但就算如此,也有百姓指指点点,说如今的皇帝不仁爱。 他们不敢大声说,只能小声议论着。 顾疏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脸上的笑意依如往常,可手心里却传出阵阵凉意。 沈星宇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担忧的看着她。 “王爷!” 东南一角的人群散开,一身素衣的女子走了过来,慢慢的向刑场上走去。 “大胆,什么人,不准接近刑场。” 然而,女子像是没听到似的,一步一步的接近,百姓们让出了一条道,守在旁边的官兵却上前拦她。 女子身若扶风,一推就倒,可她又重新爬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被推了几次,她的手心都已染血,却闯不过这看似单薄的防守。 “王爷……” 女子怔怔的望着那个在台上受刑的男子,目露喜悦之意。 “再往前走,就治你一个擅闯刑场的罪。” 带头的兵士冷着脸,一身寒意,逼视着她。 然而,女子只是笑着说道:“治罪,好,什么都好,可以再让我同他说句话吗?” 107 醒悟前世今生 她的目光穿透而过,望着高台之上。 “你……”兵士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疯狂,只得将她挥退,希望她能识相的离开。 谁想,女子摔在地上,这一次没有再站起来,而是跪在地上向前挪去。 这刑场周围都是小碎石子,很是尖锐。 她只挪了三步,膝盖下就一片血肉模糊。 炎炎夏日,太阳如火球般烤着众人的意识,她只是坚定的往前移步。 “若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兵士得到大人的命令,持枪对上女子的眉心。 然而女子都只是笑着向前走,他不经意的往后退了一步,可他退了不代表其他人会退。 一个兵士直接抬枪,女子被挑到一边,摔在地面上,嘴角溢出一缕血迹。 百姓们忽然都向前涌去,挡住了其他兵士,将女子护在身后。 “她是顺亲王的侍妾。” “对,这是倚凤阁的香萦姑娘。” “这姑娘怎么这么命苦啊?” 终于有人认出了香萦的身份,一时间议论纷纷。 香萦被人扶了起来,对着众人躬了躬身,继续往前走去。 “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王爷他……” 这种事也没人敢多说,只是想劝她回头,毕竟这一去是必死无疑。 然而香萦只是笑着说道:“王爷会孤单的,我去陪他。我喜欢陪他。” 她喃喃了几句,就毅然推开众人,再次向前走去。 本来几十步的距离,却让她举步为艰。 一支长枪刺到了她的腿腕处,她应声向下倒去,扑在赤热的小石子里,身上早已被划出无数的口子,衣衫破烂不堪。 看起来极为狼狈,可她的眼睛却亮晶晶的,望着高台上那个正受着极刑的男子。 “王爷,等我……” 她再次起身,可还没站稳又倒了下去,右边的鞋子已被血浸湿。 “给我往死里打。” 后面,行刑的大人发了话,这几个兵士领命过来,一人一枪将她挑起,可不知是怎么回事,香萦接近的地方却是正在行刑的高台。 虽然很慢,但她的确是在接近。 ‘君为贱,汝为钱,花落上京谁肯怜?人间几许寒。 行虽难,弃更难,想我如何付百年?荒唐纸上言。’ 不知何时起,众人哼起了这首歌,这是一代名妓曾写下的曲子,说的是她的一生。 此刻,另一个青楼女子也在谱写她自己的歌。 相约百年,哪得容易? 香萦与那几个士兵像是在跳一场谩舞,轻盈灵动,她白衣翩然,笑容灿烂,只是每个动作都有血花飞溅,极致的爱要用血来谱写。 “萦儿,回去。” 终于,从行刑至今都未开过口的顺亲王,终于说话了。 沙哑的声音,浓重的鼻音,一切的一切都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的胸前已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哪里还有好肉。 “我决不……” 香萦坚决的看着他,目中含泪,洒落在地,迷了谁的眼? 顺亲王闭目,再次睁开时,眼中血丝尽退,他突然吼道:“带她走。” 刷刷,一瞬间刑场上就多了很多的人,与那些兵士打了起来。 香萦被扔在地上,她距离高台只有几步之遥,可惜她如今根本站不起来,只得用手扒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往前爬。 手指早已磨破,墨发披散在身前背后,再也不复那清纯可人的倚凤阁头牌,她的眼神坚定。 不消片刻,就爬上了高台。 那里有一方桌,上面被整整齐齐的放着一片片的肉,有纯皮的也有带肉的,香萦当时眼睛就红了。 她知道,这些都是她心爱的男人身上的肉。 而在外面打得天翻地覆的时候,这个执刑的会子手竟然还没有停下。 香萦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扑了过去,将老头扑倒在地,行刑者手里的那把刀刚好插在自己的胸口,直接死于非命。 香萦满身的鲜血满脸的泪痕,想扑过去抱陆铭,可看到他胸前的皮肤,却连说话的声音都找不到。 她的嘴唇不停的哆嗦着,顺亲王陆铭却不以为意,他手上脚上都是铁链子,根本打不开跑不了。 所以底下打得热火朝天也没人管上面,因为这锁链是打不开的,没人怕他跑了。 “萦儿,过来……” 香萦坐在不远处,痴痴的看着他,绝望爬了满心,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所以,她大哭了起来,哭得天昏地暗,连连呕血。 她拍着自己的胸口,试着平静下来,慢慢的往向挪,香萦站不起来,陆铭坐不下来,两人就这样一高一低的望着。 “王爷,我要救你……”香萦的声音变得晦暗,沙哑,她抬手去扯那锁链,可那对她来说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山。 无力去抗…… “我要救你,我一直要救你……” 她像疯了似的,一下子充满了力气,将那把插在老头身上的薄刃拔出来,血流如注直接喷了她一脸,她却笑了,抹了一把脸,抓住薄刃一刀一刀的砍在锁链上,却连一颗火星都没有。 她的手紧紧的抓住薄刃,刀片几乎嵌入她的手心,她却毫无查察。 陆铭就这样看着她的疯狂,脸上挂着笑意。 最后,香萦是真的绝望了,手中的刀掉在地上,她的身子也随之软软的倒了下来,将旁边的方桌打翻,那些血肉落了地上,香萦将之一片片的捡起来,口中喃喃,她的神情紧张又无助,绝望中透着悲切,跪在地上,将所有的血肉都捡起来,将裙摆撕了一片下来包好,郑重的放在自己的心口,这才看向陆铭,道:“王爷,我帮您先暖着,等咱们回家,它就能长好了。” 陆铭就这样看着她疯,看着她在希望绝望中挣扎,直到此刻,眼角有一滴晶莹滑落,“不值得,傻瓜。” “呜呜呜……”香萦跪着趴在地上失声痛哭,手捶在地上,“我救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旁边有百姓议论说,顺亲王也是可怜之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顾疏烟自语了一句。 沈星宇问她要做什么? 顾疏烟指着前面,道:“我要过去。” 沈星宇将头上的帽子拉下来,抱着顾疏烟一个闪身就到了刑场里面,再一闪人就出现在陆铭面前。 陆铭冷眼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没有言语。 沈星宇将顾疏烟放下来,便站在了高台边上,守卫三方。 “你是来救王爷的吗?”香萦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抓住顾疏烟的裙摆,不住的磕头。 顾疏烟将面纱掀开,香萦眼中的希望尽退,比刚才更绝望了。 “小,小姐……” 顾疏烟抬脚甩开她的手向前走去,陆铭眯着眼睛看她,“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你在等我?” 陆铭点头,“你不该来,他也在等你们。” “想来送送你,不亲眼看着你死,不安心。” 陆铭摇了摇头,“不过是一场退婚,竟让你耿耿于怀了这么久吗?” 他一直以为,顾疏烟与他作对是因为不满他娶了林绛雪。 顾疏烟笑了,“突然觉得没意思,是我太执着了,好走吧!” 她忽然想通了,她太纠结上一世的事情,总觉得那些事情还会发生,所以去设计了这么多事,熟不知命运的齿轮早已步上了另一条轨迹,不可能让谁猜透。 陆铭也笑着说道:“谢谢你,来送我,小儿以后就劳烦你照顾了,我头上这簪子是送与他的礼物。” 顾疏烟怎么也没想到,本来满心的恨意,在看到他的时候却发现这两年竟是自己在和自己过不去。 别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端的承受着自己的爱与恨。 她上前将陆铭头上那唯一的簪子拿走,他的头上披散下来,遮住了一身的狼狈,顾疏烟蹲下身子,将那把刀捡起来,道:“要我帮忙吗?” 陆铭点头,“谢谢!” 顾疏烟一刀插入他的心口,抽身而退,沈星宇揽住她的腰向外掠去。 顾疏烟晃然回头时,看到香萦如香蝶一般自刎当场,翩然落地…… 她是真的爱上了陆铭吧,就如上一世,有些感情就算变换了时空,跨越了几世,它依然存在。 只要相遇,便是永恒! 他们被人围攻,就像陆铭所说的那样,皇上也在等他们,派了很多高手过来。 看着自己身边这男子游走在刀光剑影里,顾疏烟的心像染了一层蜜。 一股困意袭上心口,似乎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下来,要睡个彻底。 等她再次醒来时,迎接的是众人怪异的目光。 “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王嬷嬷和小渔等人都是满脸的喜悦,沈星宇目光呆滞,其他人都是一幅好奇宝宝的样子。 活像她就是一只观赏鱼…… “小姐,王爷抱着您死命的往外突围,您怎么就睡着了呢?” 说起这个,顾疏烟也是有印象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耳朵,道:“那个,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众人:“……” 这里就属她睡觉的时间长,还没睡好? “我又不会武功,又帮不上什么忙,那你们打你们的,我睡我的,又不影响什么啊!” 实在被这些人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顾疏烟便找了个借口强词夺理。 ‘噗嗤……’ 108 卸下负担 谁在人家打生打死的时候直接睡着了,再醒来时还说得出顾疏烟这样的话。 且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这下就连陆冰都要佩服她了,上前拱着小爪子,说道:“小表嫂在上,请受小弟一拜,以表示小弟对您的敬佩之情,就如那大海般涛涛不绝,就如那高山般……” ‘啪’! 又是一记耳光扇到他头上。 陆冰瞪眼悲愤不已,回头看到动手之人时又泄气了。 “好了好了,都出去吧!” 王嬷嬷作主,将大家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沈星宇和顾疏烟两人。 顾疏烟才刚醒,又不能说自己又磕睡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便说道:“那个,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刚才?”沈星宇看了看外面。 顾疏烟也跟着向外望,只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星光璀璨迷人眼。 她的脸色更红了,幸好烛光暗淡看不太清楚,不然真的要丢死人了。 “烟儿,先下来吃点东西吧!” 顾疏烟应了声,这才感觉肚子空空的,连忙从床上下来,坐到饭桌前。 沈星宇亲自替她盛饭,布菜,一切做得很自然,像是做过很多年那样,让顾疏烟心里升起阵阵暖意。 “那个,你不吃吗?” 顾疏烟见他只是坐在那里看她,没有动筷子,诧异的抬头问他。 “我吃过了。” “哦。”顾疏烟埋头用饭,心里却想着该不该告诉他这件事呢! 顾疏烟用过饭,沈星宇又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小渔竖着耳朵进来,将东西收了出去,临走了还说,“王爷,嬷嬷说让您陪小姐说说话。” “……”顾疏烟表示无语,这么晚了她不需要人陪好吗? 她现在的身份是十三皇妃好吗? 就这样把她和其他男子放在一起,又是晚上,孤男寡女合适吗? 聊天? 顾疏烟真是败给她身边这几个人了。 沈星宇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便抬手往脸上一摸,“我脸上有东西吗?” 摸到的只有冰冷的面具,沈星宇便将它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绝世容颜。 顾疏烟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小渔王嬷嬷她们都向着你说话,她们可都是我的人啊!” 她觉得,沈星宇一定给了她们什么好处,不然怎么都被收买了。 沈星宇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来到她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道:“小笨蛋,她们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我好的。” 顾疏烟果断被眼前的美.色吸引了,不再纠结那个问题,也学着沈星宇的动作,抬手去捏他的脸。 沈星宇躲开,顾疏烟够不着他的脸,便嘟起了嘴,想逃开魔爪,奈何个子太低总也逃不过。 两人玩闹了一阵,才重新坐下来。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到底和陆铭有什么仇呢?” 好吧,顾疏烟承认,解开心结之后,她真的想将这些事告诉沈星宇了。 “想说了?”沈星宇淡定的看着她,“那就说吧!” 他的手指轻扣桌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顾疏烟抿嘴,“哼。” “怎么了?” “不想说了。”顾疏烟赌气,扭头到另一边。 “真不说,那算了。” “哼!” 顾疏烟起身往床上走去,“我要休息了。” 说着就上了床连头都盖了起来,显然是生气了。 “哈哈哈……”沈星宇看着她赌气的模样,顿觉心情大好。 顾疏烟一把掀开被子,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还笑,不想理你了。” 沈星宇身形一闪,人就坐到了床边,顾疏烟先是一愣,随后又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沈星宇伸手去扯被子,却被她攥得紧紧的,“小丫头,你不怕把自己闷死啊!” “那也不关你的事。” 顾疏烟躲在被子里缩成一颗小毛球,就是不出来。 “真不关我的事,那我走了哦。” 说着话,沈星宇就抬屁股作势要走,却发现衣角被扯住了。 从被子里伸手一只小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沈星宇也不再和她闹,重新坐了下来,伸手一捞,连人带被子都抱进怀里。 顾疏烟被捂得连连咳嗽,“你干嘛?谋杀啊?咳咳咳……” 她一边说话一边挥着小手想把被子扯开,奈何这次却没有成功。 沈星宇一手紧紧的搂在她的腰上,一手将被子扯出一个洞,让她露出头来。 顾疏烟刚一抬头就大口大口的喘气,小脸被憋的通红,张口就准备说话,沈星宇却提前堵住了她的嘴。 先是轻尝浅酌。 再是深入简出! 顾疏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待反应过来后才抬起小手捂住嘴,眼里流光溢彩,如一个小星星在不停的幻灭。 沈星宇抿了抿嘴,轻语道:“还是这个办法好。” 他点头自语,似乎对自己的做法一点也没感觉不对。 顾疏烟反应过来。作势要打他,又被沈星宇抓住。 将被子扯开,顾疏烟只觉得身形一转,他们两个就并排躺在了床上,四目相对,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她的手则抵在他的胸前。 沈星宇低低一笑,与她拉开了些距离,不过手还是没有离开她的腰迹。 “你怕陆铭有一天会伤害你的家人。” 顾疏烟眨了眨眼,他怎么会知道的,难道是王嬷嬷告诉他的? “你怎么知道?” 沈星宇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她的鼻头,道:“小笨蛋,你不知道你睡觉会说梦话吗?” “啊?”顾疏烟张大了嘴巴,不知该说什么了。 如果是这样被沈星宇知道的,那她,无话可说。 “我还,还说了什么?”顾疏烟觉得这一定是沈星宇在骗她,她的睡眠一向很浅,根本不可能在有旁人的情况下说梦话的。 看着她,小心戒备却又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沈星宇便觉得好笑。 她似乎,变了很多! “你还说……” 随着沈星宇的话,顾疏烟紧张的连呼吸都停了,就等着听他接下来的话,一时没等到差点岔气。 “咳咳咳……” “哈哈哈……”沈星宇一边拍她的背,一边坦然接受顾疏烟的白眼。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你说,你是死过一回的人,重来一世一定会守护好他们。” 他的表情很认真,顾疏烟这下是真相信自己说梦话了,否则这个秘密是没人知道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目光,问道:“如果我说是真的,你,信吗?” 沈星宇也坐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嘴角含笑,清澈如水的眸光中没有一丝波澜,“我信你。” 顾疏烟诧异的看着他,这么离奇的事他竟然说信,信她。 “为什么?”她一度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若不是亲身经功,且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与梦中一样,她不会相信这些的。 就连她自己的经历她都不相信,沈星宇为什么会相信她,只凭她的几句梦话? 她的目光中有诧异、不解、惊恐、喜悦,很是混乱,沈星宇望着便觉得心疼,伸手揽过她的肩膀,靠在他的怀里。 他的手轻轻抚过那双承载了太多的眸子,“闭眼,乖。” 眼前一片黑暗,只余一片温热,顾疏烟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心情才慢慢平复。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 顾疏烟一愣,想着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沈星宇继续说道。 “第一次见我,你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害怕,只是问我……” 顾疏烟接过话,“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尚书府?” “我问你,不害怕吗?结果你却说,小女子害怕。”沈星宇边说边笑,“结果却告诉我,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你知道吗?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淡定的人,小小年纪竟然那么从容。” 顾疏烟没有接话,心中想着,经历了那么多什么没见过,再说,害怕有用吗? “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你不一样,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后来也证实了我的猜测,林则那几个女儿真不怎么样,她们欺负你,你也不与她们计较,当时我就想,这丫头的心也太好了,要是我的话,肯定要打人了。” 顾疏烟白了他一眼,“所以,陆铭就是这样被你打的?” “不,他没欺负我,只是我看他不顺眼,那装腔作势的样子看着就讨厌,他那是找打。” 沈星宇说得理直气壮,顾疏烟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第一次听你说梦话时,你那丫头也在旁边,她似乎吓得不轻。” “你是说墨兰?” 沈星宇点了点头,“后来你说的多了,我就在脑子里开始想这件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真的经历了很多。以前哥哥总说你心思深沉,我相信,但却觉得你一定是个好姑娘。” “我真的那么喜欢说梦话吗?”顾疏烟对自己有些无语了,幸好,幸好是沈星宇,若是旁人听到可怎么办? “还好,只是在我身边的时候,你的话似乎比较多。” “恩?”顾疏烟想了想,他们也没在一起多久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段时间你才慢慢的把事情告诉了我,我也就知道了。” 顾疏烟心思百转,突然拉开他的手,道:“所以,我说要去看陆铭的时候你才没多想就答应了。” 她还说当初沈星宇怎么二话没说,就拉着她走了。 109 被围 夜凉似水却无月,天边的云结了几层,只有点点星晖洒薄下来,整个天空都很暗。 无风、无月,静谥中透着一股诡异,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屋外,小渔和王嬷嬷尽责的守在外面,小渔竖起耳朵侧着身子想听,王嬷嬷却揪住她的耳朵直接给扯了回来。 “是啊!”沈星宇承认自己的大方,一幅傲娇的表情。 顾疏烟则一脸的无语,不过心底是甜蜜的,若是让凤萧萧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会一蹦十丈高的抗议了。 若是定王大度,那他身上的伤哪里来的,只有那张脸可以看了,真是气死他了。 另一个院落,凤萧萧哼哼唧唧的趴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被掀开,一块青一块紫的,像是有人在上面画了画。 “别叫了,大男人家家的这点伤算什么?”顾林啪的一声拍在他的背上,惹得凤萧萧又是一声哀嚎,“我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会认识沈星宇那个变态。” “谁让你那么胆大,敢娶我小妹。” “那是我愿意的吗?你以为我愿意啊,若不是你们的老皇帝和太子联手坑了我,谁愿意娶那个女人。” “你说什么?你还嫌弃我四妹?”顾林站了起来,将药瓶往旁边一扔,大有不服来战的架势。 凤萧萧那个委曲啊,他招谁惹谁了,可眼下也不敢得罪顾林,不然连个上药的人都没了。 “我不是嫌弃她,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你说那沈星宇怎么就不讲道理,再怎么说这一路上还是我保护他的女人,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凤萧萧惨兮兮的说着话。 顾林虽然觉得沈星宇有些失礼,不过还是替他说话,毕竟那是他的妹夫,“你就别嚎了,定王他那是指点你的武功。” 嗯,他说得没错,沈星宇来找凤萧萧时,的确是来切磋的。 可谁要和他切磋啊,那是去送死,他打死也不去,可奈不住九公子的鄙视。 原来九公子也想和沈星宇动手了。 这下凤萧萧死了的心又活了,这两大高手联手总不会败得太惨吧! 可见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他们不是动手。 好吧,最后的结果是惨不忍睹,他高估了友方,低估了敌方的战力。 所以,就变成这个鬼样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打脸,不就是怕顾疏烟知道了,说他小气吗?明天我就去告诉她,看他小子的脸还往哪搁?” 顾林眨了眨眼,道:“你还敢去告状?” 凤萧萧趴在床上费力的扭头,“他都动手了,还不兴我告状啊?” “好吧,要去就去吧,反正挨打的不是我。”顾林一边替他上药,一边问道:“你伤成这样,刚才去哪了?” 其实凤萧萧的伤也就看着严重,并没有伤筋动骨,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他就是装装样子博取同情。 “我去见……” 他还没说完就突然止了声,顾林脸色一冷,站起身将药瓶往他身上一砸,扭头就往外走。 凤萧萧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身上的伤口被扯动,他呲牙咧嘴道:“喂喂,我是病人……” 见顾林马上就到了门边,他也顾不上什么了,连忙跳下床,道:“不是吧,你生什么气吗?我知道我不该去见她,但她现在遇到难事了,我不能不管啊!” 他的话刚说完,顾林就一拳轰了过来,凤萧萧根本没防备,被一拳击在腹部,连连倒退。 顾林一闪身就出了屋子。 见他是真的生气了,凤萧萧咳嗽了几声,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追了出来。 来到院子里一看,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院子里站着十个黑衣人,整齐划一的站在他们对面,一点声息也没有。 而顾林正站在他前面,与那些人对峙! “去通知其他人,这里交给我。”顾林冷哼一声,半回头对着凤萧萧说道。 凤萧萧先是一愣,他知道顾林是顾忌他身上的伤,便没和他争,直接蹿上了屋顶去通知其他人。 那些黑衣人根本就没拦,凤萧萧还觉得奇怪呢,可等他到了其他院子才知道,他们被人包围了。 每个院子里都有数十名黑衣人,而整个庄园外早已灯火通明。 等他赶到顾疏烟那里时,战斗早已结束,沈星宇一身白衣,顾疏烟正站在他身边,望着前方。 看到他过来,顾疏烟便招呼了一声,“去帮忙,等下来前院。” 说完这话,她便当先往前院走去,路已被堵死,他们只能先出去拖住那些人。 凤萧萧立刻扭头就走。 他们这里呆着的几乎都是高手,除了小渔和王嬷嬷都有一定的战力。 顾疏烟出去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大队的官兵,竟都是普通人的装束,但他们队列整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最奇怪的是,带队的竟然是个女的,那纤细的身姿一眼就能看出来。 只是她不记得朝廷什么时候还用起女将了? “没想到,你们竟然藏在这里?” 顾疏烟一出现就被盯上了,女子的声音冰寒,看向她时眼神犀利且带着恨意,顾疏烟就不明白了,至于这么大仇吗? 她没杀过谁好吗? 就连上辈子仇人的儿子,她都救了。 “你是谁?” 女子的脸在背光处,且今夜无月,火把照着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顾疏烟,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就知道你没死,果然如此。” 这下,她扭过脸来了。 竟然是静宜公主,顾疏烟真是想道一句冤家路窄了,这个女人怎么总是缠着她。 静宜公主对顾疏烟是恨到骨子里的,可看向沈星宇时,却是温柔似水,“表哥。” 那声音听得顾疏烟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星宇,现在是夏天,我怎么感觉冷呢?”顾疏烟往沈星宇旁边靠了靠,调皮的问道。 只是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 沈星宇侧身看她,“小笨蛋。”顾疏烟表示,她又多了一个名字。 且是她不喜欢的。 “顾疏烟,你不知廉耻。”眼看着顾疏烟往自己心爱的人身上靠,静宜公主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骂道。 沈星宇的目光一凝,向前望来,顾疏烟感觉到身边的冷意,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沈星宇垂眸看她。 顾疏烟对他摇了摇头,复又看向静宜公主,道:“你当真是阴魂不散!” “你在乱说什么,你都已经嫁给九黎的十三皇子了,还缠着表哥做什么?你还要不要脸?” 旁边有人拉了拉她,“公主,我们还是先办正事。” 静宜公主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抬了下手又放下来,旁边那人又道:“公主,不可意气用事。” 沈星宇微微蹙眉,看向顾疏烟,“他们似乎准备的很充分。” 两人环视四周,都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多时,凤萧萧他们都过来了,未见九公子和岭蓝,霍晴来到顾疏烟身边,小声道:“他们先去看情况了,等会就过来。” 这个地方是九公子找的,所以他去查探也更有用。 这时,静宜公主似乎终于下了决心,上前一步,道:“表哥,你真的要站在他们那边吗?” 从始至终,沈星宇都不曾出声,直到此刻才抬眼看着她,道:“静宜,你可知是谁对我定王府下的手?” 静宜公主不知他是何意,很郑重的说道:“定王府之事,我也很愧疚,可这是太上皇一手办的,不是……” “不是什么?”沈星宇打断了她的话,“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万一被你娘母妃听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我不想和你多言,放我们走还是动手,我给你机会。” 他衣袍翩飞,向前踏出一步,忽然有风声起,众人离得还很远却被他震到,集体往后退去。 静宜公主怔怔的望着这个男子,她喜欢他,喜欢了很久。 可他竟然为了一个贱女人要伤她。 “公主,下令吧!” 不等静宜公主做出反应,前方幻影一闪,沈星宇出现时,人已到了说话的人正对面。 周围的人都没反就过来,那人已被提出人群,先是全身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冰封,随后便碰的一声化成了冰渣。 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连身为已方人的顾晨等人也是一脸的吃惊。 看着那单薄的身子慢慢的踱步过来,凤萧萧最先反应过来就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胳膊腿,确认完好之后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受的伤,真不是什么事。 对于这样的结局,脸色最难看的就属静宜公主了。 “表哥,他们都是朝廷重犯,你与他们为伍,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她还是尽心尽责的想去说服沈星宇。 顾疏烟撇了撇嘴,看着沈星宇,掏出锦帕擦了擦他的手,道:“这不是九公子的武功吗?” 沈星宇点头,“是吗?我昨天才会的。” 凤萧萧想吐血,昨天他和九公子被沈星宇压着打,他就说为什么九公子能比他多撑那么久,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偷师。 这要被九公子知道了,还不气吐血。 好吧,看起来自己还是幸运的。 只是看着不远处那面目可憎的女子,他的好心情就不美了。 “凤萧萧,你也不要我了吗?” 110 小姐姐,你在想谁 顾疏烟很想说一句话,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静宜公主与凤萧萧的关系,天下人皆知。 凤萧萧一直追求她无果,可她却一次次的利用他,如今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真是天下无敌了。 不过她没打算说什么。 凤萧萧目光复杂不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你是追着我才找到这里的对吗?” 静宜公主先是一愣,随后摇头说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我同皇上说了你还活着同,他便让我带人来找你。” “你在骗三岁小孩吗?姐姐?” 陆冰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后面走出来,拱手相礼。 静宜公主目光一扫,脸色有些难看,“亏得母妃还担心你,你竟然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什么叫混在一起,我们这是志同道和,和你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冰一幅小大人的模样,将静宜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我再说一遍,你再不过来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也好过,看你装腔作势被你恶心死。” 顾疏烟拉了拉他的手,道:“小孩子家家的,从哪学的这些话?” 陆冰甩开她的手,圆溜溜的黑眼珠转了几下,道:“小表哥这样说的。” 众人:“……”一起望向沈星宇。 顾疏烟也是满脸的不可相信,“那个……” “啊……”静宜公主像是疯了一般,道:“你们都讨厌我,那就都去死吧!” 随着她的手一挥,忽然在整个庄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起了一圈大火,将顾疏烟他们困在了里面。 “哈哈哈哈……都去死吧!” 顾疏烟这才知道他们的底气,原来早就安排好了。 “我们先退回去吧!” 凤萧萧的脸色最难看,“若不是我出去见她,也不会将她引到这里来。”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很愤怒。 “我们迟早会被找到,你脑子又抽了是不是?” 顾林冷哼一声,将他受伤的手甩开,很是生气。 大家都没说什么,事实也是如此,静宜公主的确是跟着凤萧萧过来的。 正在这时,九公子和岭蓝进来了,两人都眉头紧蹙。 众人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好,果然,九公子摇头,“庄子被火围了,外面全是弓箭手。” 说着,他就看向顾疏烟和霍晴等人。 她们这几个不会武功啊,就算能穿过火海也会被外面的乱箭射死。 这一刻就显出了高手的优势。 王嬷嬷焦急的说道:“你们带小姐、公子和夫人出去。” 小渔也跟着跪了下来,选择留下来不拖累大家。 “都胡说什么呢,二哥还坐着轮椅呢,按你们这样说,二哥不是更麻烦。” 顾晨知道顾疏烟只是在劝自己的丫环,便摇头说道:“嬷嬷,你跟着小妹的日子也不短了,还不了解她的性情吗?” 王嬷嬷自然是知道的,可眼下情况紧急,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火一时半会还烧不过来。” 九公子脸色很难看,瞪着沈星宇。 岭蓝则撇嘴说道:“打不过就打不过,你以为瞪他两眼他就能伤着了?” 她轻移莲步,来到顾疏烟面前,道:“小姐,我们看了一圈,恐怕就正门的力量比较薄弱,您看我们是不是想办法从那里离开。” “哦?你们发现了什么?” 岭蓝和九公子出去转了一圈,自然发现了很多东西,“也许是静宜公主在正门的缘固,那里的弓箭手都少了一些,不过有武林高手助阵,应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顾晨也发表意见,“不若我们分批离开,这样突围的可能会不会大些?” 众人看向沈星宇,这里只有他不知深浅,沈星宇看了看顾疏烟,道:“那些人伤不了我。” 顾疏烟知道,他说的是正门那里的人,她思索了片刻,说道:“我们不如这样……” 后半夜起了风,火势更旺了,守在四周的人都紧张的看着前方,生怕突然冒出来个人,将他们给消灭了。 然而眼看着一个时辰过去了,火圈也慢慢的缩小,他们不得已继续往前走。 忽然,冲天的火光就这样扑了过来,守在周围的众人怒喊一声匆忙后退,然而还是有好些人被大火吞噬。 变成了满地打滚的火人,没有一个人敢上去相救,只能看着那些人的呼救声一声比一声弱,直至彻底化成干尸。 众人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再也不敢随意接近了。 这样一来,就给火光周围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碰碰碰’! 一道道黑影从火舌中跃出,在黑暗中如一个个世兽,张开大嘴向他们冲来。 “在这里,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黑暗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箭雨,向着那些黑块袭去。 随着一道道砸地的声音响起,等箭雨逝去,才发现地上不过是一些乱石。 他们长出了一口气,让众人赶紧退回原位,哪想这时候再动手已经来不及了。 几道黑影从火光中跃出,扯掉身上的火衣直接扔向人堆里。 那些人反应过来就开始放箭,几人刷的一下退到了刚才的巨石旁边,以此作为遮挡。 而这时,那人又再次喊道:“他们在这里。” 谁想,这句话喊出的刹那,比他们声音更宏亮的是从正门那里发出来的。 让他们去救援! 每个方向都有一名指挥,这人牛高马大,一走出来就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想从我这里逃走,做梦。” 他说完这话,就让人放箭。 凤萧萧呲牙,躲开一支利箭,道:“我们还要坚持多久?” 九公子和顾林也在,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等箭雨停下,忽然起身一跃,随手就挥退了一人。 “你是何人?” “死人不必知道。” 九公子冷冷的挥手,身形一闪再出现时,这个方向的指挥者已经尸首分家了。 他干脆利落的几个动作过后,又一阵箭雨袭来,他一个闪身又回到了石堆后,“走。” 凤萧萧咬牙,“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就没把握住呢。” 他说归说,脚底下却没慢着多少,三人快速的闪进了火海里。 守在外面的人面面相觑,就这么回去了? “老大……” 就为了出来杀几个人,直接又回去了。 不多时,正门又传来求援声,这下那边直接过来人,将他们调了过去。 没有指挥的他们只能听从调动,不多时这里的人就只剩下了一半。 这一夜,正门前杀得日月无光,尸横遍野。 静宜公主身受重伤,所带高手消耗殆尽,只有她一人被送了回去。 这件事在朝堂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应,定王沈星宇未死,顾家几位公子小姐都在逃,虽没有见到顾城等人,但也足够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当朝九皇子陆冰被人提出来,说与那些乱党在一起,沈氏皇太后愤怒不已,言称她没有那个儿子,请皇上一切禀公处理。 第二日,新帝亲提诏书,全国通缉顾疏烟与沈星宇等人。 所列罪名,桩桩是重罪,件件够灭九族。 众人都知道,顾家,真的成为历史了。 而定王府也与世袭皇族划上了并不完美的句号,唯一厉害的就是,上一代的贵妃打破了先人的承袭,虽没当上皇后,却被封为皇太后,地位更加尊贵。 第三日,旨意下发到各州县,百姓尽知。 这是一个偏远的小村落,此时正是夕阳西下,黄昏落日时分,男人们扛着锄头往回走,边说边笑,孩童则在村头嘻戏,围着粗壮的大树转圈,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纯真的笑意。 那咧开嘴哈哈大笑的样子很是吸引人。 家里都在做饭,袅袅青烟冒起,渐渐的在半空中消散,随落日的余晖一起映染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顾疏烟站在村头的小桥边上,望着美景,心中却无比的挂牵。 沈星宇还没回来。 那晚,他们定好计策便开始行动。 沈星宇的武功最高,顾疏烟让他出面吸引正门的人,而她们则留在那里,以告诉那些人他们的目的。 而九公子在他们中武功仅次于沈星宇,便由他带着凤萧萧等人四处突围。 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他们这些人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可沈星宇却是直面那些高手。 顾疏烟第一次看到他出手,说不出什么,只觉得很美,很简单。 在那一刻,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的孩子。 在他面前,那些人毫无还手之力,没有几个高手,这让久不久回来晃一下的凤萧萧和九公子都自语着,变态。 而那些人却没完没了似的,顾疏烟不知道静宜公主到底带来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安排了多久,才会带来那么多的人。 正门被吸引走了太多的人,最后他们才在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逃走。 而其他人则继续假装所有的人还在,直到昨天,所有的人都回来了。 可她等的那个人,最不可能出事的那个人,却没有一丝消息。 “小姐姐,你在想谁?” 从远处跑过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声音清脆明亮,像极了某个人。 111 搜查 “你是在想父亲母亲吗?” 顾疏烟摇头,“姐姐在想一个人。” “小姐,公子醒了。”远处传来小渔的声音,顾疏烟连忙拉着小男孩的手往回赶。 他们暂住在一个农家,那里只有一对夫妇带着这个小男孩。 进了门,顾晨等人都围在床板边,顾疏烟连忙过去,九公子受了重伤,是被人送回来的。 “你,怎么样了?”这个地方很偏僻,很难请到好的大夫,顾疏烟担心九公子伤的太重。 九公子摇了摇头,环视四周,像是在寻什么。 “你找什么?”小男孩很可爱也很聪慧,只有床板高趴在床边上问他。 九公子抬眸看向顾疏烟,“定王呢?” “还没回来。”顾疏烟见他神志没问题,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他们两个断后,是最妥善的安排,谁能想他们都平安回来了,倒是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晚。 九公子目光中盛着一抹挣扎之色,顾疏烟蹙眉看了看众人,顾晨挥了挥手带着众人先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顾疏烟和九公子两个人。 “到底怎么了?” 九公子叹了口气,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被伏击,他为了保护我遇上了对手。” “谁?” 顾疏烟忽然心中一沉,九公子说的对手自然是与沈星宇同等级的才算,那就是说他可能遇到了危险。 “太子妃。” 顾疏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女人她没见过,也没有任何印象,只是知道她的存在很神秘,没想到竟成了他们的夺命箭。 “你觉得星宇不是她的对手?”这是有多变态啊? 九公子点头,“他身上有伤,重伤未愈,应该会很麻烦。” “你见过他的样子吗?”忽然,九公子抬眸问了这么一句。 这让顾疏烟想起那时她刚和沈星宇和离的时候,有人问她见过他的样子吗?她回答的是没有。 后来重新在一起了,只要没人的时候,他还是不戴面具的。 顾疏烟点了点头,“见过。” “你记住,无论谁问你,你都要说没见过。” 九公子郑重的嘱咐她,“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沈星宇的长相有问题吗? 她的心乱成了一团,来到院子里,也没理清个所以然来。 任她再怎么问,九公子都是一句,你只要记得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就行了。 顾晨见她心事重重,以为她在担心沈星宇,便推着轮椅过来,“别担心了,王爷他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顾疏烟没有心情去回应,只是坐在院子里,从星起到星落,四个时辰一晃而过。 后半夜飘起了零星小雨,王嬷嬷过来劝她回屋,顾疏烟知道大家都在担心她,便笑了笑回屋。 王嬷嬷看到这里才放心的回了屋子。 顾疏烟进来关好门这才向床边走去,她坐了大半夜已经适应了这个黑暗,没有点灯便准备的摸到了床边。 她刚一伸手就觉得不对劲。 吓得连连往后退,刚准备喊人就被人抱住,随着那股熟悉的气息传来,她提着的心又重新放了下来。 “你,回来了。” 沈星宇抱着她,下巴点在她的头顶,轻轻的嗯了一声,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你早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顾疏烟一听他说,便知道他一直在屋子里。 “我们躺下说话好吗?我好累。” 顾疏烟这才发现,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身体却有些重,压在她身上几乎都撑不住他。 “你,你受伤了?”顾疏烟连忙扭头去看他,可夜色下什么也看不清。 她便伸手去摸,想点上灯,却被沈星宇抓住手,道:“明天再说好不好,我现在就想抱着你睡觉。” 顾疏烟见他还能说话,神智也没问题,便放下心来,最起码不像九公子是被人抬回来的。 扶着他上了床,顾疏烟也不避嫌,直接躺在他身边,背着光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眸子亮如星辰。 “坐了一晚上了,睡吧!” “嗯。”顾疏烟刚才想了很多,心力交悴,可不知为何,听到沈星宇的声音,她就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顾疏烟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小姐,小姐快点起来。” 小渔的声音里带着急切,不停的拍着门板。 顾疏烟应了一声,回头一看,沈星宇睡得很沉,浅浅的呼吸着,想必是累坏了。 她起身去开了门,才问道:“什么事火急火燎的?” 小渔也顾不得什么,说道:“外面有官兵搜过来了,二公子让奴婢唤您快点过去。” 顾疏烟应了一声,就准备回身去换衣服,小渔忙拦住她,“小姐,快跟奴婢过去吧,来不及了。” 顾疏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外面哐当一声,有人踹门进来。 顾疏烟将小渔一把拉了进来,关上房门往里走。 这才发现沈星宇有些不对劲,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会没反应。 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呼吸正常,便放下心来。 可他脸色苍白,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顾疏烟扶他起来,可沈星宇像是没了知觉。 “小姐,怎么办?” 前院那些人都开始搜了,小渔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张床一个柜子,外加一个箱子就是这屋子的全部摆设,顾疏烟左看又看,忽然看到扔在墙角的那堆绳索。 “小渔,爬上去。” 这里本是客堂,有一道横梁,小渔快哭了,她爬不上去啊。 顾疏烟却不管她,“你若是被抓到,那些人定然知道我在这里,你想连累我就站在那里吧。” 顾疏烟先是将绳索捆在沈星宇的腰上,这才来到横梁下,此时小渔已经爬了一半,手脚并用都快吓死了。 “你也是学过轻功的人,怎么,侍剑不在,你就丢她的脸?” 小渔这才记起自己会轻功这事,没几下就上去了,“小姐,快上来。” 顾疏烟无语,“我又没学过轻功,哪有你快?” 她将绳索的一头扔了上去,开始爬柱子,幸好小时候骑马上树经常玩,这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来。 还没站稳,就听到那些人进了后院。 “哟,这地方还不小呢,说,那些人是不是藏在你这里?” 农妇的声音带着哭腔,“各位官爷,民妇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当家的不在,你们这样闯进来让民妇以后怎么做人呐!” 顾疏烟和小渔这下是真急了,幸好这横梁够宽,她们扯着绳子就往上拉。 那妇人还在门外闹,其他地方都搜完了,可那妇人就是拦住他们,又哭又闹。 这些人不是乡里的恶霸,自然不会对百姓动手,只是她这样拦着他们也让他烦了。 “你别为难咱们,起来让咱们搜过立刻就走。” “那不成啊,这是祖宗呆的地方,外人不能进啊!”那妇人干脆往地上一坐,一边捶地一边哭了起来。 旁边还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屁孩,“娘,娘……” 这娘俩一起嚎,让带头的官兵更加烦燥了。 “大人,不然就算了,这村里的确是有这规矩的。” 他们带了一个乡保,那人上前说话。 “不行,所有的地方都要搜,让开。” 他带头往里走去,小男孩立刻扑过去抓住他的腿,嚎然大哭,鼻涕眼泪一大把,都抹到了那位大人的袍子上。 “不要啊,爹爹说了,要是有外人进去了祖宗会生气的,会吃了小宝的,呜呜,小宝不要给祖宗吃,小宝要吃鸡……” 听着小男孩口中的话,这大人无语了,这都什么逻辑,什么乱七八糟的? 轻轻将他踢开,几人就冲了进去。 妇人的哭声突然变得凄厉,连忙又扑进来拦他们。 可看到屋子里的一幕,哭声都顿了一下。 小男孩扭着小屁股将柜子打开,请出几块灵牌,又将箱子打开,里面有一些贡品,他神神叨叨的跪在那里,人小鬼大的在那里小心祭拜,眼珠上还挂着眼泪。 “祖宗在上,不孝子孙打扰您了,对不起,如果您要报仇的话请不要找子孙,要找他们,是他们进来的,不要吃我……” 他小嘴一张一合神神叨叨的,那位大人被说得脸色难看,有心说什么,却又不想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便向前走去,看了看床上,又回到中间,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大人,这里一目了然,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大人站在原地,又再次环视四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横在屋顶上的小渔和顾疏烟魂都快被吓没了,此刻那位大人就站在她们脚下,她们吓得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碰触到什么。 可人就是这样,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绳子的一端绑在沈星宇的身上,另一端留在了横梁上,谁想她们没注意,那根绳头忽然就这样往下掉,顾疏烟连忙伸手去捞,堪堪将绳头拉了回来,这才没有掉到那位大人头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坐好,忽然感觉手底下凉飕飕的。 刚才去抓绳头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抓住了旁边的小柱子,根本没有细看,这一看魂都吓没了。 她的手掌正按在一条蛇头上,她直接吓得头脑一晕就往下掉。 忽然,一只手掌环住她的腰将她带了上去。 “恩?”那位大人往旁边看了看,总觉得刚才有风起,可屋子里确实也没见什么。 112 沉睡不醒 大人看着这屋内,妇人嚎啕大哭,那个小鬼则神神叨叨的不时的回头指一指他们,又回头继续鬼念叨,众人都不想呆了。 所以这大人一发话,所有人几乎都冲向门口,就没见过这么信祖宗的。 直到那些人走远,顾疏烟才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沈星宇,“你醒了?” 小渔眼巴巴的指着他们,道:“王,王爷,您是不是先把它扔了?” 刚才情况紧急,顾疏烟摸上了一条蛇,虽然那是死的,可打眼一看还是很吓人的。 就这样一吓差点没掉下去,若不是沈星宇突然醒来拉她上来,恐怕此刻她不是被带走了,而是摔成一堆了。 妇人还在哭,眼睛却四处扫,向小男孩频频示意,小男孩鬼精灵的站起来,一溜小跑的往外去了,“爹爹,有坏人啊,爹爹,你在哪里啊?” 妇人暗自笑着,忽然看到小渔从柱子上溜下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紧接着就看到沈星宇抱着顾疏烟从上面跳了下来。 “你们没事就好,刚才真是吓死我的。” 妇人拍了拍胸口,随意的说道。 虽然不时的看向沈星宇,便没有开口询问。 顾疏烟扶沈星宇坐了下来。这才问她,“其他人没事吧?” 刚才要不是她耽误,想必也不会有刚才的惊险。 “没事没事,放心吧!”妇人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就往外走,“你们跟我来吧。” 顾疏烟只得扶着沈星宇跟上她的脚步。 在后院的井里与众人相见。 “王爷……” 顾晨见沈星宇回来,面上一喜。 那妇人这才细细的打量了沈星宇一圈,将吃食什么送过来就上去了。 这是一口水井,底下是水,在半空中则向两边打了个通透的地窖,这样就是过水也没事。 “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太子妃那个女人真的那么厉害?” “……”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的,顾疏烟说道:“他身上有伤,等他休息一下再说吧!” 沈星宇的脾气一向不好,但却是极好说话的那种人,他这般不理不踩定是有不想说,所以顾疏烟便替他挡了。 谁也没想到,沈星宇一句话都没留,至此沉睡不醒。 三年后…… 渔阳村的村民依旧过着朴素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外界的风雨而改变。 这是一个午后,太阳当空洒下淡淡的余晖,并不热烈,孩童们在树下嘻闹,妇人们围成一圈做着针线活,有说有笑,脸上的褶皱一棱一棱的,却散发着朴实的温暖。 这时,村东头来了两个人,一个俏丫头、一个大汉,离得近了妇人便开起了玩笑,“老二家的,你这隔天就往家领一个,你当家的不生气啊?” “县里的活计好做吧?我家那口子都打算投奔你呢!” 大汉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意,结结巴巴的说道:“人家是来找人的。” 说完这话就领着女子走了,背后传来调笑声,大汉离开众人,脸上的神色才正常。 “姑娘请吧!”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顾疏烟坐在里面正在逗二蛋,小男孩如今已经九岁了,个头也长高了些,正仰着小脸听顾疏烟说话,蹲在地上活像一只小萌物。 帘子掀开,大汉领着那女子进来,“小姐,人我带来了。” 顾疏烟挥了挥手,道:“你先去忙吧!” 大汉对着自己的儿子招手,二蛋理都不理他,给他一个小屁股,摆明了不想出去,耳朵去竖得老高,在听动静。 “你去忙吧,就让他留在这里!” 大汉出去了,二蛋才重新露出笑颜,仰着脖子看顾疏烟,“还是小姐姐好。” “没想到这三年,你们竟然呆在这个地方。”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子开口了,环视四周,眼里有鄙夷闪过。 顾疏烟笑着点头,“劳烦彩茵姑娘跑一趟,什么事说吧!” 彩茵是林如雪身边的大宫女,如今林如雪已被封为皇太妃,地位尊贵仅次于沈氏,而她做为她身边的红人,宫里谁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的。 没曾想,在这里却是个不受待见的。 显然顾疏烟不想与她浪费时间,让她有话说话。 二蛋见她不说话,便好奇的问顾疏烟,“小姐姐,这姑娘是不是傻的呀?她的脸还会变颜色,是生病了吗?” “林妹妹生病快死的时候就是这样,婶婶说她活不了了。” 二蛋边说话,边往后退,那害怕的模样让彩茵气闷。 竟然敢说她快死了,真是,真是气死她了。 不过再怎么说,她也不会与一个小孩子计较,便看向顾疏烟。 顾疏烟也没让她坐,她就一直站在那里,再看坐在那里的顾疏烟,一派闲散,哼,就算你身份尊贵还不是要窝在这里像老鼠一样生活,见不得光的东西。 “南阳侯世子出事了,被皇上关进了大牢,娘娘特意派我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顾疏烟眉心轻拧,“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娘娘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说你看完就会明白一切。”说着,彩茵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顾疏烟当着她的面拆开,快速浏览了一遍,合上信便说道:“你走吧!” “你……”彩茵怎么也想不通,她不该说些什么吗? 或者问句话什么的,就这样打发她走,还真当她是一个送信的。 顾疏烟在信中已经明白了林如雪让彩茵来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们救九公子,但这个人她不会用。 所以故作不知。 “有消息再通知你,对了,离开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彩茵来得快也走得急,不过一刻钟,岭蓝归来,顾疏烟将那封信寄了过去,道:“我总觉得这个彩茵有问题,你去查一下她。” “哦?小姐怎么看出来的?”岭蓝往旁边一坐,姿态随意,王嬷嬷刚好进来,看到这微微蹙眉,不过也知道岭蓝和她们的身份不一样,可还是让她看不惯。 “王嬷嬷,你别一天到晚崩着个脸,这里又没有人让你教训。” 王嬷嬷那个气啊,将东西放桌上拎起一旁的二蛋,就往外走。 “走,去陪九皇子读书。” “小姐姐,救命啊!” 远远的还传来二蛋的求救声。 顾疏烟笑了笑,道:“感觉她对我有很深的敌意。” 彩茵虽然没说什么,但她眼睛里那隐藏着的恨意却是真的,她那个地位的人,虽然嚣张但还是有分寸的,不敢这么随意的得罪人。 “小姐说对了,你猜猜这个女人是谁的人?”岭蓝自从换回这幅脸,人就活泼了许多,说起话来也更肆无忌惮。 顾疏烟思索了半天,猛然抬头,“你是说,陆铭。” 岭蓝一拍手,“是的。” “林如雪自打进了宫,彩茵就在她身边了,这陆铭还真是……” 先有季娉婷,后有彩茵,沈贵妃也是站在他那边的,如果没有太子妃的出现,那他是稳座皇位,怪不得金殿之上,他会那么嚣张,还是有资本的。 顾疏烟心里想着就看向岭蓝,“先说说九公子的事吧!” 岭蓝蹙眉,“天牢我进不去。” 她摆明了说,那里的防守比以前严多了,也不知为什么皇上会如此重视,这三年来很多江湖中人都被皇室暗中收拢,一方面守卫皇城,另一伙人则守在天牢里面。 就像是在等人劫狱还是怎么的,总之让人摸不着头脑。 “南阳侯那边可有什么问题?” 岭蓝的表情有些怪异,“他说九公子的罪名是调戏后妃。” 顾疏烟直接就怔在那里了,九公子调戏后妃?一个如花似玉又无比妖娆的女人整天跟在他后面,也没见他动心。 竟然跑去调戏后妃? “哪个后妃?” “皇太妃林如雪。” 这才是让岭蓝更无语的,别人不知道,她们却是知道的,林如雪一直喜欢的人就是九公子,奈何九公子对她没有半分心思,如今竟然给出的罪名是调戏她? 岭蓝都觉得这是不是林如雪找死,想拉上九公子一起死了。 顾疏烟示意岭蓝去看信,岭蓝拿起来一扫,猛然从上面跳了起来,“不是吧,她还真是在找死啊!” 信中写着,九公子与她在一起时刚好被太上皇看到,太上皇一怒之下便将九公子打进了天牢,而她也被关进了冷宫。 “她竟然说不让我们出手,这是什么意思?等死吗?就算她想死,阿九也不能死。” 岭蓝还以为这是一封求救信,却没想到林如雪竟然是来阻止他们的动作,且让彩茵盯着她们。 目的就是不让他们插手。 这样的明目张胆,是真的有底气还是真的如她所想,她是在找死。 顾疏烟想了想,道:“先不要着急,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查清楚。” 岭蓝对九公子的事,那是相当上心的,直接就离开了。 顾疏烟起身来到院子,凤萧萧和顾林正懒洋洋的躺在那里晒阴凉,几个小不点围在旁边要跳高高,还有个更小的,淡定的坐在地上玩泥巴。 表情极其严肃。 “我说,小四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顾林当先跳了过来,说话的是凤萧萧,顾林瞪了他一眼,这三年的时间并没有改变太多,大家的容貌变了一些,但性子还是那个性子。 凤萧萧依旧一幅欠打的模样,顾林还是那么天真。 113 三年后 “你们进来吧,我有事同你们说。”顾疏烟只是在外面站了一下,就进去了。 凤萧萧摇了摇头,推了推顾林,道:“放心吧,会好的。” 三年前,沈星宇沉睡不醒,请来无数的大夫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九公子冒死去天牢请的风婆婆,风婆婆告诉他们,沈星宇的筋脉受损严重,要想修复只能靠自己。 那时候,顾疏烟不眠不休的照顾着沈星宇,只是三天的时间,她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眼睛就看不见了。 那段时间的顾疏烟是安静的,比现在还安静,也更让人害怕。 她就算看不到还是坚持自己照顾沈星宇,旁人帮忙她也不说,只是固执的做着自己的事。 直到半个月后,沈星宇的师叔老不死的找到这里,帮她治了眼睛并带走了沈星宇。 从自那后的一年时间,顾疏烟都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她常常坐在门外的石头上,痴痴的望着村头的大路,一语不发。 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只是不再关心任何事。 那段时间,大家都去看过沈星宇,只有她一步都没离开这个村落。 也就近一年来,她的眼睛才能看清东西,只是见不得强光,所以很少出院子。 “我怎么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顾林自语,当初老不死的为顾疏烟看过眼睛之后是单独与她谈的,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问她,又不说,当真是急死了当时的一群人。 “凤萧萧,听说你的轻功厉害,我想请你去一趟天牢如何?” 顾疏烟开门见山的问他,毕竟她不懂武功,还是要问清楚才好安排。 凤萧萧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那家伙估计被困住了,正好去看看他的可怜样。” 他一幅跃跃欲试的表情,让顾疏烟觉得,他是不是一直在等自己这句话。 “岭蓝说那里有很多的高手守护。” 凤萧萧摇了摇头,道:“你忘记了,本公子最强的是溜,又不是打,再说了,这天牢的严守是从两年前起的,又不是针对九公子,我只要不接近那个地方,应该不会有问题。” 天牢之所以被严密的守住,他们曾猜测过里面关了重要的人犯,可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更何况只要不是自己人,谁也不想多管闲事。 看他自信满满的,顾疏烟便放心了,不过还是叮嘱道:“你自己去,小哥哥不准跟。” 顾林脸上的笑意直接就凝固了,“为什么?” “你忘了爹娘是怎么说的?” 顾城与永宁公主也来过,只是没和他们呆在一起,顾疏烟让侍剑侍琴她们在照顾,以防被一网打尽。 顾城来时就对顾林下了最后的命令,必须听顾疏烟的,不然就和他们一起走。 顾林那个郁闷啊,明明他才是哥哥,别人家都是哥哥管妹妹的,怎么轮到他们家,就反了呢。 他不开心,却没办法。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顾疏烟和几个小不点。 二蛋敲了敲门,伸出一颗脑袋对着顾疏烟笑。 “小姐姐。” “进来吧!” 顾疏烟招完手一看,才发现门口有好几个小不点。 二蛋将大点的一拎就提过门坎不管,又去拎那个小的,看起来只有两岁左右的小不点,可他的手刚抓住人家的衣服就被小手拍掉。 小不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靠在门边上,使劲去踩门坎,就是够不到,小小的身子快倒了还是不让人帮忙。 二蛋笑呵呵的进来了,“小姐姐,童童不让我帮忙。” 小不点还在努力,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已经被拎进来一个小女孩本来正往前走,忽然回头看到小男孩还没进来,又转了个弯折了回去。 “给我手。” 小姑娘向他伸出手,小男孩神色纠结了一下,小姑娘便双手插腰,道:“再不进来,就不给你看姑姑了。” 小男孩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伸手,小姑娘很彪悍,拉着小男孩的手直接往前一拉,扑通一声,小男孩就跌了进来,这下总算迈过门坎了。 小姑娘拍了拍手,回头对着顾疏烟笑,“姑姑,想盈盈了没?” 她迈着小步子向前跑,顾疏烟没管她,倒是二蛋殷勤的上前想扶她,却被她甩开,一直子扑进顾疏烟的怀里。 盈盈是顾晨的女儿,已经三岁了,很是调皮古灵精怪的,很惹人喜欢。 而童童则是陆铭的儿子,顾春所生,当年陆铭说请顾疏烟救下他的儿子,顾疏烟答应了,将顾春救了出来。 半年后,这个孩子早产,大人没保住,顾春临死前将孩子托付给了顾疏烟,说了很多话,说这一生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离开顾疏烟。 她在顺亲王府的日子根本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早知道当初还不如跟着顾疏烟。 顾疏烟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她当时让她进顺亲王府,也是存了其他的心思。 至于林绛雪,因为有林则的存在,再加上生下的是女儿,也是皇家的女儿,新帝便放她和她的女儿回了林府,许她可以自行婚配。 但顾春这个孩子却是一个未知数,一直被新帝关注,直到顾春死的消息传来,并在她死的地方发现了一团血肉,这才算了。 顾疏烟为他取名为童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知道自己的命运,从小便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成熟稳重。 童童摔了个狗啃泥,可他却只是蹙了下小脸,又重新爬起来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衫,继续往前走。 “童童见过姑姑。”小家伙郑重的行礼,很是规范。 顾疏烟想着过去的事情,只觉得就像梦一场,重活一世似乎比这辈子承受的更多。 别人不知道她的眼睛,她却是知道的,一切都是代价。 “过来。” 童童看了看她怀里的盈盈,很是纠结。 盈盈突然伸手抱住顾疏烟的双腿,撒娇道:“姑姑,为什么童童要叫你姑姑啊,他又不是我弟弟?” 童童的小脸一白,蓦然垂下头。 顾疏烟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道:“乖乖,他不是你弟弟你怎么总是照顾他?” 盈盈小脸一红,“谁照顾他了,就是觉得他笨,哼!” 小盈盈轻哼一声,看向旁边的二蛋,伸出手道:“抱我出去。” 好吧,这姑娘的懒病又犯了。 二蛋一抬手将她抱起,就像猫噙老鼠一下,拉了出去,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是二蛋的妹妹,确切的说她是小盈盈的小尾巴,盈盈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屋子里只剩下顾疏烟和童童两人,顾疏烟对他招手,“童童,过来。” 童童吸了下鼻子,才弱弱的上前,仰着小脸问道:“姑姑,我为什么没有爹爹和娘亲?” 这是他第一次在顾疏烟面前问这个问题,顾疏烟听王嬷嬷说过,这孩子打小就沉默,只问过王嬷嬷一次,便没有在人前再提过。 “童童知道,他们都死了,不会再出现。” 二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让顾疏烟不知该怎么说。 “那童童要快点长大,长大了才能去找你爹娘好不好?” 好吧,哄小孩这种事,她真心的不擅长。 童童扭扭捏捏的,让顾疏烟不知该怎么办,“不然,我给你再找个爹娘好不好?” 也许小孩子真的需要父母。 顾疏烟说完这话,发现童童的眼睛亮了,心想,原来是这样,小孩子是想要人关心了。 心里想着回头和王嬷嬷商量一下,毕竟这小子打小就是王嬷嬷照顾的。 这样想着,王嬷嬷就进来了,顾疏烟把事情和她说了,王嬷嬷说好,开始商量着应该把他送到哪里比较安全。 两人商量发半天才发现童童的脸色越来越白,“童童,你怎么了?” 小童童躲开王嬷嬷的手,抹掉眼泪,顾疏烟这才发现这小子哭了,她又哪里得罪他了? “你们都不喜欢我,我走还不行吗?”瞧瞧,这是小孩子该说的话吗? 顾疏烟蹲下身子,问道:“我们都很喜欢童童,只是童童说需要爹爹娘亲,我和嬷嬷在商量,不然你说你喜欢哪里,我就送你去哪里好不好?” 哎,管个小孩子真不容易,她当初怎么就脑子一抽答应顾春了呢? “不好。”童童又往后退了一步,弱弱的说道:“我哪里也不想去。” “……”所以,你小子到底想干嘛? 顾疏烟的耐心都快用完了,她真心不会哄小孩好不好? 王嬷嬷看了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拉过童童的手,问道:“童童是不是有喜欢的娘亲了?” 童童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狠狠的点头。 “我说你这小不点,故意的是不是?” 顾疏烟气闷,就没见过这么不讨喜的孩子,害她白想了半天。 王嬷嬷问他是谁,童童弱弱的抬头,看向顾疏烟,顾疏烟正端着杯子喝水,“你看我做什么,你喜欢谁让嬷嬷去说就行了。” 童童打出生就在这里,喜欢的自然也是这个村的人,嬷嬷最熟了,直接去说给人家一些钱,人家肯定也是愿意的。 在她看来这不是什么难事啊! 童童扁了扁嘴,王嬷嬷连忙哄,童童这才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看顾疏烟,声音清脆,大声说道:“我要姑姑当娘亲。” “噗……” 114 我还以为你会找我报仇呢 顾疏烟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到嘴的水都被喷了出去,小不点抹了一把脸,扭头步伐从容,一摇一摆的往旁边走,够到帕子又慢悠悠的走回来,递给顾疏烟,“娘亲。” “……”顾疏烟,我还没成亲,我没孩子好吧? 再说我没答应好吗? 我不是你娘亲啊,你娘亲死了,你爹也死了,我还不想死啊。 嬷嬷刚才显然是猜到了,满脸的笑意,看着顾疏烟,道:“小姐,你就答应吧,童童这孩子乖,既懂事又聪慧,您不亏!” 嬷嬷,你傻了吧? 这是孩子,孩子,不是东西,她能随便收下吗? 她还没成亲。 “娘亲不喜欢童童吗?”小童童举着帕子,小手都在发抖,顾疏烟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和难过,下意识的接过帕子,擦了擦嘴。 这才有些结巴的说道:“童童知道娘亲还没成亲吧?” 小童童点了点头,顾疏烟尽量用小孩能听懂的话解释给他听,“没成亲就不能有小孩,要不然别人会骂的,知道吗?” 小童童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顾疏烟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王嬷嬷,王嬷嬷笑眯眯的看着童童,道:“童童,你娘亲的意思呢,是说你不能让坏人知道你是她的儿子,不然那些坏人会骂你娘亲的,知道吗?” 小童童郑重的点头,扑通一声跪在顾疏烟的脚边,给她磕头,“娘亲放心,等童童长大,谁敢说娘亲我就打他。” 顾疏烟仰天无语,“嬷嬷,我是这个意思吗?” 为什么她都不知道她是这个意思。 还有这个小孩,娘是不能乱认的好吗? 于是,一天的时间,众人都知道顾疏烟成了童童的娘,只有她这个当事人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反正一个小不点见他就喊娘,喊得她心里怪怪的,直想躲,可看到小家伙受伤的表情只得点头应着。 凤萧萧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热闹,听到这消息,笑眯眯的上前恭喜顾疏烟,“恭喜恭喜,这孩子不用生就直接长大了,要是定王知道肯定会很开心的。” “哈哈哈……”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沈星宇知道这件事时的表情,可惜暂时是看不到了。 那边小童童站在顾疏烟旁边,小模样纠结了一下,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又规规矩矩的站好,看向凤萧萧,凤萧萧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童童郑重的下拜,磕头,嘴里说道:“童童拜见爹爹。” ‘轰’! 凤萧萧脑袋一疼,第一反应是他听错了,第二反应是他会被人揍成扁的,第三反应是他可以可以跪下来磕回去。 “哈哈哈……”顾林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尤其是看到凤萧萧那张发绿的脸,更加开心了。 “爹爹……”童童不解的看着他,娘亲不喜欢他,爹爹也不喜欢吗? 小不点不开心了,眼泪一下子就盈满了眼眶。 凤萧萧这才找回点知觉,一看小不点这样子,立刻马上扶他起来,很郑重的说道:“童童,我不是你爹,以后再也不敢乱叫知道吗?” 童童还是觉得他被骗了,“可是大家都叫你十三皇子,娘亲又是十三皇妃,那你不就是爹爹吗?” 这一点关系他还是理得清的。 凤萧萧深觉这太妖孽了,不过还是解释道:“那是以前,现在你娘亲是你娘亲,我是我,叫叔叔。” “你们大人真麻烦。”童童发表完意见,回头又看向顾疏烟,道:“娘亲,我爹呢?” 顾疏烟心想,我可不可以装晕啊,环顾四周也就凤萧萧能胜任了,所以淡定的指着他,“他就是啊!” 于是这下轮到凤萧萧脸黑了,小童童在他们脸上转来转去,最后哇的一声哭了。 众人:“……”这孩子从生出到现在,也没哭得这么伤心过。 王嬷嬷当先瞪了凤萧萧一眼,自家小姐不敢瞪,还不敢瞪他不成。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上了凤萧萧。 小童童一哭,还在屋子里的那两个小不点也跟着抹眼泪,都用那双泪眼模糊的眸子盯着凤萧萧。 凤萧萧才想哭,若不是这么大了实在是不想丢人,他也想哭好不好? 他可没那个胆子做童童的爹,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挨打啊。 可对上这几个小不点,他也没折了,只得求救似的看着顾林。 若说还有一个帮手那就只有这个了。 顾林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童童别哭,你干爹是和你闹着玩的。” 童童抽了抽鼻子,立刻就停了,狐疑的看着他,“干爹是什么东西?” “干爹不是东西……” 凤萧萧脸一黑,你才不是东西,他已经理解顾林说的办法了。 他拉过童童的手,认真的说道:“干爹也是爹,我喜欢童童喊干爹,怎么,你不乐意啊!” 小童童见他同意心里是极为高兴的,当下就喊了一声干爹,只是嘴上还小声嘀咕着:“干爹要多叫一个字,麻烦。” 凤萧萧的脸再黑了一层,不过心里却是高兴的,只要不惹那个变态就行了。 他感觉终于捡回了一条命,顾林冷哼,“出息。” “你出息你敢和他动手吗?”凤萧萧回他一句。 顾林斜眼看他,“那是我妹夫,他就算动手也不敢打我。” 这话,凤萧萧是相信的,顾林和沈星宇动手从来没有受过伤,可他不一样,人家那是往死了揍,他想活。 虽然他在九黎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顾疏烟不知道,在她眼里的一场闹剧,会在多年后谱写出一段传奇! 打发了那几个小不点,凤萧萧神色微正,道:“我进不去,那里的防守都快赶上皇宫了,绝对不正常。”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疏烟倒是心中有底,毕竟林如雪说得那么肯定,只是不想让他们坏了她的事。 但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既是这样,我们就等她的消息,九公子不会有危险就好。” 这才是重点。 岭蓝回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小姐,我觉得不对劲啊,我们的消息会不会有错。” “说说你的看法。” 岭蓝在皇宫里也是有眼线的,可这次却没接到任何消息,只能说这消息要不就是假的,再不然就是封锁的厉害,根本就不打算公开。 那太上皇那么闹,不可能没人知道才是,可这又是为何? “有人做局。” 顾疏烟思虑片刻,道:“古华皇室剩下的几人没有动手的必要,几位皇叔也都是连皮带骨安在这里,也不可能是他们,林如雪犯下这么大的事也没听到处置,还能传消息出来,只能说明一点。” 凤萧萧跟着分析,“有人护着她。” 在后宫中,除了皇上就是沈太后,可沈氏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剩下皇上了。 顾疏烟笑了笑,道:“皇上还是不放心啊,太上皇……” 她没有再多说,但众人都听明白了,这件事是皇上在针对太上皇,只有他死了皇上才能真正的安心。 “有何意义?不一样还是傀儡。” 顾林眨了眨眼,一脸天真的问道。 众人:“……” “差距太大就只能仰望,知道吗?”凤萧萧起身离开,摇头看着顾林,一脸的无奈。 顾林眨了眨眼,还是不理解,“喂喂喂,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岭蓝长出了一口气,道“既然他没事,那我回去睡觉了。” 顾疏烟点头,岭蓝起身走到一半忽然回头,道:“小姐,去看看王爷吧!” 顾疏烟的眼睛闪了闪,没有应声。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那边传来消息,沈星宇依旧没醒,顾疏烟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听完后也没什么反应。 从上京倒是传来消息称,太上皇得重症离世。 “然后呢?”顾疏烟看着岭蓝,不可能就这么一句的。 林如雪这个女人,不出手则已,出手决不止这些。 岭蓝摇头,“不知道。” 夜幕降临,彩茵来了,告诉他们,九公子失踪了。 岭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们主子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他不会有事吗?” 顾疏烟拉住岭蓝,让彩茵继续说。 据彩茵说,林如雪这次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帮助皇上,让太上皇离世,另一个目的则是诈死离开皇宫。 然而第一个目的达到了,可就在她得到九公子出了天牢之后,刚准备计划第二个目的,却接到九公子失踪的消息。 “他是被人劫走的,那人武功奇高,派去接他的人全都死了。” “你们是在糊弄三岁小孩吗?他是不是被你主子藏起来了。” 九公子目前的情况谁也不知道。 彩茵告诉他们,九公子人是昏迷着被带走的。 岭蓝是真的担心了,敌人都不知道是谁,去哪找。 顾疏烟伸手拦住她,让她先出去,岭蓝瞪了彩茵一眼才甩袖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时,彩茵没有提九公子的事,而是忽然问道:“你根本不喜欢九公子,为什么不把他给我们娘娘。” 顾疏烟笑了笑,静静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我还以为你会找我报仇呢!” “你……”彩茵心中一震,“你在说什么?” “要是你主子知道,你背着她和顺亲王有来往,你说她还会留你在身边吗?” 115 结盟 在顾疏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彩茵就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 “你是在找死。”说真的,彩茵想过对顾疏烟动手,但她也要活着,顾疏烟身边的高手一直都在,她一来没机会,二来只要别人不知道,她便还能接近。 说白了,她既要前途也要报仇。 这是一个很能忍的人。 “顺亲王第一个女人,好大的名头,若他真的登基,你最少也是妃位吧!” 顾疏烟自顾自的说着,像是没有看到彩茵眼里的杀意。 “我劝你,最好能好好看着你主子,否则她只要走出皇宫,你就想想自己的下场吧!” “你在威胁我?”彩茵冷笑,“就凭你的一面之词,你认为谁会相信?” 她很有底气,顾疏烟却徐徐轻笑,“我不需要别人相信,只要你知道就好。” “哦,那个孩子……” “顾疏烟,你若敢动他,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顾疏烟轻笑出声,回头看着她,道:“我相信,毁灭比建设更快。” 说完这话,她拿出一个簪子,彩茵看到这个簪子时脸色大变,“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把它给你,为什么?” 彩茵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相信他不是特意留给我的,你也该相信这一点,这个簪子之所以在我手上,是因为我成全了他。” 顾疏烟没有再多说,但彩茵却理解成了另一种说法,她亲手杀了陆铭让他少受了些罪。 彩茵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才单膝跪地,道:“只要你答应让我亲手杀了他,我就听你的命令。” 当日陆铭临死的时候将这个簪子交给顾疏烟,顾疏烟便知道是一个信物,但她找不到任何属于陆铭的痕迹,直到彩茵的出现,她才决定将这东西拿出来。 果然是一个信物。 打发了彩茵之后,岭蓝一脸郁闷的走了进来,“小姐,你胆子也太大了,就算我守在外面,她要真想动手我都不一定来得及救你。” 顾疏烟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我不逼她,不让她的心境产生变化,她会这么快露出破绽吗?” 如果彩茵不是情绪失控,也许见到簪子时也不会这么激动,顾疏烟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簪子的用处。 所以这个险,她一定要冒。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林如雪留在皇宫?” 岭蓝对此很不解,林如雪几乎都没什么用了。 但显然顾疏烟不这么看,“你忘记了,宫里还有一个沈太后。” 当年的沈贵妃明明是帮着陆铭的,可陆铭入狱,她转眼就一跃成为皇太后,开古华之先例,若说她没留后手任谁也不相信。 可新帝没有追究她,还封了她为太后,这事本就不寻常,间接的说明了一件事,那个女人不简单。 如今他们要做的事,要考虑的人,不只是新帝,还有如今的皇后、太后,都是敌人。 可以说他们面对的是整个古华皇室。 顾疏烟不得不多留一条路。 只要林如雪在宫里一天,消息也会更快些。 “九公子不用找了,若我猜得没错,天牢的变故应与风婆婆有关,而九公子应该是被皇后带走了。”除了皇后,她目前想不到有人能让九公子昏迷了且将他带走。 “皇后找他干嘛?”岭蓝着急,那女人武功诡异莫测,连沈星宇都不是对手。 这谁都不知道了。 顾疏烟也无法回答她,只是让她继续搜集消息。 岭蓝心急如焚只得回上京,这群人当中也就她能自由出入皇城,毕竟那百变的容颜任谁也无法看穿。 正在他们头疼的时候,有人找到了这里。 还是熟人。 顾疏烟想半天才想起这个女人。 小渔的母亲李氏带着衣品轩的老板娘过来见礼,“小姐。” “你们怎么来了?” 小渔的母亲早就被安排在另一处,怎么会突然赶来。 “小姐,我叫李玲玉,是小九的姨母。”衣品轩的老板娘忽然开口,看向顾疏烟。 “进来吧!”顾疏烟微微一愣,请她们进来。 她知道有些事,该出结果了。 李玲玉进来之后便开口说道:“小姐,你一定要救救小九,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被抓走的。” “你慢慢说,别急。”顾疏烟也很着急,但只能劝她。 此刻,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李玲玉才闪着泪花讲述了这段埋藏了二十年的惊天往事。 李玲玉,前太医院李司正之妹。 先帝的第一任皇后并不是如今皇上的母亲,而是她的姐姐,第一任皇后德才兼备,任太子妃时名声就响于天下,被世人知晓,只是不知何故,皇后生产的时候却出了事故,一尸两命,胎死腹中…… 而当时为皇后接诊的正是李司正,只是自那之后,李司下害死皇后被赐死,家人也被诛连。 这件事在当时影响很大,可时间久了也成了一则故事,听听就过。 这是世人所知道的故事。 可就李玲玉说,真正的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先皇后自嫁给先帝便一直忠心陪伴,主理后宫,可慢慢的她发现皇上不过是一个傀儡,她便去问皇上,却被当时的太子妃撞见,让皇上杀了她。 皇上念及她肚子里怀的孩子,心中纠结,最后答应会给太子妃一个交代。 皇后将这件事告诉了前来诊脉的李司正,希望他能救自己的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他能平安长大。 可他们低估了太子妃的厉害,到底还是发生了惨事。 李司正为人谨慎了一辈子,听到这件事后思虑了一夜便告诉了自己的好友,当时的定王和定王妃夫妇,定王深觉这件事很麻烦,但也明白若是皇后说的是真的,那古华就真的完了。 他们定王府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古华皇室真正的血脉。 所以此事他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那时,皇上已经给了太子妃交代,说等皇后生下这个孩子便赐她一死,且平日里谁都不准接近,只有李司正。 皇后生产当天,李司正便将真正的太子让人带出了宫,交给定王夫妇。 而胎死腹中的皇后,腹中早就没了孩子,生下太子后,是皇后让李司正想办法将她的肚子变大,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李司正将早已调配好的药给她服下,皇后疼了半刻钟便死了,死时肚子鼓起,以此骗了皇上等人。 可惜他们这么周密的计划还是没有瞒过太子妃,在皇上下旨赐死李司正一家时,太子妃又找上了他。 直接说她不信那孩子已死,让他把那孩子交出来,否则她会亲手送他们所有人下地狱。 李司正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早先做过两手准备,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府上放着,当他被太子妃打得快没气时才故作痛苦的说了出来,太子妃找到那孩子时当场就一掌劈了下去。 却被当时正好来上京的一个武林高手救下。 李司正认识他,让他救那孩子。 最后那个孩子被救走了,可是也离死不远了。 太子妃一路追着,被很多人拦下,最后亲手杀了那个孩子才离开。 这件事在她看来已经完了。 却没想到,这其中牵扯到三个孩子。 第一个便是真正的太子,早就被远行的定王和定王妃带走。 第二个便是司正刚出生的儿子。 第三个是南阳侯府的小世子。 南阳侯府的小世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死了,李司正知道这个消息便让人提早带走了那个孩子。 南阳侯也参与其中,虽不舍却也和李司正一样,想保住真正的太子。 三个月后,定王和定王妃归来,带回了定王府的世子,并将定王之位传给他,但为防不测便说他身体不好,让一位云游天下的高人带去学艺以养身。 而李司正的儿子则在重伤之下被带离,也就是后来武门少主九公子。 南阳侯的小世子常年体弱不见客。 就这样,活着的两个孩子都有几个身份。 李玲玉哭着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 好半晌,顾疏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星宇他,其实是先皇后的儿子,太子。” 李玲玉点了点头,道:“大哥知道最后他会死,便早早的送走了嫂嫂和我,不过他没有告诉我们任何事,只让我们好好活着。” 李氏也是满脸的泪痕,“小姐,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怪不得,顾疏烟忽然想起,这李氏不光会医术,对药膳也有所涉猎,她当时收留她时就觉得她身份不一般,没想到她身上竟然背负着这么重的心事。 “我活着就是想有一天可以为我家老爷平反。” 顾疏烟深吸了一口气,过去扶着李氏起身,道::“放心吧,那一天不会太远。” “你是如何知道王爷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李司正不说,自然是为了保护沈星宇,更是为了保护李氏她们的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是恒久不变的道理。 李司正深觉此法,不愿自己的夫人和妹妹受牵连更不想让她们为此再送命。 可李氏却不这么想,她觉得他是冤枉的,所以她千方百计的寻找答案,希望找到当年的太子还李司正一个公道。 116 沈星宇的身份 李玲玉与李氏的想法一样,她们逃出来后便一直想方设法的打听这些事,李玲玉选择了隐藏在上京,培养自己的势力,来寻求答案。 李氏则进入一些官员家里以期得到消息。 她们各有收获却都不大,直到九公子出现将身份告诉她们,李玲玉才告诉他一些事,九公子便暗地里接触所有的皇亲国戚,无论有用与否,他表面上是拿钱只事,实际上是为了从那些人身边打听消息。 顾晨与顾城第一次来上京的时候,就是九公子第一次出手,办的是皇差,再后来他先后与沈贵妃、顺亲王以及太子,朝中的几位王爷都有过交集。 最后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消息,皇后竟然一直都知道先皇后死的原因,只是她不敢多说,这么多年对太子妃几乎是避而不见,在他帮了她那次后,随意问起当年的事,皇后无意中提及过一个婴儿。 再后来在林如雪的帮助下,他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当年皇后生的儿子可能真的还活着。 他回家去问了南阳侯,虽然南阳侯据不相告,可他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一直在寻找那个孩子,偷偷的去调查这些年南阳侯的动向,不曾想竟将矛头指向了定王府。 南阳侯对沈星宇格外的关注,若放在以前没什么,毕竟他与定王也是关系极好的。 可那时候在他看来就是有问题的。 一个疑问解不开,又在心里酝酿了很久,渐渐的他就发现这中间真的有事情。 直到那次被静宜公主带人包围了山庄,他们逃出来的时候,半道上遇上了太子妃,沈星宇为了替他挡一掌,被挥掉了面具,那张绝世容颜让他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沈星宇要常年戴着面具,不是如世人猜测的那般,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伤,且完美无暇,堪称绝美。 更不是人们想的,他天生丑陋不堪,只因为他那张脸不能现世。 若再过了数十年恐怕就没人认得出来了,可现在,只要那张脸出现,定当掀起轩然大波。 他与先皇后长得极像。 古华的皇位继承除了皇上的遗诏之外,还要符合一个条件,且是最重要的。 皇位的继承者必须是嫡子,也就是说如果沈星宇这个嫡太子在世,那新帝根本不可能登上皇位。 当时九公子虽然发现了这些,但因受伤过重就昏迷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回来之后他的心情一直很低落,那段时间顾疏烟也觉得他心中有事,但问他又不说。 没想到竟然是这件事。 九公子最后还是告诉了李玲玉,他们商量过后打算等沈星宇醒来后再提此事,毕竟他若醒不过来,什么都是白搭。 谁也没想到沈星宇会一睡三年,这件事便被九公子压了下来,没有告诉顾疏烟等人。 “如今你们打算怎么办?” 顾疏烟理了理如今的状况,看向李玲玉。 “照你们这么说,九公子被抓无非是想从他嘴里套出星宇的下落。”顾疏烟说到这里,看向岭蓝,突然起身道:“我们走。” 如今最危险的就属沈星宇了。 要知道九公子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也只能等沈星宇醒过来了。 唯今之计还是先转移地方为好。 一行几人匆匆上了马车,一直留守在这里的夫妇也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跟着离开。 一个时辰后,这里出现了大队的官兵,直接踹开了这里的门,进去搜查,最终一无所获。 百姓们围在周围小声的议论着,带头的官兵环视了一周,冷声问道:“有谁知道这家人去哪了?” 大家伙集体往后退,都弱弱的不敢回答。 这人一脚踹倒一个老者,将他的头踩在地上,老头一栽之下人就晕了过去,这下是直接没反应了。 “不说是吗?” “不是啊,他们不是我们村的人,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有胆小的见这些人直接上来就打人,吓得什么都说了。 最终大队的官兵很快就离开了村落,这下百姓们才敢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老头扶起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哭鼻子抹眼泪,喊着爷爷。 有人在后面小声说道:“这老二到底是什么人,在咱们村也住了十几年了,怎么会惹上官兵?” 年轻的在寻问,有年长的告诉他们,“他爹带着他二十年前到的这里,因为救过村长的命,村长见他无去可处便让他们留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二十年。” “看来是惹了事了。” 村子小大家伙平日里关系很好,老头受伤就一起往那家赶去帮忙。 一日之后,顾疏烟一行来到了沈星宇休养的地方,老不死的最先迎了出来,“小丫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终于来了。” 顾疏烟对他行了一礼,才问道:“他在哪里?” 老不死的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王嬷嬷狠狠瞪了一眼,上前挤开他的身子,转脸又对顾疏烟笑着说道:“小姐,王爷就在里面。” 顾疏烟点了点头,就往里走去。 身后还传来老不死不满的声音,“我说你这嬷嬷,怎么总和本神医过不去。” “老头,你说谁呢,还好意自称神医,我看你就改名叫神吹得了,吹牛倒是一把好手。”王嬷嬷扭着屁股不屑的扫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人。 “你,你……” 顾疏烟推开门走了进来,又关上门,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这里很是寂静,一个浴桶,一张床,外加浴桶里泡着一个人。 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充斥在屋子里,微苦却不难闻。 顾疏烟向浴桶走去,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让人有些晕,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没有一丝安全感。 她的心空落落的。 浴桶里沈星宇正盘坐在其中,只露出胸口以上的部分,顾疏烟在旁边蹲下来,细细的看着他。 依旧戴着面具的他,下巴看起来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身上也没有变色,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他就是这样硬生生的昏迷了三年。 顾疏烟轻轻一笑,抬手摘掉他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白皙的皮肤,如画的容颜,他闭着双目,没有痛苦,有的只是平和。 顾疏烟袭地而坐,双手搭在浴桶边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道:“喂,他们说你是太子。” “太子哦,若是早些知道,让你去当皇帝,我就不用这么辛苦的逃命了,你说是吧?” “你怎么不说话?”顾疏烟疑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怪我这么久没来看你,所以在生我气吧!” 顾疏烟抬手戳了戳沈星宇的脖子,嗯,和活的一样,见他没反应,又抬手摸上了他的脸。 “嗯,皮肤真好,真白。”她也想要这张脸,先皇后长得可真好看。 “干嘛不说话,你也不想去当什么太子吗?”顾疏烟所幸趴在浴桶边沿,跪在地上看着他,一脸的无语,“这可不行啊,那么多人等着你去帮他们平反呢,你知道吧,那个李司正还有他们全家人都是为你而死的,你可不能这样。” “哦,你说我呀,嗯,你要是当皇帝的话,那还是不要娶我了,我做个无权无势的定王妃,出去招摇撞骗还差不多,要是进了宫那不是丢你人吗?” “不行不行。”顾疏烟摆了摆手,又对他说道:“什么,你说不管了,那可不行,你欠别人的自然要还,咱不能忘恩负义对不对?” “什么叫你尊重我的选择,那我让你不要管这些事了,咱们浪迹天涯,你也愿意啊?”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陪你,我还有事要做呢。” 顾林站在屋外,听着里面颠三倒四的话语,好几次都准备抬手去推门,却被凤萧萧拦了下来。 凤萧萧拉着他出了院子才松开,顾林早就不耐烦了,“你拉我做什么,你没发现我小妹不对劲吗?” 凤萧萧对他翻白眼,“我又不傻,更不是聋子。” “那你别拦我。” 顾林扭头就往里走,凤萧萧那个气啊,他的确不傻,傻的是这位,这次话也懒得说了,直接将顾林扛在肩上就往外走。 一路上遇到好几位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愣愣的,不明所以。 “凤萧萧,你放我下来。” “凤萧萧,小爷是男人,你能不能换个方式……” “凤萧萧,你快放开我,不然小爷喊人了……” 于是乎,小山庄里的人都知道了顾林这位小爷被凤萧萧扛出山庄的事。 屋子里,顾疏烟还在与沈星宇对话,当然听到这些话的不只凤萧萧和顾林,另一边也有人在偷听。 小渔和王嬷嬷抹着眼泪,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不点,鬼头鬼脑的往里看,奈何个子实在太低,什么也瞧不见。 小男孩童童瞧着他们一脸纠结,最后迈着小短腿就朝着门口走去,轻轻的推了下门,门被推开一条缝,他抓住门板抬起另一条腿想进去。 他听到娘亲的声音了。 可任他怎么努力也跨不过去,小童童也不气馁,看向另一边的王嬷嬷,对她点头。 王嬷嬷以为他喊自己有事,便走了过去。 “小公子,咱们回去吧,让你娘亲自己呆会。” 117 苏醒 小童童摇头,不让她抱,指了指里面也不出声。 王嬷嬷这才知道他是进不去,想让她帮忙。 “小公子,你娘亲现在很伤心,咱们等会再来找她,好不好?” 王嬷嬷的声音压得很低,想劝走他,奈何童童见她如此,便不再理她,板着一张小脸将门缝再推开了一点。 王嬷嬷刚准备阻止,就听那边那两个小的哇哇的哭声,连忙往过跑。 童童看都没看她一眼,也没去管哇哇大哭的同伴,小脸皱在一起,眉头也拧了几下,最后眼一闭,直接往门坎上一趴,身子一翻就掉到了屋里。 他慢慢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门重新掩好,这才晃悠悠的往前走。 顾疏烟还在小声的说着话,忽然听到后面有动静,扭头一看就看到一团黑影摇摇晃晃的在接近她。 “娘亲。”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顾疏烟这才看清楚这团黑影是童童,她坐在浴桶旁边笑盈盈的对他招手,“过来。” 童童的脚步明显的在加快,可还是费了些时间,他来到顾疏烟面前,双手合在一起,弯了弯小腰恭敬的向她行礼,“娘亲。” 顾疏烟抬手将他抱了过来,小童童明显的有些拘谨,他不习惯被人这么抱着。 “小家伙,知道这是谁吗?” 顾疏烟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她指着浴桶里的沈星宇,让童童看。 童童仰着小脑袋,只觉得这人好奇怪啊,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呢。 童童摇头,“娘亲,他好看。” 顾疏烟的唇角微微勾起,绽放出一抹明艳的笑意,从地上站起来,抱着童童坐在浴桶的边沿上,小童童也不怕,瞪着漆黑的眼珠子瞧沈星宇。 突然,他对着沈星宇伸出小手,见沈星宇没反应小家伙有些伤心,扭头看顾疏烟,明显的有些委屈。 顾疏烟自然知道他在伤心什么,便拍了拍他的小手,道:“他睡着了,不是不喜欢童童,等他醒了再抱童童好不好?” 小童童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就停了下来,学着顾疏烟的样子拍了拍沈星宇露在外面的肩膀。 老不死的过来要换药,顾疏烟便去休息。 小童童小小的身子坐在外面的台阶上,不时的往里瞧,等老不死的走了,他才喊了王嬷嬷过来,道:“嬷嬷,里面的人是谁?” 这时,凤萧萧一脸风骚的走了过来,“童童啊,那可是你真正的爹啊,走,干爹带你进去看他。” 凤萧萧和童童特别投缘,童童几乎不让别人抱,除了顾疏烟和凤萧萧,其他人就是想碰他一下,都会被他嫌弃。 见是他,童童一脸认真的伸出双臂,一脸来抱我的动作,可他扳着脸却让人感觉怪异。 凤萧萧这人就一个好处,脸皮厚,于是乎他伸手一捞,小童童就被他拎到了肩膀上,小童童也不怕,显然经常被这样对待。 凤萧萧经常来看沈星宇,他总是这样躺着,他倒没什么感觉,只是带着童童进来。 小童童扑腾了下小腿,凤萧萧将他放到地上,谁想小童童指了指床,“上去。” 凤萧萧无奈,只得又将他拎到床上。 小童童爬到沈星宇的面前,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半晌才回头问凤萧萧,“他是爹爹?” 凤萧萧点了点头,“你娘亲没告诉你吗?他就是你爹,古华的世袭定王爷,沈星宇。” 小童童不理他,心中将凤萧萧说的话都记下来,又仔细的看了沈星宇一圈,“他,怎么了?” “他,生病了,不过很快就会好。” 童童点头,“好了娘亲就会开心。” 还不等凤萧萧开口,小童童又扭头看着他,“干爹,一个人陪。” 凤萧萧欲哭无泪的退了出去,一出屋子就抱怨道:“完了完了,小童童有亲爹不要干爹了,竟然把我赶了出来。” “你活该。”顾林一点也不同情他,扭头瞪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屋子里,小童童竖着耳朵听到外面没动静了,这才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沈星宇,小嘴张了又张,最后又往前挪了挪,这才小声说道:“你快点醒来,娘亲想你。” “……”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家伙郁闷了,坐了半晌这才小心翼翼的爬到床边,侧着身子一滚,扑腾一声滚到了矮榻上,再滚再滚,三滚之后他就下了床。 他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小衣裳,又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墨发,才晃悠悠的往回走。 不过他走了两步就停下了,小脸皱了一下又重新走到了床边,想努力往上看,却看不到沈星宇的脸。 他小心翼翼的往旁边看了看,见没人便小声的唤了一声,“爹爹,娘亲想你,童童也想你。” 说完,他就像做了贼似的瞄了瞄四周,这才拍了拍衣摆晃悠悠的往前走。 于是乎,这十天来,除了顾疏烟在这里陪着沈星宇,在顾疏烟不在的时候,便有另一个小家伙过来接她的班。 这一天,童童依照这几天的经验爬进了房门,又爬上了脚踏再爬啊爬,终于爬上了自己的位置。 他这几日都是爬着进来,滚着出去的。 进来之后啥都不干,就盯着沈星宇看,现在也一样,他盯着他看了半晌,就躺在旁边睡着了。 小小的身子缩在一起,脸上挂着平和的笑意,比醒着的时候多了份孩子气。 沈星宇醒的毫无征召,他的睫毛轻轻的眨了几下,就睁开了眼睛。 环视四周,没有一丝熟悉,除了那股草药味。 他这是在哪里,没等他想事情就看到自己的衣衫被一个小小的团子压住。 他眨了眨眼,思绪有些乱,这是什么东西? 他伸出手一把就将小童童捞进了怀里。 小童童睁开眼睛就看到整日睡着不醒的爹爹正看着他,而且还抱着他。 他眨了眨眼,沈星宇也跟着眨眼,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就这样大眼瞪不眼,沈星宇刚准备问他是谁,可有人比他先开口了。 “爹爹……” 清脆响亮的声音把沈星宇吓了一跳,再听他这称呼,他下意识的将他往外一扔。 他还没成亲呢,哪来的儿子? 再说,要是让疏烟听到还不打死他。 ‘碰’的一声,从窗口飞来一道身影,凤萧萧心惊胆颤的将小童童接到怀里。 不可思议的看着坐起来的沈星宇,刚准备开口。 小童童就哇的一声哭了,哭得惊天动地,仿佛将从出生到现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他想不明白,上一刻还在爹爹怀里,为什么下一刻他就飞到了干爹的手上,他不会飞。 “祖宗,别哭啊!” 凤萧萧那个急啊,听到动静的众人都冲了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可一进屋就看到沈星宇坐在床上发愣,“王爷,您终于醒了。” 喜悦过后,小渔便小跑着去唤顾疏烟了。 而王嬷嬷则瞪着凤萧萧将小童童接到怀里,“乖,别哭,他欺负你,等会嬷嬷帮你打他哦,不哭了不哭了。” 王嬷嬷一直在照顾小童童,对他的感情自然深,这下看小家伙哭得梨花带雨的,又连着瞪了凤萧萧几眼。 凤萧萧那个委屈啊,“嬷嬷,我可是童童的救命恩人,我刚才救了他一命,是定王将他扔出来的吓到他了。” “真的?”王嬷嬷的目光在沈星宇和凤萧萧身上扫过。 凤萧萧狠狠的点头,“你不信的话可以问童童嘛!” 王嬷嬷这下相信了,扭头又看向哭得不停歇的童童,道:“童童乖,王爷刚醒过来,手脚还不利索,不是故意要扔你的哦,咱不能生王爷的气,听话,不然娘亲会伤心的。” 忽然,哭声停止,小童童通红着双眼吸了吸鼻子,道:“嬷嬷说的是真的,他,他不是讨厌我才扔我的吗?”他一边问王嬷嬷的话,一边偷偷去看沈星宇。 凤萧萧心里那个郁闷、悲愤啊,“嬷嬷,你偏心。” 王嬷嬷瞪了他一眼,“我的心本来就长左边,自然是偏了。”她说的理直气壮。 凤萧萧还准备说话,就见顾疏烟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看到沈星宇果真醒来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她一步步的往前走,小童童看到她便伸手要她抱,王嬷嬷将他的小手拉回,道:“乖,我们等会再去找娘亲。” 小童童扁了扁嘴,眼神有些暗淡,不过还是听话的应着声,随大家出了屋子。 他悄悄的回头看着顾疏烟和沈星宇抱在一起,他也好想要抱抱。 “抱抱,抱抱。” 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的小童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王嬷嬷抱在怀里。 王嬷嬷打了他的小屁股一下,道:“好好,嬷嬷抱着回去。” 童童满脸的郁闷,抿了抿嘴往回看,好想进去啊。 “下来。” 童童脆脆的声音响起,王嬷嬷将他放下来,小童童对她拱了拱手便离开了,王嬷嬷觉得自己心累啊,这是什么怪孩子,才两岁多就一幅小大人的模样,她甚至不知道他小小的脑袋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旁边小渔掩嘴偷笑,王嬷嬷瞪了她一眼,道:“就知道笑,还不赶紧去给王爷准备吃食。” 118 坦白 “别哭了,难看死了。” 平静过后,沈星宇推开顾疏烟的身子,心底一片动容。 以前的顾疏烟,从不会露出柔弱的一面,就算被他冤枉气得要死,失去孩子,失去朋友,她也不曾哭过。 只是笑着面对这一切,从未如此失态过。 当初在边城,他们被围困,她为了救顾城,用永宁公主做饵,甚至刺了她一刀,她都不曾表露出过多的情绪,至死,她跳下悬崖也是如此。 可如今,她竟然趴在自己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沈星宇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他只知道,是他让她哭了,让她等了。 都是他的错。 他的手抚过那一行温热,他的心情既激动又安宁,仿佛长久以来的一切都安定了下来。 顾疏烟也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了,抬手拍掉沈星宇的手,胡乱的抹了抹脸,这才抬头看他,“本来就没你好看。” “呵呵……”沈星宇轻轻笑了笑,伸手一揽就将顾疏烟收进怀里,“在我眼里,你最好看。” 好吧,本来长相这东西顾疏烟是不在意的,可刚才被沈星宇一说,她第一次觉得很重要。 被心爱的人夸好看,总是让人很开心的。 沈星宇的苏醒总算是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外面的局势越发的严峻,经过了三年的时间,新帝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一直在追杀。 尤其是这次,他们从小山庄里转移后,也彻底暴露了他们躲藏的方向。 与整个古华,可以说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就算他们想躲起来也不可能了。 在这紧急的时刻,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岭蓝阴沉着脸进来,告诉大家,“南阳侯府被下了狱。” 李玲玉第一时间站了起来,“一定是当年的事情有人泄密了。” 这么多年,南阳侯府都没事,怎么会突然间出事,一定是太子妃掌握了什么情报。 “为了逼我们出现,这新皇也是豁出去了。” 几人正议论着,顾疏烟和沈星宇走了进来,众人集体起身见礼。 论尊贵,这里没有人比沈星宇的身份高,论实力,这里也以他为最。 如今的他不再戴着面具,而是以真面目示人,虽然经过三年的休养,可他还是那幅模样,仿佛这三年根本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年轻的脸,只是多了些许沉稳,不再那么肆意。 他的眼睛不再清澈,被深邃所替代,只有看向顾疏烟时才会闪过柔意。 对于众人的拜见,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随顾疏烟坐了下来,他敛眉垂眸,对于众人的说法没有丝毫意见。 顾疏烟对此也很无奈,因为没有时间的缘固,在沈星宇刚醒时,她就将他的身世说给他听,与想象中的不同,沈星宇并没有任何看法,只是平淡的接受,就如此刻,淡淡的嗯了一声。 对此,众人都看向顾疏烟,希望她能说服沈星宇。 说起国事,凤萧萧便起身向外走,无论九黎对他这个十三皇子承认与否,都不能改变他是九黎人的事实。 所以一般他们谈论正事,他都不会在跟前,只有在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会帮忙。 很是自觉。 顾疏烟看着剩下的人,各个都目光希冀的看向沈星宇,她微微叹了口气,道:“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虽然大家的想法都很明显,可没人敢在沈星宇面前提起,如今顾疏烟这般说,却是给了他们一个好机会。 作为直接受害人李玲玉最先站了出来,她来到沈星宇面前直接跪了下去,“请定王登基为帝,为我李氏一族平反。” 她的直言让众人都是一惊,不过却也没人说得出什么。 毕竟眼下的局势除了让沈星宇登基,别无他法。 其他人的眼睛都跟着瞪了起来,最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天下,的确,如今的新帝都不是一个好皇帝,他为了一已之私,派出大队的官兵来搜查他们这些人,美其名为搜查叛逆,可三年的时间,也不知毁了多少家庭,官兵所过之处人心惶惶不安。 而朝堂上更是一片混乱,新帝似乎一心都扑在追杀他们的事情上面,政绩平平。 他根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 见沈星宇不说话,李玲玉有些不敢相信,“定王,您是真正的太子,您有您的责任和义务,您就算不为我们这些人考虑,也该为那些冤死的人讨个公道吧,他们,他们可都是因为你而死的。” 顾晨坐在旁边,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什么。 他能阻止吗? “我没有能力帮他们复活。” 说完这句话,沈星宇便起身向外走。 就连顾疏烟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望着他的背影蹙了蹙眉。 而随着他的离开,李玲玉和李氏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着身子倒在地上,双目无神,一脸的不可置信,最后突然放声大笑,“大哥,你死得,不值得……” 李氏也是一脸的绝望,顾疏烟让王嬷嬷安排她们先住下,她起身向外走去。 留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她问了守在门外的小丫环沈星宇的去向,便跟了过去。 凉亭上,那一抹身影站得笔直,却带着无尽的悲凉,顾疏烟能理解他的心情,却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她缓步上了凉亭。 沈星宇没有转身,轻声问道:“烟儿是否觉得我过于无情。” 顾疏烟轻声笑了笑,与他并肩而立,道:“无情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达到目的。” 沈星宇扭头看向她,露出一抹令百花失色的笑颜,“还是你最了解我。” 他的眼底带着欣喜与希望,显然顾疏烟的理解让他很开心。 “其实你做的并没有错,如果让她们升起希望最后再绝望,那她们恐怕会更受不了。” 等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的孩子,有了平反的希望,沈星宇却对她们说不,这样的结果也许残忍,但只是没了希望。 但如果答应下来最终却没做到,她们就不只绝望了。 沈星宇摇了摇头,“我不是在骗她们,那个位子,我从来就不稀罕。” 所以,他不会走这条路。 顾疏烟点了点头,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大公子那里,你要去看看吗?” 同在一个庄园里,可自沈星宇醒后,大公子却一步也没迈出那个院子,更不用提来看沈星宇了。 顾疏烟知道,大公子定然是知道这些事的,毕竟他比沈星宇大了好几岁,那时的他已经懂事,前任定王肯定同他说过什么。 她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忽然有一种错觉,“星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联想到沈星宇当日的表现,顾疏烟突然发现,也许她这个猜想是对的。 沈星宇缓缓的转身看向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父王并没有瞒我。” 所以,他这些年都是装的,可是为什么呢? “那你……” 她想不明白,既然沈星宇知道这些事,为何这么多年却什么也不做,他真的甘心容忍自己的母妃被害死而不报仇吗? “父王说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不希望我活在仇恨当中……” 他的轻语让顾疏烟心疼。 所以,他就一直装得很单纯,单纯的有些傻气。 沈星宇看着她,道:“父王和母妃也是因为这件事而死的,就连……”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很浅很快,“还有大哥,他的腿也是因为保护我才会受伤。” 他的话音虽轻,顾疏烟却听出了浓浓的自责之意。 “他们不愿我知道,我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且过得很开心,他们才会放心。”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很多年,“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疏烟看着眼底闪过纠结和失落的他,忽然轻惦脚尖,双手缠上他的脖子,飞快的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又快速的退了回去,“我爱的人。” “无论你是什么人,怎样的人,都是我顾疏烟,爱的人。” 顾疏烟明显的看到,在她说完这话的时候,沈星宇眼底的纠结退去,一片闪耀。 沈星宇揉了揉她的头,失声笑道:“你知道吗?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只是觉得你好玩,再后来我发现你和我一样,都是那种心底藏着万千仇恨的人。” 所以,他一直都懂,也愿意帮她去做。 他有哥哥,不能任性,不能复仇,但她可以,他愿意帮她,护着她,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说,就我这长相没道理能把你迷住啊!” 好吧,起初她还以为沈星宇真是那种单纯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物种呢,如今想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她,却一直活在某人的眼皮子底下。 “我知道你不愿成亲,我也不愿。” 沈星宇还在说。 顾疏烟嘟了嘟嘴,“所以,你才娶我。” “嗯,不只你想毁了这个皇家,我也想。” 沈星宇对皇帝是有恨的,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太子妃的实力,他以为这件事,只是皇上为了别的女人才害死了皇后。 直到渐渐的长大,在顾疏烟的提醒下,他才知道了太子妃这个人的实力。 才慢慢的揭开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119 我唯一算错的是,会爱上你 顾疏烟这才知道,他们两个人同样背负着仇恨而活。 只是沈星宇隐藏的更深也更无力,多么讽刺啊,定王府的职责是守护古华皇朝,而他却想毁灭。 这样的矛盾让他无力再去管其他,在很小的时候定王便将他送走,一方面是为了让他隐藏身份,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想让他心底的怨恨消去。 前定王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相总有一天会揭开,所以他一开始就没瞒着沈星宇,只想让他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着。 这也是那些为他而死的人的心愿,也是前皇后的心愿。 顾疏烟更多的是为了守护,她有家人,她第一步都是为了保护好顾家的人。 如若不然,以顾城的忠心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们两个都是活在仇恨中的人。 “我唯一算错的就是,我会爱上你。” 这是沈星宇的结束语,他的阳光和不羁让人印象深刻,可他也是最无情的。 除了对顾疏烟,而他最不理解的也是,明明心中有恨的她,为什么对那些下人却那么的好。 他与她接触,慢慢的了解她,甚至于理解她。 直到,那一刻! 她和霍玉衣衫不整的躺在山洞里,那缠绵的面画让他的脑子轰的一声,他心底没来由的闪过一丝杀意。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就算看到那个害死他母后的狗皇帝,他也不曾动过杀心。 可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人。 他以为他是生气,毕竟顾疏烟是他的王妃,就算他不爱她,也绝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有关系。 哥哥说,她和九公子的关系匪浅,她是在利用他。 这一点没有让他生气、恼怒,毕竟他也是在利用她。 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他引九公子和霍玉前来,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没想到,她宁愿跪在他面前求他,也要救下他们,更是狠下心来自残,他以为对她是没有感情的,他狠的不过是她不守妇道。 那段时间他的心很乱,一边是哥哥的劝说,一边是她的平静,也许正如哥哥所说,她是真的真的对自己没感情的,只是为了利用定王府。 利用他而已。 她给他的汤里下毒,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一切的一切,让他再也忍不了。 失手害死了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想她离开,不想她属于别人。 那时候他就在想,就这样让她呆在这里,反正他也不喜欢她,她更不会对他动心,那如今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于是他找到了风婆婆。 当风婆婆告诉他真相的那一刻,他的心无比的雀跃,就算被风婆婆打心底也是喜悦的,那个孩子是他的。 她没有背叛他! 他的心底只有这句话。 那一刻,他想见她,想问她,想告诉她,想很多很多…… 可她说,她想要的是一张和离书。 他所有的喜悦被浇灭,那段时间她的身边有了别人,那个人可以为他成为整个上京的笑柄,也可以接受她嫁过人,愿意等她。 他就在想,那才是爱吧! 爱,突然间他的心底涌上这个陌生的字,才恍然。 他,是爱上她了。 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他唯一没有算到的便是,他会爱上顾疏烟。 一个普通到放在人群中根本不起眼的女子,却用她柔弱的肩膀去改变整个古华的朝堂。 面对沈星宇温柔的目光,顾疏烟回以微笑,“我也是。” “哎呀,打扰两位了……” 一声惊叫打断了相拥的两人,顾疏烟扭头去看,凤萧萧一身红衣正倚在树下,挑衅的看向他们。 顾疏烟轻笑,“我刚接到了一个好消息,本来要同你说的……” “什么消息?”凤萧萧立刻正了正神色,略带紧张的问她。 上京的消息,现在也就只有岭蓝能拿到,他们一个二个的都长相太有代表性了,一出门准被认出来。 所以,他很着急,每次岭蓝回来的时候都要去凑个热闹。 “口渴了,说不出来话。” 凤萧萧一个闪身就到了凉亭里,立刻走到石桌前,亲自为顾疏烟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满脸的笑意堆在那里,要多虚假有多虚假。 “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看到他这狗腿样,顾疏烟想翻白眼,不过还是将事情告诉了他,“三天后静宜公主出嫁。” 她话刚说完,凤萧萧就一个转身,脚尖轻点往外掠去。 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顾疏烟再抬眼时,凤萧萧又回到了凉亭里,铁青着脸瞪着沈星宇。 顾疏烟拍了拍沈星宇的袖子,拉他坐下来,这才对着凤萧萧说道::“你要听我把话说完再送死还是现在去送死?” 凤萧萧这下又换成瞪她了,都是送死,不一样吗?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顾疏烟接着说道:“自然不一样,只要你去就是送死,你送死不要紧,这里还省下一幅碗筷……” 凤萧萧瞪圆了眼睛,这是人说的话吗? 大家好歹在一起呆了几年了,她竟然说他死了还省下一幅碗筷。 真是,他捏了捏拳头又泄气的放了下来,没办法,他打不过她身边这个非人类。 “你死了不要紧,别破坏我们的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难道他们要去救静宜吗? 顾疏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货的智商了,“你就是这么追江湖第一美女的?” 凤萧萧眨了眨眼,“不对吗?” 好吧,顾疏烟终于知道静宜公主为什么看不上这货了。 “凤公子,想救静宜公主没问题,但你必须听我的。” 凤萧萧连连点头。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整个上京都在议论静宜公主的亲事。 她要嫁的是当朝右相家的三公子江哲云,据闻这位三公子不会武功,在相府一直不受宠,在朝堂上只担任一个闲职,没什么作为。 谁都知道静宜公主是沈太后的亲生女儿,地位尊崇,当年先帝已将其许配给了相府的二公子,最后因为皇位的更替这才没有行礼。 没想到,事隔三年她又要出嫁,且嫁的是一家,有好事者都在看热闹,甚至还在猜测这次静宜公主嫁不嫁得出去。 毕竟,她的容貌绝艳又是北陵国师的弟子,当年因为和亲之事北陵的国师还亲自来了一趟,最后不了了之。 这次若是她不乐意,就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了。 百姓们也是道听途说,再加上一番加料,最后出来的版本当真是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由于当朝公主成亲,又是下嫁,很多人都来凑热闹,各个酒楼茶馆已人满为患,尤其是临近右相府的街面上,连站都站不下了。 吉时已到,新娘如愿的下了轿子,百姓们都在起哄要看新娘子,那可是公主啊,很多人都没见过呢。 相府门前的台阶下,新郎等在那里,嬷嬷交给他一条红绫,让他牵着新娘走,谁想,嬷嬷这一头还没递到新娘手上,新郎就很有个性的直接走了。 他牵着整个红绫直接走了进去,没有等新娘子一步。 嬷嬷脸上的笑意一怔,随后若无其事的扶着新娘子往里走,新娘子倒是没什么反应,跟在嬷嬷的背后一步一步的往里迈。 可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知道,这位三公子根本就不待见这古华的公主,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从始至终,他从下马到进门,根本就没看那喜轿一眼,似乎只是走个过场。 男子清冷的面容带着几分书生气,傲骨天成般昴着立在喜堂上。 由于今日是静宜公主出嫁,新帝都亲自主婚,到了喜堂前,坐在首位上,满脸的笑意。 前来的宾客也有很多,涌满了喜堂,不过大家都是站在那里。 皇帝在这里,哪有他们坐的份。 见新郎一个人站在这里,没带新娘过来,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旁边右相连忙斥道:“云儿,公主呢?” 江哲云抬眸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右相那担忧的眼神时,说道:“嬷嬷让我拿着这个,公主在后面。” 右相长出了一口气,回身对着皇帝说道:“小儿无知,还请皇上恕罪。” 一句无知,解释了所有的事情。 若放在往常,皇上早就把这小子拉出去杀了,可今天,他却不能。 “无妨,哲云也是第一次成亲,不懂礼节也情有可原。” 新皇一挥手,笑了笑。 这下,大堂中的人才敢出声,刚才真是吓死他们了。 这右相的三公子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喜事想办丧事啊? 此时,新娘已由着嬷嬷扶了进来,随着吉时到。 新人开始行礼参拜,新娘从头到尾都是规规矩矩的,可新郎却很不情愿。 以至于最后夫妻对拜的时候,他愣是没低头,最后还是右相过去对着自己儿子扇了一巴掌,道:“读书读傻了是吧,还不快行礼。” 右相真是被这孩子给气死了。 看着对面那一身红妆的女子,江哲云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看了看他满脸焦急的父亲,再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皇上,最后才深深的拜下去。 什么话也没说。 “送入洞房。” 新人刚转身,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高呼。 “你不能嫁给他。” 120 抢错亲 众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人给吓着了。 来人一身红衣,眼神肆意带着些许邪魅,俊逸的脸上带着冷笑,从远处飞掠而来。 且手里持了一把长剑,直直的向着新郎刺来。 目光却盯在新娘子的身上,非要问一个答案。 “啊……” 众人本是围在一圈的,见此立刻往旁边躲,一时间大堂内乱成了一团,人踩人一片哀嚎。 待那些人散去,立刻就有侍卫围了上来,最先站到了主位的皇帝旁边,紧紧的盯着他。 可人家根本就连看都没看他们这边一眼,紧紧的盯着新娘。 剑尖正指着新郎,痛心疾首的问道:“你真的要嫁给他吗?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你说不让我逼你,就是为了这个废物吗?” “他能保护你吗?” 新娘子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动静。 这时,府上的侍卫终于冲到了前面,将来人围住。 “大胆,竟敢擅闯相府,给我把他拿下。” 可惜,上去了几个人都不够人家一道剑气挥的,这下围观众人又集体往后退了几步。 将地方又扩大了一圈。 新帝从容的站了起来,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冷冷一笑,回头看着被侍卫重重包围的皇帝,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道:“我是谁,你不认识吗?” “不是你宣布我已死吗?怎么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真是可笑。” 人群中传来一声轻呼,“十三皇子……” 众人都被这称呼弄得一愣,古华根本就没十三皇子,随后有脑袋活的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九黎的十三皇子,凤萧萧。” “据说他喜欢的是静宜公主。” “可是他娶的不是顾家四小姐吗?” “还娶什么?那四小姐说不定早就死了。” “这位不也是早就死了吗?” “……” 众人被眼前这一幕弄乱了,不过看他和皇上的对话,显然皇上是知道他没死的。 “那他现在,是打算抢婚吗?” “大概是想再死一次吧!” “这可是九黎的皇子……” “……” 底下议论纷纷,皇上却黑着一张脸,他的确不记得这位十三皇子了,毕竟当时接待的事宜都是由顺亲王陆铭主持的,而他那时被禁了足,至于最后的结论也是他与九黎的交易。 就算这位活着,在大街上乱喊乱叫也是没用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来抢亲的! “朕的确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以为冒充了九黎的皇子就可以让朕恕你无罪吗?” “朕告诉你,不可能,敢擅闯朝堂命官的府邸,罪无可恕,来人,给朕拿下这个毛贼。” 皇上一句话把凤萧萧的身份定为小毛贼一枚,根本不承认他九黎十三皇子的身份。 凤萧萧一剑挥退了几人,持剑对着皇帝,道:“你我本无冤,不要逼我。” 说着,他又看向一直没吭声的新娘,道:“跟我走。” 新娘子依旧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凤萧萧气极,上前一步拉住新娘子的手,道:“我带你走,我看谁敢拦我。” 他拉了两步才发现不对劲,回头刚准备问什么,就听到身边剑气纵横,他知道碰到高手了。 皇上出宫身边怎么可能就带这几个侍卫,一时间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凤萧萧找着机会忽然一个闪身到了新帝的身后,皇帝刚准备动作就感觉脖子一凉,他的身前已架上了一柄长剑。 寒光凛冽,散发着阵阵寒意,且上面还有血迹,轻微的血腥味钻进新帝的鼻子里,让他身子一颤。 “大胆……” “放肆……” “快放了皇上……” 一时间众人乱做一团,却没一人敢接近他,就连刚才那个和凤萧萧斗得难解难分的黑衣人也站在不远处,身上不停的放冷气。 但凤萧萧依旧昴着头,轻蔑的看着他,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小爷武功不如你,但比轻功嘛,小爷还没怕过谁。” 他这是在说,他想跑谁也拦不住,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底下还有人在那里叫嚣,凤萧萧用他那张单凤眼扫了一眼,道:“都给我闭嘴。” 他冷冷的扫过那些人,左手轻轻的划过新帝的脖子,等他的手移开,那里立刻有一道血痕出现。 那些人再也不敢开口了,一个个捂着嘴出怕这个疯子再出手。 毕竟这次是手指,下次可就是剑了,那剑划过去他们还有陛下么? 一个个惊恐的看着凤萧萧,只得把希望放在这个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蹙着眉头,死死的盯着凤萧萧。 凤萧萧却将目光放到了新娘的身上,目露疑惑,“明月?” 陆明月是静宜公主在江湖上的名字,凤萧萧一直都这么唤她,可这次他的呼唤却没有得到一丁点回应。 他再唤了一声,新娘还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像一根木头似的。 这下不只凤萧萧觉得不对劲,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新娘有问题。 江哲云蹙眉,大步过去一刻都没有犹豫,直接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哗拉一声,盖头扬起,露出一张略显清秀的容颜。 离江湖第一美女有十万八千里远! 最主要的是,这姑娘压根就不是静宜公主,不是今日的新娘。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凤萧萧,他只是蹙了下眉,就将新帝往前一推,整个人向后一滑从侧面就上了屋顶,黑衣人立刻追了过去。 新帝被侍卫扶住,站起来时脸色大变,“皇上,您的伤……” “太医,太医,还不快过来……” 一时间喜堂上比刚才还乱。 只有两个人正怔怔的站在原地,对望。 江哲云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新娘也是一脸的惊异,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钥儿,怎么是你?” 终于,江哲云从发呆状态回归正常,他立刻上前将新娘抱进怀里,紧紧的拥着。 可陆钥却依旧不言不语,由着他抱。 “都给朕滚开。”天子一怒,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就连院子里的人都跪了下来,只剩下一对新人相拥在一起。 新帝眼睛微眯,“你是谁,静宜在哪里?” 右相这颗老心脏都快被吓坏了,心道这新娘不是从宫里接出来的吗?怎么就换人了呢? 皇上啊,我们还没问您要新娘呢,您就问我们要,我们怎么知道呀? 可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只得看向自己家的三祖宗,哎哟,别再亲亲我我了,看看你爹啊,你爹马上就要被吓死了。 江哲云转身,拉着陆钥跪了下来,道:“回皇上,她是南阳侯的孙女陆钥。” 只一个南阳侯就把众人吓了一跳,这南阳侯府的人不都在大牢里吗? 怎么会出现在喜堂上? 最主要的是,他们拜了堂了拜了堂了。 “朕在问你话,静宜在哪里?”新帝铁青着脸,对于眼前的一切他是真的怒了。 右相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之前都是跟着顺亲王混的,他之所以留着右相就是因为他的正直,他忠于的是古华皇朝而非哪个人,正因为如此,他才想留着他。 但想让他依着先帝的意思,将静宜嫁给二公子,那是不可能的,尽管他已登基,但一直没找到顺亲王的势力。 顺亲王死的时候,有一部分来劫囚,但最后都不了了之,那些人都去了哪里,会不会与这二公子有关。 他不会去赌,所以才会把静宜嫁给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三公子,且这人他也看着顺眼,和右相的性格很像。 这样的人才用得放心。 谁想,本来好好的计划却却成了眼前这一幕。 陆钥嘴巴一张一合的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太医发现不对劲,立刻上前说道:“皇上,这姑娘像是被人点了哑穴。” 新帝看向陆钥,陆钥连忙点头,旁边林哲云急得额头上直冒汗,“皇上,还请您救救钥儿。” 新帝虽然气得火冒三丈,却还得沉着脸让人替陆钥解穴,不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刻钟后,整个右相府所有的宾客都已离去,满院的喜色只留下一片冷清,下人们在打扫,不时的抬头往里瞧,充满了好奇。 谁也没想到,陆钥的穴道解开后,直接晕了过去。 这下太医们又看了半天,只说是脱力太久这才会晕倒,很快就会醒来。 又是一片忙乱,不一会儿,陆钥便睁开眼睛,她想下床回话,江哲云又不肯,新帝已经懒得去管他们了,冷然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钥吓了一跳,在江哲云的劝哄下才慢慢的说道:“回皇上,臣女只知道昨晚天牢来了一个人,让臣女和她走一趟,不然就杀了我爷爷他们。” “什么人?” 陆钥摇头,“她包得很严实看不到长相,只知道是个女人。” “女人?” “对,她说话的声音像女的,她威胁我我不敢不从,便和她出了天牢,可出来之后就晕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人就在花轿里。” “我想说话却发现出不了声,想动也没有力气,再加上被她威胁,说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准出声,不然就杀了我全家。” 121 本王能不能杀他灭口 “皇上,臣女也是被逼的,如果她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定不会放过臣女的家人。” 陆钥一边抹眼泪一边叙说,看她说的话就知道她此刻心绪不宁,根本没有什么尊卑,根本就是没经过大脑的话。 “皇上,会不会是公主殿下……” 旁边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毕竟天牢可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的,更何况如今的天牢根本就是有去无回。 就连九公子那样的人都出不来,更何况旁人。 新帝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认识?” 一听这话,林哲云立刻跪了下来,道:“以前在宴会上见过一面,臣见到她做的诗,故而识得。” 陆钥先是一愣,随后就垂眸嘤嘤抽泣,像是没听到一般。 新帝扫了一眼右相,蹙眉道:“这件事就这样吧!” 右相张了张嘴,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嘤嘤抽泣的陆钥,显然很不满意,可回头看到新帝的眼神,只得跪了下来,道:“臣明白了。” 既然娶的是陆钥,那他就得认,毕竟已经拜过堂了。 至于静宜公主,如今就不是他们右相府该操心的事了。 皇帝就是这个意思,右相只得低头认下。 直到将皇帝送出府,右相大人回到屋子时,看到齐齐跪在那里的陆钥和江哲云,晕啊晕,差点倒下去。 “你,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看到自己一脸笑意的儿子,右相气得直拿指头点他,江哲云连忙上前握住父亲的手,道:“爹,您实在太高看孩儿了,孩儿要是知道新娘是钥儿,肯定会好好的拜堂,绝不会故意捣乱。” “你还知道你在捣乱,你爹我的心都快被你吓得跳出来了。” 江哲云如今很好说话,右相说什么他应什么,陆钥也是一脸的认真,说以后会好好孝顺他。 右相的脸色这才慢慢的好转,让他们起身。 “钥儿,你老实说,你真的不认识带你出天牢那人吗?” 陆钥心里咯噔一下,正准备说话,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右相脸色一变,江哲云起身去开门,可在看到来人时,又愣在原地。 “是谁?” 江哲云退到一边,从外面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戴着一幅美人面具,女的则是一脸的淡然。 右相大人一看来人,立刻神情大变,忙说道:“云儿,去外面看着,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江哲云招呼陆钥出去,将门带好,右相这才拱手相拜,“臣见过定王。” 只是在看向顾疏烟时,不知道该唤什么。 沈星宇抬手虚扶了他一下,随后习惯性的在主位上坐下来,顾疏烟在他旁边坐下,右相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 “是您救的钥儿吗?” 自己儿子与陆钥情投意合之事,他早就知道,也与南阳侯商议过,只是这三年新帝登基之后,不许他们随意婚配,毕竟后宫还没选秀,在朝为官的家眷中女儿都是先留着选秀的,南阳侯府更不例外。 而江哲云也是一根筋,非要等到选秀的时候直接问皇帝要陆钥,这不,一等就是三年。 谁能想南阳侯府的人突然就被下了大狱,差点没急死右相,生怕自己的儿子找不到姑娘。 这不,着急上火了一阵子,突然就峰回路转,这媳妇从天而降,直接就光明正大的进了屋。 他这还猜想着是谁这么大神通呢,没想到竟然是眼前这位。 说实在的,右相和定王可没怎么打过交道,对他也不是太了解。 再加上定王府如今的情况,他也不知道这尊神怎么突然就跑他这里来了。 这可是青天白日啊,这要被皇上知道了,右相觉得自己今天一定不被吓死,也会被打死。 沈星宇双腿交叠在一起,用斜眼扫着右相,嗯了一声。 右相的心就这样扑通一下又掉坑里了。 大神啊,您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您说您救人就救人吧,现在又来做什么,我可没得罪您啊。 见右相那胆颤心惊的模样,顾疏烟轻笑了一声,道:“右相大人,您先坐吧!” 再让他站下来,顾疏烟觉得他肯定得给沈星宇跪下来。 右相脸上堆着笑意,心里却嘀咕着,我不坐啊,您还是带着这位走吧! 可惜顾疏烟根本听不到他的心声,还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无奈之下,右相还是乖乖的坐好,眨巴着那双满是皱纹的眼睛看着沈星宇。 “本王今天来呢,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沈星宇一开口,右相就坐直了身子,吞了吞口水,“您吩咐就是了。” 还商量个啥呀?不听您的能行吗? 沈星宇倒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你该知道定王府是做什么的吧?” 右相那个心,扑通扑通的跳,定王府自然是守护古华皇朝安宁。 这谁都知道啊,“知道,知道。” “本王觉得九皇子挺好的,右相觉得呢?”沈星宇继续说着。 右相的脑子直接挂机了,傻站在那里,“是挺好的。” 这九皇子不是被通缉吗? “本王觉得他肯定会是个好皇帝,右相觉得呢?” 这下,打死右相也不敢接话了。 好皇帝?他是好皇帝,那现在这个呢? 这可是皇帝啊,不是挑丫环,觉得这个好就要这个,这个不好就换。 王爷啊,这是皇帝啊,他是老大啊! “看来右相和本王想法不同呢,这可难办了。”沈星宇扭头看向顾疏烟,道:“烟儿,右相和本王的想法不同,本王该怎么办?” 右相头疼,心疼,全身都疼啊! 王爷,您就是再天真也不能这样啊,这种事您怎么能问别人呢。 顾疏烟眨了眨眼,很好心的解释道:“王爷,这件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是要杀头的。” “杀谁的头?” “谁知道就杀谁的。”顾疏烟无视右相的示意,直言说道。 沈星宇扭头看向右相,右相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却对着他一直笑。 “那他不同意本王的说法,本王要不要杀他灭口?” 右相扑通一下从凳子上溜了下来,直接跪了下来,“定王,定王……” 待看到沈星宇认真的样子,右相就想死,朝中谁不知道定王做事一直由着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皇帝的女人都敢抢,皇宫都敢闯,哪有他不敢做的事。 此刻说要杀他灭口,这搁谁身上也会害怕。 这位可是说到做到的主。 右相突然看向顾疏烟,“定王妃,您劝劝王爷吧!”突然,他想到定王最听定王府的话。 顾疏烟诧异的看着他,与沈星宇对视了一眼,这位还知道她是谁啊。 还以为不认识呢! 顾疏烟上前拉住沈星宇的手,“王爷,您就别吓右相大人了,他年纪大了不经吓。” 右相立刻点头,“王爷,老臣年势已高,经不起玩笑啊!” 沈星宇这才重新坐了下来,挥手示意他坐,“本王从不开玩笑。” 右相的脸色一崩,他叹了口气,看向沈星宇,“王爷,您这几年过得可好?” “嗯。” 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正式了,顾疏烟起身道:“你们先谈,我出去一下。” 说罢,顾疏烟便出了屋子,外间林哲云和陆钥正紧张的向屋子里望。 见她出来,陆钥当先走了过来,“钥儿谢王妃救命之恩。” 她知道,若不是顾疏烟帮忙,她不会如愿以偿,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的身份。 “起来吧。”顾疏烟没有多说,并没有告诉他们关于九公子与南阳侯府以及沈星宇的事,陆钥便以为顾疏烟救她是因为九公子。 “我找你是为了问九公子的事。” 九公子比他们先入狱,又在出来的时候被人带走,南阳侯府的人却没那么好命,依旧被关在天牢之中。 不过皇帝还没开始审这个案子,也没人敢对他们怎么样。 一提这事,陆钥的眸中就蕴满了泪水,道:“哥哥不在天牢里了。” “你还知道什么?”九公子被带走,林如雪早就告诉过她。 “皇后娘娘来过天牢,问哥哥,问哥哥定王的下落,哥哥说不知道,她就走了。” 顾疏烟就知道,皇后的确是知道了沈星宇的身份,不然不会问这个问题。 “王妃,哥哥会不会被她带走了?”陆钥忽然问顾疏烟,顾疏烟一愣,“你……” 顾疏烟忽然觉得他们想错了,这个问题就连陆钥都能想到,那皇后又何必多此一举,她既然敢光明正大的去天牢见九公子,又当着众人的面问问题,那她根本就不怕别人知道。 她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将九公子带走呢? 这根本就毫无意义。 可,如果不是她,那还有谁? 顾疏烟陷入了沉默当中,总觉得很不对劲。 “王妃……” 陆钥唤了她一声,江哲云上前拉了她一把,将空间留给顾疏烟。 不多时,定王出了屋子,后面跟着一脸迷茫且震惊的右相,顾疏烟一见便知道,此行顺利。 “走吧!”沈星宇对她招手,两人光明正大的相携而去。 屋子里,江哲云的脸色微变,“爹。” “你跟我进来。” 江哲云让陆钥呆在外面,他随右相进了屋子,右相突然冷声道:“云儿,从现在起,你被逐出江家,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江哲云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父亲,你在说什么?” 122 切磋而已 顾疏烟随沈星宇刚回到庄子门口,就看到一个小短腿就站在那里,亮晶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有惊喜,可脸色却很郑重。 “孩儿拜见爹爹、娘亲。” 小童童一丝不苟的行礼,顾疏烟立刻松开沈星宇的手,上前将他抱了起来。 “娘亲不在家,童童有没有不乖?” 小童童脆生生的回道:“没有。” 和顾疏烟说了两句,小童童的眼神就向着某个戴着面具一脸冷酷的人瞟去。 而且还瞟啊瞟,不停的瞟。 顾疏烟想忽略都不行,她一扭头就将小童童塞到了沈星宇怀里。 沈星宇下意识的想甩手,可看到小童童那扁着的小嘴,就想到上次把某只吓哭的情景。 童童一看爹爹没丢他,眨了眨黑葡萄般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露出一抹笑颜,对着沈星宇笑。 沈星宇微蹙眉,小童童的笑容立刻就僵在脸上,小手下意识的抓紧他的衣袖,生怕再被丢出去。 “看你把孩子吓的。”顾疏烟眯着眼睛看他。 “王爷,还是快进去吧,小姐的眼睛受不了强光。” 还是王嬷嬷细心,提醒这一家三口。 他们一进门,凤萧萧就狼嚎一般的冲了过来,“顾疏烟,你敢骗我,明月根本就没有……” 他风风火火的过来,待看到沈星宇后,声音就越来越小。 沈星宇挑了挑眉,凤萧萧立刻扭头,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这逃的速度比来的时候还快。 顾疏烟无语的看着沈星宇,眼神怪异,“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沈星宇淡定的说道:“切磋而已。” 切磋? 顾疏烟瞪大了眼睛,就他们两那差距,说切磋有些过了,那不是单方面的殴打吗? 怪不得自从沈星宇醒后,凤萧萧就不见人了。 来到厅堂,顾晨正笑吟吟的和人说话,突然听到动静,他脸色微变。 顾疏烟心里咯噔一下,停下了脚步,沈星宇拎着童童看她,“怎么了?” “那个,先陪我回去换件衣服好吗?” 沈星宇对着厅堂微微蹙眉,随后扭头就走,顾疏烟忙跟了上去。 王嬷嬷在旁喊道:“王爷,把童童拿好,快掉了。” 好吧,人家都是抱孩子,您老直接用拎的,那是孩子不是物品啊,您要拎也拎好一点,别光拎着衣服把孩子掉出来啊。 可惜她是着急了,可人一家三口却没有丝毫感觉,就连被拎在手上的童童也没反应。 只是偶尔蹬一蹬小腿,感受一下空中飞人的滋味。 回到屋子,沈星宇就把童童往床上一丢,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脸色不太好看。 顾疏烟上前握住他的手,道:“累了吗?不如休息一会。” 小童童从床上滚啊滚,再滚再再滚,又回到了那段沈星宇沉睡的日子,终于滚到地面之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拉住顾疏烟的手,又小心翼翼的去碰沈星宇的手指。 沈星宇已摘下面具,头也没低扫了小童童一眼,倒没避开。 小童童又慢慢的接近他的小指,最后把他的小指握在手里,拉过顾疏烟的手放在上面。 于是,三只手压在了一起。 顾疏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看向他。 小童童脸一红,道:“爹爹娘亲童童一家三口。” 沈星宇脸一黑,他为什么要当陆铭儿子的爹? 刚准备撤手,就被顾疏烟抓住,她看向小童童,道:“对,我们是一家三口。” 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走之后,沈星宇就把顾疏烟拉进怀里,“烟儿很喜欢孩子?” 不然怎么连敌人的孩子也养? 顾疏烟点了点头,“只是觉得那份纯真很美好。” 沈星宇哑然失笑,他怎么忘记了,当初顾疏烟选择他也是因为觉得他单纯美好。 显然,顾疏烟也想到了这里,抬头白了某人一眼,“骗子。” “彼此彼此!” 他们谁都没提大公子的事,顾疏烟知道沈星宇现在不想见大公子,其实她也不想见。 等他们再出去的时候,大公子已离开了。 “王爷,王妃。”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疏烟回头就看到了很久不见的雪辞正站在那里,风尘仆仆的显然赶了很久的路。 “进来吧!” 雪辞进了屋便说了现在的情况,“顾上卿已经去了边城,属下已派人通知了公子凌,其他两位将军那里,九皇子也已亲自去见过,那些人承诺,皇室内部的矛盾他们不会介入。” 顾疏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沈星宇,“我一早就让雪辞带陆冰先去那边见了两位将军,确保这次的事情不会把军队牵扯进来。” 正如上次顺亲王谋反一样,他选择的是不费一兵一卒,只在皇室内部解决问题。 顾疏烟知道定王府的职责是什么,也知道沈星宇的想法,自然不会造成古华的大乱。 “谢谢你!” 那时候的他还没醒,顾疏烟就想到了这些,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然她的仇已报,顾家根本就没有想法再掌兵,他们大可不必再趟这次的浑水。 一切都是因为他! 雪辞归来,顾疏烟和沈星宇决定将众人召集到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 顾城与永宁公主直接去了边城,他只需要压住边城的顾家军即可,城主那边顾疏烟早已派人盯着,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顾晨的腿已经在老不死的和另一个医者的治疗下,渐渐的好了起来,虽还不能大动干戈,却也不影响正常发挥,顾晨与九公子的心结也算解了。 顾疏烟看着沈星宇,沈星宇这才开口说道:“顾晨即刻去左骑营报道,凤萧萧与顾林,你们两个保护陆冰去见右相,雪辞,去请余太尉回京。” “是。” 被点名的几人转身就走。 只剩下几个黑衣人站在原地,顾疏烟好奇的看着他们,一个都不认识。 “我呢?我呢?” 见众人都有事做,顾疏烟眨着眼睛问他。 “你就乖乖呆在这里。”说完他就起身对着剩下那几人道:“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她。” 顾疏烟囧了,别人都出去做事,为嘛她不能参加还要人保护? “不行。”顾疏烟连忙拉住沈星宇的手,“我也要去。” 沈星宇扭头看她,“对付风铃?” 风铃是太子妃的名讳,他也是在那次和风婆婆的对话中才知道,风铃竟然是风婆婆的女儿,而她的父亲就是他的师傅,按理来说他们也算是师兄妹,可惜他师父不认那个女儿。 顾疏烟一听就泄气了,不过她还是不放弃,“你带我去,我绝对不打扰你,也不会碍你的事,就在安全的地方呆着。” 她曾听九公子说过,星宇正是与风铃一战之后才受的伤,那风铃的武功也不知厉害到何种地步,对于武功她不了解,但她想陪着他,就算最后会失败。 她也不无所谓。 顺亲王死的时候,她的心结已解,她只想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和他一起。 所以,她不会放弃。 沈星宇蹙眉,底下那几个黑衣人立刻单膝跪地,“属下会誓死保护好王妃。” 顾疏烟轻笑,原来这些人也想跟去啊,看来大家想一块去了。 沈星宇的出现是极为高调的,他那一张美人面具很好认,始一出现就被人认了出来。 “是定王。” “定王爷回来了。” 当初沈星宇离京时,是奉了先皇的旨意去南海的,只是自那以后就没有再回来过,虽然朝中人都知道他随着顾疏烟一起跳了崖,可百姓们不知道。 他们一直都以为他还在南海,就连定王府出事也没回来。 此刻却出现在上京,众人都在猜测,他是回来做什么的。 毕竟定王府谋反一事当时弄得沸沸扬扬,全城皆知,虽然大公子至今没有找到,可定王府真正的主人却是定王。 如今他回来了,做为先帝的儿子,新帝会不会对他出手。 沈星宇独自走在大街上,步伐从容,最终出现在太子府门前。 沿路很多人都远远的跟着,待看到他停在太子府时,都小声的议论起来,有人忍不住告诉他,“王爷,太子殿下已经登基了,他现在在皇宫里。” 定王府虽然没什么威信,但还是有很多人记得他们曾经的荣光。 沈星宇一袭白衣,身材修长挺拔,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过了半晌,他慢慢的抬步向前走去。 太子虽已登基,但府上还是留着人看守,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参见定王爷。” 几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上前见礼。 沈星宇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他一挥手,几个侍卫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向不远处。 这一举动让众人都是一惊,这是当今皇上的旧居,怎么看他这架势都像是来挑事的。 那几个侍卫相视了一眼,立刻就有一人快步离去,而其他三人则快速上前拦在他身前,道:“王爷,这里是皇上的旧居,不能擅闯。” 沈星宇目光一凝,忽然伸手向前轻轻一推,那尘封了许久的大门应声即开,而那三个侍卫也跟着倒进了大门里。 沈星宇一脚踏了进去,随后大门又缓缓的关上,一点声音也没有露出来,仿佛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123 大乱(1)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百姓们依旧围在这里。 不多时,新帝亲临带着大队的侍卫官兵将整个太子府围了起来。 百姓们一退再退,尽管被驱赶,依旧留在很远的地方看热闹。 “你们听说了吗?定王和先帝的皇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什么,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据说他长年戴着面具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那张脸。” “难道他和先皇后有关?” “听说,当年先皇后生过一位皇子,只是那位皇子刚出生就胎死腹中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而且是一尸两命,当时照料的太医是太医院的李司正。” “这李司正不是犯下大罪被抄家了吗?”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随着这些议论声渐起,定王有可能是太子的说法在人群中传播,一时间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个新帝的做法。 新帝就站在门外一步也未向前踏出,他神色阴郁,没想到沈星宇会独自前来,更没想到他敢直接进太子府。 所幸他要得到的消息早已得到。 炎阳高照,所有的人都静静的站在门外,无视头顶的烈日,禁卫军统领紧张的站在新帝旁边,一手握住刀柄,眼神灼灼的盯着那扇门。 不多时,一直驻守在皇城外的骑卫营也分批进了皇城,一时间整个上京的百姓都被赶到了外围,此地被围了几圈,骑卫营左右统领铁衣铮铮,来到新帝面前,单膝跪地,道:“末将参见皇上。” 新帝抬了抬手,道:“左右将军辛苦了,平身!” 左右骑卫营隶属皇家亲卫军,忠于的是皇室,而非个人。 左右将军起身后,手一挥,那群士兵立刻分批将整个太子府包围,新帝的唇角微扬,沈星宇,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逃?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毫无征兆的,大门缓缓的开启,一直守护着新帝的几位统领立刻护着新帝向后退了几步。 可见他们对沈星宇的忌惮。 从大门里走出来一名男子,白衣胜雪,戴着面具依旧风华绝代,正是沈星宇。 他一出来见到眼前的阵仗,便调笑的说道:“你这是在迎接我吗?” “放肆,见到皇上还不下跪?”左右将军知道厉害,可旁人不知道,立刻就有不怕死的站出来喝斥他。 沈星宇连眼神都没赏他一个,而是挥了挥手,道:“出来吧!” 自他身后出现了三个男子,两个面无表情正架着其中一个,那人遍体伤痕,身上的雪衣被染成了暗红色,有的地方甚至在发黑。 他始终低着头,若认真看会发现他是昏迷着的。 但这个人的出现却让很多人不解,虽然看不清楚,但大家都认出了这位,不就是南阳侯府的世子爷吗? 九公子因犯下重罪,调戏后妃被太上皇打入天牢,太上皇也因此气得一命呜呼,但无论如何,九公子如今也应该在天牢,就算被人救走,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新帝的旧居,怎么可能藏犯人? 这下,就连身边这几位将军也把目光投向新帝。 新帝脸一沉,刚准备说什么,沈星宇就开口了,“我要带他走,你要拦就试试看。” 没有威胁,没有多余的话语,甚至还带着鼓励,可新帝却不敢妄动。 他自小习武,可与沈星宇比起来,那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差距。 “他是朝堂重犯,谁也不能带他走。”可输人不输阵,新帝怎么可能真的让他带走九公子。 那他颜面何存? “拿下南阳侯世子,不得伤了定王。” 他往后退了几步,后面的士兵立刻上前涌去,新帝站在那里,唇角含笑,他以为武功高就了不起。 与掌握着整个古华的皇帝相比,他还差得远呢。 找了他这么久,这下正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星宇身边除了那两个黑衣人,再无其他。 但那些人就是接近不了九公子,更拿不下沈星宇等人。 新帝眯着眼睛手一挥,又一批人往上冲。 而后方百姓的议论声却越来越大,“不能伤害定王爷。” “他是先皇后的太子,不能随意伤害啊。” 也不知是谁突然喊出这么一句,这让正在动手的士兵们都是一愣。 新帝脸色一沉,冷冷的回头,道:“刀剑无眼,将百姓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一时间不光太子府门前打了起来,就连后方也是一片大乱。 与此同时,皇宫内,沈太后看着眼前的几人,手中的玉碗就这样碰的一下掉到了地上,软垫从宫外一直铺到她的脚边,玉碗未碎只是溅起了一圈水花。 “母妃,孩儿来看您了。” 陆冰无视她的震惊,恭恭敬敬的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已经十五岁的陆冰虽然脸上的稚气未脱,但性子倒是沉稳了很多。 此刻,他郑重的拜完沈太后,便起身,再次看向她时,眼底一片冰冷,“母妃,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吗?” “古华的皇太后,六宫之主。” 沈太后终于反应过来,待她看到陆冰的表情时就知道他心底的想法,不过还是冷着脸说道:“以你现在的身份,来这里是找死。” 这是她的儿子! 陆冰早知道沈太后的为人,可在听到她这样的话,心里还是又沉了一分。 三年未见,皇上下令将他从皇室除名,说他勾结乱党,可他的母后呢,没有为他说过一句话,一跃成为了古华的皇太后,如今再见,却只有这么一句。 你是在找死! 他是回来找死的? “母妃是想叫人抓我吗?”陆冰冷着脸看着沈太后,“我劝您还是省点力气,我既然能站在这里,就不怕被人发现。” “冰儿,你要做什么?” 见陆冰要走,沈太后心一慌,立刻上前拉住他的袖子,神色有些紧张。 陆冰甩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您的地位,您就放心吧!” 小表哥已经答应了会放自己的母妃一命,也不会对她下手,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冰儿,我不准你胡来。”沈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快步拦在他前面,认真的说道:“你们不会成功的,谁也不能违抗她的意思。” “她?风铃吗?” “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沈太后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过三年的时间,他真的变了。 说话的语气,眼神,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这个不用你管,我知道的还多着呢,母妃,你最好呆在这里,哪都不要去,否则我不敢保证不会伤到您。” 陆冰说完这话就转身大步离去,随着大殿的门关上,沈太后怔怔的坐在那里,神色不停的变幻着。 不多时,从后堂走出来一个女子,作宫女打扮,只是她的神情倨傲,在沈太后的面前坐下,“我主虽然答应过你,不会伤害他,但如果他自寻死路,那可怨不得我主了。” “不会,他不会的。” 陆冰想做什么,她当然知道,她一定要阻止他们,“我一定会阻止他的。” “但愿如此。” 女子说完这话,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才起身转回后堂。 静谥无声的宫殿里,只有沈太后自己的呼吸声,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心中的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如雪阁内,林如雪坐在那里,听完下人的汇报,才长出了一口气,“竟然是他,看来我们都错了。” 她起初以为是皇后劫走了九公子,为的是找到当年的那个孩子,没想到竟然是皇上做的。 他要做什么? 这时,彩茵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林如雪挥退了众人,“出了什么事?” 彩茵脸色很难看,“果然不出娘娘所料,沈太后身边有皇后的人,那宫女武功奇高,奴婢不是她的对手。” 彩茵一直奉命监视沈太后,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刚才,陆冰出来之后,她才看到一个宫女翻墙跳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回来回报林如雪。 “可发现有其他人在?”林如雪思虑片刻,忽然问道。 彩茵摇头,“奴婢不知。” 林如雪想了想,最后做出了一个危险的决定,“本宫去看看沈太后。” 彩茵听到这一消息时,直接愣神。 她自打进宫,这五年来从未和任何妃子走动过,一直深居如雪阁,就连当上太妃,依旧如此。 不接受任何妃子的请安,也不和任何人来往。 曾一度让众人以为,她对一切人和事都不在意,且和那个传说中的太子妃很像,那位是一心礼佛不问世事,她却是什么也不做,却能一直如此。 可,如今她却要去见沈太后。 在这个多事之夏,她竟然主动和沈太后走近,那不是摆明了说将众人的视线引到她身上吗? 彩茵当即就反对,“娘娘不可,沈太后那里一定有人盯着。” 皇后啊,谁敢和她做对。 但林如雪主意已定,她来到沈太后寝殿时,宫殿里除了沈太后没有一个人,她依然如做贵妃时那般,高高在上。 历经三年,岁月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她依然光鲜亮丽,尊贵非凡。 “真的是你。” 124 大乱(2) 若说在古华后宫的生存法则,沈太后比谁都懂都强,她从未服过任何人,包括已逝的皇后,只是眼前这个少女进宫不过五年,年仅十九岁,竟能一跃成为当朝的皇太妃。 她付出了多少努力,牺牲了多少才换来太后之位,而她什么也没做,平平淡淡的呆在后宫,不与任何人计较,不争锋不玩心计,就这样一路平步青云,就登上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位。 而她始终如此刻般,淡然优雅却又朴素无华的站在那里,似乎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在这个吃人的后宫,她不与任何人相交,不巴结任何势力,身后只有一个做尚书的父亲,再无其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不争不抢的却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最前面。 若不是她的手上真的掌握了很多的东西,她,一定会被她比下去。 而这个年仅十九的女子,终于站到了她的面前,第一次走到她的面前,正视她。 她一身朴素无华的裙装,没有华丽的装饰更没有耀眼的头饰,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站在这里,看着她,却自有一股风华在流转。 “是我。” 沈太后站了起来,风华绝世的她年纪也不大,那一身的风情是任何女子都比不了的,可惜再也没有人欣赏,更没有人敢欣赏,对她,只有尊重害怕,再无其他。 “你到底在帮谁?”沈太后亦步来到她面前,厉声问道。 林如雪微微福身,道:“太后娘娘何出此言,我只是为了活着,没有帮任何人。” “你说谎。” 沈太后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林如雪比她矮,却不愿抬头看她,微微向后退了两步,与她平视,道:“娘娘还是想想你的处境吧!” “本宫与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么说是在为本宫考虑吗?” 沈太后不相信她,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最主要的是,她和林如雪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对她太陌生了。 “太后要这么理解也行,我只是想说,有时候退一步并不会海阔天空,也许一步退就要步步退,授之于人,还想过安平的日子,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林如雪并没有坐下,她说完这句话就福了福身扭头向外走。 彩茵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林如雪给她打了个眼色,两个相携往外走,她前脚刚踏进如雪阁,后脚就有人请见。 “奴婢见过太妃娘娘,皇后娘娘有请。” 彩茵给林如雪打了个眼色,林如雪立刻知晓了来人的身份,当下就抬手,道:“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你去回了皇后,就说明日本宫会在邵阳殿见她。” 那宫女眼神闪烁,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行完礼便转身离开了。 宫女一走,彩茵便迫不及待的问林如雪,“娘娘,您不怕皇后娘娘吗?” 如果曾经已经有人忘记了当今的皇后是何许人也,那顺亲王陆铭谋反那一天,在大殿之上,所有人都重新认识了皇后。 她的美、她的武功以及她的狠辣非常人所能及。 要不是她血腥的出手,朝中大臣也不会让太子那般登基,毕竟先帝年纪也不算大,还不到退位的时候。 那样的女子,谁都害怕,所以在她说出让太子登基的话后,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反对。 可在彩茵的眼里,林如雪如今是光明正大的和那样的女人做对。 在她看来,她是真的在找死。 “怕,怎么不怕?”林如雪毫无顾忌的说道:“先皇后不怕她,所以死得快,皇后怕她也死了,沈贵妃怕她,要战战兢兢的过日子,那你说,怕与不怕又有什么分别?” 她说得没错,风铃做事只凭喜好,不管其他,更不在乎那人是谁。 “我自在尚书府时,就相信她,也相信了很多次,这一次,我也会选择继续相信。” 她自顾自的说着,彩茵却蹙起了眉头,“娘娘,继续如此,您又何必亲自去太后那里,不是给她们机会吗?” 林如雪垂眸低低一笑,再次抬眸又恢复了那个淡然的女子,“彩茵,我,可以相信你吗?” 不知为何,彩茵忽然想起林如雪初初入宫时,她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是这样问的。 她说,我,可以相信你吗? 她回了可以,所以她就一直相信自己。 而她这次又问这句话,彩茵的心思不断的纠结,说真的,除了她爱上的那个人,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林如雪的事,可她就是不安。 “可以。”最终,她还是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她的目的不只有那一个,她与林如雪朝夕相处了五年多,她也信了她五年多。 “那好,把那个盒子抱着,我们去大殿。” 她没有换衣服就这样走了过去。 大殿之上,除了龙椅上那个位子没人坐,底下站满了文武百官。 一个个小声议论着,为何皇上要把他们召集过来。 “余太尉……”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往后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胡子早就发白的老者,在一个少年的扶持下,慢慢的走了进来。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大家都纷纷见礼。 那老者满脸的笑容,与众人热切的打招呼,悠哉悠哉的往前走,手里还拿着一个拐杖,他没有穿官服,身上只着粗布衣裳,活像农家的老头。 余太尉,早已退隐多年,先帝在世时,将顾城提为上卿之后便辞官归隐了,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 而先帝也应了他的奏请,没有再设太尉一职,一切事宜交给了兵部沿书主理,而兵部的其他事则由边官的将军直接呈报,直接撤了这一官职。 只是没想到,先帝去时未归的他却在今日站在了大殿之上。 知道的都明白,恐怕是出了天大的事,不然不会惊动这位。 因为余太尉还有一个身份,先帝年少时的监国。 而这一职位却从未取消过。 众人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都把目光投向那个扶着余太尉进来的少年。 那个人,他们都不认识。 “太尉大人,不知您此次回京,所为何事啊?” 有年长的官员上前见礼,笑盈盈的问他,替众人打探消息。 余太尉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他,道:“马上就入土了,总要回来看看,这朝堂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右相站了出来,对着余太尉问候,“太尉大人,您知道皇上此次召见吾等,是有什么事要宣布吗?” 右相出马就不一样了,余太尉与之有旧,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些。 “听说先帝死得不明不白,老朽便回来看看,顺便听听某些人的解释。” 谁也没想到,余太尉会直接将先帝死的事情说出来。 右相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直言道:“此事已查明,是先帝错怪了太妃娘娘,急怒攻心才去的。” “哦?老朽听说这件事与南阳侯有关,可了了?” 右相低着头说道:“皇上日理万机,再加上先帝过世没有时间,此案。还未审。” “那就是说,南阳侯府的人都还在,还没处置吗?” “是,大人。” 众人这下搞不明白了,您说您回来到底干嘛来了? 是来帮南阳侯的还是来让他早死的,皇上都没急,您急啥呀? 其实这件事,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大家心照不宣不敢开口,毕竟这种事与他们已经无关了。 “那好,借着今天有时间,你,去天牢里把人给我提出来,我要为先帝讨个公道。” 他抬了抬手中的拐杖,显得很生气。 右相往上瞧了瞧,皇上依旧没有归来,他忙说道:“大人,皇上他还没……” “皇上若是问起,就说老朽说的。” 当年余太尉当监国的时候,先帝都不敢有二话,只要他在任期间,是可以先斩后奏的,更何况只是提个犯人。 一时间,他的事迹便传遍了整个朝堂。 有好事之人便在想,要是皇上知道了会不会发怒,把这老匹夫给扔出去。 看热闹的还不少,可他们左等右等没等到皇上,没有等到皇上,却把南阳侯一家人给等来了。 南阳侯一见余太尉就上前见礼,他年纪再大和余太尉还是差了半辈。 “听说你家那臭小子调戏后妃,人呢?” 余太尉直接开口,脸色很臭。 南阳侯见此便直言道:“不瞒大人说,我也不知道。” 余太尉又看向右相,右相苦着脸道:“小世子被人从天牢外劫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畏罪潜逃?” 南阳侯连忙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其中的因果如今也说不明白,我被下狱的时候就没见他清醒过,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人事不省?那皇上没有派太医去瞧吗?”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这里面不对啊。 这是准备来个死无对症,不认账啊! 正在他们讨论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众人立刻站回自己的位置,跪了下来,以头触地迎接新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一进门就看到那两个站立在最前面的身影,眉头微蹙,向前走去。 125 大乱(3)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跪在那里,久久没有听到皇上的声音,好奇的抬头。 就看到皇帝正站在最前面,看着那两个人。 一个是余太尉,他本就是可以见帝不跪之人,可最让他们意外的是,那个扶着余太尉进宫的少年。 一脸的坚毅,清亮的眸子正盯着新帝。 “大胆,你是何人,见了皇上竟然不下跪?”皇上不开口,自有人替他说话。 此刻的新帝很烦燥,那么多人都没抓住沈星宇,让他很不耐烦,本是心中想着去见皇后的,却被告之众大臣都已到了大殿。 他怎么知道,今日为何这些人吃饱了撑的都跑来了。 这要让众大臣们知道他此时的想法,肯定想一头撞死的,这不是皇上您的命令吗? 少年没有吭声,微微偏了下头,手在脸上一抹揭下来一张面具,那守在旁边的太监立刻惊呼道:“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虽然他这么喊,可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动,原因无他,这少年是余太尉带来的,不可能是刺客。 少年再扭头时就换成了另一张脸,“二皇兄,好久不见,还认得我吗?” 这一声称呼,揭示了他的身份,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很多人都不认识他。 “他是?” 有人不认识,但也有认识的,例如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惊呼一声,“九皇子。” 这一声,彻底揭开了陆冰的身份。 “竟然是九皇子,他不是与顾侍郎一起失踪的吗?” “还有大公子呢,这些年已经失踪三年了。” 当初皇上给他们安的罪名是没有人信的,通缉又如何,事隔三年,陆冰既然敢出现在大殿上,就不怕他。 新帝紧盯着陆冰的脸,道:“回来就好,有空去看看你母妃,她这几年很想你。” 没有责怪没有罪责,像是一个哥哥对待离家出走多时又调皮归来的弟弟,极尽温柔。 “二皇兄不打算说说,父皇是怎么死的吗?” 陆冰看向他,嘴角带笑,微微上挑,倒真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新帝看了他一眼,缓缓的上了高台,坐在龙椅上,他便是主宰。 “众卿平身免礼。” 众官员这才慢慢的起身,有好几个好家伙差点没站稳,心道,皇上啊,您终于想起臣等了。 “来人,带九皇子下去休息。” 新帝一开口,从外面走进来两名侍卫,铁衣寒刃,肃穆的神情带着冷凛的杀意。 “九皇子,请。” 陆冰怎会如他所愿,直接走到大殿中央,大声问道:“二皇兄,还请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父皇到底怎么死的?” 他这是要把事闹大的样子,众人都看出来了。 皇家的事,一般没人敢去掺合的,更何况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更没人愿意帮他。 “二皇兄,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但臣弟归来便闻听此噩耗,一定要闹个明白。” “听说是一个后妃和南阳侯世子有染,这才气死了父皇,可是如此?臣弟不信外面的传言,想听皇兄亲口告诉臣弟。” 无论是做太子的时候还是做皇上,陆冰始终都是一个臣。 “哗……” 整个大殿一片吸气声,谁敢把与后妃有染这事说得这么轻松,这九皇子也太放肆了。 然而陆冰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不然也不会和沈星宇他们一起走。 “据宫女所见,的确如此。” 陆冰也不着急,“那南阳侯就在此处,据他所说,世子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如今又不知去向,皇兄可问过南阳侯世子?” “不曾。” “所以,现在只能等找到世子爷,此事才能水落石出对吧?” “没错。” 两兄弟一问一答,旁人也插不上嘴,更不敢插嘴,都在观察事态的发展。 新帝想的是,找不到南阳侯世子,他有的是时间对付陆冰,眼下对他来说,最麻烦的是这位,余太尉。 这个人在朝堂上下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在猜测他此次来的目的。 正在这时,外面通报,“定王,顾四小姐觐见。” 随着这声高呼,新帝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眼睛微眯,看向大殿门口。 那里有一双男女相携而来,皆着一身素衣,缓步而行,根本不像来觐见的,倒像是来游玩的。 定王,这个封号,他一直没去掉。 尽管当初查出定王府谋逆,但在定罪前,他依旧不敢把定王这个封号给抹掉,定王对于那些大家族来说,或许比他这个皇帝还有用。 他们漫步前来,那些大臣也不知该不该见礼,一个个四处寻找答案,可最终都没有反应。 “小表哥,小表嫂,我在这里。” 唯一敢和他们打招呼的就只有陆冰了。 顾疏烟上前微微欠身,道:“疏烟与王爷冒昧觐见,还请皇上见谅。” 至于沈星宇,只对着余太尉点了点头,对其他人,根本就视而不见。 新帝重新坐了回去,刚准备喊平身,顾疏烟已经站了起来,直言道:“听闻九皇子正在调查先帝的事情,我们来此是替九皇子送一个人证过来,还请皇上准许他上殿。” 新帝脸色忽然一变,他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了,原来沈星宇是特意去抢南阳侯世子的,为的就是这一刻。 可他现在不应下也不成。 他就不信这么快的时间,那陆承九还能醒过来。 听他应声,顾疏烟拍了拍手,一个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满身的伤痕,白衣染血,可他脸上的笑意却始终不变。 众人都认出了这人,正是此案的关键人物,南阳侯世子,陆承九。 “见过皇上,请原谅臣刚醒过来身体不适不便行礼。”他一开口就把自己的情况介绍完了。 人刚醒,身体不适。 陆冰却等不及了,直接问道:“南阳侯世子,你与后妃私通气死我父皇,你可认罪?” 众人“……” 九皇子啊,有你这么问案的吗? 气死你父皇,你真当皇上是那么容易气死的? 然而南阳侯世子却一五一十的回道:“回九皇子,臣不认,臣从未做过对不起先帝的事,也不会做这等有辱门风之事。” “那,那……”九皇子气得跳脚,看向新帝,“二皇兄,他不认罪怎么办?可不可以大刑侍候?” 众人“……” 三年不见,九皇子,你怎么还这么二? 南阳侯立刻上前,道:“九皇子,举国上下都知道,臣的孙儿有中意之人,怎么会去招惹后妃呢,这件事其中一定有蹊跷。” “呀,对啊,他喜欢我小表嫂。” 众人“……” 你小表哥就在旁边,你丫这么说没问题吗? 不怕被打吗? 就连顾疏烟也是一脸的无语,对这一老一少很鄙视,说事就说事,干嘛把这事说出来。 还有,这话题扯远了啊…… “小九,这件事朕自有主张,你就不要再掺合了,你刚回来先下去休息吧!” 新帝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这一幕。 他知道,今天肯定会出事。 定王的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他们刚交过手,他怎么敢进宫,还敢带着顾疏烟。 他到底来做什么? 一时间新帝想了很多,再看朝堂上这伙人,虽然大部分还是向着自己的,但面对沈星宇这个杀神,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果然如皇后所说,这些人都是靠不住的。 九皇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缓缓的转身看向他,道:“二皇兄,你错了,我不是在掺合这事,而是在解决这件事,听闻那位传说中与世子有染的后妃是林太妃,还请父皇去请她过来,当场对质。” 此刻,林如雪刚好迈步过来,“本宫从来都不知道发生过此事。” 她很少出现在朝堂上,仅有的一次便是太子与顺亲王夺嫡之时,可正是那一次,让众人记住了她。 她的淡然、平素甚至比沈贵妃给人的印象还深。 “臣等拜见太妃娘娘。” 林则跪在人群中,眼神闪烁,那是他的女儿,他最不重视的女儿,可如今却坐到了太妃的位置上,她才十九岁。 他想起今日顾疏烟对他说的话。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林如雪带着彩茵进来,挥手让众大臣起身,这才看向皇帝,“皇上,我也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消息是从皇宫里传出来的,所有的大臣都知道了,可此刻做为主人公的当事人,却说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那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就有学问了。 “本宫自十四岁入宫之后,便不与外界来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些传言甚少知晓,却不知,外面都传成这样了?” 她话语落下,就扭头看向九公子,道:“这位就是南阳侯世子吗?你可在后宫见过本宫?” 九公子平静的看着她,“太妃娘娘说笑了,后宫乃禁地,臣万死也不敢擅闯,更不可能见过娘娘。” 对于他这个答案,林如雪平静的接受了,她转身看向高坐在那里的皇帝,道:“此事既然已说清楚,还请皇上不要再听信谣言,毕竟先帝已逝,却也不容他人辱及。” “太妃说的是。” 新帝脸色微沉,心思微凛,他知道今日的事情脱离掌控了。 “还有一事,本宫在先帝的遗物中找到了一些东西,经太医见证含有某种慢性毒药,这件事还请皇上彻查。” 林如雪没有离去,又扔出一枚炸弹,身后彩茵上前将手里的小盒子呈上。 126 大乱(4) 随着林如雪的话落,众人都愣在原地,不敢抬头。 小太监忙走下来去接彩茵手里的东西,却被九皇子抢了先,“你说父皇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 “太医,太医……” 他急急忙忙的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只有一个香炉,香早已灭掉,只余一些炉灰在其中。 新帝的脸色大变,然而此刻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陆冰手里的香炉,太医们不敢怠慢,仔细检查了半晌,一个个神色诡异,没有人出声。 陆冰急得跳脚,“你们说话呀,都哑巴了,到底怎么样?” 太医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可面对众多的目光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这才集体说道:“回皇上,殿下,此炉中的确有怪异之处。” “到底怎么回事,快点说。”陆冰可没那么好的性子,伸手提起一个太医的衣领就将人拎了起来,恶狠狠的模样,活像他就是杀父仇人似的。 老太医这下是真的被吓住了,还说话呢,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陆冰。” 听到这个声音,陆冰这才慢悠悠的太医放下来。 顾疏烟暗叹,这世间恐怕也就沈星宇能简单的两个字,让他的怒意平息下来了。 听到沈星宇开口,众人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他,却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谁都知道定王的性子怪异,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顾忌身份地位之类的,谁也不愿随便得罪他。 沈星宇是一直站在那里的,直到此刻才抬眸扫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新帝。 新帝的手紧紧的攥在袖子底下,他很无力,以前就怕他的无所顾忌,如今做了皇帝,他依然动不了他,甚至不敢动他。 只是一眼,他就知道沈星宇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 这种藐视让他悲愤又无力,他打不过他,倾一国之力也不敢同他动手,因为他惜命。 说到底,他在乎的东西太多了,才会有所顾忌,但让他放弃这些,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沈星宇一步上前,来到了高台上,引起一片惊呼,但没人敢出声说什么。 新帝看着这个与他站在同样高度的男子,心中的怒意已达到了极限,却只能忍着,沉声说道:“定王,你太过放肆了。” 沈星宇轻笑了一声,轻声道:“皇上?” 他像是在问话,新帝却没来由的心中一冷,刚准备开口,沈星宇便吐出三个冷冰冰的字。 “你配吗?” 新帝被他这声夹杂着内力的寒意惊得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胸口不停的起伏,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别人不知道沈星宇的身份,他却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他对他才有更多的杀意,所以风铃出手的时候他非但没有阻止,也派了人出去。 然而三年的时间,他却没有丝毫他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再见时,会在这里。 他已经无暇顾忌他是怎么出现在皇宫里的,那些守卫又去了哪里,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一件事,他输了,还未开始就输了。 沈星宇没有对他出手,而是缓缓的转身看向底下的大臣,心中的悲凉有之,更多的却是可惜,他一个不懂朝政的人都知道下面这些人没几个真材实料的,这几年皇帝的手段都用去巩固与他国的关系以及寻找他了,而这些人只是留着巩固朝堂而已。 他慢慢伸手取下了戴了多年的面具,顾疏烟的脸上洋溢着笑意,心中为他高兴,他终于可以御下包袱好好的做自己了。 若不是新帝相逼,也许他会选择一生都这么过,毕竟老定王曾经是这么希冀的,他不愿再起争端。 “皇后娘娘……” 在沈星宇取下面具的那一刻,最先认出沈星宇那张脸的不是早已安排好的右相,而是余太尉,他一声惊呼,苍老的面容带着惊惧,随即化为心痛。 随着他的惊呼,其他人也仰头望去,又有一些人认出了沈星宇那张脸。 其中有一位年老的太医来到余太尉面前,两人相视了一眼,随后躬身行礼,“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右相和他底下的官员见礼,也缓缓的拜了下来,“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大殿门口突然涌进一批侍卫,各个凶神恶煞,剩下的那些大臣腿一软,全部都跪了下来,声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疏烟也随众人拜了下来,整个大殿上只有余太尉和那位老太医躬身站着。 “沈星宇,你想造反吗?”看到这一幕的新帝直接傻眼了,此刻愤怒让他忘记了害怕,恶狠狠的指着沈星宇,道:“早就看出来你们定王府图谋不诡,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然而大殿上只有他一个人在激动、咆哮,其他人都在装哑巴,显然没有人与他站在一处。 这样的寂静与空旷让新帝更加的恐惧,凭什么,他当上皇帝的时候这些人也没少和他争论,可沈星宇只是站在这里,就没人敢说一句话。 连谋反这样的罪名也没人敢站出来吭一声。 他也不想想,若不是他将朝堂上来了个大换血,说不定还会有几个不畏皇权的老臣站出来说句话,可眼下这些人…… “我告诉你,古华的皇室姓陆不姓沈。”他说这句话,也就否认了沈星宇是皇家的事实。 这时,南阳侯忽然出声,“皇上,臣可以作证,定王就是先帝的太子。” 南阳侯的话可谓是一锤定音,本来众人还抱着怀疑的态度,毕竟只是长得像,可这天下谁都知道,南阳侯是一个正直的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犯了法都不护佑的主。 一个人的品性有时候就是证据。 “南阳侯,你是我古华的侯爷,怎可因为一已私欲就胡言乱语?”新帝这是想让众人相信,南阳侯是因为被下狱才乱说的。 可这话没几个人相信。 沈星宇没有让众人起身,他自己则倚在一旁的柱子上,那肆意的态度,绝美的面容,以及那时不时挑眉看向众人的眼神,让大家的心都悬得老高,生怕这家伙一不小心就给谁一下。 毕竟这可是连皇宫都敢硬闯的主。 “哎……”一声叹息自站在余太尉身边的太医口中传出,他老眼昏花的模样会让人下意识的遗忘,但新帝却是识得的,这是太医院的上任首令,看到他站起来,他心中咯噔一下。 “定王的确是先皇后之子,当年……” 他刚准备开口,大殿门口忽然出现了一抹白色丽影,“张首令年势已高,有什么遗言还是要交代清楚的。” 几乎是她开口的瞬间,沈星宇就有了动作,他身形一闪就向着大殿下飞掠而来,身形快到不可思议。 然而另一道影子却更快,顾疏烟只觉得心口一疼,她一睁眼就看到两团白影战到了一起,而她的身边则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阿九,你怎么样了?” 九公子咳了一口血出来,整个人显然有气无力,他本就重伤在身,又强撑着来到大殿上作证,如今又替顾疏烟挡下一掌,已耗尽了所有的心力。 眼前一片模糊,他强自忍着那股无力,说道:“快,快离开这里,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引风铃出现,当时沈星宇独自去闯太子府时,太子将所有的人都调到了太子府外,就是为了一举抓到沈星宇,为防他的身份暴露威及自己的皇位。 而那时,凤萧萧已经在把陆冰送进宫后去了天牢,可天牢中风婆婆早已不见。 显而意见是被风铃带走了。 皇宫里,林如雪和沈太后的走动也间接的说明了风铃根本不在意她们。 那她这种化明在暗的举动,无非就是要引沈星宇他们出现。 起初沈星宇是不同意带顾疏烟的,但顾疏烟却坚持,如果不带她,风铃是不会出手的。 毕竟在她眼里,顾疏烟是个累赘,若是不带上,风铃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以前她还想将古华皇朝掌握在手中,如今随着她的身份揭露,显然她再想掌控朝局,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在看到顾疏烟出现的时候,她就决定动手了。 她一出现,顾疏烟的目的也达到了。 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保住性命,最后的时刻也到了。 林如雪上前帮着顾疏烟扶九公子往殿外退,剩下的官员们早就跑了出去。 大殿之上只有两团白色的人影不停的变幻,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顾疏烟刚走出殿门,就看到守在外面的卫兵,他们手持利刃,显然是准备对他们动手。 林如雪手一挥,侧门那里立刻冲过来一伙人,那些人做宫女侍卫打扮,但只看他们的眼睛就知道各个身手不凡。 看到顾疏烟扭头看她,林如雪柔柔一笑,“这是爹爹送给我的。” 林则,那个看似糊涂却一直活在夹缝中的尚书大人,顾疏烟回以微笑,果然还是知道保护自己女儿的。 没有人吩咐,双方人马立刻战在了一起,刀剑挥舞着,每一个动作就会溅起片片血花。 顾疏烟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们从侧门那里往出走。 林如雪带着她和九公子,在彩茵的护送下来到了如雪阁。 127 皇宫禁地 顾疏烟的视力不太好,远一些的东西是看不到的,所以这一次,她没有参与进去,而是随林如雪钻进了密室之中。 “我自打来到这如雪阁,便让人挖了这个密室。” 林如雪开口,这也是她虽然从一个秀女走到太妃之位,却一直不愿意换宫殿的原因。 这里是她的地方,有她可以活命的根本。 不多时,密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人,顾疏烟有些恍然,来人已拜了下来,“奴婢拜见娘娘,四小姐。” 来人正是一直跟着林如雪的容姑姑,那日顾疏烟让她跟着林如雪,也只是想为她找条出路,知道林如雪以后会飞上枝头,只是为了避免林如雪的猜忌,她与容姑姑分别五年却没有再见过。 如今看来,她们两人的关系倒也不差。 “嬷嬷起来吧,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如雪对她点了点头,这些年她几乎不重视容姑姑,为的就是让人以为她不待见她,虽然会让容姑姑受些苦,却能保住她的命。 彩茵的武功与计谋让林如雪意识到,她身后有人。 顾疏烟早就知道林如雪能在皇宫里生存这么多年,爬上这么高的位子,凭的不是她的温柔和天真,如今看来,她赌对了。 这个密室连彩茵都不知道,容姑姑却能自由出入,她也就放心了。 “奴婢确定,太后那里一定有问题。” “你们发现了什么?”顾疏烟不解的看着她们。 林如雪蹙眉说道:“沈太后对我一直不放心,所以在我这里安插了很多人,但我也同样对她很好奇,历经三个帝王,她还能登上太后之位,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底牌?” 容姑姑说,太后隔一段时间会去一个地方,且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进去。 这件事很隐密,连先帝和新帝都不知道。 顾疏烟再次感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顾疏烟是无所谓,他们的目的就是让陆冰登上皇位,风铃一死所有的危险都将不存在,可沈太后的做法以及经历都让人无法忽略。 眼下外面的打斗她是半点忙都帮不上,也不会去添乱,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林如雪却发现了沈太后的秘密,她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去。 林如雪是一定要去的,她的后半生会在宫里渡过,她可不希望有什么危险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于是,两人商议好之后,换上了容姑姑为她们准备的宫女服饰,又重新梳了发髻,这才悄悄的随容姑姑离开大殿。 这是一处冷宫,杂草丛生,偶尔还有小兔子跳来跳去,这样的境况出现在皇宫里,让人很是无语。 随着宫里大乱,她们这一路走来竟没有遇上什么人,有惊无险的来到了这座快要倒塌的宫殿。 没有牌名,林如雪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后宫太大总有些地方被列为禁地,是不允许后妃随意走去的,一经发现会被处死。 这个条例不知道是谁定的,但就是没人敢违反。 所以,当林如雪站在这里的时候,她一脸郑重。 容姑姑解释,“太后每次来都会在里面呆上半个时辰,时间不长不短,而其他人则被留在倾雪阁。” 顾疏烟暗叹,这倾雪阁离这里还要走半柱香的路程,看来这里真的不简单。 两人对视了一眼,“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 杂草丛生中,还是留出了一条湿滑的青石小道,两人走了一段才走到宫殿的大门口,仰头望去,红砖碧瓦,庄严肃穆,显然不是寻常人住的地方。 宫殿的大门是半开着的,上面蛛丝缠绕,已经定型,由此可见这门已经很久没有大开过了,一直就保持这个能走进去一人的距离,凝聚成型。 “走吧!” 顾疏烟当跨过门坎走了进去,整个宫殿到正殿的道路很长,在这空旷之地,整个院落里只有风吹杂草的声音,寂静中带压抑,不知为何,顾疏烟忽然感觉心很痛,闷闷的,像是那正殿中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让她窒息。 察觉到顾疏烟的怪异,林如雪忙上前扶她,“怎么了?” 顾疏烟压下心中的不安,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主殿的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名宫女,无声无息的站在两旁,对她们做出一个请的姿态,顾疏烟和林如雪知道,被人发现了。 不过眼下她们也不会再考虑什么了,缓步走了进去。 两人踏入正殿后都是一惊,原因无他。 里面坐着三个女子。 一个是早已离去面无表情的沈太后,一个是本该和沈星宇在外打斗的风铃,她笑眯眯的看着她们,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 而让她最惊讶的是,坐在正中的女子,几乎不用去猜就知道这是谁了。 可就是知道,才让她们惊惧。 “我还没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风铃笑眯眯的开口,对着大殿中央那女子说道:“母后,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她们两个哪个才是那个孩子?” 大殿中央坐着的女子正是舞皇后,世人已知死了二十年的先皇后。 而风铃的话让顾疏烟心跳加快,她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个应该是沈星宇母后的女人,她却有一种莫名的心疼。 这样看去,女人的面容依旧,可那双手和双腿明显已废,提不起半点力气。 顾疏烟的胸口莫名的涌动着一股愤怒,“风铃,枉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下此毒手,你还配为人吗?” “哦,我娘也这么说。” “你把风婆婆怎么样了?” 风铃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支着下巴看向舞皇后,道:“你若不说,我便将她们都杀了。” “你就算杀了这天下所有的人,他也不会出现的,你又何必执着呢?”一直没有开口的舞皇后轻语,目光却投向顾疏烟和林如雪。 林如雪蹙眉,上前一步,道:“这么说,我娘也是被你带走的。” 风铃哈哈大笑,“没错,可惜那个贱人什么也不说,哑巴吗?既然她喜欢当哑巴,那我就让她继续哑下去。” 她一拍手,内室两个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将一个妇人推了出来。 “娘。”林如雪立刻扑了过去想接住那妇人,奈何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冷姨娘倒在地上。 林如雪将冷姨娘抱在怀里才发现,她的舌头被人割了,满嘴的血沫在冒,林如雪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娘,娘你怎么样?” “还真是母女情深啊,看来那个孩子是你了。” 风铃越过林如雪,向顾疏烟走来。 这是顾疏烟第一次看清风铃的相貌,待她在她面前站定的时候,顾疏烟忽然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 风铃一怒,手直接伸向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顾疏烟垂着双手,知道她不会让她死,她便不会求饶。 她的眼神越来越暗,呼吸变得越发的轻时,风铃才放她下来,顾疏烟缓缓的出了几口气,道:“我笑你不该碰我的脖子。” 风铃的眼神一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手上的皮肤有些变色,“你做了什么?” “自保而已。”顾疏烟与她针锋相对。 随着她的开口,大殿门口传来打斗声,瞬间那两个守在宫外的白衣宫女被轰了进来,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接下来,沈星宇带着陆冰、九公子等人走了进来。 凤萧萧顾林、顾晨与林则也在,右相以及余太尉、南阳侯等一众大臣紧紧跟随。 “这么快就追来了,看来是这两丫头给你们领的路吧!” 面对这么多人,风铃却根本不害怕,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沈星宇的脸上,又看向舞皇后,嘴角露出一抹戏谑。 “皇后娘娘。”余太尉和林则直接跪下来行礼,他们是这里唯一见过舞皇后人。 舞皇后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起来吧!” 风铃望着这大队的人马,又看向沈星宇,道:“沈星宇,你不来见见你的母后吗?” 顾疏烟觉得她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股不屑,或者说嘲讽。 这里的人都知道沈星宇是太子,舞皇后便是他的亲娘,对此并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舞皇后竟然还活在这世间。 刚才容姑姑在外面等着,九公子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她们出去,便一路跟随,待看到风铃的时侯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他身负重伤只能去搬救兵,连容姑姑被那些人打昏他也顾不上管,直接去了广场。 那里,沈星宇等人正蹙眉看着被杀的风铃,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听了九公子的话立刻就知道上当了,匆忙往这边赶。 可谁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藏着一位早已逝去二十年的舞皇后。 “风铃,你既然想知道,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舞皇后看了看沈星宇,清明的目光又在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定格在风铃的脸上,微微叹了口气。 “你要是早说的话,那些人也不会死,哼!” 128 终(1) “这么多年了,也该还他们一个公道了。” 舞皇后坐在椅子上,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沈太后走过去端起旁边的碗喂她喝了几口汤,便退到一旁。 众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很诡异。 “太尉大人,你可还记得当年顾家为何会离开上京吗?”许是喝了些汤,舞皇后嗓子变得清丽了许多。 余太尉蹙了蹙眉,看了顾晨与顾林一眼,又看向顾疏烟,目光复杂,道:“因为先帝。” “是啊,他们是先帝逼走的,因为先帝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永宁公主。” 这桩旧事,那些老臣都是知道的,所以众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顾疏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被震得半晌无语,她早就奇怪为何她娘一国的公主会选择嫁给她的父亲,更何况是续弦,如今看来是为了逃婚吗? 而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惊诧,没想到先帝是这样的人。 不等众人恢复正常,舞皇后又扔出来一个炸弹,“沈星宇的确是先帝的太子,而他的母后正是永宁公主。” “……”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舞皇后,她和沈星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然谁也不会在看到沈星宇的时候就确定他是舞皇后之子,太子殿下。 可这永宁公主不是早就嫁给了顾城吗? 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在考虑这个问题,而顾疏烟则是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她的长相很普通,与曾经的上京第一美人永宁公主相差甚大,她一度认为她像顾城,可看着三位哥哥的长相,她也觉得不对。 如今事情的真相揭出,她竟然不是永宁公主的女儿,那她是谁? 如果母亲都不是真的,那就可以想见,为何上一世永宁公主至死也没有来看她一眼,没有问过她一句。 原来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与他们都没有关系吗? 顾疏烟忽然觉得心底发凉,她,从来都不是他们的谁,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安全感,才会寻找一个家的感觉吗? “舞皇后,这是,怎么回事?”作为三朝元老,余太尉自知对皇室中的事情都很清楚,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 舞皇后微微一笑,目光温和,“我叫陆小舞。” “陆小蝶、陆小舞……”有人轻吟了一句,这下全明白了。 “我和小蝶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当年先帝的确是娶了小蝶……” 舞皇后缓缓诉说着二十年前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那时的顾城和先帝关系极好,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一个是励志要做大帝的人,一个是准备驰骋沙场的大将,两人胆大包天在一次外出时,被人伏击,幸得路过的陆小蝶相救。 年少的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感情,陆小蝶救了他们并将他们送回了上京,三人关系极好,那时的陆小蝶对皇室什么的都没有概念,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多么尊贵。 而她也没打算在这里多呆,只是在相处当中,两个少年却同时爱上了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但陆小蝶却心属顾城。 这些没有影响他们的友谊,在这期间陆小蝶为他们做过很多事,因为她武功奇高,便留下来保护他们。 而先帝与顾城也答应帮她找失散的妹妹,也就是小舞。 时间一晃而过,六年后先帝登基终于坐上了那个位子,他第一件事就是册封皇后,那时候很多人都抱有希望,毕竟没听过先帝亲近哪个女子,所以他们费尽心机的将女人送进宫。 可到头来,皇后之位却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且没有任何来历的女子。 她名唤小蝶,是一个美丽到让世间一切的美好都在她眼前失色的女子,可让众人震惊的是,太上皇的一道密旨出,竟然一早就封了这个女子为永宁公主,赐皇家姓氏,唤陆小蝶。 这让当时的先帝大为恼怒,一边是要稳定朝局,一边还要面对太上皇的捣乱,谁都知道该如何决择,然而他还是选择了一个让人惊惧的答案。 他为帝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封陆小蝶为后,母仪天下! 这也就是那些老臣都知道的事情,先帝和永宁公主没有血缘关系。 但后面的事情却是永宁公主抗旨不遵,直接失踪了,这下众大臣的心思又活络了,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又一次让他们无法接受。 这是先帝登基的第二道旨意,封另一个女子为皇后,众人只知她单名一个舞字,后世都唤她舞皇后。 听了舞皇后的解释,众人面面相觑,才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先帝是来了偷龙转凤,用您的名讳迎娶了永宁公主?” 余太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舞皇后点了点头,“顾城心灰意冷之下,为防先帝多疑早在两年前便迎娶了一位平民女子,且很快就有了子嗣。” 余太尉叹了口气,道:“那太子殿下……” “没错,小蝶因为怀孕武功尽失,我得知消息的时候刚好赶上,便让人带她出宫,而我代替她留在了宫里。”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沉凝,丝毫都没觉得自已的说法会让别人多惊恐。 要知道,当时李司正与定王想方设法才将沈星宇带出去,而皇后是李司正看着咽气的,如果这人真是永宁公主,那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舞皇后没有说这些,她让人将陆小蝶送出去的时候,陆小蝶的确已经快死了,休养了数年才恢复,从那时起,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武功,容貌也随着那场大劫发生了变化。 可谁也没想到先帝竟然发现了这件事,喜悦的同时又想办法要将陆小蝶带回宫,而见证了陆小蝶所遭遇的一切,顾城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在亡妻尸骨未寒之时就迎娶了永宁公主。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与先帝的情谊发生了变化,从好友变成了仇人,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在顾疏烟出生的第五年,顾城便提出驻守边城,不受召见永不回京的调令。 将当时还年幼的女儿留在上京做了质子。 余太尉当时掌管兵部事宜,在与先帝争执之下,准了顾城的请求。 而顾城这一去就是数年,真的做到了永不回京,而先帝也再也没有见过永宁公主一面,但他却派了顾城的好友去监视他。 事情的真相往往是惊人的,余太尉久久回不过神来,最后才叹了口气,道:“那皇后娘娘……” 剩下的事情与他们古华无关,只要沈星宇是先帝的太子,这就够了,只是皇位的传承却有些问题。 如今的永宁公主已嫁给了顾城,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沈星宇嘴角噙着笑意,可让人越看越冰冷,他直接开口,“整个古华皇朝,只有陆冰能做皇帝。” 他一句话就将皇位让了出去。 但余太尉却犹豫了,这自古都是嫡庶有别,否则也不会在确定了先太子死后才立了这个皇后的儿子为太子,也就是新帝。 “太子殿下,古华的规矩……” “首令,麻烦你给太尉大人解释一下,古华皇室中人还有哪个有生育能力?” 沈星宇的话无疑是一颗巨石激在了众人的心上,随行而来的都是先帝的老臣,这一思虑都发现了问题,以前也没在意,如今看来,这新帝登基也有三年了,后宫佳丽也有数百,可子嗣却只有一个。 再联想沈星宇的话,这下大家都明白过来了。 “太子殿下,难道说……”有一个老臣说这话时,手指都在颤抖。 沈星宇轻笑了一声,看着风铃,道:“这个女人似乎很讨厌皇室中人,所以九皇子的几位皇兄皇弟还有叔伯都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如今恐怕就只剩下这个陆冰了。” “是不是啊,姑姑?” 一直站在舞皇后身后的沈太后闻言,蓦的抬头,一脸的苦涩,在众人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我答应她照顾舞皇后,她答应放过九皇子。” 这只是一场交易。 “若不是九皇子还小,你以为她会放过他吗?”沈星宇对此很不屑,然而沈太后却摇头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下他,无太子妃守不守信用。” 风铃哈哈大笑,“是我又如何?与其生出那么多孩子来自相残杀,让他们痛苦,还不如不出生,这样才能天下太平,这才是最好的不好吗?” 她如诗如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疯狂之色,沈星宇挥手让余太尉他们先出去。 他知道,风铃要动手了。 “沈星宇,当年让你从我手上溜走,这次再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风铃说这话时,单手一挥,从后堂走出来两个男子,而在他们身后跟着一群黑衣人。 他们始一出现就看向人群中的九公子,道:“小九,我们终于见面了。” 而顾疏烟在看到这些人的时候,眸光一冷唇角微微上扬,道:“很好,人都到齐了,看来这次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这两人正是当日在边城出现的武门两位少主。 若不是他们,顾疏烟和沈星宇留在淘宝阁的属下不会那么被动,她不会伤了永宁公主,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她心难安! 129 终(2) 这三年来,顾疏烟让侍琴和侍剑一直在打听这两人的消息,也算有了结果。 唯一让她遗憾的是,这两人自边城一别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湖中,整个武门都集体消失不见。 如今看来,原来是被风铃收了。 齐麒上前一步,看着顾疏烟,道:“没想到你还活着,恭喜。” 做为对手,顾疏烟非常讨厌这样的人,像是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一丝紧张。 可做为旁观者,她又很欣赏这样的人,风采卓然,与九公子比丝毫不差。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却改变不了他们是敌人的事实。 顾疏烟冷眸闪过一丝笑意,“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再说恭喜吧!” 双方的人马不可思议的战到了一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岭蓝和侍琴侍剑也带着人到了皇宫这一角,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平静的日子里,皇宫的禁地深处杀得血流成河。 直到很久之后,护城河流出的水变成了血红色,才引起百姓的谈资,但也仅限于此。 齐麒对九公子动手的原因是,九公子杀了他的父亲,也就是武门门主。 他与风铃是合作关系,帮她杀人,最主要的是找九公子报仇。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冲着九公子过来,然而林如雪和岭蓝却是着重保护他。 顾疏烟看了看大殿中央的舞皇后,再看了看终于和风铃对上的沈星宇,她扶着九公子向外走去。 渐渐的将两个战圈拉开。 凤萧萧等人只保护顾疏烟,所以也跟在他们身边。 不多时,两个战圈拉开,顾疏烟已经看不到沈星宇了,而他们这边却是形势险峻。 顾疏烟趁机问他,为什么要杀了武门门主,毕竟那个人也是养大他的养父。 九公子摇头,武门门主根本不是他杀的,但确实是死在他面前的。 自杀? 多么可笑的理由,任谁也不会相信,更何况武门门主的亲生儿子,他们根本不可能相信九公子,便一路追杀。 九公子也是因此才躲到了上京,用了南阳侯世子这个身份。 这才暂时躲开了他们的追杀。 顾疏烟恍然,怪不得那段时间九公子依附朝堂不再过问江湖中事,且没有用武门的人,竟是因为这个。 就算听说了当时的情况,顾疏烟也说不出什么,谁也不知道那个门主为何会突然间自杀,但如此结怨却让顾疏烟着急。 她不是圣母,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她能管的,但无论如何,她也不愿在这个紧要关头让他们自相残杀,毕竟凤萧萧和顾林岭蓝他们要保护九公子和她,那就无法顾及沈星宇。 虽然不知道沈星宇和风铃的武功谁厉害,可就从风铃的年纪推断,她那几十年的功力可不是随随便便练就的。 “齐麒,你和阿九一起长大,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吗?” 顾不了那么多,顾疏烟急忙大喊。 齐麒的性子没稳,闻言却只是蹙了下眉头,继续与凤萧萧动手。 凤萧萧当初就和齐麟动过手,但没想到这齐麒这么难对付,听到顾疏烟的话,也抽空说道:“喂喂喂,我说你报仇归报仇,可别找错人,不然你父亲就是变成鬼也会被你再次气死的。” 齐麒眉目微凝,下手却更重了,凤萧萧忙求助,还一边说道:“我说你一养猫的怎么这么没爱心啊,下手这么重,以后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听到他呼唤赶来的顾林听到他这句话,直接上去就是一脚踢在凤萧萧的屁股上,凤萧萧一声狼嚎扭头就丢下齐麒冲着顾林而去。 齐麒眸光闪动,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转眼他又恢复了过来,徐徐落到地面上,直接奔着顾疏烟而来。 岭蓝和侍画都被人缠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接近顾疏烟和九公子。 九公子身受重伤,根本就挡不了他几招,却毅然站在顾疏烟的面前,冷冷的说道:“要动手你就冲我来,不要伤害她。” 他单手将顾疏烟护在身后,眼神冷凛,声音也变成了那个泯灭了世间情感的样子。 齐麒上来就是一掌挥来,根本没有和他废话的意思,几招过后九公子就连连倒退。 第十招之时,顾疏烟忽然往前一站,可有人比她更快,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剑隔开了齐麒的掌风,站到了她的前面。 背对着她的是曾经熟悉的身影,顾疏烟心头一哽,刚准备唤他,齐麒已经攻了过来,来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两人就打了起来。 九公子咳了几口血,倚在旁边的假山上,道:“齐麒的身手和我巅峰时候能战成平手。” 顾疏烟一惊,知道他说的是他不是齐麒的对手。 果然,不过片刻,来人已经处于下风,连她这个不懂武学的人都知道他会败。 她忽然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丢进嘴里,看了一眼九公子,道:“她们都是好姑娘。” 九公子微微蹙眉,“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他知道她说的是岭蓝和林如雪,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顾疏烟对此只是笑了笑,上前两步,道:“齐麒,也许你也怀疑过九公子不是杀你父亲的凶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指使他的吗?” 果然,一听这放,齐麒立刻一掌挥开那人,一个闪身就来到了顾疏烟的面前,一指点在她肩膀处,这才站定。 顾疏烟被点了穴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先是轻呼了一口气,才笑道:“你倒是谨慎,怎么,怕我下毒?” 齐麒蹙眉,刚才风铃中毒的时候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你以为同样的方法能让人上两次当吗?” 显然他是不信顾疏烟说的那话的,“那你还追过来?” “抓到你和他是一样的,如果你在我手上,有的是人替我杀他,不是吗?” 齐麒看得很透,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保护顾疏烟,只是因为顾疏烟与九公子站在一起,所以他们才会对付他。 他久攻不下又怕沈星宇腾出手来,所以他只能尽快的解决战斗,可没想到顾疏烟会自己送上门来。 顾疏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怪异。 齐麒忽然感觉有些头晕,眼前有些模糊,只一瞬间他就向前挥掌。 顾疏烟惊愕之余再睁眼时,就露出了一抹笑意,道:“齐麟,你若不想你兄长死,就立刻住手。” 齐麟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只是没有在意,毕竟这里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一个重伤快死的人,他不信自己的哥哥对付不了。 可没想到,他这一转身就看到齐麒处于失神状态,见人就打,根本分不清敌我。 “你把我大哥怎么样了?” 齐麟立刻挥手让众人停手,他的性子相比齐麒更爆,来到顾疏烟面前就准备动手。 顾疏烟忽然胸口一疼,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男子刚准备开口,就看到他嘴角溢出一缕血色,“疏烟,你怎么了?” 顾疏烟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心道:想无声无息伤到齐麒那样的高手,不付出代价怎么可能,嘴上却说道:“没事。” “玉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现在这里的正是霍玉,他自打与顾疏烟不再相见之后便一直跟在顺亲王的身边,顾疏烟知道他在上京,但她不想见他。 誓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则是想让他忘记自己,重新开始新生活。 “是你召我来的。”霍玉沉声说道,表明了自己不是主动现身的。 顾疏烟这才想起先前她令彩茵召集顺亲王陆铭手下之事,原来他真的是陆铭的人,且是死士。 “顾疏烟,你到底把我大哥怎么样了?” 齐麟看着被他一掌劈晕过去的齐麒,看向顾疏烟,眼底冒着火恨不得把她烧成灰烬。 “放心,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不过我告诉你,解药只有我才有,你若再敢伤我一人,我就是死也不会把解药给你的。” “不信你就试试。” 齐麟看着自己的哥哥,已经挥手让随行的一人过来看,那是他们武门的高手同时也是一句医者,可他却对他摇头。 齐麟一时间将顾疏烟恨得牙痒痒,却又对她无可奈何,半晌才咬牙答应下来,不过还是提了意见,“你别想让我们去对付那个女人,就是死我也不会去的。” 顾疏烟轻笑了一声,她根本没有那么打算,若让他们去对付风铃,只怕他们会立刻调转头来杀他们。 风铃的恐怖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只要星宇回来,我自然会将解药给你。” 这是她的承诺,顾疏烟随后将岭蓝和侍画召来,凤萧萧和顾林也走了过来。 “你们去帮星宇。” 只点了他们几个,顾疏烟知道,其他人上去那是送死,而凤萧萧和顾林轻功极好,侍画的武功也是神出鬼没,想必与岭蓝也不相上下,还能帮上忙。 她吩咐完,九公子便走了过来,“谁上去都是死。” “我没有骗你,风铃的内力深厚是我平生仅见,而定王他得了风婆婆几十年的功力,这才能一较高下,顾林他们上去,绝对是秒杀。” 130 大结局 就算九公子说得很严重,他们没有投入到沈星宇和风铃的战斗中去,可底下依旧围着一些白衣女子,那些人冰冷无情,下手狠辣,凤萧萧等人一听九公子这话便盯上了这些人。 齐麟冷着脸看顾疏烟,“本公子说话算话,在沈星宇回来之前绝不动手,你就不能先把解药给我?” 这丫头若不是身边有两个男人护着,再加上他的确对他哥不放心,早就动手抢了。 顾疏烟摇了摇头,刚准备说什么,忽然就感觉眼前一黑,随即四肢百骸传来一股巨痛,她什么也没来得及感受就昏了过去。 “喂喂喂,小丫头你别死啊,你死了我哥怎么办啊?” 耳边只有这一声嘶力竭的惨叫。 等她再醒来时,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光明。 这是晚上吗? 还是说自己已经死了? 为什么看不到一点光亮,她下意识的想抓住什么东西。 “呀,小姐你醒了?” 小渔刚打开窗户回到床边,准备给顾疏烟净脸,就看到她的手抬了起来,她惊喜的大叫。 那边墨兰也出现在门口,忙就跑了过来,将铜盆丢下,问道:“小姐,小姐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天,黑了吗?你们为什么不点灯?” 顾疏烟的声音把她们震得半晌无语。 小渔和墨兰看着窗外洒下的阳光,明媚透亮,刚好照到床前,洒在人身上很暖很暖。 可她们却感觉身体一阵发冷。 墨兰刚准备开口,顾疏烟又问了,“我睡了多久?” 她虽然刚醒但不傻,她听到了墨兰的声音,墨兰在很久就不在上京了,这三年来她们也不曾联系她,为的就是不让旁人知晓她们的关系,保护她。 现在她在她身边,那肯定过去的时间也不短了。 顾疏烟伸出手,感觉有些冷,但身上的衣服却穿得很厚,再次印证了她心中的想法。 “三,三个月。”小渔弱弱的声音传来,顾疏烟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再后来屋子里涌满了人,顾疏烟的眼睛看不到了,虽然大家极力掩饰,但她还是感觉得到。 她的确是失明了,可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是怒极攻心,这次却是毒药所致。 本来他们的打算是,沈星宇对付风铃,其他人则对上她的属下,因为那些人擅团战,一旦合在一起几乎快赶得上沈星宇的攻击了。 所以他们在几次交手之后就选择打散那些人,可谁也没想到齐麒会带着人插手,这样一来,沈星宇的境况可想而知, 她为了保护九公子,替沈星宇赢得时间,便将从老不死的那里顺来的毒药塞进嘴里,别无他法,她知道齐麒不好对付,只能选择这样。 她曾听老不死的说过,这种毒药人喝下去会出事,还有一种办法,可以通过气体中伤,她不想让齐麒死,更不想让他发现,所以她选择了这种方法。 她将毒药含化放在嘴里,在齐麒接近她的时候将含有毒药的气体吐出,这样就算齐麒已经第一时间隔空点了她的穴道,没有碰触她,却还是中了毒。 当然,她却是真真正正的中毒者。 不过那时她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一试。 当老不死的将顾疏烟下毒的方式说完后,齐麟当下就大叫一声,“你这个疯子……” 可后面的字他却说不出来了,屋子里众人都恶狠狠的盯着他。 “我哥是被她所伤,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凤萧萧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哥活得好好的,她却瞎了。” 他刚说完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住嘴,旁边顾林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追得他上跳下蹿,飞快的逃出屋子。 顾晨蹙了下眉,“疏烟……” “二哥,星宇在哪里?”她知道大家的心思,但她不需要同情,她很好,她现在只知道,屋子里所有人都在,可她就是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气息。 让她安心的气息。 静,屋子里忽然静了下来,顾疏烟没来由的感觉到了恐慌,他在哪里? 他为什么没在这里? 他怎么样了? 难道自己付出这么多努力换来的安平却没有他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母亲不是她的,父亲也不是她的,兄弟姐妹也不是她的,她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她只有他,只有他与她做过真正的夫妻,真心的爱护着她,可现在,他也不见了吗? “二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顾疏烟沉声问他,无神的眼里染上了红丝,极度充血的眼球让她变得害怕。 这一切,她却不自知。 她只知道她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天塌地陷,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 “疏烟,定王他……” 顾疏烟打断了他的话,她看不到,听觉却便得极为敏锐,已经听到了小渔那微弱的抽泣声。 她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想休息了。” 她没有理会众人,躺下去将被子拉好盖住,背对着众人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出去,那么沉重的步伐让她更加心痛。 所有的事情已经平息,都已成为过去。 而他呢,也成为过去了吗? “星宇……”顾疏烟自语,无论她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他的妻子。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显然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他知道她的一切却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无所谓。 在他心里,她只是他的妻子。 风铃没有出现,古华一片安然,她躺在自己的小院,却等不来那个她想见的人。 沈星宇,你到底在哪里? 我想见你,就算看不到你,我也想感受到你。 从没有这么一刻让她感觉到急切,所有的事情都已终结,她却找不到那个人了。 为什么,她不想去问当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去管现在是谁的天下,更不想知道他们的日子都长什么样。 她只想知道,她,怎样才能见到他! 侍画将床上人的动静收进眼底,眉头微不可闻的蹙了一下,随即掩上房门准备离去,将空间留给她。 谁想她刚一转身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一抹修长的身影将阳光遮住,让她有片刻的怔然。 侍画那终年不变的冷颜上忽然闪现出一抹喜悦,可她还没开口就被来人的眼神止住。 她脸上的笑意依旧绽放,从容的退开,男子轻步走了进去。 男子在床榻房坐下,阳光斜斜的照在他身上,暖了他明媚的眸光。 顾疏烟依旧在想办法,知道屋子里没人之后,她忽然坐了起来,把男子吓了一跳。 “你真的丢下我不管了吗?” “你不知道这世上我都没有亲人吗?你还说会一直照顾好,会再娶我一次的……” “你都说话不算数,真讨厌。” 她的声音沙哑,两行清泪挂在那张清秀的脸上,却毫不影响她的笑脸。 “你的使命是完成了,我们又开始生活在阳光下,可是你在哪里?” “我只想知道你在哪里,好不好?” “他们都不告诉我,难道你娶了别人吗?” 说到这里,她忽然低下头,两只小脚丫子就垂在床边上,微微晃动,“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瞎子,所以不想要我了?” “肯定是这样的,你武功天下第一,又没人打得过你,二哥一定是怕我伤心才不敢告诉我的。” “那我去找你好不好,我去找你你就跟我回来好不好?” 男子就这样坐在那里看着她,又哭又笑,眼泪就没有停过,他的神情安然带着一抹心疼,可眼底更多的却是笑意。 “我去找你……” 顾疏烟说着,忽然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小刀,抬手就往自己的胸口刺去。 可下一刻,她就被一双手打断了。 她愣在那里,熟悉的冰冷,微微浮动的气息,一切一切是那么熟悉。 “烟儿……” 顾疏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把将他抱住,一边哭一边笑着说道:“我找到你了,你要跟我回去。” “你不准娶别人,不准嫌弃我。” “好。” 两人相拥而眠,沈星宇看着已经失去了往日清明眸子的顾疏烟,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点的用手指抹去,可那双眼睛似乎要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干了,怎么也抹不掉。 沈星宇就这样一下一下的抹着,顾疏烟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我不想哭的,是它自己要哭的……” “嗯,我的烟儿不会哭,是最坚强的孩子。” 顾疏烟微低下头,沈星宇却固执的板着她的脸,道:“我说过,不会离开你的。” 顾疏烟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沈星宇知道她仍旧活在幻象当中,忽然倾身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将那滴泪珠吻去,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才缓缓的退开,“你感受到了吗,我是真实的,我好好的在你旁边躺着。” “你……”顾疏烟看不到人,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沈星宇无奈,将她的小手拉过,塞进自己的怀里,让她感受他的体温。 顾疏烟的心暖暖的,像要融化一般可眼前的一切她都看不到。 两人就这样从清晨躺到夜幕时分,期间他亲自喂她吃饭,洗澡,剪指甲,梳头,一切的一切仿佛慢动作般从云流水,美好的让顾疏烟感到幸福。 幸福的有些难过! 沈星宇揽过她的肩膀,给她讲三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那日,顾疏烟晕倒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风铃恼羞成怒差点杀了陆冰,那致命的一掌被沈太后挡了下来,陆冰重伤,她却死了,结束了她这一生的错与乱,悔与怨,与先帝同葬皇陵。 霍玉重伤被霍晴和顾晨带走,脱离顺亲王的死士队伍。 前任太子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所杀,那个小宫女名叫彩茵,随后她自杀而亡。 陆冰登基为帝,封自己的母妃为皇太后,本为太妃的林如雪也被特封为皇太后,与沈太后齐名。 舞皇后失踪,风铃和风婆婆同归于尽,至死,她也没有见到那个她想见的人。 更没有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顾疏烟的眼睛睁得很大,看向沈星宇,似乎在表明了自己能看得到,问道:“风铃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知道她想见的人是沈星宇的师傅,也就是她的父亲,可她要的是什么,她却不知道。 沈星宇徐徐说来,“她已经快四十岁了,可看起来却和舞皇后的年龄相仿,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疏烟摇头,往他怀里钻了钻,这样暖和多了。 感受到她的动作,沈星宇的唇角微扬,继续解释。 风铃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其实际相貌早已不似如今的二八年华,可舞皇后的那张脸却是真实的。 “啊?舞皇后应该有四十岁了吧,我还以为她戴着面具呢!” 四十多岁却长得像十八岁,怎么看都很吓人。 “她们是不会变老的,只会死。” 沈星宇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盯着顾疏烟这张小脸,仔细的瞧着,眼里讳深莫测。 “那舞皇后是被人救走的吗?”不知为何,顾疏烟总觉得那个人很亲切,心里不想她死。 沈星宇将她背后的被子盖严实,道:“师傅将她带走了。” “那风婆婆……” “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师傅从不说他的事。” “那你师傅一定很厉害,要是我能拜他为师就好了。”如果她会武功,那就不会这么被动,她也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沈星宇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以后你来保护我。” “好。” 顾疏烟刚点头应下,就感觉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在她的唇上,湿湿的热热的很香,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就感觉身旁的男人呼吸一变。 沈星宇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手一挥所有的烛光熄灭,层层珠帘放下,叮叮咚咚的声音格外好听。 帐幔下,两具火热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他们彼此都活得太累,终于等到这一天,再也没有人去管世间的任何事,唯愿至此一生,能天长地久! 这一夜,芙蓉帐幔,红花满楼,夜风萧萧几多愁! 数日后,上京城外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停在那里,沈星宇坐在那里,无赖的靠在她身上,嘴角含笑,道:“娘子,你就这样保护为夫的?” 顾疏烟秀眉一挑,道:“自然,我所有的钱都只够买这辆马车了。” 城外,大队的人马站在那里,看着这两只尤在玩闹的男女,顾晨叮嘱道:“小妹,到边城了记得去看大哥,听说他从断天崖下给我们捡了一个嫂子。” 顾疏烟点头应下,这件事她和沈星宇早知道,当初他们之所以能从断天崖下上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嫂子帮的忙。 顾疏烟扭头面向众人,她知道,这里有她的亲人朋友,“大家保重!” 最后她留下这一句话,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二哥已成家,小哥哥和凤萧萧去浪迹江湖了,听他们说,静宜公主早就死在风铃的手上了,这没让她意外,毕竟风铃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这样一来也断了凤萧萧的想法。 嬷嬷她们都搬回了顾府,墨兰和她的夫君则留在了小院里,雪辞请了两个主子的意思,留下了一脸害羞的小渔,凑成了一对。 大公子也回到了太子府,据说那位失踪多时的静雯公主一直跟在他身边,很是和谐! 沈星宇与大公子也冰释前嫌,虽然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但也算有兄弟情谊在。 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某人…… “驾……” 顾疏烟掀开车帘,就看到前面并排而行的两只。 九公子一身雪衣如同冰清玉洁的神子,而旁边那个,一身红衣眼神邪魅,死死的盯着九公子,正是岭蓝。 她越发的美了,性子也更加嚣张。 “一起,做个伴!” 九公子飞身下了马想钻进马车里,迎接他的却是一记凌厉的掌风。 九公子默,转了个身将车夫赶了下去,自己坐在车辕上一扬马鞭,马儿吃痛跑了起来。 岭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那还在发愣的车夫,道:“将这两匹马儿带回去,好生看护。” 说完她就如一缕清烟般消失在前方,再转眼她已经坐到了车辕上,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九公子的身上。 九公子微一偏头想躲开,却被一双小手按住。 肩膀的人儿红衣似火,眉心唇角皆是笑,他冷着一张脸继续驾车。 马车里,看到气氛和缓的小童童从角落里钻出来,“爹爹,娘亲,蓝姑姑和阿九叔叔也要和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吗?” 顾疏烟默,“谁告诉你,我们是要去闯荡江湖的?” 明明说好是游山玩水的。 小童童眨了眨眼,突然想起爹爹说过的话,‘你娘亲没去过江湖,不懂江湖险恶,所以我们要保护她不能让她接受不好的东西,知道吗?’ “童童说错了,娘亲是要带童童去吃好吃的。” 哇哇,这下没错了吧? 顾疏烟点了点头,她终于可以放心的跟着这两只,混吃等死了。 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顾疏烟和童童身不由已的往前跌,差点撞上马车顶,幸好被一只手拉了回去。 童童扭头一看是爹爹,那个小脸涨得通红,哇哇,爹爹好厉害啊,我要好好听凤叔叔的话,加油好好表现,尽量不去打扰爹爹和娘亲,这样就能让爹爹教我武功了。 顾疏烟刚回过神来,岭蓝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小姐,有人找您。” 顾疏烟还没开口,沈星宇已经一手拉一个将他们两个拉了出来。 顾疏烟站定后向前看去,可惜她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到。 马车的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女子倾世的容颜在看到顾疏烟时明显的波动了一…… 沈星宇上前行礼,“徒儿拜见师傅……”。 出现在这里的正是沈星宇的师傅,三十余岁的年纪一身正气,见沈星宇看向旁边的女子,眼神微软,“师母。” 沈星宇再度躬身行礼,“星宇拜见师母。” 小童童看了一眼顾疏烟,也上前在沈星宇旁边跪了下来,一丝不苟的参拜,“孙儿拜见师公,师姥。” 女子正是早已失踪多时的舞皇后,闻言立刻上前扶起小童童,和蔼的说道:“你是?” 小童童清脆的声音响起,“我爹是沈星宇,我娘叫顾疏烟,我叫沈童童。” 顾疏烟“……”看吧,这小子多聪明,连沈姓都给安上了。 “乖,真可爱,童童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啊?”舞皇后蹲在地上,看着童童。 小童童眼睛一亮,看向沈星宇,见他点头,这才捏着小手小声的问道:“那我可以要娘亲的眼睛好起来吗?” 六个人“……”这是三岁的孩子吗? 这是妖孽吧? 他们重新启程,大道上舞皇后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凤眸上蒙上了一层雾气,男子揽她入怀,道:“她过得很好,我们走吧!” 马车里,小童童看着手上的玉佩,比了比自己的小衣服,蹙眉说道:“爹爹,师姥是不是不喜欢我?” “恩?”沈星宇凝眸。 “她送娘亲的玉佩刚好给娘亲戴,为什么送我的这么大,我都戴不了。”小童童蹙着小脸,小嘴粉嘟嘟的,写满了不乐意。 沈星宇抬手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的递了过去,“给你。” 他无所谓的往小童童身上一扔。 小童童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一下子扑过去抱在怀里,然后缩啊缩,缩到马车的一角去了。 只是那亮晶晶的眼睛却出卖了他此刻极好的心情,哇哇,凤叔叔说得真对,爹爹果然是最棒的。 连小玉佩都能找得到,武功天下第一,还长得好看,最最重要的是,他对娘亲最好。 而且,而且,他竟然送童童礼物了,哇哈哈哈哈…… 小家伙抱着玉佩在角落里翻来滚去,顾疏烟感觉到这些,只觉得好笑,有这么开心吗? 幸好这马车里铺着厚厚的垫子,车壁上也弄得暖暖的,不然非撞出毛病来不可。 沈星宇正闭目凝神,就感觉一只爪子摸上了他的脸,“恩?” 他一睁眼就看到顾疏烟略带笑意的脸,他倾身过去,挨着她的脸,轻问道:“怎么了?” 顾疏烟脸一红,忙低下头,道:“没什么,我就想看看,为什么童童这么喜欢你?” 沈星宇将她揽了过来,让她坐在他腿上,直视着她的脸,问道:“你就不喜欢我吗?” “不喜欢。”顾疏烟左顾右盼,虽然看不到却还是感觉不好意思。 “哎……”低低的叹息响在耳际,随即一声调笑带着暧.昧传来,“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谁说最喜欢我了。” “果然我的烟儿只有在床.上才最真实。” “沈星……” “唔……” 其中夹杂着一个小小的声音,“凤叔叔说,爹爹和娘亲亲亲要离远一点。” 我缩,我缩,我再缩,可是缩不成一团空气啊,凤叔叔骗小孩…… 全文完! 完结感言 本来不准备写感言的,因为对所以支持我的人来说,满满的只有对不起三个字,这本书更新速度是前所未有的低,而且写的很累,太深沉了,别的不多说了,说下剧情吧,因为有朋友说有很多疑惑没解开。 1.顾疏烟的身世,她的母亲是陆小舞,父亲是沈星宇的师傅,和风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2.沈星宇的父亲是宣和帝,母亲是陆小蝶,和顾疏烟不是兄妹。 3.风铃,风婆婆与沈星宇师傅之女,这是一场狗血的意外,风铃长大后所求的不过是见她父亲一面,她知道父亲最在意的是古华皇室,便控制整个皇室,希冀可以见他一面。 后来得知舞皇后和永宁公主的容颜不会变老,便想要不老的容颜,但未能如愿,囚禁自己的母亲,最后与她同归于尽。 皇家下一代只有沈星宇和陆冰和一直被彩茵护着的顺亲王陆铭,其他的都被风铃下药,很难生育。 皇室下下一代人员,身在城外庵堂的林若雪侧妃怀有一子,就连太子登基也未曾进京,第二个便是林绛雪的女儿,第三个则是陆铭与顾春之子,小童童。 关于结局,我一直觉得这只是开始! 最后,谢谢大家这几个月以来的包容和理解,我会继续努力,祝大家快乐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