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剑已佩妥,出门便是江湖!》 第1章 少年剑已佩妥 三月三,初春。 大虞朝,三千里嘉陵大江畔。 冬季的雪消融,化冻天的寒风依旧冷冽,吹得人耳根发红。 不远处,一道身影迎面走来,只穿着件单薄的青衫,背后负剑,好似不惧严寒。 轻按头顶的蓑笠,李青玄呼出一口热气,露出满足的笑容。 “终于到了啊,等客来酒馆!” 江水畔,一间草屋孤零零的矗立,看着不大,但并不冷清,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李青玄推门走了进去,这副景象,还真应了酒馆的名字,等客来。 “小二上酒!” “半斤牛肉,一壶上好的醉春风!” “得嘞!”小二欣喜应了一声,转身忙活招待客人。 酒馆内生意不错,客人们三两好友一桌,饮酒交谈,欢笑声不绝于耳。 李青玄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江面波涛滚滚,听着身边人的笑谈声。 他也不禁莞尔一笑,江湖就是这样,有好酒,好友,闲暇时坐下攀谈半日,谈论些近日见闻的趣事,如此江湖,岂不让人迷恋。 可惜,他李青玄刚从青莲山下来,并无好友相伴。 好在,还有美酒… 酒菜上桌,醉春风入口绵密,口感绝佳,让人只觉流连忘返。 “吧唧!” 看着手里的空酒杯,李青玄忍不住心生感慨,江南烟雨地,有两绝闻名天下。 酒不醉人醉春风,一是美酒醉春风。 人比花娇春来时,二是美人生江南。 如今美酒已尝,就只差美人没去看看咯! 李青玄自斟自饮,也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 酒馆的几张桌子,坐满了客人,推杯换盏后,身旁的酒客们醉意上头,大声议论最近江湖中,声名远扬的少年剑客。 “兄台,听说了没,这次儒家大典,剑圣传人叶小剑圣,也会来白鹿书院。” “剑圣,阁下说的可是鸣剑山庄的陆无涯?” “除了他,当今天下,还有谁敢称剑圣!” 天下武学分九品,由高到低,一品之上则是圣人境。 陆无涯成就剑道圣人,前不见古人,后难见来者,可谓是剑道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是横在后辈所有年轻剑修心中的一座巍峨大山,难以逾越。 说到陆无涯,那就绕不过十八年前的青莲山论剑! “兄台,我倒有不同见解,十八年前如果不是剑仙输了半招,他与陆无涯,谁能剑道成圣,犹未可知!” “结果呢,还不是输了,人家陆无涯成圣,剑仙从此销声匿迹。” “在我看来,剑仙就是不如陆剑圣!” 酒客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议论成争论,剑仙不如剑圣,这话落在李青玄耳中,他只觉得格外刺耳。 “砰!”空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李青玄大喝出声,“放屁!!” 他摇晃着起身,醉酒张狂,迎着众人鄙夷的目光,丝毫不惧,脸上并无慌乱神色。 醉意朦胧的双眼直视前方,李青玄的记忆也回到了那年的青莲山上。有个头发胡须发白的负剑老头,他时常吹嘘说自己是当世大剑仙,名号青莲。 那时的李青玄还太小,不懂青莲剑仙几个字代表什么。等大些后才明白,这是十八年前的剑道第一人。 直到那场论剑,老头虽只输了半招,却一身剑意尽毁,不复巅峰,最终死在三个月前的冬雪天。 偌大的江湖都不明白,为何实力更强,剑术更高明的青莲剑仙会输? 但李青玄清楚,是论剑时陆无涯身旁站着的那位女子,那是老头心心念念的人… 酒肆中,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笑着出声询问,“少年郎,听你的意思,似乎看不上陆剑圣。姓甚名谁,可曾在儒家风流碑上留名?” 儒家风流碑,网罗天下名人名事,只有生平留下大风流事迹的绝代人物,方可碑上留名,算是权威的江湖名人录。 “我名李青玄,儒家的那块碑还没我的名字。” “哈哈哈,原来是个醉酒后口出狂言的无名小辈。”酒客们大笑,有些年纪大些的客人微微摇头,他们也曾年少过,刚入江湖时也想着成为那天下第一。 结果呢…只能接受平庸罢了。 看着哄堂大笑,言语轻视的众人,李青玄并未胆怯,他拿起酒壶痛饮一大口后,张狂出声,“你们又怎知,今日籍籍无名的我,他日儒家那块碑上不会有我的名字!” 少年意气风发,看得众人微微一怔,仔细打量,才看清在李青玄的桌上,摆着一柄长剑。 剑身翠绿,剑柄处镌刻有一朵莲花图案,雅致灵动。 “唉,老夫也看陆无涯不舒心,几次三番的找他麻烦,奈何打不过啊!” 同样是角落处的酒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开口。众人听得心惊,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能找剑圣麻烦,还能全身而退坐在这喝酒,显然是位大人物。 只见老者虽然老迈,但依旧身形魁梧,双目炯炯有神,与寻常老人大不相同。 “少年郎,心高气傲不是坏事,可如果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那就落了下乘,不如老头子我来试试你的身手?”老人看着李青玄,突然来了兴致,笑着询问。 “呵呵”李青玄笑着摆手,态度谦逊,“我不是前辈对手,就不自讨苦吃了。” 听到这话,老人摇头一笑,也打心眼里觉得,李青玄不过是喝了两杯酒,口出狂言的轻浮之辈。 气氛突然冷冽,众人继续喝酒谈笑,李青玄也坐下自顾自的品尝美酒。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酒壶空空如也,李青玄满足轻笑,随即起身丢下二两碎银子,朗声道:“小二,结账!” 拿起青莲剑,他向酒馆外走去,临近门口,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少年,这是准备去哪?” 开口的是那位神秘老人,李青玄停下脚步,中气十足轻笑道:“断嘉陵大江,上白鹿书院!” 此话一出,酒馆瞬时寂静,众多目光纷纷投来,不可置信。 嘉陵大江宽数十丈,想要断江而行,最低需五品武学境界,且必须精通所修大道。 换句话说,看着如此年轻的李青玄能是五品境的剑道高手吗? 难,太难了,几乎不可能的事! 看着众人不信的目光,李青玄也不多做解释,转身踏门离去。 神秘老人目光闪烁,也不知是太闲,还是想看李青玄出丑,也留下银子离开。 这一幕,令众多酒客来了兴致,纷纷跟在老人身后离开。 嘉陵大江畔,李青玄看着翻滚的江面,淡然一笑。 “练剑十余载,今日也到了试试锋芒的时候了!” “少年郎,出剑啊,我们都等着看呢!”身后,跟了大堆酒客,眼中皆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准备一观奇景。 “好,那你们可看好了!”李青玄大喝出声,伸手猛的一拍剑鞘,青莲剑横飞而出,寒光耀眼。 他握紧老头留下的长剑,猛的朝嘉陵大江挥去。 顿时,江面如沸腾般滚荡,一道璀璨的剑光掠过,水波激射而起,竟在空中形成了条可供人通行的水桥。 身形掠过,李青玄踏浪而行,朝着对岸的小岛而去,那里便是儒家的白鹿书院。 亲眼目睹这一幕,众人睁大眼睛,看着奇景震惊的说不出话。 只有神秘老人,突然放声大笑,“好好好,少年出剑,踏浪而行,堪称江湖风流啊!” 感叹过后,老人又大声询问,“少年郎,去白鹿书院所为何事?” “败剑圣传人,断儒家风流碑!”李青玄的声音传来,短短一句话令人心驰神往,这两件事若真能做成,该是何等风姿啊! “哈哈哈,彩,大彩!”老人的笑声更大了,紧随其后,踏浪渡江。 李青玄走了,走的潇洒,只给众人留下一袭远去的青衫背影,断江而行之后,再为江湖添一桩风流事迹。 少年剑已佩妥,出门便是江湖,练剑十余载,拔剑之时天下惊! 第2章 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在江中的一座孤岛上,四面都是滔滔不绝的江水,上岛最简单的方式便是泛舟乘船。 李青玄没有选择坐船,倒不是显摆剑法,而是出了青莲山,一路至此,沿途喝酒用餐,银子早就花的差不多了。 少年剑客傲归傲,可也得面对囊中羞涩的现实啊! 登上孤岛,抬头望去,山顶上云雾缭绕间,一座座楼阁若隐若现,那里便是白鹿书院,天下读书人的圣地。 李青玄背负青莲剑,顺着小路朝山顶走去。 山路狭窄,荆棘遍布,路很不好走,可李长青别无他法。 能来白鹿书院参加大典的,都是各大道统传人,皇族子弟,再不济也是天下名士,他们有请柬,可走大路直达山顶。 李青玄只是位初次下山的少年剑客,声名不显,只能偷摸着上山。 行至半山腰,面前是处绝壁,足有十多丈高,挡住了去路。 他脚尖轻点,凌空踏步,竟直接踩着虚空走了上去,每走一步,虚空中便泛起淡淡的莲花虚影,转瞬即逝。 脚下生莲,踏空而行,这是老头子生前最自傲的功法步青莲。 距离绝壁还有一丈高时,李青玄后劲不足,只能脚下用力,猛得跃上崖顶。 九丈是他目前的极限。 稳住身形后,李青玄愣在原地,眼前居然有座小湖,湖水清澈,水中还有位长发披肩的女子,香肩露出水面,怔怔的望着他。 二人短暂愣神后,少女发出无比刺耳的呼喊,“来人啊,有贼,还是个淫贼!” 担心行踪提前暴露,李青玄急忙闪身,眨眼间便来到少女身后,紧紧捂住她的嘴,急切道:“姑娘别叫,误会,都是误会!” 少女转过身,怯生生的看了过来,指着李青玄捂嘴的手,摇头示意自己不叫人,让他松开。 “那我松开,你别再叫了。” 见少女点头,李青玄才把手松开。 “淫贼,你还不转身!”少女瞪着一双大眼睛,嗔怒道。 闻言,李青玄急忙转身,跳到岸边,紧紧闭上眼睛,可脑海中不自觉闪过刚才的画面,水中有美人,白嫩如雪。 莲儿翘,白呀白,横看成岭侧成峰。红尖儿,肉嘟嘟,细嫩洁白摸又摸。 这是老头在青莲山经常哼唧的一首打油诗,那时的李青玄年少不谙世事,不懂其中的意思。 今日偶然一观,幡然醒悟,明白这诗不太正经。老头儿除了剑法还行,喝酒不错外,其它的真没眼看。 至于人品嘛…不提也罢。谁家正经师父,会时不时在徒弟面前哼这种诗? 湖边,虞玲儿换好衣服,一双大眼睛,模样出尘,端正的五官生得好看极了。 她神色冷冽的盯着湖边的少年,伸手悄悄摸起岸上的长剑,缓缓靠近。 “姑娘,还没穿好衣物?” 虞铃儿脚步一顿,故作慌忙道:“快好了,别催!” 她握着长剑,动作轻盈,直至二人相距不足两丈时,虞铃儿猛得举剑砍了过来,嘴中念念有词。 “淫贼受死!” 千钧一发之际,李青玄猛得睁开双眼,体内剑心激荡,在背后形成一朵巨大青莲。 “铛!” 长剑砍在青莲上,再难进一寸。 “姑娘,我都说了是误会,你怎不信我?” 李青玄无奈转身,双指并拢轻轻敲在长剑上,巨大的力量,震得虞玲儿噌噌后退。 她看着微微轻颤的剑身,满脸震惊,“你这淫贼,怎么会如此厉害…” 作为年轻一辈的高手,虞铃儿已入六品境,虽算不上佼佼者,可也非常不易。 但眼前的少年却能轻松将她击退,不费吹灰之力,如此实力只有那些世家大族,各大道统的武学天骄才能办到。 “淫贼,你叫什么名字?” 李青玄一阵头大,都说了是误会,这少女还不停叫淫贼。 可毕竟是自己突然出现,有些理亏,他只能悻悻道:“在下李青玄。” 虞铃儿皱眉,她绞尽脑汁的搜寻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压根没听说过哪家道统有这么位厉害少年。 “姑娘,商量个事,能不能别再叫我淫贼了?” “不行!”虞铃儿面色冷冽,握着长剑便再次冲来,招式狠辣,每一剑都是朝着命根子去的。 这一举动彻底把李青玄惹恼了,他单手紧握,一拳轰出,巨大的力量令长剑脱手而出,虞铃儿也脚下一滑,屁股重重摔在地上。 “你…竟敢打我?你可知我是…大虞朝公…” “我管你是谁!都说了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倒好,非得要我性命,难道我还不能还手了?” 李青玄出声打断她的话,说着便转身离开,继续朝着山顶而去。 可刚走没几步,身后便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他转身,只见虞玲儿蹲坐在地上,不停用袖口擦拭眼泪,呜呜轻哭。 “唉,算我倒霉,出门没看黄历!”李青玄走了过去,坐在她身旁。 “好了,别哭了,算我错了好吧,刚刚下手太狠。” 哭泣声停下,虞玲儿眼中狡诈的神色一闪而过,她突然抬脚猛得踹向命根子。 “还来!”李青玄惊得出声,急忙伸手拍在少女的腿上。 “咔嚓!” 骨骼断裂的声音格外清脆,用计耍诈的虞铃儿自食苦果,她捂着腿哇哇痛哭,这一次眼泪流得格外真实。 “我是五品境的高手,你想偷袭是没用的。” 杀人诛心,听到这句话,虞铃儿哭得愈发大声。 “我也太倒霉了,只是洗个澡,怎么就遇到你这个淫贼了!呜呜呜,腿好疼!” 李青玄无奈的耸耸肩,“我也倒霉。” “还能走路吗?” 虞铃儿泪眼婆娑的摇头,脚下传来的剧痛让她老实了下来,不敢再放肆。 “看吧,倒霉的还是我。” 李青玄蹲在她面前,拍了拍后背,“上来吧,我背你。” 趴在少年的后背上,虞铃儿碎嘴道:“你人还不坏嘛,没有把我丢了。” “我本来就不是坏人。” “对了,你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李青玄看向山顶,解释道:“我要去白鹿书院。” “那为何不走正门?” “没请柬!” 虞铃儿噗嗤轻笑,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没有某样东西,却能说的理直气壮。 “去白鹿书院做什么,看你也不像读书人啊。” 摸了摸身后的青莲剑,李青玄眼神坚定,“去与剑圣传人论剑,击败他。” 听到这句话,虞铃儿刚刚有所转变的印象,又变得不好。 剑圣传人叶景,性格坚韧,常年跟在剑圣身边修行,耳濡目染,一身剑法高得出奇,更是在三年前就迈入五品境的剑道高手。 是年轻一辈的武学天骄,想要击败他,谈何容易? “呵呵,你吹牛!” 李青玄没多做解释,一路走来,说他吹牛的人太多了。 可结果如何,总会见分晓的,等到他在白鹿书院拔剑的那天,天下人会知道,李青玄到底有没有在吹牛。 “对了,你家在哪,我背你回去。” 虞铃儿指向山顶,“诺,白鹿书院就是,我跟哥哥一起来的。” “行,正好顺路。” 李青玄取下青莲剑拿在手中,随后将她背起,朝着山顶走去。 “换条大路吧,这路太颠,我趴着不舒服。” “都说了,我没请柬。” “我有,我带你进去。”虞玲儿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竹简,上面刻着白鹿书院四个字,她仿佛拿着宝贝的孩子,炫耀的摆摆手,在李青玄眼前来回摇晃。 “你再挡着我看路,我就把你丢了。” “不晃了不晃了!”虞铃儿收好竹简,性格活泼的她嘴碎,不停询问各种问题。 “你多大?” “十八!” “那你觉得自己能打过剑圣传人吗?” “不知道,得打过才知道。” “那你…” “你再多说一句,我立马把你丢了!” 虞玲儿识趣的闭嘴,上山的大道,少年脚步平稳,趴在背上的少女安静听话,二人朝着山顶而去。 第3章 桃花酥 山顶,白鹿书院正门,李青玄停下脚步,静静注视眼前的石碑。 上面刻了许多名字,和刻名者的生平事迹。 打头的毫无意外,是儒家自己的圣人,佛家,道门,三教圣人后的是剑圣陆无涯。 在陆无涯后,是青莲剑仙几个字,李青玄盯着看了许久,一动不动。 “怎么,羡慕风流碑上留名的人?”虞玲儿轻声问。 “不羡慕,只是觉得这碑太烂,名次排得不好。” 虞玲儿凑到碑前,仔细打量,“你说名次排得不好,是因为没你的名字?” 李青玄淡然一笑,没有回应,他心中觉得老头更强,可陆无涯已经成圣,辩驳毫无意义。 “小妹,你又偷偷跑去哪了?” 不远处,一位男子面色焦急,小跑着朝二人而来。 闻声看去,男子白衣胜雪,腰系白玉,样貌生得俊逸,紧皱的眉头,仿佛一团散不开的阴云。 他周身清气围绕,是位儒家弟子。 “二哥!”虞铃儿招手呼唤,下意识的迈步迎上去,可轻轻一动,骨裂的腿便疼得她龇牙咧嘴。 “小妹,你怎么了!”男人蹲下身子查看,眉头皱的更紧了。 虞铃儿伸手一指,淡然出声,“我腿断了,是他…” 男人起身,眼神冷冽的看了过来,气氛陡然凝固。 李青玄自知理亏,连连摆手,“兄台,这是个误会。” 见他面色慌乱,虞玲儿噗嗤一笑,有报复的快感,旋即开心笑道:“哥哥,是他救了我。” …… 二人无言,因为这女人说话喘气,差点打起来。 男人面色缓和,上前弯腰一拜,典型的儒家弟子作风,重视礼仪规矩。 “在下虞静思,儒家三代弟子,多谢兄台出手搭救舍妹。” 这个名字…李青玄倍感熟悉,从青莲山一路走来,好像在某个地方听过。 思索片刻,他突然想起,儒家的祖祭大典的名单上,有这个名字。 虞静思,这次大典主持论道的三代弟子。 “虞姓,你是大虞皇族?” “正是,静思是大虞二皇子。”虞静思态度谦逊,没有因为皇族身份,改变姿态。 得到肯定答复,李青玄猛得看向虞铃儿,“那你岂不是…公主?” “哼哼,现在知道怕了吧。”虞玲儿得意的挥着小拳头,像是小孩炫耀。 可李青玄并不搭理她,甚至都不愿多看一眼,转身径直踏入书院大门。 “可恶,竟无视本公主,他不应该震惊,或者跟我套近乎,来获得好处。” 虞静思听到这话,苦笑摇头,扶着她进入书院,“咱们还是先把腿治好吧。” 白鹿书院高人众多,配上从皇宫带来的药材,仅仅半日时间,虞玲儿的腿伤便好了大半,已经能自由走动。 推开房门,目光所至,亭台楼阁耸立,景色优美。 由于儒家修清气,这里常年云雾笼罩,仿若人间仙境。 “那家伙应该在外院吧…” 白鹿书院分为外院,内院,还有最深处的儒家祖地,这里是核心区域,非儒家弟子不可进。 内院则是为皇族,各大道统的贵客们准备的。 至于外院,住得人大多没有显赫背景。 “哥,我出去一趟!” 虞静思看着她的背影,宠溺一笑,“还真是个闲不住的人。” 外院,一处凉亭内,李青玄靠坐在这里。祖祭大典明日举行,届时各大道统观礼,诸事结束后,由年轻一辈论道比试。 如此,他便可挑战剑圣传人。 “坐这干嘛,肚子饿了没?”虞玲儿突然出现,手里还提着食盒。 李青玄摸了摸肚子,他确实饿了,虽说进了书院,但他是跟着公主进来的,不给单独管饭。 “怎么,你是来给我送吃的?” 虞玲儿晃了晃手中的食盒,笑道:“不然呢,本公主都提累了。” 她将食盒放在李青玄身旁,坐在对面。李青玄一动不动,没有打开食盒。 她皱着眉头,“为什么不吃,怕我下毒?” 李青玄没有答话,默默盯着她,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气死本公主了,好心当驴肝肺,我吃给你看。” 虞玲儿打开食盒,拿起一块桃花酥便塞进嘴里,咬得格外用力,仿佛把眼前的男人当成了嘴中糕点。 见状,李青玄拿起一块桃花酥,问道:“为何帮我,算是还我背你上山的恩?” “你对我有恩吗,可别忘了,这腿是你打断的。”虞玲儿不满的嘟着嘴,阐述他的罪过。 “明日不是要和叶景论剑吗,总不能饿着肚子吧。”虞玲儿轻柔出声,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李青玄能做到,大败剑圣传人! 几年前,叶景迈入五品境,曾来过一次儒家,找二哥论道,结果不出所料。 性格太温和的二哥,与他论道畏手畏脚,最后输得很惨。 因为这事,父皇痛斥二哥,说他丢尽了皇族的脸面。 这件事虞铃儿记了许久,想替二哥出头,可她实力不够,如今有了机会,虽然很渺茫,但聊胜于无。 她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男人,捂嘴轻笑,“先前忘了,你说你叫啥来着?” “李青玄。” 虞铃儿扶着下颚,面容惆怅,“这名字不错,但愿明日你真能打赢叶景…” “叶景是个怎样的人?”满嘴桃花酥的李青玄突然出声,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视对手,老头生前经常告诫他。 更何况这次的对手是剑圣传人,叶景! 虞铃儿略微思索,正准备开口,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快,叶小剑圣来了,咱们快去看!” “听说他除了剑法高明,容貌还无比俊美,一定是位风流倜傥的谪仙人!” 两名女子携手朝着大门处走去,讨论叶景时,春光满面,显然芳心荡漾。 虞玲儿看着大门的方向,笑道:“诺,人来了,自己去看看吧。” “就在这等,反正他会进来的。”李青玄淡然一笑,继续享用桃花酥。 大门处,一位身穿黄色锦袍的男子,手拿长剑,在众人的簇拥下,越过大门,走进书院中。 剑圣传人叶景,走到哪里,都像是星辰引人注目。 不仅仅因为师父是陆无涯,而他自己的出众天赋,才是骄傲的资本。 年轻一辈,剑道无人出其左右,至少目前还没同辈敢与他论剑! 第4章 剑圣传人 叶景走了进来,身旁围了许多人,仿佛众星捧月。 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天地间的主角,耀眼夺目。 “怎么样,感觉打得过吗?” 叶景一身黄袍,五官生得俊逸,背负长剑,微风拂面,吹起两鬓的长发,确实像是位行走世间的谪仙人。 “气质出尘,不愧是陆无涯的弟子。” 虞玲儿张着嘴,有些诧异,“你与叶景论剑,还夸他?” 李青玄淡然一笑,“我又不是善妒之人,有必要言语间踩他吗?” 只要论剑打得过就行。 在众人簇拥下的叶景,路过凉亭时,背后的长剑嗡嗡作响,传来轻轻的铮鸣声。 这是剑鸣,只有遇见剑道高手,才会如此。 他停下脚步,左右查看,最终目光落在李青玄身上,还有他放在手边的青莲剑。 “兄台也是剑修?” 开口瞬间,叶景剑气出体,在虚空荡起层层涟漪,直奔李青玄而来。 “嗡嗡嗡!”青莲剑不停颤动,发出声响。 李青玄双指并拢,轻轻敲在剑鞘上,青莲剑才安静下来。 他看向叶景,缓缓起身,“兄台说的不错,是剑修。” “那会参加论道吗?”叶景轻声询问。 他见猎心喜,自从迈入五品境后,剑道一途,年轻之辈中再无对手。 如今看到李青玄,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与他论剑,令剑道更进一步。 叶景不知道,他的邀请,正合李青玄心意。 “上白鹿书院,就是来论道的。” “那好,明日我在论道台上等着兄台。” 留下这句话,叶景转身离去,许多青睐他的女子,站在原地对李青玄指手画脚。 “这人谁啊,居然如此不知死活!” “谁知道呢,每年总会有几个不开眼的要与叶景少爷论剑,都习惯了。” “估计会被打死…” 耳边难听的议论,李青玄并未反驳,只是调动五品境的修为,剑气激荡,将这些人给震得摇晃。 论剑没赢之前,任何辩驳都苍白无力。与叶景相比,他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人,谁会在意他的话。 “走了,晚上再给你送吃的,你明天可得狠狠揍叶景一顿,可别辜负本公主的桃花酥。” 虞玲儿起身,忍不住开口告诫,她由衷希望李青玄能赢。 目送公主离开后,李青玄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他也是五品境的修为,加上老头死前在体内种下的剑心,论纸面实力不输叶景。 实力相近,那就得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才能赢下论剑。 一坐便是几个时辰,黄昏渐晚,夕阳滚烫,染红了天际,宛如鲜艳的画卷。 “还坐在这呢。”耳边传来声音,虞玲儿提着食盒走来,肉菜的香味弥漫。 晚上居然准备的都是热菜,红烧肉,卤猪蹄,都是李青玄爱吃的。 虞玲儿看着他吃的很香,忍不住皱眉,“你还吃的下?” “为何吃不下?” “叶景和你论剑的事传开了,有人还开盘赌你们输赢,你的赔率是一赔十!” 虞玲儿莫名气愤,觉得这也太看不起人了,赔率居然如此离谱。 听到这话,李青玄立马放下碗筷,双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得人浑身发毛。 “这样看我干嘛?” “借点银子。” …… 李青玄心情舒畅,如此高的赔率,这不是给他送钱吗? 泼天的富贵,不要岂不是傻子。 “你是要去押注?” “嗯,一赔十赢了血赚!” 虞铃儿反问,“那要是输了呢…这银子你就不还了?” 李青玄一脸正色,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身为公主,虞铃儿不缺银子,拿出一锭金子,直接递了过来。 “算我一份,赢了咱们平分。” “放心,一定赢。” 如果输了,当我没说。 拿上金子,李青玄顺着她指得方向,径直来到书院大门,这里人满为患。 入门处,有个身穿道袍的小道士,摆着个算命的地摊,但现在完全看不见算卦的物品,全都换成了赌博下注的玩意。 挤进人群,李青玄掏出金子,轻声道:“我压李青玄赢!” 顿时,众人都望了过来,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冤大头会这样押注 可等看清容貌,惊讶发现这就是正主,自己压自己赢? 小道士盯着金子,目光便挪不开了,一把接过。“好好好,一锭金子买李青玄赢!” 他挥笔写下一张票据,作为凭证,“兄台,赢了拿上票据,找我兑换!” 拿上票据,李青玄心满意足,只要赢了,自己就有银子,彻底摆脱一穷二白的窘境。 他急忙回到凉亭,闭目养神,静静等待明日的儒家大典。 清晨,天际破晓,远处泛起鱼肚白。 “铛!铛!铛!” 一声声钟鸣响起,李青玄睁开双眼,看向内院。 大典开始了! 他起身朝内院走去,一路上人影攒动,可见整个大虞朝有多重视儒家大典,几乎所有说得上名的道统都来了。 书院清气殿外,一座巨大的圣人像耸立,这是儒家的初代圣人,是开创者。 大典就是祭拜圣人像,以及儒家历代圣人先祖。 等一切礼毕,便是论道大比。 三千儒家门徒,站在大殿的广场外,手拿香火,对着儒家圣人像三跪九拜。 读书人重规矩,所以礼仪无比繁琐,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结束。 “礼毕!”随着主持的儒家大儒话音落下,儒家弟子纷纷退开,让出广场的位置。 “愿意论道的青年才俊,登台吧!”大殿外,儒圣大弟子苏言行,作为这次的总主持,这可是一品大宗师境的人物,可见儒家对论道的看重。 观礼的人群中,一柄长剑腾空而起,白衣叶景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剑身上,踩着飞剑,滑行进场, 站在场地中央,叶景手握长剑,看向人群,呼喊道:“昨日要与我论剑的兄台,可还在?” 话音落下,却没得到回应。 众人忍不住议论。 “难道是害怕,跑了?” “我去,他要是跑了,我押注的银子该怎么办?” …… “来了来了!”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李青玄吃完今天公主送的桃花酥,擦了擦嘴,缓缓走来。 第5章 浮光青莲 场中,两位少年负剑,面对而立,一位是成名于江湖中的剑圣首徒,一位则是刚出青莲山的无名之辈。 似乎,这场论道与开盘的赔率一样,从开始就没人觉得李青玄会赢。 叶景今日一袭白衣胜雪,单手握剑负于身后,云淡风轻的模样,俨然是副接受挑战者的姿态。 “兄台,是否需要我让让你,点到为止?” “不用,你尽管全力出手!”剑身翠绿细长的青莲剑出鞘,面对劲敌,李青玄神色如常,握剑斜指,气势上丝毫不弱。 这般姿态,令观战众人面色微变,许多钦慕叶景的女子,顿时出声,“这人在摆什么派头,他真觉得自己能赢?” “叶小剑圣说让让他还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 听着耳边嘈杂的轻视声,李青玄并未反驳,握紧青莲剑,身形暴动,快如闪电般的冲向叶景。 论道在此刻正式开始! “铛!” 两柄长剑重重碰撞,剑气激荡而起,如狂风呼啸扫过整片广场。 刚一交手,叶景面色微变,收起脸上笑意,逐渐正视眼前的少年剑客。 与他相仿的年纪,不仅能挤身五品境,这身剑法更是不弱于他。 要知道,他叶景可是师出剑圣门下。 “兄台,你的师尊是谁?”叶景皱眉询问,越是交手,内心的波动愈发强烈。 李青玄并未回应,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五岁时便握剑,青莲山上无数个日夜,在老头的教导下,他不停挥舞手中长剑。 一切,就为此时此刻,在天下人面前,堂堂正正的大败剑圣传人,让众人看看。 剑仙的徒弟不弱于任何人,即便对方是剑圣首徒! “一剑化青莲!”李青玄大喝,老头种在体内的剑心,在此时复苏,身后巨大的青莲虚影浮现,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缓缓绽放。 一股强势的剑意弥漫,锋利如刀,即便隔着很远,众人也被那股锋芒刺得心生不适。 青莲彻底绽放开来,李青玄单手高举青莲剑,朝着前方猛得挥去,硕大璀璨的剑光一往无前,带着无敌之势,呼啸而至。 “好快的剑!”人群中,忍不住传出惊呼声,先前讥讽李青玄的些许女子们,此刻捂着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一幕。 那道璀璨的剑光,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们脸上,令人脸颊发烫。 剑光眨眼便至,叶景不敢再大意,握紧手中利剑,一股凌厉的剑意自他体内涌出,身后同样虚影浮现。 那是一把倒悬的重剑,光彩夺目,这是师尊种在他体内的剑心。 他挥动手中长剑,身后出现无数剑影,迎着面前的硕大剑芒,轰然而去。 “砰砰砰!” 虚空中,不断传来炸响,震耳欲聋! 一道硕大剑芒与漫天剑影撞击,这既是两个少年剑客论剑,也是剑仙与剑圣的传承碰撞。 “咳咳!”叶景轻咳两声,喉咙传来丝丝甜润,他面色骇然,不敢置信,年轻一辈中居然有人能打伤他。 还是输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剑道上! “开什么玩笑,我的师尊可是剑圣!”叶景暴怒出声,手中的长剑飞速舞动,迎面杀来。 他身后的重剑虚影,不停抖动,在此刻全力以赴,漫天剑光闪烁,刺的人睁不开眼。 霎时间,面对用尽全力的叶景,李青玄落入下风,只能被动防守,手中的青莲剑再难寸进,攻向对手。 看着情况不妙,虞玲儿双手不自觉的抓着衣角,渐渐用力。 她神情紧张,低声呢喃,“你可别输了啊,李青玄…” 作为这次的总主持,坐在一旁的苏言行,看着叶景逐渐占据上风,眉头缓缓舒展。 当今天下,明面上的圣人就那几位,儒释道三家,以及鸣剑山庄的陆无涯。 如今,三教道统之争愈演愈烈,彼此间摩擦不断,这种情况下,再得罪一位剑道圣人,是极不明智的。 所以,说是论道,但儒家人人心中,都希望叶景能赢。 为了剑圣的脸面,是非得让他赢不可! “轰隆!”巨大的力量传来,李青玄被震的噌噌后退,虎口传来的强烈酥麻感,令他皱起眉头。 “天下年轻剑修,在我面前皆需俯首,即便你有些天赋!”叶景霸气出声,无比自信,甚至可以说是狂傲,作为剑圣的弟子。 他不允许自己输给任何一位同辈剑修。 李青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对手,始终沉默的他,终于开口。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日夜不辍的练剑,整整十三年。” “今日第一次拔剑,你却让我俯首,凭什么!!” 李青玄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如雷霆般响彻,众人看向他,神色复杂。 是啊,能与剑道圣人的徒弟论剑,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又得吃多少苦? 天才,这世间哪有什么天才,只不过是倔强的少年,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坚持克服一切苦难,走向远方罢了。 世人只会看到天才的人前风光,却不知私下,他们口中的天才,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才能耀眼夺目。 李青玄忽的笑了出来,身后的巨大青莲虚影浮动,他将青莲剑收进剑鞘中,手压着剑柄,缓缓低下身子做出拔剑的姿态。 “叶景,老头传我的这一剑,你且看看,比你师父的剑法如何?” 在众人的注视下,青莲摇曳,剑气宣泄而出,汇集在青莲剑上。 这一幕,令苏言行皱紧眉头,他觉得异常熟悉,似乎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相同的剑法。 他紧紧盯着李青玄,以及那柄青莲剑。蓦然间,眼前的少年与脑海中的某道身影逐渐重合。 那道身影,一袭青衣飘荡,手中一柄长剑,纵横天下。 人们称他为剑仙!! 苏言行猛的起身,急促的大声喝道:“住手!” 可一切太迟,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李青玄动了,如雷霆般激射而至,拔剑的瞬间,一股恐怖的剑意笼罩。 哪怕同为五品境界,可叶景完全看不清,眼前只有那璀璨的一剑,身体被压制的难以动弹。 剑光散去,二人背对背站着,叶景脸上的表情凝固,他低声询问,“这一剑,可有名号?” “有!”收剑归鞘,李青玄淡然回应,“此剑名曰:浮光青莲!” “确实啊,快如光影…”叶景无神呢喃,身体传来“砰”的一声,伤口崩裂,后背出现修长剑痕,鲜血喷涌而出。 身体前倾,重重倒在地上,叶景满脸颓然,“我,我输了…” 第6章 拳道魁首 “放肆!!” 一旁的苏言行豁然起身,面色难堪,剑圣首徒居然输了,在他儒家大典上,被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剑修打败。 这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倘若陆无涯气愤,说不定从此就跟儒家不对付。 “为何不住手!” 面对儒家一品境的高人质问,李青玄面无所惧,反倒喝问,“为何要住手?儒家大典论道,不伤人性命,只要对方不认输,就可全力出手。” “这是你们定下的规矩,难道不认吗?” 苏言行胸口起伏,被无名小辈当众质问,他只觉得脸上无光。 “好你个狂小子,不知尊重前辈,今日我就替你家长辈教教你规矩!” 瞬间,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而来,李青玄手中的青莲剑“嗡嗡”作响,体内的剑心激荡而出,青莲浮现,抵抗这股压迫。 见他居然能硬抗一品境的威压,苏言行手掌挥动,周身清气透体而出,朝着李青玄涌去。 三教主修心境,儒家读书人境界越高,体内的清气愈发浓郁,传闻儒家圣人甚至能沟通天地之力,手段鬼神莫测。 在这股清气的压迫下,李青玄的膝盖缓缓弯曲,这是要让他跪下。 “轰!”人群中,一道雄壮的身影上前,拳风激荡,将苏言行释放的清气尽数轰散。 “呵呵,都说你们儒家重礼仪规矩,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你苏言行就不是他娘个好东西,欺负小辈算什么出息?” 敢在白鹿书院,大骂儒家一品宗师,众人纷纷看去,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只见身材魁梧的老者挡在李青玄身前,直面儒家众弟子。 “是前辈你!”李青玄惊呼,突然出现的老人,正是酒馆中,说看不惯陆无涯的人。 “嘿嘿,又见面了啊,少年郎!”老人咧嘴一笑,和善又让人觉得有点猥琐。 “李魁,在我儒家白鹿书院,本座教训无知小辈,你跳出来作甚?!”苏言行面色愠怒,这突然出现的老家伙极为难缠。 一品境的拳道宗师,却没有丝毫宗师风范,整天跟个泼皮无赖般,到处挑战天下高手。 儒家圣人都被挑战了数次,不胜其烦。 “哟呵,你还有脸说话呢,以大欺小,羞不羞啊!”李魁伸出手指擦拭脸颊,做着羞羞的样子。 突然,他话锋一转,冷声道:“苏言行,我知道你看出来了,这孩子的师父是那个人。” “你今日欺他,不就仗着青莲那家伙入土了。他若在,你敢如此辱他弟子?” 李魁义正辞严,他年轻时闯荡江湖,曾与青莲结识过,二人有些渊源,这也是他愿意出手的原因之一。 接连被人呵斥羞辱,让苏言行脸上无光,他下令吩咐道:“不论是谁,敢挑衅儒家,皆被镇压!” “众弟子听令,封山抓人!” “哟,急了,正好,老夫本想挑战儒家圣人,既然你家圣人不在,那我就揍你一顿!” 李魁缓缓转身,脸上挂着笑意,“少年郎,今日老夫助你离开,你也帮我个忙如何?” 李青玄弯腰一拜,神色郑重,“前辈请讲!” “我估计活不久了,将来你有机会,遇到了练拳的好苗子,帮我收个徒弟。” 谈论生死之事,李魁脸上并未悲凄,反倒有一抹释然,他从怀中摸出本拳谱,递了过来。 “希望老夫的撼山拳,有人能传承下去。”李魁低声呢喃,随即转身,背对李青玄,大笑道:“少年,你横渡嘉陵大江时不是说过吗,败剑圣传人,断儒家风流碑!” “去吧,老夫替你把人拦住!” 说罢,李魁迎着儒家众弟子走去,拳风鼓动,这位魁梧的老人一往无前,撼山拳出,儒家百名弟子皆不得前进半步。 李青玄不再耽搁,收好拳谱,对着这位仗义出手的老人再次拜首,转身朝儒家风流碑奔去。 石碑前,李青玄怔怔的望着排在陆无涯身后的名字,低声呢喃着,“老头,今日我没给你丢脸。” “等来日,我必定上鸣剑山庄,去战陆无涯,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说罢,他举起青莲剑,断然挥出。 “咔嚓!”儒家那块不知矗立多久的风流碑,瞬间断成数截,化作碎渣。 “狂妄,你们找死!!”苏言行怒目圆睁,圣人离开前,让他主持好大典。 现在倒好,风流碑破碎,一老一少大闹白鹿书院,今日过后,儒家就成了笑话。 他调动体内全数清气,朝着李青玄碾压而去,如果被击中,便会瞬间爆体而亡。 李魁见状,急忙抽出手抵挡,可还是有少量清气,奔袭而来。 “轰!”李青玄出手抵挡,恐怖的清气宣泄而来,青莲剑挡住大半后竟直接崩断,碎成了一截截。 拼命抵挡下,依旧有丝丝清气入体,吞噬生机。 “小子,事都办完了,快跑!!” “前辈自己小心!”李青玄应了一声后,不敢再多做停留,转身夺命狂奔。 下山的路上,不断有儒家弟子阻挡,体内苏言行的清气愈发狂躁,李青玄几乎快撑不住。 “断我儒家风流碑,你还想走!” “狂徒,留下性命!” 一声声暴喝传来,将李青玄的生路彻底堵死,佩剑断裂,他徒手抵挡,可体内的伤势令他难以招架。 这时,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带着些焦急,“李青玄快跑,我帮你挡住他们!” 来者是虞玲儿,她挥剑抵挡儒家弟子。 “可是,你…”李青玄欲言又止,他不喜欠人情,特别是女人的。 “我是公主,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你快走!”虞铃儿再次出声催促,她也不知为何,明明跟这个男人才认识几天,却打心眼里不希望他死。 体内伤势愈发严重,李青玄不再迟疑,转身狂奔。 从山顶来到嘉陵江畔,正欲渡江时,体内伤势彻底爆发,他双眼一黑,栽倒在波涛滚滚的大江中。 第7章 武道当兴 一间客栈内,明亮的光束透过木窗,斜斜的打在床上,温暖和煦。 “咳咳!”李青玄睁开双眼,体内伤势传来剧痛,令他咳嗽不止。 “真没想到,这么重的伤势,你还能活过来。” 一道声音响起,扭头看去,床边的木桌前,坐着位紫衣公子。 说是公子,可未免生得太过秀气,个子不高,眉眼春水涌动,脸颊棱角分明,狐媚勾人,俨然是副女子像。 “是你救了我?”李青玄坐在床边,面色苍白,体内依旧有丝丝清气,不断造成伤势,难以愈合。 “早知道不救你了,住客栈半月,银子可没少花,待会记得给我。”紫衣公子端着茶杯,低声抱怨。 “饿了吧,下去吃东西。” 在紫衣的搀扶下,二人走下楼。 “小二,两道肉菜,三道素菜!” “得嘞!” 二人落座,客栈里已经有不少客人,李青玄望着面前的秀气公子,客气询问,“多谢相救,不知阁下名讳?” “叫我紫衣就好!” 李青玄微微一愣,不仅样貌像女子,这名字也… 片刻后,酒菜上桌,紫衣埋头干饭,神色享受。 “啧啧,可惜啊,纵横天下的拳道魁首,死在了七天前,这天下武夫又失一柱!” “三教,剑道,皆有圣人领衔,咱们拳道不出圣人,如今连一品大宗师都黯然落幕,武夫一途,还有出路吗?” 旁边的桌子,两名江湖酒客低声交谈,饮尽杯中酒,神色无比落寞。 李青玄来到桌前,眉头微皱,“二位刚刚说的拳道魁首,可是李魁前辈?” “正是,七天前,李前辈在儒家圣人归来的路上,主动邀战。” “以一品境请战圣人,最终力竭而亡!” 当今天下,圣人就那么几位,无一不是超然物外的绝顶人物。 何谓圣人,脱俗方能入圣,夸张点说,圣人已经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了。 可面对这种人物,李魁也敢悍然出拳,到底是为什么,即便赔上性命,这位拳道魁首,也要去战圣人呢? 李青玄站在原地,久久无言,他感觉,这个江湖有些人,有些事,似乎不能以常理度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李前辈你为何如此…” “铛!”响木惊桌,不远处的桌前,书生打扮的说书先生走来,端起茶杯润润嗓子,故事开场。 “诸位客官,咱们今日就讲讲武夫喋血,一品境界请战圣人,拳道魁首堪称大风流!” 听到说的是李魁,李青玄坐下,安静倾听。 “话说…” “七日前,儒家圣人治学回程,渡船至嘉陵大江上,欲赶回白鹿书院。” “一道身影踏江而至,正是李魁首!” “一品境的武夫啊,世间罕有,圣人不出,几乎纵横人间。” “可李魁首偏偏要战那圣人!” “二人激战,李魁首用自创的撼山拳,拳风激荡,主动朝圣人杀去。” “一拳江波翻卷,态势万千,可却被圣人单手破之。” “拳二,硬生生的将嘉陵大江撕裂出一个大口子,可依旧奈何不得圣人。” “二人共战招数四九,李魁首最后一拳,逼得圣人双手抵挡,手臂衣袖尽皆碎裂。” “据传魁首死前,望着波涛滚滚的江面,大喝道。” “三教修心境,剑道战力无双,拳道式微。今日李魁请战儒家圣人,就是告诉天下人,武道一途不弱于人。” “天下武夫尽出我辈,死一个李魁,望武道大兴!” “铛!”随着惊木落下,故事说到此处落幕。 李青玄与一众酒客久久回不过神,脑海中只有那句,李魁死,望武道大兴! 初听这个消息,天下人都不理解,李魁为何求死,可在听到这句话后,方才明白。 一品拳道宗师,求死只为武道大兴,只为告诉众人,让天下人都看看。 即便他李魁只是一品,也可与圣人激战,拳道武夫不比人弱。 李魁首身死,为后来所修拳道者开路,证道之战,无畏身死! 李青玄将杯中酒倒满,仰头饮下,随后再倒满举杯,喊道:“兴,前辈大兴,为我辈表率!” 江湖就是这样,有人畏死,有人风流,草莽武夫一怒,敢战圣人。 愚蠢吗,或许在有些人眼中,主动求死很蠢,可在李魁眼中,在天下热血武夫眼中。 此举,当把杯中酒斟满,敬魁首,敬这天下风流! 有所为,有所不为,皆出心意罢了,自己死为后世拳道武夫开路,振兴所修大道。 在李魁心中觉得值,他便去做了。 拿出怀中的撼山拳谱,李青玄阵阵出神。良久后,他凝重道:“前辈放心,我定会为你找个这天下最好练拳徒弟,拳道当兴!” “你还吃不吃,不吃我就都吃了。” …… 紫衣吃得满嘴是油,轻声询问,眼神真挚,不似说笑。 他真觉得美食不可辜负,吃能解千愁,干饭才是硬道理。 “吃!”李青玄拿起筷子,也抓紧干饭,身体尚未痊愈,需要补充。 吃饱喝足,二人回到房间,紫衣收拾完东西,面色如常,“你也醒了,我该离开了。” 说着,他把手伸到李青玄面前,静静等待。 “干嘛?” “银子啊,你住客栈还有刚刚吃饭,总共二两,还我。”紫衣顿时警惕,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担心他不还银子。 李青玄有些尴尬的挠头,心里明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如今囊中羞涩,实在没钱啊。 他讪笑着上前,伸手一把搂住紫衣,“兄弟,你看能不能给你干活抵债,我现在真没银子。” 谁知,紫衣突然大叫出声,神色惊恐的躲开,“你干嘛动手动脚的啊!” …… 李青玄僵在原地,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嘟囔着,“都是男人,你这么大动静干嘛?” 说着,他还不服气的伸手拍了下紫衣的屁股。 这一下子,紫衣整个人如触电般,愣在原地,瞪着一双大眼睛。 “啊!!你这登徒子!”紫衣怪叫出声,宛如受惊的兔子,指着李青玄,气得语气发颤,“你你你,你居然敢摸我?”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李青玄皱眉,他不理解道:“兄弟,都是男人,拍了下屁股不至于吧?” 紫衣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委屈大喊,“我不要你还银子了,我现在就走!” 紫衣夺门而出,此时窗外已经渐暗,“轰隆!”一声,电光闪烁,大雨瞬间倾落而下。 刚走没一会的紫衣突然又跑了回来,面色惊恐的关上房门,害怕的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李青玄看着他,不解道:“你咋又回来了,还是要我还银子?” “不是,是杀我的人追来了!”紫衣满脸惧怕,整个人都在发抖。 第8章 桃枝如剑 “谁要杀你?” 面对询问,紫衣沉默不语,他双手抱头,靠着门颓废的坐在地上。 “这次肯定死翘翘了!” 李青玄抬头看向门外,目光如炬,他身形闪动,快速将紫衣拉开。 “砰!”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木门踢飞,三道人影矗立,带着冷漠的杀意。 “臭丫头,倒挺会跑,让我等寻了足足半月!” 李青玄皱眉思索,半晌,他恍然大悟的轻拍脑袋,看向紫衣,“原来你是女子?” “不然呢?”紫衣没好气道,脑海中又想起屁股被摸的事,想着她便又双眼怒视,碎嘴道:“你这登徒子!” “呼~”李青玄长舒一口气,心中怅然,他感觉自己是否跟女子犯冲。 打从出青莲山,遇见虞玲儿被叫淫贼,现在又多了个登徒子的称呼。虽说是他冒犯在先,但都是意外啊! “闭嘴,你二人是看不到我们吗?!”一声冷冽呵斥,门外前来的追杀者,神情震怒。 明明在被追杀,二人却还在打情骂俏,这让他们顿感屈辱。 懂不懂得尊重杀手?! 李青玄上前两步,打量着几人,一身血色长袍几乎罩住整个躯体,这副打扮来自血衣门。 来白鹿书院的这一路上,李青玄对于江南地界的江湖门派有所耳闻。 最大的势力共有八个,分为三家五门,血衣门便是其中之一。 且这个门派臭名昭着,整个势力加一块,凑不出半个好人。 “你走吧,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 回过头,李青玄看着因害怕,浑身不停发抖的女子,明明怕的要死,还想着别人,真是个软心肠。 他淡然一笑,指着门外的三人,“杀了他们,能不能抵我欠你的二两银子?” 紫衣一愣,发懵的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片刻后才苦涩摇头,“行啦,我知道你讲义气,但我娘说过,若是因为自己牵连他人,那就跟害人没什么两样。” “谢谢你,讲义气的陌生人。” “我叫李青玄!”少年缓缓转身,在屋内扫视一圈,最终来到床头的柜子前。 这里的瓷瓶中,摆着几根桃花枝,花瓣鲜艳,生得好看极了。 他取出一支拿在手中,随后挡在紫衣身前,背对着她轻笑出声,“你娘说的不错,但我师父也告诫过我。” “混江湖,要知恩图报,男儿生于天地间,哪怕不能顶天立地,但行事也需对得起本心。” “人活一世,不就要个问心无愧吗。还有,你刚刚劝我时,有些好看。” 话音落下,李青玄动了,手握桃花枝,杀向血衣门的三位杀手。 “咔嚓!”窗外的闪电愈发大了,暴雨顿时倾盆而下。 桃花枝在手中飘然挥动,几名杀手被打得节节败退,直至退出客栈。 “在屋里等着,我去去就回!”留下这句话,李青玄大步走出客栈。 巨大的响动,也惊醒了住店的客人们,纷纷来到门外,注视着雨中的几人。 “小子,这事与你无关,你退开,我等可留你性命!”血衣门的杀手面色凝重,望着眼前的少年,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在心中弥漫。 少年剑客,仅用一根桃枝便逼退他们,可见实力非凡。 李青玄没有答话,举起桃枝,迎着大雨,主动冲向几人。 身后青莲虚影浮动,在雨中熠熠生辉,哪怕手中的只是根桃枝,却依旧剑气激荡,恐怖至极。 老头曾经说过,真正的无敌剑修,能做到手中无剑,心中却有剑。 一束花枝,一株绿草,握在手中皆可剑斩日月星辰! 如此高深莫测的境界,李青玄目前达不到,可在青莲剑断裂后,拿着桃枝对付几个六品境,还是不在话下。 雨纷落,一袭青衣速度飞快,抬手间,凌厉的剑气如狂风掠过,瞬间将几人掀翻。 观战的客人们,看着这无敌一幕,忍不住出声。 “这般气象,那小子握得哪是桃枝,分明是把绝世利剑!” “如此年轻,却能做到以木代剑,天赋近妖啊!” “这江湖,还真是代有人才出,风流人物一茬接着一茬,绵延不绝。” …… 七嘴八舌的议论,令血衣门杀手们面色难堪,仅仅出手数次,他们就明白,绝不是眼前少年的对手。 “先走!”领头的人下令,几人准备退去。 可李青玄并不准备放过,真让这几人走了,过后定会招来更多杀手。 他目光如炬,握着桃枝的手,逐渐用力,身后由剑心幻化的青莲虚影,不停摆动。 “一剑化青莲!” 无数凌厉璀璨的剑光闪过,在漆黑的雨夜中,晃得人睁不开眼。 等一切归于平静,桃枝染血,粉色的花瓣多了抹鲜红,格外醒目。 看着脚下的尸体,李青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刚刚剧烈动手,导致体内残存的清气,引动伤势。 在人群中观望的紫衣察觉不对,赶忙上前,扶着李青玄,急道:“你怎么了?” “嘘。”李青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感受着身后数道凌厉目光,他小声叮嘱。 “我旧伤复发,你现在扶着我,往前不紧不慢的走,不要让身后的人察觉!” “好!”紫衣应道,架着肩膀,二人淋着大雨,往前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 离开客栈很远,李青玄才松了口气,刚刚伤势复发,身后的人不知来历,鱼龙混杂,说不定就会趁他病要他命。 虽说无冤无仇,可江湖太大,人心太复杂,指不定就有些喜欢财物的,杀人抢劫。 这种事,在江湖中不出奇。 走了不知多久,远处一座破庙出现在眼前,二人进去后没多久,燃起火堆,躯散寒冷。 火光摇曳下,李青玄看着面前的女子,阵阵出神。 紫色的衣袍被大雨浸湿,将紫衣凹凸有致的身形,全数暴露在眼前。 第一次下青莲山的李青玄,虽说偶然从虞玲儿那看到过相同景象,可如今再看,依旧招架不住。 见他半天不言语,紫衣撇了撇眉,等反应过来后,立马惊得大叫,“你这登徒子,往哪看呢?!” …… 李青玄无奈的拍着额头,“我真不是登徒子啊…” 第9章 情不知何起 “你是剑修吗,可是怎么没见你的佩剑?” 破庙中,火堆前,紫衣脑海中依旧忘不了,雨中的那道身影。 面前的少年,仅有一束桃枝便将杀手尽数斩杀,风姿卓绝。 “剑断了。”望着面前的火光,李青玄轻声低语,心中有些许惆怅。 青莲是老头的佩剑,曾经无限风流,握在剑仙手中,纵横世间。 老头赠剑之时说过,青莲你只能暂用。名剑有灵,剑客一辈子,必须有把独属于自己的佩剑。 无论高低,只有适合才是最好的。 可青莲…却是老头留下的遗物,想到这里,李青玄便心绪低沉。 似乎是看出了眼前少年失落,紫衣翩然一笑,安慰道:“别难过,等哪天你去找天下第一铸剑师,为你再铸把绝世名剑就好了。” “好。”李青玄笑着回应,随后陷入沉默,良久后才开口。 “不说我了,说说你为何被人追杀?” 紫衣内心紧促,双手用力抓着衣角,眼中情绪复杂,在心中挣扎许久后,她才下定决心,说出真相。 “我娘亲死前,留下一株绝世灵药,能治伤愈病,延年益寿,这些人是为了抢灵药。” 李青玄点点头,表示认同,天下间这种灵药不多。 无论是江湖豪杰,还是人间帝王,谁不想寿元绵延,多活个几年。 话说到这,没来由的,二人都沉默下来,心中各自有心事,提不起兴趣再交谈。 这一夜,睡意朦胧的少男少女,靠着彼此的肩头入眠。 中途,紫衣醒来,看着熟睡的李青玄,偷偷打量他的五官,这次没有害羞,反而甜甜一笑,主动靠上少年肩头,沉沉睡去。 娘亲死后,她再没睡得如此安稳过。 清晨,天际破晓,下了一夜的大雨停止,湿润的空气中,充斥着泥土花草的芬芳。 李青玄站在破庙前,看着少女,轻笑道:“还要我送送你吗?” “不用,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就在此分开吧。” 不知为何,说出这番话,紫衣心里没来由的感觉空落落的,仿佛正在失去什么。 她捂着发烫的脸,不停摇头,在心中嗔怪自己。 赵紫衣啊,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二人话别,李青玄转身离开,大步朝前方走去。 看着远去的青衣背影,紫衣犹豫片刻,咬着牙,内心激烈斗争后,忍不住问,“李青玄,你准备去哪?” “先治好体内的伤,然后去找天下第一铸剑师,给我弄把好剑!” 声音传来,渐行渐远,迎着初升的朝阳,李青玄背对着少女挥手走远。 她从江中把他捞起,他替她杀掉杀手,两两相抵,互不相欠。 竹林小道上,李青玄走马观花,欣赏微风拂过,竹枝摆动的美景,令人心情安宁。 “漱漱!”不远处,数道身影在竹林中穿梭,脚步急促。 “都快些,别让那个女人跑了!” 前方迎面奔来五人,两方人马身形交错时,刚刚的话清晰传进李青玄耳中。 他停下脚步,望着几人的背影,忍不住皱紧眉头。 …… 另一边的小道上,紫衣缓缓前行,离别的氛围,令她情绪低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与李青玄相识不久,甚至可以说不过萍水相逢,决不可能生出情愫! 紫衣在心中不停这样告诫自己。 可越是这样想,她心中就不停闪过昨日雨夜,李青玄手握桃枝,替她斩杀追杀者时的样子。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男女之情,往往这种是最要命的。 对一人动情,却不自知,拼命在心中否认,又时时想起对方。 相思独相思,与君别,却有愁苦滋味上心头。 “找到了!” 身后的呵斥声,打断思绪,紫衣转身,内心瞬间被恐惧填满。 没想刚与李青玄分别,追杀的人便又来了。 “这次,一定要捉住这个女人,家主还等着她身上的灵药续命!” 追杀的五人,站在前方的领头者是个中年男人,目光落在紫衣身上,面色狠厉。 几人得令,身形飞掠,瞬间将紫衣团团围住,不让她有丝毫逃脱机会。 “赵家小姐,不是你逃出家族,这江南郡的三家五门,还真没机会抢夺延寿灵药!” 紫衣面色骤变,焦急的看着几人,强忍心中恐惧,大声呵斥,“你们敢杀我,就不怕我爹知道,灭你们满门!” 听到这话,领头男子不屑发笑,“哈哈哈,整个江南郡谁不知道,赵家主宠妾灭妻,活活气死了明媒正娶的妻子。” “倘若赵家主真看重你这个女儿,你也不会带着娘亲留下的灵药,偷跑出来吧。” 心中血淋淋的伤口被揭开,紫衣眼眶湿润,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 “是啊,或许死在你们手中,早些去见娘亲,也是好事…”紫衣认命般的闭上双眼,心如死灰,做好赴死的准备。 “刺啦!”利剑出鞘,寒光闪烁,一人上前,朝着紫衣缓缓逼近。 感受着杀手越来越近,紫衣睫毛轻颤,毕竟是偷跑出来的大小姐,面对这般阵仗,心中依旧惧怕。 杀手举剑瞬间,紫衣连忙闪身一躲,大叫道:“哇,杀人了啊!” 身后,李青玄缓缓走来,目睹这般景象,轻笑呢喃,“知道躲,还不算特别傻。” 他手里握着一截青竹,以竹作剑,眨眼间便飞奔而至,将几人逼退。 睁开双眼,看清来人,紫衣又惊又喜,“李青玄,你怎么回来了?!” 李青玄扭头,用玩笑的语气道:“也不知怎的,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走到了这里。” 紫衣心中温暖,她自然知道这是故意的说辞,二人分别时,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再怎么迷路,都不可能相遇。 李青玄就是专程回来救她的。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浮现,她没来由的心中窃喜,莫名高兴。 可开心之余,又想起二人最终会分别,故作高冷道: “昨夜你替我杀人,也算报了救命之恩。” “今日再帮忙,我可没银子回报你。” 李青玄忽得一笑,鬼使神差的应了句,“那要不你以身相许?” 说着,舞动手中的青竹,李青玄杀向几人。 紫衣愣在原地,瞪着眼睛阵阵出神,脑中不断回响刚刚的话。 “以身相许吗…或许,也挺好的。”少女的轻声呢喃,李青玄听不见,此刻他打起精神,盯着几人。 几人中,四个六品,一个五品,若是先前,他无所畏惧。 可如今体内有伤,以少敌多,情况并不乐观。 “兄台,我劝你莫管闲事,这与你无关!” “倘若我说,今天这闲事我偏要管呢?”李青玄面色逐渐冷峻,声若雷动,经久不散。 盯着李青玄,少女柔软的心中,逐渐被这道身影占据,填满。 第10章 我说过的 小道上,一袭青衣随风鼓荡,体内剑心复苏,身后巨大的青莲虚影浮现。 在几名杀手的注视下,李青玄动了,速度之快,眨眼便至。 “好快,完全看不清!”几人心中一惊,眼前的少年不过五品,并非境界高得离谱。 可悍然出手下,令人猝不及防,这不禁让他们想起江湖中,广为流传的话。 境界不等同战力,更何况剑修是公认的战力最强。 止住身形,呼吸间,李青玄出现在几人身后,轻轻甩动手中青竹,几滴血迹落下。 “我,我…”一人捂着喉咙,满脸惊恐,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稍稍用力,脖颈处的血线瞬间撕裂开来,鲜血喷涌而出。 “砰!”尸体重重栽倒,令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好强的少年!”一人仅凭手中青竹,出手间,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杀一人。 他如此年轻,却拥有这种战力,如何能不让人心惊胆颤! “嘶~”看着脚边同伴渐冷的尸体,几人不约而同的倒吸凉气,缓解心中的惊恐。 凝视面前的杀手,李青玄握着青竹的手愈发用力,他同样也不好受。 体内的清气激荡,旧伤刚愈,新伤便生,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以最快速度出手,趁杀手们没反应过来前,尽可能多杀几人。 可越是心急全力出手,伤便愈发的重了。 他皱着眉头,再次出手,依旧快得出奇,剑光闪烁间,雷霆手段再斩一人。 仅仅片刻,被连斩两名同伴,那名五品境的领头者反应过来,不敢再大意,连忙大呼,“聚在一起,别再让他得手!” 剩下的三人背抵着背,眼神警惕,防范李青玄,不给任何机会。 “哼!”李青玄盯着几人,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数个呼吸间,便寻出三人中的最弱者。 “一剑化青莲!” 手中的半截青竹挑动,身后青莲虚影剑气汹涌,凝聚而来。 李青玄又一次动了,青莲摆动间,地上的尸体又多了一具。 “你,你到底是哪家的武学天骄,如此战力,为何从未听过?”杀手语气轻颤,江湖中,但凡年少且天赋妖孽之辈,皆名动天下。 各大武学道统都会令人打听,制作画像,告诫门人不可招惹。 可眼前用青竹的少年,他们闻所未闻。 此时,杀手心中萌生退意,不敢再多做纠缠。 但下一刻,变故陡生,始终表现出无敌姿态的李青玄,身形猛得一颤,丝丝血液从嘴角溢出,猩红夺目。 “他有伤在身,哈哈哈,天助我也!”劫后余生的杀手,猖狂大笑,主动朝着李青玄逼来。 二人联手,左右开攻! “砰砰砰!”剑光与拳法不停碰撞,伤势复发的李青玄,虽不再无敌,出手便能取人性命,可依旧无比难缠。 整整半炷香的时间,两名杀手都未能伤他分毫,但每次出手,体内的清气便如同找到机会般,加重伤势。 胸口处,原本翠绿的青衣呈现大片乌黑色,那是与血迹混合后的颜色。 李青玄的唇角愈发红了,面色逐渐苍白。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紫衣心急如焚,她从怀中取出根发簪样式的木藤。 这就是娘亲死前,留给她的灵药,也是唯一的遗物。 “别打了,灵药我给你们!!”她大呼出手,高举木藤。 与手中的灵药相比,紫衣更不想眼前两次为她出手的少年,葬身于此。 交手间,杀手觉得李青玄体力不支,出手再不像先前那般凌厉,冷冽回应。 “赵家小姐,杀人灭口,今日你二人不死在此地。” “他日,我怕赵家主报复啊!” 说着,攻向李青玄的手段,愈发凌厉。 “别,别打了!李青玄你快跑,咱们萍水相逢,你不该死在这!”紫衣急得哭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听到少女的声音,李青玄和煦一笑,“我李青玄说话算数,说了今日我在,无人能动你分毫,那就绝无人能动你!” 少年的声音传遍四周,铿锵有力,似乎许下承诺般,不会失信担心自己的紫衣。 风渐起,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李青玄站在原地,在几人的注视下,缓缓弯腰,单手压在青竹上,做出拔剑姿态。 青莲剧烈摆动,凌厉剑气朝着青竹涌来,无形锋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一剑是老头青莲剑法中,最得意的招数,浮光掠影,剑出必斩! 这一剑,同样在白鹿书院,大败剑圣传人。 这一剑,浮光青莲! 看着气势不断攀升的李青玄,杀手面色慌张,眼前的景象与近日江湖中的传闻相似。 青衣,弯腰,单手压剑… “你是剑仙传人,白鹿书院断风流碑的那位妖孽剑修!” 认出李青玄的身份后,杀手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逃,逃得越远越好! 能正面击溃剑圣传人的少年剑修,即便有伤,也绝不是他们能挑衅的存在。 没有片刻停留,两名杀手转身狂奔,身形激射而出,再没交手的想法。 微风卷起树叶,一枚叶子缓缓从李青玄眼前掉落,他握在青竹上的手拔动,速度比杀手更快。 一道硕大的剑光闪过,带着朵朵青莲浮动,李青玄出现在前方。 两位逃命的杀手,脚步顿住,表情僵硬,恐惧凝固在脸上。 飘落的树叶,掉在地上,“砰砰”两声,杀手的躯体断裂,一剑浮光青莲,一位五品,一位六品,纷纷殒命于此。 一切归于平静,李青玄转身,看着捂嘴发呆,满脸不敢置信的紫衣,轻声发笑,“怎么,不用死,太高兴了吗,都不说话。” 他朝着少女走去,刚走几步,双腿逐渐无力,眼前突然黑暗一片。 体内的伤势在此刻轰然爆发,他张嘴“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 身体无力瘫倒,意识消散前,李青玄觉得一阵柔软,整个人仿佛靠在蒲团上,舒适安稳。 耳边只有那一句句急促的呼喊,“李青玄…” “你怎么了,你别死啊!” 第11章 医女剑客 紫衣向前走去,背上的沉重,令她每走一步,都倍感压力。 对于武学世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而言,背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少年,的确为难,可她依旧咬牙坚持。 来到一棵大树下,将李青玄靠在树边,看着他那苍白的脸色,紫衣取出珍藏的木藤。 娘亲死前的话,在脑海中回荡。 小紫衣,娘活不过这个冬天了,这株木藤作你的彩礼。 如若遇见喜欢的男子,就把木藤赠予对方,定情终生。 可我的小紫衣啊,你切记别钟意江湖中人,特别是用剑的。 剑修风流,可男子风流过了头,容易薄情寡义。 切记切记! 紫衣的父亲也是剑修,出自江南第一武学世家,赵家嫡子,天资卓越。 年少时,足迹踏遍大虞朝,六品境界离家,归来后,已是三品剑修。 面对这种人物,女子最易动心,她的娘亲也不例外。 南疆医女,医术出类拔萃,二人于江湖中相识,医女救剑修,剑修不惧家族长辈反对,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这般情意极动人心,本该成为江南诸世家中的一段佳话,被后世人传唱。 可如娘亲所说,天资好的剑修太过风流,父亲便是如此。 三年前,不顾娘亲反对,强娶了一房小妾,这对于南疆一生只愿一双人的女子来说,如灭顶之灾。 三年折磨,曾经的深情夫妻,相看两厌,娘亲也病死在了这个大雪冬天。 不久后,小妾病重,急需灵丹妙药救命,父亲便盯上了她手中的木藤。 因此,她一气之下,带着木藤逃离赵家。 紫衣低着头,凝视手中能延年益寿的木藤,沉默不语。 许久后,她苦涩一笑,对着空气低声呢喃,“娘亲,娘亲啊,你说剑修风流,最易薄情,可也最易让人动情。” “女儿还是这般不听话…” 她起身离开,没一会带着装来的湖水,轻捏手中的木藤,看似坚硬的藤木被轻易捏碎,化作粉末掉入水中。 阳光洒落,映照湖水,木藤的粉末熠熠生辉。 来到树前,紫衣将娘亲视若猛虎的男子剑修扶起,亲自把木藤水喂下,随后坐在一旁静静等待。 入夜,春风拂面,轻柔和煦,李青玄猛得睁开双眼,目光如电。 他捏捏了拳,惊喜的发现,伤势完全愈合,体内苏言行留下的那道清气荡然无存。 从此,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你醒了。”紫衣出声,眼中有着深深的疲倦,接连被追杀,又守在这里许久,心力交瘁。 “你用灵药救了我?” 儒家一品大宗师的内修清气,想要彻底根除,不是医术高明的医师救治,就得服用天地灵药。 显然,这里没有旁人,紫衣用掉了灵药。 “嘿嘿,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用就用了。” “你替我两次杀人,第一次抵二两银子,第二次我用灵药相抵,咱们谁也不欠谁挺好的。” 紫衣故作笑容,开口言不由心,木藤明明是娘亲留下的定情信物,却说成普通物件。 她不想李青玄心里惦记,就如娘亲所说,剑修太过风流。 即便紫衣此刻动心,却装作若无其事,不表达心意,她害怕步娘亲后尘。 喜欢一个人由心不由己,可将爱意埋藏心中,却是自己能控制的。 “好了,你的伤痊愈,现在能安心去找天下第一铸剑师了。” 紫衣起身,背对李青玄摆动手臂,这样能不让他看见,眼中的不舍与难过。 “我的事不急,再陪你走一程,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当做你给我治伤的报酬。” “死在我手中那几个杀手加起来,也抵不上你这一株灵药。”李青玄自顾自道,丝毫没察觉出,面前女子的异样情绪。 只是相伴再走一程吗… 紫衣在心中低语,随后转身,甜甜一笑,“好呀,那你再陪陪我。” 月色下,少女笑容灿烂,小手不自觉抓着衣角,忍住心痛。 面前的少年,只是轻然一笑,答道:“好!” 剑,乃杀人利器,无论使用者是为救人,还是抚平不平事。 但凡剑客出剑,必定取人性命! 医女救人,最不喜杀戮。一个杀人,一个救人,剑客医女注定同行不同路。 如同面前的少男少女,一个心动不敢言,一个只知江湖风流,不明女子心意。 错过错过,错了便再不会路过彼此的人生。 这一夜,二人无话,沉默安静。 三日后,江水畔。 嘉陵大江纵深三千里,流域几乎遍布江南郡,望着波涛滚滚的江面。 李青玄伸手唤来守着载客的船家,二人登上木船,沿江而下。 “坐半日船,我便可到家了。”紫衣轻呢出声,语气有些许失落。 如今木藤已用,回家后父亲也不能拿她如何。 李青玄坐在船头,欣赏两岸美景,忍不住赞叹,“江南多烟雨,果然看景色,少不了来这。” 见话题被岔开,紫衣不再言语,安静坐下,从身后观望李青玄的背影。 江风阵阵过,青衣呼呼响,少年披肩长发随风舞动,潇洒不羁。 “噗嗤,噗嗤!”急促的破浪声,渐近入耳,李青玄缓缓起身,眺望前方。 “这群人还真是贼心不死,居然还敢来!” 江面上,足足七艘木船驶来,每艘船都站了不少人,皆是武学高手。 细细看去,密密麻麻的不下数十人,这般阵仗,即便是李青玄,也忍不住心惊。 他扭头冲紫衣苦涩一笑,“真不知你的灵药有多珍贵,能引来这么多人。” “江南郡的三家五门,来了七大势力,几乎全到场了!” 木船彼此迎面行驶,双方越来越近,一道道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大江。 “赵紫衣,交出灵药,我等饶你性命!” “没错,你父亲宠妾灭妻,无心再管你,没了赵家庇佑,你一弱女子身怀重宝,必死无疑!” “速速交出灵药!!” 看着对方来势汹汹,李青玄立于船头,提声喝道:“连柔弱女子都欺负,一群无耻之辈,有何脸面聒噪!!” 声音如雷霆般激荡,在天地间炸裂开来,伤势痊愈后的李青玄,五品境修为尽数调动。 朗声一喝,激起江波滚滚,七艘木船顿时疯狂晃动,险些翻倒在江中。 一喝之威,堪称石破天惊!! 第12章 问剑,问心,问真我 “船夫,调转船头,带这位姑娘离开!”留下这句话,李青玄脚尖轻踏,飞掠而起,双脚踩着江面,朵朵青莲幻化,踏江而行。 独自面对如此多人,他也没有把握。 少年横渡大江,面对数十位武学高手,不仅不惧,竟还主动杀来,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两家五门,来此地抢夺灵药的七大势力,各自负责带队的领头人,望着愈发靠近的少年,皆微微皱眉。 此举与寻死有何异?! “还真有人不怕死,今日老夫算见识到了!” “区区五品剑修,竟敢独自面对我等,这小子,狂妄过头了!” “诸位,斩杀此子,咱们再取灵药!” …… 在声声议论中,李青玄跳上一艘船,面前的人一身血红大袍笼罩,正是来自血衣门。 他身形闪烁,来到一人背后,轻笑道:“借把剑用用!” 这人转身,正好对上那张笑意连连的阳光脸庞,可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无尽冷意。 “刺啦!”利剑出鞘,李青玄握在手中,随意一挥,面前的六品高手便成了具冰冷尸体。 如今伤势痊愈,剑斩六品,对于李青玄而言,并不算难事。 “狂妄!!”船上几人反应过来,暴怒不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还敢主动出手。 出手也就罢了,可为何偏偏挑血衣门,这是赤裸裸的轻视! 骤然间,血衣门众人纷纷杀向李青玄,前后左右皆有杀招,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手中长剑,虽不比青莲剑,可也强过桃枝青竹,李青玄脚下用力,高高跃起,巨大力量直接将船蹬翻。 长剑不停挥动,剑光激荡间,再斩两名六品境! 静,气氛死一般的寂静,看着立于江面上的李青玄,众人心中翻江倒海。 电光火石,连斩三位六品高手,这般手段,闻所未闻。 倒不是说六品高手有多强,而是出手的少年,看着年轻的过分。 纵观剑道百年,不,哪怕数百年历史,能在如此年纪就表现出这般强大战力,都是凤毛麟角,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诸位还袖手旁观吗,还不快快动手,杀了此子!!”血衣门人厉声大呼,众多势力前来,却偏他们损失惨重。 呼声落下,一道道身影腾空而起,带着无敌之势,飞掠而来,浓郁的杀意弥漫。 李青玄巍然不惧,举起手中的剑,看着杀来的十多道身影,老头昔日的教导在心中陡然浮现。 剑修无敌,需走出自己的大道,为何握剑,又为何挥剑,明悟这些,才算踏进剑道一途。 “我为何挥剑?”李青玄低声呢喃,眼见众人越来越近,他眉头紧皱。 为了紫衣挥剑? 这样的想法出现,便被否定。不对,我练剑挥剑绝不是为了一个女子。 猛然间,天地寂静,涌动的湖水,高空掠过的飞鸟,众人的喊杀声,都忽然停止,仿佛岁月凝固在此刻。 李青玄五感尽失,他感知不到任何事物,入定般的愣在江面上。 他矗立在那里,整个人却如一柄绝世利剑,丝丝凌厉的剑意从体内涌出,将所有人尽数逼退。 “怎么回事,那不断涌出的剑光是何物?!”江面上,众人望着这奇异的一幕,纷纷皱眉。 突然,一道惊呼声响起,“这,这是问剑!!” “问剑又是何物?” 众人看向开口的一位年长者,他也是位剑修,此刻却瞪大眼睛,惊讶的望着李青玄。 片刻后,他神情苦涩,为众人解释。 “众所周知,儒释道三教修心境,可心境明悟并不是三教专属。” “天下武学,万般大道皆可凝练心境,只不过比三教要难些罢了。” “我知道的,剑修领悟心境有三次,问剑,问心,问真我!” “眼前这孩子,便是在问剑!” 言罢,这位年长剑修看着李青玄,目光复杂,说不出羡慕还是惆怅。 剑修问剑,与年纪境界没任何关系,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没有任何限制。 或是练剑时明悟,或是观天地景色,路边花草心有所感,再或是如李青玄这般,大敌当前,开始问剑。 一旦问剑成功,境界不会有任何变化,可却能在剑修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一颗…往后有可能成就剑道圣人的种子,从而真正的超凡脱俗。 虚空中,以李青玄为中心,荡起层层涟漪,周身十多丈的范围,剑气纵横,任何人都难以靠近。 问剑凶险,一旦失败,瞬间便会被剑气绞碎。 李青玄紧闭双眼,从前的经历不停在脑海重现。 青莲山上,青衣剑仙,剑法绝顶,一剑斩苍穹! 白鹿书院,武夫狂傲,入嘉陵大江,迎战圣人。 剑仙李青莲,拳道魁首李魁,一位剑道亚圣,一位武夫一品,与他们相处的经历,形成一幅幅画卷,在李青玄心中不停闪过。 忽得,这位少年剑客睁开双眼,目光逐渐明亮,如星辰般璀璨。 他轻笑出声,“我之剑道,当如剑仙,当如李魁首,不畏天地,不惧圣人,我即是我,我只尊我!” “李青玄的剑,随心而挥,只要心念所想,愿挥剑,那便挥剑!!” 他高举的长剑在此刻挥出,围绕在周身的凌厉剑气,尽数宣泄而出,剑光耀眼,天地仿佛在这一刻没了颜色。 众人入目所望,只有那道明亮到极致的剑光,飞掠而来。 整个嘉陵大江,只有少年的那一剑,近乎无敌。 “轰隆!”炸响声震耳欲聋,众多武学高手,在这一剑下,死伤过半。 原本以李青玄的境界,做不到如此,可这一剑是他问剑成功后,带着大道剑意,方能有如此风采。 单手握剑,矗立江上,李青玄在心境上,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的剑不为任何人挥动,只为自己,只要他心里想,哪怕面对天地,面对圣人,也可悍然拔剑。 这就是他李青玄的剑道,遵本心,望真我,他日见苍天,我如是我,亘古不变! 第13章 却是心上人 “剑修问剑,竟如此厉害?!”江面上,侥幸生还者,看着那袭青衣,无不心神剧动。 如此少年,一人一剑,杀尽来敌,着实有些太过恐怖! “其实,那小子能心境问剑,咱们也出了份力。” “如果不是把他逼到绝境,不一定能进入这种玄妙状态…”依旧是先前的年长剑修,开口解释,在场众人纷纷神情变幻。 本是想将眼前的少年斩杀,却莫名其妙的成就了对方。 这种弄巧成拙的感觉,难以言喻,就跟吃了苍蝇般,让人有苦说不出。 “不过,他在斩出刚刚一剑后,回归寻常,我等同时出手,必能斩杀此子!”年长剑修眼中光芒闪烁,心中涌出嫉恨,他苦修剑道数十载,直至头发花白,都未能问剑。 李青玄沉默不语,问剑提升的是心境,带来的好处以后才能体现。 虽说一剑斩杀了不少人,可面前依旧有二十多位武学高手,虎视眈眈,以他五品境的修为独自面对,还是倍感压力。 但剑修御敌,出剑当一往无前,纵死不退! 况且,眼前并非是死局! 他眺望前方,刚刚悟道时,神识与天地相连,极其敏锐,清晰的感知到远处一艘大船乘风破浪而来。 船上,赵家的旗帜迎风飞舞,紫衣说过,她生于江南三家五门中,势力最强的赵家。 只要他拖住时间,等赵家大船赶到,危局自然迎刃而解! “杀!!” 喊杀声猛然惊起,二十多位武学高手齐齐杀来,不再给李青玄任何机会。 虚空中,道道凌厉攻势汇集在一块,充斥着恐怖威压,似乎要将李青玄彻底抹杀。 青莲虚影摇曳,老头留下的剑心骤然开启,丝丝剑气弥漫,朝着手中的铁剑涌去。 李青玄身形暴射而出,风驰电掣,速度之快响起阵阵音爆,脚下的江水也猛得分开。 “一剑化青莲!” 一剑挥出破万法,剑光幻化巨大青莲,狠狠斩向众人。 二十多道术法轰向青莲,在虚空中碰撞,彼此吞噬。 “咔嚓,咔嚓!”仅仅片刻,青莲便猛然碎裂,剑光消散,剩下的招数尽皆砸向李青玄。 他举剑又连续挥出两道剑芒,可却杯水车薪,难有大用,抵挡不住众人的联手一击。 “砰!” 李青玄被轰退,整个人横飞而出,双臂的青衫化作碎片,消散无形,嘴角丝丝血迹流淌。 暴退十多丈后,手中长剑舞动,借助惯性,翻身止住身形。 李青玄再次立于江面上,这次看着不再那般无敌,鲜血沾染青衫,衣袖破裂,看着有些许狼狈。 即便如此,可眼中的战意未有丝毫减弱,依旧如熊熊火焰般璀璨。 “得手了!”见他受伤,众人纷纷大喜,抬手间,准备再度联手,彻底将他斩杀于此。 “李青玄!!”倔强的呼喊传来,本该跟着船夫离开的紫衣再次出现,撑桨的船夫被打晕。 她独自划动木船,快速驶来。 “回来作甚?!”李青玄眉头一皱,平静的内心瞬间波澜不止,一人死总好过两人死。 紫衣回来,也只不过再赔条性命罢了。 “我,我不想你死!”紫衣大喊出声,船只停靠,她挡在李青玄身前,看着众多杀手。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女子大多吃不得苦。” “可娘亲说过,女子珍贵之处,在于能与心上人共患难。” “你我虽不是夫妻,但今日困局却因为我,我不走。” “即便是死,紫衣今日陪着你,绝不独活!” 夫妻与心上人两种称呼,虽不是夫妻,却是… 紫衣略带春心萌动的话,充满了少女的小心思。 可身后少年却听不出来,他的耳边满是女子决绝的声音,望着那道柔弱背影,李青玄苦涩一笑,“明明胆子那么小,却还傻得挡在我身前。” 两人一前一后,身形交错,彼此看不到脸上的神情,不知对方心中所想。 “轰轰轰!”一艘大船乘风破浪而来,紫色的旗帜迎风飘舞,猎猎作响,上书一个大大的赵字,苍松有力。 又一方势力出现,正是江南郡三家五门中的最后一家,也是最强的势力,江南赵家。 大船前端,一位身着紫袍的年轻男人矗立,他背后负剑,神情冷峻,冲着此处沉声喊道:“妹妹放心,今日,你跟他谁都不会死!” 杀手们皆闻声看去,待看清是赵家大船后,纷纷色变,被吓得面无血色。 “逃,赵家公子来了!!” “哼!”赵笠神情冷峻,浓郁的杀意在心中弥漫,看着四处逃窜的众人,他厉声大喝,“诸位截杀我妹妹之时,不是猖狂得意吗,现在为何作这般姿态!” “杀,全部杀光,一个不留!”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船上来此的赵家高手,尽数出动,追杀众人。 漫天血雨落下,一声声惨烈哀嚎,响彻四周。 “赵笠,你如此嗜杀,难道就不怕我们七家联合报复吗?!” “好啊!”这位突然到来的赵家公子,冷声回应,“你们尽可联手,看看我赵家惧否?!” 短短数息,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杀手们,全部成了冰冷尸体,永远的沉没在嘉陵大江中。 大船上,赵笠握着妹妹的手,又喜又气,“你这丫头,躲得如此好,父亲派人寻了大半月,都没找到你。” “一见面你就责怪,我真的要生气了!”紫衣嘟着嘴,一路的东躲西藏,风餐露宿,令她收敛了脾气。 如今再看到宠爱自己的哥哥,大小姐的脾气便又上来了。 “好好好,哥哥不说,咱们回家。”赵笠宠溺一笑,兄妹感情深厚。 教训完妹妹后,赵笠转身冲李青玄弯腰一拜,态度诚恳,“在下替妹妹谢过兄台,大恩不言谢,请兄台随我去赵家,我必定备重礼奉上。” 李青玄淡然一笑,心中松了口气,无所谓的摆摆手,“江湖儿郎,只管随兴而为。” “况且,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 这话一出,大船陷入死寂,客气也不是这样客气的。 独自面对数十位武道高手,你管这叫举手之劳? 第14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入夜,赵家庭院中,一处凉亭内,李青玄坐在石桌前,饮酒遥望月色。 身侧佳人相伴,初相识时,紫衣作男子打扮,一路同行,都没换过衣裳。 今日穿上女子花袍,描眉画眼,一举一动皆极动人心。 娇小的身躯,双眼含情,将江南女子的柔情似水,展现的淋漓尽致。 “明日就要走了吗,不再多住几天?” 月光下,女子开口,眼中多了丝怅然不舍。 在江南女子春闺中,有句话广为流传,人年少时不能见太过惊艳之人,若是不能圆满,只怕抱憾终身。 念念不忘,难有回响! “你知道吗,我几个月前来江南时,听闻此地有两绝。” “一是美酒醉春风,我已经喝过了。” “二是人比花娇,今夜,也看过了。” “这趟下江南,我已无遗憾。”李青玄答非所问,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笑容,低头看向手里的酒杯,月光倒影中,少年的双眼如夜下幽泉,不起任何涟漪。 一路走来,即便他未经男女之事,可也能觉察到,紫衣对自己心动。 可他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剑得练,以后还得上鸣剑山庄,战陆无涯,替老头正名。 想赢剑道圣人,遥遥无期,需要多久呢? 二十年,五十年,还是此生无望,到底如何,李青玄也不知道。 他注定出不了江湖,又何苦让一位女子,痴心苦等,等一个注定等不到的人。 既然没有结果,那就从不开始,以免因情伤人伤己。 “还是要去找天下第一铸剑师吗?”紫衣低声询问,眼中的愁绪更浓。 “对啊,哪有高明剑客没有把像样的佩剑,那岂不是辱没了我这风流倜傥的少年剑客。”李青玄自我调侃,以此活络气氛。 紫衣笑了,笑着打趣,“你脸皮真厚!” “吱吱!”夏夜蝉鸣,声声入耳,驱散着分别的离愁。 紫衣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形似利剑,在月光下华彩流转,一看便知不是俗物。 她递到李青玄面前,柔声道:“父亲年少时闯荡江湖,曾经救过一位铸剑师,名叫张鸦九,对方留此玉佩,承诺以后若有机会,帮忙铸剑。” “张鸦九很有名吗,是天下第一铸剑师?”李青玄询问,他常年待在青莲山上,对于江湖事知之甚少。 “是不是天下第一我不知,但听父亲说,剑圣陆无涯的佩剑出自他手。” “就是那把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名剑,龙鸣。” 李青玄目光闪烁,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渴求。 能铸造出名剑龙鸣的大师,绝对称得上天下第一! 接过玉佩,他看向少女,低声道:“如此贵重的东西,你如何拿到的?” “也不算贵重,我求求父亲就有了。”紫衣微笑着摆手,虽然父亲对男女之情薄淡,却极重恩情。 李青玄的救命之恩,值得这枚玉佩。 …… 一夜过去,赵家府门外,李青玄换上了件干净的白衣,牵着白马。 “李青玄,你说…我们还会再见吗?” 李青玄翻身上马,冲她笑道:“可能会吧。毕竟书上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 说罢,他纵马远去,只给身后少女留下一道远去的背影,和那句人生何处不相逢。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少年远行,依旧风姿卓绝。 身后默默观望的少女,心中的不舍再也难以克制,泪水夺眶而出,呆呆的站在原地,无神呢喃。 “李青玄,可是啊,书上还说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呜呜呜…”呜咽声声起,少女哭弯了腰,蹲在地上,双肩不停抽动,心痛如绞。 有些情爱,在阳光下,炽热强烈,有些则深埋心中,隐忍克制,默默无闻。 白马上,李青玄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松开,五品修为,耳力何其敏锐,他听到了背后女子的呜咽,低头沉默。 许久后,抬起头,他一如刚下山时,随性跳脱,看着前方淡然轻笑,“江湖在脚下,大道在心中。” “李青玄,且往前行!” 握紧缰绳,用力一挥,白马纵身远行,速度飞快,驮着再度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客,朝前方那令人迷恋的江湖奔去。 …… 江州境内,湖泊遍地,水域宽广,不下千数,因此得名千湖之州。 江南郡有白鹿书院,文脉昌盛。与之相比,这里则武道兴隆,三教中的道家正统武当山,坐落于此。 大路上,一人一马缓缓走来,正是李青玄。 一路走来进入江州后,他见过不少道士,武当无愧道家仙山,香火传承旺盛。 “不知会不会遇见那家伙。”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正是那日在白鹿书院开盘的小道士。 根据当时的赔率,这家伙可欠他十锭黄金,不是小数目,借用佛门的话,这因果可不小。 为何要来江州,是紫衣告知,张鸦九可能会在此地。 为了早日铸得名剑,李青玄便悠悠赶来。 “皇室出行,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前方大队人马迎面而来,马蹄声沉闷有力,一辆豪贵奢华的巨大车撵缓缓驶来,顶上黄娟密布,龙形图案活灵活现。 四周满是寒光凌冽的甲士,里外围了好几层,护送车架,看这阵仗毫无疑问是大虞皇家的人。 “前方何人,速速避让!”一声冷厉呵斥传来,李青玄不怕事,却也不爱惹事,便牵马缓缓让路。 可身旁白马似乎被刚刚的呵斥惊到,发出急促的嘶鸣,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有刺客,保护皇子公主!”一众甲士立马严阵以待,当即便有几人冲锋而出,杀了过来。 李青玄无奈的耸耸肩,忍不住吐槽,“亏还是皇家护卫,不过马受惊就如此紧张。” 他身形闪动,轻松躲过几名甲士的冲杀,可瞬间便有更多的甲士涌来,将他团团围住。 “侠以武犯禁,你们这些江湖中人真是愈发狂妄了,连皇室车驾都敢惊扰!” 面对呵斥,李青玄神色漠然,盯着开口之人,“你有病吧?” …… 众人纷纷无语,这般凝重的气氛,没成想李青玄会说这么一句话。 “惊扰皇室车驾,拿下!”一声令下,甲士缓缓靠近,举起手中长枪便欲刺来。 突然,车辇内传出惊呼声,带着丝丝欣喜,“是你,李青玄!” 第15章 大兴武当 这声音…有些熟悉,李青玄惊疑不定,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张脸庞。 那位在白鹿书院遇见的话痨公主,虞铃儿。 果不其然,布满流苏珠子的车帘掀开,少女探出头,跳下马车走来。 “好巧,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你!” “是挺巧的。”李青玄笑着回应,包围的甲士,见他与公主相熟,立马退让。 “李兄,又见面了。”大虞二皇子虞静思走来,礼貌的打着招呼。 “对了,你来江州干嘛?”虞铃儿闲不住,一见面就有大堆的问题。 “我来寻一位铸剑师。”李青玄答道。 兄妹二人不禁想起那日在白鹿书院,李青玄硬扛儒家一品宗师清气,佩剑断裂的景象。 虽有些狼狈,却极尽风流,天下间又有几人,能以五品修为,硬接宗师之威而不死的。 “你们呢,出来游山玩水?” 虞静思笑着解释,“并非出来玩,而是上武当山,见证佛道辩机!” 佛教道门,每时隔三年便会轮流在彼此道场,举办一次大道辩机。 与那日李青玄的论剑不同,佛道辩论不比修为,而是论心境,和对大道的感悟。 辩机法理,佛教,道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天下人到底哪家道统对于法的理解更深刻。 可这么多年来,两家互有胜负,始终难以分出个高低。 “这江州名人都会去吗?”如果是场盛事,那一定会吸引众多人前往,要找的张鸦九,说不定也会去。 虞静思淡然一笑,“当然,这堪称江州最大的盛事!” “是啊是啊,李青玄,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看。”一旁,虞玲儿热情的邀请同行,结伴上武当山。 “相传这一次佛门后继有人,出了位了不得的佛子。” “此人刚入北州大佛古寺时,寺庙高僧为其点化受戒,身后便有佛光浮现。北州佛门弟子,称他乃是千年不见的转世圣佛。” “所以,这次的辩机,极有意思,李兄若是无事,不如一起去看看。”虞静思再次相邀,着实令人盛情难却。 李青玄抱拳拱手,“既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 听他答应,虞铃儿无比欣喜,下意识的伸手拉住李青玄,便朝着车架走去。 望着这一幕,虞静思面色渐渐凝重,沉声提醒,“妹妹!” 公主,千金之躯,一言一行都需谨慎,这般牵着男子的手,不成体统。 松开手,虞玲儿冲哥哥淘气得吐了吐舌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三日后,武当山下。 山脉绵延,崇峰峻岭纵横交错,苍翠的树木成片连绵,作为道家传承山门,武当雄伟壮观。 远远望去,颇有股岁月厚重之感。 上山的路,已经有不少身影攀登,显然都是冲着佛道辩机,慕名而来的人。 车架上不了山,虞静思令甲士等在山下,随后三人结伴上山。 “李青玄,快看,你快看那座山峰像不像云彩。” “还有那座,像桃花酥般…” …… 活泼的虞铃儿,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停指向一座座山峰,可呼唤的名字都是李青玄。 这让身旁的虞静思忍不住皱眉,这妹妹算是白疼了,以往有好玩的东西,总是第一个会想到哥哥。 如今…却只顾着喊别的男人。 “玲儿,你就不能消停会吗?” 一向温和的哥哥乍然出声,虞铃儿神情玩味,冷不丁道:“哥哥,你吃醋了对不对?” “胡说,我没有!”此刻的解释苍白无力,这样说,反倒越描越黑。 其实虞静思错怪妹妹了,这位集人间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只不过是在宫里待久了。 本就性子跳脱的她,遇见同样无法无天的李青玄,莫名有种亲近感。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臭味相投。 二人的兄妹情,远超皇室其他兄弟姐妹们。 皇家最重规矩,可虞玲儿不称皇兄,只叫哥哥,足以见得二人的感情有多好。 这样看来,也难怪虞静思会吃味。 一旁跟随的李青玄,白了眼身旁的皇子,在心里嘀咕。 没看出来,这人还是个宠妹奴… 在兄妹二人的拌嘴声中,几人来到武当山门前。 石雕的门户牌坊,高耸而立,虽然上面布满岁月痕迹,绿色的青苔遍布,可依旧令人觉得威严,大气磅礴。 牌坊左右各有句话,是副对联。 盛世我辈隐入深山,乱时子弟入世救难! 横批,大兴武当! “道门好大的宏愿,乱时救苦救难,盛世则隐居不出,深藏功与名!”李青玄忍不住感慨,仅凭这几句话,道家就值得令人高看。 “这是武当第一位圣人留下的,这位超脱凡俗的天师,没有约束弟子许多规矩。” “但就一条,希望武当门徒,人人可以把这两句话铭记于心,时刻谨记。” 虞静思看着石牌缓缓开口,心中肃然起敬。天地间,有多少人能在得势后,心系弱者。 作为大虞朝的皇子,朝堂上,不知多少昔年读书时,在心中许下为民做主的读书人。 可等来日高中后,权力迷人眼,脏了少年的赤子心,愿做清臣,终成贪官! 这样的人和事太多太多,纵观史书,数都数不过来。 可留下这两句话的首位武当圣人做到了,那时各大异族虎视眈眈,南下逐鹿中原。 一时间,中原哀鸿遍野,面对异族许多武学高手。 在那位圣人的带领下,武当是首个出山的门派。 三千香火门徒尽出山,与异族武学高手大战连天,死伤无数。 去时三千弟子,归来不足百人,武当道统一度凋敝,险些消失。 好在,经过多年休养生息,这位昔日的道门正统,再次重现风采。 圣人临世,高深道人如过江之鲫,一位接着一位。 此景全然应了那句横在头顶的批示,大兴武当! “贵客们,歇脚的地方已准备好,请随小道上山。” 一位年轻的小道士上前,为三人在前引路。 这就是道门与其它道统的区别,同样是举办大典,无需请柬,不问身份,出身高低贵贱皆一视同仁,四方来者皆是贵客!! 第16章 花开并蒂莲 登上武当山,李青玄望向最高处,那里有一座金顶殿宇矗立,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传闻,雷火练殿,每到雷雨天,便会有天雷击中大殿金顶,数次引发大火,金殿却依旧巍然而立。 这种异闻,光是听听就让人觉得啧啧称奇。 “李兄,静思要先行一步,去拜见老天师。” “老天师,可是道家那位绝顶圣人?” 大虞朝,摆在台面上名气最大的圣人不过四位,儒释道三家,以及剑圣。 圣人超凡脱俗,手段通玄,说是人间仙神都不过分。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比大虞皇帝都更加神秘,常人一面难见。 “李兄说的不错。”虞静思点头回应,皇室与儒释道三家关系密切,虽说最尊儒家,可皇帝也没冷落另外两家。 毕竟三家都有圣人临世,太过厚此薄彼,于皇室而言并非善事。 这次来武当山,父皇再三交代,让他拜见老天师。 虞静思走后,他性格跳脱的话痨妹妹,一刻也闲不住,提议道:“走走走,咱们去到处逛逛。” “在皇宫这也不能做,那也不准,可憋死本公主了。” 说着,也不等李青玄开口,便被公主拉着离开。 …… 武当,三清殿外的荷塘前,一位年轻道士蹲在地上,仔细打量着塘中的荷花。 说来也怪,水塘中众多青莲中,有一株居然生有双花,看着无比奇异。 一叶双花,唇齿相依,花枯花败,一花落,另一朵绝难独活。 道家称这种双生莲花为并蒂莲,莲开并蒂,姻缘天定。 “小师叔,又在看你的命格啊,都看十几年了,不会出意外的。” 几名小道士路过,看着蹲在一旁的年轻道士,忍不住出声。 吴玄,武当山内年纪最轻,辈分最高的二代弟子,武当七杰之一,更是老天师最宠溺的小徒弟。 “去去去,别打扰我。还有,你们声音小点,要是把并蒂莲喊落了,我可就死翘翘了。” “哈哈哈,小师叔放心,有师祖老人家在,你想死都死不了。”几名小道士打趣着离开。 只留吴玄待在这里,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朵莲花。 他心里也无奈,从多年前上山后,师父他老人家,便告知自己的命格与并蒂莲相连。 本来,对这种事情吴玄嗤之以鼻,可并蒂莲花开四季不败,不受外力摧残。 有一次,他为了证明师父的话是否属实,甚至拿剑去砍过并蒂莲,结果毫无作用,那莲花坚硬如铁,怎么都不落下。 种种奇异景象,再加上圣人所言,吴玄心里也直犯嘀咕,不得不信,这莲花就是他的命格。 花在人在,花落人死。 “还真他娘的晦气,要是哪天这莲花抽疯掉落,那道爷岂不是要白白枉死?” “死不死的不知道,但你小子赶紧还钱!” 一道声音响起,吴玄缓缓扭头,面前站着一男一女。 他打量二人,女子不认识,至于少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二位是?” 李青玄上前,指着自己英俊阳光的脸庞,咧嘴一笑,“我,李青玄,白鹿书院下注一锭金子,根据赔率,你得给我十锭了。” “这…”吴玄微微撇眉,满脸疑惑,他抬手,口宣道号,“福生无量天尊,施主莫不是认错了人,小道确实没见过两位啊!” “小师叔,又有人上山,说在白鹿书院赢了,让你给兑银子。” …… 不远处,一位小道士扬声呼喊,两人听闻,四目相对,气氛无比尴尬。 吴玄挠头“嘿嘿”一笑,指着李青玄道:“施主觉得小道幽默吗?” “你觉得幽默吗?”李青玄面色不善,缓缓逼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一路囊中羞涩,连酒他都舍不得喝。 “哟,老天师怎么来了?”吴玄神情惊疑,指向李青玄身后。 听到圣人亲临,李青玄下意识准备扭头看去,可转念一想不对。 老天师现在应当和虞静思在一块,反应过来,他迅速出手,抓住正准备脚底抹油跑路的吴玄。 “你小子真是道士吗,如此会偷奸耍滑!” 见确实跑不掉,吴玄停在原地,神情陡然郑重,“施主此言差矣,我道家祖师教化世人,论心不论迹。” “三清天尊普爱仁慈,观众生一视同仁,光辉照进每一个心中。” “即便如施主这般心性浮躁的人,只要诚心向道,祖师必不会嫌弃。” “所以呢?”李青玄白了他一眼,不明白这道士扯这些有的没的,想表达什么。 “所以,那十锭金子要不施主当孝敬三清祖师的香火钱?”吴玄咧嘴一笑,眼中抱有期待。 人至贱则无敌,这道士脸皮之厚,堪比城墙,简直无敌了。 招摇撞骗,连祖师都给搬了出来,也不知三清天上有知,会做何感想。 “一句话,这金子你还不还吧?” “还!”见李青玄属实不好糊弄,道士也不再多言,取出胀鼓鼓的钱袋,里面满是金银财物。 上次在白鹿书院,当初没人信李青玄会赢,这也导致他赢了不少。 接过十锭金子,李青玄拿出一半给了公主,当初二人说好的,赢了二人添做五,一人一半。 债务两清,李青玄正准备离开时,迎面跑来一位小道士,神色匆匆的来到吴玄面前,“小师叔,佛门的人来了,二师叔命我叫你出山相迎。” “走吧。”吴玄领着小道士离开。 看着二人的背影,脑海中又想起虞静思介绍佛门佛子的话。 千年不遇的转世活佛,还真令人心中隐隐期待。 江湖中,历代人才辈出,这次的佛道辩机,对于李青玄而言,也是一场盛事。 他正好也能看看,自己与佛子,道门年轻一辈的高人们相比,差距几何。 这浩然江湖,他李青玄到底是否算的上真天骄。 “走,咱们也去看看。” 听闻佛子赶到,武当山上许多前来观看此次辩机的宾客们纷纷前往,欲一观那在江湖中,传得匪夷所思的佛子到底有何等风姿! “铛!” “铛!” “铛!” 武当山上,道钟连鸣三声,相迎佛门,礼仪隆重! 第17章 以四季论人 山脚下,十几位僧侣缓缓而来,打头的是位小僧,身穿素净僧袍,手拿佛珠。 望着这群人,准备上武当山的女子们纷纷驻足,忍不住侧目观望。 明明是绝缘红尘的佛门弟子,小僧却生了一副绝好容貌,俊美如妖,仅仅站在那里,就让女子芳心懵动。 在小僧身后,是两位身披金丝袈裟的老僧,在佛门中能如此穿戴者,非一品境大宗师不可。 能走在一品宗师身前,不出意外,小僧正是传闻中的转世活佛,辩机和尚! 下山路上,奉命前来相迎的吴玄,看向两位老僧,目光逐渐凝重。 此次辩机,佛门居然派两位大宗师跟随,显然势在必得。 “武当二代弟子吴玄,奉老天师令,前来相迎!”偷奸耍滑的年轻道人,此刻无比正经,言辞间不卑不亢,不辱道家盛名! “小僧辩机见过真人!”佛子面无表情,双手合十。 吴玄见状,单手伸出做请的姿势,“贫道吴玄,请佛子与佛门诸位高僧,登山入武当!” “上山不急,听闻老天师有位小徒弟,天份极高,万般道法,仅仅看一眼便能明悟。” “不知小真人能否请这位弟子下山,老僧想见见其风采!” “高僧口中的弟子,正是在下。”吴道礼貌回应。 佛门的大宗师淡然一笑,“辩机明日开始,但此刻老僧想领教领教,老天师最得意的弟子,道法何等出类拔萃。” 此言一出,周边围观的众人,心神期待。原本是等着看明日佛子辩机,可没成想,佛门的人刚到武当,便要开始讨教。 一旁,斜靠着棵青松的李青玄,眯着眼睛道:“佛门来者不善啊!” “那道士你会怎么办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佛门大宗师没有摆前辈架子,面对吴玄这个晚辈,开口却说讨教。 若是拒绝,不仅道家颜面受损,更是显得有些许猖狂,没有小辈姿态。 可答应的话,面前的可是佛子与两位大宗师,辩论法理,又能有几分把握胜呢? 即便勉强应下,输了也是脸上无光,甚至会影响明日正式辩机时的结果。 这种局面下,进退两难,怎么做似乎都是错的。 佛门的刁难,吴玄心中肚明,在众人的注视下,道袍甩动,他双手负于身后,“既如此,那就请高僧拟题,小道与你一辩!” 对方来势汹汹,他也就没必要客气,道家守规矩,却不是软弱的任人拿捏。 “哇,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看那道士如此年轻,居然同意与佛门前辈辩机,这是不是有些过于狂妄了?” “你没听见,这位真人是老天师的徒弟,那可是道家圣人,怎会没有真本事?” “话虽如此,可毕竟对方乃一品境,活得也够久,两人心境上就差距甚大,辩机可最讲心境感悟!” …… 众人议论纷纷,虽说尽心分析各种情况,但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都准备洗耳恭听接下来的辩机。 靠着的李青玄也微微挺直身子,望向此处。 “贫僧观武当仙山风景秀丽,不如就以四季论人为题。” 所谓辩机,通俗点说就是讲道理,看谁的话更能令他人信服。 这事听起来不难,但想真正做到却极为不易。千人千面,百人百心,面面不相同,心心不相印。 人生于天地间,经历不同,所带来的想法便不同,这种情况下,都只听从本心。 事情出现分歧,一个人想说服另一个人,何其不易。 更何况辩机,是要得到这里绝大多数人的认同,难度可想而知。 “人从出生到死,分为幼年,青年,中年,暮年四个阶段,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四季。” “四季轮转,岁月流逝,人从懂事起便知终有一日会死。” “如这四季,春时知夏至,秋风起,冬雪临。” “既然世人早知道结局如何,那贫僧想问小真人的是,为何这些人还要受凡尘迷扰。” “为官者,明明大权在握,却依旧想着步步高升!” “从商者,钱财取之不竭,却还偏偏劳心劳力,聚拢金银俗物。” “即便是寻常百姓,温饱足够,却也卑躬屈膝,忍气吞声的作低姿态讨好旁人,以此得些许可怜好处。” “他们知天命,知自己最终不过黄土一捧,为何还要如此不放过自己,执念深种呢?” “老僧不解,请小真人答惑!” 佛门大宗师声音雄浑厚重,字字句句如尖锐利刃,深入人心。 在场众人,包括李青玄都陷入短暂的迷茫。 是啊,既然知道最终会死,那为何还要自己不放过自己,与心中执念相视,如堕深渊,一生沉沦,难以逃脱。 丝丝剑意在眼中闪烁,李青玄猛的醒转,看着那位佛门大宗师,忌惮不已。 这就是修心境的儒释道三家,一言一句都能影响人的内心,如果不是他在嘉陵大江问剑,提升心境,只怕久久难以回神。 其他人没有他的心境,此刻还沉沦在老和尚刚刚的话中,神色迷茫。 来者是客,看着迷茫的众人,吴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他口宣道号,“福生无量天尊,醒来!” 瞬间,众人纷纷醒转,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这就是佛道辩机吗,也太可怕了!” “我刚刚甚至都后悔来这里,不对,我是后悔修炼武学,也不对,我就不该出门。” “躺平在家里等冬雪临,等人生暮年,等和大家一起化作黄土…” …… 道道目光落在吴玄身上,不知面对蕴含至理的玄妙问题,这位年轻到有些过分的道人,会如何做答。 “呵呵,不愧是佛门高僧,一开口便是人生,这种玄而又玄的问题。” “上到人间帝王,下至平民百姓,多少人活了一辈子,都参不透何为人生!” 吴玄先是朗声一笑,随后神情逐渐肃穆,双手负于身后站在那里,眼中光华万分。 他转身看向武当群山,绿木葱郁,花草连片,开的甚是娇艳。 片刻后,目光又落在身前众人上,纷纷扫过,有少年剑客,有中年武夫,也有暮年老朽。 “高僧的问题太过深奥,小道不敢高谈阔论,只有几句拙见请前辈听听如何!” 第18章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 话落,吴玄周身气势陡然一变,论道辩机,回应佛门大宗师的问题,同样以四季论人做答。 “春如幼年朝气蓬勃,人年幼时,未入尘世,没见过乱花迷眼,心思单纯。” “青年时,无忧无虑,内心似夏季烈日般炽热,意气风发,只觉得天下万般事物,皆能掌握在手中。” “等到中年,却又好似秋风落叶,无萍漂浮,生出了些许白发,回首望去,既没做到年少时心中所想,大鹏展翅,欲比天高。” “遥望前路,则一眼欲穿,知道此生不过于此,再难有大作为!” “冬季像极人的暮年,满目苍茫,生机死绝,暮气沉沉,一生到此便是终点。” “高僧所问,既知终需死,为何人还要奋力拼搏,舍弃尊严,舍弃欢乐,甚至能舍弃性命,去争那尘世俗物!” 声声高论入耳,吴玄就站在那里,口若灿花,句句皆为真言。 他看向佛门众人,看向两位大宗师,最终直视佛子,淡然轻笑,目光炽热的朗声道: “小道答:当争!” 仅仅当争二字,过于简单,众人神情惊疑不定。如果这位老天师的得意弟子言尽于此,那辩机结果不言而喻。 “呵呵,小道长说完了?”佛门大宗师不屑一笑,看来传闻多不属实,有些太过了。 所谓天师得意弟子,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正当众人准备给这次辩机盖棺定论时,吴玄再次开口,声如洪钟,气势十足。 “帝王坐金殿,争霸天下。百官立庙堂,争权夺利。百姓于尘世,争相改命!” “今日我与高僧于此,争为你我道统正名!” “天下万般事,莫不是与天争,与人争,与万物争!” “这大势逼着人争,人又奈何,不进则退,你不争自有人争!” “儒家有句话说,大丈夫岂可郁郁久居人下,即便知晓百年后终成黄土,可这百年内的春秋岁月。” “来此人间走一遭,谁又肯籍籍无名,谁又肯唯唯诺诺,哪个热血男儿不愿风流一世,乘风而起,欲与苍天比高低!” “位高权重的帝王不能免俗,你这位佛门大宗师亦然,你我皆如此大争特争,更何况芸芸众生呢!” 吴玄的话,犹如九天惊雷,令人骤然惊醒。 人活一世,纷相争渡,哪怕最终步入冬季暮年。 可回首往昔,也曾风流争过,也曾少年意气,大鹏一日乘风起,纵横世间八万里! 如此,才不辜负来此人间走上一遭啊! “人人这般想,大势便当争!”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大道轰鸣,远远望去,吴玄整个人如天师临世,气象万千。 “高僧,这辩机也辩了,请登山吧!”吴玄自信一笑,再次伸手邀请。 不等那位佛门大宗师开口,身旁始终沉默不语的佛子缓缓出声,“真人高论,小僧佩服!” “诸位,随我上武当!” 佛子发话,吃瘪的佛门大宗师也不在出声,一众佛家弟子,沉默着向山顶走去。 这次辩机,佛门大宗师准备给个下马威,没成想吴玄真有本事,明明看着如此年轻,心境却登高望远,深厚凝练,一字一句皆蕴含大道真理,可谓是弄巧成拙了。 看着上山的佛子与不靠谱的道士,李青玄眼中升起盎然战意,这才是江湖,山外山,人外人,天才数不胜数。 他也朝着武当山走去,心中愈发期待明日正式的佛道辩机。 武当天师殿内,传闻中的道家圣人坐在蒲团前,他身着紫色道袍,手拿拂尘,皮肤枯黄,脸上有些许褶皱,老态尽显。 原本到了圣人境界,寿元大幅提升,可以改变容貌,恢复年轻时。 可道家讲究道法自然,与另外几位圣人相比,老天师没去刻意改变样貌。 “哈哈哈,以四季论人,大势当争,这小子倒没给咱武当丢脸!”老天师听完大徒弟的讲述,爽朗大笑,心里对吴玄的表现格外满意。 旋即,他看向首徒,武当七杰中的大师兄,轻声问,“白眉,你觉得明日派谁与那佛子辩机最为合适?” 俞白眉中年模样,一身青色道袍,脸上古井无波,即便是圣人询问,也无任何表情,“徒儿但凭师父吩咐。” 听到这样的答复,老天师无奈苦笑,忍不住叹息,“我的几个徒弟中,你最有宗师风范,事事讲规矩,谨言慎行。” “倒不是不好,可人生苦短,太讲规矩难免活得辛苦,要是你也能像老七那臭小子样就好了。” “师父教训的是。”俞白眉应道,依旧是严肃正经,老天师刚刚的话算白说了。 思虑片刻,老天师吩咐道:“明日与佛子辩机,就让你的小师弟去吧。” “理当如此,众位师兄弟中,老七的道法最为出众。”俞白眉点着头,小心翼翼的退出大殿。 仅仅半日,山下的佛道辩机便传遍整座武当山,宾客们议论纷纷,说这次佛道之争,只怕道家赢面更大。 “李兄,我托人问过,你要找的张鸦九,并不在此。” 半日寻找,并没找到那位天下第一铸剑师,张鸦九对于这种凑热闹的事,似乎并不热衷。 “有劳虞兄了!”李青玄轻声道谢,二人分别后,他独自来到屋外,看着寂静夜色,心中生出些许感慨。 今日的辩机,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此时此刻,他才有些明白老头生前的话。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初入江湖时,他觉得自己少年无敌,特别是在大败叶景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但见到道士,才明白,这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谁能争渡彼岸,证道圣人,犹未可知。 他李青玄想成下一位剑圣,难免在其它地方,天地间的任意角落中,同样有一位甚至一群年少风流的剑修,心中也作同样的想法。 无敌更有人无敌,可偏偏是这样的江湖,才让人觉得迷恋。 谁都不是这天地间的主角,又或者说,人人皆是主角… 第19章 何为善恶 翌日,天际破晓,初升的朝阳光芒洒落,驱散寂静黑夜。 武当三清祖师像前,乌泱泱的宾客们站在此处,满怀期待的等着接下来的佛道辩机。 昨日佛门大宗师刁难,却被吴玄轻松破局,这也让众人愈发期待今日的盛事。 “铛铛铛!”道钟声声入耳,昨日还打扮素净的佛子,今日身披紫光袈裟,手拿金光闪烁的佛杖,连手中的佛珠也换成了小叶紫檀,远远望去,可谓是仪态万千。 “这…佛门也太富了吧。” “瞧你这话说的,你以为那些达官权贵,皇室宗亲们去礼佛,为何都是高僧作陪。” “所以,有高僧陪着,所求之事佛祖更容易知晓?” “不,是香火钱更贵!” …… 观礼众人议论纷纷,人群中,虞静思兄妹两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他们就是这些人口中,去礼佛有高僧作陪的皇室。 好好的给点香火钱,到这些人嘴里,反倒成了冤大头。 “什么嘛,这些人胡言乱语,可恨可恨!”话痨公主气的牙痒痒,咬牙切齿的不满出声。 一旁,李青玄忍俊不禁,扭头看着她,“问你个事?” “什么?”虞玲儿看着他神情疑惑。 “有事去求佛祖,给了香火钱,你的愿望实现没?” …… 见李青玄绷不住般,强忍笑意的样子,公子嗔怒道:“你要死啊,李青玄!” “来了来了。”李青玄岔开话题,看着道道人影走来。 领头的俞白眉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在他身后跟着数位,境界高深的武当真人。 “小师弟,去吧。” 吴玄点点头,今日的他依旧道袍素净,身无长物,与佛子相比不是一般的寒酸,气势上差了一大截。 看着两人的鲜明对比,众人不能理解,武当好歹也是三教道统,有圣人坐镇,派人与佛门论道,却打扮的这么随意。 武当也收香火钱,但信徒来祭拜祖师,有无香火供奉,赠予多少都无所谓。 若你实在没钱,只要心诚,武当甚至还会给信徒盘缠饭钱,因此虽说是大道统,但真不算富有。 “真人这般模样来辩机,倒是小僧着相了。”佛子淡然一笑,脱去紫光袈裟,露出里面的麻布粗袍,禅杖佛珠都交予身后的人保管,同样素净。 “我辈信徒,论心不论迹,佛子不必如此。”吴玄客气笑道,随后转身看向武当这次辩机的主事人,“大师兄,出题吧!” 佛道论辩,三年一届,两家轮流举办,轮到哪家便由哪家圣人出题。 这次是道家,自然归老天师拟题。 俞白眉上前,朗声颂出题目,“这次辩机,师尊给出的题目是何为善,何为恶!”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皱眉,善与恶该如何定义。这似乎是个亘古不解的难题,怎么样的人能算绝对的善,又是绝对的恶呢。 比如说杀人放火的匪徒,突然某天救下一个人,那他到底是恶还是善,这种该如何去解答? 人群中,李青玄同样眉头紧皱,“好犀利的题目…” 根据两教历年的规矩,来者是客,由佛子先辩。 容貌俊逸的辩机和尚,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开口,胸有成竹。 “圣人的问题,小僧答:除了穷凶极恶之徒,与尽善尽美的完人,这世间余下的善恶,皆是旁人议论出来的。” “善当何解,譬如老母病重,卧床一年后死去,生而为人子悉心照顾,这在外人眼中是上上大善。” “可久病床前无孝子,倘若老母病于床上十年,二十年,儿子照顾了十九年,却在最后一年弃之,不管其死活,在外人眼中便成了万世大恶。” “可仔细想想,一年与十九年相比,哪个更善,哪个更恶?” “本就无定义,不好比较,可当有人议论指责,那就分出了善恶!” 佛子一言落下,身后佛光璀璨,这番言论不可谓不高。 当十个人说你善,那你便是善。可当一个人说你恶,那你就是恶! 大多数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不接受别人比自己优秀。反倒乐见其成他人的失意,冠以恶名,争相告知。 你的善与恶,往往不取决于你自己,而是议论的人多了,他们怎么看你,怎么指责你,你就成了什么样的人。 所谓人言可畏,便是如此! “佛子,当真高论!”吴玄面色正经,此时收起了平日的嬉戏姿态,如传闻所言,这位佛门的转世活佛,当真不可小觑! 他站在原地,眉头缓缓皱起,心中思虑着善与恶,时间分秒流逝,这位天师的得意弟子,仿佛入定般,一言不发。 “这是辩不过佛子,认输了吗?” “此时下定论言之尚早!” “轰!”入定的吴玄,心中道法激荡,丝丝大道法则在周身流转,宛如超凡脱俗的得道高人。 他嘴唇轻启,与佛子一辩,“贫道倒觉得,这天地间的善与恶,皆出自人当下的言行。” “杀人放火的匪徒是恶,可某天,匪徒突然救下一人,那对于被救的人来说,他就是善。” “佛家有言,犯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不知恶人救人,在佛子看来,算是善是恶?” 这个问题,顿时便令佛子眉头紧锁,毫无疑问,即便救人也洗不清匪徒的杀孽,可他要如此做答,岂不是就与佛法冲突?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话本意是劝人向善。 是放下手中的刀,放过当下的人,而不是说人恶了一辈子,做件好事就成了好人。 佛门圣人高僧数不胜数,苦修一生参悟佛法,都没有真的成佛。 倘若放下屠刀,恶人就成了善人岂不可笑? 所以,这一问佛子答得出,却不能答。 “是我输了。”佛子面无波澜的认输,也算是保留了体面。 吴玄淡然一笑,“佛子没输,刚刚一问,是在下投机取巧了,这次佛道辩机,算你我两家平手!” 两位佛道两家的少年高人,一个坦然认输,一个投机大方承认,风范十足,坦坦荡荡。 “阿弥陀佛!” “福生无量天尊!” 佛门大宗师与俞白眉皆口宣道号,表示认同这个结果。 第20章 真武转世 天师殿,白发老天师端坐,地上散落几枚铜钱,他轻咦一声,作为道家圣人,居然看不透眼前的卦象。 不死心的拿起龟壳铜钱,再次卜了一卦。 “叮当!”铜钱落地,呈现卦象。 “上为乾,下为坎,震离相随,祸福相依,为何会有此卦象?”老天师皱眉,抬头看向门外,目光深邃,三清殿前的池塘在眼中浮现。 他紧紧盯着那一叶双花的并蒂莲,良久苦涩摇头,“徒儿,福祸皆是你的命数,这转世大劫你躲不过的,师父乃至整个武当都躲不过去。” “去把玄儿叫来。” 没过多久,吴玄走进大殿,看着面前的道家圣人,他没有丝毫拘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格,令他大大咧咧道:“老头,大清早的叫我过来干嘛?” “呵呵,你个小兔崽子,我都没睡,你怎么睡得着?”老天师也放下了圣人架子,在小徒弟面前,难得轻松。 “说点正事,现在即刻收拾东西下山。”老天师收起笑意,一反常态的逼着最疼爱的小徒弟下山。 吴玄有些懵,平日里他偷偷下山,这老头万般不舍,今日却事出反常。 “下山去哪?” “随便去哪,反正必须下山!”老天师语气逐渐严厉,不似说笑。 见师父这般模样,吴玄沉默片刻,便点点头退出大殿。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向来不摆愁容的老天师,眼中第一次有了担忧。 吴玄天生对道法悟性奇高,在外人眼中,是他天赋好。 可只有老天师知晓,他是真武转世,于尘世中渡劫历练,迟早会道法大成,我见真武,我即是真武! 吴玄,玄武… 玄武乃是道家九天御极荡魔天尊,真武大帝的本名。 离别劫,苦难劫,杀生劫…十世转生大劫,已经安稳度过九世,就只差最后一劫。 可偏偏这一劫,是众多劫难中最为凶险的情劫,一旦失败,便又得转世重新历劫苦修。 万般劫难关,关关难过关关过,唯有情关最杀人… “愿我徒儿安稳,愿我道教大兴…罢了,兴不兴的,只愿我徒儿长寿安宁。”老天师长叹一声,随后便面对三清祖师像,心念道法。 武当山门,吴玄回首看了眼熟悉的青山劲松,轻然一笑,便洒脱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他只当一如往常,不过下山游历一番,看山看水玩累了便能回来。 却不知,他抬脚迈出山门的瞬间,那方池塘中,一向不起波澜的并蒂莲,突然急促抖动,摇曳不停。 感知到异样,老天师猛得扭头看来,神情紧张,握着拂尘的手愈发用力。 可渐渐的,他无力的松开手上的劲道,摇头一叹,“既是大劫,我又奈何啊!” 山下,李青玄刚与皇室兄妹分别,转身继续踏上征程,寻找铸剑师张鸦九。 “老兄,准备去哪?” 一道身影喊住他,吴玄背着行囊,迎面走来。 李青玄停下脚步,脑海中不自觉想起这两日的辩机,对于道士的印象大有改观,“怎么,真人下山也有事办?” “倒没什么正事,游历江湖罢了。”吴玄淡然轻笑,一双眼眸时不时的瞟过李青玄挂在腰间的钱袋,那里面可有他的五锭金子,想想都肉疼。 “在下还有事,告辞!”李青玄没有多言,一心想着铸剑,转身远去。 看着他的背影,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特别是惦记那几锭金子,吴玄小跑上前,勾肩搭背,“反正我也无事,不如就陪老兄一起四处逛逛。” 李青玄犹豫片刻,不再迟疑,旅途寂寞,有个人作伴说说话,也还不错。 “如此甚好,那就请真人陪我走一遭!” “得嘞,走走走,去看看这世间繁华!” 大道上,少年剑客与素袍道士,迎着烈阳,大笑着并肩而行。 三天后,江州,青山镇内。 “小二,再来一壶醉春风,一斤酱牛肉!” 酒楼厢房内,李青玄满脸黑线,原以为是找了个人作伴,结果却是个吞金兽。 才仅仅过了三天啊,花出去的银子似流水般,滔滔不绝。 一路上,衣食住行皆是他拿银子,这也罢了。偏偏这道士还啥都要最好的,哪像个修行之人。 “道士,不是我说,你一个出家人,这样吃肉喝酒,不怕祖师怪罪?” 吴玄仰头饮酒,大手一挥,慨然道:“哎,李兄没听过一句话吗,酒肉穿肠过,祖师心中留。” “咱们出家人,论心不论迹。” …… 沉默,只有死寂般的沉默,这话是人家佛门的好吧。 他算看明白了,道士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道士,脸皮之厚无人能敌! “嗝!”吃饱喝足,吴玄站在长街上,轻抚着肚子,无比满足。“李兄,出了江州,至多半个月路程,便能赶到泉州。” “那里可是号称名剑之州,你要找的铸剑师一定在那。” 泉州原先叫龙泉州,可为了避讳帝王才改了这么个名字。天下剑修无论境界高低,佩剑近乎八成出自此地。 “走吧。” “咚咚咚!”急促的马蹄声遥遥传来。 二人面前的街道上,一具娇弱的瘦小身躯,神色慌张的跑来。 李青玄抬头看去,是位衣衫佝偻的赤足少女,脸上以及暴露在外的肌肤皆青红一片,伤痕累累。 “救我,求求你们,有没有谁能救救我!!”少女大声呼救,可沿途的路上却低着头,忌讳莫深,仿佛少女是什么不祥之物般。 “噗通!”慌不择路的少女,径直撞进李青玄怀中,她抬头看着少年,不停的恳求,“我什么都愿意,求你救我!” “谁都救不了你,老子要杀的人,那就必须得死!”一声暴喝传来,十几位魁梧汉子坐着高头大马,奔袭而来。 手里钢刀寒光闪烁,上面还有丝丝血迹滴落,这群人满脸杀意的盯着李青玄几人。 “把这女人给我!”说着,坐在最前方的大汉举起钢刀,指着李青玄,离脖颈不足半丈。 见到这一幕,吴玄后退几步躲到一边,笑道:“敢把刀这样对着他,有好戏看咯!” 那日在白鹿书院,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眼前的少年剑客,是如何论剑大败剑圣传人的! 一群匪徒,敢招惹他,找死也没有这样的! 第21章 相伴杀人 李青玄抬起头,盯着马上的大汉,眸光如刀,锋芒毕露,令人如芒在背。 他将少女拉到身后,伸手拔剑。 “刺啦!”一声,璀璨剑光闪过,李青玄安静矗立,手中的长剑有滴滴鲜血淌下。 好快的剑,可似乎没什么用… 众人神情疑惑,眼前的少年拔剑出鞘,但并没任何人受伤。 这样的想法刚在脑海浮现,瞬间“噗嗤!”出声,领头大汉握刀的手臂骤然断裂,鲜血喷涌而出! “啊!!”凄惨的哀嚎响彻四周,大汉看着残缺的手臂,面露惊恐。 “还真是聒噪!”李青玄冷哼出声,抬手便又是极快的一剑,马上的大汉立马人首分离,尸体重重栽倒在地。 从下青莲山至今,敢拿剑指着他,并且不死的只有叶景这位剑圣首徒。 其余人,皆成了剑下亡魂! 见挡在身前的少年剑客如此强大,惊魂未定的少女松了口气,感激道:“谢,谢谢…” 话到嘴边猛然僵住,女子捂着脖子,神情痛苦,身体传来阵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察觉到异样,李青玄缓缓转身,还未等他开口。少女便喷出大口鲜血,染红了青衫,香消玉殒。 一旁的吴玄急忙上前,查看后,面色逐渐凝重冷冽,“这是中了缠心蛊!” “何为缠心蛊?” “此蛊由南疆传于中原,因为太过阴毒,被各大道统严令禁止!用五毒虫吸收红沙,阴冥花,催欲草凝练成的蛊虫,种入女子体内,无药可解,永生永世受下蛊人的控制!” 李青玄皱眉,问道:“是喂进嘴里种入体内?” 吴玄摇着头,脸上杀意弥漫,种蛊方式恰恰就是这蛊虫阴毒的地方。 从下入内,盘居身体中,不可谓不阴损! 弄清楚缠心蛊的来历,李青玄眉眼低垂,久久不语。 他扪心自问算不上救苦救难的江湖大侠,可看着少女饱受摧残的身躯,以及那可恨的缠心蛊。 但凡是个人都会有同情心,可如今人已死,别的事不能为这少女做。 但杀人,却是剑修最熟悉的事! 他看着吴玄,咧嘴一笑,阳光洒落脸上,不知怎得有些渗人。 “道士,能杀人吗?” 吴玄明白意思,当即重重点头,“能!” “不犯规矩?” “抚平天下不平事,这才是我道家的规矩,祖师天上有知,自当心中宽慰!” 说罢,吴玄道法激荡,主动朝着十几名匪徒杀去,掌风掠过,每每出手便有尸体从马上坠落。 “呵呵,佛门道家,要不然说,我怎么更喜欢道家呢!”李青玄轻笑出声,紧随其后,面对五品境且成功问剑的剑修,匪徒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剑气洒落,便多出一具具尸体。 二人不断出手,仅仅数息间,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十几人,便成了冰冷的尸体。 长街上,原本害怕躲藏的百姓,见到这一幕,纷纷出现跪倒在地,眼含热泪,“拜谢两位大侠,替我等除害!” 这群匪徒就盘踞在青山镇外的虎头山内,平日里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的事没少做,弄得百姓怨声载道。 偏偏官府还不管这事,今日李青玄二人出手,算是做了件大善事! 吴玄走过一具具尸体,伸手不停摸索,看着到手的金银财物,他脸上笑意连连。 一旁,李青玄见到这幕,忍不住吐槽,“这种行为,也算你们道家的抚平天下不平事?” “你懂什么,人死为大,我等会给他们颂经超度,这算是孝敬祖师的香火钱。”吴玄说得理所应当,大义凛然,当即便口宣道号,“福生无量天尊!” 随后,便不再出声了,自顾自的摸死人钱。 李青玄看得摇头一笑,“一句话就超度完了?” “不然呢,要真为这群害人的匪徒超度,我怕祖师超度我!” 道士还是那个道士,嘴很硬,脸皮厚,但人不错。 辩机厉害,杀起人来也利索。 “刚从匪徒那摸的,你看看。”吴玄递了封信到面前。 李青玄接过,查看后目光逐渐凝重,这封信只说了一件事。 尽可能多抓二八芳龄的少女,送到北冥世家,按人头算,一名女子二两银,明码标价。 但信中却提到了一个人,正是李青玄苦苦找寻的张鸦九,那位铸造过剑圣佩剑的铸剑师。 “你怎么看?” 李青玄目光闪烁,虽然不知为何,一群土匪会提到铸剑名师,但好在终于有了消息。 不至于再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上虎头山,杀人!”李青玄开口,干脆利落,丝丝杀意在眼中流转。 大虞朝严令禁止人口买卖,这群人却明目张胆的给少女标价,光这一条,就有了该死的理由。 再说了,他此去寻找张鸦九的消息,杀人这种轻松事,不过顺手而为。 “嘿嘿,看来贫道选择跟李兄仗剑江湖,没选错!”吴玄笑意浮现,一把搂住李青玄的脖子,格外亲昵。 “不是我说,咱们两个男人,是不是得保持距离?”李青玄白了他一眼,有些无奈。 “哈哈哈,李兄俊逸风流,与你亲昵些无妨。旁人要我这样,我还不干呢!” 吴玄哈哈大笑,大大咧咧的,话里话外好似有什么怪癖般。 想到某些事,比如断袖之癖,李青玄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道士,不开玩笑,我喜欢女子。” …… 吴玄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破口大骂道:“李青玄,你大爷的!!” 夕阳下,两名少年的身影被拉长,说说笑笑,逗趣打闹,格外轻松。 曾经在嘉陵江畔的等客来酒馆中,李青玄喝酒时,看着邻桌三五成群坐在一起,他还有些许伤感,没有好友作伴。 如今看来,似乎又多了位能交心的好友。 江湖不仅有人情世故,侠客风流,更要像这般,好友相伴,饮酒作乐。 人生苦短,曾陪自己走过一程的人,无论男女,也当且行且珍惜! 第22章 月黑风高 夜黑风高,寂静如水,正是杀人好时节。 虎头山上,灯火通明,上百位膀大腰圆,体态魁梧的土匪坐在桌前,饮酒说笑。 “大哥,这次又抢了十多位少女,北冥家一定会给更多银子!” “只是可惜了,如此圆润的小娘子,咱们兄弟却不能碰,憋屈的很!” 角落处,十几位手脚被束缚的妙龄少女,听见土匪们的交谈,面色惶恐。 不用多想也知道,落到这群人手中,命运会何其悲惨! “你们说,北冥家为啥要这么多女人,还必须是处子之身。” “难道…是家主情欲旺盛?” “呵呵,女子再多,也得身体好才行。北冥家主病殃殃的,那玩意能行?” 听着手下越说越离谱,土匪头子厉声呵斥,“闭嘴,都不要命了吗,连北冥家都敢议论!” 闻言,众人立马噤声。 北冥家作为江州赫赫有名的武道世家,富有,势力强大。 除了附近的江湖道统,连这里的官府都得给几分薄面。也正是因为有北冥家的庇佑,他们才能逍遥至今。 对于为何需要这么多少女,无人知晓,但一个人给二两银子,只要有钱拿就行。 这群无恶不作的土匪,谁会管少女们最终的命运如何。 山路上,李青玄负剑,身旁跟着吴玄,二人没有隐匿身形,而是光明正大的走来。 “真的,我感觉偷袭更好…”吴玄轻拍额头,做着最后的劝诫。 杀人这种事,敌在明,我在暗,这种情况,趁其不备在身后捅刀子多爽。 “没必要!”面对抱怨,李青玄只有短短三个字,看着山门在眼前浮现,拔剑出鞘。 确实,以二人的境界,对付一群草莽流寇,如同青天撼蜉蝣,弹指间便可抹杀殆尽。 “前面是谁!”二人刚靠近,负责放哨的匪徒立马有所察觉,大声呵斥。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道璀璨剑光! 月色下,青衣随风鼓动,少年剑舞生花,每次剑落都有一具尸体倒在脚边。 看到这副场景,吴玄淡然一笑,“剑修,可真他娘的帅!!” “罪过罪过,怎么又骂娘了,祖师莫怪!”吴玄轻拍着嘴,也闪身上前,出手便取人性命! 二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路走过,无人能敌。仅仅半炷香的时间,便杀尽山寨。 木桌前,还在谈天说地的土匪们,看着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影,目光凝滞。 冷风渐起,场面骤然寂静。 “你们是谁?!” “来杀你们的人。”李青玄轻声回应,提剑上前,剑光肆虐间,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反应过来的土匪们,拿起武器反抗。 可面对二人,任何招式都显得无比可笑,没有任何作用。 风掠过,裹携着丝丝腥味涌入口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长剑染血,青衣却素净,一滴血都未落在李青玄的衣衫上。 片刻后,天地万籁俱寂,脚下满是尸体,上百位土匪只有一人存活。跪在李青玄面前,瑟瑟发抖。 长剑指着他的脖颈,李青玄神情冷峻,“问你两个问题,好好答,若我满意便不杀你!” “好好好,剑仙尽管问,小人定知无不言!”此刻的土匪头子,已经彻底被吓破了胆。面前的两人,谈笑间杀光他的兄弟,如此手段,鬼神皆惊! “为何抓这么多少女,还有张鸦九在哪?” 土匪头子不敢有任何隐瞒,急忙回应,“抓来的少女送去北冥世家,我们只负责收银子。至于张鸦九这个名字,是从北冥世家听来的,其它的小人一概不知!” “没骗我?”李青玄皱眉,手中的剑又往前送了几分,几乎贴着肌肤。感受到脖颈处的锋芒,土匪头子惊得连连叩首,“小人绝不敢骗您,绝不敢啊!!” 见他不像说谎,李青玄很守诺的收剑归鞘,当真不杀眼前的人渣。 可不等土匪松口气,一旁的吴玄便上前,面色不善的朝着他逼近。 “你,你要干嘛,他答应不杀我的!!” “呵呵,李青玄答应不杀你,关我吴玄什么事?” 举起手掌,大道轰鸣,重重拍在他的头上,又一具尸体倒下。 虎头山的土匪尽数被剿灭,二人这也算为青山镇的百姓做主,行侠仗义。 事情结束,李青玄解开角落少女们的束缚,“你们可以走了。” “多谢两位恩公!!” 一切归于平静,李青玄思虑片刻,望向吴玄,“道士,这个北冥家什么来头?” “江州有名的武道世家,家中老祖北冥涛多年前便是四品境的高手,在江州颇有威望。” “怎么,要去看看?”吴玄撇眉,低声询问。 北冥家有张鸦九的消息,不是他想不想去,而是不得不去。 如今手里的剑过于普通,每次使用都觉得差点意思,没有得心应手的感觉,急缺把属于自己的名剑。 “道士,你我在此分别吧。后面的路,我自己去。” 这北冥家势力不弱,带着吴玄,只怕会拖累他。 江湖知心朋友难寻,如今有一个,李青玄不想让人跟着自己涉身陷境。 看出他的想法,吴玄毫不在意的轻松一笑,“李青玄,我问问你,咱们一路走来,算朋友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人一愣,片刻后,李青玄郑重的点点头,“我心里觉得算!” “那不就完了,朋友有难,哪有坐视不管的!” “北冥家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陪你走上一遭!” 下山后,吴玄难得正经,开口时面色严肃,他也打心眼里把眼前这位少年剑客当做朋友。 不为别的,就凭能为了个毫不相干的少女悍然拔剑。光这一点,就值得他认下这个朋友! 江湖之大,寻常朋友容易找,但三观相符的同路人却难寻。 吴玄心中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只觉得李青玄对胃口,那就不妨同去闯闯北冥家。 换个人来,他还不一定愿意。 “别这样看着我,千金难买爷乐意,道爷跟你作伴,挺高兴的!” “我亦如此!”李青玄道。 二人相视一笑,迎着月色,朝山下走去。 第23章 北冥世家 北冥世家府门外,围墙高耸,朱红漆面的大门,无一不在彰显武学世家的气派。 月色下,两道身影鬼鬼祟祟,看着有些许猥琐。 “不是,我堂堂天师弟子,居然给我穿夜行衣?” 李青玄全身笼罩在黑袍中,连脸都给遮住,只露出一双明眸,他低声道:“还给你装上了,天师弟子咋了。” “咱们干得又不是轰轰烈烈的大事,翻人院墙,就得有翻墙的觉悟,懂不懂啊!” 吴玄沉默,盯着面前的少年,神情鄙夷,他以为剑客多风流。 现在看来,不仅风流,干这些下三滥的事也颇有心得。 二人脚下用力,便轻松翻进入北冥家的院子里,身形隐入黑夜中。 长廊上,北冥家的武学高手严阵以待,几队人马轮流交替,巡视不断。 “都打起精神,老祖功法大成之际,容不得半分纰漏。” “只要等老祖出关,再铸一把名剑,这江州武学道统,除了武当,便尽皆得俯首臣服!” 巡视的侍卫交谈,言语中,双眼炯炯有神,仿佛已经看到了北冥家一跃登顶的时刻。 届时,他们这些人行走江湖,地位也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长廊外,躲在暗处的二人听得格外清楚,吴玄轻声问,“看样子你要找的铸剑师,那位北冥老祖知道。” “只不过…这院子太大,咱们去哪找?” 李青玄伸手指向深处的宅邸,“肯定在那里!” “你怎么如此确定?” “呵呵,谁家老祖不是住在最深处,你们武当的老天师不也如此?” 吴玄恍然大悟,不得不说,腹黑的人脑瓜子就是灵光。 说着,二人便继续潜行,朝着府邸深处摸去。 最深处的大殿内,北冥涛端坐于大殿中,在他面前摆着一座大鼎,底下火焰已经连续烧了半个月。 鼎中满是红褐色的液体,加热后沸腾鼓泡,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呛鼻的腥臭味。 “老祖。”一道身影走了进来,是个中年男人,满头发丝白了大片,面露愁容,眉头时刻紧皱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来人正是北冥家主,北冥决。 “决儿,去把处子血取来!” 没一会,北冥决端着大盆处子血走来,每走一步,他都觉得格外沉重,内心涌起紧张情绪。 来到大鼎前,他看向老祖,那股紧张感在心中愈发强烈。 “还等什么,倒进去!”北冥涛吩咐道。 猩红的血液倒进鼎中,瞬间被煮沸,见到这一幕,北冥决才松了口气。 屋顶上,李青玄二人安静蹲立,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所谓的处子血,不用想也知道来自那些被土匪强抢的少女。 吴玄双目阴沉如水,修行血功,给女子种缠心蛊,种种行为,足够这北冥老祖死得不能再死。 武当是此地的第一道统,无论是祖师留下救苦救难的规矩,还是肃清江州武道世家中的毒瘤。 于情于理,他作为武当弟子,都必须斩这北冥老祖。 李青玄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这老东西该杀! 大殿内,北冥涛看着后辈,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上,神情陡然柔和,“决儿,当年的事,你还在怪老祖吗?” 北冥决愣在原地,眼中痛苦神色闪过,心如绞痛。 多年前,老祖刚得到血功的修炼法门,用万千处子少女的心头血,洗髓伐体,借此让境界更进一步。 他自知此法邪恶,有违人道,不被江湖门派容忍。 所以…第一次用的便是他北冥决未过门的妻子,用他挚爱的心头血,来确认这法门是否真实。 无数个日夜,每每想起挚爱在刑房中被剜心放血时的惨状,他都会从梦魇中惊醒。 这件事,是他心中执念,如同牢笼将他死死困住。 成为家主后,只要忘却挚爱的样貌,将她彻底忘干净,自己就能走出牢笼。 可北冥决不想忘,也忘不掉… 卑躬屈膝的隐忍了十多年,今日方是他走出牢笼的时候。 若走不出,那就下九幽黄泉! “老祖,药成了,请您入鼎!” 北冥涛点点头,没有察觉出丝毫异样,褪去长袍,走进沸腾的鼎中。 未经人事的女子,心头血阴冷异常,配上阳气旺盛的灵药,加以煮沸。 阴阳相融,血气入体,不仅能提升境界,更能延年益寿。 肉眼可见,鼎中的鲜血不断融入北冥涛体内,感受着体内生机愈发旺盛,他无比满足。 守在一旁的北冥决,目光却越来越冷,在心中默数。 一息,两息…五息!! 第五息时,他猛得抬头看向大鼎,那常年埋藏在心底的恨意,不再掩饰,遍布他的脸庞。 “咳,咳咳!”鼎中的北冥涛剧烈咳嗽,直至喷出大口鲜血,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跳出大鼎。 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男人,厉声咆哮,“你做了什么?!” “老祖,十几年的折磨隐忍,今日我才能做回自己。” “噬灵毒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北冥涛骤然色变,噬灵毒奇特凶狠,寻常办法难以种入人体内,必须修练功时吸收。 他神情惊骇,没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北冥决,居然心思如此深沉。 十几年压抑克制,就在等今日这个机会,等他吸收处子血时,给予致命一击! 毒性彻底在体内爆发,北冥涛的境界迅速跌落。 四品,五品,六品,一连跌落三个境界,成了武学的末流七品。 “竖子,如此害我,你想毁了北冥家吗?!”北冥涛凄厉嘶吼,如果他死,没了四品坐镇,家族瞬间就成了无根浮萍。 “不,是老祖你在毁了北冥家!”北冥决咆哮出声,响彻整个大殿,他神色漠然的盯着老人,怒斥道:“你修练血功,残害无辜少女,此事终有一天会暴露。” “届时这江州武学道统,包括朝廷,谁能容你,谁能容我北冥家!” “今日,作为家主,我要拨乱反正,请老祖宗赴死!!” 北冥决六品境修为轰然爆发,手握长剑,主动杀向那位他日夜嫉恨的老祖宗! 第24章 剑斩四品 夜,冷风呼啸,大殿中的北冥决杀气腾腾。 他速度飞快,眨眼便至,长剑轰然落下,直逼得北冥涛不断后退,境界上的巨大差距,令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老祖,无力抵抗。 “噗嗤!”大口鲜血喷出,北冥涛神色萎靡,眼中渐渐杀意弥漫。 见攻势得手,北冥决内心激动,“老祖,我忍了这么多年,今日终可斩你!” “是吗?”北冥涛缓缓抬头,那双昏黄暗淡的双瞳,闪过丝丝精光,他直起干枯的身躯,咧嘴一笑,“孩子,我纵横江湖时,你还未出生。” “本座见过的阴谋诡计,可比你多得多,自然不可能没有后手!” 话音落下,那副苍老身躯气势陡然一变,凌厉无比。体内的血气轰然爆发,滋养他那垂暮的身体,跌落的境界也在此刻攀升。 七品,六品…瞬息间,北冥涛再入四品境! “是燃血功!”北冥决面色骤变,他以前只听过,老祖可能有此等功法,但那只是猜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燃血功,燃烧血气,能短时间让使用者恢复到巅峰状态,玄妙无比。 “砰!”恢复过来的北冥涛,掌风呼啸而至,举手抬足间,便轻松扇飞这个不成器的晚辈。 气氛陡然凝固,北冥决瘫在地上,口鼻溢血,满脸颓然。 “终究还是不能为你报仇…” 脑海中,那个天真无邪,爱笑的女孩再次浮现,一如从前,静静站在原地,等着他。 “本座修炼血功,也是为振兴家族,我有何错?!” “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北冥涛皱着眉头走来,望着没有反抗能力的后辈,神色冷峻。 “敢给老祖下毒,也留不得你了!” 说着,北冥涛抬起右手,轰然落下。 刹那间,剑光肆虐,屋顶上的李青玄二人,果断出手,趁这老东西动用燃血功,要他的命! 身形被逼退,北冥涛看着突然出现的二人,沉声道:“两位是谁,为何夜闯我北冥家?” 李青玄没有理会,而是扭头看向北冥决,啧啧摇头。 “老兄,亏你还是家主,谋害自家老祖的计划也太粗糙了。” “连他会燃血功都不知道?” 北冥决脸色一僵,有些不好意思的应道:“唉,确实是我大意了。” 吴玄也是听得忍不住摇头,还是太年轻啊! 随即二人转身,盯着北冥涛,剑气弥漫,道法轰鸣,没有过多言语,径直杀了过去。 “轰!” “两位五品境的高手!”北冥涛面色一变,面前的两位黑衣人,看着年纪并不大,却都是五品。 围攻之下,令他苦不堪言,压力倍增。 “二位,不知我北冥涛有何得罪的地方,你们非得置我于死地?!” 青莲虚影在身后浮现,丝丝剑意扩散开来,李青玄单手握剑,面无表情,“杀你没特别的理由,单纯看你不舒服!” 北冥涛微微一愣,瞬间感觉受了莫大的屈辱,厉声喝道:“辱我太甚!” “一剑化青莲!”李青玄身形飞掠而出,快如闪电,剑气轰鸣落下,道道青莲浮现,威势无匹! 北冥涛连忙抵挡,可硬抗青莲的瞬间,体内便血气翻涌,喉咙传来丝丝甜润! 比想象中还要强! 他心中猛的一惊,五品境的剑修,但战力远胜境界,出手时有如此气象,几乎能摸到四品的门槛。 “别发呆,还有我呢!”吴玄咧嘴一笑,衣衫鼓动,他单手举起,第一次在李青玄面前使用道术! “弟子恭请上御司雷天尊,九天十地,四方名宿,雷公助我!” “雷法,掌心雷!” 话音落下,他高举的手掌,丝丝电光游走,暴虐恐怖,一掌落,雷法飞速而至。 “砰!”北冥涛一个踉跄,陷些栽倒在地,后背衣衫破碎大片,被电的皮肤黝黑,发出阵阵焦糊味。 “这,这是道法,你来自武当?!”北冥涛面色剧变,内心的恐惧攀升到极点,他干得这些腌臜事,若是传入武当高人耳中。 他这条老命也就活到头了! 吴玄没有作答,而是配合李青玄,二人出手愈发凌厉! 仅仅数息,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北冥涛,就被逼的狼狈之际。 放眼看去,身上伤痕密布,鲜血不断流淌。 “四品境,似乎也不过如此…”李青玄低声呢喃,不知为何,眼前的北冥涛太弱了,与寻常四品差距甚大。 “他老了,又用了燃血功,自然不堪。”吴玄出声解释,一针见血。 为何护卫们还不来! 北冥涛面色铁青,按理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巡守的人该有所察觉才对。 一旁,北冥决似乎猜出他的想法,得意一笑,“老祖是在等守卫来救吗?” “不用等了,今日来之前我就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大殿!” “今夜,你必殒命于此!” 听到这话,自知不可能等到救援,北冥涛眼中狠厉神色闪过,周身气势开始疾速攀升。 “想杀老夫,那你们也别想好过!”他怒吼咆哮着,原本因为燃血功涌现生机的躯体,迅速干枯。 丝丝血腥气弥漫大殿。诡异的一幕浮现,北冥涛的双掌,肉眼可见的被血气笼罩。 “小心点,这老东西拼命了!”吴玄面色郑重,出声提醒。 李青玄冷笑应道:“不过是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 他俯下身子,单手压在剑柄上,青莲摇曳,浓郁的剑气涌向手中的长剑。 “咦,你还有招数?”感受着无比凌厉的剑气,吴玄退到一旁,似等着看好戏般,双手环于胸前。 “李青玄,让我看看,你这一剑又会有多强?” 屋外,冷风狂啸。屋内,剑气激荡。 李青玄动得瞬间,握在剑柄上的手猛然挥动,长剑出鞘。 整座大殿被璀璨剑光充斥,刺得人睁不开眼。 “浮光青莲!”一道漠然的声音落下,天地在此刻归于寂静。 吴玄再看去时,只有地上躺着一具冰冷尸体,头颅掉在一旁。 这一剑,瞬息间斩下四品高手的人头。 “当真厉害啊,李青玄!”吴玄朗声一笑,忍不住的鼓掌赞叹。 第25章 桃花坞 大殿中,看着老祖的尸体,北冥决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内心激动。 无数个日夜,他都在期盼着这一幕。不仅是为了给挚爱报仇,也是避免家族被老祖拖入深渊。 按照他那修炼血功,为了变强不择手段,长此以往,北冥家必定被江州各大道统围剿。 “多谢二位相助!” 面前两人穿着夜行衣,偷偷潜入北冥家,显然不是好人。 但他们帮忙杀了老祖,这就足够了,即便有什么目的也无妨。 “问你件事,知道张鸦九吗?” 听到这个名字,北冥决神情讶然,很少有人知道那位铸剑师的本名。 江湖中人,只知是替剑圣铸造龙鸣的大铸剑师。 北冥家之所以知晓,也是偶然,才与张鸦九相识。 “那位大师在泉州,桃花坞!”北冥决如实回答。 得到想要的答案,李青玄二人也不多做停留,正准备离开时,大殿的门被猛然推开。 大批护卫涌了进来,他们看着地上北冥涛的尸体,面色大变。 “家主,发生何事了,老祖这是怎么了?!” 看着李青玄二人穿着夜行衣,一副刺客打扮,众人瞬间蜂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北冥决走上前,大手一挥,冷峻的望着护卫们,“这是我的客人,老祖是练功走火入魔而亡的!” 客人…还穿着夜行衣? 众人面面相觑,这般场景,怎么看都不像说得这般。 “还愣着干嘛,让路!”北冥决冷声厉喝,打断护卫们的思绪,短暂犹豫片刻,众人纷纷让路。 不论真相如何,老祖已死,如今的北冥家只能听命于眼前的家主。 目送李青玄二人离开,北冥决长舒一口气,危机至此才算彻底解除。 走出府门外,吴玄嘿嘿一笑,“看来咱们运气不错,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李青玄点点头,这一路还算顺坦,原以为来北冥家打探消息要费些心思,没想到碰见内乱。 家主要杀老祖,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北冥涛作恶多端,连后人都容不下他! “走,去桃花坞!” …… 一连好几日,风餐露宿,二人终于赶到了泉州地界。 吴玄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抱怨个不停,“李青玄,你也太狠心了,陪你走这么久,都不给我弄点肉吃!” 李青玄冲他翻了个白眼,一路走来,别说肉,连间客栈都没遇见,他倒是想花银子,也没地方啊! “行了,等到了有人的地方,我请你喝酒吃肉!” “一言为定,嘿嘿!”听到这个,吴玄顿时又来了精神,继续赶路。 又走了小半日,眼前不再荒无人烟,至少不远处,能真真切切的看见活人。 “老乡留步!”李青玄招手呼喊,跑了上去。 面前的樵夫背着刚砍好的柴,停下脚步,看着二人,轻笑道:“两位侠客有事?” “老乡知道桃花坞在哪吗?” “不远,再往前走十里,撑船渡湖便能到。”樵夫指着前方,热心为二人道明方向。 “多谢!”得知要去的地方不远,李青玄伸手从怀中摸出那枚剑形玉佩,心中隐隐期待。 剑圣佩剑龙鸣的铸剑师,倘若能让他铸剑,怎能不让人激动! “这玉佩女子送的?” 一路上,吴玄不止一次看见,李青玄拿出这枚玉佩在手中打量,珍贵异常。 “这是见张鸦九的信物!”李青玄懒得理他,自顾自朝前方走去,这般模样看着有些心虚。 吴玄心中发笑,越是这样,越能说明玉佩是女子相赠,并且二人关系非同寻常。 想着,他跑上去,熟稔的勾住李青玄的脖子,笑道:“讲讲呗,你与玉佩少女的爱恨情仇。” 回应他的,只有李青玄的沉默,以及那能瞪得人发毛的眼神! 十里的路程不远,对于两位武学高手来说,不过谈笑间的脚程。 来到樵夫所说的湖边,四周大山环绕,入目青翠。 面前的深潭,碧绿清澈,风景优美令人陶醉,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不远处,一叶扁舟安静停靠,“看来这是桃花坞主人出行使用的。” 二人踏上扁舟,李青玄撑船朝着深处划去。 清风拂面,周遭一片幽静,扁舟悠悠驶去。 越往深处,渐渐的眼前出现桃树,成片绵延,汇集在一起成了十里桃林。 桃花随风飘舞,花瓣落在水潭,地面上,脚下成了梦境般的粉色。 不仅如此,丝丝花香渗入鼻腔,沁人心脾,再浮躁的人心来到此处,也能彻底安宁。 “花开花又败,春去春又来,我自安眠桃花下,笑看众生忙碌钱…” 道道轻吟声由远渐近,扁舟上的二人闻声看去。茂密的桃花林中,一座草屋矗立,安静祥和。 草屋外的桃花树下,中年男人一身粗布麻衣,手拿竹扇,躺在摇椅上,轻轻扇风,看天际云卷云舒,眼前花开花败,格外的畅快姿意。 “敢问前辈,可是天下第一铸剑师张鸦九?”李青玄扬声呼喊,心中愈发期待。 男人轻笑着起身,看了过来,“呵呵,这里没有天下第一铸剑师,不过在下正是张鸦九。” 扁舟靠岸,李青玄大步上前,态度谦逊,“晚辈李青玄,来此求剑!” “来者是客,坐下与我一起品茶如何?” 闻言,二人拿起院子里的小凳坐下,捧起面前的热茶,缓缓品味,看着眼前的景色,内心难得安宁。 “能否告知为何求剑,名剑赠予你,你又准备拿着它做什么?”张鸦九放下茶杯看过来,神情温和,宛如一位温润君子。 李青玄忍不住皱眉,心中犹豫。常言道,走江湖善知察言观色,观人面,观人言,就能知道眼前的人,是怎样的性格。 桃花相伴,避世不出,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喜欢打打杀杀。 倘若如实回答,求剑还能成吗… 沉默许久,李青玄才开口道:“不敢欺瞒前辈,我求名剑,是为证道成圣。期望有一天,可以打败陆无涯!” 弄清楚原因,张鸦九笑了,但不是嘲笑,而是觉得面前的年轻人颇有意思。 “我喜欢你的坦诚,跟那些为了求剑,昧着良心说话的人,你强他们许多。” “只是,打败陆无涯,这事…不太容易。” 不被人看好,李青玄并不灰心,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剑修,想着打败剑圣。 这在当下看来,本就是天方夜谭。可这确确实实就是他心中所想,是他至死都不会放弃的事。 如果哪天真的会死,那就死在这条自己选择的路上,也好过迷茫活着。 梦想这种东西虚无缥缈,说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了不起的是心中有梦想,且愿意相信能实现的少年郎。 了不起的是千万个你们… 第26章 雨夜老魔 “前辈,这是故人相送的信物。” 张鸦九看着递来的玉佩,放在掌中,阵阵出神。 昔日年少闯荡江湖,喝过美酒,看过美人,也遇见许多知心好友。 回忆起来,真是段峥嵘岁月… “你既然有信物,我自当守诺铸一把剑。” “只是,你得帮我做几件事。” “何事?”李青玄急忙询问。 “呵呵”张鸦九静静盯着他,眼中异样神色闪过,再没了那股温和气质,反而有些冷酷。 “除了杀人,你们剑修也不会干别的吧。” 杀人! 李青玄一愣,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思虑片刻,他当即道:“手无寸铁的老人小孩我不杀,余者皆可杀!” 少年眼神坚定,对于自己的话丝毫不让。如果张鸦九不同意,那这剑不铸也罢! “放心,我让你杀的都是恶人!” “杀杀杀,你这又是要杀谁啊!!”桃林深处,缓缓走来位少女,乌黑长发仅用木簪别住,一双大眼睛俏皮灵动,手里的木篮装着刚采的桃花。 仔细看去,这般形象让人忍不住赞叹清丽脱俗。 只不过…要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就好了。 “老男人,你都隐居了还不安生,小心哪天我给你饭里下痒痒药!” 张鸦九无奈苦笑,给二人介绍,“这是我的徒弟,平日里太过宠溺,才这般没大没小的。” “无妨。”李青玄应了一声。 一旁,吴玄看清女子的容貌,如遭雷击,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他直接背过身去,神神叨叨的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 “那边的是谁,怎么也不说话?”少女俏眉微皱,打量着眼前的怪人。 李青玄闻言,赶紧将好兄弟转了过来,却是吓了几人一跳。 只见道士脸庞扭曲,故作鬼脸装,看着丑陋无比。 “你干嘛呢?”后背被重重一拍,吴玄顿时恢复正常,露出原本样貌。 他看着少女,尴尬的挥挥手,“随郡主,好巧啊,又见面了!” 看清道士的脸,少女怔在原地,神游天外,许久后她冷笑连连,“哟,这不是小天师吗,在这遇见还真是巧呢!” 少女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哼出来的,可见恨意有多强烈。 她举起手,清早刚摘的桃花也不要了,直接丢掉花篮,便冲上来撕打吴玄。 “臭道士,我让你躲着我,我让你躲!”边打边骂,这让一向脸皮比城墙都厚的道士,都有些遭不住,边跑边求饶。 “哎哟,我的好郡主,你每次来我都不在,那不是赶巧了吗!” “放屁!”端庄的女孩子家家都被气的爆了粗口,可见二人的爱恨纠葛有多复杂。 一人跑一人追,没多久,二人便彻底消失在桃林中,不知跑往何处。 二人打骂时,武当山的那方池塘中,平静许久的并蒂莲再次有了动静,剧烈抖动个不停,颜色也暗淡了几分。 天师殿中,端坐的老天师察觉,忍不住低声叹息,“应劫开始了!” …… 望着这一幕,张鸦九苦涩发笑,“小徒被我宠坏了,让你见笑。” “无妨。”李青玄摆摆手,并不在意,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道士吃瘪,还真别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二人品茶赏花,惬意的坐在桃林中,时不时的聊起江湖近况,张鸦九听到熟悉的名字,都会阵阵出神,追忆从前。 …… 三天后,乌黑的天空阴云密布,细雨啪嗒落下,给大地带来湿润。 官道上,李青玄背负长剑,头顶蓑笠,走向远处。 为了铸剑,张鸦九让他杀个人,是位四品境的武道高手,最近才出现在泉州境内。 宋行,江湖人称夜雨老魔,素日里作恶多端,最喜在雨夜中灭人满门,虐杀女子! 传闻他如此残暴,与修炼的某种邪功有关。 官府与一众江湖道统并非没派人剿杀,只是此人无比谨慎,从不在鼎盛教统附近杀人。 儒释道三教,鸣剑山庄,包括以前老头还活着时的青莲山,这些地方都是弑杀之人的绝对禁区。 这次宋行来泉州,也是这里没有大的武学世家,或隐世高手,因此他有些大意,并没隐藏踪迹。 张鸦九便才知道他的去向。 桃花坞三十里外的翠玉镇,这里天灵地杰,盛产稀世美玉。玉石温润养人,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此地的女子天生丽质,模样出尘。 没有大道统坐镇,女子又美,正是宋行这种杀人魔,最佳的犯事之地。 翠玉镇外,李青玄走来,耳边雨声淅淅沥沥,愈发的大了。 乌云雨夜,正是杀人好时节! 镇子内,赵员外府,朱漆大门紧闭。由于是雨天,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所以对于里面传来的凄惨哀嚎,没有丝毫察觉。 “嘿嘿,这般白嫩的美腿,老夫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刺啦!”少女衣衫被撕碎,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脸上满是惊惧。 抬起头,眼中是张无比丑陋的枯瘦脸庞,疤痕密布,还有朝廷处罚犯人的烙印刺青。 院子中,躺着大片尸体,还有几具男子尸首被高高悬挂,吊在长廊下的柱子上。 “别,别杀我!!”女子怕得浑身发颤,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可见此刻心中的恐惧有多强烈。 宋行一身黝黑玄衣,伸出大手朝少女抓去,还不停的残忍淫笑,“不杀你可以,但你得乖乖听话哦!” 一旁,躲在屋内桌子下的妇人,听见外面的动静,得知女儿即将惨遭毒手,为母则刚,她叮嘱怀中懵懂的小女儿,“幺幺,你在这藏好,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乖,听娘的话…” 小女孩不懂家里到底正在经历什么,可外面的小雨,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令她本能的恐惧。 “好,我听娘的!”她乖巧的点头,妇人不再犹豫,从桌底钻出,猛得推开门。 “放过我的女儿!!” “咦,还有女子活着。”宋行扭头,看向身姿丰韵的妇人,又看了看身下的少女,两两对比后,咧着嘴发笑,“好,妇人好啊!” “轰隆!”雷声轰鸣,刺眼的电光闪过,宋行丑陋到令人不适的面容,清晰的浮现在母女二人眼前,配上那冷冽的笑容,令人心中发毛!! 第27章 死气阴毒 宋行缓缓起身,紧紧盯着妇人,饥渴的双眼中欲望充斥。 身下的少女惊魂未定,刚以为得救时,一道凌厉剑光闪过,瞬间人首分离。 尸体散去余热,脸上的表情凝固,香消玉殒。 妇人目睹女儿惨死,骤然情绪崩溃,冲上来捶打宋行的胸口,哭泣怒吼道:“我愿意替她,为何还要杀我女儿,呜呜呜!” 死死抓住妇人的手臂,宋行残忍一笑,“因为我喜欢杀人,特别是女子!” 随后,抓住女人的头发,便将人拖向屋内。 房间中,躲在桌下的小女孩,捂着嘴巴,恐惧万分。 “轰隆!”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照亮面前的景象。 身材魁梧的丑陋大汉,拖着拼命挣扎哭泣的母亲。 血脉相连的切肤之痛,哪怕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也感同身受。 她从桌底钻了出来,怯生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坏人,放开我娘!” 娇弱的瘦小身躯,抬脚踹在宋行身上,轻飘飘的软弱无力,反倒令这个杀人狂魔愈发兴奋。 举起手中的长剑,他笑了,笑得残忍! “她还是个孩子,求求你放过她!!”妇人急切呼喊,带着哭腔,可宋行仿若未闻,长剑猛然落下。 “啊!!”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残忍一幕,令妇人心痛大叫! “砰!”屋外传来沉闷响声,府门被猛的踹开。 一柄长剑飞掠而来,准确无误的击飞宋行手中的剑,在关键时救下小女孩。 “噼啪!”电闪雷鸣,雨愈发大了,倾盆而下。 宋行看着门外突然出现的身影,缓缓皱起眉头。 “欺负手无寸铁的女子,甚至还对小孩子动手。也难怪朝廷愈发忌惮江湖人士,说什么侠以武乱禁,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肮脏的东西!” 雨水落在蓑笠上滴答作响,迎着大雨,李青玄迈步走来,带着凌厉杀意! “哈哈哈,夏练三伏,冬雪不辍,老子修行武道,要是不能随心所欲,那还练什么!”宋行猖狂发笑,言语中尽是桀骜癫狂。 人与兽最大的区别,在于人受道德的约束,能压制住人性中天生的恶。 倘若不再约束自身,那就与禽兽无异了! “说得倒潇洒,那怎么不见你去三教的地盘,去鸣剑山庄附近随心所欲呢?” 这… 宋行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是图快活,不是嫌命长,谁敢去有圣人坐镇的地方放肆? 再多的命都不够人家杀的! “多说无益,想杀我的人很多,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还真是狂啊!”李青玄低吟一句,身形暴动,速度之快令虚空中响起阵阵音爆。 飞速握住掷出去的长剑,身后青莲跃然浮现,剑意盎然。 从下山以来,叶景,甚至四品境的北冥老祖,无论跟谁交手他都无往不利。 这一切全赖老头临终前种在他体内的剑心,青莲是剑仙最自傲的剑法,更是传承。 与寻常的传功相似,但又有点不一样,剑心的存在不会直接提升李青玄的境界。 但却有老头遗留下的剑意相助! 府宅中,道道剑光闪烁,李青玄每次挥动长剑,都会附有剑心青莲内的剑意。 虽然他与宋行境界差了一品,但有剑意弥补,二人也是战得难解难分。 “好强的剑修!”随着交手的次数越来越多,宋行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确实如江湖中传闻那般,剑修同境界战力最强,可二人却足足差了个大境界,而且他也是剑修。 照理来说,李青玄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一剑化青莲!” 青莲嘶鸣,剑气激荡,李青玄骤然出现在他身旁,长剑上气息流转,轰然落下! “噗嗤!”手臂被划破,长长的血痕内,鲜血顺着流淌滴落。 “好久…都没遇见过这般厉害的人了。”宋行低下头,感受着手臂传来的剧痛,有些出神。 骤然间,再抬头时,那张丑陋的脸庞扭曲恐怖,眼中滔天杀意闪烁。 “小子,你死定了!”他冷冽出声,气势轰然一变,凌厉强势。 “砰砰砰!”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以及剑法的威力都不似刚刚,李青玄顿时落入下风。 突然的变故,令人始料未及,李青玄大口喘息着,握剑的手猩红浮现,也受了伤。 “这才是真正的四品境吗…”与眼前的人相比,那年老中毒的北冥涛简直不能比较。 两者战力天差地别,宋行正值中年,血肉旺盛,格外的棘手! 雨中,二人握剑而立,杀意浓郁弥漫,宋行突然轻蔑一笑,“你来杀我,应该知道我修炼过一种邪功吧。”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长剑丝丝黑气笼罩,肉眼可察,无比的清晰。 这是…死气! 李青玄心中一惊,认出黑气的来历,这是种阴毒无比的邪功。 灭人满门,让尸体暴露在外,经过日晒雨淋,几天后快要腐烂消失时,便会生出黝黑的死气。 届时,再回来利用特定功法吸收进入体内,不停的重复这个过程,直到身体中的死气浓郁到某种程度,才能随意驱使。 看着剑上的黑气越来越多,可见宋行杀了多少人! 思绪被打断,带着死气的长剑呼啸而至,宋行脸上残忍闪过。 仿佛已经看见利刃划破肌肤,死气涌入李青玄体内,大肆破坏生机,然后痛苦死去。 杀机将至,这是李青玄下山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他不敢大意,收剑归鞘,单手握住剑柄。 “浮光青莲!”长剑骤然拔出,二人剑锋交错,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时倾,天地寂静,一切似乎都停止了,二人背对背站定,沉默无言。 突然,“砰!”的一声,李青玄手中的长剑滑落,坠在地上,握剑的手掌颤抖不停。 二人这带着杀招的一剑,李青玄败了,但却没受太重的伤。 浮光青莲,将涌来的死气尽数斩灭。 “呵呵,怎么连剑都握不住了?”宋行笑着上前,再次举剑,阴冷的黑气流转。 一步,两步,缓缓逼近,李青玄眉头越皱越紧,捡起地上的长剑,准备再次厮杀。 这时,一道温和声音传来,令人如沐春风,“你的剑法已经很不错了,比我想象中还要惊艳!” 门外,穿着一袭宽大绿袍的张鸦九,举着把油纸伞,微笑着走了进来。 第28章 望真我 “前辈…”李青玄有些诧异,来杀人是求剑的考验,如今并未达到要求,这位铸剑师怎么会突然赶来。 张鸦九走到近前,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我来这是不让你死,但不代表我会出手。” 虽然来到这,但考验依旧在,张鸦九准备作壁上观,转身来到长廊下,悠然观望。 原本心生忌惮的宋行,松了松手中的剑,又安下心来。 “看来这不是你的帮手!”死气阴冷掠过,冷冽照寒光。 长剑划过,细密的雨水还未落下,便在空中被分成两半,可见出手速度之快。 “砰!”李青玄连忙抵挡,死气笼罩全身,令他心悸,身体横飞而出。 他迅速稳住身形,在空中翻转数圈才落地,可强劲的剑气依旧让他噌噌后退。 长剑重重柱在地上,恐怖的摩擦力,剑尖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火光四溅,通过这种方式,堪堪止住退势。 “李青玄,别只执着于从前的剑,而是看当下,看此刻你手中的剑。”张鸦九的声音传来,带着他对剑道的感悟。 三教修心境,武夫练体魄,但唯独剑修重的是招数! 体魄要日复一日的苦练,领悟心境则需要机缘,可功法却必须出自名家。 通俗点讲,无论修心境还是体魄,三教祖师与江湖侠客教出来的弟子,在修行前期彼此差距并不大。 偏偏剑修能否拜个好师傅,影响深远。为何剑修同境界战力最强,为何李青玄与叶景,远胜其他少年剑客? 皆因二人师出名门,一个剑仙,一个剑圣! 他们所修炼的剑法,都是两位剑道绝顶,多年沉浸剑道领悟出来的,其他人拍马难及。 但这点有利有弊,甚至可以说弊大于利,剑仙与剑圣的剑法太好,好到能影响弟子走不出属于自己的路。 “练剑之人,若是次次出剑皆是他人招数,走不出自己的大道,悟不透适合的剑法。” “那便只能是前人影子,这辈子绝不可能证道成圣!”张鸦九再次提醒,字字句句如震耳雷霆,深入人心。 轰! 李青玄怔在原地,心中被猛然触动。恍惚间,他感觉到自己面前有扇紧闭大门,在此刻松动,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推不开。 青莲剑虽好,但并不适合你… 老头临终前的话浮现。 一个真正能走出大道的剑修,不光要有把属于自己的剑,还要有独创的剑法。 剑圣剑仙所创招数,那是他们的,不属于我! 想要证道成圣,那就必须披荆斩棘,夜黑摸路,大道在前方,得一步一脚印,自己去丈量。 瞬间,李青玄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那是在嘉陵江畔问剑时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的剑只为自身,只为本心挥动,这才是我李青玄的剑道!! 那扇禁锢在心中的大门,被轰然推开,道途从此坦荡无阻! 猛然间,李青玄的气势开始不断攀升,也在此刻成功破境,迈入武道四品。 他睁开双眼,精光倾泻,手中的剑缓缓抬起。 “此剑名曰:望真我!” 一音落,天地大道轰鸣,似乎在为少年见证庆贺。 李青玄身后,青莲虚影旁,又多出了一个握着剑的少年光影,新生稚嫩。 这是他领悟的剑意,独属他一人的剑道,他日跻身苍天前,不望天地望真我! 随着他挥动长剑,身后的小人光影也同时挥剑,剑气纵横激荡,直上天穹! “咔嚓,咔嚓!”破碎的声音响起,四品宋行带着震怒与不甘死去,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雨,落个不停,伴随着冷风呼呼而过。 李青玄单手握剑,立于天穹下,那袭青衣鼓动,冷傲孤寂。 赵家府中寒风吹,青衣荡荡剑光起。 今朝遂我大道兴,他日敢欲比天齐! …… “精彩!”长廊下,张鸦九轻轻鼓掌,眼中满是欣赏。 他只不过稍稍点拨,李青玄便能破境,并且自创剑法,悟性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 “还是仰仗前辈指点。”李青玄拱手一拜。 虽说曾经成功问剑,心境上没有问题,但张鸦九的那番话似是把钥匙,点醒了他,方才一切水到渠成。 “前辈也是剑修,对剑道感悟如此之深?” 张鸦九点点头,淡然一笑,“确实是剑修,但不过区区四品。” “那番对剑道的感悟,是陆无涯告诉我的。” 张鸦九年轻时闯荡江湖,交友广泛,虽说武学境界不高,但作为天下第一铸剑师。 上到剑圣,下至普通剑修,只要求他铸过剑,定然会卖他薄面,这是江湖的人情世故。 拿到名剑龙鸣时,陆无涯曾与他论道三天三夜,所以他才对剑道感悟颇深。 “你通过了考验,但我有个问题,李青莲是你什么人?”张鸦九低声询问,他从眼前少年的剑法中,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那个曾经与陆无涯齐名,甚至要更加风华绝代的大剑仙! “青莲剑仙是我的师尊!” “哈哈哈,好,太好了!”听到这个答复,张鸦九突然仰头大笑,喜不自禁。 多年前,他准备了两把绝顶名剑,一柄龙鸣给了陆无涯,另一柄本是给李青莲的,但他不要。 “对了,你师尊还好吗?” 李青玄陷入沉默,内心沉重,良久后才应道:“去年冬雪天,他便死了。” …… 张鸦九目光跳动,整个人愣在原地,面对这样的答案,他不敢相信。 昔日那位绝顶剑修,比陆无涯更有希望成圣的人,居然就这般悄无声息的逝去。 “他走了,江湖多寂寞啊!”摇头一叹,张鸦九看着外面雨滴纷落,心中赠予名剑的想法愈发坚定。 “有把名剑,不知道你敢不敢用?” 李青玄一怔,旋即问道:“那把剑比之龙鸣如何?” “不相上下,某些方面来说更强!” “敢,有何不敢的!”李青玄心中狂喜,得到这把剑,有朝一日,定可与剑圣论高低。 “敢问前辈,那把剑叫什么?” 张鸦九缓缓开口,“剑名九渊,一把不祥之剑!” 第29章 胆小鬼道士 桃花坞,十里桃林。 “随郡主,小道真没成心躲着你啊!” 桃花树下,吴玄神情无奈,眼前的少女是她的劫难,躲不过,逃不脱。 大虞郡主随云柔,出身高贵,幼小时跟着家中长辈上武当礼道,机缘巧合下二人相遇。 孩童天真烂漫,贪玩是本性。可郡主高贵的身份,如同牢笼,将她死死的禁锢住。 她不能贪玩,吃饭不能说话,甚至连哭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声。 这种生活令她窒息难过,直到那日武当山上遇见吴玄,小道士牵着她跑偏武当山。 从白天到黑夜,哪怕只是到处瞎跑,她也觉得格外自由。 从那之后,一有机会,郡主便会来武当。 “道士,咱们第一次见面,也像这般,是在桃花树下。”随云柔开口,脸上笑意浮现,去武当山的日子,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时间太久,我忘了。”吴玄咧嘴一笑,还是那般玩世不恭。 其实他心里并没忘记,与郡主相处的每一刻,他都记得。 只是不愿特意去想罢了… “道士,你到底啥时候娶我?”少女怀春,刚刚还泼辣的郡主,说这话时格外平静,坐在桃花树下,双手扶着下颚,脸上充满期待。 吴玄故意提高声音,连连摆手,“我可是出家人,哪能娶妻?!” “哦”郡主应了一声,心情低落,可旋即她又不死心道:“别骗我了,你们武当的道士能娶妻,我知道的!” 吴玄抬头,对上少女明亮的双眼,内心触动,鬼使神差道:“即便我娶你,可你是郡主,你我身份天差地别,不可能的事。” “若我不要这郡主身份呢?”少女神情倔强,不似说笑。 看着义无反顾的少女,没来由的,吴玄下意识低着头,不敢去看她。 只是怯懦的悠然一笑,“桃花挺好看的…” 答非所问,再问也不会有结果,郡主撇撇嘴,不悦的看着道士,“你个胆小鬼!” 微风轻轻起,粉色的桃林中,二人相对无言。 风过留痕,卷起桃花落在眼前,掉在地上,像少女的心,像道士的懦弱。 “还亏是天师徒弟你!算了,本公主讨厌你个胆小鬼!”随云柔别过头去,不再看着她心心念念的道士。 见状,吴玄苦涩一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凡尘中,男女之情总高不过门户之见,他以为自己遁入红尘,便算超然物外,不被尘世侵染。 如今看来,人只要活着,哪能没烦心事。 即便他这位老天师弟子也不例外! 吴玄懂许多大道理,跟佛门一品大宗师辩机都能从容不迫,可他也同样有看不破的事。 如男女之情,如眼前的郡主,在她面前,这位能言善辞的道士,彻底哑口无言。 情字何解,不动心则罢,动心则无解! “福生无量天尊!”他轻颂道号,压住心头悸动。 他只是一个道士,两袖清风,眼前佳人太好,不敢误了人家。 “咚咚咚!”远处马蹄声沉闷,打破此刻的寂静。 一队人马身着银甲,甲胄镌刻龙纹,贵不可言。 领头的甲士高举玄黑色大纛,上面龙飞凤舞的书有一个虞字,醒目异常。 在大虞朝,敢将这个字用在纛旗上的只有皇室。 “是宫里的隐龙卫…”随云柔神情疑惑,作为皇帝近卫,一般不会出宫,除非奉了圣诏。 “传陛下口谕,请随郡主速速回宫听诏!” 隐龙卫齐刷刷下马,列阵待命,一旁的吴玄忍不住撇眉。 不愧是皇帝近卫,数十人皆是四品境,光是眼前这队人马,就能轻松抹灭一个不弱的江湖世家。 皇权至高无上,放眼当今天下,也就只有圣人,可能有机会稍稍抵抗皇权。 但仅仅只是可能,大虞朝带甲百万,如果皇帝硬要死磕哪位圣人,铁骑踏过,寸草不生。 即便圣人,也只怕会身死道消! “陛下有说是何事吗,这么着急?”随云柔轻声问。 “我等领命的旨意,是来接郡主回宫!”隐龙卫中,有人牵出一匹匹马,随后单膝跪地,作为马凳,“请郡主上马!” “我师傅还没回来呢,得跟他说一声。” “陛下的旨意是立马带郡主回宫!”隐龙卫提醒道,用圣旨压迫郡主。 圣命不可违,见对方这般坚持,随云柔只能沉默着上马。 她看着吴玄,柔声道:“道士我走了,等师傅回来,帮我说一声。” 吴玄点点头,“郡主慢走!” 看着随大队人马离开的少女,突然间,吴玄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有些不适。 可随即他轻然一笑,没了多愁善感,又变回了那个厚脸皮的道士。 “嘿嘿,不知道这有没有野鸡,打个吃吃!” …… 雨停后,空气中带着一股芬芳,令人心情放松。 桃花坞的草屋前,张鸦九得知消息,并不意外。 三年岁月,宫里经常有旨意会叫徒弟回去,想来又是哪位皇室中人想她了。 “李青玄,你的事也办完了,我该走了。” 这一趟下山,吴玄觉得颇有收获,比以前独自游历开心多了。 “不再多待几天?” “不用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机会再来武当找我!”吴玄拜别,挥着手离开远去。 李青玄淡然一笑,大声应道:“放心,只要得空,我就再去武当!” 这一程山水相随,同饮美酒,大口吃肉,同去杀人,二人的情意愈发深厚。 得知心好友如此,人生幸事! 接连走了两人,桃花坞顿时变得有些冷清,不再热闹了。 “走吧,我带你去试剑。”张鸦九在前带路,二人来到桃花林深处的一汪黝黑水潭前。 “水是黑色的!”李青玄无比诧异,面前的水潭漆黑一片,静静观望似在凝视深渊,令人心中不适。 “以前这里的水也是碧绿色,但我把九渊剑封在潭底后,经年累月就变成了这样。” 李青玄心中一惊,急忙道:“那把剑到底怎么回事?” 张鸦九皱起眉头,望着黑潭,神情渐渐凝重,“九渊,不详的杀戮之剑,铸造成功后,洗剑时我用了大妖精血!” “大妖!!”李青玄面色一变,这种称呼,他第一次听。 第30章 名剑九渊 “不错,正是大妖精血!” 整座玉京天下,普通人甚至许多境界高深的武学高手,一辈子都没听过妖这种东西。 但它确实存在着! “相传,这世间有一座极道之城,名曰皇道城。” “在这座城中,无数高手生存,将大妖拒之城外,所以普通人从来都接触不到这种东西。”张鸦九低声解释,眼中露出追忆之色。 皇道城他也从未去过,只是听说。 李青玄沉默,对于这个世界,他突然觉得似乎有些陌生,有许多隐秘是目前他接触不到的。 “前辈,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去皇道城,大妖精血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这个问题令张鸦九神情凝重,他也不是很清楚。 “据我猜测,想去皇道城最低得圣人境!” “什么!”李青玄惊呼出声,这番话完全超乎他的认知。 从修行剑道以来,他就被告知圣人是这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可今天却有人说,超凡入圣不过是去皇道城的门槛。 这完全颠覆了一切,如果传到江湖中,估计得变天了! “事无绝对,也有不是圣人境的家伙去过皇道城。” “谁?” “你师傅李青莲,大妖精血就是他给我的。”张鸦九应道。 曾经,他答应为李青莲铸一把剑,便用了大妖精血洗剑,最终炼出了九渊剑。 但此剑杀气过重,被李青莲拒绝,改换了一把青莲。 与龙鸣相比,青莲要弱上一些。当年青莲山上两人论剑,只怕这个原因,也影响了最终的胜负。 原本准备永远封印九渊,可得知李青玄是故人徒弟,张鸦九才有了赠送这把剑的想法。 “我再次告诫你,九渊杀气太重,稍有不慎会噬主的,届时你恐怕会成为剑奴!”张鸦九神情凝重,说出心中担忧。 名剑会生出自我意识,也就是所谓的剑灵。 剑修使用佩剑,驱使剑灵,可名剑也能反过来吞噬,控制使用者成为行尸走肉般的剑奴! “去吧!” 闻言,李青玄点点头,面色郑重的跳进黑潭中。 进入的瞬间,黝黑的潭水包裹全身,肌肤传来微微刺痛感。 李青玄没有片刻停留,朝着潭底快速游去。 九渊就锁在潭底的水洞中! 黑潭不深,没费多少功夫,李青玄便来到了水洞入口,洞口漆黑幽深,定睛看去心神仿佛都被吸了进去。 快速进入水洞,无比奇异的一幕出现。处于潭底的水洞,内部却没有黑水进来,空气充沛。 往前走去,眼前猛得豁然开朗,水洞居中的位置,有一座巨大石台。 石台之上,矗立着把通体黝黑的长剑,剑柄处还镌刻着猛兽图案,形似传说中的饕餮。 剑身几端都被粗大铁链缠绕,另一端连接在周围的石柱上,将九渊剑死死锁在此处。 “这是…” 奇特的一幕浮现,似乎能感知到李青玄的到来,九渊黝黑的剑身。突然泛起阵阵红芒,摄人心魄! “啧啧,真是具不错的身躯啊!” “谁,谁在说话?!”突然的声音,令李青玄眉头紧皱。 “桀桀桀,是我。” “九渊剑?” “答对了!” 一人一剑隔空对话,场面看着怪异至极! “来,过来,带我离开这里,我将赋予你强大的力量!”九渊剑的声音响起,利诱勾引。 忽得,听着九渊的声音,李青玄眼神涣散,似乎着魔般,不受控制的走向石台。 来到黝黑的剑身前,他猛得伸手握住剑柄! 刹那间,眼前一片猩红,浓郁的杀气弥漫在李青玄周身,不停吞噬他的心智。 “杀杀杀!”他双目赤红,疯狂嘶吼着,状若疯魔! 岸上,张鸦九看着潭水涌动,呈漏斗状,是龙吸水的异象。 “开始取剑了吗…”他呢喃一声,心情有些凝重。 作为铸剑九渊的人,张鸦九比谁都清楚使用这把剑的凶险,但耐不住恳求,才答应赠送最好的剑。 “希望你能好运吧!”他低叹一声,盘坐在岸边,静心守候。 收服剑灵,这个过程极为漫长,短则数日,长则月余,急不得一时。 水洞内,李青玄已经彻底疯狂,脑海中,身体内,不停有一道声音在说话,干扰他的心神,想夺取身体控制权。 “身体给我,我帮你杀掉那个叫陆无涯的人!” “这样,你就能对得起死去的师傅了。怎么样,有没有心动?”争夺身体时,九渊能窥探人的内心,对症下药,孜孜不倦的引诱李青玄,让他放松警惕。 “闭嘴!!”李青玄对着空气嘶吼,身体传来撕裂剧痛,仿佛要一分为二,张鸦九告知过,无论如何,不要相信剑灵的任何话。 一旦动摇,意识与身体都会被慢慢吞噬,成为行尸走肉的剑奴,永世不得翻身。 他不敢大意,精神始终紧绷,意识抗拒着剑灵的侵蚀。 这是场拉锯战,谁先泄气,那就会被另一方掌控! “还真是难缠,老子就讨厌你这种人族!” 剑灵发出阵阵咆哮,散发出更多红芒,剑身疯狂抖动,想从李青玄手中摆脱。 两者意识不断碰撞,李青玄背后,握剑的小人浮现,光芒炽盛! 这是他的剑道,丝丝剑气涌入体内,压制剑灵! “滚,老子不玩了,滚开!”剑灵大喝,似乎察觉到了危机,剑身摆动的幅度更大了,想要脱身,晃得铁链铛铛作响。 “由不得你选了,臣服于我!”一声暴喝,李青玄握剑的手愈发用力,猛的一拉,铁链骤然崩裂,九渊被他硬生生拔了出来。 体内剑灵的意识迅速暗淡,渐渐消失。 九渊散发的红芒越来越深,缓缓将李青玄包裹,成了一道巨大血茧。 血茧内,李青玄面不改色,盘腿坐下,将九渊剑放在腿上,安静打坐。 最凶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彻底收服九渊剑,只是时间问题了。 “你觉得你能杀死我?!”剑灵再次叫嚣,李青玄撇眉道:“聒噪!” 随后,加快速度炼化,血茧也传来阵阵轰鸣,宛如心脏跳动。 “砰!砰!砰!” 第31章 那就下山去 一连多日过去,黑潭依旧寂静,没有任何动静。 收服九渊剑灵还需要许久。此时李青玄还不知,他结交的挚友遇见了大麻烦。 …… 武当山上,游历归来后,吴玄整日待在那方池塘前,盯着并蒂莲出神。 脑海中时不时会想起随郡主的那日的话,仿佛种在心里般,驱之不散。 道士,我喜欢你,如果我放弃郡主的身份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的啊!”他自嘲一笑,笑心中的懦弱。 “小师叔,有贵人来了,请你过去做陪。” 远处,一道声音打断思绪,吴玄缓缓起身,心烦意乱,“知道了,现在就去。” 三清殿内,少女身着黄色锦袍,穿戴各种头饰珠宝,无比华贵。 众多首饰中,随便挑一件都够寻常女子欢喜好久,她有那么多,可脸上却看不见开心。 紧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随郡主?”门外,吴玄盯着少女愣神,他有些意外。 前几日隐龙卫急匆匆的请她回宫,肯定有急事,怎么会这么快又能出宫呢? “道士,我要嫁人了…”随郡主眼眉低垂,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事。 望着面前的少女,明明二人相距不远,吴玄却觉得这之间隔了千万里,仿佛飞鸟与鱼。 短暂相见后,永不会再相遇。 气氛陷入沉默,吴玄突然咧着嘴笑道:“那小道得恭喜郡主了!”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时,他觉得心好似被某样东西撕裂,剧痛难忍。 “你说恭喜,是真心的吗?”随郡主抬头询问,眼中尽是期盼。 可道士别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做任何回应,相顾无言。 “一次又一次,问到这件事,你总是这般避而不言。”华服少女痛心一笑,她是郡主都敢坚持,可眼前的道士却连回答问题都不敢。 岂不是很可笑吗? “道士,你真的不喜欢我吗?我要你看着我,当着你们三清祖师的面,好好回答!” 大殿内,三清祖师宝相庄严,吴玄的头埋得更低了,既不敢看少女,也不敢看祖师像。 不敢看岂止这些,还有他那颗动情的心。 “小道还是那句话,恭喜…郡主!”他缓缓开口,觉得格外苦涩。 道士与郡主,这身份云泥之别,除了恭喜,他不能说任何话。 一句话错,他身死倒无妨,却会害了武当,误了郡主。 少女芳心懵懂,哪怕再热切,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随郡主从怀中取出一支桃木簪子,朝着道士用力扔去,“这破簪子,还给你!” 说着,少女果决转身朝着殿外跑去,二人身形交错,吴玄能清晰看见她眼中的湿润。 大殿外,随郡主停下脚步,“道士,三天后,我就要去北荒和亲,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了!” 轰! 吴玄大脑一片空白,瞪大眼睛盯着少女的跑远背影,神情骤然暗淡,“和亲…” 孤独的站在殿中良久,他才弯腰去捡地上的桃木簪子,放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 桃木簪形状丑陋,上面有的地方木屑没有处理干净,甚至还有些扎手。 可随郡主却带在身上,保存了十几年。 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吴玄送给她束发,哄她不哭的小玩意。 望着发簪,吴玄就这样枯站着,没有表情,也不言语,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罪过罪过,我不可做此想!”他的眼神逐渐坚定,觉得自己不过一时着了相,肯定能放得下郡主。 入夜,热风躁人心,禅心殿内,吴玄端坐在蒲团上,口颂道家清心决,想以这种办法静下心来。 可越念他便愈发烦躁,今日随郡主离开时的样子,如影随形,深深印刻在脑中。 “嘎吱!”推门声响起,老天师走了进来,看着挣扎痛苦的小徒弟,他轻叹出声,“你与她不同路的,何苦为难自己呢?” 吴玄压下心中的情绪,面无表情,“师尊放心,这男女情爱之事,我看得破。” “你若真看得破,也不会坐在这禅心殿内了…”老天师心里明白,这应该就是转世十劫中最后一劫。 劫难便是吗随郡主,可这种事外人说没用,只有放下才行。 “为师不多言语,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天师离开后,接连两天,从黑夜到白天,晨钟暮鼓。吴玄滴水未进,没有进食,也不出门,就坐在殿中。 一向最懂大道理的他,此刻竟生出了心魔,身体中有两道声音在激烈争吵,去还是不去见郡主? “咚!” 忽得,怀里那根粗糙的桃木簪掉在地上,吴玄呆呆的看着,记忆如潮水涌来。 与郡主相识,幼年时的嬉戏打闹,二人的足迹遍布武当山每一处。 再大了些,郡主便整天问他。道士,你喜欢我吗? 她不厌其烦的问,自己一次次躲开,甚至最后不敢再去看她的样子。 每一段记忆画面,都像是把利刃刨开吴玄的心,让他清楚明白,自己到底动没动心。 确实动心了… 又是一夜过去,天际翻起鱼肚白,渐渐明亮。 枯坐两天两夜的吴玄,豁然起身,内心不再迟疑。 他修道,如若不能随本心,那这道修来又有何用? 推开门,他走向天师殿,隔着大门吴玄跪倒在地。 “老头,我下山去了,给你磕几个头,算是报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他对师父最后话别。 “对了,记得跟师兄们说,吴玄也多谢他们的照顾!”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子,眼中带着股决绝。 既然喜欢到难以克制,又拗不过本心,那就下山去。 这次不再闪躲,大大方方的跟她说,自己喜欢她。 “下山抢亲,这事我还没干过呢…”他苦涩一笑,转身去房间脱下道袍,换了件普通玄色长袍,便毅然决然的向山下走去。 老天师察觉到这一切,面色急切,不停的念叨着,“痴儿,痴儿啊…” 池塘中,那朵象征吴玄命数的并蒂莲彻底盛开,光芒万丈。 可旋即,花开灿烂一瞬,骤然暗淡下去! 第32章 圣人皆出 春去夏至,本该凉爽的清晨也有着一丝燥热。 大虞官道上,大队人马缓缓而行,领头的是位青年男子,穿着皇室独有的四爪明黄蟒袍。 正是二皇子虞静思。 在他身后,武将文臣,包括皇帝身边的贴身近卫银甲隐龙卫,组成的这支庞大队伍,足足有数百人,声势浩大。 这群人居中的位置,一辆披红戴挂的凤鸾恩车华美至极,车中坐着的女子穿着大红喜袍,十里红妆相随。 多日前,北境,大虞与北荒征战不断,双方数十万大军拼杀,迟迟分不出胜负。 为了不再虚耗国力,因此才有了这次和亲。 以女子来换和平,古往今来这样做的王朝数不胜数,既可笑又可悲。 可笑的是皇帝百官真觉得,女子能换和平。可悲的是,远去和亲的随郡主,从此离开生养的双亲,远赴环境恶劣的北荒。 她没得选,她的家人也一样。 另一条大道上,脱下道袍的吴玄走向前方,步伐坚定。 他一身黑色玄衣,长发仅用桃木簪子束起,面色平静。 “咚咚咚!”马蹄声声入耳,宽阔的大道上,送亲的队伍骤然停下。 虞静思遥望挡住前路的身影,认出了是道士吴玄,他不禁皱眉。 对于二人的事他知道一些情况,妹妹与他说过,随郡主有心上人,是武当山的道士。 今日看到吴玄前来,他立马就明白,这就是郡主的心上人。 那日与佛子论道时的风采依旧浮现在眼前,这样的高人,虞静思真不忍他自寻死路。 “真人,回去吧,今日这路你拦不得!” 吴玄不听劝阻,自顾自的上前,边走边道:“这里没有什么真人,在下今日过来是想请皇子殿下行个方便!” “什么?” “让我带郡主走!” 虞静思眯起双眸,目光跳动,伸手示意身后的隐龙卫警戒,随后盯着吴玄,轻叹出声,“真人何苦求死呢?” “求死吗…”吴玄神色黯然,看着如此多的隐龙卫,他心里也明白,想带走郡主就是天方夜谭,“可有些事不做,我余生难安。” 他呢喃一声,身形闪动,朝着队伍冲来! 武当山,天师殿前,七位道人矗立,领头的是天师大弟子俞白眉。 武当七杰,除却吴玄,皆等在此处。 “师尊,我等下山去了!” 这么多年,不仅师傅,几人也都极其宠溺小师弟。 今日让他们这些做师兄的眼睁睁看着吴玄去死,而什么都不做的话,他们办不到。 天师殿中,老天师眼眉低垂,作为超凡脱俗的圣人,也在此刻心乱了。 见他沉默,屋外的众多弟子皆弯腰一拜,随后转身下山去。 从未同时离开的武当七杰,今日一同下山,抢亲! 等弟子离开后,老天师手中的拂尘突然散开,须毛落了满地。 这是不祥之兆,老天师内心更加挣扎了,即便是执天下道统牛耳的武当,也抵抗不了皇室。 道统传承与弟子性命,两样他都割舍不下,所以心乱如麻。 他缓缓起身,朝着三清祖师殿走去。沿途弟子们见到平日不出的圣人师祖,居然破天荒的来祖师大殿,都惊讶万分。 祖师像前,圣人跪倒在蒲团上,拿出一枚龟壳,闭上双眼轻轻摇动,“请祖师教教弟子该怎么办?” “铛铛铛!”铜钱落地呈现卦象,这一卦祸福相依,没有给出明确的结果。 老天师不死心的再次摇动龟壳,两次,三次,接连几次都是相同的卦象,问不出结果。 “既问不出结果,那弟子便遵守本心了!”老天师眼神变得凌厉,缓缓起身,这位平日给人感觉和善的老道,骤然令人觉得望而生畏,不敢目视。 身形缓缓消失在原地,鬼神莫测的手段,武当圣人老天师,也于今日下山! 在这一刻,儒家白鹿书院,正在给弟子讲学的儒生突然放下手中的书籍,望向武当的方向,忍不住皱眉。 “老东西,你糊涂啊!”儒圣轻叹一声,也离开了书院。 另一处,北州大佛古寺,最深处的寺院。一位身披佛袍的女子起身,也缓缓离开。 这位女子也是三教圣人中唯一的女子,佛门玉观音! 距离武当山数十里开外,两道身影挡住老天师,正是儒家佛门的圣人。 “老家伙,你莫要自误啊!”儒圣苦口婆心的劝诫,三教圣人彼此间的关系并不差,平日弟子们争斗,那都是道统之争。 “你倒会站这说风凉话,我的七个徒弟全部下山了!” “我不去,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吗?!”老天师出声呵斥,眼中满是愤怒。 一旁,佛门的女圣人玉观音,也开口劝道:“你一旦去了,那便是领着整个武当与皇室作对。” “咱们成圣以来,始终受到皇道龙气的压制,如果没了皇室龙气的滋养,轻则境界跌落,严重点会损寿的!” 世人皆以为圣人无敌,却不知,这世间有样东西,能影响到他们。 皇道龙气是人间帝王的气运,虚无缥缈,存在于天地与国玺中。 为了稳固境界,圣人都需要龙气的养护。 这也是皇室能与三教交好,两方彼此牵扯的根本原因。 听完二人的话,老天师没有退缩,反倒面色发狠,大手一挥,怒道:“倘若连徒弟都保护不了,那我这大道不修也罢!” “你们若再不让开,本座今日可要杀人了!” 浓郁的道法与杀意交缠,老天师周身大道流转,强势的威压涌现两位圣人。 见他如此执迷不悟,儒圣叹息一声,“老家伙,今日你哪也去不了。” 玉观音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旷野上,老天师独战两位圣人,道法,儒家清气,佛光漫天。 三圣大战,骤然间天地失色,以一敌二,如果没有变故,那么这趟下山,老天师注定做不了任何事。 第33章 剑圣亲至 官道上,隐龙卫将吴玄团团围住,“动手!” 骤然间,众人一跃而起,纷纷动用杀招。 作为皇帝近卫,这些人无一不是武学高手,虽说境界与吴玄比还略有不足。 但常言道三人成虎,数量足够多时,也能弥补质量! 道法激荡,吴玄动用雷法掌心雷,电光闪烁间,包围圈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用破军箭!”领头人大喝,包围的隐龙卫立马退了下来,身后十多人跟上,举起袖中的箭矢。 破军箭是军中大杀器,箭头锐利用重铁铸造,号称能破甲穿金。 “咻咻咻!”漫天箭矢飞来,密密麻麻的,令人心生畏惧。 吴玄皱眉,五品境的修为轰然爆发,他双腿摊开,双手举起,身后太极图浮现。 飞来的箭矢,都被太极功法的柔和泄去力道,难以近身。 虞静思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慨,“道家功法果真玄妙!” 道家诸多功法中,雷法杀伐最强,太极四两拨千斤,防御滴水不漏。 恰恰这两种功法,吴玄领悟的最为通透。 一人面对数百隐龙卫,虽说不落下风,令人称奇。 可人力终有尽时,即便杀不了吴玄,也能活活耗死他。 果然,隐龙卫不再上前,只是在后利用破军箭,不停消耗吴玄的体力。 一炷香后。 “噗嗤!”箭矢划破皮肤,动手到现在,吴玄第一次受伤,黑衣染血。 “此法果然有用!”见他受伤,隐龙卫许多人面露喜色。平日里,守在皇帝身边,几乎难立寸功。 可现在,机会来了! 不等虞静思下令,又有大批隐龙卫冲来,想杀掉吴玄领功。 雷法激荡,一道道雷霆击退对手,吴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嘴中喷出大口鲜血。 他遥望着远处的凤鸾恩车,大笑出声,“郡主,道士来了,来接你走!” 车驾内,听到动静后,郡主又惊又喜,想跑出去回话,却被两位侍女死死按住。 一位年长的老嬷嬷,语重心长道:“郡主出去,是想让他死得更快吗?” 冷静下来,随郡主神色黯然,来抢和亲郡主,这是死罪。 她不出去还好,一旦出了车架,道士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她内心痛苦担忧,指甲渐渐嵌入皮肤中,猩红滴落。 大红盖头下,郡主脸色挣扎,许久后,她对老嬷嬷道:“扶我出去吧,我让他离开。” 掀开车帘,郡主走了出来,她对着道士的方向,大声喊道:“道士,回去吧!” 突如其来的话,令吴玄愣神,“郡主这话是何意?!” 他拼上性命来此,却得到这样一句话,这巨大的落差,即便是心境超然的吴玄都反应不过来。 原本是想劝吴玄走,不想让他送死,可听着心上人语气中的颤抖,随郡主就狠不下心,只有沉默。 “放箭!”又是一轮破甲箭射来,遮天蔽日般呼啸而来。 这一次,同时三根羽箭洞穿吴玄的身躯,鲜血汩汩而流。 “真人,此刻离开,我可以当你没来过!”虞静思大喝,好心提醒。 吴玄沉默,感受着身体上的痛,没有丝毫退缩,依旧固执上前,朝着郡主的凤车走去。 “既然来了,便不会退了!” 大批隐龙卫再次杀了上来,这一次,体力被消耗,受了重伤的吴玄再也难以抵挡。 “噗嗤,噗嗤!”两杆长枪分别刺穿肩膀与大腿! 大风吹过,耳边呼呼作响,场面血腥悲壮! 突然,一柄长剑飞驰而来,精准无误的插在吴玄身前的地上,太极图浮现,将隐龙卫纷纷逼退。 “武当俞白眉来此!” 六道身影整齐的走来,道袍随风飘舞,气势汹汹! “武当苏青山来了!” “武当叶宁远!” “小师弟,我们来救你了!” …… 六位真人尽数下山,武当七杰纷纷来此,他们站在吴玄身旁,道法激荡,冷冽的望着数百隐龙卫。 见状,虞静思面色大变,他大吼道:“武当,这是要反了吗?!” “武当不敢反,但也受不得欺辱!”俞白眉皱着眉头,看着小师弟受伤,他心痛如绞。 吴玄眼眶湿润,看着一道道熟悉的身影,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师兄,你们…” “不必多言,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一家人。” “今日我们不帮你,那谁会帮你!” “对啊!” …… 师兄们连声附和,一句接着一句。 虞静思面色愈发难堪,武当七位真人挡在身前,格外棘手,这数百隐龙卫大概率不是对手。 这次和亲皇帝无比重视,所以派出了大量护卫人马。 除了明面上的这些,暗中也有高手跟随。 他拿起一枚龙纹口哨,放在嘴边轻轻吹动,尖锐的声音异常刺耳,响彻天际。 “咻咻咻!” 听到呼喊,跟在队伍身后的十多位武道高手,纷纷飞速赶至。 “我等拜见殿下!” 俞白眉看着来人,眉头紧皱,几乎都是江湖中叫得上名号的高手,这十几人中更是有一位二品境,与他境界相同。 江湖中,有人选择仗剑江湖,无拘无束。有人却选择攀附权力,醉生梦死。 二品修为的武道宗师,去到任何地方,都会被人尊称一声前辈。 可眼前的人却选择做皇室的奴才,人与人确实不相同。 “破阵!”俞白眉吩咐师兄弟,身形暴动冲向前方,率先动手,二品修为爆发,一剑挥出,便斩杀三人! 其余几位师兄同样不甘示弱,两方人马瞬间厮杀在一块,大战连天。 与此同时,多方人马纷纷因为这件事而有所行动。 离此地不远的一条小路上,收服九渊剑的李青玄速度飞快,朝着此地赶来。 旷野上,三圣大战愈发激烈,在儒圣与玉观音的合围下,老天师没有丝毫办法,想去救徒弟,却被死死缠住。 “几位真是好兴致啊,大战连天!”一道身影从远处走来,说话间便来到近前。 中年男人白衣似雪般洁净,手中拿着把长剑,雕刻着象征皇室的龙纹。 看清来人,几位圣人纷纷皱起眉头,一向不掺和三教争夺的剑圣居然也过来了。 “陆无涯,你来这做什么?!” 陆无涯拔剑出鞘,来到老天师身旁,淡然发笑,“我来此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第34章 君去妾随 原本二对一,能牵扯住老天师,不让他乱来。 如今随着陆无涯加入,平衡骤然被打破。 “老天师,我帮你拖住他们,你去办你的事吧。”陆无涯开口,周身剑气激荡。 “你为何帮我?” 道家与鸣剑山庄平日里几乎没有交集,虽说算不上敌人,但也绝不会值得陆无涯来帮忙。 “都说了受人所托,老天师快去帮吧。” 不管到底是何原因,如今能脱身,那就是好事。 老天师凌空而起,身形闪动,每迈出一步,便会出现在数十丈开外,道家缩地成寸的神通,玄妙难言。 桃花坞,那片桃林中,张鸦九安静的坐在草屋前,看着花瓣掉落,今日却没那么开心。 他眺望皇宫的方向,心情凝重,“小丫头,师傅没用,只能用人情请别人出手了。” 他轻叹出声,有些低落。昔日,将龙鸣给陆无涯时,对方承诺会帮忙办件事。 如今他把人情用了,请陆无涯帮忙救救徒弟。 几位圣人尽数出手,在小道上急匆匆赶路的李青玄,也来到了送亲的路上。 翻过一座山头,他看见了前方的大战。在众多江湖高手,以及隐龙卫的围剿下,武当七杰落入下风。 吴玄身上更是伤痕累累,鲜血横流。 “道士,李青玄来了!”他大喝出声,提着刚到手的九渊剑,冲了过来。 黑色的浓郁杀气升腾,李青玄瞳孔中也浮现杀气,九渊剑那该死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把身体给我,我给你力量!” 九渊的剑灵,意识极其强大,李青玄只能做到压制,现在并不能完全收服。 二者目前的状态很奇特,共存一体,却又谁也奈何不了谁。 “闭嘴!”李青玄挥动九渊,恐怖的杀意透体而出,一剑斩去,摄人心魄的黑色剑光带着无敌之势,斩杀数人。 “你怎么也来了!”看到他来,吴玄有些意外。 李青玄神色郑重,应道:“我来帮你抢亲!” 那日从血茧中出来,便从张鸦九口中得知此事。二人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他就不能坐视不管。 战斗愈发激烈,皇室的人越来越多,武当七杰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车架上,郡主扯下红盖头,看着这一切,内心苦痛。 特别是看着吴玄,那道她心心念念的身影,眼眶不禁湿润。身为郡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室威严不容冒犯。 即便是三教之一的武当,圣人亲临也没用,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道士,回去吧!”她再次呼喊。 可吴玄仿佛没听见,继续向前厮杀,要去到凤车前。 “刺啦!”又一杆长枪洞穿他的身体,鲜血流淌。 痛,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可心中的疼却更要命。 吴玄面容苦涩,他明白今日的结局是失败,甚至死在这里。 但死前,见郡主一面,亲口告诉她始终没回复的答案,这样死也还不错。 雷法激荡,掌心雷一道接着一道,从百丈距离,到五十丈,三十丈,最终离凤车不足十丈。 二人隔空相望,郡主瞪大眼睛,捂着嘴泪流满面。 “别,别再过来了!”她崩溃的大喊,心痛如绞! 面前的吴玄已经成了个血人,伤痕密布,眼中的光芒也在逐渐涣散,这是人将死时的征兆。 “咳咳,郡主,道士来接你走了…”吴玄剧烈的咳嗽着,声音有气无力,每次开口嘴里都会涌出鲜血。 还有七丈的距离,等我! 平日里来说,七丈的距离微不足道,可对如今的吴玄来讲,这短短的路难如登天。 他身受重伤,气息奄奄,根本再难以抵抗。 “刺啦,刺啦!”利刃不停划破他的肌肤,带出猩红的血液。 “道士!” “师弟!” 远处,李青玄与他的师兄们,察觉到形势不妙,纷纷急的大吼! 可众人被拖住,难以施出援手。 看着这一幕,随郡主再也忍不住,直接不顾阻拦,跳下凤车跑了过来。 二人双向奔赴,朝着彼此走去。 来到郡主身前,看着陪伴自己一整个年少时光的女子,吴玄笑了,笑得异常开心。 “还好,我来到了你面前。”开口时,大口鲜血从嘴中涌出,吴玄眼前发黑,猛得栽进郡主怀中,生机在飞速流逝。 “别,别死,我不准你死,道士!”感受着怀里的男子,身躯逐渐冰冷,随郡主瞪大眼睛,情绪崩溃般的大吼。 吴玄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替女子擦去泪水,轻笑道:“莫哭,人总归会死的。” 他出声安慰,他怕见到郡主落泪,准确的说每个男人,都不希望看见深爱的女子哭泣。 这是男人该有的担当。 感受着死亡临近,吴玄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中掏出一张红纸,上面写满了字。 “郡主,你一直问我的问题,答案就在这上面。” “道士我啊,喜欢你,特别的喜欢…” 打开红纸,字迹清晰,是道教的婚书。 弟子吴玄,上表天庭,下鸣地府。 当上奏九霄。 诸天祖师见证! 若负佳人,便是欺天! 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此生当钟情郡主一人,若背此誓,生时天庭雷诛,死后不入地府,永生永世愧对祖师! 泪水模糊双眼,字字句句不提喜欢,却又说尽了爱情。 道士是这样性格,平日看似不着调,也懦弱的很。 可当他下定决心来这时,即便明知是死,他也会来。 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红纸上,穿着大红喜袍的女子,目光落在婚书最后的落款上,吴玄两个字异常醒目。 “呵呵,你还真是傻呢…”她轻声呢喃着,眼中满是决然,怀中的男子已经死绝。 天下间,最爱她的,她最喜欢的男子身死道消。 吴玄走了,她无人再爱! 郡主拿起一旁掉落的武器,划破手掌,用鲜血以指代笔写下名字。 婚书上,吴玄旁边多了三个字,随云柔。 男女双方,签订姓名,婚书礼成,天地可鉴,日月为证! 做完这一切,她拿着武器,看向武当诸位真人,看向李青玄,大喊道:“各位长辈,请帮我与夫君合葬一处,云柔多谢了!” 话音落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长剑划破脖颈,鲜血飞溅。 那一袭红袍身影缓缓瘫软,倒在心心念念人的的胸膛上。 君在妾在,君去妾随,生死相依,此生不弃! 骤然发生的惊天变故,令双方人马都愣在原地,停下了手。 “玄儿!!”远处天穹,一位苍老道人疾驰而来,震怒声响彻天地! 第35章 桃花林中起新坟 道家圣人亲临,老天师站在两人的尸体前,面色凄苦,沉默不言。 “转世情劫啊,最是杀人…”他无奈叹息,心中极其悲痛。 对于这方天地,对于道家而言,吴玄是玄武大帝转世。 可在他心中,吴玄就是他得徒弟,从小养育到大的亲人。 这种感情难以言喻,虽不是亲子,却胜似亲子。 官道上,微风掠过,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望着老天师,不知该怎么办。 虞静思开口了,作为皇子也是儒家弟子,他下马弯腰一拜,神情郑重,“老天师,这二人的尸体我得带回去,否则不好向皇帝交代。” 和亲的郡主死了,还死了一位老天师最宠溺的小徒弟,虞静思也心中担忧。 作为这次送亲的主事人,他难辞其咎,回宫后被骂一顿都是轻的,大概率会受罚! 听到皇子发话,一众皇室供养的江湖高手,以及隐龙卫缓缓上前,准备带走二人的尸体。 谁知,老天师猛得转身,发丝狂舞,冲着这些人怒吼道:“交代什么,有什么好交代的!” “我死了徒弟,皇帝若是还不满意,让他上武当,老夫等着他!” 吼声撼天地,老天师手持拂尘,冲着这些准备上前的人猛然挥去,道法浩然,如狂风扫过。 即便是强如二品境都被扇飞,死伤过半。 “今日,不怕死的,大可上前与老夫试试身手!” 手段凌厉如雷霆,鬼神莫测,老天师站在那里,圣人威压弥漫,出手瞬间掀翻所有人。 这般无敌姿态,令皇室的人皆心生畏惧,不敢再上前。 江湖中有句话,宁惹皇帝老子,不招发怒圣人! 皇帝权力再大,他也只能派人追杀你,这种情况还尚有一丝生机。 圣人发怒,当场便是格杀,说是神仙难救都不过分。 场面寂静无比,李青玄与武当几位真人走到尸体前。 俞白眉那张苦瓜脸,皱得更紧了,他说道:“郡主死前,希望我们把她和师弟葬在一起。” “小师弟应最喜莲花,不如就葬在后山莲花池?” “不,不是的,小师弟以前总看莲花,是因为并蒂莲的缘故。” “其实,他最喜的是桃花…” 几人纷纷出声,讨论吴玄与郡主的身后事。 听到喜欢桃花,几人神色黯然,武当山有桃花,但不够多也不够好。 “诸位前辈,我知道有个地方,桃花开十里,景色怡人。”在众人为难时,李青玄突然道。 “何处?” “泉州桃花坞,十里桃林!” “这个地名不错,我这傻徒弟应该会喜欢。”老天师黯然一笑,随即转身对着李青玄拱手,“既然如此,那就请小友帮忙,送他们最后一程。” “老夫记着你的恩情!” 圣人见礼,如此隆重令李青玄受宠若惊,他急忙摆手,“天师不必如此,我与吴玄本就是朋友。” 两日后,武当山下,一辆马车疾驰而去,驾车的正是李青玄。 车内,吴玄与郡主洗漱干净,换上大红婚服,安静的躺在一起。 目送马车远去,一旁的俞白眉询问老天师,“师傅,为何咱们不亲自送师弟最后一程?” 他不理解,以师傅对师弟的宠溺,一定会令整个武当服丧,怎会这样悄无声息,托付别人呢。 老天师望向远处,眼神渐渐冷冽,“当朝皇帝不是善茬,这件事他必定不会罢休。” “传我的令,武当今日封山,所有弟子不得外出!” “如果这样,他还不罢休,那老夫拼着身死道消,也要去那皇城闯一闯!!” 说这话时,老天师心中的悲痛更加浓了。他是圣人,是江湖人人尊重的道家天师,是旁人眼中无所不能的存在。 可他救不了徒弟,如今连报仇都做不到,只能自责伤痛。 又过了五日,武当数位真人包括老天师下山,帮徒弟抢亲的事传遍个皇朝。 朝堂上,皇帝震怒,负责此事的二皇子受责,禁足半年,更是下旨派二十万大军,屯兵武当山下! 大军乌泱泱而至,虎视雄山! 江湖中,得知武当封山,以及朝廷的态度,无数人心中感慨。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即便是号称能看破红尘的武当真人,都看不破,更何况这尘世中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呢? 情字最是杀人,偏又最动人心,看不破,当真是看不破啊! 桃花坞,十里桃林,李青玄枯坐,在他面前是两座新坟。 微风拂过,花瓣随风飘落,景色明媚。 在他身旁放着两坛江南美酒醉春风,这个季节本没有这种酒,但他把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酒馆老板便给了两坛储存的陈酿。 “道士,你我认识时间不长,但有你相伴一路。” “是我李青玄之幸,我亦快哉!”李青玄喝着酒,许是酒意上头,眼眶有些发红,可他明明喝得就不多。 打开另一坛酒,倒在坟前,突然苦涩笑道:“都说新人大婚,得和客人碰杯。” “今天我在这,你们这对新人可别不喝啊!” 说着,李青玄用酒坛碰着酒坛,他就这样呆呆的坐着,从清晨到黄昏。 直到太阳西沉,才缓缓起身,冲着新坟挥了挥手,李青玄道:“走了,等下次再来看你们。” 漫天的桃花飞舞,青衣剑客背影萧瑟,身后两座坟墓紧紧贴在一起,目送着他离去。 桃花坞内桃花舞,美酒醉人醉春风。 新坟相守妾随君,两心不移至天老。 走出桃林,李青玄便一头栽倒在地,手臂上一条黑线涌现,蔓延到脖子处。 脑海中,九渊剑冷冽的怪笑声响起,“桀桀,我的灵识是那么好驱使的吗,在痛苦中等死吧小子!” 草屋内,察觉到的张鸦九急忙走了出来,将李青玄扶起,惆怅的摇着头,“早就跟你说过,九渊剑的杀气没那么好压制的,又何苦着急去救人呢?” 得知吴玄遇到困境,李青玄着急赶去帮忙,他原以为没什么。 却没想到九渊剑的灵识,杀气都如此强烈,时刻准备占据他的身体。 当黑线延伸到另一只手臂时,九渊剑便会彻底控制他,成为剑奴! 第36章 两年雪 又是一年雪,风雪点缀下,天地白茫茫一片。 百花镇内,一间小木屋外,李青玄身披大氅坐在檐下。 眼前洁白的雪花纷落,令人心绪安定,格外的放松。 距离在桃花坞昏倒,已经过了近两年时光。这两年内,他听从张鸦九的话,不再与人动手,修身养性,通过这种方式压制体内的杀气。 大隐隐于市,李青玄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客,成了家酒馆老板,日子过得倒也平淡安宁。 “哟,李老板在外面看雪呢,年轻人得多穿点衣服,可别老了留下病根!”远处,一位中年妇人提着菜篮,从门前路过。 李青玄笑着回应,“多谢刘婶提醒!” “对了,昨天隔壁镇的又来了几家,带着闺女来找我,说让我来帮忙说说。” “你有没有兴趣见见?” 刘婶是这周边远近闻名的媒人,又因为与李青玄关系不错,所以许多钟意他这位酒馆老板的女子,纷纷上门,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娶妻的事我不急。”李青玄笑脸盈盈,语气客气。 “也是。”刘婶点点头,连忙道:“像你这般风流倜傥的年轻人,哪是一般女子能配得上的。” “将来能嫁你的,指不定就是公主郡主,再不济也得是位世家小姐啊!” 李青玄摆摆手,笑道:“呵呵,婶子说笑了!” 风雪呼啸而落,长街上,路人行色匆匆。李青玄就这样安静的坐在门外,默默注视。 江湖不仅有剑与美酒,各种风流事迹,也有眼前这般烟火人间。 两年时间,虽从未摸过剑,但在这种环境下,李青玄的心境愈发凝练,感悟颇多。 “吱吱!”一只信鸽飞来,安稳的落在他手臂上。 几年内,张鸦九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与他联系,把江湖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告知。 取出鸽子腿上的信纸,看清内容后,李青玄会心一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信上说,打探到消息,灵州世家手中的清心丹,可以压制他的杀气。 卷起手臂上的衣服,九渊剑杀气升出的那条黑线,依旧在继续蔓延。 修身养性只能暂缓蔓延的速度,并不能彻底根除,隐患始终存在。 两年前,为救吴玄成了这般模样,且不说无论他救不救,都可能会这样。 更重要的是,李青玄不后悔,人生在世,有些事情为朋友做,是值得的。 人心不这样想,但江湖是这样的,他李青玄也是。 转身进入屋内,简单的收拾些衣服,没有去带多余的东西,他便走了出来,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抬头看了眼头顶,那块“客将至”的酒馆招牌,脸上挂着笑意道别,“走了!” 说罢,他不再留恋,背负九渊剑,转身迎着风雪,朝远方大步走去。 短暂的出江湖后,今日大雪,李青玄一人一剑,再入江湖! …… 灵州境内,大半个月的路程,李青玄终于赶到此地。 这里春夏秋冬,四季分明,不似其它地方要么不下雪,要么就是大半年都在下雪。 有这样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导致此地灵药生长极快,药效强劲。 因此衍生出了一大批丹药世家,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御三家。 历代帝王大多都有个通病,追求长生,当今圣人也不例外。 他不把长生愿望寄托在寻仙问道,这种虚无缥缈的方式上,而是服用能延年益寿的丹药。 澹台,南宫,北玄,作为灵州练丹最出色的三家,每年为皇室提供大量丹药。 皇帝感念这几家的功劳,所以下旨册封灵丹御用,也因此三家被称为御三家! 大雪满山,冷风如刀,刮得人脸生疼,李青玄走着,身后突然传来响动。 “杀,不要让她们跑了!!” 喊杀声响彻,一辆檀木马车疾驰而来,驾车的马夫脸上满是恐惧,慌不择路下,竟没发现李青玄,狂奔的马车呼啸而至! “快,快闪开!”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为了避免李青玄被马碾死,马夫急忙勒紧缰绳,巨大的惯性,令马车直接撞在一旁的大树上。 “轰!”一声巨响,马车算是彻底毁了,好在人都没事。 可身后喊杀的人驾马追来,总共三人,皆是五品境的剑修。 马夫手臂,腿都受了伤。他提着把刀,一瘸一拐的走出,挡在马车前。 “北玄世家如此追杀我家夫人,难道就不怕引起两家大战吗?!” “哈哈哈!”闻言,追杀者仰头大笑,盯着马夫神情玩味,“可笑,追杀令本就是澹台家颁发的,是你们自家人要杀自家人!” 听到这话,马夫脸色难堪,他扭头看向马车,沉声道:“夫人小姐放心,今日老奴,死也不会让他们靠近马车!” “呵呵,就凭你吗?!”三位五品剑修,当即有一人下马,举剑杀来,瞬间便斩断马夫老奴的一臂。 鲜血飞溅,断臂之痛,老马夫硬生生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刺啦!”一剑落,又断一臂,这让在旁观望的李青玄都忍不住皱眉。 江湖恩怨,杀人报仇,这是无可厚非的事,他不会胡乱插手去管。 但眼前几人,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又与马夫并无深仇大恨。 明明有出手就有取人性命的能力,却偏偏要虐杀玩弄,这般去折磨他人。 这让同为剑修的李青玄,心生不悦,剑握在这些人手中,都有些脏了! 再被斩断一条腿后,对方接二连三的出手,自己却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马夫明白双方境界差距巨大,病急乱投医,见李青玄背负长剑,并且看着气度不凡。 忠心的老仆,用力的朝着李青玄脚下爬来。 每次蠕动身体,鲜血加快流淌,染红地上的白雪,他面色急促的哀求道:“少侠,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小姐!” “老奴给你磕头了,求您,求求您!” “咚咚咚…”苍老的身躯,额头不断磕在雪地上,李青玄看得心中动容。 天地间,又有几人能如此忠心为主呢,哪怕对方只是个马夫奴仆,也值得令人心生敬意。 还不等他答复,长剑便洞穿了老马夫的身躯,那急促的哀求声戛然而止。 雪,落得更大了,天地寂静,李青玄望向几人,心里那股不悦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第37章 澹台母女 他拔剑出鞘,缓缓上前,墨黑色的九渊凝饶着浓郁杀气。 一步,两步…每走一步都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令虐杀老马夫的那名剑修,忍不住的往后退去。 在马夫的尸体旁站定,李青玄冷漠的注视几人。 “年轻人,我是南宫世家的人!” “那又如何,南宫家的人,难道我就杀不得?”李青玄眯着眼睛,阵阵杀意涌上心头。 对面几人皱起眉头,不想多生事端,连忙问道:“你与我等无仇无怨,为何要多管闲事?!” “无它,只因我想而已!”李青玄应道。 老马夫死前,磕头不止,数不清是多少次。 老头子以前教导过他,受了别人的礼,特别是叩首大礼,那就不能不管事。 不仅因为这个原因,最重要的是他打心眼里厌恶几人,简直辱没了剑修二字! 他身形飞掠,九渊剑举起,随手一挥,那股黑色杀气裹挟着剑光斩去,近乎是无敌的姿态,摧枯拉朽。 五品剑修,仅仅一剑斩灭! 这般手段,令剩下的两人面色大变,强烈的恐惧令他们厉声喝道:“杀了我们,南宫家的怒火你承受的住吗!” “承不承受的住,试试就知道了!”看着朝不同方向亡命狂奔的两人,李青玄冷冽一笑,“倒还挺聪明,知道分头跑。” “但你们跑不掉的!” 他速度飞快,朝一人追去,剑光呼啸而过,瞬间将那人斩成两半。 再回头时,一人已跑出很远,几乎快消失在视线中。 李青玄举起九渊剑,眸光如电,背后握着剑的光影小人浮现。 这是专属他的真我剑道,小人出现后,强烈的剑气涌出,附在九渊剑身上。 一剑落下,那日雨夜,受张鸦九指点领悟的剑法望着我挥出。 硕大的黑色剑光,快如光影,划破长空,骤然间便将第三人斩杀,无一活口! 收剑归鞘,一连斩杀三位五品,李青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太平常了。 领悟真我剑道,迈入四品境界,还有不弱于龙鸣的佩剑九渊,种种底牌在身,杀这些人自然信手拈来。 一切归于平静,他朝着那已经被撞烂的马车走去。 掀开车帘,四目相视,一位模样生得极好的妇人,即便穿着宽大的丝绸锦袍,也难掩她那丰韵饱满的身姿。 前凸后翘,几乎找不出槽点,在妇人怀中还有位少女,内心太过恐惧,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看着李青玄,妇人神色发狠,大吼道:“你就算杀了我们,澹台厉答应的悬赏,也不会给的!” “我最明白他,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李青玄微微一愣,这人是把他当成了杀手,他淡然道:“追杀的人都被我杀了,你们自己逃命去吧。” 留下这句话,李青玄便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走出马车,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妇人仅迟疑片刻,便下定某种决心,立马带着女儿追了上来。 “少侠,求你带上我们!”妇人没有丝毫犹豫,跪在李青玄身前。 两人并不认识,作为一个女子,能如此大胆,并不简单。 这娘俩被人追杀,马夫也死了,唯一活命的机会被她抓住了。 就是跟着李青玄! “我为何帮你们?”李青玄询问。 听到这话,妇人面色挣扎,心中斗争了一会后,她缓缓起身,拉着李青玄的手朝树林中走去。 等避开女儿的视线后,大雪寒冬天,她不顾寒冷,自顾自的脱着衣服。 “少侠,虽然我年纪大你些,可样貌身段并不差,也会伺候人。” “你带上我们,我愿意做任何事!” 衣带渐宽,越脱越少,渐渐的胸口雪白浮现在眼前,李青玄伸手制止,面无表情道:“趁人之危的事我不做,做起来也没意思。” “还有,我也没跟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去做鱼水之欢事的习惯。” 妇人闻言,连忙开口介绍,“我是澹台家主的夫人,等在外面的是我女儿澹台明月。” “是灵州御三家中的澹台家?” “正是!”澹台夫人点头回应。 这个答案令李青玄忍不住撇眉,“既然如此,那澹台家为何要悬赏自家人?” 澹台夫人神色骤然一暗,痛苦的往事再次被勾起,她缓缓道:“三个月前,我夫君死了…” “家主位置空悬,本该由我儿子继承。可我那位小叔子澹台厉不服,勾结家老,把我儿子关了起来,公然夺位!” “更是斩草除根般的下令追杀我跟明月!” 话到这里,她神色发狠,眼中恨意升腾。 “你们家族中,应该有清心丹吧?” “有!” “那就跟紧我!”说完,李青玄便转身离开。 据他了解,清心丹只有御三家才可能有,想要获取,难度极高。 因为这三家异常排外,在他们眼中除了皇室,便是各自的家族,其余所有人都没他们高贵。 所以,一般好的丹药,他们不会给除皇室以外的人。 即便是三家中供奉的江湖高手,也只能用寻常丹药。 眼下是个机会,带着澹台家的母女俩,虽说会有些危险,并且能得到丹药的机会不大。 但总好过像无头苍蝇般,甚至去跪求御三家,这种事他李青玄干不出来。 况且,这位澹台夫人有个儿子。即便家族内乱,澹台厉勾结家老,也只是关了这位公子,没有杀掉。 可见局势没有明面上那么糟! 李青玄这般想着,走出了树林。看着他出现,一旁等待的澹台明月,瞪着眼睛满脸气愤,“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她已经十六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有些事也明白。 在闺房中听那些江湖故事,也听过女子落难,落到男人手里会是何下场。 李青玄白了她一眼,不作理会,安静等候。 “喂,我跟你说话呢!” 澹台明月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正要发怒,她娘亲走了出来,连忙制止,“明月,别胡闹,这位少侠是好人!” “真的吗?”澹台明月将信将疑,她是信娘亲话的。可常听的画本故事中,比如民间铡美案,采花贼伏诛录…这里面说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一旁,李青玄盯着她,面色平静,缓缓开口,“我要真是恶人,你恐怕会在这冻成冰雕!” ……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澹台明月摸不着头脑。反而是她娘亲,脸色红润,看着少年年轻的身体,眼中异样光芒闪过。 一个活人在大雪天穿着厚衣服,要是冻成冰雕的话,至少要三个时辰以上。 第38章 澹台厉 灵州,澹台世家内,一间幽静的院子中。 “少爷,你为何不跑啊?!”傲雪凌霜的梅花树下,扎着两个发髻的小侍女满脸焦急。 在她面前,少年披着白狐大氅,面色有些苍白,手里还拿着一本儒家经典。 此人正是本该继承家主之位的大少爷,澹台春风。 “咳,咳咳!”冷风吹过,澹台春风便剧烈咳嗽着,他身体不好,打从出生起便病殃殃的。 多年来,靠着儒家清气养身,才能存活至今。 “不用跑,这家主的位置虽不是我所愿,但生在澹台家,我有我的使命。”看着小侍女,澹台春风温柔一笑。 “可二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侍女口中的二爷,正是勾结家老,抢夺家主位置的澹台厉。 听到这话,澹台春风眺望远处,沉默片刻后,才轻笑道:“再过几日,便是灵州问剑了。” 灵州诸多江湖世家,因为精通丹道,所以武学境界,不比其他州的世家。 这种情况下,家族中人出门在外,没少受人冷落白眼。 随着当今圣上沉迷丹道,有了皇室的助力,众世家的势力一再壮大,富了之后,便想着豢养门客供奉,以做战力。 而江湖中,剑修是公认的同境界战力最强,因此才有了灵州问剑。 说是问剑,其实就是选出强大的剑修,赠予丹药,满足对方的一切需求。 更有甚者,让家中女子与其联姻,让强大的剑修庇佑家族。 通俗点讲,请个厉害的护卫… 原本这事与澹台春风没什么关系,但每年问剑,他的至交好友都会赶来,与天下剑修切磋。 这位好友不是别人,正是剑圣首徒叶景,二人于江湖中游历时相识,交情颇深。 “听说那家伙被人打败了,回去闭死关,已经是四品境了。”澹台春风自言自语,脸上挂着笑意。 四品境的剑圣首徒,再加上他这位五品儒家弟子,二人联手,一定可以解决眼下的困境。 斩杀叔叔澹台厉! 虽然人被禁足,可这位大公子却心细如发,心中早早便谋虑好了一切,只等叶景过来,便能拨乱反正! 与此同时,澹台家的大堂内,一众家老端坐。 坐在首位上的澹台厉,容貌冷峻,常年身居高位养出的气势,看着令人心生畏惧。 他缓缓抬头,看着大堂中的两道身影。这二人分别来自御三家中的另外两家,南宫与北玄世家。 “澹台家主,只要您割让北城药山,我南宫世家一定帮您,坐稳这家主之位!” 另一位来自北玄家的使者,也笑着道:“我们北玄家的意思是,只需百亩药田,一定让您的家主之位名正言顺。” “若有谁不服,我们北玄家出面镇杀!” 大堂陷入一片死寂,无比安静,澹台厉盯着二人,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眯起双眸,冷冽道:“听你们两家的意思,是要我澹台厉,乃至整个澹台家给你们当狗吗?!” “这…” 二人脸色纷纷一变,心也跟着沉了下来,他们本以为这次交涉会无比简单。 因为澹台厉篡夺家主之位,本就于理不合,不光澹台族人,整个灵州诸多世家都颇有微词。 这种情况下,他们才敢狮子大开口,却没成想,澹台厉居然不答应。 “澹台家主,你可想清楚了,如果没我两家相助,你这位置坐不稳的!” “那又如何!”澹台厉猛得起身,眼中杀意弥漫,怒声呵斥道:“割让祖宗家产,你们是想让我成为澹台家的千古罪人吗!” “还敢威胁我,老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澹台厉面色冷酷,骤然间,身形猛得冲出,瞬间出手捏碎了二人的脖子。 气氛安静的可怕,两家的使者说杀就杀,没有丝毫犹豫。 “来人,把尸体抬下去!” 他再次坐在椅子上,安静的望着一众瑟瑟发抖的家老,气氛异常沉默。 过了好一会,才有位家老出声,“厉儿,既然事情做了,那就得斩草除根,把春风那小子杀了吧!” “对啊,这孩子留着始终是个隐患,该杀!” “杀了他!!” 此话一出,众多家老跟着附和,澹台春风不死,他们寝食难安。 若有朝一日事情有变,澹台春风重新掌权,他们这些背叛者,还能有好下场吗? 谁知,澹台厉目光扫过一位位家老,突然笑出了声,笑声格外阴冷。 “呵呵,你们心里在想什么,难道我会不知道吗?” “我都这岁数了,却无后,倘若杀了春风,我与大哥这一脉就绝了子嗣!” “你们这些旁支就有机会掌控澹台家,是真当我蠢如猪狗了吗!” 澹台二爷不仅心狠手辣,更是谋智近妖。 他的大哥则是仁义,格局宽阔,兄弟二人一正一邪,刚好互补。 因此澹台家才能一跃成为御三家中的最强世家! “春风性格随大哥,等来日我身死,他重掌大权,不会责怪你们的。” “另外,我把话放这,谁敢害他,我定杀他全家!” 留下这句话,澹台厉便转身离去,只剩一众家老面面相觑。 与大哥相比,他不适合做家主的原因就在这,太过霸道,凡事从不与人商量,不懂中庸之道,平和主脉与旁支的关系。 这样的性格,久而久之,澹台家必定分崩离析! 离开大堂,澹台厉来到了宗祠内,他跪在祖宗牌位前,看着父亲与大哥的灵位,心中恨意浓烈。 “父亲,这么多年了,我始终不明白。” “论能力,我不比大哥差,论身份,我才是嫡子,我才更应该做这家主的位置。” “你们看着,在天上好好看着,我一定能带领澹台家走向更加辉煌的时刻!” “我一定要证明,父亲你当年有更好的选择!!” 澹台厉长跪不起,一句句发泄心中的不满。 对澹台家以外的人,他是绝对的恶,但对澹台家,对他这支脉系来说,澹台厉所作所为尽心尽力。 从他抢了家主之位那时起,便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为了不让大权旁落,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却留着侄子这种威胁存在。 人是矛盾的,没有纯粹的好与坏,即便像澹台厉这种,一言不合就取人性命的家伙。 也会为了某些原因,去做明知是错的事。 他心中有杆秤,家族永远最重,重过家主的位置,重过他的性命! 第39章 大妖显形 小路上,风雪依旧不止,李青玄弄了辆马车,载着澹台母女前行。 “送你们去哪?” “回澹台家!”澹台夫人的声音响起,异常坚定。 这次被追杀完全是中了澹台厉的计。多日前,这位小叔子请她去与灵州各世家的女眷多走动,谈谈年后的药材生意。 谁知,刚到外面,便被追杀! 如今,只要母女俩活着回到家族,众目睽睽之下,澹台厉未必敢下死手。 一个家族不仅有家主与族老,更有无数族人。 如果家主真的做事太过分,族人们也不会心服。 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澹台春风还困在家中,作为母亲不能坐视不管。 “暂时这样决定。如果我觉察到危险,那便不能由着你。”李青玄回应完,便安心驾着马车。 但他心神却并未松懈,四品境的修为,人的五感听觉会极其灵敏,稍有动静便能觉察。 “吁!”他突然勒紧缰绳,停下马车,盯着前方眸光闪烁。 “怎么了?” “苍蝇又追上来了!”李青玄视线前方,两道身影并肩而立,朝着此处走来。 风雪中,两人的衣服一黑一白,泾渭分明,打扮的极其怪异。 黑的戴铁链枷锁,头顶的帽子写着四个字,天下太平。 手中还有个木牌,同样有字,写的是你也来了。 白的也头顶高帽,帽子上写的是一见生财。左右双手各拿着一样东西,哭丧棒与手牌,手牌上的字是来捉你了! “是谁来了?!” “黑白无常。” 听到这个名字,车内的母女俩面色骤变,内心忍不住的恐惧。 “大白天的,黑白无常怎么会来!” 李青玄没有回话,而是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人。 两年修身养性,他从张鸦九那得知了不少江湖消息,其中不乏一些有名气的人物。 眼前的两人他有印象,江湖中的一对怪胎兄弟。 传闻二人出生时,一个黑如木炭,一个白似缟素,当地人将他们视做不祥之人,几次都准备杀了他们。 可有父母护着,直到一场疫疾袭来,村子里死了许多人。明明是病,但众人却把问题怪在二人身上。 觉得他们不祥,惹怒了天神,最终打死了他们的双亲。 许多年后,当年逃脱的二人,武学有成归来,血洗了整座村子,男女老少,猪狗不留! 作无常打扮,江湖人称黑白双煞! 两兄弟四品境界,但由于所修功法相通,联手之下,能发挥出无限接近三品的战力! “还真是棘手的人物…”李青玄眯起双眼,对上这样的人,说没压力是假的。 “咚咚咚!” 可还没等他缓过劲来,道路两旁一道道身影窜出,足足十多位境界不同的武学高手出现,将马车团团围住。 局势变得愈发不利! 李青玄无奈苦笑,冲着马车内的母女调侃道:“你们母女还真是香饽饽,能让这种人物追杀。” “看来我的报酬也不会低了!” 这是场豪赌,胜率很低,可赔率很高,能得到报酬的概率小。但倘若送回这对母女,那清心丹就有着落了。 李青玄站在马车上,缓缓拔出背后的九渊剑,目光紧紧盯着黑白双煞兄弟,却突然对着包围马车的众人出手。 背后青莲与光影小人同时浮现,一剑斩出,璀璨的剑光同时裹挟着老头与自己的剑道。 剑光轰然落下,此剑之威瞬杀三人! 远处,黑白双煞目睹这一幕,轻笑道:“听闻那日白鹿书院有位年轻剑修,论剑击败剑圣传人,想必就是你吧。” 江湖中,如此年轻挥剑能有这般气象的人,屈指可数。 剑圣的徒弟叶景算一个,自然能击败他的人也算一个。 这么多年来,黑白双煞兄弟能做尽坏事,却活得好好的,不是没有原因。 他们善于打探消息,见风使舵,惹不起的人绝不招惹。 换句话说,今天护卫母女俩的如果是叶景,澹台家就是给再多东西二人都不会来。 毕竟东西再好,也得有命用不是。 二人动了,速度飞快,骤然间便冲到面前。 为了不伤到母女俩,李青玄也飞射而出,双方在虚空中碰撞。 铁链与哭丧棒重重的撞在九渊剑上,仅仅一击,李青玄便觉得体内气血翻涌。 他眼中满是凝重,居然这么厉害! “你们还在等什么,杀了那对母女!”白煞开口呵斥,这二人就是人鬼,心思透彻。 明白只要拖住李青玄,让他腾不出手就行,反正任务是杀澹台母女。 如果下杀手,逼得李青玄拼死反抗,反而费力气。 这才是活生生的江湖,有的是精通算计之辈! 有了这样的想法,李青玄如深陷泥潭,有力使不出,他进敌退,他退敌进,如狗皮膏药般黏着他。 电光火石间,双方已经交手不下数十招! 而在身后,有的杀手已经跳上马车,准备动手了。 看着局势如此不利,李青玄心中焦急。似乎是察觉了他的急切,沉默许久的九渊剑灵,再一次开口。 “放我出来,我帮你解决那些人!” “让我吸收那些家伙的血肉,快!” 九渊的声音无比兴奋,只要吸收足够的血肉,他就能慢慢恢复气血,占据这具身体指日可待! 情况万分危急,容不得李青玄多想,他立马放松了对九渊的压制。 骤然间,墨黑的剑身中涌出大量黑气,虚空中也传来那该死的怪叫声。 “桀桀,这么多年了,阳光还是如此的美妙啊!” 黑气在空中汇集成一道身影,似人形有四肢,头生双角,眼眶中满是猩红。 李青玄看着那道身影,心神震动,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那位大妖! “血肉,都是血肉,令人沉醉的味道啊!” 黑气卷动,呼啸而至,将众多杀手一一吞没。 每个被黑气吞噬的人,全都发出凄惨的嘶吼,再看去时,血肉消失,只剩森森白骨。 仅仅片刻,所有杀手被吞噬一空,大妖在空中默默注视了李青玄一会后,便冷冽一笑,钻进九渊剑中,陷入死寂。 仿佛刚刚一切都没发生过。 亲眼目睹这一幕,黑白双煞对视过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没有片刻耽搁,兄弟二人无比果断,异口同声道:“走!” 两道身影转身,激射而出,没有半点留恋。 这就是聪明人,也活得久,一旦觉察情况不对,立马便走。 局势瞬间反转,等反应过来后,李青玄立马卷起衣袖,手臂上的黑线又延长了一点。 吞噬血肉后的剑灵大妖,愈发强大了! 第40章 叔侄相见 三日后,澹台府邸内,举行家主正式的继任大典。 “奉天,告祭宗祠,拜知列为先祖!” “兴!” 今日的澹台厉穿着一袭紧身紫袍,发丝套在金云纹束冠内,整个人望着无比威严。 他跪在宗祠内,对着澹台家历代先祖的灵位,三跪九叩,只要完成繁琐的礼仪,便能真正的成为家主。 梅花小院中,听着祠堂里的动静,澹台春风怔怔的眺望远方,“叶兄,你为何还没来呢…” “少爷,你别难过了…”一旁的小侍女出声安慰。 今日大典,偌大的家族没有一个人来看他,只有年幼相伴的侍女守在身边。 正当他强撑笑容,准备说没事的时候,一道调侃的声音突然传来。 “怎的,春风家主如此想我吗。才几个月不见,就在嘴里念叨我了。” 澹台春风猛的抬头! 只见屋顶上,一道身影矗立,白衣似雪,与风雪天交相呼应。 叶景背负长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两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四目相对,都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你叶小剑圣哪用得着我想,这江湖中待字闺阁的女子,有得是人想你。”澹台春风笑着摆手。 叶景纵身一跃,便来到小院中,相比三年前,他看着成熟了许多。 不仅样貌,连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内敛,不再张扬。 “还真迈入四品境了!”二人每隔不久,便有书信往来,得知叶景成为四品。 起初澹台春风还将信将疑,如今看到本人,一切质疑都烟消云散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叶景笑道。 “我倒是好奇,你为何短短两年就能成为四品,是跟白鹿书院那次论剑有关?” 闻言,叶景收起笑意,缓缓走到梅花树前,看着粉红雪梅,那道身影又在脑海浮现。 两年时间,最开始时,白鹿书院的那袭青衣如同梦魇,在心中挥之不散。 几乎快成了他的心魔,险些让多年领悟的剑意溃散! 好在有师傅陆无涯,言传身教。曾经他这位剑道圣人与人论剑也输过,输给剑仙还不止一次。 可那又如何,只需要赢一次,赢最重要的一次,最终不也成就圣人! 有了这样的想法,叶景稳住心神,闭了死关,终于迈入四品境! 输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再战的勇气,师傅有,他叶景也有! “算了,不说我,说说你的处境。” 澹台春风指着院外,苦涩一笑,“这动静你都听到了,没啥好说的。” 小院外,家主的继任大典如火如荼的进行,已经接近尾声,澹台厉即将执掌家族。 叶景也不多言,转身朝门口走去,“那走吧,我带你去杀人!” 澹台春风缓缓跟在身后。 “砰!”一声巨响,叶景直接猛得把门踹开,檀香名木打造的门都被踹烂了。 澹台春风无奈的捂着额头,“兄弟,咱就是说这门也没锁,不能用手推开吗?” “我又不说你们儒家弟子,干嘛要装得像谦谦君子。” “还有,杀人,气势很重要!”叶景理所应当道,这般语气不似说笑,在他心里真这样想。 …… 宗祠外,家老们领着众多族人观礼,神情肃穆,每一任新家主上位,对家族的影响都深远异常。 “请家主掌丹王令!” 泉州御三家中,每个家族都有皇帝赐予的一块令牌,如此贵重的东西,自然也就成了家主信物。 只有拿到丹王令,才算名正言顺。 看着令牌,澹台厉难得的神情郑重,他正准备伸手接过时,澹台春风走了过来。 “二叔,好久不见了!” 见他出现,族人们纷纷围了上来,准备将二人镇压。 这时,澹台厉开口了,“把路让开!” 没有下令围杀,没有暴怒呵斥,反倒是族人们听到命令,惊疑不定。 以他们对这位新家主的了解,心狠手辣的性格,应该会杀了春风才对。 这…是何意? 见族人们愣在原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澹台厉暴喝道:“都聋了吗,让路!” 众人纷纷退到两旁,让出一条宽阔道路,澹台春风缓缓上前,叶景跟在身后。 “咳,咳咳!”来到近前,身体孱弱的澹台春风便止不住的咳嗽。 澹台厉关切询问,“身体如何,还没好转吗?” “二叔,你这又是何苦呢?”澹台春风低叹一声,摇头惋惜。 他从小便心细如发,作为儒家弟子又饱读诗书,通晓古今,所以最清楚叔叔心里在想什么。 篡夺家主之位,软禁自己,甚至派人追杀娘亲小妹,做这些事有两个目的。 一是考验,澹台春风太过温和,这样的性格不适合执掌家族,所以考验的题目便是,动手杀了亲叔叔! 从始至终,澹台厉这种人物,都没把那对母女放在心上,之所以锲而不舍的派人追杀,都是为了激怒侄子春风。 第二,如果这样,澹台春风依旧下不去手,那他只能真正的坐上家主之位。 其实仔细想想便能猜个大概,一个只为家族宗系血脉,又无后的人,他抢这家主的位置有何用? 百年之后,终归成为一捧黄土,家主之位就还是澹台春风的。 既然这位置,终归得澹台春风坐,那就得趁活着时,让他成为合格的家主。 以自身血肉身躯,磨砺春风手中利剑! 这就是澹台厉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叔侄二人看着对方许久,澹台厉突然仰头大笑,神情欣慰,“春风就是春风,论看人观心这点,我与大哥加起来都不如你!” “你既然猜到了我如何想,那就动手吧,成全我这一番苦心!” 澹台春风点点头,儒家内修的清气在周身弥漫,气态万千。 “那春风就遂了叔叔的心愿!” “如此甚好!”澹台厉是位半步三品境的武夫,二人来到祠堂外,他便主动杀来,拳风荡荡,势大力沉。 一旁的叶景缓缓皱眉,问道:“要我帮忙吗?” “不必!” 听到答复,叶景的目光看向一位位澹台族人,冷声道:“那就请诸位与我一样,看着就行!” 叶景来此助阵,更像是一种威慑,他不动手,也让别人不动手! 第41章 谋智似妖 在众人的注视下,叔侄二人争锋相对,拳风带着无敌之势,迎面砸来! “静!”澹台春风低语一句,那飞速落下的拳头,竟诡异的速度慢了瞬息,令他闪身躲过。 这才是儒家内修清气真正的手段,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言如玉! 此言非彼颜!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中有大道理,路上有多经历。 但这句话的后半句,其实不太适用儒家弟子。 人只有见得事情多了,经历才多,心境便会跟着改变成长。 但儒家弟子遍读书籍,除了写满圣贤大道理的儒家经典,也会饱读史书,以古鉴今。 史书中,每个人物,记载的每件事情都会成为经历,被儒家弟子通读感悟。 因此,即便足不出户,只是光读书,儒家弟子也能提升境界心境。 根本原因便在这。 所谓的言如玉是儒家使用清气的法门,五品境界的弟子。只要感悟深刻,一言一语便能沟通天地规则。 境界越高,感悟越深,沟通的规则便越强大。 言念如玉,谦谦君子,念头生,言行出,便能御敌,这种方式是最适合儒家弟子的打架方法。 君子动口不动手! 老实说,论装这块,除了剑修也就儒家了。 “我总觉得读书没用,今日看来,倒是我偏颇了。” 在见识过侄子的通玄手段后,澹台厉也不加掩饰的赞赏,可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轰!”一拳轰出,如一座小山般压来,澹台春风险而又险的躲过,他脚下的石板直接被拳风震碎! “总是这般躲来躲去,可杀不了我!”澹台厉目光冷峻,出手的速度更快更狠,逼着侄子动用杀招,全力反击。 “掠!”澹台春风再次开口,周身清气朝着双腿上汇集,速度快了一丝,再次躲过迎面砸来的拳头。 虽说暂时没受伤,可始终这般挨打,落败是迟早的事。 澹台厉面色逐渐冷冽,侄子这样的表现,令他心生不悦。 如果只有这点本事,那就不配坐家主的位置! 他站在原地,不断凝聚气势,直至达到最巅峰,身形骤然消失,比刚刚更快了。 肉眼已经完全跟不上,这就是武夫常年累月锤炼的体魄,强悍至极! 儒家清气,道家术法…与其它大道不同,武夫是极致的纯粹。 没有任何多余的法门,与人对敌厮杀,只依靠体魄。 传闻境界高深的武夫,一力破万法! 试想一下,面对能引动大道之力的各家弟子,武夫仅仅只是一拳。 一个借用天地之力,另一个则完全靠血肉之力对抗,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以凡人之躯比肩天地,这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武夫却能做到! “去哪了!”澹台春风面色骤变,他完全察觉不到任何踪迹,仿佛叔叔在某一瞬,彻底从这方天地消失了。 “往哪看,在你头顶呢!”拳风袭来,如苍穹压顶,这是无限接近三品境的武夫,气势最巅峰的一拳! “不好!”澹台春风面色惊恐,连忙大喝道:“聚!” 清气疯狂的朝着他的双臂涌去,去抵挡那几乎能将他抹杀的一拳。 “轰!”震耳欲聋的炸响声响彻,澹台春风脚下的石板飞速崩裂,四溅飞射,他的脸逐渐扭曲,忍不住的剧烈咳嗽,每咳一声,嘴角都会溢出猩红血液。 拳风彻底扩散,他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坠在地上。 一时间,满堂寂静,这就是澹台家的二爷,半步三品境的武夫,威不可挡! “怎么,躺在地上装死吗!”澹台厉朝着他走去。 他手上有轻重,如果想杀掉侄子,这场战斗早就结束了。 “咳,咳咳!”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澹台春风轻声感慨,“武夫,还真是令人心生畏惧啊!”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精光闪过,双手缓缓负于身后,神色淡然,再没了刚刚的慌张与狼狈。 “二叔,武夫与人动手,最大的缺陷便是只会看眼前。” 澹台厉停下脚步,眯起双眸,惊疑不定,“你这话什么意思?” “以弱胜强,需得走一步看三步啊!” “起阵!” 随着一声轻呼,澹台厉脚下道道光芒闪烁,在地上汇集成了幅巨大的山水图。 大阵成型,猛然间,澹台厉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压垮他整个人。 “什么时候,为何我丝毫没有察觉!”他顶着阵法的压迫,面色凝重。 “从你把我关起来时,我便想着今日用阵法。” “至于何时布的阵,从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我故意道破你心中的想法,将你的注意力转移。” “再从咱们动手时,受那番话的影响,你脑海中想着试炼我,而不是杀了我。” “所以,我才能腾出手聚集大阵!” 澹台春风不急不缓,一字一句的道出所有谋划。 最后,盯着二叔轻声提醒,“其实二叔稍稍想想就能防范。” “毕竟,我的师傅是精通阵法的大儒,这点你是知道的。” 攻守易型在瞬息间转变,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包括叶景也觉得震惊。 看着那位披着大氅,时不时咳嗽,有些病殃殃的好友,他心神剧动! 书中说谋智近妖,未雨绸缪,这八个字今日被完全的具象化,从澹台春风身上体现出来。 别说澹台厉,任谁都不会想到。你的对手从来时的第一句话,再到后面故意示弱,东躲西藏,这所有行为都在为最后的绝杀做准备。 一句话,有些读书多的人心是真的脏啊! 山水大阵内,澹台厉彻底被束缚住,他没有惶恐,反倒笑了,笑声格外响彻痛快。 “哈哈哈,好,当真是好!” “澹台家有春风,当大兴,大兴百年啊,哈哈哈!” 笑了好一会,渐渐的,澹台厉目光落在几位家老身上。 他缓缓举起拳头,气势凝聚,众目睽睽之下,猛得砸在地板上。 “裂山拳!”他暴喝出声,拳头落下,地面裂出三天缝隙。 “咔嚓,咔嚓!”三位家老当场毙命,被他出手斩杀。 做完这一切,澹台厉欣慰一笑,“好了,分支中几个能威胁你的人也死了,我可放心。” “现在,用你的手去拿剑来刺死我,然后坐稳家主之位,带领澹台家走向更辉煌!” 他自缚双臂,完全不做任何防备姿态。 这一刻,澹台厉在求死! 第42章 死于话多 家老喋血当场,澹台春风目睹这一切,只有沉默。 他来到山水阵外,盯着想法跑偏的叔叔,神情严肃,“二叔,你错了!” “家族辉煌固然重要,可在我看来,与辉煌相比,人,族人的性命更重要!” “血脉重于一切,家族衰败了,只要澹台家还有一个人在,那就有振兴的希望!” 这番话,令在场的族人陷入沉思。他们这群人大多是分支,杀人放火的危险事,一般都是他们干。 即便如此,宗脉的人也从未把他们当成过澹台家的人。 但眼前的澹台春风似乎不一样… 有时候,一句话能伤人心,也能触动人心,此刻的澹台春风在众人眼中,更有雄主风姿! 就连一向固执霸道的澹台厉也陷入了沉默,他想反驳,却好像又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二叔,我不杀你,留着你的命继续做澹台家心狠手辣的二爷。” “杀人这种事,你比我更合适!” “可…”说到这里,澹台春风突然顿住,眼神逐渐冷冽,“可我娘亲与妹妹要是回不来。” “那侄子也只能送你上路了!” 这就是澹台春风,澹台家病殃殃的大少爷,儒家的读书人。 既像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待人有礼,少算老成。 也能杀心果决,为了娘亲妹妹,亲叔叔也杀得! 一个心思细腻到令人畏惧的家伙! “春风少主,有…”一道身影急忙走了进来,刚开口,便察觉数道冷冽目光盯着自己。 反应过来后,急忙改口,“春风家主,有夫人和小姐的消息了!” “快说!” “马车距澹台家不足三十里,只是…” 看着对方欲言又止,澹台春风脸色骤然变了,肯定是娘亲与小妹遇到了危险! “澹台家五品以上的人,随我走!”澹台春风面色凝重,急忙下令。 随后,看向叶景弯腰一拜,“还请叶兄陪我走一趟!” 叶景淡然一笑,“你请我,那自然是要去的。” 澹台家高手倾巢而出,去迎接夫人小姐。 此时,离澹台家不足三十里处,一座山凹中,李青玄负剑而立。 面前的路,被十几位武道高手挡住。这群人大多都是四品境,与李青玄境界相当,为了获取澹台家许下的丰厚报酬,齐聚于此。 只是他们还不清楚,如今的澹台家已经变天了! 这一路护送,李青玄手中的九渊剑就没停过,染血不止。 他轻轻敲打马车的门框,打趣道:“等你们娘俩回去了,可得多给点东西我,否则亏大发了!” “少侠放心,只要我不死,绝对双手奉上谢礼!”澹台夫人发自肺腑的回应着。 “那就好!”李青玄淡然一笑,缓缓抽出九渊剑,单手握住,斜指虚空,朝着众多高手走去。 他边走边笑着说,“诸位,要不咱们就不打了吧。” “呵呵,怎么,还没动手就怕了?”有人冷笑回应。 在他们看来,李青玄如此年轻,况且十几个人围攻他,敌寡我众,优势在我,根本无需担心。 “我确实有些怕,怕把你们全杀光了啊!”李青玄冷冽一笑,脚下骤然间加快,冲着众人奔去。 “还敢主动上前!!”众人看得皱眉心惊。不过区区一个四品剑修,换做是他们,即便不跑,也绝不敢主动对十几个人出手。 还没等他们情绪平复,一道惨叫声便响起,“啊!!” 只见李青玄瞬间出现在一人身后,出剑便取了五品高手的性命! “还愣着干嘛,一起出手!”有人反应过来,暴喝出声,众人纷纷联手杀向李青玄。 黑色的死气无比浓郁,笼罩这方天地,每次杀人后,九渊剑的杀气便会增加一丝。 李青玄身后,青莲与光影小人同时浮现,他猛得挥剑! 霎时间,这处山凹剑光肆虐,猩红的鲜血与白雪混杂交融,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是妖鬼,如此恐怖,这家伙不是人,跑啊!!” “老夫先行一步!” “我也先走了!” …… 认清彼此战力的巨大差距,大多人都很识时务,没有片刻迟疑,转身便四散而逃。 这才是正常人,在没有生死大仇的情况下,打不过就该早点跑路! 可也有头脑不清醒的人,或者说是自大,觉得能与李青玄一战。 十几人死的死,跑的跑,剩下的五人再次杀来! 李青玄也不惯着,出手便是杀招,九渊剑掠过,脚下便会多出一具尸体。 “铛!”直至杀的就剩最后一人,也是位剑修,两柄长剑撞在一起,对方的剑瞬间被九渊斩成两截。 那人倒在地上,感受着脖颈处的锋芒,不仅没有求饶,反倒格外嘴硬,开口便骂。 “狗贼,我问候你祖宗!” 听着耳边的谩骂声,李青玄眯起双眸,神色冷冽,正准备一剑杀了他时。 却猛得抬头,发现前方大批人马赶来。其中,还有道熟悉的身影,是剑圣首徒叶景。 这一刻,许是少年心性,玩心大起,他收起九渊,盯着面前的人笑脸盈盈道:“兄台,骂人不知道名字多没意思。我叫叶景,你骂吧。” “这…”刚刚还无比愤怒的剑修,听到这话,反倒犹豫了。 哪有主动说名字让人骂的,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难道…他有什么怪癖,故意找骂,然后将我折磨至死! 想到这里,冷汗不自觉的浸湿后背,他连连摆手,“不骂了,我不敢了…” 谁知,听到这话的李青玄,又把九渊举到他的脖颈前,冷着脸杀意弥漫,恶狠狠道:“你骂不骂!” “我…”说实话,这种状况真挺令人害怕的。 犹豫片刻,想着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过过嘴瘾。 “那老子就狠狠的骂了!” “叶景,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你杀心这么重,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师傅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你……” 这人发现,他骂得越凶,李青玄笑得越开心,似乎真的是有啥大病。 “闭嘴!”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冽呵斥,他转头看去,眼前是一张阴沉到可怕的脸。 还不等他反应,一把长剑便刺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李青玄动了,九渊剑猛得挥出。 自白鹿书院后,两位剑道绝顶天骄,再次相遇出手。 “还不快滚,等着叶景杀你吗!” 李青玄的话,让这位剑修明白过来,这人不是有病,是套用他人的名字来挨骂。 不过好在能活命了! 他转身便亡命狂奔,可跑出很远后,觉得到了安全距离,又停了下来,冲着李青玄大喊道:“你小子,缺了个大德!” 话音落下,一道璀璨剑光呼啸而至,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无限放大。 “他大爷的,这剑斩得…好远…” 生机彻底被磨灭,这是嘴贱剑修的最后一句话。 有些人真的死于话多… 第43章 丹王大会 “你叫叶景?”盯着李青玄,叶景开口神色不悦。 李青玄“嘿嘿”一笑,“其实…有些时候我也可以叫叶景。” “杀人放火,还是像刚刚这般挨骂的时候?” …… “哈哈哈!”李青玄大笑着离开,他发现有时候逗逗这位剑圣首徒,还挺有意思的。 比想象中还要爽! 马车中,澹台母女俩走了出来,看到熟悉的脸庞,二人有久别重逢后的激动。 “哥哥!”澹台明月一把扑进哥哥怀里,修长的睫毛不停颤抖,呜呜轻哭。 一路逃亡,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担惊受怕许久。如今劫后余生,多日来积攒的委屈在此刻爆发。 澹台春风眼中尽是宠溺,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柔声安抚,“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一路,多谢这位少侠了!”澹台夫人走了过来,向儿子介绍李青玄。 看着面前的少年剑客,澹台春风格外感激,儒家弟子最重礼仪。 他腰弯的很低,冲着李青玄拱手相拜,“春风多谢兄台!” 李青玄摆摆手,把有些话说在前面,“道谢不必了,我救她们也有目的。” “我需要清心丹,所以才选择出手的!” “该给报酬,那是自然的。”澹台春风起身,心中愈发高看,李青玄丝毫不做作,与这样的人相处,最为舒心。 有些人帮忙明明心怀目的,可偏偏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那才叫人恶心! “请李兄随我回澹台家,春风自当奉上清心丹,以作谢礼!” 众人踏上归程,叶景走在身侧,沉默许久的他突然低声称赞,“虽说有目的,但这一路护送,想必并不简单。” “你人还不算坏。” 在灵州地界,澹台家要杀的人,居然能护住这么久,这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换做旁人,早就丢弃母女俩独自离去了。 清心丹虽贵重,但跟命相比,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我本来就不是坏人!”李青玄白了他一眼,便自顾自欣赏着眼前的雪景。 看着他的身影,叶景淡然一笑,低声呢喃,“这样的李青玄,才配做我的对手!” 翌日,澹台家内,扫平家族动荡的澹台春风,端坐在家主首位上。 “李兄,这是我能找来的所有清心丹,一共十二枚。” 侍女端着的托盘里,放着一个酒壶形状的小玉瓶。 李青玄仔细打量,发觉这玉瓶的材质乃是天山雪玉,珍贵异常,是北荒送给大虞皇室的朝礼。 每年岁末时,两个皇朝都会彼此送礼,以求邻邦和睦,但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属实没啥用。 北荒与大虞,该打仗时还是往死里打! 拿起玉瓶,倒出一枚清心丹。丹药雪白如玉,透着一股清香,这味道能令人心神安宁。 仰头服下清心丹,药效扩散,体内那股浓郁的杀气在缓缓消散,淡了不少,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李青玄卷起手臂衣袖,果然黑线短了一丝,虽然短的微不足道,但总算是止住了九渊杀气的吞噬。 这一幕,看得在场两人微微皱眉,澹台春风低声询问,“李兄,你这是…” “体内有些杀气,所以才会来灵州寻丹抑制!” “不如让我看看如何?” 李青玄神情诧异,下意识道:“儒家弟子还会看病?” “呵呵,读书人读天下书,医书自然也不例外。”澹台春风苦涩一笑,他是个病秧子,从小便精读医书,以备不时之需。 李青玄点点头,二人来到圆桌前,寻常医师看诊,无外乎望闻问切这几种主流手段。 可澹台春风不同,内修清气涌出,盘旋在李青玄身边,感知他体内的情况。 许久后,叶景皱着眉头,最先出声打破沉默,“他体内是何情况?” “比我想象中还要凶险!”通过清气查探,发觉李青玄体内的杀气极其诡异,不像是被人用功法打伤的,似乎…与他共存一体,在彼此相融。 如果是受伤,用功法配以丹药,驱散体内的杀气,危机可解。 但李青玄的情况,是死气难以根除,长此以往,只怕会寿元消尽。 “李兄,为何你体内的死气会与你相融?” 李青玄无奈一笑,拍了拍背后的九渊剑,自嘲道:“是我心太大,取了名剑,却收服不了这里面的剑灵。” “不对啊!”澹台春风撇眉,心中愈发疑惑,“剑灵温和,一般认主后绝不会噬主的。” “可若这剑灵是位大妖呢?”李青玄盯着二人,神情严肃,不似说笑。 大妖二字令他们色变,叶景目光深邃,甚至神情有些惊恐的脱口而出。 “你怎么会招惹这东西,传闻大妖都在皇道城外!” 澹台春风瞪大眼睛,同样不可置信,“连皇道城都是传闻,不知是否存在,怎会有大妖…” 二人,一个剑圣首徒,一个儒家高徒,对于大妖的传闻,并非一无所知,但都只听过些皮毛。 不似李青玄,见过大妖! 见他们的反应,李青玄也有些诧异,他以为大妖的事,年轻一辈中只有自己知晓。 “大妖就在我的剑中,想着如何吞噬我,让我成为剑奴。” 目光扫过九渊剑,三人沉默许久,最终澹台春风打破沉默,神色有些惋惜。 “你体内的死气我治不了,并且清心丹也只能暂时压制。” “还有,等你用的次数越多,死气有了抗性,清心丹的效果会越来越差。” 听到这话,叶景不自觉的捏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李青玄若是死了,年轻剑修中再无人可称对手,这样的话江湖也太寂寞。 他叶景宁愿多输几次,也不想孤寂登高,一身剑法找不到人且试锋芒。 “李青玄,你可别死的太快!”叶景冷着脸,最终也只能说上这么一句没用的话。 他也是剑修,同样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但李兄也别太过悲观。三日后,灵州诸多世家,会举办一场丹王大会!” “这次大会的丹王是枚上清丹,不仅能延年益寿,在压制死气这方面比清心丹更强。” “如果服用,至少可替你缓解一年时间。” 闻言,李青玄心中不禁期待,“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第44章 来者不善 丹王大会专属于灵州世家,外人不可参与,会上所有的丹药,通过竞买的方式,价高者得。 所谓的丹王,是每年由御三家联手炼制的顶级丹药,三家也会参加,并且竟买的东西只有一样,丹王! 自产自拍,为何会出现这种怪异的事情? 其实三家要的并不是丹药,而是一个噱头,通过竞价来向外人展示家族实力。告知诸世家,今年这灵州的第一世家是谁! 毕竟,炼丹所需的名贵药材是笔巨大开销,财力不够雄厚,可算不上世家魁首。 丹药只有一枚,不论哪家竞得,另外两家虽心中不悦,但也能接受。 竟拍丹王会是天价,三家共同炼制,平分财物,也能进账许多金银。 但与往年相比,这次的上清丹更是极佳上品,具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十多位丹道大师,耗时整年才只炼制了两枚,其中一枚还送去了皇宫。 当初在江南,赵紫衣手中的木藤,同样能延年益寿的灵药,最终引出多少高手抢夺厮杀,李青玄至今历历在目。 武学高手也好,人间帝王也罢,寿元是所有人都绕不过的,可想而知这次大会竞争会有多么激烈! “李兄放心,这次大会由我澹台家出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替你竟得上清丹!” 澹台春风极重情义,分支族人他都看得极重,更别说自己的娘亲妹妹。 李青玄的恩情,在他心中大过苍天,值得鼎力相助。 一旁的叶景听闻,冷不丁的冒了句,“我手里还有二百两银子,也借给你?” 这话引得二人沉默,这是二百两银子的事吗… “二位的心意,我李青玄记在心中,多谢!”李青玄起身,冲二人一拜,能受他这般大礼的人不多。 事情定下,接下来的几日,三位年轻俊杰每日赏雪饮酒,好不惬意。 李青玄与叶景说到底,二人没什么深仇大恨,所以能坐下如好友相谈。 常言道,英雄最是惜英雄,叶景把他当做对手。 他李青玄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时间一晃而过,三日后的澹台府门外,热闹非常。 仆从侍婢们早早便起身做着准备,大开中门迎接四方来客。 根据往年的规矩,三家轮流举办大会,今年正好轮到澹台家。 “灵州孙家主,携族人拜见澹台上族!” “陈家主携儿女,问上族安好!” …… 随着道道朗宣声响起,宾客们陆续赶来。 在灵州内,所有世家见到御三家,都得称为上族,这种严苛的上下制度,除了皇宫,就属这里最为盛行。 大堂内,今日的澹台春风换了身宽大紫袍,端坐家主之位,气势威严。 黄为尊,紫为贵,天底下除了皇室以及朝堂大员,江湖中能穿紫袍的没几家,这必须皇帝御赐! 要是自作主张穿了,指不定就会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南宫少主到!” “北玄少主到!” 澹台春风抬头看向门外,神情不悦“两家的人终于来了,每次都得最后到,也不知摆得什么架子!” “家主,依理你得出门相迎。”一旁,有家老出声提醒。 “不去!”一向守礼的澹台春风罕见的干脆拒绝,他想到娘亲与妹妹被这两家的人追杀过,就不会有好脸色! 南宫,北玄两家的少主走进大厅,娴熟的坐在最靠前的左右位置。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南宫易自顾自道,边说边还抖着腿。 这般姿态令人不悦,要知道这里可是澹台家,哪有抢先主人开口的道理。 “南宫易,收起你的性子,这里可不是你的南宫家!” “这里是本家主的澹台家!” 听到这话,南宫易不屑一笑,“那我今日若不收敛呢?” “那就打断你的腿!”澹台春风冷幽幽道。 “你!” “好了,咱们就不为难春风小弟了!”又一道调笑声响起,是北玄林,同样出言不逊。 两位少主的态度,令大堂的氛围骤然冷了下来。 看这架势,就知今日二人来者不善! 确实如此,两家欺负澹台春风新继任家主,私底下联络了许多世家。相约在今日给澹台家点颜色看看。 往年竞买,都是澹台家买得丹王,因此才稳居第一世家的位置。 但今年,两家联手诸世家,势必要让这第一的位置换人坐坐。 所以,从二人进门时,就是冲着闹事来的! “咚!” “咚!” “咚!” 三声鼓落,竞买正式开始! 一瓶瓶丹药由侍女端了上来,由人竞价,一切照旧如往年般。 可随着时间推移,澹台春风缓缓皱起眉头,以前无论何种丹药,竞价声都会不止,一次高过一次。 但今日,只要有人出过价,就不会再有人出声,一次便卖了出去。 他目光扫过众人,片刻后便猜出了这些人的想法。 快速竞买丹药,然后让丹王提前出现,这是欺负我年轻,要联手对付我澹台家了! 如此…正合我意! 澹台春风心中冷笑,也安静的等着丹王出现。 很快,在这种有预谋的竞买下,丹王被端了上来。 玉盘中,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玉白丹药摆放其中,外层淡淡的光彩流转,奇异非凡。 “这就是能延寿的上清丹?”屏风后面,李青玄看着那枚发光的丹药,大感惊奇。 大会不允许外人参加,他与叶景不出面是最好。 “丹王出现,那咱们就别绷着了,叫价吧!” “我南宫家出黄金千两,外加百亩药田!”南宫易的腿又抖了起来,出价便叫到了最高。 一旁,北玄林沉默不言,仿佛没看到丹王般。 如果是往年,这二人的叫价声早就一浪高过一浪,谁都不服谁。 局势一目了然,与澹台春风想的一样,今日就是冲着澹台家来的! 此刻,说不定北玄家准备的金银,也都全部给了南宫易。 不,不对,大概率是在场几乎所有世家带得金银,都交到了南宫易一人手中。 如果竞买,比拼财力,那就是澹台一家力敌整个灵州世家。 好,好手段啊,居然能把一盘散沙的世家聚拢! 澹台春风眯起双眸,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控了! 第45章 这是我兄弟 “既然没人再叫价,那上清丹,我南宫家就笑纳了!” 南宫易缓缓起身,神色得意的看向澹台春风,眼中有丝丝挑衅掠过。 “慢!”澹台春风挥手示意,紧接竟价,“黄金一千五百两,外加两百亩药田!” 还未等他话说完,南宫易再次出价,“两千两黄金,一座小药山!” “嘶~” 这个价格,令在场众位家主不禁倒吸冷气,心神震动。 虽说上清丹珍贵,可顶天也就这个价了,但这才仅仅叫价了三轮,有些高得过分了。 镇定下来后,这些人也恢复寻常神色,毕竟今日过来就是让澹台家难堪,会出价如此高也实属正常。 “好啊,好个南宫易,好个灵州众世家!”澹台春风心中涌起怒火,事情发展成这样,已经不是报恩替李青玄拿丹药。 而是要为澹台家正名,要让这家动歪心思的家族们看看,即便他澹台春风年幼,这灵州第一世家的位置,也不会易主! “五千两黄金,一座中品药山,外加丹道大师的手札!” “你疯了吗!”听到这个价格,连来找事的南宫易都不禁微微色变,这完全是拼命般的竞价! 继续加价虽说肉痛,但今日是诸世家联手,不仅他南宫家拿银子,平摊下来,也还能接受。 “八千两黄金,两座中品药山!”话音落下,不仅一众小世家的家主,就连北玄林都被惊到。 这小子…是不把他们的银子当银子啊! 这个价格已经是南宫易所能开口的极限,继续下去,他也不能做主! 当然,也同样是澹台春风的极限,再往上便是万两黄金,即便富庶的澹台家也难以接受。 正当他犹豫着准备开口时,一旁的家老们连忙出声,“家主!” 气氛一下子陷入沉默,看着为难不作声的澹台春风,南宫易知道大局已定,今日之事要成了! “江南赵家小姐到!”门外响起通报声,一位少女在众多高手的簇拥下,款款走来。 一身精致的贴身紫袍,头上插着两根凤凰纹饰的步摇金铃。 “铛!”每走一步,悦耳的金铃声作响。 众人纷纷侧目,神情不解,澹台家包括整个灵州,都与江南赵家没什么交集。 怎么赵家大小姐会来… 屏风后的李青玄,看着熟悉的少女神情错愕,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紫衣。 “江南的人来这做什么?”南宫易皱眉询问。 谁知,赵紫衣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的从身旁走过,连话都懒得说。 “你!”众目睽睽之下,一瞬间,南宫易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正准备发怒时。 跟在紫衣身旁的护卫,立马上前死死的盯着他,“我家小姐不愿与你讲话,你看不出来吗!” 赵家作为江南赫赫有名的武学世家,若论打架,南宫家还真不够看。 一个炼丹的和炼剑的动手,想死直说,没必要这么麻烦! “澹台家主,紫衣今日来借你两千两黄金如何?” 澹台春风看着陌生的少女,微微一怔,听这意思是来帮自己的,可二人从未见过,更别说交情。 “那春风多谢了!”虽说不理解,可能解除眼前的困境就好。 说着,他举起一根手指,缓缓道:“黄金一万两!” 静,死一般的寂静,现拿万两黄金,放眼整个大虞皇朝,除了皇室也就今日的澹台家能拿出来了! 南宫易脸色变幻,家族半年谋划,从澹台上一任家主病重开始,便在联系诸世家,为今日做准备。 可如今这一切,都将付诸东流,这如何能让人甘心! 他握紧双拳,咬着牙正准备豁出去继续抬高价格时,两道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来到大堂中心站定,李青玄扫视众人,面色冷冽。 他凑到南宫易面前,身高优势,令他呈俯视姿态,“我劝你别再加价了!” 赤裸裸的威胁令南宫易不悦,他不屑冷笑,“我加了,你又能如何?” 闻言,李青玄一把拉来叶景,二人并肩而立,他咧嘴一笑,看着无比阴森。 “我们是两位四品境剑修!” “那又怎样?”南宫易觉得莫名其妙。 “呵呵,试想一下在你睡觉吃饭,走在路上,甚至如厕时,无时无刻都有两个四品剑修要置你于死地。” “你,怕不怕?!” 说着,李青玄笑了,笑得格外恐怖。 脑海中浮现描述的画面,南宫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何止是怕,简直余生难安! 但南宫毕竟是御三家之一,也未必不能护他周全。 “你敢动我试试!”他面色发狠的怒斥道。 这话让李青玄又笑了,指着旁边的叶景淡然出声,“这是我兄弟。” “所以呢,有什么用?” “他是剑圣陆无涯的首徒,我会带着他不要命的杀你,你南宫家敢杀他吗?” “不,你们就是动他一根汗毛之前,也得先想想能否承受剑道圣人的怒火!” 叶景扭头翻了个白眼,但也没出声反驳,算是默认这种说法。 他不会真像李青玄说得这么去做,但只是说说也倒无妨。 恶毒,太他娘的恶毒,在场众人看着李青玄,什么才叫威胁。 这才是,我不仅威胁你,还把所有后果给你分析清楚,杀人还要诛心啊! 此时此刻,这些家大业大的家主们,才真正明白江湖中经久流传的一句话,光脚的是真不怕穿鞋的。 李青玄孤家寡人一个,你杀他吧,他一人跑了,全家无碍。 他真要跟你死磕,老子杀不了杀儿子,少家主干不掉,弄你的族人。 这种情况,想想就让人害怕! 南宫易气得脸色发青,憋了许久最终只气鼓鼓的说了句,“我们走!” “上清丹出价最高者,澹台家主,丹王由澹台家拍得!” 随着朗宣声响起,这次竟买尘埃落地,李青玄得到了想要的丹药。 澹台春风化解了各大世家的为难,也替家族保住了灵州第一世家的位置,算是皆大欢喜。 只不过这付出的代价…确实太大了! 入夜,冷风呼啸,院子中的梅花树下,赵紫衣抱着暖炉,看着少年的背影,甜蜜一笑。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李青玄轻声问。 第46章 不愿误她 “有心寻,总归是寻得到的。”紫衣缓缓上前,来到李青玄身旁,少男少女并肩而立,欣赏着雪压梅枝的景色。 两人靠得有些近,感受着身旁少女的体温,李青玄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 “你离开时说,缘分到了,人生何处不相逢。” “可缘分什么时候到,我不知道,也不想等,所以我来了。” 紫衣轻抚温暖的手炉,语气平静,可仔细听,能感觉到丝丝忧伤。 喜欢一个人该告诉对方,那不喜欢呢,也是同样得把话说开,以免误人误己。 “我的心在江湖中…”李青玄抬头,雪又在落,并且越来越大。 紫衣睫毛轻颤,心中说不出是痛还是难过,这个答案她早就知道的。 来之前,她就懂李青玄会这般作答,可有了心理准备,为何还会如此难过。 我的心…好痛啊! 紫衣捂着胸口,双肩微微颤抖,她想大声哭。但在此刻,在李青玄面前,她得忍住,装作无事发生。 喜欢一个人,不该用眼泪去让他愧疚。 二人无言,紫衣在心中感慨,你的心在江湖。 而我的心我清楚,只在李青玄一人… 风雪中,二人无言,渐渐的大雪落满肩头,落在头顶,青丝成白发,两道身影仿佛相处许久的夫妻。 一生一世一双人,漫天风雪寄白头。 幽幽梅花独自伤,君知妾情作不知。 “书里说,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李青玄,你说我们这算是共白头吗?”紫衣忍不住轻声问。 李青玄摇着头,苦涩一笑,“雪,终究会停的。” “是啊!”紫衣哈着热气,呆呆的看着前方,此话的言外之意她明白。 雪会停,人也会散,这比喻还真美,美的让人愈发伤神。 “明天我就回江南了,走之前跟你说件事。你体内的死气,或许南疆蛊师会有办法。” 李青玄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你别忘了,还是我让你去找张鸦九的。”紫衣温柔一笑。 女子动心,一旦认准某个人痴心绝对,且江南女子温婉柔情,最是会照顾人。 紫衣的娘亲出自南疆,是位医生,虽说不精通蛊道,可也有所了解。 蛊道变化万千,杀人救人,种情根,咒怨蛊,各种手段应有尽有。 “好了,又该说离别的时候了。”紫衣轻轻掸落肩上白雪,缓缓转身,二人身影交错的瞬间。 李青玄开口了,“紫衣,有缘…” “你可别再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了。我不来见你,那我们就见不到了。” 紫衣笑着打趣,随后大步离开,只空留步摇的金铃声,还在“铛铛”回响。 雪景中,李青玄缓缓摇头,语调深沉,“今夜霜雪还真是格外的大啊!” …… 一夜难眠,翌日李青玄起了个大早,披上灰色大氅,来到澹台府门外。 大道上,少女在马车前驻足,眼眉低垂,双眸中有着丝丝哀伤。 虽说这种场面不是第一次,可每到分别,依旧让人心中惆怅。 风雪渐浓,紫衣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少年,温柔一笑,“就送到这吧。” 李青玄沉默片刻,没再说些无用的安抚话,只是轻声道:“这次的恩情,我会找机会还你。” 紫衣心头猛得一颤,在心中苦涩感慨。 李青玄啊李青玄,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你还什么。 你心里明白,为何还要说这话。哪怕只是哄哄我,说些别的我也会开心的。 紫衣在心中这样想,可她也明白,李青玄这人太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压根就不会给人任何希望。 “恩情就算了,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可别死在别人剑下了。”她嫣然一笑,便不再留恋的走进马车。 漫天大雪中,李青玄独自一人,孤寂站立,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跑向远方。 少女的难过的低声抽泣在耳边萦绕,他神情发苦,呢喃一句,“才刚上马车,怎么就哭了。” 这个距离,哪怕紫衣哭的再小声,四品修为的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女子人很好,对你也不错。”不知何时,叶景也出现在一旁,缓缓走来。 “她很好,我知道。” “那为何还要如此不近人情?”叶景不解,李青玄虽说性格跳脱了点,能干出报自己名字去挨骂这种事。 但人不算烂,剑法也还…说得过去。即便孤身一人,背后无所依靠,可潜力无限,与江南赵家的小姐也倒算般配。 “啾!”嘹亮的叫声划破长空,一只鹰隼从二人头顶掠过,迎着风雪一往无前。 李青玄缓缓抬头,心神怅然,“你我如那翱翔的雄鹰一般,看似未来风光无限,只待来日振臂高飞,便能登高望远。” “可雄鹰驰骋天地间,稍有不慎,也会身亡坠落。” “咱们置身于江湖中,更是如此,指不定哪天就会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江湖风流,我舍不得离开便只能在凶险中,既如此就不该耽误人家。” 以鹰喻人,这番话令叶景沉默。如果说这天地中,有谁最能体会李青玄这种心态,那非他莫属。 二人同是剑道年轻天骄,一位师承剑圣,另一个拜师剑仙,相似之处甚多。 少年意气生,敢欲比天高,谁愿出江湖做个平庸人,换做他叶景同样不愿。 李青玄有他的担当。紫衣对他好,好得出奇,换做别的男子可能享受这种好,半推半就的接受这份爱意。 不管后果会不会误了人一辈子。 但李青玄一次又一次的冷心拒绝,并非他无情,而恰恰相反是他太有情。 宁肯将紫衣的好当做人情,来日去想办法报,都不愿意说些好听的话,去乐享其成这种好。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给不了的承诺,或者给了却做不到的,那就索性不说。 情字误人误终生,李青玄不愿,不愿误紫衣。 “你的话我觉得有理,但如果哪天会不知道死在哪,这话你可别带上我。”叶景冷不丁的开口,原本沉寂的氛围,松快了不少。 远处,澹台春风笑着走来,“再过几年,这天下中能杀你们的人,我估计没几个。” “依我看啊,除了圣人和那些大宗师,能杀你们的人还没出生呢!” 第47章 此剑不出 “那就承你吉言了!”李青玄淡然一笑,几人聚在一起。 “我家族之事已了,那灵州问剑你还去吗?”澹台春风轻声询问。 几天后,便是灵州各大世家挑选门客的日子,剑修最为吃香,叶景每年来灵州,也是来借这机会找人切磋。 “最好的对手就在身边,还去问剑作甚。”叶景说这话时,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李青玄,战意汹涌,似乎忍不住下一刻就要拔剑比试。 李青玄白了他一眼,“我又没说要跟你打。” “这…”叶景语塞,白鹿书院论剑,二人还不相识,拔剑便能战。 但现在… 要不要直接拿剑捅他,这样李青玄肯定只能还手了。 叶景这般想,不仅这样想还这么做,“刺啦”长剑出鞘,直指李青玄。 “出剑吧!” “猴急猴急的,比剑又不是看女人洗澡,去晚了人就跑了。” “我在这,不会跑的。”李青玄神情无奈,二人比剑他肯定会比,迈入四品境后与人动手,还没遇见过棋逢对手的局面。 这一身剑意需要磨炼,毫无疑问叶景是最好的磨刀石。 但在这之前,还有件事得办。 “澹台兄,这次竟价丹王被诸世家摆了这么一道,你难道不想找回场子?” 听到这话,澹台春风苦涩发笑,不想那怎么可能,他可日日夜夜都想报这仇。 整整万两黄金啊!除了赵家小姐的两千两,这次澹台家可是拿了八千两之巨,几乎掏空家底。 “怎么,李兄有办法?” 李青玄邪恶一笑,“当然有办法了,和这灵州世家们赌把大的!” “赌?”二人满脸疑惑,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凑近前,我把想法说与你们听。” 三人凑在一块,围成个圆圈低声密谋。 随着李青玄把计划说出,二人听得时而皱眉,时而双眼放光。 “啥,还能这样做?” “妙,这法子当真是妙啊!” 听到最后,二人脸上只有震惊,再看李青玄时的眼神都变了。 这真是好人能想出来的办法? “你们剑修心真脏!”读书人澹台春风都忍不住给出这样的评价。 叶景撇嘴,不满道:“是他李青玄心脏,关我们剑修什么事?” …… “既然这样,那我就按李兄说的去安排。”澹台春风说完,笑着离开。 这一次,那些世家们吃了多少金银,全部都得吐出来! 雪地中,只剩两人,叶景神色渐渐凝重,心无旁骛。 “现在,你我可以比试了吧!” “当然!”李青玄脸上也没了笑意,严阵以待,他沉声道:“两年光景过去,现在让我看看你叶景,剑道一途,已经走到何处了!” “刺啦!”九渊剑猛然出鞘,剑身上黑色杀气弥漫,阴冷逼人。 “剑不错。”叶景称赞一句,同样不甘示弱,长剑从剑鞘中拔出。 白雪覆盖的苍茫大地上,两道年轻身影皆单手握剑,面对面站定,相距不足十丈。 叶景握着剑的手忍不住颤抖,他不是怕,而是激动。 这一刻,他足足等了两年! 二人的气势不断攀升,皆到达最顶峰时,不约而同的,剑道化形在身后浮现。 青莲,光影小人同时出现在李青玄身后,剑气激荡长空,脚下白雪腾空乱舞。 看着那多出来的小人,叶景瞳孔收缩,两年前还没有这玩意。 不仅他在突破自身,李青玄亦是如此! “锁剑!”叶景身后,重剑豁然而出,这是他那位剑圣师尊种下的剑心,与两年前相比,也同样有了变化。 巨大的重剑上,一根根手臂粗细的链子紧紧缠绕,另一端连着叶景的后背,看起来无比奇异。 作为剑圣首徒,曾经的他被誉为年轻一辈中,剑道第一人。这是盛誉,也同样是枷锁,困住了叶景的心和他手中的剑。 遇到李青玄之前,与人论剑他未尝一败,久而久之心境傲然,容不得自己会输。 直到真的输了,心境因此崩裂,叶景才会差点一身剑意尽毁,彻底成为废人。 可听完师父的过往,他明白剑圣也会输。 人可以输,也要输得起,但千万不能磨灭了再战的气性。 这便是叶景领悟的剑道,我战不胜,那就再战!再战!一而再再而三,战百次千次! 直至赢下师尊口中,那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次。 剑圣与剑仙论剑,只胜半招,只赢最后一次就成为剑道圣人,足矣! 李青玄面色凝重,他把叶景当做对手,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对方。 那柄重剑上的链子就等同于一根根风筝线,在叶景剑道走了差路后,能强行把他拉回正轨。 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可要知道以前的叶景是如何高傲的一个人。 如今却能认输,接受自己的败,这种心境上的转变无比恐怖。 废人突然成为天才,会激动,会狂喜,会过一段时间就接受。 但让天才在心中,真正承让自己是废物,并且接受这个说法,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叶景,你堪称我一生之敌!”李青玄暴喝出声,身后的青莲摇曳,光影小人也人性化的颤抖,战意滔天。 他猛得挥动九渊剑,地上的雪花快速消融,比以往更璀璨更庞大的剑光掠过,带着李青玄的无敌剑道呼啸而至。 “我这一剑名为望真我!” 他日见苍天,不望大道望真我,李青玄的剑不为天地挥,只为自己动。 剑出与不出,只遵本心! “来得好!”看着那带着无敌之姿的一剑望真我,叶景没有丝毫慌张,反倒双眼中充斥着癫狂般的渴望。 “这种压迫感,年轻剑修中除了你李青玄,再无人能让我如此!” “此剑不出!”叶景身后的重剑不停抖动,想要挣脱缠绕在上面的链子,可却没有丝毫作用。 此剑不出,我意难平。 此剑若出,天下无敌! 重剑每次抖动时,叶景身上的剑意便会浓郁,一息,两息,三个呼吸间,他整个人宛如一把锋芒内敛的绝世神剑。 是那种哪怕藏在剑鞘中,都能让人感觉到通体冰寒的剑。 叶景动了,同样举手猛得挥出一剑,两道硕大剑光在虚空中碰撞时,二人身形骤然飞出,在虚空中纵横交错。 “铛!”长剑狠狠撞在一起的瞬间,虚空中的剑光也相遇,传出震耳欲聋的炸响声,堪称惊天动地! 第48章 自从聪明 巨大的响声过后,脚下风雪倒卷,在二人身旁散开,奇异非常。 两人皆斩出最强一剑,剑光中蕴含了各自领悟的剑道。 望着我! 此剑不出! 这是他们给各自剑法取得名字。 飞舞的白雪落下,天地再次回归寂静,李青玄握着九渊,面色如常,除了气息有些急促外,再无任何不适。 反观叶景,握剑的手微微抖动,虽然幅度不大,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出,可相比较下,这样子有些狼狈。 高下立判,分出了胜负,叶景苦笑,有些愁然,“又是我输了啊…” “赢你半招,是我的剑更好。”李青玄没有在安慰,而是实话实说。 叶景手中的剑不差,可算不上名剑,难以与九渊比较。 倘若用相同的剑,二人今日难分胜负。 “不用顾忌我,我输得起。”叶景轻笑着收剑归鞘,与第一次落败相比,他坦然接受。 “说的好像谁输不起样。”李青玄出声打趣,活络气氛。 “走,喝酒去!” “比剑打不过,不信我喝酒还会输你。”向来端着架子的叶景,主动伸手勾住李青玄的肩膀,朝着前方走去。 “喝酒,你也未必是对手。” 二人四目相对,默契的大笑出声,“哈哈哈!” 大雪,少年剑修,并肩前行去喝酒,此时此刻便是最风流的江湖画卷。 江湖该如此,哪有天天打打杀杀,偶尔心血来潮,当与美酒好友作伴,醉酒论英雄! 月色,亭台中,三人煮着温热黄酒,观赏雪景,阵阵笑声不绝于耳。 …… 几日后,接连好几条消息传遍灵州,宛如平地惊雷起,令所有人大为震惊! 剑圣传人叶景会参加灵州问剑,而他的对手,是在白鹿书院曾经打败过他的李青玄。 二人皆是四品境,这一战几乎就是龙争虎斗,强强对决! 澹台家借这次机会开盘下注,无论是谁,只要拿银子过来都可买注赌输赢。 可两人的赔率天差地别,叶景胜一赔一,李青玄胜则是一赔十,这种赔率令所有人惊疑不定。 按道理来说,即便李青玄赢过一次,可叶景毕竟是剑圣首徒,难保不会再赢回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悬殊的赔率,令许多人观望不敢下注。 没过两天,灵州对于这件的事讨论愈发激烈,并且又多冒出了个说法。 叶景于这两日疑似突破到了三品境,所以买他赢准没错。 消息越传越邪乎,还有说剑圣亲临澹台家,连夜传授至高剑法,就是为了让徒弟报白鹿书院之仇。 三人成虎,议论的多了,不论真假都会成真的。 可众多世家依旧选择观望,他们在等御三家的南宫,北玄,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澹台家内,听着族人的汇报,澹台春风面露喜色。 “闹吧,闹得动静越大越好,这次一定让他们赔个底朝天!” “对了,南宫易那边如何了?” “禀家主,南宫少主今日去了北玄世家。” 等族人退下后,澹台春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次能不能坑到人,关键就在南宫易身上,但李青玄很有把握。 他看人很准,即便那日在澹台家只是匆匆一见,可也看得出南宫易这人自大,喜欢故作聪明。 这种性格就是李青玄手里的刀,一把收割灵州世家金银财物的快刀! 北玄世家内,一间清雅别苑,少家主北玄林靠在躺椅上,两位少女围在身旁捏肩按腿,各司其职。 香炉孔洞中青烟袅袅,上好的檀香涌入鼻腔,令人心神安宁。 “老林,这次真是个机会,咱们鼓动各世家同时下注,一定能报前几日的仇!” 南宫易靠坐在长廊的护栏上,面色狠厉,对丹王大会发生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那你准备下注谁赢?” “外界都在传叶景境界突破,胜算更大,可我太懂澹台春风了,那人心思深的很。” “这次竞价丹王,澹台家算是大出血,他狗急跳墙的开赌盘,绝对是想坑所有人。” “十有八九叶景突破的消息就是他编造的!” 南宫易冷冽一笑,双眸精光闪过,似乎智谋超群。 “呵呵,他以为我猜不到,我偏偏就买李青玄赢,让澹台家彻底垮台!” 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北玄林面色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自顾自的享受侍女的伺候。 “老林,跟我一起下注,赔死澹台家!” 看着对方热切的目光,北玄林淡然道:“我谁都不会买的。” 这话让南宫易瞬间炸毛,“我好心约你一块挣银子,你倒还端上架子了!” “爱买不买,不买拉倒,这财本少主自己接下!” 南宫易气得拂袖而去。他已经想好了,反其道而行不上澹台春风的当,通知各大世家买李青玄赢。 等他走出别苑,伺候的少女瘪着嘴,不能理解少主为何不要送上门的银子。 连她们听了南宫易的分析,都觉得格外有道理,事情肯定是这样的准没错。 “少主,您为何拒绝南宫少爷?” 侍女声音娇柔,听得人心神荡漾,北玄林伸手抚摸她们的白嫩脸颊,笑着道:“我问你们,少主我为何会被禁足?” “这…” “不用怕,回答我。” “少主是因为好赌,输得太多,所以才被家主关了禁闭。”少女说完,一双眼眸不停偷瞄北玄林,怕他心中不快。 可他只是淡然一笑,“这就对了,久病成医,久输为师。” “南宫易自以为是,觉得他猜透了别人的心思,简直蠢的出奇!” “也不想想李青玄,叶景二人是谁的朋友,这场豪赌除了澹台家,其他人能赢才怪!” 只要这些人敢押注,无论押谁,可以说几乎全部的人都得输。 有些赌盘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侍女们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其中还有如此复杂的情况。 “还是少主厉害!” “呵呵,输多了自然就懂了。”北玄林苦涩一笑,有些心痛,往事不堪回首。 “可要是这样,你刚刚怎么不提醒南宫少主呢?”侍女眨着大眼睛,满脸疑惑。 闻言,北玄林笑得不怀好意,“我吃了这么多亏,也该让人去吃吃亏了。” “还有,看着别人吃瘪,少主我心里就舒坦啊~” 有些人天性这些,我在泥泞中,你却在岸边干干净净。 那有机会了,我也得顺手把你拉进泥潭。 除了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经过这次事件,南宫以及诸多世家必定元气大伤,没几年绝对缓不过劲来。 这对北玄家来说也算好事。 至于要几年,就得看他们的注下得有多大了! 想到这里,北玄林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忍不住哼着小调,“小娘子~” “想我的小娘子,想把那床枕配成双,想那夜夜闹洞房,想那床头吱吱响,想我一夜七次郎。” “想做你小情郎…” (真小调,尴尬版…) 第49章 跳崖跑的 几天时间消逝的很快,眨眼便过,今天便是灵州问剑的好日子。 半月涯,形似残月半弯,因此得名,涯顶开阔,作为这次论剑的场地,极为合适。 一大早,便有大批世家主汇集于此,安静等待。 除了挑选作为家族战力的武学高手,更期待今日的重头戏,两位剑道天骄的论剑。 这几天时间,李青玄与叶景两个名字,几乎传遍整个灵州,说是声名远扬都不过分。 谁会赢这件事,原本没那么重要,可澹台家开盘后,众人纷纷押注,事要关己,那就让人紧张了。 这些家主可都心一横,拿出家族的存银进行豪赌。 之所以如此大胆,是他们相信一个人的话,南宫易! 他背后有南宫家支撑,说的话自然让人信服,不仅如此,关键他分析的确实很有道理。 这次比试,澹台家故意放消息,让人觉得叶景会胜,好趁此捞笔大的。 那就反其道而行之,押注李青玄,肯定能赢得盆满钵满,一定会这样! 人群中,南宫易脸上笑意浮现,看着如此多的家主到场,心情激动。 这么多人押注,等结果出现,澹台春风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说不定输急眼了,顶不住压力,直接从半月崖上跳下去。 嘿嘿,想着都让人心情舒畅~ 他这样想,却不知有人跟他同样想法。 不远处的凉亭内,李青玄几人坐在凉亭里,品尝暖茶,看着乌泱泱窜动的人头,心里别提多美了。 “春风兄,这次你可发大了!” “呵呵,这还不是仰仗李兄的好点子!”面对调侃,澹台春风连连摆手,但脸上的笑容却一刻没停过。 “事后所得银两,咱们三人平分!” 这次的始作俑者是李青玄,但二人比剑,想完美控制最终结果,叶景也得出力,平分没毛病。 “说不定分得还是金子呢!” “哈哈哈,有道理!” 三人哈哈大笑,但又立马压低声音,面色恢复如常,免得被人提前发现。 几人相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像是几条狼狈为奸的老狐狸,脏得很… 有了这样的想法,前面的论剑看得索然无味,所有人都在等李青玄二人,这感觉就像开奖般,让人抓心挠肝。 “叶兄,咱们该动身了!”李青玄淡然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景当仁不让,脚踩着长剑,如那日在白鹿书院般,御剑而来。 老实说,现在的他本不想这么张扬,可李青玄要求的,必须这么做,说等会戏能演得更好。 与他的浮夸登场方式相比,李青玄则很低调,就这样慢慢走来,看得人心颤啊! 还没打就被压一头,这还能赢,别等会输得人从涯顶跳下去吧! 那些押注多的人,心中都这样想,不自觉间,大冬天居然额头冒汗。 这要输了,是真让人害怕啊! 感受着四周热切的目光,李青玄在心里偷笑。没有多话,他直接拔剑便冲了过去。 “叶景,来与我一战!”声音在空旷的山崖回荡,带着丝丝怒气,仿佛二人有深仇大恨。 这让众人眼中放光,轻轻拍着胸口,看这架势,不会做假了。 叶景也做戏做全套,暴怒大喊道:“李青玄,你辱我太甚,受死!” 二人怒目圆睁,长剑在虚空中疯狂碰撞,凌厉的剑气纵横激荡,看得人目瞪口呆。 “这…就是天才剑修吗?” 这架势,剑剑朝着要害处去,怕不是要分个生死? 众人疑惑,论剑也没必要打这么凶吧? 只是看了一会,众人心中便得出结论,这两个人绝对有仇! 连南宫易都有些诧异,开始自我怀疑,难道自己猜错了。 这两个人只是与澹台春风关系好,实则他们有大仇! 外行看热闹,在场没有高深剑修,自然不清楚。 他们看似打得厉害,但剑心不出,青莲,重剑都未曾显现,压根就没动真格。 用个贴切的形容,吓人的鬼才恐怖,杀人的鬼反而无声无息。 雷声大雨点小的论剑,但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李青玄,杀啊,快赢快赢!” “我可是押了大半家当,你一定要赢啊!” “李青玄无敌,一定能赢!” …… 接二连三的呼喊好像有点用,李青玄的剑法越来越凌厉,逼得叶景连连后退,狼狈至极。 这让众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心情都激动了。 南宫易则自信一笑,露出睿智的神情,他猜的不错,最后赢的一定是李青玄。 “呵呵,澹台春风,我说了我最懂你!” “噗嗤!”他的冷笑声才落下,局势忽然骤变,占据上风的李青玄不知怎得,突然喷出鲜血,气势萎靡。 “叶景,你找死!” “呵呵,李青玄,这一剑乃是我师尊所授,必能斩你!”叶景冷冽回应,说完又觉得信服力不够强,临时又多加了句词。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是剑圣的绝招!” 轰! 这话令押注的人脑瓜子嗡嗡的,直接一片空白,心情也是跌落谷底,拔凉拔凉的。 剑圣绝学,那这不就完了吗! 只见叶景举剑,身后出现无数剑影,直指李青玄,“落!” 一声落下,身后的剑影飞速杀向李青玄,剑光璀璨,声势之浩大令人瞠目结舌。 “啊啊啊啊!”虚空中,一道道剑影穿过身体,李青玄不停发出惨叫,时不时的还喷出两口老血。 显然,这是要分出胜负了! 等一切归于平静,半月崖顶上,李青玄弯着腰,单手握剑杵在地上,嘴角还有一抹猩红。 这样子,说没受重伤都没人信! 他脸色发狠,怒冲冲的盯着叶景,嘴里忍不住赞叹,“好一个叶景,好一个剑圣绝学!” “今日之败,李青玄记下了,来日必报此仇!” 说完,他转身一跃,直接从半月崖顶上跳了下去,像极了慌忙逃命。 事态发展成这样,在场的人愣在原地,瞪大眼睛,时间仿佛静止般的神情凝固。 短短几息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情,让人大脑快烧坏掉了。 “这,这就走了,还是跳崖跑的?” 第50章 这果子真有毒 “输,输了…”众人如石化般待在原地,大脑还在做出反应。 “不,不!!” “快,南宫少主晕了,快来人!!”一声急促的呼喊,南宫易没了意识,栽倒在地。 他只感觉天旋地转,这次众世家押注,可都是他劝的。 害这么多人输光大半家当,只能说,他摊上大事了! “赢了,我就知道是叶景赢!”有人哭就有人笑,赌博就是这样的。 可笑到最后的,肯定是庄家,这点不用去怀疑。 凉亭内,澹台春风已经没了人影,指定族人开始收割胜利果实,兑换与收银子。 冬天,大雪纷飞的冬季,可真冷啊,像许多人的心一样,拔凉拔凉的! …… “一万九千多两,黄金!”摇曳灯火照耀下,澹台春风脸上震惊,狂喜,各种神态交织,无比复杂。 “灵州可真富啊!”叶景忍不住感慨,难怪是赋税大州,都快能与富甲天下的江南齐名了。 “两位,爽不爽?” “爽!” “爽!” 二人齐声附和,岂止是爽,简直让人身子都在发抖。 “说好的,咱们平分,叶兄李兄一人六千两黄金!”澹台春风拿出宝钞,直接递了过来,没有不舍。 叶景欣然接受,毕竟出了力的演戏,有这笔收入,也能贴补名剑山庄。 李青玄从其中抽了张面额最小的,区区五百两宝钞,随后道:“劳烦澹台兄,把剩下的宝钞分成两份,一份留在澹台家,一份送去江南赵家。” “这…”澹台春风面色犯难,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他和叶景都拿了这么多。 李青玄笑着摆手,“我与你们不同,孤家寡人一个,用不了这么多。” 此举,报两家恩情,与欠人情相比,能用银子还的,李青玄更愿意这样做。 听他的话,二人陷入沉默,确实跟他们比,李青玄肩上的担子更重。 他们遇到危险,惹了事,有家族有师门,可李青玄只有孤身一人。 见气氛似乎太凝重,澹台春风笑道:“谁说你孤家寡人了,要是你不嫌弃,常来澹台家喝酒!” “还等以后,现在就喝!”沉闷的叶景难得插话,活跃氛围。 “好,喝酒!” 这一夜,屋外风雪呼啸,屋内灯火温酒,三两好友,大笑声声不绝。 翌日,分岔路口前,叶景看向身旁的人,“这次又要去哪?” “南疆,寻蛊压制死气!” 闻言,叶景淡然一笑,“那你可别死了,我等你下次论剑!” 李青玄挥着手远去,也轻笑回应,“放心,我死不了的。” 站在路口,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叶景大喊,“那就说定了,可别爽约!” 两人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迎着风雪逆流而前。 虽不同路,但同为剑修,大道相同,终有一天还会相遇。 只愿那天…顶峰相见! 南疆地处南方,这里不似中原寒冷,大雪飘个不停。 虽说这里属于朝廷辖制,名义上是大虞领土,可由于隔的太远,所以设土司制。 每个超过千人的大村子,都会有一名土司,可自主制定刑罚,可对周边的土司发动战争,彼此吞并。 权力之大,纵观史书,都难寻出第二个,说是土皇帝都不过分。 前提是每年必须给朝廷上贡! 弄成这样的局面,也不是朝廷的本意,而是距离太远,土司太多,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还不同,着实鞭长莫及。 群山中,李青玄独自走在山路上,他原本骑马来的,可这地方大山太多,压根没路。 走这样的山路,他已经走了三天,风尘仆仆的心里恼火的很。 还有个让他气愤的是,在这里宝钞压根没用,唯一的硬通货就是银子! 银子他没有,可就算有也没用,实在太偏了,人都遇不见,银子有个球用? “咕咕~”肚子不合时宜的叫,李青玄面色怅然,“好饿…” 总不能饿死在这南疆大山里吧,堂堂剑仙传人,手握名剑九渊的天才剑修,饿死在这那就出名了。 儒家风流碑说不定…也会记载… “啪嗒,啪嗒!”清泉流响,李青玄骤然停下脚步,面前是条溪流山泉。在旁边还有几棵手臂粗的果树,上面果实圆润,大红色,看着就熟透了。 李青玄咽着口水,口齿生津,当即一跃来到果树前。 “这颜色…不会有毒吧?”看着到手的野果,他有了一刻迟疑,但也仅限如此。 “真甜啊。” “水还多~” 汁水在嘴里爆开,李青玄吃完一个,还不满足,连续又吃了四五个。 一棵树都被他薅秃了,还觉得不过瘾,再飞向另一棵树。 野果一枚接着一枚往嘴里送,别提多满足了。 “咦,怎么感觉…头有点晕?”眼前一黑,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迅速加重,接踵而至的便是失重感。 “砰!” 他身体后倾,重重坠在山泉流下的小湖中,水花飞溅而起。 “哥,快看那,有野鸭子!”山间小路,一男一女走来。 少年穿着南疆服饰,各处都戴着式样精巧的银饰,典型的南疆女子打扮! 感觉前面有野鸭子,生性好动的少女,脚步灵动的来到湖边。 在岸边凑近一看,她皱着柳眉,神情疑惑,“只是个人,居然不是野鸭子…” 这语气,带着股浓浓的失落, 妹妹的话,令男人加快脚步,他上前看,也不禁皱眉,“看这服饰,是中原人!” “还是个剑客?” 水潭中,李青玄仰面朝上,九渊剑飘在他身旁。 “是受伤了?”少女疑惑道。 男人扫视了一圈,发现水里飘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其中有的还咬过。 “还真是不怕死,居然敢吃红蛇果!” 但凡住在附近山寨的人,都对这果子畏之如虎,吃一点点就能毒的大公牛口吐白沫,四腿一蹬了。 这人还吃了这么多? “你待在这。”男人嘱托妹妹,走进水中,看着李青玄胸口起伏,无比诧异,“居然还没死?” “哥哥,怎么样了?” “活的。” “那就捞起来吧,我还没见过中原人呢。”少女咧嘴笑着,眼睛中闪烁好奇神色。 “陌生人…不救!”男人冷冷道,宣判李青玄的命运! 第51章 少女阿梦 “可哥哥你…连狗都会救的!”少女撇着嘴反驳,小女孩的脾气上来,生气了。 “这人…又不是狗。” “再说了,带他回去可能有危险!” 中原武风昌盛,许多犯了事,或者被仇家追杀的江湖人,都会远走他乡。 谁知水里的会不会也这样,谨慎点总归没错。 “可阿爷说了,救人如救己呢!”少女据理力争。 搬出阿爷确实好使,男人皱眉思索片刻,便背起李青玄上岸。 “提前说好,人醒了就让他走!” “好耶,快让我看看中原人丑不丑!”少女欢呼雀跃的举起手,急忙跑到面前,李青玄发丝被打湿,沾在一块,看不清脸。 她伸手拨开头发,那张脸浮现在眼前。 “挺,挺好看的…”少女怔在原地,失声呢喃。 南疆儿郎俊,是种粗犷美,而李青玄给人的感觉,是俊逸美,两种不一样。 也是少女从未有过的感觉。 入夜,山凹中,整齐的吊脚楼纵横交错,灯影闪烁,同时亮起的烛火,宛如萤火虫扎堆,美轮美奂。 房间中,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咳!” 床上的李青玄猛得翻身,捂着肚子,那里传来钻心的疼,好一会后,才缓过劲。 抬起头,椅子,桌子,梳妆台,眼前到处都是松木制的桌子,有股很浓的木香味,一切都异常陌生。 “你醒了。”听到动静,少女走进内屋,手里还端着汤水,热气腾腾。 “这是哪?”李青玄目光警惕,防备着陌生的人和地方。 “这是我家,白云寨。” 寨子,土匪窝? 李青玄豁然起身,下意识摸向身后,那里空空如也,九渊剑不见了,并且这一动,肚子疼的的脸一抽。 “你还没好,不能乱动!”少女放下热汤,按住他双肩躺在床上,双手叉腰,严肃道。 剑不在身边,肚子也不舒服,李青玄索性平静下来。 “你是谁?” “阿梦,你可以叫我阿梦。”少女重复的说,可能是觉得中原人新奇,也或是李青玄容貌好看,一般人她是不会让叫阿梦的。 “你命还真大,吃了那么多红蛇果,居然没事。” 把李青玄背回来,连续灌了几碗药汤人都没醒,阿梦都以为他会死,结果挺令人意外的。 不仅没死,才半天就醒了,福大命大。 倒也不光是运气,四品境高手,身体本来就能抵御一定的毒性。 原来自己到山寨了… 李青玄心中松了口气,南疆群山实在太浩瀚了,好多天遇不见人,他都以为会死在这。 所幸,现在结果是好的。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李青玄。” “好好听的名字哦。”阿梦坐在桌前,双手撑着下颚,有些神往。 她早就听过中原地大物博,那里的人读书特别厉害,很有文采。 听说还有各种故事话本,很有意思的。 对于从未出过南疆的少女来说,外界的一切都是奇特的,更好的。 “咳咳!”身体还没恢复,李青玄又开始了咳嗽。 “我来喂你喝药。”阿梦连忙端着药坐在床边,拿着木汤匙舀起,放在嘴边轻轻吹散热气。 这一幕,令李青玄有些恍惚,印象中,除了老头没人这样贴身照顾过他。 “喝药吧。” 汤匙递到嘴边,他反应过来,婉拒道:“我自己喝就好。” 谁知,少女连连摇头,认真道:“照顾病人是应该的!” “我喂你喝。” 实在拗不过少女,李青玄只能安静的接受这份好意。说实话,药喝进嘴里,心中也暖暖的。 “李青玄,你是剑客吗?”阿梦像个好奇宝宝,边喂药边问出许多问题。 “是。” “那你是不是很厉害?” 这个问题,李青玄斟酌了一会才回答,“一般…厉害吧。” “那中原好玩吗?” “也一般。” 阿梦有些苦恼的瘪嘴,“你咋啥都说一般…” “那你是被人追杀,才来南疆的吗?”阿梦看了过来,目光闪烁,似乎很在乎这个问题。 “不是,我来这寻一种蛊。” 听到这个答案,阿梦松了口气,毫无防备的拍着李青玄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我当啥事呢,蛊这种东西,南疆多的是。” “你要哪种蛊,杀人的,折磨人的,情蛊,溃烂蛊,伤心蛊…还是断子绝孙蛊?” 仅仅几个呼吸间,少女便罗列出了十几种蛊虫。听到最后,李青玄没来由感觉身下凉嗖嗖的。 这南疆蛊师…真狠啊! “有没有压制死气的?” “有倒是有,你要来干嘛?” 李青玄心中狂喜,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么简单就寻到了蛊虫,也不枉他吃了那么多毒果子! “我…有个朋友,他病了,需要这个。”倒不是不信任少女,可毕竟二人才刚接触,防人之心不可无,李青玄只能无中生友了。 “嘶~”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李青玄能感觉到,黑线又延生了。 他摸出清气丹,这玩意装在玉瓶中,还在身上,服用一颗后,效果没以前强烈。 果然如澹台春风所说,服用的多了,药效会大打折扣。 没办法,李青玄拿出那枚丹王上清丹,仰头服用。 瞬间,一股舒适的暖流升起,流遍全身每一处,黑线带来的不适感消失了,连吃了毒果的后遗症也没了。 这种药效,也难怪连皇帝都要定期服用! 李青玄第一次对丹药有了清晰的概念,确实是好东西,关键时刻能救命。 做完这一切,他发现阿梦正紧紧盯着他,那眼神像是看坏人,看得人发毛。 “你这样看我干嘛?” “你…刚刚在骗我对不对?”阿梦神情认真,她看出来了,压根不是什么朋友,是李青玄要寻蛊治伤。 谎言被看穿,李青玄只能尴尬笑着,“我,刚刚是我不对。” “你等着。”留下这句话,阿梦急匆匆离开。 不会吧,不会这样就去找人来对付我吧? 唉,也怪我,好好的说什么假话,伤了少女的心。 “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他的臆想,只见阿梦捧着个木盒快速走来。 “喏,能压制死气的蛊虫。”阿梦把木盒递了过来,轻轻皱着眉头。 “快用,你可别死了。” 第52章 青莲剑尊 木盒通体黝黑,上面还雕刻了许多毒物,蛇,蜈蚣,蟾蜍…五毒俱全。 李青玄盯着少女,表情无比认真,“为什么这样帮我,图什么?” “那我想想,到底图你什么呢?”阿梦食指抵着脸颊,偏着头,好似在思虑。 忽的,她露出笑意,猛得凑近,“想到了,我图你好看!” …… 李青玄低着头,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心中疑惑。 果真吗,难道我俊到这种地步了? “骗你的。”阿梦捂嘴轻笑,仿佛这样捉弄李青玄很有意思。 但也说不上戏弄,与其说觉得李青玄好看,不如说是少女好奇,对中原向往,渴望去看看。 所以,来自中原的李青玄,才有些特殊。 “懒得理你!” 李青玄嘟囔着接过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条红色的大蜈蚣,密密麻麻的多足,看得人直皱眉。 似有所感应,蜈蚣撑起身躯,盯着李青玄,仿佛随时会扑上来。 这模样,让李青玄的屁股,不自觉往后挪了挪。 “别害怕,小红不伤人的。” “谁害怕了!还有,这小红是什么破名!”话音落下,蜈蚣身体猛得前倾,令李青玄心中一颤。 若是普通的毒虫也就罢了,这南疆蛊虫是真惹不起,刚刚阿梦的话他可还没忘。 嘶~ 断子绝孙,这几个字想着就有点全身发麻了! “快用呀!”阿梦催促道。 “怎么用,别告诉我口服…”盒子中,红色的大蜈蚣每次爬行,那些多足便不停扭动,这吃进嘴中。 那…嘎嘣脆吗? 不行,光想想都要吐了! “呵呵,瞧你吓那样。”阿梦笑得前仰后合,这少女真的太喜欢逗人,准确说爱逗李青玄。 “不用口服,让小红吸出死气就好。” 体内死气缠绕,功法,丹药都没用时蛊虫就是最好的选择。 死气至阴,蛊虫至毒,阴毒相近,能承受浓郁死气只有蛊虫。 李青玄放下防备,伸出手臂,黑线愈发清晰,蜈蚣凑了过来,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除了轻微的刺痛感,就是痒。 在二人的注视下,黑气从手臂涌出,进入蜈蚣的身体,红色的表皮也在微微变黑,成了乌色。 黑线在变短,这法子有用! 李青玄心中欣喜,折磨许久的问题,似乎轻松解决了,让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种小伎俩,也想压制本座? 挂在墙上的九渊剑突然轰鸣作响,大妖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带着丝不屑。 “呜!” 吸收黑气的蛊虫嘶鸣一声,蜈蚣躯体疯狂抖动,看着极其痛苦。 黑色的死气反噬,令蛊虫难以承受,只挣扎了一会,便倒在木盒中死去! “小红!” 大妖来历神秘,是皇道城内的生灵,想去那里,最低需要圣人境修为。 这位大妖,保底也是圣人,甚至更高,根本猜不透。 由他妖血衍生出的死气极为特殊,连至毒的蛊虫吸收,也是个死! 李青玄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呵呵,从拿起这把剑时,你就该想到有今天了!” “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都需要等价交换的!” 九渊再次开口,犹如魔音在脑中驱之不散。 “你在狂什么?”李青玄突然开口,这语气令大妖一愣,明明占上风的是自己。 “只会逞口舌之快?”大妖冷笑。 “谁,你在说你自己吗?”李青玄毫不示弱,继续反击。 这样子在大妖眼中,就是明知必死的最后挣扎,过过嘴硬。 “你且说说,本座如何逞口舌了?” “你若真厉害,怎么会被我师尊斩杀,带回精血?” “放屁!”大妖愤怒的破口大骂,立马反驳,“你去跟青莲剑尊打一个试试!” 青莲剑尊… 李青玄皱眉,大妖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暴露了什么。 他只知道外人称老头为剑修,可从没听过叫剑尊的,难道只是皇道城里的人这么叫? “为何叫老头剑尊?” 沉默,这个问题令大妖不再言语,即便李青玄骂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对这个问题忌讳莫深。 皇道城… 李青玄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后自嘲一笑,那地方离现在的他太遥远了,多想也没用。 “啪嗒!”一滴猩红的液体落下,掉到他的手上,温热粘稠。 什么东西? “你,你流鼻血了…”阿梦愣住,指着他的鼻子,不知所措。 李青玄伸手一摸鼻子,大摊血液沾在手上,紧接着耳朵,嘴里,眼睛都开始流着猩红。 这是中毒的征兆! 还没等他说话,便两眼发黑没了意识。 “又毒发!来人,快来人啊!”阿梦焦急大喊,小红死了,李青玄还中毒了,完全出乎意料。 白云寨,最高处的吊脚楼内,一位头戴布巾枯瘦老人,拄着拐杖,端来一碗黑色的不知名液体。 “喂他喝下就没事了。” “阿爷,呜呜呜,我不是有意的。”阿梦在一旁伤心的擦眼泪,救人差点变成杀人,她心里一阵后怕。 老人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容慈祥,“没事,我的小阿梦本意不是想害人,对不对?” “嗯!”阿梦重重点头,慢慢停止哭泣。 老人是白云寨的土司,一位四品蛊师,是这方圆数百里最有威望的人,也是寨子里辈分最高的族老。 他来到李青玄面前,再度仔细查看一番后,盯着阿梦,绷着脸,“不过阿爷还是要说你!” “才修炼蛊道几年,就敢给人用蛊了?” “死气阴冷,蛊虫至毒,确实能两两相融,可那必须把握的恰到好处。” “死气,蛊毒,任何一方强一分,弱一丝都不行,打破这种平衡就会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 阿梦越听越害怕,可想而知她的自作主张,让事情有多凶险。 “那阿公,你能救救他吗?” 听到这话,老人打量着她,看个不停,突然宠溺一笑,打趣道:“怎么,我们的小阿梦也到了思春的年纪?” 阿梦脸一红,顿时转过身去,羞涩的跺着脚,“讨厌,阿公说什么呢!” 第53章 血杀蛊 “小妮子,还害羞了。”土司开着玩笑。 “阿爷,那他的伤能治好吗?”阿梦神情期待,刚认识的中原人,难道就会死吗? 那往后的时光又会沉闷下去,如一潭死水。 老人微皱着眉,神情有些凝重,作为享誉一方的南疆土司,玄林年轻时四处游历。 足迹踏遍南疆,也去过中原,迈入四品蛊师境多年,但还没见过有蛊虫能解李青玄体内的问题。 那股莫名的死气太过诡邪,一般蛊虫,即便是他的本命蛊,都不能将其根除。 简而言之,让他来治的话,就是无解! 玄林摇头,有些惋惜,“阿爷也治不好他。” “可惜了,如此年轻的四品剑修…” 阿梦眼眉低垂,难掩失落,轻轻的“哦”了一声。 也许是怕阿爷难受,又马上抬起头笑容满面,“阿爷已经救过他了。” 见她失落,土司玄林突然一笑,“也并非毫无办法。” “治不好,但阿爷可以压制死气。” 阿梦眼中重新亮起,嗔怪道:“阿爷真是的,故意说话大喘气。” “哈哈哈!”少女嗔怪的样子,俏皮可爱,逗得玄林大笑。 屋外灯火明亮,少女双手托腮,守在李青玄床边,看着那发丝遮挡的脸颊,阵阵出神。 “还是有些好看的…” 内屋,玄林盘着双腿,端坐在地上,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古朴的红色木盒,上面刻着众多毒虫,不下数十种。 品级越高的蛊师,用来装蛊虫的盒子,雕刻会越复杂繁琐。 类似于剑修境界越高,越需要把好剑,与身份相匹配的意思。 一旁,阿梦的哥哥,那个背李青玄回来的汉子,神情有些严肃,“阿爷,这么珍贵的蛊虫,你要拿来救外人吗?” 玄林扭头盯着他,沉声训诫,“救人不分内外!” “我始终相信,救人如救己,因果会有报的!” 年轻时游历到中原,玄林与佛门高僧接触过,曾经有过辩论,他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因此,佛家的某些理念,影响他很深。 “可也不必如此着急啊,您再思虑会?”哥哥阿如那再度劝解。 蛊虫难寻,奇特的蛊虫更是珍贵,寻找难上加难。对于蛊师而言,蛊虫仅次于性命! 他希望阿爷救人,慎重,再慎重些! “必须急些。” “为何?” “等那少年醒了,这蛊只怕用不了。”玄林皱眉解释。 血杀蛊,可以最大程度压制死气,但也有个致命的副作用。 七日之内,不能动用修为,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李青玄会成为个废人。 江湖路走得多,见惯了世面,玄林很清楚,即便他没有害人心。 可突然让一个四品剑修,七天不能动武,只怕任谁都会起疑心,不敢用这蛊。 趁李青玄昏迷,就是用蛊的最好时机。 他拿起木盒,来到外屋,走到床边。 玄林坐在床边,袖口滑出匕首,抓起李青玄的手臂。 “刺啦!”鲜血霎时滴落。 木盒被迅速打开,血液滴落进去,盒子内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如置身于油锅中,封腾翻滚! “阿爷,这是什么?” “血杀蛊,阿爷众多蛊虫中,仅次于本命蛊!”阿如那解释给妹妹听,神色沉重,倘若他没救李青玄,也用不着浪费这么珍贵的蛊。 顾名思义,血杀蛊,由血驱使! 木盒中,遇血沸腾的黑色小虫,开始缓缓交融,汇集。 没多久,一条体型大了许多的蛊虫出现,龇着嘴,露出锋利牙齿。 这种状态下,才能算是真正的血杀蛊。 血腥味愈发浓郁,血杀蛊寻着气味扭动身体,爬到李青玄手臂的伤口处。 一口咬下,疯狂吸吮! 时间流逝,李青玄脸上痛苦浮现,蛊虫的身躯也在不断变大,膨胀。 到达一个临界点时,“砰!”直接爆裂开来。 索性,没有鲜血飞溅,只是一缕浓浓黑烟升腾,迅速消散。 这就是李青玄体内的死气,又被蛊虫逼出许多。 玄林急忙拉起他的衣袖,黑线肉眼可见的收缩,从脖颈处一直缩短到肩膀的位置。 “血杀蛊和他服用的丹药,应该能保他一年了。” “那一年后呢?”阿梦急忙询问。 玄林苦笑,摇着头,神情有些无奈,“一年后的事,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 第二天傍晚时分,李青玄才昏昏沉沉的醒来,感觉大脑像被重击,异常难受。 “我这是睡了多久?” “快一天一夜了。”阿梦守在旁边,听到动静后回应。 刚坐起身,眉头皱起,李青玄察觉到异样,“我的修为…怎么回事?” “血杀蛊的弊端,七天后就好了。” “血杀蛊?” 赶忙卷起衣袖,李青玄发现,黑线缩短了不少,猖狂的大妖也似有些萎靡,告知后,它的气息淡了许多。 稍稍思索便能明白,李青玄卸下防备,“谢谢你们了。” “阿爷说了,只能保你一年。” “一年吗…”李青玄淡然轻笑,“足够了,总比一年不到就死好。” “总会没事的。”阿梦轻声安慰,随后好似想到什么,突然笑颜如花,“说个好事。” “三天后是我哥哥成亲,你也留这热闹热闹。” “说不定热闹过后,病就会好呢,用你们中原话怎么说来着?” “是说冲喜吗?”李青玄笑道。 “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阿梦连连点头,神情期待。 沉思片刻,黑气暂时压制,想来也没什么事。 而且如今七日不能用剑,离开的话,可能都走不出这片大山,遇到猛兽就是死路一条。 “也行,那我就留下长长见识,南疆大婚呢!” 白云寨内,家家户户的人都在忙碌,剪贴红纸,准备成亲的用品,布置房屋。 这片山坳中,白云寨人人都沉浸在喜庆氛围中,准备迎接三日后的喜事。 而作为新郎的阿如那,坐在土司阿爷面前,面色狠厉,紧紧咬着牙。 “我,不,整个白云寨的人都会支持阿爷这样做的!” 吊脚楼的木栏旁,玄林望着前方大山,眼中是深深的忧虑与愧疚。 “我这样决定大家的生死,真的对吗?”他开始自我怀疑,接下来要做的事,正确吗? 阿如那接过话茬,刚硬道:“白云寨人历代居住在此。” “这群山中,处处埋的是咱们先祖英魂。” “死,咱们也得死在这,死守住祖宗安宁!” “整个寨子的人,男女老幼都是这般想!” “白云寨没有孬种!” 玄林长舒一口气,面容惆怅,“但愿如此吧,也希望我计能成。” “保大家不受灭顶之灾…” 第54章 白云寨之危 房间内,阿如那走了进来,紧皱的眉头如一团化不开的阴云。 “阿爷要见你。” “找他干嘛?” “你别管了。”阿如那指着李青玄,催促着他前往。 李青玄起身,受了别人的恩惠,理应去道声谢。 二人在长廊上前行,朝着最高处的土司房间走去。 烛火摇曳的内屋,有些昏暗,李青玄看着眼前的土司。 布巾缠在头顶,像是帽子,干枯的皮肤,背还有些驼,他真的太老了,老得仿佛要随时会死去的人。 “我的伤,多谢土司大人。”李青玄弯腰一拜,却被老人立马扶起,玄林连连摆手,“当不得,老头子当不得少侠这一拜。” 二人隔了数丈,面对面坐下。 “少侠,实不相瞒,老夫救你也有目的。”玄林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遮遮掩掩的废话。 与这种人相处,最为实在,或许你占不到便宜,但也绝不会吃亏。 “土司请讲,能办的我绝不推辞!”李青玄应道,神色郑重。 “两日后,带着阿梦逃,能护她性命则护。” “若实在护不住,便弃了吧。”玄林撑起苍迈的身体,颤颤巍巍起身,弯腰一拜,郑重道:“望少侠帮老夫这个忙!” “逃,为何要逃?”李青玄赶忙将人扶起,内心充满疑惑,好好的逃什么。 不是说三日后,还会举办喜事吗? “另外两个寨子要杀来了!”玄林内心沉重,白云寨安逸太久了。 方圆三千里内,数十座大山纵横交错,这里除了白云寨,还有另外两个寨子。 血河寨,烈雨寨,两个寨子都是上千人的大寨,实力相差无几,差距的是顶端战力。 三位土司中,玄林最强,血河寨主其次,四品蛊师。 最弱的烈雨寨主,只有五品,三个寨子的关系,原本有种平衡。 可在三个月前,平衡被打破,烈雨寨主破境了,迈入四品。 两家向来对白云寨不忿,如今联手,血雨腥风将起,难以抵挡。 “对方多强,算上我可否有一战之力?”李青玄皱眉询问。 玄林笑容苦涩,摇着头回应,“少侠忘了吗,你七日内不能动武。” “那就跑,躲到山里,反正这山大的很!” 玄林面色怅然,老实说,从看到李青玄时,他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两个原因使他放弃。 且不说李青玄助战,能否打赢,几乎是没希望,顶尖战力补足。 可普通人呢,五品,六品,白云寨再强,面对两个寨子也难以为继。 人数上劣势太大,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赢! 其次,这是寨子内的事,即便是死,也不该带上外人陪葬。 丢祖宗脸的事,他玄林做不出! “可若是败了…人会死光的!”来南疆之前,李青玄打探了些此地的情况,寨子间的厮杀,一般都是屠灭全族。 女人,小孩,哪怕刚出生的婴儿,也会全部杀死,以免留下后患。 “白云寨的人祖祖辈辈在这,这是我们的根,走不了。”玄林苦笑,作为土司的责任,也是把枷锁,囚禁住他。 他不知该如何抉择,带着族人赴死,还是送走女人,孩子。 可若是白云寨没了,这些妇孺又能去哪,最终被抓到,下场只怕比死更惨! “我带阿梦走,他会愿意吗?”李青玄低眉问。 一个少女,从幼时生活在这里,这有她的亲人,发小玩伴,承载了所有记忆。 突然跟自己离开,等再回来时,居住的家被破坏,熟悉的家人都成了刀下亡魂,化作一具具无头尸体。 这般景象,想着都令人心胆寒! 玄林轻笑,解释道:“她不会愿意,打晕她就好了。” 寨子里的人都赴死,可阿梦不是白云寨的。 昔年,玄林去到中原闯荡,那时的他也奉蛊道,杀人冷血,与佛门高僧一辩后,心境就变了。 心中向善,所以才会捡回阿梦这个弃婴,说来说去,冥冥中一切皆有因果。 如佛法中说的那般。 他虽养了阿梦,但白云寨的人不该陪着寨子赴死,这种想法在玄林脑内深种。 看着干瘦的驼背老头,能清晰感受到长辈的关怀,那种担心后辈的未雨绸缪。 想比愿意花大代价救自己,更多是因为阿梦,给她寻一条生路。 “晚辈定当全力以赴,护阿梦周全!”李青玄恭敬一拜,发自内心,不拜老者的恩情,而是尊重,一股敬意。 “老夫多谢少侠了…”玄林轻声道谢,目送李青玄离开。 房间内,又只剩下他一人。走到门外的木栏前,看着火光明亮,万家灯火,他眼中是深深的疲倦。 玄林老了,他已经太老了,老得连背都直不起。 可身上的担子依旧那么重,压的人喘不过气。 他有想过卸下重担,但寨子内青黄不接,年轻人还需要时间成长。 承担土司二字,就得肩负白云寨上千人的生计,族人的安危都在他身上担着。 有他的老兄弟,他的朋友,更有他的晚辈,所有人都等着这位土司大人,带领白云寨越走越远。 可等来的却是灭顶之灾,非他所愿,非他能敌啊! 但玄林也并非束手待毙的人,两个月前声势浩大的去千里外的寨子求亲,就是个幌子。 三日后成亲,宾客满堂,醉酒后昏昏欲睡,这就是另外两个寨子,最好的动手时机。 圈套设下了,只要他们敢钻,定会付出惨痛代价! 他这位土司可以死,寨内的儿郎们也可以死,整个白云寨都能死。 但祖宗留下的土地,埋骨之处,以及那历代先祖奋力争来的威名,不可辱!! 白云寨…不惧死! 回去的路上,李青玄思虑,可无论他怎么想,得出的结论都是。 必死之局! 即便他没暂时失去修为,鼎力助战,也只能打平两个寨子的土司。 或者说,他战力更强,能斩杀两人,但也需要时间。 这个时间不会短,足够另外两个山寨屠完白云寨的人了。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阿梦轻笑着上前,好奇的问,“说说,阿爷找你干嘛呢?” 第55章 战!战!战! “我…”李青玄欲言又止,他知道真相,可却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快说快说。”阿梦围在身边,像小鸟般叽叽喳喳,让人不厌其烦。 无奈,李青玄只能撒个善意的谎言。 “你阿爷说,让我带你去中原玩。” “真的吗,太好了!”阿梦欢呼雀跃,高兴的蹦了起来。 看着他的背影,李青玄凝重,只有无尽的沉默。 如同眼前寂静的黑夜。 第三天的中午,距离成亲大殿不足五个时辰。 白云寨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彼此讨论着今天的新娘子。 “听说早就去接了,估摸着快到了。” “也不知道阿爷怎么想的,跑那么远去给阿如那求亲。” “想不通,这附近除了烈雨,血河两个寨子,那些小寨的女子也不错啊。” “行了,抓紧准备,可别耽误了。” …… 南疆习俗,正宴在晚上,那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女人,孩子们都笑脸盈盈,准备迎接晚上的大宴。 男人,特别是修炼过蛊道的男人们,此刻全部聚集在山顶最高处,土司屋内。 “阿爷,阿哥,你们的决定,大伙愿意支持!” 数十位汉子神情严肃,纷纷不自觉握紧拳头,准备迎接大战。 作为土司,玄林跪在内屋,面前摆着白云寨历代先祖灵位。 此刻的他在祈求原谅,逃跟战,他选择了战。 这无疑是最悲壮,最血腥的赴死方式! 外屋,阿如那看着面前的兄弟叔伯们,激愤道:“战大概率会死,不战也终会被围杀。” “今日阿如那在此,给各位叩首赔罪!” “咚!”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阿如那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他得给大家赔罪。 为了谋划不会暴露,这件事只有他跟阿爷知道。此刻说出来,无论大家愿不愿意,其实都没了选择。 一位年少的汉子,慨然出声,“阿哥不必如此,不战,那两个寨子就能放过我们吗?” “咱们束手待毙。根据南疆灭寨屠族的规矩,女人,孩子,他们的下场不死也会是奴隶,被人践踏,羞辱!” “不仅如此,他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永生永世都得沦为奴仆,低人一等。” “难道大家想见到这样的事发生吗?!” 这话就像一道悍雷落下,在众人耳边,心中炸响! 当年,白云寨第一代先祖,只不过两个人,无数次生死危机,悍然杀伐,才打下了这片肥沃的土地。 以及白云寨土司的威名! 让他们跪着生,那比死都更让人难受! “我愿意战!” “战至最后一滴血流尽!” “战!战!战!” …… 数十位蛊道有成的男子,纷纷低吼着,这是股强大的凝聚力。 血脉交融才有的凝聚力! 每个人都不是那种附和,表面的同意,他们眼中有决然,有战意沸腾。 白云寨儿郎,不惜身,不惧一战,更不畏身死! 没来由的,阿如那觉得鼻尖一酸,这位性格刚毅的汉子,眼眶微微湿润,像是要哭出来般。 作为计划的协助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他比这里谁都清楚,此战必亡族! 可即便如此,也无一人退群,不可退,也退不了! 内屋,玄林眉头皱得更紧了,儿郎们越是这样慨然赴死,他心中越煎熬,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土司太无用了! 备完战,阿如那找到了李青玄,二人来到一处山坳,四下无人,安静异常。 “噗通!” 阿如那径直跪倒在地,怎么拉扯都不愿起身。 李青玄怔在原地沉默,印象中,这个汉子对他从没好脸色,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性格强硬的人。 几乎不可能会求人,但此刻这么做了。 “兄弟,我嘴笨不怎么会说话。” “给你磕几个头吧。”说着,阿如那不停叩首,沉闷的声音一次高过一次,他越来越用力。 边叩首边哀求道:“阿爷跟你说了,我不是阿梦的亲哥哥。” “但这么多年,从我见到她时,便打心眼里把她当成亲妹妹。” “我求你,求求你力所能及的护住他。” “如果有来世,阿如那愿意做牛做马,报你的恩情!” 冷风吹过,看着苦苦哀求的阿如那,李青玄无比惆怅。 少女好好的家,对她这么好的亲人,都将化为云烟。哪怕作为旁观者,这种感觉也令人心情沉重。 “我答应你,一定会给她找个好去处!” “多谢多谢!”阿如那面色欣喜,一个劲的道谢。 这举动卑微到了骨子里,可在李青玄眼中,这个男人身姿比天高,宽厚雄伟! 距离成亲不足三个时辰,白云寨后山,阿如那亲自动手迷晕妹妹,背了过来。 “兄弟,阿梦就交给你了!” 李青玄背起熟睡的少女,重重点头,“放心!” 随后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大山深处奔去。 看着那渐行渐远,即将消失的背影,阿如那站在原地观望,久久不肯离去。 他的拳头握紧,松开,连续数次重复,最终只能苦涩发笑,“阿梦,你终于可以去心心念念的中原了…” “那里即便没有哥哥,阿爷,没有大家,你也得开开心心的啊!” 回去的路上,这个粗狂的汉子不停掉着眼泪,用袖口擦了又擦,但仿佛永远擦不干净般。 “咚!咚!咚!” 专属于南疆的战鼓擂动,一整排白云寨的大汉,列队擂鼓,这是迎接客人的最高礼仪。 “烈雨寨来贺!” 大批的人走在进寨子的路上,说来恭贺喜事,却带了不下百人,且都是精通蛊道的高手。 “血河寨来贺!” 同样的,紧随其后而来的血河寨,也带了大队人马,放眼看去,不低于一百五十人。 乌泱乌泱的蛊道高手前来,说是贺喜,会有人信吗? 来者不善,今夜注定是血雨腥风的杀人夜! “迎!” “咚!咚!咚!”两寨的人经过时,擂鼓的白云寨汉子,手上的力道一次大过一次,鼓声中都充斥着浓郁的杀意。 三个寨子,所有精通蛊道的高手们,皆眯起双眸,脸色缓缓冷了下来。 第56章 自吞本命蛊 “呵呵,不过小辈成亲,何劳两位土司亲自来。” 人群中,玄林慢悠悠的上前,迎接两个寨子的人。 最前方,站着烈雨,血河两寨的土司。 “白云寨有喜,都是邻居自当来贺!” 血河寨主中年模样,正是血气旺盛的时候,迈入四品境多年,是这一片仅次于玄林的蛊师。 “说的不错,要不然别人得说,我们不讲礼呢。”体态肥胖,个子较矮的烈雨寨主接过话茬。 三人中他最弱,可也是四品蛊师。 “哪有这样带如此多高手来贺喜的。”玄林咧嘴一笑,两人跟着笑了出来,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杀意。 今日来干嘛,几人心知肚明。 玄林想借这次成亲,引他们入局,但血河,烈雨两位寨主也不是傻子,他们早有防备。 带的全是高手,遇到任何意外都能迅速反应。 “走吧,请两位寨主落坐!” 白云寨布置的空地,几人来到最高处坐下,玄林望着前方,语气冷冽,“二位心中想的事,还有的商量吗?” “你觉得呢?”血河寨主冲着他冷峻一笑,面色阴鸷。 为了剿灭白云寨,这次两大寨可谓倾巢出动,能到的高手全来了。 “罢了。”玄林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咚!咚!咚!”鼓声震耳欲聋,穿着大红喜服的阿如那走了出来。 他站在搭建的高台上,面前不远处,是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跨盆火,去邪祟!” 大步跨过身下的火盆,早早准备的白云寨少女们,手拿特制乐器围着新娘载歌载舞。 乐器是纯银打造,类似于竖管琴,发出的声音清脆入耳。 “铛铛铛!” 在歌舞欢笑声中,新娘来到高台上站在阿如那身旁。 “别害怕,有我们在!”阿如那握紧女子颤抖的手,轻声安抚。 “阿哥,我,我们都会死吗?” 盖头下的少女,并非来自千里之外,就是白云寨人。 这次本就是设圈套,肯定不会让其它寨子的少女跟着送死。 “别怕,等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很快,估计很快…就好了。”感受到少女的恐惧,阿如那内心一颤,更多的是悲叹。 顶天立地的男儿,却不能保护女眷,耻辱与愤懑填满内心。 他的手也不自觉的发抖,这不是害怕,而是极度愤怒。 伸手去掀起少女的盖头,就在这瞬间,喊杀声骤然响起。 “杀,一个不留,全杀光!” 血河寨主猛然起身,大声下令。寂静的黑夜中,在火光照射下,他那张脸恐怖阴冷。 “噗嗤,噗嗤!”蛊虫穿透皮肤的声音此起彼伏,两寨数百位高手,同时运用蛊道,吞噬白云寨人的性命! “啊!!”痛苦,凄惨的嘶吼划破长夜,一位少女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血肉被吞噬殆尽,刚刚二人还在讨论新娘子。 “儿郎们,随我杀敌!”玄林暴然而起,他看着族人一个个倒下,肝胆欲裂,心好像被利刃撕扯般的痛。 他急忙取出一个黝黑的木盒,这里面装着的是他的本命蛊! 迅速打开木盒,一条手指大小的绿蛇,舞动着身躯,朝他吐舌。 “老伙计,这么多年,今日对不住了!”玄林低吟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张开嘴,任由小蛇爬进去。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黏滑,恶心,让人头皮发麻。 “你疯了吗,自吐本命蛊!”血河寨主面色大变,他猛然间似有察觉,脚步忍不住后退。 蛊师本命蛊,蛊在人在,蛊死人亡! 玄林此举无异于自杀,但炼化本命蛊后,能飞速提升境界。 这可是蛊师一生的精练,一生换一刻,去灿烂花火,转瞬即逝。 但就这一刻,足够耀眼夺目! 肉眼可见,玄林干枯的血肉快速焕发生机,他的容貌在变年轻,暮年,中年,直到青年。 庄重的土司长袍下,青年模样的玄林,怒目圆睁,神情狰狞,一头黑发随风狂舞。 “老夫今日必斩你二人!!” 血河,烈雨两位寨主彻底反应过来,如梦方醒。 这次的圈套很简单,就是针对他们两个人。 玄林求死,想跟他们同归于尽,如何短时间内击杀二人。 那这场战斗,胜负犹未可知。即便最后白云寨依旧输了,可没有四品蛊师坐镇,那族人们逃跑还有一线生机。 “以命入局,玄林你好狠的心啊!”血河寨主心中慌乱,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哪怕此刻二人同样炼化本命蛊,也不会是玄林的对手。 本命蛊,一生蛊道精髓,他们的本命蛊比玄林差得远。 “心魔蛊!”玄林体内,一条条黑色的蛊虫飞出,朝着二人扑去。 本命蛊炼化,一生蛊道皆入体内! “跑,分开跑!”血河寨主大喝一声,便扭头逃去,边跑边屠杀白云寨的普通人。 同样的,烈雨寨主也这样做,大肆屠杀。 本命蛊时间一到,玄林就会死,他眼中怒火燃烧,可还是强迫自己冷静。 这种局面,应该先以最快的速度把最弱的干掉,才能腾出手! 有了想法,他身形暴射而出,眨眼间便追上烈雨寨主。 “定身蛊!”蛊虫瞬间入体,烈雨寨主身形骤然一顿,时间很短,只有片刻。 可足够了! “砰!”烟尘四起,遮挡住视线,青年玄林单手伸出,死死按住烈雨寨主的后脑,将他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救,救我!!”他大声呼救,可没得到任何回应。 那位约他来瓜分白云寨地盘的血河寨主,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血厉,我日你祖宗!!”烈雨寨主凄厉嘶吼着,不甘声中,他的头颅被玄林割了下来,扔到一旁。 见到这一幕,血厉,这位盟友遭乱,坐视不管的寨主,目光跳动着,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玄林阴冷的目光。 “该轮到你了!”玄林手中是放在袖口内的匕首,此刻滴着血,沾着血的匕首,让人感觉锋利可怕。 第57章 玄林之殇 “为了先杀一人,你并不好受吧。”血厉眯起双眸,此刻反倒没了先前的恐惧,镇定了下来。 烈雨寨主也是四品,是没他们强,但也没弱到这种程度。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斩杀,玄林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玄林喷出大口鲜血。 这一幕,让观望的血厉愈发得意,他猜对了,这家伙撑不了多久。 本命蛊一到就是死亡之时,自己只要这短暂的时间内不死,那今日哪个寨子会笑到最后,便会尘埃落定! 玄林沉默片刻,不再耽搁,急忙杀去。 体内无数蛊虫铺天盖地而来,他大口吐血,完全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只要再杀掉血厉,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呵呵,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拖延会,还是做的到!” “龟灵蛊!” 血厉不停躲闪,飞速捏爆掌中一只黑色甲虫,蛊虫驱使,在他体外形成了一层护灵盾,抵御蛊虫。 二人你追我赶,时间在快速流逝。渐渐的,玄林的速度慢了下来。 本命蛊提升的力量在退散! 他皱着眉头,脸色渐渐凝重,必须速战速决了! “力元蛊!” 恢复青年样貌的玄林,血肉再次衰败,变得暮气沉沉。 本命蛊带来的提升,再次被压榨,最大程度的提升战力。 “你在心急吗!”血厉笑了,仰头大笑,无比猖狂。 越是着急越是说明,玄林的撑不住多久了! “哈哈哈,你逞凶吧,看你还能凶得了几时!”血厉放声狂吼,即便被追得四处逃窜,狼狈至极,可却没有丝毫颓然。 反倒神情愈发兴奋! “真以为老夫杀不死你!” 玄林的血肉愈发衰弱,每次动作,大口鲜血喷出,但他的动作更快了。 “砰!”拳头狠狠砸中血厉的背,重若千斤,这是力元蛊的作用。 “砰砰砰!”一拳击中,后面是接二连三的攻势,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为何,为何本命蛊还没要你的命!”血厉被踢飞在空中,脸色发狠,不断的愤怒嘶吼。 他不明白,这么久了,玄林的本命蛊也该撑不住了。 “轰隆!”悍雷炸响,黑暗的天空中闪电划过,照在玄林阴沉的脸上,恐怖异常。 大风肆虐,吹得吊脚楼内的火光,明灭不定。 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大地,此起彼伏的哀嚎,喊杀声还未停下。 杀戮还在继续! 血厉的身体飞速下坠,他奋力扭头看去,刚好对上玄林那张杀气腾腾的脸。 “给老夫死!”气血干枯的身躯,玄林抬起头,猛然踹去。 下坠的血厉,腹部抽痛犹如刀绞,那枯瘦的腿仿佛有无穷的力量。 “轰!”他的身体横飞,连续撞烂几座吊脚楼,才重重摔在地上。 “呕!”鲜血骤然喷出,他捂着肚子,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恐惧。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润大地。不远处,玄林握着匕首,摇摇晃晃的朝他走去。 “你这老东西,该死!”血厉挣扎着想要爬起,可却不断摔倒,这模样狼狈的不像一寨土司。 一步,两步,玄林越来越近,他沉默着向前,双眼视线逐渐模糊,看不清了。 咬着牙,来到血厉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刺啦!”电光闪过,玄林高高举起匕首。 看着这一幕,血厉脸上没了慌张,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癫狂,袖口匕首滑出,猛的起身刺进玄林的胸口中。 土司必备的短刃彻底没入玄林体内,鲜血慢慢滴落,可诡异的是,没有一丝动静。 任何声音,哪怕是一丝轻微的闷哼都没有,血厉抬头,看着那张干枯的脸,陡然愣住。 “原来…早就死了!” 在这把土司匕首刺进胸口前,玄林已经死绝,他能走到这里,举起武器,完全凭借着本能。 本能驱使着他,即便是死,也要和血厉同归于尽,保族人安全。 白云寨玄林,年少于这片大山中成名。 十五岁便成为六品蛊师,驰骋南疆,年轻一辈罕有人敌。 十八岁,听闻寨子有危险,星夜兼程赶回,独自斩杀七位来犯的六品蛊师。 二十岁,赶赴中原,见过了大朝风华,也杀过心怀不轨的江湖歹人。 二十二岁,迈入五品境,与当时同为五品的陆无涯比试,激战一天一夜后败走。 二十五岁,再回南疆,已是五品巅峰境的蛊师。 如此年轻的蛊道天骄,世所罕见! 南疆第一道统巫蛊山,那一代的圣人亲自出山收徒。 也是那一年,白云寨的上一任土司被仇家斩杀,族内青黄不接,长辈们无人能担当此任。 为了避免族人被仇敌报复,二十五岁的玄林。在正是意气风发年纪,拒绝圣人果断回了白云寨。 坐镇山寨,只为护佑族人平安。 一个人最好的年纪,最年少姿意的少年,突然接受这样的重担,这背后的压力难以想象。 他一年又一年,从什么都不懂,变成现在老成持重的土司阿爷,这之间的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夜,从少年风华走到暮年垂死的玄林,依旧是为了族人,自吞本命蛊欲与敌人同归于尽。 今夜,玄林死! 拜入圣人门下,他本可以有锦绣前程,以他的蛊道天姿。 二品,一品,甚至跟陆无涯一样成圣,但他做出了人生的另一种选择。 此刻的玄林已然死绝,如果他还有口气,问族人,问先祖:玄林是否对得起自己这身土司长袍? 答案一定是,对得起,玄林无愧族人,无愧先祖,唯负了自己。 “轰隆!”大雨越落越大,血厉推开死去多时的尸体,缓缓起身,仰着头任由雨水滴落在脸上。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连续的大笑声在群山回荡,不绝于耳,他赌赢了。 从看到玄林自吞本命蛊后,便有了筹谋。 他清楚,透支生机的玄林,想杀他们心急如焚。 所以提议分开跑,这种局面,玄林一定会先杀最弱的烈雨寨主。 这是他赌对的第一件事。 自己实力不弱,只要拖延时间,就能耗死玄林,虽然险象横生。 但最终,他又赌对了。 “哈哈哈,今夜过后白云寨彻底消失。活不了多久,烈雨寨也该消失!” “我血厉会带着血河寨走得更远,会成为这里唯一的王!!” (今日元宵,祝各位剑修佳节快乐,心想事成。) (终有一日,御剑登顶,傲然人间!) 第58章 绝不跪着生 雷声大作,电光肆虐间,照亮血厉癫狂的面容,看着异常的扭曲。 兴奋,狂躁,激动的浑身颤抖,血河寨历代先祖,多少岁月没完成的事。 今日,就在此时此刻,于他血厉手中结束。 他是开创者,是寨子兴旺的奠基者,这种感觉令他沉醉,从未感受过的美好。 “杀,杀光白云寨的人,鸡犬不留!!” 雷暴大雨下的黑夜,血厉冷冽的嘶吼,宛如索命魔音,吞噬一条又一条生命! 血河寨的蛊道高手愈发卖力,每次出手便会屠杀多人。 烈雨寨的人,由于不明其中真相,也把寨主的死怪在白云寨头上,无情的宣泄着怒火,杀意滔天。 他们比血河寨更加卖力,红着眼睛,无差别屠杀,老人,小孩,只要挡在身前的人,全部都成为了冰冷的尸体。 雨夜的风很冷,衣服被打湿,沾在身上,冰冷刺骨。 阿如那奋力杀掉眼前的两人,再抬头看时,眼前一片猩红。 耳边是不断响起的喊杀声,猖狂的大笑,以及白云寨人的哀嚎求饶。 再转身,他瞳孔收缩,瞪大眼睛。不远处,血厉割下了阿爷的头颅,抓在手上高高举起,嘴里还不停嚷着。 “玄林老儿死了,儿郎们,杀啊,放开手杀吧!” “杀光他们,杀得白云寨人绝灭种!” 痛,一股钻心的疼痛,仿佛要将他吞噬。 身旁,有他年幼时抱过他的阿叔,有儿时一起河中洗澡摸鱼,上树掏鸟窝的玩伴。 也有脸色羞红,偷偷跑到他面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跟他表白的阿妹。 但此刻,这些记忆随着他们倒下,身体被洞穿,冰冷,彻底化为泡影。 “不,不!!”即便是性格刚硬的阿如那,亲眼看着这一切,也有短暂的崩溃疯魔。 他捂着脑袋,歇斯里地的嘶吼着,想用声音喝退脑中的梦魇。 这里正在上演的每一幕,都在脑海中浮现,再浮现,如同心魔般加深他的记忆! 他咬破舌尖,鲜血从嘴中溢出,剧烈的疼痛令阿如那清醒。 他扭头四处查看,角落处有把长刀映入眼帘,他发疯般的跑过去,将那把刀握在手中。 扯下已经多处破碎的粗布长衫,眼中只有一抹深到极致的红色。 “杀杀杀!”他疯狂的低吼着。 阿如那也在此刻自吞本命蛊,相仿玄林阿爷,以命换命,以命杀敌! 逼一个人疯狂,入魔,只需要瞬息间就够了。 用仇恨将他吞噬,淹没! 自吞本命蛊后,阿如那宛如一尊杀神,从冥界而来的猛兽,蛊虫以及手中的长刀收割敌人的生命。 无情又迅速,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在他的脚下,逐渐冰冷丧失气息。 大雨中,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想着只要他多杀一个敌人,寨子里的人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可人太多了,再如何努力,杀敌的速度远没有敌人快! 无力的感觉像是沉重的枷锁,让他心痛如绞,像是利刃插进胸口,然后飞速搅动! 这种疼,难以言喻。 他的迅猛也引起了注意,越来越多的目光看向他。 “快,杀了阿如那!” 三个寨子隔得不远,对彼此的人杰,厉害人物有所了解,立马就有人认出了他。 然后,好几位五品蛊道高手前来围杀,阿如那奋力抵挡,本命蛊的力量在飞速流逝。 “蛮力蛊!” 蛮力蛊不比力元蛊,虽说也能短时间增强血肉之力,可代价却极大。 阿如那的血肉如同被点燃沸腾,每一寸肌肤都在震动,这是在透支最后的生气! “呕!”大口鲜血喷出,阿如那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愈发阴冷,杀意弥漫。 他身形暴动,快得令人目光难以跟上,一刀落,便砍下一位五品蛊师的头颅。 “咚咚咚!”人头落地,在地上滚动前行,令众人胆寒。 吞了本命蛊,燃烧血肉,居然还能斩杀五品。 这令人惊诧! 谁都没想到阿如那的垂死挣扎,竟如此强势,能打伤五品,和杀一个五品,这是两码事。 一时间,来围攻的几位高手踌躇不前,谁都不愿意以身犯险。 这让阿如那越杀越欢了,没人管他,他就杀那些低境蛊师,能杀一人算一人! “还愣着干嘛,擒住他!”血河寨少主冲几人吼道。 闻言,几位高手再次出手阻拦,这一次明显感觉到,阿如那的抵抗没那么强了,已然力竭! 本命蛊的力量在飞速消退,浑身浴血的阿如那脚下踉跄,险些栽倒。 他把长刀杵在地上,单膝跪地,通过这种方式支撑着身体。 撑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力竭了,并且离死不远。 “阿如那,臣服我父,这样能活下去。”血河寨少主走到他面前,低声道。 阿如那的胸膛,脸上,几乎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有伤口在往外渗血。 “臣服,哈哈哈!”他突然大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般,再看向血河寨少主,阿如那面色狰狞,沉声怒吼。 “阿爷死了,头被割下!我的叔伯,兄弟们尽皆战死。” “女人孩子被你们肆意屠杀,白云寨上上下下,近千余口人,无一活口。” “你跟我说臣服。来来来,你告诉我怎么臣服,我阿如那该怎么臣服啊!!”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的吼叫,宣泄愤怒仇恨。 血河寨少主低着眉,不敢去看他,二人本是很好的玩伴,情意不浅。 曾经的他们还戏言过,若是成为各自寨子的土司,那就定下兄弟盟约,后世子孙永不侵犯。 可如今这一切,都死了,埋藏在这个血腥的雷雨夜中。 “怎么回事?”血厉走到儿子面前,皱眉询问。 “父亲,他是我至交好友,儿子恳求你留他性命!”血河少主双腿一软,霎时跪在地上,重重的冲父亲叩首,哀声请求。 血厉看了眼阿如那,“身强体健,倒能成为个好奴隶。” 他冲儿子摆摆手,无所谓道:“只要他肯服用世奴蛊,留着也无妨。” 世奴蛊一旦服用,永生永世不得叛主,至死方休,且没有任何解除的办法,圣人来了也没用。 “阿如那你听见了吗,只要你跪,族中有奇蛊能让你不死,化解本命蛊的反噬!” 本命蛊化解,不死也会成为废人。 血河寨少主满脸热切,看着昔日的好兄弟,等待答复。 单刀杵地的阿如那,低着头神情阴冷的可怕,他强撑着站起身子,举起长刀指着父子二人。 “白云寨没有孬种,阿爷是,大家都是,我阿如那也是,绝不做跪着生的奴隶!!” 第59章 悲歌声声响 原本准备离去的血厉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身,看着阿如那,眼中杀意闪过。 “活割!” “父亲!”血河少主面色大变,想出声阻止,可对上血厉那阴冷的双眸,霎时软了下来,不敢反抗。 几位五品高手也露出不忍神情。 活割是南疆独特的处刑方式,种下续命蛊,让仇家不那么快死去。 然后趁对方活着用匕首,慢慢割下头颅,这个过程被活割的人能清晰感知一切,疼痛,恐惧种种情绪会持续到头颅割下。 人才会真正死亡,可谓是残酷血腥到了极点的处刑方式! “还不动手,难道要我亲自来?”血厉冷冽的语气,令几人不寒而栗,不敢再迟疑。 两位五品高手上前,拿出续命蛊,是条白色肉虫,顺着他们的手掌爬进阿如那嘴中。 瞬间,由本命蛊消逝带走的生机,又回来了一部分,吊着他的命,如同短暂的回光返照。 另一人拿出短刃,蹲在阿如那面前,割向他的脖颈。 “刺啦!”血液喷溅而出,阿如那能清晰感觉那股剧疼,冷风呼啸的天气,他的额头冒出汗水。 一旁,血河寨少主再也看不下去,把头偏向别处,死死攥紧双拳。 一刀,两刀,阿如那在活割这种血腥的处刑方式中,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最后的时刻,他的脑海中浮现一个个身影,有玄林阿爷,有平日里相处的兄弟姐妹们,有他最疼爱的阿梦妹妹。 痛,确实痛入骨髓,每一刀划过的时候,阿如那都感觉生不如死。 即便这样,他也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在灭自己全族的人面前,他不愿,也不会表现出一丝懦弱之举。 或许咬的太用力,牙龈开始出血,顺着嘴角溢出。 “呜呼,大山苍茫茫,儿郎英魂逝哟,青山葬忠骨,死又何惧呦!” “痛呼,祖先殚精虑哟,勇烈拓疆土哟,今日杀身祸,白云空无人哟!” “呜呼…” …… 声声南疆山曲在回荡,屠光了白云寨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望着这个方向。 伤愁的歌曲令人心绪低落,有些人目光坚定,觉得杀戮没有任何错误。 有的人眼神迷茫,他们看着脚下,远处,有女人孩子的尸体,再看看手中还在滴血的刀,愣在原地。 这样的屠杀,真的对吗? 对于寨子来说,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这在南疆是几岁孩童都知道的事。 可于他们个人而言,这双手粘满弱者的血,这是他们修炼蛊道时想要见到的吗? 少年有颗赤子心,最初修行蛊道,在场大多数人想的是行侠仗义,江湖风流。 可这江湖太复杂,就像个大染缸,让赤子心变了色。 杀与不杀,都把人杀光了,再深思这个没有意义。 那些迷茫的人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苦笑,随后渐渐冷冽坚定。 行刑到了尾声,可阿如那的悲歌却越来越大声,站在不远处的血河寨少主,指甲死死嵌进血肉中,身体止不住发抖。 朋友在身旁被处以极刑,而自己却眼睁睁看着,这种痛苦,内疚也是一把杀人的快刀。 极杀人心! “少寨主,人头割下来了。” 听着身后的禀报,血河少主眼中闪过惶恐,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好朋友临死时的痛苦亲情。 他背对几人,无力的摆着手,“好生安葬吧,要埋全尸!” 这或许是他最后能做的事了。 血河少主抬头仰视苍天,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眼中满是痛苦。 “阿如那,今日这局面,非你之错,非我之罪啊!” 这天下间,除了男女感情,男人之间的兄弟情,也同样极动人心。 白云寨,从两位先祖走进这片大山,二人背抵着背,历经无数次拼杀,干掉数不清的来犯强敌,才最终建立山寨,繁衍子嗣。 成为此地赫赫有名的土司大人! 到如今,整个寨子无论男女老少,都战死于今夜,总共传承七百五十二年! 最后阿如那被割下头颅,白云寨彻底消失在这片天地中。 大雨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冲散今夜的罪恶,可仿佛怎么都洗不掉般。 这里的血腥味,依旧冲天浓郁,扑鼻而来,往后一辈子都会跟随还活着的人。 负责埋葬阿如那的两位五品高手,拿着分离的尸首,正在刨坑时,一人发出质疑。 “咱们真听少主的?” “不然呢?” “再等等,看一会土司大人怎么吩咐。” 在少主跟土司之间,二人很明事理的选择了后者。 “所有人听令,清点人数,然后筑草人,大火烧尽白云寨!”血厉一声令下,众人按吩咐各司其职。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大雨依旧下个不停。 血河寨的人利用火虫蛊,点燃白云寨所有的吊脚楼。有蛊虫在,雨水也熄灭不了大火,数百年传承付之一炬。 紧接着,开始筑草人! 一根根修剪好的树枝被绑成十字形,高高竖立在地面上,把人的尸体呈大字型绑在上面。 这作用类似于战场上的筑京观,能威慑见到的人。 京观又名,人头塔! “土司大人,少了一个!” 血厉眉头一挑,猛得转身盯着禀报的人,面如猛虎般凶恶。 “少了谁,男人还是女人!” 此事马虎不得,今日逃一个漏网之鱼,等来日说不定就会成为覆灭血河寨的祸根! “少了位少女!” 山寨之间开战前,为确保斩草除根,都会把对手的人口调查清楚。 血厉神色阴郁,逃走的不论是男女,若是抓不到,他往后心都难安。 女子覆灭仇家的例子不是没有,不仅有,而且很多! “搜山,哪怕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那个女子!” “记住,生死不论,但若死了,我要见到尸体!” 他冷冽下令,看这神情,倘若找不到那就得有人遭殃了。 天色渐渐明亮,血河烈雨两寨的人陆续离开。 在他们身后,火光冲天,一个个筑起的草人,杂乱的分布在这片山坳中。 荒凉,破败,血腥的氛围,令人心中胆寒。 草人的最前方是两个男人,玄林与阿如那,他们死去多时,面色惨白的矗立在这里。 大火吞噬一切,数百年鸿业,说与山鬼听! 第60章 灯下黑 一场熊熊大火,让本就潮湿多雨的群山,变得更加阴云连绵。 这几日,雨水时大时小,下个不停。 “快追,就在前面!”身后,几名血河寨的高手,像恶犬般穷追不舍。 李青玄和阿梦不停逃窜,身形在树林中穿梭,树枝荆棘划破衣服,有些狼狈。 “李青玄,你跟我说,为何哥哥要迷晕我,让你偷偷带我走?”阿梦俏脸上满是凝重,她想不通,好好的为什么要这样。 “我…”李青玄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解释。 直接说出真相,阿梦能承受住吗。 本来二人已经逃出很远,但还是低估了南疆山寨斩草除根的决心。 血河寨搜山,不仅蛊师,连身体强健的普通汉子都加入其中,可谓倾巢出动! “杀,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 发现二人踪迹的,有三人,两男一女,都是七品蛊师。境界不算高,但李青玄此刻修为没恢复,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时间消逝,两方人马的距离越来越近,在不断缩短。 剑修单论体魄不比武夫,可也不算太差,没有修为,李青玄仅凭强健的身躯,在树林中跳跃躲闪,也能勉强跟上阿梦。 但人力终有限,时间一久,体力就会跟不上。 “火虫蛊!” “砰!” 血河寨蛊师动用蛊虫,红色带翅膀的小虫,急速飞向李青玄,在他落脚踩在树枝上的瞬间,爆裂开来。 李青玄险而又险的避开,可这样逃走的速度就彻底慢了下来,他在虚空中翻转身子,稳稳落地。 阿梦也在此刻停下,并肩站在李青玄身旁,二人望着追杀者。 “血河寨的人,你们这样追杀,难道不怕我阿爷知道?” 阿梦的话令几人发笑,冷峻回应,“你还不知道吧,白云寨没了,所有人都死得干干净净!” 大脑短暂的陷入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仿佛被抽走了什么般。 阿梦愣在原地,表情逐渐变幻,惊恐,难以置信,痛苦,各种神色闪过。 “不,不,你们胡说,一定是骗我的!”她感觉头晕,眼前发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李青玄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玄林阿爷是四品蛊师,有他在,谁能灭白云寨,不可能的!” 她死死抓住李青玄的手臂,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抬起头凝视他的双眼,“李青玄你告诉我,他们在说假话对不对?” “回答我呀!” 李青玄眼眉低垂,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只有沉默。 看这默认般的回应,阿梦心猛得提了起来,她有预感这些人没说谎,白云寨真的没了。 可嘴上依旧不承认,“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阿梦也是七品蛊师,她主动杀向血河寨几人,蛊虫千变万化,攻势不断。 性格活泼大大咧咧的少女,在此刻沉默无言,招招取人性命! 三人围着她,黑色,红色,青色的蛊虫成群结队向阿梦扑去,想要彻底斩草除根,抹灭血河寨的隐患。 望着这一幕,李青玄待不住了,即便修为被封,可他依旧是四品剑修。 九渊剑在,那一身苦练通玄的剑法也在! 挥舞九渊剑,他独自拦住两位七品蛊师,冲阿梦大喊道:“速战速决,我拖不了多久!” 要想破除眼前的危局,唯一的办法就是阿梦出手先杀一人,然后二人联手才有生机。 阿梦点点头,暂时将寨子的事压在心中,专心与面前的蛊师斗蛊。 “小黑,咬死他!” 从怀里取出黑色的木盒,里面装着一只黑蝉,这是阿梦的本命蛊,蕴养多年,已经通晓灵性。 黑蝉飞速扑到那名蛊师身上,不断的往外流淌黑色液体,沾在皮肤上迅速腐蚀。 “啊!!”那名蛊师捂着伤口,凄厉嘶吼着。 这还没完,黑蝉体内那股腐蚀液体越流越多,片刻间,蛊师只剩一具白骨,死不瞑目。 面对年轻的阿梦,这名蛊师还是太过大意了! 要知道阿梦的老师可是玄林,曾经响誉一时的蛊道天才。 本命蛊黑蝉,每日吞噬世间毒物的血肉,这种方式凝练。黑蝉整个身躯,躯壳,血肉,包括分泌的液体都是至毒之物。 这种蕴养方式是玄林独自领悟而出,每日用什么毒物,黑蝉吸食多少,都有定量的,多一分,少一丝都不行。 阿梦的本命蛊黑蝉,还有另一个名字,蚀肉蝉! “你再拖一会,我来杀敌!”阿梦大声呼喊,二人配合,用同样的方式对敌。 没多久,一切归于平静,在这片山林中多了三具森森白骨。 “你去哪?”李青玄出声询问。 阿梦转身往回走,朝着白云寨的方向大步而去。 “我要回山寨!” “回去干嘛,人…估计都死光了。”李青玄眼神复杂,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他只能说出实话。 这一刻,当真正听到确切消息后,阿梦心中那仅存的一丝侥幸,化为乌有。 她愣在原地,双肩抖动,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站在少女身后,李青玄上前几步,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想要安慰,却不知该怎么说。 全族覆灭的血海深仇啊,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阿梦,你真的要回去看看吗?” “嗯。”少女抽泣着回应。 李青玄沉思片刻,眼下的局面,血河寨全山大搜捕,照这个情形,要不了多久便会寻到他们。 不如大胆点,反其道而行之。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来个灯下黑,现在的白云寨人都死绝,那里化作一片废墟。 而且两个山寨刚杀完人,肯定不愿再回去。 任何一场大屠杀,除了久经沙场的军人能适应。只要不是弑杀之人,短时间定然不愿再面对。 血腥的杀戮就是梦魇,会如影相随,让人做恶梦的! 左右横竖都有危险,不如兵行险棋,出其不意。 “行,我陪你一起回白云寨!” 二人目光对视,都没有再多言,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雨依旧不停,两道身影穿梭前行,一天一夜的急行,再次回到白云寨。 站在熟悉的寨门前,阿梦双眼赤红,微张着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61章 追杀 眼前是怎样一副场景,腐烂的尸体被做成草人矗立,黑色的玄鸦在高空腾旋,发出声音鸣叫。 刺鼻的腥臭味涌入鼻腔内,这种感觉令人头脑发涨,胃里翻腾一阵翻腾觉得恶心。 李青玄愣在原地,震惊的望着这一切。中原许多江湖门派势力,也会爆发大战,但从没残忍到这种地步。 筑草人这种行为,也只有在战场上双方杀红了眼,国与国之间仇恨到了某种程度,才会累京塔,用人头堆砌威慑,泄愤。 与李青玄相比,阿梦捂着胸口,身体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那股钻心的疼,几乎要把她吞噬。 “啊!!”少女哭泣着发出惨烈嘶吼,她目光扫视,看见最前方的两张人脸,已经腐蚀被黑鸦雕琢,看不清本来样貌。 但身体某个特征,比如阿如那特有的胸口纹身,那里有朵黑色的花,因为腐烂,残缺只剩下一半。 阿梦认出了那是哥哥,旁边的是阿爷,后面的是阿珂姐姐,再后面的是… 她爬起身跑了过去,跪在一个个草人身前,眼中流泪,泪中淌血! 人在极度的悲痛愤怒之下,泪水中真的会掺杂血丝,这就是所谓的血泪。 青山绿水不再,沦为废墟的山谷中,少女哀嚎不止,李青玄孤寂的站在身后,静静望着这一切。 他的双拳紧握,脸色阴冷,一双黑瞳阵阵杀意闪过。 灭寨不留根,这是南疆的规矩,但中原有句话,人死事了。 血河寨灭了白云寨全族,却还要筑造草人亵渎尸体,还真令人不爽啊! 他仰起头望着阴郁的天空,久久不语。 过了许久,李青玄走了过去,轻轻拍着少女的背,“该走了,再待久了说不定会有危险。” “我,我不想走了…”阿梦眼泪哭干了。几日的逃亡,与人交手,还哭了这么久,对于少女来说,体力消耗巨大。 她缓缓转身,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有气无力道:“李青玄,谢谢你愿意带我走。” “但阿梦的家人都没了,孤零零的,活着还不如去死。” 阿梦呢喃着,眼中已经有了死意弥漫。 “说什么傻话呢。”李青玄缓缓凑近她的耳边,温柔道:“睡一会就好。” 他将手缓缓伸到阿梦身后,然后猛得打向后脖颈,少女瞬间瘫软,陷入昏迷。 “救命之恩得报,答应别人的事要做。老头儿说得对,一次言而有信,和一辈子做个守信的人是两码事。” 李青玄苦笑一声,背着阿梦便朝着深山中跑去。 原本想的躲在白云寨,等到第七日他恢复修为,杀出南疆。 可他低估了血河寨的残忍,别说是阿梦,换做是他看见亲人这般,也会崩溃大哭,人之常情。 这哭声太久太大,估计血河寨的人已经在往这赶了。 他背着阿梦钻进树林中,很快消失不见。 李青玄猜得不错,血河寨二号人物,家老血成,带着七位蛊师赶到白云寨。 “家老阿爷,这里有脚印!”有人发出呼喊。 血成望着脚印缓缓眯起双眸,这几日大雨脚印都被冲刷掉,现在还有,只能说明刚刚有人来过。 配上那哭声,来人是谁就呼之欲出了。 “用闻息蛊追!” “诺!” 跟随追击的蛊师从怀中取出飞虫,这是特练的蛊虫,能闻出人短暂留下的气味,然后锁定追击。 “嗡嗡嗡!”蛊虫朝山林中飞去,众人立马紧紧跟随。 一天时间,冲在最前方的血成露出冷冽的笑容,“找到了!” 前方不远,李青玄背着阿梦,飞速逃窜,一刻也不敢停留。 “呜~”背后的阿梦醒了,没了修为,李青玄这一掌没控制好力道,她直接睡了一天。 “怎么回事?” “你再不醒,咱们可能就要一块死在这片大山里了!”李青玄急道,她能感觉到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身体好软。”阿梦感觉快要散架般,这种状况下,压根不可能自己逃跑。 “往右边跑,那里是百龙洞!” 百龙洞,顾名思义,洞口隧道极多,而且洞洞相同,出口众多,逃去那里能躲一阵。 李青玄急忙转身跑向右边,没多久,便有洞口出现在眼前,毫不犹豫的钻进里面。 映入眼帘的是钟乳石,很多的石头,遍布在山洞的顶端。 而且,由于头顶有些地方是通透的,阳光能照进来,眼前并不黑暗。 “该怎么走?”李青玄停下,面前出现了好几条分岔路口,不知该如何抉择。 “随便走。” “随便?” “这里山洞很多,都是相连的,出口会通往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小时候,阿梦跟玩伴们捉迷藏都会在这里,即便走了很多次,有时也会迷路。 实在太复杂了,这里面。 闻言,李青玄不再耽搁,随便挑了条路,便头也不回的闯了进去。 反正是看运气,怎么选都一样。 百龙洞外,血成带着族人停在外面,他忍不住皱眉,“用蛊虫通知族人,用最快的速度过来!” “全部来围截!” 血成也明白山洞内部复杂难行,不采用人海战术,想找到二人基本不可能。 李青玄他们逃跑想靠运气,可人多势众的血成,可不这么想。 他要的是必杀,必须斩草除根! 月沉日升,两日过去,李青玄不知在山洞里面跑了多久,也不知时间流逝几何,反正听到动静,那就换条隧道接着跑。 这两日,他已经不知穿梭过多少个洞口。 山洞外,在大树下闭目养神的血成,猛得睁开双眼,怒火升腾的盯着禀报的人。 “三十多位蛊师,找了两日还没找到,都是一群废物吗!” “家老息怒,这百龙洞地形实在繁多,大家已经尽力在寻了。” “我不管,今天日落前,必须要找到!”血成大手一挥,随后继续闭目养神,等人找到,还需他出手抹杀。 又是一天时间消逝,太阳逐渐西沉。黄昏时分,一只传音蛊飞到他身旁,语气惊喜,“禀报家老,人找到了,在最西边的出口!” 血成猛得睁开双眼,豁然起身,望向最西边,他咧嘴发笑。 “终于找到了啊!” 第62章 走,带你去杀人 百龙洞,西边出口。 李青玄和阿梦望着面前的蛊师,有五人,都是七品境。 “刚刚飞走的是传音蛊,现在应该很多人往这赶来!”阿梦面色急切,解释道。 “你快跑,我挡住他们!” 听着少女的催促,李青玄苦涩一笑,跑,现在还跑得了吗? 不说跑不了,即便能跑,他也不会丢下阿梦。 自己答应过她的阿爷阿哥,会救她性命,做人得守诺。 死生同,一诺千金重,还在青莲山上时,老头便这样教导过。 “哼,跑,今日谁都跑不了!”血成飞掠而来,他是五品巅峰蛊师。在血河寨内,修为仅次土司血厉。 血成赶来,堵在出口外。片刻后,跟随的蛊师纷纷来到此处,站在他身后,足有三十多人。 “你修为还没恢复,我去对付他们,你快逃!”阿梦急道。 虽说她救了李青玄,但白云寨覆灭之祸,是寨子里的事,与外人无关。 她只想救人,不想害人,于情于理李青玄都不该跟着白云寨死。 说着,她祭出本命蛊,那只黑蝉围绕在身边,身上携带的蛊虫全部拿出,各种颜色都有。 爬行,飞空的,这些蛊虫凝聚在阿梦身旁,一起冲向血河寨的众多蛊师。 “哼,区区七品,还是个年轻的女娃娃,飞蛾扑火罢了!”血成冷哼一声,亲自动手,一只蛊虫脱手而出,杀向阿梦。 “呜呜呜!” 血成的蛊虫发出尖锐的嘶吼,阿梦的那些蛊虫瞬间气绝,连她的本命蛊都在不停抖动,难以承受这道声音。 二人境界差距巨大,血成仅用一击,就能抹灭阿梦。 看着这一幕,李青玄目光跳动,他明白少女在求死。 族人死绝,天地间只剩她一人,举目无亲,活着与死无异。 “噗嗤!”在这股尖锐的声音下,本命黑蝉横飞出去,阿梦也不断的后退,嘴中淌血,整个人萎靡了下去。 李青玄上前,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苦涩道:“你的阿爷,阿哥,还有寨子里的人,肯定不愿见你寻死。” “活着,或许还能找到别的事做,再找个活下去的理由。” 阿梦低眉,失神呢喃着,“过下下去的理由,还…找得到吗?” “会找到的。”李青玄将她拉到身后,上前几步,独自面对数十位蛊师,面色如常,毫无惧色。 “中原…剑修…”血成神情渐渐凝重,看着李青玄背后的剑,内心慎重。 他没去过中原,但却听过剑修响当当的名声,与其它大道相比,武夫除外,同境界无敌! “去试试他的身手!” 血成身后走出一位年轻族人,家老的神情凝重,他看在眼里。 不敢大意,当即祭出本命蛊,是只绿色的青蛇,吞吐舌头扭动身躯朝李青玄扑来。 “小心,那蛇毒液是剧毒!”阿梦焦急的大声提醒。 李青玄当机立断拔出九渊剑,黝黑的剑身抵挡,青蛇喷出的毒液被挡住大半,还有些溅到他衣服上。 黑色玄衣腐蚀破洞,毒液沾上皮肤,传来强烈的灼疼感。 李青玄不禁咧着嘴,皱起眉头。 “呵呵,原来是个废人,我当是中原的厉害剑修呢。”血成冷笑出声,随即举手挥动,下令道:“动手,杀了这小子!” 又有五位血河寨蛊师走出,与先前的人联手攻杀李青玄。 各式各样的蛊虫扑面而来,瞬间将李青玄淹没。 “啊!”一声沉闷的吼叫响起,如惊雷炸响。 远处,阿梦捂着嘴,眼眶被泪水填满,她不敢置信,为了一句承诺,李青玄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一刻,她顾不得受伤的身体,发疯般的跑来,徒手扒着那死死吸附在李青玄体外的蛊虫。 毒液,腐蚀,各种毒物让她那双洁白细嫩的小手淌血,没多久,便成了一双血红手。 蛊虫散开,李青玄身子一软,跪在地上,九渊剑杵地支撑着他的身体。 阿梦跪在他的面前,看着那全身的伤痕,扑进李青玄怀中,早已泪流满面。 “呜呜呜,你死守承诺干嘛!” “跑啊,逃命啊,你个傻瓜!” “呜呜呜…” 李青玄摸着她的后脑,轻轻将人抱在怀中,温柔的笑着,“我师父教过,人走江湖,要重承诺。” “失诺一次于人,那此生别人都不会再信你。” “所以,你就陪我一起死吗?”阿梦不停的哭泣着,嘴里嚷嚷道:“蠢蛋,李青玄是个大蠢蛋!” “谁说我们要死呢?”李青玄忽得一笑,伸手指向天边缓缓升起的明月,“忘了吗,此刻已经过了七日。” 话音落,血杀蛊带来的副作用如潮水般褪去,李青玄被封住的境界开始攀升。 六品,五品,四品! 身体外的伤痕,血骤然止住,手中的九渊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也在此刻争鸣不止。 他缓缓起身,一身黑色玄衣虽然破碎,可也随风鼓动。 李青玄单手握剑,一双眼眸光华璀璨。此刻,那个在青莲山上苦练挥剑的,四品天骄剑修回来了! 阿梦看着眼前的脸,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离自己很近,但好像认不出了。 “你,你真的是李青玄吗?” “如假包换。”李青玄一笑,举起九渊剑身形飞掠,“斩!” 一剑落,硕大的剑光飞掠而出,那些蛊虫如烟尘般不堪一击,瞬间被吞没。 “啊!” “啊!!” …… 惨叫声此起彼伏,李青玄一剑斩杀八人,这般神威令在场所有人无不色变。 身后,阿梦愣愣的看着那道背影,以前她只在话本中看过,或听人说,中原剑修风流。 那时的她心中觉得模糊,何谓风流,说不清,听不明白。 但现在,看着李青玄,看着那负剑少年,她懂了。 风流是他,是他手中的剑,是此时此刻的李青玄! “都别愣着,死也要杀了那个女子!”血成大吼,即便所有人死在这,也要斩草除根! 血河寨的蛊师分成两队,一边拖住李青玄,一边去杀阿梦。 李青玄举剑,身后光影小人浮现,跟他做同样的动作。 他一字一句道:“一剑望真我!” 九渊落下,身后的小人手中的剑同时挥动,一剑璀璨,这方天地彻底被剑光淹没。 看着那璀璨的剑光,阿梦只感觉有人揽住自己的腰,是那熟悉温柔的声音,“走,我带你去杀人。” 第63章 好友知交 在月华的照耀下,剑光洒落,剑气一寸长一寸,宣泄而落。 残肢断臂,痛苦的哀嚎声,四散飞溅的鲜血,这一切仿佛都跟阿梦无关,不入她的眼中。 此刻,她躺在少年怀中,看着那张脸,阵阵出神。 光芒散去,血河寨家老血成,入目望去,到处都是族人的尸体,耳边是他们痛苦的嘶吼。 他骤然红了双眼! 李青玄将阿梦揽在怀中,彻底断了他们想斩草除根的想法。 “中原人,你为何插手南疆的事!” 称呼从此刻变了,不再叫小子,李青玄展现出的战力,令他头皮发麻。 现在已经不是杀不杀得了阿梦,而是他和族人还能否活着回去! “没什么原因,我想管而已!”李青玄单手握剑,怀抱阿梦,迎着月光杀向剩下的人。 随手一剑,那些不足五品的蛊师难以抵挡,瞬间被抹杀。 血成看得心惊肉跳,暴怒不已,他虽然平日严肃,可死得这些都是后辈,是血肉相连的亲人。 “你找死!”面容因愤怒扭曲恐怖,血成祭出本命蛊,一只黄褐色的毒蝎子,飞速冲向李青玄,倒钩高举着刺来。 “一剑化青莲!”九渊剑挥动,青莲绽放,血成本命蛊被斩成两截。 “呕!” 本命蛊被斩杀,血成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萎靡不振。 本命蛊与命相连,蛊死人灭! “中原剑修,未免…太强了!”他神情惊恐,看着如此年轻的李青玄,心神剧动。 仅用一剑便取他这位五品蛊师的性命,这事说出去,太过惊悚了! “咳咳,小子,杀了我,你以为走得出南疆吗?”血成威胁道。 李青玄眯起双眸,冷声一笑,“走不走的出南疆,那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飞掠上前,微微弯腰,手中九渊剑划过,一颗头颅便高高抛起。 直到死的那一瞬,血成依旧不相信李青玄敢杀他,那颗落地的头颅,惊讶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夜风吹过,百龙洞的西边出口变得寂静无声,只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在倾诉一切。 “愣着干嘛?”李青玄微笑,打断还在愣神的阿梦。 “原来画本中说的是真的,中原有大剑仙。” “你就是。” “这算是夸奖吗?”李青玄笑着打,随后转身,指着面前的大山,“带路吧。” 阿梦抬头,发着懵,“去哪?” “去中原,桃花坞!” “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绝好的地方。”李青玄淡然一笑,便挑了个方向走去,他记得来时好像走的是这条路。 可没走几步,阿梦喊着,“走错了,出山的路在你后面。” …… 他承诺过会替阿梦找个好去处,张鸦九那里不错,这位铸剑师死了位徒弟,阿梦没了家人,两人相伴也挺好。 至于张鸦九会不会答应收徒,先去看看再说,倘若不答应,那就再找别的地方。 江湖路远,凶险万分,李青玄不能带个少女在身边,那样会束手束脚,遇到险境,说不定会害了两人。 三天后,群山边际,李青玄二人赶了许久的路,再过半日便能走出这片大山。 这几天阿梦内心挣扎许久,也明白此刻不是报仇的时机,她太弱了,去了血河寨也是送死。 李青玄倒很强,但自己的仇与他无关,不应该牵扯对方。 所以这一路,阿梦格外乖巧听话,不再提白云寨以及报仇的事。 “你真没骗我,这话是阿爷跟你说的?” “我骗你干嘛?”李青玄应道。 阿梦又得知了另一件事,她是中原人,是个弃婴,被阿爷抱回山寨抚养的孩子。 她低着头,眼神闪烁,即便没有血脉相连,白云寨的仇她也得报! “对了,咱们得走快点,这地方靠近血河寨,免得多生事端。”阿梦话音落下,远处的密林中树叶唰唰作响,一道道人影穿梭而来。 “你们谁也走不了!”血厉暴怒出声,在他身后跟着大批的族中蛊师,一百多人,几乎倾巢出动。 两日前,族老血成身死时,留在山寨的命蛊虫顿时破碎,虫碎代表人死亡,血厉立马就知晓事情有变。 带着族中所有高手,出寨寻找,整整两日才找到此处。 “还真是麻烦。”李青玄皱眉,看着拦路的一百多位蛊道高手,他也备感压力。 人多倒还好,主要有一位四品蛊师,境界与他相当,再配上这么多人,那就不好对付了。 “看好我背后!”李青玄叮嘱一句,九渊剑骤然出鞘,杀向众人。 青莲与光影小人在背后尽数浮现,李青玄全力出手,剑气纵横直冲云霄,大战连天! 蛊虫黑压压的数量庞大,铺天盖地而来,虽被剑光斩落大半,可依旧还有许多落在李青玄身上,吞噬血肉。 人实在太多了! “小心身后!”阿梦急忙大呼,血厉这位心思深沉的土司,绝不以身犯险,而是用族人的命牵扯李青玄的精力。 趁其不备,从身后偷袭! “滚开!”阿梦想上前阻拦,却被一掌抽飞! “蚀血蛊!” 李青玄猛得回头,九渊剑横在身前,才堪堪抵挡这只蛊虫,可依旧被逼得狼狈后退。 “哈哈哈,中原剑修又如何,人多耗也耗死你!”血厉冷冽大笑,只要杀了二人,那么血河寨的崛起,将再无担忧! “李青玄,你打我那狠劲呢,怎么来了南疆就示弱于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轻声打趣道。 “呵呵,叶兄再这么说,李兄等会就得跟你急了。” “小心他再说自己叫叶景,让人骂你呢。” 李青玄猛得抬头,面前的大树上,叶景与澹台春风携手而至,站在树枝上,正面露轻笑的望着他。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他有些意外,与叶景分别,没想过会在这相见。 “叶兄说你来南疆,人生地不熟的,怕你会死在这,所以叫我同来看看。”澹台春风解释道。 听到这话,叶景脸色一冷,有些傲娇的反驳着,“谁说担心他死,我是怕没人与我论剑,江湖太寂寞。” “哈哈哈,二位来得正是时候啊!”李青玄冲着二人大笑道,随后三人对视,都朗声大笑。 江湖有好友知交,联手御敌,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64章 一人一剑挑之便是 剑仙,剑圣,两位剑道绝巅的传人,负剑并肩杀敌,剑光肆虐,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作为儒家弟子的澹台春风,清气激荡,横扫面前的对手。 三人第一次联手,却仿佛配合多年的默契好友,毫无纰漏。 “啊!” “跑,快跑!” “逃得越远越好!”血厉疯狂嘶吼,让族人们逃命去。 面对这三位中原天骄,能活一人是一人,总不至于灭族绝种。 他在喊完后,也转身飞逃,可李青玄叶景二人同时出剑,那剑光呼啸而至,直直掠过他的身躯。 血厉被斩成两半,当场身死! 血河寨来此地的蛊师,无一人存活,尽皆殒命此地。 “春风兄,没想到你们儒家弟子,出手也这般干脆利落。”李青玄甩掉九渊剑上的鲜血,笑着走来。 澹台春风摆手示意,“儒家是读书人,又不是佛门弟子,讲六根清净。” “人杀我,我便杀人,这道理书中说了,我又没读书读成了傻子,岂会不明白。” 叶景也来到两人面前,搂着澹台春风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能和春风成兄弟吧。” 李青玄点点头,收起笑意,冲二人抱拳,“这次的事有劳了。” “不必如此!”叶景轻声道:“来救你李青玄,我二人愿意,换做他人,求我们也不会出手!” 对叶景而言,李青玄是对手,是目前唯一的宿命之敌。 英雄最是惜英雄,好汉最是敬好汉,这种棋逢对手的宿命感,是驱使他不放心,跟来南疆的缘由。 至于澹台春风,来此的理由就更简单了,受叶景相邀,报李青玄的救母亲妹妹的恩情。 “叶兄说的不错,江湖儿郎,无需言谢,但凭本心姿意就好!”澹台春风郑重道。 在身后不远处,阿梦看着三位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才明白,她救的李青玄是个怎样的人。 风流剑修,就连身边的好友都个个是人中龙凤。 她看着满地的尸体,眼中的仇恨再也压制不住,血河寨的蛊师都死完了。 按照南疆的规矩斩草除根,白云寨是这样完的,那血河寨…也该如此! 阿梦噗通跪倒在地,冲李青玄叩首道:“李青玄,谢谢你这一路的护送,阿梦给你磕头了。” “我要去报仇了,报完仇,给你做牛做马任凭吩咐!” 说着,她便转身头也不回的朝血河寨的方向跑去。 看着她的背影,李青玄沉默不语,他没有阻拦,也不会这么做。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不是阿梦,不可能感同身受,那种亲人全被杀光,尸体被筑成草人,自己看见是种怎样的痛。 一旁,澹台春风眯起双眸,慎重提醒道:“李兄,那女子是要去斩草除根吗?” “春风兄知道南疆规矩?” “书里看过,南疆仇敌灭寨,会杀得一人不留。”澹台春风面色凝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南疆受朝廷辖制,如果是寨子之间倒也罢了。” “可咱们一插手,朝廷知道只怕会追责。” 澹台春风眉宇间多了丝丝担忧,他与叶景倒无妨,一个有家族依靠,并且提供丹药给皇室,另一个圣人首徒,自不必多说。 朝廷即便震怒,也不好太过问责。 只是李青玄…独自一人,只怕会被杀鸡儆猴,说不定皇室,朝廷百官会借这次事情,威慑江湖人士。 侠以武犯禁这句话,朝堂上那些人说了不止一次了。 由于是儒家弟子,澹台春风才得知这些隐晦的事情。 李青玄听明白,南疆的事由南疆人自己解决,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打破了这个规矩。 “所以,你说我阻止阿梦杀光血河寨的人,朝廷就不会惩治我?” 澹台春风点点头,没有答话。 有些事情明知这样做是对的,可心里不舒服,那该怎么抉择呢? 这个问题,李青玄也不好说,但对他而言,遵本心,望真我,这是他的剑道。 若是因为害怕,那就做些违背本心的事,他不愿意,也会坏了自己的道心。 那日嘉陵江问剑,他便在心中起誓,他日见青天,我如是我。 “多谢春风兄提醒。”李青玄轻笑抱拳,随后便转身寻着阿梦而去。 “你要去阻止那个少女吗?”叶景急忙询问。 “不是,我去看着她,免得寨子里还有蛊师她打不过。” …… 听到这话,澹台春风摇头轻叹,叶景则笑了,“呵呵,朝堂问责,狗屁的朝堂!他压根不会放在心上,这才是我认识的李青玄。” “一人一剑走世间,不敬青天不惧人,他只会听他自己的。” 想到这些,叶景眼中的战意愈发炽盛,他太喜欢这个对手了。 血河寨外,李青玄靠在大树下,九渊剑放在身旁,听着里面响起的阵阵哀嚎,他沉默无言。 白云寨看见的场景历历在目,佛家有言,放下仇恨才能渡苦难,放过自己。 可仇恨真能放得下吗,自己放下了,那死去的人怎么办? 这世间人太多了,哪有那么多能放过仇人,放过自己的圣人。 阿梦不是,他李青玄也不是,否则也不会执着与陆无涯论剑。 老头时常靠在大树下,望着天边,一发呆就是许久,这些记忆深深刻在他脑海中。 以前的青莲剑仙不世风流,可与陆无涯最后一次论剑后,因为那位女子,论剑大败,剑气溃散。 一夜白头,仅仅十八年从意气风发的大剑仙,直到死在冬雪天。 造成这一切的,并不全是陆无涯,可李青玄也要去论剑。 要为当年那场论剑正名,剑仙李青莲输了,可他领悟的一身绝代剑法,那颗姿意风流的剑心没输! 渐渐的,血河寨缓缓归于平静,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寂静的可怕。 阿梦走了出来,浑身淌血,沉默的表情冷冽的可怕。 李青玄看着她,片刻后轻笑道:“去找地方洗洗。” “好。” 阿梦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出来,哭与笑交织,仿佛疯魔般,她捂着肚子哭弯了腰,蹲在地上。 报完仇后的空虚,不是解脱,而是余生苦难的开始。 亲人不会再回来,叫她的名字,冲她笑,往后只有孤寂。 余生的路只剩她自己走了,安乐也好,风雨也罢,好坏都得她自己撑着。 李青玄来到她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血腥味冲天的少女,神色渐渐温柔。 朝廷问责,去他的,真要有事,他李青玄一人一剑挑之便是! 有何惧,无惧哉,若是怕,那就不必练这剑,也不必来这江湖走一遭,老老实实缩在青莲山,那就安然无恙。 可练剑十数载,少年不入江湖,能甘心吗? 第65章 太皇殿议政 几人踏上归途,大半个月的路程,沿途欣赏美景,游山玩水,倒也不觉得枯燥无趣。 进入中原境内,几人在此分别,各自回家。 “叶兄,李兄,春风拜别,先行一步!” 澹台春风坐在马上,冲二人抱拳。 李青玄与叶景拱手回应,“慢行!” “慢行!” 骏马飞驰,驮着澹台春风远去,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内。 叶景脸上挂着淡淡的轻笑,也豁然转身,“走了,下次见面再论剑!” “也得喝酒呢!”李青玄笑着挥手话别。 三位少年,又一次分道扬镳,奔赴各自的人生。 “走吧,咱们去泉州桃花坞!” “好。”阿梦点点头,随后翻身上马,跟在李青玄身后。 少男少女,纵马远去,结伴相随。 …… 此时的大虞皇城内,金碧辉煌的太皇殿中,文武百官各自站定,在严肃的大殿中交头接耳,不停的议论着某事。 居中最高处的位置,金色的龙椅熠熠生辉,上面腾空飞跃镌刻着十四条金龙。 前九条,后四条,龙椅顶端的那条金龙最为霸气,怒目圆睁,口衔金珠,远远望去,王者之威扑面而来! 金龙共计十四条,取九五之数,象征着九五之尊的尊贵。 这里就是帝国的权力中心,而今日恰好是每月一次的太皇殿议政,京畿的文武百官,哪怕是没有职务的勋贵们,也都得到场。 这是开国武皇帝定下的规矩,只是后世帝王遵从的并不多,到这一代的乾元帝更甚,几乎岁不视朝。 何谓岁不视朝,一年一岁,乾元帝几乎一整年都不来太皇殿。 众位大臣看着空空如也的龙椅,皱眉议论,“陛下又不视朝,多久了。” “五年了,陛下都再没来过太皇殿,长此以往我大虞三百年江山基业,该如何去何从啊!” “文御史噤声,话可不能乱说!” “张阁老,陛下不临朝,东临海水患,还有南疆山寨的灭族之祸该如何处置,您老倒是拿个主意啊!” 提到张阁老,大殿瞬间就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位中年男人,张延山。 张延山,开元四十二年进士,次年殿试以一篇安国策,得先帝大为赞赏,钦点为天子门生。 乾元三年位居户部左侍郎,官居从三品,仅仅两年时间又升至兵部尚书,领辅相职,位至从一品。 乾元七年,深秋,皇帝下旨诏告天下,进张延山为首辅,以他为先组建内阁中枢,辅佐朝政。 也是这一年后,乾元帝就再也没来过太皇殿,常年卧居后宫。 不到二十载光阴,从一个书生成为把控朝堂的内阁首辅,他步子迈得很快,甚至快到放眼史书,都极为罕见。 不到暮年却已是满头白发的张延山,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面色如常,静静的盯着空荡荡的龙椅,惜字如金道:“等!” “等,等什么,再等下去会天下大乱的!” 听到这话,张延山缓缓扭头,盯着开口的人,眯起双眸。 明明这位内阁首辅脸上没有任何不悦,那人却汗如雨下,浑身冰凉,心中无比恐惧。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首辅之威,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承受住的。 “乱,哼!有我在,有内阁在,这大虞的天下就乱不了!” 张延山冷哼一声,吵闹的大殿瞬间寂静,无人再敢多言,文武百官,武将勋贵都安静的等待着。 从晨时等到午时,数个时辰过去,乾元帝依旧没有出现。 大殿外,皇帝的贴身内侍总管传旨而来,“诸公,陛下说了,一切照旧,政务由内阁决议,张首辅朱批即可!” “这…” “又是这般旨意,陛下他…” 百官们欲言又止,心中焦急却又不敢明说。 等大总管走后,张延山陷入沉思,眼下两件事较为着急。 一是东临海水患,这次汛情很严重,沿海百姓的房屋几乎全被大水淹没,流离失所,万千子民衣食尽绝,沦落成流民,饿死的,冻死的不计其数。 第二件事,中原剑修参与南疆灭族的事,这件事也得妥善处置,不然容易激起南疆动荡,那地方本来就不安生。 “水患的事,我亲自去东临海赈灾。户部筹措粮食,半个月内一百万担粮,不得耽搁!” “我走后,朝堂的事就交给王辅相处理。” 户部尚书,王辅相二人出声应道:“遵听首辅大人吩咐!” 众人听他说完,只处理了水患,南疆的事却没提,连忙有人询问,“阁老,那南疆事宜,要派羽林或是去请儒家帮忙,取那位剑修的性命?” 张延山皱眉,正准备决断时,殿外走来一人,是二皇子虞静思。 经过禁足一事后,这位性子温和的儒家弟子,清瘦了不少。 作为皇家子弟,这天底下没什么怕的,怕就怕不讨皇帝父亲的喜欢。 以他的身份,万般事容易,唯有这事最要命! “我等拜见二皇子殿下!”见皇子称拜见,见皇帝与太子则是叩见。 但如今的大虞朝还没有太子。说来也奇怪,大皇子早夭,二皇子虞静思是皇后嫡出,如今也算是嫡子长子,再加上儒家弟子的背景。 性情温厚纯良,且心中颇有韬略,于情于理,都该早早被立为太子。 但无论百官怎么劝,皇帝就是不愿意,甚至为此事还杀了几个大臣。 “诸公免礼!”虞静思走进大殿,来到张延山面前,低声询问,“阁老,南疆的事我也听说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位剑修?” “怎么,二皇子很关心那人?”张延山望着他,漠然开口。 “他算是我的朋友,也很讨玲儿喜欢。” 闻言,张延山顿时明悟,“原来是公主请二殿下来的。” “恕臣直言,陛下并不喜欢殿下过问朝事,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惹得陛下再发怒,并不值当!” “可是…” “够了,还请二殿下莫要再为难我!” 虞静思还想辩解,却直接被打断,想着自己在朝中的处境,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张延山闭着眼睛想了会后,说出南疆政务的处理方式。 “江湖事江湖了,去通知那些江湖中不入流的家伙们,让他们追杀!” 第66章 剑匣 泉州,桃花坞。 “你这小子,倒是会给我找事。” 草屋外,看着到访的少男少女,张鸦九面带笑意,轻声打趣。 “有个人陪你,也免得寂寞不是。”李青玄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前,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张鸦九。 张鸦九看向阿梦,自从郡主走后,这桃花坞确实清冷了许多,没人说话,也没人摘桃花泡茶了。 如今多个南疆少女相伴,倒也不错。 “女娃娃,心中可愿认做师父?” 阿梦看向李青玄,待他点头后,笑着回应,“阿梦愿意拜大侠为师。” 张鸦九咧着嘴发笑,不停摆手,“我不算大侠,只会铸剑,你师父打架可一般。” “那也是大侠。”阿梦倔强道。 这话逗得张鸦九哈哈大笑,谁不喜欢有个嘴甜的徒弟呢,说话让人听着舒心。 “我喜爱桃花泡茶,劳烦小阿梦帮我摘些桃花咯。” “好。” 支走阿梦后,张鸦九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问道:“这次南疆之行,黑气的问题可有解决?” 张鸦九虽然不知道大妖的来历,但作为九渊的铸剑师,最是知道这把剑的可怕,没那么容易将其抹除。 “只能暂时压制,不能根除。”李青玄拉起衣袖,黑线依旧存在,清心丹加上蛊虫效果终归有限,一年后依旧会复发。 张鸦九陷入沉默,内心犹豫了许久,才道:“其实…我有个方法,能彻底压制住这大妖死气。” “原先不说,是因为这办法太难。” “请前辈告知,再难我也愿意试试。”李青玄诚恳请求。 从拿起九渊剑时,他就在跟大妖搏斗,彼此压制,哪怕再难也得去试试,总比成为剑奴要好。 “剑匣!”张鸦九轻吐两个字,面色凝重。 名剑有灵,大妖就是九渊剑内的剑灵,剑鞘能让剑身锋芒内敛,剑鞘却不同。 既能养灵,也能镇灵,比方说大妖是死气浓郁,那用至阴至毒之物打造的剑匣,便能蕴养大妖之灵。 反之用生气磅礴之物打造剑匣,能将其镇压。 有这种办法之所以先前不说,是张鸦九明白,生气之物难寻不说,即便找到了。 也得找制造剑匣的名师,才能制造镇压九渊的剑匣。 而今放眼天下,能制造这种剑匣的人,只有一个,还是位女子。 “难,难啊!”张鸦九摇头感慨。 “还请前辈说去哪寻剑匣。”李青玄再次请求,态度诚恳。 “并不是我不愿说,而是九渊是我打造,那位女子的剑匣,不给我的剑用。” “前辈与那人有旧怨?” 张鸦九苦涩一笑,望着门外,阵阵出神了许久,无奈道:“算是吧,她曾经视我为挚爱。” “现在嘛,当我是生死仇敌!” 李青玄听明白了,这位铸剑师也是有故事的,为儿女情长发愁。 老头也是这样,似乎英雄人物都有这个通病,为儿女情事发愁,落寞无言。 “我不求前辈出面,为我指条明路即可。” 张鸦九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沉思,最终说了个地方,“去东临海,那里也许能找到她。” “多谢!” 李青玄拱手一拜,二人品茶闲谈,说着南疆的见闻。 直到入夜,李青玄才拿起几坛酒,朝着十里桃林深处的两座孤坟走去。 天际明月高挂,这个季节的桃花开得不再那般鲜艳,已经枯落了不少。 李青玄席地而坐,拿起一坛酒倒在地上,轻声念叨着,“道士,我来看你了。” “明日又得启程去东临海,我还真是个大忙人啊!”李青玄自嘲一笑,黑气就像是催命符,逼得他一刻不能停歇,为此奔波。 老实说,累,确实很累,可江湖就是这样,一旦走上这条路,回不了头,再累也得继续走下去。 有多少人能像张鸦九这般,避世隐居,即便避世,也躲不过江湖事。 铸剑大师啊,没有李青玄,也会有别人前来叨扰。 今日不来,明日来,总会不断有人来,入江湖容易,出江湖难啊! 李青玄喝着酒,对着两座坟茔,说这段时间经历的事,一说便是一夜,直到娇阳初生,才起身离开。 桃花坞外,阿梦站在张鸦九身旁,神情有些落寞,眼中不舍。 南疆一路相伴,如今要分别,从未出远门的少女,独自来中原这么远的地方,心中有彷徨,担忧。 李青玄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刚认的师父张鸦九只能算半个。 “回去吧,送再远的路,总会有分别的时候。” 李青玄笑着挥手,随后不再留恋,背着九渊剑,再次孤身一人入江湖。 此时的江湖风起云涌,各大世家,以及被朝廷通缉的江湖恶人们,都得到了一条密令。 “杀李青玄者,封官赐爵,赏圣人武学感悟!” 官职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可能没那么大的诱惑力,但圣人的武学感悟。只要是修炼武学,无论所修是何大道,那都垂涎三尺。 圣人的感悟,随便几句,都会对修行路上大有裨益。 才从桃花坞离开三日,李青玄便遇到了麻烦。 “快,别让他跑了!!” “诸位,联手斩了李青玄,东西咱们一起分。” “没错,先把人弄死再说!” …… 一条幽静的小道上,李青玄看着面前的几人,无比陌生,他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些人,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仇怨。 “诸位,我们有仇?”李青玄皱眉问道。 “没有,但朝廷有密旨杀你,那报酬可令人心动的很啊!”一人面色狠厉,神色贪婪道。 李青玄反应过来,在南疆灭了血河寨,如今这情况,应该就是澹台春风口中,朝廷的问责。 明白过后,他也不再多言,九渊剑缓缓出鞘,李青玄冷冽笑道:“杀人换取报酬,这是无可厚非的事。” “但能不能拿我人头去朝廷领赏,得凭本事说话!” 李青玄身形骤然消失,九渊剑挥动,浓郁的死气弥漫,一剑便割下一颗人头。 “咚!”人头落地,不停滚动,这些人面露惊恐,彼此相视才如梦初醒。 李青玄很强,很不好对付! 第67章 埋伏 “别怕,一起上!” 十几位武道高手联手杀来,李青玄皱着眉,身后小人浮现,自行领悟的剑法望着我斩出。 硕大璀璨的剑光呼啸而至,直接吞没所有人。 残肢断臂,浓郁的血腥味弥漫,一剑便将这些人尽数斩杀。 有些人不自量力,面对巨大的诱惑,认不清自身,换来的只有杀身之祸。 又接连过了几日,李青玄觉得心中烦躁,这一路倒没遇见多强的对手。 可苍蝇多了,老在身边纠缠,也会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东临海的一间客栈内,许多身穿蓑衣,戴着蓑帽的人,齐聚一堂,这些人都是无门无派的江湖游侠。 好人有,恶人也不少,他们都是冲着朝廷的悬赏,为杀李青玄而来。 “才几日时间,李青玄杀了多少人?” “不下三十人,六品的,五品的,甚至还杀了两个四品!” “剑修确实强,让人心惧啊!” 说到近日的情况,众人低眉,心中犯难,论单打独斗,他们这些人还真不够李青玄打的。 四品剑修,至少需要三品才能压制,二品一品能保证必杀。 可是,像这些境界高深的宗师,都有自己的脾气,看不惯朝廷,不会出手。 所以说来说去,这丰厚的悬赏格外扎手,不好拿啊! “怎么,这么多人,还怕那李青玄?” 屋外,几道身影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位年轻人,样貌俊逸,手拿折扇,一看就是那种世家养尊处优的子弟。 “你是?” “灵州南宫世家,南宫易。” 南宫易领着侍卫走进客栈,望着众人,沉声道:“欲杀李青玄,大家必须联手才有可能!” 听到是大名鼎鼎的南宫家,立马就有人问,“那南宫家呢,会出手帮忙吗?” “会!”南宫易点头,双眼中杀意弥漫,愤怒充斥心头。 上次的灵州豪赌,他被澹台春风几人设计坑害,弄得整个灵州诸世家都赔得血本无归。 导致南宫家在灵州的声誉,影响力一落千丈,为此家族甚至议会讨论,他南宫易是否还能担任少家主的位置。 如果不是父亲力保,他就彻底废了! “李青玄!”说着这个名字,他都恨得牙痒痒。 “诸位,杀李青玄一个人做不到,那就联手埋伏,定能取他性命!” “埋伏,怎么埋伏,还有杀了李青玄,朝廷的悬赏该怎么分?”有人发出质疑,觉得这种方式并不妥当。 利益分配不均的话,那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他们这些人干掉李青玄,就会立马开始厮杀! “这位兄台说的有理,由我牵头,以南宫家的名声作保,杀完李青玄公平分配悬赏,大家觉得如何?” 南宫易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江湖中,灵州南宫世家这几个字,还是有些份量的。 “我觉得可行!” “说得不错,南宫少主的面子值点钱!” “那就这样干!” “可去哪埋伏李青玄呢?” 众人纷纷把目光看向南宫易,计划是他提出来的,想必心中已有决断。 “把东西拿出来。”南宫易出声吩咐,身旁的护卫立马心领神会,拿出准备好的地图,上面做了详细的标注。 显然,来这之前,南宫易便在谋划杀李青玄的事。 “你们看这个地方!”南宫易伸手点在地图某处,那里是一处幽静的山谷,四面都是陡峭的崖壁。 只有一条小路可供人通过。 “咱们在此设伏,李青玄定然跑不了!” “可是,咱们这群人境界最高的不过四品,未必能成事!” 有人说出担忧,李青玄是四品,但战力非凡,同境界的人死在他手中的,不在少数。 即便人数优势,又如何能保证肯定成功,没人想跟着白白送命。 南宫易笑脸盈盈,指着身旁的两名护卫道:“他们都是四品境,加上诸位,又是提前埋伏,难道还怕拿不下李青玄?” 护卫,加上在场的人里也有两位四品,共四人。还有许多五品,六品的高手助阵,几乎不会有任何意外。 众人与南宫易一拍即合,纷纷走出客栈,朝着埋伏的地方赶去。 入夜,周边寂静无声,李青玄独自走在山路中。 现在是入夏的天气,树林中蝉鸣不断,他有些疲倦,这一路来寻死的人实在太多。 燥热的晚风吹过,他忍不住皱眉呢喃道:“这些人真的杀不完吗!” 四品剑修告知灵敏,两旁埋伏了许多高手,气息虽说隐藏的很好,可依旧被他觉察。 “动手!”南宫易暴喝一声,四道身影率先冲出,是几位四品,随后山谷中一道接着一道身影出现,足足二十多人,将李青玄团团围住。 “李青玄,又见面了啊。” “是你!”李青玄面色冷冽,一眼认出了南宫易,对这家伙印象深刻,在澹台家几次抬价坏事。 “上次的事你没忘吧,把老子还有南宫家给坑惨了,今天必须要你的狗命!”南宫易神色狠厉,每每想到这事,他就气得牙痒,恨不得吃李青玄的血肉。 “忘不了,我也想杀你!”李青玄语气阴冷,本来并非要他死,但南宫易主动送上门,那二人之间的仇就得好好算算了。 九渊剑出鞘,背后青莲与光影小人接连浮现,李青玄主动杀来。 即便面对如此多的武学高手,丝毫不惧。 “一剑化青莲!”莲花绽放,在身旁浮动,光影小人也同时动了。 青莲剑心,与李青玄领悟的剑道同时动用,两股极道剑意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一切撕碎。 被众人护住的南宫易都看得心悸不已,未免也太强了! “快,快拦住他!” 几位四品境联手抵挡,全力出手阻拦剑气,却被直接掀飞,身形止不住的后退。 剑意逐渐散去,几人的手臂,胸膛都有鲜血流淌,联手之下依旧被斩伤。 一瞬间,反应过来后的众人望着那道年轻身影,心神震动。 传言李青玄很强,他们来之前有心理准备,可真正交手后,依旧没想到他会这么强! 剑修战力,太过强盛! 第68章 杀南宫易 “我还不信了,今日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你李青玄!” 南宫易面色发狠,仗着人多,不停的大放厥词。 李青玄面无所惧,握着九渊剑的手逐渐用力,身形一动,朝着众人杀去。 剑法洒落,一具具尸体倒地,那些前来参与此次围堵的人,神情惊恐,看着近乎无敌的李青玄,大呼道:“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都是四品,为何咱们这边的四品完全不是对手啊!” 听到这话,那几位四品高手脸色变幻,觉得丢人。 他们全力出手,也拦不住李青玄杀人的招数,挡得住一道剑光,还有数道扑向其他人。 说不出的无力感! 月光照耀下,这片幽静的山谷被一声声凄惨嘶吼打破。 “啊,逃,快逃!” “杀不得,李青玄这人杀不得啊!” 望着四散奔逃的众人,李青玄面色清冷,一双眼眸平静中带着浓郁的杀意。 他身形如鬼魅般,飞速掠过,每出现一个地方,脚下便会多一具尸体。 杀人者终被人杀,他与这些人并没生死大仇,可这群人为了悬赏来此地时,就该想到会有这般结局。 “刺啦!” 一剑一具尸体,那几位四品高手仿佛不存在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倒下。 随着时间消逝,山谷中的活人越来越少。 南宫易彻底愣在原地,鼻尖涌来的血腥味,让他如堕冰窖,身体不敢动弹。 “这就是剑修吗,不,不对,不是剑修强,是李青玄才能强到这种程度!” 他反应过来后,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跑,跑得越远越好。 九渊剑滴着血,李青玄猛得扭头,看着逃跑的南宫易,脸色骤冷。 弄来这么多人围杀自己,始作俑者还想逃! 李青玄当即不再管其他人,果断杀向南宫易。 感受着身后冷冽的杀气,南宫易惊恐的大吼道:“你们是废物吗,四个人都拦不住李青玄!” 几位四品境接连被呵斥,脸色有些难看可又不敢不管南宫易,如果他死在此处。 那南宫世家的怒火他们承受不住! 想着,几人连忙飞身赶来救援,死死缠住李青玄,不让他有所动作。 “望真我!” 李青玄挥剑,身后的光影小人做出同样的动作,明亮的剑光在这片山谷中肆虐,剑气激荡,黑发狂舞。 一剑挥出,顿时有位四品境被斩杀当场! 静,原本没剩多少人的山谷,愈发寂静! 交手到现在,这是陨落的第一个四品境,这说明什么,李青玄在被人围攻之下,还有击杀同境界修士的能力。 逃,所有人只有这一个念头,剩下的三位四品境,有一人不属于南宫家,急忙道:“你们慢慢打吧,老子不奉陪了!” 说完,这人朝头也不回的飞逃而去。 局势开始明朗,李青玄的战力远胜于他们! 剩下的两人,看着逃远的南宫易,咬咬牙准备上来继续纠缠。 李青玄却笑着打断道:“两位不姓南宫吧。” “那又如何?”一人皱眉问道。 “既然如此,何必以命相搏,今日你们让路,我杀南宫易。” “倘若南宫家怪罪下来,我独自承受便是,你们何苦寻死?” “还有,到现在这种地步,想必两位也明白非我之敌,战到最后也是丢了性命,我多费些功夫找南宫易罢了!” 两人陷入沉思,李青玄说的不错,他们只是南宫家的供奉,拿银子办事,没必要玩命。 而且,确实打不过李青玄,即便拖延片刻,在这大山中南宫易也跑不掉。 思索过后,二人果断把路让开,“今日之事,你李青玄可得想清楚!” “想得很清楚!”李青玄低吟一声,朝着前方追去。 面对朝廷他都不曾惧怕过,又怎么会怕一个江湖世家! 体内修为激荡,李青玄速度很快,如一根箭矢般飞驰而去。 没多久,便看到了慌忙逃窜的南宫易。 “你跑不了的!”他冷幽幽道。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南宫易扭头看去,眼中是李青玄那张阴冷的面庞,还有那把黝黑的长剑,在不断放大,眨眼便至。 南宫易急忙伸手,用手中的折扇抵挡,可没有任何作用。 “噗嗤!”长剑划破肌肤的声音格外清晰,南宫易的胸膛被斩出一条口子,鲜血汩汩而流。 “别,别过来!”南宫易急得大吼,整个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可李青玄仿若未闻般,冷着脸提剑走来。 “杀了我,你就不怕南宫家的报复吗,我的父亲族人会永远追杀你,不死不休!” 南宫易出声威胁,浓郁的狠厉让整张脸看着有些扭曲。 李青玄站在他面前,沉默无言,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这般模样,在南宫易看来就是怕了,当即脸上浮现笑意,语气也不再那般惶恐。 “李青玄,你是聪明人,放了我,我让家族给你丹药,咱们一笑泯恩仇如何?” 呵,一笑泯恩仇,李青玄在心中冷笑,这或许是他行走江湖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他缓缓举起九渊剑,阴冷道:“你不配!” 看着那高高举起的九渊剑,南宫易慌了,脸上再没了风轻云淡,情急之下竟然直接跪倒在地。 “爹,亲爹,你饶我一命,我以后对你言听计从,我发誓!” “我说了,你没机会的!”话落,九渊剑果断落下,南宫易的身躯瞬间断裂,直接被斩成两半。 与此同时,南宫家宗祠内,除了祖宗灵位,还有许多面青色的命镜摆在此处。 命镜,只有滴血认主后,便能与命相连,镜碎人死。 “咔嚓,咔嚓!”细微的破碎声响起,在这里值夜的南宫族人听到动静,立马跑了进来。 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最高处的几面镜子上,破碎的是族长旁的镜子。 “那是…少家主的命镜,碎了!” 在这人的注视下,南宫易的命镜彻底碎裂前,上面浮现一张脸庞,脸上还沾着鲜血,冷峻异常。 “是那人杀了少主!” “快,快通知家主,少主的命镜碎了!” 一声呼喊传出,深夜中的南宫家乱成一团。 第69章 滑稽苏雨 “家主到!”随着一声朗宣,南宫家的祠堂外,走来一道身影。 身形魁梧,方脸浓眉,眉宇微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作为这一代的南宫家主,南宫擎在家族内,乃至整个灵州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他大步走进祠堂,盯着儿子碎成两半的命镜,脸色阴沉的可怕。 沉默许久,他微微闭上双眼,神情痛苦,哀呼道:“我的易儿啊!” 他扭头看向发现此事的族人,怒冲冲道:“说,怎么回事!” 那位族人连忙低头,心惊胆颤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杀易儿那人的画像呢?” “已经在画了,估计就快好。”族人低声禀报,祠堂陷入沉寂,所有人都不敢言语,怕触了家主的霉头。 南宫擎神情悲愤,他老来得子,并且只有这一个孩子,取名南宫易,是来之不易的意思。 他对儿子寄予厚望,原本打算百年之后,就传下家主之位,为了这个布局多年,清除一切有威胁的族人。 如今快要大功告成时,尽心培养的儿子却被人杀了,南宫擎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画像来了!”门外的族人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张画像,递到南宫擎面前。 接过打开一看,很陌生没什么印象,并不是自己得罪过的仇人。 “有人认识吗?” 画像在族人手中传递,一一辨认。 “我见过!”突然,一道惊呼声传来,南宫擎大步凑近,“快说!” “朝廷近日悬赏过这人,似乎是叫…李青玄。” “李青玄!”南宫擎眯起双眸,威严的脸上杀气腾腾,无论是谁杀了他的儿子,都得陪葬! “去叫苏老来见我!”他冷声吩咐道。 苏老是南宫家奉养多年的供奉,两者之间是合作的关系,家族提供丹药,金银财物,照顾起居生活。 苏老则负责帮南宫家杀人! 没一会,发须花白的苏雨走了进来,他双手负于身后,神情随意的踏进祠堂。 “南宫擎,又遇到麻烦了?” “请苏老帮我杀个人!”南宫擎举起手中的画像,上面是个年轻人,看着如此稚嫩的脸庞,苏雨笑着打趣道:“怎么南宫家如此不堪了,杀个年轻人还要我出手?” “他是四品,而且是剑修!” “他杀了我唯一的儿子!” 看着南宫擎冰冷的脸庞,苏雨心中暗惊,也明白事情非同小可,凝重道:“我明白了,此事我会办妥当的。” 如此年轻的四品剑修,纵观天下都是少有,不过倒也没什么。 因为他苏雨可是三品境! 武学境界,三品过后称宗师,这是武道的分水岭,也叫上三境。 上三境的宗师对于境界低的修士而言,是绝对的压制! 到了这个境界,可随意调动天地之力。 除了武夫,各家道统虽说也能使用天地之力,但却只能动用,提前储存在内丹中的天地伟力。 那是极少的,而成为三品后,举手抬足间便能引动天地之力为已用,二者差距可想而知。 “需要带族人去吗?” “不用,杀个小娃娃,老夫一人足矣!”苏雨轻蔑一笑,什么剑修同境界无敌,只要不是三品,皆是蝼蚁! 五天后,东临海境内,李青玄坐在酒楼中喝酒休息。 这么多天的杀伐,虽说没有特别危险的情况,可依旧鲜血沾身,风尘仆仆的。 在酒楼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坐着喝酒吃菜,难得的宁静片刻。 “小二,给老夫来壶你们这最好的酒!” “得嘞!” 一位年迈的老者走进客栈,穿着身灰色长袍,头发全白,岁数看着很大。 他站在李青玄的桌子前,笑着道:“年轻人,不介意我坐在这吧。” 李青玄扫了一眼,店内的空桌还有不少,但老人家开了口,他也不拒绝。 “随意就好。” 苏雨坐下,从一进客栈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李青玄身上,是画像中的人,他这次的目标。 美酒上桌带着余温,这里靠近大海,湿气重,喝的都是温酒。 “小伙子,要不要来一杯?”苏雨举起酒壶,笑着问道。 “不必,我有酒。”李青玄自斟自饮,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被什么盯上般,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很清晰。 但又说不上是什么,眼前的老者看着寻常,不像有修为的人。 “听说,你前几天杀了个人?”苏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低声询问道。 听到这话,李青玄神色渐渐凝重,反应过来,那股令他不适的感觉,就是来自眼前的老者。 “老人家,有话咱们出去说,免得打扰别人。” “也好,打坏了东西可要赔钱咯!”苏雨提着酒壶率先一步走出门外。 之所以如此心大,有两个原因。 一是据他了解,李青玄这人性格孤傲正直,与人对战从未逃跑过。 二是他为三品境,实力摆在这,不怕李青玄会跑。 综上所述,他才这般轻松。 走出客栈,苏雨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去,刚刚喝酒的桌子那空空如也,压根没看到李青玄的人影。 他微微皱眉,呢喃道:“居然…跑了?” 小镇外,李青玄头也不回的狂奔,朝着东临海繁华地赶去。 “呵呵,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从确定老者是来报仇后,他就留了个心眼。在他告知下,这位老者像是个普通老头。 这可能吗,显然不对劲,南宫家不会派人来送死。 只有一个解释,老人是三品境,能借用天地之力隐藏气息,让人看不透。 得知对方是三品,李青玄没有多余的想法,跑路是唯一的办法。 原本正发愁呢,结果这老家伙狂妄自大给了他机会。 深山中,一天一夜过去,苏雨面色发黑,依旧没找到李青玄的踪影。 他为自己的狂傲付出了惨重代价,时间拖得越久,他就愈发觉得脸上无光。 “李青玄,你这小崽子到底在哪!”苏雨仰天咆哮,宣泄心中的郁闷,可却没什么实质作用。 回应他的,只有高空掠过的乌鸦。 “嘎嘎嘎!” 这场面,有些滑稽… 第70章 所谓的天才 苏雨扫视周围的群山,成群绵延,要从这里面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哪怕最终能寻到,也会耗许多时间。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是支玉笛,上面还泛着淡淡的光辉。 此物名曰飞鸟笛,能通过笛声与飞禽沟通,甚至加以控制,可谓是件至宝。 每用一次,玉笛上的光辉便会暗淡许多,是有次数限制的,苏雨平日里珍贵的不得了。 但今日杀李青玄,他不得不用,作为久经江湖的三品高手,迟则生变的道理还是懂的。 苏雨将玉笛放在嘴边轻轻吹响,笛音宛转悠扬,没一会他身边便聚集了许多飞鸟,随后全部散开,在群山中搜寻。 “吱,吱吱!”飞鸟在耳边低鸣,苏雨收起玉笛,眼中精光暴闪,“找到了!” 他跟在飞鸟身后,朝着一个方向奔掠而去。 山林中,李青玄脚下一刻不曾停歇,亡命狂奔,三品宗师的压迫感啊,就像一把快刀,悬在头上,随时都会落下! “小子,还准备往哪跑啊!” 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李青玄扭头看去。 苏雨踩着树枝借力,杀气腾腾的御空而来,气势凌厉。 他从灰袍中取出一个布囊,打开后里面是几根铁棍,用铁链相连。在接口处有卡扣,合在一起就是根长枪。 苏雨双手握枪,从天而降,猛得砸向李青玄。 “断空震!” 三品修为轰然爆发,周身的天地之力朝着双臂飞速涌去,长枪落下的瞬间。 “砰!” 地面被砸出深坑,巨大的力量扩散开来,茂密的大树,散落在地上的石头,包括李青玄尽数被掀飞。 一枪,仅仅一枪尽显三品宗师之威! “这便是三品,号称宗师的上三境吗!”被震飞的李青玄从地上爬起,擦拭嘴角的血迹,看着不远处的大坑,脸上满是忌惮。 刚一交手,他就明白自己绝不是对手! 逃,快点逃! 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继续逃去。 这不是证道之战,拳道魁首李魁请战圣人,明知不可敌,却非得拼死一战,那是为天下武夫开路。 必死也要一往无前的挥拳! 李青玄这是被追杀,苏雨年岁大他太多,根本不是一个时期的人,死磕就是犯傻,就是白白送命。 “你跑不掉的!”苏雨阴冷的咧着嘴道。 三品宗师的速度,不是四品能比的。 他身形激射而出,长枪挥动,恐怖的天地之力宣泄而来。 “断浪!” 枪风呼啸而至,李青玄急忙拔出九渊剑抵挡,依旧被轰飞出去,衣袖都被震碎。 等他稳住身形,握剑的右手臂上,一抹抹猩红顺着肌肤流淌滴落。 “啪嗒,啪嗒!”鲜血掉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入耳。 天地陡然寂静,李青玄握剑,苏雨持枪,二人面对面站定,望着彼此沉默无言。 片刻后,苏雨开口,戏谑道:“小子,别跑了。” “你应该明白咱们之间的差距,上三境非你能敌!” “即便你是所谓的天骄剑修!” 天才,这座浩然天下从来不缺所谓的天才! 李青莲,陆无涯这二人可以说算是剑道绝巅,真正的天才了吧。 可与他们同一时期的剑修中,这二人的天资还算不上最强,但最终成名的只有这二人。 为何? 大浪淘沙,冲散了许多人,有天赋的,没天赋的,只要没笑到最后,再强的天才又有什么用。 青莲山论剑之前,世人皆言陆无涯不如李青莲,结果呢。 输多赢少的陆无涯,赢了最后一次,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次,成就剑道圣人。 天才需要时间成长,也需要赢最后一次! 成圣之战败了,那再强的天才,也不过是他人的垫脚石罢了。 比如眼前的李青玄,大败剑圣传人,何等的风姿卓越,未来可期。 但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他苏雨,一个与同时期人物相比,籍籍无名之辈,此刻也能杀所谓的天才! 两者之间相差的不是境界,天赋,武道高低,而是时间,是岁月,是谁都不能逆转的春秋鸿沟! “在我的时代中,老夫平平无奇,但此刻杀你,却是随手而为的事。”苏雨冷冽一笑,心中顿生豪迈。 杀一个能比肩陆无涯,李青莲的天才,这种感觉怎能不让人激动。 “小子,此刻我为擎天柱,而你是刀下肉,只能任我宰割啊!” 单手握着长枪猛然抡起,苏雨飞速杀来,“开山!” 一只手甩动长枪,重若千钧,李青玄挥剑抵挡,直接被抡飞,摔落在地。 长枪拖在地上,苏雨缓缓走来,有些惋惜道:“啧啧,可惜了。” “李青玄,你的命不如叶景好,没有护道者。” “倘若李青莲还活着,有他护着你,给你时间成长,将来会走到哪一步呢?” “一品,亚圣,还是圣人,又或者是凌驾于圣人之上?” 说话间,苏雨走近身前,举起长枪准备结束这一切。 李青玄恢复过来,在此刻猛然起身,冷酷道:“无人护道,我也能在剑道上走远!” “呵,可你马上就会死在我手里!” 李青玄神色凝重,看着气势磅礴的三品宗师,他思绪飞转。 如果不使点手段,逃跑是跑不掉的! 只能如此了! 他暗下决心,眼中闪过一抹决然,身后青莲与光影小人同时浮现,两道不同的剑气朝着九渊剑上汇集。 “这是要拼命了吗?”苏雨不屑一笑,但他心中却没敢大意,狮子搏兔尚用全力。 况且,他大意过一次,让李青玄跑了,导致在山中寻了许久。 为了保证必杀,他近乎用出全力,将能调动的天地之力尽数汇集在双臂上。 “断浪枪!” 长枪猛然落下,势大力沉,开山断浪,浓郁的天地之力扩散开头,轰向李青玄。 千钧一发之际,李青玄眼中精光闪过,沉声道:“就是现在!” 九渊剑猛然挥出,剑光璀璨,刺得人睁不开眼。 剑气与枪风相撞,李青玄的剑气瞬间溃散,这一剑声势浩大,却并不出全力。 感知到异样的苏雨微微皱眉,难道这小子明知不敌,放弃抵抗了? “不,不对!” 第71章 围猎上三境 “好狠,好狠心的小子啊!”苏雨面色铁青,忍不住的愤怒感慨。 刚刚交手的瞬间,李青玄散去剑气,用身体硬抗了部分枪风,这样做是很危险的。 稍有不慎,如果没控制好,刚刚那一枪可能直接将他的身体抽得爆裂开来。 但李青玄足够的胆大心细,借助枪风掀飞身体的惯性来逃跑。 整个人直接横飞出了一大段距离,稳住身形后,转身便逃。 等苏雨反应过来,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想要追寻都无从下手。 做这样的事是很危险的,倘若低估枪风的威力,会当场殒命,高估的话,又达不到拉开二人距离的作用。 明白这些后,苏雨才会发出那样的感慨,李青玄是一个对自己都能狠下心的人物! 越是这样,苏雨心中便越不安宁,放这样的人活着离开。 等日后,他还能安稳吗,只怕李青玄再来找他时,就是报今日之仇的时候! 他冷着脸,继续追逐,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杀掉李青玄,斩草除根! 林中,飞逃而去的李青玄也不好受,硬扛三品宗师的枪风,体内受了不轻的伤,虽说不致命,可是极为麻烦,毕竟现在还在逃命的路上。 “继续这样跑,他还是会追上来的!”李青玄皱眉道。 这老东西知道来东临海寻自己,显然是提前打探过消息,知道他要去的地方。 如果继续深往东临海寻找剑匣,还是会相遇,下次遇见再想逃命就没那么简单了。 在心中思虑片刻,李青玄果断调转方向,往回跑,回到那个小镇里。 跟在南疆一样,灯下黑,这老头儿肯定想不到。 还有,那里可以打探到南宫家的消息。 做出决定,李青玄不再耽搁,回身往小镇赶去。 直到第二天黄昏,他才回到小镇内,找了家医馆治疗伤势。 “少侠,你这伤虽说看着重,但多是皮外伤,未伤及根本,用完药后就无大碍。” “多谢医生相告!” 伤口包扎好后,李青玄拱手抱拳,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丢下,便大步离开。 “少侠,用不了这些!”瘸了条腿,瞎了只眼睛的老医师,依在门前,大声呼喊。 李青玄无所谓的挥着手,快步走远,消失在眼前。 他回到前几日居住的客栈,来到柜台前,摸出一锭金子递到掌柜的面前。 “问点事。” 看着那锭仿佛透着光的金子,掌柜的喜笑开颜,伸手将金子拿在手中,笑盈盈道:“客官问,保准知无不言。” “这里可有百晓生?” “有,当然有了!”掌柜的笑着回应,“百晓生遍布天下,渗透进每个角落,怎么可能会没有。” 自古以来,情报机构都无比重要,两国交战,江湖恩怨,这都离不开情报。 百晓生不单单指某个人,而是一个民间组织,号称天上知一半,地下全了解,无物不通,无事不知。 寻常人来人往的客栈,或是街头某间不起眼的门铺,甚至一家小摊,几乎都与百晓生有瓜葛。 说来也奇怪,按理来说这样强大的情报机构,朝廷肯定会出手干预,要么招揽,要么直接将其覆灭。 但朝廷没任何动作,置之不理,听之任之,仿佛不知道有这事般。 “问朝堂事,还是江湖事?”掌柜的低声问道。 “江湖事,灵州南宫家的战力情况!” “明日入夜,过来取消息,一锭金子!” “先付定金十两白银!” 说着掌柜的伸出手,等着李青玄付定金。 “我等不了入夜!”李青玄沉声道。 还没摆脱苏雨,李青玄不敢久待,担心那老东西又回来了。 “也行,价格翻一番便是。” 闻言,李青玄没有犹豫,拿出两锭金子递了过去。 “稍等!”掌柜留下这句话,转身进了后堂,在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柜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许多小盒子。 用天地玄黄几字,分成了四个区域。 他打开地字那一排其中的小柜子,然后丢了一锭金子进去,里面立马弹射出一封书信。 暗黄色的外封上面写着南宫二字,这里面就是李青玄要的消息。 掌柜捡起信封,笑脸盈盈道:“千机门安装的柜子就是好用,玄妙万分啊!” 重新来到柜台前,他把信封递了过去,“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多谢!” 接过信封,李青玄不再多留,转身出门继续逃亡之路。 走在幽静的小路上,他打开信封查看,一字不落,了解南宫家的情况。 灵州南宫家,上一任家主死去多年,消息属实! 这一任家主南宫擎,传闻在五年前迈入三品境,消息存疑! 供奉了数十年的苏姓家老,为三品宗师境,消息属实! 另有十几位家老,最高不过四品境! 百晓生的情报很贴心,每条消息都分属实和存疑,让买消息的人自己思考,以免因消息有误而丢掉性命! 查看完后,李青玄在心中思虑,追杀他的应该就是信中的苏姓供奉。 南宫擎是三品的消息存疑,即便是真的,也不过两位三品。 此战可成! 李青玄目光跳动,这段时间在他来东临海的路上,也听到过不少传闻。 其中就有灵州澹台与南宫两大家族厮杀不断的消息,似乎是说因为上次几人开赌盘,导致南宫家损失惨重。 两家原本就有仇怨,因为这事彻底爆发,澹台春风这位年轻的家主忙得焦头烂额。 如今机会来了,帮人也是帮自己。 李青玄要寻剑匣,被这样追杀,压根没有精力办事。 索性改道去灵州,与澹台春风合谋,联手覆灭南宫家。 澹台家内,那位二爷是半步三品境的武夫,即便不能镇杀三品,战个旗鼓相当想来不是问题。 二爷拖住南宫擎,自己和澹台春风,再加上叶景,三人擒杀那位苏供奉,未必不能成! 在心中比较过后,李青玄眼中光芒愈发炽盛,越想越觉得这事能成。 只要他们开口,叶景一定会来,围猎上三境的宗师,光听听都让人血液涌动! “就这么干!” 第72章 澹台春风的抉择 夜幕暗沉,星光如水。 澹台家的梅园中,家主澹台春风听着一条条消息,不禁皱眉。 “禀家主,李青玄被南宫家三品宗师追杀,于东临海激战,目前生死不知!” “家主,咱们的五座药山被烧,是南宫家干的!” “家主…” 几乎都是坏消息,南宫易死了,他老子疯了,像条发狂的疯狗,开始乱咬人。 南宫擎怪罪上次开赌盘,把怒火都宣泄在澹台家上。 如今两家死磕,几乎到了全面开战的地步。 “家主,我们有话说!” 屋外,几位家老携手走了进来,黑着脸,神色凝重。 “家主,若与南宫家撕破脸,即便能胜,家族也会元气大伤,从御三家的位置跌落,沦为二流家族!” “不错,绝不能开战!” 几位家老一句接着一句,意思很清楚,忍让,避免冲突。 澹台春风沉声道:“那家老们觉得,我该如何抉择?” “派人追杀李青玄,用他的人头令南宫家熄怒!” 此话一出,澹台春风脸色骤然冷冽,他扫视几人,漠然道:“几位家老都是这么想的?” “不错,这是我们共同的意思。” 家族与兄弟是两难抉择,想振兴家族,那就必须当个背叛兄弟的小人。 澹台春风缓缓闭上双眼,脸上的表情挣扎,仅犹豫片刻,他便果断拒绝。 “不行,背刺兄弟,我澹台春风绝不做这样的小人!” “春风!”一位家老大吼出声,猛然上前,凑近到这位年轻家主面前,语重心长道:“你要明白你是家主!” “从你在祠堂祭拜先祖,成为家主后,就该懂得一个道理。” “你澹台春风不再仅仅是你自己,更是澹台家主,肩负着这个家族的荣辱!” 这番话说得力若千钧,任何姓澹台的人听了,都会动容。 “好,好啊,真是一番好言论!”澹台厉从门外走来,边鼓掌边称赞道。 他来到几人面前,盯着侄子,神情玩味道:“春风,你会怎么选呢?”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澹台春风紧皱眉头,心中天人交战。 不管怎么选,一步错,步步错,是把家族拉入深渊,还是做个小人,他自己也不清楚。 可想起与李青玄,叶景,在雪中喝酒说笑的场景,他就狠不下心来。 “诸位长辈不必再多言,若害了家族,春风愿以命相抵!” “好,好一个澹台春风,我没看错你!” 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叶景出现在屋顶上,还背着个人,正是李青玄。 “你,你们这…” 叶景飞掠而来,平稳落地,有些苦恼道:“这家伙给我写信,说邀我来灵州围猎三品宗师。” “结果半路遇见,他就晕了,似乎受伤不轻。” “我看看。”澹台春风立马上前查看。 李青玄的伤不重,但一路奔波劳累,伤口没包扎好,失血过多,才会晕厥。 “来人,去熬点补气血的汤药来!” “诺!”守在旁边的侍女退下,几位家老顿时围了上来,面色不善。 “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李青玄交给南宫家!” 叶景脸色猛得一变,盯着说话的人,“谁敢!” 这般姿态,差点就准备拔剑厮杀了! 气氛陡然冷冽,澹台厉紧了紧双拳,随时准备动手。 “叶兄刚刚说围猎,什么意思?”澹台春风开口打破沉寂。 “你我,还有李青玄,三人围猎南宫家的三品供奉。” “请澹台二爷拖住南宫擎,联手覆灭南宫家,这是李青玄信中说的!” 听完叶景的话,几人纷纷色变,刚刚还一个劲不想冲突厮杀的家老们,也都陷入沉默,思考这事能不能成。 二爷澹台厉率先发表意见,“此事可行!” 他是永远忠于家族的,只要能让澹台家辉煌,任何事都愿意做。 “我觉得就该这么做!”澹台春风眼中满是冷意,这段时间可没少受南宫家的气。 药山,药田,包括在灵州的商铺,都被搅的不得安宁。 心里憋着火呢,不是家老们一再阻拦,他早就与南宫家开战了。 几位家老刚刚还反应激烈,但仔细思索后,加上叶景与李青玄二人,覆灭南宫家似乎不是问题。 若此事能成,那以后的灵州,唯澹台家独尊! “我等遵从家主吩咐!” 彻底再没了任何阻力,澹台春风心中杀意升腾,呢喃道:“该有个了解了,南宫世家!” “二叔,开战的事你去与家老们准备吧。” “等李兄调养好身体,剿灭南宫家!” “澹台厉遵家主令!”几位家老与澹台厉离开小院,紧锣密鼓的准备。 一连三日,澹台家都陷入了紧张氛围中,每个人都很忙,但寻常族人都不知道忙什么,只知晓家族会有大动作。 屋内的床上,李青玄缓缓睁开双眼,感觉身体快散架了,日夜奔逃,精神一刻也不敢松懈。 “你醒了。” “叶景,你怎么在这,这是哪?” 看着熟悉的冰块脸,李青玄有点懵,他记得自己在赶来灵州的路上晕了,就再没后面的记忆。 “呵,你给我写得信,还问我何在这?” “是有这回事。” “哈哈哈,李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澹台春风笑着走了进来。 看着这两人,李青玄反应过来,叶景又救了自己一次,赶到澹台家。 “春风兄,事情叶景说了吧。” “说了,围猎上三境的事!”澹台春风应道。 几人目光交织,眼中皆满是兴奋,自古以来,还没有境界低的,围杀上三境。 除了数十人围殴,三个人几乎办不到这事。 倘若他们能成,也算千古留名了! “你破境了?”李青玄有些讶然,与前些时日相比,澹台春风的气息又强了一些。 “呵呵,侥幸突破。”澹台春风轻笑回应。 儒家弟子重心境,一境一心,想要破境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讲究个水到聚成,一定是前面的日积月累,才能心境突破,绝不是所谓的侥幸。 “你们儒家就这点讨人厌,破境就是破境,说什么侥幸!” 这话引得身旁的叶景,都忍不住发笑,“哈哈哈,说得极对啊!” 三位四品境,两剑修一儒家弟子,围猎上三境宗师。 这样看来,或许真能成! 第73章 杀声冲天起 两天后的深夜,李青玄身体休养的差不多了,他与澹台春风,叶景,三人同行,朝着南宫家赶去。 此刻的南宫世家。 “苏老,这次又得多劳你费心了。” 苏雨坐在凉亭中,给自己倒了杯茶,摆手道:“这次怪老夫大意了,放跑了那小子,才让南宫家有此灾祸!” 南宫擎起身,望着天边的明月,这几日他得到消息。 澹台家有所准备,恐怕会对家族不利,灵州两大世家会全面开战。 战,他不惧,作为家主,一个父亲,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却不报仇的话,那枉为人父。 “想清楚了,拼上南宫家,也要替你儿子报仇?”苏雨低声询问,面无表情。 “嗯,即便要我的命,易儿的仇我也得报!”南宫擎无比果决道。 闻言,苏雨无奈摇头,“你应该清楚,是你儿子先去招惹的别人。换句话说,他死有余辜。” 这话有些扎心,却又句句属实,可他能怎么办? 南宫擎只能无奈低叹,“是我没教好他。” 儿子再坏也是儿子,父亲与家是避风港,若他都不为儿子报仇,那还有谁会管? 沉默片刻,南宫擎诚恳道:“苏老,如果今日我死,您老就离开南宫家,再寻去处。” “你觉得会败?”苏雨问道。 “不一定会败,但世上任何事没有十足把握!”南宫擎苦涩一笑,两个家族开战,胜负这种事谁说的准呢。 他是家主,南宫在他便在,家族灭他定然跟着赴死! 可苏雨不同,是外姓人… “家主,家主,澹台二爷带人杀来了!”一道人影慌忙急促的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慌什么,召集族人随我杀敌!”南宫擎猛然转身,修长的衣袍摆动,随风猎猎作响,他大步走向院外,面无所惧。 看着他的背影,苏雨心生感慨,“南宫澈,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只是孙子不怎么样。” 他年少闯荡江湖,被仇家追杀,是南宫澈救了他,二人成为好友。 在这位老友死后,家族没有高手坐镇,苏雨亲自过来,这一来便是二十多年。 说是受南宫家供奉,实则是苏雨在庇佑这个家族。 君子相交淡如水,却为知己故! 为老友知己,苏雨甘愿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以大欺小杀李青玄。 对于一个江湖前辈来说,这很丢人,但与老友的家族相比,这算不得什么。 杯中茶渐凉,喝完这一杯,去留苏雨便有决断。 南宫家外,火光明如白昼,大批的澹台家高手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澹台二爷,你还是来了啊!”南宫擎站在门口,身后是众多严阵以待的族人,他眯着双眸道。 “既然知道我会来,那就做好准备。” “什么?” “自然是灭族的准备!”澹台厉咧着嘴,冷厉一笑。 手臂高高举起,猛然落下,“杀!” 身后的澹台族人立马行动,拔出武器,冲向南宫家内! 火光冲天,在长夜下拉开厮杀序幕,南宫擎与澹台厉也纷纷出手,战在一起。 长刀出鞘,周遭的天地之力弥漫,朝着纲刀上汇集,南宫擎猛得砍出一刀。 “烈焰刀!” 刀风划破虚空,竟生出了实质的火焰,朝着澹台族人而来。 澹台厉也不再迟疑,半步三品境的武夫,全力出手,血肉之力沸腾,争鸣不断。 他猛得轰出一拳,石破天惊,“崩山拳!” 拳头与烈焰刀风相撞,一拳直接将其轰散,这就是武夫,纯粹的血肉力量,蛮横至极。 “没想到,你还真迈入了三品,成了宗师!”澹台厉冷声道。 外界传闻南宫家主可能是三品,如今证实了。 “呵呵,既然知道,那还不引颈受戮!”南宫擎不屑轻笑,可握刀的手紧了紧,愈发用力。 半步三品境的武夫,放在任何地方,都轻视不得。 他境界更高,但澹台厉的战力可不弱! “澹台小儿,真是欺南宫家无人了吗!”一声冷冽暴喝,苏雨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走来。 身旁天地之力涌动,一路走来,正在交战的澹台族人,都被干扰心神,短暂的发愣,头颅被对手斩下。 苏雨人到,尽显三品宗师之威。 他迈入三品境多年,不是南宫擎能比的,三品与三品,亦有差距! “苏老,你…还是来了。” “呵呵,老夫不来,难道看着你死吗?”苏雨轻声笑道,取出铁棍相接,一杆长枪出现在手中。 “权当是为你父亲,当年与我的情谊!” 长枪抖动,杀向澹台厉,“断浪!”他低吼一声,枪身狠狠抽去,势若山岳,直接将半步三品的武夫抽飞。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许多人是第一次见到上三境宗师的威势,愣在原地,心中难以平复。 “老贼,追杀我许久,今日取你性命!”李青玄飞掠而来,直接握着九渊剑来到几人面前。 身后,叶景,澹台春风相随! 对于几人的出现,苏雨并不意外,澹台家明知他在,还敢开战,说明准备了对付他的战力。 只能是这几位天骄! “今夜杀天骄!”苏雨冷声吐出几字,单手抡动长枪,将三人笼罩。 “静!”澹台春风迅速退至二人身后,清气涌动,使用儒家手段。 原本快如闪电的苏雨,身形猛然一滞,骤然变慢。 李青玄身后青莲与光影小人浮现,剑意盎然,与九渊剑的死气交缠,挥剑斩去。 “轰!”剑芒斩在长枪上,苏雨手中的长枪猛得一抖,化去这股力道。 可还没完,叶景也在瞬间出剑,被铁链锁着的重剑浮现,一股厚重的剑意涌来,他举剑杀去。 长剑斩在坚硬的枪身上,两股气息在虚空中碰撞。 “砰砰砰!” 苏雨被震得接连后退,叶景被震飞,在空中翻转身形,稳稳落地。 三人并肩而立,盯着苏雨这位上三境宗师,气势丝毫不弱。 “今夜杀老贼!”李青玄把他刚刚的话,原原本本的还了回去。 耳边是两家族人的喊杀声,火光摇曳,决定灵州世家未来格局的一战,彻底展开! 第74章 普通人的坚持 三人从不同方位围着苏雨,杀意弥漫,这是杀人的一战。 另一边,南宫擎被澹台厉死死拖住,即便能占据上风,可分不开身施以援手。 “苏老小心!” “放心,只是三个年轻人而已!”苏雨回应道。 他双手握枪,迅速调动周身的天地之力,朝着银枪上汇集。 这一刻,虚幻的天地之力有了实质的体现,枪身变得火红,温度在骤然攀升。 苏雨握着发烫的长枪,似乎感受不到温度般,面色如常。 “噬焰!”苏雨暴喝一声,在他身后,三根硕大的火焰长枪浮现,气势惊人。 “ 统统给老夫去死!”长枪猛得挥落,三根火焰枪从不同方向,杀向三人,速度飞快。 澹台春风面色骤变,三人中他最弱,连忙出手抵挡,“静!” 清气涌动,再次使用儒家言术,长枪猛然停滞,但仅仅片刻,便又飞速杀来。 看着这一幕,李青玄与叶景二人想出手救援,但却被飞来的火焰枪拦住。 “轰!轰!轰!”三声震耳欲聋的炸响传来,李青玄身形暴退,虽没受伤,可双手衣袖全被烧成了灰烬。 叶景更是狼狈,脸都被烟尘熏成了黑色。 澹台春风则被轰飞,嘴角有鲜血滴落,受了伤。 三人再度聚在一起,脸上格外凝重,这一击他们才彻底明白。 为何三品之后叫上三境宗师。 这般战力,绝非低境界的人可敌,着实太过恐怖。 看着灰头土脸的几人,苏雨冷笑,“你们倘若只有这点手段,那么今日就到此结束了。” “是该结束,但死得人会是你!”李青玄冷哼一声,扭头冲二人道:“春风兄你用言术配合,我与叶景去厮杀!” “好!”澹台春风应了一声,两道身影当即杀出。 叶景身后的虚影,重剑上的铁链不停抖动,全力出手。 李青玄同样如此,青莲与小人共存,剑意朝九渊剑上涌去。 二人同时举剑,又同时露出错愕的神情,在这一瞬,能感觉到重剑与青莲似乎有着某种玄妙联系。 两人的剑意居然在相融! “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啊!”叶景大喝,脸上满是疑惑。 重剑是陆无涯种下的剑心,青莲来自李青莲,这两位是对手,是劲敌,天下人都知道。 即便剑心有反应,也应该会互相排斥,见猎心喜彼此吞噬才对。 怎么会相融呢,怪,太怪了,难道当年二人之间有什么隐情? 他们之间存在某种关联,是朋友,还是同门师兄弟? 这种大胆的想法刚在脑海浮现,便被李青玄否定。 成圣一战,陆无涯利用女子来赢,如此的不光明磊落,是朋友能干出这种事来? 想不明白,可二人体内的剑心在此刻,确实相融了。 一朵朵青莲浮现,镌刻在重剑的剑身上,仿佛烙印般。 原本古朴无锋的重剑,在此刻青莲遍生! 李青玄与叶景心中同时浮现一道身影,但却是两个人。 李青玄脑海中,那道身影模糊,背负长剑,行走山川大地,随性洒脱。 叶景脑中,那道身影盘膝坐在瀑布下,长剑横放在腿上,一副严肃之象。 同一时间,两人脑中的身影开始练剑,动作不同,剑法不一,可最后的动作,却是相同。 一剑刺向前方,剑法殊途同归! 与此同时,李青玄与叶景二人,猛得睁开双眼,也做出和脑中人影相同的动作。 两柄长剑刺向苏雨,令他脸色变幻,“两道剑意居然融为一体了!” “断浪!”他单手抡动长枪,想要抵挡,可这合二为一的剑意,如同某位剑道至圣,跨越岁月而来,向他出剑。 “砰!”苏雨直接被轰飞出去。 从交手到现在,上三境宗师第一次这么狼狈! “还能像刚刚那样吗?”李青玄皱着眉头,随着一剑刺出,他再也感受不到那种玄妙状态。 叶景来到身边,皱着眉摇头,“应该不能了。” 二人心中都有许多疑惑,这到底怎么回事,只能问种下剑心的当事人了。 可老头已死,李青玄问不了。 “等这里事完,我去问问师尊!”叶景沉声道。 “天骄,还真是令人嫉妒的沉呼啊!”苏雨从断裂的墙壁废墟中起身,自嘲苦笑,与同代人相比,他资质平平。 如今连后辈都能伤他,可真是讽刺啊! 年少时,他也想拜入儒家门下,道门,甚至想出家当和尚,成为三教弟子。 可三教高高在上啊,什么都讲究缘法。 好,那就退而求其次,练剑,春秋四季,日复一日挥剑,拼命的挥剑。 烈日下,皮肤被灼伤,冬雪里,手被冻得生疮发烂,可这又有什么用! 自己练一年,两年,却比不过天骄的一天,两天! 最后练枪,数十年如一日,多少次生死危机磨炼,多少日夜的付出,才迈入的三品宗师境。 可…却被几个四品后辈联手打伤,可笑,岂不是可笑啊! “哈哈哈,苍天眷顾你们这群小儿,赐予出众天赋。” “那为何,为何还要生出我这等平庸之人!” “难道就是为了告诉老夫,经过岁月磨炼的努力与坚持,压根不值一提吗!” 苏雨面色狰狞,冲着几人大喝,如果天才这么强,那普通人努力还有和意义! “今日老夫杀天骄,让老天看看,人不弱于人!” 苏雨暴喝,天地之力被尽数调动,吹得他白发狂舞,手中的银枪高高举起,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枪龙镇海!” 他猛得一举长枪,枪尖指着明月,月华汇集而来,与枪身融为一体,化作银龙。 苏雨握枪冲来,银龙发出阵阵不甘的咆哮,“吼!吼!吼!” 如奔雷作响,朝着两位剑道天骄杀来! 银龙呼啸而至,带着恐怖的杀意! 战都此刻,已经不是所谓的生死仇怨,这一枪是垂暮老者对命运的不甘,对老天的咆哮。 这是苏雨,一个普通人,凭借努力成为三品宗师后,对于道的坚持。 人可以死,但道不可灭,苏雨就是如此,是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 他不起眼,也不算厉害人物,可也有着属于普通人的自尊与气性。 这份气性不允许他输给晚辈,输给最讨厌的天骄! 第75章 第二境,问心 月华银龙啸,寒光照银枪。 今朝纵身死,人间走一遭! 我辈平庸人,至死寻大道。 春秋苦练武,为何输天骄! “杀!!” 苏雨全力一击,银龙如入海,翻江倒浪,气势万千。 “砰!” 李青玄与叶景皆用至强剑法抵挡,可面对银龙,引以为傲的剑招如脆弱的窗户纸,不堪一击。 银龙呼啸而过,二人如断线风筝,被轰得横飞出去,撞在墙上,坚硬厚重的石墙瞬间倒塌。 李青玄起身,嘴角的猩红格外鲜艳,这一枪尽显宗师之威! “还真不好对付!”他皱着眉,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与叶景,澹台春风联手,能斩杀三品。 现在看来,是自己托大,小瞧了苏雨。 “叶景,澹台春风,如果局势不妙,你们先走!”李青玄郑重道。 气氛有些沉默,叶景手臂上鲜血在滴落,他走来给了李青玄一拳,开口便骂,“说什么混账话呢,今日一同来,一同回去!” “没错,春风也绝不是抛弃兄弟的人!”澹台春风跑来,挡在二人身前。 这一幕,令苏雨有些恍惚,鲜衣怒马是少年,江湖好友死生同,以前的他也有同样经历。 他摇头一笑,“既然兄弟情深,那老夫成全你们,一块上路!” 银枪舞动,那条裹挟着宗师之威的银龙再次浮现,朝着三人吞噬而去。 “轰!”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三人直接被掀飞。 刚入四品境的澹台春风当场昏厥,叶景也不好受,全身骨头犹如快散架般,剧痛不已。 最惨的还属李青玄,他硬扛了银龙大部分威能,鲜血浸湿了玄衣,伤势颇重。 他挣扎着起身,右手伤得太重,几乎用不上力,改用左手握剑。 李青玄独自走向苏雨,面色坦然,并没有对死亡的畏惧。 “今日之事由我而起,死李青玄一人足矣!” 心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他并没束手待毙,青莲与光影小人浮现,李青玄殊死一搏! “杀!”他低吼一声,举起长剑,朝着苏雨杀去。 “来得好!”苏雨双眸放光,准备出手绝杀,银龙在身后咆哮显威。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剑气与银龙即将碰撞。 “轰!” 忽然间,天地仿佛在此刻静止,李青玄背后的青莲光芒大作,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怎么,路就只能走到这吗?” 一片洁白的世界中,李青玄置身湖面上,脚下是透明的湖水,干净的能倒映他整个人。 每走一步,湖面荡起阵阵涟漪,很奇怪的,他没有掉进湖水中,似乎整个人没有了重力。 抬起头,不远处,一道穿青衣的身影背对着他,这感觉很熟悉,李青玄这辈子都不会忘,也忘不了。 那是在青莲山上,相伴多年的老头,世人口中的剑仙李青莲! “老,老头!”这一刻,踏入江湖面对生死都无惧的少年,语气第一次开始颤抖。 “呵呵,这么激动干嘛,都是老熟人了。”青衣背影转身,是那张脸没错,剑仙李青莲。 此时,委屈与辛酸在心中爆发,李青玄从没说,也不表现出来。 但不代表他习惯孤身一人,他也渴望家人,渴望熟悉的老头陪在身边。 别人被追杀,或者杀人,有师门家族庇佑,有强大的师尊出头。 可李青玄只有他自己,他也曾羡慕过。 如果老头还在,那苏雨还敢追杀他吗,上白鹿书院时,那位儒家的一品大宗师,还敢欺辱他吗? “怎么,被欺负了?”李青莲慈祥笑着,看徒弟眼眶湿润发红,他就明白缘由。 李青玄鼻尖一酸,擦拭眼睛,倔强道:“没有,谁能欺负我啊!” “你知道的,我天下第一厉害,只有我欺负人的份。” 听到这话,李青莲苦笑不语,这徒弟还是老样子,嘴硬的很。 沉默了会,他语重心长道:“孩子,江湖就是这样,大风大浪,波澜不断。” “打你出门起,就在江湖中,无论前方风浪如何大,你都不能停下。” “师父也好,父母也罢,终究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路该如何走,走去哪,终归得靠你自己。” 李青玄咧嘴一笑,“这道理我明白的。” “话说我都把你埋了,你咋又出现了?” …… “青莲内是我的一丝神识,今日送你问心,才出现的。”李青莲解释道。 “问心?” “不错,剑修三重心境,一境一重天,问剑,问心,问真我!”李青莲微皱着眉,神情有些凝重。 原本他留下神识,是为了替徒弟开启第三境,问真我! 但今日生死危机,不得不提前出现,引李青玄入剑修锤炼心境的第二境,问心! 与那日在嘉陵江畔不同,这次问心,是被李青莲强行引入的,过程会更加凶险。 “来了!”李青莲低吟一声,这方天地开始变幻。 一处山崖上,面前依旧是李青莲。 “老头,怎么回事?” “斩了我,斩去我的剑,只留你的剑在心中!” 问心,斩去前人剑意,只留真我,只留本心! 李青玄明白这个道理后,也不扭捏,握剑便朝着师父杀去。 在青莲山上,这一幕是日常,练剑的小屁孩时常与剑仙打得难解难分。 光影小人在身后浮现,手中的剑随李青玄而动,剑光一道接着一道,斩向老头。 李青莲点头称赞,“领悟的剑意不错,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他伸出手,两旁的大树枝丫断裂,飞到手中,化身成剑。 树枝轻轻压去,那柄无往不利的九渊剑,仿佛砍在棉花上,毫无作用。 高深剑客,万物皆可为剑! “小子,这几年就没练出些真本事吗?” “那这一剑你看好了,老头!”李青玄战意盎然,出剑并不留手,这是在问心。 斩去青莲,方得真我! 他举起九渊,小人也做同样动作,硕大的剑光耀眼璀璨,一剑斩出,呼啸而来。 “望真我!” 逐渐被这道剑光吞噬时,李青莲笑了,发自内心的笑,神识消散之际,他呢喃着,“你做的很好…” 青莲去,真我现,问心成,幻境开始崩碎。 外界,李青玄背后的青莲在消散,那是老头种下的剑心,不属于他的剑道。 取而代之的是光影小人,身形在成长,容貌也渐渐清晰,是李青玄本人。 从此后,李青玄的剑道不再驳杂,只要自己,只要领悟的真我剑道。 这道容貌相同的光影,就是未来成就剑道圣人的关键! 第76章 江湖与江湖 问心结束,幻境时间流逝,外界才只过一瞬。 李青玄看着咆哮的银龙,九渊剑斩去,身后的人影也挥动长剑,剑光直接将银龙吞没。 看着这一幕,苏雨愣住了,愣了许久,他仰天大笑,自我讥讽的笑,“哈哈哈,贼老天,我去娘的老天!” “生死间锤炼心境,这就是天骄吗,剑修问心!” 何等的可笑啊,多年的努力到底算什么! 这次问心,幸好有李青莲留的神识,否则哪那么容易进入,这种玄妙状态。 远处,叶景神情苦涩低落,呢喃道:“心境又进一步,好一个李青玄啊!” 低沉过后,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浓郁的战意,他要追赶。 李青玄的存在,更能激励他在剑道走得更远。 如果说陆无涯是压在天下剑修心中的一座大山,那李青玄就是压在叶景心中的山。 “结束了,前辈!” 苏雨看了过来,冷冽一笑,“你叫我前辈?” “有气节的人,当得上一句前辈。”李青玄冷冷出声,手中的九渊剑呼啸而至,一剑望真我! 苏雨举枪抵挡,银枪骤然断成两截,“咔嚓!” 他眯起双眸,盯着那握剑的少年,心中有愤怒,有不甘,可片刻后成了释然。 “少年傲,最傲是天骄啊…”苏雨低着头笑了,笑得苦涩无奈。 努力的普通人,终究没能胜过天骄,这之间的差距,就是他苏雨和李青玄。 差了几十年岁月,差了半生… 苏雨半辈子的武道成就,李青玄不过十几载春秋追了上来。 这才是最让人无奈,难以接受的事。 “也罢,老夫苟活到今日,去过东临海与人比试,也曾纵马饮酒吟高歌!” “今日身死无悔,无憾!” “这风流江湖我来看过了…”苏雨自顾自的呢喃,转身捡起地上断裂的长枪,再次握在手中。 他双手各握着半截断枪,直面李青玄,沉声道:“来,送老夫上路,我喜欢站着死!” 江湖中,无论境界高低,但凡赴死之时,不跪地求饶,不丢气节,这样的人都值得敬佩。 李青玄沉默的点点头,举起九渊剑,扬声高呼,“送前辈上路,黄泉路上慢行!” 一旁,南宫擎目睹这一幕,肝胆欲裂,他拼命击退纠缠的澹台厉,嘶吼道:“苏老快走,今日南宫族灭,与你无关!” 数十年庇佑,苏雨已经做的很好了,与南宫上任家主的情谊,早就该用完了。 苏雨忽得一笑,有些苦涩,“走,往哪走?” “老夫无儿无女,住在南宫家太久,已经习惯,走不了。” 两截断裂长枪舞动,苏雨身后,银龙再现,气势惊人,“来,让老夫看看你最强的一剑!” “满足前辈的愿望!”李青玄大喝出声,身后的人影随着他同时举剑,全部的剑意涌向九渊。 一剑望真我! 李青玄身形飞掠而去,九渊剑带着凌厉的剑意刺去。 苏雨也迎了上来,两人即将交错的瞬间,银龙猛然溃散,消失不见。 “不好!” “危险!” 李青玄和叶景同时惊呼,再看去时,苏雨面色狰狞的冷笑。 “噗嗤!” 长剑洞穿胸膛,一双大手死死握着李青玄的双臂,苏雨癫狂大笑道:“有你陪我同去黄泉,老夫也算值了!” 天地之力疯狂涌动,朝着苏雨体内灌去,奔向内丹。 剧烈的疼痛,令这位老人脸庞扭曲,“咔嚓!”清脆的声音传来,那是内丹碎裂的声音。 这位上三境宗师,欲爆内丹,与李青玄同归于尽! “砰!”白光升起,照得这方天地犹如白昼,千钧一发之际,叶景猛得飞来,斩断了苏雨双臂。 与李青玄双双退开,可依旧受了不轻的伤。 一切归于平静后,南宫擎看向那道苍老的身影,瞳孔急速收缩,发出凄厉的嘶吼,“苏老!!” 此时的苏雨气息奄奄,胸膛被炸穿,那里空无一物,双臂被斩断,无力的跪在地上。 鲜血不停的从嘴中涌出,感受着体内生机在飞速消逝,他缓缓抬头,看向了南宫家的祠堂。 在那里面,摆着一个灵位,是他最好的朋友,过命的交情。 二人年少时马踏江湖,桃花树下饮美酒,青青草地看白云。 说着年少的梦想,与醉酒张狂,二人也曾联手杀仇敌,血衣了恩怨。 姿意,痛快! 生命的最后,这位白发老者突然笑了,笑得温和,笑得洒脱。 仿佛回到了少年时,那一杆长枪,一匹快马,与好友游历山川美景的时候。 南宫,不就几坛酒吗,下次还你。 你小子,说得轻巧,这一路走来,喝酒住店,哪次不是我掏银子? 嘿嘿,谁让你是南宫家少主呢,算了,没银子以后我就拿命还。 呸呸呸,老子要你的命干什么,你得长命百岁! 对,咱们都得长命百岁,哈哈哈! 苏雨目光柔和,昏黄的老眼中又看到了那年夏季。 迎着夕阳,两个少年走在小道上,搂着彼此肩膀,大笑着说要长命百岁。 “南宫,当年喝你的酒,现在也该还完了…” 苏雨笑着呢喃,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头颅无力的垂了下去,紧接着身体慢慢松软,倒在地上。 江湖路远,少年并肩,有欢笑,有打闹,亦有一诺比命重的情谊! 这个江湖很大,不仅有李青莲,陆无涯这样惊才绝艳的人,也有像苏雨这样的普通人。 什么是江湖? 一剑风流,剑道成圣超凡脱俗,这是江湖! 普通人春秋苦练,笨鸟先飞,牵着一匹快马,与知心好友相伴。 走去世间每个角落看看,看大山磅礴,看溪水涓流,看青松傲立,看冬梅满雪。 累了就停一停,和好友饮酒,说说心中的苦闷,说说曾经的梦想,再大声笑一笑,这也是江湖。 江湖多姿多彩,不仅有风流美酒,有青莲山论剑这样的绝代佳话。 江湖更多的是普通人一路前去,与好友同行,走走停停,欣赏美景。 平淡如水也是江湖,这样的江湖也不错… 苏雨是你我,是万千普通人的江湖,虽不轰轰烈烈,却也极动人心。 天下人人皆有江湖,只是演绎的方式不同,结果也不同。 但却是独特的,不可复制的,属于自己的江湖。 第77章 南宫擎死 南宫擎双臂染血,为了摆脱澹台厉,他几乎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才脱身片刻。 “苏老…” 他缓缓蹲下身,盯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沉默不言。 眼眶渐渐红润,双手紧握,这位老人护佑家族多年,确实太累了。 家主与供奉,但二人的关系更像叔侄,甚至可以说是父子。 长久的陪伴,为家族遮风挡雨,这些南宫擎都记在心里。 “苏老,是我害了你…” 他凝望四周,耳边是族人能被杀前的痛呼,以及虎视眈眈的澹台厉。 一切都结束了,随着苏老死去,他一个人难以为继,李青玄,叶景还有战力。 面对两位剑道天骄,还有澹台厉这位半步三品的武夫,他无能为力。 今日之祸,由南宫易而起,可根却在他这,是他太过宠溺儿子,才害了族人,害了家族。 羞愧,悔恨的情绪在心中升腾,他冲着四周的南宫族人弯下腰,大呼道:“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大家!” 见平日严肃的家主这样,南宫族人心中也不好受,场面一下子陷入沉默。 片刻后,一道声音响起,是位年轻的族人,“家主不必如此,今日即便是死,我南宫夜也绝不低头!” “噗嗤!”话音落下,少年的头颅便被人砍落在地。 看着这一幕,南宫擎心中的愧疚更浓,这个少年他记得。 前几日,才刚刚办了成人礼,如今却成了一具尸体。 没有再多犹豫,众目睽睽之下,这位霸道肃穆的家主,舍去尊严,直接跪在澹台厉面前,大喊道:“南宫擎愿死,请二爷放过我的族人吧!” “咚!” “咚!” “咚!” 一遍又一遍的,南宫擎不停磕头,直到头破血流,也不曾停下。 静,死一般的寂静,澹台厉面色凝重,他是了解南宫擎的,无法无天的一个人。 否则也不会把儿子养成那样嚣张的性格。 可就是这样的人,现在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南宫族人看着这一幕,有得握紧拳头,满脸羞愤,有的捂着嘴,泪流满面。 家族耻,莫过于此! 许久,澹台厉开口道:“南宫擎,你能如此,我敬佩你!” “可是灭族斩草除根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今日,不杀光你南宫家的人,我心难安啊…” “既如此,那便一战吧!”南宫擎起身,面无表情,斩草除根的道理他懂,换做他也会这么做。 他也明白,事情变成这样,不关澹台家的事,也不怪李青玄。 是他的儿子挑事,是他选择派苏老去报仇,一切都不过咎由自取。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求死! 无颜面对族人,以及南宫家世代先祖,唯有一死可以赎罪! 天地之力涌动,刀身火焰升腾,烈焰刀法只进不退,以伤换伤,心死的南宫擎只攻不守。 “崩山拳!”澹台厉拳风呼啸,也没有退让,对于做好觉悟赴死的人,他是敬佩的。 用最直接的方式,送南宫擎上路,才是尊重。 武夫的想法就是这般纯粹,简单。 拳头砸在火刀上,砰砰作响,二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也就是武夫战力绝顶,换做别人,可能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刀与拳不断碰撞,时间一久,南宫擎就有些后继无力。 两人交手许久,功法用尽,几乎所有底牌都用光了。 这时拼得便是血肉之力,与武夫比体魄,结果可想而知。 “咔嚓,咔嚓!”拳头落下,砸得纲刀寸寸断裂,也将南宫擎轰飞。 “咳,咳咳…”从地上爬起,南宫擎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束发的金冠被打落,长发随风舞动。 他沉默着上前,没有长刀,那就以拳对拳,正面硬刚武夫。 “砰!砰!砰!”拳风交错传出沉闷声响,其中还混杂着骨骼碎裂的声音。 南宫擎被轰得不断后退,出拳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弱,血气在飞速溃散。 “家主!” “家主,呜呜呜…” 族人呜咽轻哭,在这燥热的夏夜里,心中生起悲凉之感。 或许南宫擎不是位好家主,但此刻挡在族人身前,以命御敌的他,是个南宫家的好子弟。 “裂地拳!”血气之力朝着拳头上汇集,澹台厉准备打出最后一击,他猛得挥拳砸向地面。 离地还有两寸时,突然停拳,上面的血气快速散去, 他猛的抬头望向前方那道身影。 前方,南宫擎披头散发,杂乱的长发遮住整张脸,看不清表情,鲜血染红胸口的衣衫。 那身华丽的玄色长袍,多处碎裂,看着无比狼狈。 他依旧保持着握拳的姿势,却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已经…死了吗。”澹台厉收拳,神情复杂。 一阵暖风吹过,轻飘飘的,那道站立的身躯便栽倒在地,彻底没了动静。 南宫擎,死去好一会了,没能护住族人,害了苏老,以及为家族惹来的灾祸,化做执念在心中,死而不倒。 一股悲凉在所有人南宫族人心中涌起,两位三品宗师战死,至此再无人庇护家族。 “二爷,南宫家的人该怎么处置?” 听着族人询问,澹台厉眼中冷冽闪过,咧着嘴冰冷道:“杀!” 一声令下,澹台族人开始挥舞手中的武器,开始了血腥的收割。 这些人或许都不认识,但为了彼此的家族,不得不挥刀相向。 打打杀杀也是江湖! “陛下口谕到!”门外,一道粗中有细的声音传来,男不男,女不女,说不出的别扭。 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地方,大虞皇宫! 马蹄声声急,沉闷有力,这是军队才有的高头战马,跑得快,耐力强。 “砰!”的一声,南宫家的府门被猛得踢开,大队身披银甲,头戴银盔的人涌了进来。 银甲刻得腾龙纹,这是皇帝身边的近卫,隐龙卫! 隐龙卫站成两排,留出中间的路,一道人影在天子近卫的拱卫下走来。 身上穿得是三爪团龙纹紫色长袍,脚踩云纹靴。 这正是刚刚那道声音的主人,大内侍奉太监,人称祸贼的左公公,左震! 第78章 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左震缓步走来,站在南宫擎的尸体面前,微皱着眉,“还是来迟一步!” “澹台厉,让你的族人都住手吧。” “为何!”澹台厉面色一变,沉声问道。 “传陛下口谕,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两家恩怨已清,抗旨者可斩!” 左震猛得转身,盯着澹台厉眼神阴冷,朗声宣读的旨意,传进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留下一族的祸患! 澹台厉扫视每个南宫族人,他们的脸上充斥着恨意,此刻罢手,岂不是为家族留下天大祸患。 “不准停手!”他冲族人吼道。 左震眯起双眸,杀意在眼中弥漫,他来到澹台厉面前,紧紧盯着这位二爷,“你敢抗旨?”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半步三品境的武夫如堕冰窟,不敢动弹。 看着眼前的中年太监,澹台厉只觉得被猛兽凝视,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自己撕碎。 祸贼左震是个无根太监,但却不是什么废人,他在三年前便已迈入二品境,是位实打实的武道宗师。 “澹台厉,你要清楚,这天下是谁的天下,你头顶的天,又是哪个天。” “别说你小小的澹台家,即便你们灵州所有武学世家放一块。” “陛下一句话,都会瞬间化作烟尘,万千铁骑踏过,荡然无存!” 一字一句说的很平静,但在场的人无不皱眉,神情凝重。 天下是皇帝的天下,这句话没错! 左震看着破败的南宫家,有些苦恼,这次奉陛下旨意前来,是不允许御三家灭族的情况出现。 当今天子痴迷丹道,借此延年益寿,而想炼出最好的丹药,御三家缺一不可。 “澹台厉,南宫家已经成了这副样子,百年内无力复仇,你大可放心。” “至于百年后…即便南宫家再次辉煌,想要报仇,朝廷也会干预的。” 左震出声安抚,他这次来是调停两家,大事化小。 澹台厉目光跳动,这话说的没错,南宫家确实已经废了,不足为道。 当然,最重要的是,澹台家承受不住皇帝的雷霆之怒,只能无奈妥协。 沉思过后,他不悦的冷声回应,“澹台厉遵旨!” 左震轻然一笑,“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随即,大批澹台族人退离此地,隐龙卫上前善后,救治南宫族人。 这些人还得为皇帝炼丹,能救一个算一个。 这群天子近卫跟着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善后,二就是倘若澹台厉反抗,那就出手镇杀! “公公,我多嘴问一句,灭南宫家这么隐秘的事,你如何知晓的?” 澹台厉很不解,这件事直到发生前,连族里都没几个知道的。 那位高居深宫的陛下,又如何得知? “咱家还是那句话,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只要是在大虞境内,陛下无事不知。” 嘶~ 澹台厉倒吸一口冷气,忌讳莫深,是家族有朝廷的眼线,还是皇帝有别的情报机构? 说不清楚,也弄不明白,但能肯定的是这位陛下手眼通天啊! 以后还是不能再暗戳戳的骂人狗皇帝了… 事情处理完,左震朝府外走去,路过李青玄时停下,看了过来。 “你就是李青玄?” “公公知道我?”李青玄皱眉道。 “南疆灭族之事,张阁老下令让江湖中人处置你,没想到你还活着呢。”左震冷声一笑,诋毁道:“看来阁老办这种事,也欠妥当。” 听出话里的冷意,叶景立马上前,挡在李青玄面前,凝视着这位在朝堂声名远扬的祸贼。 “呵呵,咱家没有敌意,就是随便问问。” “首辅大人既然下令了,那就人家的意思办。” 左震咧嘴一笑,走出府外,赶着回宫里复旨。 大虞皇宫,御花园的凉亭内,两道身影坐在棋盘前,执子对弈。 棋盘中,黑白二子厮杀不断,白子步步紧逼,黑子陷入困局,已显败势。 可细细看去,白子杀伐猛攻下,还是特意留了破绽,只要懂得棋道的人,观摩一会,便能看出那扭转乾坤的落子之位。 “砰!”随着黑子落向那个位置,局面瞬间反转,白子满盘皆输,再无退路。 “陛下棋艺卓绝,老奴自愧不如。” “呵呵,你这老东西啊,总是让着我。” 执黑子的人穿着明黄龙袍,用紫金龙冠束发,国字脸,浓眉大眼,整个人看着贵不可言。 正是大虞的乾元皇帝,虞千秋! 五十多岁的乾元帝,因为常年服用丹药,驻颜有术,容貌看着不过中年。 唯独生出的许多白发,怎么都改变不了。 “东临海赈灾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陛下,张阁老已经亲自去了,想必很快就能稳定局势。” “那就好。”乾元帝面无表情的应承,不悲不喜,只是眼中闪过的冷冽,隐藏不住。 每次听到张阁老几个字,他都会陷入沉默,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对了,灵州的事呢?” 身旁贴身侍奉的大内总管,立马回应,“老奴已经派左震去了,算算日子,他应当已经到灵州了。” “你办事,朕总归是放心的。”乾元帝笑道。 “陛下,又到进丹的时辰了。” 在侍从的跟随下,乾元帝朝着殿宇中走去,进食灵丹,养身延寿。 与朝堂上那些百官看到的不同,这位皇帝不视朝政,却尽知天下事,似乎胸中内有乾坤。 …… 三日后,澹台家十多里外,三匹快马停下。 “又要去寻剑匣了?”叶景轻声问。 “嗯,黑线始终存在,铸造九渊剑的剑师说过,剑匣能压制死气,也算个办法。”李青玄轻声解释道。 听到这话,澹台春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笑着安抚,“没事的,李兄吉人自有天相,区区死气奈何不了你!” “你记住,别死太早,咱们还得比剑!”叶景说完,便勒紧缰绳,引马前行,“我先行一步,回鸣剑山庄!” 他走后,澹台春风也拱手道别,“李兄,我也得回白鹿书院了。” 经过这次事件,澹台厉的性格收敛了许多,有这位二叔代为管理家族,他也无后顾之忧。 回白鹿书院,澹台春风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已经落后二人太多了。 “珍重!”李青玄抱拳道,随后二人也分别,奔向各自的前方。 第79章 宛卿 剑州,山峰连绵,高耸冲天,形状像是一柄柄长剑。 鸣剑峰上,身穿玄色长袍的弟子,来来往往。 “见过大师兄!” “嗯。”回到山庄的叶景,冲打招呼的弟子们点头示意。 这里是鸣剑山庄,剑州唯一的道统,为剑圣陆无涯所创。 叶景脚步急促,朝着深处的木屋赶去,他心中有疑问,为何自己的剑心会与李青玄相融。 这事得问个明白。 一间古色古香的木屋前,叶景恭敬轻声道:“师尊,我回来了。” “进来吧。” 推开房门,陆无涯黑发如瀑,随意的披在肩上,紫色长袍也没系好,露出半边胸膛。 结识的胸肌与那年轻的模样,很难让人把他与剑圣二字,联想到一块。 成圣之后,陆无涯每隔一段时间,外貌都会变得年轻许多,如今看着几乎和叶景差不多的年纪。 他慵懒的倚靠在床边,手里随意的拿着酒壶,静静的看着窗外景色。 “师尊,弟子有事想问。” “问吧。”陆无涯喝着酒,惜字如金的应道。 “这次下山,我的剑心与一人相融,那人是…” 见弟子欲言又止,陆无涯轻声道:“有话便说。” “那人是李青莲的弟子!” 清风拂过,陆无涯眉头挑动,随即举起酒壶,仰头饮酒。 许久后,陆无涯才道:“我与李青莲有些渊缘,所以才会剑心相通。” 时间流逝,叶景等着,可却没了下文,见师尊不愿再多说,他只能离开,“弟子告退。” 走出屋外,叶景皱着眉,从师尊的反应来看,应该不只是有渊缘这么简单。 二人的往事有些复杂啊! 他摇着头离开,也不再深究,想多了也没用,抓紧时间修炼,追上李青玄才是。 …… 东临海境内,李青玄牵马前行,一路走来,饿殍满地,都是水患的灾民。 “大侠,给点吃的吧。” “好心人,这孩子几天没吃了,求求你发发善心。” 李青玄驻足,面前是一位老婆婆,她的怀中还抱着个孩子,二人面黄枯瘦,因为饥饿寒冷蜷缩着。 他取出二两碎银子,递了过去,这举动立马引得大批灾民上前。 见状,李青玄无奈摇头,把银子又收了回来,大步离开。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把银子给老婆婆,这群饿急了眼的人,会把她生吞活剥。 灾民遍地,这不是他一个江湖人能管的,有心也无力。 他离开后没多久,一间酒楼掌柜,提着吃食放到灾民面前,沉声道:“有位爷发善心,请你们吃饭!” “老弱妇孺先吃!” 酒楼掌柜领着护卫,把食物优先放在老人小孩面前,其他人也不敢争抢。 角落里,注视着这一切的李青玄,稍稍离开。 又走了两日,李青玄看到了那片蓝色的汪洋大海。 东临海,是个靠近大海的州郡,因为天气,才导致了这次的水灾。 此刻,他停在一处小渔村,接连几日的搜寻,李青玄都没能找到那位女剑匣师。 他盯着手中的画像,是位容貌卓绝的中年女子。 这是张鸦九所画,二十年前女子的模样。 “小哥,打听个人,听过宛卿这个名字吗?” 迎面走来几个渔民,李青玄把画像递了过去,轻声问道。 看着画中的女子,中年汉子挠着头,满脸疑惑,“这…也太年轻了,不对啊!” “怎么回事,我看看。” “眉眼间好像跟宛婆婆有点像啊!” 几个大汉你一言,我一语的,盯着画像嘀咕个不停。 “几位大哥,你们口中的宛婆婆是?” “哦,就住在村头,你往东直走就能看到,一间小草屋。” “多谢!”李青玄抱拳一拜,便朝此处赶去。 无论是不是要寻的人,去看看也无妨,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村东头,草屋破烂,几乎只能遮风,挡不了雨。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的味道,有些刺鼻。 他刚走近,破烂腐朽的木门被直接踹开,掉在地上。 “老婆子,今天再不交齐供粮,我要你的命!” 三名官差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抓着老人的头发,在地上拖行。 将老太太重重摔在泥泞的地上,官差不悦的招呼同伴,“走,明日咱们再来!” 趴在湿泥的地上,老妇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她的双腿的骨头似乎断了,软趴趴的,根本使不上力。 一次次爬起,又一次次摔倒。 李青玄连忙过去扶起她,轻声喊道:“宛卿。” 杂乱的白发下,妇人的眼神突然凝滞,抓着李青玄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闻言,李青玄心中一惊,找到人了,可这与张鸦九描述得,也相差太多。 哪里是风姿绰约的美妇,已经苍老成这样了! “我是来寻剑匣的。”将老妇人扶起,李青玄说明来意。 谁知,听到剑匣二字,老妇人犹如疯了般,伸手摸向九渊。 仔细查看后,癫狂的喃喃自语,“是他铸的剑,不会错,这把剑是他打造的!” 九渊剑抱在怀中,老人时哭时笑,情绪如崩溃般,低语不断。 突然,她猛得把九渊剑扔在地上,推开李青玄,恶狠狠道:“滚,你给我滚!” “我的剑匣就是放烂了,也不给那人打造的剑用!”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李青玄发懵,他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 看来张鸦九与这位宛卿,情怨颇深啊! 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张鸦九一开始不提,原来他也清楚想得剑匣,难如登天。 “前辈。”李青玄在门外小声呼喊,换来却是阵阵呵斥。 “你走吧,我的剑匣不给你用!” 闻言,李青玄一阵无奈,老张你把我害苦了啊! “你,去把那个没良心的叫到我面前,我就给你剑匣!”等了片刻,宛卿再次气冲冲道。 “前辈说的他是,张鸦九?” “除了他那个狗男人,还能是谁?!”宛卿一句接着一句怒骂。 李青玄都不敢想,张鸦九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 他轻声道:“我只能试试,来不来得看张前辈的意思。”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去找信鸽飞信传书。 第80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泉州,桃花坞,十里桃林。 草屋前,张鸦九一如往常,坐着品茶,时不时教阿梦铸剑,传授些江湖经验。 有人陪伴后,这里也热闹了许多。 “吱吱!” 信鸽落在木桌上,打开书信查看,张鸦九看着宛卿二字,心头猛得一颤。 双腿骨头断裂,变得苍老不堪,住在破旧的草屋中。 这一条条消息,犹如快刀,狠狠扎进他心中。 “怎么会这样!” 张鸦九不敢置信,曾经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怎么就沦落成这般模样了。 清风拂过,吹起两鬓的长发,勾起张鸦九的回忆。 在那个灯火明亮的深夜,高朋满座,烛火照红窗,俏影披红妆,款款而来。 “恭喜张家大喜啊,恭喜恭喜!” “新娘子都来了,快把公子请出来吧!” 在一众亲朋的注视下,盖头下的女子,安静等待着夫君出现,拜堂入洞房。 谁知,一声惊呼打破喜庆氛围,“公子跑了!” 此时年少的张鸦九,一人一马迎着月光,饮酒抒发心中轻狂。 “我都没见过那女子,才不娶亲呢。” “怎么都该去看看那风流江湖!” “驾!” 那时少年太年少,不懂此举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子意味着什么。 大婚之夜,拜堂之时,新郎却偷偷跑了,留她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 短暂的局促不安后,女子果断的掀开盖头,冲着议论纷纷的宾客们,大胆道:“我既然来了这里,便是张家明谋正娶的媳妇,永不改变!” 这话确实大胆,没有拜堂,便算不得名正言顺,张家不管,娘家也因为丢了脸面,再不相来往。 女子成了孤单一人,在那个深夜,才不过十六芳龄的少女,独自坐在婚床前,哭了整整一夜。 一年后,江湖中多了位风流剑客,还会铸剑,行走世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像个潇洒不羁的大侠。 只是每次他身后,都会有位少女追赶,嚷嚷着要抓他回去拜堂成亲。 他跑,她追,一年又一年,少女从年少到中年,每时如此,总是追寻着那位铸剑师的脚步。 说来也奇怪,明明女子武学天赋更好,境界更高,每次都能抓住他,将其暴揍一顿。 但却每次又都不小心,让他溜走。 久而久之,江湖中有人说,这二人肯定有大仇。 但每当他遇到危险,她总会及时赶到,一人一剑助他杀敌。 过后又有人说,这女子绝对痴念人家,一心只想霸王硬上弓。 但每次女子抓住他,都会问一句,“还要看江湖吗?” 只要他答,“要看!” 那女子就痛揍他一顿,然后故意露出破绽,放人离开。 因为她清楚,心中认定之人喜欢这个江湖,那就让他看个够,自己陪着他。 等看够了,就会和自己回家拜堂成亲。 可她却忘了一句话,浪子回头千金换啊! 一个在外漂泊惯了的浪子,想他成家立业,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等啊等,一直等到青丝生白发,枯了容颜,冷了心神,还是没能等到他出江湖。 过后,女子不再出现,仿佛突然消失般,无影无踪。 而张鸦九只当她死了心,不再执迷不悟。 可现在看来,当年她销声匿迹,似乎有别的原因。 阵阵清风过,张鸦九坐在院中,喉咙有些发硬,他无神的凝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父,你怎么…在喝酒?”摘了桃花回来的阿梦,看着不喝茶,却喝酒的男人,诧异道。 “酒醉人,也能醉心…”张鸦九苦涩一笑,便自顾自的饮酒。 一壶接一壶,印象中,他来桃花坞隐居后,就再没喝过这么多酒。 从白天到黑夜,喝光了所有酒,他晃着空荡荡的酒壶,扔向一旁。 明月亮,月光照心头,醉意朦胧的张鸦九坐在地上,靠着桌子,心中酸苦。 泪水湿润眼眶,他想起曾经种种,带着哭腔道:“我心中有愧啊!” “张鸦九,你愧对人家啊!” 呜咽轻哭声在夜空中回荡,痛苦低沉。 人常说,年少时不可得之物,会困其一生。 其实,反过来说,人年少时弃之敝履之人,再回首,那人不在,也会困其一生。 这一日后,张鸦九注定余生不得安宁,每日活在悔恨愧疚中。 以前的他只觉得江湖好,行侠仗义,恣意风流,一个人想去哪就去哪,多自由痛快啊! 可他却忽略了,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他有婚约,有个已经穿好喜袍,等着他拜堂的发妻。 只是那时年少,看不见身后,一心只看前方。 “咯咯咯!”公鸡打鸣,日头初升,火红的骄阳升起,驱散黑暗,光亮照在张鸦九颓废的脸上。 他眯起眼睛,伸手挡着刺眼的阳光,片刻后,缓缓起身。 走进屋中,来到一个剑匣前,这是个桃木制的匣子。 但用得却不是普通桃木,而是三月春雷惊的桃木,辅以各种珍材打造而成。 剑匣上,镌刻着各种桃花图案,从初春始,到春末落,花开花谢,桃花一生的景色都被刻在了上面。 足以见得制作剑匣的人,有多用心。 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这位剑匣师的心上人喜欢桃花, 她便用刻刀,一笔一画的去刻出最美的花景。 “呼!”吹去剑匣上落满的积灰,张鸦九轻轻打开,里面放着一柄皎洁的长剑,白如明月,剑身纤细,给人一种轻盈灵动之感。 这是他的佩剑,已经许久未用过了,但却依旧锋利,光彩夺目。 “砰!”他合上剑匣,将灰尘擦拭干净后,背在身上,随后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出门时,正好遇见起床的阿梦,“师父,你要去哪?” “去江湖!” “桃花坞就交给你打理了,好好生活。”他冲阿梦温柔一笑,便不再多言,果断离去。 这位避世许久的铸剑大师,今日再入江湖! 背上的剑匣名桃花,里面的佩剑叫明月,桃花配明月,最是动人心。 桃花明月踏清风,我思君归君不回。 再思长情却不在,回首不见思君妾。 情意绵绵为我心,君却一心望前去。 苦苦追寻痴情女,桃花开来又凋零。 今日望来是真情,佳人却是白发生。 敢问天仙何缘故,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81章 你终于来了啊 东临海。 “小子,你敢阻拦朝廷收供粮,简直胆大妄为!” 负责辖制这片渔村的县官,领着衙门人马,紧紧围着李青玄。 这次水患,阁老亲临,朝廷拨发了大批赈灾粮,可还是不够。 东临海的官员为了讨好张延山,借此平步青云,私底下商量出了个办法,收供粮! 简单点说,就是全境搜捕,但凡家里还有粮食的,全部都得上供。 然后再把收缴的这些粮食,充足公库,当成本地筹措的赈灾粮,做好账目,递到阁老面前。 简直是本末倒置,明明东临海就是灾地,还从这里搜刮粮食。 “年轻人,我劝你快快让开,别妨碍本官处理公务!”县官长得肥头大耳,膀大腰圆,哪里像缺粮食的。 还有他身边的官差,个个身强体壮,精神抖擞。 他们不缺粮吃,百姓缺,可还要从百姓这抢救命粮,去做政绩,可谓是天理难容。 李青玄怀抱九渊剑,漠然道:“滚,趁我拔剑之前,赶紧消失!” 看着他杀气腾腾的模样,县官和一众官差,吓得往后缩。 但想起上官下得严令,肥胖县官又不得不壮着胆子道:“你干扰公务,还殴打朝廷官差,那本官就不得不惩治你!” 这几天,李青玄已经打走过好几批来闹事的官差。 “抓住他!”一声令下,官差们蜂拥而上。 可仅仅片刻,便被李青玄用剑鞘打倒在地。 “我说了,再来就得见血了!”九渊剑缓缓出鞘,吓得这些人连连后退。 “侠以武乱禁,你等着,本官调集人马就来杀了你!”县官放下狠话,便领着人慌忙逃窜。 “小子,你胆很大啊。” 这几日,李青玄做的事看在眼里,不惧衙门的人,出手便打。 这让宛卿对他高看。 “进来坐坐吧,都站几天了。”宛卿轻声道。 李青玄面露喜色,走进屋中,里面空旷旷的,除了床,桌子凳子,和一个大木柜,就再无它物。 几乎和屋子外形一样,破旧寒酸。 李青玄坐在唯一的凳子上,安静沉默。 宛卿躺在床上,诧异道:“怎么不出声?” “晚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前辈是喜闹喜静,索性就安静点。”李青玄轻笑回应。 “还不算讨人厌。” 宛卿看着他,环抱长剑,体态修长,与当年的人何其相似。 许久,她苦涩一叹,“要是当年,他也不讨人厌就好了!” “前辈与…”李青玄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问。 宛卿却直接接过话茬,好似没那么在意般,也可能是一个人太久,想说说心中的苦闷。 “你想问我和张鸦九到底什么关系,对吗?” “嗯。” “我应该算他的发妻吧,不过是没拜堂的。” 宛卿自嘲一笑,这么多年的苦苦追寻,却换来今日的下场,晚年凄惨。 多么讽刺啊,难道痴情的人就该死,该被辜负吗? “那你一定恨死他了吧?”李青玄轻声问。 “恨,怎么不恨,我恨他入骨!”宛卿脱口而出,眼神狠厉,可没一会,她就无力的挥着手,眼中恨意消散。 “这么多年了,有恨也早就消磨完了。” “如今,我只想再见他一面,不再奢求其它。” 以往是她追寻张鸦九,一年又一年,那时的她是武道高手,风华绝代的天之骄女。 可那时的张鸦九,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容颜刚苍老时,她便躲了起来,销声匿迹,想着把最美的样子留在张鸦九心中。 可多年过去,她已感大限将至,即便苟延残喘,也活不了几年。 所以就看开了,李青玄的到来是个机会,能了却心愿,再见那人一面。 “你也是剑修,剑修最薄情!”宛卿面色冷冽,旋即她又神情柔和,感慨道:“我希望你别当个薄情郎…” 女子心疼女子,从李青玄刚来时,她便知晓是位四品剑修,还拿着九渊这种绝世名剑。 试问这般年轻极具天姿的男子,怎会没女子动心? 她是过来人,只希望喜欢剑修的女子,再别步后尘,孤苦一生。 “我眼下不谈情爱之事。” 听到这话,宛卿摇着头,不再言语。 当年的张鸦九也是不想的… 可情爱之事,一旦心动非谁能控制,为何说剑修最风流,又最薄情? 因为他们太过惊艳,无心折花花有意,哪怕只是一次接触,匆匆一撇,可能都会让某个女子心动。 这就是剑修风流! 但年少的风流剑修啊,这样的人注定会一心追求大道,不思儿女情长。 那心动的女子就会孤苦一生,盲目等待,这便是剑修最薄情! 妾有意郎无心,说不上是谁的对错,谁都没有错。 而是情字难解,先动心的人难得善终,走进了情字狱,枷锁缠身,一生难解。 “啪嗒,啪嗒!” 屋外响起脚步声,宛卿眼中光芒闪烁,她连忙询问,“我现在这样子丑吗?” 可旋即她又无奈发笑,“肯定丑死了!” 即便到了今日,再见他,依旧会像个羞涩少女,在意容貌。 “他…终于来找我了,这还是第一次呢。” “谁?”李青玄有些诧异。 “张鸦九,我记得他的味道,那股桃花香,不会忘的。”宛卿淡然一笑,扭头看向窗外的白云。 这时,走到门外的张鸦九恰好听到这句话,止住身形,双臂微微轻颤。 原来这么多年,她都住在这种地方… 愧疚,悔恨,愈发强烈,他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跳得快。 年少时,即便宛卿贴近他,做出亲昵动作,都未这样过。 今日来见她,心绪不宁,也安生不了。 李青玄起身走了出来一看,还真是张鸦九到了,诧异过后,拱手道:“前辈,我先出去了。” “嗯。”张鸦九点点头,随后深吸口气,走进屋中。 李青玄顺手替二人关上房门,那是被踢坏后,他又修好的。 屋内,张鸦九凝视四周,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目光看向床上,停在那道苍老的身影上。 他喉咙蠕动,干涩发苦,“宛卿,我来了。” “你终于舍得来了啊,张鸦九…”宛卿缓缓扭头,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 她就这样轻笑着,张鸦九却低着头,双肩不停抖动,抽泣连连,渐渐的哭弯了腰,蹲在地上。 第82章 张鸦九的决断 “怎么哭成这样?”宛卿轻声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会弄成这副样子!”张鸦九双手捂着头,心中悲痛,不敢去看她。 心中有愧,最负宛卿! “我又不怨你了。”宛卿轻然一笑。 二人见面的场景,她想过无数次,等看到张鸦九,狠狠捶他一顿,或者插他两刀! 但等人真来到面前,却又是心软,她还是一如从前般的傻。 傻得追在他身后多年,哪怕是没有意义的,傻得现在连生气的话,恶毒的咒骂都说不出来。 “张鸦九,你过来,我想再好好看看你。” 他起身坐到床边,靠近后,终于能仔细看清那张苍老的脸。 满是皱褶,芳华不再,与印象中那位女剑仙相差甚远。 但这次,张鸦九不再那么随意,仔细的看着,想好好记住她的模样。 “我是不是很丑?”宛卿笑着问。 张鸦九拼命的摇头,温柔的语气,从没同眼前女子这样说过话,“不丑,还是好看的。” “你是天下第一好看的女子!” “骗人。”宛卿捂嘴轻笑,哪怕老了,在心上人面前,还是忍不住做女儿态。 “哪有说老太婆好看的。” 她伸手轻轻擦拭张鸦九的眼角,温柔的抚摸脸庞,神情恍惚,“要是以前你也这样,那该多好啊!” “是我对不起你。”张鸦九神情苦涩,已经慌了神,行走江湖多年,他从未如此过。 “砰!”宛卿突然握拳,捶在她的胸口上,绵软无力。 “我打完了,现在不欠我的了。”宛卿笑着,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减轻他心中的愧疚。 可越是这样,张鸦九的心便越痛,像是利刃穿过般,血淋淋的痛。 “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张鸦九是四品,尚且是中年模样,宛卿比他更强,乃是上三境的宗师,应该更加年轻才对。 “我不说,说了会害死你。”宛卿摇着头,闭口不谈。 “好,你不说,那我不逼你。”张鸦九温柔一笑,就这样陪在床前。 二人从白天坐到黄昏,屋外突然飞来信鸽,李青玄拿着信走了进来。 “前辈,有你的信。” 张鸦九起身,接过书信,扭头看向木床,轻笑出声,“我去去就回。” 看着他的背影,宛卿神情苦涩,低声呢喃,“又是这般,短暂出现,匆匆离开。” 来到屋外,张鸦九打开书信,这是来之前他请百晓生帮忙打听的。 关于宛卿的往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她变成这副模样。 十年前,朝廷通缉的江湖恶徒血衣剑洪泽,几经躲藏,来到东临海,杀人练功。 血衣沾身,虐杀百里,其中便包括宛卿的双亲。 得知消息,宛卿对其穷追不舍,逼得洪泽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多次险些被斩杀,死里逃生。 追杀整整持续了一年,最终在东临海某处山谷,洪泽邀请两位好友,埋伏欲将宛卿镇杀。 最终,宛卿败走,不知所踪。 阁下给了十锭金,额外赠送一条消息。 洪泽与当年那两人,如今皆为三品宗师,为了躲避朝廷追杀,主动臣服,现在成了镇守东临海的江湖隐卫。 张鸦九看着书信里的内容,胸膛起伏,他不知道宛卿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 双亲被屠,却不能手刃仇敌,内心该是何等的痛啊! 倘若那时的他不去看什么江湖,或许宛卿也不会为了追寻他,踏入武道。 一切因果,最终始于他张鸦九。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手中用力捏碎信纸,随后冲李青玄道:“劳烦你守在这里,我去办点事。”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走了吗?”听到动静,宛卿轻声问。 “嗯,走了。” “走了也好,免得他心里难过。”宛卿低叹一声,又盯着窗外愣神。 …… 一间酒馆内,酒桌前坐着两人,其中一人头戴蓑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十两黄金,消息给你。” “不,我给你一百两黄金,你把那三人的位置告诉我,我要准确的!”张鸦九饮进杯中酒,空酒杯重重搁在桌子上,沉声道。 作为天下第一的铸剑大师,他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物。 听到百两黄金,蓑笠侠客面带笑意,百晓生的人从不会拒绝钱财。 买卖消息,黄金问路,只要给钱,无事不通,无问不答。 “好,洪泽此时便在东临海府衙外三十里处,听风山庄内。” “另外两人去替朝廷办事了,你暂时也寻不到。” “但我能告诉你,他们七日后便回。” 说完,百晓生的人伸出手,消息卖出,金银到手,诚信经营,概不赊账。 张鸦九也很果断,拿出一张票据,递了过去,“大虞任何钱庄都能兑。” 一百两黄金的票据到手,蓑笠侠客起身,准备离去前,他好心提醒,“你不过四品境,挑战三位宗师不可能胜的,况且他们背后是朝廷!” “多谢阁下告知,我自有决断。”张鸦九抱拳道。 随后,他又自顾自的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朝廷隐卫,说白了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人,被朝廷通缉追杀,害怕了,便低头为奴为仆。 在这个天下,有些江湖事,是朝廷不好明着处理的,比如暗杀某个人,或者替朝堂某位大员做些腌臜事。 这样的人见不得光,所以叫做影卫,他们最低都是三品,攀附那些大官。 只有境界高深的武学宗师,才能为奴换命,其他人想这样做都不够格。 并且,他们这些人,如果被上面追查,手握大权的官员们也会弃车保帅,再用别的影卫将其处理,杀人灭口。 可谓是一群极好用的通缉犯,是那些大臣们最好用的鹰犬。 皇帝用不上,因为皇室的鹰犬已经足够多了。 杀这些人会得罪朝廷,这种事张鸦九压根不在乎。 只是他不过四品境,想杀三位宗师,有心无力啊! 他心中苦闷,连喝进嘴中的酒都觉苦涩。 沉思许久,他缓缓起身,心中有了决断,无论如何,始作俑者洪泽都必须死。 一切祸事的源头,就是那个家伙! 他丢下一锭银子,朗声道:“小二,结账,再帮我打壶好酒!” 第83章 送一场说书人 夜色正浓,张鸦九背着剑匣,喝着酒朝着听风山庄赶去。 这座山庄,是朝堂大员们拿银子建的,专门豢养这些影卫。 对于这事,皇帝好像不知,也或者是知道了,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说不出来的怪,按理说乾元帝要是知道,应该大发雷霆才对。 但有个不争的事实,就是这些人翻不起什么风浪,与皇帝的隐龙卫,贴身近侍们相比。 影卫只能算渣滓,这应该才是乾元帝坐视不管的原因。 因为不惧,况且这位皇帝沉迷丹道,连议政都不去了,哪还会管这些事。 从天黑到天明,赶了一夜路,张鸦九来到山庄外。 天亮后,这里来来往往许多人,看到张鸦九也不过问,都只顾自己的事。 他们都曾是通缉犯,背着命案,而且只服从自己的主子,彼此并没什么交集。 只有关系密切的才会成为好友。 在他们看来,张鸦九与他们一样,也是影卫。 走进山庄内,他不断搜寻,最终停在一座凉亭外。 那张脸,与百晓生提供的画像别无二样,穿着大红色的长袍,正是血衣剑洪泽。 此时的洪泽正坐在凉亭内吃着点心。 张鸦九眯着眼睛,冷意升腾,缓缓走了过去。 “阁下也来块点心?” “好啊。”张鸦九咧嘴一笑,猛得一拍剑匣,那柄纤细的明月飞射而出,他握在手中,猛得斩去。 “砰!”石桌瞬间碎成两半。 洪泽的脸色骤然阴沉,杀气腾腾道:“我与阁下有仇吗?” “没仇,但今日我必取你狗命!”话音落下,张鸦九催动体内剑心,一轮明月虚影在身后浮现。 随后,轰然碎裂成众多小块。 “崩碎剑心,这是要来拼命了!”洪泽冷声道。 同为剑修,他听过这个法子,相传是某位一品宗师剑修所创。 崩碎剑心强行提升境界,能维持三日,时间过后,不死也会彻底沦为废人。 几乎是以命换命的功法! 作为铸剑师,他最不缺的就是剑修功法,张鸦九的境界开始攀升。 从四品成功破境,迈入三品宗师的行列。 这里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过来的人都选择观望,并没帮忙的意思。 来这里之前,谁身上没背点仇怨,有人复仇,在这是屡见不鲜的事,稀松平常。 “这得多大仇,崩碎剑心来报仇!” “这洪泽可不是什么好鸟,来山庄前,拿普通人的血肉练功呢。” “呸,真是坨狗屎玩意!” “其实…咱们也好不到哪去吧。”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都是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凉亭内,洪泽拿起身边的长剑,脸上杀意逐渐浮现,“咱们并不相识,但你找死,那就送你上路!” 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天地之力弥漫,洪泽手中的长剑,浮现一股妖异的红芒。 一剑斩去,威势无匹! 明月剑挥动,张鸦九背后破碎的明月,阵阵剑意涌来,同样挥剑,剑气激荡。 “砰!” 二人一击,直接将凉亭的石顶掀翻! “强行提升的境界,终究不如我!”洪泽暴喝出声,身后剑心浮现,那是一道道哀嚎,痛苦的人影。 这是他曾杀过的百姓,是血衣剑的特有的剑心,名曰万魂! 万魂三境,百魂,千魂,万魂,如今的他不过第二境,千魂。 但这就说明,他杀的普通人远远超过千人,并不是每次杀人,都能凝炼出魂魄,是有机率的。 嚎啕的冤魂带着阵阵腥风荡来,要将张鸦九吞没。 一剑明月皎皎,璀璨的剑光斩散这些冤魂,二人厮杀在一块。 剑气纵横间,天地之力碰撞不断,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洪泽可还未出全力! “血杀!”他冷哼一声,剑芒激荡,越来越多的冤魂涌出,哀嚎着涌来。 “这一剑,足够分出胜负了!”人群中,有人点评道,话音落下的瞬间,张鸦九被斩飞出去,鲜血从嘴中溢出。 他伸手一擦,冷着脸,没有丝毫退却,再次杀来。 他周身的气息猛然提升,嘴里,耳朵…七窍流出鲜血。 “这是…精炼血肉?”有人认出这法门,异常诧异。 精炼血肉,短时间提升血肉之力,是损耗寿元的法子。 可这是武夫才会的法门,一个剑修又如何知晓的? 张鸦九再度挥剑,明月激荡,一剑斩去,凉亭彻底崩碎,周遭的树木的枝叶唰唰作响。 明月千里快哉风,剑气激荡三万里! “这一剑,有那个人的感觉…” “谁?” “还能是谁,陆无涯呗!只不过同样的剑气,他比剑圣差远了。” 越看二人交战,观望的人愈发惊异,各种提升战力的法子,还有知名剑修剑气的影子。 很难想象,这些都能集中在一人身上。 “你们说,这家伙不会背景滔天,才能有这么多剑修功法吧?” “不可能,要说真有这能力的,普天之下只有两个地方能办到。” “哪两个?” “皇宫和鸣剑山庄,要他真来自这两个地方,杀个三品还用得着自己出手来搏命?” “有道理!” 观战的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谁也弄不明白,张鸦九为何会如此多剑修功法。 这也是他避世多年,当年来寻他打造名剑的那批人,都是那时的最强。 如今不是隐居,就是已经过世,所以才认不出他。 如果放在当年,张鸦九之名在剑修中,可谓显赫至极! “强行提升的境界,还是不行啊!”有人摇头道。 二人交手,久而久之,洪泽自身迈入三品境,这自然不是张鸦九能匹敌的。 “噗嗤!”一剑落,张鸦九喷出大口鲜血,伤势不轻,继续交手别说报仇,命肯定会丢在这。 他当即远遁,洪泽也没选择追,崩碎剑心的剑修,三日后,侥幸不死也是废人,没必要再费功夫。 而此时,在东临海某处酒馆内的密室中,几道人影坐在桌子前。 “他给了百两黄金,还真是出手阔绰啊!” “说得我都嫉妒了,只可惜,这么豪迈的客人快死了。” “刚得到的消息,张鸦九不敌,败逃了!” “意料之中的事,能打过才奇怪。” “唉,这可是张鸦九啊,剑修真是死脑筋,不愿意麻烦别人。” “既然如此,那不妨再送他一场说书人!” 听到这话,几道目光纷纷看向开口的人,短暂沉思后,相视发笑。 “呵呵,有好戏看咯!” “哈哈哈,还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啊!” 第84章 赠剑之恩 酒馆中,长街上,说书人穿街走巷,仅仅一张木桌,一壶清茶,江湖风流故事便滔滔而来。 “铛!”响木惊桌,重重落下,说书人放下茶杯,润好嗓子后,开讲! “各位看官老爷们,咱们今日要讲的是,恣意纵横张鸦九,为报妻仇碎剑心!” “相传江湖中,有位天下第一的铸剑师,张鸦九!” “他为人和善,性情洒脱,但凡有剑修来求名剑,大多仗义赠剑啊!” “话说这位铸剑师,有位相好的,双亲死于邪修之手,欲杀邪修报仇,却不料被埋伏,死里逃生后修为尽废,容颜苍老。” “等到多年后,张鸦九才知晓,当即决定崩碎剑心,强行提升境界,只为帮心上人复仇,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终究不敌,重伤遁去,有道是有心报仇却无力,哀哀自怨命浅薄啊!” 一处长街口,百姓坐在小板凳上,听说书人口中的故事,阵阵出神。 人群中,有位苍迈老者,已经是含笑弄孙的年纪。 在他怀中,年幼的小孙子拿着把木剑也听得津津有味。 “说书先生,我且问你,这张鸦九要杀得是哪几人?” 闻言,说书人淡然一笑,像是早已准备好般,脱口而出,“血衣剑洪泽,断魂枪李梦,夺命刀孙海,几人皆是上三境宗师,武道长青啊!” “那张鸦九想报仇,难咯!”说书人摇着头道。 听故事的百姓忍不住,皆发出轻叹,“唉,可惜了,这么好的男人。” “报不了仇,估计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谁说不是呢…” 耳边议论纷纷,老人皱着眉,沉默起身,抱着孙子朝家中赶去。 大约半个时辰,来到家门前,推开门,老人大步走了进去。 放下小孙子,他来到屋中,打开柜子,里面有个修长的木盒。 时间久远,却保存的依旧如新,木盒打开,一柄黝黑的长剑躺在里面,寒光闪闪。 “啪!”合上木盒,老人抱在怀中,走出院子时,老伴从伙房探出头,埋怨道:“你个死老头子,饭都做好了,又风风火火的要去哪?” “出去一趟,还故人恩情!”老人凝重道。 听出他语气中的坚持,看着那装剑的木盒,老妇人没有多言,只是嘱托一句。 “早点回来吃饭。” “好!”说罢,老人走出屋外,原本有些驼的背瞬间直了起来,容貌也在飞速变化,从暮年成中年。 天地之力在身旁激荡,这位不起眼的老人,居然是位一品大宗师剑修! 在灵州的某处街道上,一位身形宽大的屠夫,放下手中的刀,静静听着客人们讨论。 时不时提起的张鸦九,令他眉头紧锁。 “老兄,我问一句,你们说的张鸦九,是位铸剑师吗?” “对啊,说书人是这样说的。” 得到答案,屠夫自顾自的收着摊位上的东西。 “来两斤猪肉!” “暂时不做生意了!”屠夫低声回应,扛着剩下的猪肉便朝家中走去。 无论客人怎么喊,都不再回头。 短短半日时间,张鸦九报仇不敌的事,传遍大虞境内每个角落。 或是街头乞丐,酒馆侠客,寻常老者… 天下间,形形色色许多人,在听完这个故事后,都变得一改往常。 这一刻,天下高明剑修齐聚首,只为张鸦九而来! 随着这些人再次负剑入世,一封封急奏密函被送进了内阁中枢。 张延山前往东临海赈灾,如今的内阁,由辅相王安之当家做主。 他看着这些密奏,内心沉重,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是多年前响当当的人物。 而如今聚在一起,那就代表着一个剑修时代,令人难以心安。 “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眼里还有朝廷吗!” “明明避世,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就好,如今却蜂拥相聚,是要反了吗!” “辅相大人,如今阁老不在,你得拿主意啊!” 一众朱袍紫服的贵人,叽叽喳喳念叨个不停,岁数大了的王安之听得脑袋都快炸了。 “都慌什么!” “这些人想做什么还不清楚,且看看再说!” 而此时作为风暴中央的张鸦九,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还不知晓,他在调养伤势,再去斩杀洪泽。 他只有三日时间,如今已经过半,倘若再不能报仇,那纵死有悔,此生再无报仇的希望。 身旁摆着许多空药瓶,短暂的稳住伤势后,张鸦九再次起身,朝着听风山庄赶去。 此时的听风山庄外,陆续出现许多陌生人,让进出的影卫们心神不宁。 “怎么回事,突然来了这么多生面孔,守在外面。” “乞丐,屠夫,算命瞎子,三教九流之众,来听风山庄做什么?” 影卫们议论个不停,恰在这时变故突生。 “你个死臭要饭的,挡住本大爷的路了,滚!” 门口不远处,乞丐躺在地上,喝着美酒醉意连连。 一个魁梧大汉,怒气冲冲,说话间抬脚便准备踢去。 可下一刻,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个醉酒乞丐,猛得翻身,抽出压在身下的长剑。 一剑斩出,剑光经久不散,那名大汉的腿瞬间断裂,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嘶~” 这一幕,看得门口的影卫直吸冷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不是铁拳赵林吗!” “三品境的武夫,居然被一剑斩腿,这老乞丐到底是什么人啊!” …… 众人彼此相望,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恐惧。 要做到这种地步,说明老乞丐至少是位二品剑修。 可此时的门外,不止他一人啊! 再看向屠夫,算命瞎子时,这些人忍不住打着寒颤。 “快,快去通报贵人们,山庄要出大事了!” 哀嚎的大汉,慌乱的影卫,老乞丐都不在乎,他又跟没事人样,换个地方躺着,继续喝酒。 一封封急奏,再次快马加鞭送往皇城。 听风山庄门外,却有越来越多的剑修赶到,都在安静等待。 等着他们的故人,那个有赠剑之恩的天下第一铸剑师,张鸦九! 大虞天下,浩然江湖,因为这些人的相聚,要震个石破天惊了! 第85章 天下剑修搏庙堂 大虞皇城内。 “看看,诸位都看看,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啊!” “围聚听风山庄,这是要反了!” “可辅相突然告病,不能议事,这…” 内阁的贵人们面面相觑,神情凝重。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让众人瞬间有了主心骨。 “绝不能纵容,一定要处置,告诉山庄内的那些影卫,谁敢闹事,杀无赦!” 说话的是内阁中的三号人物,李寅,地位仅次于阁老和辅相。 原因为它,这位中年内阁大员,是张延山的弟子,所以才威望极高。 如今的大虞朝堂,文臣几乎尽出儒家,都是白鹿书院的弟子。 张延山是,王安之是,李寅也是,可以说儒家已经把持了大虞的政令所出。 “李大人,这事要不要再请示下辅相?”有人轻声提醒。 兹事体大,他们暗下决定,倘若出了岔子,那是担不起责的。 李寅冷声道:“请示辅相?他已经老了,做事犹豫不决。” “听我的便是,若有问题,我一力承担!” 李寅的话,令在场众人皱眉,他们心知肚明,阁老和辅相两人不合,作为弟子,这位李大人最想帮老师除掉政敌。 平日里,就经常怒怼王辅相。 “还愣着干嘛,都去安排,用军中的鹰隼通传,用最快的速度!”李寅冷冽出声,丝毫不给众人再反驳的余地。 他生在书香世家,从小饱读圣贤书,接受的也是君臣有别的思想。 在这种情况下,他对于江湖中人有敌意,甚至可以说是仇视。 侠以武乱禁,这话更是被他时常摆在嘴边,所以有这反应也不出奇。 众人听他吩咐办事,下令山庄影卫反抗厮杀。 京城西大街,气势恢宏的辅相府中,王安之坐在院内的池塘前,品茶垂钓,悠然自得,没有半分患病的样子。 “老师,你预料的不错,李寅下令杀人了!” 王安之身旁,一位年轻儒生,毕恭毕敬的侍奉在侧。 “老夫留的便是此局,他会这样不奇怪。” 湖面上,鱼线猛的下沉,王安之拉动鱼竿,笑道:“鱼儿上钩了!” 那是条大鲤鱼,咬在钩上,垂死挣扎。 那名儒生走进湖中,也不顾衣衫被打湿,乖巧的把大鲤鱼从钩上取下。 儒生捧着鲤鱼,轻声道:“李寅人头落地,等阁老回来,咱们…” 王安之面无表情,漠然道:“多嘴的鱼儿要死,人也一样。” “再说了,他敢独断专行下那样的令,捅出大篓子来,张延山回来又如何?” “他这个学生已经是具尸体了!” …… 听风山庄,鹰隼腾空,由于是军中特养,用来传送军情,所以养得体大膘肥,耐力,速度都极佳。 并且,由于内阁急令,沿途驻军不断的换鹰隼,接力传报,几日的脚程。 在这群鹰隼的接力下,不到半日便把消息送了过来! 天色渐暗,鹰隼带来的消息,彻底在影卫之间炸开了锅。 敢来闹事者,杀无赦! 短短几个字,便让这些人再无退路,如果不遵旨意,他们又会成为通缉犯,陷入朝廷无休止的追杀。 “啪嗒,啪嗒!”脚步沉闷,养伤归来的张鸦九,缓缓走来。 他扫视着山庄外的一道道身影,乍一看,觉得陌生,但仔细打量,又觉得有些眼熟。 “诸位是?” “十二年前,泉州凤霞山,求剑者莫如海!”老乞丐起身,放下酒壶,抱拳道。 “十年前,求剑者赵二狗!”屠夫也紧接着道。 慢慢的,一道道声音传来,到场的三十多位剑修,皆抱拳说出姓名,何时求剑的。 张鸦九愣在原地,有些怅然,他也不记得,曾经赠过这么多把剑。 “诸位这是?”他神情疑惑道。 “还当年赠剑之恩,助你报仇!”众人异口同声道。 昔年恩情今日报,江湖儿郎便是这般,大多重情意,恩怨分明,不思那些心机谋算。 有仇的报仇,有恩的还恩,今日这些人,无论来之前是何身份,但到了这里。 皆是江湖风流剑修,皆为恩人复仇而来,同愿在此刻拔剑! 弄清楚缘由,张鸦九先是朗声大笑,最终神情苦涩道:“今日杀人,会得罪朝廷的。” “诸位好意,鸦九心领了!”他弯腰一拜,由衷感谢这群爬山涉水,远道而来的剑修。 但已身祸,不加于人。 夜空下,一道声音打破沉寂,“去他娘的朝廷,老子都当乞丐了,还顾那许多做甚?” “今夜快意恩仇,我只愿纵酒拔剑,谁敢阻你,我便杀他个血流成河!” 饮尽壶中酒,老乞丐将酒壶重重摔在地上,许是醉了,摇晃着手中的剑,畅快道。 “不错,我辈剑修,剑随本心,愿出鞘,那便拔剑而起,有何惧哉!” “哈哈哈,难怪江湖都说咱们剑修风流,我看这话靠谱!” “善,大善!” 剑修们你一言,我一句,抒发心中的豪迈。 张鸦九眼眶不自觉湿润,江湖朋友,相识何必曾相逢。再相见,饮酒拔剑醉高歌! “相遇诸君,鸦九此生无憾!” “哈哈哈,是这江湖有你张鸦九,才是真无憾!”一人朗声大笑道。 于剑修而言,有把好剑与命一般重,上至剑圣,下到李青玄这种后起之秀,谁不想求得张鸦九赠剑。 所以,江湖有剑修风流,剑修有张鸦九,无憾! “好,那就请诸君陪我走一遭,踏踏朝廷这扇青天门!” 张鸦九心中也生出姿意张狂,拔出剑匣中的明月,转身走向听风山庄。 “咔嚓!”利剑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几乎同时,三十多位剑修相继拔剑,跟在身后。 一同前往,踏向听风山庄,踏向那代表威严二字的朝廷,且试试锋芒! 今夜这里,连同张鸦九在内,所有剑修,最低境界都是三品宗师。 二品居多,更是有三位一品大宗师剑修,这群人走到哪,都会令人心中胆寒。 别说听风山庄,就是那皇城也能去闯上一闯,剑修皆至,要将这天下捅个大窟窿了! 走进山庄内,张鸦九的暴喝声,激荡长空,“洪泽,滚出来受死!!” 第86章 剑修终死于剑 张鸦九负剑而立,身后是数十位高明剑修,与第一次相比,他多了许多底气。 年少时铸剑结的善缘,今日有报,来助他复仇。 山庄内,看着那一道道身影,洪泽心生恐惧,他腾空而去,慌忙逃命。 “砰!”身形刚飞掠而起,便被老乞丐一脚踹倒在地。 “今夜,你哪也不能去!”老乞丐冷漠发笑,带着丝丝戏谑。 生死之际,洪泽扬声嘶吼道:“诸位还愣着干嘛,难道忘了贵人们的话,闹事者杀啊!” 他明白,只有把所有人拖下水,方才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话,众人犹豫不决,面对这么多剑修,说不害怕是假的。 “杀!!”洪泽放声大吼,在众多影卫耳畔炸响,不战被朝廷追杀,也绝无活路。 横竖都是个死,那不如死战,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剑修与朝廷,这群人还是更惧怕那座威严的庙堂。 曾经的他们,被通缉追杀,最是知晓朝廷的厉害! 影卫们各自取出武器,天地之力激荡,这是场宗师之间的厮杀。 放眼古今,这样的江湖大战都没有几次,罕见至极! 老乞丐挽剑而立,朗声道:“诸位,我先行一步!” 说着,二品剑修的剑气撕裂长空,杀向众多影卫。 其他人见状,也不再停留,拔剑而去。 “张先生,可否要我等帮忙,先杀洪泽?” “不必,这仇我自己报!”张鸦九沉声道,神情坚定,心中对于宛卿的愧疚,在此刻化作恨意。 他要亲自手刃洪泽,替当年未拜堂的发妻报仇! 众多三品,二品,甚至一品宗师战成一团,张鸦九目光冷冽,单手握着明月,杀向洪泽。 皎洁的剑气激荡而起,震得张鸦九黑发乱舞,他一剑斩去,直取洪泽的项上人头。 血色的大袍下,洪泽神情癫狂,他知今日自己是必死之局,绝无逃脱的可能。 心中恨啊,恨这张鸦九,明明他都给朝廷作狗,换来下辈子的安生,可还是不得善终。 “张鸦九,当年你的心上人要杀我,我也不过是自保。” “我有何错?” 长剑斩长剑,重重撞在一起,剑气激荡扩散,洪泽红着双眼大声嘶吼道。 半日时间,他也从说书人口中了解,自己与张鸦九有何恩怨。 权因当年在东临海造下的杀孽,伏击了那个纠缠不断的女子。 当年的种下的因,在今日结果,化作快刀来杀他了! “你有何错,修炼剑道,却用普通人的血肉提升境界。” “你为江湖之耻,辱没我辈剑修声名!”张鸦九冷声回应,明月剑荡起阵阵光晕,像是一轮明月,凌厉的剑气扩散,刮的人脸生疼。 在他的身后,崩碎的剑心,那轮碎裂成好几块的明月,熠熠生辉,发挥最后的战力。 这是张鸦九一生剑道,此刻化作一击,全部凝聚。 “明月当空照!” 明月剑落下,璀璨的剑光激荡,一轮轮月光虚影涌向洪泽,杀划不断。 剑气肆虐在这片山庄内,瞬间在洪泽身上斩出无数道血痕。 如此景象,引得众多剑修纷纷侧目,有二品,甚至一品都在观望。 剑修一生所修大道,在张鸦九的催动下,只化作一剑斩出,这是何等的气魄与悲壮。 这一剑后,我再与大道无缘,剑去不再! “哐当!”明月掉在地上,斩出毕生一剑后,张鸦九连剑都握不住了。 反观洪泽,虽满身血痕,狼狈的坐在地上,可他依旧紧握长剑,还有战力。 “哈哈哈,张鸦九,你终究不是三品,为了杀我,崩碎剑心又如何,你还是不能亲自报仇!” 洪泽已经疯癫魔障,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在被其他剑修斩杀前,拉上张鸦九一块上路! “咳咳!”张鸦九挣扎着起身,面色冷峻,碎剑心后,依旧没能斩杀洪泽,可他不甘。 宛卿的仇他想自己报,不假手于人,这样才能让心中的愧疚少一些。 “你一生剑道尽皆散去,你还有何手段杀我啊,张鸦九!”洪泽冷冽一笑,举剑缓缓走来。 察觉到这一幕,有剑修准备出手救援,张鸦九却喝道:“请兄台让我自己了却恩怨!” 闻言,一众剑修止住救援的想法,但依旧提防,随时能出手帮忙。 一步,两步,洪泽越来越近,相距不足五丈时。 张鸦九猛得往嘴里塞去一枚丹药,原本无力颤抖的手,瞬间恢复正常,体内天地之力激荡。 他伸手一唤,明月剑飞向手中后,大喝道:“我还有寿元,可作战力!” 灵州御三家的噬元丹,可吞噬寿元化作战力,助服用丹药者,以命杀敌。 因为此丹太过阴损,御三家早已不再炼制,这枚丹药还是张鸦九以前所得。 从那日来山庄,自碎剑心时起,他便想过用这枚丹药,原本是留着杀另外两人用,可如今等不了。 寿元飞速消逝,张鸦九黑发变苍白,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五丈的距离太短,他握剑杀去。 由于先前被斩伤,再加上没有防备,洪泽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噗嗤,噗嗤!”张鸦九一剑接着一剑,斩向洪泽的血肉之躯,那柄洁白无瑕的明月剑,被血染成红色。 寿元消逝,每次挥剑他都口吐鲜血,但从始至终张鸦九神色平静。 能替宛卿报去大仇,了却遗憾! 当年的女子始终跟在自己身后,哪怕一次次的失望,她都未曾有过怨言。 今日出剑,这是赎罪,哪怕命不长久,他亦不曾有悔! 宛卿无怨,张鸦九无悔! 剑气在洪泽身躯上肆虐,带走他的生机,死前,这位邪修亡命大喊,“我到底有何错?!” “弱肉强食,我不以普通人血肉练剑,早就成了他人剑下亡魂,为了活命,我有何错!” 他愤怒的咆哮着,在最后时刻,他想起了从前。 洪泽打小无父无母,飘零江湖中,在大雪天与狗抢食,为了一顿饭,被人撵的狼狈至极。 他练剑为了吃饭,为了活得更好,不择手段又如何。 做个好人,自己活不下去啊! 随着最后一剑斩出,已经是位暮年老人的张鸦九,神色平静道:“你没错,但江湖中有一句话。” “以剑杀人者终被剑杀,你是这般,我亦如此。” 这是剑修,是江湖中人的命,能逃脱这个宿命的,或许只有像剑圣陆无涯那样绝顶般的人物。 第87章 各方反应 皇宫内,乾元帝坐在寝殿的床上,披着宽大长袍,黑发随意的披在肩上。 两个妙龄宫女,替他捏着肩膀。 “李寅敢下那样的令,谁给他的胆子!” “还有,王安之是死了吗,不知道吭声?” 皇帝勃然大怒,吓得殿内的宫人跪在地上,埋着头,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大内总管,上前低声提醒道:“信报来时,王辅相正好告病在家。” 这位侍奉乾元帝多年的总管太监,说正好二字时,故意加重语气,似在提醒。 乾元帝眯起双眸,沉思片刻,便明白其中缘由,冷哼道:“这群读书人,窝里斗也看看形势!” “平日里就在内阁中枢吵个不停,这次居然敢把朕当刀用了,真是好胆啊!” 听风山庄死斗,双方无论死伤殆尽,对于那些江湖势力而言,都是不小的震动。 为了平衡这群武学高强的江湖人,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大虞数代帝王苦心经营,方才有今日的一片祥和。 想当年,武皇帝初立大虞时,这群人仗着武学在身,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以武乱禁,恣意而为。 性格火暴的武皇帝,下旨千军万马踏江湖,大战连天,厮杀不断,险些让刚刚建立的大虞再次倾覆。 后历经太宗,文皇帝,明皇帝,总共四代帝王的谋划,才与这些侠客们有种不成文的默契。 朝廷不问江湖事,江湖遵奉朝廷令! 如今李寅的这道法令,可能会让这局面崩坏,会让江湖势力觉得,朝廷又下旨针对江湖中人,大规模的屠戮。 “去,派你的人去听风山庄,别让事情闹大!” “诺!”大内总管应道,转身便准备去安排。 可乾元帝再次道:“不,让儒家与佛门的圣人出马,他们身份更合适,也能镇得住场面!” 想大事化小,也只是圣人出马,毕竟这次去山庄的剑修,多为二品,更有一品大宗师! 随着乾元帝下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城,一道道身影忙碌,将消息传到白鹿书院,以及大佛古寺中。 听风山庄,天渐渐明亮,这里的厮杀几乎尘埃落定,张鸦九一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这里的影卫几乎被屠杀一空,剩下的人也都纷纷丢下武器,连连求饶。 手中提着洪泽的人头,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的张鸦九,神情苦涩,最终还是没能杀光三人。 有些可惜… “砰!”门被剑气斩开,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手中提着两颗人头,正是断魂枪李梦,夺命刀孙海。 男子来到张鸦九面前,看到他变成这样,神情一愣,随后把人头递了过去。 “张先生,当年的赠剑之恩,老夫还了!” 接过两颗人头,张鸦九再无遗憾,畅快一笑,冲着来人弯腰拜去,“多谢!” 随后,他又看向前来相助的一位位剑修,诚挚道谢,“诸位,恩情已尽,张鸦九谢谢大家了!” 说完,他带着三颗人头,在山庄的马厩中挑了匹快马,转身离开。 他要在死之前,赶到宛卿面前,把三颗人头奉上,化解她心中压了多年的恨。 取出续命丹服用,吊着最后一口气,张鸦九纵马远去。 一众剑修也各自散去,再次回归平静,只留一座血腥冲天的听风山庄! 大虞朝的情报机构,在这一夜飞速运转,一条条消息被送到皇城各处。 内阁,辅相府,乾元帝的寝殿,得知听风山庄被屠,所有人心中剧惊。 知道事情不小,但没想到会这么大,那可是一群最低三品宗师般的存在,却几乎被杀了个精光。 可怕,简直让人心惧,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压根就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否则,也不会把事情做的这般决绝,至少留些活人才对! 乾元帝冷着脸,原本他想大事化小,可如今只感觉帝王威严被冒犯,可他依旧没动怒。 紧皱眉头,异常的冷静。 “陛下,要把这些人都杀了吗?” “不必,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那就放出消息。” “说死的那些都是朝廷重犯,藏匿在听风山庄,这些剑修帮助朝廷剿灭恶徒,是为江湖标榜!”乾元帝轻声道。 处理方式进退有度,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把损失降到最小。 这样的消息传遍天下,那些江湖势力也不会心生抵触。 况且,这些私下豢养的影卫死便死了,也早就该去死了! 乾元帝轻捏眉头,这一夜,他都没怎么睡好,会折寿的,“让两位圣人回来,朕得去歇下了。” “只怕来不及了,两位圣人已经出发去听风山庄了。” 闻言,乾元帝微微皱眉,“消息还是来的不够快啊!” 人都死完了,圣人再去也不过白跑一趟,他挥了挥手道:“送消息过去,让圣人回来。” 此时,儒圣与佛门玉观音已经到了听风山庄,圣人手段通天,横跨天地,不过眨眼之间。 这也是皇城通知的慢,否则两人早就到了这里。 看着满地尸体,儒圣面无表情道:“这次剑修闹得动静不小,也不知朝廷那边是何态度。” “能是何态度啊?”一道漠然的声音响起,陆无涯御剑而至,他随意的披着一件紫袍,长发也未打理,凌乱的披在肩上。 这般模样,与上次相助道家老天师时,形象大不相同。 “剑圣,你怎么来了?”儒圣神色疑惑,陆无涯是最不喜与朝廷打交道的,平日里根本不会理什么旨意。 乾元帝可请不动他。 “两位奉朝廷的旨意来,我自然也要来看看。” “你的意思是…为剑修而来?” “不然呢?”陆无涯眯起双眸,收剑归鞘,本以为会与双圣交手,现在看来不用了。 事情已毕,几人都来迟了。 “天下人称我一句剑圣,那陆无涯便得为天下剑修扶腰做胆!” “朝廷对江湖什么态度,我懒得去多想,但若单单欺负我辈剑修,那我和手中的龙鸣,不会答应!” 话落,归于鞘中的龙鸣争鸣作响,似乎在表明陆无涯的态度。 天下剑修,这一句剑圣不会白叫,他在无人授意下,自行过来。 一句话,就是为剑修撑腰来的,儒圣也好,玉观音也罢,要欺负剑修,他陆无涯就不会坐视不管! 陆无涯就是这样的人,愿意管的事,自然会来,不愿管的,皇帝老子的旨意也不好使! 第88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东临海,再次回到那个小渔村,张鸦九紧赶慢赶,一路用丹药续命,才没死在路上。 “你是…” “怎么,认不出我了吗?”老迈不堪的张鸦九,淡然轻笑。 仔细打量,眉眼间异常熟悉,渐渐的,与桃花树下那道姿意潇洒的身影重合。 李青玄大惊道:“你是张前辈!” 张鸦九笑着点头,大步走进屋内,他提着布囊,里面装着三颗人头。 “宛卿,你的仇我去报了。”他声音很轻,举着人头,苍老的脸庞就这样笑着,温柔极了。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宛卿挣扎着起身,坐在床边,她缓缓伸出的手在颤抖。 来到床边坐下,张鸦九笑道:“没事的,这样不挺好吗,你我都白头了。” “可是,可是我不想你这样的啊!”抚摸着他的脸,宛卿哭出了声。 她只想见见心上人,没想过毁了他的! 床边的墙壁上,破旧的小木窗开着,微风阵阵过,吹起两位老人的白发。 面对眼前的老妇,张鸦九从未如此柔情过,他抓起宛卿的手,笑道:“世人常说,长情陪伴,人间白头才是男女最美的情爱。” “以前的我从没陪着你,今日白首相望,我是开心的。” 一句接着一句,他轻声念叨着,嘴碎的仿佛要把前半辈子欠的话,都说出来。 “你总说是我的妻子,可没拜过堂,那就不算的。” “宛卿,咱们拜堂好吗?” 当年那个深夜,少年亏欠的拜堂,今日张鸦九想补回来。 二人手握在一起,宛卿能感觉到,心上人的手在渐渐冰冷,这是生机消逝殆尽的前兆。 她没有多言,强忍着难过,露出了一个苦涩笑容,“好,咱们拜堂!” 起身来到屋外,张鸦九服用最后一枚续命丹,丢掉空丹瓶。 他来到李青玄面前,“最后再帮我一件事如何?” “布置个婚房,就在这里,我想与宛卿拜堂。” “好!”李青玄重重点头,骤然转身离开,他看得出来,张鸦九瞳孔光芒消散,命不久矣。 走遍街头巷尾,李青玄出入一家家商铺,买着大婚用的东西。 红烛喜袍,灯彩喜纸,一应俱全。 他在屋子里忙碌着,直到黄昏渐晚,才把一切布置妥当。 明月缓缓升起,在这间破旧的草屋中,两对年迈的新人,穿着大红喜服,缓缓起身。 张鸦九穿上这件迟到了数十年的新郎红袍,他的嘴角渗着鲜血,可苍白的脸上却笑意不减。 “走吧,我的妻。”他扶着宛卿,二人步履蹒跚,走向高堂的两个空凳子面前。 他牵着她的手,走着,走着,一步步慢得像是要弥补昔年失去的时光。 宛卿能感觉到心上人的手愈发冰冷,大红的盖头下,她轻轻抽泣着,泪水止不住的滴落。 “大喜的日子,莫哭。”张鸦九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道。 案桌上,龙凤喜烛点亮,火光摇曳,李青玄站在门外,注视着两道身影,充当傧相的角色,喊道:“一拜天地!” 二人缓缓转身,对着门外,李青玄则退开一步。 张鸦九和宛卿上告天地,今日大婚,心心相印,请天地明鉴此心。 “二拜高堂!” 两人父母皆逝,只能对着两个空凳子携手拜去,弯腰的瞬间,张鸦九只觉得眼前发黑,喷出大口鲜血。 “鸦九,你怎么了!”宛卿急道。 “无事,咱们继续!”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红色的喜袍沾了血后,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显鲜艳。 李青玄心情沉重,他不敢耽误,连忙再喊道:“夫妻对拜!” 二人对着彼此一拜,第三拜,永结同心,生生不弃。 “礼成!” 话音落下,张鸦九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 “砰!” 这位风华绝代的大铸剑师,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下大红盖头。 看着那道满是褶皱的苍老脸庞,张鸦九会心一笑,喃喃道:“宛卿,这盖头我早该扯了。” “迟了太久太久,这么多年追寻我,很累吧?” “不,不累…”宛卿哭着摇头,世间诸多痛事,除却父母病离,心上人在怀中死去,便是最痛。 这一刻,宛卿觉得心痛如绞,像是被利刃穿过。 张鸦九躺在她的腿上,嘴中不停翻涌着鲜血,已经连开口说话,都变得极为困难。 “宛,宛卿,今夜…风景很美,要是当年我就看到便好了…” 手臂无力的垂下,张鸦九含笑着闭上双眼,他这一去,说句江湖遗憾不为过。 年少时,走马江湖,铸造名剑,龙鸣,九渊… 一把把名剑,皆是他的心血! 天下半数厉害剑修,手中长剑皆出自张鸦九之手,他这一去,江湖多寂寞,剑修多遗憾。 剑道走了位长兴之人啊! 最后的话,宛卿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她笑容温柔,如春风拂桃花。 苦苦追寻多年,今日终有结果,算是苦尽甘来,心中欣喜万分。 她抱起张鸦九的头,温柔俯下身,在耳边呢喃着,“和你拜堂,我从来没后悔过。” “张鸦九,这么多年,只要我想找你,你就甩不掉我的。” 宛卿灿然一笑,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异常刺鼻,李青玄瞪大眼睛,直到此刻才察觉。 在宛卿蹲坐的地上,一摊血迹如浓郁的红墨泼染而开。 不知何时,这位痴情的女子划破了手腕,鲜血流个不停,几乎快流干了。 她冲门外的李青玄挥着手,指着屋里的那个大木柜,“孩子,那里面有你想要的剑匣,黑色的那个。” “剩下的便都烧了吧,那本来是给张鸦九准备的。”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最后求你件事,把我和鸦九埋在一起。” “就葬在这里,他大抵都忘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宛卿甜蜜一笑,也缓缓闭上双眼,她还是那般,只要想追寻张鸦九,那就肯定能寻到。 哪怕是到了阴曹地府,黄泉路上奈何桥,她也能寻到,也会去寻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 第89章 照杀不误 为两位老人整理好遗容,李青玄收拾屋子,将这里打扫的很干净。 一直忙活到天亮,这是张鸦九最后待过的地方,干净点总归是好的。 赠剑之恩他没机会还了,最后一程就好好送送两位。 整理好一切后,他才来到那个大木柜前,缓缓打开。 里面果然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排排剑匣,足足十多个,形状颜色虽然不同,但却每个都做得极为精巧。 显然花了不少心思。 他目光扫过一个个剑匣,停在上面琳琅满目的图案上。 每个剑匣都镌刻着桃花图案,这是张鸦九最喜欢的花。 宛卿的痴情不言而喻,不需要过多话赘述,这些剑匣就说尽了情爱二字! 最角落处,一个修长的黑色剑匣,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宛卿没来的及去镌刻。 李青玄将剑匣拿起,入手是种冰凉感,沁人心脾。 “这是养心玉?”他有些惊讶,养心玉顾名思义,能蕴养心神,平静气息,是种极其珍贵的宝材。 这么大一块养心玉,难以想象,宛卿弄到这玩意,何其艰辛。 仔细查看每个剑匣,要说能压制九渊剑死气,就只有这块养心玉剑匣了。 打开后,剑匣内刻着两个小字,玉心! 这是剑匣的名字! “有些秀气,但不失为个好名字。”李青玄当即取下九渊剑,放进剑匣中背在身后,顿时一股温润的清凉感涌上心头。 九渊剑在剑匣中震颤个不停,剑灵大妖的愤怒的嘶吼响起。 “小子,你觉得这破玩意,就能灭了我吗!” “别想,你做梦,老子是不会消失的!” 李青玄冷笑一声道:“你这么急,就说明剑匣很有用。” “你小子真是心脏,令我恶心!”心思被直接说破,大妖狗急跳墙,出声诋毁。 旋即便不再作声,怕越表现出急,李青玄就越有恃无恐。 拉起衣袖一看,黑线然消失了许多,只有手臂关节处还有一抹黑色,并且暗淡微弱。 似乎只要静静等待,时间一久,大妖就再也翻不起风浪了。 “呼~”李青玄长舒一口气,从得到九渊剑起,他就被大妖威胁,一路追寻解决方法。 今日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以后可以放下心,不至于被吞噬成为剑奴。 剑匣中,九渊剑身涌起丝丝黑气,凝聚出大妖的模样,他看着这块养心玉,露出了轻蔑的冷笑。 皇道城外的人还真是愚蠢啊,养心玉能压制死气,同样也能帮助本尊蕴养灵识。 等灵识再强些,那就… 他在心中暗道,随即回到九渊剑内,归于平静。 对于这一切,李青玄感知不到,他此刻正在外寻找,景色好一点的葬地。 草屋十里外,面前是处山谷,花草葱郁,一条小溪穿过,流向远处,这里景色不错。 决定把二人葬在此地,他叫了辆马车,赶回草屋。 “人呢?” “禀大人,屋里只有两具尸体,那个不交粮的老婆子死了,没看见年轻剑客。” 几日前放狠话的县官卷土重来,这次带足了府兵,三十多人,皆拿着长枪,来势汹汹。 “哼,那小子也知道怕,不然本官定饶不了他。”县官愤然出声,带着丝丝得意,上次在下属面前颜面尽失。 这么多年来,他分管这块地方,就没那么狼狈过。 呼风唤雨,谁敢不听话,他的背后可是朝廷! “大人,那咱们先行离开?” 县官双手叉腰,皱着眉,来回踱步,想了会后,他面色冷冽道:“把这草屋烧了!” “说到底这事,还是怪那死老婆子不交供粮!” 找不到李青玄,肥胖县官便把火气撒在宛卿身上,为了泄愤,居然连死人都不放过! 跟随的一众衙役官差,没人觉得不妥,反倒许多人为了讨好县官,主动提着火油,讨好发笑的走向草屋。 很快,火油倒在草屋四周,撒在屋墙上,一切准备就绪。 县官举着火把,火光照在他那张狞笑的肉脸上,扭曲可怖。 “在这地界的一亩三分地,老子就是天,谁敢惹我,必然不得好死!” 说着,火把丢在淋满火油的草屋上,大火瞬间升腾而起,吞没一切。 “哈哈哈,好,好啊!”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县官畅快大笑。 “你找死!!”远处,马蹄声奔腾而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呵斥炸响,县官猛得扭头,闻声看去。 李青玄冷着脸飞掠而来,九渊剑闪烁寒光,整个人杀气腾腾。 身影在眼中逐渐放大,越来越近,“噗嗤!” 滚烫的鲜血喷洒,县官当即人头落地,那颗滚落的头颅,还保留着临死前的恐惧神色。 九渊剑鲜血滴落,李青玄单手握紧,凝视着一众官差。 他没有选择留手,这家伙不知好歹,敢焚烧张鸦九的尸体,盛怒之下,直接一剑斩杀。 什么朝廷命官,全他娘的狗屁,惹上门来,照杀不误! 剑光肆虐,他一剑斩出,滚滚烈火直接被斩得分成两半,李青玄猛然冲了进去,背起两具尸体便冲了出来。 所幸他回来的及时,两位老人的遗体才没有任何损坏。 身后大火冲天,破旧的草屋坍塌,付之一炬,李青玄背着两具尸体,手持长剑,望着官差衙役。 官差们神情凝重,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恐惧。 这恐惧不是怕李青玄,而是惧怕大虞律法,铁律当头,作为护差,没保护好分属上官。 他们这些人谁都活不成,如果就此离去,更可能会牵连家人。 世人为何惧怕朝廷,最重要的原因只有四个字。 诛连九族! 寻常血性汉子,惹了事觉得不过一命还一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有了株连九族这种刑罚,他们就不敢了,心中生出顾虑,自己不怕死,但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呢? 如果害了他们,这种心里的愧疚,比死更可怕! “一起上,杀了他,哪怕死了,也能保住家人!” “对,不能跑,敢跑就完了!” “一起上!” 这些人纷纷出声,以壮声胆,然后缓缓逼近。 李青玄漠然道:“你们想杀我,那就得做好被我杀的准备!” 说着,他举起九渊剑,一剑斩出,剑气在这方天地肆虐不断! 收剑归鞘,李青玄背着尸体朝马车走去,在他身后是大火,是阵阵哀嚎与一幅血腥景象! 欲杀人者,就得做好被人杀的准备,这也是江湖的规矩! 第90章 青龙卫 山谷内,筑起了两座新坟,唇齿相依,紧紧靠在一起。 李青玄拿出准备好的香烛,美酒贡品,放在坟前。 “前辈大恩,青玄永生不敢相忘!” 恭敬的弯腰一拜,江湖路远,张鸦九陪伴走了一程。 赠予名剑九渊,给了他未来无限可能,有这把剑未来挑战陆无涯,也能多些底气。 三拜之后,李青玄背上剑匣,转身离开,短暂的停留后,再次踏入江湖中。 …… 两日后,一间客栈大堂,黑色宽大的长袍罩住全身,头戴蓑笠,李青玄低着头喝酒。 旁边的桌子,几位客人低声议论。 “都听说了吗,死了位朝廷命官,是李青玄干的。” “李青玄,这是何人?” “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传闻是青莲剑仙的弟子!” 几人喝酒议论,殊不知李青玄就在身旁。 “弑杀朝廷命官,那些大官们能罢休?” “自然不能,如今李青玄已经被通缉,朝廷下令青龙卫来抓人了!” 青龙卫,隶属于朝廷辖制,与白虎,朱雀,玄武,并称为四象军。 是大虞开国武皇帝所建,专门招揽天赋出众的人,加以培养,用来对付江湖中人。 以夷制夷,以江湖制江湖,这便是四象卫创立的初衷。 当年武皇帝命令大军马踏江湖时,四象卫是把快刀,杀了不少武学高手。 这次青龙卫来东临海,足以见得朝廷震怒! “唉,可惜啊!”旁桌的客人放下酒杯,叹息道。 “可惜什么?” “李青玄这种少年天骄,即将夭折,怎么不让人惋惜?” 这话令几人沉默,都是江湖儿郎,自然是一条心,看不惯势大欺人的朝廷。 而且听说,李青玄杀的县官,鱼肉百姓,强迫灾民交供粮,是该杀之人! 听着这些议论,李青玄放下酒杯,看向几人道:“几位兄台,对青龙卫很了解?” 这两日赶路,他只知自己被通缉,还不清楚朝廷派人来了。 喝了些酒,话匣子就打开了,一人接过话茬道:“我曾经在家中的书籍中看到过,说是青龙卫选拔严格,能进入里面修行的,皆天赋斐然。” “加以朝廷用功法,丹药培养,境界提升飞快。并且,能外出执行命令者,最少都是三品宗师!” 李青玄眯起双眸,喝着酒,轻叹出声,“来的又是上三境!” 打从他练剑时算起,也不过十几载光阴,修行时间太短,能迈入四品已是不易。 如今的李青玄,最缺的还是时间,再给他三年,五年… 未必不能迈入三品,斩那上三境的宗师! “怎么,兄台也为那李青玄惋惜?” 李青玄淡然一笑,转过身去面对几人,轻轻撩动蓑笠,露出那张年轻的脸庞。 看着那张与通缉令上,一模一样的面容,几人心中惊讶,张着嘴说不出话。 没成想议论半天,正主就在身边。 “兄台,早些离开东临海,上三境宗师非你可敌!”一位大汉放下酒杯,神情凝重的提醒道。 “多谢告知!”李青玄拱手一拜,随后取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小二结账,隔壁桌的我也请了!” 江湖侠客,萍水相逢,君子之交淡如水,几人的善意提醒,他请一桌酒菜不为过。 “几位慢用,我先行一步!” “兄台慢行!”几人冲着李青玄抱拳,算是道别,他们也敬佩这位年轻剑客。 在这个年纪,敢杀朝廷官员的人,不多。 背上剑匣,李青玄走出客栈,几人说的不错。此时面对上三境宗师,他并没多少把握。 先离开东临海,避其锋芒,等境界有所突破,再行走江湖比较妥当。 眼下能去的地方,只有回青莲山,他不想投靠谁,毕竟现在是个通缉犯,不管去哪都会带着杀机。 那些青龙卫一旦找到他,肯定会如附骨之蛆般,死死纠缠。 有了方向,他去寻了匹快马,便准备回青莲山。 东临海,临海城内,这里是巡抚衙门所在地,负责这片区域的官员,以及阁老张延山,每日都在此处理政务。 但今日城内的驿站中,两道身影坐在屋内。 二人中年模样,都是男子,穿着相同的青色四爪腾龙袍,正是青龙卫。 “天星司那群家伙没算错吧,李青玄在这里?” “按理说,他杀了人被通缉后,应该赶快跑才对!”陈峰皱着眉道。 “无妨,倘若真错了,也与我们无关,届时让大人去内阁参他们一本!” 接过话茬的人名叫赵坤,与陈峰同属一营。 青龙卫规定,一营三人,外出必须三人同队,彼此监察,防止有人手软,或者其它原因,导致任务失败。 这次只来了他们,是因为二人的队友死了,还没得到补充。 毕竟培养一个青龙卫,并不简单。 “听说这次的目标,是个剑修,还很年轻。”陈峰轻声道。 赵坤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敢招惹朝廷,无视法令,那就必须死!” 青龙卫都是从小培养,二人早早便被灌输朝廷至上的观念,在他们看来,任何触犯律法的人都该死。无论有何原因。 不仅是他们,以针对江湖培养出来的四象卫,几乎都是这样的想法。 侠以武犯禁者,当杀! “你快看,罗盘!”陈峰惊讶道。 面前的桌子上,除了摆放着二人的武器,还有块黑色的罗盘,这是天星司造的东西。 上面有天星司的奇特手段,观星推演,无所不知! 黑色的罗盘,指针疯狂摆动,仿佛预感到什么般。 片刻后,突然停下,指着斜前方,那里是南边! “走,李青玄出现了!”赵坤收起罗盘,拿上武器,准备前去擒杀! “呵呵,看来天星司那群家伙,也不全是群废物!”陈峰冷声诋毁道。 四象军与天星司恩怨颇深,有个机会,便会暗骂两句。 二人开门离去,按照罗盘的指引,飞速前往。 一处大道上,李青玄纵马而行,朝着青莲山归去,此刻的他还不清楚,暗藏的杀机已至。 两位上三境宗师,已然杀来! 第91章 死局 道路两旁,青葱绿茵,李青玄扬起手中的马鞭,策马奔腾。 他才入江湖没几年,对于外界的事知之甚少,更别说了解神秘的朝廷。 天星司能推演测算,知晓他的大概位置,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骏马飞踏,两旁的树木纷纷倒退,李青玄诧异扭头,皱着眉看向身后。 他能感知两道气息,朝着这个方向飞奔而来,心中渐渐凝重。 难道朝廷的人来得这么快? 思量片刻,李青玄决定早做准备,当即勒紧马绳停下,弃马朝着山林中走去。 继续在大道上奔行,如果是青龙卫前来追杀,他必死无疑! 进入茂密的山林,有树木遮挡,好歹能搏一线生机。 赵坤二人的身形,在树木上飞掠穿梭,手中的罗盘突然再次有了反应,开始移动。 最终,指向山林内的方向! “怎么回事,又变了?” 跟在他身后的陈峰,指着前方,惊声道:“你看,前方那匹马!” 登高望远,二人由于借力踩在树枝上,视线开阔,陈峰一眼就看见奔腾的骏马。 马背上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错了,那小子应该是弃马钻林,借此干扰咱们的视线,倒是聪明!”赵坤冷笑道。 举着罗盘,确认一个方向后,继续在前引路追赶。 有这块罗盘在,李青玄就不可能跑得掉! 树林中,顾不上两旁的荆棘,李青玄脚步飞快,走进大山绕路而行,四通八达,总能跑掉的。 前提是不被发现! “找到了!”看着前方奔掠的身影,赵坤冷冽发笑。 跟随罗盘的指引,境界更高的二人,追赶起来速度飞快,没多久便追了上来。 “李青玄,别跑了,我等奉朝廷旨意,前来诛杀你!”陈峰大喊道,握紧手中的长枪,天地之力弥漫,时刻准备出手灭杀! “傻子才不跑呢!”李青玄喊了一句,脚下的速度更快。 “呵呵,死到临头还要嘴硬!”陈峰身形暴掠而至,眨眼间便跟了上来,他双脚悬在半空中。 成为上三境宗师,体内能吸纳天地之力,配上特殊的功法,便能做到短暂浮空。 这个时间很短,只能支撑数个呼吸间,但也足够了! “裂风枪!” 陈峰的身影飞速落下,握着长枪砸来,狂躁的天地之力弥漫在长枪上,肆虐倾泻。 “轰!”枪身砸在地上,狂风呼啸,将两旁的树木尽数掀倒,也把在前逃跑的李青玄掀翻。 李青玄迅速转身,九渊剑出鞘,横在身前抵挡,依旧被逼得连连后退,看着有些狼狈。 止住身形后,他看着两人,神情凝重。仅仅这一交手,便能看出许多东西。 这二人能短暂浮空,显然比南宫家的苏雨要更强大! 同为三品,但战力却天差地别! 当年,武皇帝下旨千军万马踏江湖,摧毁了许多武学世家,这些名门道统在灭亡后,所藏的武学功法全部消失。 事后,幸存的江湖门派,纷纷派人寻找,但却什么都没有。 因此,江湖中人给出合理的推断,功法都被朝廷收走了。 并且,在朝廷与江湖之战的末期,横空出世的四象卫,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们中的每个人所用功法,千变万化,数不胜数,许多都是失传的武学秘籍。 想到这一点,李青玄的心渐渐沉了下来,下山之后,这次算是最大的生死危机。 独自面对两位战力非凡的宗师,没有任何帮手,只能靠自己。 “小子,再跑一个看看啊!”赵坤缓缓来到身后,堵住去路,二人呈夹击之势,完全不给任何活路。 “老赵,速战速决,忙忘一块去喝酒。”陈峰轻声笑道,给人感觉格外轻松。 赵坤提醒道:“别大意,小心阴沟里翻船!” “哈哈哈,你太谨慎了,这小子区区四品,我一人足矣,要不你在旁歇着,看我取他性命?”陈峰淡然一笑,并没把话听进去,依旧轻敌。 “算了,一起杀他!”赵坤冷冽出声。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绝对杜绝任何意外,大意轻敌是会害死人的! 他握紧双拳,天地之力涌来,泛起阵阵黄色的光晕。 赵坤是位武夫,修炼功法为山岳拳,吸纳的天地之力,也呈现黄色。 四方天地,万般法门,大道蕴含其中。 武学三品,之所以被称为上三境宗师,是因为他们能吸收天地之力。 这种力量瑕洁无色,进入体内后,供以宗师催动功法。 不同的功法,催动使用,天地之力也会随之改变颜色。 常见的功法,大多分为五种属性,金木水火土,符合阴阳五行之规律。 当然,也有些魔功邪修,他们的功法大多与生灵血肉有关,一旦使用伴随着阵阵黑气! 土黄色的天地之力宣泄而来,赵坤拳风呼啸而至,砸向李青玄,势大力沉,犹如山岳压顶。 “轰隆!”震耳欲聋的炸响声传出,拳头砸在长剑上,狂躁的天地之力,压得李青玄面色大变,脚下的大地也随之塌陷,半边身子陷了进去。 密林中的飞鸟,也被二人交手的动静惊飞。 “噗嗤!”李青玄口中喷血,那双压在头顶的拳头,力道太大,压得他血气翻涌,骨头都如要散架般。 “一拳居然没打死,老赵你闪开,让我来挑了他的头颅!”陈峰朗声喝道,长枪舞动,带起阵阵狂风卷起。 这些狂风凝聚在一起,如龙卷腾空,朝着李青玄袭来。 眼中,那道呼啸的龙卷狂风越来越近,刮的人脸生疼。 如果卷入其中,瞬间就会被撕碎,李青玄面色大变,身后真我剑道浮现,与他模样相同的光幻小人举剑,做着相同动作。 九渊剑对着身旁斩出,地面瞬间被斩开缝隙,他猛得钻了出来。 随后全力出手,一剑望真我! 凌厉的剑气汇集而来,化作硕大的剑光,朝着那道龙卷飞奔而去。 “砰!” 两股力量隔空碰撞炸裂开来,扩散的余波直接将人崩飞。 待一切归于平静,李青玄缓缓起身,嘴角溢出鲜血,黑色玄衣多处碎裂,最麻烦的是握剑的手也受了伤,血流不止。 看着面前的二人,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难道今日会在此折戟沉沙吗! “呵呵,你在害怕死亡吗,小子!”心底深处,大妖的嘲笑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第92章 大妖的思虑 “闭嘴!” 眼下面对生死危机,李青玄没心情和这家伙拌嘴。 “嘿嘿,你会怎么死呢,被长枪洞穿,还是被铁拳砸得爆体而亡,真人令本座期待呢。”大妖冷笑着,颇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与你无关!”李青玄冷声回应。 远处的陈峰长枪一抖,再次杀来,长枪舞动,大开大合,将李青玄彻底笼罩,避无可避! “铛铛铛!”九渊剑与长枪不停碰撞,天地之力与剑气激荡,李青玄被逼得不断后退。 后背撞在大树上,咳出大口鲜血,境界的差距令他难以招架! “呵呵,李青玄,你也不过于此!”陈峰嘲笑道。 李青玄神色冷峻,咧着嘴道:“你居然有脸说这话?” “你修炼多久,我又才修炼多久,如果给我相同的时间,你连跪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陈峰脸色变得无比难堪,哪怕心中不悦,可平心而论,实话实说。 这么年轻,就能迈入四品境,李青玄的武学天赋,确实远远胜过他。 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什么话,陈峰狗急跳墙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长枪猛得砸下,李青玄狼狈躲闪,腰身粗的大树瞬间被劈成两半,木屑纷飞! “陈峰,我来助你!”赵坤大喝一声,举起双拳便冲杀而来。 可却被制止,陈峰长枪横在他身前,杀气腾腾道:“让我来,亲自在这小子身上,插上几十个窟窿!” “任务为重,迟则生变啊!”赵坤出声提醒。 谁知,听到这话,陈峰瞬间暴怒,气冲冲道:“老赵,你什么意思,连你都觉得,我不如这小子吗?” “我堂堂三品宗师,难道不能斩他!” 刚刚的话,将他彻底激怒,此刻只想手刃李青玄! 赵坤神情无奈,作为队友,他最清楚搭档的性格,一旦认准某件事,不达成绝不罢休,死脑筋一个。 因为这个,这支小队没少吃亏。 也就是二人相处多年,情意深厚,否则他绝不会让陈峰如此胡来。 “也罢,那你速度快点!”话虽如此,赵坤却没敢放松,紧紧盯着李青玄,防止出现意外。 “好了,你别啰嗦,不会出意外的!”陈峰摆摆手道。 人性有许多弱点,其中一个便是固执己见。 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只觉得自己是对的。 这种性格,对于成大事者而言,是致命的! 李青玄胸膛起伏,原本必死的局,由于陈峰的性格,有了变数,多出一线生机。 短暂休整,陈峰再次出手,长枪挥动间,攻势依旧狠绝。 “叠风枪!”他暴喝一声,身形翻动,长枪猛得砸来。 “铛!”举剑抵挡,强大的力量震得李青玄手臂发麻。 可这还没完,叠风枪,枪枪相叠,力道上一枪胜过一枪。 枪身不断砸在长剑上,李青玄每挡一枪,体内气血沸腾翻涌,不断的后退,咳血不止。 “哈哈哈,小子,你不是狂吗!” “天骄剑修又如何,现在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给我去死!”每次长枪落下,陈峰猖狂大笑,叫嚣的话不绝于耳。 “做个交易如何,成为我的剑奴,我救你性命!”大妖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戏谑的语气。 在他看来,李青玄面对如此困局,一定会求他。 溺水的人,一定会死死抓住救命稻草的! “滚,想让我为奴,痴人说梦!”李青玄冷哼道。 成为无意识的剑奴,就是一具傀儡,这种苟延残喘的活,还不如战至身亡! “还真是有骨气,那本座就好好看着你睡。”大妖轻笑道。 二人沟通时,李青玄再次被长枪砸飞,全身伤痕密布,形势不容乐观。 久而久之,光是伤势崩裂,就能要了他的命。 “小子,我出手帮你,你不再压制我如何?”大妖再次出声,这一次的语气有些凝重。 李青玄敏锐的察觉出这细微的变化,在心中沉思。 大妖三番两次的出声,有些奇怪,如果自己死了,他不应该自由了吗? 难道说他有顾虑,自己的死会影响到他?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李青玄沉声道:“你怕我死了吗?” 大妖心中猛的一沉,片刻后才开口,漠然道:“呵,真是滑稽,你死了本座才开心!” “好,那你就把嘴闭上,太聒噪了,影响我杀敌!” “你…”大妖被这话怼得无言,心思被看穿,他忍不住权衡利弊。 李青玄倘若死了,他又得寻找新的躯壳,并且这藏身的九渊剑,以及能养灵的剑匣,会落到什么人手中,尚未可知。 如果落到废人手里,导致剑匣与九渊剑分开,那么灵识恢复又会变得极为缓慢。 还有,为了占据李青玄的身躯,手臂上的黑线,也是他灵识的一部分。 虽然微乎其微,但以他目前的情况而言,也损耗不起。 反之,李青玄若是活着,至少他在剑匣中,能继续蕴养灵识。 思虑过后,大妖果断道:“不要抵抗,把你身体的控制权给我!” “本座助你杀敌,事后你送我些旁人血气即可!” 突如其来的话,令李青玄笑了,他猜对了,大妖不想看着自己死。 可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敢彻底的放松心神,防备着大妖。 骤然间,黑色的死气弥漫全身,李青玄双目变得赤红一片,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血腥,杀意,暴虐,狂躁,种种气息交杂,仿佛他不再是他! “啊!这就是实质的血肉之躯,感受这双拳握紧的力量感,让人沉醉啊!” “久违的感觉!” 李青玄仰着头,微微闭上双眼,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片刻后,他看向陈峰,咧着嘴狂笑不止,“血肉,本座要新鲜的血肉!” 他直接扔掉手中的九渊剑,缓缓抬手,黑气翻涌不断。 在陈峰惊疑的目光中,拿到身体控制权的大妖,裹挟着漫天黑气,飞掠而来。 黑气中,一声声哀嚎嘶吼,不断传出。 时不时的还有一张张五官模糊,表情扭曲,张着嘴嘶吼的脸庞浮现。 这些都曾是被大妖吞噬过血肉的生灵,如今灵魂全部被囚禁,化作他杀敌的功法。 第93章 斩杀陈峰 陈峰愣在原地,看着那铺天盖地涌来的黑气,不知所措。 明明眼前的还是李青玄,却变得异常陌生,令他心悸。 “咔嚓!”黑气涌来,占据李青玄身体的大妖抓向长枪,用力一捏,枪身瞬间崩碎,修长的腿踹去,重若千钧。 巨大的力量,令陈峰肋骨根根断裂,他瞪大眼睛,张嘴喷血。 “怎么回事!”观战的赵坤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前来救援。 可说时迟,那时快,在陈峰横飞的过程中,大妖再次追了上去,大手铺在他的脸上,用力按在地上。 “砰!” 二人的身形骤然坠落,重重砸在地上,上三境宗师,在拥有血肉之躯的大妖面前,如孩童的玩具般,肆意摆弄。 “你,你到底是谁!”陈峰眼中布满恐惧,看着面前那张带着笑意,杀意滔天的脸庞,内心的恐惧达到顶峰。 如果有机会重来,他一定不会再来东临海,执行这次任务。 微风荡来,吹起披肩的黑发,李青玄那张脸上充斥着邪魅,冷冽的气质,宛如一位嗜杀的大魔王。 “让本座看看,该怎么处决你?” “踩碎骨头,还是捏爆脑袋,亦或是…掏出心脏?”大妖冷漠笑道。 随后,伸手轻轻挥动,黑气便把陈峰的身体裹挟着翻转过来。 一脚重重踩在他的背上,骨骼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 大妖仰着头,露出陶醉的神色,“听听,多么美妙的声音啊!” 话落,他伸出双手,拉起陈峰的手,脚下渐渐用力。 “咔嚓,咔嚓!” “啊!!”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这片山林,陈峰双眼充血,无比痛苦。 身体内,属于李青玄的灵识,蜷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 这里是哪,他并不清楚,只知道放开身体控制权后,便出现在这。 能感知到外面的一切,双臂的力道,以及陈峰的哀嚎,都格外清晰。 “还真是大妖,手段够狠的!”李青玄的灵识道。 大妖轻蔑一笑,回击道:“狠?现在如此评判我,你又怎知有朝一日,恶起来不会比我更狠呢?” “人性本恶,等到你恶的那一天,我觉得你会是个大魔王。” “我看好你哦,小子!”大妖笑意连连的蛊惑道。 二人说话间,手上已经粘满鲜血,大妖出手,片刻间便将陈峰抹杀。 这般战力令人畏惧! 陈峰死后,身体涌现大量黑气,汇集到大妖身后,成为万千冤魂中的一员。 还有一部分黑气涌入鼻孔,便是所谓的血肉,供大妖吸收。 虽说如今只剩灵识,连具血肉之躯都没有。可大妖来自神秘的皇道城,手段鬼神莫测,杀个上三境是信手拈来的事。 当然,前提是有李青玄提供的身躯,否则即便他有通天本事,也有力使不出。 “你找死!”同伴身亡,赵坤暴怒不已,握紧双拳便冲杀过来。 刚刚的事发生太快,等他反应过来,陈峰已经是具破碎不堪的尸体。 “凭你也敢对本座叫嚣?”大妖面色冷冽,挥手间黑气翻涌,朝着赵坤吞噬而去。 可突然间,“噗嗤!”一声,鲜血从嘴中喷出,汹涌的黑气也消散大半。 大妖捂着胸口,皱着眉道:“你们人族就是顾虑多!” 由于李青玄没有彻底放开身体的控制权,导致大妖不能随心所欲的出手,瞬杀陈峰便是极限了。 “完全相信你,成为剑奴吗?”李青玄冷哼道,灵识缓缓起身,重新夺回身体。 无论大妖表现出怎样的善意,他都不会完全相信。 这一次不是生死危机,迫不得已,是不会与虎谋皮,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大妖的灵识飞速退散,朝着九渊剑而去。 离开前,他最后调动黑气逼退赵坤,同时提醒道:“趁现在,快跑!” 没有任何犹豫,李青玄转身夺命飞逃,他受伤不轻,如今没了大妖助力,绝不是赵坤的对手。 但此刻死局已破,李青玄已经心满意足。 剑匣内,黑气幻化成大妖的模样,他心中不悦。 李青玄太谨慎了,哪怕自己没有任何敌意,也没真的放松心神。 这具身体不属于他,只要李青玄没有彻底松懈,在黑气没有成功侵蚀入体前,他就难以强占。 一人一妖,都心思狡黠,从认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为了各自的目的,短暂联手。 拳头砸散黑气,看着已经远去的李青玄,赵坤怒意翻涌。 目标跑了,任务失败,并且同伴也死了。 要是带着这样的消息回朝,禀报上官,那他绝对会被抹杀。 青龙卫里的刑罚手段,他可是清楚的很! 没有片刻犹豫,他连忙追去,至少把李青玄的人头带回去! …… 翌日,骄阳初升,追杀还在持续。 临海城内,府台衙门,张延山坐在房间内,皱着眉,双指并拢轻轻敲着桌子。 他来东临海赈灾已经有段时间了,可却收效甚微,朝廷的赈灾粮发下去,外加当地提供的存粮。 按理来说,如此多的粮食,灾情早该有所缓解,可流民不但没减少,反倒越来越多。 “阁老,你一夜未睡,去睡会吧。”一旁,跟随而来的侍从阿奴,轻声提醒。 看着面前的老人,阿奴心生感慨,来东临海才多久,阁老头顶又生出许多白发。 陛下不视朝,这大虞天下,九州一十三省,可都在阁老肩上担着呢。 “阿奴,陪我出去走走。”张延山沉声道。 数额庞大的灾粮发了下去,灾情却得不到缓解,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贪污了粮食,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古往今来,遍观史书,有的是官员趁着灾情,中饱私囊,置百姓死活于不顾! “阁老,现在就出去吗,可是你一夜未睡,这…”阿奴神色为难,担心他的身体。 张延山闻言,凝重道:“我只是没睡,可东临海的百姓没粮吃,许多人更是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这种情形,你让我如何睡得着?” 说着,张延山起身朝屋外走去,为了隐秘,没带护卫,也没通知当地官员,等同于私底下出巡。 而此刻,被追杀的李青玄也来到了这附近。 他全身伤口崩裂,流了很多血,长此以往,命不久矣。 可身后,赵坤依旧死死纠缠。 “小子,你跑不了的!” 李青玄沉默不言,藏进人流中,穿街走巷,再次有过一个转角后。 迎面走来两人,正是张延山和阿奴! 第94章 细说供粮 几人相遇,都是愣了片刻,阿奴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提防李青玄。 短暂犹豫之后,李青玄继续逃命,向前走去。 走了没几步,长时间的流血令他两眼发黑,伤势加重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二人始料未及,张延山停下脚步,盯着晕过去的李青玄,觉得有些眼熟。 “把人翻过来,我好看清楚些。” 阿奴将李青玄翻过来,仰面朝天,整张脸露在二人面前。 张延山眯起双眸,越来越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年轻人。 “阿奴,你有没有觉得这人眼熟?” “阁老,他叫李青玄,是南疆灭族之祸的犯人,你还下令杀他的。”阿奴轻声道。 作为阁老的近侍,自然得有远超常人的细心。 阁老心中记着天下事,他阿奴只需要记住一些小事即可。 只有这些是阁老才会偶尔忘记,需要他提醒。 “昨日,内阁送来消息,说是有个剑修,杀了朝廷命官,是不是他?” “没错,也是叫李青玄,就是不清楚是否同名同姓。”阿奴解释道。 张延山陷入沉思,他虽人在东临海,可内阁有事依旧会递来消息禀报。 江湖中人杀朝廷命官,这不算小事,因为有武皇帝马踏江湖的例子在。 一般情况下,武学高手是不敢招惹朝廷命官的。 但李青玄却敢杀人,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肯定不会这么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有没有可能跟赈灾的事有关? 很自然的,张延山往这方面想,据他所知李青玄并不是东临海人士,所以不存在跟当地官员有仇的情况。 但江湖中人,恩怨情仇这种事也说不准。 “先把人救活,我有话问他!” “诺!”阿奴应了一声,便将李青玄扛在肩上。 二人谈话间,赵坤杀了过来,看着两张陌生脸庞,以及昏迷的李青玄,他沉声道:“朝廷办事,把你背上的人给我!” 看着青龙纹饰的长袍,张延山缓缓上前,“你隶属于青龙卫?” “既然认识,那还不速速听令!”赵坤冷冽道。 他并不认识张延山,准确说是,朝堂上,一般的官员吏差,就没几个能面见阁老的。 “你先走吧,这人的事,过后我会跟神武侯讲的。” 神武侯是四象军的统帅,官居从二品,在朝堂上也算有些话语权。 “你是谁,怎么知道神武侯的?”赵坤神色疑惑,不是朝廷内的人,几乎不可能知道他的顶头上司。 况且,听这人的语气,似乎官职不低,能跟侯爷说上话。 “我是张延山。”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赵坤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一片空白,连忙跪倒在地,“青龙卫赵坤,拜见阁老大人!” 跪在地上,赵坤眼角余光看去,等看到老人腰间的玉佩,顿时吓得低头。 那是凉州特产的贡玉,进献给皇帝的,除了皇室与朝堂大员,也没人有资格佩戴。 对于张延山的身份,心中仅存的一丝疑虑也没了。 “回去复命吧。”张延山摆摆手道。 赵坤神色为难,这次不仅任务没完成,还死了个同伴,倘若空着手回去,这… “大人,内阁有令,要李青玄的人头,您看…” 张延山撇了撇眉,面色不悦,盯着他冷漠一笑,“内阁的令,我且问你,那内阁又听谁的令呢?”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悦,赵坤立马脸色大变,连连叩首道:“内阁当然是听阁老的令!” “明白这个道理,那还不快滚!”张延山冷哼一声,常年身居高位养出的气势,令人如坠冰窖。 看着他,仿佛面对一座巍峨巨山,令人呼吸急促,赵坤不敢多言,当即起身,连滚带爬的离开。 阁老这个称呼,压迫感太强了! 来到一间客栈,阿奴请来医师,用药包扎后,李青玄已无大碍。 直到黄昏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李青玄才缓缓醒来。 “少年郎,你终于醒了?” 一道声音响起,李青玄闻声看去,黑色的方桌前,坐着位老人,穿着粗布麻衣。 衣着简单,但眉宇间英气逼人,身形宽阔,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老人家,是你救了我?” 老人家…听到这个称呼,张延山愣了一下,从来没人这样叫过他。 如今第一次听,莫名觉得有些亲切感。 “呵呵,是啊,不知小友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李青玄沉默,没有做答,见他这般模样,张延山立马笑道:“倘若有难言之隐,也不必说。” 李青玄无所谓的摆摆手,“也不算大事,杀了个官,被朝廷的人追杀了。” 杀官不算大事,说得如此风轻云淡,还真是心大的小子! 张延山忍不住心中感慨,换做一般人,心中不知会有多惧怕。 “好好的,小友为何要杀朝廷命官?” 面对这个问题,李青玄没有再解释,也说不清楚。 他与张鸦九的事,说起来复杂的很,况且也没必要跟一个陌生人讲。 “咚咚!”敲门声打断思绪,“老爷,你点得酒菜好了。” “进来吧。” 阿奴端着食盘,有一壶酒,三碟小菜,两荤一素,这在受灾的东临海,可不便宜。 等阿奴放下酒菜离开,张延山邀请道:“一块陪我喝两杯,如何?” “好!”李青玄也不矫情,被追杀许久,他早就跑饿了。 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他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酒过三巡,李青玄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小友,这是做什么?”张延山疑惑道。 “如今东临海水患,粮食弥足珍贵,你年纪大了,我年轻些,挣银子总比你容易点。”李青玄解释道。 老人已经救他性命了,而且看他穿着粗布麻衣,肯定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 能不占人便宜就不占,李青玄一向如此,当然,像公主那种有钱的大户除外。 “银子小友收着吧,我家里不缺粮食。” 李青玄摇摇头,轻声道:“老人家,等官府的人去你家收供粮,你就没粮食吃了。” “供粮!”张延山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他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光听字面意思,也能猜个大概。 “你跟我仔细讲讲,怎么回事?” 第95章 黄老爷 李青玄点点头,这种事没什么不能说的,贪官污吏,亘古以来,都该被百姓唾弃。 “大约十多天前,我来东临海寻一位做剑匣的前辈。” “那里是个小渔村,我刚来便遇见官府的人来收供粮,觉得诧异。明明这里是灾情严重的地方,百姓为何还要交粮。” “了解过后,方才明白,这些人是要去阁老面前献媚,拿百姓的粮食充足官仓,以做政绩。” 张延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没想到,自己的到来,居然会成为赈灾的阻力。 而且,可能不仅仅是做政绩,在收供粮的这个过程中,难免会有贪污之事。 得去查查了,只要拿到罪证,无论是谁,牵扯的官员有多少,他都定斩不饶! 罪证为非是账目作假,以及贪污的粮食存于何地,只要能找到,那么就能坐实这些人的罪。 “小友,你说,这当官的收粮食,会放在哪?” 李青玄皱眉想了会,“存在粮仓?” “不一定,可能已经换成银子了。”为官多年,对于官场内这些勾当,张延山很清楚。 内阁组建这几年,每年的监察,岁查,一次接着一次。 他本以为大虞官场,已经改头换面,要清明许多。 现在看来,是他想当然了。 “你当我几天护卫如何?” “为何?”李青玄疑惑道。 “实不相瞒,我是钦差大臣,专查贪官的!” “穿着粗布麻衣,你这话很难让人信服。”李青玄紧紧盯着他,想看出个真假来。 “呵呵,这不是方便查案吗。”张延山尴尬一笑,反应过来,确实说的话,和这身打扮不符。 请李青玄做伴,他有自己的考量,阿奴贴身侍奉,平日里没少抛头露脸,府衙许多人都见过他。 私底下查案,并不方便。 “也罢,算是报你的救命之恩。”李青玄答应了,倘若老人真是钦差大臣,那就能狠狠惩治这些狗官了! 那日在草屋前,肥胖县官的嘴脸他还记得,仗着背后是朝廷,就无法无天。 人上有人,官上还有官,让大官来杀小官,也挺好的。 …… 翌日,房门被推开,张延山走了进来,他今日穿了身黑色的麻衣,还戴着个蓑笠,打扮的格外素净。 “你这样真不像钦差大臣。”李青玄打趣道。 “为了方便查案,隐蔽点好。”张延山轻笑出声。 二人下楼,吃过早饭后,便赶往临海城的西城区。 这里热闹繁华,街道两旁叫卖声不绝于耳,丝毫不像是受灾的地方。 这一片住得都是达官显贵,要查案,再去灾民聚集的地方没用,他已经去过很多次了。 唯独,这里他还从没来过,追本溯源,也该来这里看看,那些本该属于百姓的粮食,最终流入了哪。 一路上,行人都是锦衣华服,孩童脸上也都挂着笑容,与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黄老爷,我求求您,把账给我结了吧。” 一间卖粮的商铺外,男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他口中的黄老爷,身形宽大,手上的拇指套着纯金的扳指,是位大富大贵的人。 “二狗子,别给脸不要脸,如果没我,你一家人都饿死了!” “还敢问老子要账?”黄老爷冷着脸,抬脚直接把人踹翻,然后冲屋里喊道:“人呢,都死了吗,出来给我教训他!” 很快,屋内一道道人影冲出,手里拿着长杖,对着男子狠狠砸去。 没一会,便把人砸得鲜血淋漓,男子护着头蜷缩着身体,看着可怜兮兮的。 “行了,别把人打死了!”黄老爷出声,几人才肯罢手。 周遭的行人对于这一幕,见怪不怪,仿佛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人群中,李青玄低声嘲笑道:“钦差老爷,看到了没,这就是咱们的大虞天下,百姓们都安居乐业呢。” 张延山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地上吐血的男人,猖狂的黄老爷,以及安居乐业四个字。 仿佛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内阁和他眼中的天下,四海升平,大虞朝似乎有中兴之势。 但真相…却并不是这样的… 在他看不到地方,依旧有欺压百姓的事。 “要我过去问问吗?” “不必,咱们跟着他,等离开这里再问。” 张延山皱着眉,心中愈发谨慎,越是这样,越证明他心意已决。 要将这次的事弄明白,是得杀些人了… 男子一瘸一拐的朝家中走去,二人在身后跟随。 约摸一个时辰,男人来到城外十里的小山村,走进一间草屋内。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女子慌忙的迎上来,带着哭腔,扶着二狗子坐下。 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有个好歹,那这一家人算是完了。 里屋内,听到动静的老妇人牵着小孙子,走了出来。 “儿啊,是黄扒皮,把你打成这样的?” 二狗子摇着头,只说着没事。 “唉,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他,把粮食存在咱们这。” 屋外,张延山面色一变,粮食存在百姓村中,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贪官污吏的手段,令人猝不及防。 推门走了进去,一家人看着陌生的两人,惊疑不定。 “你,你们是谁?” “老人家,你们别怕,我是从京城来的。” “刚刚听你说存粮,怎么回事?” 从京城来的… 老妇人沉思片刻,反应过来后,上前跪倒在面前,边哭边道:“您是京里来的大老爷吧,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在普通人眼中,京城,天子脚下,从那里来的人都是大人物。 “老姐姐,你先起来,把事情讲给我听,我自有决断!”张延山把人扶起,随后几人坐在桌前。 “唉,都怪我这傻儿,让他跟你们讲吧。” 一旁的二狗子,面色苦闷,说明情况。 “黄老爷是这临海城有名粮商,生意做的大,背后也和官家联系。” “一个月前,他找到我,说是京城来了位大官,粮食放在他那不太方便,就要存在村子里,还给报酬。” 听到这,张延山脸色骤然就冷了下来,原来从他来时,这些人便再做准备,要糊弄他。 “你继续说。” …… 第96章 抓人 二狗子好似找到了宣泄口,不停诉说心中的委屈。 “这几日,黄老爷拿走了粮食,说好的报酬不给也就罢了,还说粮食少了,让乡亲们补。” “不给就打,如今大家都已经断粮了。”二狗子说着眼泪都掉了出来,他饿不要紧,可还有老母亲和孩子,几天不吃饭,是会死人的! “还真是胆大包天!”张延山脸色冷得可怕,猛的站起身,郑重出声,“你们放心,这事我肯定给大家一个公道。” 转身离开草屋,李青玄忍不住骂出声,“你说这阁老吃多了撑的,来这干嘛。” “他不来,这些狗官也不会去收供粮。” …… 张延山无言以对,莫名其妙就被骂了,可这话听着也不无道理。 追本溯源,还是他来东临海,才会让这些人,动了心思,收供粮做政绩。 “走,回府衙!”张延山大步离开,朝着府衙而去,看着他的背影,李青玄有些错愕。 “不,你真是钦差大臣啊!” …… 府台衙门,东临海一众官员坐在大堂内,诚惶诚恐,此时的张延山换上官袍,坐在高堂上。 大红的长袍,胸口的补纹是丹顶鹤,大虞朝正一品官员,才可穿戴。 “近日,坊间有传言,说是有官员在收供粮,诸位知道吗?” 堂下,左边第一排东临海巡抚,右边是府台,两人一个正二品,一个从二品,算是正副手,也是这里官职最高的人。 巡抚贺州起身,拱手一拜,脸上透露着疑惑,“阁老,你说的这事,我全然不知啊!” 府台刘明轩,也连忙起身,接过话茬道:“禀阁老,巡抚大人,发生这种事,事卑职失察。” “我现在立马派人去查,一旦此事属实,定严惩不怠!” 二人一唱一和,轻飘飘的就想把这事揭过,张延山冷声道:“不必了,这事我亲自查!” “叫人同我一起,去西城福来粮铺!” 粮铺! 贺州与刘明轩心中一惊,眼神跳动,但旋即恢复正常,点着头道:“遵阁老的令!” 张延山领着众人离开府衙,身后跟着大批官吏,衙差,穿过长街,奔西城而去。 街上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议论。 “这是要去哪?” “看方向,好像是黄老爷的米铺,官老爷们要出手了吗,惩奸除恶!” “呵呵,你想多了,黄老爷的背后就是官,怎么会处置他?” …… 米铺外,看着来势汹汹的官兵,黄老爷露出笑脸,立马迎了上来。 “哟,大人们怎么亲自来了?” “抓人!”走在最前面的张延山,冷声下令,官兵一拥而上,将黄老爷按在地上,米铺内的长工也都被抓捕。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黄老爷始料未及,被按在地上,脸颊摩擦的生疼,灰尘灌进嘴里。 他连忙大喊道:“差爷们,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张延山凝视着他,仿佛看死人般,眼神阴冷。 “你令人当街殴打百姓,我亲眼所见,肯定没误会!” 如此大的阵仗,黄老爷彻底慌了神,看着人群中一道道熟悉的脸庞,他连忙呼救,“贺大人,刘大人,是我啊,黄三,咱们见过的!” “救我,你们快下令,让官差住手啊!” 霎时间,两人脸色骤变,心乱如麻,刘明轩立马上前,抬脚朝踹了上去,边踹边骂,“狗东西,乱吠什么,本官何时见过你?” 他一脚接一脚,踹得黄三口中流血,竟直接昏死过去。 张延山静静看着,心中已经有数了,能这么大反应,就说明二人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甚至说,就是主使! 能走进内阁,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这些都是曾经同期的官员,以前那些对手们玩剩下的。 “刘大人,你准备把犯人踢死,杀人灭口吗?” 冷不丁的出声,惊得刘明轩心中一颤,他扭头强撑笑容道:“阁老明鉴,卑职刚刚被他污蔑,一时气愤,所以才…” “污蔑,我有说他犯了何事吗,你如此心急?”张延山冷笑道。 在他的注视下,刘明轩心跳加速,心中止不住的恐惧,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辩驳。 这时,巡抚贺州终于开口,“阁老,刘大人是性子急了些,但绝不是贪赃枉法之徒!” 作为东临海的上官,真正的封疆大吏,与其他人相比,他就镇定多了。 张延山没有作声,转身拂袖而去,如今没有罪证,不好抓人。 先提审黄三,才是当务之急。 入夜,府台衙门内,两方人马皆严阵以待,开始博弈! 张延山的房间内,他冲阿奴吩咐道:“你亲自去牢里盯着,别让犯人悄无声息的死了。” 阿奴皱着眉,“可阁老你的安全…” “没事,有李青玄在!” 闻言,阿奴看向李青玄,冷冽的神色中,有着丝丝威胁与杀意。 “阁老若出了意外,我必斩你!”说罢,阿奴便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李青玄轻笑着询问,“我可是通缉犯,还杀了个官,你就这么信任我?” “哈哈哈。”张延山笑出了声,“老夫若这点看人的本事都没有,也就不必做这官了!” “你们江湖中人,有股侠气,侠之大义者,为国为民!” “你李青玄有侠气!”张延山之所以如此相信,是看出李青玄这人本性不坏,而且他此刻做的事,是为民除害。 只要真心为百姓,李青玄就会护着他,必不会让他死。 因为,还等着他用手中的权力,杀贪官呢! 巡抚官邸内,贺州坐在首位,凝神品茶,一旁的刘明轩急得团团乱转。 “哎哟,我的贺大人,你还有闲心品茶呢!”他上前,夺过茶杯放在桌上,满脸急切。 “为何没闲心品茶,天又没塌下来!” “天是没塌,可咱俩还有这东临海一众官员,马上就要人头落地了!”刘明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明白,只要黄三醒来,顶不住酷刑,一定会供出他们的。 届时,阁老一怒,谁还能,谁又敢保他们? 第97章 血色之夜 “你真不急啊!”刘明轩急声道。 放下茶杯,贺州神态逐渐冷冽,“急有何用,该想想办法才对!” “你有办法了?”听到这话,刘明轩眼中流露笑意。 “杀!” “杀,杀谁,黄三在牢里被看得紧,怎么杀?”刘明轩的脸色顿时又垮了下来,没好气道。 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他早就想到了,不仅他,阁老也想到了。 所以派人层层把守,更是让贴身的阿奴盯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想杀黄三,做梦呢吧! “我何时说杀黄三了?”贺州轻蔑一笑,双指并拢敲着桌子,心中已有了法子。 “那你的意思是?”刘明轩不解,除了杀黄三,让他变成死人,不能开口,还能杀谁? “杀城外十里村的人,全部杀光!”窗外幽冷的明月高悬,月光透过木窗,照在贺州的脸上,冷冽可怖。 面对面,刘明轩能感受到那股冷意,忍不住打着寒颤。 十里村不下数百人,全部屠杀,这可是要诛九族的罪啊! “不行,这绝对不行!”刘明轩连连摇头,脸上的恐惧还未退却。 贺州猛得起身,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拉近彼此的距离,瞪着他冷冽道:“有什么不行!” “如果供粮的事暴露,你,还有我,还有咱们的九族,能保得住吗!” “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你明白吗!” 贺州的话如雷霆般,让他幡然醒悟,刘明轩陷入沉思。 见他还在犹豫,贺州继续蛊惑道:“想清楚,是那些村民死好,还是咱们死好。” “只要杀光他们,无论黄三说与不说,存粮的事就死无对证,阁老又能拿我们怎样?” 环环相扣,贺州的细细想来,没有任何问题。 只要不留活口,那就不会有事! 刘明轩猛得抬头,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眼中只有阴冷的杀意。 他在此刻,也被贺州同化,人性全无! 二人面对事情的态度,截然不同,也难怪贺州是正二品。 这个人镇定,自私,杀人如麻,为了自己可以做出任何事。 也恰恰是这种性格,才能在大虞朝堂走到今天的巡抚位置。 “手脚麻利点,动作要快,赶在黄三醒之前把事做完!” “好!”刘明轩点点头,便离开办事。 他快步回到府中,令管家迅速关上门,来到一处偏院中。 这里养着十多位死士,皆是江湖中人,但境界不高。 七品,六品居多,最高的也不过五品。 “见过大人!”众人纷纷行礼。 “诸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去帮我办件事。”刘明轩沉声道。 “大人只管吩咐!” “去城外十里村,把那里的人杀光!” “杀光!”众人瞪大眼睛,互相观望,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他们受刘明轩供养,作为死士,心中是有觉悟的,哪天为了他去死。 可屠村这种灭绝人性的事,让这些苦练武学的人,一时有些犹豫。 “怎么,不愿意?”见没人吭声,刘明轩冷声道。 “可是…村子里会有老人小孩…” “那又如何,本官养着你们,是让你们遇事不决的吗!”刘明轩愤怒的大吼道。 月色下,当他决定这样做时,整个人就已经有点癫狂,疯魔了! 一众死士被他说的羞愧,低下头不敢看他。 片刻后,有人出声道:“大人的恩情,舍命难报!” “我愿意去!” “那我也去!” …… 有人带头,同意的附和声便此起彼伏,十几位死士都同意前往。 刘明轩脸上浮现笑意,“好,那本官等你们的好消息!” 穿上夜行衣,骑上快马,死士们纷纷出动,前往十里村。 十里的距离不远,一个时辰便到,众人纷纷下马,拿出武器。 有长剑,阔刀,长枪,重锤… “走吧!”随着一声苦涩的轻呼,这些人心情沉重的,走向村中。 此刻的十里村,村民沉入梦乡中,呼呼大睡。 突然,一声惨烈的嘶吼响起,“杀人了,杀人了!” 烛火纷纷点燃,光芒亮起,一道道身影从床上爬起,打开门查看。 可看见的是一道道手持武器的黑衣身影,以及同村老乡倒下的尸体。 尸体倒地时,手中的烛火点燃草屋,很快,大火冲天,连绵的草屋都被吞噬。 老人无助的瘫坐在地上,年轻的男子拿着农具反抗,可瞬间便被斩杀在地。 妇女们抱着孩子慌乱逃窜,但无论怎么跑,仿佛都跑不过这些黑衣人,眨眼便会被追上,杀死! 孩童们呜呜大哭,十里村全然成了人间炼狱! 会在一夜间化为灰烬! 府台衙门内,睡梦中的张延山猛然惊醒,坐在床上,背后被冷汗浸湿,不停的喘息着。 “人呢,快,快去看看黄三是不是还活着!”他大声呼喊,守在门口的衙役连忙跑去大牢。 没多久,阿奴便跟着一块回来了,脚步匆忙,“阁老,你怎么了?” “阿奴,黄三还在吗?” “活着呢,阁老放心。” 听到阿奴的话,张延山松了口气,可立马意识到不对,催促道:“你怎么过来了,快去牢里守着,一定不能让黄三死了!” “诺!”阿奴应了声后,又急匆匆的赶往大牢。 这时,被吵醒的李青玄,缓缓走了过来,“怎么,被梦魇住了?” 为了保护张延山,今夜,李青玄也睡在这屋里的躺椅上。 “我梦见了死人,死了很多人,这不是个好兆头。”张延山皱眉道。 他虽然不信这些,可刚刚的梦太真实了,令他都分不清虚幻与真实。 “放心吧,你那个侍卫很强,有他盯着,黄三不会死的。”李青玄安抚道。 从第一次见阿奴,他就感知到了浓郁的天地之力,那个侍从最低都是三品境,甚至更高。 “希望只是个梦吧…”张延山松了口气,继续躺下,可不知怎的,辗转难眠,怎么都睡不着了。 一夜无眠,直到第二天,阿奴欣喜的声音传来。 “阁老阁老,黄三醒了!” 本就没睡着的张延山,听到这话,立马起身穿着官服。 “好,升堂,我亲自审他!” 第98章 会审 府台衙门大堂内,张延山端坐在最上方,阿奴与李青玄守在左右两侧,像是门神般。 一同陪审的还有贺州,刘明轩,以及众多东临海属官,洋洋洒洒的不下十多人。 黄三醒了,被踹伤的嘴角还在发疼,不停的抽搐着。 他跪在堂下,感受着一道道目光注视着他,大气都不敢喘。 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个商人,哪见过这种场面。 冲二狗子那种百姓发发狠还行,面对这些大人们,黄三心中满是恐惧。 “铛!”响木拍桌,张延山盯着他,冷冽道:“黄三,十里村的粮食是你拿走的吗,总共有多少?” 声音如惊雷在耳边炸响,黄三身子连连颤抖,抬起头,目光扫过贺州,刘明轩,久久不敢答复。 “我在问你的话,你看他们做什么!”张延山怒声呵斥,拿起响木重重落下,黄三如受惊的兔子,再不敢乱看。 可却也不做答复,沉默不言,见他如此,张延山吩咐道:“阿奴,去让他开口。” “诺!”阿奴快步来到黄三面前,一拳轰在他的脸上,瞬间血肉模糊,疼的他哇哇乱叫。 拳头一下接着一下打去,残忍的一幕,令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员们,都于心不忍,把头偏向一旁。 “说不说,说不说!”阿奴每打一拳,便发出质问。 脸被砸得生疼,黄三实在是受不了,连连求饶,“别打了,我说!” “大约半个月前,府台衙门的大人找到我,说是送粮食给我。” “运来的粮食由我买卖,在我这里外过一遍就行,并且答应分我一成粮!” 黄三一股脑的把所有事情说了出来,在场的官员纷纷色变,渐渐的坐立不安。 只有贺州,刘明轩神色如常,老神在在的喝着茶。 “我且问你,送来了多少担粮?”张延山冷声道。 “总计一百五十万担!”黄三如实说出。 听到这个数字,即便有心理准备,张延山还是被惊到了。 朝廷发放的赈灾粮才多少,不过一百万担。 这些家伙,居然还多收了五十万担! 一瞬间,愤怒的火焰在心中升腾,可杀人要罪证,张延山镇定下来,继续审问。 “一百五十万担粮,你那个米铺卖得完?” “不用卖完,大人们说了,只是放几天。等时间一到,就让我联系当地的乡绅们,分他们粮食,然后再以捐赠的方式送到官府的粮库。” 黄三连忙解释,生怕回答晚了,又得挨打。 先收百姓的粮,再给乡绅捐赠官府,届时账面上就有余粮赈灾。 好啊,好手段! 越是审问,张延山的脸色便愈发冰冷,如果没有李青玄的出现。 他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弄不清楚其中缘由。 这些人是想等他调不来粮食,送来百姓的粮,做出好看的政绩,换取高升的机会。 可谓是步步为营,煞费苦心! “黄三,你说的大人都有谁,指给我看!”张延山大怒道。 闻言,黄三颤颤巍巍的举起手,缓缓指向巡抚贺州。 可二人目光对视,看着贺州那冷冽的眼神,他顿时把手缩了回来。 “为何还不指认?!”张延山催促道。 “大人,求你放过小的吧!”黄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这时,刘明轩放下茶杯,缓缓起身,来到他的面前,轻拍着黄三的脸,冷笑道:“阁老让你说,你说便是了!” “我,我不敢,我不说!”黄三连连摇头,以为这是在威胁他。 可刘明轩抬手便抽在他是脸上,厉声喝道:“大胆,连阁老问话,都敢不说,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脸颊火辣辣的疼,黄三被打懵了,压根弄不清楚状况。 真要说的话,那在座的大人,谁都跑不了。 他再次看向刘明轩,用眼神试探着。 “快说!”刘明轩冷冷的回应。 在心中犹豫片刻,黄三咬咬牙,下定决心,“禀大人,今日坐在这里的大人们,皆参与过此事。” “牵头的便是贺大人与刘大人!” 话音落下,官员们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反驳的咒骂此起彼伏。 “好你个贱民,满口胡言!” “黄三,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怎得害我!” “本官两袖清风,是决不可能做这种徇私枉法的事!” “下官还请阁老明鉴!” “请阁老明鉴啊!” …… 霎时间,官员们齐齐出声,跪在堂下,始终沉默的贺州,在这时起身。 他走到堂前,扫视众人后道:“这都是干什么呢?!” “阁老有说你们犯大虞律法了吗?” 来到黄三面前,贺州抬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冷然发笑,“你敢污蔑朝廷命官,我看你是活到头了!” 脚下用力,将黄三踹翻后,贺州才有所收敛,缓缓跪下,有条不紊道:“阁老,区区一个贱商的话,不足为信。” “他说我等送粮食给他,足足一百五十万担啊,小小的米铺如何能放的下?” “他能存在哪里呢?” “况且,这些话皆为他一人所说,也无旁人佐证,怎么能作为呈堂证供呢?” 跪在他身旁的刘明轩低着头,脸上也浮现笑意,适时的接过话茬。 “贺大人说的不错,根据大虞律,治罪正二品官员,需吏部,大理寺,御史台一同审理。” “这其中要罪证,证人供司严丝合缝,能全部对上。” “倘若真有罪,最后才由内阁拟定旨意,由陛下朱批,方能治罪!” “阁老,总不能因为一个奸商的话,就治咱们的罪吧?” 张延山眯起双眸,盯着跪在堂下的众人,片刻后,冷声道:“大虞律法,我比你们都熟,不用你刘大人提醒!” “好,要罪证,我给你们!” 张延山扭头看了过来,轻声道:“李青玄,劳烦你跑一趟。” “去十里村,把咱们那日看见的人带过来!” “我现在就去。”李青玄点头应允,他脚步飞快,离开衙门大堂。 他心里也清楚,只要带回证人,那在场的贪官谁也跑不了! 都说江湖人不好杀朝廷官,那此时此刻,朝廷的大官来杀官,这总归没问题了。 贪官死绝,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想着,李青玄便骑上衙门的马,朝着十里村赶去。 第99章 九族人头 十里村,日头正盛,李青玄整个人愣住,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大火过后的残垣断壁,到处都是黑色的灰烬,他翻身下马,快步走进村中。 走了没几步,他的心便沉了下来,灰烬中,有着许多烧焦的尸体,死状凄惨。 天空中,黑鸦盘旋,宣示着死亡与不祥。 一夜之间,村庄和数百条生命被付之一炬,荡然无存。 他看着四周的惨烈景象,眼中杀意升腾,旋即转身上马离开。 等再回到府台衙门,见只有他一人,张延山疑惑道:“怎么就你回来了?” 李青玄没有回复,而是沉默着走向刘明轩,来到他面前时,突然暴起,抓着他的脖子把人举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始料未及,张延山连忙道:“你要干什么,把人放下!” 即便心知肚明刘明轩有罪,可官场的事就得按官场的规矩来,不在江湖,不能肆意妄为。 “你聋了吗,阁老…让你放了我!”刘明轩狞笑着叫嚣,他自然清楚李青玄为何这样。 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这是江湖人常念叨的,看到那么多人死,暴怒也实属正常。 可,他也很清楚,李青玄不能把他怎么样! 手臂缓缓用力,捏得刘明轩脸色发青,悬空的双腿,拼命抖动着,死亡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这是做什么!”张延山呵斥道。 李青玄缓缓看向他,一个立于高堂,一个站在堂下,二人视线交错,气氛渐渐冷冽。 沉默无言良久后,李青玄手上用力,将刘明轩重重摔在地上,抬脚踩在胸膛上,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 “疯了,他疯了,来人啊!” “快,把他抓住!” 看着发狂的李青玄,一众官员大喊大叫,府外候命的官差,立马涌了进来。 见事情变成这样,张延山反应过来,他皱着眉道:“十里村出事了?” 李青玄漠然的盯着他,逐字逐句道:“全村上下,无一活口!” 霎时,张延山瞳孔快速收缩,惊恐迅速爬满脸庞,一下子瘫坐在凳子上。 “居然…把人全杀了!”他双手搭着案桌,不停的颤抖,这些人是因他而死! 听到这则消息,阿奴,以及许多官员都惊讶不已。 只有贺州面色如常,眼神跳动,嘴角不动声色的翘起。 杀一个黄三无济于事,那就把知晓者全杀了,来个死无对证! 阁老又如何,也得按律法办事,这里是东临海,可不是他的内阁! “怎么会这样!”贺州猫哭耗子般的大叫,随即立马吩咐道:“查,一定要彻查,是哪个江湖之辈,竟敢做出屠村这种事来!” 江湖中,确实有修炼邪功的败类,有这些人在,类似贺州这种官,泼起脏水来轻而易举。 李青玄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猛得转身,一脚将贺州踹翻,九渊剑从剑匣中飞出,握在手上。 杀意渐渐弥漫,贺州爬起,擦拭嘴角的血迹,轻蔑冷笑道:“看看四周,你杀不了我的!” 府台衙门的官差不是群杂鱼,虽然境界也不算高,但这些人手中都配备了破甲弩。 军用破甲弩,是大虞将士们沙场杀敌的利器,近距离射击,能轻松穿透厚重的铠甲。 朝堂能压江湖,也有这破甲弩的一份功劳。 如此近的距离,被这么多把弩箭对着,即便李青玄能暴起杀人,也肯定会被射成筛子,当场殒命!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的!”贺州冷笑着转身,直接无视,仿佛笃定自己不会死。 李青玄来到他身后,缓缓举起九渊剑,一瞬间数十把弩箭上膛,密密麻麻的对了过来。 官员们纷纷躲藏,肃杀之气弥漫。 阿奴皱着眉,大喝道:“放肆,阁老大人还在,你们也敢举起弓弩!” 可他的话,这些官差们仿若未闻,依旧举着弓弩。 县官不如现管,张延山的威严在皇城内阁,朝堂上。 而贺州在东临海做了八年的封疆大吏,他平日里便说一不二,久而久之,这里的人唯他是从。 “你,你们…”阿奴胸中怒火中烧,想出手教训这些人,可又不能离开阁老身旁。 贺州脸上的笑意渐浓,一切都按照他想的办,谁也奈何不了他。 这样想着,身后却传来阵阵剑风,李青玄悍然落剑,没有丝毫犹豫。 “住手!”张延急道。 “咻咻咻!”一瞬间,数十根弩箭飞奔而来,划破空气! 李青玄猛得转身,身后小人浮现,一剑望真我! 剑气激荡而起,将这些弩箭抵挡大半,荡起罡风也将这些官员给掀翻。 “噗嗤,噗嗤!”两根弩箭穿透剑气,一根射进肩膀中,一根扎进大腿里,鲜血顿时流出。 刚刚由于要抵挡弩箭,外加贺州反应及时,堪堪躲过九渊剑,瘫在地上惊魂未定。 特别是身旁,还有一根弩箭扎在地上,再偏一点,就可能要他的命! “找死啊,是想把我也杀了吗!”他冲官差们咆哮着。 这时,在阿奴的护送下,张延山从椅子上站起,走了过来。 他看着李青玄的伤口,苦涩一笑道:“我没看错,你有侠气!” 在这般情况下,还敢挥剑的人不多,况且还如此年轻,就更少了。 “走吧。”他扶起李青玄,朝着门外走去。 “今日,我未必不能杀光他们!”来到门外,李青玄冷冽道。 阿奴也接话道:“阁老,只要您下令,哪怕是阿奴也杀了他们!” 听着两个年轻人浮躁的话,张延山沉默不言,几人就这样往前走着,走出去很远后。 在二人的注视下,张延山才开口,他挑着眉,咬牙冷笑道:“你们只能杀这些人,可我想要他们九族的人头…” 闻言,二人都愣住了,看着张延山觉得陌生,阿奴还好,毕竟相处的久。 李青玄仿佛不认识眼前的老人,从相遇至今,他们相处起来像是普通人。 以至于让李青玄都忘了,老人的另一个身份,大虞朝的内阁首辅! 这可是个会吃人的阁老,也会要人九族性命的。 第100章 黄三的命值多少 “你的伤…还能行动吗?”张延山低声询问。 “如果不与人动手的话,可以!”李青玄应道。 听到这个答复,张延山松了口气,旋即目光闪烁,一件件事在脑中掠过,解决此事办法涌现。 “会骂人不?”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李青玄有点懵,反应过来后,点头道:“会。” “那就骂我几句,声音要大!” “这…”李青玄犹豫了,还没听过这么过分的要求,找骂? 但他还是照做了,破口大骂,宣泄着对朝廷官员的怒气。 毕竟张延山也是官,浅浅的代入一下。 “你这狗官,我真是瞎了眼,还保护你!” “好你个张延山,官官相护,不顾百姓的生死,你有何颜面做官。” “你书都读的狗肚子里去了,啊?” 一句句难听的骂声,让阿奴都绷不住了,沉声道:“够了,住嘴!” 李青玄心里委屈,小声嘀咕,“是你主子让我骂的…” “怎么样,我骂的还行不?” 张延山黑着脸,“嗯,好极了!” 骂得这么难听,他真怀疑李青玄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等回到客栈内,张延山徐徐开口,“去过皇城吗?” “没有。”李青玄摇摇头,早就听说皇城是天下繁荣之地,但始终没去看过。 “那想去朝堂看看吗?” “你的意思是…”这话是何意思,李青玄不解,如今这里的事情没完,让他去皇城做什么? “拿着我的手令,去皇城带人过来!”张延山冷声道。 从听到十里村无一活口时,他便在心中谋算,杀光这些人的九族。 可这里是东临海,他做不到令行禁止,光凭李青玄,阿奴两人,对付不了衙门的官差。 确却的说是,对付不了破甲弩,所以需要朝廷派人来。 四象军,或者驻守在附近的边军,只要去了内阁,拿到令书,大军便能赶来,荡平一切! “阁老,他从未去过皇城,还是让我去吧。”阿奴主动请缨,他担心会出意外。 皇城规矩森严,一个野惯了的江湖人,去了能把事情办好吗,想来很困难。 “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办!” 阿奴是贴身近侍,一旦离开,东临海的官员肯定察觉,如果猜测到什么,说不定会拼个鱼死网破。 派官差来杀了他们,以下犯上。 刚刚故意大骂,也是要让那些人看看,两人已经决裂,做出李青玄愤然离开的假象。 “行,我去皇城!” 李青玄不是大侠,到能处决鱼肉百姓的贪官,这种事情还是愿意做的。 张延山取下腰间的玉佩,这是皇帝御赐,他每日戴在身上,能代表身份的信物。 “去内阁,找李寅,他是我的学生!” 接过玉佩,李青玄缓缓起身走向屋外,身上的伤还需要包扎。 出了门,他便去寻医馆了。 房间内,剩下主仆二人,张延山盯着前方,阵阵出神。 思虑了好一会,他吩咐道:“阿奴,你去递消息,旁敲侧击的说我要收礼。” “再去准备一下,晚上我要宴请这里的官员。” 收礼? 阿奴不太明白,打从他跟在大人身旁,这位阁老就没收过礼物。 旁人送来的金银细软一概不要,称得上是两袖清风。 今日却怎么? 虽然心里不解,但阿奴还是照办,立刻去给官员们透露消息。 按照张延山的谋划,两人分头行事 入夜,屋外星光暗沉,刘明轩已经醒了过来,浑身的伤势也包扎好了,他坐在巡抚官邸大堂内。 “老贺,你说阁老宴请大家,是何用意?” 贺州坐在主位,眯起双眸,眉头紧皱,从今日得到消息后,他都在思虑。 多年来,阁老不收礼的事早就传遍了,即便身在东临海,他也知道。 可今日近侍阿奴话里话外,都透露着阁老想收礼物,这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短时间内,贺州想不明白,道德高然的张延山为何要自污? “时间差不多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起身,朝着这次宴请的地方,府台衙门赶去。 今夜的府台衙门,灯火通明,平日里早早回府的官员们,齐聚于此。 院中摆着一张圆桌,上面放着美酒佳肴,张延山更是早早便坐等在此。 “拜见阁老!” “我等见过阁老!”一道道人影来到桌前,俯首行礼。 张延山笑着挥手,“今日是私宴,诸位不必多礼。” 说话时,贺州与刘明轩也走了过来。 “见过阁老!” 看到二人,张延山起身迎了上去,拉着他们的手,走到桌前。 “二位可算来了,没有让我这张老脸掉在地上。” 从冷冽到热情,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一众官员心中疑惑。 按理说,今日审讯受阻,张延山应该暴怒不已才对,怎么会做这般姿态? 不明白,真想不明白! “阁老恩赏宴请,我等做下属的,怎该不到呢?”贺州笑着应道。 “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 众人纷纷落座,举杯相敬,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后,张延山收起笑意,冲着门外喊道:“把人带进来吧!”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阿奴提着黄三走了进来。 贺州皱着眉,当即询问,“阁老,案子白日不是都审了,怎么还…” “不是审案。”张延山淡然一笑,指着黄三道:“我问问诸位,觉得这人的命值多少银子?” 这… 突然的问题,令众人发懵,贺州更是不解,他感觉好像不认识眼前的阁老了。 “阁老说笑了,犯人的命,怎么能用银子衡量呢?” 刘明轩故意这般说,担心这是挖坑等他们跳。 倘若真拿银子事,赤裸裸的贿赂上官,也是一大罪状。 “我没有说笑!”张延山盯着他,面无表情。 见他这样,霎时间,一众官员们心中嘀咕,拿捏不准这话的真假。 气氛陷入沉默,还是贺州挺身而出,试探性道:“一个贱商却敢污蔑朝廷命官,这种人的命,我觉得值白银五万两。” 说完,他用眼角余光扫视张延山,想看看脸上的表情,却一无所获。 随即,他又补了一句,“十万两?” 第101章 价值五十万两 十万两白银,张延山依旧沉默不语,好似嫌少,不为所动。 与身家性命相比,区区一些白银,不过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更何况,在东临海多年,贪污受贿,搜刮百姓的不计其数。 银子又算的了什么? 刘明轩笑着报了个数,“二十万两白银,阁老觉得如何?” 根据大虞律法,从二品官员的岁俸,不过八十七两纹银。 但刘明轩开口便是二十万两,这得他不吃不喝,攒多少辈子才够? 知道他们贪,却没成想贪得如此多! 张延山压住心中的震惊与杀意,面色如常的摇着头。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试试这些人的极限在哪,到底贪了多少! 还不够? 刘明轩心中一惊,这未免太过狮子大开口,他在东临海多年,也不过贪墨了三十万两。 如今拿出大半,还喂不饱,这位阁老平日里的清廉都是装的吧。 犹豫之后,他咬牙道:“三十万两白银,这总够了吧。” 三十万两白银,是他的全部家当,过后必须让官员们一起凑,事为大家办,银子不能他一个人出。 “不够!”张延山冷冷出声。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无比寂静,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贺州打破沉默,凝声道:“阁老觉得,多少白银合适?” “五十万两!”厚重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庞大的数目像是座大山,一下子压在所有人心头。 连贺州都忍不住皱眉,这胃口未免大的过分! 五十万两白银等同于,上万人军队数年的花销了。 见没人说话,张延山索性把话说开,给众人分析利弊,“你们做的事,够诛九族了。” “五十万两,换在座平稳安康,诸位觉得不值?” 这么清晰的对比,值,可太值了,人一死,什么都没了。 只要还活着,还在这个位置上,白银有得是机会捞。 “就按阁老说得办!”贺州做出决定,同意规矩白银,保众人平安。 价格说定,张延山喝下一杯酒后,皱眉吩咐道:“动手吧,阿奴!” 一声令下,阿奴伸手捏住黄三的脖子,猛得发力,上三境的宗师杀个普通人,轻而易举。 跟捏死个鸡一样简单! 随着黄三的身体渐渐瘫软,众人心中松了口气。 如今连唯一的证人都死了,收供粮的事自然一笔勾销,不会再被问责。 与他们相比,张延山沉默着,一杯杯酒下肚。 他生平都未曾受过如今夜这般的耻辱,和下属假客套,换取时间。 自污收取贿赂,抹杀证人,都是为了让这些人大意麻痹,觉得这事已经过去。 只有稳住这些人,等李青玄过来,才能真正的挥舞屠刀。 这一夜,张延山喝得酩酊大醉,与一群贪官污吏,把酒言欢。 这辈子都没如此憋屈过… 一连半月,他都是如此,整日和这些人喝酒玩乐,不问收供粮的事,甚至赈灾的事都不再上心。 仿佛成了个醉生梦死的昏官。 …… 而此时的李青玄,已经来到皇城内,走在长街上。 耳边叫卖声不止,店铺的掌柜站在门外,迎来送往。 街上,时不时还能看到与中原人,容貌迥异的番邦人。 大虞开国武皇帝,英姿绝世,文武双全,建国之初便将周遭的弱小番邦统统收拾了一遍。 要么臣服,要么灭国,小国迫于无奈与大虞签订藩属盟约。 承认大虞的宗主国地位,唯命是从。原本以为是件坏事,毕竟要俯首陈臣,还得每年缴纳岁供。 但真心归顺大虞后,成功建立商路,中原的瓷器,茶叶,丝绸,等等物品送往番邦。 番邦的皮草,牛羊骏马,美酒,以及众多金银器返销中原,两方都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弱小番邦发现,归顺后,居然比没臣服前,日子过得还要好,那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都是给人当弟弟,给谁当不是当? 但这些年,由于皇帝久不上朝,北莽日渐做大,已经能与大虞分庭抗礼。 两国在战场上杀伐不断,互有胜负。 相比外患,如今的朝堂更严重的是内忧,地方,包括京中官员,贪污成风。 内阁中枢一家独大,在朝堂上说一不二,但内阁同样派系林立,彼此不和。 甚至连东临海赈灾的事,都得阁老亲自前往。 因为,朝堂上没有可用之人了啊,或者说是没有能完全信任,且能把事情做好的人。 面对这种情形,虽说有张延山在苦苦支撑,勉强维持着将要崩溃的大局。 但他终究老了,又撑得了多久,又能扶着这个风雨飘摇的皇朝走多远呢? 历朝历代,一个强大的皇朝覆灭,往往不是亡于外患,而是从内部腐朽开始。 纵观史书,中原诸朝,皆亡于自己人手里。 是朝堂上的那些朱紫贵,功高盖主的武将勋贵,也或者是大权在握的宦官。 他们在摆弄权力时,排除异己,派系争斗,最终敲响皇朝的丧钟! 对于这些事,李青玄一个江湖人不清楚。 他找了个面摊坐下,点了碗葱花面后,打听道:“老兄,麻烦问一句,皇宫的门在哪个方向?” 煮面的是位中年汉子,他上下打量李青玄,一件黑色玄衣,看着朴素异常,并不是达官显贵。 “小兄弟,你是外地人吧?” “是,第一次来皇城。” 证实了心中猜想,汉子解释道:“那你进不去皇城。” “那里把守森严,平日里,除了勋贵大臣们,寻常人只有皇帝召见,才能进去。” 摸着胸口的信物玉佩,李青玄淡然一笑,“老兄你指个方向,进不进得去,我去看看再说。” 看他坚持,汉子不再多言,为其指路,“穿过这条街,往右去,走半个时辰就能看到大虞门了。” 还得走半个时辰,李青玄有些诧异。 京城很大,而皇城周遭是不允许从商的,避免百姓靠近,冲撞了大臣勋贵们。 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李青玄顺着大汉指得路,走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大虞门前。 第102章 风波 大虞门,乃皇城正门,朱红漆的大门,高宽皆有数丈,可供双马并行,阔气至极。 红墙黄瓦,每一处建造,细节都是按最高规格的。 李青玄刚刚靠近门前,侍卫便迎了上来,伸手阻拦,冷着脸道:“皇城禁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奉阁老的命,我找内阁的李寅。”李青玄举起手里的玉佩,放到几人眼前。 谁知,侍卫们只是扫了一眼,就推搡着他道:“放肆,居然敢南充阁老!” …… 李青玄被说懵了,玉佩是张延山亲自取下的,怎么可能有假? “你们再好好看看?” “不必了,定然是假的!”侍卫冷声道。 他们压根不认识信物,在认知中,阁老是何人,玉佩又是贴身之物,怎么可能会给个普通人? 光看衣着打扮,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能认识阁老。 肯定是骗子! “快走,骗到皇宫来了,你小子不要命了?”有位年长侍卫,上前推搡着,语重心长道。 他真把李青玄当成了骗子。 “我真没骗你们啊!”李青玄皱着眉,没成想拿着信物,还能被拒之门外。 侍卫驱赶,可李青玄就是不走,不听解释,两方人马在大虞门外对峙,吵闹声愈发大了起来。 “再不知好歹,我们可就要动手了!” “这…”李青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我不想跟你们打,但我也不怕!” “咚咚咚!” 远处,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宫门前。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把门打开,我要进宫!” 车帘被掀开,里面探出个头,满脸横肉,肥头大耳,是个颇有福相的胖子。 “我等拜见世子爷!”侍卫们立马单膝跪地,纷纷见礼。 来人是靖安侯的独子李如武,正儿八经世袭罔替的勋贵。 昔年,太祖武皇帝开国之时,封了二王十八侯! 两位异姓王,十八位武勋侯爷,这些人把控着大虞军队,权势滔天。 但历经数代帝王,发生了许多变故,勋贵爵位一代代传下来,早就不如先前有威望。 但这一代的靖安侯,与北莽将领争霸沙场,屡立战功,所以权势依旧。 作为他的儿子,李如武平日里养尊处优,霸道的不行。 “打开宫门,三皇子约了我下棋!” “诺!”侍卫们应了一声后,三人去开门,还有一人继续驱赶李青玄。 “你快走吧,别挡住了贵人的路!” 李青玄心中气愤,他不辞辛劳,跑这么远来传令,结果却连门都进不去。 狗眼看人低这种风气,朝堂比民间更严重! “若是耽误了阁老的事,你们担得了责吗?” 马车上,听到阁老二字,李如武顿时看了过来。 见李青玄衣着普通,行走江湖,风吹日晒,肌肤也不细致,完全就是副辛苦命!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认识阁老? 他当即冲那些侍卫们怒吼,指桑骂槐道:“你们就这样当差的?” “什么身份卑贱的狗东西,都能挡在进宫的路上?” “看来我得与三皇子说说,好好惩治你们了!” 侍卫们当即神情一变,他们在宫里当差,追根究底,不怕李如武。 但三皇子这种天潢贵胄,有权治他们的罪。用民间的说法,他们就是群家奴,唯一不同的,就是皇室的奴隶! “小子,你也听到了,快滚,别惹得贵人发怒!” 接二连三的被呵斥,李青玄心中的怒意升腾,他看着这些人,冷冽道:“误了阁老的事,你们真不怕死吗!” “呵呵,还在装呢,你要真认识阁老,本世子跪下给你舔鞋!”李如武的声音响起,嚣张跋扈。 “老魏,把这小子抽一顿,惹得本世子心烦!” 驾车的老马夫,听到这话,缓缓起身,“遵世子的令!” 他跳下马车,缓缓握紧双拳,原本佝偻的身躯,瞬间挺直,一股强迫感扑面而来。 李青玄皱眉,“半步三品境的武夫!” 没想到,区区一个马夫,也竟然是位武道高手,皇城果真是卧虎藏龙! 江湖中人,苦练武学,有向李青玄这般,自由散漫,游戏人间,只追求极致的武道。 也有许多,爱功名利禄,或者美人在怀,能给他们这一切的。 只有大权在握的权贵! 所以,投奔皇室,官员们的武学高手不在少数。 “年轻人,你我无冤无仇,今日教训你,只怪你不长眼,惹错了人!”老人冷冷道。 话音落下,双拳轰来,拳风呼啸而至,气势惊人! 李青玄猛得一拍剑匣,九渊剑出鞘落在手中,同样朝着老人杀去。 “崩拳!” “一剑望真我!” 剑气与拳劲撞在一起,九渊剑猛然轻颤,剑身抖动,一股劲道袭遍全身,震得李青玄连连后退。 “呵呵!”看到这一幕,坐在马车内的李如武笑出声,“老魏的崩拳暗含内劲,看着平平无奇,可暗劲涌来,是会要人性命的!” “不过你这贱民还不错,居然硬挨一拳不死!” 说到这,李如武眼中带着丝丝疯狂,凝声道:“再给他一拳,别打死就行!” 宫门前,天子脚下,倘若真把李青玄弄死了,李如武的爹也保不住他。 马夫老魏再次握拳轰来,那蕴含暗劲的一拳打在长剑上,将李青玄逼得异常狼狈,止不住的退去。 车内的李如武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以往让老魏杀人,都是一拳完事,还没有能坚持如此久的。 他兴奋的大叫,“好,好啊,老魏,你继续陪这个贱民玩!” “让本世子一次看个痛快!” 左一个贱民,右一句贱民,喊得李青玄内心杀意翻涌。 他看向马车的方向,举手九渊剑,主动杀向老魏。 “来得好,正好给世子解闷!”老魏低吼一声,依旧是握拳砸去。 谁知,二人身形交错时,李青玄突然收剑,猛得转身,用后背硬抗这一拳。 借这股力量,他的身体猛得飞向前去,嘴中鲜血喷洒。 虽然受了伤,可李青玄却冷笑起来,他落下的地方,正好在马车旁边。 第103章 两位殿下 “你…想做什么,别过来!”李如武神色惶恐,眼中布满惊惧,如此近的距离,老魏想救他也来不及。 “你猜我想做什么?”李青玄咧嘴一笑,举起九渊剑,猛得冲进马车内。 长剑猛的落下,刺进他的大腿,鲜血顿时流出,凄厉的惨叫响彻而起。 “啊,疼死我了!!” “世子!”老魏大吼,急忙飞掠而来,出手相救。 一双铁拳落下,直接砸开马车的顶棚,强大的拳劲逼退李青玄。 看守宫门的侍卫们反应过来,纷纷拔刀,围了过来。 “快,老魏,杀了他,快帮我杀了他!”李如武捂着受伤的腿,脸庞因剧烈疼痛扭曲,看着有些渗人。 痛感渐渐强烈,让他丧失理智,也不管在宫门杀人,会有何后果。 李青玄轻轻甩去长剑上的血迹,冷漠的望着主仆二人,森然道:“你一口一个贱民,这是给你的教训!” “你应该庆幸,在皇宫外,如果换做别处,你已经是具尸体了!” 李青玄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去内阁传令,因此有所收敛,并没有把事情闹大,留李如武性命。 否则刚刚那一剑,就会朝着他项上人头而去! “敢威胁本世子!” “老魏,你还在等什么,动手啊!” 马夫老魏有些犹豫,他可没昏头,在宫门外杀人的后果,侯爷也未必承受的住。 “世子,这里…是皇宫外啊!” 听到这句话,李如武如梦初醒,腿上的那股剧疼,也因为时间,慢慢麻木,让他醒悟过来。 缓过劲后,他在心中为刚刚的决定后怕,真在这弄出人命,皇帝不杀他,也会流放甚至圈禁的。 宫门就是皇帝的家门,在家门外搞出人命,哪怕是寻常百姓都觉得忌讳,更别说一国的君主。 大虞朝,每逢天灾,干旱,水患,甚至是久不下雨,皇帝都会去天星司询问天象,看看是不是犯了上天忌讳。 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允许有人私自宫门外杀人呢? 李如武心中有数,至少父亲靖安候没这般恩宠,能保得住他。 “那就把他打成残废!”李如武怒吼出声,今日的事绝不可能善了! 打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侯爷独子,可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更别说被人在腿上捅一剑。 见世子动了真怒,老魏看向几名宫门守卫,沉声吩咐,“你们也来帮忙!” 霎时间,几人将李青玄团团围住,拔刀相向,气氛冷冽到了极致! “嘎吱,嘎吱!” 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身影缓缓走出,黄色的锦袍上,四爪金龙的纹饰活灵活现。 头戴金色的发束,脚下踩着云纹靴,整个给人的感觉贵不可言。 “发生何事了,为何都聚在此处?”沉闷的询问声响起,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几名宫门守卫立马收刀归鞘,跪在贵公子脚下。 “拜见二殿下!” 见来人是二皇子虞静思,李如武也顾不得流血的腿,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路过李青玄身旁时,还冷咧的瞪了他一眼。 “见过二殿下!” 虞静思盯着他,微微皱眉,关切询问,“靖安世子,你这腿是…” “被那家伙用剑刺的!” 虞静思闻声看去,那是道熟悉的身影,他缓缓上前,有些不确定道:“你是…李兄?” 盯着熟悉的脸庞,李青玄也有些诧异,自从武当山一别,二人许久都未曾见过。 再加上前几次见面,虞静思衣着素净,穿着儒生长袍,与今日的华服大相径庭,所以一时没认出。 “虞兄,别来无恙啊!” 二人久别相见,惊讶过后都有些欣喜。 “大胆,你区区一个贱民,敢直呼国姓!”李如武厉声呵斥。 腿上的疼还并未散去,不仅疼,更多的是耻辱,所以他对李青玄的恨,没减少丝毫。 虞姓,是皇家姓氏,常人私底下都不能随便念叨,更何况是当着皇子的面。 这是大不敬的罪! 但二人是旧相识,虽算不上至交好友,但关系也不错,虞静思皱紧眉头,沉声提醒,“这是我的朋友,世子不必如此!” 殿下的朋友? 李如武心中一惊,他不明白,堂堂的大虞皇子,何等的尊贵,怎么会跟个贱民做朋友? “殿下,你跟贱民做朋友,陛下若知晓,只怕也会心生不悦的!” 当着虞静思的面,他还是一口一个贱民,也不知是蠢,还是口无遮拦。 “世子!”虞静思冷冽低吼,漠然的盯着他,“这是我的朋友,你听不懂吗?!” 再怎么说,他贵为皇子,天家血脉,哪能容忍一个侯爷世子,如此的不敬! 李如武面色难堪,他心中不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可面对皇子,哪怕是最不讨皇帝喜欢的二殿下,他也没资格反抗。 说到底,他爹是陛下奴才,那他这所谓的世子,也不过是二殿下的奴才。 奴才不能置喙主子,民间如此,朝堂更是如此! “殿下,是如武多嘴了…” 见他认错,虞静思脸色才稍有缓和,他今日本来出宫办事,没想到会遇见故人。 正当他准备与李青玄话旧时,一道轻笑声传来。 “居然是二哥的朋友,那我也得见见了!” 几人身后,一人坐在马上,缓缓而来。 这是位年轻公子,同样身穿黄锦龙纹绣袍,毫无疑问也是位皇子。 看到来人,李如武眼中瞬间亮了,也不顾腿上的伤,小跑着凑了上来,“三殿下安康!” 拜见两位皇子的话术截然不同,从这也能看出,他更臣服这位三皇子。 虞鼎盛瞥了他一眼,目光在流血的伤口停留后,眉头微微皱起,“让你进宫陪我下棋,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被询问后,李如武仿佛找到了撑腰的人,终于有人给他当家做主,立马哭哭啼啼的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这模样与他刚刚的嚣张完全不同,还有他骂贱民的事绝口不提! “有人敢在宫门外拔剑?”虞鼎盛翻身下马,缓缓走来,他注视着李青玄,面色不善。 “如武真是被你刺伤的?” “是又如何?”李青玄眯起双眸,回应时,面色如常。 第104章 我让你狂 “呵呵。”虞鼎盛突然笑出声,扭头望向兄长,打趣道:“二哥的朋友,果然都非同凡响。” “似乎并不惧皇室威严?” 他伸手推开李青玄,径直来到虞静思面前,明明是年龄更小的弟弟,可虞鼎盛气势压人。 “二哥,你说父皇会喜欢这样的人吗?” 质问的话脱口而出,一旁的虞静思面色变幻,咬牙道:“你少拿父皇压我!” 朝堂上下,甚至连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知道,作为皇后嫡子的二殿下,不讨陛下喜欢,甚至是被厌恶。 否则,在大皇子薨逝的情况下,作为嫡长子的虞静思早该被立为太子了。 “父皇对你颇有微词,你与江湖中人来往,岂不是更被厌弃?” 虞鼎盛冷笑连连,丝毫没有敬意,按照民间的说法,他不过一个庶子,身份远不如兄长尊贵。 “弟弟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 “不必了!”虞静思冷冽道。 诸多皇子中,大位争夺,虞静思有儒家弟子的身份,受文臣扶持。 但虞鼎盛比他更讨皇帝喜欢,所以,说话做事,时常压他一头。 见气氛僵持住,始作俑者李如武凄惨发声,“三殿下,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虞鼎盛点点头,下令道:“把这人给我抓了!” 管不管李如武不重要,但能让哥哥吃瘪,就是他喜闻乐见的。 几名守卫与老魏顿时围了上来,见朋友被如此欺凌,虞静思也明白,这是冲自己来的,要打他的脸! “放肆,你们敢无视本殿下吗!” 闻言,守卫们陷入纠结,神色犹豫,都是殿下,谁都得罪不起。 皇子打架,他们遭殃! “父皇不喜江湖人,你们都清楚的吧!”虞鼎盛的话,打消几人的疑虑,在这座皇宫里,真正的主子还是皇帝。 二殿下不讨喜,所以该听谁的,众人想想便明白了。 见人下菜碟,到哪都是这样的规矩。 “刺啦,刺啦!”长刀出鞘,几人便准备捉拿李青玄。 虞静思面色大变,赶忙挡在身前,怒声呵斥,“大胆!” 见状,虞鼎盛面色冷冽,缓缓上前,伸手抓住兄长的肩膀,冲守卫吼道:“我拦住他,你们抓人!” 兄弟相争,事情变成这样,也足以见得虞静思在宫里的地位,确实不怎么样。 “滚开!”虞静思被逼急了,儒家清气透体而出,将弟弟逼退。 虞鼎盛依旧不依不饶,握紧双拳便砸来,与那些娇生惯养的皇子不同,他是位五品武夫,战力不差。 也因此,他才得武将人心,也得皇帝喜欢。 当今陛下也是武夫,子类父,更得圣心! 两人交手不断,清气与拳风接连碰撞,侍卫们也与李青玄战在一起。 拳头呼啸而至,虞鼎盛战力更强,砸得哥哥连连后退,无比狼狈。 “你…居然下重手!” “那又如何,反正父皇也不会搭理你!”虞鼎盛冷冽一笑,“只要不把你打死就行了!” 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底气,如果皇帝不那么讨厌虞静思,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拳脚相向。 另一边,李青玄也觉得棘手,马夫老魏的铁拳打在身上,劲道崩散,打得他嘴角渗血。 局势几乎是一面倒! 李如武看得冷笑连连,“贱民,你能打过我?” “能打得过老魏,打过宫里的守卫吗!” “长月公主到!”一声朗宣传来,众人纷纷停手望去。 华丽的仪仗迎面而来,被轿夫抬着的凤撵上,淡粉色的薄纱随风舞动,女子披肩的长发若隐若现。 仪仗停在几人面前,凤辇上的女子直接掀开薄纱,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淡黄宫裙,头戴凤凰纹饰的步摇,妆造雍容华丽。 “二哥,李青玄!”虞铃儿连忙冲二人挥手,呼喊道。 “这么巧,你也来了?”李青玄诧异道,今日怎么竟遇见熟人? “哪里巧了,我来救你们的!”虞铃儿嘟着嘴喃喃出声。 说着,她彪悍的提起碍事的裙摆,快步朝着李如武走去,头上的步摇晃个不停。 “公主,注意礼仪啊!” “注意不了,本公主现在很生气!”路过李青玄时,见到他嘴角的血迹,虞铃儿大吼道。 李如武看着气势汹汹的女子,有些发懵,“公主,您…要做什么?” “做什么!”虞铃儿猛得抬腿,狠狠踹在他身上,边踹边喊,“当然是教训你啊!” 一般情况,女子力道不会很大,但虞铃儿是皇室公主,修炼过武道,虽说境界不高,可用尽全力踹在身上,是真的疼啊! 李如武疼得龇牙咧嘴,四处乱窜,不停的求饶,“哎哟,公主您别打了,疼啊!” 他不跑还好,一跑,由于穿着宫裙,行动不便,虞铃儿追不上就更生气了。 他伸出手,愤恨的指着面前,“站着挨打,再跑我让父皇把你关进隐龙卫天牢!” 这… 李如武身子猛得一颤,眼中瞬间被恐惧填满。隐龙卫天牢,恐怖至极,生人进,死人出。 但凡被关进里面,不死也会成为废人! “三殿下,救我啊!”他一边按照吩咐,来到指定的位置,一边无助大喊。 虞鼎盛微皱眉头,出声打着圆场,“妹妹,这…” “谁是你妹妹!”虞铃儿直接打断他,冷漠道:“咱们不是一个母妃,也不熟,别乱喊!” 虞鼎盛被怼的哑口无言,脸色铁青,可却不敢动怒。 父皇对这个妹妹,可谓是倾尽宠爱,那是捧在手心宠的。 不仅是她,连她的生母柔贵妃,也是宠冠六宫,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手握凤印,统辖六宫事务。 这点从虞铃儿的封号便能看出一二,长谐音掌,长月亦是掌中明月的意思。 面对这位异母同父的小妹,虞鼎盛也不敢招惹,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把头偏向一旁,神游天外。 李如武站到指定位置,虞铃儿一脚接着一脚,边踹边喊,“我让你狂,我让你叫人贱命,本公主踹死你…” “别打了,我错了,真错了啊,公主!” 李如武连连求饶,可却没什么用。 第105章 李寅已死 “来人,递根棍子给我!” “公主,这里没有棍子呀。”侍女面色为难,低声回应。 虞铃儿伸手指向抬轿的杠棍,大腿粗细,这玩意打在身上得老疼了。 “公主,您拿着这个打人,不合规矩…” “什么破规矩,给我!”虞铃儿不满道。 见她如此,轿夫取下杠棍,两人抬着递了过来。 虞铃儿拿着大腿粗细,比她人还高的棍子,不怀好意的笑着,缓缓逼近。 “不,别,真别,公主您别开玩笑,会打死人的啊!”李如武连连摇头,像是惊慌失措的小白兔,心里害怕极了。 “嘿嘿,现在后悔,晚了!” 杠棍狠狠落下,朝着他的屁股抽去,瞬间皮开肉绽,宫门外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还真重!”虞铃儿丢掉手里的棍子,擦去额头的汗水,也就是练过武学,否则她可拿不动。 做完这一切,她又换上甜美的笑容,朝着虞静思走去。 从彪悍公主瞬间转换风格,成为一枚甜妹。 如果不是众人在现场看着,还真以为她是个温婉女子。 “二哥,李青玄,没事了!”她轻拍拍手,笑容得意。 男人嘛,还得她来救,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很满足。 打完招呼,她又转身瞪着虞鼎盛,冷哼道:“你别太过分,否则我就去父皇那告状!” 虞鼎盛苦涩一笑,“小妹,我又没招惹你!” “但你招惹哥哥和李青玄了,我不准你欺负他们!”虞铃儿倔强道。 顺着,她便牵着虞静思的手,几人大摇大摆的朝宫里走去。 看着她们的背影,虞鼎盛的眼神渐渐冷冽,低声呢喃着,“有朝一日等我登临大位,你们…” “三殿下,我…”李如武捂着屁股,满脸委屈,本想听两句安慰的话。 谁知,虞鼎盛恶狠狠道:“都是你惹的事!” 今日,他算是丢尽了脸面! …… 凤栖别苑内,几人围坐在桌前,虞铃儿双手扶着下颚,盯着面前的男人,像个好奇宝宝般,问个不停。 “李青玄,你怎么来宫里了,是来找我的嘛?” “不是。”李青玄摇摇头,拿出信物玉佩,放在桌子上,“我是受人之托,来朝中搬救兵的。” “哦…”虞铃儿低落的应了一声,随后不再言语。 “对了,小妹,你怎么会来得如此及时?” “听我的侍女说你被欺负了呗,还有李青玄!”虞铃儿解释道。 兄妹俩不是一个母亲,却关系亲密,同父不同命! 虞静思不讨皇帝喜欢,在宫里就是个受气包,打小便如此,都是做妹妹的护着他。 拿起桌上的玉佩,虞静思轻咦出声,觉得异常眼熟,仔细辨认后,他诧异道:“李兄,你说受人所托,莫不是张阁老?” “嗯。”李青玄点头回应,将东临海发生的事,详细的描述了一遍,还有张延山目前的处境,也交代清楚。 “砰!”虞静思听后,气愤的砸着桌子,“好大的胆,残杀百姓,还敢要挟阁老!” “东临海的官员该杀!” 堂堂的内阁首辅,去到地方,却对当地官员无可奈何,由此可见,大虞朝堂得烂成了什么样子。 简直是烂到根了! 冷静下来后,虞静思皱眉询问,“你说阁老让你进宫找李寅?” “对啊,说是他的学生。” “可李寅…早就在多日前就被父皇下旨处斩了!” “什么!”李青玄面色大变,要找的人死了,那他进宫该怎么办? 这不是被张延山坑惨了? 多日前,因为听风山庄内的血案,导致朝廷与江湖中,不好的风闻四起。 坊间传言,当今圣上欲效仿太祖武皇帝,再次千军万马踏江湖,所以才会暗地里激起血案。 让江湖中人自相残杀! 这样的流言蜚语传进宫里,乾元帝勃然大怒,询问之下得知,下令的是内阁李寅,所以下旨处斩。 并且密令不传,所以作为老师的张延山还不知道,他的学生已经死了! 这是百官们了解的,至于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无人知晓。 “既然这样,那我该找谁?”李青玄眉头紧皱,还等着他带救命去东临海,杀光那里的贪官呢。 虞静思沉思片刻,以他的了解,去见父皇,肯定见不到。 不仅因为不想见他,而是多年来,皇帝已经不上朝处理政务。 而如今的内阁,张延山不在,李寅又死了,只有辅相王安之一人独大。 可偏偏他与阁老政见不合,指望他下令,只怕会有难度。 但只要调动兵马,就绕不开内阁的令书。 “李兄,你随我去内阁一趟,今日,正好阁员们在议事。” “好。”李青玄应了一声,二人便朝着内阁赶去。 大虞朝初创时,武皇帝以及后世几代帝王,理政勤奋,所以每日都会去太皇殿议政。 但随着当今陛下不管政事,太皇殿逐渐没落,除了每月大臣们根据祖制,必须来此等皇帝议政外,平时几乎没大臣过去。 渐渐的,大虞的政治中心转移,到了太皇殿旁的文华殿内,这里是内阁大员们平日处理政务的地方。 也是如今大虞政令所出之地。 “二皇子,阁员们在议事,您…不能进去!” 门外,侍卫伸手阻拦,都知道他这位皇子不讨喜,谁都能不给他面子。 “我要见王辅相,让开!” “殿下,辅相在议政,你现在不能进去!” “放肆,我可是皇子!”虞静思恼怒不已,如今连侍卫都能怠慢他了。 “知道啊,除了陛下,谁都不能擅闯内阁!” “你们…” 李青玄深吸一口气,从相见到现在,不过短短数个时辰,他就能看明白。 虽说是位殿下,但不讨自己的皇帝老子喜欢,虞静思在这深宫里也步步维艰,也是个苦命人。 “嘎吱!”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位穿蓝袍的中年阁员,皱眉道:“吵什么!” “见过大人,是二殿下,非得强闯内阁,所以属下才…” 听到是虞静思来了,殿内响起王安之的呵斥,“殿下都敢拦,你们是活腻歪了吗!” 第106章 虞静思的无奈 侍卫把路让开,二人走进文华殿内,金碧辉煌的大殿,坐着十几位男子。 多为暮年,中年,还不曾有年轻人入内阁为相。 居中的首位空空如也,那是张延山的位置,作为辅相,王安之坐在右边第一个。 平日里,他便以性格谨慎示人,从不做出格举动,所以哪怕阁老不在,也不去坐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老臣见过二殿下,不知您来内阁是…” 王安之缓缓起身,弯腰行礼,六十多岁的年纪,已经算很老了,但也礼数周全。 他真的很谨慎,多年来做事不出任何纰漏。 在朝堂上,不出错就等同于没把柄,政敌挑不出毛病来,这样的人才能活得久。 活得久的人,也才能爬得更高。 “李兄,你来说吧。” 李青玄点点头,拿出玉佩,递了过去,然后又把东临海的事再讲了一遍。 “请各位大人速速下令,张阁老还等着朝廷派人去呢。” “是阁老的玉佩没错!”王安之把玉佩递给阁员们,纷纷传阅,众人连连点头,确认信物的真实性。 在二人期盼的目光中,王安之点了点头,“好,殿下与侠士等几日,应该就能调兵去东临海。” 李青玄缓缓皱眉,“几日…是多久?” “短则八九天,长则半月,肯定能拿到令书。” 这么久! 李青玄心中一惊,今日内阁成员都在,现在就能商议出结果,下令调兵,这是在刁难我? 不对,我与这些人素不相识,肯定不会冲自己。 那就只剩一个解释,是故意拖延,让张延山不痛快的! 看来所谓的阁老,在这内阁也不是只手遮天。 朝廷中人的心,复杂的很! 但事情多拖一日,就容易生出变故,那些贪官必须死。 特别是贺州与,还敢下令让人射箭杀自己! 对于能把他们扳倒,李青玄内心还是很热衷,促成这件事的。 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东临海的百姓! “为何这么久,你们不能现在商议?” 王安之淡然一笑,摇着头道:“少侠有所不知,调兵需要内阁拟旨,陛下朱批,方才有用。” “此事我等商议完,还要去请示陛下呢。” 这本是朝廷政令下达的必要流程,如此说,没有任何问题,谁也反驳不了。 一旁的虞静思无奈摇头,拉着李青玄向外走去,“李兄,先随我离开吧。” 看着二人的背影,有阁员心中直犯嘀咕,“辅相,阁老身处险境,难道咱们不应该快快下令调兵吗?” “险境?”王安之缓缓扭头,看着说话的人,神情阴郁,“你是说咱们大虞官员都是以下犯上的乱臣,还是觉得阁老无能,处置不了群下官啊!” “况且,我的话有错,难道不该请示陛下批复?” 一番话怼得人哑口无言,有理有据,说的滴水不漏。 那名阁员只能低下头,“是下官说错话了。” …… 离开文华殿,二人走在宫道上,李青玄皱眉道:“刚刚那老头说请示朱批,有这事?” “有!”虞静思看着前方,神情有些惆怅,“但内阁已经多年没去请过了。” 从乾元帝设立内阁起,前几个月,内阁下令还会按照章程,请示朱批。 但有一次,由于事情急,来不及请旨,内阁便自作主张,把没有朱批的旨意颁发出去。 事后,皇帝也不怪罪,甚至连提都不提。 久而久之,内阁下旨,就再没请示过皇帝,顶多事后把旨意呈上看一眼。 对于这种分化皇权的行为,虞静思极为痛心,却也无可奈何。 “这样看来,张延山在这朝堂,也不是呼风唤雨。”李青玄小声嘀咕。 他行走江湖,难免会听到一些传闻,那些人说阁老如何厉害,如何大权在握,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都是吹出来的,否则为何那群当官的,不赶紧下令救他? “阁老权力很大,只不过是他人不在这罢了。” “否则今日,王辅相连声都不敢吭!” 往日,内阁议政,说是议,但不过是一群人说自己的看法,最终交由张延山决定。 对于这点,虞静思是清楚的,可越是了解,心中便愈发难受。 臣权大过皇权,那皇帝不就被架空,只剩个虚名了。 这样的皇帝,是昏君庸主,不仅虞静思,朝野上下很多人都这样想。 但却没人说,也无人敢说,只能死死压在心里。 眼睁睁看着,偌大的皇朝,走向末路! “那现在该怎么办?” 虞静思低头沉思了会后,缓缓抬头,轻声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去见父皇,如今只有他能救阁老与东临海的百姓了。” 虞静思轻叹一声,朝着凤栖别苑走去。 他在心中感慨,如果父皇能像太祖,太宗皇帝那般,勤政爱民,胸有韬略,边境的北莽便不会做大,虎视中原。 东临海也不会有那么多贪官,鱼肉百姓! 哪怕他像从前样,多管管朝政,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以前的乾元帝何等霸气雄图,几度被认为是中兴之主。 但突然就昏庸下来,也不知为何… 别苑内,虞铃儿坐在桌前,看见二人回来,立马迎了上来。 “怎么样,事情办成没?” 见两个男人都沉默不言,她就有了答案,嘟囔道:“内阁怎么敢不管不顾的,他们就不怕阁老回来怪罪吗?” “辅相以请示父皇朱批为由,拖延时间。” “哼,我去找父皇说!”虞铃儿气鼓鼓的,说着便转身离开,但走了没几步,她便停下了,情绪低落。 “父皇最近服用丹药,也好久没见过我了…”她有些委屈。 乾元帝每每服用灵州上贡的药丹,不见任何人,除了柔贵妃,那是他如今最宠爱的女人。 “小妹,劳烦你去找柔贵妃,让她把消息递给父皇。”虞静思神情郑重,他明白东临海的事不能拖。 拖久了,是会害死阁老的,倘若阁老一死,那这大虞天下就真再无人撑得起! 同时,一股无力的感觉在心中升起,作为嫡长子,想为国分忧,却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 何等的讽刺啊! 第107章 不跪威严强权 御花园的凉亭内,乾元帝正在与人下棋对弈,玩得不亦乐乎。 “贵妃娘娘到!”一声朗宣,在内侍宫女,大队仪仗的跟随下,美艳的妇人款款而来。 一身淡粉的修长纱裙,头戴桃花纹饰的发钗,身姿摇曳,明媚动人。 柳烟柔,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百姓家女,连名字都是进宫后,皇帝给改的。 身柔若无骨,佳人难再得,娇柔的身躯,温婉的性格,典型的江南女子。 作为虞铃儿的生母,样貌不出意外的卓然出尘。 “柔儿见过陛下!” “来,来朕身旁。”乾元帝笑着招手,也不管宫人们的目光,直接把妇人搂在怀中。 “陛下,都看着呢…”柔贵妃小声娇嗔,做足了女儿态,看着不像身份超然的贵妃,反倒像跟丈夫撒娇的小女人。 这般模样,看得乾元帝笑意更浓,他就喜欢这个。 后宫其她女子,大多世家勋贵出身,打小便被教导三从四德,墨迹的很。 尤其是皇后,规劝丈夫,规劝帝王,有时为点小事便在耳边说个不停,惹人心烦。 柳烟柔得宠,就是因为出生百姓家,有其她妃子没有的女儿态。 别人把他当帝王,只有柳烟柔才当他是夫君。 “呵呵,朕的柔儿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后宫的事不忙?” 柔贵妃摇了摇头,“哪有不忙的,臣妾手忙脚乱的做不好,最好还是由皇后娘娘来管…” “怎么,皇后让你不悦了?”乾元帝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提到皇后就没有好脸色。 这也是宫里的一件怪事! 想当初,他对皇后的宠爱,亘古未有,哪怕是今日的柔贵妃都不能与之相比。 史官对这份宠爱,用一句话概括,陛下坐拥万里江山,千万臣民,却心向一人。 虞静思刚出生时,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时的乾元帝甚至下旨立他这个婴儿为太子。 但却被大臣们劝住了,当年大皇子还未病逝,况且立个婴儿为太子,此举太过随性儿戏,故此作罢。 但这所有的宠爱,随着一场大败便急转之下,成为井中月,水中花,化为泡影。 “娘娘深居寝宫,没有见过我。”柔贵妃急忙解释,她是由衷希望后宫的事交给皇后管。 她真的不想管,也管不好。 “不必了,朕让你管,你就好好管着!” 见皇帝脸色难看,柔贵妃立马改口,“好,臣妾都依陛下的,你别生气了。” “哈哈哈,这才是朕的好柔儿。”乾元帝立马笑了出来。 “今日臣妾过来,是受二殿下所托。” “静思?”乾元帝眯起双眸,提到这个儿子,他也同样厌恶的不行。 说不清楚,这母子俩到底谁让他不快,反正都被他嫌弃的不行。 “他有何事?” 柔贵妃把东临海的事讲述了一遍,听到涉及张延山,乾元帝正襟正坐,仔细倾听。 “人呢,静思和那个报信的年轻人?” “在殿外候着呢。” “让他们进来!”随着乾元帝下旨,在他身旁侍奉的大内总管,快步离开,朝着殿外赶去传旨。 “传陛下口谕,请二位面圣!” 李青玄盯着赶来的大内总管,眉头猛然皱起,他愣在原地,有些发懵。 刚刚那股强烈的感觉,没错,绝对不会错! 这位大内总管是位绝顶的武学高手,这感觉与当初面对武当老天师时,是一样的! 眼前的太监,居然也是位圣人吗! 大内总管陆炳,人称奸贼,是朝堂七贼之首!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认为,曾经雄姿勃勃的陛下,变得像今日这般昏聩,是与太监们走得太近的缘故。 所以称呼七个最有权势的太监为贼,并且还取了不同的称号。 曾经去南宫家的祸贼左震,还有另外五人,一同听命陆炳。 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七人合在一起的权力大得离谱,甚至可说不比内阁差。 内阁的权力体现在制定国家政令,官员任免,七位常侍太监则是,想杀谁就能杀谁! 除了皇室与张延山,其他人无论是谁,只要七贼想要人死,随便找个罪名,带着隐龙卫,就能要人全家性命! 也由此,朝堂上流传一句话,宁招阎王,莫惹七贼,可见这些太监的可怕。 “少侠,为何还不跪迎领旨?”陆炳冷冽出声,很奇怪他的声音,与寻常太监不同,听不出阴柔之感。 跪在地上的虞静思拉着李青玄的衣服,连忙出声,“跪,快跪!” 李青玄弯腰一拜,“青玄听令!” “为何还不跪!” “为何要跪?”李青玄冷冽回应,“我本江湖中人,又没做官拿朝廷俸禄,怎的要跪?” “这么多年,我李青玄只跪过有养育之恩,和对我有大恩情的人。” “天地都不跪,今日在这跪什么,我不跪!” 这… 虞静思整个人都懵了,知道江湖中人随心所欲,不受约束,但你这也太随心所欲了吧。 陆炳冷着脸转身离开,来到皇帝面前,他低声回道:“陛下,那位少年不跪。” “为何不跪?” “说是江湖中人,又没拿朝廷俸禄,只跪父母恩人,天地都不跪,所以…也不跪帝王…” 陆炳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还时不时打量皇帝的脸色,见他阴沉着脸,心里瞬间明白。 “陛下,我现在就令人斩了那个狂妄小子!” “哈哈哈!”谁知乾元帝突然笑了,笑的无比大声畅快,“像,太像了!” 他盯着前方,目露追忆,心思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刚被封为太子,正当年少意气风发时,也同样质问过相同的问题。 难道江湖中人就能不跪帝王吗,说到底都是大虞的百姓! 直到今日,依稀记得,那袭青衣负剑的身影,说的是,男儿膝下有黄金,父母生我于世间,予我血肉之躯,所以跪父母,跪恩人,跪的是恩情。 天地君王,连壶酒都不曾请我喝,与我又有何加焉? 跪什么,有何好跪的? 跪恩情,不跪威严强权,这是李青莲当日的回答。 “罢了,不跪就不跪,把人叫进来,朕要好好看看,能做李青莲的徒弟的人,有何不同?” 第108章 三拳打碎江湖梦 “陛下让你们进去。”陆炳再次出现,看着李青玄,面无表情道。 这态度说不上多好,但跟刚刚相比柔和了许多。 作为大内总管,皇帝身边最忠诚的鹰犬,陆炳这个人很简单。 杀他父母可以,但招惹陛下,哪怕是有一丝丝的不敬都不行! 二人起身,陆炳在前,跟在他身后走进御花园。 “虞兄,这人…是圣人境?” 突如其来的询问令虞静思愣了一下,他看着前方的总管太监,笑着摆手,“绝不可能,李兄你看错了吧。” 见他如此说,李青玄没有再多言,但眼中多出一丝忌惮。 陆炳刚出现时,那股气息绝不会错,与他面对老天师时,感觉相似。 这位太监哪怕不是圣人境,也差不多了。 走在御花园幽静的小道上,李青玄心中觉得,自己还是把朝廷想简单了。 庙堂之大,大过天下,太祖武皇帝能马踏江湖不是没有原因的。 除了无往不利的军队,也不乏有许多境界高深的武学高手投靠臣服! 来到御花园前,李青玄终于一睹帝王真颜。 乾元帝一身宽大的明黄龙袍,慵懒的套在身上,长发披散,也没束起,看着随意至极。 隔着很远,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这味道李青玄在澹台家闻到过,是丹香。 传闻没错,皇帝每日都会服用增加寿元的灵丹妙药,用来续命。 “儿臣叩见父皇!”虞静思直接跪倒在地,寻常来说,不是上朝或举办大典,皇子面见皇帝,只需躬身一拜即可。 但虞静思想见父亲一面太难,所以格外珍惜,每次相见都会叩首。 “嗯。”乾元帝冷漠的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反而冲着李青玄招手,笑意连连,“你走近些,让朕好好看看。” 虽然不能理解,但李青玄还是照做,来到他面前。 乾元帝凑近身子,盯着他的脸仔细查看,许久后,有些失望的摇头,“可惜,你跟他长得不像。” “谁?” “李青莲,朕还以为你是他的私生子呢。” …… 这是…皇帝该关心的事吗? “我是他徒弟。” “朕知道。”乾元帝又靠在椅子上,面色有些惋惜,“当年的青莲山论剑啊,朕以为他会赢的。” “结果…” 剑道成圣一战,整个天下都侧目相望,大多数人都以为李青莲会胜,最终成圣,结果却出人意料。 “你希望老头赢?” “当然!”乾元帝豁然起身,双手负于身后,看着眼前的花景,面露追忆。 “毕竟,李青莲救过朕,自然希望他赢的!” 年轻时,那时的虞千秋还只是个皇子,少年耐不住寂寞,也曾向往过鲜衣怒马闯江湖。 偷偷溜出皇宫,踏入江湖没三天,银子被人骗光了,饿得头晕眼花无奈乞讨。 为了个白面馒头跟人打架,说是打架其实就是单方面挨打。 养尊处优,没修炼过武学的皇子,哪会这个? 在被人踹得快要昏厥时,一位青衣少年负剑而来,仗义出手。 这件事,直到现在,乾元帝都未曾与人讲过,实在太丢脸了啊! 我本生于帝王富贵家,欲往江湖怒马着新衣。 不料出门便遇狠心人,乞丐三拳打碎江湖梦。 “曾经,朕也差点成为一代大侠的…” 乾元帝感慨过后,继续坐在椅子上,询问道:“听说你来皇宫,是东临海出事了?” “没错,那里的贪官污吏太多!”李青玄愤恨出声,如今见到天底下权力最大的人,可算有地方说冤了。 “请陛下派人,去东临海斩杀贪官!” 此话一出,虞静思面色大变,立马呵斥道:“别说了,李兄!” 对于皇帝而言,无论任何事,其他人只能说看法。 贪官杀与不杀,那只有皇帝做主! 谁知,乾元帝一改常态,并没有发怒,反而笑着询问,“你觉得贪官该杀?” “难道不该杀?”李青玄瞳孔收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贪官鱼肉百姓,败坏朝廷名声,于情于理都该杀,皇帝为何会这么问自己? “说的不错,确实该杀!”乾元帝靠着的摇椅,轻轻摇动,语气渐渐无奈,“可贪官…杀得完吗…” 作为皇帝,打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帝王权术,看的书也多为青悠史书。 数千载岁月,皇朝湮灭新生,天下的主人换了又换,其中也有不少文韬武略的雄主。 他们也杀过贪官,可却怎么都杀不完,如春风草般,拔掉就会新生,杀了又有。 贪污成风,这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人性就是如此。 进了朝廷这个大染缸,见过了权力的繁华,就走不出来了。 贪欲是会传染的,对权力,女人,金银财物的欲望,只要有地方出一个贪官。 久而久之,在这一人耳濡目染下,那个地方就会彻底腐烂。 “陛下这意思,是不准备管东临海的了?”李青玄心中愤怒,如果连皇帝都不管,那又有谁,还有谁能管? “放肆!”陆炳实在听不下去了,还从来没人敢这样质问皇帝。 乾元帝抬手,打断陆炳,随后眯起双眸,冷冽道:“管,当然得管!” “他们最不该去招惹张延山,要是把大虞的擎天柱弄没了,朕是会大开杀戒的!” 如今整座天下,都在张延山肩上担着,除了他,再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乾元帝想继续独居深宫,钻研丹道,延年益寿,那张延山就不能出任何意外。 “传旨下去,让隐龙卫去东临海,听从阁老的吩咐。” “诺!”陆炳应了一声,便立刻传达圣谕。 事情处理完,乾元帝放松的躺在椅子上,松了口气后,突然笑着询问,“李青玄,要不要朕帮你杀了陆无涯?” 这一刻,在场众人无不心神震动,这么多年,即便是当年的武皇帝马踏江湖,也没说去针对圣人。 气氛陡然沉默,李青玄想了会后,开口拒绝,“多谢陛下美意,但不必了。” “有意思,难道不想替你师父报仇?” “想!”李青玄重重点头,他从青莲山出来时,就是为了这个。 但江湖是江湖了,不该牵扯朝堂。 “我想堂堂正正的胜陆无涯,让天下人看看,当年是该老头赢的!” 第109章 军中搏杀术 翌日,由于东临海事务紧急,在乾元帝的旨意下,隐龙卫第二日就出发了。 大队人马,足足上百人,配备军用破甲弩,防御力极强的银甲裹身,坐下的骏马也是最好的高头马。 天子近卫,几乎武装到了牙齿。 李青玄引马走在前方,身后这样的近卫军,给予了他十足底气,这次去东临海,那些贪官绝不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 “李公子,您是四品剑修?”身旁,这支百人队伍的统领,苏胜满脸笑意,用几乎讨好的语气询问。 昨日御花园的事,在宫里传开了,都知道李青玄的师尊是陛下的旧相识。 有这层关系在,苏胜对他极为客气。 “公子,还从没听宫里人这样叫我,苏统领叫我青玄即可。” “不可,不可!”苏胜连连摆手,谄媚一笑,“您可是陛下身边的贵人,可不能怠慢。” 见他如此,李青玄也不再多言,反问道:“你问我境界,是有事?” “确有一事,我想领教公子的剑法。” “领教?”李青玄有些诧异,皇帝近卫,时常出宫办事,与江湖中人多有交手,还需要找他领教?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苏胜苦涩摇头,解释道:“你有所不知。” “咱们隐龙卫分为内卫,外卫。” “外卫替陛下在宫外办事,查官员,追拿通缉犯。” “内卫则守在宫中,护卫陛下安全,几乎没出过深宫,与人交手。” “所以…你是内卫?” 苏胜点点头,神情有些惆怅,他的武学境界不低,三品武夫,可常年久居深宫,没与人交手,都生疏了,境界也停滞不前。 试想一下,这天底下,哪怕是圣人,有谁能进宫杀皇帝? 安稳的太久,人就废了,在陛下身边当差,做个废人可不行! 这几年,其余几位隐龙统领武学境界,愈发高深,这让他有些心急。 今日恰好李青玄在,他便有些心动,与四品剑修一战,说不定能有所感悟。 生死搏斗间,是最容易突破境界的。 “行,咱们今夜休整时一战!”李青玄朗声一笑,爽快答应。 他也想看看天子近卫,有何出类拔萃的手段! 从白天到黑夜,队伍走了整整一天,人困马乏,停在野外的破庙中休整。 点燃火堆,将士们拿出随身携带的美酒好肉,准备享用。 隐龙卫的伙食,是规格最高的军用饮食,但凡外出执行任务,每人一斤宫廷佳酿,以及半斤肉食。 而且,这只是一天的定量! 也只有厚禄相待,皇帝估计才会用的放心。 “李公子,咱们吃完再比?”苏胜拿着坛美酒,笑着坐在身旁。 “比完后痛饮美酒,那才痛快!”李青玄起身,将剑匣按在地上,摆开阵势。 二人的比试,立马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上百位隐龙卫齐声高呼,“战!战!战!” 如此绝佳的氛围下,两位主角心生豪迈,苏胜脱下长袍,露出里面的内衬,结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武夫的招数,几乎都是大开大合,脱去长袍,才能更好施展。 “出剑吧,李公子!” “好!”李青玄收敛笑意,渐渐凝重,伸手猛的一拍剑匣,九渊剑激射而出,稳稳落在手中。 “你需要兵器吗?” “不必,武夫的兵器就是这一身血肉之躯!”苏胜眼中精光闪过,双拳紧握,一股强势的战意汹涌而起。 “李公子,防好了!”一声暴喝声落下,苏胜整个人激射而来,双拳高高举起,力量感十足。 为了比试的公平,他并未动用上三境独有的天地之力。 “为何要防,我战你便是!”李青玄骤然举剑,战意激昂,丝毫不惧宗师之威。 拳头砸在九渊剑上,争鸣不断,强大的劲道将李青玄逼退。 苏胜脸上挂着笑意,“李公子,不拿出全力,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如你所愿!”李青玄举剑,身后真我剑道的人影浮现,两者动作同步,挥出手中长剑。 “一剑望真我!” 硕大的剑光陡然浮现,剑气在这片荒野中扩散。 “好,来得好!”苏胜咧着嘴的大笑,看着呼啸而至的剑光,眼中满是炽热。 他缓缓下蹲,扎了个结实马步,待剑光越来越近时,猛得轰出一拳。 “裂!” “砰砰砰!”沉闷的炸响声此起彼伏,与剑光对轰的苏胜,束发的冠冕被掀飞,一头黑发乱舞。 感受到拳头上传来的刺痛感,苏胜不惊反喜,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体会到疼痛的感觉。 如此的真实,血腥味,是血腥味! “真的…被打伤了!” 他在心中狂喜,倒不是精神有什么毛病,而是作为一个武夫,却不能战斗,找不到人搏杀。 那种寂寞的孤独感,苏胜格外的有体会。 与其让一双铁拳变得缓慢无用,他更喜欢在厮杀中,被打伤,体验疼痛。 是这般的真实,这一刻,他仿佛又活了过来。 “给我…碎!”苏胜暴喝出声,本来与剑光不相上下的拳头,又往前进了一寸。 “砰!”狂躁的剑气瞬间如洪水般,一泻千里,消散在天地中。 三品武夫,拳碎剑气,这般血肉之力,看得李青玄格外震惊。 “苏统领,刚刚那一拳是?” 在不用天地之力的情况下,苏胜能徒手轰散剑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刚刚那一刻,李青玄看得真切,他的拳头整个变得赤红,似乎用了什么功法般。 “呵呵,刚刚那一拳,我用了军中搏杀术!” “搏杀术?” “没错。”苏胜散去一身拳意,轻声解释道:“这是军中独有的秘术,专为杀敌而生。” 搏杀术,是军队中能激发血肉之力的秘术。 何谓人力,力从何来,皆是出自血肉。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境界高深的武道高手,血肉之力都极为重要。 就像李青玄体内的大妖,明明手段通玄,却只能蜗居在九渊剑中,杀敌都要借助他的血肉之躯。 血肉,是一切之根本,没有这个,或是血肉不够强大。 那人终究是无根之萍,难以登临绝巅,问道成圣。 当然,这种说法不适用三教门徒,儒释道三家修行是不讲道理的,哪天心境到了,无需血肉强大,照样能通天彻地。 “我能学这个吗?”李青玄有些动心,增强血肉的法子,还是少见的。 第110章 敬年少,敬过往 “自然是能的,又不是多特殊的法子。”苏胜轻笑出声,招手呼唤随行的隐龙卫,取出笔纸,亲自画下搏杀术的法门,递了过来。 李青玄接过一看,共有三个小人,每个都摆着不同的怪异动作,并且每个动作下,还标注了持续的时辰。 时辰不短,长久坚持的话,并不是件易事。 见他皱眉,苏胜轻笑着解释,“提炼血肉之力,没有捷径可走。” “武夫,本就是群没有天赋的人,用血与泪开辟出的道路。” 世人皆言武夫战力无双,却不知这背后付出的辛酸,夏日烈阳,冬雪寒冷,武夫都能挥动双拳,千次,万次! 都是苦练出的强大! “提醒公子一句,练搏杀术,可不便宜。” “你的意思是…” 苏胜苦涩一笑,“每次修炼过后,血肉需要补充精气,所需的肉食,天材地宝可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越往后需要的花费便越多。” 听到这,李青玄顿时明悟,为何这搏杀术前面要加军中二字。 除了朝廷,还有哪个宗门世家,能让如此多人修炼此术,光是吃都能把人吃穷吧。 李青玄收起功法,淡然一笑,“呵呵,统领放心,我这人…不缺银子。” 在澹台家开设赌盘所分的金锭,虽然大半给了紫衣和澹台春风,加上平日开销,没剩下多少。 但也还有数百两宝钞,吃个肉能花多少银子? 见他如此自信,苏胜没有多言,摇了摇头,心中感慨。 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了啊… 比试点到为止,李青玄收起九渊剑,坐在火堆旁。 苏胜抱着酒,身后还跟着弟兄,拿了许多烤肉。 他坐下,打开酒坛上的泥封,递到面前,“架得打,酒也得喝,咱们再比一场!” 李青玄接过酒坛,爽朗一笑,“好,比喝酒,我就没怕过谁!” “年轻人就是气盛,不过,我喜欢!” 酒坛轻轻相碰,二人仰头痛饮。夜晚的凉风轻轻吹过,令人心神安宁,格外的舒适。 “李公子好剑法,来来来,我敬你!” “我生平就敬佩强者,砍统领的那一剑,潇洒风流啊!” “谁说不是呢,着实令人神往!” 隐龙卫众人纷纷前来敬酒,一杯接着一杯,崇拜强者是大多数人的天性。 李青玄也很客气,笑着一一回应,与江湖人相比,这群军中汉子多了份纯粹,也不像朝堂上那些人,忠于权谋,勾心斗角。 与他们相处,难得的轻松。 刚送走一位,又有人举杯走来,是位中年汉子,胡子拉碴,有些不修边幅。 “我真羡慕你啊,这么年轻,就能走马江湖,随心而为。” “曾几何时,我也想过仗剑天涯,鲜衣怒马。但那时家里老娘在,需要银子,没办法就参军了。” 中年汉子盯着年轻的李青玄,眼中有艳羡,有落寞,他看了许久,仿佛在看年少的另一个自己。 如果当年不缺银子,那自己会不会也能这般呢? 风过无痕,吹动许多人的心扉,汉子的话令众人感同身受。 谁人不曾年少,不曾向往过那风流江湖呢? 一柄长剑,一匹快马,再提一壶好酒,醉梦红尘,行侠仗义,这是人年少的梦。 可许多人都如汉子一般,为了银子,不得不弯下腰,忘掉心中的江湖。 从少年长大成人,进入名为生活的江湖继续闯荡。 这个江湖或许不风流,不是年少心中所想,但却是大多数普通人的常态。 见众人都不言语,气氛有些沉默,汉子话锋一转,突然洒脱一笑道:“虽未能去心中的江湖看看,但我不后悔!” “我爹去打仗死得早,从我记事起,就是我老娘在照顾我。” “白天,她去富贵人家给人当下人,卑躬屈膝,听人使唤。晚上点一盏小灯,摸着黑给人绣衣服,眼睛都快瞎了,就为了换几文铜钱让我吃饱。” “日子虽过得清苦,但老娘却从没饿着我,有吃的都是让我先吃。” “但即便这样,有时还是会吃不饱,饿得头晕眼花。老娘就会去求邻居,让人施舍几口吃的。” “但孤儿寡母的,谁会多管闲事呢,我永远都记得,那些邻居的眼神,见到我老娘就跟看见鬼一样,避之不及。” 汉子边喝酒边说,众人也听得很仔细,这不是故事,而是他的幼年经历,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长大后,我就想着挣钱,让老娘也能吃饱饭。所以我去参军,在军中日复一日的苦练双拳。” “别人吃饭睡觉,我练,别人外出游乐,我练,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那天,我被挑选进宫,经过层层选拔,我站到了最后,成为天子近卫的预备人选。” “宫里给了赏赐,俸禄也多了不少,第一个月我拿了五两银子。”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我捧着回家,欢喜的递到老娘面前。” “我以为她会笑,会夸奖我,结果并没有。” 说到这里,汉子又举起坛中的酒,狂饮了一大口。 周围倾听的人忍不住了,连忙询问,“你老娘怎么做的?” 汉子望着开口的人,苦涩一笑,泪水渐渐模糊他的双眼,“老娘拉着我的手,抚摸上面因为练拳生出的老茧跟伤疤,一直哭,哭了许久…” 听到这个答案,众人纷纷僵在原地,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天底下,所有老娘看着儿子手上的伤,都会哭出来的。 “我很庆幸能进入隐龙卫,时至今日,还记得当我正式成为天子近卫,这个消息传开时。” “以前那些邻居,还有欺负过我们的人,跑到家里在我老娘面前,是怎样一副谄媚嘴脸。” “隐龙卫这个身份,让我和老娘弯了多年的腰,又直了起来。” “也记得,那一日,老娘脸上的笑容很好看…” 汉子说完,李青玄缓缓起身,与他碰杯,低声询问,“老娘现在如何了?” “前年就不在了,走的那一夜,很安详,笑着走的。” 经历讲完,坛中的酒也差不多空了,汉子放下酒坛,坐在人群中,躺下就开始呼呼大睡。 这一幕,逗得众人微微发笑。 李青玄也会心一笑,举起酒坛,朗声道:“咱们一起喝,这杯酒。” “敬年少,敬过往!” “敬年少,敬过往!”众人齐声附和,仰头痛饮,烈酒入喉时,每个人都在回忆着心中那个。 曾经的年少的自己… 第111章 拼死一搏 这一夜,众人在欢声笑语中推杯换盏,有吹嘘曾经光荣事迹的,也有感慨人生不顺的,男人喝醉酒彼此倾诉心事。 经过这一天后,李青玄与这群天子近卫关系拉近,好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快马加鞭赶了十多日的路程后,队伍终于进入东临海境内。 事情紧急,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是李青玄他们不急,而是马也得歇息。 即便用了最好的高头大马,也顶不住日夜兼程。 …… 府台衙门内,一连多日饮酒作乐,官员们都以为收供粮的事就此翻篇,张延山不会追究。 但有一人却总是心神不宁。 巡抚官邸,贺州双手扶着椅子扶手,盯着门外的院落,皱着眉头沉思。 一旁,刘明轩随意靠在椅子上,喝着茶,神态放松。 “老贺,你别多想了,阁老都收了咱们的银子,还能反悔不成?” “他要是敢处置咱们,那就拿他收贿说事,把他也拖下水!” 官员贿赂,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大忌,一旦暴露,皇帝必然会严惩不怠。 打压贪污之风,本朝尤胜,自太宗文皇帝起,便设立察举制,创建三大司,分别为京察府,监察司,以及御史台。 京察府顾名思义,专查京中官员,也是皇帝身边的一把快刀。 监察司则是四处查探,如同钦差大臣,调查地方属官。 两司只要查明,手握罪证有官员贪污成风,便告知御史台上折子,奏呈皇帝定夺。 这是多年前的规矩了,如今乾元帝不理朝政,御史台的折子,都是内阁处置的。 看着丝毫没有危机感的刘明轩,贺州冷不丁的问道:“你好好想想,贪污的折子,御史台都送到哪了?” “内阁!”刘明轩猛然惊醒,内阁都得听张延山的,去告他贪污,这不犹如石沉大海,连个浪都不会起。 “即便阁老权力再大,也不可能在内阁呼风唤雨吧。” 刘明轩语气不确定,心里也拿不准。 “你可别忘了,陛下有多信任张阁老!”贺州的话一针见血,天下是皇帝的天下,贪污这种事,说到底就是捞点银子,又不是谋反大罪。 陛下如果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而且,以张延山的地位,这种事情大概率会轻易翻篇。 想明白这些,刘明轩心中也升起强烈的危机感,“照你这么说,咱们该怎么办?” 贺州看向门外,轻声呢喃着,“估摸着时间,人也该回来了!” 时间如流水,二人大堂内静等了数个时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门外出现一人,快步走了进来,连忙道:“京里传消息来了,说是陛下的隐龙卫,往东临海来了,让大人早做准备!” “什么!”贺州猛然起身,惊讶的神色爬上脸庞,他早早便察觉到不对劲,便飞鸽传书,动用京中的人脉,打探消息,只为求一个心安。 只要宫里陛下没旨意,那他在东临海就高枕无忧。 除了皇帝,也没人能要他的命! 可没成想,张延山受贿与他们客气,居然真的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早就暗度陈仓,把消息递了出去。 “是那名年轻剑修!” “什么?”刘明轩皱着眉,不太明白其中的缘由。 “是那个该死的剑修,替张延山送的消息!”贺州再也淡定不了,冲他厉声咆哮,“等隐龙卫过来,你我皆得人头落地!” 反应过来后,刘明轩无力的瘫倒在凳子上,双手捂着脑袋,心中无比恐惧。 “完了,一切都完了!” 说着,这位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从二品高官,居然哭了出来,害怕的眼泪直流。 “砰!”见他这般模样,贺州愤怒的砸着茶桌,呵斥道:“现在哭,有什么用!” “不哭,那你说怎么办!”刘明轩吼道,如果当初不听这家伙的话,也不至于弄到这般田地。 收供粮这事,最开始是贺州提出来的。 “杀,杀了他!” “杀谁?” “杀张延山!”贺州咧着嘴,神情阴冷,整个人看着杀气腾腾。 刘明轩瞪大眼睛,连连摇着头,“你疯了,你他娘的肯定疯了!” 贺州猛得来到他身前,揪着他的衣领,如那夜撺到他血洗十里村般,谆谆诱导。 “陛下的旨意,隐龙卫来东临海,咱们谁能活?” “横竖都是一死,为何不杀了张延山,黄泉路上有人作伴呢。” “咱们的九族已经保不住了,刘大人!” 听完这番话,再看着他眼中的疯狂,刘明轩仿佛被感染般,心也横了下来,冷漠出声,“杀!” “走,一起去府台衙门调兵!”二人并肩离开,朝着衙门赶去。 官府驿站内,张延山正坐在桌前,在心中默算时日,想着李青玄何时能到。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阵沉闷的脚步声,他猛得扭头,询问道:“阿奴,外面发生何事了?” “没事,阁老你好生歇着,有阿奴在呢。”门外,阿奴笑着回应,转身将门锁死,随后站在二楼的围栏上,望着包围院子的三十多位衙役。 “是李青玄去京里的事,走漏风声了吗…”他低声呢喃着,看着这般架势,阿奴清楚这是来拼命的。 也只有消息暴露,才会让贺州二人如此疯狂。 他翻身一跳,坐在围栏上,俯视着众人,“两位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好个张延山,亏我们对他坦诚相待,赠予厚银,他却还是想杀我们!” “他该死,该死!”刘明轩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此刻他已经疯魔了。 等隐龙卫一到,不仅是他,还有妻儿,族中兄弟都会人头落地。 这种等待死亡的恐惧,没几个人能承受的住。 听到屋外的动静,张延山起身想出来看看,可门怎么都拉不开。 “阿奴,你为何把门锁了!” “阁老,外面多了些苍蝇,阿奴想把他们处置完了,再放您出来。”阿奴轻声一笑,语气很平静。 张延山立马反应过来,门外是贺州带人来,要取他性命了! “你把门打开,我是内阁首辅,去与他们说,他们不敢不从的!” “阁老,没用的…”阿奴苦笑着摇摇头,随后不再理会,天地之力渐渐在他周身弥漫。 第112章 父子之情 驿站内,肃杀的氛围弥漫,独自面对数十把能穿透重铠的破甲弩。这般景象,即便是年长的武道高手见到,都会忍不住心生忧惧。 可比李青玄大不了多少的阿奴却面无惧色。他淡然的坐在围栏上,一条腿悬在空中,与众人对峙。 “放箭!”贺州冷声下令。骤然间,一连串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特制的破甲箭如脱缰的野马,铺天盖地的飞掠而来。 阿奴起身,脚下用力蹬在围栏上,高高跃向空中,双掌挥动,浓郁的天地之力裹挟着利箭,卸去力道,从高空中掉落。 可破甲箭号称无往不破,并且如此多的数量,即便是上三境的宗师,也难以尽数抵挡。 还有有一根狠狠扎进阿奴的肩膀上,另一根飞向张延山的房间。 阿奴察觉身后有漏网之鱼,立马转身,飞奔而至,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捏住了那根利箭。 三十多根破甲箭,没有一根射在张延山居住的屋子上。 肩膀上鲜血流淌,阿奴却露出了笑容,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可下一瞬,他脸色骤变,阴冷异常,趁着衙役们更换利箭的间隙,瞬间杀了过去。 顿时,犹如虎入羊群,血肉横飞,如果没有破甲箭,杀这些人,会和杀猪一样简单。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贺州二人惊慌不已,他们还是低估了三品境宗师的战力。 但惊慌过后,贺州立马反应过来,“快,朝着张延山的屋内射!” “咻咻咻!”利箭破空而去,阿奴只能飞身再次来到屋前,抵挡这些箭矢。 这一幕,瞬间让贺州知道了他的软肋。 “杀张延山,他抽不开身的!” 果然如他预料般,只见破甲箭不停射向房屋,阿奴就只能被迫抵挡。 久而久之,自然会出纰漏,躲闪不及! “刺啦!” 又一根破甲箭在阿奴疲于防守时,猛得射向他的腹部,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人钉在木屋上。 疼痛瞬间袭遍全身,直冲脑海,鲜血啪嗒啪嗒的滴落。 听到动静,张延山用力的拍着木门,焦急道:“阿奴,你怎么了!” 忍着剧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阿奴笑着平静道:“没事,他们伤不了我的!” 可话音刚落,一连串的破甲箭遮天蔽日,乌泱泱的袭来。 阿奴猛得抽出腹部的箭矢,再次挡下。 可随着抵挡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身上的伤也在逐渐增多。 三品宗师本不该如此憋屈,可张延山在这,就仿佛把他钉在这般,不能躲避,不能逃走,只能在方寸间硬接这些箭。 “呼,呼…”他剧烈的喘息着,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门前,胸前,背后,插着能穿透铠甲的利箭,生机在飞速流逝。 可还没等他歇多久,新一轮的攻势便又接踵而至。 “噗嗤,噗嗤!”武器穿透肌肤的声音接连响起,箭矢钉在木门的沉闷声,也第一次传来。 门外,箭矢纷纷扎进阿奴的身体,守了这么久,他终是力尽靠在木门旁,守不住了。 二人隔着木门,张延山惊恐的跪坐在地上,他不是怕死,而是担忧阿奴。 “你怎么了,阿奴!!” “咳,咳咳!”阿奴咳嗽时嘴中翻出血水,面对死亡,他的语气还是那般温和。 “阁老…阿奴好像快守不住了…” 这句话像是利刃刺进胸口,张延山只觉得喉咙发硬,视线被泪水模糊,心中隐隐作痛。 他起身,作为读了一辈子书,讲礼仪的儒家弟子,此刻再也顾不上什么狗屁礼仪,抬脚猛得踹着木门。 想要将门踹开,看看他的阿奴… 奴字,贱也,一般形容卑贱,低等的意思。 可张延山取这个名字的本意,并非如此。 多年前,他在风雪中捡到这个孩子时,病重垂死,寻了许多医师,甚至连御医都找来了,可却都救治无望。 听民间有个说法,孩子取个贱名,不占天地机缘,好养活。 所以,有了阿奴这个名字。 说来也奇怪,取名阿奴后,在御医的精心调养下,病重的孩子好了过来,茁壮成长。 阿奴,承载了张延山心中的父爱之情,他没有娶妻生子,二人平日相处,多与父子相同。 门外,阿奴气若游丝,望着那些衙役再次更换破甲箭,他想起了从前,想起了那一日的风雪。 一个几岁的幼童,在隆冬腊月,趴在长街角落的地上,身下只有一张破草席,整个人饥寒交迫。 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冻死,和很多弃婴一样,悄无声息的死在某个角落。 但朦胧间,他看到了一盏烛火,很亮,越来越亮。 那是位中年贵人,穿着鲜艳的官袍,他伸手来抱自己,身旁的下人出声提醒说,“老爷,这孩子很脏,还有股臭味,您别弄脏了官服。” “官服脏了,洗洗便是了。”贵人只是这样回了一句,便将孩童抱了起来。 在怀抱中,很温暖,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从那以后,孩童不再像条流浪狗一样,到处捡东西吃。 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阿奴! 这名字并不好听,可是贵人取的,那就是天下第一好的名字。 “噗嗤!” 箭矢飞来,刺入体内,吞噬着阿奴最后的一点生机。 他满足的笑了,笑的很温柔,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轻轻的敲着木门,这是曾经二人玩过的游戏。 你怎么总躲在门后面啊? 呵呵,这样方便被找到啊,小阿奴又赢了。 好耶,我又赢了,那你就一直躲在门后面不出来,这样我就一直赢了。 好好好,听小阿奴,躲在门后面不出来。 阿奴为何突然想修炼武学? 自然要修炼,还得修炼成天下第一高手,这样谁欺负你,我就帮你狠狠的打回去! 阿奴,想当我儿子吗? 想啊! 那叫声爹听听? 爹… 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找个野孩子当儿子,听说朝堂中那些大官们一说不过,吃了瘪,就拿这事揶揄老爷呢。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被老爷听到,会打死你的! 小阿奴,今日怎么不叫我爹了? 不叫了,以后都不叫了! 鲜血流了满地,透过门框的缝隙,流进屋内。 阿奴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最后的最后,也只是小心翼翼,轻声的喊了句。 “爹…” 第113章 诸君也当如此 爹… 这声微弱的呢喃后,门外彻底没了动静,张延山身子猛得一颤,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但理智始终提醒他,事情已经成了最坏的结果。 他的阿奴…死了! “不,不会的,我的阿奴很厉害,不会死的!”张延山疯狂的摇头,拼命否决那一丝理智。 “砰!砰!砰!”他抬脚不断的踹在门上,想出去看看,但门却纹丝不动。 这位在朝堂叱咤风云的内阁首辅,即便在皇帝暴怒时,都能口灿如花,巍然不动的老人。 第一次心乱如麻,惊慌的像个无助老人。 他挥拳重重砸在木门上,泪声连连,“如果当年,我也走师兄的路子,清气在身,今日又岂会如此无能!” 昔年,上一任儒家圣人共有三位关门弟子,座下首徒便是今日的儒圣。。 二弟子张延山,为当朝首辅,权势滔天。 最小的徒弟王安之,也高居辅相之位。 三人关系极好,同食同寝,形影不离,被儒家弟子共尊为三小贤圣。 能有如此高的地位,几人的天资相差无几,其中以张延山最为出色,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成为新儒圣。 可结果却截然相反,他走了另一条路。 三教道统内,历代但凡惊才绝艳的弟子多了,便多数会出现分歧,最终演变成道统之争。 其中又以儒家争斗之风最盛,从初代儒圣的两位弟子开始,文脉大争延续至今。 二者争的是两个理念,读书人读圣贤书,为的是道统学问传承,还是天下万民安居乐业? 传承学问,需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研读先贤们留下的经典,从中感悟道理,提升心境,并且做出批示,以解文脉弟子心中所惑。 此为传承派,由于书读得多,心境高,有望成圣,代表人物几乎都是历代儒家圣人。 另一派,名曰:民生派,所信奉的理念是,读圣贤书,按照书中说的做,为天下,为万民计,殚精竭虑,这一派的代表人物,几乎都是历朝历代的高官。 只有权力,才能完成这浩瀚的理想,这一代的领军人物就是张延山。 由于醉心朝事,心静不下来,清气渐渐消散,张延山才成了个文弱书生,难有一战之力。 两派虽然理念不同,却难以说谁对说错,争了多年,也始终没有个结果。 “砰!”木门猛得被踹开,贺州,刘明轩二人站在门外,神情冷漠,眼神癫狂。 “张延山,你个老东西敢坑我们!”刘明轩忍不住上前,抬脚直接将人给踹倒在地。 清气消散,张延山就是个普通老人,哪是中年男子的对手。 “阿奴…”张延山趴在地上,望向门外,想看看他养育多年的孩子。 但阿奴靠在门旁,只能看到他染血的手掌,无力的垂在地上。 “刺啦!”门外的贺州直接抽出身旁衙役的腰刀,杀气腾腾的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无助的老人。 他猛的抬脚,狠狠踩在张延山的手掌上,骨骼碎裂的声音应声而起。 “不杀你,我在黄泉路上得多孤单!” 双手紧握的长刀,高高举起,对准张延山的脖颈,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挥下。 这一刻,贺州,刘明轩二人眼中都有些兴奋,能亲手斩下内阁首辅的人头,天底下除了皇帝,还有谁能做到? “咻!”一柄黑色的长剑,划破长空,瞬息便至,精准无误的砸向长刀。 巨大的力量,直接震得贺州手中的刀滑落,身形踉跄,险些跌倒。 二人猛得看向门外,只见李青玄脚踩围栏,飞跃而来。 “砰砰!”飞身两脚,二人直接被踹翻在地。 强忍胸口的剧疼,贺州冲着衙役们大喊道:“还愣着干嘛,用破甲箭杀了他!” 衙役们听令,抬起弓弩正准备动手时,一道道身影跃上二楼,长刀划破脖颈的声音此起彼伏。 隐龙卫们出手果断,仿佛冷面的刽子手,收割着叛贼的性命! 血腥味浓郁扩散,贺州与刘明轩面露惊恐,明白事情到这算是彻底完了。 面对精锐的天子近卫,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当死亡真正来临时,恐惧会将人吞没,刘明轩直接就被吓破了胆,哭了出来。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李青玄没有理会,拔出扎在地上的九渊剑,朝着二人走去。 “别动手,我留着他们还有用!” 张延山从地上爬起,说了一句后,就走到门外,看着全身扎满箭矢的阿奴,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缓缓蹲下身子,他伸手轻轻抚摸阿奴的脸,那张脸挂着淡淡的笑容。 “傻孩子还笑,是因为终于又叫了声爹吗…” 张延山伸手替他拔掉身上的箭,一根接着一根,每次动手,伤口都会往外渗血。 当把所有箭矢拔完后,张延山将阿奴抱在怀里,像是父亲拥抱儿子抱,不敢太用力,但也不敢不用力。 “叮当!”一件精铁之物掉在地上,那是枚淬过毒的匕首,被阿奴死死攥在手里。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旧在想办法,使尽浑身解数,想抵挡衙役,护卫张延山。 但由于伤势太重,这枚匕首没能甩出去。 原本将悲伤藏在心底的张延山,看到这枚匕首,再也控制不住,当着隐龙卫的面嚎啕大哭。 “呜呜呜,我的儿啊!!” 哭声阵阵,悲痛欲绝,惹得闻者情绪低落,隐龙卫们也很识趣的背过身,不去看这一幕。 皇帝,阁老,这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人,他们是上位者,强大,深不可测。 这种人喜怒不形于色,欢喜还好,特别是像弱者般哭泣时,是不能去看的,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常年跟在天子身边,众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有李青玄,缓缓收剑归鞘,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江湖是这样,朝堂也如此,有人的地方都差不多。 喜怒哀乐,悲哭笑哀,各种情绪组成了这个多样的世界。 江湖风流,剑修饮酒踏大江。朝堂风流,才子一日高中,跻身朝堂,春风得意马蹄疾,女子笑颜纷纷至。 江湖之悲,是老头只输半招,一身剑意消散,错失成圣机缘。 是一品武夫李魁首,为天下武夫证道,明知不敌,也敢请战圣人! 诸如此类的例子太多了,数不胜数。 今日,得见朝堂之悲,权势可通天的内阁首辅,抱着一具叫阿奴,名字都这般随意的尸体,哭得万分无助。 此时,李青玄不免想起了武当山上,道士的那番高论。 天下人人当争,张延山已经算是争到头了吧,再往上就是皇帝了,可争到这种地步的人,依旧会有无助之时。 世人争来争去,最终不过一捧黄土,多看看眼前当下,也不为错事。 有些人有些事,别等失去后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人生路远,不妨脚步放慢一点,多看看身边人,对重要的人好些,以免日后追悔莫及。 剑修但求往后回忆过往,问心无愧! 诸君也当如此… 第114章 笼中鸟 良久后,张延山将已经冰冷的阿奴背在身后,已经年迈的他背着个年轻人,腰一下就被压得弯了下来。 年轻时,他背着阿奴格外轻松,如今后背传来的吃力感,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阁老,让我们来吧。”隐龙卫有人出声,想要出手帮忙,可却被拒绝。 张延山苦涩的摇着头,“最后一程,让我送这孩子吧。” 众人看着他缓缓前行的背影,有些恍惚,觉得莫名感慨。 许多人都只听过内阁首辅,权倾朝野这种评价,但从没见过真人。 今日得见,与想象中相差甚远,那位佝偻着腰的老人,与寻常老者并没什么不同。 白发苍苍,毫无生气,阿奴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仿佛一下子就抵不住岁月,老了许多。 李青玄路过门口时,吩咐众人,“把人先关押,事后等阁老的发落!” 随后他便快步追上张延山,二人并肩朝着前方走去。 “你准备把阿奴…葬在哪?” “烧了吧。”张延山轻声说着,这个决定令人有些意外。 中原人死后,讲究视死如生,上到尊贵帝王,下至平民百姓,都会请懂行的风水师,寻万年吉穴,保后人世代昌盛。 再不济,也会找个风景宜人的地方长眠。 “为何要烧了?” “这里临近大海,随着海水而行,也算是自由自在的吧。” 张延山答非所问,作为类似父亲的角色,他最了解阿奴。 幼时流浪,风餐露宿,险些冻死在小巷中,被他捡到后,许是为了报恩,也或者是把自己真的当做父亲。 哪怕他从来没严格的要求阿奴做什么,不去约束,像别的父母那样对其寄予厚望。 可阿奴却也近乎病态般的要求自己,读书,修行武道,从没有一刻懈怠,仿佛不知疲倦般。 在他心中有个囚笼,而他便是笼中鸟,执念像是茧蛹般将他死死束缚住。 这执念,便是不让张延山蒙羞,与同龄人相比,无论是读书还是武道,他永远都能做的那般好。 阿奴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朝廷的大官们闭嘴,不再拿他揶揄张延山。 再长大些,他武道有成,却像个仆从般,紧紧跟着张延山,在旁护卫安全。 无论是处理政务,还是关注民生,他都跟在身后。 这对一个少年来说是枯燥的,阿奴或许也想过鲜衣怒马,驰骋江湖,去看看天地之大,山川美景,去见见江湖中的风流。 但他的选择却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张延山,这种选择就是个牢笼困住了他。 如今日这般,如果没有张延山,以他三品境的修为,能毫发无损的淡然离开。 即便不止一次的劝他,出去看看,可阿奴的回答总只有那句,“阁老去哪,我便去哪。” 对于一只没有自由的飞鸟而言,或许只有坠落的那刻,才算真正能去翱翔。 报恩的阿奴,从没有一刻是为他自己而活的。 二人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府台衙门,张延山像个慈祥的父亲,亲自为阿奴洗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随后在衙门内的练武场,点燃柴堆,大火骤然而起。 火光照耀下,张延山看着李青玄,神情苦涩道:“其实从你出现后,我在阿奴眼中看到过很多次,他很羡慕你。” “羡慕你的姿意,羡慕你的潇洒,羡慕你能为自己而活。” 柴堆烧得噼啪直响,李青玄看着躺在上面逐渐被火光吞噬的尸体,感慨道:“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为你而活。” “在他心里,你是父亲,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重!” “是啊!”张延山低着头,伸手揉着发红的双眼,低声呢喃着,“所以这孩子真是太傻了,不懂得自私。” 李青玄沉默,阿奴羡慕他,他又何尝不敬佩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的人。 一个把恩情看的比命重的人,值得敬佩,他冲火堆拱手相拜,郑重道:“阿奴兄走好!” 火苗腾空远逝,随风而行,这一次的阿奴,不用有任何的心里包袱和顾虑,可以为了自己而行。 东临海畔,张延山把阿奴的骨灰撒向高空,做着最后的道别。 “阿奴,你叫那声爹,爹听见了,有你这样的儿子,是我之幸…” 父爱子,情深莫重,子敬父,何尝不是如此呢! ……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擦黑,寂静的夜空下,张延山坐在府台衙门的大堂,院子中站满了隐龙卫。 李青玄站在一旁,看着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老人,有些担忧,“要不先休息一晚,再去处置那些人?” “不必了,我不想等!”张延山起身,走到外面,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凝望众人。 “东临海官员贪污成风,克扣百姓,随意调动衙役,围杀上官,罪该当诛!” “去,按照名单上写的,所有人的九族,一个不漏的,全部抓来!” 话音落下,众人心中一颤,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觉得震惊。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定罪处罚最高的便是诛九族。 所谓九族,分别为,父三族,妻三族,师三族! 前两个好理解,血脉相连,自然得连坐,最后一个师三族,讲究的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因为这句话,犯大罪的人,他们的老师学生也都会跟着倒霉。 这也是为何,在大虞朝内师生传承为何这般看重。 徒弟惹了祸,老师是得出面解决的。 但这次的事件,名单上有许多人所犯的罪,是远远达不到诛九族的标准。 一般这种刑罚,都是刺杀皇帝,或者谋反的人,才有资格享用。 更何况一张名单,洋洋洒洒的写了数十个名字。 加上这些人的九族,要杀的可不下千人,这种力度的刑罚,大虞立国以来都没有几例。 “阁老,九族皆诛,这罚得…是不是有些重了?”苏胜面色为难,作为统领他不得不出声询问。 站在台阶上的张延山,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冷冽的问了一句,“你是觉得本阁老不如你懂刑罚吗?” 轻飘飘的一句问询,让这位三品武夫如芒在背,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眸,苏胜背后冷汗直冒。 死了儿子的阁老,就像是利剑没了剑鞘,要放开手来杀人了! “我等尊阁老的令!” 第115章 斩 夜空下,上百名隐龙卫齐声附和,声浪直冲云霄,响彻整个府台衙门。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会无眠,陷入血光冲天的炼狱中。 “李青玄,陪我走一趟吧。” “去哪?”李青玄问道。 “带上贺州刘明轩,然后去巡抚官邸!”张延山漠然回应,语气中的杀意冰冷异常。 衙门大牢,昏暗的甬道墙壁上,烛火摇曳,勉强闪着光亮,驱散这里的黑暗。 “哐当!”铁质的牢门打开,二人看到了贺州,刘明轩二人,他们被关在一起。 四肢,脖颈上都被铁链束缚,另一端连接着身后的墙壁,几乎断绝了任何逃脱的可能。 与一般犯人的牢房不同,这里连扇小铁窗都没有,根本没有光照进来,眼前永远是寂静的黑。 地面常年潮湿,有股很重的腐败味,异常刺鼻。角落处,几只老鼠凑在一块,啃食着碎肉,恶臭味极其浓郁。 有许多犯人关进这里不久,就因为这里的黑暗环境,心里承受不住,恐惧而死。 身后,两名衙役举着烛火,借着微弱的火光,贺州缓缓睁开双眼,几个时辰的关押,就让这位正二品的封疆大吏,骤然苍老了许多。 蓬头垢面的样子,看着无比的狼狈。 “张延山,你不得好死!”他凄厉的嘶吼着,想借此宣泄心中的恐惧与愤怒。 从高高在上的官员沦为阶下囚,这样的打击,没几个人能承受。 张延山缓缓走到他面前,神情冷酷,盯着他看的眼神,冰冷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你等不到我死的那天,但我却能看到你去死!” “刺啦!”贺州举起双手,猛得向前扑来,朝着张延山抓去,二人相距两寸,但身后的铁链瞬间绷直,让他再难靠近半分。 看着这一幕,张延山的笑容更冷了,他吩咐道:“把人带上!” 衙役们听从的取下铁链,架着贺州,刘明轩二人便朝着外面走去。 “咱们要被斩首了吗,人头落地!!”刘明轩脸上满是恐惧,真正面临死亡时,他无法淡然。 “怕什么,铡刀落下,也就一瞬的事!”贺州怒其不争道。 “可,可是我害怕…” 听着二人的议论,张延山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们,咧着嘴冷冽一笑,“斩首,也太便宜你们了。” “不让你们体会我的痛苦,又怎么对得起我的阿奴,和十里村枉死得百姓呢!” 声音在幽暗的地牢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刘明轩吓得身子止不住颤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怎么死去。 反观贺州,依旧嘴硬道:“无非就是五马分尸,还是腰斩,本官无惧!” 听着这话,张延山没有多说,而是领着二人走出地牢。 走了没一会,二人看着熟悉的道路,心中疑惑,既然是处决他们,那应该去刑场,怎么往巡抚官邸而去? 来到府门外,张延山冲着他们轻笑,“到地方了,二位大人一会好好享受吧。” “享受?”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令他们极度的不安。 进入府邸,闯过曲折的长廊,二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愣在原地。 院子的空地上,一群人排列整齐的跪在地上,男女老人都有,他们被束缚住双手,每个人身后还站着位手拿钢刀的隐龙卫。 “张延山,你,你想做什么!”贺州大吼道,他大概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看着年迈的双亲,发妻,年幼的小儿子,女儿,他瞬间红了眼眶,心中第一次有了犹豫,恐惧。 他不怕死,也能强忍着接受家人的死亡,可亲眼看着他们去死,即便是内心狠辣的贺州,也承受不住。 张延山没有理会他,而是缓缓举起手,冷漠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人,下令道:“斩!” 隐龙卫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纷纷举起手中的纲刀,猛得落下。 “噗嗤,噗嗤!”第一轮行刑,二十多颗人头落地,死的都是刘明轩,贺州的族兄族弟。 “砰砰砰!”人头一颗接着一颗的掉在地上,浓郁的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涌入众人的鼻腔中。 跪在地上的犯人们,忍不住恐惧的大叫,“别杀我!”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别,别!!” “贺州,你个王八蛋,看看你干得好事!” “害了全族上下啊!” …… 此起彼伏的怒骂,瓦解着二人的心理防线,令他们渐渐崩溃。 更恐怖的是,像是父母,妻儿这种血脉最亲的人,张延山放在了最后一排。 每一次隐龙卫动手,都会加深一种绝望感,贺州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即将死去,却无能为力。 李青玄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的老人,血腥的让人觉得陌生,或许是自己从来都不曾真正认识过他。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能走到内阁首辅这个位置的人,哪怕他表现的温和,说话做事与普通老人无异。 那…他就真的普通吗? 不,答案肯定是不! 朝堂争斗的凶险,丝毫不比江湖厮杀少,甚至要更加恐怖。 一群心境奇高的人勾心斗角,谋算争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在这样的环境中,张延山是这一代人中走到最后的。 荣登首辅之位的这条路上,脚下是满地白骨,尸山血海铺垫而成的! 张延山,是头吃人的猛兽! “斩!”又是一声令下,这次人头落地的是一群群孩子,其中许多甚至还没有马背高。 张延山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无人知他在想些什么,冷漠的表情,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惊。 “别,别再杀了,求求你,首辅大人,放过他们!”刘明轩最先承受不住,跪在地上,痛哭求饶。 可张延山却转身盯贺州,沉声问道:“你呢,害怕吗?” “我…”贺州欲言又止,本想继续嘴硬反驳,可看着跪在地上的双亲,他选择了沉默。 见他不说话,张延山继续漠然的吐出一个字,“斩!” “噗嗤,噗嗤!”又是二十多人化作无头尸体,倒在地上,鲜血如泼墨画卷,在地上渲染开来。 “贺大人,下一次斩的可就是你的父亲了!” 听到这句话,看着年迈的父亲,贺州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眼中被恐惧充斥。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一下接着一下,痛心的大喊道:“阁老,我做的事,你杀我就行了,放过我的父亲,他年纪大了!” “求求你杀我吧!” “咚!咚!咚!”他不停的叩首,直磕得额头破皮渗血,也不敢停下。 张延山看着这一幕,目光跳动,片刻后,依旧是同样的命令。 “斩!” 第116章 背后的隐患 年迈的父亲成为一具无头尸体,掉在地上的头颅,表情凝固,眼中充满惊恐与痛苦,还有些许悔悟。 “父亲!!”跪在地上的贺州,刚好能看到那双眼睛,心中猛得抽疼,由于内心崩溃,导致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父亲…是在怪我吗,后悔生出我这种大逆不道,害了全族的罪人! “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只有感同身受,才能知道有多疼吧!” 看着跪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男人,张延山心中的恨意才消散了一些。 报仇最好的办法,是让敌人也承受,自己曾经受过的痛苦。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样才能大快人心,才对得起死去的人,是对在天之灵最大的安慰。 “你觉得我残忍吗,老人孩子都不放过。” 李青玄看着满院的尸体,陷入沉默,贺州做的事,老人小孩跟着被牵连,人头落地。 这样乍一听,张延山是残忍的,但斩草除根连江湖人都明白的道理,内阁首辅又怎会不知呢? “江湖中人灭人全族时,看到孩子也会杀死的。” “原因很简单,再厉害的人都会老去,等到那天时,心软放过的孩子就长大了。” “灭族之仇换谁都会报的!”李青玄答非所问,却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对敌人的仁慈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 “有侠气,也有心思,你这样的人真不知道会走到什么样的地步。” “或许你能成为圣人。”张延山淡然一笑,缓缓走到李青玄面前,伸出手,“借你的剑用用。” 李青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贺州,轻声道:“要亲自动手?” “这是我宣泄仇恨的最后方式,如果不这样,难解我心头之恨!” 李青玄轻拍剑匣,九渊剑飞出,落在他手中,递了过去。 接过幽黑的长剑,张延山这个读书人,那只握笔的手,第一次拿住了杀人的利剑。 他朝着贺州走去,走的很慢,复仇之后人的心会陷入极度的空虚,所以,走慢点,让恨意多存在一刻。 来到贺州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今日,还是本官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你害怕吗?” “张延山,你不得好死!”贺州猛得抬头,双眼赤红一片,粘满泪水的脸庞因为仇恨,变得扭曲。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啃食张延山的血肉,去宣泄心中的怒火。 看着他这副模样,张延山冷笑出声,“对,就是这副神情,看来你体会到了那种痛!” “但很可惜,你没有复仇的机会了!”九渊剑高高举起,周围摇曳的火光站在张延山脸上,是那般的冷漠,不带任何感情。 下一瞬,长剑猛得斩下,人头掉落的瞬间,鲜血喷溅而起,染红张延山的脸颊。 在黑夜下,那一抹红色显得妖艳诡异! 握着九渊剑,张延山扫视四周,目光所过之处,隐龙卫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内阁首辅之威,在此刻完全的显露出来,这是杀出来的威名! 李青玄或许不了解,但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 在成为首辅之前,死在张延山弹劾奏折上的,有多少人,是个庞大的数字! 捡起地上的人头,张延山缓缓抬起头,看着闪亮的星空,无声的呢喃着,“民间有种说法,亲人死后会变成星光,看着尘世中的人。” “阿奴你看看,爹…给你报仇了!”他把人头高高举起,举得很高,仿佛这样才能让在天上的阿奴看得清楚一些。 但他饱读圣贤书,自然知道这种说法何其荒谬,不过是活着的人,寻求心理慰藉可笑想法罢了。 “铛!”九渊剑掉落在地上,报仇后的空虚如潮水般涌来,张延山缓缓蹲下身子,在黑夜中哭出了声。 他权势滔天,能斩杀这些人的九族,可那又如何,听话的阿奴…回不来了… “呜呜呜!” 痛哭声传遍整个院落,隐龙卫们见状,继续行刑,屠刀不停挥舞,一颗颗人头接连落地。 死亡与血腥充斥整个院落! 这一夜,在巡抚官邸内,处决贺州与刘明轩九渊,共计六百八十一人! 杀戮持续了整整一夜,但依旧未停止! 参加过刺杀张延山的一众衙役,包括搅入供粮之事的官员,所有人的九族,无一幸免! 上百名隐龙卫走马穿巷抓捕,屠杀足足绵延了三日,东临海成为了除边境外,最血腥的地方。 这里发生的事,令朝野哗然,大虞立国以来,都找不出几件如这般血腥的处斩。 一时间,张延山被置于风口浪尖! 接下来的几天,贪官被尽数斩杀,收来的供粮,加上朝廷的赈灾粮,东临海的灾情渐渐缓解。 由官府帮忙百姓建造房屋,民生逐渐恢复,这次的灾情至此算处理的妥当。 一片连绵的稻田前,看着重新插下的绿色秧苗,张延山目光柔和,紧绷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 “你知道我为何要杀那么多人吗?” 站在他身旁的李青玄,沉默片刻后,还是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为了报仇?” 张延山盯着他,有些错愕,旋即开怀大笑,“哈哈哈,也就你敢说这种实话!” “不错,我确实有报仇的私心,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这次灾情来势汹汹,饿殍遍野,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想着政绩,去害老百姓。” “这背后有个巨大的隐患!” 李青玄不太明白,“还能有何隐患?” “东临海地处偏僻,百姓靠捕鱼为生,远不如江南中原等地富庶。” “常言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不对。但民风粗犷的地方,是容易出猛将的!” 说到这,张延山眼中满是忧愁,一座浩大的皇朝,天下的担子太重了,他也不清楚自己还能担多久。 “北莽边境,朝廷五十万大军驻守边境,两国摩擦越来越多,战火一触即发。” “你知道那五十万边军中,有多少将军,统领,士兵,是来自东临海的吗?” “咱们脚下的地方,生活着他们的父母妻儿,这次灾情导致多少将士的亲人死去,没人清楚。” “即便形势如此严峻,贺州等人却还是不明事理,害得越来越多的人死。”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在边军将士眼中,是朝廷赈灾不力,害死了他们的家人!” 张延山胸口起伏,语气愈发急促,看似是场天灾,但背后的隐患难以想象。 如果不及时处理好,后果难以想象。 “你想想,如果你在战场上,为了国家奋勇杀敌,能护得住国门,却保护不了家人。” “你会想什么?” 李青玄心中猛的一颤,瞬间明悟,瞪大眼睛道:“军队可能会哗变?!” “不,还有最糟糕的可能,在与北莽全面开战时,这些心怀恨意的将领,打开驻守关隘,或者投敌!” “那样的话,大虞天下将…瞬间倾覆!” 第117章 境界不能突破的原因 这或许就是他被皇帝看重的地方,眼光长远,能看出皇朝大大小小的问题,并想办法解决,有眼光的实干派。 “这次帮了我大忙,该怎么还你的恩情呢?” 李青玄看着田中劳做的百姓,心中也有一丝丝满足,侠者成仁,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也不枉江湖走一遭。 “不必,我又不当官,你的那些报酬与我无用。” 张延山能保进入仕途的人,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但自己又不是读书人。 金银之物他也不缺,这恩报与不报都无所谓。 “呵呵,我其实还有个身份,儒圣师弟。”张延山轻笑出声,随后伸手卷起李青玄的衣袖,沉声道:“这黑线存在很久了吧?” 儒家弟子内修清气,心境感悟奇高,张延山虽然为官多年,清气消散,可那份特殊的感悟还在。 从第一次相遇,李青玄昏倒,给他治伤时便发现了手臂上的黑线,他能感觉到浓郁的死气。 “你怎么知道?”李青玄有些诧异,没想到张延山还有这等身份,似乎曾经还是位武道高人。 “你的境界许久都未曾突破了吧。”张延山突然询问道。 确实距离上次破境后,已经过了数年,在这段时光中,有好几次与上三境宗师交手时。 李青玄有那么一瞬,感受到了天地之力,却又转瞬即逝,像潮水般散去,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现在看来,他不能突破,似乎另有隐情。 “你怎么会懂这些?” “老夫清气散去,只是没了战力,但往日的眼光还在。不会看错的,你体内的死气,封住了你的心神。” “感悟不到天地之力,你就永远不可能迈入上三境!” 曾经在白鹿书院时,张延山遍读古籍,有幸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人乃活物,生气充沛,与死气相生相克,生与死轮回不止。 像李青玄的情况,更有些特殊,死气本该是生灵死后衍生出,没有自主意识的一种气息。 但他体内的死气却有意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控制般。 这个不知名的生灵,控制死气封住心神,断了李青玄的大道。 “你体内的是什么?” “呼~”李青玄长舒一口气,神情凝重道:“是一只大妖,来自皇道城!” “原来如此。” 李青玄内心有些惆怅,原本以为用丹药,剑匣,能压制住大妖,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却不曾想,那家伙居然歹毒成这样,断了他的大道。 难怪突破境界无望,原来都是那家伙在作祟。 滚出来!! 给我滚出来说话! 李青玄在心中怒吼,试图唤醒大妖沟通,问个明白,但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见他眉头紧皱,张延山出声安慰,“你也不必太过心急,这事有解。” “如何解?” “在白鹿书院深处,有一块圣人石刻,那是我儒家初代圣人所留。” “上面雕刻的儒家真言,能照射人心,锤炼心境。” “既然那大妖用死气封住了你的心境,那就我我儒家清气抹灭这些死气!” 李青玄面色为难,这办法说了等于没说,曾经他上白鹿书院,把那里搅的不得安宁,还斩断了儒家风流碑,圣人石刻能给他用? 真要再去,儒家那些人不捅他几刀就算好的了。 他挠着头,尴尬一笑,“其实,我与你们儒家…有些旧怨…” “我知道,断风流碑,气得苏言行勃然大怒。”张延山轻笑出声,他选择做官,成为民生派。 对于什么书院名声这些,也没那么看重了,心里只想着国家百姓。 “白鹿书院那边我去说,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圣人石刻无比神圣,是我儒家第一重宝,就连儒家弟子也没资格使用。” “想要使用,你必须成为星君。” 李青玄听得有点迷糊,怎么越说越离奇,星君是什么鬼? 见他满脸不解,张延山继续解释,“每隔十年,书院中都会挑选出两人,是为文昌星,文盛君,两个称号合在一起,便是星君。” “每十年,只有这两人才能去使用圣人石刻,这是千百年流传的规矩,我也没办法。” 只有经过层层选拔,成为星君,才能荡清死气,突破境界。 这办法光听听都知道有多难,儒家门生遍布天下,那么多人中选出两人,真可谓是过千军万马独木桥。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考虑的如何?” 李青玄无奈一笑,“我还有的选吗?” “但提前说好,我可不做你们儒家弟子,那苏言行,我就看他挺别扭的!” “哈哈哈,好,说的好!”张延山爽朗大笑,随即附和道:“其实我也看他挺不舒服的!” 苏言行是儒圣弟子,算是张延山的师侄,但两人关系并不好,彼此看不顺眼。 “我很好奇,不成为你们儒家弟子,也能当上星君?” 按道理来说,不拜师门,怎么可能受人家的传承,用别人的至宝? “呵呵,儒家的初代圣人曾有言,天下好学之人。” “愿,便皆可成为我儒家弟子,不愿,但只要虚心求学,我儒家当有教无类!” 张延山说这话时,眼中无比自豪,圣人的宏愿很大,拜与不拜师门并不重要,只要想学,那儒家便可教导。 不分师门传承,不看出身高低贵贱,但经过这么多年,这宏愿早就变了味。 如今的白鹿书院中,不少儒家核心弟子,几乎接触不到重要的圣贤古籍,成了有教有类了。 但只有一点没变,只要你足够优秀,悟性够好,能参透儒家先贤的古籍,哪怕不是门内弟子,也能成为星君。 这也是为何,张延山决定让李青玄去试试的根本原因。 “还有五个月,便是秋闱,届时上白鹿书院来,成为这里的学生。” 李青玄点了点头,只能这样办,想办法突破境界,如此才能上鸣剑山庄与陆无涯论剑。 “好,五个月后,我会来试试的。” “我会在白鹿书院等你的。”张延山笑着提醒,秋闱时,他会回白鹿书院主持考核。 第118章 二狗,大憨,三傻 从东临海离开,李青玄纵马走在大道上,距离白鹿书院的秋闱还有五个月,他眼下也没什么事,所以决定回桃花坞看看。 顺便把张鸦九离世的消息带回去。 他心情有些惆怅,阿梦没了家人,如今又成了独自一人。 命运多舛,造化弄人啊! 李青玄摇摇头,情绪低落,随后勒紧缰绳,饮马前行。 “驾!!” 骏马飞踏,载着他远行而去,夕阳映照他的背影,有些萧瑟落寞。 半个月的路程,终于来到桃花坞外的镇子上,他走向一家酒馆,迈步进入,来来往往的酒客议论纷纷,热闹异常。 “小二,来两坛上好的美酒!” “得嘞,您稍坐!”小二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准备。 “兄台,听说了没,这次东临海的事!” “怎么可能没听说,闹得沸沸扬扬的,内阁首辅大怒啊,诛人九族,杀得血流成河!” “你们说,他回朝廷后,皇帝会不会怪罪啊??” “不好说,朝廷的事咱们也管不了,当个事讲讲就算了。” …… 李青玄听着身旁人的议论,忍不住皱眉,事情彻底传开,说不定对张延山还真有影响。 但想起离别前,张延山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觉得自己还是多心了。 内阁首辅,何等重要的职务,皇帝能为了群贪官降罪吗? 几乎不可能的。 “客官,你的酒,上好的秋露白!”小二的声音打断思绪,看着面前的两坛好酒,李青玄摸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买酒是为了去看看道士,这一次又走了许久,都没去看看。 他拿上酒,没有多做停留,便朝着桃花坞赶去。 走出酒馆后,几道目光纷纷望来,盯着他的背影。 “似乎…是个有钱的主!” “抢不抢?” “当然得抢了,不抢孩子们喝西北风啊!” 几人商量过后,决定去抢李青玄,殊不知这个想法,有多么可笑。 往桃花坞的方向,要翻过一座小山,李青玄走在小路上了,两旁青草萋萋,随着微风摇曳。 他突然停下脚步,缓缓扭头,微微眯起双眸,沉声道:“都出来吧,跟了我一路,想做什么?”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你们…是山匪?”李青玄盯着面前的三人,中年模样,面黄肌瘦的,显然平日吃的不怎么好。 “对啊,给钱,我们就放了你!”一人接过话茬,说话声看着有些憨傻,压根不像穷凶极恶的人。 “来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凶一点,要凶懂吗?!”站在三人中间的男人,似乎是他们的头,伸手拍着那人的后脑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知道了,二狗哥…” 听到这名字,李青玄忍俊不禁,笑道:“你们真的是山匪吗?” “大爷的,都说了让在外人面前叫大哥,还喊我二哥,怎么吓唬人抢银子!” “知道了,二狗…不,大哥!” 三人名字都极为喜感,大憨,二狗,三傻,就是这附近山村中的泼皮无赖,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 二狗是几人中年纪最小的,但由于性子跳脱,另外二人觉得他有能力,便认作大哥。 “你们走吧,我就当今天咱们没遇见过。”看出几人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李青玄也懒得动手。 谁知,站在中间的二狗不乐意了,上前一步,恶狠狠道:“大胆,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乖乖给银子的!” 说着,他快速的冲向李青玄,握拳便砸了过来。 下一刻,“砰!”的一声,他整个人被踹得横飞出去。 “哎呦,疼死我了!”二狗捂着屁股哀嚎。 即便被打了,他还是不死心,爬起来后立马再冲了过来。 林间小道上,拳脚相加的声音此起彼伏,“砰砰砰!”响个不停。 二狗又一次爬起身,鼻青脸肿,摇晃着身体呢喃着,“星星,怎么有这么多小星星?” 听到这句话,李青玄有些绷不住的笑了出来,他无奈的摆摆手,“算我怕了你们,送你们一锭银子好吧。” “为了钱这种身外之物,咱不至于拼命。” 一锭银子丢到几人面前,三傻立马捡起,和大憨高兴的手舞足蹈,“二狗哥你真厉害,银子,咱们真抢到银子了!” “这下,可以买冰糖葫芦吃了。”大憨兴奋道。 谁知二狗直接抢过银子,放进怀中,“不行,这银子要给女医仙,她养孩子们可要银子花了!” 成功抢了银子到手,二狗有些嘚瑟的跟两个小弟显摆道:“看到没,这就是你们狗哥,他就算再我几拳,我也不怕。” “身体抗揍的都让他害怕,否则怎么会给我们银子!”他指着李青玄,傲然道。 身旁大憨三傻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想了许久,最终齐声说了句,“二狗哥威武!” 几人说话处事像是乐子般,逗得李青玄笑容不断,他转身提着酒准备离开。 见状,二狗突然喊住了他,“不准走!” 一锭银子虽然不少了,但女医仙那里的孩子太多,这点钱根本不顶事。 “再给我们几锭银子!” 李青玄停下脚步,脸色渐渐冷冽,眼前的几人未免太贪得无厌,他本不想把这事放心上。 可要是对方死死纠缠,令他心中不悦,那就不必留情了。 “趁我还没动杀意前,赶紧滚!”冷冽的语气,带着凌厉的杀意,几个小混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想了会后,二狗心一横,吩咐道:“大憨,三傻,你们两个先走,一会我要揍这人,太血腥,你们就别看了。” “二狗哥,我不走,说好一起抢东西的。” “没错,当初咱们在桃园下发过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二人连声反驳,这惹得二狗发怒,他开始拳打脚踢,连连骂道:“滚,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蛋!” 二人被他打跑后,李青玄有些不解,轻声问道:“你赶走他们,是怕被我杀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何明知可能会死,还要抢银子呢?” 二狗神情渐渐凝重,低声应道:“我们兄弟欠人恩情,我想还了。” “他们叫我一声二狗哥,所以我就得有当哥的样子!” 第119章 童子血煞功 听到这句话,李青玄不免高看他一眼,小人物,也有大情怀。 这般无忧无虑的兄弟情义,何尝不是令人羡慕。 虽然几人看着有些傻,呆愣愣的,但想必他们每天,只要在一起就是开心的。 “你真的不怕吗,我会杀了你的!”李青玄语气故意冷冽,想试试这人的气节,是否装出来的。 结果令他很满意,二狗上前一步,“刚刚我已经把银子偷偷塞进了大憨怀,他会给女医仙。” “现在,我哪怕只能从你这抢一锭银子,都是赚的!” 看着他悍不畏死的模样,李青玄笑了出来,“我不缺银子,送你几锭也无妨。” 银子丢到他脚下,二狗急忙捡起,脸上满是笑意。 旋即,他的举动令人意外,双腿缓缓弯曲,跪了下来。 “你是好人,我给你磕头!” 看着不断叩首的二狗,李青玄明白,如果不是把恩情看得极重,这几人也不会如此不顾性命。 他们是干土匪的料嘛,顶多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人。 杀人放火的事是绝不敢干的。 树林中,一道惊诧声响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令二人闻声看去,皆下意识的惊呼道:“阿梦!” “女医仙!” 阿梦背着背篓,这是刚上山采药归来,没成想巧遇二人,正好看到这一幕。 二狗见二人相识,疑惑道:“女医仙,你们认识?” “嗯,李青玄是我很好的朋友。”阿梦点头回应。 得知二人的关系,二狗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悔恨道:“我他娘的真是个畜生啊!” 他捧着银子,连忙跪在李青玄面前,“兄弟,这是误会,我给您赔罪!” “无妨。”李青玄摆摆手,他算弄明白了,这些人口中的女医仙正是阿梦。 “二狗哥,我们来救你了!”大憨三傻又跑了回来,手里还不知从哪摸了根棍子,说着便冲向李青玄。 “住手!”二狗起身拦住二人,随后便伸手在大憨身上摸来摸去,但却一无所获。 “塞你怀里的那锭银子呢?” “银子,什么银子?”大憨挠着头,一脸茫然。 很明显,就刚刚这么一会,他就把银子弄丢了。 “你小子,真是个猪!”二狗怒骂一句,凑到李青玄跟前,有些不好意思,“老哥,你放心,这银子我们肯定想办法还。” “不必了,别又去当山匪,遇到别人你们说不定就死了。” 听到这话,二狗嘿嘿一笑,神情尴尬。 回桃花坞的路上,听到张鸦九的死讯,阿梦心中感伤。 “师父对我挺好的…”她呢喃一句,想起了那短暂的快乐时光。 师父教自己铸剑,她去采桃花泡茶,二人在这桃林中,过着岁月静好的平淡生活。 除了阿公,哥哥,李青玄,师父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对了,那些人为何叫你女医仙?”李青玄想起几人的话,低声询问。 阿梦苦涩一笑,解释道:“师父走后,我一个人在这里觉得无聊,便会采些草药,给周边的村民治伤。” “时间一久,他们就都这样叫了。” 作为南疆蛊族的女子,阿梦不仅会蛊道,对医术也颇为精通。 虽说治不了武道上的奇病怪症,但治疗普通人,还是件颇为简单的事。 交谈间,二人来到桃林小屋,阿梦将悲伤深埋心底,取下背篓,拿出草药便急匆匆的捣碎,烹煮。 “煮药,你受伤了吗?” “不是我,是孩子们。” “孩子?”李青玄瞪大眼睛,颇为震惊,“这才分别多久,你都有孩子了?” …… 阿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十月怀胎,谁家孩子几个月就能生出来啊!” “是捡来的!” 半个月前,阿梦去山上采药回来,在路上遇见的,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面无血色。 医者仁心,遇见了不能见死不救,阿梦就把孩子带回来了。 可她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往后的日子里,每隔两天都会有孩子倒在这附近的路上。 几乎都是一样的症状,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用草药续命。 但续命的草药太过珍贵,没多久就花光了银子,所以二狗几人为了报恩,才会想到占山做匪,动手抢。 药煮好后,李青玄跟在身后,一起走进草屋内,床上,地面铺开的凉席,躺满了孩子,足足十几个。 他上前查看,果然如阿梦所说,孩子们面无血色,苍白的仿佛像死人,意识不清陷入昏迷。 “好凉,都是一样的!”李青玄眉头紧锁,所有的孩子身子凉的几乎没有温度,只有尸体才会这样。 可他们…还有微弱气息…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许久未曾出声的大妖,突然开口,“好阴毒的功法,许久未见过了!” 能让大妖都说出阴毒二字的功法,放眼天地间,都异常少见。 “什么功法?!” “呵呵,小子你不怪我用死气封你感知,阻你破境了?”大妖语气阴沉,询问李青玄的态度。 “怪你有用吗,如果有用,我时时刻刻都会怪罪你!” 事情大妖已经做了,在没有足够强的实力弄死他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眼下,还不如问问大妖孩子们的情况,他似乎知道。 “童子血煞功,是皇道城内那个老家伙所创,没想到能在这看见。”大妖语气凝重道。 他的话令李青玄心中一惊,皇道城的功法,怎么会在这出现? “为何会这样?” “不用太震惊,皇道城本就与这里相连,有功法传出不是很正常吗。” “否则,你那老不死的师父,怎么会带我的精血过来!” 李青玄沉默片刻,随即道:“对于这功法,你了解多少?” 大妖冷冽一笑,“呵呵,我全部知道,但凭什么告诉你?” 听到这犯贱般的回答,李青玄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他起身朝屋外走去,边走边说,“你真觉得我治不了你吗?” “什么意思,你能拿我如何?” 李青玄没有答话,而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那里矗立着一座简陋的小草屋,越是靠近,刺鼻的味道便越浓郁。 大妖整个人都不好了,语气有些惊慌,“不是,你想做什么啊!” “你猜!”李青玄冷冽一笑,从剑匣中取出九渊剑。 第120章 血衣门再现 随着越来越靠近草屋,那股刺鼻的味道极其浓郁,大妖内心极为抗拒,再开口时,语气带着一丝丝惊恐。 “别,你别,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李青玄淡然一笑,在心中腹诽,呵呵,我还治不了你了! “童子血煞功是门极其阴森的功法,顾名思义想要修炼此等法门,必须用到未及冠的孩童。” “抽取其一身精血,吸纳入体。” 李青玄缓缓皱起眉头,听到这儿,他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些孩子们面无血色,身体冰冷的像死人。 “那为何全都昏迷不醒?” 大妖继续开口解释,“天生万物,灵智除外,用你们人族的说法,人有三魂六魄。” “血煞童子功不仅抽取精血,还有灵魄!” 好歹毒的功法!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李青玄的心沉了下去。 按照大妖说的,没了灵魄精血,与死几乎无异。 犹豫片刻,他还是不死心道:“能有办法救治吗?” “呵呵,灵魄都没了,仙神难救。”大妖嗤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再次回到草屋中,看着忙碌的阿梦,李青玄语气沉重道:“没用了。” “什么?”阿梦抬头,满脸疑惑。 “这些孩子们灵魄精血都被抽走了,救不回来了。” 阿梦愣在原地,拿着药罐的手僵在半空中,“人还没死,总得试试。” 见他如此说,李青玄无奈的摇摇头,走出草屋,任由阿梦继续救治。 草药一碗碗喂进孩子们嘴里,果然如李青玄所说,压根没有任何作用。 草屋外,阿梦走了出来。 李青玄坐在院中的桃树下,眉头紧皱,如果按大妖所说,是有人修炼邪功。 那肯定就在这附近,否则这些孩童也不会被阿梦捡到。 “那练邪功的人是在这附近吗?”阿梦问。 李青玄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我四处去看看。” 李青玄背上剑匣,起身离开,有如此歹毒的邪修在附近,阿梦随时都会有危险。 当年在南疆,他答应过阿梦的哥哥,要保护她。 走在桃林小道上,李青玄拍了拍剑匣,“别装死了,讲讲,修炼这种功夫的邪修会藏在哪?” 正常来说,如果是怕被人发现,寻找隐蔽的地方,桃花坞并不是个好选择。 这附近有许多村子,村民们时不时的会上山砍柴,是有很大概率会遇见的。 如果不是为了隐蔽,那为何…会选在这里? 见大妖一声不吭,没有任何回应,李青玄冷声威胁,“你应该不想再去刚刚那个地方吧。” …… 沉默,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李青玄冷哼一声,也不惯着大妖,转身就往回走。 “李青玄,你他娘的不是人!”大妖是真绷不住了,破口大骂。 哪个正经剑修会天天想着,把自己的配剑往茅坑里面塞呀,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最后一次,你要是还敢拿这个威胁我,老子就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闻言,李青玄淡然一笑,“你看,又急,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大妖幻化成形,大片的黑气从剑匣中涌出,在空中凝聚。 大妖表情凶恶,凝望四周的环境。 “邪功大多阴损,于天道不容,修行多了容易短寿。” “历代邪修中有惊才绝艳的人便想出办法,在至阴之地内修行,便可规避短寿的情况。” 李青玄陷入沉思,如果要说桃花坞的至阴之地,那就只有一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在…黑水潭内!” 封锁九渊剑的水潭,便是这附近最阴邪的地方,邪修会寻到此处,说到底与大妖还些关系。 黑水潭曾经无比清澈,水波荡漾,是被大妖一身妖气所染,才会变成这样,因此才为那邪修提供了方便。 想到这些,李青玄嘟囔着,“你还不愿帮忙,归根结底,还是你这一身妖气!” 大妖沉默,懒得再搭理李青玄。 大致了解清楚后,李青玄朝着黑水潭赶去,路程不远,在十里桃林的尽头。 穿过一片片桃树,身旁不远处,有两座孤坟矗立,李青玄看去,低声呢喃道:“道士,等会再来看你。” 他加快脚步,走出桃林,来到黑水潭前。 随着九渊剑被拿走,原本漆黑如墨的水潭,颜色淡了许多,不再那么的黑。 李青玄径直跳了进去,轻车熟路的找到进水洞的入口。 穿过洞口,潭水被隔绝在外,通道内,丝丝黑气不停往外飘散。 “堂主,你放心,那些孩子们都被我丢进山里喂了野兽,不会有人知道的。”通道深处,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李青玄缓缓朝着前方摸索,脚步放得很慢,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 “等血丹炼成了,你便是门内的功臣,赏赐少不了你的。” “谢堂主!” 水洞深处,曾经封锁九渊剑的石台上,站着一道身影,全身裹在黑袍内,看不清面容。 他手中拿着一块灵晶,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堂主联系。 切断联系后,黑袍激动道:“等这次回血衣门,我应该就能成为副堂主了!” “你回不去了!”李青玄赶到此处,打断他的臆想。 “你是谁!”突如其来的人,令黑袍有一丝惊慌,但他看着李青玄年轻的模样,便很快镇定。 这么年轻,境界能高到哪去。 黑袍转身,李青玄才看清容貌,脸上的皮肤干枯,且布满褶皱,包括手臂都出现了许多青斑。 可奇怪的是,面前的人身形挺拔,看着与身体上老人的特征格格不入。 李青玄盯着黑袍,杀气腾腾道:“血衣门的杂碎,这次居然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做到桃花坞来了!” 对于血衣门李青玄有记忆,当年护送紫衣归家,追杀他们的势力中,就有血衣门。 这血衣门在江南道三家五门中,几乎可以说是最弱的,怎么会把手伸到泉州来呢。 江南道难不成生出什么变故了? 那紫衣… 想到这,李青玄的心渐渐沉了下来,轻拍剑匣,九渊剑落在手中。 他凝望着对方,冷声道:“问你几个问题!” 第121章 黑袍人 “如果我不回答呢?”黑袍人冷笑回应。 这里已经暴露了,无论如何他得杀了眼前的年轻人,他跟李青玄只能活着出去一人。 李青玄见他冥顽不灵,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当即也不多言,身后真我剑道浮现。 光影与他同时举剑,一剑望真我! 璀璨的剑光飞掠而出,轰鸣不断,带着近乎无敌的姿态斩来。 黑袍人微微皱眉,眼前的剑光强的有些出乎预料,“如此年轻就有这般天赋,你到底是谁!” 江湖中厉害的年轻剑修,就那么几位,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剑光已经来到面前,感受到其中凌厉的剑气,黑袍人不敢大意,双手挥动,诡异的一幕出现。 他的身体剧烈抖动,抽搐个不停,黑袍内涌出一团黑气,传来哀嚎声。 黑气在空中凝聚,化作一个个孩童模样,面目狰狞,咧着嘴冲李青玄嘶吼。 旋即,猛得撞向剑光,剧烈炸响声传来,震耳欲聋,水洞都仿佛在震动。 望着那一道道怒目圆睁的黑影,李青玄心情凝重,这应该就是血煞童子功。 抽取孩童的灵魄,豢养成怨灵当做战斗手段,草屋内的那些孩子只剩一具空躯壳了。 “修炼如此歹毒的功法,今日留你不得了!”李青玄暴喝一声,背后的光影陡然炽盛,变得耀眼,剑意节节攀升,直至顶点。 这一剑,李青玄用尽了全力。 九渊剑猛然落下,一道璀璨剑光,如同银河匹练,刺得人眼睛生疼。 黑袍人面色陡然大变,恐惧的惊呼道:“这种程度的剑气,你,你是李青玄!” 他幡然醒悟,天下年轻的高明剑修不多,但能强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两人。 叶景,李青玄,但前者是剑圣首徒,大概率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眼前的人是谁,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给我碎!”黑袍人神色逐渐癫狂,全力反抗,越来越多的黑气出现,幻化成孩童的模样。 每一个,都是一条生命。 在他的控制下,这些怨灵前仆后继的扑向剑光,想要将其崩碎。 但一切都是徒劳,随着“噗嗤!”一声,黑袍人的肩膀鲜血喷射而出,那里被斩出一条长长的伤口,几乎快把整条手臂斩断。 “咳,咳咳!”黑袍人躺在地上,每次咳嗽时嘴里都会冒出猩红的血水,他满脸颓然的望着头顶。 李青玄的脸庞映入眼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说说为何远在这练邪功?” 黑袍人眼中闪过强烈的求生欲,试探般的询问,“你说真的?” “那是自然,我李青玄说话算数!”李青玄拍着胸膛,像是在做保证般,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我绝不会动手杀你。” 见他如此言之凿凿,不似说谎,并且李青玄这个名字,已经在江湖中传开了,正道人物是注重名声的。 黑袍人沉思片刻后,下定决心,“行,我相信你!” 二人达成共识,他按照吩咐,讲述自己知道的事情。 “两年前,有一位外来者,找到我们的门主,要求帮助炼制血丹。” “血丹?”这种东西,李青玄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们的门主,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黑袍人微微摆了摆头,“当然没有。” “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那位外来者赐予了很多邪修功法。” 李青玄微微皱眉,当年太祖武皇帝马踏江湖,不仅抢走了许多正道功法,邪功几乎全被毁了个干净。 这位外来者到底什么身份,还能拥有如此多的邪功,不免让人好奇。 “血煞童子功是其中一种吗?” “没错。”黑袍人继续讲述,“几乎门内的精英弟子,都会修炼,摄取孩童灵魄,作为炼制血丹的材料。” “那你们往泉州派了多少人?” “除我之外,还有两个,在桃花镇内。”黑袍人说完,面色带着期盼道:“我知道的全说了,你该兑现诺言,留我一命了。” 李青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转身,轻轻抚摸着九渊剑,笑着回应道:“我不杀你,但你被鬼吃了,可别怪我。” “鬼,哪里有鬼?”黑袍人艰难的转动脖子,左右看了看,空无一物,压根就没什么鬼。 可下一瞬,他只觉得眼前有团黑漆漆的东西,那是个头生双角,由黑雾凝聚的生物。 生物眼中贪婪闪过,那模样,盯着他仿佛在看美食般。 黑袍人反应过来,破口大骂,“李青玄,我日你…”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大妖结果了性命。 “血肉,精纯的血肉啊!”大妖一脸满足,随后盯着李青玄,嘲笑道:“你这人的心可真脏啊!” “我确实没动手杀他,信守承诺,哪心脏了?”李青玄毫不犹豫的回击道。 …… 这话怼得大妖语塞,他想了想,觉得李青玄的话没错。 他确实没动手啊! 离开水洞,在十里桃林内走了一会,李青玄停在道士的坟前,站着看了会后,苦涩的摇着头。 “这次没带酒,就不唠叨一大堆话你听了。” 从青莲山下来后,在江湖的这几年,李青玄遇到了很多人,但真的能算上知交好友的不多。 道士算一个,只可惜… “唉,你要是还活着多好。” “咱们加上叶景,还有澹台春风,再过几年,等境界高点。” “天下何处不能去,谁人不能战呢!” 确实如他所想,这四个人皆是各自所修大道的天骄。 两剑修,一儒一道,都是天地大道,若有朝一日,几人都成一品甚至圣人的话,那画面不敢想象。 估计能带领江湖压朝堂,但如今这些也只剩想想了。 待了一会后,李青玄走了,他回到草屋内,将水洞内发生的事给阿梦讲了遍后,便不多做停留,趁着月色赶去桃花镇。 “李青玄,你…小心点!”阿梦在身后呼喊,心中担忧。 李青玄转过身,冲她笑着挥手,出声安慰,“放心,我可是天骄剑修,对付几个杂鱼不会有事的。” 第122章 乱葬岗 星夜下,李青玄走进桃花镇,眼前灯火通明,沿街的商铺都还开着,热闹异常。 这里远离京城,对于夜晚宵禁管制的并不严格。 “客官,看看,上好的桃花饼,买点尝尝。” “桃花酒咯,上好的佳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叫卖声不绝于耳,但此刻的李青玄并没心思看眼前的繁华。 “我的孩子丢了,求求你们帮帮我!”面前不远处,女子跪在地上,拉着男人的手苦苦哀求。 男人抱着的木盘里面,摆了许多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他是个穿街走巷的卖货郎。 “你孩子丢了去报官啊,找我做什么,我还得做生意呢!”男人无比嫌弃,直接甩开女人的手,转身便走。 女人瘫坐在地上,无助的低声哭泣,不停的用粗布衣袖,擦拭着眼泪。 李青玄走了过去,望着她,“你的孩子丢了?” “对啊,午时过后就没看见人,找了半天没有消息。”女人泪眼婆娑道。 “能说说情况吗,或许我能帮忙。”血衣门还有两人在桃花镇内,炼制血丹需要孩童,今日女人丢得孩子,大概率就是他们干的。 否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李青玄的话,瞬间让女人如看到救命稻草般,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感激道:“谢谢你,少侠!” “孩子是在镇西乱葬岗丢的!” “乱葬岗?”李青玄皱着眉,有些意外,“好端端去那做什么?” “他父亲是个背尸匠,孩子今天去送饭,就没了消息。”女人边哭边说,她今天有农活忙,所以才让孩子跑路。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以往从来没出过意外。 乱葬岗,弃尸之地,那里大多都是没家人管的,或者是横死被丢弃在那的尸体。 可谓是怨气,煞气极重地方,根据大妖所说干伤天害理的事,找个阴气重的地方遮蔽天机,那里就是不二之选。 “我明白了,你且说说你孩子的特征,如果遇见,我会帮忙带回来的。” “他耳朵下有颗黑痣。”女人连忙回应,心里急得不行。 她给丈夫生了好几个女儿,才有这么个儿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为了传承香火的子嗣,在生儿子前,她没少挨打。 “少侠,我给你磕头,给你立长生牌位,求求你!”女人跪在地上,额头磕破流血,依旧不肯停下。 李青玄伸手制止,面色凝重的点着头,“放心,如果遇见,我会帮忙的。” 留下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朝着镇西乱葬岗赶去。 城西十多里外,入秋的季节,万物凋敝,枯黄的落叶随风掉落。 黑夜下,冷风阵阵,吹的人头皮发冷,四周时不时的传来两声乌鸦鸣叫,气氛紧张渗人。 凌乱的土堆无序的排列着,周边杂草丛生,这些坟墓中埋的大多是枉死之人,连个墓碑都没有。 “狗娃,你在哪,爹找你了!”男人穿梭在一座座坟墓间,焦急的呼喊着。 他是女人口中的丈夫,这里的背尸匠,平日里便和死人打交道,把尸体背来乱葬岗掩埋。 这里有些坟墓,都是他挖的。 不然,换做常人身处这种环境,早就被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了。 “狗娃,别跟爹闹了,你快出来咱们一起回家。” “爹跟你保证以后不喝酒了,也不动手打你娘,你快出来啊!” 男人带着哭腔呼喊,可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压根没有任何动静。 一个七岁的孩童,在来乱葬岗的路上走失,已经过去了大半日。 并且夜晚寒冷,那么小的孩子能熬得住吗? 想到这,男人加快步伐,不死心的把刚刚找过的地方,又找了一遍。 “轰隆!” 脚下突然踩空,一只脚陷了进去,男人神情疑惑,“这里怎么会是空的?” 他整日背着尸体来来往往,这么多年,却从未发现过。 空陷的地方被杂草遮住,确实极为隐蔽,如果不是他心急找儿子,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方。 “呜,呜呜呜!”洞内传来阵阵哭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听着格外清晰。 男人当即露出喜色,立马喊道:“狗娃,狗娃,是你吗?” “爹来救你了,别怕!” “我不叫狗娃,呜呜呜!”里面传来回音,是个小女孩的声音,男人顿时有些失望。 可毕竟是个孩子,他还是安慰道:“你等会,我先把你救起来!” 说着,他便蹲在地上,用手去刨塌陷的地方,想挖出个洞,把人救上来。 可这时,身后却出来阴恻恻的询问,“你准备救谁啊?” 男人猛得转过身,眼前是一只干枯的大手,直接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稍稍用力。 “咔嚓!”一声,男人的脖子瞬间断裂,身体无力的软了下去。 动手的是位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人。 “血厉,早就让你杀了他,你不听。”黑袍人的身后,又走来一人,与他同样的打扮。 二人都是血衣门的副堂主。 血厉看着脚下的尸体,微微皱眉,“你倒说的简单,我不杀他,也是为了更好的隐藏。” 男人是多年的背尸匠,且身强体健,要是突然暴毙,难免会惹人起疑。 所以,在他们刚寻到此处时,没选择动手。 但今日隐蔽的地方被找到,不杀不行了。 “血元,咱们得加快进度了,如果不能按时交上血丹,你我人头不保!” 血元眉头紧皱,他又何尝不清楚,在血衣门内,办事不力的下场会是如何。 但他们到这里,短短半年,已经抓了许多孩童,长此以往事情闹大了,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要是被官府的人发现,咱们也是死路一条。”血元神色无奈,说到底他们也是个小人物。 活在这世间,也不是件容易事。 血厉将男人的尸体扛在肩膀上,沉声道:“等我把尸体埋了,咱们继续去抓点孩子。” “必须赌一把!” 继续下去,被官府发现的风险很大,但炼不出血丹,他们二人必死无疑,只能赌一赌试试! 第123章 李青玄的威名 “还埋这?”血元跟了过来,二人脚下的泥土,明显被翻动过,是新土。 “呵呵,让他们父子团聚,也算做件善事。”血厉冷冽一笑,男人来寻找的儿子,已经被抽走了灵魄,成为了血丹的材料,尸体就埋在脚下。 土被翻开,里面躺着一具孩童的尸体,正是妇人苦苦寻找的儿子。 “咚!”的一声闷响,尸体被丢了进去,父子二人被埋在一处。 血元拿着铁锹,土块被纷纷推了进去,他边掩埋边笑着打趣,“你还知道做善事呢。” “闭嘴,就你话多,赶紧埋了去抓孩童!”血厉冷着脸,没好气的回怼道。 将土填平,二人踩了几脚,才彻底放心。 “今天抓几个才够数?” “洞里有一个,最少还得抓三个。” 炼制血丹,每次需要四个孩童的灵魄,才能炼出一枚。 门内对他们的要求,是每月交十枚血丹,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希望今天能顺利点吧!”血厉发出感慨,可却被冷冽的呵斥的打断。 二人面前,一道青衣身影,背着剑匣缓缓走来,正是李青玄。 “那家伙口中的两人,应该就是你们吧。”李青玄冷冽道,同样的黑袍,也藏身在阴气极重的地方。 “那家伙,你是说血鸣?”血厉皱着眉头,这次来泉州的就他们三人。 门主下过令,谁炼的血丹多,以后论功行赏,可以升任堂主之位。 血鸣对堂主的位置有执念,所以独自行动,想要获取更多血丹。 “你把血鸣怎么了!” “成了我的剑下亡魂!”李青玄拍动剑匣,九渊剑出现,被他单手握在手中,幽黑的剑身寒芒闪烁。 “你这家伙,找死!”血厉瞪大眼睛,因为强烈的愤怒,导致额头青筋鼓起。 血鸣是他的亲弟弟,二人一母同胞,拜入血衣门内。 如今听到弟弟身死,他如何能不愤怒! “血厉!”一旁的血元伸手阻挡,提醒道:“别忘了,咱们有要紧的事!” “滚!什么事都比不上我弟弟的命!”血厉抬腿直接将他给踹开,双掌挥动,身后涌出大片乌气,漆黑如墨。 黑气幻化成孩童的模样,嘶吼不断,他们都修炼过童子血煞功,用来提升战力。 见对方发狂,李青玄冷哼一声,“谁找死,可不是用嘴说的!” 真我剑道在身后浮现,九渊剑争鸣不断,剑身竟轻微的颤抖,强势的剑气激荡在这片天地间,掀得李青玄黑发飘舞。 这一剑,他用上了全力,四品剑修的最强一剑! “呜!”由黑气幻化成的怨灵长啸一声,张牙舞爪的冲来,想将李青玄撕成碎块。 见状,李青玄横举长剑,直冲而来,整个人快如闪电,手中长剑舞动,怨灵瞬间被绞碎,化作虚无。 但这还没完,李青玄一往无前,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径直冲到血厉面前。 “怎么会,这么快,那些怨灵几乎没任何作用!”血厉惊得大喊,眼中满是恐惧,不敢置信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长剑。 黝黑的剑身落下,在眼中迅速放大,血厉下意识的伸手去抵挡。 能与剑圣佩剑龙鸣比较的九渊,锋利无比,岂是血肉之躯能相抗衡的。 “刺啦!”血厉干枯的双臂瞬间被斩断,掉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啊!!”剧烈的疼痛,让他凄厉的吼叫着。 “血元,你还在等什么,帮忙啊!” 一旁的血元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李青玄看着实在太年轻了,任谁都不会防备,他会如此的强。 等他被这声大喝惊醒,回过神时,一切都太迟了。 长剑划过脖颈,血厉捂着喉咙,神情痛苦,猩红的血液从他掌缝间流出,滴落在地上。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李青玄,惊恐道:“好,好快的剑,你是李青玄…” “砰!”血厉向后仰去,重重倒在地上,成了一具尸体,渐渐冰冷。 所有的事情发生在数个呼吸间,太快了,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原本以一敌二,不会如此轻松,但血厉二人大意麻痹了,轻看了年轻的李青玄,才会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甚至,血元都没出手的打算。 “李,李青玄,你为何要杀我们!”得知他的真实身份,血元忍不住内心的恐惧,语气颤抖。 虽然从未见过,但江湖中已有这位年轻剑修的传闻,横空出世,儒家白鹿书院大败剑圣传人。 参与澹台家与南宫家的争斗,与叶景,澹台春风联手斩杀上三境宗师。 匹夫一怒,剑斩朝廷命官,面对朝廷的追杀,还能从容抽身。 …… 诸如此类的传闻,还有许多,这种年纪,便有这般辉煌的事迹,闻其名者,怎能不惧? “你们做的事,还不够理由我动手?”李青玄面容冷峻,反问道。 血元神情一变,急促回应,“咱们素昧平生,连面都没见过。更何况,这天底下修炼邪功的人多了,你为何不杀那些人,偏偏找上我们!” “好问题!”李青玄冷声一笑,玩味的盯着他,“你是血衣门人,应该知道几年前在江南道,我被追杀过吧。” 果然是这个原因! 血元心中咯噔一下,江南道追杀的人他清楚,那时的李青玄还没这么强,为了护送赵家小姐,独自面对七大势力。 可那时候追杀的是其他人,与自己无关啊! 这是妥妥的被自己人坑了! “给你个机会。” “什么机会!”血元急忙询问,认出李青玄后,他心中没有任何反抗的欲望,能活下去,让他做什么都行! “你们炼血丹,害了多少孩童?” “不清楚,但藏身的洞内还有一个女童。”血元语气急切,生怕回答晚了,脖子上就会挨一剑。 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李青玄默默记在心中,随后又问,“血衣门如此大胆,江南道其余的势力不管吗?” 修炼邪功,为天下所不容,如果得知,江南武道势力肯定会群起而攻之。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也是李青玄最担忧的。 那就是血衣门,得到与那位外来者接触过后,门内实力大增,不再惧怕江南境内的任何武学世家。 如此的话,紫衣可就危险了! 第124章 有些许寂寞 “门主隐藏的极好,暂时无人发现。并且,那位要求收集血丹的外来者,答应只要血丹收集够,便会帮血衣门成为江南第一的武学世家!” 血元缓缓道来,作为副堂主,他在门内的地位并不低。这些都是门主与他们讲的,也不知真假。 说不定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办事,编排的也有可能。 李青玄低着头沉思,如果照这样说,那么神秘的外来者,身份必然奇高,否则怎么敢夸下海口。 要知道,江南的三家五门八大势力中,血衣门是最弱的。 帮助一个最弱者,成为最强,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况且,发生这么大的事,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届时插手,谁或者说是怎样的势力能抵挡? 这些想来,那位外来者大概率是骗血衣门主的。 当然,这些与李青玄无关,他只想保住紫衣即可。 手中的九渊剑,还有澹台家内获取的灵丹,紫衣都帮了大忙,这恩情太大,得还。 另外,紫衣她… 突如起来的想法,涌上心头,李青玄摇摇头,恢复正常。 他盯着血元,冷声道:“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 “我只是个副堂主,能知道这些,已经不容易了。”血元神情苦涩,他真的如实相告,没有任何隐瞒,也不敢说假话,担心李青玄突然给他一剑。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血元神情急促,惊疑不定,担心李青玄反悔。 “走,什么时候让你走了?” 话语传来,他顿时大感不妙,诧异道:“你不说给我个机会吗?” “对啊,给你个痛快死去的机会!”李青玄咧嘴一笑,九渊剑瞬间划破他的脖颈,速度极快。 对于这种人渣,如果没遇见便罢了,遇到怎么能放过。 而且,李青玄对血衣门的人印象并不好,当年这些人对他和紫衣,穷追不舍,让人心烦。 处决完两人,将九渊剑擦拭干净后收好,李青玄根据记忆,来到血元刚刚手指的方向。 刚一靠近,他便发现杂草下被狗娃父亲踩出的凹陷,顺着凹陷踩了几脚,便出现一个腰身粗的洞口,里面传来阵阵轻微的抽泣声。 顺着洞口跳了下去,李青玄一眼便看到,蹲在角落擦拭眼泪的小女孩。 “小妹妹,不用害怕了,我带你出去。” 听到动静,小女孩将泪水擦干净,视线逐渐清晰,看着眼前温柔的脸庞,她怯生生道:“大哥哥,你是来救我的吗?” “嗯,没事了。”李青玄柔和一笑,轻轻摸着她的头,随后将人抱起,轻轻一跃,踩着墙壁借力,眨眼间便来到洞外。 夜空中,星辰闪动,有着微弱的光芒驱散黑暗。 与山洞相比,外面有些许光亮,小女孩也不那么害怕了,特别是身旁还有位身手很厉害的大哥哥。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在桃花镇。”小女孩轻声回应,随即伸出双臂,柔声道:“我要抱抱。” 李青玄微微一愣后,笑了出来,“还真是小孩子…” 说着,他蹲下身子,将小女孩抱在怀中,朝着桃花镇回去。 夜色渐浓,镇子的入口处,除了最先拜托李青玄寻找儿子的妇人,又多一个女子等在此处。 两人看着从远处走来的身影,急忙迎了上来,“刚刚这大姐说有位少侠在找孩子,我还不信,没成想是真的。” 开口的女子接过小女孩,紧紧抱在怀中,孩子的失而复得,令她泪流不止。 另一名妇人左顾右盼,确认身后没有旁人,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少侠,我的孩子…” 看着她期盼的模样,李青玄内心沉重,该怎么回答,倘若实话实说,她的丈夫,孩子都已经死了,被埋进了土里。 这样的答案她如何接受得了? 人活着,是需要希望的,没了期盼,便与死无异了。 斟酌再三,李青玄面露歉意,开口道:“不好意思,我只遇见了这个女孩。” “没,没事…”妇人失魂落魄的呢喃着,随后便转身继续寻找呼喊着儿子,“狗娃,你在哪,快出来见娘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疼惜子者,莫若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啊! 看着她的背影,李青玄沉默了许久,他说谎了,但善意的谎言能让妇人活下去。 倘若知道真相,最后一丝念头都没了,就离轻生不远了。 “快,妮儿,给大哥哥道磕头,谢谢他的救命之恩!”小女孩听话的跪在地上,作揖叩首。 李青玄摆了摆手,便沉默着离开,迎着月色,他回到桃花坞中。 十里桃林的草屋内,阿梦还没睡觉,守在孩子们旁边,见他回来,连忙起身询问,“怎么样?” “人我找到了。” “那结果如何?” 在她期盼的注视下,李青玄只是摇着头,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阿梦心中有了答案,孩子们确实救不活了。 与其这样生不生,死不死的,还不如归于尘土。 “我明白了。”阿梦无声的呢喃一句。 如果没有她,孩子们可能死后连尸首都保不住,会成为野兽的腹中食物。 气氛有些沉默,李青玄走出草屋,带着两坛酒馆买的秋露白,走进十里桃林,来到道士的坟前。 他坐下后,打开两坛酒的泥封,将一坛倒在地上后,开始饮酒低语。 他给道士讲了东临海发生的事,张鸦九上春风山庄,张延山血洗当地属官,以及当下血衣门的事。 一句接着一句,就像多年的知心好友,分开再相遇时,给对方讲自己这几年的见闻,滔滔不绝。 喝下一口酒,李青玄怅若若失的笑道:“道士,这江湖没有你,于我而言,还是觉得寂寞了些许。” 明月,美酒,孤坟,凋零的桃花,以及独坐的身影,更显萧瑟。 就这样,李青玄说了好多话,直到天际泛白。 死了的人,沉眠于此,而对于活着的人,日子还得继续向前走。 李青玄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尘,看着坟茔,一如每次离开时道:“下次再来看你。” 血衣门的事,他得去看看,必须再去江南走一遭看看了。 第125章 扬帆起航 第二日,骄阳初升,驱散天地间的黑暗,带来光亮。 李青玄背着剑匣,挥手与阿梦道别,“我去趟江南,你自己在桃花坞多加小心。” “不会有事的,都住了这么久,我知道小心的。”阿梦轻声道,看着眼前的青衣身影,她心情复杂。 每次都这样,刚来便又得走了… 她在心中暗暗念叨,可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告别。 离开桃花坞,李青玄便朝着江南道赶去,那里靠近嘉陵大江,走水路能最快到达。 坐上快马,星夜兼程三日后,来到最近的渡口,从这里坐船,沿江而下,再走五日便能到江南境内。 渡口前,一艘艘硕大的商船停靠,等着运送货物,除此之外,还有些小船,只有一人撑渡,都是附近的居民,想借此挣点银子。 为了保险起见,李青玄找了艘大船上前询问,毕竟他不缺银子。 而且数日的路程,坐大船比较稳妥。 “老哥,坐你们这船,需多少银两?” 一艘大船前,船夫们正在解开船绳,准备扬帆起航。 见李青玄问话,中年模样的男人,连连摆手,“小兄弟,我们这是商船,不载人,要真想做得问问东家。” “东家在哪?” “我在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二人的交谈,李青玄闻声看去,是位身穿锦衣的年轻人。 体态肥胖,每走两步都气喘吁吁,显然是个富家子弟,平日的吃食油水足。 来人名叫孙东,是这艘商船的少东家,负责这次买卖货物,运回江南,从中赚取差价。 李青玄走上前去,进行沟通,“东家,银子我有,载我一程如何?” 孙东微微仰着头,呈俯视状,上下仔细打量,眼中的鄙夷毫不遮掩。 “看你这穷酸打扮,还提银子,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见他开口便是这种语气,李青玄转身便走,这显然是个满脑肥肠,家里有点钱财骄横跋扈惯了的人,多说无益。 “哼,商船,没人会载你这种江湖人的!”孙东冷冽一笑,语气中尽是不屑。 水路商运,短则几日,长则半月甚至数月,这种情况下,为了安全,一般都不会有商船会载江湖中人。 否则遇到歹人,在大江上行乱,杀人抢夺银两,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果不其然,李青玄连续问了几艘商船的东家,都惨遭拒绝。 “呵呵,我说过的,没用!”孙东脸上挂着笑意,像是看笑话般,盯着李青玄,时不时的出声打趣。 “要不…你求求本公子,我说不定好心就让你上船。” 在大虞朝中,虽不是都这样,但民间有些许富家公子,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几乎不把人当人看。 所以,只要遇到他人难堪,就会嘲弄,他们甚至以此为乐。 只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李青玄盯着他,目光中带着丝丝杀意,语气冷冽道:“如果不想死,就把嘴闭上!” 二人目光对视,孙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惊颤! 李青玄是经历过生死危机,杀过人的,眼神凌厉如刀。 岂是他那种温室养出的花朵,所能直视的。 “凶什么凶,我看没商船载,你如何渡这嘉陵大江!” 李青玄不再理会这人,可这话没错,没船的话,那就只能改乘马匹,可那样就会慢上许多,延误了时日。 正当他纠结不定时,一道声音传来,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船夫,手里拿着酒葫芦,摇晃着走来,“少年郎,来坐老夫的船吧,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闻言,李青玄当即露出喜色,本以为没办法,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先生,快带我去看看你的船。” 二人一前一后离去,见状,心情不悦的孙东也远远跟在后面,想看看是否真的有傻子,用商船去载江湖人。 等他走近,看清老人的船后,忍不住笑得肚子疼。 “哈哈哈,就这船,又破又小,想去江南,只怕半路就沉了吧。” “不,到不了半路,顶多半个时辰就沉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望着面前的船,李青玄僵在原地,一艘小舟,多处粘满青苔,有点地方发黑几乎腐烂。 更过分的是,还有补丁,船底,船身有三处地方损坏,用木板缝补过。 “大爷,你确定这船…能做人?” “咋不能坐?”老人瞪大眼睛,直接跳到船上,为了让李青玄相信他的船,甚至还跳了几下,木船顿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呃…… “算了,我还是再看看别的船吧。”李青玄急忙离开,他真担心坐这船,沉在半路,倒时耽误时辰不说,还得从水里把大爷捞起来。 要是他再有点啥事,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可怕! 将脑海中杂乱的想法摒弃,既然商船坐不了,就问问私人的小船,找个看着结实点的。 不能像老人家那样的,太离谱了! “啥,你要我送你去江南?” “不去不去,这么远的路,我这小船咋个能到!” “江南不去,太远了!” …… 一连问了好几位船夫,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都把他给拒绝了。 李青玄有些颓然的来到老人家的船前。 “嘿嘿,少年郎,江南路远,除了老夫载你,还真没别人敢去了。”老人咧嘴一笑,喝着葫芦中的酒。 “大爷,你确定船不会沉?” “咦,船将行,说这话不吉利。”老人仰头喝了一口酒,许是为了让李青玄放心,他拍着胸膛,意气风发道。 “你且放心,我年轻时过江不起浪,风来船不摇,纵横嘉陵大江数十年,人称浪里小白龙是也!” “我和我的船,值得信赖!” 李青玄心里直犯嘀咕,还小白龙呢,都这把年纪了,老白龙还差不多。 “行吧,只能坐你的船了。”李青玄跳进船中,坐了下来。 做出这种选择,他也是迫于无奈,望着波涛滚滚的江面,李青玄忧心忡忡。 身后,大爷拿起竹棍,朗声喊叫,“走咯,扬帆起航!” 你这破船…哪有帆啊! 第126章 水贼 嘉陵大江上,浪花滔滔,出乎李青玄的预料,身下这艘小船,居然还走了一天一夜,没有下沉。 “少年郎,如何啊,老头子我这船靠谱吧!”老人拍着胸膛,神情傲然道,只是可惜酒喝光了,否则此刻当浮一大白。 “靠谱,靠谱!”李青玄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心情愉悦,照这个情况,再过三五日就能到江南境内了。 “嘎吱,嘎吱!”话音刚落,李青玄陡然觉得脚底一凉,他低头看去,发现船内湿哒哒的。 船身缝补的地方,也传来木板即将碎裂的声音。 “老大爷,你这船破了,进水了!”李青玄焦急大喊道。 “不可能!”老人站在船头,正用竹竿撑船,听到这话,他头也不回的摆着手,“我这船结实这嘞,不会沉的!” “不是,你回头看一眼!” 听出他语气中的急迫,老人回头瞅了一眼,看清船内的积水确实越来越多,他恍然大悟道:“还真漏水了。” 不是,都漏水了,你还这么淡定,再等会船就沉了。 “该怎么办?” 老大爷盯着积水看了好一会后,淡然一笑,无所谓道:“没事,根据我多年的经验,不会沉的。” “靠谱!”他举起大拇指,咧嘴一笑。 还他娘的靠谱! 李青玄眉头突然一皱,盯着老人家,沉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船在沉?” 老人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水淹没的双腿,他面色如常的回应,“还真是沉了。” …… 李青玄无语了,不是,这大爷一直这么淡定吗,还是神志不清,年老糊涂了。 他现在悔不当初,早知道骑马绕路,多花点时间,也不该上这贼船的哟! 老人年纪大了糊涂, 他可不能迷糊,李青玄当即运转功法,一拍剑匣,九渊剑霎时出鞘,被他握在手中。 身后真我剑道浮现,他一手抓住老人,一手挥剑,如当年上白鹿书院时相似,一剑断大江。 此刻嘉陵大江,翻滚激荡,江水直接被这一剑斩开,分成两半,这般姿态比当年更强,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看着这奇异的一幕,老人欢喜的鼓着手掌,像个猴子般乱叫,“厉害厉害!” 李青玄几乎可以肯定,这位老人的神智确实出了点问题。 脚下踏着江水,李青玄横飞了数十丈,终究还是体力不济,难以支撑,二人顿时落入水中。 随波飘散,顺着江水,往下游冲去。 …… 下游,一艘巨大的商船被迫停下,大船旁围了许多小船,水泄不通,把所有的去路堵死。 赏船的甲板上,一排排人手脚被束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在他们身后,有拿着环首大刀的水贼,提着刀悬在头顶,死亡的阴云的笼罩。 还有许多水贼,在甲板上来来往往,拖拽箱子,背着行囊的,几乎把这艘大船值钱的玩意洗劫一空。 甲板的另一个方向,魁梧的汉子裸露着上身,随意坐在椅子上,盯着跪在面前的人。 在他身后还站着两名大汉,凶神恶煞的,像是门神般,压迫感十足。 “大爷,你饶了我们吧!” “哼,什么大爷,这是咱们的当家刘雄武,嘉陵江上名声响当当的好汉!”男人身后的门神小弟提醒道。 刘雄武盯着这群人,冷冽道:“你们的东家是谁?” 人堆中,靠角落的地方,一个胖子身体不停颤抖,低着头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这就是我们东家!”谁知,一群人为了活命,齐齐伸手指向他。 孙东抬头,对上刘雄武那凶恶的眼神,瞬间吓的面无血色。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我可是你们的东家,忘了是谁给你们饭吃了吗?” 这样的呵斥,众人没有丝毫不是愧疚。 平日里,孙东仗着家里,没少欺负他们,说难听点,就没把大家当人看。 如果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谁会容忍,受他这鸟气! 别说出卖他,就是捅他两刀都是轻的。 “你是东家?”刘雄武上下打量着他。 刚刚水贼靠近时,为了活命,着急忙慌间,孙东换了身船夫的衣裳,想借此躲过一劫。 但显然是失败了。 江南自古富庶,是贸易经商繁华之地,所以大虞境内最大的水运航线,嘉陵大江上,匪贼不断。 朝廷对此也颇为头疼,也出手管过,甚至在先帝一朝,派大军联手江湖中人共同围剿。 当时,是荡清寰宇,杀的嘉陵大江上连个水贼的影都没了。 但做这行当的,也不知为何,就像春草般,拔了一茬又一茬,怎么都拔不干净。 脑海中想着关于水贼的传闻,孙东就忍不住的惧怕。 “过来!”刘雄武冲他招了招手,这一下子,他就更害怕了,走路都开始打颤,两腿发软。 “过去扶着他,怂货,吓成这样!”刘雄武冷着脸吐槽,在手下的搀扶下,孙东来到身前。 “好,好汉,能不能别杀我,我给你磕头!” 咚的一下,孙东立马跪下,连连叩首,见他如此不堪,刘雄武眼中满是鄙夷。 抬脚直接将他踹倒,咒骂道:“老子什么都还没说,你就这个球样了?” “他娘的,长的五大三粗,胆子小成这样,怂货,怂货!” 落草为寇的人大多都有股子莽夫气,能混成首领的,更是莽夫中的莽夫。 这种人敬佩有骨气的人,最讨厌胆小如鼠的人。 “我问你,这船上有多少货物,折现成银子,都卖多少?” “五千两白银肯定有的,够换我的命吧!”孙东立马举起手掌,急切出声。 “五千两…”刘雄武陷入沉思,在心中默算,五千两的货物卖进黑市,顶多就能换三千两。 也算不少了,但兄弟们出来一趟,这点还是不够。 土匪中有句话叫,要么三年不抢,抢了就吃三年。 虽然听着有点夸张,但真实情况还就是这样的。 “你爹是谁,家住何方?” 听到这话,孙东面色欣喜,忙回应道:“我爹是孙如飞,江南境内赫赫有名的大商人。” “他有钱,有钱买我的命!” 第127章 谢罪自裁 “如此轻易就把老爹的名字说了出来,真不是个东西!”刘雄武愤怒的抬脚,将他踹翻在地,他最看不起这种人! 捂着剧烈疼痛的肚子,孙东如虾般弓着腰,痛感令他五官扭曲。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知无不言,又没说假话,为什么还要挨打? “手脚麻利点,快些搬完,咱们早点离开!”刘雄武一声令下,手下的兄弟们,加快了速度。 有船! 在江水中飘荡的李青玄,看见前方停着的许多船,面露喜色。 作为四品境的武学高手,在水中闭息个几天几夜都不成问题,可手里拖着个老人,不太方便。 否则,他游都能游到江南境内。 靠近居中的大船,李青玄提着男人,稍稍用力,便跃了上去。 “滴答,滴答!”湿漉漉的衣服,不停的滴着水珠,众人纷纷望了过来,神色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李青玄。 “少侠,是你来了,求你救我啊!”孙东看清后,连忙跪倒在李青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扫视周围的众人,李青玄一脸懵,完全弄不清楚状况。 刘雄武看清他背后的剑匣,眉头微皱,神色渐渐凝重,江湖人可不好惹。 “兄弟,你突然到这,是要救他们吗?” 救人? 看了一眼面前的孙东,想起在渡口发生的事,李青玄连连摆手,“不,我就是想坐个船而已。” “怎么,你,你不是大侠吗,难道见死不救!”孙东面色焦急,用近乎质问的语气,冲李青玄喊道。 李青玄微微皱眉,神色不悦,还真是活久见,明明是求自己,还这般语气。 “我啥时候说我是大侠了?”李青玄指着自己,一脸茫然道。 “你,你…”孙东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老实说,凭之前这家伙出言不逊的态度,不捅他两剑都是好的。 刘雄武听着二人的对话,脸上挂着笑意,从椅子上起身,冲李青玄拱手作揖道:“兄台要坐船,等我们搬完东西,船就是你的了。” “如此甚好。” 二人说话间,身后却响起阵阵抽泣,以及男人们荒淫的大笑声。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阵阵哀求,声音中满是恐惧,可却无济于事。 听到动静,李青玄面色凝重,朝着船舱走去。 “居然敢咬我,活腻歪了!” “别下死手!” 李青玄刚走进来的瞬间,耳边响起“噗嗤!”一声,锋利的匕首闪烁寒光,直直刺了下去。 鲜血瞬间翻涌而出,浓郁的腥味涌入鼻腔。 这时,刘雄武也跟了上来,大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大哥,我们…”行凶的几人转身,看着首领愤怒的脸庞,心中发虚。 “这里藏着个女子,所以我们…快活一下…” 几人让开,露出箱子上衣衫凌乱的女子,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匕首还插在那里,嘴中不停的往外翻血水。 女子用余光瞅见李青玄,发现他衣着打扮,显然不是匪徒,最重要的是背后背着剑匣。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半撑起身子,冲李青玄哀求道:“少侠,帮我杀了这群畜生,下辈子奴给你做牛做马,偿还恩情!” 说话牵动伤势,嘴中喷出大口鲜血,女子的身体无力的倒下,带着不甘的怨恨,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李青玄陷入沉默,心情复杂,想起女子死前眼中的怨怼,以及那苦苦哀求的模样。 扫视作恶的几人,他们裸露着身体,看着令人作呕。 李青玄冷漠出声,“你们自裁谢罪吧,在这尸体面前。” 这番话,令船舱内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刘雄武面色大变,当即道:“兄弟,你与这女子无亲无故的,何必如此?” “确实无亲无故。”李青玄低声道,眼中露出丝丝追忆。 多年前的青莲山上,那是个炎热的夏季午后,一老一小靠在大树下乘凉。 幼时的李青玄又一次提出要练剑,“老头,教我学剑,快教我!” 那时剑意消散的李青莲,满头白发苍苍,笑容和蔼的望着面前的孩童,“教你学剑可以啊,那你说说为何要学剑?” “当然成为天下第一,以后跟人打架不吃亏啊!” 听到这个答案,李青莲哈哈大笑。 “怎么,说的不对?” “对,但并不完全对。”李青莲收起笑意,神情郑重的讲道:“当年我的师傅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我的答案与你一样。” “但师傅却说了另一番话,剑修学剑固然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乃至身边的人不受欺负。” “可除了这个,还有一个目的,天下万般冤屈,遇不见则罢了,但凡遇见,该出剑时,便当出剑。” “我辈剑修,手中剑,当抚平天下不平事,剑斩诸恶,方对的起一身高超剑法,以及手中佩剑!” 这番话,即便过去多年,李青玄依旧记得。 他不喜欢多管闲事,但不代表冷漠到的没有同情心,见到女子惨死面前,苦苦哀求却视若无睹。 “还不动手,那便由我出剑,送你们上路了!”剑匣开启,抽出九渊剑握在手里,李青玄望着几人,不带一丝情感。 见状,刘雄武立马挡在几人面前,草莽极重情义,这是好事,却也不好。 明知几人有错,作为大哥,还是选择了包庇。 “选择包庇,那你们就得一起死!”李青玄的性子彻底被磨没了,九渊剑挥动,剑气弥漫,整个船舱瞬间被斩的炸裂开来。 几人暴露在甲板之上,刘雄武恐惧的愣在原地,刚刚那一剑太骇人了。 自己…怎么没事? 他摸了摸胸膛,发现自己完好无损,连滴血都没有。 下一刻,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几声的响动。 欺辱女子的几个水贼向后倒去,一剑封喉,化作冰冷的尸体。 扭头看清身后的惨状,刘雄武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后,大喊道:“撤,东西都不要了,快走!!” 这一刻,明白差距的刘雄武,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恐惧无比 第128章 赵家 黝黑的九渊剑还在滴着血,猩红的血珠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李青玄单手握剑,神情冷冽,江风吹过,撩动他额前的长发,杀意扑面而来, 看着仓皇逃窜的水贼,他抬剑斩去,每次挥动时,凌厉的剑气掠过,都会有人倒地,化作冰冷的尸体。 本来这些人可以活下去的,但做的事不能容忍。 天下间,无论好人坏人,行事都有自己的道。 贼匪为财,他们抢东西便罢了,可还要杀人,那便惹人看不下去。 做坏人也是得有底线的啊,没了底线束缚,那就跟畜生没什么两样。 没一会,四周彻底寂静,再没了任何动静。 巨大的商船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那道青衣身影,举手抬足间便轻易抹杀这么多匪徒。 这般风姿宛如天上谪仙! “轰轰!”江风卷动水波撞在船身上,发出异响,这动静让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早前招惹李青玄的孙东,此刻身如筛糠,抖个不停。 与山贼相比,他此刻更害怕李青玄了。 “少侠,不,大侠,你大人有大量,之前的事…” 李青玄缓缓扭头,看了他一眼,便让孙东如坠冰窟,连话都不敢继续说了。 “此地距离江南境内还有多远?” “两日,不,一日半便能到,我们这大船行得快!”孙东急忙回答。 “现在,你能载我去江南了吗?” 李青玄的话让他愣了愣,当即大喜道:“能,当然能了!” 他连忙走到人群中,冲船夫们吩咐道:“都抓紧点,别耽误大侠的事!” 船夫们纷纷行动起来,这艘巨大的商船瞬间运转,朝着江南境内,全速驶去。 直到第二天黄昏,船只停靠在渡口,孙东小心翼翼的来到身旁,笑容谄媚,“大侠,地方到了。” 靠在船杆闭目养神的李青玄,睁开双眼,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后,背好剑匣。 离开前,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丢给孙东,“跟我一起的老人家,你们再去泉州时,带他回去。” 摸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孙东受宠若惊,连忙拒绝,“不行,这我不能要!” “你们商人的规矩,在商言商,哪有白送人的道理,收我的银子,把事办好即可!” “如果办不好的话…” 听出话里的冷冽,孙东急声道:“办好,一定办好!” 安置好老人,李青玄便走下了船,看着他的背影,孙东忍不住感慨,“以德报怨,救了一大船人,老头坑了他,沉了船,居然还能这样对待,这就是大侠风范啊!” “我居然还对人冷声冷语,我真该死啊!” 说着,孙东抬手狠狠抽在自己脸上! …… 走在长街上,青砖绿瓦,这是因为江南湿气重,所以地上容易生苔藓。 两旁,柳树依依,虽不是阳春三月,可由于地理环境的缘故,这里的柳树枝叶看着还是绿色,竟还未凋零。 根据记忆,李青玄朝着赵家大宅走去。 几年前来过一次,虽然短暂,但大致的方向他还是记得。 半个时辰后,李青玄站在赵家府门外,朱红的大门紧闭,也不见侍卫踪影,氛围莫名的有些凝重。 要知道,这些武学世家,虽说比不上那些流传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可也算是大门大户。 这种家族平日里客来客往,几乎是不会闭门的,除非家里出了事,而且还不小! “咚咚咚!”他上前,伸手敲响大门。 “谁啊?”门内响起一道声音,朱红的大门打开,探出脑袋,是赵府的管家。 “您是?”老管家看着眼前的负剑少年,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是谁。 “劳烦您通传一声,跟你家小姐说,李青玄来找她了。” “您就是李青玄?”老管家惊呼出声,赶忙把门打开,仔细盯着李青玄看了好久。 “原来小姐整天念叨的人是这样一位少年,确实风姿不凡,令人侧目啊!” 李青玄愣在原地,心中某处陡然触动,“你家小姐…整天念叨我?” “何止啊!”老管家说着,便伸手拉着李青玄进门,二人朝着内院走去,他边走边说道:“小姐啊,她是犯了相思症,整日茶饭不思都在想您呢!” “如今你来了,她肯定高兴至极!” 老管家加快步伐,脸上满是笑容的大喊,“小姐,小姐,你看谁来了!” 没来由的,李青玄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脑海中在想,再见紫衣,第一句话该如何说? 可还不等他细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长廊的转折处,李青玄停下脚步,面色有些紧促。 下一瞬,紫衣出现在面前,二人看向彼此。 从澹台家一别后,过了数年,紫衣几乎没什么变化。 只是面容有些憔悴,眼神疲倦,无人开口,气氛有些沉默。 两人就这样盯着对方,许是这样持续下去,李青玄有些不好意思,他挠着头尴尬的笑着,“好久不见。” “是有好久了,两年又五个月四日。”紫衣开口,老管家悄悄退下,留二人独处。 李青玄有些意外道:“你记得这么清楚?” 紫衣温柔一笑,“我记日子,一般都比较清楚。” 二人沿着长廊朝着前方走去,来到那夜离别时的凉亭内坐下。 紫衣亲手端着茶水糕点走了过来。 “尝尝,江南特有的花糕。”紫衣拿了一块,递了过来。 接过花糕放进嘴中,一股清香味涌入口腔,还带着丝丝香甜。 “挺好吃的。” “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过来,是来看我的?”紫衣轻声询问,神色如常,可心中却在期盼某个答案。 李青玄淡然一笑,将在泉州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当听到血衣门三个字时,紫衣的脸色霎时间就变了,异常的冷峻。 “血衣门,居然还做出这种事!”紫衣拍着面前的石桌,无比愤怒。 “对了,赵府大门为何紧闭,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紫衣面色渐渐凝重,眼中弥漫着担忧。 “我父亲被人打伤了,如今正在治疗。” “谁打伤的?” 第129章 赵长空 李青玄有些诧异,紫衣的父亲乃是三品剑修,并且赵家在这江南三家五门中,是势力最大的家族。 谁能伤他,谁有这个实力? “血衣门干的!” 自从一年多前,原本最弱的血衣门,不知为何,敢肆无忌惮的扩张势力范围,招惹几大势力,无所畏惧。 原先,可能还有所顾忌,手还不敢伸到赵家的势力范围。 但最近大半年,血衣门彻底疯狂,连赵家的地盘都敢占领,抢夺。 事情终于在三个月前,达到了顶峰,血衣门徒,公然在大街上打死了个赵家子弟。 虽然只是支脉,血脉并没那么亲,可说到底也姓赵。 为此,赵家几位宿老,接连上门要讨回公道,可无一例外都被打伤了。 面对如此情形,紫衣的父亲身为家主,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赵长空,上三境的宗师剑修登门,所有人都觉得血衣门必定会付出惨痛代价,可结果却出乎预料。 赵长空重伤而归,血衣门风平浪静,一如既往般嚣张。 无人知晓那夜发生了什么,询问赵家主,他也不说。 因此成了迷,导致几大势力不得不忍让,任由血衣门继续放肆。 毕竟连三品剑修都无可奈何,他们又能怎么办? 稍一联想,李青玄就明白,血衣门突然的变化,肯定与那位授予邪功的外来者脱不了干系。 “对了,你大哥呢?”李青玄询问。 从来到现在,都没见他那位性格爽朗的大哥赵笠。 “父亲重伤,大哥这会估计还在后山练武呢。” 紫衣神色黯然,大哥平日里看着性格大大咧咧,其实内心也很敏感。 作为家族的少家主,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却不能帮助家族扭转乾坤,改变现状。 自责的情绪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导致赵笠这段时间拼命练习武道,几乎到了种疯魔的地步。 “走,你带我去看看。” 赵家后山,李青玄看得吃惊,这就是武学世家的魄力啊! 府邸依山而建,庞大无比,要知道这里可是江南,烟雨水乡地。 如果是放在山川绵延的地方,李青玄也不会这么吃惊。 “砰!”一棵大树下,赵笠的拳头重重砸在树干上,他神情愤怒的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 吼叫划破夜空,惊起林中的飞鸟,佩剑掉落在他脚边,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上面伤痕累累。 有的伤口愈合结疤,有的却还在往外渗着鲜血。 这般模样,可想而知,他这段时间是如何疯狂的在修炼。 “练剑也是需要心境的。你内心如此烦躁,几乎不可能有什么突破。” “谁!”赵笠转身,看着两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 “小妹,还有…李青玄!” “李兄,你怎么过来了?”他笑着迎了上来。 许久未见的朋友,再相见,两人相视一笑。 “李兄不辞辛苦的赶来赵家,走走走,我去安排设宴款待。” 李青玄摆手示意,随后道:“喝酒不急,还是先解决眼下血衣门的事。” 赵笠苦涩一笑,“你都知道。” “嗯,紫衣跟我说了。” “唉。”赵笠轻叹一声,望着远处的皎洁明月,他神情无奈。 “我愧受少家主之名!” 从小到大,由于他是赵长空的儿子,打小便与族中的兄弟姐妹不同。 吃喝用度,修炼资源,永远都是他优先。 哪怕是在外面打架打不过时,族人们永远都会喊道:“少家主先走!” 可面对家族危机,他这位少家主不能给予任何回报。 “我也对不起父亲这么多年的教导!” 在三品剑修身旁耳濡目染,跟着修炼,可到现在他也不过四品境,还是刚突破不久。 并且,同样的境界,他与李青玄,叶景相比,战力天差地别。 这些种种压在心头,才让他宛如疯魔般的练剑。 李青玄走到他身旁,轻拍着他的肩头,安慰道:“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次我来江南,也就是为血衣门的事而来。” “那血衣门该杀,这方势力也该灭!” 月光照在少年脸上,冷冽阴森,杀气腾腾。 “只是,那晚令尊都败了,我也不知那血衣门主到底是何境界了。” “赵兄可清楚?” 要想动手清除血衣门,必须弄清楚这件事,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如果连对方境界都不知晓,如何能战? 赵笠苦涩一笑,摇着头,“那晚的事,父亲也没与我说过。” “不过,我现在能带你去见父亲,咱们当面问问就知道了。” 李青玄点点头,“如此甚好!” 三人迎着月色,朝着山下的赵府深处走去。 在赵家宗祠旁,一座大气的院子矗立在此。 山水石柱,花鸟鱼虫,湖边还有三座凉亭,共同构造出小院的清雅。 特别是其中还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曲径通幽,更添淡雅。 这里是家主居住之地,赵长空的住所。 来到一间房门外,赵笠上前敲门,“父亲,我和妹妹带朋友来看你了。” “进来吧。” 房门推开,几人走了进去,李青玄一眼就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他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 一身绣工精湛的紫色长袍,黑色的长发用玉冠束起,五官棱角分明,看着有股清冷感。 特别是开门瞬间,晚风涌来,吹起男人两鬓斑白的发丝,这股感觉出尘难言。 此时此刻,李青玄明白了,为何紫衣的娘亲会说出那样的话,剑修最风流,也最易薄情。 原来此风流非彼风流啊! 这赵长空未免英俊的有些过分,说实话,老头那模样要是跟他放一块。 人家不知道,还会以为这才是青莲剑仙呢。 “这是你的朋友?”赵长空撇了撇眉,轻声询问。 李青玄立马上前一步,拱手见礼,“在下李青玄,见过前辈!” 听到这个名字,赵长空神色陡然一变,本就清冷的面容,好似更多了一丝冷意。 他盯着看了许久,冷声道:“李青玄,你就是李青玄?” 第130章 悲哀的药材 “前辈知道我?” “哼,惹得我女儿魂牵梦绕,茶饭不思,我如何能不知?”赵长空缓缓眯起双眸,神情严肃,话里话外都带着股不悦。 “父亲!”紫衣娇喝一声,对他这般态度有些不满。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单独跟他说!” “爹,这…”赵笠面色犹豫,单独把李青玄留这,以刚刚父亲的态度,只怕不会是好事。 “我说了,出去!”赵长空冷喝出声,作为儿子,赵笠不敢违逆,只能拉着妹妹走出房间。 只留二人在内。 空旷的房间中,李青玄倒也没有不自在,他找了个位子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悠然自得的品着茶。 “你倒坐的住,不怕我惩治你吗?” “为何要惩治我?”李青玄出声反驳,放下茶杯看去,二人视线交错,没有丝毫胆怯,直勾勾的盯着那位三品境的赵家主。 赵长空倒是没立刻发作,反问道:“你若对我女儿无意,为何要惹得她牵肠挂肚,如此令她单相思,岂不是害她?” “我为何不能惩治你!” “哈哈哈!”李青玄忍不住轻笑,仿佛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话般,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赵长空忍不住皱眉,神色愈发冷冽。 “我笑误女子这话从你嘴中说出来,何等的讽刺啊!当初紫衣被逼得从家中出走,被人追杀时,你在哪?” “若要说误人,你比我更甚百倍,千倍,否则紫衣的娘也不会含恨而终吧!”李青玄句句戳心,他本不想如此说话,可心里也憋着股劲。 直到今日,他还记得紫衣说起她娘亲死时的情形,落泪哭泣的模样。 这样一个负心的男人,有何脸面反过来责怪他? 提到曾经的挚爱,赵长空哑口无言,整个人神情愣住,瘫软的坐在凳子上,放在腿上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 “你懂什么,你又明白什么!”赵长空愤怒的嘶吼道。 见他这般模样,李青玄忍不住皱眉,“怎么,难道当年的事情还有隐情?” “咚!”的一声,打断二人的交谈,一个女子闯了进来。 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大红长袍,隔着很远都能闻到股浓郁的药味。 女人疯疯癫癫的,扑向李青玄,嘴里大喊道:“为何骗我,赵长空你好狠的心啊!” 听到动静,原本守在院中的赵笠二人冲了进来,赶忙拉开女子。 紧接着一大堆侍卫跑了进来,看见这副景象,神色惶恐的跪在地上,“请家主恕罪,是我等没看好二夫人,冲撞了客人!” 说着,侍卫们起身伸手拉着女子,要带着其离开。 从始至终,赵长空都是冷着脸一言不发,传闻他极其宠爱这个小妾,看来也不属实。 李青玄整理好衣裳,打量着几人的脸色,心中疑惑。 如果不喜欢,那赵长空为何还要娶这位妾呢? “刺啦!”在众人心中各有所想时,女子趁着侍卫不备,突然拔出其腰间的长剑,指着赵长空,明媚的脸上怨怼爬满。 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中,难得的清明,再开口时,她不再疯疯癫癫,语气异常的平静。 “为何要骗我,是因为我与她的命格相似吗?” 听到女子口中的她,紫衣的脸色霎时变了。 这个她,说的应是娘亲…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赵长空,只有他能解答疑惑。 “说话,你说话啊!”他沉默着,女子情绪又变得不稳定,崩溃大喊。 赵长空盯着她,面无表情,良久后才冷漠道:“没错,你就是味药材,只可惜没派上用场。” 多年前,紫衣的娘亲病重,身患不治之症,赵长空心急不已,几乎所有的办法都用了。 连那株说给紫衣当嫁妆,可以延年益寿的木藤,他都背着偷偷用了一点,可却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他想起了年轻时闯荡江湖,遇到的那位精于奇门之术的高人。 以命换命! 找一位命格相同的女子,用灵药喂养,护其命格,等待天时,便能进行换命。 将她的重症,转移到面前的小妾身上。 虽然这种办法神乎其神,几乎不太可能,但这却是唯一的办法。 所以他娶了小妾,违背了当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 这个办法,他不能和她讲,否则以紫衣娘亲的性格,肯定宁愿死也不会同意。 原本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可紫衣娘亲恨啊,恨他不守约定,久而久之,心中生怨,没等到天时到来,便先一步离世。 换命格一事,便彻底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误了眼前的女子,也让赵长空痛苦不已,还背了个负心汉的骂名。 “药材,呵呵,果然是这样吗…”女子握着剑,惨然一笑,她本以为自己是受月老君庇佑的女子。 能陪在赵家主,风华绝代的三品剑修身旁,是件极其幸福的事。 可那些关怀的话以及举动,还有送来的灵药,全部都是伪装出来的,虚假的情意。 她最终的命运,不过是个替死鬼! “赵长空,原本我不信的,不信血衣门人的话!” “可如今你承认了,我就是个替死鬼!” “我何其可悲啊,呜呜呜!”女子崩溃的哭了出来。 周围的人,对于这般反转吃惊不已,特别是紫衣,她发现喊了多年的负心汉父亲,居然是个痴情人,这怎么能不惊讶。 “血衣门说的…”赵长空陷入沉思,这件事极为隐蔽,除了他与知道这办法的高人,再无第三个人知道,血衣门又从何得知? 自从那夜受伤过后,再加上今日的事,对于血衣门,赵长空愈发忌惮。 他感觉原本这个不起眼的小门派,背后仿佛多出了一双大手,在摆弄着什么。 而且,有了这双大手的支持,血衣门鸡犬升天,突然就强得可怕! “药材,还真是贴切又令人难以接受的称呼啊!”女子低叹一声,眼中满是决然,握剑朝着赵长空刺去。 众人面色大变,纷纷出手救援,可就在瞬间,女子的手往后一缩,引颈自戮,长剑划破脖颈,滚烫的鲜血溅到赵长空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模糊中,他看见,那一袭红袍身影缓缓倒地。 作为药材的小妾,自刎而亡。 第131章 诡异的血衣门主 “把尸体拖下去!”赵长空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到任何悲疼神色,哪怕这小妾也曾与他同床共枕。 侍卫们神色恐惧,听到吩咐,连忙拖着尸体离开。 房间内陷入寂静,过了许久,还是紫衣开口打破沉默。 “她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是真的。”赵长空低声承认,这件事随着换命失败,他本准备永远埋在心中,不让儿女知晓。 背负骂名也罢,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只愿与年少时相遇的南疆医女,白头偕老。 可惜…终究成了奢望。 紫衣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骂了这么久的父亲,却是个好人,如何能让人接受。 她转身跑出门外,一去不回,剩下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良久,李青玄起身弯腰一拜,“刚刚是我说错了话,给前辈赔罪了。” “不过是一些言语罢了,算不得什么。”赵长空摆了摆手,这么多年,他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与李青玄的话相比,紫衣还有她娘的误会,那些怪罪的话才更伤人。 “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为何突然来我赵家?” “为血衣门而来。”李青玄不厌其烦的,又再次将泉州之事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后,赵长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忙开口,“说得通,如此便能说通了!” “血衣门的强大,肯定是那位神秘的外来者造就的!” “可是,那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血丹的作用又是什么?” 赵长空皱着眉头,心中涌出许多疑惑。他年少时游历天下,自问也算是见过许多世面的。 但从没听过,有哪个人或是哪家道统都提供大量邪修功法,以及快速增强一方势力的强大。 “看来想弄清楚这些事,只有再去一趟血衣门了!” “爹,你的伤…”赵笠有些担忧,毕竟上次去,就养了几个月的伤,再去的话只怕… “已经无碍了。况且,这次不是还有李少侠吗。”赵长空轻笑出声。 上一次去血衣门,他孤身一人,之所以会受伤,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太大意,没有防备血衣门主居然也突破至三品。 第二个原因,就是被血衣门众多堂主联手围攻,才会落了个重伤败逃的下场。 “前辈,那晚你与那血衣门主交手,可有何异样?” 这是李青玄,以及江南许多势力都关心的问题,到底为何三品境剑修会落败。 赵长空神色凝重,解释着那晚的情况,“除了对方人多,确实还有诡异之处。” “那血衣门主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人,准确的说不像生灵…” 不像生灵? 李青玄与赵笠相视对望,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色。 什么叫不像生灵,难道是个死人,可死人又如何能打伤三品剑修? “请前辈细说。” 赵长空点了点头,继续给二人讲述,“那夜,我独自前往血衣门内,将那里大闹一通,几乎没什么阻碍,便见到了血衣门主。” “当时,我看他第一眼时,便觉得有些异样。” “异样,是什么?” 赵长空面色凝重,颇为忌讳的盯着二人,“那是股死气,阴冷至极,仿佛我面前站着的不是活物!” “那时的我没多想,与他交手后才发现,那血衣门主,血肉之躯强的过分。” “以我三品修为的剑气,居然都斩不断他的血肉!” 房间内,冷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几人面色都凝固定格。 这怎么可能! 想以血肉之躯硬抗三品剑修的剑气,至少也需要二品武夫,乃至一品武道大宗师方才有可能。 同样的境界,几乎不可能办得到。 “我当时也很惊讶,可诡异的不止于此,越与那血衣门主交手,奇怪的地方越多。” “我斩杀他后,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气!” 听着他的讲述,李青玄深吸了一口气,这太邪门了。 与人对敌,不怕对方强,就怕邪门,这种对手,你永远不清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对方还有何手段。 “是因为他修炼了邪功吗?”李青玄低声询问。 毕竟血衣门接受了那位外来者的馈赠,得到了许多邪门功法,说不定就有修炼后,体内全是黑色死气,替换血液。 “起初我也这么想,但这段时间我遍读古籍,从未看到过有关于这种功法的记载。”赵长空皱眉道。 血肉乃是生灵精华所在,如果把血替换成死气,那还能算是人吗? 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几人沉默的坐着,短时间内拿不出确切的办法。 “如果江南其余几大势力联手,有没有可能覆灭血衣门?” 即便得到邪功后,门内实力大增,但再怎么样,血衣门也不能硬扛这么多势力联手吧。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赵长空无奈的点点头,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几大势力传承不算久远,但少的也存在了几十年,又同在江南境内,难免会有摩擦。 甚至有的势力之间,可以说有血海深仇,想要联手并不是件易事。 “父亲,真的能联手吗?”赵笠神情担忧,他也明白其中的艰难。 “总得试试,不能眼睁睁看着血衣门做大,以后毁灭我赵家吧。” “你现在去给几家通信,说我邀请他们明日,来我赵家一叙!” “好!”赵笠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 一夜过后,第二日赵家府外,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除了血衣门,江南剩下的三家四门齐集于此。 这些人得到消息,都想知道关于那夜发生的事情。 早先赵长空不愿说,今日主动相邀,正是询问的绝佳时机。 赵家大厅内,赵长空端坐首位,望着几大势力的掌舵人,他轻声道:“今日叫诸位来,想必大家也能猜到是为何事。” 话音落下,便有人接过话茬,连忙询问,“赵家主,您快说说吧,到底那晚发生了什么?” “血衣门主那个废物,怎么能把你打伤的?” 开口的是罗生门主,他的地盘与血衣门相邻,实力也是他更强一点。 之前,血衣门主在他面前,谄媚讨好,如今却强成了这样,几乎不能让人接受。 一瞬间,众人都望向赵长空,等着他的答复。 第132章 联手 “血衣门主如今已是三品境了。”赵长空的话瞬间引起满堂哗然。 “居然真的迈入三品了?” “血昊他凭什么啊!” “没错,这家伙给我提鞋都不配,竟然先我一步三品!” …… 一众大势力的掌舵人忍不住愤恨吐槽,心中不悦。 想想也是人之常情,一个平日在你面前唯唯诺诺的人,突然远胜于你,任谁都难以接受。 “可即便三品,论战力,他也不是你的对手啊!”有人质疑,说出心中的疑惑。 众所周知,除了武夫,同境界剑修最强! “但我确实输了,受伤而归。”赵长空的话令在场众人陷入沉默。 他说的不错,事实摆在眼前,即便很难让人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那你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所为何事?”罗生门主询问,众人顿时望向首位。 把大家都叫过来,肯定不单单是说这件事。 赵长空一一望向他们,片刻后说出目的,“血衣门日渐势大,野心显露,我叫大家来是商议联手,铲除这颗毒瘤!” “联手!” 这话如同往井中投了一块巨石,瞬间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诸位掌舵人连连摆手,言辞决绝,“不可能,开什么玩笑,我与那杨老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会联手!” 说话的是青柳门的门主,他口中的老贼是罗生门掌舵人,杨信。 听他如此说,杨信眉头皱的更紧了,愤怒的拍着桌子,猛然起身,盯着他,“呸!老子也不愿跟你联手呢,狗叫什么!” “没错,哪怕是族灭身死,我也不屑与你们这群家伙联手!” “哟哟哟,我们这群家伙,你又是什么好鸟?” …… 几人吵个不停,骂的来劲了,还准备动手。 端坐首位的赵长空,作为东道主,无奈的摇着头,他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等在偏厅的赵笠听着外面的动静,心急如焚,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步。 “不行,我的出去看看!”他急匆匆的走向正厅,李青玄也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正厅,赵笠看着几乎动手的众人,连忙上去劝架。 “各位叔伯,眼下危难当头,咱们得放下成见啊!” “滚一边去,大人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 一位家主伸手,推搡着他,在门外端着茶水进来的紫衣恰好撞见,放下茶便准备上前理论。 可却被李青玄拉住。 “诸位。”他轻呼一声,却直接被无视,压根没人理会。 “诸位!”这次,李青玄朗声一喝,凌厉的剑意透体而出,如狂风掀过,吹得众人发丝乱舞。 霎时间,争吵声停下,大厅中安静无比,众人纷纷看向李青玄,仔细打量着他。 “你这小子也是赵家的,如此不懂礼数?” “赵长空,没听说你还有个小儿子啊,这是哪来的,私生子?” 李青玄面无表情,直接打断道:“我名李青玄,并非赵家公子!” “李青玄,好熟悉的名字…”罗生门主杨信陷入沉思,他好像在哪听过。 这时,一旁的青柳门主出声,“是近几年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剑仙的徒弟。你个傻帽,这都不知道。” 杨信被讥讽,面色当即一变,大怒的骂了回去,“老子知道,你个死娘娘腔!” 青柳门主谢青柳是个男子,但因为修行的功法特殊,导致姿态容貌,都偏阴柔,有些女子样。 所以没少被仇家骂过娘娘腔。 “你才是娘娘腔,你全家都是!”谢青柳发怒反骂,手指点动时还跺着脚,怎么看都像是女子撒娇。 李青玄无比头疼,江南境内的这些掌舵人也是绝了,没几个正常的。 除了赵长空看着还行,但也是个把小妾当药材养的人,一群怪人! 他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语气凝重,“两位如此有能耐,去把血衣门主宰了啊,在这横算什么英雄好汉!” 此话一出,二人顿时偃旗息鼓,默不作声,可想了片刻,杨信不悦道:“你一个后辈,哪来的胆子如此说教我等?” “是啊!”谢青柳也跟着附和,二人难得的统一阵线。 可立马,二人对视一眼,又冷哼着转过头,懒得理会对方。 这两人或许能凑一对… 李青玄在心中腹诽。 “各位前辈都是享誉一方的武学高手,也都是各自势力的掌舵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会不懂吧?” “今日的血衣门主,已经能打伤赵家主这位三品剑修,再等个一年,两年,试问这江南境内,还有谁能杀他!” 李青玄的话令众人沉思,这话听着不舒服,但有些道理。 看着说的话有效果,李青玄继续道:“等他日血衣门强大无敌,杀诸位的族人门徒,搅得江南道腥风血雨时,那时即便你们想联手,也为时晚矣!” “还不如趁现在,几家联手,拔出全部高手,彻底荡平血衣门,将往后所有可能出现的隐患,扼杀在摇篮中。” “如此,想必前辈们晚上觉都能睡的安稳些。” 这番分析头头是道,句句在理,无论血衣门往后如何,可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会威胁自身。 那为何不趁对方还没成气候时,把这一丝可能抹杀掉呢? “我罗生门同意与赵家联手,听赵家主的调度!”杨信率先表态,他的回答很精妙,说与赵家联手,这样也不算和 青柳门有瓜葛,心中也更能接受些。 “青柳门愿受赵家主差遣!”谢青柳紧随其后应声道。 “王家也愿联手!” “天海门也愿跟随!” …… 片刻后,江南三家四门纷纷表态,愿意联手抹杀血衣门。 见状,赵长空脸上露出喜色,缓缓起身,郑重道:“大家有此心意,长空必不会辜负,定然带领诸位杀光血衣门众!” 联手的目的达成,可紧接着就有人说出心中的担忧,“血衣门徒,咱们联手可轻易抹杀,但门主血昊,赵家主三品剑修,也不是敌手。” “咱们这些人境界最高者,也不半步三品境,顶尖战力对决,只怕…” “哈哈哈,你多虑了。”赵长空朗声一笑,伸手指向李青玄道:“再加上这位剑仙传人够不够?” 第133章 抹灭血衣门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一身单薄青衫,身后背着玉制的剑匣,看上去像模像样。 这几年江湖传闻,把李青玄传的神乎其神,大败剑圣传人,有望接过剑仙的衣钵。 甚至还有人说,剑圣陆无涯过后,他会成为新的剑道圣人。 传闻就是这般离谱,真实实力怎样,还得见识过才知晓。 “李少侠,不知可否露两手瞧瞧,也好让我等有数,求个心安。” 李青玄洒脱一笑,“当然!” 他猛的一拍剑匣,黝黑的九渊剑飞入手中,大妖藏身其中,似有似无的阴冷笼罩,整个屋子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阴冷。 长剑抖动,身后真我剑道浮现,金光璀璨,刺的人睁不开眼。凌厉的剑气四散开来,令众人如芒在背。 短暂的展现后,一切归于平静,李青玄收剑归鞘。 众人再看李青玄时,眼中情绪复杂,震惊,不敢置信,更多的是苦涩。 要知道,眼前不过是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如此年纪便走到了这般高度,让人惊叹。 李青玄或许此刻境界不算多高,但往后呢? 再给他十年,二十年,会是何种景象,到达什么地步。 与他们相比,年轻就是本钱,是能通往绝顶的可能性。 再打招呼时,众人语气客气了许多。 “果真如传闻中的一样,李少侠风姿绝顶啊!” “难怪连剑圣首徒都不是你的对手,我等佩服!” 此刻,在众人眼中,李青玄就像个香饽饽,比赵长空还要令人尊重。 一旁,紫衣望着那道青衣身影,忍不住的心中窃喜,这就是她喜欢的男子。 天赋绝顶,风流之姿,难有人与之比较。 “诸位前辈客气了。”李青玄附和的笑着,谦逊道。 “不知李少侠可有姻亲在身,是否有心悦之人?”王家的家主突然出声,令众人面面相觑。 这老家伙,有点空子就想钻,有人忍不住在心中怒骂。 听到这话,紫衣心立马紧张起来,小手揪着衣角,格外的用力。 她期盼的盯着李青玄,等待答案。 “李少侠,我门内女子众多,你挑几个当做使唤婢女,权当咱们结个善缘如何?”谢青柳也来凑热闹,想与天才剑修拉近关系。 这一下就跟捅了马蜂窝般,几大势力的掌舵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开口道:“我门内女子更多,更漂亮!” “李少侠,你别听他们的,我把孙女送你!”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不是他们那些女门徒能比的!” “呸,要不要脸,还大家闺秀!” 说着,几人就急眼了,上去伸手拉扯李青玄,像个皮球般,把他拉来拉去。 赵长空扭头,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将茶杯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沉声道:“各位够了!” “眼下该商议何时进攻血衣门,不是结善缘的时候!” 李青玄头都快被摇晕了,也连忙道:“我眼下没有成亲的打算,诸位好意心领了。” “这样啊…” “可惜可惜!” 见正主都说了,众人只能无奈作罢,回到各自的凳子上。 “大家回去准备,三日后的夜里,齐聚血衣门如何?”赵长空定下时间,三日虽然不久,但准备人马绝对足够。 “好,那就相约三日后!” 众人附和同意,三日后抹杀血衣门! …… 这几日时间,整个赵家上上下下都有股紧张的氛围弥漫,人来人往,到处都能看到忙碌的身影。 另外几家势力也差不多如此,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整个江南道都被这股凝重包围,颇有一股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约定的时间到来,第三日的午时,距离去血衣门不足三个时辰。 李青玄坐在花园的凉亭内,擦拭着九渊剑。 亭外秋风渐起,卷动枯黄的树叶,飞向远方,四周都充斥着一股萧瑟之感。 “李兄,这是小妹让我送你的。” 赵笠笑着走了过来,摊开的手掌中,有一张黄色的护身符,上面有许多红色的朱砂线条,勾勒出完整的图案。 “去道观求的?” “嗯,昨日小妹去求来的。” 李青玄无奈一笑,“你信这个吗,能保人平安?” 如果所谓的平安符真能让人平安顺遂,那作为道家弟子的吴玄,又怎会死呢? “我也是不信的,但这是小妹的心意。” “符纸是分别之际,亲人爱人心里的一种期盼吧,希望我们在外顺利安康。” 赵笠拉了拉衣领,露出里面的红绳,他拿到平安符后便串起,挂在了胸前。 这是妹妹的担忧与爱意。 李青玄接过符纸,放在胸前的衣服中,淡然笑道:“或许真能保平安呢。” 家主小院中,紫衣站在房门前,手里还拿着一张平安符,她踌躇不前,准备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 重复了几遍相同的动作,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进来!”赵长空的声音传来,她推门走了进去。 看见进来的紫衣,赵长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苦涩发笑道:“你,你怎么来了?” 自从紫衣娘亲离世后,父女二人便如同仇人,平日里几乎不会见面。 哪怕偶然相遇,紫衣转头便走,不与他做任何交谈。 “这个…给你!”紫衣来到他面前,举起手中的平安符。 看见是张平安符,赵长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呆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不想要?” “那我拿走了!” “要,肯定要啊!”赵长空急忙抢过符纸,视若珍宝的挂在胸前,随后憨笑道:“女儿的心意,我怎么能不要呢?” 这般姿态与他那张英俊脸庞放在一块,看着有些格格不入。 事情办完,紫衣没有继续交谈的心思,在她心中还是怪罪亲爹的。 哪怕事出有因,可如果不是那位小妾进门,娘亲说不定也不会那么快离世。 走到门口时,想起几日前众人的交谈,对血衣门忌讳不已。 她还是扭头叮嘱道:“活着回来,打不过记得快跑!” 突如其来的关怀,令赵长空心中一暖,他咧着嘴回应道:“放心,你爹我可是三品剑修,不会有事的!” 第134章 消失的血衣门人 是夜,大地一片寂静,也许是察觉到今夜不太平静。 江南道的百姓,以及许多小势力早早便闭门不出,希望安稳度过接下来的乱子。 血衣门外围,人头攒动,一道道身影快步集结,手里拿着火把,灯笼,将这方天地照得宛如白昼。 人群最前方,赵长空一身紫色长袍,身后背着把长剑,名曰紫灵。 这是张鸦九年轻时帮他打造的,虽比不上龙鸣,九渊这种绝世名剑,但也不失为好剑。 所以才延用至今。 紫衣的娘亲喜欢紫色,更喜他穿紫袍,因此佩剑的名字,甚至二人的女儿,都是按她的喜好取的。 剑修痴情易薄情,但赵长空显然是前者。 他的左右两侧,分别站着李青玄,以及儿子赵笠,身后是几大势力的掌舵人,再往后便是众多弟子,族人。 江南几大势力联手,今夜来血衣门的人数,乌泱泱成片望去,不下千数,是股极其可怕的力量。 人数的优势,让众人心中萌生大意,觉得抹灭血衣门是轻而易举的事。 连那些掌舵人都这般想,罗生门主杨信低声笑道:“血衣门算是到头了,今夜将他们挫骨扬灰!” “呵呵,咱们几家联手,肯定能不费吹灰之力。” 走在前面的赵长空皱着眉头,提醒道:“别大意!” 他与血衣门主交过手,对方谈不上强得可怕,但却处处透露着诡异,这才是最让人担忧的。 强的明显,至少心里有个准备,但摸不清底细,不知道对手的底牌,这样的战斗才让人觉得头疼。 “赵家主,你就是太谨慎了,看看身后,足足上千人。” “其中四品的武学高手,至少有百人之多,更何况还有你与李少侠两位厉害剑修压阵,有何可惧的?” 谢青柳开口,话里话外也满是轻视的味道。 几乎没人把今夜一战,当做生死存亡的战斗看。 “到了!” 说话间,众人来到血衣门外。 朱红的大门外异常冷清,整条街道连个人影都没有。 一般的势力门外都会有侍卫,可今夜血衣门外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防备。 赵长空上前几步,伸手拔出背后的长剑,紫灵出鞘,浓郁的天地之力弥漫在他周身。 “开!”他轻喝出声,手中的长剑猛得挥出,一道硕大的紫色剑芒斩出,面前的大门瞬间碎成几块,门户洞开。 “动手!” 赵长空领着众人,冲进血衣门内,里面的弟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大喊道“敌袭!敌袭!快快通知下去,杀敌!” 众多血衣门弟子从睡梦中惊醒,拿起武器,冲来御敌。 院子中,越来越多身穿红袍的血衣门人杀来,抵挡众人的脚步。 可这些人境界都不高,几乎瞬间就被斩杀,难有一战之力。 月光照耀下,院子中乱成一团,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浓郁的血腥味弥漫。 喊杀声哀嚎声交织在一块,仿佛置身炼狱之中。 几乎没有太多阻碍,众人便杀向血衣门深处。 门主殿内,里面空空如也,并没见到血昊的身影,诡异的情况令众人忍不住皱眉。 门内弟子被屠杀,大本营被攻破,作为门主,从始至终都没出现。 不仅是血昊,连血衣门内的那些精英弟子,堂主们都不见踪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怎么回事,人呢,都跑哪去了?” “难道是知道咱们联手的消息,血昊带着精英弟子跑了,等着日后东山再起?” “不大可能,倘若真的如此惧怕,血衣门先前就不敢嚣张的扩充地盘!” “那你说说,人都跑哪去了?” 众人神情凝重,在心中沉思,眼前空旷的门殿,还有消失的血衣门主。 这些怪事解释不通。 况且,今夜如此兴师动众,只杀了些普通弟子,都未伤及血衣门的筋骨,待其来日卷土重来,能不报复大家吗? 答案可想而知。 “留个活口,带过来问问。”赵长空吩咐道。 没一会,有弟子抓着血衣门徒,带了过来。 赵长空盯着他,低声询问,“说说,你家门主在哪?” 那名重伤的血衣门徒,扫视空旷的大殿,眼中也满是茫然。 “门主和堂主们人呢?” 见他这般神态,众人清楚这人肯定也不知晓情况。 “赵家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杨信沉声道。 “是啊,你得给大家一个解释,联手可是你提的。” “没错,总不能今夜空手而归,为日后埋下隐患吧!” 一时间,人声鼎沸,几大势力的掌舵人纷纷出声,表达不满。 赵长空皱着眉头,陷入沉默,他也不清楚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眼下也没了办法。 正当众人僵在原地时,殿内居中的位置,那里的凳子突然转动起来。 “咔嚓,咔嚓!”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大殿的后墙整个突然下落,露出一条长长的甬道。 站在入口处,前方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故意给我们指路,要进去吗?”赵笠眼中有着担忧。 原本找不到人,大家毫无办法,血衣门主只要藏起来即可。 可他却偏不,给几大势力指明方向,这说明他并不害怕联手而来的杀机。 犹豫片刻后,赵长空做出决定,“进去看看!” 不管前路有什么危险在等着,眼下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今夜杀了血衣门如此多的弟子,倘若不斩草除根,等以后只怕会被清算。 有些事一旦做了,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别无他法! 赵长空率先一步踏进甬道,里面无比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只能提着灯笼前行,身后大批的人紧随其后,朝着不知名的前方而去。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突然出现光亮,这一路并没什么机关暗算,算是风平浪静。 寻着光亮,踏出洞口的瞬间,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空旷的石殿,整个殿宇用十多根高大的石柱支撑,道路两旁有着红色的水池。 里面的液体浓稠,并且传来阵阵刺鼻的腥味,令人有股作呕的不适感。 在众人的正前方还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神像。 神像之下,有着张宽阔的石椅,那里坐着一道身影,安静的等待。 第135章 血傀 石制的椅子上,血昊一身红色长袍罩住全身,右手撑着脑袋,双眼中不起任何涟漪,古井无波。 “终于来了,我都等得有些不耐烦。”血昊漠然出声。 即便面对如此多的武学高手,他都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的慌乱。 来到近前,手中的九渊剑发出阵阵颤鸣,李青玄神情疑惑,不解大妖为何会突然有了反应。 直到他抬头望去,血昊头顶巨大的神像,异常的熟悉。 头生双角,类似人形,脚下踩着由骷髅头搭建的石台,一手捏着骷髅头,一手握着把长枪。 看着与大妖幻化出的形态,有几分相似。 李青玄在心中询问道:“怎么,你认识这神像?” 大妖沉默,没有理会。 “不会这神像供的是你吧?”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大妖没给予任何答复。 越是这样,越说明两者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但眼下大妖不说,李青玄也无可奈何,只能作罢,不再询问。 “血昊,你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扩充地盘,私自毁掉和平的约定,纵容门人作恶。” “今夜我等要替天行道,毁你血衣门,还江南道个清净!” “没错,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血昊望着众人,冷冽一笑,“说的倒是大义凛然,但谁死到临头,现在下结论还为之尚早。” 此话出口,瞬间引起众人的嘲笑,杨信盯着他,冷笑道:“你孤身一人,再看看我们身后,差距如此大,你又能怎样扭转局势?” “引颈待戮,或许能留你个全尸!”谢青柳也忍不住冷声呵斥。 他的青柳门平日里,没少与血衣门厮杀,而他个人更是极其厌恶血昊。 因为这家伙,是最先喊他娘娘腔的人! “人数优势吗…”血昊不屑一笑,随后轻轻鼓动手掌,掌声在空旷的大殿回荡,听着有些渗人。 下一刻,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道路两旁的粘稠血池中,一颗颗脑袋探了回来。 足足有数百人,统一的血色长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连双眼中的神采都消失不见,仿佛一具具没有灵智的行尸走肉。 这些人就是血衣门内的精英弟子,以及众多堂主,不知为何藏身于血池内。 血昊凝望众人,冷冽一笑,“现在呢,你们仪仗的人多还有用吗?”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纷纷皱眉。感受着血衣门精英弟子身上的冷冽气势,人群开始议论。 “怎么办,那些家伙感觉…很强啊!” “他们身上有股死气,阴冷无比,这是修炼了邪功?” “甭管修炼了什么,该关心能不能打过才是!” …… 听着耳边这些议论,赵长空出声稳住局势,“别慌,今日有如此多的家主,门主在,血衣门翻不起浪花的!” “那就来试试吧!”血昊挥动手掌,血池中的弟子瞬间行动起来,朝着众人杀来。 一时间,残肢断臂,痛苦的哀嚎声骤然响起。 “不对,怎么没有血迹!” “我这里也是,这些黑气是什么?” “好多,好多黑气啊,这些人杀不死!” 诡异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明明武器刺进了血衣门徒体内,可没有任何作用。 这些人不知道疼痛,也不会流血,甚至头被砍下,还能继续行动,不知疲倦的杀戮,就像是一具具没有灵智的傀儡! 神像之下,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景象,以及耳边的恐惧痛呼,血昊露出沉醉的表情。 “这就是血神赐予的力量,不惧死亡,如此美妙,如此的让人着迷啊!” 周遭的惨状令赵长空急忙下令,“动手!” 霎时间,连同他与李青玄在内,所有的四品境高手,齐齐出手,杀向血昊。 “我是杀不死的,血神万岁!”面对如此困局,血昊癫狂的大吼,眼中充斥着兴奋的神采。 “噗嗤!”长剑刺进他的体内,李青玄感觉像捅在棉花上一样,伤口处冒着黑气,眼前的血昊已经不是血肉之躯。 “血凝杀!” 血昊眼中冷冽杀过,一瞬间以他为中心传来巨大的吸力,让众人难以脱身。 “这种感觉,我的血肉!”杨信面色大变,惊呼出声,他感觉血肉在迅速消逝,不受控制。 几乎眨眼间,他的身体就变得干瘪,像是被烈日风干许久般。 同一时间,所有杀向他的人都有这种感觉,李青玄心中震惊,背后真我剑道浮现,勉强挣脱那股吸力。 “一剑望真我!” 同样挣脱的赵长空也瞬间斩出一剑,二人接连出手,将血昊逼退,那股吸力才骤然消失。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劫后余生的众人剧烈喘息着,心中还阵阵后怕。 “刚刚那股吸力是什么,好诡异的功法!” “为何这些人杀不死,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的神情都不好看,如果再找不出抹杀这些人的方法,那今晚注定会全军覆没。 想起先前九渊剑的反应,李青玄连忙沟通大妖。 “别装死,你肯定知道这些家伙是什么玩意!” 这一次,大妖终于有了反应,“知道又如何,我凭什么告诉你?” “还有,你小子动不动就使唤我,别忘了,我可要吞噬你,让你成为剑奴!” “说到底,咱们还是仇人!” 大妖话糙理不糙,二人虽不像刚开始那般,非得置对方于死地,但也没什么交情。 “可你别忘了,我今日要是死在这,九渊剑易主,你也好不到哪去!”李青玄威胁道。 从上次大妖帮他躲过青龙卫的追杀,他就知道这家伙并不想让自己死。 果然,大妖沉默了,在心中权衡利弊。 好一会后,他才不满的愤恨出声,“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 他愤怒的强调着,不想每次都因为这个被李青玄拿捏。 而且,这大概率就是他最后一次帮忙,经过剑匣这么久的蕴养,他的灵魄越来越强大。 以后可能都不需要藏身在九渊剑内。 “眼前的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杀不死?”李青玄凝重问道。 “只不过是一群血傀而已,孤陋寡闻的家伙!” 第136章 血魂枪 “血傀,什么东西?”李青玄不解。 确实,论江湖见识,与大妖相比,他差得太远了。 这个来自皇道城的家伙,神秘,又见多识广。 “顾名思义是抽干精血,制作的傀儡。”大妖轻声解释着。 这个答案,令李青玄心神震动,有些不可置信,“那按你的话说,这群人不算生灵活物了?” “傀儡自然算不上活物。” 黝黑的剑身中,大妖那双血红双瞳,盯着那座巨大的神像,阵阵出神。 他不会看错的,那所谓的血神,应该就是仿照自己外貌制作而成的。 可为什么这里的人,会知晓他的长相。 难道是我破碎的身躯被某些人寻到了? “说说该怎么斩杀这些鬼东西?”李青玄打断他的思绪,将大妖的心神拉了回来。 沉思片刻,大妖说出血傀的弱点,“傀儡大多没有灵智,受人控制,但血傀不同,拥有自我意识。” “寻常刀兵不能将其抹杀,给我半个时辰,我来解决这群傀儡!” 制作血傀是大妖曾经的秘术之一,他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人得到了他破碎的身躯,从中获取了这类秘术。 倘若是全盛时期,他抬手间便能解除这个秘术,但此刻只是一缕残魂,短时间内难以办到。 “行,你抓紧点时间。”半个时辰,李青玄觉得还是能办到,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在。 “你小子,都说了别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大妖不满的回怼道。 九渊剑身内,是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幻化成人形的大妖,体内不断冒出浓密的黑烟,环绕在四周。 “去,用九渊剑砍那些血傀!” 李青玄不敢怠慢,按照大妖的话,拔剑斩向一具具血傀。 长剑划过,诡异的一幕浮现,原本被刺伤后冒着黑烟的血傀,伤口第一次流淌出猩红的血液。 鲜血沾染在九渊剑上,瞬间消失不见,被大妖尽数吞噬。 慢慢的,大妖身旁的黑气,在逐渐变成红色。 “不够,继续杀!” 李青玄的身影在战场上飞速穿梭,每每出剑,都能砍的血傀流出血迹。 这奇特的一幕,在混乱的战斗中悄无声息,压根没人注意。 此刻,所有人都无暇顾及这些微末细节,厮杀不止,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死亡的边缘跳跃,就连几大势力的掌舵人都死了好几位。 血昊杀的发狂,满头黑发变成了红色,境界也在不断攀升。 赵长空与他厮杀,压力倍增,竟逐渐有了败势。 “还没好吗!”李青玄沉声询问,半个时辰快过去了,可大妖还没任何回应。 “就快好了!”黑暗的空间内,大妖周身红雾弥漫,他踩在虚无中。霎时间,红雾以他为中心,在脚下形成了一幅巨大图案。 圆圈中,红雾以极快的速度在勾勒某个图案。 “再等会,阵法就快好了!” 听见还需要时间,李青玄连忙提剑杀向血昊,施以援手。 否则,赵长空会有被斩杀的危险! 面对两位剑修联手的杀机,血昊面无惧色,甚至更加兴奋了。 猩红的瞳孔中神采闪烁,他举起双掌,暴喝着杀来,“血魂枪!” 在他背后,突然涌现出巨大的血茧,凹凸不断,伴随着尖锐的哀嚎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噗嗤!”血茧破裂,大量的黑气涌出,在空中形成一张张恐怖的人脸。 惊慌,恐惧,嘶吼…那些人脸表情怪异,与破碎的血茧相融,形成一杆杆长枪。 猩红的枪身上,黑色的怪异人脸宛如镶嵌在上面样,严丝合缝,凝聚在血昊身后,上下沉浮。 总共三杆血魂枪,透露着恐怖的威压,直指二人。 “杀!!”血昊怒吼着伸手一指,背后的长枪风驰电掣般而来,速度快到极致,肉眼难以跟上。 人脸冤魂在耳边嘶吼发狂,干扰心神,猩红的枪身传来刺鼻的腥味,令人感觉不适。 李青玄急忙举剑抵挡,身后真我剑道爆发璀璨的剑光。 九渊剑与血枪碰撞在一起,两股强大的力量互相吞噬,掀起的罡风扩散开来,直接将周围的人掀翻在地。 一枪之威,直接将李青玄震得横飞出去,嘴中渗出血迹。 另一边,同样硬扛这一枪的赵长空,吐血不止,他看着手中的剑,不敢相信,紫灵的剑刃上,崩碎出几个微小缺口。 要知道打造这柄剑的人可是张鸦九,天下最出色的铸剑师。虽然紫灵是他年轻时所锻造而成的,但也称得上是把好剑。 如今却碎了? 这一枪为何强到了这般境地,血昊也不过是三品境,怎会有如此神威? 震惊之余,赵长空反应过来,赶忙吼道:“李青玄小心,他背后还有一杆枪!” “呵呵,这一枪杀个年轻人,才算有意思。”血昊冷冽一笑,伸手指向人群中,正在厮杀的赵笠。 血魂枪顿时飞跃而出,带着汹涌的杀意破空而去。 李青玄相隔太远,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作为父亲的赵长空看的肝胆欲裂,他调动天地之力,裹挟着身躯飞掠而去。 “噗嗤!”长枪不偏不倚的洞穿胸膛,鲜血滴落而出。 “哈哈哈,死的好,死的好啊,赵长空!”血昊癫狂大笑,这是他第一次手刃上三境的宗师,并且还是位剑修。 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回荡,传进每个人耳中,周遭突然变得安静无比,所有人都望向那个男人。 这一战中境界最高的三品剑修,赵家主。 还在与人厮杀的赵笠感受到背后的异样,心脏猛然的跳动,他缓缓转头,看着那道背影,眼中满是惊恐。 “父亲,父亲…”赵笠急促的呼喊着,连忙跑到前面,望着胸膛不断渗血的伤口,手足无措。 “父亲,你撑住,我背你去找医师!”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赵笠嘴唇颤抖,碎碎念叨个不停,说着便要蹲下身子。 赵长空伸出大手按着他的肩膀,咧嘴轻笑道:“没事的,爹很高兴,你没受伤就行了。” 第137章 踩碎他的骨头 赵长空满脸欣慰,即便感受到体内生机在飞速流逝,他也没有任何的不情愿。 父亲保护儿子,这是刻在血脉里的东西,是生灵的天性。 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手掌,赵笠心中的悲痛难以言喻。 那只手满是裂痕,鲜血不停的往外渗流,在血魂枪洞穿胸膛的瞬间,赵长空双手将其握紧,才弄成这样的。 他怕长枪穿过,又对儿子造成伤害。 “父亲…”赵笠跪在身前,悲伤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出,双肩因为抽泣而上下起伏,丧父之痛,痛彻心扉! 面对死亡将近,赵长空眼中有着释然,他没有害怕与痛苦。 伸手轻轻抚摸儿子的脸庞,他轻笑道:“爹知道你很努力,时刻都为家族着想。” “有你这样的孩子,爹很欣慰。” “别说了,别说了,爹,我带你去治伤!”眼睁睁看着父亲在面前死去,赵笠接受不了,他不死心的想救人。 可命数如此,人力回天乏术。 胸膛被洞穿,血魂枪那股强悍的力量,游走全身,破坏一切。 赵长空的皮肤都在开始龟裂,哪怕仙佛亲临,只怕也没有办法。 “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你就是咱赵家的家主,可别这般模样让人笑话。” 擦拭儿子眼角的泪水,赵长空伸手从怀中取出符纸。 原本黄色的平安符已经被血染红,他轻轻的擦了擦,笑着道:“你妹妹的嫁妆我准备好了,放在我的私库里。” “即便她以后不想嫁人,那些金银财宝也够安度余生了。” “你是她的娘家人,以后妹妹被人欺负了,可不能坐视不管。” “记住了吗?” 听着这些临终嘱托的话,赵笠脸上的泪水更多了,他一个劲的点着头,“记住了,记住了!” 最后,赵长空缓缓扭头,看向李青玄,轻声道:“如果可能的话,你就把紫衣娶了吧。” “你这样的女婿,我认可了!” “咔嚓,咔嚓!”轻微的碎裂声响起,赵长空整个人布满了裂痕,像是瓷瓶即将破碎般。 他低下头,摸了摸剑柄上挂着的剑穗,那是用紫色丝线编制而成的一柄小剑。 赵长空轻然一笑,记忆回到了那年秋季的雨夜。 他在南疆与人厮杀过后,重伤躺在一处山洞中。 洞外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意识昏迷前,看见一位身穿紫衣的少女,背着药篓走进躲雨。 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好看的整个天下都没人能比得上。 那一眼,便是一生! 其实他听说过,紫衣娘亲私底下说过,剑修最风流,最让人动心,也最易薄情。 可于他赵长空而言,她才最让人动心,一眼一生,一生一双人。 不是自己食言了,是她没能做到白头偕老,永生不弃的诺言。 “唉,待会见到她,该怎么把事情说清楚,可有得头疼咯!” 赵长空温柔的笑着,自她走后,这还是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 原因很简单,马上又能见到那袭让他心心念念的紫衣身影。 那位让他痴迷了一生的女子! “轰!”的一声,身上的裂痕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碎了开来。 江南道明面上,最风流,境界最高的宗师剑修赵长空,死于今夜! 赵府内,坐在凉亭中的紫衣突然觉得心悸不已,那种感觉令她坐立不安。 没来由的,面前石桌上摆放着的三枚平安符,有一枚碎裂。 她瞪大眼睛,颤颤巍巍的打开碎成两半的符纸,等看清上面的名字后,愣在原地。 胸口传来钻心的绞痛,这股不适感令她蹲下身子。 院中凉爽的秋风抚过,吹起紫衣两鬓的秀发,她忍不住的放声大哭,泪水模糊视线。 儿时的一幕幕在心头浮现。 “爹爹,我要骑大马!” “好好好,让我的乖女儿骑大马!” “爹爹,我要吃糖葫芦!” “好,爹给你买…” …… 印象中,那个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笑意的男人,似乎从不懂得拒绝。 无论她要什么,他都会笑着说好。 可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随风而逝… 石殿内,李青玄缓缓起身,低着头看不清神态。 但一股凌厉的剑意横扫而过,令众人心生异样,纷纷望了过来。 “你的阵法,还需要多久?” “成了!”大妖应了一声,黑暗的空间中,红雾勾勒出完整的巨大图案。 那是一只头生双角的妖族,坐在由骷髅打造而成的王座上,霸气威严。 一瞬间,从九渊剑内涌出无数红色丝线,以极快的速度洞穿一具具血傀。 凡是被红线穿过的血傀,动作骤然僵硬,仿佛被定身般,凝固在原地。 众人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砰!” “砰!” “砰砰砰!” 倒地声此起彼伏,血傀们犹如失去控制的玩偶,向前栽去,血肉之躯也在快速消散。 化作一缕缕黑烟升腾,战局立马被扭转。 血昊察觉到异样,发出愤怒的咆哮,“你做了什么!” 可回应他的却是数条红线,快速涌来,想要洞穿他的身躯。 “能不能再附身一次?” “什么?”大妖疑惑道。 李青玄缓缓抬头,眼中充斥着强烈的杀意,凝重道:“我问你,能不能再附身我一次。” “我要…踩碎那家伙的骨头!” 阴森的语气令大妖一愣,旋即他大笑出声,“就是这样,你魔气滔天的样子,让本座很是喜欢啊!” “如你所愿,给你力量,但作为交换,把他的血肉精气让我吞噬。” “成交!”李青玄话音落下,大妖从九渊剑内脱身而出,飞速涌进他体内。 瞳孔迅速被猩红充斥,李青玄晃了晃脑袋,神情陶醉,“这种真实存在的力量感,血肉之躯的痛快!” 他轻轻挥动手臂,那些红线便迅速缩回九渊剑中,消失不见。 “我要踩碎你全身的骨头,接下来好好听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去感受这种痛苦!”李青玄咧着嘴,身体周边环绕着大片黑气,宛如真魔临世。 血昊盯着他,心中莫名的恐惧,仿佛在面对什么凶兽般。 第138章 想做赵家女婿吗 “这股压迫感,是怎么回事!”血昊神情凝重,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踩碎骨头。 “来了!” 李青玄的身影骤然向前冲去,左右闪躲,避开其他人,音爆声传入耳中,令人鸣晕眩。 再看去时,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砰!”的一声巨响,李青玄抬腿踹去,巨大的力量让血昊向后飞去,撞在石椅上,瞬间碎成无数石块。 “呼呼呼!”血昊呼吸急促,胸膛有一处凹陷,那里的骨骼纷纷断裂。 他抬头凝望着靠近的李青玄,望着那张阴沉的脸,恐惧攀升到了极点。 “你到底是谁!!” 没有任何回应,李青玄只是冷着脸向他走去。 众人望了过来,震惊不已,虽然这副躯壳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李青玄没错。 但那股气质已经天翻地覆,全然不是一个人。 身为剑修与人战斗,却不用剑,而是用最原始的方式,血肉之力澎湃,拳拳到肉。 李青玄仿佛一头嗜血的猛兽,残忍,冷酷。 “慢慢享受接下来的款待吧,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阴冷可怖。 蹲下身子,抓起血昊的双臂,一只大脚缓缓踩上他的胸膛。 “咔嚓,咔嚓!”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大殿回荡,无比渗人。 在烛火的映照下,墙壁上两道影子交错,一只手用力掀去,影子的头颅被扯了下来。 血腥的场景令许多人感到不适。 血昊的惨叫声在这片大殿回荡,经久不散。随后他的血肉迅速消逝,身躯变得干瘪异常。 大妖带走了全部的精血,露出满足的神情。 “合作愉快,李青玄…” 留下这句话,他便回到了九渊剑内,没了大妖附身,李青玄顿时虚脱,整个人感觉骨头快散架般,意识也在飞速消散,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嘎吱—— 推门声响起,一道身影端着汤水走了进来。 紫衣坐在床前,用丝娟轻轻擦拭着李青玄的脸颊。 朦胧间,意识在逐渐凝聚恢复,李青玄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庞,紫衣的双眼红肿,神情不振,显然是哭了许久。 “你都知道了吗,赵家主的事…” 紫衣轻轻颔首,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知道,哥哥都告诉我了。” “抱歉,我没能帮上赵家主。” “为何要有歉意?”紫衣端着汤水,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递到嘴边,“父亲为了家族战死,这是职责所在,与你无关。” “况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替父亲报了仇,我该谢谢你才对。” 出生在大家族内,享受锦衣玉食,丰厚的修炼资源,就有着摆脱不掉的责任,有时为了家族利益必须牺牲一切,甚至是生命。 这点紫衣看得破,可心中的悲痛并不会因此减少,现在这般也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如果你不知道,赵家主娶小妾是为了你娘亲,或许心中不会那般痛吧。”李青玄轻声一叹,表情温柔道:“咱们相处挺久了,我也了解你的脾气。” “心中难过就得哭,哭出来就好了。” 这话触碰到紫衣心中的柔软。这几日父亲葬礼,来了许多宾客,身为少家主的哥哥,忍着痛苦迎来送往,善后家族中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紫衣不敢耍大小姐性子,也不敢崩溃大哭,这样只会给哥哥添乱。 如今在李青玄面前,她又能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顺着性子大哭出声。 “李青玄,呜呜呜,我好难过。我爹不在了,我都没好好跟他说几句话。” “以前那样对他,我…” 紫衣趴在他胸前放声大哭,胸膛被温热的泪水浸湿,李青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哭会就好了。” 房间内,少年的胸膛像是温暖的港湾,庇佑着心情崩溃的少女。 哭了不知许久,紫衣才恢复正常,难过的情绪发泄完就好了。 她给李青玄喂着汤药,轻声询问,“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准备去哪?” 闻言,李青玄低声道:“我体内的死气没完全根除,儒家的圣人石刻能解决此事。” “所以我准备去参加过段时间的秋闱,上白鹿书院。” “去白鹿书院读书?”紫衣有点惊讶,盯着他上下打量,印象中李青玄可不是能安稳坐下读书的人。 听出她话里的诧异,李青玄轻笑道:“怎么,觉得我不行?” “那倒没有,只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你是个性子跳脱的人,枯燥的读书可不适合你。”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要是让李青玄整天坐在那之乎者也,那估计头都会炸裂的。 “行了,我还得出去帮哥哥接待宾客,你安心养伤。”紫衣说着起身离开,朝着门外走去。 可又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扭头问道:“我听人说了,爹爹死前说认可你这个女婿。” “你呢,想当江南赵家的女婿吗?” “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大胆询问,令李青玄猝不及防,被喝进嘴中的汤水呛到。 望着等待的少女,李青玄坐在床上沉默不语,只是苦涩的笑着,许久都没有答案。 可有的时候,没有答案便是答案了! 紫衣神色落寞,轻轻的“哦”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关上房门后,她摇了摇头,落寞的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倔强。 “李青玄,我这辈子跟定你了,一次问不到答案,那我就问十次,百次,永远都有下一次。” “这样即便你的心是块石头,也总能捂热吧!”紫衣给自己打气,然后朝大堂走去。 房间内,只剩李青玄一人,寂静无声,他望着手中的汤水,以及胸前被泪打湿的衣裳。 摇着头,苦涩笑道:“李青玄啊李青玄,你真是个胆小鬼!” “还是不够风流啊!” 与赵长空,剑圣陆无涯相比, 他连许诺给女子一生的话,都说不出来。 江湖的路还太远,他不想耽误人,这样的想法没错。 可耐不住紫衣痴情啊! 第139章 女书童 十月下旬,秋季已深,中原大地雨水连绵,天气渐冷。 泉州桃花坞,一处清澈的水潭前,李青玄身披蓑衣,坐在小凳上垂钓。 阿梦守在一旁,时不时的拨弄鱼篓中的小鱼,喜笑开颜。 “李青玄,今天也钓了好多鱼,晚上回去给你做红烧的。” “行啊。” 两人相伴,秋雨小潭,安静垂钓,看着犹如一幅安宁的画卷。 从江南赵家离开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那夜过后,血衣门彻底从世间消失,但几大势力也因此损失惨重。 特别是赵家,没了家主,险些威望不似从前。 但赵笠继任家主后,他的武学境界确实不高,可却有雷霆手腕,扫除家族的积弊,赵家因此焕然一新。 再加上,李青玄与他结拜为生死兄弟,补足了武学高手的欠缺,赵家在江南一如从前,声名显赫。 毕竟,谁都不愿得罪一个大家族,外加一位天才剑修。 细雨渐渐停下,李青玄收起鱼竿,提着鱼篓,起身回去。 “走了,回去做鱼吃。” 阿梦笑着附和,“好!” 回到桃花坞的草屋,阿梦在厨房中忙碌,切菜烧鱼。 李青玄则是来到院中的桃树下,挖出埋藏的陈酿桃花酒。 时不时来屋外寻东西的阿梦,看着他的背影,低声感叹着,“要是能一直像这般就好了。” 入夜,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李青玄打开桃花酒的泥封,给阿梦倒了一杯。 “明日我就走了,去白鹿书院,这顿饭算给我践行。” 阿梦端起酒杯,笑着回应道:“祝你顺利!” 烛火摇曳,李青玄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低头沉思,“真的会顺利吗…” 他也不敢确定,即便张延山说了,到时候会帮忙。 可他打小在青莲山上,除了练剑外,就学了些简单的识字,那些所谓的儒家经典,一本没看。 这种状态去参加白鹿书院的秋闱,前路渺茫啊! 见他情绪有点低落,阿梦打气鼓励道:“会顺利的,我相信你!” “为什么,这样相信我?”李青玄无奈一笑。 “因为你是李青玄啊,是个有本事又厉害的大剑修!”阿梦理所应当道。 即便过去许久,她有时还会想起那夜的事。 李青玄揽着她的腰,一人一剑杀得血河部抱头鼠窜。 从那时起,李青玄在她眼中,就是位无所不能的男子。 这天底下就没任何事能难倒他。 “借你吉言,希望一切顺利。”李青玄笑着举起酒杯,二人碰杯,喝着饯行酒。 第二日,李青玄背上剑匣,看了一眼,由于昨晚喝了太多酒,阿梦还在熟睡中。 他没有打扰,悄无声息的离开。 走出桃花坞,他朝着渡口赶去,白鹿书院在江中的一座孤岛上,还是需要坐船。 “哟,小兄弟,又见面了,需要老夫载你一程吗?” 迎面走来一位熟悉的老人,手里拿着酒葫芦,喝得醉醺醺的。 李青玄望了他一眼,连连摆手,“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再体验一次,江中飘荡的感觉。” 说话的就是先前让他坐船的老人。 “嘿嘿!”老人挠着头尴尬一笑,解释道:“上次是意外,意外。” “李青玄!”身后突然响起的呼喊,打断二人的交谈。 紫衣穿着一袭白色长袍,头发束起,缓缓走来。 看着眼前的人无比熟悉,但李青玄又怕认错,试探性的询问道:“你是紫衣?” “怎么,换成男装你就不认识了?”紫衣没好气道。 “紫衣,你怎么在这,还有你这身装扮?”李青玄神情疑惑,不解道。 “想去白鹿书院,不得坐船吗,跟我走!”说着,紫衣也不避讳,拉着李青玄的手,便朝着渡口旁的一艘大船走去。 船上的木杆一面旗帜迎风飘扬,正是赵字。 甲板上,许多身影行色匆匆,在为启航做着准备。 “这是你家的船?” 紫衣轻笑着点头,“对啊,我听说你上次没船坐,所以专门过来送你去白鹿书院。” 李青玄听的心中一暖,貌似又开始欠人情了,照这样下去,估计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那你为何要打扮成这样?” “嘿嘿,你还不知道吧。”紫衣眨着大眼睛,俏皮一笑,解释道:“这次儒家秋闱,每位去应试的学子,都能带位书童。” “你这样的人,身边怎么会有书童,所以我女扮男装给你当书童,背书箱呀!” “给我…当书童!”李青玄忍不住惊呼,开什么玩笑,他去白鹿书院还带个女子在身旁。 这要是被发现,儒家又那般重视礼仪规矩,估计会立马把他给赶出来。 “这个…不太方便,毕竟男女有别。”李青玄无奈道。 听到这句话,紫衣神情陡然落寞,可片刻后又恢复正常,掩嘴轻笑道:“你还真是个呆子,去白鹿书院之前,难道不打探清楚吗?” 这… 李青玄语塞,他还真没打听有关这次秋闱的任何消息。 以往他办事都会打探清楚情况,但这次有张延山做保,而且他自己对进入书院没抱太大希望,所以就没详细了解。 “你知道秋闱的情况?” “嗯,打听过。”得知他要去白鹿书院后,紫衣便令族人探听关于秋闱的事。 “你放心,这次秋闱女子只要着男装,也可作为书童陪伴在侧。” “还有这事?”李青玄有些诧异,儒家经常说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做岂不是等同于,自己说过的话当放屁? 想起了解到的情况,紫衣心中就觉得恶心,她皱眉道:“原本是不行的,但最近这些年,随着儒家当代圣人与皇室越走越近。” “皇室子弟,朝廷勋贵许多贵公子来书院听学,就允许带女书童了。” “女扮男装,也只是为了让儒家面子上好看点,不把这事情说破。” 李青玄沉思了片刻,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道:“你的意思是,儒家默认了…那些人在白鹿书院取乐?” “没错,就是这样的。” 李青玄心中如翻江倒海般震惊,那可是儒家圣地啊,天下读书人的首善之地! 第140章 冤家路窄 大船在江面行驶半个月后,抵达矗立于江中的那座孤岛。 白鹿书院,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无论是去朝廷做官,还是渴望成为文坛大贤,这里都是最好的去处。 此刻的嘉陵江上,大船小船数之不尽,都是来参加秋闱的学子,希望鲤鱼跃龙门,当上书院弟子。 “快看,那是长乐侯家的船!” “还有那一艘,如果没看错的话,是文州王家的船!” “来了好多名门望族啊!” 李青玄站在甲板上,听到周围船上人们的呼声,放眼望去,确实来了许多大人物。 长乐侯,文州王家,这些称谓几乎是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触及到的存在。 “看来这次的秋闱,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不太容易!”李青玄低声感慨道。 在他身旁,紫衣挽起耳边的秀发,笑道:“你李青玄无所不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又听到这句话了。”李青玄摇头一笑,从桃花坞离开时,阿梦也这样说过。 “又?怎么还有别人这样说,男的女的?”紫衣噘着嘴,有些不高兴。 “女的,一个很好的朋友。” “哼!”不说还好,一说紫衣冷哼着扭过头,不再搭理他。 确实在青莲山上待久了,不懂男女之事,李青玄想着实话实说,不欺骗,可这就是妥妥的直男行为。 在女人面前提另一个女人,这是大忌,特别是这个女人还很爱你。 “啊,此情此景,本小侯爷只想吟诗一首!” “船啊,好多的船,大船挤小船!” “水啊,好多的水,江水流不完!” 挂着长乐侯旗帜的船上,侯府公子立于船头前,双手负于身后,一袭锦绣长袍随风飘荡。 他望着不远处的孤岛,放声高歌。 一诗唱罢,甲板上随行的书童,拼命的鼓着掌,笑着称赞道:“好诗,好诗,不愧是小侯爷您啊!” “开口成章,这诗就是比那儒家大宗师苏言行,苏大家的诗都不差!” “果真吗,阿土!”小侯爷转身看着书童,神情激动,他把这话当真了。 但最离谱的还是他的书童,眼中同样放着精光,甚至还略有湿润的激动道:“果真啊,小侯爷!” 显然,这位书童刚刚的话乃是肺腑之言,他心中真觉得自家主子作诗,无人能与之媲美。 突然,一道不屑的冷笑声,打断主仆二人的真情流露。 “赵成龙,你恶不恶心,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有多少,心里不点数?” “我呸,就这狗屎一般的诗,还能与苏大家比肩,魔怔了?” 闻声望去,开口的人站在不远处的船前,上面旗帜飘扬,正是靖安府的船。 说话的是侯府世子李如武。 认出他的身份,赵成龙心中愤怒,可也不敢出声反驳。 二人的父亲虽然都是侯爷,听着身份差不多,但其实天差地别。 他父亲长乐侯,听这封号都知道是个没权力的侯爷。 但李如武的父亲靖安侯,如今在军队中是有实权的,即便在朝堂上也有些话语权。 像他们这种勋贵子弟,权力才是说话的底气,否则受了欺负也只能憋着。 见他服软,李如武不依不饶道:“我说你作诗像狗屎一样,你聋了吗,废物东西!” 原本勋贵之间关系密切,在朝堂上统一阵线,可二人祖上有旧怨,所以李如武才蹬鼻子上脸。 被这样当众羞辱,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赵成龙正准备反怼时,一旁的书童拉住他。 “小侯爷,出门之前侯爷交代过,不让咱们惹事。” “唉,我就说了吧,不该来这的。”赵成龙无奈叹息,他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出身武将世家,习武打仗在行,一读书头就晕。 可父亲偏偏还觉得,进入白鹿书院,或许就能振兴门楣。 常言道,忍一时风平浪静,这话没错,但对于那些纠缠不休的人,忍让只会让对方觉得你怕了。 反而更加猖狂的羞辱你! “怎么,不敢吭声,跟你爹一样怂?”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赵成龙心中的火气,可还不等他骂回去,一道冷冽的声音便响起。 “谁家的狗没看好,一直叫啊,吵的人头昏!” “谁,谁敢骂本世子!”李如武视线四处搜寻,可船太多了,压根看不清开口的人在哪。 或许是为了让他看清楚点,李青玄轻轻一跃,站到船头的木杆前,面无表情道:“别乱瞅了,爷爷在这呢!” 一瞬间,众多目光看了过来,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胆子如此之大,敢对靖安侯世子出言不逊。 李青玄背着玉制剑匣,江风卷起青衣,吹动两鬓的长发,看得许多女子心花怒放。 剑修就是这般,只要长的英俊些,自然就惹人着迷。 其实也是历代剑修人才辈出,风流的故事太多了,女子们在闺房中听了一遍又一遍,自然就对剑修心神向往。 “是你!”李如武也认出了李青玄,正是那日在皇宫外拿剑捅他的人。 二人可谓是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分为眼红! 李青玄之所以出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遇见就罢了,再相遇有些仇岂能不报? “呵呵,今日,本世子终于能睡个好觉了!”李如武冷冽一笑,自从上次受辱后,他始终心中不忿。 当时在皇城,有陛下公主护着,他无可奈何。 但如今在这嘉陵江上,杀了李青玄他不敢,但教训打一顿还是可以的。 正好,这次出行为了护卫他的安全,父亲靖安侯派了好几位武学高手跟随。 三品境的宗师都有一位! “去,帮本世子好好教教他,该怎么说话!” 霎时间,四道身影飞掠而出,来到李青玄的船上。 一位三品,三位四品,这种护卫阵容堪称豪华! “少侠,得罪了!”几人中,领头的三品宗师是位白发老者,一身灰色长袍,老成持重。 动手之前,还会告罪一声。 江湖中人委身于朝堂勋贵,本就是无奈,为了修炼资源,或是金银财宝,受人吩咐办事。 如老者与李青玄,二人并无仇怨,并且只是出手教训,不是杀死。 所以,老者才会这般客气。 毕竟还得行走江湖,谁都不想得罪这般年轻的剑修。 李青玄一拍剑匣,九渊剑飞入手中后,沉声道:“谁能教训谁,还犹未可知呢!” 这句话就是单纯的嘴硬,至少气势上不输。 李青玄也没想到,靖安侯世子这次会带如此强大的护卫。 但骂都骂了,说什么都没用,总不能服软吧! 第141章 故人重逢 “打起来了,有热闹看了!” “你们说谁会赢?” “不要脸,人多打人少,少侠,我们看好了!” 周边的船上,人们议论纷纷,还有许多女子为李青玄扬声喝彩。 紫衣不满的撇了撇嘴,低声骂道:“一群骚蹄子!” 李青玄单手持剑,那位三品境老人身旁,天地之力逐渐弥漫,双方剑拔弩张。 紫衣也抽出长剑,来到身旁,二人联手对敌。 李青玄诧异的望着她,“你啥时候会用剑了?” “刚学不久。”紫衣温柔一笑,她本是医女,但为了能跟随心上人的脚步,爱他所爱,因此也缠着哥哥教她学剑。 “别胡来,退到我身后!”李青玄紧张的告诫道。 紫衣身上没有丝毫剑意,说是学了剑,但就是花架子,没啥实质的战力。 面对上三境宗师,他也不能保证不出意外。 “我…好吧…”紫衣欲言又止,还是听话的收剑,退到身后。 她也明白,真的动手,自己只会越帮越忙。 剑意凝聚,李青玄缓缓举剑,黝黑的剑身上,阵阵剑气扩散,凌厉无匹。 “你还是这般脾气大啊,与人说不上两句便要动手。” 远处,一道身影飞掠而来,声如洪钟,白衣飘荡,怀中抱着把长剑,宛如天上谪仙。 来人站在李青玄面前,二人相望,立马笑了出来。 “叶景,你怎么也来这了?” “跟你一样,来白鹿书院读书啊!”叶景淡然一笑,走到近前,二人拍着彼此的肩膀,心中有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白鹿书院秋闱,虽然是一场读书人的盛事,可对于修行其他体系的人来说,也是个机会。 武学境界,分为内外双修,外修力,内修心。 想修炼心境,那就绕不开儒释道三家,他们对如何锤炼心境,最有办法。 但佛道两家比较特殊,用这两家的办法凝练心境,太过困难。 因此只剩儒家是最优选。 近几个月,叶景修行遇到瓶颈,有突破的感觉,但始终都难以迈出那一步。 师尊陆无涯便让他来白鹿书院读书,锻炼心境,借此突破。 “呵呵,这样我也有个伴了。”李青玄朗声一笑,有叶景陪伴,二人同为剑修,修行遇到问题,还可彼此探讨。 “我也挺开心的,能遇见你。” “不过,现在先解决眼前的事!”叶景拔剑出鞘,盯着几名护卫,豪迈道:“要动我兄弟,先来试试我手中的剑锋利否!” 这… 看着并肩的二人,护卫老者神情为难,这里毕竟是儒家的地盘,都是来参加秋闱的学子。 倘若交手,动静肯定不小,惹怒了儒家,谁都讨不到好。 他扭头看向李如武,询问道:“世子,此地人多眼杂,要不…” “不行,敢惹本世子,给我教训他!”李如武直接打断他,恶狠狠道。 老人皱了皱眉,给这样的酒囊饭袋办事,真令人不爽。 若不是受他父亲供养,老人恨不得反过来教训这狗屁世子。 无奈之下,他只能调动天地之力,准备全力出手。 面对两位天才剑修,他也不敢大意,大战一触即发。 但紧接着,又一道身影自岛上乘船而来。 “在我白鹿书院外动手,莫不是对我儒家有意见?” 小船上,一身青袍的男子飞跃而来,跳到李青玄的船上。 来得又是位熟人,澹台春风! “嘿,你小子怎么来了!”叶景立马迎了上去。 澹台春风轻笑着解释道:“书院让我迎接来参加秋闱的学子们,刚好看见你们有难,便赶来看看。” 听到这话,李青玄笑着打趣,“那以后我们是不是要叫你师兄了。” 说着,他学着儒家学子的模样,躬腰一拜,“见过澹台师兄!” 这一幕,逗得叶景大笑不止。 “哈哈哈,还是你会揶揄人!” 澹台春风无奈的摇着头,随后看向几名护卫,冷声道:“我儒家讲究遇事言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要想打架去别的地方!” 老人被怼得哑口无言,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这对付儒家弟子,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万万不敢。 这时,作为主子的李如武不满的嚷嚷道:“你是何意,明明是这人先骂我的,为何问都不问就说我的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澹台春风有失偏颇,在拉偏架。 “骂人?” “抱歉,你说的我没听到。此时此刻,我只看见你的护卫要动手打人!” …… 李如武呆住,不仅是他,周边船上的人都懵了,偏心还能偏得这么明目张胆的? “那位白衣剑修,好像是剑圣首徒,叶小剑圣啊!” “还有那位刚来的似乎是儒家高人的弟子,澹台公子…” “都来帮那个剑修,那人到底是谁啊?” “应该是位大人物,不然能让这两位帮忙?” 人群中,有许多了解二人身份的人,开始议论个不停。 对李青玄的来历无比好奇。 毕竟,来这里的不是读书人,就是养在家族中的贵公子,没去江湖看看,所以大多数人都没听过李青玄的名号。 被这么多人看着,李如武面子上抹不开,当即放声反驳道:“你没听见,不代表没有,这里很多人都听到了,不信你问问。” 澹台春风皱了皱眉,要真有人作证,他还真不好继续偏心。 “我身旁的朋友骂人,有谁听见吗?” 江面突然无比寂静,议论声也没了,附近的人都保持沉默。 李如武先前咄咄逼人的样子,众人都看在眼里,厌恶的不行。 别说作证,不出来落井下石,都算不错了。 “没听到,我啥都没听见。” “我也是!” “不对啊,我好像听到是那家伙先骂人的啊!”趁着这个机会,有人落井下石,指着李如武的船道。 有人带头,那跟随的人就多了,纷纷抹黑李如武。 “对,好像就是他先骂人的!” “没错,是他是他就是他!” 人言可畏,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李如武百口莫辩,那表情就跟吃了米共一样难受。 “你们,你们…”他气的硬是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第142章 再登白鹿书院 李如武此刻无比窘迫,周围人的大笑声,传进他耳中,脸上火辣辣的疼。 作为侯府世子,并且与三皇子相熟,他出门在外还没受过这样的气,而这造成这一切的是李青玄! 他望着船上的负剑少年,冷冽道:“你给我等着!” “呵呵,我等着便是,且看看你能如何?”李青玄不屑一笑,吃了瘪放狠话的人他见多了,结果呢,现在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摇了摇头,不再理会纨绔子弟,大船前行,停靠在孤岛旁。 澹台春风轻笑伸手,“欢迎来到白鹿书院,两位请吧。” 下船来到厚重的陆地,望着上山的路,李青玄心中有些感慨,从青莲山出来后的第一站便是这里。 身旁的叶景同样感慨万千,走近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咱俩第一次论剑,我输了。” “这次再来白鹿书院,我得赢一次!” “怎么,还要在这比剑?” “不,这次比读书!”叶景看着他,神色格外认真。 李青玄被逗得笑出了声,“哎哟,没想到叶小剑圣读书居然也这么厉害。不对,应该换个叫法,叶大才子!” “呵呵呵…”一旁的紫衣被这话逗得掩嘴轻笑。 叶景无奈的吐槽,“你这嘴损起人来也是够厉害的!” 上山的小道,众多来参加秋闱的学子纷纷而至,朝着山顶走去。 道路两旁秋叶纷飞,远处的天际火红的夕阳滚烫,景色相融形成了一幅美丽画卷,令许多男男女女的学子驻足观望。 成功登至山顶,在白鹿书院的宽阔大门下,矗立着一座新的石碑,碑上淡淡的光彩流转,天地之力浓郁。 这是圣人才有的手段,面前新的儒家风流碑乃是当今儒家圣人所立,为了防止再次被斩断,加了许多防护手段。 如今的石碑,除非圣人亲临才有可能折断。 李青玄来到碑前,目光扫过,一如从前,排名没什么变化。 打头的三教圣人,其次是陆无涯,再就是老头的名字,还是放在了第四位。 他能斩断儒家风流碑,却斩不断世人的看法,剑仙就是不如剑圣! 除非有朝一日他做到心中所想,上鸣剑山庄,战败陆无涯,那时方能为老头正名。 唯一与上次不同的是,在石碑的底部,多出了个新的名字,李青玄! 这几年的江湖经历,让他做到了那日在等客来说的话。 迟早有一天,儒家风流碑会有我的名字! 叶景站在他身后,沉默许久后,开口道:“怎么,还是觉得排名不好?” 在了解完剑仙与剑圣的往事后,对于李青玄心中所想,他能猜测个大概。 李青玄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不好的,且先这般排着吧。” “如果哪天你想去鸣剑山庄,第一站绝对会是我!”叶景神情凝重,气氛陡然变得严肃。 李青玄望着他,不甘示弱的回击,“那届时看看谁胜谁负,谁手中的剑更锋利!” 二人之间既是好友也是宿敌,从他们彼此的身份开始便已经注定。 剑道仙圣之争,延续到了这一代。 “呵呵,打架的事过后再说,现在有什么好争的。”澹台春风笑着打断二人。 叶景也笑了出来,揭过此事,“走,进屋喝酒!” “成,喝酒去!” 几人大笑着踏进白鹿书院,朝住所走去。 与第一次来这里的窘迫不同,这次李青玄不用住凉亭,有个属于自己的木屋,虽然不大,但布置的格外雅致。 门外还有几棵青竹,虽然叶子都枯了,但等来年开春,依旧会翠绿盎然。 安顿好后,澹台春风便提着几坛好酒,走了进来。 叶景扛着一头处理干净的大野猪,紧随其后而来。 李青玄整个人都看愣了,“不是,你哪弄的野猪?” “嘿嘿,刚在山里碰巧遇见,就忍不住拔剑了。” …… 黄昏渐去,月光升起,几人在小院中吃着烤猪,饮酒赏月。 醉意涌入心头,抒发心中的豪迈,澹台春风突然问道:“二位以后的梦想是什么?” 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成就剑道圣人!” 说完,两位年轻的天才剑修看向对方,酒劲上头,居然围着火堆顶在了一起,像是牛角对顶样,看着有些滑稽。 “我才是能成为剑圣的男人!” “不,你李青玄不行,我才剑道无双!” …… 二人谁也不服谁,就这样互相头顶着头,愈发用力,最后双双坐在地上。 紫衣见状,连忙跑过去扶起李青玄,嘴里还念叨着,“地上脏,快点起来。” 坐在对面的叶景看着这一幕,冷风吹过,他瞬间就醒酒了。 看看李青玄,再看看自己身旁空空如也,起身连连摆手,“这酒喝着没意思,不喝了,是真没意思!” 坐在长廊下的澹台春风,笑个不停,“哈哈哈,我也觉得没意思,走了!” 二人离开后,李青玄也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朦胧间,他被人推醒。 “怎么了…”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满脸茫然的看着紫衣。 “明天就是秋闱的第一试,你不提前准备吗?”紫衣低声问道。 “第一试?” 看着李青玄发懵的样子,她无奈的轻拍额头,“你啥都不知道吗?” “你不会连秋闱有三场大考都不清楚吧?” “知道啊!”李青玄点了点头,随后有些尴尬道:“但只知道这些…” …… 好嘛,你这哪是来考试的,简直来胡闹的嘛! 紫衣心中无奈,好在她提前做了许多准备,连忙去旁边的书箱翻找,拿出一本书。 “这是儒家经典,《学无涯》乃是第三代圣人所注,往年很多次秋闱都考这个,你把它看完。” 李青玄翻了翻手中的书,厚厚的一本,顿时就感觉头要晕了。 “这书…有多少字?” “不多,全篇也就十来万字。” “啥玩意?”李青玄瞬间就被吓的醒酒了,“十多万字,让我一夜看完,而且还得记住,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想到临时抱佛脚,有些不太现实,他立马想到了张延山,赶忙问道:“明天的主考官是谁?” “大儒苏言行!” 完了,听到这个名字,李青玄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第143章 读书人的事 屋内,灯盏内的火油烧得噼啪作响,火光摇曳,照在李青玄的脸上,更显得气氛凝重。 “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沉寂。 “这么晚了,谁还会过来?”紫衣满脸疑惑,起身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位白发老人,穿着身青色长袍,和蔼微笑着。 “你是?” “我找李青玄。” “他在屋里,您请进!”紫衣让开路,老人走了进来,眼角的余光还时不时的打量着紫衣。 看清来人,李青玄立马起身相迎,“我的首辅大人,你总算是来了!” 来者是内阁首辅张延山,紫衣听说过二人的事,当即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把地方留给二人交谈。 “你再不来,明天的考核,我可就得被那个苏言行刷掉了。” “预料之中的事。”张延山面色如常,他早就想到了,术业有专攻,正常来说一个练剑的,能有多少时间去苦研儒家经典。 跟那些常年读书的学子本就没有可比性。 “你老既然来了,肯定有办法对不对?”李青玄双眼放光,心中明白他这么晚过来,绝对有所准备。 张延山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本书籍递了过来,“拿去看看,记住上面的内容,明天用得上。” “我这还有本没看呢。”李青玄晃着手中的儒家经典《学无涯》,头疼不已。 “你说说你们儒家的先贤,是不是都闲得慌,没事钓钓鱼看看风景多好,写什么书…” 这… 张延山被整得无话可说,写书还有错了? “先看看我给你的。” 李青玄打开书本看去,神情顿时变得精彩,先是诧异随后惊讶。 只见书本上清晰的写出了每道考题,并且贴心的注解了答案,简直是把饭喂进了嘴里。 “这是…小抄,你让我作弊!” “呸呸呸!”张延山连忙摆手,郑重道:“怎么说话呢,读书人的事,那能叫抄吗?” “观摩,观摩懂不懂?” 李青玄咧嘴一笑,“懂,懂了!” 不得不说,张延山考虑的极其周到,知道明日的主考官是苏言行,二人有旧怨。 先不提李青玄是个学渣,即便他颇有文采,苏言行只怕也会暗中使绊子。 那人就是这样,不要脸的很! 送走张延山后,李青玄坐在桌前,挑灯夜读,即便答案送来了,也得记在脑海中。 否则,那他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无可救药了! 一夜苦读,答案记得大差不差,李青玄虽然读书没啥天赋,但并不愚笨,相反心思敏捷,记忆力不错。 嘎吱—— 推门声响起,紫衣走了出来,见他还在桌前苦读,惊讶道:“你一夜没睡?” “阁老把答案都送来了,我要是都记不住考不好,岂不是真成了废物。”李青玄无奈笑道。 “铛!” “铛!” “铛!” 儒家每逢大典敲响的巨钟传来声音,提醒学子们秋闱开始了! “该动身了!”李青玄起身,打了盆水洗干净脸后,便朝着书院的大广场走去。 那里地方开阔,能容纳足够多的人,所以作为秋闱第一试的考场。 紫衣背着书箱跟在身后,像个乖巧的小书童,随侍在侧。 广场上,人头攒动,站满了人,都是来参加秋闱的学子。 虽然上山的时候,男女都有,但此刻真正考试时,都是男子打扮。 有些事不能摆在明面上,像紫衣这种女书童,在外人面前是不能着女装的。 “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肩膀被人拍动,李青玄转身,正是叶景。 他双手空空如也,身旁也没有书童帮忙提着书箱,表情格外轻松。 “你啥都不带,一会怎么考核?” “考核?我不用考核啊!”叶景无良一笑,昨夜的事情记忆犹新,他今天就是专门来气李青玄的。 “我师尊跟儒家打过招呼了,免考,直接来听学!” 作为能与三教圣人齐名的剑道圣人,陆无涯的话还是挺好使的。 剑圣首徒来听学,多个位置的事,还能顺带挣陆无涯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行了,你这个不考核的,就一边去吧!”李青玄没好气道。 见他吃瘪,叶景畅快的大笑,二人经常斗嘴,但每次都是他输。 能赢一次的情况,可不多见。 “铛!”钟声再次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席卷扩散开来。 “请诸位学子抽签落座,秋闱第一试即将开始!” 李青玄排了许久的队,拿到竹签,上面写着黄字九十八! 这次考核的座位,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区域,这其中还挺有讲究。 按照学子的文学底蕴来排分,比如像李青玄这种剑修,白鹿书院通过了解,他几乎没多过什么儒家经典,就放在最差的黄字区。 像先前在嘉陵江上遇见的,文州王家公子,那可是书香门第,赫赫有名的大才子,理所应当的就在天字区域。 将学子分为三六九等,但令人不爽的是,考核的题目是一样的,这无非就是多此一举,眼看人低。 “请学子落座,考核开始!” 李青玄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旁边的人与他打招呼道:“昨日的事,多谢兄台了!” “咱们认识吗?”看着面前陌生的脸,李青玄满脸疑惑。 男人解释道:“昨日那李如武羞辱我,多谢兄台仗义出言!” 赵成龙神情真挚,由衷感谢。 如果不是李青玄,他可能就忍不住,会替父亲惹出祸端。 “无妨,我本来就看那家伙不舒服,即便没有你的事,我也忍不住想骂他的!”李青玄摆了摆手,最开始他出声,本就是为了让自己心中舒畅。 “哼,昨日不是书院有人帮你,你还能像个没事人在这坐着?” 突然响起的冷哼声打断二人的交谈,李如武冷着脸,站在一旁。 好巧不巧,他的位置也在李青玄身旁。 三个卧龙凤雏算是凑在了一块。 “晦气,居然跟你坐一块!”李青玄不悦的说了一句,随后便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他。 李如武被气得浑身颤抖,怒道:“你就猖狂吧,我看等会考核开始你还怎么猖狂!” 第144章 时局 “坐!” 广场的前方,矗立着一座高台,中年男人缓缓走来,青袍随风鼓动,神情严肃,正是大儒苏言行。 这可是当代儒圣的首徒,由他来监考秋闱第一试,也足以说明儒家对这次大考的看重。 随着苏言行的一声“坐”应考的学子们纷纷落座。 然后众多书院的弟子,手捧问卷,腰系香炉,来到应考的学子面前,将香炉问卷放在桌上。 至此,儒家秋闱正式开始! 打开洁白的纸张,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这奇异的景象,瞬间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没有字,让我们考什么?” “题目呢?” …… 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苏言行低喝道:“肃静!” 然后他大手一挥,清气流转,众人的纸张上面,一个个字才渐渐隐现。 作为这次的监考官和出题者,为了保证绝对的隐蔽,苏言行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考核的前一刻,才在纸上出题,相比往年,更加的严格慎重。 李青玄盯着纸上的题目,“问朝廷若与北莽全面开战,是战与不战。” “战,若败当如何,不战,北莽全军南下,又当如何?” 他念叨着题目,皱紧眉头,出乎所有人预料,这第一题考的居然不是儒家经典,而是时局。 张延山送来的答案完全没用,案不对题。 不仅是他疑惑,看到这题目的所有学子,都面色凝重,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题。 “战,当战,我煌煌天朝,岂能惧怕那荒远之地的蛮夷!” 在李青玄左手边,赵成龙神情激动,他是习武之人,打小便苦读兵书,渴望有一天沙场建功,以此重振门楣。 右手边的李如武则犹犹豫豫了半天,最后摇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李青玄沉默了好一会,也在纸上写着答案,既然小抄没用,那就遵从本心,按照心里所想来做答。 半日的时间悄然而过,学子们退场,答卷被收起送到书院最深处,那里早早等候着众多儒家星宿,阅卷评解。 苏言行端坐在首位上,品茶等待,等足够惊艳的答卷。 “苏师兄,你看看这个,文州王家公子的!”一旁,有星宿递来张答卷,让他审阅。 文州王家公子说的是,战则当战,若胜当高歌猛进,彻底荡清边境祸患。 若败不敌,当由我儒家修持降表,教化蛮夷,授予我天朝礼仪规制,保我儒家香火传承永存! 苏言行扫了一眼,便将答卷丢在桌子上,沉默不语。 “怎么,师兄觉得不好?” 那位递答卷的星宿,神情疑惑,文州公子的答案极其标准。无论胜负,都保证了儒家的传承不绝。 可谓是对儒家来说最好的答案! 苏言行不屑一顾,冷漠道:“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这人知道我属于传承派,所以字里行间,都倾向于保儒家传承不灭!” “可我今年改题的初衷,是希望替百姓寻找真正的有才之人!还说什么教化北莽,两朝乃是世仇,说这话岂不可笑?” “圣人言,为天下计,为百姓计,这些人读书真是读的狗肚子里了。倘若北莽真的南下,中原大地将会瞬间化为焦土,还有何天下,有何百姓!” 苏言行字字珠玑,对于儒家传承高于一切的传承派来说,这番话是极其激进的。 在场的传承派星宿们面面相觑,沉默着不敢出声。 “那这人不给过?” “过了吧,不然师尊会不高兴的。”苏言行摆了摆手,虽然言语间对这位王家公子的答案不喜,但依旧给了过。 这时,原本气势汹汹要来质问为何改题的张延山,听到里面的对话,突然就沉默了。 他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起身拜见,“见过师叔!” “言行,你刚刚的话…是发自内心的?”张延山问道。 他是朝廷的内阁首辅,对如今的局势最为清楚。 大虞天下表面上繁华依旧,百姓安居乐业,可实际上内忧外患,根烂掉了,边境的北莽威胁一日大过一日。 皇朝已经走到了风雨飘摇的末路了! 将来两个皇朝之间必定会爆发惊天动地的大战,而张延山就是坚定的主战派。 刚刚苏言行的一番话,无疑是偏向他的。要知道二人,向来看不对眼很久了,在儒家内部争吵的次数,数都数不清。 “我只为百姓,心中只想不愧对读了多年的圣人书。”苏言行面无表情,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师叔,师兄,答卷看得差不多了,大致分为三类!” “死战派,明哲保身派,以及中间派!” 三种答案,代表了这些学子们的态度,将来的那场大战,毫无疑问死战派才是抵御北莽的中坚力量。 “死战派有多少人?”张延山忍不住询问。 “几乎占据半数!” “好啊好啊!”他内心欣慰,有这么多人心向死战,那这个天下或许还有救。 “对了,李青玄的答案是什么?” 审阅黄字区的星宿,连忙翻找,随后把答卷递了过来。 张延山接过一看,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如有重若千钧般的力量。 “如家国有难,我辈剑修必定死战不退!” “家国在,人与剑便在!剑断人死,方才家国灭!” “哈哈哈…”张延山看得大笑,笑得眼泪直流,连连道:“好啊,好一句剑断人死,方才家国灭!” “李青玄,没给你师父,给天下剑修丢人!” 苏言行神色微微动容,听到这个名字时,他就想起了那日对他出言不逊的年轻人。 一人一剑,孤身登上白鹿书院,桀骜到了极点。 这个答案,也算符合了那家伙的性格! 苏言行嘴角微微翘起,旋即恢复正常,又变成了那种冰块脸,冷冽至极。 他盯着桌上的卷子,给这些学子们做出了判决,“死战派,明哲保身的留下,中间派一律让他们离开!无论这些人有何身份,哪怕皇室的人也让他们走,我儒家不教首鼠两端的小人!” “谨遵师兄的令!” 几位星宿纷纷附和,随后便去安排公布第一试的结果。 第145章 开榜 回木屋的路上,李青玄接伸出手,对着紫衣道:“书箱给我背吧。” “我是你的书童,应该背着书箱啊!”紫衣理所应当道。 “你这书童的身份是假的,再这样随便使唤赵家大小姐,我还怕你哥打我呢。”李青玄轻笑着打趣。 秋闱第一试,写出那样的答案,能不能继续留下,进行后面的考核,还是个未知数。 但那就是他心中所想,也是老头时常教导他的,剑修要有剑修的风骨。 “别担心了,第一试会过的。”紫衣笑着安慰。 “你好像一直都这么相信我?” 紫衣想了下,扭头看着他,温柔道:“谁让你是李青玄呢。” 女子大多这般,心里认定某个人,就会觉得那人无所不能,如英雄般。 二人走着,回到木屋,叶景与澹台春风早早便等在这里。 “考得怎么样?”叶景问。 李青玄摇了摇头,苦涩发笑,“不清楚,但感觉挺悬的。” “这次考核的题目临时更改,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澹台春风皱眉道。 原本定好的题目,是考核给儒家经典《学无涯》注解,但苏言行没经过任何人同意,甚至连圣人都没通知,就把题改了。 这行为是有些坏规矩的,但他身份高,圣人若不责罚,其他人也没啥办法。 “考题是与北莽战与不战,你怎么答的?” “当然是战了!” 叶景朗声一笑,伸手拍着李青玄的肩膀,“我就知道,我的兄弟不是软弱的人!” “我听说,北莽在往边境大量屯兵,应该是要打仗了!”澹台春风在儒家,偶尔听那些为官的师兄弟们提起过这事。 心中也忍不住担忧,战争一旦全面开启,天下百姓再也没安生日子过了! “放心,咱们抓紧提升武学境界,不管未来如何,只要足够强大,就能安稳无虞。” “实在不行,等我跟李青玄一品,甚至迈入亚圣境,联手去北莽走一趟,把他们的皇帝给宰了,天下不就安稳了?”叶景大大咧咧道。 “哪有这么容易?”澹台春风摇头一笑,若真能如此简单,那朝廷还担心什么。 让三教圣人联手剑圣去北莽走一趟,所以问题不就解决了? 两国开战,拼的是国力,双方都会投入大量的甲士,动辄数十万人,铁骑奔腾,万箭齐发,千军万马厮杀。 圣人是厉害,但终究没有白日飞升成仙,既然是人,那人力便终有限。 数十万大军冲锋,什么都不会剩下,圣人也阻挡不了。 “唉,只愿两国能交好,不起狼烟吧!”澹台春风轻叹一声,在心中祈祷。 “铛!”钟声再次响动,澹台春风神情诧异,“怎么会这么快就放榜了,往年都要等到第二日才会有结果的!” 这声钟鸣,是考核的结果出来了,谁去谁留便在此刻有了分晓。 也是因为今年题目特殊,只是为了挑选这些学子们对于战争的态度,所以答卷审阅的极快。 “走吧,去看看咱们的李少侠,有没有入围。”叶景笑道,推搡着二人朝广场走去。 再次回到考核的广场,这里挤满了人,李青玄来到属于黄字区域的榜下,深吸了口气。 说实话,心里还是紧张的,毕竟这关乎着自己是否能留下,使用圣人石刻。 如果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大妖留在体内的黑气,封住经脉,境界就突破不了。 “走吧,总归要去看的。”紫衣伸手推了推,轻声提醒道。 李青玄当即不再迟疑,挤进人群中,在榜上查看自己的名字。 他是从下往上看的,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排名不会很高,毕竟主考官还是苏言行,二人有仇,能给他好排名? 但越看他的心就越凉了,都快来到前三十,依旧没有他的名字。 前二十,没有! 前十,依旧没有! 目光继续上移,最终停在了榜首下的位置,那里李青玄三个字异常的清晰。 “我居然被放在了第二的位置?”此时此刻,李青玄觉得有股不真实的感觉。 惊讶过后,他想想看看榜首是何厉害人物,能力压众学子。 还没等他看去,耳边响起兴奋的惊呼声,“公子,你是榜首,榜首啊!” “我得快点去写信告知侯爷,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人群中,赵成龙愣在原地,神情恍惚,他同样也觉得不太真实,自己在这千军万马独木桥的秋闱中,拿下榜首之位。 要知道,他可是个学渣,没读过几本儒家经典。 天地玄黄四大区域,每一区的前三甲,都是由苏言行钦点,简单点说就是这些人的答案,都令他认可。 其中,赵成龙的答卷是最让人满意的,不仅是坚定的主战派,还举一反三,分析双方的国力对比。 而此时此刻他的答卷,已经被送到了张延山面前。 看着答卷上的字,首辅大人立马被吸引。 “北莽苦寒,物资匮乏,国力孱弱不比我天朝,持久对拼,绝不是大虞之敌!” “然,苦寒之地争伐不断,战士大多勇猛好战,以及北莽马匹精良,铁骑冠绝天下,无人能敌,这是我天朝弱于人处!” “因此,两国开战亦缓不亦急,守而不攻,长久下去,北莽自会因国力不济,溃散落败!” 张延山看得两眼放光,恨不能立马见到赵成龙,这上面字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战之大策! 按照这上面说的,与北莽全面开战后,只要派擅守之将,携重兵立于高墙之内,北莽就坚持不了多久,拖都会被拖垮。 他们的粮食,吃穿用度,都比不上物资丰饶的中原大地! “良言,实属良言!” “快,去查查这个叫赵成龙的,到底是哪家公子,有没有官身在?” “我要用他,用他!”张延山惊喜的大喝,身旁侍奉的人立马退下,按吩咐办事。 这一刻,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做出这个决定的张延山,此时怎么都不会想到。 天下大乱的开端,由此而始,激烈的党争,彻底点燃大虞朝堂! 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146章 内幕风波 “恭喜啊…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赵成龙…” 二人尴尬的笑着,虽然考核前有过交谈,但互相并不知道姓名。 世界就是这般魔幻,两个没读过什么圣人书的家伙,居然包揽第一第二的位置。 这让那些多年苦读经典的学子们,心中不平。 当即就有人发出质疑。 “不是,我没记错的话,李青玄…不是个剑修吗,也能得位居第二?” “没错,还有那个榜首才是最离谱的吧,在江上哼的几句诗,圣人听了估计都想打人。” “他凭什么能得榜首的殊荣啊!” 人群中,几次在李青玄手里吃瘪的李如武,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落进下石,起哄道:“黑幕,肯定有黑幕!” 他这一喊,立马惹得众人跟着附和,“黑幕,黑幕!!” 李青玄听得眉头直皱,盯着他们冷声道:“关你们鸟事?” “粗鄙,粗鄙不堪!”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指着李青玄二人,愤恨道:“看看,看这嘴脸,我辈读书人与这样的人同堂求学,我深以为耻!” “呵呵。”听到这话,李青玄都被逗笑了,走到他面前。 由于苦练武学,骨骼发育的更好,所以李青玄比这人高了几乎半个头。 二人面对面站着,几乎是俯视着对方,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咧嘴一笑,“小兄弟,我是练剑的。” 男人不明所以,诧异道:“练剑的那又如何?” “不如何,但我跟你说件事,这白鹿书院的山很大,而我没事又喜欢在山里练剑,你说说要是哪天你在山里走,我又恰好在练剑,剑又恰好飞你身上,把你捅了,会咋样?” 李青玄一连串说了很多,男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一旁的李如武见男人有些害怕,气势弱了下来,赶忙上前继续拱火,“开什么玩笑,这里是白鹿书院,你就把脖子伸出去让他砍,你看看他敢砍吗?” 男人像看傻子样,瞅了李如武一眼,没好气道:“是你傻还是我傻,你怎么不把脖子伸直让他砍?” …… 李如武被怼的哑口无言,周围的人忍俊不禁,碍于他侯府世子的身份,想笑只能憋着。 但李青玄可没这么多顾忌,放声大笑,“哈哈哈,听到了没,傻蛋。” “要不以后就叫你傻蛋吧,我觉得这名字挺适合你的。” “闭嘴,我再怎么也比你们这种考核作弊的人好!”李如武气急,口不择言道。 他的话,立马引起众人的共鸣,这些人接受不了,凭什么一个胸无点墨的废物公子,一个练剑的江湖人士,居然比他们考的好。 那多年的苦读又算什么? “对,就是作弊了!” “肯定用了什么办法,蒙蔽了书院的大儒们!” …… 饶是李青玄经过风浪,被这样千夫所指,也有点顶不住。 况且,他原本是准备作弊的,虽然最后没成功… 正当他有些为难时,澹台春风及时赶到,出言解围,“书院秋闱,皆在我儒家老师们的监管下进行的,不存在有什么内幕。” “你们与其在这愤恨出声诋毁,还不如想想为何读了多年的圣贤书,却不如李兄一个剑修!” 他的话,令众人沉默,但仅是片刻,这些人便闹的更凶了。 刚刚的话着实有些太过扎心,令人难以接受! “你与这李青玄乃是好友,你肯定帮他说话!” “没错,你说怎样就怎样,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包庇李青玄!” “对,你肯定就是在包庇,替他说话!” …… 不满的呵斥声越来越多,连带着澹台春风也被一起指责。 见事情演变成这样,始作俑者李如武冷笑连连。 看着李青玄吃瘪,他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是报复的快感! 身后,路过的苏言行不知何时走到近前,他冷漠出声,“我说没有内幕,你们是否觉得我也在包庇?” 李如武站在人前,看不到身后的人,但听到队伍里有不一样的声音,想都不想便反驳道:“你又算是什么人物,说话能算话?” 说完,他就诧异的发现,周围的人纷纷远离,与他保持距离,像是看见瘟神般。 他缓缓转身看去,一张极其严肃的脸映入眼帘,青色长袍裹身,这不就是今日监考的大儒苏言行吗! 冷汗嗖的从额头上直往外冒,李如武的心整个提了起来,紧张,恐惧的心情升起。 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辱骂儒家的一品大宗师,儒圣首徒,还是在白鹿书院,人家的地盘干这种事!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他盯着苏言行,双腿忍不住发颤变软,已经快要忍不住跪下去求饶了。 “苏,苏先生,我…刚刚不知道是您在说话…” “那,现在知道了吗?”苏言行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轻飘飘的一句话压迫感十足。 越是这样,李如武内心就愈发恐惧,终于,他还是害怕的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的磕着头,狼狈不堪。 “苏先生,我知道错了,您别赶我走!” 苏言行没有搭理他,且让他磕几个头,小施惩戒。 他看向周围的学子,神情严肃,“榜上的排名,就是你们第一试答案的高低之分。” “与其在这里吵闹,还不如回去想想为何不如别人!” 苏言行的话就等于给这次的事件定性,不存在任何内幕,就是他们技不如人! 而且,他可是书院大儒,儒家中威望极高的人,他的话几乎就代表了儒家的态度。 想继续留在白鹿书院,那就得听他的! 众人低着头,颓然的弯腰一拜,“我等谨记苏先生的教诲!” 见事情化解,苏言行转身离开,从始至终与李青玄没有任何交谈。 当然,李青玄也懒得搭理他,这家伙还打伤过自己。 有机会的话,他还想报这仇呢! 苏言行走后,瑟瑟发抖的李如武才站了起来。 可还不等他缓过神,李青玄便不放过任何机会的嘲笑,“傻蛋,你头有没有磕疼啊?” …… 第147章 父子情深 “明日第二轮考核,我看你还能这么得意吗!”李如武恶狠狠道,心中的怒火压抑不住的往上冒。 气啊,气的他浑身难受,从出生以来他就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银子随便花,平时不是去勾栏听曲,就是带着恶奴,牵着狗,看谁不爽就上去踹两脚。 再不然就是陪三皇子下下棋,日子惬意潇洒,但遇见李青玄后,这一切都变了。 好几次丢脸,弄得父亲靖安侯也脸上无光,为此他还被吊着挨了一顿抽! 想想现在屁股还疼呢… “世子,侯爷来了,叫你过去呢!”跟随而来的书童急匆匆的跑过来,低声道。 “我爹来了?”李如武神情诧异,连忙跟着书童离开。 白鹿书院大门外,一位身穿紫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的中年男人,等在这里。 当年跟随太祖打江山的一众武将勋贵,封侯拜爵,世袭罔替。历经这么多代,几乎所有的侯爷们都被剥夺了权力,被朝廷当成了吉祥物养着。 但他却是个例外! 当代靖安侯李威,年轻时参军主动要求前往边境,与那些混吃等死的勋爵后人不一样。 李威在边境作战勇猛,与北莽蛮夷厮杀时,从不惜身,往往身先士卒。 有这股敢打敢拼的性子,他在边军中的地位水涨船高,颇有权势,都是杀出来的威名与高官厚禄。 “爹,爹你怎么来了!”看着门外的男人,李如武欣喜万分,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 看着儿子出现,李威面露喜色,但仔细打量后,却皱起了眉头。 “你这额头怎么回事?” 李如武伸手摸了摸,额头隐隐作痛,刚刚因为太害怕没啥感觉。 现在被老爹这么一提,顿时有了痛感。 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强颜欢笑道:“我没事,爹,就是不小心磕了下。” “放屁,磕怎么会磕成这样,你且直说,爹给你做主!” 李威语气严厉,虽然这儿子在他眼里就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与别人家的孩子比不了,可就是再差也是他的种。 “爹,我真没事。”李如武笑着道。 他虽然混账,平时没少给父亲惹麻烦,但他也不想当个害人精。 基本上他招惹的,都是能招惹的人,这次得罪的是儒家苏言行,是父亲也惹不起的人。 说出来不仅没什么用,还会给爹心里增加压力。 此时此刻,真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 李威似乎是看出来儿子的难言之隐,心思转动,便能猜个大概,肯定是在书院惹了不能惹的人。 他轻拍着儿子的头,凝重道:“受委屈了就跟爹说,爹肯定给你出头!” “这天底下就没有儿子受气,老子不管的道理!” 听到这话,李如武顿时觉得心中一暖,乖巧的点头,“知道了,爹。” “对了,您怎么突然来书院了?” “混账小子,怎么,我不能来吗!”李威没好气道。 随后,拉着他的手,便朝着书院里面走去。 “爹,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帮你想办法过第二场考核!”李威嘟囔着,父子二人走到书院深处。 停在一间屋门前。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里面传来声音,“进来吧。” 李威推门走了进去,望着坐在书桌前的老人,当即便跪在地上,叩首行礼。 “下官叩见首辅大人!” 张延山抬头,看清来人是靖安侯,立马起身相迎,客气万分。 对于朝堂上那些摆弄权术的文臣,他不喜欢,可像这种为国厮杀的将军,张延山向来都格外的尊重。 因为家国百姓的安宁,都在这些人的背上担着,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李候爷,你怎么来了,快快请起!” 二人落座后,李威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将来这的目的道出。 他招手呼喊儿子,“来,武儿,给首辅大人磕头!” …… 刚磕完又要继续磕,李如武也很无奈,但在大虞首辅面前,他可不敢放肆。 “铛铛铛!”立马跪下,就重重磕了几个头。 张延山被这父子俩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疑惑道:“侯爷,你这是作甚?” “阁老,您是秋闱第二场的考官,我儿子肚里那点墨水,我是清楚的。想要过考,几乎是不可能。” “所以,我恳求您高抬贵手,给他一个读书的机会吧!” 说着,李威便又跪了下来。 常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对于他这种厮杀疆场的铁血汉子来说,更是如此。 但今日,已经两次跪在了张延山面前,只为让儿子多读点书。 张延山盯着他看了许久,无奈的摆了摆手,然后弯腰扶起他,道:“不过是学院听学的个名额罢了,侯爷着实不必如此!” “这名额,我给他便是了!” 闻言,李威面露喜色,赶忙提醒儿子,“快,再给阁老磕几个头!” …… 李如武:就感觉挺无辜的,这头都要磕晕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照做磕头。 等他起身后,张延山望向他,告诫道:“我乱用私权,完全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你这个名额是他守卫大虞边境,拿命换来的!” “好生在学院听学,别惹事,听明白了吗?” 李如武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侯爷,你也清楚,令郎这个年纪,即便听学也就是那样了,学海无涯啊!” 李威面色如常,眉头紧皱着,轻声道:“你说的,我都明白。” “但作为一个父亲,哪怕知道儿子不怎么样,也总会想尽办法,给他最好的吧。” “我就这一个儿子,我这个当爹的若是不管,那又有谁会管呢?” 这样的答案,令张延山沉默,曾经他也想着为阿奴筹谋。 可怜天下父母心,最疼人者,莫过于生养自己的父母。 “好了,明日考核,我会让你儿子过的。现在我还有事,你们就请自便吧。” 张延山起身,拿上早已准备好的小抄,便朝着外面走去。 除了眼前这个,还有位年轻人等着他帮忙过关呢。 而此时的李青玄,坐在房内,和一众人等饮酒畅谈。 佛系的很… 第148章 来势汹汹的北莽 李青玄的小院中,几人对杯饮酒,听完刚刚广场发生的事,叶景开心的拍着大腿,朗声大笑,“哈哈哈,论嘴碎,还得是你啊!” “那小子就是闲的,仗着父辈的势力,作威作福,得给点教训!”李青玄随意道。 他就看不惯李如武这种人,该出手时就出手,江湖中人主打随性而为。 “就你小子脾气大!”院外,走来的张延山,听到他的讲述,苦笑道。 “哟,阁老又来了。”李青玄赶忙起身相迎,明日就是考核,这个时候过来是要做啥,他立马就明白了。 这是带着小抄来的。 “明日的监考官是你?” “嗯,所以你就放心吧,白鹿书院你算是留下来了。”张延山说道。 秋闱三场大试,由于第一轮李青玄排名很高,第二轮有他监考,几乎拿个好成绩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想进入白鹿书院,是通过三轮考核的排名,综合来看是否有资格留下。 也就是说无论第三轮,李青玄考成什么样,哪怕不来考,也能留在书院了。 “把这个看看,记个大概就行了。” 接过递来的小抄,李青玄咧嘴一笑,“您办事就是靠谱,难怪您能当首辅呢。” 一旁喝酒的澹台春风与叶景,自然而然的忽视这一切。 从始至终,李青玄都把进入儒家,使用圣人石刻清除黑气,当作是种尝试,而不是唯一的办法。 所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才整日与叶景他们喝酒。 而今只要留下,他就势必得付出努力,想尽办法成为能使用石刻的文昌星。 “喝两杯酒呗,阁老大人。” “不用了,我还有政务处理。”张延山摆了摆手,随后便离开小院。 看着他的背影,几人忍不住感慨,在外人眼中位高权重的阁老,或许只有张延山自己清楚。 这个位置的担子有多重! “好了,李兄,我们也不打扰你了!”澹台春风与叶景也起身告退。 毕竟有了小抄,也得记在脑子里才行。 这一夜,木屋内灯火摇曳,李青玄又熬到天亮。 如此高强度的死记硬背,再加上张延山相助,第二轮考核格外的顺利。 但最让李青玄觉得难受的是第三轮,考核儒家清气,他一个剑修怎么可能会有那玩意。 索性也就没去考,由于前两轮的排名优异,凭借位次,他成功留在了白鹿书院。 不是儒家弟子,以学子的身份,在此求学。 也是在儒家秋闱结束后的第二日,一则消息如春雷惊响,震惊了大虞朝上上下下。 北莽宗室王爷斛律汗,亲率二十万铁骑边境叩关。 边境的守城大将舒练雄,率军迎敌,双方战于孤城外的大草原。 厮杀持续了三天三夜,从立国以来无往不利的大虞军队,居然溃不成军,不复往日雄风。 大军被北莽铁骑践踏屠杀,而作为守城大将的舒练雄,更是战死沙场,引得朝野震动! 舒练雄,与当今的圣上乃是同龄人,出身平民百姓之家,年轻时参军,在战场上百战百胜。 更是有过,千里走单骑救主的辉煌事迹,也是因为这些荣耀,他才被委以重任,作为戍边大将。 但似乎这样的人也逃不过一个定律,岁月流逝,英雄终有迟暮时。 这一战,阵斩舒练雄的斛律汗可谓是威震天下,年少英雄! 大虞朝堂,张延山从白鹿书院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主持大局。 文武百官们站在大殿中,议论纷纷,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北莽那群蛮夷,真是愈发胆大了,居然敢携大军攻城!” “以往,虽与我朝廷有些摩擦,但那都是小打小闹,这次为何如此,像是要拼命般!” “前方刚得到的线般,斛律天那老家伙似乎快断气了!” 北莽皇帝斛律天,已经到了迟暮之年,他本就比乾元帝年长许多,再加上没有灵丹妙药续命,所以逃不脱生老病死的定局。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为何手握北莽军权的斛律汗,会如此拼命了!” 北莽宗室这一代,可谓人才辈出,皇帝斛律天共有八子,这八个儿子皆是经天纬地的雄才。 世人称其为北莽八王! 因为有这样的弟弟们,作为长子的斛律汗才会如坐针毡,会在此刻迫不及待的想获取军功,为自己的上位获取筹码! “阁老,该怎么办才好啊!”官员们心中焦急不已,舒练雄这样的人物都战死了,如果斛律汗成功南下,长驱直入,他们这些人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都别吵了,容我想想,想想!”张延山心中也慌了,他从很久前就在谋划,在军中提拔可用之人,为了抵抗有朝一日的大战。 可这一天来的太快了,快到他提拔的那些人,还没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军。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陛下到!” 在大内总管陆炳的陪同下,乾元帝身着帝袍,头戴天才十二鎏帝冠,缓缓走来。 众臣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多年不上朝的皇帝,今日居然来了太皇殿。 皇帝虞千秋缓缓上前,走向属于他的帝座,那张金灿灿的九龙椅。 “臣等叩见皇帝陛下!” 虞千秋昂首端坐,面色如常,没有任何的惊慌,这股临危不乱的气概,让百官瞬间有了主心骨。 “诸位说说吧,这仗该怎么打,派谁做大将军,出兵多少?” “陛下,北莽这次来势汹汹,二十万铁骑,还有那位宗师的年轻王爷斛律汗,才刚刚阵斩舒大将军,如今全军上下士气高涨,臣觉得该暂避锋芒。” 虞千秋望向开口的官员,眯起双眸,“那你的意思呢?” “坚守不出,还是送个公主带着重礼过去求和啊?” 大殿之上,都是久居官场的老油条,一下子就听出了皇帝话中的不悦,开口的官员立马跪在地上。 “臣乃肺腑之言,请陛下明鉴!” 虞千秋冷哼一声,重重拍着龙椅的扶手,怒道:“那北莽宗室,当年不过是太祖武皇帝的上马奴,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罢了!” “让朕避他锋芒,祖宗们泉下有知,会如何看待朕!” 第149章 靖安候请战 所谓上马奴,就代替马蹬,跪在地上,让主子踩着背上马。 当年,太祖皇帝横扫天下,荡清寰宇,改朝换代创立大虞,雄观天下,何等的英姿勃发。 那时的北莽不过一群部落混战,斛律部便是其中很小的个部落。 他跟随当时的诸部觐见太祖爷,恰逢天朝阅兵典礼,皇帝亲自上马审阅,斛律先祖毫不在意脸面的连忙跑到马前,跪在地上,驼着太祖的脚上马。 过后,他甚至以此为荣,回到北莽遇人便吹嘘,说自己曾伺候天朝大皇帝上马。 如今,才不过数百载光阴,他这位当时的天朝皇帝,居然要避这种人的后代锋芒。 虞千秋如何能忍受这种屈辱! 他目光如炬,扫视群臣,冷声道:“朕再与你们说一遍,是在问如何打,该怎么打,而不是议打不打!” 皇帝的态度强硬,百官们心中的想法,特别是那些求和派,再也不敢吱声了。 主战派的代表们纷纷发言。 “陛下,臣觉得既然要打,那就得让那群蛮夷们见识我天朝之威!集中所有的可用之军,降下雷霆之怒!” “没错,全军出击,杀杀斛律汗的锐气!” …… 主战派群情激昂,纷纷出声,但作为派系的头目,张延山始终沉默,一言不发。 虞千秋看向他,轻笑道:“首辅大人,你的意见呢?” 张延山深吸口气,弯腰一拜,郑重道:“臣的意思是,守,坚守不出!” 这样的答案,令在场众人面色大变,坐在帝位上的虞千秋更是脸色阴沉。 “首辅大人,你刚刚没听懂朕的话吗,是谈论如何打!” “臣听懂了,但臣作为首辅,有规劝之责。”张延山跪在地上,态度诚恳,脑海中全都是在书院时,看见赵成龙的那张答卷。 北莽精骑,远胜天朝,若大虞速攻,急攻,与北莽一决胜负,大概率会失败。 唯有坚守拖延,凭借国力拖垮对方。 “陛下,连舒大将军都败了,你觉得朝廷中,还有哪位将军敢保证说,能击溃斛律汗,和他的二十万铁骑?” 这话出口,满堂寂静,一众武将勋臣皆默不作声。 他们的先祖或许敢保证,上了战场大败强敌。但他们这些受祖先荫佑的人,别说去跟斛律汗厮杀。 上了战场,面对千军万马,心中能不害怕就算不错的了。 虞千秋也沉默了,想起年少时的舒练雄,何等的厉害啊。 曾经他偷偷去北莽,身份暴露被骑兵追杀。 流落到舒练雄军队驻扎的地方,那时的舒大将军还只是个小百夫长,却已经有万夫不当之勇。 带着百余骑,一路厮杀护送,最后死得只剩二人平安归来。 舒练雄为此,晚年落下了一身伤病。 但就是这样的英雄,却也有老了,被敌人在军阵前杀死的一天。 “朕说了,必须得打,为了家国,也为了舒将军能瞑目!” 虞千秋态度依旧强硬,没有任何改变,直接无视跪在地上的张延山。 他望向勋贵武将们的方向,沉声道:“可有爱卿愿领兵出征,替朕带回斛律汗的人头?” 这些人低下头,一言不发,唯唯诺诺的样子令虞千秋气不打一处来。 张延山连忙道:“陛下,您也看到了,此刻与北莽全面开战,根本就没有可用之将!” 大虞朝如今的困境就是这般,内无可用之人,外敌又愈发强大。 “哼,即便无人出征,朕亲征也要去打斛律汗!”虞千秋冷冽道。 武将勋臣的队伍中,一位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神情郑重。 “陛下,臣愿领兵出征!”说话的是靖安侯李威,他跪在地上,把头埋的很低。 “靖安侯…”虞千秋在心中沉思,脑海中回忆着李威这些年的战绩,确实也能算个可用之才。 况且,如今也没更好的人选了。 “传旨,进封靖安候为抚远大将军,即刻前往边境孤城,迎战斛律汗!” “臣,叩谢圣恩!” “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杀杀斛律的锐气,最好能带回他的人头!” 虞千秋语气冷冽,谁都听得出皇帝是真的怒了! 李威弯腰一拜,郑重道:“谨遵陛下旨意!” “退朝!” 百官从太皇殿离开,张延山立马就追了上去,“侯爷留步!” “见过阁老,您这是有事?”李威停下脚步,神情疑惑。 不明白在这危急的时刻,张延山要找他说什么。 “如果不敌,请侯爷一定坚守不出!” 只要边城不破,无论斛律汗取得什么样的胜果,也只能被堵在边境之外。 可若是边城破了,北莽铁骑进入中原大地,驰骋纵横,那局势就彻底变了,可能就一发不可收拾。 李威也清楚边城安危,牵扯甚大,神情严肃道:“下官谨记阁老的话,必不会放北莽一骑入我中原!” 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张延山忍不住喊道:“侯爷…小心!” “阁老安心。” …… 李威走了,带着皇帝,朝堂众人的希望,前往孤城,接收大军,与北莽搏杀! 一个月的时间,双方大大小小的战争,爆发了不下数十次。 从秋季战至隆冬腊月。 这一日,风雪格外的大,一份边境加急的军报,和一封家书,分别送往不同的地方。 皇宫内,乾元帝看着手里的军报,久久不语,身旁的大内总管,小心翼翼道:“陛下,您保重身体。” 他无力的摆了摆手,低声道:“老奴才,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久不视朝,放权内阁,几乎快弄得天下大乱了。” 一向有问必答的陆炳,罕见的沉默,片刻后才道:“陛下做事,自有深意。” 乾元帝苦涩一笑,轻骂道:“你这个老东西啊,圆滑的很!” “呼~”他长舒一口气,神情有些凝重,忍不住感慨,“我大虞又失一柱啊!” 白鹿书院,一座木屋前,李如武看着手中染血的家书,泪流不止,泪珠啪嗒啪嗒的掉在信纸上。 痛苦声传遍四周,经久不散,“爹,呜呜呜,爹…” 第150章 北莽使臣团 悲伤的哭泣声,格外的清晰,李青玄几人刚好路过。 看了眼面前的木屋,李青玄诧异道:“这不是李如武的房子,那家伙怎么哭成这样了?” 推开门,他便走了进去,只见长廊下,李如武蹲在地上,肩膀不停抖动,抽泣不止。 “哟,世子爷怎么哭成这样了?” 李如武扭头,脸庞完全被泪水打湿,“我爹死了,呜呜呜…” 听到这个消息,李青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满脸歉意道:“我为刚刚的话,给你道歉。” 二人虽然不对付,但并没有什么生死大仇,说简单点就是年轻气盛的两个人,看对方不爽罢了。 如今李如武爹死了,不该这时候再去说什么风凉话。 长廊外,李青玄几人,默默的注视着他,心情复杂。 而靖安侯战死的消息,没过多久也传遍天下,百姓们也知道了那一战的细节。 李威赶到孤城后,衣不解带,宵衣旰食,领着三十万大军与北莽骑兵厮杀,几乎每日交战。 夜袭,围剿,战阵迂回,正面冲杀,几乎所有的办法都用上了。 但果真如张延山临行前交代的一样,在地形开阔的草原上,由于战马的原因,导致大虞的骑兵根本不是对手。 即便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李威依旧打了许多胜仗,和斛律汗不相上下。 特别是最后一仗,李威诱敌深入,亲自做诱饵,将斛律汗骗到了草原盆地内,三面埋伏的骑兵,由上而下冲锋,瞬间就将北莽骑兵的阵形冲散。 斛律汗大惊失色,拼命逃窜! 许是为了对皇帝的承诺,也可能是为了保大虞百姓安康,李威拼命追杀,足足追了数百里,撵得斛律汗狼狈至极。 可似乎是天倦北莽,由于连天大战受了不少的伤,再加上长时间追杀,引得伤口崩裂,李威死在了追击的路上。 主将突死,无奈,大军只能放弃追杀回撤。 虽然没有斩杀斛律汗,但这一仗打出了大虞军队的雄风,北莽再次感受到了天朝之怒! 听说,斛律汗逃回北莽王都时,吓得躺在床上,三日不能动弹,精神都出了问题。 乾元帝亲自下旨,追封李威为靖安王,食邑两万担,赏万金,着蟒袍入殓,子孙后代世袭罔替! 如此重赏,除了扬天朝之威外,这一战还引发了个结果。 北莽愿意求和,不日便派使臣前往大虞帝都,来商讨和谈的细节。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已经承袭王爵的李如武,收拾好所有的行李,领着书童,敲响了李青玄的房门。 嘎吱—— 房门打开,看着面前的人,李青玄神情疑惑,“你这是?” 李如武突然弯下腰,恭敬一拜,“之前的事是我仗势欺人,对不起!” 这… 李青玄呆在原地,没想到嚣张惯了的纨绔子弟,居然会这么卑躬屈膝。 “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李如武表情郑重道:“其实…早该这样懂事些的。” 有些人,有些事,能让人一夜间成长,没了父亲,继承王爵的李如武明白,以后再也没人替他遮风挡雨。 而他必须长大,舍弃以前的坏毛病,成为替靖安王府遮风挡雨的大丈夫。 李青玄淡然一笑道:“王爷亲自对我一拜,以前的事就当过眼云烟了,都是男人没那么多磨磨唧唧。” 江湖中人,性格爽朗,除却生死大仇,旁的事只要对方服软认错,也可一笑泯恩仇。 看着书童手里拿着的东西,李青玄诧异道:“你这是…要走?” “嗯,我准备离开白鹿书院,去边境参军!” 这个决定,李如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了好几天。 他已经娶亲,并且有子嗣绵延,即便到了战场,有个好歹,也有后人继承爵位。 “突然想去边境参军,是为了什么?” 李如武喉咙蠕动,随后凝重道:“为了有朝一日,阵斩斛律汗,替先父完成未竟的事业!” 他的话铿锵有力,不似随意开口,而是把这当做毕生的目标,为之努力! 短短几日,李如武能有如此改变,从一个纨绔子弟,变成这样,李青玄也不免在心中多了份敬意。 “好,如果有机会用的上我,斩杀蛮夷,我倒也乐意出一份力!” 闻言,李如武笑了出来,他知道二人的仇怨算是真正翻篇了。 “行了,我该走了,告辞!”他带着书童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转头挥手道:“离别用你们江湖话是怎么说来着?” 李青玄会心一笑,朗声道:“江湖路远,请君慢行!” “哈哈哈,慢行,请君慢行!”李如武大声的重复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有着股决然的豪气。 望着他的背影,李青玄心中颇有感慨,这一去二人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也可能再见面时,不知何年何月。 如此一想,往日的那些针锋相对,好像也算不了什么。 “阵斩斛律汗,好大的宏愿啊!”李青玄出声感慨,这个想法丝毫不亚于他要剑挑陆无涯。 斛律汗北莽大皇子,军中大将,某种程度来说,他比陆无涯的身份更加尊贵,也更加难对付。 转头进入房间,李青玄躺在床上继续补觉。 接下来的半个月,异常的平静,每日去书堂听学,枯燥乏味,那些书院先生们讲得儒家经典,就跟听天书样,听不懂也觉得没啥意思。 但这一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乾元十三年,冬季腊月,北莽的使臣赶到皇都。 在边境处,不久前才大败而逃的北莽骑兵,再次集结,并且这次人数更多。 足足三十万精锐铁骑,其中还有令人闻风丧胆,帮助斛律宗室统一北莽的无敌战骑,冲阵铁甲! 可以说,这几乎是北莽的全部家当了! 之所以如此慎重,是这次北莽的使者团中,来了三位宗室王爷,并且根据线报,还有两位北莽圣人,一明一暗同行保护。 几乎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豪华的使者团。 纵观史书,也找不到第二个! 为此,大虞朝堂也飞速运转,众人各司其职,应对这支使臣团! 第151章 面见皇帝 皇宫,议政殿内,张延山端坐首位,旁边的阁员上前道:“阁老,这是此次北莽使团的名单,您看看。” 张延山扫过,打头的便是三位宗室王爷,斛律景,斛律光,斛律明台! 他陷入沉思,随后望着众人询问道:“你们都说说,为何这次和谈,北莽要派三位宗室王爷来?” 虽然古今以来,都有不成文的规定,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毕竟是出使敌国,谁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三位宗室皇子前来,本就有些说不通。 而且,北莽皇帝斛律天的八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也不存在把废物儿子当弃子的情况出现。 众人想不明白,沉默了许久,有人试探性道:“会不会是北莽宗室的派系之争,为了夺嫡,让这几位皇子来送死?” 张延山瞅了开口之人一眼,冷声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咱们大虞会斩杀使臣?” “阁老恕罪,是下官失言了!” 张延山伸手轻轻敲着桌子,在心中沉思,几位皇子过来,一定有着某种目的,但具体是什么,还真捉摸不透。 “传陛下口谕,待会的晚宴,召张大人陪同!”门外,传旨太监突然到来。 张延山连忙起身相迎,应承道:“臣领旨!” 今日北莽使臣团到达帝都,这会估计已经进宫,去见皇帝了。 为了展示天朝风范,乾元帝命令御膳房多加准备,他要亲自宴请北莽的几位皇子。 前往太皇殿的路上,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几位北莽皇子并肩而行。 他们扎着小辫,长相并不是印象中蛮荒的粗狂,反倒面容俊美,皮肤洁白,只能说皇室子弟还是保养的好。 与中原人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双瞳是异色。 “二哥,你说天朝大皇帝长什么样子,也是黑瞳?”四皇子斛律明台性子活泼,一进皇宫,看着与北莽完全不同的装饰,景象,便喋喋不休。 “也不一定,中原的史书中不是常说,天子多异形,出生自带祥瑞,长相与普通人不同。”三皇子斛律光,尊崇儒家文学,平日里就喜欢钻研这个。 几人中最年长的二皇子斛律景,性情稳重,他皱着眉头,训斥二人,“这里是中原皇宫,不该说的话别说!” “知道了,二哥,你别老是教训我们,这么多外人呢!”斛律明台抱怨道。 几人谈论间,便走到了太皇殿外,身旁跟随的太监轻声道:“北莽使臣进殿吧,陛下在这里见你们。” 几人走了进去,空旷的大殿中,连个人影都没有,护卫,皇帝谁都不在。 只是居中的位置,那把金灿灿的九龙椅安静矗立。 华贵感扑面而来,心思活络的斛律明台,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小声道:“这龙椅可真亮啊,纯金的吗,比父皇的椅子大多了。” “闭嘴!”斛律景冷着脸小声呵斥,这弟弟啥都好,就是嘴太碎,有些话是能说的吗,也不看看这是在哪! “呵呵,四皇子是觉得朕这把龙椅很好看吗?”一道轻笑声响起,衣着隆重的乾元帝独自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坐在龙椅上。 空旷的大殿,只有四个人。 “北莽使臣斛律景,斛律光,斛律明台,见过大虞皇帝!” 几人单手握拳,放在胸前,弯腰一拜。 这是北莽特有的礼节,但在中原并不适用。 乾元帝淡然一笑,轻声道:“诸位皇子来中原前,没了解过这里的礼节吗?” “面见皇帝…是要跪下的!” 声音不大,却极其的威严,在空旷的大殿回荡。 斛律光,斛律明台当即脸色就变了,站在殿中,不为所动,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 反倒是年长的澹台景,犹豫片刻便跪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更加恭敬,“斛律景叩见天朝大皇帝陛下!” 随后他回头小声呼喊两位弟弟,“下跪!” “二哥,这…” “我让你们跪下!” 无奈,两人不情愿的跪下,学着他的话术面见乾元帝。 “听说,你们的父亲身体不行了?”乾元帝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斛律景心中警惕,开始睁眼说瞎话,“劳大皇帝费心,父皇身体康健,并没什么问题。” 乾元帝眯着眼睛,盯着几人,气氛有些沉默。 过了会后,他突然笑了出来,“身体康健好啊,挺好的!” “几位皇子小憩一会,朕已经备好宴席,为你们接风洗尘!” “多谢大皇帝陛下!”斛律景叩谢后起身,从头到尾他都表现出了极致的恭敬,几人走出大殿后,斛律明台不悦道:“二哥,你为何要让我们跪?” 他不能理解,凭借边境北莽三十万精锐铁骑,到底有什么怕的? 斛律景回头看了一眼太皇殿,神色凝重,“刚刚皇帝只有一个人。” “那又如何?” “你们想想,父皇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在哪,他是一个人吗?” 斛律明台瞪大眼睛,心中猛的一颤,“你的意思是,龙椅的屏风后面有侍卫,只要咱们不敬,就会杀了我们?” “要真是这样,也就不必害怕了。”斛律景苦笑着摇头,随后压低声音道:“是大虞皇帝这个人!” “什么意思?” “传闻中,大虞皇帝久不视朝,昏庸无道,置天下于不顾,所以咱们才觉得这是入主中原最好的机会!” “对啊,这皇帝不确实很久没上朝了吗?”斛律明台不解,还是不明白哥哥到底想表达什么。 斛律景沉默了一会,表情逐渐凝重,“咱们的父皇,年少参加征战,何等的英雄风姿,但即便是他,坐上帝位后,身边的护卫从来没少过。” “但今日的中原皇帝却敢一个人见我们,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是个昏君,庸主吗?” “换句话说,如果刚刚我们出手行刺,以命换命,只要成功,北莽大军定然能进入中原!” “但这位乾元帝明知这种事可能发生,他还是独自见我们,这种临危不乱的气魄,又有几人能如此?” “这个大虞皇帝决不好惹,你们都收敛点,不该做的事,说的话,都别去做或者说!”斛律景厉声告诫,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在弟弟面前这样严厉! 第152章 夜宴论权 华灯初上,锦绣落满堂,歌声袅袅,宫阙似在天上! 御花园内的宴客殿中,几位北莽皇子看着眼前的繁华,有些恍惚。 这就是物资丰饶的中原大地,亭台楼阁,一砖一瓦,都美得令人垂涎欲滴。 特别是在旁侍奉的宫女,都美得让人忍不住侧目。 所有的一切,都是北莽不曾拥有过的。 “首辅大人到!”通报声响起,张延山走了进来,立马便看到了几位皇子,上前打着招呼,“几位使臣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斛律景立马起身,应道:“阁老客气了!” 在来中原之前,北莽的皇室情报机构,送来了大量情报,其中对于大虞的阁老张延山,着重介绍。 说他在朝堂上,是仅次皇帝的二号人物,当之无愧的重臣,权臣。 他们这次来是带着任务的,与大虞的年轻俊杰比试,以胜负来决定接下来和谈的结果。 眼前的张延山可以说是阻碍之一,他把控朝堂多年,可以说是比皇帝更知人,更会用人。 所以,如果经过张延山挑选来比试的人,是强是弱,就决定了他们任务的难度。 但这些都是传闻,不一定属实,所以斛律景准备试试这位阁老的深浅。 “小王有句话想问问阁老,倘若两国继续交战,你觉得谁的胜面更大?” 听到如此尖锐的问题,张延山淡然一笑,反问道:“不知你觉得斛律汗大皇子,带兵打仗的本事如何?” “自然无可匹敌!”斛律景下意识道,可话说完他便后悔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答案,张延山脸上的笑意更浓,“可这么厉害的斛律汗,也被我大虞将军在草原上,撵得狼狈逃窜!” 答案很明显,你认为厉害的人也不过如此,那两国交战谁会赢就不言而喻了。 斛律景阴沉着脸坐了下来,心情有些沉重,三言两语就把他带进了沟里,这让他对张延山颇为忌惮。 皇帝,内阁首辅都高深莫测,入主中原似乎成了笑话。 “陛下到!”一声朗宣,穿着常服的乾元帝走了过来,直奔首位,他落座后,宴会才正式开始。 这次除了张延山,几位皇子,还有一众重臣陪同,宴会规格极高。 歌女舞女联袂登场,载歌载舞,众人举着酒杯,望向乾元帝,“臣等祝陛下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常年服用续命丹,本就对寿元格外执着的乾元帝,听到这些话顿时龙颜大悦,举着酒杯回应众人。 “诸位臣工,请饮!” 酒水下肚,客套过后,宴会进入正题,斛律景放下酒杯起身,他望向对面的位置,笑道:“听闻大虞二皇子是儒家弟子,精通儒学,恰巧小王也颇喜儒学,平日也有涉猎,不知可否讨教一二啊?” 大虞众人心中一沉,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此刻他们才明白,为何这次北莽来使要派几位皇子来,只怕就是为了通过比试,横扫大虞,来增加和谈的筹码! 张延山眯起双眸,盯着对面的几人,心中疑惑。 他们…怎么就确定自己会赢呢… 虞静思放下酒杯,看向首位上的皇帝,等待吩咐。 这或许是他的一次机会,只要比试成功,说不定就能改变在父皇心中的形象。 况且,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儒家弟子,论儒学,怎么可能会输给北莽的皇子? 要知道,中原才是儒学的起源地! “既然斛律皇子有兴致,那你就陪他论论儒学。” “儿臣领旨!”虞静思起身,冲对方弯腰一拜,客气道:“远道是客,请斛律皇子出题吧。” 斛律景同样以儒家礼仪回礼,动作标准,证明他所言非虚,确实钻研过儒家经典。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认为虞静思会输! 斛律景也不客气,当场便出题,“圣人言,权,重器而!咱们今日的就来论权如何?” 权? 众人忍不住皱眉,简单的一个字却包含了太多东西,这题并不容易! 论权,答案有很多,那这场比试的胜负,就是看谁的解答更加精巧,更加令人信服。 儒家的核心思想,是与人讲道理,既然是讲道理,那就肯定越多人信,这道理便越就是道理! 二皇子,你会如何作答呢? 张延山看着皱眉思索的年轻人,忍不住心中担忧。 想了会后,虞静思开始做答,“权之一字,乃国之重器,亦是杀人器!” “治理国家,需授人权柄,大大小小的官员得到权力,协助皇帝安民生,保家国!” “但重器之下,权力迷人眼,若是察人不明,授予了贪官污吏权柄,则成了杀人利器!” 这番辩论,可谓极其巧妙,在场许多官员,看向虞静思时,脸上都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但有三个人却表情不同。 皇帝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张延山面色大变,正准备开口辩解时。 斛律景的嘴里微微翘起,得意的冷冽一笑道:“二皇子高论,小王佩服!” “但来之前,小王听说大虞朝前不久处置了一大批贪官污吏,原因是他们鱼肉百姓,滥杀无辜。” “权力便由此成了那些人的杀人利器,按你的话说,是否察人不明,授错了权柄呢?” 此话出口,众人脸色瞬间就变了,虞静思大惊失色,扭头看向帝位上的父亲,赶忙跪在地上道:“父皇明鉴,孩儿没有这种意思!” 斛律景再次不合时宜的开口,“二皇子这般说,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错了?” 打从一开始,这场辩论就是个圈套,北莽熟知大虞的情况,知道虞静思不受宠,故意选了个这么尖锐的问题。 无论怎么答,如何答,大概率都会激怒皇帝! 可谓用心之险恶啊! 乾元帝冷着脸,一言不发,将酒杯重重放在御桌上,他起身道:“朕有些醉了,张首辅你替我招待北莽使臣!”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几位北莽皇子面露喜色,计划的第一步很成功,几乎没费什么周折。 第153章 五场比试 随着皇帝的离开,气氛无比凝重,虞静思瘫坐在地上,满脸颓然,他原本想借这次机会表现一番。 但却适得其反,不仅没得到父皇的青睐,反倒让事情变得更加严重。 知晓这其中套路的张延山面色冷冽,他冲几位北莽皇子低喝道:“使臣这是何意,我大虞设宴款待,陛下亲自接待,你们就是如此回报的吗?” 性格乖张的斛律明台当即站了起来,语气不善道:“比试技不如人,就狗急跳墙,这就是所谓的天朝风度吗!” 一句话说到头,令人无言以对,张延山气的甩袖不语。 这次和谈可是北莽要求的,但对方的态度显然不诚恳。 之所以如此,无非就是仗着如今的大虞,无可战大将。 倘若回到太祖立国之初,大虞将星璀璨,给这群人一百个胆子,今日也不敢给皇子设圈套。 “呵呵,首辅大人别这么大火气,不过是比试而已。”斛律景笑着出来打圆场,随后轻声道:“如果大虞朝觉得今夜比试没有发挥好,我们再比如何?” 该来的终于来了,斛律景说出此行的目的,与大虞比试,胜者能在谈判桌上获得更多的东西。 虽说前不久的一战是大虞胜了,但并未伤及北莽根基。 最重要的还是舒练雄,李威相继离世,大虞军队没有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 这才是北莽敢一而再,再而三蹬鼻子上脸的根本原因! 张延山没有任何迟疑,开口问道:“比什么?” “儒学,武学,琴棋书画!” 斛律景话音落下,惹得满堂惊呼,众人议论不停。 “区区草原蛮夷,好大的口气啊,居然敢比这些!” “呵呵,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与他们比,看谁能笑到最后!” “没错,我天朝大国有何畏惧的?” …… 张延山也有些意外,说的这些比试无一例外,全都起源于中原大地。 拿这些来比,无异于是用短处来挑战长处。 看着斛律景自信的神情,他也不知道为何对方有这般底气。 但张延山觉得确实没什么好怕的,自己的长处难道还不敢跟人比,岂不是惹人耻笑? “行,你且说说怎么个比法?” 斛律景没有片刻迟疑,将脑海中早就回忆了无数遍的计划,脱口讲出。 “总共五场比试,两国各派五人,五局三胜,双方选定的出战之人要年纪相当,一场论儒学,三场比武道,最后一场比琴棋书画歌舞音,大人觉得如何?” 张延山皱起了眉头,前几场都好说,最后一场比试的繁多,并且还有歌舞,显然是要派女子来比。 这么一看,此次北莽的使者团中,肯定有位容貌卓绝,且才艺无双的女子! “那就三日后,在皇宫比试!”张延山应了下来,也没办法拒绝。 比试的结果,关乎后面的和谈,要占据优势,用胜利者的姿态去谈,就必须赢的比试! 他转身离开,朝着内阁中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斛律景嘴角微微上扬,在心中道。 猎物…上钩了! 从始至终,宴会上的官员包括张延山都不清楚,他到底哪来的底气,觉得比试这些,能稳赢大虞。 所以,情报就格外重要! 内阁中,张延山坐在首位,望着身旁的阁员,“再把北莽使臣团的名单给我看看。” 从阁员手中接过名单,张延山仔细查看,很快目光落在了最下方,属于侍女的区域的一个名字上。 “稚奴!” 与其她的侍女相比,这个名字算是比较特殊的。 “难道北莽派出比试的女子,会是这个稚奴,一个奴隶?” 听着他的喃喃自语,身旁有阁员小声提醒道:“阁老,北莽人名字中的奴与咱们中原不同。” “不是地位低下奴隶,而是一种爱称!” “爱称?”张延山不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毕竟,奴字在儒家经典的注解中,就是卑贱,低下的意思。 阁员解释道:“北莽苦寒,斛律部在称霸草原之前,是比较弱小的部落,粮食匮乏,普通百姓多病易死,特别是幼小的孩童,只要患病可能就会死。” “因此,他们就学习咱们民间的说法,给孩子取个贱名,不夺天运,以此来受上天庇佑,灾病祛除。” 张延山立马反应了过来,当初他也用过这个办法,给孩子取名阿奴。 “按这么说的话,稚奴这名字很特殊,重要?” “确实如此。”阁员点点头,将了解的信息全部道出。 “宠溺幼子,乃是许多当父母的通病,草原上也不例外。” “稚,幼也,奴,望儿女身体康健,这两个字结合在一起,乃是格外的宠爱。” “所以,一个普通侍女,是绝不可能在皇室的队伍中,拥有这样的名字!” 张延山恍然大悟,按照这种说法,那这个稚奴的地位一定非常高! “去查查,弄清楚这个叫稚奴的底细!” “诺!” 坐在凳子上,张延山疲倦的揉了揉眼睛,前几场比试,论儒学,比武道,他都有合适的人选。 但唯独比歌舞琴棋书画,他连对手的样子都没见过,更不知道这人会是谁。 因此也不好挑选合适的人。 驿馆内,斛律家的几兄弟坐在桌前,低声交谈。 “呵呵,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比想象中的顺利。” “没错,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听到两个弟弟的话,斛律景凝重道:“别太大意!” “哈哈哈,二哥,你就是太紧张了,有稚奴阿姐和苏耶阿叔在,咱们怎么可能会输?”斛律明台大笑,话说的无比绝对,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提到这两个人,连一向慎重的斛律景也笑了出来,“说的也对,我们怎么可能会输!” 屋外,阵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位女子推门走了进来。 明明是大冬天,但女子却衣着单薄,好似感觉不到寒冷。蓝色的露脐装,小巧玲珑,雪白的肌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女子的手臂,脚踝,都有金圈首饰点缀,艳丽异常。 脸上戴着薄纱遮掩,但那双眼睛却勾人心魄,如狐狸眼般,令人望去难以自拔。 这种长相打扮,放在中原就是妥妥的艳媚妖女! “稚奴阿姐,你来了!” 斛律几兄弟纷纷起身,呼唤道。 能被几位皇子这样称呼,女子的身份可想而知是何等的尊贵! 第154章 侠之大者 稚奴名为侍女,实则是北莽皇帝斛律天的养女,她久居深宫,平日从不抛头露面,除了皇室,几乎没任何人知道其真实身份。 换句话说,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北莽公主! “怎么样,计划顺利吗?”稚奴关切的询问道。 与大虞和谈比试,这一系列的计划,都是她想出来的,所以格外的关心成败。 “阿姐放心,那大虞的首辅已经上钩,咱们赢定了!” “景,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自大的话,天朝物资丰饶,人杰地灵,未必不会有天之骄子!”面纱下的稚奴皱着眉,神情凝重。 如果说斛律景是性格保守,那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造就这样的性格,与她的经历有关。 稚奴年幼时家中苦贫,早早便被父母卖给别人做了奴隶,负责给主人牧马,原本以为一生都会如此低下卑贱。 直到遇见了还是皇子的斛律天,那时的他来属下家中做客,一眼便相中了牧马的奴隶少女,喜爱异常,从此便带在身边,认为义女。 初进宫的稚奴懵懂无知,犯下了许多错,在多次的受刑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自己不是皇帝血脉,说到底是个外人,要想在深宫中活下去,就必须讨所有人喜欢,做个有用的人。 因此她苦练琴棋书画歌舞,几乎女子该会的本领她都会。 斛律明台轻笑一声,发自内心的恭维道:“大虞或许有天之骄子,但绝对没有像阿姐这般的天之骄女!” “就你嘴贫!”稚奴笑骂一句,心中也放松下来,十多年光阴,无数日夜苦练的本领给予她信心。 最后一场的比试,她势在必得! …… 第二日,张延山早早便让仆人收拾好行装,准备出远门。 “老爷,东西收拾妥了。” “再等等!” 张延山坐在府中的大厅内,表情严肃,手中端着的茶水早就凉了,也丝毫没有察觉。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位内阁的阁员拿着情报走了进来,“查到了,阁老,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份了!” “那位稚奴到底是谁?” 阁员一边递来情报,一边激动道:“那女子是北莽皇帝斛律天的养女!” 接过情报的手猛然一颤,然后迅速恢复正常,张延山打开密信,看完后连连道:“说得通了,一切都能说通,难怪北莽敢提出这样的比试。” “还特别要求最后一场比女子擅长的歌舞,原来藏了个大杀器!” 可是…即便那稚奴稳胜一局,五场比试胜三局才算赢,北莽又怎能保证剩下两局必胜呢?! 张延山还是想不明白,北莽皇子们的自信到底源于什么? “继续调查北莽使者团,看看还有没有能人异士!” “诺!”阁员应了一声,看着旁边仆从手中的行李,忍不住询问,“阁老,比试在即,你这是要去哪?” “去找与北莽比试的人选!”张延山说完,便带着仆人急匆匆的离开,动身前往白鹿书院。 论儒学,比武道,去那里挑选比试的人自然最佳,并且在他心中,还认定默选了两人。 两位年轻的绝顶剑修,剑圣首徒叶景,剑仙传人李青玄,天下武道中的年轻人,很难再有人出其左右。 再说了,即便有,可如今时间紧迫,也没功夫去寻了! 乘快船沿嘉陵江而下,半日便能到。 白鹿书院内,推开李青玄的木屋,眼前又是喝酒畅聊的景象。 “张大人,你怎么来了?”看清来人,李青玄放下酒杯满脸意外。 张延山坐下,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几天实在太憋闷了,喝酒缓缓。 “北莽使者来了,并提要求要与我们比试,总共五场,论儒学,比武道。” 他的话,令几人眉头微皱,李青玄当即道:“你过来…是找我们出战?” “没错!”张延山点着头,语气郑重道:“比试过后,两国就会详细讨论停战的细节,届时胜的一方,肯定更有底气提更有利的要求。” 这场比试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如今两国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肯定不会再打仗,边境会恢复一段和平时间。 但停战的条件如何拟定,会对哪国更有利,总得有个说法。 虽然没明说,但双方都清楚,有利条件就以这场比试的结果来定。 “李青玄,我希望你去比试,不仅要去还必须得胜,这样我大虞将士用血泪换来的和谈机会,才有价值!” 都是年轻人,听着张延山的话心中热血涌动。男儿生于天地间,保家卫国乃真丈夫也! 置身江湖也好,在朝为官也罢,生在脚下这片土地的中原人,面对蛮夷来袭,有着当仁不让的职责。 李青玄没有片刻犹豫,看着老人凝重道:“我必定全力以赴,哪怕以命换生,我也会这样做的!” 如此坚定的态度,也令众人有些意外,印象中李青玄并不是个吃亏不讨好的人。 一旁,叶景低声笑道:“李青玄,没想到你还如此爱国?” 李青玄闻言一笑,举杯仰头饮进杯中的酒,轻声道:“在青莲山上,老头第一次教我练剑时,教了我许多道理,其中最重要,也是让我最印象深刻的一番话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咱们行走江湖,不是讲究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少年侠气,行侠仗义,这是咱们初入江湖时的念头。” “但仅凭咱们一人一把剑,能救几个人,又会遇见几件不平事?抵御蛮夷,将他们的铁骑挡在边境外,又能使多少百姓免遭屠戮?” 李青玄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都发人深省,侠者,为国为民也! 能为家国出一份力,保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此为大侠! 李青玄再次喝下一杯酒,放下酒杯后道:“我这次赢一剑,只要能让边境将士少点牺牲流血,百姓过的安稳,那我就会去,哪怕因此丢掉性命,我也会去!” “因为练剑时,我就跟老头说过,永远记住他的话,也绝不会给他丢脸!” “现在,我…依旧记得这话!” 第155章 剑挂在墙上啊 话说完,他继续给自己倒酒自斟自饮,几人听到心中震撼,这是何等的大宏愿,能说出这样话的剑仙李青莲,又是何等风流的人物啊! 张延山起身,朝着他弯腰一拜,道:“这一拜,我替朝廷替百姓!” 随后他又依次朝着叶景,澹台春风拜道:“两位,也请你们帮个忙!” 叶景摆了摆手,无所谓的笑道:“李青玄都那样说了,我要是不帮忙,岂非就成不了大侠?” 这话逗得众人一笑。 笑罢,澹台春风起身,有些紧张道:“师叔祖,您这一拜作为晚辈,我不能受,况且要论儒学,书院那么多厉害的师兄,师叔伯们,也轮不到我啊!” 儒家最重礼仪辈分,澹台春风的师尊,是儒圣的弟子,按照师门来论,他是张延山晚辈的晚辈。 当然不敢受这一拜。 “澹台春风,我听过你的名字。”张延山望着他,和蔼笑着,“书院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这次论儒学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这次比试设有规定,需双方派出的人年纪相仿,书院中那些人要么年纪太大,要么就不如你有天赋,你就别推辞了。” 了解这其中的缘由后,澹台春风不再多言,恭敬道:“谨遵师叔祖的令!” 见事情似乎解决的不错,李青玄连忙招呼道:“阁老,来一起喝几杯?” 谁知,张延山连连摆手,眉间凝重依旧,没有任何缓解,“不喝了,比试的人没凑齐,我哪有这闲心?” “怎么,除了我们三个,就没别的人选?” 张延山摇着头,苦涩一笑,“倒也不是,只是最后一场比试,琴棋书画歌舞音妙,这必须女子才行。根据我的了解,北莽这次带来的女子中,有位叫稚奴的,是斛律天的养女,肯定不是俗人!” 不知对方底细,才让人觉得倍感压力,无从应对。 那稚奴到底有多出色,不清楚,就不好选人应战。 听到是需要女子,几人沉默了,他们再怎么厉害,是男儿身,并且无论输赢也只能上去比一场。 见众人皱眉,一旁的紫衣轻然出声,“如果是比这些雅事,我或许可以上去试试。” “你?!”李青玄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异常惊讶,两人也算认识多年,还从不知道她会这些。 “这副表情干嘛,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会这些难道不正常?”紫衣没好气道。 张延山神色犹豫,这场比试格外的重要,如果不是特别精通这些雅事,上去几乎跟认输没什么两样。 “女娃娃,你能选一样做给老夫看看吗?” 说是琴棋书画,歌舞音妙,但到时候并不会比这么多,只是随机挑选一样,这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精通这八件雅事,没有短板,届时无论选到什么,都能胜券在握! “请阁老出题!”紫衣脸上没有任何忧色,异常的平静,丝毫不担心选到她不会的。 这也说明,紫衣可能真有东西… 张延山望了望窗外,明月幽亮,映照着地上的白雪,如清冷画卷。 屋内,少年英雄相聚,豪气饮酒,他颇有兴致道:“那就请你舞上一曲,为几位少年英雄伴酒如何?” “好。”紫衣应了一声,转身进屋换了件蓝色的水袖长裙,她推门走出的瞬间,几个男人的眼睛都望了过去。 倒不是好色,而是眼前美景令人着迷,圣人有言,赏美色也乃君子行也! 天地景色可称美色,眼前的女子亦是如此… 叶景微张着嘴,伸手拍了拍李青玄,有些不爽道:“你这小子,怎么啥好事都让你占了啊!” “恨,我恨啊,想我叶景也不差啊,怎么就遇不上这么好的人呢!”他痛心疾首,如果不是等着欣赏舞蹈,肯定立马抽剑,约架李青玄! 李青玄同样瞪着眼睛,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喃喃道:“别吵,我在思考…” 其实,这剑也没必要练的那么着急… 烛火摇曳,昏暗的灯光下,紫衣翩翩起舞,纤细的腰肢扭动,身姿摇曳,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原本还持怀疑的张延山,此刻也看得聚精会神,倒不是为老不尊,喜欢这个调调,而是欣赏美色,也乃君子行也! 圣人都说了,君子看美女没毛病! 灵动的身姿每次舞动,都勾人心魄,宛如画卷,美的恍惚出神。 看着发愣的李青玄,紫衣不怀好意的微微一笑,跳着舞姿缓缓靠近他。 随后,用手勾起酒杯,突然坐在他的双腿上,如此大胆的动作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许是喝醉了酒,感受着女子贴近,吐出的温热气息,还有双腿上的温度,李青玄脸颊发烫,竟也不避让,反倒配合的仰起了头。 紫衣笑颜如花,纤纤玉指握着的酒杯,缓缓递上前去,将酒喂进嘴中。 “咕咚,咕咚!” 木屋内无比的安静,酒水入喉的声音都异常清晰,气氛骤然暧昧火热。 叶景最先绷不住了,直接起身,发狂般的嚷嚷道:“李青玄,你欺我太甚,你不当人子啊!” 他愤怒的拔剑而起,但不是为了捅李青玄,而是冲出屋外,飞掠而去。 不多时,白鹿书院的后山剑光肆虐,时不时的还能听到野猪的哀嚎,和男人撕心裂肺的咆哮。 叶景这次真的被伤到了,想他一直把李青玄视做宿敌,希望有朝一日在剑道上超越。 可如今呢,别说现在比剑打不过,就算打过了,人家有美人擦汗喂酒,你呢,你叶景有什么? “叶景啊叶景,你的人生是真的丑陋!” 木屋内,澹台春风伸手挡住眼睛,连连叨咕着,“圣人言,君子非礼勿视,勿视…” 连老而持重的张延山也受不了,转身离开,有前说道:“女娃娃,明日你和李青玄一起同行来皇城。” 所有人离开,只剩二人在寂静的木屋中,紫衣放下酒杯,盯着男人的脸庞,轻声道:“你的剑膈着我了。” 李青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诧异道:“剑,什么剑,我的剑挂在墙上了啊!” “那这是什么?”说着,紫衣疑惑的伸手掏去。 …… …… 两人四目相对,都僵在了原地。 第156章 大比开始 过了会,她立马羞红了脸跑回房间,李青玄只能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一夜无话,今夜注定是男女的失眠之夜。 鸡鸣天明,没怎么睡觉的李青玄被敲门声吵醒,打开门,叶景与澹台春风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前往皇城。 “还睡着呢?” “等我,马上就好!”取下九渊剑,和紫衣随意的带两件衣服,几人便一起出发,去皇城应约与北莽的比试! …… 快马骑乘,外加走一段顺流的水路,一日时间几人便赶到了皇城。 根据约定,他们会先去张延山家休息。 沿途走过,皇城内的百姓都在议论明日比试的事。 “这次咱们应该能胜吧?” “必须的,我大天朝怎么会输给北莽?” “有道理,这话我认同!” …… 比试的事早已传开,大虞百姓都极其热切,渴望最后的结果。 这也让李青玄几人心中压力倍增,倘若输了,估计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来到张延山的府邸,管家早就等在此处,看到几人立马迎了上来。 “几位少侠,我家大人刚刚有事进宫了,特令我接待诸位。” “请随我进府洗漱用餐。” 几人跟着走了进去,内阁首辅的官邸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豪华奢侈,甚至有些平平无奇。 毫不夸张的说,皇城中随便一个四品官员的府邸,都似这般,这也说明张延山还真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人。 否则以他的权势,住再豪华的房子都在情理之中。 洗漱好后,众人在宴客厅落座,仆人们端着美食,纷纷走了上来。 叶景瞬间两眼放光,着急赶路,他早就饿了,“好吃,好吃啊!” “你们说老张去宫里干嘛?”李青玄突然询问。 叶景大大咧咧的挥着手道:“快吃饭,你管这些干嘛,他当官的进宫估计有事!” “也对…”李青玄随意的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出于压力,还是其它原因,他老感觉心神不宁。 “先吃饭吧。”紫衣柔声提醒,随后夹起一片肉放进他碗中。 叶景跟澹台春风看到这一幕,心里酸溜溜的,直接埋头干饭,选择性无视。 秀恩爱…也得分分场合吧。 此时在皇宫的御花园内,乾元帝看着手中北莽送来的比试人选名单,神情凝重,怒喝道:“北莽这群家伙…是在找死吗!” 张延山低着头,北莽的出战人选几乎跟他猜得一样,三位皇子,稚奴。 但最后一位人选,属实没想到是位名叫阿苏耶的圣人! “陛下,请您速速下旨,召圣人出战!” 乾元帝微微眯起双眸,陷入沉思,武当圣人肯定是请不动了,不用再作此想。 剩下的儒家,佛门,还有剑圣陆无涯,三人中单论战力,那无疑是更年轻,又是剑修的陆无涯。 但这家伙,对朝廷不悦许久,估计根本不会遵旨来皇城。 思来想去,也没别的选择了! “朕现在便令人去请你儒家圣人,五局三胜,其他的出战人选皆是你挑的,朕不希望有什么意外!”乾元帝冷声说完,便吩咐身旁的大内总管,传旨儒家圣人,请他来战! 翌日,到了与北莽比试的时间,一大早,众人便起身洗漱。 紫衣穿上一袭紫色流苏水袖长裙,这是她母亲生前亲手做的,每一处都花费心思,所以格外的好看。 李青玄一袭青衣,背负九渊剑,叶景则穿着黑色的玄衣,面色凝重。 澹台春风穿着儒家的白色长袍。 几人站在院中,张延山望着他们,弯腰一拜,诚恳道:“国事家事天下事,今日就全托付给诸位了!” “放心,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几人坐上马车,朝着宫门外赶去,那里就是这次的比试场地。 沿街而过,皇城的百姓认出了张延山家的马车,知道代替大虞比试的人坐在里面,纷纷跟随。 时不时的还有欢呼声,为几人喝彩助力! “几位大人,替我们狠狠教训北莽!” “我儿子去打仗,就是死在北莽人手里的!” “大人们,替我等出气,扬咱们大虞国威啊!” …… 李青玄几人坐在马车中,听到这一声声呐喊,沉默无言。 他们今天背负的东西太多,太重,重若千钧! 家国荣耀,百姓期盼… “大人,到了!”随着驾车马夫的轻声呼喊,李青玄长出一口气,走了下来。 再次来到熟悉的皇城,他扭头看向四周,人山人海,长街,远处的山上,树上,甚至房顶上,到处都是大虞百姓,他们神情激动,振奋,疯狂的欢呼着。 今日比试,朝廷格外开恩,准许百姓观战。 宫门下的地方,居中的位置摆着一张纸金灿灿的龙椅,虽然没有太皇殿中的那把大,但也威严华贵。 那是乾元帝的位置! 在龙椅之下,左右的位置摆放了数十张椅子,那是大虞官员们的座。 “铛!”随着一声锣响,此地瞬间安静,大内总管陆炳扬声喊道:“陛下到!” 宫门打开,身穿帝袍,头戴帝冕的乾元帝盛装出席。 从大虞立国以来,除了太祖武皇帝会在百姓面前抛头露面,今日还是第一次,皇帝在如此多的百姓面前出现。 顿时,整个皇宫内外所有的人,纷纷跪在地上,恭敬欢呼,“叩见陛下!” 乾元帝面无表情,但眼中的那股兴奋难以遮掩,这就是权力巅峰,是帝王的威严。 万千臣民跪在脚下的感觉,永远令人着迷! “诸位臣民免礼!” 乾元帝来到龙椅上坐下,臣子们才纷纷落座,等这些人坐好。 城墙之上,两位身形宽大的肌肉大汉,在大冬天裸露着上身,露出肌肉,双手拿着鼓槌,狠狠的敲打皮鼓。 “咚!” “咚!” “咚!!” 三声鼓响结束,乾元帝冲身旁的陆炳道:“让他们开始吧。” 陆炳上前几步,大声喝道:“陛下口谕,比试开始!” “第一场,由大虞白鹿书院学子澹台春风对北莽皇子斛律景!” 人群中,澹台春风深吸一口气,便动身前往中间留出的空地。 这一场,论儒学! 第157章 斛律景的心眼子 斛律景缓缓上前,脸上挂着笑意,他冲乾元帝弯腰一拜,随后道:“请大虞皇帝陛下出题!” 这番言论格外的自信,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要知道,儒学起源于中原,大虞国民从小就受儒学熏陶,本就占据优势。 更何况澹台春风还是儒家弟子,在这种情况下,斛律景还敢让皇帝出题,说他是狂得没边都不过分。 乾元帝沉思片刻,道出题目,“由于两国交战,才会有这场比试,那就以战为题!” 战! 许多精通儒学的人听到这个题目,忍不住皱眉,战字衍生的东西太多,想要一针见血的解释这个字,并不容易。 儒学辩论,说得是自己的见解,关于战,这两人会如何解读呢? 众人望向场中,两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第一战虽然不是特别重要,但输的话肯定会影响士气。 澹台春风单手伸出,做了个请的姿势,“来者是客,请斛律皇子先答。” “不用。”斛律景淡然一笑,摆了摆手,“阁下先请,客随主便,大虞作为东道主,理应先答!” 此话一出,不仅是百官,连在周围的百姓都忍不住议论。 “他到底在自信什么啊,真觉得稳赢了?” “北莽人就是口气大,本事小!” “好好看着吧,那位比试的澹台春风,我听说过,儒家有名的学子,还是灵州澹台家的家主。” …… 众人议论个不停,都在为斛律景的自大而愤愤不平。 本就不占优势,让皇帝出题也就算了,还让澹台春风先答,辩论儒学哪方先答,都会占据先机。 见斛律景都这般说了,澹台出风拱手一拜,也不客气。 他来回踱步,在心中沉思,该如何作答。 片刻后,他出声道:“战,乃三罪也!” 澹台春风话音刚落,就引得众人皱眉,战如何能与罪相提并论? 连一直风轻云淡的斛律景,都忍不住皱眉侧目,轻声道:“愿闻阁下高论!” 澹台春风继续道:“两国交战,生灵涂炭,边境将士死伤无数,只为争权夺利,此乃杀伐之罪!” “军中有些上位者,为了军功,辉煌腾达的机会,主动挑唆君主,发动战争,此为贪欲之罪!” “兵士入城,对无辜百姓烧杀抢掠,此为欲望之罪!” “以上便是我的辩战之论,我答完了。” 寂静,周遭一片寂静,许多人还在回味他刚刚的话,缓不过劲来。 但沉寂过后,是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好,辩的好!” “厉害,当真是厉害啊!” 就连皇帝都面露喜色,忍不住喝道:“彩!” 张延山笑意连连,看向那道白衣身影,眼中满是赞许,感慨道:“儒家有个好苗子啊!” 战,罪也,对于普通百姓,对于天下而言,战争就是罪恶的! 任何主动挑唆发动战争的人,就是绝对的恶。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穷兵黩武之下,受苦的便只有百姓! 以人为本,从百姓的角度出发,这番辩论可谓是绝对的真理。 这下,大虞百官以及百姓,纷纷冷笑着望向斛律景,想看看他在这种答案下,还能说出何等辩论。 斛律景微皱着眉,沉思了许久,都没有出声,立马引得一阵唏嘘。 “北莽的,答的出来吗,答不出来就赶紧认输,别在那傻站着了。” “没错,答不出来不丢人,堂堂正正认输吧!” “呵呵,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啊,令人心神愉悦!” …… 听着耳边的嘲笑,斛律景长舒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稳住心神。 脑海中,关于多年钻研的儒家经典,飞速闪过,想找出获胜的答案。 他目光扫过,突然停在了乾元帝身上,下意识的呢喃着,“战,上位者权柄…” 他念叨着眼中闪过精光,此刻已经找到了获胜的答案。 斛律景脸上再次浮现出自信的笑容,轻声道:“我的答案是,战,乃不世功业!” 功和罪,两种截然相反的答案,令众人始料未及,都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但以七尺躯,平这乱世恶!” “我北莽皇室中,留有关于先祖的一段记载,那位先祖曾经给大虞的太祖武皇帝当过马夫!” “回到北莽后,先祖是这样说的,天朝武皇帝乃不世出的英雄,霸主,古往今来都难以有人与之比肩。” “当年的中原大地,战火纷飞,天朝的武皇帝引马征战,纵横天下,统一山河,何等的英雄风姿啊!” 斛律景话说到这,大多数人都不太明白,这算是辩论吗? 不就是一个劲的鼓吹太祖皇帝? 只有少数的人表情凝重,乾元帝更是眉头紧皱,手掌不自觉紧握,克制心中的怒意。 懂门道的人心中清楚,这一场比试大虞输定了,也不可能赢! 果然,看着皇帝脸色变幻,斛律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想问阁下,按你所说,战乃罪也,那天朝的武皇帝,岂非…” “住口!”还不等皇帝发怒,张延山立马起身,大声呵斥道。 他心思敏捷,知道此刻他该替皇帝,打断斛律景。 皇室先祖不可辱,更别提是建立基业的开国武皇帝。 还有,张延山可是极其尊崇武皇帝的,自然也见不得他死后,还被北莽人如此评说。 场中的气氛陡然凝重,所有人都注视着龙椅上的乾元帝,等待着他宣布胜负。 良久,他冷冽的开口道:“此番辩论,北莽胜!” “北莽胜!” 听到这个结果,斛律景轻笑着转身离开,他太聪明了,知道正常论辩赢不了,所以动了小心思。 借着澹台春风的论答,拖武皇帝下水,这样谁还敢认同澹台春风的答案? 如果认同,岂不是说武皇帝四处征战,是有罪之徒? 大虞的百姓满头雾水,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但皇帝这么说,也无人敢再多说什么。 澹台春风走来,神情有些颓废,“几位,我败了。” “他奶奶的,是那北莽人不要脸,尽使些心眼子!”叶景弄清楚这里面的缘由后,也恨得牙痒痒。 当即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我替你找回场子!” 说着,他朝着空地走去。 朗宣声也随之响起,“第二场,由剑圣首徒叶景对北莽斛律光!” 第158章 寒冰剑 叶景与斛律光二人来到空地,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北莽皇子的武器也是剑。 由于上一场输了,叶景心中的压力更加庞大,倘若他再输,那今日的比试就彻底走到了悬崖边。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抽出怀中的长剑,叶景面色冷冽,“你叫…斛律光对吧?” “正是。”斛律光回应间,也取出自己的佩剑。 那是把极其特殊的武器,剑身银白,格外的纤细,如女子用的般娇小。 但全通体透露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仿若是个大冰块。 看着对方的特殊武器,李青玄忍不住皱眉,“他这把剑…” 这时,站在身旁的澹台春风,眉头紧皱,似乎认出了那把剑的来历,他解释道:“这是寒冰剑!” “寒冰剑…有什么说法?” “曾经的北莽,有位剑道女亚圣,离圣人只差一步,这便是她的佩剑!” 剑道女亚圣? 李青玄有些诧异,这么久以来,他从未听到过,女子在剑道有如此高的成就,至少在中原没有。 “那这剑很特殊?” 澹台春风点点头,继续解释道:“由于迟迟不能迈入圣人境,这位女剑圣便想尽办法,寻找天地间最珍贵的材料,打造了一把绝世名剑。” “传闻,在占据天时的时候,女亚圣持此剑可与圣人激战,不落下风!” 李青玄皱着眉,低声问道:“你说的天时是…” “就是冬雪天!” 闻言,李青玄看向场中,眼里有着深深的担忧,如今恰好是冬雪天,并且叶景手中的佩剑,本就不算特别好。 虽说他的九渊剑是绝世名剑,但每个剑修因为修炼的功法不同,所以并不能随意使用他人的佩剑。 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叶景,小心点!” 听到呼喊,叶景无所谓的摆摆手,“放心,打不过你李青玄,我还打不过这家伙吗!” 话音落下,叶景持剑飞掠而去,锋利的剑气肆虐,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好强!” “果然不愧是剑圣首徒,这般年轻,剑法居然如此强大!” “江湖…当真是年轻人该去的啊!” 耳边的议论,让乾元帝又回忆起了年轻时,他也曾想江湖风流走一遭。 但因为几个馒头,被乞丐打了一顿后,他就彻底放弃了。 江湖…不适合他… 众人感叹之际,叶景已经持剑冲到身前,斛律光顿时觉得压力倍增。 他挥舞手中的寒冰剑,剑身散出的冷冽寒气,直接将叶景的剑冻住结冰,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叶景站定后,面色凝重,二人的武器差距太大了,一个是蕴有剑灵的神兵,一个只能算是把普通的好剑。 这场对决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有剑灵的名剑,如李青玄的九渊,可散出黑气对敌,眼前的寒冰剑也是如此,每次挥剑都有冷气扑面而来。 这样的差距,对于境界相当的剑修来说,是很致命的! 没错,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斛律光也是位四品剑修。 即便武器占据劣势,叶景的心境也不受丝毫影响,他甩掉剑身上的寒冰,不再保留,准备全力出手! 武器的劣势,导致他必须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越可能输掉比试。 “刺啦!”清脆的声音响起,叶景身后光影浮现,一柄重剑被根根铁链鞭缠绕,随即,铁链开始脱落消失,重剑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强大的剑意开始扩散,朝着叶景的长剑上凝聚。 这一剑全力出手,蕴含了他领悟的剑道。 可怕的异象令众人纷纷色变,大内总管陆炳不动声色的上前,时刻准备出手保护皇帝。 连李青玄都忍不住皱眉,呢喃道:“这般景象,叶景似乎更强了!” 置身于剑意的中心,斛律光脸色变幻,他感觉到了剑圣首徒的强大。 当即用上底牌,举起手中的寒冰剑,大喝道:“雪舞!” 一股柔软中带着杀意的剑气笼罩天地,寒冰剑上不断的冒着冷气,肉眼可见。 突然,一声惊呼响起,“下雪了!” “李青玄,下雪了!”身旁的紫衣也轻呼道。 原本就是腊月寒冬,在寒冰剑的引动下,居然开始下雪。 勾动天地,这是只有圣人才能有的手段啊! 李青玄当即察觉不妙,连忙出声,“叶景,快闪开!” 但一切太迟了,叶景已经冲了过去,手中的长剑裹挟着无上剑意,他暴喝出声,“给我斩!” 斛律光也不甘示弱,雪舞剑法用出,整个人无比灵动,身形闪烁间,速度快到了极致。 这一瞬间,他手中的寒冰剑刺出数十次,每次都带着阴冷寒气。 “砰砰砰!”此起彼伏的炸裂声,不绝于耳。 当一切归于平静后,二人身形错开,背对着背,看不出胜负。 但李青玄却看出了结果,他无奈的摇摇头,感慨道:“可惜啊!” “到底谁胜了?” “看不出来啊,都没受伤,难道战平了?” 连乾元帝都皱着眉,分不出结果,他看向身旁的陆炳,问道:“谁胜了?” 陆炳苦笑着摇摇头,回道:“陛下,大虞又败了一场。” “咔嚓,咔嚓!”清脆的断裂声响起,清晰的传进每个人耳中,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叶景手中的长剑开始寸寸断裂。 他看着只剩剑柄的佩剑,神色愤怒,刚刚一击,他并没受伤,但因为佩剑不如对方,才输掉了比试。 这对于剑圣首徒来说,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输李青玄了算了,输眼前这个北莽皇子,他难以接受! 当即冷声询问,“你到底师承何人?!” 即便是佩剑占据优势,但能与他打到这般地步,教导他的师傅绝不会是籍籍无名的人! 斛律光也知道自己胜之不武,如果武器相同,胜负犹未可知,他冲叶景弯腰一拜,恭敬道:“在下师承雪灵仙子,今日得胜,胜之不武,我心里清楚,不是阁下的对手。” 叶景冷哼一声,道:“不必说这些,输了就输了,我还不至于是输了不认的人!” 说完,他便拂袖下场。 陆炳也朗声宣传道:“第二场,北莽胜!” 第159章 扳回一局 大虞连续输了两场,这种结果立马引起热议。 “怎么回事,朝廷请来的人都这么弱吗?” “唉,在家门口输给北莽,这也让人太难受了!” “你们懂什么,北莽人不讲究,不是玩心眼,就是佩剑优势,比试根本就不公平!”有看出其中门道的人,愤恨道。 见周围百姓们群情激奋,张延山面色凝重,他也没啥办法。 虽然北莽使心眼赢了两场,但规定里面根本就没说不允许这样,所以也无可奈何。 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后面的人了,他望向李青玄,眼中满满的担忧。 “李青玄,你…应该不会让人失望吧。” “下一场,由大虞李青玄对战北莽斛律明台!”随着陆炳通传,李青玄朝着空地走去。 他摸了摸背后的剑匣,心中有着极大的底气,叶景因为佩剑输掉比试。 但他不会,九渊剑由张鸦九铸造,可是能跟剑圣佩剑龙鸣相比较的绝世神兵。 话虽如此,但心中也是有压力的,根据五局三胜的规定,大虞已经输了两场,再输的话,比试就结束了。 所以,他绝不能输,也没机会再给他输了! 来到空地中央,他轻拍剑匣,九渊剑顿时飞掠而出,稳稳落在手中。 斛律明台盯着他,淡然一笑,“刚刚得到的消息,听说你是大虞剑仙传人,比刚刚的叶景还强。” 李青玄冷冽一笑,轻声道:“既然知道,那还不认输?” “哈哈哈!”斛律明台大笑出声,“认输,我会认输的,但也想试试大虞年轻一辈最强的剑道高手,到底有多强!” 看着对方风轻云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李青玄忍不住皱眉。 这就是前两场输了导致的后果,北莽接下来三局,只要再赢一场就行了。 斛律明台这局输赢对北莽来说是无所谓的,但对于大虞来说,一场都不能输了。 斛律明台取出腰间的佩戴的长剑,他并不是剑修,之所以选择用剑,就是单纯的想试试李青玄的身手。 他也清楚,自己绝不会是对手。 李青玄目光一凝,对方把这场比试当做游戏,这让他很不舒服。 当即身形飞掠,速度快到极致,斛律明台压根就看不清。 他握紧长剑猛得拍向斛律明台的后背,巨大的力量,直接砸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后背也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斛律明台打起精神,瞪大眼睛,想要跟上李青玄的速度,但却无济于事。 实力上的差距,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弥补的。 “砰!”又是一剑抽在他身上,痛的龇牙咧嘴。 李青玄接连出手,也发现对方确实就是上来试试水的,这种战力根本不可能击败他。 他接连出手,都是用剑抽打,教训斛律明台,直接把对方当成了沙包。 眼下的情况,他可以一剑结束比试的,但刚刚斛律明台的态度,还有之前北莽的举动,都令他不爽。 所以才教训折磨这家伙。 百姓,文武百官们,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喝彩叫好,连输了两场,众人心中都憋着火呢。 如今李青玄的表现,彻底让他们觉得扬眉吐气,发泄心中的火气。 “好,打得好!” “少侠,替我们狠狠教训他!” …… 听着四处传来的喝彩,身上多处传来剧烈疼痛,斛律明台也反应过来,李青玄这是在玩他呢。 当即不忿的大声喊道:“认输,我认输了!” 正准备继续抽打的九渊剑悬在半空,根据规定,一方认输,另一方就不能在动手。 “嘿嘿,我认输了,你不能在打我了吧。”斛律明台犯贱般的笑着。 李青玄也不惯着,悬在半空的九渊剑,狠狠的落下,比之前的力道更重,直接将他给抽飞出去。 北莽的人看到这一幕,愤怒的大喊:“明明都认输了,为何还要出手?” 他们看向乾元帝,愤怒不已,质问道:“陛下,他违反规定出手是不是得判负?!” 李青玄出声打断他们,摊开手满脸无辜道:“他说认输的时候我已经出手了,力道太大我收不住,你这不能怪我吧?” 此话一出,立马就引得众人附和。 “没毛病啊,打架这事又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有道理,我觉得少侠的话有道理,这就跟拉屎一样,怎么,你们北莽人屎拉到一半,难道还能憋回去?” 这… 听到这些离谱的言论,北莽众人脸色铁青,变幻不断。 乾元帝也憋着笑,看向张延山,轻声道:“爱卿,根据规定,你看这事…” 张延山立马明白,冲皇帝恭敬道:“陛下,刚刚这种情况属于不可抗力,打过架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提前预警,拳头挥出是很难突然收回和停下的。”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那既然斛律皇子已经认输,陆炳你宣布结果吧。” 陆炳笑着点头,朗声道:“第三场,大虞李青玄胜!” 终于扳回一城,众人松了口气。 北莽众人虽然不忿,但也没啥办法,确实之前有些规定,没有说的特别细致,况且,他们也钻了很多空子。 看着身旁人神色不忿,斛律景冷笑着道:“没什么的,目前为止,计划不还是进行的很顺利吗。” 用最弱的斛律明台,对上最强的李青玄,一切都没偏离原本的计划。 很快,第四场比试开始,陆炳宣布道:“第四场,由大虞赵紫衣对北莽稚奴!” 紫衣一身紫色长裙,看着李青玄笑道:“放心,我会尽力赢下来的!” 说着,她便走向空地,北莽的稚奴也走了过来。 两个女子刚一出现,便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身姿曼妙,容颜绝美,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但某些方面来说,稚奴要更加的美,因为她长了双勾人心魄的狐媚眼,特别是用面纱遮住半张脸。 众人看去,首先就会对上那双眼睛,难以自拔。 就连见惯了美人的乾元帝,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稚奴转身看向皇帝,弯腰一拜,柔声道:“请天朝大皇帝陛下出题!” 琴棋书画歌舞音妙,这几个选择中,乾元帝看着女子曼妙的身影,下意识道:“那就请两位舞上一曲吧。” 第160章 霓裳舞 听到是比歌舞,李青玄心中松了口气,那夜他是见过紫衣跳舞的,美轮美奂,想来赢下比试不成问题。 “去,把宫里的教养嬷嬷也请来。”乾元帝吩咐道。 舞跳的如何,他只能看个热闹,真正分胜负,还是得请内行人来。 而能成为教养嬷嬷的人,对于女子才艺这些,那都是天赋极高的人,才能揽下这份差事。 没多久,在陆炳的吩咐下,侍卫请来了嬷嬷。 她冲皇帝恭敬叩首,“奴才叩见陛下!” “好好看着,一会与朕说说谁跳得更好!” “诺!”嬷嬷应了一声后,宫廷乐队走了出来,来了不下十多人,怀里抱着各种乐器。 琴箫笙…应有尽有! “铛!”随着乐声响起,围观的众人瞬间感觉心情愉悦,被带入乐的世界! 两位容貌绝美的女子,也开始有了动作,载歌载舞。 二人身姿摇曳,动作婉转轻盈,令众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去看谁好。 稚奴起舞之际,还注视着紫衣这边,她忍不住皱眉,没想到中原还有能与自己比肩的女子。 这样不可能分出胜负。 她停下动作,看着皇帝,请求道:“陛下,稚奴想跳我北莽的胡旋舞,不知可否?” 北莽的舞蹈? 乾元帝年轻时见过几次,那时两国关系还不似这般紧张,每到岁年时会互派使者来往。 每次北莽使者都会带几位舞女,跳胡旋舞以表情义。 过了这么多年,他倒还真想再看看。 “既然也是舞,不算偏题,朕准了!” “谢陛下!”在稚奴的示意下,北莽的乐师们拿着皮鼓缓缓上前,与中原的乐器不同,北莽的更加简单。 “咚!”当皮鼓声响起,沉闷厚重的感觉在众人心头跃然显现。 这是独属于宽阔草原的奔放! 稚奴在鼓声相伴下,纤细的腰肢快速扭动,像是条灵活的水蛇般,看得众人移不开眼睛。 见状,紫衣停下了动作,静静的望着对方。 一舞跳罢,引得满堂喝彩,连敌对的大虞百姓都忍不住称赞,“好,当真是跳的好!” “舞姿美妙灵动,让人看得流连忘返!” “嘿嘿,我也喜欢!” …… 听着这些评价,李青玄心中忍不住担忧,呢喃道:“紫衣…面对这种对手,你还有办法吗?” 稚奴跳完,此起彼伏的称赞让她脸上笑意浮现,她挑衅的看着紫衣,笑道:“你呢,要不要也换舞来比比?” “当然!”紫衣点点头,冲皇帝见礼道:“陛下,可否等我片刻,我去换件衣服。” 乾元帝望着她,出声询问,“你准备做和舞,朕好让乐师们相合。” “霓裳舞!” “嘶~”听到这三个字,乾元帝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周围的百姓更是如此,热议不断。 “霓裳舞都失传多久了,她居然会跳?” “今日算是来值了,能见到这种舞蹈!” 由于打小便在青莲山,每天除了练剑就没别的事,所以李青玄并不知道这种舞,赶忙扭头看向澹台春风。 “春风兄,这霓裳舞有何特殊,竟引得众人如此惊奇?” “你居然不知道?”澹台春风下意识开口,但想起他幼时的经历,觉得不知道也属正常。 “武皇帝开国之前,中原的主人是李皇隆基,他有位捧在手心里的爱妃,后世人都称作祸国殃民的妖妃。” “这位妃子自创了一种舞蹈,就是霓裳舞,听说灵感来自于某种灵鸟,穿上特制的舞裙,翩翩起舞时如灵鸟飞动,美的令人心醉!” “当时坊间更有传闻,说是贵妃就靠这个舞蹈,蛊惑了李皇!” 李青玄听得震惊,紫衣会得舞,居然来头如此之大。 澹台春风继续补充道:“随着李国覆灭,贵妃不知所踪,有人说她与皇帝隆基一起,引火自焚随国灭之!也有人说她伪装成宫女,逃了出去。” “反正众说纷纭,始终都没个确切的定论。但今日来看,似乎是真的逃出了宫,否则霓裳舞又如何流传下来的。” 此舞只有前朝贵妃一个人会,不仅如此,连这舞的曲子,也是当代的大乐师伯牙期所创。 武皇帝带兵杀进宫城时,并没有下令屠杀,所以能作此曲的乐师们都活了下来,霓裳曲才因此得以保留。 皇帝都神色期待,更别提群臣与百姓,今日能一睹这绝世名舞,可算是赚到了。 站在空地等待的稚奴神情凝重,了解中原文化的她,自然清楚霓裳舞意味着什么。 那是能被史官用笔记载,并评价说,霓裳一舞,李国运尽的舞蹈。 要知道中原史官们的笔,可是惜字如金,几乎记载的都是千秋万载的大英雄事迹。 关于女子的记载少之又少,给予高评价的女子更是凤毛麟角。 虽说这八个字的评价不好,带着亡国之言,但恰恰说明了此舞的风华绝代。 一舞能亡国,该是何等风采? 想到这些,稚奴心中忍不住担忧起来。 从进入北莽皇宫,成长起来后,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没多久,在马车内换好衣服的紫衣走了出来。 她穿着紫色的长裙,上面点缀了数不清的羽毛,孔雀,黄鹂,燕子… 虽然羽毛很多,但看着并不杂乱,五颜六色混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这件衣服是父亲费尽心思,为她的母亲打造的。 之所以会霓裳舞,说来也是缘分巧合。确实如传闻所言,当年李国覆灭,贵妃逃了出来。 跑到遥远的南疆,易容改名生活了下来。 紫衣母亲的部族,收留了这个可怜的女子,安稳的过了很多年,直到她死前才表明了身份。 并传下了霓裳舞,与舞裙的制作方法。 除了舞蹈,她还讲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李皇隆基当年自知无力回天,面对南征北战,气势如虹的大虞武皇帝,没有任何办法,亡国在即。 他偷偷安排人将最爱的贵妃送去南疆,并说道:“百官群臣皆言,你是祸国的妖妃,但在朕心里,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子。” 帝王当无情,当帝王有情,那便是天底下最要命的事。 第161章 大虞陆无涯来战 紫衣缓步来到空地,众人看着那独特的舞裙,忍不住侧目,盯着打量个不停。 即便是乾元帝,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舞裙。 “铛!” 宫廷乐师们,根据脑海中的曲谱轻轻奏响手中的乐器。 虽说霓裳舞早已失传,但想吃宫里的话,那就必须会所有的乐谱。 因此,乐师们才能作霓裳曲。 曲调宛转悠扬,时而高时而低,就像是鸟儿鸣叫般,具有节奏感。 紫衣身姿舞动,身躯,手臂,甚至是手指都异常的灵活,她在空地翩翩起舞,乐曲相伴,宛如一只自由自在的飞鸟,令人心神向往。 曾经作此曲的乐道大家伯牙期说过,真正绝妙的舞曲,不外乎在哪奏响,庙堂也好,市井也罢,只有勾动人的心神,感同身受,才称得上妙。 此刻听着霓裳曲,看着紫衣的舞,众人心神放松,仿佛自己就是那高空中无拘无束,能自由飞翔的灵鸟。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囚笼,每个人都置身其中,尽力去摆脱身上的枷锁。 连皇帝也不例外,他的身上同样有着枷锁,有需要操心的事,等他解决。 一曲舞罢,满堂无言,周围的人沉默着,还在回味刚刚的霓裳舞。 这般景象,高下立判,还不等教养嬷嬷开口,稚奴凝重道:“我输了。” “这舞…你怎么学会的?” “运气好而已。” 听到这话,稚奴苦笑着摇头,她觉得赢的人说运气好这几个字,是格外讽刺的。 如果运气好就能赢,那她多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她沉默着走向北莽的队伍,斛律几兄弟立马上前安慰,“阿姐,没事的,咱们还没输。” “对啊,那女子会失传已久的霓裳舞,这也是预料不到的。” “最后一场有苏耶大叔在,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听到这个名字,稚奴心情才稍有缓解。 阿苏耶乃北莽皇室供奉,圣人境的强者,有他在,确实不会有任何意外。 不远处的一座屋顶上,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看不清面容的阿苏耶仰头喝酒,他喜欢安静,所以才选这个位置观战。 见双方打平,两胜两负,需要最后一场来决定胜负。 他没有多做停留,喝完最后一口酒,便飞掠而来,稳稳落在空地上。 众人看到北莽最后一场出战的人物,议论个不停。 “那人…看着有些奇怪啊!” “怎么个奇怪法?” “你们仔细看看,那人黑袍笼罩下的上半身,是不是比常人要宽大?” “啧啧,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 李青玄皱着眉头,盯着场中那道黑袍身影,眉头紧皱,他看不清对方的境界,并且每次注视,心中都会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见北莽的人已经入场,乾元帝面色不悦,沉声道:“儒家的圣人呢,怎么还不来?” 身旁陆炳小声回答:“老奴再去问问。” 他转身走进宫门,没多久,便沉着脸回到皇帝身边,“陛下,刚刚老奴用秘法询问过,儒圣说突然有事,来不了。” 这个答案,瞬间就令乾元帝心中怒火翻涌,但碍于此地人多眼杂,强忍着没发作,再次低声询问,“那佛门的女圣人呢?!” “也问过了,同样说佛门有事走不开。” “放肆,当真是放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乾元帝气得不轻,如今突然放鸽子不来,这不是让他在百官,天下臣民面前丢脸吗。 更何况这场比试的结果,还会影响两国和谈的利益。 “大虞皇帝,你们若是没有出战人选,那就快些认输吧。”黑袍下的阿苏耶发出沙哑的声音。 这… 众人纷纷望向乾元帝,等着他开口回应。 陆炳小声道:“陛下,不如由老奴上前应战?” “不行!”乾元帝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你是朕最大的底气,现在还没到指望你的时候。” 皇帝的沉默,更助长了北莽的嚣张气焰,阿苏耶也看出了大虞似乎没有人能迎战,当即冷笑道:“中原自称天朝,难道就这般行事作风?” “战也不战,认输也不认,拖着浪费时辰有何用?” “这般扭扭捏捏的,可配不上天朝二字啊!” 这番话,不仅是皇帝,所有人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生在中原,大虞便是众人的国,国家受屈,岂能让人不怒?! 但说这话的人是位圣人,虽然心中有怒气,但却无可奈何。 他们都上去,估计都不够给人家杀的。 场面一下子变得死寂,大虞百姓觉得无比的憋屈,偌大一个中原难道找不出个应战的人吗? 儒释道三家的圣人呢? 乾元帝神色凝重,儒家佛门的圣人不来,道家那位与朝廷闹翻了,也不可能去请。 只剩下一个剑道圣人陆无涯,但这家伙向来看不惯朝廷,几乎不可能请得动。 如今,大虞似乎陷入了死局,只能把脸摆在这,让北莽随意践踏,承受对方的冷嘲热讽。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依旧无人应战,并且大虞皇帝沉默着不做声,这让阿苏耶冷笑连连,“陛下,根据规则,一炷香燃尽,若还没人出战,那我可就不战而胜了!” 看着面前不远处即将燃烧殆尽的香火,乾元帝无奈吩咐道:“陆炳,你去吧…” 陆炳点了点头,正准备动身走向空地时,远处的天际尽头,一道暴喝声如九天雷霆,滚滚而来,在众人耳边炸响。 “不敢以真面目视人的鼠辈,也配在我中原大地上叫嚣吗?!” 天际上,一道耀眼的流光飞掠而至,直冲而下,狠狠坠落在空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待烟雾散去,众人才看清,空地上直直矗立着一把长剑,剑鞘上龙纹腾飞,威严霸气。 叶景与李青玄顿时便认出,这是剑圣的佩剑,龙鸣! “师尊来了!”叶景抬头望去,眼中光芒闪烁,极其崇拜。 只见天际上,陆无涯长发迎风舞动,随意的穿着宽大紫色长袍,半露出胸膛结实的肌肉,双脚踩着虚空。 每次前行,脚下便会出现长剑虚影,借力前来。 他就这样御剑而行,稳稳落在空地上,盯着眼前的黑袍身影,冷冽道:“大虞陆无涯来战!!” 第162章 双生人 剑圣…陆无涯,他怎么来了? 众人看着场中的身影,表情各异,皇帝,百官心中惊讶。 以陆无涯对朝廷的态度,怎么都不可能会来解围。 那他为什么会来呢? 李青玄盯着那道紫袍身影,眯起双眸,这是他视作一生的对手,准确的说不仅是他。 整个天下,但凡剑修都会以陆无涯为对手。 因为,他就是当世的剑道尽头,圣人境的剑修! “他到底会有多强!”李青玄无声的呢喃,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剑圣,也能看到对方出剑。 天与地的差距究竟多大,马上就能直观的感受到了。 面前的年轻男子,一人一剑压迫感十足,北莽圣人阿苏耶冷漠出声,“陆无涯,你也不喜欢中原朝廷,为何要多管闲事?” 在来之前,北莽归纳了多年来收集的情报,关于陆无涯的事,阿苏耶仔细看过,知晓他与朝廷不合。 陆无涯拿起地上的佩剑龙鸣,神情冷峻的盯着他,轻蔑一笑,“你说的不错,本座确实看朝廷不悦许久,但今日你北莽如此欺我中原,儒圣那个老东西,还有佛门女菩萨不管,但我不能不管。” “本座看不惯你们北莽,自然就过来了!” 这话令阿苏耶不禁皱眉,都说中原修炼体系中,除却武夫,剑修战力最强,虽然他实力超凡,但面对圣人境的剑修,也觉得格外棘手。 “陆无涯啊,你真是个蠢货,想想你为朝廷出战,你们的皇帝能给你什么?” “而且,你刚刚那番不敬的言论,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来说,肯定心中愤怒,说不定会找你秋后算账!” 听到对方挑拨的话,乾元帝适时的开口,“剑圣,莫听他胡言,朕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小人!” 陆无涯扭头看了皇帝一眼,面色冷冽,随后朗声道:“叶景,听清楚为师接下来的话!” “我听着呢,师尊!”叶景连忙附和。 陆无涯面色郑重,敦敦教诲道:“我辈剑修,立于天地间,行走江湖,快意恩仇,遇到不平事一剑斩之,随性而为。但个人的喜好恩怨,在家国大义前算不得什么!” “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北莽进入中原大地,那就给我拿起你手中的剑,杀光他们!” “杀的他们遍地哀嚎,永世不敢再迈入中原大地!” 话音落下,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文武百官也好,普通百姓也罢,心中某样东西被触动。 那是男儿热血,保卫家国的责任感与情怀! 哪个男儿年轻时,没幻想过挽狂澜于既倒,护天下于国门前。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匹夫拔刀怒,敌酋血漫天,中原男儿无惧生死,无惧强敌,任何想入主中原的蛮夷,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剑圣!剑圣!剑圣!”场中突然响起铺天盖地的欢呼。 坐在龙椅上的乾元帝望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感慨,“剑修风流,风流莫过剑圣陆无涯啊!” 望着那道负剑而立的身影,陆无涯就是他年轻时行走江湖幻想的样子。 几乎找不出任何的毛病,似乎是个完美的人… 李青玄长舒一口气,此时此刻他仿佛才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能与他心中完美老头相媲美的陆无涯。 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说一句千古难寻都不为过,就凭他是剑圣,不喜朝廷今日却能不请自来,并且说出这样一番话,就已经道尽了剑修风采! 周围如海啸般震撼的欢呼,令阿苏耶神情难堪,他冷哼道:“陆无涯你既如此执迷不悟,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 陆无涯盯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与我手底下见真章,你也配?” “轰!”三番两次的被羞辱轻视,阿苏耶再也忍受不了,宽大的黑袍鼓动,圣人境的修为轰然爆发。 距离空地比较近的人直接被掀翻在地,陆无涯皱眉,右脚轻轻跺地,那股来自阿苏耶的圣人压迫瞬间消散。 随后他举手挥动,一道若有若无的威压笼罩二人,将周围给隔绝开来。 毕竟圣人境交手,阵仗太大,而且这里如同百姓太多,稍不注意就可能会死伤大片。 有了陆无涯出手隔绝,众人总算能安下心来观战。 陆无涯与叶景同为剑修,更是聚精会神,圣人境剑修与人动手,哪怕观摩片刻,说不定都能有所感悟。 “刺啦!”一声,天下第一名剑龙鸣出鞘,陆无涯握剑在手中,轻轻挥动,随意的一击出手。 白色的剑光便如烈日般耀眼,朝着阿苏耶飞掠而去,足有数丈的剑芒所过之处,空间竟都开始扭曲。 陆无涯这一剑的威力可想而知。 黑袍下,阿苏耶面不改色,举起双手,竟徒手握向那道剑光,在他的双掌上能清晰的看到,浓郁的天地之力包裹。 “砰!”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响起,真正触碰到剑芒,阿苏耶才感受到陆无涯的强大,他的身影被逼得不断后退。 “要赢了吗?!” 看到这一幕,所有心中都浮现这种想法,期待着陆无涯获胜。 但接下来的一幕,令众人瞪大眼睛,意想不到,在黑袍的笼罩下,阿苏耶又有两只手臂伸了出来,握在剑芒上,稍稍用力便将其捏碎。 “他…有四种手臂?!” “不,不可能啊,人怎么可能生出四只手?” 与大虞众人的惊呼相比,北莽队伍那边,众人神色轻松,脸上挂着笑意。 这就是他们对阿苏耶如此自信的原因,因为这位北莽圣人可是罕见的双生人! 在某本医学经典中,有位医师留下过相关的记载描述。 说他年少游历时,在人迹罕至的大山中见过一位双体共生的人,有双头,四臂,两副身躯,不仅如此,两个头拥有独立的意志,而且经过深入了解,他还得知双头者彼此心有灵犀。 哪怕不用言语沟通,互相都能知道对方想得是什么。 当时,那位医师觉得这一发现,觉得能改变医学往后的格局,影响深远,想着把那个人带到世人面前。 可遗憾的是,这种人体内似乎存在某种疾病,命不长久,还没跟他走出大山,便突然死亡! 医师无奈,只能留下世人不太相信的记载。 眼前的阿苏耶正是记载中的双生人,并且他不仅没有致死的疾病,而且修行速度飞快,成功迈入圣人境! 第163章 想要什么赏赐 缓缓打开头顶的黑袍,阿苏耶的真面目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他拥有两副身躯,多出的那副链接着腰部,看着格外别扭,甚至有些恐怖渗人。 两个头颅表情不同,一个愤怒,一个带着癫狂的笑,盯着陆无涯。 “陆无涯,这样的我有没有让你感到恐惧?!” 阿苏耶信心十足,拥有两副身躯的头,对战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并且由于心有灵犀。 发挥出的战力哪怕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也几乎差不了多少。 陆无涯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也惊了一下,毕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有许多读过相关记载医书的人,内心错愕,惊喜,没想到能亲眼见到双生人。 叶景神色担忧,面对这样的家伙,师尊还能取胜吗? 震惊过后,陆无涯心中恢复平静,他举起龙鸣剑,漠然冷声道:“这便是你最大的依仗吗?” 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立马就让阿苏耶心中一沉,怒声道:“陆无涯,你在看不起谁呢!” “吞天噬地!”阿苏耶仰起两颗头颅,浓郁的天地之力在头顶汇集,形成了一颗巨大的头颅虚影,咧着大嘴,朝陆无涯吞噬而来。 面对这凌厉的攻势,陆无涯的神情始终平静,如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波澜。 他举起手中的长剑,轻轻挥动,霎时间,无数刺眼剑光出现,令人不敢直视。 那气势凌厉的咧嘴头颅,顷刻间便被斩得烟消云散。 “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破了我的术法?!”阿苏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同为圣人,这陆无涯未免强的有些过分了! 不仅是他,几乎所有的人都这么想,毕竟陆无涯太平静了,甚至连喘气都不带喘的。 相比于众人,乾元帝心中的惊讶最少,他可是清楚,那日陆无涯去帮助武当老天师,独自一人便挡住了儒圣与佛门女菩萨。 以一敌二,能拖住两位圣人,这简直不可思议。 “还有别的手段吗,如果没有,现在跪下认输,本座便小惩大诫也就罢了。”陆无涯沉声道。 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上位者的姿态,面对同境界的圣人,没有丝毫紧张与压力。 这是绝对实力带来的自信与超然! “开什么玩笑,老夫也是圣人境啊!”阿苏耶咆哮道,准备再次出手反击。 但陆无涯手中的剑又举了起来,轻轻落下,一道剑光快到了极致,砍下了阿苏耶的双臂。 鲜血喷涌而出,剧烈的疼痛让他撕心裂肺的凄惨哀嚎。 “啊!!”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谁都没反应过来,陆无涯就是随意出剑,便能斩下对方的手臂。 等北莽几位皇子察觉到双方实力天差地别之后,没有片刻迟疑,大喊道:“认输,我们认输!” 与赢相比,阿苏耶的命更加重要,况且比试已成定局,他们也赢不了,没必要再搭上一位圣人的命。 随着对方认输,陆无涯收剑归鞘,冷冷的望了北莽众人一眼,便御剑凌空离开。 从出剑到离开,再没说过一句话,但剑圣之威,却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特别是把他视做对手的李青玄,心中一座大山突生,令他有种错觉,似乎一辈子都难以跨越这座山! 陆无涯走了,走的潇洒,在众人期盼下出现,剑斩北莽圣人后离开,替大虞赢得最后一场至关重要的胜利。 今日过后,整个大虞天下,陆无涯必定会再次成为焦点,惹得众人议论。 比试结束,众人纷纷离开。 澹台春风提议道:“咱们在皇城待几天如何,好好玩玩?” 叶景也跟着附和,“行,正好喝酒去!” 李青玄点了点头,同意一起去喝酒,脑海中那道紫衣身影被他暂时抛之脑后,现在的他与陆无涯差距太大,想再多也没用,只会徒增烦恼。 其实不仅是他,知晓这一战的所有剑修,心中都会被压的喘不过气。 因为陆无涯实在太强了,从头到尾风轻云淡的模样,根本让人看不出来他真正的实力到底如何? 酒馆内,几人举杯对饮,心生感慨,这次的比试风波太大,上来便连败两场,好在后面又追回了三局,帮助大虞成为最终的胜者。 “来,喝酒!” “喝!!” …… 翌日,喝得醉醺醺的李青玄被叫醒,他从床上坐起,看着面前的张延山疑惑道:“这么早过来,有事?” “快收拾一下,随我进宫面圣。” “皇帝召见我?” “不仅是你,这次比试的人都会论功行赏!” 穿好衣服,洗漱好后,随着张延山走出房外,紫衣几人已经等在这里。 坐进马车内,众人便朝着皇宫内赶去。 御花园内,乾元帝穿着常服,脸上挂着笑意,赏花喝茶,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见过陛下!” “免礼!” 拜见行礼过后,乾元帝开口道:“这次你们替大虞赢了,接下来的和谈对朝廷会更加有利,说说吧,都想要什么赏赐?” 澹台春风神色尴尬,轻声道:“我输给了北莽,陛下不责罚已是开恩,不敢再求赏赐。” 叶景也是无奈附和,“我也输了。” 乾元帝打断他们,豪迈道:“只要是替我大虞出战,那就是功臣,说吧,都想要怎样的赏赐?” 澹台春风替自己的家族要了道旨意,希望可以为朝廷提供的丹药,能更多,这样可以从中赚取丰厚的利润。 叶景则是要了一壶宫廷御制的美酒,确实二人自知输了,也没好意思要重赏。 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乾元帝自然一一应允,随后他看向几人中唯一的女子紫衣,询问道:“你呢,想要什么?” 紫衣没有任何犹豫,温柔的看向李青玄,轻声开口,“李青玄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赏赐。” …… 几个男人都沉默了,这恩爱秀的合适吗,还是在皇帝面前。 乾元帝轻咳两声,随后望着李青玄,笑问道:“说说吧,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李青玄面色凝重,沉思片刻后,说出了一样东西,“儒家的圣人石刻!” 第164章 御驾巡游 御花园的凉亭内,陡然寂静,众人面色变幻,盯着李青玄。 圣人石刻乃是儒家重宝,这么多年,只有成为文昌君或者文盛君,才是面见石刻朝圣的唯一办法。 乾元帝沉默片刻,突然笑道:“想清楚了,确定要这个?” “对,我体内有死气封住了筋脉,必须在圣人石刻面前,锤炼心境,才能洗尽黑气。”李青玄也不遮掩,直接说出身体的隐患,向众人解释,为何非得提出这样的要求。 “好,朕允了,破例让你用一次儒家石刻!”乾元帝也不磨叽,果断答应。 但一旁的张延山却面色犯难,他清楚这其中的难度。 从石刻存在时,千年传承,都没有人能不成为文昌,文盛,而去使用石刻。 这种违背规定的事情,在极重礼仪规矩的儒家门内是不允许发生的。 “陛下,臣觉得此事您要不再想想?” “想,想什么?”乾元帝面色冷冽,沉声道:“难道朕要赏赐,用用你儒家的石刻都不行吗?!” 对于圣人石刻的使用规矩,皇帝心里很清楚,在他还是太子时,先帝便要求他饱读宫中藏书。 那些书籍中关于儒释道三教的记载,异常清晰明了,所以他其实也懂这样做,儒家肯定不满。 但这次比试,儒圣居然敢违令不来,丝毫不顾及这样做的后果,会让皇室颜面扫地,朝廷和谈落入下风。 因此,也该敲打敲打儒家了! “朕知道这事不容易,并且朕也好久没去白鹿书院看看了,这次朕亲自去与儒圣说这事!” 乾元帝话音落下,立马引得众人色变,张延山更是急忙出声道:“陛下乃是万乘之尊,当深居皇城,可不能轻易在外走动。” “况且,如今我朝太子未立,您要出宫巡游,那国事该怎么办?” “国事?”乾元帝眯起双眸,若有所思道:“有你张阁老与一众内阁大臣在,国事朕很放心啊!” “陛下…”张延山还欲继续劝告,可却被直接打断。 “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了,你就不必再多言了!” 做出决定后,乾元帝望向身旁的大内总管,“去准备一下,明日朕便去白鹿书院看看!” 陆炳闻言,轻声询问,“陛下,要提前告知儒家的人吗?” “不必了。” 随着陆炳离开,宫内的大批人员紧锣密鼓的准备,明日的皇帝出巡事宜。 …… 第二日,宫门前,浩浩荡荡的队伍集结,围绕在巨大的龙辇周边。 数百名隐龙卫,腰配钢刀,警惕打量着一切,任何环境和人刚出现便被这些人注视,为皇帝排除所有可能的不安因素。 在龙撵最近的位置,站着大内总管陆炳,其次是祸贼左震,两位当朝大太监跟随,时刻等候吩咐。 算上辉煌的仪仗,这次跟着皇帝出巡的人不下千数。 “起驾!”随着陆炳朗宣一声,庞大的队伍开始前行。 李青玄等则坐在后面的马车上,一起朝着白鹿书院而去。 黄昏渐晚,队伍已经走了整整一日,由于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不能让皇帝感觉颠簸,所以走的并不快。 此时才刚到渡口,附近的官员早早便等在此处,准备好龙船迎接皇帝。 硕大的木船前段,龙首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恭请陛下登龙船!”陆炳轻唤一声,乾元帝便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袭紫色长袍,头发简单的用玉簪别着,没穿龙袍,作江湖打扮。 看着波涛滚滚的嘉陵大江,以及周围被白雪覆盖的苍茫大山,他心生豪迈,感慨道:“这便是无拘无束的江湖啊!” 此时此刻,遥想曾经年少时,太子虞千秋化名吴千偷跑出宫,向往江湖风流。 结果… 最终只能无奈的回宫继承皇位,接受属于自己的枷锁。世人皆言皇帝好,却又不知他永远都得被束缚在深宫中,坐在那把象征权力巅峰的龙椅上,过着如同傀儡般的人生。 哪怕到死都摆脱不了,从穿上龙袍的那刻起,虞千秋这个人就属于皇朝了! 龙船很大,能送容貌数百人,接下来的水路,不需要龙撵,仪仗队就可以离开了,船倒也坐得下。 一夜的时间,龙船已经赶到白鹿书院,停靠在岛前。 陆炳请出皇帝,恭敬道:“陛下,咱们到了。” 乾元帝看着云雾缭绕的山顶,咧嘴一笑,“走,陪朕登山,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 皇帝选择步行,准备的轿子便也没了用武之地。 上山的小路,乾元帝走走停停,时不时的驻足看着周围的景色,他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再也不像在宫里面色凝重。 “对了,那几个年轻人呢,让他们来朕身边。” “诺!”没一会,陆炳便引着几人过来。 “李青玄,听说你第一次在江湖露面,便是在这白鹿书院,斩儒家风流碑,败剑圣传人?” 想着叶景还在身旁,李青玄只能尴尬笑着道:“陛下说的是。” “可不是吗,这小子刚下山时,强得过分!”叶景无奈的嘟囔着。 这时,澹台春风在旁小声提醒,“叶兄,陛下面前慎言!” 乾元帝听到,笑着无所谓的摆手道:“无妨,出了宫就不必拘谨,你们把我当成江湖中的前辈就行了。” 听得出来,乾元帝年少的江湖梦还未完全死去。 “这次用完儒家的圣人石刻,你们再比一场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令李青玄面色为难,死气还未完全祛散,打什么架? 倒是叶景听到这话,神情激动,当即应承下来,“好,陛下说比,那自然得比啊!” 乾元帝兴致十足,他想了下后道:“圣人石刻不是能磨炼心境吗,为了公平,叶景你也用一次石刻,用完再比!” 圣人石刻,上面刻有儒家圣人的真言,对于心境提升大有裨益,能用一次绝对是难得的机缘。 叶景面露喜色,当即弯腰一拜,“叶景谢过陛下!” “呵呵,道谢就不必了,你们两个好好打上一场,让朕看个痛快就行了。”乾元帝开怀大笑道。 这时,山顶传来动静,大批的人朝着这里赶来。 领头的是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正是儒家圣人! 第165章 圣人石刻 “老夫携我儒家书院弟子,拜见陛下!” 儒圣领着一众白衣弟子,齐刷刷的弯腰见礼,场面看着壮观。 “免礼吧。”乾元帝下令,语气生硬,冷着脸,心中有些火气。 皇帝心中为何生气,儒圣自然清楚,他不动声色的上前,请着众人上山。 登上白鹿书院,在陆炳的陪同下,皇帝来到书院深处,儒圣的住所,一间幽静的小木屋中。 儒圣倒了杯热茶递了过来,“陛下这次来书院,是有旨意?” 乾元帝接过茶水并未喝,直接放在身旁的桌上,冷冽一笑,“旨意?” “朕说的话还能算得上旨意吗?!”他忍不住质问。 与北莽的比试,得知对方有圣人出战,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来请儒圣,结果倒好,这死老头子居然不来,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 “朕需要一个解释!” 儒圣放下手中的茶水,面色平静,并未表现出有多么害怕皇帝。 对于圣人这种存在而言,皇帝,权力,已经没那么可怕了。 沉默了会后,他才开口道:“陛下请我出战,可有想过会对我儒家造成的影响?” “影响,能有多大的影响,难道比朕的天下,比这中原百姓还重要?”乾元帝没好气道。 谁知,儒圣居然点了点头,“陛下说的没错,对我儒家确实有影响!” “在下不敢欺瞒陛下,是有人让我不准出手。” “谁,谁说的话竟然能大过朕?!”乾元帝皱着眉,神色极其不悦。 儒圣深吸口气,凝重道:“那人在皇道城内!” 听到这三个字,乾元帝陷入沉默中,他虽然不修武学,但作为大虞皇朝的主人,对于那个神秘的皇道城也有所了解。 那是个超脱尘世外的地方,神秘,非凡,令人捉摸不透。 即便是他也只是听说过,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想进入皇道城,最低需要圣人境的强者。 至于这个地方在哪,如何进入,他一概不知。 以前,他也曾问过陆炳,但这老家伙也表示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想去皇道城,需要城内人的接引。 曾经,他也为这事夜不能寐,觉得自己作为皇帝,统领天下,却有个地方凌驾于他和他的皇朝之上。 这是件很恐怖的事,但根据历代先帝的了解,那就是皇道城内有着某种限制,让那里的存在难以出现在大虞朝内。 “那为何陆无涯敢出手,难道他就不怕皇道城内的人?”乾元帝连忙询问。 听到这个名字,儒圣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不悦道:“剑修那一脉的人都这样不守规矩,不管是在皇道城,还是大虞,他们就是群随性而为的家伙!” 听到这愤愤不平的话,乾元帝瞅了他一眼,冷哼道:“随性而为,哪怕犯错也比你这种什么都不做的好!” 如果这次没有陆无涯出手,大虞与北莽的和谈,大概率会处于劣势。 关于这件事情,既然牵扯到了皇道城,乾元帝心里也明白,再追究也不会有结果。 他看向儒圣,说出李青玄的请求,“朕答应了两位年轻人,要用用你儒家书院的圣人石刻!” 安静的木屋中,儒圣扭头望向皇帝,态度无比强硬,直接拒绝。 “不行,我儒家先圣定下过规矩,非文昌,文盛,不得触碰石碑!” “啪!”乾元帝的大手狠狠拍在桌子上,旋即愤怒的起身,怒道:“老东西,朕没有在与你商量!” 气氛陡然凝重,儒圣靠着凳子,陷入沉思。 皇帝还在旁边出声提醒,“你这个家伙,不敢进入皇道城。别忘了,只要还在大虞朝一天,就需要我皇室龙气帮你稳固境界!” 这就是三教道统与皇室来往密切的根本原因,他们的圣人需要龙气滋养,才不至于境界跌落。 说到这个问题,陆无涯就像他的性格样,如同异类。 没有龙气滋养,他不仅境界没有跌落,反倒实力越来越强,也不知用了什么别的办法。 儒圣,佛门女菩萨,不止一次的询问,但陆无涯始终沉默,什么都不愿意说。 “想清楚了,该如何抉择,朕等你的答案!” 面对乾元帝的步步紧逼,儒圣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妥协。 儒家之所以能超然物外,就是因为有他这位圣人坐镇。 一旦境界跌落,儒家的地位肯定也不如此刻辉煌。 “我去准备一番,陛下放心便是。”儒圣面无表情的应了句,随后便转身离开。 在陆炳的跟随下,乾元帝回到儒家的会客厅。 见他出现,李青玄立马迎了上去,轻声道:“陛下,石刻的事情…如何了?” 乾元帝笑了笑,神情轻松,“世人道,天子一言九鼎,你说如何了?” “朕开了金口,即便是他儒圣也得听旨!” 权力是枷锁,困住了虞千秋,但权力同样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东西,能让乾元帝霸气发言,能令儒圣折服! 经过数个时辰的激烈讨论,儒圣说服了书院中的所有人,同意破例开启一次圣人石刻,送李青玄与叶景接近锤炼心境。 其实这次讨论,几乎没什么人敢反对,唯独他的首徒苏言行,这个极守规矩,满脑子儒家至上的榆木脑袋,反应最大。 多次反驳自己的老师,请求别废规矩。 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只能沉默着不做声,默认这一切。 第二日,天际破晓,阳光洒在大地上,驱散寂静的黑夜。 儒家圣人祖庙,这里面供奉着儒家历代圣人以及先贤,李青玄与叶景已经做好准备,等待着圣人石刻开启。 “砰!”随着儒圣手掌挥动,祖庙大门关上,他看向两位年轻人,告诫道:“锤炼心境,说到底是让你们直面心中最重要的事,或者人。” “可能是埋藏心底的恐惧,也可能是欲望。” “我提醒你们一句,圣人石刻开启后,你们会进入幻境中,面对恐惧与欲望,如果觉得害怕或者不适,就主动放弃,在心中默念我刚刚教你们的圣人名讳就能退出幻境。” “反之,如果撑不下去还强行不退出,就可能在幻境中沉沦,现实中的你们就会变成没有灵魂的傻子!” “切记我这番话!”儒圣神情凝重,圣人石刻锤炼心境,也有许多人失败。 “放心,我们记住了,开始吧!”李青玄与叶景异口同声道。 第166章 熟悉的一切 得到二人肯定的答复,儒圣伸出手掌,天地之力喷涌而出,地面传来剧烈的响动。 “轰,轰隆!” “儒家传人请圣人石刻!”声音如雷霆般在耳边炸响,李青玄二人眼中同时出现迷茫。 感觉大脑短暂的昏沉,再清醒时,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空灵圣洁。 前方巨大的石碑,泛着白色的光芒高然耸立,李青玄环顾四周,儒圣,叶景都已经不见。 这个奇异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他朝着石碑走去,来到面前查看,说是圣人石刻,但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压下心中的疑惑,他把手轻轻放了上去,原本白洁的石碑,突然出现文字。 是个依字,虽然看着晦涩难懂,但李青玄脑海中就是看得懂,很奇特的感觉。 “依,这便是我心中的恐惧,或者执念?”李青玄不太理解,怎么看这个字都与恐惧,执念不搭边吧。 石刻的另一边,叶景同样神情疑惑,他抬起头,望着那个“痴”字,阵阵出神。 这便是他内心深处不愿直面的东西? 随着字的出现,石刻上的光芒愈发耀眼,最后竟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李青玄用衣袖挡住双眼,等感觉光芒逐渐暗淡后,他放下衣袖,但眼前的场景已经变化,来到了幻境世界中。 与现实中的隆冬腊月不同,这里是三月春季,路边野花盛开,微风中带着阵阵芳香。 鸟鸣不断,道路两旁的大树郁郁葱葱。 他抬起头,远处有一间小草屋,院子外的篱笆栏,还有几只老母鸡在低头吃食。 其中一只,全身通红,看到这里,李青玄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这一切都太熟悉了,红鸡是小红,他用老头酿的红果酒,给染的色。 “这里是青莲山?!” 李青玄心中大惊,连忙加快脚步,朝着草屋走去,迫不及待的想再看见那道身影。 来到房门前,他正准备推门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青衣,白发,脸上布满了褶皱,手里还拿着酒壶,满身酒气。 “小子,你终于回家了,在外面跑了这么久,累了吧?”老头笑着询问。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李青玄再也忍不住的眼眶湿润,他感觉喉咙发硬哽咽,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愣着干嘛,饭做好了,赶紧吃饭。”老头催促道,拉着少年的手走进屋内。 屋里的陈设一切如故,没有任何的变化,是记忆中的模样。 一老一少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吃饭。 “小子,怎么样,今日我的厨艺有没有长进?” 看似普通的询问,却深入人心,以前老头也总问这个问题,李青玄的答案是难吃,跟喂猪一样。 这次,他想换个答案,“好吃,比以前好吃多了。” “哈哈哈,真的吗,还能让你小子这样说,看来老头子我真是做饭的好手!”老头开心的朗声大笑。 二人就像阔别多年的父子,再次相见,围在饭桌前,说说以前的趣事。 李青玄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可依旧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真与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头还在,活蹦乱跳的与他说话生活。 幻境内的时间无限接近于静止,里面春秋四季,外界才不过一瞬。 春去秋来,那个大雪天终究还是到了! 李青莲穿着厚厚的冬衣,却还是觉得冷,他裹着被子,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望着天际大雪,沉默无言。 李青玄也坐在小凳上,守在一旁,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梦境美好却又残酷,痛心的生离死别,他又得经历一次。 “柜子里给你准备了很多衣服,估计够穿一阵子了。” “还有,那柄青莲剑你总嚷嚷着喜欢,现在也给你了。” 此刻的李青莲不像是风华绝代的大剑仙,更像是个对后辈啰嗦的小老头。 “我想想啊,还有什么东西是能给你的?” “好像没有了,嘿嘿,我是个穷老头…”李青莲咧嘴一笑,看着天空,亚圣境的剑修,他能感知到自己天命将近,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端坐起来,收起脸上的笑意,盯着李青玄郑重道:“你的脾气我了解,学剑这么多年,真的刻苦努力,我清楚你想替我去报仇,挑战陆无涯。” “可你不会是他的对手,你别去了。” 上一次,李青玄沉默着没有回答,这次他看着老头,眼神柔和,“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听到这话,老头开心的笑了出来,随后缓缓闭上眼睛。 幻境中,李青玄说谎了,他还是会上鸣剑山庄,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虚假世界中的老头,安然离去,不再为他担忧。 青莲山的一角,孤坟新立,李青玄再次站在这里,与当年心中的彷徨,对于未知世界的不安来说,现在的他多了许多感悟。 他游历过江湖,也历经生死,成了四品境的剑修,想明白了老头当年的许多话。 大雪纷飞,落满肩头,安静的天地间,只有李青玄一人站在坟墓前,喃喃细语。 “老头,你知道吗,没入江湖时,我觉得江湖风流,惹人向往。” “可等真的江湖走一遭,方才明白,不仅有风流,更有恩怨情仇。” “陆无涯当年胜你,就是用了身旁的女子,导致你心不定,才因此落败,你看得开,我却看不开啊?” “我与他必有一战!” 李青玄对着孤坟发着大宏愿,想战圣人,而且还是圣人中的佼佼者陆无涯,这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但李青玄不怕,他最大的优势便是还年轻,岁月就是他最大的杀器。 等五年,十年后,他未必不会比陆无涯更强! “啪!啪!”身后突然响起鼓掌声,一道冷冽,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李青玄,你可真厉害啊,做这样的诺言!” 李青玄转头看去,来人黑发随意的披散,穿着一袭黑袍,瞳孔黝黑,五官诡异的与自己一模一样。 面前完全站着另一个自己,只是二者气质不同。 “你是谁?” “我,我是你啊,李青玄!”黑袍人咧着嘴,阴冷的笑着。 第167章 狗急跳墙的大妖 “我?” “你…绝不可能是我!”李青玄目光冷冽,幻境到现在都没遇到什么阻碍,所谓的心魔也始终没有出现。 此时此刻出现类似自己的黑袍人,身份自然也不言而喻。 “你是我的心魔,对吗?” “呵呵,我都说了我就是你!”黑袍人冷冽一笑,摊开双手解释道:“你好好看看,咱们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心中的阴暗,愤怒,仇恨,就是我!” “我是你的恶!” 李青玄面色平静,低声道:“那你出来做什么,毁了我?” “不不不,我的出现只是为了让你认清自己的心!”黑袍人上前,站在李青玄身旁,他指着老头的坟墓,冷笑道:“你…真的敬重老头吗?” “当然,他捡到我,把我养大,教我学剑,这天地间我不跪帝王,不跪天地,但我跪老头。”李青玄沉声回应,表达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这么久以来,哪怕面见皇帝,他也只是弯腰一拜,从来不曾跪过。 谁知,黑袍人听到这话,当即恶狠狠道:“你在说谎,李青玄你就是个骗子!” “你敬重老头,那你为什么不仇恨陆无涯,不杀了他的徒弟!” 陡然间,李青玄仿佛被控制般,身体僵在原地,难以动弹。 “我…怎么动不了?!” 黑袍人伸手抓住李青玄的衣领,指向坟墓,怒声道:“你好好看看,老头死了,死在陆无涯手上,但你却与仇人的徒弟做朋友。” “你觉得你有良心吗,你配站在老头的坟前吗?!” 冷酷的质问像是魔音在脑海中回荡,李青玄双眼短暂的迷茫,旋即面色大变,懊悔,愧疚,痛苦的情绪升起。 他一把推开黑袍人,踉跄着后退,脸上被恐惧爬满,“胡说,你在胡说,我没有对不起老头!” “与陆无涯的仇,和叶景有什么关系!” 黑袍人步步紧逼,癫狂的脸上嘴唇不断开合,说出的话摧毁李青玄的内心。 “你就是个背叛老头的逆徒,你下山时明明比叶景更强,你可以报仇的,但是却没这样做。” “李青玄,你愧对老头的抚养教导,你就不配再拿剑!” “你个废物,没用的废物!” 李青玄跪在地上,脑海中被负面的话语充满,他恐惧无助,心中觉得自己真的对不起老头。 “我,我对不起…老头!!” “我是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他嘶吼着,用这种方式缓解心中的压力。 但黑袍人仿佛不死不休般,一直出声提醒着他。 “你对不起老头,你对不起他!!” 圣人石刻上,多出了一抹黑色,外界的儒圣看清后,忍不住皱眉,“心魔已经出来了吗?” “要直面它,摧毁它,让它从你的身体中滚出去,这两个年轻人能做到吗?”儒圣陷入沉默,使用圣人石刻是件危险的事,他也提醒了,二人能不能通过,得看他们自己了。 幻境中,李青玄满脸颓废,生无可恋,对老头浓郁的愧疚,甚至让他萌生了自我了断的想法。 九渊剑在手中浮现,他举到脖颈前,眼神迷茫,无神的念叨着,“我对不起老头,对不起他…” 黑袍人聚精会神的盯着这一幕,有些兴奋,再次开口时,响起的却是大妖的声音,“快割下去,你死了我就能成为心魔,彻底占据你的身体!” 大妖格外的兴奋,所谓的心魔是他利用某种特殊手段,出现在幻境中,幻化而成的。 目的就是为了在这一刻,拥有并占据李青玄的身躯,再次重新行走世间。 长剑距离脖颈越来越近,大妖的眼神也愈发兴奋,“快,快点,动手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青玄背后人影浮现,那是与他面容相似的真我剑道。 无数剑气在这片天地肆虐,真我剑道紧闭的双眸,在此刻睁开,开口声如洪钟雷动。 “他日见苍天,我如是我,亘古不变!” 这声音威严,霸气,说的是李青玄那日在嘉陵江上,为了帮紫衣击杀前来的刺客,所感悟的剑道。 问剑,问心,问真我! 剑修三大感悟心境的阶段,李青玄已经完成了两个,现在只差问真我,他的剑道便能彻底完整。 但这还需要时间,达到问心阶段的真我剑道,已经足够唤醒李青玄。 他日见苍天,我如是我,这句话不停的在脑海中回荡。 李青玄眼中恢复了清醒,他看了看手中的九渊剑,想起刚刚自己险些自戕,深深的吸了口气,心有余悸。 盯着黑袍人,此刻他也反应过来,圣人石刻能帮他祛除死气,作为死气源头的大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平静许久的大妖在蛰伏,就是为了此刻给他致命一击。 “大妖,现在咱们也该算算账了!”李青玄握紧九渊剑,冷冽道。 他抬起手,身后的真我剑道同样如此,一剑挥出,硕大的剑光朝着黑袍飞掠而去。 大妖面色惊恐,这还是他醒来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李青玄,你…休想杀了我!” “老子跟你拼了!” 黑袍人不再伪装,幻化成大妖的模样,不停的抖动身躯,随后大量黑气涌出,朝着李青玄扑面而去。 黑气进入体内,李青玄面色大变,他没想到大妖还有这种手段。 体内,大妖癫狂的嘶吼着,“李青玄,这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老子要成为你的心魔,跟你共存一体,要死咱们就一块死!” 听到这话,李青玄陷入沉寂,把大妖逼到这份上,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本意是恢复经脉,好突破境界,没想过抹灭大妖。 “咱们做个交易如何?”李青玄开口道。 “什么交易?” “等有机会,我帮你重新找具上好的躯壳,助你复活。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待着,不要乱来。” 这样的条件,令大妖心头火热,他眼下最大的困境就是没有血肉之躯,否则也不用受李青玄的气。 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他沉声问道:“那我呢,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李青玄的声音阴恻恻的响起,坚定直接,“用你在皇道城的见识,帮我一步步走向剑道巅峰!” 第168章 突破上三境 剑道巅峰? 大妖愣了一下,这家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剑道何其高深莫测,李青莲,陆无涯这种惊才绝艳的人都不敢说触碰到巅峰,何况是他。 但他毕竟活了悠久岁月,见识非凡,指导现在不过四品的李青玄,绰绰有余。 “我答应你,希望等你成为真正的强者后,不要说话不算数。” “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大妖恶狠狠的威胁道。 交易达成,李青玄脸上笑容浮现,他相信有了大妖相助后,自己境界一定会提升飞快。 再怎么说,这家伙来自神秘莫测的皇道城。 “放心,我李青玄最重诺言!” 听到这话,大妖倒没反驳,他跟在李青玄身边许久,确实了解。 只要李青玄是郑重的向别人许诺,几乎从没失信于人。 “我先收回封住你经脉的死气,你借助幻境尝试能否突破。” “这是圣人石刻创造的幻境,有儒家圣人留下的真言,有助于境界提升。” 话音落下,李青玄体内不断有黑气往外消散,经脉开始收缩松弛,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 “仔细感受这天地中的力量,将他们吸收进体内!”大妖出声提醒。 李青玄当即屏气凝神,去感受天地之力,这是成为上三境宗师最重要的因素。 他感受许久,却始终进入不了那种入定的状态。 “怎么回事?” “你的心还是不够静,忘记一切,把自己当成无意识的傀儡,不悲不喜,心中无物才可能成功。”大妖不厌其烦的教导,现在的他与李青玄算是一条船的人。 帮助李青玄强大,这样才有可能拥有更好的躯壳。 傀儡? 李青玄点了点头,随后按照大妖说的做,但依旧不能成功,老头的坟就在眼前,如何能做到忘却所有? 在他苦恼皱眉时,背后真我剑道的虚影,闭上眼睛,它没有任何的情感,是李青玄的道。 感悟天地之力极其轻松,瞬间就把李青玄拉进那种玄妙的状态,入定感应。 眼前是许多白色的光点,上下浮动,李青玄轻轻伸手触碰,光点便顺着指尖进入体内,游走在四肢百骸。 “这就是天地之力吗?”李青玄有些惊讶,仅仅是一丝天地之力,就让他感觉体内的力量仿佛用不完样,源源不断。 “多吸收点,越多越好!”大妖连忙道。 闻言,李青玄彻底放开心神,贪婪的吸收着天地之力。 越多越多的光点进入体内,轻脆的“咔嚓”声也随之响起,李青玄在这一刻迈入三品境。 成为了真正的上三境武道宗师! “不够,还不够,我要更多!”李青玄脑海中满是大妖刚刚的话,越多越好,哪怕境界突破,他依旧疯狂的吸收天地之力。 大妖察觉到异样,立马惊呼道:“快住手,你疯了吗!” 被大喝声打断,李青玄才恢复了清醒,从入定中醒转。 体内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刚刚如果不是大妖提醒的早,他的经脉可能被撑破,爆体而亡! “呼,呼呼…”急促的喘息过后,李青玄心有余悸,他抹去额头的冷汗,手掌握紧成拳,强大的力量感传来,是那般的美妙。 “宗师境的力量,确实不错!”李青玄呢喃着,幻境的世界开始崩溃,他也回回到了儒家祖庙中。 扫视一眼,看着只有儒圣在,他询问道:“叶景呢,还没出来?” 儒圣目光闪烁,他也看出李青玄突破了,如此年轻的三品剑修,着实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即便是当年的陆无涯,也没有这等天赋。 “看来你成功斩去了心魔?”儒圣低声询问,他也看到了石刻上的“依”字,根据江湖中的传闻,心中便大概清楚了。 这个依,指得是李青莲,他是年少李青玄最大的依靠,可却突然离世。 对于没入江湖时的李青玄而言,失去了最大的依靠,可走了一段江湖路。 那个年少懵懂的少年迅速成长,不再需要依靠别人,甚至已经能成为别人的依靠了。 武道一途,境界提升并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心境强大。 内心不够强大的人,是很难在武道这条路上走到巅峰的。 这也是为什么境界越高的人,面对任何事都不为所动,常年都是那一副表情。 是因为这些人的心境已经强到了某种程度,外界的人或者事已经很难影响到他们了。 “另一个年轻人,似乎心中的问题,比你更加严重。” “叶景?”李青玄看向面前泛着白光的石刻,走到另一面,上面刻着个“痴”字。 “痴,这就是叶景的心魔?” 对于叶景的过去,他也不清楚,所以并不知道该如何解读这个字。 只能望着石刻,呢喃道:“我等你出来与我比试呢,叶景,可别让人失望…” 属于叶景的幻境中,明月高悬,大地一片寂静,黑暗笼罩。 叶景站在一座府门前,他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 这一切太熟悉了,他又回到了那个血色之夜! 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他还是推开大门,里面张灯结彩,宾客满座,正举办着喜宴。 “客人,您里面请!”在门口处,一位白发老管家,佝偻着背满脸笑意。 叶景看着对方熟悉的脸,眼眶红润,轻声呼唤道:“阿陈伯…” “陈伯?”老管家神情疑惑,连忙道:“宴会快开始了,贵客您请进吧。” 叶景走进院中,看着他的背影,老管家笑着呢喃,“真是个奇怪的客人!” 喜宴上,客人们推杯换盏,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格外的高兴。 高堂之上,两位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女,与客人们攀谈交流,异常的开心。 今天是他们女儿的大喜之日! “爹,娘…”叶景无神的呢喃着,中年男女看着陌生的脸庞,为了避免尴尬,笑着吩咐仆从,“快,这位客人喝醉了,扶他下去休息。” 叶景直接甩开仆人的手,快步朝着记忆中的房间走去。 快步走在府中的长廊上,他突然停下脚步,凝望着迎面而来的姐弟二人。 “姐…” 第169章 叶景的往事 “姐,我可不是你姐姐。” 长廊下,隔着数丈的距离,穿着大红喜袍的女子,望着陌生的男人,摇头轻笑。 在她身旁,还有个小男孩,长的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特别是胸前的长命锁,里面有个小铁球,每次走动,都会发出“铛铛”的声音。 叶景看向那个长命锁,伸手往怀中摸去,他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你是谁,这是我姐姐,你可别乱喊!”小男孩警告道。 叶景扭头看了眼天际的明月,越来越发昏沉,他快步上前,拉着女子的手,急促道:“快,快跟我逃走,来不及了,姐你快跟我逃啊!” “还有父亲,母亲,所有人,让他们快逃!” 眼前急切癫狂的男人,不由分说便拉着自己,女子愣在原地。 看着叶景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那双目光锐利的眼睛。 女子恍惚间有种错觉,男人与身旁的弟弟很像。 “放开我姐姐!”幼时的叶景伸手阻挡,把眼前成年的自己当成了坏人。 叶景心中急迫,抱起幼年的自己,拉着姐姐的手向外跑去。 来到院子中,宾客们看见新娘被陌生男子挟持,立马喝道:“你是谁,把人放开!” “放了我闺女,快放人!” 叶景注视着一张纸熟悉的脸,撕心裂肺的呼喊道:“快,你们都快走,来不及了!!” “到底什么来不及了,你慢慢说。”姐姐开口,语气依旧那么温柔。 正当叶景准备解释时,“砰”的一声,门直接被暴力的踹开。 一个成为他终生阴影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下,借着月光,能勉强看清脸上的疤痕,以及手背上的红色纹身。 这两个特征,叶景死死记在脑海中,这是他唯一能追寻到仇人的办法。 见这个家伙再次出现,叶景下意识的准备抽出长剑抵抗,但整个人仿佛被控制般,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只能痛苦的望着这一切。 跟记忆中一样,血腥的屠杀开始了,男人宛如猛虎,无情的收割着所有人的性命。 没有任何话语,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到底有何仇恨,出手便是灭他满门。 一具具尸体倒在自己面前,叶景红着眼眶拼命的嘶吼,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能看到所有人,但这一刻,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了。 这是他记忆的重现,心中最深处的恐惧,哪怕重回到这一刻,过去的便过去了,改变不了。 跨越时间岁月改变过往,这种手段,哪怕是圣人都做不到。 很快,所有人都被杀绝,只剩下年幼的叶景,恐惧的蜷缩在角落。 门外再次出现一道身影,是游历江湖的陆无涯,他冷漠的走了进来,随意的看了一眼后,便拔剑与黑袍人战了起来。 血战过后,黑袍人重伤远遁,陆无涯把年幼的叶景抱在怀中,转身离开。 一切过程与记忆中的不差分毫,直到幻境中的陆无涯从身旁走过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盯着眼前的虚无道:“这么多年,我想尽办法寻找灭你全家的人,但始终没找到。” “我明白你心中的痛苦。” 叶景神色一变,他没想到师尊居然能发现他! “仇恨压抑的太久,就会成痴念,执念,你放的下才能更进一步。” “当然,我说的放下不是让你放弃报仇,而是放过你自己。” “寻不到那个人,你再仇恨也没任何办法。” “如果寻到了,无论对方是谁,背后有何势力,师尊都会替你斩了他!” 说完,陆无涯便抱着幼年的叶景走出府外,旋即幻境的世界开始崩塌,一切烟消云散。 叶景也回到了儒家祖庙中,他的境界也在此刻突破,迈入上三境。 “怎么回事,我也破境了,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叶景有些不敢置信,他在幻境中,完全充当了一个看客的角色。 所谓的痴念,似乎也并未放下。 见到这一幕,儒圣猛得扭头,眺望鸣剑山庄的方向,眼中满是忌惮。 “陆无涯竟迈出那一步了吗,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是什么?”李青玄二人不约而同的询问。 儒圣沉思片刻,解释道:“这是迈入圣人境后,更进一步才能拥有的手段,这手段极其玄妙,听说能用灵识干扰他人。” “具体是种怎样的手段,我也不清楚,因为目前的我做不到身外化身。” “嘶~”二人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心中惊讶,儒圣都做不到。 岂不是说,陆无涯比儒圣要更强! “师尊…”叶景阵阵出神,他知道师尊强,但不清楚强到何种程度,今日听儒圣一说,方才明白。 与之相对的,李青玄心中压力更大了,果然能战胜老头的家伙,绝非简单人物。 儒圣看着叶景,忍不住感慨道:“你师尊真的很看重你,居然使用这样的手段,助你突破心魔。” “据我所知,动用身外化身是需要付出某种代价的。” “什么代价?”叶景急忙询问。 事情弄明白了,是师尊陆无涯用奇特手段,所以才能跟幻境中的他说话,帮他度过此次的难关。 儒圣想了会,凝重道:“应该是损耗寿元,还是灵识,才能身化化身!” 叶景表情沉重,许久后摇着头苦笑道:“我还真是个不令人省心的徒弟…” 几人交谈之际,鸣剑山庄的竹屋内,陆无涯如往常一样,靠着窗户喝酒,欣赏外面的雪景。 他眼眉低垂,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酒,许久后才呢喃道:“当年那人到底是谁,为何我寻遍天下都找不到?” “难道在北莽,或者海外仙岛?” 陆无涯自言自语,心中疑惑,为了给徒弟报仇,他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把天下找了个底朝天都没有线索。 甚至连大虞最厉害的情报机构百晓生,都找不到当年的黑袍人。 这也成了陆无涯的心病,他这辈子只觉得两人重要。 一个是叶景,那个幼时整天喊自己师尊的小徒弟。 一个是深居鸣剑山庄,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的女子。 第170章 龙鸣对九渊 嘎吱—— 儒家祖庙的大门打开,几人走了出来。 “李青玄,你没事吧?”守在门外的紫衣立马迎了上来,关怀道。 “我没事,境界还成功突破了。”李青玄笑着说。 门外,站在皇帝身旁的澹台春风,看着脱胎换骨的二人,心中难免羡慕。 可片刻后,眼中便迸发出强烈的渴望。 “我也要快速变强,这样才能跟上他们的步伐!”他呢喃着给自己鼓劲打气。 等候许久的乾元帝走了过来,笑着出声,“二位看来境界都有所提升,给人的感觉都不同了,如何,能否比试?” 用儒家石刻前,皇帝便兴致勃勃的,想看两位年轻的剑道天骄比上一场。 李青玄心头火热,扭头看向叶景,朗声询问,“怎么样,来打一场?” 叶景同样战意盎然,他早就想再比试了,二人比试过两次,都以他失败告终。 老是输,心里终归有些不得劲。 “走,咱们去书院的广场比试,那里空旷,能施展的开!” 众人一起来到书院广场,叶景习惯性的摸向背后,可却空空如也。 “我的剑碎了…”他挠着头,尴尬一笑。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叶景的佩剑在与北莽的比试中被斩碎,如今没剑自然比试不了。 一旁的乾元帝看向儒圣,低声询问,“你们白鹿书院,可有好剑?” “这…陛下,我这里只有君子佩戴的礼仪之剑,并无杀伐的铁器,只怕与九渊剑比不了。” “即便给叶小剑圣,今日的比试也算不上公平。” 在李青玄拿到九渊剑后,二人比试,叶景输了半招,便是佩剑不弱了半分,也算不得公平。 这下子众人犯了难,不知该如何是好,两大天骄剑修突破三品后的第一战,绝对会很精彩。 但现在似乎没机会看了… “咻”的一声,天际上一道流光飞掠而来,龙形纹饰的名剑稳稳落在叶景脚边,众人抬头望去。 剑圣陆无涯再次踏空而来,他稳稳站在半空中,脚踩虚无,望着自己的爱徒道:“拿起龙鸣,与他全力打一场,你们二人境界刚刚突破,此刻能酣畅淋漓的比试,能帮你们迅速稳固境界!” 叶景看向脚边的名剑龙鸣,心头火热,这么久以来,他还从没握过师尊的佩剑。 要知道,这可是剑圣佩剑,号称天下第一名剑的龙鸣,任何剑修能使用,都会觉得心中激动。 “刺啦!”抽出龙鸣,在阳光的照射下,剑身泛着淡淡的光华,他盯着李青玄笑道:“李兄,这一次有了龙鸣,我不会再败给你了!” “呵呵,这样我再赢,也不会觉得胜之不武!”李青玄淡笑出声,抽出九渊剑,心情亢奋。 两把剑都出自张鸦九之手,且都是他的自信之作。 自己与叶景的境界也旗鼓相当,今日孰强孰弱,能见个分晓了! 二人凝望彼此,许久都没动手出手,乾元帝忍不住疑惑道:“剑也有了,这两位怎么还不动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剑圣陆无涯开口了,为这场比试讲解,“两个旗鼓相当的剑修相遇,比拼的不仅仅是剑法,而是全部。” “剑道,剑术,气势,甚至是当天的心情或者身处的环境,一切因素都有可能影响胜负。” “所以才会将气势,心境调整到最佳状态!” 论剑有剑圣亲自讲解,这排面也是绝对拉满了。 听到他的话,众人才恍然大悟,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精彩大战。 虚空中,陆无涯望着气势愈发强烈的两人,心神有些恍惚,不自觉的回想起当年。 他与李青莲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也是如此,两位剑道天赋卓绝的少年,见猎心喜,全力一战。 第一次,他败了,而且还败得很惨! 没遇见李青莲之前,他觉得自己剑道天赋世所罕见,古往今来难有能与之比肩者。 遇见之后,才真正懂了那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老话。 李青莲强得令人匪夷所思,是他的毕生大敌! 场中,两人的气势越来越强,蓄势待发。周身散发出的强大剑气,刺得众人如芒在背。 猛然间,二人同时看向对方,眼中精光闪过,举剑冲去。 “铛!”绝世名剑,龙鸣与九渊第一次相撞。 以二人为中心,凌厉的剑气朝着四周扩散,有些境界低的人直接被掀翻,树叶狂落,枯萎的草木,甚至都被斩去一截。 见状,儒圣抬手间,清气涌动,为众人形成一层保护,不受剑气伤害。 “叶景,你小子就这点本事吗?!”李青玄狂笑大喝。 叶景同样不甘示弱的回击,“你小子就会嘴硬,一会我看你还能说这样的话不?!” 二人身后剑道虚影同时浮现。 李青玄的真我剑道,与他模样相似的虚影睁开双眼,天地之力与剑意相融,疯狂的朝着九渊剑上汇集。 叶景背后,锁着重剑的铁链根根掉落,与天地之力相融,朝着龙鸣汇集。 原本龙鸣中有剑灵会排挤这股力量,但叶景是陆无涯的徒弟,两人剑法相似,所以这股排斥,几乎等于没有。 两人同时举剑,向前斩出,夹杂着天地之力的硕大剑光飞掠而去。 几乎同时,二人的身影也紧随剑光而去。 剑芒相撞,天地之力扩散,二人长剑不断撞击在一起,剑气在他们周围肆虐,长发乱舞,每次落地,巨大的力量都会踩的地上石板崩碎。 动作越来越快,但依旧打得难分难解,两人的心情也愈发激动。 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太过美妙了,令人沉醉! “来啊,李青玄,展现出你全部的实力!”叶景猖狂道。 “呵,你这家伙还装,你若真还有余力,就出手击败我啊!”李青玄回击道。 二人已经全力出手,但佩剑境界相当的情况下,难分胜负。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出手的力量也越来越强,长剑碰撞在一起摩擦出刺眼的火花。 陆无涯望着这一幕,面色凝重的感慨道:“真是两个疯狂的年轻人!” 第171章 百晓生送来情报 “砰砰砰!” 名剑接连相撞,二人交手不断,眼中的战意也愈发炽盛,几乎到了忘我的地步。 锋利激荡的剑气,已经让二人手臂,胸膛都出现伤口,但他们依旧不停手,入魔般的一次次出剑刺向对方。 “砰!”一声剧烈的炸响后,两人同时横飞出去,胸口的衣衫被血染红,受了不轻的伤。 陆无涯反应过来,发觉他们太投入,这样下去绝对会出大问题的。 当即出手干预,双指并拢轻轻挥动,一道璀璨至极的剑芒便斩了过去,在二人面前的空地炸响,强大的气息令他们难以再次前冲,靠近对方。 迫不得已停下比试,叶景抬头望向空中,“师尊,你…这是?” “继续比下去,你们必定有一人重伤,甚至可能会死!” “这场比试就此为止,算平手吧!” 见李青玄已经受伤,紫衣也忍不住小声劝道:“李青玄,就当平手吧。” 闻言,场中的二人看向对方,相视一笑,“好,咱们有机会再比过!” “行,那就说定了!”李青玄笑着回应。 对于这样的结果,乾元帝也还是满意的,他不懂剑道,但觉得看着很爽就已经足够了。 “两位还真是罕见的剑道天骄,是我大虞之幸,江湖之幸!” 乾元帝的话,江湖中许多年轻剑修听到,只怕会连连摇头。 同为剑修,跟这两个人同处一世,简直是灾难,估计此生都难有出头之日。 一切落下帷幕,虽然没有成为书院的文昌,文盛,但依旧通过与北莽的比试,成功使用儒家圣人石刻,解除了体内的隐患,并且成功破境。 这一次,对于李青玄来说收获不小,还与大妖达成共识,从此有了个见多识广的助力。 可以说,他未来的天地很广阔,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未来可期! …… 三日后,嘉陵大江上,赵家的船向前驶去,李青玄站在甲板上。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必要再留在白鹿书院读书,他也不是这块料。 身后,紫衣走了过来,轻声询问,“接下来准备去哪,要不要跟我回赵家坐坐?” “不必了,我属于江湖,接下来还是去江湖中,喝喝酒,看看山川美景,提升我的境界,剑法。”李青玄笑着婉拒。 年轻男女站在船栏前,望着波澜滚滚的江面,陷入沉默。 冬季的天气,说变就变,特别是在江面上,冷风一吹,白雪便落了下来。 雪花飘落在二人的肩头,紫衣拢了拢鬓间的秀发,扭头看向身旁的男子,准备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放弃改口道:“等你江湖走累了,就来赵家,我等你。” 一语双关,我等你… 这个等…是等待朋友,还是等他的爱,只有紫衣自己心里清楚。 行驶了十多天,船靠近灵州渡口,李青玄负剑走下了船,他笑着道别,“紫衣,有缘再见…” “好,我等着再见的…”紫衣强撑着笑容回应,她最是清楚,缘分这东西虚无缥缈,想再见就必须她主动寻他。 李青玄走了,一如以往,没有回头留恋。 此刻的他有意却无心,江湖事难了,那他就静不下心去喜欢一个女子。 爱一个人,当全心全意,舍弃不了江湖杂念,心里就不能完完整整的住进去一个人。 这就是年轻人,年少时不懂情事当如何,等再回首,只怕… 冷风如刀,吹得人脸颊生疼,李青玄准备回桃花坞一趟,去看看阿梦,顺便再多留点银子。 毕竟,他再去江湖游历,这一走会是多久也不清楚。 没了张鸦九,阿梦一个女子在桃花坞中,但凡遇见点事没银子用,总归有些为难。 但在此之前,他准备去酒馆内喝壶热酒暖暖身子。 推开酒馆的大门,里面人声鼎沸,客来客往,热闹至极,瞬间就有种再次置身江湖的感觉。 他随意的找了张桌子坐下,轻声唤道:“小二上酒!” “好嘞,您稍等!” 等待的时候,他听见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这次与北莽的比试,讨论着陆无涯的事迹,时不时的还会提到他李青玄。 没一会,小二端着酒走了上来,除了美酒和一碟油炸花生米,还放下了张纸条。 李青玄神情疑惑的抬头望去,“这是?” 小二神秘一笑,“客人看过便知。” 李青玄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有个至关重要的情报卖给你!” 再往下看,落款是百晓生三个字! 对于这个大虞朝最神秘,本事也极大的情报机构,李青玄没有怀疑对方的话,拿起酒壶边喝,边朝着柜台走去。 他望着柜台内,肥头大耳的掌柜,把纸条递了过去,皱着眉道:“说吧,什么情报?” 掌柜的一手接过纸条,另一只手伸出,笑而不语。 李青玄明白对方的意思,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掌柜的摇了摇头,觉得还不够,对此李青玄并没说什么,依旧取出金银递了过去。 他知道百晓生的规矩,情报越重要价越高,童叟无欺! 在拿了五锭银子,外加三张百两银票后,对方才低声开口,“情报都写进了信封中。” “再顺带提醒你一句,最好快点找艘能出海的船。” 出海的船? 李青玄满脸疑惑,他将信将疑的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情报,定睛看去,瞬间他就脸色大变。 “海外仙岛来人,掳走了那个叫阿梦的南疆女子!” “砰!”的一声,李青玄将信纸重重的拍在柜台上,凝重道:“这海外仙岛是怎么回事,我要有关的情报,快!” 肥胖掌柜的再次伸出手,露出满脸奸笑,“客人,这又是另外的价格了。” 李青玄也不磨叽,当即取出一张千两银票放在桌上,“这够不够?” “够了够了,嘿嘿!”收好银票,掌柜的转身走进密室,取出早早便准备好的情报,递了过去。 “所有的记载都在这上面。” 情报装在一个竹筒中,李青玄连忙打开查看。 第一句话便是,这次那个叫阿梦的女子被掳走,似乎和你追查血衣门人有关… “和血衣门有关?!”李青玄当即皱眉,神情凝重,没想到血衣门被灭,在其背后居然还有势力牵扯! 第172章 十二仙岛 手中的情报,并没有详细记载,血衣门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 但却多次提到海外仙岛。 世间曾有方士曰:海外存仙岛十二座,上有仙人,手握不死长生之秘方,得之可永生不死! 在很久以前,有位惊才绝艳的帝王,派人前往过海外寻找仙人踪迹,但结果却很遗憾。 确实存在十二座岛屿,但没有仙人,至于记载的长生不老更是无稽之谈。 岛上只有一群未开智的荒民野人,经过多年发展,现在那里的人与中原,北莽贸易往来。 由于那里实在偏僻,中原的军队过去有些困难,而且每次征服后,过不了多久,岛上的人又会反叛。 与南疆的情况大差不差,打得下来,但只能用当地的人管。 “到底会是什么人干的?!”收起情报,李青玄不再耽搁,去弄了匹快马,便朝着海口赶去。 日落日升,一天时间,他便到了东临海的海口。 一艘艘巨大的商船停靠,与嘉陵江上的不同,这里有客船前往十二仙岛。 “出海,一个人多少银子?”他找了艘客船,低声询问船员。 船员是个中年男子,身形魁梧,他打量李青玄,看到背后的九渊剑时,当机立断道:“这船不载江湖人。” “不载?”李青玄神情一变,看着身旁很多人上船,不悦道:“这些人能上船,为何不载江湖人?” “不载就是不载,快滚,别挡着我们做生意!”男人表情凶狠,伸手驱赶。 见对方如此坚持,李青玄无奈,便准备离开。 转身的瞬间,他突然眉头皱起,脑海中闪过刚刚男人的眼神。 冰冷且杀气腾腾,只有那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恶人,才会有这种目光。 他停下脚步,打断离开的想法,盯着中年男人,漠然道:“如果我说,你这船我还非坐不可呢?!” “那你…便是想找死!”被李青玄多次纠缠,男人心中怒气翻涌,眼中再次透露着杀意。 这更坚定李青玄要登船的想法,眼前的人不是普通船夫,那就说明这船有问题。 说不定还可能知道阿梦被抓的事… “客人是要登船是吧,随我走!” 一道声音打破冷冽的氛围,不远处跑来个男人,同样身形魁梧。 不过一艘客船,船员却个个长的和军队中的兵甲一样,怪异的很。 要知道,普通百姓,想长成这样并不简单,那平时可是要吃很多肉的! “老大,这小子是…” “我知道,别说了,把嘴闭上!” 二人窃窃私语一番,随后船老大便领着李青玄登上大船。 此时的甲板上,已经站了许多人,大多数都是航海商。 与中原的行脚商类似,从产地背回货物,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从中赚取利润。 毕竟,除了大商船,还有许多私人去海岛进货。 客船便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李青玄扫视了一圈,几乎都是行海商,只有他是个江湖剑客。 仿佛所有的客人都是经过挑选的。 挑选… 这诡异的情形,令李青玄瞬间打起精神,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难道说…这是艘贼船? “大家都坐好,准备出海启航了!”船员招呼着众人,李青玄也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没多久,船员拎着一桶糖水,走了过来,每人打一碗,嘴里还笑道:“路途遥远,大家喝点甜的,解解乏。” “好人啊,坐了这么久的船,还没有送甜水的。” “对啊,谢谢你们!” “下次我还坐这船!” …… 很快,糖水送到了李青玄面前,“客人,你也喝一碗吧。” 望着面前的糖水,沉默片刻,为了不打草惊蛇,李青玄还是接过一饮而尽。 进入腹中的瞬间,体内的天地之力便将糖水炼化,无论这些人有没有动手脚,他都不会受影响。 随后,他便靠着船身休息,仿佛没有任何防备。 入夜,明月倒映在海面上,众人相继休息,整艘船无比安静。 低沉的交谈声,飘进李青玄耳中,三品武道宗师的听力敏锐至极。 “你确定他喝下了?” “放心吧老大,为了迷晕那个江湖人,我可是下足了迷药!” “吗的,就是可惜陪了桶糖水!” “别啰嗦了,跟以往一样,行动都快点,杀完人后迅速摸光金银细软,尸体推进海中!” “知道了,老大…” 听到一声声附和,黑夜下的李青玄缓缓睁开双眼,果然跟他预料中的样,这群家伙有问题。 他站起身,朝着船员们的方向走去,正好与出来准备动手的众贼迎面相遇。 借着月光,看清了李青玄的脸,船老大神色一惊,“你,你居然没被迷晕?!” “知道我是江湖人,修炼武学,还想着用迷药,是该说你们蠢,还是蠢得无可救药呢?”李青玄冷冽笑着,缓缓抽出九渊剑。 “最近,海外诸岛上有势力潜入中原,抓走女子的事,你们知道吗?” “知道也不告诉你,兄弟们动手!”随着船老大一声令下,众人围了上来,手中握着明晃晃的纲刀,在月光照耀下,闪烁着寒芒。 见他们不见棺材不落泪,李青玄也不磨叽,九渊剑挥出。 仅仅就一剑,离他最近的三人,突然伸手捂着脖颈,猩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出,神情惊恐的倒在地上。 一切发生太快,几人在顷刻间毙命,都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 等他们后知后觉,再看着李青玄时,脸上被恐惧爬满,丢掉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 “大侠,饶我们一命啊!” “那就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李青玄冷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着头,表示没听过这件事。 随后看向首领船老大。 在手下期盼的目光中,船老大开口了,“大侠,潜入中原的事我确实不清楚,但十二岛中的蛇岛上,有个血神教,他们最喜抓女子,孩童,修炼功法。” “可能…是他们干的!” 十二仙岛,近年来为了好分辨,采用十二生肖,对应岛名。 “蛇岛…血神教!”李青玄目光闪烁,这就对得上了。 依稀记得,血衣门主死前,嘴里一直嚷嚷着,他们供奉的是血神! 第173章 再遇二狗 一众贼寇,目光畏惧的盯着李青玄,生怕他动手杀人。 李青玄收剑归鞘,冷漠道:“我不杀你们,好好驾船吧。” 众人立马喜出望外,点头哈腰道:“得嘞,一定尽心尽力!” 转身继续靠在船边休息,体内大妖忍不住讥讽,“你这种嫉恶如仇的人,居然会放过他们?” “今天如果没你,这些人可都会死哦!” 李青玄冷冽一笑,低声回应,“我知道你想吸收血肉了,安静的等船靠岸…” 半个月的航程,风吹日晒,对人的心理是极大的考验。 但好在终于还是到了,十二仙岛中的蛇岛! “呼,终于到了!” “不容易啊,老李,这次咱们可得多买点东西回去,我老娘还等着银子治病!” “我家娃娃还指着我这趟,挣银子替他娶媳妇呢!” …… 众人欢呼雀跃,一路的劳苦,在想起心中的美好愿望时,都变的值得。 “嘿嘿,李青玄,我先去忙了!”大妖冷笑一声,便化作无形的雾气从他体内涌出。 李青玄沉默着走下船,身后响起阵阵哀嚎! “鬼,有鬼啊!!” …… 再次踩在凝实的陆地上,李青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叫卖的小摊,商铺建筑,朱门宅邸,应有尽有。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与中原的城中格局没什么不同。 一如既往,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还是酒馆,那里汇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随意找了个路人询问,李青玄便朝着酒馆赶去。 “春风酒馆,这名字…” 推开酒馆的门,李青玄走了进去,里面客来客往,放声交谈,朗笑声不断。 “小二,开壶你们这的好酒!” “您稍等!” 选择熟悉的靠窗位置,没多久,小二便拿着酒过来。 目光扫过,李青玄神情突然皱眉,盯着面前的小二,诧异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你,你是李大侠?!”小二神情激动,看到熟悉的人,眼眶顿时红润。 “我是二狗,二狗啊!” 这么一提醒,李青玄想起那次去桃花坞的路上,遇见的几个手生的贼匪。 人生幸事,他乡遇故知! 李青玄也忍不住心情激动,可看着对方拄着拐杖,还缺了条左腿,他顿时沉寂,“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还有你那两个兄弟呢…” 泪水在眼眶打转,二狗放下酒,坐在李青玄对面。 见状,李青玄拿起酒倒进杯中,推到对方面前,准备安静的倾听。 “大憨和三傻,都死了!” 二狗神情痛苦,仰头饮尽杯中的酒,他们是最好的兄弟,同生共死的那种。 三人来海外蛇岛,如今只剩他一人,还残缺了条腿。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又为何会来这?”李青玄也喝着酒,低声询问。 二狗皱着眉,开始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那天,我们跟以往一样去找女医仙,但恰巧撞见了她被黑袍人抓走!” “对方很强,连女医仙都不是对手,我们只能躲着,看有没有办法相救。” “隐约间,听到提起海外蛇岛,所以…我追追到了这里…” 听到这里,李青玄沉默,他现在才多少理解那句,仗义每多屠狗辈! 几个流氓地痞,就因为阿梦偶然出手救过他们,便不顾危险,爬山涉水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冒死相救。 读书人的心里,大多看不起这样的人,这点从史书上的记载便能察觉。 读书人的笔,惜字如金,不为小人物立传。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个小人物,汇集成团,才能组建出浩瀚如烟,浓墨重彩的历史画卷。 皇朝更替,雄主争霸,哪一次逐鹿中原,不是小人物们抛头颅,洒热血! 守城攻城是他们,陷阵斩将,先登夺旗,皆是他们。 为了家国情怀,为了心中的男儿轻狂,尽皆如此。 生是小人物,胸中却有大情怀! “那有阿梦的消息吗?” “有!”二狗重重点头,继续讲述,“来到这里驻足了半个月,我们找到一间青楼,那里似乎是血神教的窝点!” “砰!”听到青楼二字,李青玄重重的拍着桌子,面色冷冽的可怕。 二狗连忙出声安抚,“大侠别心急,虽说是青楼,但阿梦姑娘应该只是从那里被转移。” “血神教需要处子之身的少女,或者孩童,所以只要阿梦姑娘是…” “那就不会有事…” 李青玄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了不少,根据这样的逻辑,那阿梦应该不会沦落成他想的那样。 “那杀你兄弟,斩你左腿的也是青楼的人?” “嗯,我们去打探消息被察觉,被对方派人追杀。” “本来我也该死的,是…是大憨二傻拼命拖延,才得以逃生。” 二狗红着眼眶说完,再次沉闷的喝着酒,借此抒发心中的苦痛。 李青玄低声安慰,“说不定他们还没死。” 二狗苦涩的摇着头,“过后我去看了,他们被乱刀砍得不成人样了!”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好兄弟以命托延,换他活着。 这种情况下,活着的人有多痛苦,或许只有二狗自己清楚那种难过。 “走,带我去他们的坟前看看!” 二狗点了点头,二人又买了几坛酒,和几碟好菜,准备离开。 出门的时候,酒馆掌柜喊道:“残腿儿,你准备去哪?” “掌柜的,我去看看我兄弟,等会就回来。” “不行,这么多客人,你走了谁来忙,再说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令二狗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冷峻道:“那我不干了!” “呵,你说不干就不干,别忘了当初是谁收留你,要不然你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掌柜的不依不饶,还翻起了旧账。 李青玄走到他面前,出声询问,“掌柜,你这酒馆值多少银子?” “怎么,你要买下?” “对,我要买!” 掌柜的轻蔑一笑,“看你的打扮,是江湖中人,能有几个银子,还想买我的酒馆?” “你说说价格。”李青玄面无表情,继续询问。 掌柜竖起一根手指,报出价格,“一百两,不,两百两!” “你买得起吗?”他故意抬高价格,想让李青玄难堪。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他瞠目结舌,只见李青玄拿出一张面值四百两的银票丢到柜子上。 随后,指着二狗,询问道:“我给你双倍,现在他可以离开了吗?” “可以可以,您是掌柜的,您说的算!”收起银票,酒馆掌柜谄媚的笑着,格外高兴。 第174章 明月楼 李青玄豪掷数百两的事,立马吸引了众多目光。 常言道,财不外露,酒馆中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难免会有人动坏心思。 但仔细打量,察觉看不透李青玄的修为,便纷纷作罢,老老实实的低头喝酒。 “新掌柜,您看刚盘下酒馆,肯定需要人手,我继续给您帮忙如何?” 李青玄神情冷漠,低声道:“不必了,把酒馆烧了吧。” “烧了?”原掌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哪有人会这样花银子的,这跟打水漂有啥区别? “对,烧了!” “可是,您不嫌浪费吗?” 李青玄淡然一笑,不屑道:“千金难买爷乐意,烧了!” 之所以要这么做,完全是看不惯这家伙刚刚对二狗的态度。 居然觉得自己是掌柜,如此高高在上,那就买下酒馆,然后烧个干净! 不为别的,就为心里能痛快点! 二人走出酒馆,渐行渐远,身后的掌柜虽然心有不舍,但毕竟都卖了,不得不听从吩咐。 驱赶客人,将酒馆付之一炬。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二人来到岛上的一片山林中,这里矗立着两座孤坟。 泥土陈旧,故人不在,兄弟三人来,却只余一人在。 二狗拿着酒菜,跪在坟前,小声的呢喃着,“大憨,三傻,你们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 “虽然我没少打骂你们,可打心眼里觉得,咱们是家人。” 他打开酒坛的泥封,倒在坟前,李青玄注视着这一切,沉默无言。 “你知道吗,其实…他们都不会喝酒…”二狗缓缓起身,苦涩笑着。 作为几人中的大哥,他曾许下豪迈诺言,说要带他们吃肉喝酒,再每人娶个好看媳妇。 如今,终究是食言了… 二人在坟前站了许久,李青玄才开口道:“走吧,给我带路!” “去哪?”二狗神情不解。 李青玄表情冷冽,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阴冷杀意,缓缓道:“去找阿梦,也去给你们报仇!” 此话一出,二狗眼中的泪水顿时涌出掉落,这种有人撑腰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丢掉拐杖,立马跪在李青玄脚下,红着眼大喊道:“我替兄弟给你磕头了,李大侠!” 捡过拐杖,将二狗扶起,李青玄淡然一笑,“杀人这事,我挺讨厌的。但杀坏人,我又非常喜欢。” “所以,应该还记得往青楼去的路吧?” 二狗重重点头,“记得!” 兄弟的血海深仇,他也不敢忘! 在他的指引下,二人朝着岛上街市的繁华地段走去。 …… 明月楼,这里是蛇岛上最大的销金窟,集赌黄于一体,里面的女子个个都美艳绝伦。 中原,北莽,岛女,应有尽有。 能做这样的买卖,背后金主的能力可想而知。 此刻,明月楼五楼深处的一间房内,作为楼主的王北行,对着面前的黑袍人点头哈腰。 “使者大人,我们已经在抓紧收集处子之身的女子了,达到您要求的一百人,还需要点时间。” 对这样的说辞,黑袍人显然极其不满意,冷哼道:“时间,我给你时间,但上面可不给我时间!” “七天,七天内必须把人找齐,否则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明白,小的一定着急办。”王北行擦拭额头的汗水,心中恐惧。 他能在这蛇岛安稳做这种生意,背后是因为有血神教支持。 不知为何,从几年前开始,血神教就跟疯了样,拼命搜集童男童女,以及纯洁之身的女子。 这让他感到压力巨大,人口买卖向来都是各大王朝的禁忌,一但被发现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但若是完不成血神教的吩咐,那下场将会更加惨烈! “楼主,外面有人要见你!”门外,小厮轻声呼唤。 这让本就心烦的王北行,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怒斥出声,“我不是叮嘱过,我办事的时候,不要来打扰吗?!” “可来的是个江湖剑客,说你不去相见,他就毁了咱们明月楼!” “江湖剑客?”王北行表情顿时凝重,看向黑袍人,“使者,您看…” “去见见,看看怎么回事!”黑袍人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来,他们如今干得这种勾当,最怕的就是江湖人。 如今身处蛇岛,中原,北莽的朝廷鞭长莫及,倒还并不惧怕。 唯独怕抓了不该抓的人,比如某位强者的亲眷,这样事情就大了。 “我会在暗处查看的!” 听到这句话,王北行心中才稍稍安稳,眼前的黑袍使者武学境界高深,在一旁观察,若发生意外,有他出手倒也不用惧怕。 来到一楼,王北行走来,脸上挂着笑意,“客人,你要见我?” 李青玄坐在桌前,并未答话,自顾自的喝着酒,一杯酒饮尽后,他放下酒杯。 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拔剑,朝着他的左腿猛得斩去,鲜血飞溅,哀嚎声随之传来。 王北行左腿瞬间被斩断,躺在地上痛苦的扭动身躯。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太快了,等享乐的客人们发现,立马惊呼,“杀人了,快,快跑啊!” 没一会,这里就变得空旷,恐惧的人们纷纷逃离。 躺在地上的王北行,恐惧的大喊,“阁下这是为何,我哪里得罪过你!” 李青玄握着染血的剑,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你没惹我,但惹了我的朋友!” “二狗!” 听到呼喊,二狗拄着拐杖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因仇恨扭曲。 “还记得我吗?” 强忍着疼痛,仔细看了许久,王北行瞪大眼睛,反应过来。 那天来闹事的三个人中,有个被斩断了左腿,跑了! “是你!!” 认出是二狗,王北行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明白再不做点什么,自己必死无疑,当即慌忙呼喊,“使者大人,你再不出手,我就性命不保了!” 躲在暗处的黑袍人面色一变,明白藏匿不下去了,索性走了出来。 楼梯上,黑袍人缓缓走来,李青玄看了过去,神色冷冽。 看来二狗他们没找错,阿梦确实被抓来过这里! 第175章 井底之蛙 黑袍人来到近前,并未直接大打出手,而是客气道:“看阁下的衣着打扮,似乎来自中原,这样当众杀人,符合礼法吗?” “阿梦在哪?”李青玄懒得跟他废话,上来便直入主题,打探情况。 “什么阿梦,在下并不清楚。”黑袍人装傻充愣,压根不作正面回答。 其实他心中清楚,眼前的剑客应该是来寻找,被他们抓走的某位少女。 虽说他看不透李青玄的境界,但如此年轻的剑客,又能强到哪里去? 真到了迫不得已要动手的时候,他也未必惧怕。 “你不愿说,那我就只能打到你说了!”李青玄握着剑朝他走去,凌厉的剑气透体而出,笼罩这方天地,气势惊人。 “倒也有些本事!”黑袍人称赞一句,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二狗,这仇是我替你报,还是你亲自动手?”长剑指着地上的王北行,李青玄冷冽询问。 二狗连忙出声,“我亲自动手!” 内心中的仇恨,只有双手沾染仇人的鲜血,才能消散一些。 李青玄点点头,提剑走向黑袍人,霸气询问,“现在开口,还有活命的机会!” “年轻人的口气可真大!”黑袍人冷笑着,他是不可能说什么的,血神教对待叛徒的手段,可比死都难受! “你我出去一战!”黑袍人出声提议。 这明月楼是教中的据点,要是随意损坏,也有些舍不得。 二人走到外面的长街上,周围的百姓见到这一幕,纷纷退避。 因为十二岛上的律法不严,所以很多江湖人,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当场杀人就把仇报了。 对此,这里的百姓也见怪不怪,遇见这种事躲远点便是。 街道变得空旷,黑袍人冷笑道:“既然你找死,那就怪不得我!” 话音落下,他掀起长袍的衣袖,双臂上有着两条红线渐渐凸起,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现。 在李青玄的注视下,血液从红线中涌出,汇集在一起,化作血球在掌中悬浮。 黑袍人双手往前一送,几颗血球朝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来。 在李青玄面前无神炸开,浓郁的腥臭味弥漫,血液变成一根根丝线从四面八方绞杀而来。 瞬息间,李青玄整个人便被这些红线束缚,像捆粽子般,动弹不得。 “血神赐予的功法,还从未失手过,小子,该上黄泉路了。”黑袍人冷冽一笑,缓缓举起手掌,准备握紧,彻底将李青玄抹灭。 可一道平静的声音,令他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你不过区区半步三品境,真觉得自己能杀死三品剑修?” “什么,你是三品剑修,这不可能!”黑袍人心中大惊,神情顿时慌乱,“你如此年轻,绝不可能是武道宗师!” “渺小之人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别人也不可能做到!”李青玄望着他,平静的脸上不起波澜,没有任何被困的恐惧,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 这样的神情,令黑袍人不敢在耽搁,瞬间握紧手掌。 但本该血肉横飞,被红线绞碎的场景并未出现。 李青玄抬手一剑,身上的束缚便被瞬间斩碎掉落。 他平静的看着对方,轻声道:“明白了吗,你我之间的差距,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不可能,你到底是谁?!”黑袍人情绪崩溃,这就好像努力多年的人,以为自己超越了很多人。 但突然面对一位绝世天才,才猛得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努力是有多么可笑,巨大的落差令人无法接受。 “我名李青玄!”九渊剑横在黑袍的脖颈前,此时的李青玄才看清对方的面容。 干枯的脸上满是褶皱,发丝雪白,苍老不堪,似乎血神教的人都这般,如迟暮老者。 “告诉我,阿梦到底在哪?” 黑袍下的老人神情痴呆,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不断的呢喃道:“哈哈哈,数十年苦修算什么!” “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到底算什么?!” 他资质平庸,为了变强加入血神教,获取无上功法,透支寿元才有今日的境界。 但遇见李青玄,这一切显得多么可笑! 此刻,死亡的念头充斥内心,他苦涩一笑,“你口中的阿梦,我确实不知在哪!” “在教中,我也不过是个小角色。” “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如果你找的人在教中,那你就别抱希望了。” “为何这般说?”李青玄沉声询问,他答应过阿梦的哥哥,要照顾好她,这是承诺。 “血神教中有十二红袍使,他们都是三品,还有副教主,教主更是位二品,更别提还有诸多教徒。” “你一个人,又能…做的了什么?”黑袍人低声解释。 眼前的年轻剑修确实很强,称得上惊才绝艳,但人力终有尽,孤身一人面对强大势力,注定独木难支。 或许,也只有圣人这种超凡脱俗的存在,才能无视敌众我寡的局面。 李青玄沉默,确实感觉到了庞大压力,但他是个极其重诺的人。 有些事,既然答应了别人,再困难也得做到。 “动手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的道心已碎,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黑袍人一心求死, 李青玄也没多言,手中长剑猛得用力,一剑封喉,让对方几乎没有痛苦的上路。 事情了解,他转身走回明月楼,看看二狗仇报得如何。 但楼内空无一人,二狗,被他斩断左腿的楼主王北行都不见了。 顺着血迹,他急忙寻去。 在一处偏僻的巷口中,二狗拄着拐杖,一手拿着菜刀,神情凶狠。 在他的面前,王北行被两个打手搀扶着,跑到了巷子的死角。 “我兄弟的仇,今日得报了!”他一瘸一拐的走去,前来阻拦的护卫哪怕四肢健全,依旧惧怕他手中的菜刀。 见状,焦急的王北行大喊道:“你们快上,我要是活不了,你们也得死!” 没办法,两名打手一起冲了过来,拳头狠狠砸在二狗身上。 但被菜刀一砍,鲜血喷洒,剧烈的疼痛令他们恐惧的后退,竟直接转身就跑了。 一瞬间,逼仄的巷子中,只剩下红着眼的二人! 第176章 兄弟情义千金重 撑着拐杖,二狗手中的菜刀,鲜血还在不断滴落。 刚刚与两名打手对抗,他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 眼睛被打的肿胀,视线渐渐模糊,他看着面前的仇人,目光坚定,一步步走过去。 “别,别过来!!”王北行恐惧的大喊。 俗话说,弱的怕横,横的怕不要命的! 此刻的二狗显然就是后者,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报仇不顾一切。 见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王北行从怀中取出大把银票,惊恐道:“我有钱,给你,都给你,饶我一命!” “谁要你的钱!!”二狗来到他身前,猛的挥手,银票被打的漫天飞舞。 手里的菜刀猛得砍在王北行的肩膀上,深深嵌入骨头中。 他红着眼眶,愤怒的嘶吼着,“你的钱买不回我兄弟的命!” 肩膀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王北行脸上的惊恐逐渐消失,眼中闪过疯狂,从怀中摸出傍身的匕首,快速刺去。 “噗嗤!” 二狗的腰部被刺中,猩红的血液流了出来,他面无表情,身体上的痛,与心中的苦相比,算不得什么。 挥舞菜刀,一刀刀的砍去,王北行也发狂的用匕首猛刺。 随着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刀,王北行的人头顿时落地! 看着脚下的无头尸体,二狗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他靠着墙壁,身体缓缓下滑,坐在地上,手中的菜刀无力的放在一旁。 嘴中不停往外翻涌着血水,身体被刺的不知多少刀,已经是等待死亡的一种状态。 巷子口外,李青玄找到这里,他一眼便看到了二狗,急忙跑了过来。 “别说话,我带你去寻医师!”说着,他便要把人背起。 但二狗的手却搭在他的手臂上,出声制止道:“不必了,李大侠。” “可是…”李青玄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狗笑着挥了挥手,轻声道:“有你相助,我才能替大憨三傻报仇,如今去陪他们,我心中无憾了。” “当年我们几人说过,好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共死。他们明明比我年长,却依旧愿意喊我一声大哥。” “我这个做大哥做的不好,没让他们娶亲生子,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里,二狗自嘲的笑着,“黄泉路上没我带着,他们那两个憨货,说不定会迷路的…” 二狗的声音愈发微弱,生命的最后,他抬头望着天空,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似乎几兄弟能团聚,哪怕是在黄泉路,也是件高兴的事。 没一会,这里彻底安静,李青玄蹲在尸体旁,沉默了许久,才背起二狗离开。 长街上,尸体的血液还在滴落,路上的行人看到背着尸体,神情冷冽的李青玄,纷纷退让。 唯恐避之不及! 数个时辰后,黄昏渐晚,夜幕即将到来,在大憨,三傻的坟墓旁,李青玄又挖了个土坑,将二狗的尸体放进了棺材中。 中原人,视死如生,下葬讲究尸体完整,李青玄特意让最好的木匠,用名贵香木,把二狗残缺的左腿补全。 一切弄完,李青玄帮忙盖棺铺土,没多久,这里便又多了一座坟。 身后,海波汹涌,浪花回卷,击打着碎石,李青玄拿出准备好的酒,倒在坟前,郑重道:“大憨兄弟,二狗兄弟,三傻兄弟,慢行,慢行!!” 三人真正的名字,他不知道,但却打心眼里敬佩,当得起他喊一声兄弟。 李青玄年少成名,天资卓绝,能当他兄弟的,没几个人。 澹台春风,叶景都是当世人杰! 但此时此刻,李青玄发自内心的想,如果三人还活着,他想和几人喝酒做兄弟。 即便对方是游手好闲的流氓地痞,或许他们有许多坏毛病,但作为兄弟,死生同行,情意重千金! 街头的小混混,烂人也同样有着莽夫气魄,把情义看得比命重。 这种在骨子里的英雄气,又有多少人拥有呢? 他在坟前站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离开去寻了个客栈歇息。 可昨日的事,迅速传遍整座蛇岛,明月楼掌柜的被杀,还有位血神教的黑袍使者当街被斩。 这些事无比严重,许多人都胆战心惊的,担心遭受无妄之灾。 还有人叹息,说如此年轻的剑客,走上了绝路,得罪了血神教,几乎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 一处幽暗的大殿中,高处的王座上,坐着个全身笼罩在血袍中的人。 “禀教主,来蛇岛的那位中原剑修,身份查清楚了,叫李青玄,传闻是剑仙李青莲的弟子。” 血神教主缓缓抬头,盖住脸庞的衣帽脱落,露出那张惨白的脸庞,没有任何血色。 此人便是血神教主,血元天。 “李青莲已经死了,他的徒弟敢坏咱们的事,也照杀不语!”血元天语气冷冽,透露着阵阵森然杀意。 “血三,血四,你们去把那家伙的人头带来给我!” 大殿中,还矗立着几道红袍身影,他们就是血神教中的红袍使,都是三品境的武道宗师。 “教主,对付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我一个人去即可!”血四弯腰禀报道。 听到这话,血元天愤怒的站起身,冷声道:“哼,毛头小子,这么年轻的三品剑修,你扪心自问有多少把握杀他?” “我不止一次跟你们说过,不要大意,对付敌人,就得全力出手抹杀,别给对方任何翻盘的机会!” 被这样训斥,血四低着头,不敢再多言,“属下,遵从教主吩咐!” 血三,血四两人转身走出大殿,为了杀李青玄,这次血神教出动两位三品宗师,为的就是保证必杀! 处理完这件事,待众人都退下后,血元天起身,扭动墙壁上的开关,一间隐蔽的密室出现在眼前。 他缓缓走了进去,这里面亮如白昼,到处都点着烛灯。 四面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个铁笼,里面关着数不清的少女以及孩童。 其中一个笼子中,昏迷的阿梦安静的躺在里面,陷入沉睡。 血元天目光跳动,呢喃道:“等我神功大成,这十二岛便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第177章 三位红袍使 血元天的野心很大,想要彻底掌控海外十二岛,所以对挡在眼前的一切阻碍,必将用铁血手段抹杀。 此刻的李青玄休息过后,坐在客栈的一楼喝酒吃肉。 如今明月楼主还有黑袍人都已经死了,关于阿梦的线索彻底没了。 眼下唯一的办法,那就是等,等血神教的人自己送上门来。 当然,这种举动是很冒险的,因为李青玄也不知道,对方会派什么人来对付自己。 根据黑袍人所说,血神教中还有红袍使,是三品境界。 “小二,来壶好酒!”门外,两位全身笼罩在红袍中的身影走了进来,停在李青玄的桌前,笑道:“朋友,能坐这吗?” 李青玄自顾自的喝着酒,放下酒杯后,冷冽一笑,“两位三品境的红袍使,血神教倒还真看得起我!” “没办法,教主就是太谨慎,不然的话我一人就能杀你!”血四咧着嘴,残忍笑道。 “那就别耽搁了,咱们去外面,我还等着从你们这问点事。”李青玄起身向门外走去。 血四冲小二喊道:“把酒备好,我们一会就进来喝!” 几人来到外面的长街,附近的百姓早早便在议论此事,如今看见红袍使,自然知道是血神教上门报复了。 几人摆开阵势,李青玄握紧九渊剑,身后真我剑道的虚影浮现,与他动作一致。 一剑望真我! 他举起九渊,猛得向前砍去,身后的虚影睁开双眸,浓郁的天地之力汇集而来,汹涌澎湃。 剑气激荡而起,罡风吹的几人衣袍猎猎作响! 看着眼前快速飞掠而来的剑光,血四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一时间反应不及。 “这剑意…好强!” “快躲开!”血三反应过来,急忙拉着他躲闪。 但已经有些迟了,手臂高高抛起,鲜血洒落满地。 血四痛苦的哀嚎着,“我要杀了你!!” 同为三品境,本不会如此轻易受伤,但李青玄出手便尽了全力,而且因为他太过年轻。 血四心中有所轻视,才会弄成这样,但幸好被血三拖走,否则就不是断条手臂这么简单了。 李青玄见没一击毙命,有些惋惜,“居然没死!” 这话差点让两人喷出一口老血,哪个正常人会上来就用杀招的? 压根就不按套路来! 其实,正常情况下,三品宗师厮杀,刚出手都会试探对方实力。 因为动用杀招,对于体内的天地之力消耗,也颇为巨大。 所以,除非能确定一击必杀,否则不会用尽全力。 体内传来阵阵空虚,虽说没有斩杀一人,但也让对方受伤。 那动起手来就更有把握了! 李青玄这样想着,便握剑杀去,血三,血四二人纷纷出手抵挡。 天地之力席卷,吹得衣袍鼓荡,从他们体内,涌出大量血液,在地面流淌。 李青玄双脚踩在血水中,顿时感觉粘稠,行动受阻,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趁着这个空隙,血三背后凝聚出三根血色长枪,飞射而来。 这是血衣门主曾经用过的,在江南道就是这血枪,杀死了紫衣的爹。 李青玄挥剑斩向飞来的血色长枪,与上次面对血昊时的狼狈不同。 这次长剑触碰血枪的瞬间,血色长枪便寸寸断裂,瞬间消散无形。 一鼓作气,李青玄体内天地之力涌出,将脚下的血迹冲散,便朝着血四杀去 趁他受伤,要他的命! 血三见势不对,连忙出手救援,身后剩余的两根血枪同时杀向李青玄,将他短暂逼退。 两人联手,居然还落了下风,血三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 继续厮杀下去,能不能要李青玄的命尚未可知,况且血四身受重伤,需要疗养。 “咱们先撤!”血三低声提醒道。 听到二打一还要撤离,血四心中憋屈万分,大脑被愤怒填满,决然道:“我不走,今日哪怕是死,我也要取那家伙的项上人头!” 李青玄闻言,冷冽道:“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 正当交谈时,背后传来急促的破空声,李青玄猛的转身,下意识举剑抵挡。 但被偷袭,反应不及,血色的箭矢直接洞穿他的肩膀,鲜血流淌而落。 他望着偷袭的人,又是一位红袍使。 为了杀他,血神教居然派了足足三位红袍使! “血二,你怎么来了?!” “教主担心会有意外,所以又吩咐我过来!”血二沉声回应。 一时间,被三人围住的李青玄面色凝重,局面突然反转,对方人多势众,继续下去自己也讨不到好。 冷静的分析当前局面,李青玄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转身逃去。 “小子,休走!”血四冷冽暴喝,随后几人在身后穷追不舍。 “你刚刚不是挺狂的吗,跑什么?!” “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 听着身后的冷嘲热讽,李青玄冷冽的回击道:“有种单挑啊,仗着人多在那犬吠?” “单打独斗,我压根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这…… 几人语塞,一对一的情况下,他们确实都不敢说稳胜李青玄。 “别跟他耍嘴皮子了,联手杀他便是!”血二冷冽开口,三人同时出手,血色的术法笼罩这方天地,狠狠的朝着李青玄砸去。 他举剑抵挡,借助这股强大的推力,顺势向后飞去。 身后,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三人的联手一击,气势惊人,即便是李青玄也难以招架,被打晕沉入大海中。 几人停下脚步,看着掉入大海的李青玄,等了许久,见他还没出现,便放下心来。 “他应该死了吧?” “咱们联手一击,他如何挡得住,况且掉入海中这么久都没出来,绝对死定了!” “哼,只可惜没砍下他的人头!” 三人交谈过后,便转身离开,丝毫没察觉到,在岛屿的侧面,一颗头颅探了出来,小声的抱怨道:“看着不胖,怎么这么重啊!” 在他怀中,是昏迷的李青玄! 入夜,篝火旁,李青玄吐出大口海水,剧烈的喘息着。 “我还没死?” “有我救你,当然不会死。” 第178章 周密的计划 “你,是谁?” “我叫周小楼。”白衣少年咧嘴一笑,介绍自己道。 周小楼? 李青玄眉头微皱,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想不通一个陌生人为何会出手相救。 “你为何救我?” “因为你找血神教的麻烦,刚好我也要找他们麻烦。”周小楼淡然一笑,开口解释。 他昨日刚到蛇岛,便听说了李青玄的事迹,剑斩血神教的门徒,而且事后还不跑。 根据得到的消息,了解到李青玄是位中原剑修,并非十二岛的修士。 他便在暗中观察,准备搭上话交谈,但没想到三位血袍使到来,将李青玄打进海中。 幸好有他相救。 “怎么,你也与血神教有仇?” 周小楼摇摇头,“我并非与他们有仇,只是作为岛卫,我近来在调查血神教!” “岛卫?”李青玄不解,来之前百晓生给的情报中,没有提到这个称呼。 见他神情疑惑,周小楼继续解释着:“海外十二岛虽说归属中原大虞皇朝管辖,都由于鞭长莫及的缘故,这里的江湖门派都不服朝廷管制。” “你也是江湖人应该明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邪修乱杀无辜,借此修炼功法。” “因此,十二岛的几大势力便联手制定规矩,设立监察司,监视所有的势力与江湖门派,我就是监察司的人,也叫岛卫!” 一番解释,李青玄算是弄明白了他的身份,但心中也有些不满,如此重要的事情,百晓生的人居然没有在情报中提醒。 其实,他错怪了百晓生,十二岛监察司,规矩严苛,而且极为排外,即便情报中说明。 百晓生也不觉得李青玄,能获得监察司帮助。 “所以,你找我是监察司要动血神教?” “没错,虽说血神教势力不小,可最近查到他们大肆抓捕少女,孩童,甚至还把手伸到了中原,这是监察司绝对不能容忍的!” 周小楼表情凝重,当初几大势力初设监察司时,就告知过所有江湖门派,无论如何都不要去招惹中原的人。 作为天底下物资丰饶,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中原武道昌盛,更有圣人坐镇。 倘若哪个不开眼的邪修,去中原造下杀戮,惹得圣人发怒,那十二岛的江湖门派,说不定都得跟着遭殃。 “我们注意到了血神教,但始终没有证据,找不到他们抓来的人关在哪,所以没办法下手!” 李青玄闻言,沉思片刻后,问道:“那你找我,需要我做什么?” 听到这话,周小楼笑了,前面说这么多,就是为此刻做铺垫。 “我想请你潜入血神教,找出关押的少女,孩童!” 李青玄听得眉头一跳,让他跟血神教的人交手可以,但单枪匹马,潜入血神教大本营,这跟送死有何区别? 死他倒也不惧,只是怕死的毫无作用,如果死了,也没救回阿梦,岂不是白死了? “你还真看得起我!” 周小楼无奈一笑,“不是让你去送死,我们有详细的谋划。” “易容,改头换面,然后出手救下血神教主,借此获取他的信任。” “易容,难道对方不会察觉?”李青玄冷冽一笑,这小子把他当傻子忽悠呢,血神教的人又不是蠢猪,区区易容术,能瞒得住别人? “哎哟,你听我说完。”周小楼撇了撇嘴,继续说着心中的计划。 “我认识个极其高明的易容师,保证不会因为外貌被察觉。” “其次,我们监察司内部,已经得到消息,血神教主会参加五天后的祭祀大典,到时候安排一场刺杀,你出手相救,不就能获取信任吗?”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思索一番,李青玄点了点头,如果有这样的准备,那听着确实万无一失,可以尝试。 但转念一想,他觉得不对啊,既然都有如此周密的计划了,还找他干嘛? “你们既有了周密安排,那还找我作甚?” 周小楼挠着头,尴尬的笑着,“嘿嘿,毕竟计划再好,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吗。” “我的心上人还等着我娶她,所以我不敢冒险。算我求你了兄弟,帮个忙呗。” 犹豫片刻,李青玄觉得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阿梦要救,与其一个人孤军奋战,还不如搭上监察司这条大船,虽说也极其冒险,但总比自己面对血神教要好。 周小楼心中紧张,注视着李青玄脸上的神情,生怕他不同意。 那样的话,就只能他自己冒险了。 没错,原本监察司挑选的卧底倒霉蛋就是他! 良久,李青玄才出声道:“还愣着干嘛,带我去找你说的那位易容师。” 海面上,一艘小船,李青玄安静盘坐,周小楼不知疲倦的划着船,脸上挂着笑意,越划越起劲。 由于十二岛相隔都不远,恰巧二人的目的地,就是蛇岛旁边的虎岛,所以仅仅一日的时间,便登上陆地。 “李哥,往这边走。”周小楼满脸谄媚的笑着,他心底也清楚,无论李青玄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此刻愿意答应他冒险,便是位大恩人。 否则,冒险的便是他自己。 二人走了数个时辰,从街道巷尾走进了深山老林。 “还有多久啊,住在这种地方,你说的易容大师不会是个隐世老头吧?” “快了,就快到了。”周小楼笑着,继续在前带路。 果然如他所说,二人没走多久,一片空旷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里面花草茂盛,特别是有许多枫叶树林立,茂密的枝叶随风吹落,景色绝美。 山谷中,湖泊清澈,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小草屋,妥妥的隐居圣地。 “李哥,我说的易容师就住在这。”周小楼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响亮的嚎叫。 “好你个周小楼,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 “砰!”一根擀面杖快速飞来,周小楼反应迅速,立马躲开。 旋即,笑着望向双手叉腰,气鼓鼓走来的女子。 “梦蝶,你别老是这么凶,今日还有客人来了呢。” “客人?”唤作梦蝶的女子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他身旁的李青玄,瞬间两眼放光。 剑匣,青玄,黑发飘荡。 “剑修,是剑修!!” 第179章 易容术 女子快步冲到近前,直接抓起李青玄的手,像是见到倾慕已久的人,眼中冒着小星星。 “好了,你这样成何体统!”周小楼像是醋意大发般,直接拉开女子的手。 随后,冲李青玄尴尬笑道:“不好意思啊李哥,贱内没见过世面,让你见笑了。” “谁是你的贱内,还没答应嫁你呢!”梦蝶不满的嘟囔道。 然后,又盯着李青玄喋喋不休的说,“你会耍剑吗,能不能展示剑法让我看看,就像这样,咻,咻咻咻!” 她边说边还用双手比划着,而且还配上声音,口手并用,看着有些滑稽。 见到这一幕,李青玄忍不住小声的质疑,“周小楼,你确定她的易容术,别人发现不了?” 听到自己安身立命的得意手段被看不起,梦蝶当即不悦的询问,“你说说,想变成什么样的脸,我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这… 突然问他,想变成哪张脸,李青玄一时还真答不上来。 “要不随便换张脸?” 这话刚出口,便被周小楼急忙打断,“不行,你还是得变张英俊点的脸,最好符合剑修的气质,不然的话,血神教主不一定看得上你。” 得帅一点,还要有气质? 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便是剑圣陆无涯那张脸,但却立马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毕竟剑圣太出名了,如果被人认出就完了。 老头年轻时被世人称作剑仙,气质定然也卓绝出尘,但可惜的是,他只见过老年的青莲剑仙。 所以,也描述不出年轻的老头,唤不出来。 至于叶景,想了下还是算了,毕竟…都没自己这张脸英俊,有气质。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根据记忆中,老头老年的模样,去想象年轻时的青莲剑仙,制作一张脸。 “鼻子要高挺,然后五官要端正,棱角分明,对了,最重要的是左眼下有颗泪痣!” “好!”根据李青玄的描述,梦蝶快速走进草屋,拿出纸笔,然后画出这张想象出的脸。 二人在屋外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出来,周小楼便呼喊道:“还没画完吗?” 可却没有人回应。 二人迟疑着走了进去,只见梦蝶双手纠缠在一起,扭动着身子,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好俊,好俊啊!” 两个男人上前查看,只见桌上摆着张画像,英俊潇洒,哪怕是在纸上,但由于极美的五官分布,那双眼睛都看着炯炯有神,仿佛要活过来般。 周小楼忍不住感慨道:“李哥,你真见过这么英俊的男子?” 李青玄沉默,也在心中腹诽,难道老头年轻时真的俊成这样? 这得祸害多少女子啊… “不行,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活的了!”梦蝶怪叫一声,随后转身忙活,为接下来的易容做准备。 从白天忙得黄昏,晚霞染红了天际,梦蝶擦拭额头的汗水,惊喜欢呼,“完成了!” 她双手捧着一张薄如蝉翼的脸皮走了过来,透明的,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大侠,让我把这张脸安好吧。” 李青玄坐好,挺直身子,任由女子在脸上动作。 脸皮铺下的瞬间,一股清凉的感觉涌入心头,没有任何不适,仿佛这制作的脸皮不存在般。 鬓间,还有脖颈处都涂满不知名的液体,脸皮粘在上面,严丝合缝。 彻底安好后,李青玄看着面前两人沉默不言,只是呆呆的看着,忍不住皱眉询问,“怎么,不合适?” “合适,太合适了,简直给人一种,你本该长这样的感觉!”周小楼惊叹道。 俊美的面容,一袭青衣飘决,背后负剑,气质出尘卓绝,宛如天上谪仙! 李青玄起身来到铜镜前,确实新换的脸与自己很贴切,极其符合,也完全认不出他原本的样子。 “对了,这易容术遇到水,或者火烤,剧烈打斗会暴露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不问清楚,等到了血神教大本营,要是出点意外暴露,那可就死得太冤枉了。 “放心,绝不会有任何问题!”梦蝶自信道。 周小楼也在一旁笑着附和,“李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坑你的,梦蝶的易容术天下第一好!” 闻言,李青玄点了点头,转身坐在屋中的躺椅上,轻声道:“我先养足精神,跟血神教几人交手,也累了。” 不仅累了,他身上还有伤势,需要体内的天地之力疗养。 见状,二人也不打扰,转身走出了木屋。 夜幕下,星光明亮,周小楼与梦蝶坐在湖泊前,饮酒交谈。 “这次办完事,监察司就答应放你走了吗?” 周小楼点了点头,温柔一笑,“嗯,幸好遇到了李兄,否则这次血神教就得我去,他是我们的恩人。” “嗯。”梦蝶点了点头,安静的依偎在他的怀中,二人看着星星,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十二岛监察司中规矩严苛,想要脱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像周小楼,他要离开,所以上面就安排他去执行这次危险的任务。 其实他也并不怕死,只怕与梦蝶未来能安度余生的最后时刻,死在这临门一脚前。 “嘎吱!”身后传来动静,李青玄脚下踩到树枝,尴尬笑道:“我不是故意偷听,刚好睡醒路过…” 闻言,梦蝶起身回到木屋中,只留下两个男人。 周小楼举起手中的酒坛,笑着询问,“李兄,要来喝两杯吗?” “好!”李青玄坐到他身边,痛快的喝下一大口酒,随即忍不住问道:“听你的意思,干完这次的事,就准备离开监察司了?” “嗯,我与梦蝶自幼相识,她已经等了我很多年了,不想让她再等了。”周小楼目光温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显然,他爱惨了这个女子。 李青玄喝着酒,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思绪流转,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紫衣的样子。 “已经…让她等的太久了吗?” 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苦笑不语。 两个男人,对待情爱一事的态度截然相反。 李青玄做不到这样洒脱,他背负的东西太重太重了。 剑圣这座大山,他卸不下来,就难以踏实的去爱一个人。 第180章 三大势力掌舵人 一切准备就绪,五天后的大中午,日头正盛,炽热的阳光照的人汗水直落。 在周小楼的带领下,二人来到蛟岛,这里便是祭祀大典的举办地。 十二生肖中,为了避讳中原皇帝,所以改龙为蛟。 这里,是众多岛屿的中心,其它岛上的人过来,路程几乎都差不多,所以成了祭祀的最佳之地。 祭祀大典,由诸多岛屿中最强的三大势力主导,海祭龙王,以保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其中以雪月花影门的实力最为强劲,其门主花影婆婆,传闻已经触碰到了亚圣境的门槛,几乎接近超凡脱俗! 登上蛟岛,李青玄看着四处燃起的香火烛烟,低声询问,“你确定血元天会过来?” “放心吧,血元天是魔门最忠实的狗,以魔主马首是瞻,绝对会过来的!”周小楼解释道。 岛屿上的门派势力错综复杂,多如牛毛,但都得遵守基本的弱肉强食规则,弱者依附强者,连强大的血神教也不例外。 依靠三大势力中的魔门! “来了!”周小楼惊呼出声,一条大船靠岸,从上面走来几位全身笼罩在红袍中的人。 其中有个人,衣袖空荡,手臂残缺,就是被李青玄斩伤的血四。 走在几位红袍使前面的正是血元天。 “今日海祭大典,几位大宗师都会过来,你们行事说话都小心点!” 听到门主的提醒,几位红袍使都低声应允,只有血四陷入沉默。 一次的自大让他失去了条手臂,性格也变得内敛沉寂,不太爱说话了。 看着几人朝着岛屿中央走去,周小楼连忙出声,“咱们也去吧,到了地方我们就分开行事,一切按计划来就好!” 李青玄点点头,心中回想计划中的每一环。 监察司会派高手偷袭血元天,关键时刻他再出手帮忙,借此混进血衣门中,寻找对方抓捕孩童少女的证据。 然后再联络监察司,让对方介入,扫平血衣门。 很冒险的计划,但只要成功就能救出阿梦,风险与收益也算成正比! 岛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空旷广场,这里便是多年前建造,专为祭祀大典所准备的。 “这人…也太多了!”李青玄看着人头攒动,乌泱泱的人群忍不住感慨。 确实,在这种人多眼杂的情况下刺杀,也更符合实际,血元天心中会更加信服。 “咚!咚!咚!”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台,上面摆着张巨大的皮鼓,鼓声雷动,祭祀大典即将开始。 在高台旁边,还有一座高楼,总共五层,看着恢宏雄伟。 “你看,那最上面摆着三张凳子,是为三大势力掌舵人准备的。” 李青玄闻声看去,果然每层楼的围栏内,都放了许多凳子。 只有最高处的凳子最少,只放了三张。 根据势力的强弱,等级分明,越强的人便坐的越高。 “请三位楼主!!” 随着一声朗宣,三大势力掌舵人纷纷出现。 一位赤袍,长须的老者,从远处凌空虚渡,脚踩高楼,跃向最高处的顶楼。 “这位是万法宗的仇千尺,仇宗主!” 旋即,乌云遮天,浓郁的黑气弥漫,滚滚而来,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冷着脸缓缓走来。 他所过之处,周围的花草树木瞬间枯萎死去。 周小楼望着这人,面色凝重,“这就是血元天的依靠,魔门的厉门主,厉九天!” “二人都是一品大宗师境!” 李青玄打量二人,心中顿感压力,连一品大宗师都能有如此气象,那作为圣人绝巅的陆无涯到底有多强?! 即便看过剑圣出剑,但几乎等于没看,那北莽的圣人,仅仅数剑就被斩得大败。 连儒圣都忌惮陆无涯,想替老头正名,这条路还要走很远… 最后出现的是雪月花影门的花影婆婆,她没有像前两人似得,弄出很大的阵仗,只是在门内弟子的搀扶下,朝着顶楼走去。 “这位就是疑似亚圣境的花影婆婆,没人知道她的本名,虽是女子身,但确是十二岛上最强的人!” 周小楼说完,三人坐在顶楼的凳子上,然后许多有名有姓的掌舵人,才登楼坐下。 随着这些人落座,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上贡品,祭龙王!!” 十几位赤裸着上身的大汉,抬着洗干净的整猪朝着高台走去,还有许多果子,美酒等贡品。 将猪放下,点燃香烛,鼓声便再次响起。 然后广场中的岛民便高兴的载歌载舞! “李兄,我得走了,一切按计划进行便好!” “如果遇到难处,我会想办法暗中帮你!” 留下这句话,周小楼便消失在哄乱的人群中。 李青玄懵逼的看着周围跳舞的人,他愣在原地,像个不会动的木桩,显得格格不入。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两个蛟岛的少女,穿着岛上特有的服装走了过来。 笑着拉起他的手,道:“远处来的阿哥,祭祀龙王可得高兴些!” 说着在二人的拉扯下,李青玄也进入人群中,跳起舞来。 起初,他还蹑手蹑脚的有些放不开,但跳了会后觉得挺有意思,便彻底放开,融入队伍中载歌载舞。 暗处,始终注视着他的周小楼,都给看急了,“李兄,你可别忘了正事啊!” 五层高楼的顶端,三大势力的掌舵人看着欢快的人群。 魔门的厉九天淡然一笑,扭头望向身旁的婆婆,轻声道:“听说中原又来了位剑修,婆婆知道这事吗?” “知道,但这与你何干?”花影婆婆手中握着拐杖,靠在椅子上。 端正的五官上皮肤布满褶皱,但看其上的比例,能想象到她年轻时肯定也是个大美人。 但如此身份尊贵的婆婆,满头银丝却只用了根朴素的青木簪子别着。 “呵呵,婆婆难道不想见见那位剑修,说不定能得知故人的消息呢?”厉九天笑着回应。 听到这话,花影婆婆从怀中取出贴身的手帕,缓缓打开,青色的绢布上赫然绣着一朵莲花图案。 她珍惜的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青莲,阵阵出神。 第181章 计划开始 看了许久后,她低着头,无声的呢喃着,“故人…真的还能相见吗?” 再抬起头,她盯着厉九天,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厉门主好像很关心来这里的中原剑修?” 厉九天眯起双眸,脸色变得冷冽,沉声道:“当然关心了,那家伙当街杀了血神教门人,这不是打我厉某人的脸吗?!” “在这海外十二岛上,谁不知道血神教是我厉九天罩的!” 听出他话中的不悦,花影婆婆询问,“那你想做什么?” “如果那剑修不是婆婆的故人,那我便要处置他!”厉九天说出自己的目的,外来剑修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打他魔门的脸。 倘若他无动于衷,以后这种事会不会再次出现,这十二岛上的江湖势力还会惧怕魔门吗? 有些事,必须杀鸡儆猴! “随便你吧,反正那人我不熟。”花影婆婆无所谓的摆摆手,收起手帕便继续观看大典,懒得再交谈。 而从始至终,万法宗的仇千尺都未发一言,从这点也能看出,几人的关系并不好。 谈不上是敌人,但也绝对不是朋友。 人群中,李青玄算是彻底放开了,跟随着旁人,扭动着身躯,无比放松。 主要在这种氛围中,看到新奇的舞蹈,再加上岛上的居民太过热情,就难免会深陷其中。 “咚!咚!咚!” 大典进行到了关键时刻,鼓声沉闷,负责仪式的大汉们,再次抬起祭品朝着海边走去。 将这些东西丢进海中,上贡给龙王,那么祭祀大典才算真正完成。 擂鼓声不停,一切都在按流程进行。可突然间,数道蒙面身影从人群中飞掠而起,朝着高楼的第四层冲去,直奔血元天。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百姓们纷纷四散而逃。 守在血元天身旁的几位红袍使,见情况不妙,立马上前抵挡。 “门主小心!!” 天地之力霎时翻涌,在这方天地激荡肆虐。 蒙面人共有五个,境界最低的都是三品,其中更是有位二品宗师! 如此豪华的刺杀阵容,令血元天都忍不住色变,猛然起身,出手抵抗。 李青玄望去,面色凝重,心中明白计划已经开始了。 但他并没急着上去帮忙,而是得等到关键时刻,血元天陷入危险时再出手,这样能获取对方足够的信任。 毕竟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 四层的阁楼上,周边其它门派掌舵人见状,也并未选择出手帮忙。 血神教仗着魔门撑腰,向来嚣张跋扈惯了,平时得罪了不少人。 别说不忙,不落井下石踩上一脚都算不错了。 至于最高的五楼,厉九天瞬间起身,准备出手相助。 但沉默许久不与人言的万法宗主仇千尺,却在此刻站了起来,冷声威胁道:“厉门主,看着便好,若是想动手,老夫可以陪你练练!” “你,你疯了吗,仇老怪!!”厉九天面色大变,愤怒的质问。 他不明白,这个向来性格冷冽,不爱管闲事的老东西,今天不知抽什么疯? “这些人找过我,说他们来自中原…” “中原有人想取血元天的命!” 厉九天忍不住皱眉,“中原,是哪家道统?” 对于这个问题,仇千尺不再回答,保持沉默。 此刻的沉默,恰恰是最好的回答。 因为刚刚的话,都是他编的,中原江湖势力也不敢随随便便,来十二岛杀人。 除了三教与鸣剑山庄,这些有圣人坐镇的地方,才有此底蕴。 可这些势力超凡脱俗,高高在上,怎么会跟小门小派一般见识。 之所以说谎,是因为他便是监察司负责调查血神教的主事人。 监察司由三大势力把控,调查血神教的事因为牵扯魔门,所以是瞒着厉几天,在私底下进行。 此刻为了李青玄混入血神教的计划,他必须拦住厉九天,不让他出手帮忙。 果然,他的沉默起了作用,一瞬间厉九天脑海中冒出许多想法。 中原势力,而且能调动这么多高手,敢来十二岛杀人! 除了三教,鸣剑山庄这种顶级势力,他想不出还有谁敢这么做。 既然牵扯到圣人,他瞬间就蔫了,神情愤怒的坐在凳子上。 然而,四楼的厮杀也愈发激烈,几位红袍使被死死缠住,血元天的情况更加糟糕,他被两人围攻,被打得狼狈不堪。 面对如此危急的局面,他数次掌中血气翻涌,准备动用杀招,可想起楼顶的几人,还是忍住了。 通过打量孩童与少女,他的血功愈发精进,是有能力杀掉眼前的两人,可一旦动手,他就彻底暴露了。 头顶的几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即便是自己的靠山魔门的门主,哪怕是个魔修,也对修炼邪功的人嗤之以鼻。 基本可以肯定,只要暴露,等着他的便是死亡。 所以血元天一直克制着不动用全力,但这样,就被对方杀的险象环生。 李青玄始终躲在不起眼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切,还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暗处的周小楼却急得额头冷汗直冒。 李兄啊,我的活阎王,你再不出手,血元天就真的被杀死了! 似乎是察觉到场面胶着,负责计划的仇千尺忍不住皱眉,思虑片刻后,给身旁的弟子打着手势。 弟子立马心领神会,缓缓退下,没多久,场中再多出了位蒙面人杀向血元天。 等待许久的李青玄眼中一亮,“机会来了!” 他猛得拍向剑匣,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飞出,为了确保不会发现,李青玄甚至把九渊剑都给换下了。 他握剑朝着高楼飞去,在蒙面人要出手刺向血元天时,及时的出现,将对方逼退。 但为了更加逼真,等蒙面人再次杀来时,李青玄故意露出破绽,肩膀上挨了一剑,鲜血流出。 见目的达成,蒙面人喊了一句,“撤!” 他们退走后,血元天急忙上前,关切道:“多谢兄台出手搭救,你的伤…没事吧?” “无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李青玄无所谓的摆摆手。 正当二人交谈时,顶楼的花影婆婆猛的起身,脑海中回想着刚刚李青玄飞来时的一幕。 她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那张脸,不会错的,与他年少时一模一样!” 第182章 面见花影婆婆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身旁的两人侧目,不知婆婆在神神叨叨着什么。 花影婆婆连忙转身,脚步急促准备下楼去看看,可跑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身旁的侍女小声询问,“婆婆,你怎么了?” “没事。” 重新回到凳子上坐下后,厉九天疑惑问道:“婆婆,这突然间,有什么让你如此激动?” “关你屁事?”花影婆婆没好气的回怼。 刚刚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虽然很像他,但绝不会是自己记忆中的故人。 当年的那位剑修,她听说过,论剑失败,剑心尽毁,现在只怕苍老的不成样子了。 即便自己去中原寻过,也始终没有找到。 花影婆婆压下心中的疑惑,准备找机会询问伪装后的李青玄。 但她却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已经死在大雪寒冷的冬季。 四楼上,血元天望着面前的剑修,风姿绝代,气质超然,不是一般人。 “看兄台的打扮,是中原人?” “没错,从中原游历到此。”李青玄实话实说,有时候想撒谎,最高明的假话就是真假参半。 见他确认,血元天忍不住皱眉,他想起了前几日中原剑修杀他门人的事,心中就有些不痛快。 况且,会不会就是…眼前的人? “血四,你快过来见见这位兄台!” 血四闻言,立马心领神会,上前辨认,他仔细打量伪装后的李青玄,专注的看了许久。 最终摇摇头,回禀道:“教主,这不是伤我的剑修!” 血元天顿时松了口气,上前热切的笑着解释,“兄台莫要怪罪,几日前有剑修伤我门人,我怕认错,所以才…” 听他这么说,李青玄知道自己算是过了第一关,成功伪装了身份,当即接过话茬,“在下也有所听说,那个剑修也太可恶了,随意伤人。” “如果让在下遇见,肯定帮诸位出手报仇!” “如此,便多谢了。”血元天拱手一拜。 随后便关切的问道:“兄台远游海外诸岛,可有歇脚的地方?” 来了,上钩了! 李青玄压下心中的喜意,故作淡然道:“暂时没有去处。” “那正好,去我血神教待些时日,我也好尽地主之宜!” 在血元天的一再坚持下,李青玄半推半就的同意。 二人从始至终的交谈,他自问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混进血神教内。 走出高楼,李青玄跟着几人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呼喊。 “中原的剑修大人留步,我家婆婆想见见你?” 花影婆婆? 几人纷纷驻足,停下脚步,神情露出疑惑。 李青玄心中更是不解,十二岛上最强的存在,怎么会要见自己呢? “这…我还有事,就不见了吧。”想到自己的处境,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出声拒绝。 但一旁的血元天却突然开口劝诫,“兄台,在这十二岛上,婆婆威望极高,她要见你,还是去吧。” 见他如此说,李青玄也不好拒绝了,以免被对方怀疑,只能点点头,“那就劳烦仙子带路。” 在侍女的引领下,李青玄离开中央的广场,向着蛟岛的东边而去。 一间客栈内,他见到了疑似亚圣境的花影婆婆。 看到他进来,花影婆婆立马起身走来,上下左右的打量,神情无比激动。 “不会错的,不光长得像,这气质也像!” “孩子,你肯定认识李青莲对不对?” 李青玄心头猛的一跳,顿时紧张起来,他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知道老头的名字。 要不要说实话,可这样会暴露身份,要是弄不好被血元天知道,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见他犹豫纠结,花影婆婆神态温和,慈祥一笑。 “你别害怕,只要你不是李青莲的仇人,我会对你很好的。” 说着,似乎是担心李青玄不信,从怀中掏出那条手帕,递了过来。 青莲绽放,绣的栩栩如生。 “这手帕我放在胸前,保存了数十年。” 见她如此说,李青玄皱眉询问,“我先问婆婆一句,你与李青莲是何关系?” “关系啊…”花影婆婆呢喃一句,眼神迷茫,整个人陷入回忆中。 片刻后,她苦涩一笑,“痴念他的女子,这算是有关系吗?” 直到此刻,李青玄才恍然大悟,弄明白情况。 原来是老头年轻时留下的风流债。 “婆婆猜得不错,我确实与老头有关系,是他的徒弟。” 闻言,花影婆婆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打趣,“看你长的与他如此像,我还以为你们是父子呢?” …… 李青玄无奈沉默,他这张脸是易容后的,而且是照着老头的脸,想出他年轻时候的样子,能不像吗。 但为了保险起见,这件事他选择闭口不提,反正婆婆也没纠结这个。 “那家伙人呢,现在过得还好吗?” “这…”问到这个问题,李青玄不知该如何作答,真相太过残酷了。 对于一个能把手帕藏在身上数十年的女子而言,老头肯定是她最爱的人。 年轻时错过,但依旧念念不忘,苦苦追寻找不到半点消息。 再听闻时,对方已经入土归土,这种事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李青玄欲言又止的模样,瞬间让花影婆婆的心沉了下去,她语气颤抖道:“没事,你实话跟我说,他…还好吗?” “他…死了,都死好几年了,是在一个冬雪天离世的。” 即便心中有所准备,猜测到可能这样,但真正听闻,还是忍不住那股钻心的疼。 花影婆婆脚下踉跄,瘫坐在凳子上。 “怎么可能,李青玄那么厉害的人,为何会突然离世?” “他难道没有成为剑道圣人吗?” 李青玄听的一愣,当年青莲山论剑,享誉天下,花影婆婆这种人物,按理说不可能没听过啊。 “婆婆,难道你不知道青莲山论剑,老头败了,陆无涯成圣的事吗?” 花影婆婆满脸茫然,似乎真的不知道此事。 她看向身边的侍女,冷冽询问,“怎么回事,你为何没跟我禀报过?” 一旁的侍女支支吾吾的不敢回话,随即直接跪倒在地,惶恐道:“婆婆恕罪,我也是不想让你伤心…” 其实从很久以前,花影婆婆都深居宗门中,几乎不过问外界的事,有何事都是听贴身侍女禀报。 而且,这事发生在中原,所以,她并不清楚论剑之事。 第183章 魂玉 “你,你简直糊涂!!”花影婆婆冲侍女大发雷霆,她本以为是李青莲躲起来了,不愿相见。 却没想到,是侍女隐瞒消息,导致她连心上人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稍稍平复心情后,花影婆婆开口,“孩子,你给我讲讲论剑的事。” 李青玄点点头,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他没有添油加醋,但毕竟还是会下意识向着老头说。 所以,他提醒道:“婆婆,我心中觉得当年论剑,老头肯定赢面更大,但这都只是我的想法。” “砰!”花影婆婆重重拍着身旁的桌子,神色愤恨道:“当年那个贱人便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果然是个祸患,害了青莲!” “您见过哪位女子?” “岂止见过,她还与我姐妹相称呢!” 花影婆婆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的人和事。 曾经十二岛上,从中原来了两位天骄剑修,年纪轻轻,都境界奇高,战力斐然。 那时的花影还是个花季少女,剑修风流,最让人动情。 她也不例外,仅仅是惊鸿一瞥便喜欢上了其中一位。 青莲剑客…李青莲! 但天公不作美,情爱之事半分不由己,李青莲钟意的却是另一位女子。 一位从中原随他们而来的女子。 那人性格温婉,颇有江南女子的柔情,与之相比,大大咧咧的花影就没那么讨男子欢心。 可遗憾的不止是她,李青莲同样如此。 他喜欢那位温柔女子,可那人却在他和陆无涯两人之间,来回拉扯,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最终,几人离开,等花影再听到他们的消息时。 是李青莲隐居,而那女子跟着陆无涯走了,还一起创建了鸣剑山庄。 为此,她很是心疼李青莲,也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但数次去中原,都一无所获,找不到关于李青莲的任何消息。 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死心,建立江湖势力,让门徒去中原打探。 但最信任的侍女却骗了自己,有李青莲的消息,但隐瞒不报。 “我与他,终究是错过了…” “老天爷可真无情,哪怕我退而其次,想在李青莲难过的时候去陪他,都没有这个机会。” 花影婆婆自嘲一笑,笑着便哭了出来,泪水自眼眶中掉落。 她视若珍宝的男子,却沦为另一个女子的工具,受她影响,在最关键的论剑中,误了终生。 李青玄也陷入沉默,感觉胸口发堵,他是相信老头当年肯定能赢的。 最不爽的便是天下人都觉得,老头不如陆无涯。 可若是那女子不出现,二人堂堂正正论剑呢,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再者说了,如果这样,老头还是输了,那就是技不如人,他不会觉得不痛快。 所以,为老头正名这件事,就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气氛沉默片刻后,花影婆婆轻声询问,“那你呢,来十二岛也是为了历练?” “我是来救人的。” “救人,救谁?” “一个女子,是我很好的朋友,她曾经救过我的命。” 听到这话,花影婆婆会心一笑,“朋友,女子,看来对你很重要了。” “人在哪,要不要我帮你?” 李青玄面色凝重,想了下后,还是拒绝,“多谢婆婆的好意,人应该在血神教,晚辈自己想办法即可。” 监察司由三大势力把控,调查血神教的事,瞒着厉九天,但花影婆婆却有所耳闻。 但她并没有直接参与,所以只知道大概。 是派人潜入血神教,收集证据,然后由监察司出手,这样厉九天想要包庇,也无话可说。 此刻听李青玄提起,再联想到高楼发生的事,她眼中满是担忧,“监察司选中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婆婆知道此事?” “知道。” 看着面前的负剑少年,花影婆婆眼中满是忧虑。 “李青莲就你这么一个独苗弟子,要是出点意外,可如何是好啊…” 她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雕刻的是朵莲花图案,碧绿清翠。 “这是魂玉,你带在身上,如果遇到意外,我能感知到好及时出手相助。” 李青玄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他仔细打量。 一旁的侍女出声解释道:“这是用上好的灵玉打造的,并且里面有婆婆留下的一丝神魄,能时刻感应携带者的情况。” 留有神魄! 李青玄微微一愣,不论境界高低,对于天底下的生灵而言,神魄都极其重要。 就像大妖,他就属于是神魄强大,即便肉体消逝,依旧能苟活于世。 可以说,只要神魄足够强大,那就等同于多了一条命。 所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见对方拿出如此重宝,李青玄当即弯腰一拜,“婆婆如此重恩,青玄没齿难忘!” “青玄…还真是个挺好的名字。”花影婆婆笑着摆了摆手,出声解释,“并不是单纯的想帮你,主要还是因为你是他的徒弟。”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后,李青玄拜别,抚摸着胸前的玉佩,他又安心了许多。 这就是有长辈护道的好处,倘若换成叶景遇到这种事,不用多想,直接带上鸣剑山庄的弟子,杀到血神教中。 十二岛上,敢说没有任何人敢阻拦,或者心中不快。 因为剑圣那座大山就横在哪,谁要是敢跳出来,瞬间就能把人压死! 唉,只可惜老头已经不在了,否则他李青玄也得体验体验,被强大师尊罩着的感觉。 但有一说一,老头的人脉确实广,仿佛走到哪,都有他的熟人。 张鸦九,花影婆婆… 来到外面,再次与等候的血元天汇合。 他走上前来,笑着问,“兄台,花影婆婆找你,是有要事相商?” 李青玄沉默着望向他,过了许久才淡然一笑道:“确实有要事相商,她说我像一个认识的故人。” “像谁?” “剑圣陆无涯!” 听到这个名字,几人顿时都笑出了声,“哈哈哈,没想到兄台竟如此幽默。” “走,随我去教中喝酒!” 李青玄咧嘴一笑,应道:“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着他的背影,跟在身后的几位红袍使,也忍不住小声议论,“这家伙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像陆无涯,怎么不说像天上的仙人呢?!” 第184章 惊天反转 重新回到蛇岛,走在宽阔的长街上,李青玄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血元天在前引路,没多久几人便远离了住宅区,反而走进了深山老林中。 入目望去,荒无人烟,有的只是高耸的树木与杂草。 “让李兄见笑了,我血神教近些年树敌许多,因此才选了这么个地方。” “无妨,隐蔽些也在情理之中。”李青玄忍不住心中冷笑,都是一群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能不藏着吗。 穿过茂密的荆棘丛林,眼前出现洞口,山洞里黝黑一片,看不到尽头。 “请吧,李兄。”血元天笑着邀请,随后便继续在前带路。 走进洞中,两边墙壁上的烛火自动亮起,为几人带来光亮,视线也变得清晰。 这就是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向未知名的前方。 走了许久,前方出现光亮,几人来到尽头,待彻底走出后,眼前豁然开朗。 空旷的大殿中,一座座形态各异的神像矗立,这些石像獠牙外露,怒目圆睁,看着狰狞恐怖。 或许,似乎供奉的不是神,而是某种邪恶存在! 李青玄扫视了一圈,确定是把整个山体挖空,在里面建造的这座大殿,如此手笔,肯定耗费颇巨。 在神道的尽头,也有着一张石椅,椅子后是巨大的石像。 这一幕似曾相识,那日江南道的武学势力尽出,去围剿血衣门,门主血昊藏匿的石殿,便与眼前的相同。 两者之间肯定存在联系,可能血衣门就是他们在中原建立的江湖势力。 血元天朝着石椅缓缓走去,几位血袍使也各自行动,不动声色的将李青玄围住。 察觉到异样,他的面色顿时凝重,看着血元天道:“血教主,这里可不像是宴请款待的地方啊!” “呵呵,本教主就没打算过要宴请你!”血元天冷笑一声,弯腰坐在石椅上,目光锐利的看了过来。 “监察司安排你来查我,对吗,李青玄?” 听到这句话,李青玄当即面色大变,猛的抽出长剑,原来所有的计划,打从一开始,血元天就一清二楚。 他甚至知晓自己的身份。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血元天淡然一笑,“很简单,有人给我通风报信。” 从一开始他抓捕少女,孩童,修行邪功时便有所准备,安插眼线进入监察司,时刻为他盯着那边的情况。 稍有不对劲,好提前知晓,有所准备。 李青玄面色变得无比难堪,自己算是被周小楼坑惨了,他们的计划被内鬼提前通知给血元天。 自己出现在这,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不,不对,难道说内鬼就是…周小楼!! 猛然间,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但很快又被李青玄否决。 如果内鬼是他,又为何要找自己呢? “李青玄,你此刻是否在想,给我报信的人会不会是找你的人呢?”血元天满脸戏谑,就像困死猎物的猎手,也不着急,慢慢讲述着他如何的有先见之明。 “我让你死前做个明白鬼,你想的不错,安插的眼线就是周小楼,你也可以叫他,血一!” 血一,那家伙居然是血神教的红袍使?! 事情的反转令李青玄始料未及,原来自己被蒙骗了,可看他与梦蝶交谈时,眼中流露的爱意不似作假,难道那也是装给自己看的? “唉,那家伙很能干,办事利索,武学天赋也很高,我甚至想把他当做下教主培养。” 血元天神情惋惜,谈到自己这个最中意的下属时,满脸的恨铁不钢。 “只可惜,他沉迷于情爱之中,想要脱离血神教,去陪喜欢的女子隐居,真是可笑的想法!” “所以,我答应他,只要混入监察,给自己提供三年情报,就让他离开。” “这一次他运气不好,抽中了来血神教卧底的签,如果他来,势必就会暴露,所以必须找个替死鬼。” “显然,你的运气也不好!” 血元天将所有的事全盘托出,没有任何隐瞒,话说到这份上,李青玄也明白。 可能连周小楼救他这件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所以当时几位红袍使才会轻易离开。 为的就是让他来送死,应对监察司的调查,让周小楼可以继续当内鬼。 “厉害,确实厉害,血教主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啊!”李青玄忍不住感慨,眼前的对手可谓心思深沉到了极点,做事没有任何纰漏。 “这不算什么,年少时多吃点苦头,自然就明白许多道理。”血元天话音落下,随后举起手,冷漠下令,“动手,杀了他!” 几位红袍使顿时逼近,浓郁的天地之力弥漫。 面对眼下的危局,李青玄清楚以自己的境界,不可能是几人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一位二品境的血元天在旁虎视眈眈。 他伸手摸向怀中的玉佩,然后用力捏碎。 此刻,远在蛟岛的花影婆婆瞬间心有所感,猛得抬头。 “婆婆,出什么事了?”一旁的侍女询问。 “那孩子遇到麻烦了,我得去看看。” 根据玉佩中的留下的神魂,婆婆立马就感知到了具体位置,随后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赶来救援。 山中的石殿内,李青玄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拖延时间,要在花影婆婆来之前,保证自己不被杀死。 看着越来越近的几人,他猛然开口,“血元天,我也有一件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何事?”血元天皱了皱眉,虽然心中清楚迟则生变的道理,但如今这里,几乎不可能有人找到。 李青玄孤身一人如瓮中之鳖,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出意外。 所以便挥手让几人退下,盯着李青玄,等他开口。 “我知道你们信奉的神在哪,你想见见他吗?” “什么,你见过血神?!”血元天猛然站起,惊呼出声。 作为血神教的开创者,他很明白,如果能亲自见神一面,获取对方赐予的功法,那还修什么邪功? 估计自己能瞬间更进一步,成为十二岛上的最强者,甚至能超凡入圣!! 第185章 蝼蚁 “快说,血神在哪?!” 听到血元天的质问,李青玄在心中疯狂呼唤。 你再不出面,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妖冷冽一笑。 怎么,李大侠也会有求我的时候? 李青玄郑重提醒。 现在不是闹的时候,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听到这威胁的话,大妖死猪不怕开水烫道。 无所谓,反正我活得够久了,不像你还年轻。 好吧,你说说怎么才能帮我? 叫声大哥听听。 大哥!! 无奈之下,李青玄还是妥协了,二人在心中疯狂沟通交流。 以一声大哥才换取大妖出手相助。 交易达成,大妖也不磨叽,直接从他体内涌出,大量的黑气在空中汇聚,形成了一个如殿中石像的恶鬼。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几人纷纷色变,他们抬头望去,眼前出现的莫名生物,与雕刻的血神极其相似。 红袍使们顿时望向血元天,等待着他的确认。 椅子上的血元天也站了起来,瞪大眼睛向大妖走去。 “神,真的是血神大人复生了吗?!” 他看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去扭动墙壁上的机关。 “咔嚓,咔嚓!”随着机关扭动,石椅上方的雕像陡然异动,从石像的嘴中掉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残缺的手臂,不似人类的,要更加庞大,上面布满了鳞片。 诡异的是,手臂不知存放了多久,却依旧栩栩如生,通体泛着黝黑的亮光。 血元天将手臂高高举起,低着头恭敬道:“如果您是血神,那就尝试唤醒这条手臂!” 当年,血元天还是岛上一个普通平凡的少年,没有武学天赋,只能靠着打鱼为生。 原本,他以为自己此生都会如此平庸,直到老去死亡。 可那一天,从大海中捞起的手臂,改变了一切。 让他拥有修炼的资质,并且修行极快,短短数十年朝一跃成为二品宗师。 在这个过程中,他数次与手臂建立联系,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来自某个实力超凡的存在。 在练习时,脑海中有时会闪现手臂主人与人对战的画面。 随意出手,便是天崩地裂,风云变色的恐怖景象,所以他能确定,手臂主人不仅仅是圣人,要更加强大。 比圣人还强的存在,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所以唤作神明。 直到现在他都记得,永远忘不了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 在一片青翠的苍茫大山中,仿佛灭世的璀璨剑光,从远处的天际飞掠而来。如此强大的手臂主人,连出手之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斩得爆体而亡。 从那以后,血元天就对神,或者是仙人,反正是超越圣人的存在深信不疑。 大妖盯着他高举过头顶的手臂,阵阵出神,他能感觉到,这条手臂来自同族,应该是自己的某位兄弟。 他俯冲而下,盯着手臂看了许久,但最终还是难以辨认出,手臂的主人到底是谁。 “收起这条手臂吧,我并不能唤醒它!” “你!!”血元天勃然大怒,这可是他最大的秘密,从没与人说过,即便是殿中的这些红袍使,都不知晓分毫。 如今听大妖这般说,他顿时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当即就准备动手杀人。 但却被大妖接下来的话打断。 “我虽不能唤醒手臂,但我知晓你从上面获取的功法,都是与血气有关,并且还有个致命的弱点。” “每次功法运转,血气澎湃,都会损耗你们的精血对吗?” “时间一久,就会血气耗尽而亡,成为一具枯尸。” 血元天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眼前黑雾形成的莫名生物,不能唤醒手臂,但却一针见血的指出功法的弊端。 这也是他迫不及待修炼邪功的根本原因。 如果再不做出改变,他也会变成干尸。 李青玄听到这些,也恍然大悟,明白为何不论是血衣门人,还是血神教的,境界高的,都是一副老朽模样。 这是血气亏损导致的! “您到底是谁,与血神有何联系,为什么知道我功法的问题?”血元天开口询问,甚至用上了敬语。 大妖证明不了自己是血神,同样的血元天也证明不了他不是,所以心里拿捏不准。 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大妖。 说实话,听到这个问题,李青玄也无比好奇。 大妖来自皇道城,那他与眼前的手臂,又有何联系呢?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大妖,等待他的答案。 在众人的注目下,他说了一句令人面色大变的事实。 “有些事告诉此刻的你们,无异于是场灾难,导致你们信念崩塌,心境大变。” “蝼蚁抬头望天,只能望的一角,所以便觉得天高但不阔。” “可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蝼蚁,天不仅高,而且还大的无边无际,而他们只是天地中的沧海一粟。” “蝼蚁会怎么去想?” 大妖答非所问,用这样比喻去隐晦的告知几人,有些真相,实力不够时别去触碰。 李青玄也听明白了,无论是自己还是血元天,与蝼蚁无异。 渺小弱势,对于外界广阔的天地而言,什么都不是。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陆无涯呢,也是你口中的蝼蚁吗?” 大妖冷冽一笑,“为何不算,他不过是强一点的蝼蚁。” “但归根结底,也是卑微的虫子!” 这些话听起来格外的残酷,李青玄苦苦追寻,想要超越的陆无涯,居然也成了别人口中,微不足道的虫子… 这种说法,众人仅仅听了一点,便呼吸急促,难以接受。 大妖说的不错,若是在知道的多一点,心境肯定会溃散,难以重塑。 大殿之中陷入沉默。 片刻后,李青玄最先出声,眼中战意激昂,豪迈道:“蝼蚁又如何,难道你口中那些视我等为蝼蚁的人,他们生来就强大吗?” “这些人能一步一步走向高处,那我们这些蝼蚁,为何就不能走过他们走过的路,攀登高处,与他们并肩,甚至是超越呢!” 大妖听到这番话,心中微惊,他也见过许多蝼蚁,得知真相后,无一不心境破碎。 但像李青玄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第186 大妖的恐怖 “但愿你李青玄,真见到了世间至尊那日,心中还能记起今日这番话。” 李青玄默然,片刻后,洒脱一笑,“真到了那日再说!” 神像下,血元天目光闪烁,盯着眼前的黑雾,既然确定不是供奉的血神,自然就无需再敬重。 “动手,诛杀李青玄,抢夺这黑雾!” 他暴喝出声,心中被贪欲填满,黑雾见识渊博,来历不凡,若是能为自己所用,说不定能解决血功的弊端。 几位红袍使听令,没有犹豫,血四最先出手,残缺的手臂挥动,身后浮现出一条巨大的血狼,仰头咧嘴咆哮。 这群人中,他对李青玄的恨最为浓郁,“小子,断臂之仇,今日得报了!” 他伸手一指,血狼便嘶吼着咆哮冲来,带着阵阵腥风,威势惊人! “一剑忘真我!” 身后真我剑道浮现,随着李青玄的动作,举起长剑,猛得挥去。 硕大的刺眼剑光,照亮整座石殿,强烈的罡风久久不散,吹得众人黑发狂舞。 剑光与血狼触碰的瞬间,直接将狼身一分为二,轰然溃散。 “还真是个棘手的家伙!”血元天眼中闪过杀意,如此年轻的剑修,便有这般威势,太过恐怖了。 若是给他时间,假以时日会走到哪一步呢,不能斩草除根,那他此生都别想安宁了! 想到这些,他也加入战斗,冲剩余几人喊道:“一起动手,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几人纷纷上前,天地之力涌动,血狼,血枪,特别是二品境的血元天,在他脚下居然流淌出了一条血河。 数道强悍的术法砸来,李青玄面色凝重,举起长剑,全力抵挡,可无异于是螳臂当车。 为了伪装身份,换下的普通长剑,也由于承受不住这股威严,竟直接断裂。 李青玄更是被轰飞出去,嘴角溢血,体内血气翻涌,伤势不轻。 他的心低到了冰点,花影婆婆不知何时才能赶到,但自己显然招架不住了。 “难道,今日要殒命于此吗…” “小子,你不是说有朝一日,面对比圣人还强的存在,依旧敢奋力拼搏吗。”大妖阴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威严笃定,仿佛下定某种决心。 “今日,本座便让你看看远超圣人的擎天之力!” “把身体的控制权给我!”随着大妖的低喝,李青玄彻底放开心神,让他掌控这具身躯。 黑色的烟雾不停从体内涌出,凝聚在身旁。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血神教众人眉头紧皱,不敢有丝毫异动。 在他们的注视下,李青玄缓缓睁开双眼,赤红的眼瞳压迫逼人,长发狂舞,整个人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温和的年轻剑修,在此刻宛如一位杀气滔天的魔主,脚踩黑气,猩红的瞳孔中杀意凝聚,狂躁凶狠! “怎么回事?” “他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这感觉…就像变了个人!” 几人神情凝重,他们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变化后的李青玄,强大威严,不可冒犯。 “小子,仔细感受这超凡的力量吧!” 他冷冽一笑,朝着血神教众人杀去,黑气涌动,身影骤然消失不见。 “人不见了?!”血元天瞪大双眼,疯狂的四处搜寻李青玄的踪影,他惊恐的发现,以他二品修为,居然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好像李青玄真的就凭空消失一般。 “打起精神,这家伙一定躲在暗中准备出手!” 他慌忙的提醒着下属,但话音还未落下,那冷冽如同魔咒般的声音响起。 “别找了,本座在你们头顶!”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黑气翻涌,血四的头顶一道身影破空而来,那条充满力量感的腿狠狠踩下。 “砰!” 地面轰然塌陷,烟尘四起,血四被踩在脚下,鲜血染红衣衫,可怕的是在李青玄脚踩的位置,胸膛彻底塌了下去。 这种样子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几次三番的对本座朋友不敬,真令人火大啊!” 说着,掌控李青玄身躯的大妖,再次抬脚狠狠的落下。 三品境的红袍使血四,被当场诛杀! 体内,李青玄的神魄蜷缩在不知名的黑暗角落,他不能行动,但却能清晰的感知到外面的一切。 大妖没有使用任何术法,暴杀血四,用的是纯粹的体魄之力。 要知道,自己的身躯还不算特别强悍,难以想象,如果是大妖的本体,又会是何等威势。 他来自皇道城,仅仅一道残魂便如此强大,那里面更强的人又会是何等风姿! 这一刻,想到这些的李青玄,没来由的有种强烈的窒息感。 蝼蚁嘴上说着不惧真龙,可若是真站在真龙面前,又会如何呢? 换句话说,他李青玄倘若是站在拥有本体的大妖面前,会是何模样? 此时,李青玄才真正醒悟,陆无涯很可能不是他追寻的终点,而是起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人诚不欺我! 与此同时,空旷的石殿中,恐惧紧张的氛围弥漫,能如此轻松的瞬杀血四,绝对不是李青玄能办到的。 他也不过三品剑修,如何能有此神威?! “你,你是那团黑气!!”血元天恍然大悟,指着李青玄吼叫。 “呵呵,你认出了又如何,不过本座手下枯骨罢了。” 大妖双手环抱胸前,手指轻轻抖动,下一刻黑气翻涌,他直接出现在血元天面前。 伸手抓向对方,这一刻,血元天仿佛被某种力量禁锢,动弹不得。 大手捏住他的脖子,直接将整个人都给提了起来,痛苦的窒息感涌来,血元天悬空的双腿疯狂抖动,想要摆脱束缚。 “雷霆之怒降临时,蝼蚁就该老老实实的接受,否则会更加的痛苦!” 随着黑气朝着手臂涌去,强悍的力量直接爆发,血元天的脖子被瞬间扭断,死亡殒落! 这一幕,让剩下的几位红袍使面色大变,急忙的转身逃去。 连二品的教主都如此不堪一击,他们自然更没反抗之力。 “哼,想跑!”大妖手臂一挥,凝聚在身旁的黑气,如同有了灵智般,朝着几人涌去。 片刻后,石殿中响起道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只剩李青玄一人立于殿中。 第187章 再遇周小楼 “感受到了吗,小子?” 大妖询问,李青玄的惊呼声随之响起,“体魄的力量竟可以如此强悍?!” “武道一途,无论什么体系,说到底殊途同归,无外乎内外双修。” “双修?” “内修心,外修身,心身皆强,才有可能攀登大道绝巅!” 大妖耐心讲解,声音逐渐虚弱,有种无力疲惫之感。 “你怎么了?”李青玄察觉到异样,关怀道。 “你这副身躯太弱,我全力出手担心身躯破碎,所以消耗神魄进行保护。” “接下来我可能要沉睡一段时间。” 大妖的话,令李青玄心神凝重,忍不住问,“以咱们的关系,值得你这样出手吗?” 大妖冷笑出声,“现在还不值得,但今日因已种下,若有朝一日你腾云化龙,成为真正的强者,这个人情你得还我!” “你就不怕我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哈哈哈!”听到这话,大妖狂笑不止,“因果机缘极其玄妙,你若不认,自有天道责罚,再者说了,我看得出来你李青玄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说完这句话,大妖便交还身体,躲在暗处的神魄,逐渐看到光亮,掌控身躯。 李青玄握了握拳,感受着拥有身躯的凝实感。 脚下是血元天的尸体,如今这家伙已死,救阿梦便再无阻碍。 只是…阿梦被藏在哪里呢? “啪嗒!”洞口传来脚步声,李青玄猛得扭头望去,“是谁?!” 花影婆婆从洞口走出,望着满地的尸体,以及毫发无伤的李青玄,飞掠而来。 “你,把他们都杀了?” 这… 李青玄欲言又止,大妖的事不敢暴露,可该怎么才能解释眼前这一切呢。 见他为难,花影婆婆挥了挥手,“不说这事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别人不想说,那就不该强求。 “说来惭愧,老身赠予玉佩答应相助,结果却来迟了。” “无妨,青玄还是感激婆婆。” 听到他这么说,花影婆婆心中的尴尬才消散些许。 “既然事情已了,那就走吧。” “婆婆,能否劳烦你用神魄查探一番,看看这里是否有密室?” 眼前的花影婆婆,疑似亚圣境界,神魄凝实,可以将大殿附近的一切尽收眼底。 如果阿梦藏在这里,那就不会错过。 “好,也算老身来晚的弥补。”花影婆婆点点头,缓缓闭上双眼,神魄顿时扩散开来,周遭的一切都在脑海中浮现。 没多久,她便脸色冷冽的指向石椅后的墙壁,“没想到血元天居然如此胆大,抓了那么多的女子,孩童!” 神魄查看到密室中的一切,这让嫉恶如仇的花影婆婆心中愤怒。 李青玄闻言,快步来到墙边摸索,很快便打开了密室。 “咔嚓,咔嚓!”随着墙壁上的某块石板转动,李青玄急忙冲了进去。 目光扫过,没多久便找到了被关押的阿梦,用力一拍,牢笼便被打开,轻声呼喊,“阿梦,阿梦…” 昏迷的阿梦醒来,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但片刻后,委屈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一下子扑进李青玄怀中,呜咽道:“李青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呜呜呜…” 轻轻拍着少女的后背,李青玄神情柔和,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来到山洞外,在花影婆婆的安排下,监察司的人立马赶来,将关押在这的人纷纷救出。 李青玄搀扶着阿梦,上前拜别道:“婆婆,这次有劳您了!” 望着二人,花影婆婆笑着摆手,“我没帮上忙,都是你自己孤身来此,拼了性命救下心上人的。” 听到心上人三个字,李青玄与阿梦的脸色立马变得不自然。 “婆婆说笑了,我与阿梦只是好友。” 这一句好友,瞬间让阿梦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失落还是难过,到底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顿时把头埋低,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花影婆婆道别后,由于昏迷太久,阿梦身体虚弱,走路都有些艰难。 李青玄当即弯下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吧,我背着你。” 阿梦犹豫了一会,还是趴在他的背上,二人朝着渡口走去。 走在林间的小路上,阿梦安静的闭着眼睛,仔细的感受着胸前传来的温度。 突然,她没来由的问道:“李青玄,咱们只能是朋友吗?” 这个问题,令李青玄脚下一顿,过了会后,他才笑着问道:“难道咱们不是好朋友吗?” 这样的回答,阿梦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她想成为好朋友,但又不想仅仅是朋友… 接下来,二人都默契的沉默,不再言语,走了数个时辰来到渡口。 这里停着一艘大船,早早等候在此地,周小楼从上面走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梦蝶。 看到这家伙,李青玄眼神骤然冷冽,如果不是有大妖帮忙,这次他可就真死无葬身之地了。 实在没想到看着如此憨厚的人,居然是个左右逢源的小人。 “你来干嘛,送死?” 周小楼走上前,苦涩一笑,随后竟直接跪在地上。 “死,我不怕,但我答应过梦蝶,要与她共度余生。” “我怕失了诺言,所以我才听命于血元天。今日是你过来,那就说明你已知道一切,并且把血元天斩杀。” 周小楼在这等了多日,他在等一个结果,如果是李青玄死,他便能乘船带着梦蝶远走高飞。 若是李青玄活着,那他就来赔罪。 “剑修大人,求您饶他一命!”梦蝶也跪了下来,面对二人的苦苦哀求,李青玄眯起双眸。 老实说,他算不上是一个好人,对于那种想害自己的人,向来都不会留手。 但眼前的二人,杀了周小楼,就等于要了梦蝶的命。 二人的恩怨,不牵扯这个女子,所以,他也在心中犯难。 周小楼起身,从身后抽出长剑,淡然一笑道:“死罪求你免了,活罪我绝不逃脱。” 说着,他便在李青玄震惊的目光中,直接握剑朝手臂斩去! “铛!” 第188章 阿梦的抉择 他手中的长剑被击落,李青玄漠然的盯着他,“既然觉得心中有愧,那便把手臂留着,他日还我恩情!” 周小楼望着掉落的长剑,阵阵出神,他境界不比李青玄,又能如何还恩情呢? 这无异于是变相的放过了他。 想到这里,他跪在地上冲李青玄叩首道:“多谢您开恩!” 李青玄不再理会他,背着阿梦走上回程的船。 船上,阿梦轻声询问,“那家伙差点害死你,为何要放过他?” 李青玄望着大海,沉默许久后道:“不管怎么说,周小楼救过我,哪怕他救我是为了利用,但确实出手相救过。” “我这人恩怨分明!” 一报还一报,因果相依,这才是李青玄放他一马的原因。 …… 一个月后,桃花坞中,阿梦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她来到屋外,看着躺在椅子上的李青玄道:“我准备回南疆了。” “回去干嘛?”对于她这突然间的提议,李青玄不太理解。 “拜入巫蛊山修行。” 阿梦目光坚定,经历过这次的事后,她明白自己太弱了,只会拖李青玄的后腿。 如果…她再强一些,也不用让李青玄冒险来救自己。 “怎么,下定主意了,一定要去?” “嗯!” 见阿梦重重点头,李青玄没有再多说什么,开口答应,“好,收拾行李,明天我送你去南疆。”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他人无权干预。 半个月的路程,快马加鞭的赶去,二人来到的南疆深处。 苍茫大山中,群山相连,沟壑纵深,成片的巨大吊脚楼坐落于此。 这里便是南疆唯一,也是最大的道统,巫蛊山! 其中有圣人坐镇,传闻称当代蛊圣,一身蛊术超凡脱俗,神乎其神。 虽说蛊圣的事在中原风传的厉害,可却没有谁真正见过他,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二人来到最大的那座吊脚楼前,巫蛊山的弟子立马上前询问。 “来者何人!” 阿梦客气的回应,“我是来拜师的。” 拜师? 两名看守的弟子打量着她,旋即解释道:“拜师需去蛊圣碑前,测试天赋。” “好!”阿梦点了点头,在二人的带领下,来到蛊圣碑前。 “把手放上去即可,看看你的天赋如何!” 阿梦走上前去,面前是一块巨大的黝黑石碑,上面刻满了各式各样的蛊虫。 在石碑最高处,雕刻着五毒。 将手掌轻轻放在石碑上,瞬间,阿梦感觉到一股神识游走全身。 片刻后,顶端的五毒,蜈蚣雕刻缓缓亮起,赤红色的光芒照亮群山,一条泛着红光的蜈蚣虚影,凌驾在众人的头顶。 两名带路的弟子看到这一幕,眼神明亮,惊呼道:“居然唤醒了五毒,天赋卓绝啊!” “嘿嘿,咱们为巫蛊山找了位天才,这下子赏赐少不了。” 还未等他们话说完,绿光翻涌,蛇纹雕刻亮起光芒,五毒再唤醒一个。 紧接着,蝎子,蜘蛛,蟾蜍,五毒俱全! 纷纷化作光影,笼罩着巫蛊山。 李青玄望着这一幕,目光震动,他虽然不太明白,但能引得如此异象。 阿梦绝对是位蛊道天才! 两位带路弟子看到这一幕,手舞足蹈的欢呼着,“兄弟,咱们发了,发财了!!” 与此同时,巫蛊山的弟子,长老们纷纷被这动静吸引,朝着此处赶来。 “天才,真是蛊道天才啊!” “如此有天赋的少女,当入老夫门下学习传承!” “呸,老东西你要不要脸啊,还入你门下!” “应该入我门下才对!” …… 很快,这些长老们开始了抢人大战,但这都是人之常情。 谁不想收个天赋绝伦的徒弟呢? 正当气氛愈发凝重时,远处走来一位女子,身穿南疆服饰,头戴面纱,看不清容貌。 “见过蛊圣!” “我等拜见蛊圣!” 李青玄忍不住侧目,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蛊圣居然是位女子,还如此年轻!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陆无涯那家伙也看着年轻的很。 圣人是可以改变容貌的! 蛊圣来到阿梦面前,带着笑意询问,“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听到这话,阿梦扭头望了眼李青玄,最后下定决心,弯腰一拜道:“弟子拜见师尊!” 蛊圣点了点头,随后朝着李青玄飞掠而去。 “是你护送她过来的。” 李青玄淡然一笑,客气道:“我们是朋友,自当护送。” “那我赏你点东西吧,也算你这一路护送我徒儿的报酬。” 李青玄出声推辞,“朋友之间,无需酬谢。” 见他为人正派,蛊圣点了点头,打量他一眼,问道:“你是剑修?” “没错,正是剑修!” “可你好似空有境界,却无高超的术法。而且你从破境以后,体内剑气多而杂,似乎并不能完美的控制。” “你应该没有师尊指点吧。” 蛊圣的话令李青玄心中一沉,他确实有感觉到这个问题,但只当是迈入三品境后的正常情况。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蛊圣有何指教,还请告知。” 蛊圣摇了摇头,淡然轻笑,“我修炼蛊道,可指点不了你。” “去找个厉害点的剑修吧,让他教教你。” 厉害剑修? 李青玄面露难色,要说天下间最厉害的剑修无非就是两人,老头与陆无涯。 总不可能去拜陆无涯,让他指教吧。 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蛊圣解释道:“这天底下厉害剑修只有陆无涯,但论指点弟子,他或许并不是最好的。” “战力斐然和会不会教弟子是两回事。” “那这样的人该去何处找寻呢?”李青玄面色热切,眼中满是渴望之色。 如果现在有一位剑修前辈,指点一二,那将是莫大的机缘。 “中原剑州,那里有一位三品境的剑修,活了悠久岁月,心境超然,且神龙见首不见尾,能不能寻到,都看你的运气。” “另外,再提醒你一句,那位老前辈还曾指点过陆无涯与李青莲,两位当世最强剑修!” “嘶~”听到这话,李青玄瞳孔收缩,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第189章 剑州 这得是位什么样的存在,能指点过两人,而且还只是位三品境。 当即,李青玄便心头火热,迫不及待的想前往剑州。 “那位前辈可有何特征,能容易辨认的。” 蛊圣摇了摇头,苦涩一笑,“要是如此好认,此人便早就被找到了,也不会多年只指点过陆无涯与李青莲了。” “不过他是个性子散漫的老头,据传好像是这样的。” 剑州老剑客,性格散漫,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本籍籍无名,但由于近年来,陆无涯,李青莲二人成就剑道绝巅。 并且他们都承认接受过老剑客的指点,所以剑州老剑客才会声名远扬,引得无数剑修追寻,但都找寻不到。 得到这个消息,李青玄心情激动,恨不得立马赶去剑州。 寻到老剑客,走一遍老头与陆无涯走过的路。 “阿梦,你好好修炼,我走了!”他挥手道别。 阿梦看着他,心中多有不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好!”李青玄应了声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阿梦久久不愿离开,作为过来人的蛊圣,洞若观火,她低声劝诫,“如此惊艳的年轻剑修,想留在他身边,不变强可不行。” 这句话深深刺进阿梦心中,她不自觉的捏紧衣角,是啊,自己来巫蛊山拜师,不就是想变得更强,留在李青玄身边吗。 “我明白了,师尊!”阿梦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句。 随后转身跟着蛊圣,走进高大的吊脚楼中。 山水终有相逢,但人与人的分别,再相见不知何年何月。 也许会在江湖中不经意遇见,也可能会像花影婆婆与老头样,一别便是永别! …… 骑上快马,背好剑匣,在镇子上的酒馆吃饱喝足后,李青玄再次踏入江湖中。 远去剑州,寻找传闻中的老剑客。 剑州地处大虞王朝的最东边,这里的人民风彪悍,性格爽朗,一言不合拔刀相助,是常有的事。 之所以叫剑州,是这里来来往往有诸多剑修,最重要的是鸣剑山庄便坐落于此。 剑圣所处之地,叫剑州倒也相得益彰。 走在长街上,两旁林立的商铺,十有八九都是卖剑的。 李青玄没有多做停留,朝着酒馆走去,一路的风尘仆仆,让他都没好好的吃肉喝酒。 而且,酒馆是消息最密集的地方,里面的酒客大多会议论些江湖中新鲜出炉的大事。 “小二,最好的酒,最好的肉端上来!” “好嘞!” 随着一声附和,李青玄习惯性的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没过一会, 酒菜上桌,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李青玄立马大快朵颐。 “喂,听说了吗,皇宫里出了大事!” “早就听过了,不就是二皇子的事吗!” 果不其然,他刚坐一会,酒客们便开始低声议论个不停。 听到二皇子,李青玄忍不住皱眉,“这说的难道是虞兄?” 他看向议论的几位酒客,拱手一拜,“几位兄台,你们口中的二皇子是?” “皇帝的嫡子,虞静思啊!” 还真是虞兄! 李青玄心中一惊,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看来中原又发生了许多不得了的事。 他提酒拿肉,坐了过去,给几人斟满酒后,问道:“讲讲,这二皇子到底怎么了?” “哟,兄台还不知道呢。”见李青玄询问,面前端着酒杯的大汉也来了兴致,喝完杯中的酒后,便低声讲述。 “听说是因为在款待北莽的晚宴上,比儒家学问,二皇子居然输给了北莽人,皇帝勃然大怒。” “等与北莽人的和谈结束后,便将二皇子给贬出了皇城,来剑州军营驻守监军。” 李青玄听到心情凝重,自古皇子被贬出皇城,基本上就等于与皇位彻底无缘,这是极重的责罚。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是皇后生的嫡子,但就是不受皇帝待见。” “这话不错,听皇城了解的兄弟讲,这二皇子在宫里就是个受气包。” “哎,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二皇子不是皇帝的种?” 此话一出,连同李青玄在内的几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好似还真可能是这么回事! 皇家的情况不清楚,但民间老子不疼儿,还只有不是亲生这一种可能。 越往深处想,几人的心中便愈发震惊,仿佛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 “你们说,不会真是这样吧?” “谁知道呢,反正二皇子估摸着快到剑州了,你去问问?” “放你娘的屁,想我去送死啊!” “哈哈哈!” 阵阵朗笑声中,李青玄皱眉询问,“你们说二皇子快到剑州了?” “嗯,算算日子差不多,去官道上说不定能遇见。” 听到这话,李青玄往桌上丢了一锭银子,喊道:“小二结账!” 随后便一言不发的朝门外走去,身后与他喝酒的几人,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议论。 “你们说他不会真去问二皇子,是不是皇帝亲生的?” “人家有这么无聊吗,那年轻人看着也不傻。” “别管了,喝酒,继续喝酒!” 几人便又低头自顾自的喝酒,时不时的还会议论两句,二皇子的出身问题。 官道上,李青玄沿途搜寻,在一片竹林中停下脚步。 面前是侧翻的马车,脚下还有着数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他凝望四周,三品境的修为,五感清明,周围的一切动静,都清晰入耳。 “跑,快跑啊小妹!” “哥哥!!” 耳边传来兄妹焦急的呼喊,李青玄猛得扭头看去,认准方向后便飞掠赶去。 茂密的竹林中,几个蒙面黑衣人将虞静思兄妹紧紧围住。 在虞静思身后,作男子打扮的公主虞铃儿,挡在哥哥身前,恶狠狠的望着这群杀手。 “敢对皇子公主行凶,你们真的不怕死吗?!” 领头的蒙面人上前,手中的钢刀还在滴血,“公主殿下让开,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上位说了,只取二皇子的性命即可!” 蒙面人没有顾忌,这番话几乎等于表明身份。 要杀虞静思的是宫里的某个人。 第190章 杀我者,皇帝陛下 “到底是谁想杀哥哥!!”虞玲儿愤怒的呵斥着。 哥哥为人温和,在宫里凡事不与人争,否则那三皇子也不敢如此嘚瑟。 可即便这样,还是有人想他去死,这还有天理吗! 蒙面人上前,手掌隔空一推,强大的天地之力便将她推离。 虞静思望着寂静的竹林,低着头苦涩发笑,自知今日难逃一劫。 他没有恐惧,没有害怕,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作为皇后所出的嫡子,却不讨皇帝喜爱,甚至被厌恶,这样的境遇,高贵的身份便成了催命毒药。 他挡住了别人的路,那死亡便是迟早的事。 虞静思走到蒙面人身前,目光平静,用儒家礼仪弯腰一拜。 哪怕对方要杀自己,他都依旧这般客气。 “我知诸位都是听吩咐办事,静思不怨几位,但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妹妹,她是女儿身,威胁不了你们背后的主子。” 蒙面人点了点头,沉声道:“二皇子放心,事后,我们会带着你的人头,护送公主回宫。” 原本皇帝的旨意是令虞静思一人来剑州,虞铃儿偷偷跟随,这让人没有预料到。 正因为有她多次阻拦,所以几人才到此刻还未完成任务。 “哥哥,别,不要,躲到铃儿身后,他们不敢对我动手的!” 虞铃儿体内,天地之力游走,让她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听到身后妹妹的呼唤,虞静思扭头温柔的笑着,他这一生太累太累了。 明明有着高贵出身,却卑贱到了骨子里,没有皇子威严,甚至连亲生母亲都难以见到。 “小妹,如果你有机会见到母后,帮我跟她说一句,静思想她了…” 交代完,虞静思便闭上眼睛,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安然赴死。 对于他这样的人,或许死才是一种解脱。 蒙面人高高举起手中的纲刀,朝着他脖颈处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硕大的剑光裹挟着天地之力斩来,威若雷霆。 李青玄飞掠而来,面色大怒的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刺杀皇子,你们真是好大的狗胆!” 虞静思缓缓睁开眼睛,认出来人,惊喜道:“李兄!” 虞铃儿看着那握剑杀来的黑发男子,眼神明亮,一路的委屈,仿佛终于有人替自己撑腰,抽泣不断。 “李青玄…” 几名蒙面人转身,突然出现的李青玄青衣鼓动,黑发随风飘荡,手中的九渊剑黝黑带着浓郁的杀气。 “阁下还请速速退开,莫要多管闲事!” “呵呵,今日小爷还偏得管这闲事,你能如何?” “杀!!” 几人握着纲刀冲来,李青玄面无所惧,虽然面前的人与他境界相当,都是三品。 可好似是用丹药,天材地宝堆积出的境界,不堪一击。 随手斩出一道剑光,便当场格杀一人,领头的刺客察觉到实力的巨大差距,立马呼喊道:“快,通知几位大人!!” 瞬息间,几人纷纷从怀中掏出令箭,指向高空,灿烂的烟火在头顶炸开,李青玄忍不住皱了皱眉。 几个人同时拿出通知的令箭,他只能斩杀一人。 此刻,仅剩的两位蒙面人,转身便想逃离,李青玄当然不会放任离开。 九渊剑挥动,一颗人头便便高高抛起,随后望向已经逃远的最后一人,猛得掷出九渊剑。 毫无意外,那人被飞速而来的长剑洞穿身躯,当场殒命! 解决完几人,李青玄来到兄妹二人面前,神情凝重,“虞兄,刚刚刺客拿出令箭,估计追杀的人还会有,我来护送你们离开!” 虞静思点了点头,也明白现在不是多言的时候,当即指了个方向,“去剑州军营,那里主事的将军是我舅舅!” 随着几人快步离开,身后两道身影缓缓出现。 一着青袍,一着赤袍,皆是中年模样。 “老吴,你说咱们还要继续追杀吗,再动手可就是得你我亲自出面了。” 被叫做老吴的男子,名为吴庸,乃是四象军中青龙卫的主事大人。 身旁的赤袍男子柳红,乃是朱雀卫的首领,皆是二品宗师境的高手。 柳红看着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情惆怅,也在心中犯难,踌躇不前。 “虽说二皇子不讨喜,可若是你我也能杀死他,这就成了滔天祸患。若是哪日他登临大位,咱们的家人只怕也会遭祸!” 哪怕是落魄皇子,可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拥有帝国的继承权。 事无绝对,即便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虞静思大难临头,连活下去都是种奢望,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他若不死,再成为大虞的下一代帝王,作为曾经参与追杀的二人,自然全族不保。 “可是,若不动手,咱们只怕也没好果子吃。”吴庸眉头紧皱,说话时用手指了指头顶的天空,似乎想表达什么。 内心挣扎,犹豫了好一会后,柳红面色发狠,下定决心。 “杀,追上去,我就不信都到了这种地步,二皇子还可能会登临大位。” “倘若真有那一日,我柳红认了!” 听他这么说,吴庸在心中盘算,也觉得虞静思当皇帝这事,几乎不可能发生。 “好,我跟你去!” 做出决定,两位二品宗师不再耽搁,急忙追了上去。 前方,在竹林中穿梭的三人,慌忙逃窜,走在最后面的李青玄,频频转头看向身后,表情逐渐凝重。 “李兄,怎么了?” “后面还有杀手,并且比刚刚几人更强!” 这话令几人的心不约而同的沉了下去,脚下的动作也不由的加快。 “二皇子,别逃了,你逃不掉的!”吴庸的声音传来,身形飞掠而至,挡在几人面前。 身后,柳红也缓缓走来,将去路全部堵死! 打量二人的容貌,虞静思面色大变,心中的说不出的恐惧和痛苦。 “吴统领,柳统领,追杀我的居然是你们…” 他说着,突然如疯癫般的放声大笑,“原来如此,我懂了,一切都明白了!” “要我性命的是父皇,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啊!!” 虞静思笑着哭了出来,亲生父亲却要杀自己,多么可笑可怜啊! 听到这话,李青玄与虞铃儿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第191章 帝后相见 大虞皇宫,御花园内,寒冷的严冬过去,花谢花开又是一季,园中百花齐放,争相娇艳,仿佛都在拼命的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面前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大虞皇帝虞千秋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长袍,屏退左右,独自望着这满园春色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大内总管陆炳快步来到近前,面色凝重。 “陛下,又派了位一品大宗师前往剑州,您交代的事断然不会出意外。” 陆炳回禀过后,眉头始终紧皱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他这样,虞千秋漫步在花园中,轻声道:“有话就说吧,你我无需如此遮掩。” 陆炳心中确实有话憋得难受,不吐不快,之所以不说,是清楚自己不过皇帝身边的奴才,有些事,有些话不该说的就不能说。 如今得到应允,他跪在地上,急切道:“陛下,虎毒尚且不食子,您如此行事,会让后世人诟病的!” 虞千秋淡然一笑,满脸无所谓道:“朕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哪件事不会让后人诟病议论,由后世人评说去吧,反正那时朕已经听不到了。” 这番话,让一向稳重的陆炳情绪激动,连连反驳,“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陛下多年苦心经营,想替大虞祛除旧疾,平衡朝堂江湖,放张阁老大权在握,让他压制朝中那些愈发自大骄狂的文人,这些事桩桩件件,都堪称明主之举啊!” “哈哈哈!”虞千秋开心的笑了出来,望着面前跟随自己多年的衷仆,轻声呢喃,“明主,这天下也只有你陆炳会觉得朕是明主!” “无所谓了,为了保住大虞皇位的血统,我必须这样做!!” “可是…当年的事并没有确定啊!”陆炳出声提醒。 “哼,事实都摆在朕的眼前了,还不够明确吗!”虞千秋面色渐渐冷冽,眼中充满浓郁的恨意。 “朝堂上那些读书人以为朕不知道,他们只想作为儒家弟子的二皇子继位,这样他们能更好的把控朝堂!” “但朕偏不,绝不允许一个身世存疑,血统不纯的人来坐着大虞皇位,污了祖宗基业!” 主仆二人讨论,话里话外都在说一个惊天大秘密。 皇后所出的嫡子,可能不是大虞皇室血脉! 正当气氛陷入沉寂时,门外传来慌忙的惊呼,“陛下,大事不好了,皇后自戕了!!” “什么,她…怎么敢如此的!” 虞千秋面色大变,心中瞬间被怒火点燃,气势汹汹的朝着皇后的寝宫走去。 凤仪殿内,此刻乱成了一团,手忙脚乱的婢女侍卫,以及匆忙赶来救治的御医。 没一会,虞千秋便来到此处,看着断成两截的白绫,他面色凶狠,冲着虞医大吼道:“救活她,给朕救活她!” 御医吓得瑟瑟发抖,把脉,命人熬制汤药,做完这一切,才来到皇帝面前复命。 “陛下放心,娘娘只是昏迷,用药后片刻就能醒来!” 听到这话,虞千秋脸上的表情才稍有缓和,但始终都是冷冰冰的,丝毫没有作为丈夫,看到妻子寻死的不忍和心疼。 “咳,咳咳,本宫…没死?”皇后睁开眼睛,身体传来强烈的虚弱感。 这是个容貌堪称绝色的女子,杏眼,五官在脸上以极美的比例分布,一身华贵的宫裙,更是衬托出雍容之感。 即便已经步入中年,可肌肤依旧白嫩,仿佛吹弹可破。 当朝皇后,乃前武国公之女,名许芷柔,是二十多年前,公认的皇朝第一美人。 “都给朕滚出去!” 皇帝下令,众人纷纷退下,陆炳轻轻关上殿门,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帝后两人。 虞千秋来到近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由于身体虚弱坐在地上的女子。 “你想寻死?” 皇后抬头,紧紧的盯着这个绝情的男人,这一次没有任何退缩,死死的看着,眼中满是怨怼和恨意。 “虞千秋,你如何狠得下心,派人去杀静思,她也是你的孩子啊!” 父杀子,这在平民百姓眼中,不能理解,可对于皇室来说,为了争夺大位,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事。 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发生过类似的事,但那些皇朝的主人都不是中原人。 在这片儒家思想深种的大地上,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即便是皇室这种情况也很少见。 至少,大虞立国数百年,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呵呵,可笑,这话从你嘴中说出,多可笑啊!”虞千秋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女人的脖子,神情逐渐冷冽,癫狂。 “他,不对,那个贱种真的是我儿子吗?” “曾经朕也把他当儿子看待,对你们母子可谓是倾尽所有,盛宠亘古有之,结果呢,啊!!” “许芷柔,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跟朕发誓,他是朕的儿子吗,啊,你不敢发誓,因为那就不是朕的血脉!!” 虞千秋就像个疯子般,撕心裂肺的咆哮着,手上也愈发用力,捏得女子脖颈青筋暴起,呼吸困难。 在即将死亡之际,虞千秋松开了手,坐在凳子上,冷漠的盯着这个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 “你想求死吗,朕不会让你死的,会让你好好看着,我怎么杀掉你和赵元武的孽种!!” 此刻的虞千秋再也没了帝王蟹淡然与威严,活脱脱一个受了情伤,黑化堕落的野兽。 缓过劲后,皇后哀声辩解着,“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与元武没发生过什么!” “当初你远走北莽,被大军围困,我与元武去救你,一路上我与他清清白白啊!” “清白,呵,朕从剑圣陆无涯那亲自寻来的辨血镜,难道还有假?”虞千秋不屑的冷笑着。 “你从一开始就与赵元武眉来眼去,青梅竹马,让你入宫,你肯定恨死朕了吧,所以才让朕受这奇耻大辱!” “没有,你胡说,我没有!”皇后也被说的泪眼婆娑,大声反驳着。 “事到如今,再告诉你件事,其实当年无当飞军全军覆没,是朕布局安排的。” “为的就是杀了赵元武,这个敢染指皇后,大逆不道的臣子!!” 第192章 当年真相 皇后脸上布满震惊,短暂的沉默片刻,她发疯似的扑倒在男人身上,伸手不停的撕打着。 “为什么,元武千里单骑救主,最后却被你这样对待!!” 她不懂,也不明白,曾经那位性子温和,满腔热血的帝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虞千秋看着几乎情绪崩溃的女子,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报复后的畅快,还是旧情未灭的心疼,难以言明,只能冷笑着继续报复。 “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像个怪物,面目狰狞,但许芷柔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虞千秋抬头,看着前方,心思也回到了那年的草原上。 他跟随使者团远赴北莽,带着礼物,面见北莽老皇帝,那时的自己还不是太子储君。 北莽背信弃义,居然下令,在使者团回程的路上,截杀他们。 在众人的护卫下,他一路远逃,几经生死,大虞在得到消息后,驻地距离他更近的赵元武,千里走单骑,硬生生带着他从草原杀出一条血路,回到中原。 那时在军营中见到许芷柔,他并未多想,只觉得是跟随自己而来。 然后,回到朝中,他被册封为太子,与许芷柔大婚,仅仅一个月后,这女人便有了身孕。 直到孩子出生长到四岁,他成为大虞的新帝王,依旧是对这母女疼爱有加。 可渐渐的宫中风闻盛传,说皇后曾在大将军赵元武的军营中,待过些时日,算算怀孕的日子也对得上。 虞千秋永远也忘不了哪一天,性格温和的自己,突然就像变了个人,像个疯子般大开杀戒,把所有议论此事的宫人,甚至官员,皆斩首处死! 为了证实这件事,他听闻陆无涯有面能辨血亲的铜镜,亲自上门拜访,费尽口舌,才弄来镜子辨认血脉。 但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虞静思并非自己亲生的,是个来路不明的孽种。 可笑的是面对铁证如山,这女人还有辩解,说自己冤枉,清白! 仇恨与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那就会随着时间,在心中野蛮生长。 唯有报复与杀戮,才能平息这一切。 但彼时的赵元武,在君恩盛宠下,官至大将军,更是振兴门楣,从世袭国公,变成了名震帝国的异姓王。 其手下的无当飞军,更是骁勇善战之士,处死赵元武的旨意,刚去到军中,便掀起了惊天波澜。 无当飞军甚至以哗变造反要挟,逼他更改旨意,这还得了。 简直反天了! 军队不再掌控于帝王手中时,那便也没了存在的意义。 终于,在一场战役中,无当飞军全军覆没,作为主将的赵元武力竭战死。 消息传回皇城,朝野哗然,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百战百胜的无当飞军,会死在一场平平无奇的战役中。 北莽甚至都无名将出战,就把无当飞军剿灭。 如今这一切有了答案,是作为皇帝的虞千秋,在背后谋划处死了这支不听话的军队。 “恶鬼,你就是个恶鬼,虞千秋!!”皇后哭声阵阵,一句句的咒骂着,以此宣泄心中的痛苦。 但他不明白,这些年来,虞千秋心中同样痛苦。 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可偏偏所爱之人不爱自己,所爱之子,也非亲子。 这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场灭顶之灾,更何况是皇帝。 虞千秋站了起来,俯身凝视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子,恶狠狠道:“贱人,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自己儿子的人头,呵呵,那时的你会不会后悔,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 皇后死死抓着他的衣角,吼道:“虞千秋,静思是我们的孩子啊,你别杀他,你会后悔的!” 愤怒的推开女人,虞静思目光冷冽,“直到现在,你还在说这种话,陆无涯的辨血镜不会骗我!” 留下这句话,他便打开殿门离去,看着守在两旁的宫女,侍卫,冷声吩咐,“一定要看好这个女人,如果她出任何意外,朕都会杀了你们的!” 阴冷带着杀意的话,令几人浑身恐惧,连忙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奴婢谨遵陛下的旨意!” 回御花园的路上,陆炳跟在身后,憋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多嘴道:“陛下,您就压根没想过,那辨血境可能是假的,或者…陆无涯动过手脚呢?” 虞千秋陡然停下脚步,扭头望向这个跟了自己许久的老人,眯着双眸,沉声道:“可你不也查看过,确认辨血镜没问题吗?” 这个问题,令陆炳哑口无言,他确实看不出问题来。 “可是…”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虞千秋挥手打断,“够了,朕知道你的心思,是不想我杀错人,事后心中悔恨。” “但当年的事你也清楚,那辨血镜的结果,摆在眼前,难道你让我自欺欺人,把祖宗基业,拱手让给一个血统不明的贱种吗?!” 陆炳沉默了,作为皇家的奴才,他很清楚,一旦牵扯到继承人的问题,那就是帝国最大的事。 别说当年辨血镜有结果,即便没有,也不可能让一个血统存疑的孩子,来做大虞的皇帝。 但朝中的那些文人,都明里暗里的想成为二皇子党,去支持这个儒家弟子。 如果没有血统之事,这样的举动是很正常的,并且皇帝也乐意之至。 要知道,当年皇帝可是几次都准备立二皇子为太子,那时的虞静思不过一个咿牙学语的孩童。 想清楚这些后,陆炳彻底放弃再劝解的念头,反而目光逐渐坚定,透露着一股冷意。 “陛下,需要老奴亲自去一趟吗,为保万无一失。” “不用,两个二品,一个一品,怎么可能还杀不掉那个孽种?”虞千秋冷冽一笑,随后便来到御花园的凉亭坐下,伸手招呼道:“来,陪朕下棋!” 主仆二人坐在凉亭内,摆好棋盘对弈,静静等待着虞静思的人头送回京中。 此时远在剑州的虞静思,心中绝望,还有什么比亲生父亲要杀自己,更令人难过的事呢? 第193章 两位二品宗师 “李青玄,你现在离开,我二人可留你性命。”吴庸看着持剑挡在身前的年轻人,于心不忍。 如此天赋卓绝的年轻剑修,死在这里,未免也太过可惜。 并且,他是极其尊崇李青莲的,因此不想断了对方的传承。 一旁的柳红也出声劝解,“没错,这件事你管不了,也不是你能管的,不必白白搭上性命!” 二人都是宫中统领,因为与北莽比试时,他们在暗中守卫,所以见过李青玄。 出于各种原因,才迟迟没有动手灭杀,反而是劝他离开。 身后,虞铃儿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中不自觉的紧张,纠结了起来,一个是哥哥,一个是… 她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没说任何话语。 既没劝他离开,也没求他留下。 就连这次事件的源头虞静思都开口道:“李兄,这份救命的恩情,我记在心中了。他们说的不错,没必要白白送命,这事你管不了的。” 他说完,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朝着吴柳二人走去。 只要走过去,不做任何抵抗,就能了却父皇的心愿。 二人身形交错时,李青玄伸出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的拉住他。 “我虽不知为何皇帝要杀你,但我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天底下就没有老子杀儿子的道理。” “误会吗…我也想这是误会,可是…”虞静思说着低下了头,悲伤的情绪如潮水涌来,从记事起自己就不被喜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皇甚至都不愿意相见,也不允许自己见母后,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 那时的他觉得,可能是贪玩不讨父亲喜欢,所以拼命的读书,修行儒道,但无论做的有多好,父亲永远都是那种冷漠的态度。 仿佛对自己格外的厌恶! 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汹涌澎湃,化作泪水滴落。 看着面前的背影,双肩不停抽动,李青玄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父母本应该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喜欢自己的人,被父亲抛弃,甚至是派人追杀,这种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在他的注视下,虞静思缓缓转身,这个平日待人和善的二皇子,早已泪流满面。 他望着李青玄,哭着询问,“你说父亲为何杀我?” “可是我…从来都无错啊!” 他甩开李青玄的手,朝着吴柳二人跑去,李青玄见状,面色大变,急忙飞掠而去,抬手将人打晕送到虞铃儿面前。 “照顾好你哥哥!” 虞铃儿点点头,担忧道:“你小心点!” 李青玄握着九渊剑,凝望着二人,“两位,不管是谁的命令,刺杀皇子,你们就真的不害怕吗?若是哪天皇帝后悔,你们的下场会如何,可有想过?” 二人陷入沉思,但只片刻后,便冷笑出声,“你不必再说这些干扰我等心神,既然决定追来,那就会完成陛下吩咐的事。” 柳红也接话道:“二皇子再尊贵,现在也不过是皇子,陛下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那就没得商量喽!”李青玄无奈的回击,独自面对两位二品,这压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真我剑道在身后浮现,天地之力裹挟着无数剑光翻涌而来,朝着九渊剑上汇集。 他握剑猛得斩去,数道凌厉剑光纵横,朝着二人杀去。 紧随其后,李青玄的身影动了,飞掠而至。 出手便尽全力,只有这样方有一线生机,否则可能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吴庸缓缓眯起眼睛,看着斩来的剑光,忍不住称赞,“不过三品境,就有如此战力,真不愧是李青莲的弟子!”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丝毫留手,浩浩荡荡的天地之力朝他涌去,手臂上虚影浮现,仿佛一条龙爪,将他整只手覆盖。 龙鳞若隐若现,虚影笼罩下的手臂力量感十足,吴庸直接冲向剑光,猛得抬手砸去。 “给我破!” “砰!”的一声炸响,剑光轰然溃散,无数剑气扩散。 仅仅一拳,便将李青玄数道剑光砸碎,这就是二品宗师。 一境一天地,越往后越不可能出现越境战斗。 “没有谁生来便是这天地之中的主角。李青玄,即便你被冠以天骄之名,但在境界更高的我面前,依旧不值一提。” 吴庸的话字字句句都残酷真实,再天骄的人在没成长起来前,都不过尔尔。 他看着两人,面色凝重,眉头如紧皱如一团阴云难以消散。 如此有压迫感的二品宗师,自己面前站着两位。 “难道今日,真的…无力回天吗?”他回头看着兄妹俩,咬了咬牙,再次提剑挡住二人。 “虞静思是我兄弟,兄弟有难,那就不能坐视不管!” “哼,还真是不知死活!!”吴庸冷哼一声,再次举起自己的青龙臂,天地之力疯狂涌来,浓郁可怕。 这次他不再准备留手,任何阻拦圣谕的人,都该被抹杀! “小子,你既然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话音落下,吴庸杀气腾腾而来,举起手臂便欲镇杀李青玄! 看着越来越近的青龙臂,李青玄眼中求生欲炽盛,身后的小人在此刻睁开双眼,无人剑道扩散而出。 九渊剑高高举起,抵挡朝头顶砸来的手臂。 “砰!” 触碰的瞬间,李青玄便被砸飞出去,九渊剑掉落在一旁,鲜血从嘴角溢出。 趁着这个空隙,吴柳二人朝着虞静思走去,准备了解这一切。 但李青玄再次飞掠而来,挡住二人的去路。 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让吴庸格外恼火,呵斥道:“刚刚我已留手,你别不知好歹!” 李青玄不为所动,平静道:“我说了,做兄弟的不能不管兄弟!” 见状,连沉默的柳红都忍不住了,怒声道:“你真是活够了啊,小子!” 两人目光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杀意,当即准备联手斩杀李青玄。 “呀呀呀,吵死了,你们这两个家伙,欺负人家一个小伙子,羞不羞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众人心中诧异,纷纷望去。 在一块巨石后,一道身影站了起来,撑着懒腰。 这是个头发乱糟糟,衣衫褴褛的老头,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脸上有着黑死的泥垢,似乎很久都没洗过了。 俨然是个乞丐打扮的流浪老头。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老人家,却背了把长剑,好像是位剑修。 如此诡异的情形,令几人都不敢有所异动,吴柳二人也拿不准这是某位隐世高人,还是个装模作样的普通老头。 “这位前辈是……” 老头淡然一笑,摆了摆手,“别这样叫,我不是你家前辈!” …… 第194章 老剑客 老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站在原地不停抖腿,怎么看都跟街头巷尾那些二流子差不多。 这样的人能是世外高人? 吴庸眯起双眸,语气顿时不善,“老头,现在走人,我可以当你没出现过!” “哟,听你这意思还要动手打老人家呢,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你是一点都没有啊!”老人开口嘲讽,丝毫不留任何情面。 “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人!”柳红也忍不住出声,天地之力汹涌,身后朱雀虚影浮现,朝着老人杀来。 李青玄见状,急忙大喝提醒,“前辈小心!” 说着,他便握剑准备施以援手,可却被老头打断,“慌什么,拿着如此好的剑,性子怎的如此毛躁!” 只见老头缓缓转身,弯腰在地上摸索着什么,完全不顾杀来的柳红。 竟直接露出背后的破绽!! 李青玄,吴庸看到这一幕,态度大不相同,一个担忧,一个冷冽发笑。 人最大的弱点便是背后,这里是视野的死角,几乎境界高点,经常行走江湖的修士,哪怕与人厮杀,都会时刻关注后背,是否有人。 像老头这般,主动暴露弱点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既然如此,柳红也不惯着,更是加快速度朝着老头后背猛击而去。 “嘿嘿,这个似乎还不错…”老头低头笑着,在柳红杀来的瞬间,他猛的转身,扔出手中精挑细选的一株草,朝着迎面而来的柳红砸去。 “一株草?” “没错,一株草斩你足矣!”老头收敛笑意,面色陡然冷冽。 在柳红诧异的目光中,那株平平无奇的杂草,通体泛着金光,旋即被光芒笼罩,化作一柄绝世利剑,直冲而去。 “噗嗤!”没有任何阻碍,一株草洞穿柳红的肩膀,天地之力与剑气在他体内肆虐,疼得厉声嘶吼。 “现在从老头子我眼前消失,可以饶你们性命!” 吴庸瞳孔收缩,刚刚老头鬼神莫测的手段,他看得清清楚楚,此刻心中压根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实力太过悬殊。 没有过多犹豫,他扶起柳红后,冲老头弯腰一拜。 “前辈,即便没有我俩,朝廷还会派更强的人过来,这事你管不了的!” 老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冷哼道:“还不快滚?!” 吴庸不敢再多言,扶着柳红灰溜溜的逃走。 二人离开,李青玄立马上前,心生感激,“多谢前辈帮忙,否则晚辈今日只怕会交代在这了。” 老头打量着李青玄,伸手指了指后面的兄妹俩,神色疑惑,“那两人对你很重要?” “皆是我的好友故交,不能不管!”李青玄拱手一拜,语气诚恳,没有丝毫的做作。 老头围着李青玄转起了圈,仔细的从上看到下,嘴中还不停念叨,“啧啧,不愧是他的弟子,样貌气度都不错,人品也行,老头子我很喜欢。” 李青玄目光闪烁,死死的盯着老头,如此身手,还在剑州,难道是… 他急忙询问,“前辈,你说的他是…” “没错,就是你的师尊李青莲。”老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不做任何隐瞒。 眼前如乞丐的老头,正是蛊圣口中的老剑客! 李青玄心情顿时激动,直接弯腰拜去,恭敬无比,“李青玄见过师祖!” 老剑客摆了摆手,矢口否认,“别叫师祖,我只是碰巧指点过你师父,与他没有师徒情谊。” “不管如何说,您得辈分摆在这,晚辈理应尊重。” 从出青莲山后,李青玄还从来没如此好运过,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传闻中的老剑客。 他弯曲膝盖,准备跪拜时,被老剑客伸手阻拦,“别行拜师礼,我不喜欢有牵挂。” “我知你心中所想,放心,我会如指点李青莲,陆无涯那般去指点你,让你有机会去战败剑圣!” 李青玄还未开口,老头便直接答应,关于当年青莲山论剑的结果,他也感到诧异,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事。 当年,二人游历江湖,都曾接受过他的指点,论天赋与对剑道的领悟,李青莲更胜一筹。 按照正常的情况发展下去,最终成就剑道圣人大概率是李青莲。 可真正的结果却不是如此,陆无涯赢了最终一战,反而是天赋更好的李青莲就此销声匿迹。 老头可以笃定,陆无涯觉得使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这让他心中极其不痛快。 剑乃君子佩也,作为剑修就该光明磊落,心中蕴含浩然正气,任何卑劣的手段都会让剑蒙羞! 所以,老头认出李青玄后,才决定出手,并且如此轻易的答应指点。 “小子,我且问你,当年论剑的事你清楚吗,李青莲难道真是技不如人?” 李青玄神情黯然,沉默了许久,才回道:“我只知道当年论剑时,陆无涯身旁站着的女子,是老头心心念念的人。” “果然啊,果然如此!”老剑客长叹出声,摇着头,神情愤慨。 “当年我就说了,那女子是个祸根,迟早会毁了他的,李青莲偏偏不听!” 老剑客心中格外惋惜,如此有天赋的剑修,如果不出意外,成为圣人后说不定能更进一步,超越圣人。 但李青莲最终还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对了,外界传闻李青莲已经死了,是真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青玄神态失落,点点头回应。 “唉,可惜咯,亏老头子我还指着他超凡入圣,以后成为我的靠山为我撑腰呢!” “您不还指点过陆无涯吗,他已经是圣人了。” 这话让老剑客连连摇头,“他就算了,用手段去赢的剑修,老头子我瞧不上!” 议论之时,虞静思从昏迷中醒转,他看了看四周,吴柳二人已经不见。 “我们这是…脱险了吗?” 李青玄走了过来,拱手告罪,“刚刚事出紧急,对虞兄出手,还望莫要见怪!” 虞静思苦笑着摇头,“你救我性命,我又怎会怪你?” “只是连累了你啊!” “不说这个了,后面肯定还有追兵,咱们快去剑州军营吧。”李青玄扶着他,几人又加快脚步离开。 这次,跟随的还有老剑客这样的剑道前辈,多少能令人安心。 第195章 一品大宗师亲临 三日后,还是这片竹林中,一道身影站在当初大战的地方前,身后跟着吴柳二人。 “齐公公,就是这里,那老头仅是一株草便打伤了柳红。”吴庸恭敬的禀报道。 眼前是位身穿云纹蟒袍的公公,面容如玉般白净,狐媚眼,整个人看起来有股妖异的美感,男生女相,说是女子更为贴切。 来者是大内秉笔太监,人称淫贼的齐明。没错,明明是个不能人事的公公,却极好女色,在皇城中大修府邸,豢养女子。 上至三十岁的美妇,下到二八芳龄的少女,他统统来者不拒,喜爱异常。 如此明目张胆的挥霍乱来,全因他是大内总管陆炳的干儿子,除此之外,他还是位货真价实的一品大宗师。 实力与尊贵的身份,成了他的保命符,只要对皇帝足够忠心,就没人能动他。 齐明蹲在地上,轻轻抚摸草地,即便过去了三日,这里依旧能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剑气。 他不禁皱眉感慨,“没想到除了陆无涯,这世间还有如此厉害的剑修!” “这是…”摸着草地的手突然一顿,齐明眉头紧皱,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剑气凌厉,天地之力却如此薄弱,那老头是三品境!” 这话令一旁的二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齐公公,一剑便能打伤柳红,那人怎么可能是三品!” 齐明站起身,眉头舒展,出声解释,“你们不是一品境,对天地之力的感知还不够敏锐,自然察觉不出。” “我听闻剑修一道有种境界,是为剑灵入体,能达到此境界的人,可以人剑相依。” “这天地中的任何事物,一株草,一枝花,甚至是纯粹的天地之力,在他们手上都能化作绝世神剑,斩尽一切!” “如此看来,那人只是剑道心境高,真实的战力没我们想象中可怕!”这番解释令吴庸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当时都吓破了胆,没有仔细查看。 “可如今过了三日,二皇子已经跑远了。”柳红出声道。 齐明沉思片刻后,心中便有了方向,“剑州军营的主将是武国公,那是二殿下的舅舅,一定会去那!” “走,往剑州军营的方向追!”随着他下令,几人身形飞掠,在竹林中快速穿梭,向前追赶。 …… 一处河边,李青玄等人在此休整。 三日过去都没有追兵,这人几人渐渐放下警惕,心情不再那般紧绷。 “再过两日,便能赶到剑州军营,舅舅一定会想办法保我的!” 冷静下来后的虞静思,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可以一死了之。 但母后,舅舅,还有小妹这些人呢,他们会难过,甚至是会遭受横祸。 在深宫之中,没有孩子的后妃是很凄惨的,哪怕有个女儿都好。 本来母后就不被喜欢,如果他再死了,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休息一会,咱们继续赶路,只有真的到了军营才算安全。”李青玄提醒几人,这几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任何事情,哪怕即将成功,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松懈。 “恐怕…已经不好走了!”老剑客猛得抬头,看向身后,那里三道身影飞掠而来。 眨眼间,便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齐明!”虞静思认出领头的公公,面色大变,心中顿时又如死灰,黑寂一片。 “没想到父皇连你都派来了,是真不想给我活路啊!” “二殿下,束手就擒吧,奴才可以给你个痛快的死法。”齐明面无表情,他看着这位可怜的皇子,心中也有不忍。 作为皇家最忠诚的奴才,也想不通为何父亲要杀儿子。 但他必须遵从旨意。 在宫里当差,主子会有很多,但真正能决定他们生死,富贵贫贱的主子只有一个。 大虞天下的主人,皇帝陛下! “既然知道自己是奴才,那就快滚开!”李青莲握剑上前,挡在几人身前。 老剑客也缓缓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小子,你退开,这家伙是一品大宗师,你打不过的。” 这… 李青玄瞳孔收缩,他着实没想到,区区一个阉奴,居然也是大宗师,皇家的底蕴还真是恐怖! 齐明打量着老剑客,浓郁的天地之力扫过,他淡然一笑,“我果然没猜错,你不过三品境界,之所以能打伤柳红,是剑道造诣极高。” 一品大宗师,只要他人境界比自己低,那就能轻易看穿。 见对方已经看透,老剑客索性承认,“三品境又如何,难道你就觉得我不能斩你了?” “呵呵,一境一天地,即便你剑道领悟再如何高深,又如何逆得了天与地的差距!”齐明冷喝一声,天地之力疯狂的朝着他汇集而来,大宗师之威在此刻扩散,压得众人呼吸急促。 老剑客目光凝重,沉声道:“大宗师,还真是麻烦…” 他缓缓闭上眼睛,凌厉的剑气从他体内涌出,这一刻老剑客整个人宛如绝世利剑,锋芒毕露。 这股剑气与齐明的天地之力碰撞,竟丝毫不落下风。 突然间,他猛得睁开双眼,暴喝出声“剑起!” 身后背着的长剑轰然出鞘,那是把破破烂烂的剑,剑身残缺,有许多豁口,但随着老头体内的剑气涌去。 一柄残缺之剑,却爆发出令人心悸的锋芒。 “去!”随着老剑客伸手一指,残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杀去。 齐明瞳孔中闪过忌惮的神色,举起手掌,天地之力便在身后汇集,化作一只大手朝着长剑握去。 “给我碎!” 残剑与大山碰撞在一起,天地之力与剑气彼此吞噬。 “砰!”的一声炸响,老剑客与齐明皆止不住的后退。 待稳住身形后,齐明冷冽一笑,“老东西,你落了下风!” 老剑客神情渐渐凝重,刚刚他多退了数步,确实不是齐明的对手。 一品大宗师之威,还是太过强大。 形式急转直下,原本觉得脱困的几人,瞬间又陷入生死危机中。 除了齐明,还有吴柳二人,两个二品境在旁虎视眈眈。 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脱困? 几人脑海中都浮现出这个问题,思虑过后,都觉得是必死之局。 “咚!” “咚!” “咚!” 众人绝望之际,大地突然传来轻颤抖,厚重的马蹄声如奔雷作响,沉闷有力。 “这种马蹄声,是军中的战马?!”齐明猛得扭头看向身后,远处烟尘四起,战马嘶鸣不绝于耳! 第196章 最好的舅舅 大批的甲士奔袭而来,战马成群,卷起烟尘。 领头的是位中年男子,身形魁梧,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五官棱角分明,不露笑容时,整个人看着威严凶狠。 正是当朝国舅,皇后的亲弟弟,世袭武国公的许渊! 勒紧缰绳,战马停下,许渊翻身下马,来到虞静思面前,焦急的上下打量,“二殿下,你没事吧?” “舅舅!”虞静思眼眶湿润,看到这个男人,多日来被追杀的委屈,恐惧才稍有缓解。 当父族容不下自己时,娘家舅永远是孩子最大的依靠。 许渊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没事就好。” 舅舅与外甥相见,这一幕引得身后的齐明面色骤变,立马厉声呵斥,“武国公,没有陛下旨意,你怎么敢私自领兵出营的!” “去你娘的!”许渊破口大骂,丝毫不顾自己的国公身份,转身盯着三人,眼中杀意流转。 “你杀我外甥,难道还要我这个做舅舅的眼睁睁看着不管吗?!” 齐明神色逐渐冷冽,沉声警告,“你可想清楚了,杀人是陛下的圣谕!” 许渊沉默,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时,他也心中震惊。即便多年来妹妹与这个外甥不得宠爱,但却小心翼翼,从不犯任何事。 他也想不明白,为何皇帝还要赶尽杀绝。 子无错,父却杀子,简直是亘古未闻的事! “齐明,你不过一个阉奴,也配拿陛下来压本国公吗!” “敢追杀我外甥,今日你们谁也走不脱!” 许渊越说便越怒火中烧,他望着将几人团团围住的甲士们,愤而下令,“都愣着干嘛,给老子放箭扎死他们!!” 这次前来,许渊带了三千精锐铁骑,剑州军营中的将士,论勇猛作战仅次于草原边军。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这里的十万大军,只知武国公许渊,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可没什么概念。 军令如山,主将下令,三千甲士拿出背在身后的强弓劲弩,弯弓搭箭,精准的对着几人。 这一幕,即便是大宗师境,面对如此多的甲士围攻,也绝无生还的可能,齐明顿时被惊得大喝,“我奉陛下旨意而来,谁敢!!” “你们难道都要造反吗!” “哼,造反,本国公是否造反,还轮不到你一个阉奴来问责!”许渊目光冷冽,心中没有任何惧怕,哪怕对方搬出皇帝。 “放箭!” 见舅舅态度如此强硬,虞静思立马出声阻止,“且慢!” 甲士们停下动作,他上前几步,凝望着齐明等人,“齐公公,你回去替我问父皇一句,孩儿无错,为何死罪!” 紧张的局面缓和,齐明扫视面前的甲士,目光跳动,最终还是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他冲虞静思弯腰一拜,“殿下的话,奴才一定带到!” 随后便领着吴柳二人缓缓退去。 “二殿下,让他们走,只怕是放虎归山!” 虞静思扭头看向舅舅许渊,神情柔和,眼中有些愧疚。 “舅舅,静思已经拖累你了,如果杀了他们,那此事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你,还有我们都会成为叛贼乱臣的。” “唉,你的性子还是如此温和。”许渊忍不住叹息,自己的这个外甥哪都好,就是人不够狠辣。 其实这不是什么坏事,但生在权力争斗最为残酷的皇家,这就是一种罪! 即便你不争,别人也会把你当做对手,杀死以绝后患。 这个道理,直到此刻他还是不明白… 回到剑州军营中,许渊设宴款待,营帐内,他举起酒杯,望着李青玄与老剑客。 “多谢二位慨然相助,出手搭救,我敬两位!” 李青玄也端着酒杯,回应道:“国公客气了,我与静思本就是好友,出手是应该的。” 二人互相客套,老剑客则是一言不发,看着面前的酒肉两眼放光,拼命的狂吃。 酒过三巡,许渊放下酒杯,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他也不瞒着几人,将眼前的局势明说,“今日之事会变成怎样的结果,全凭陛下决断,弄不好咱们都得变成乱臣贼子!” 此话一出,除了老剑客,几人表情都变得格外凝重。 无论是谁,只要被打上叛贼的罪名,那这辈子都别想安生,会被朝廷无休止的追杀,不死不休。 反叛这种事,在历朝历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都是我一人之错,牵连了大家。” 听到这话,许渊无奈的摇摇头,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外甥,沉声道:“静思,你怎得到现在还说这种话,有何意义?” “舅舅说这些,就是想问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如果咱们都成了叛贼,你当如何?” “我…”虞静思欲言又止,他大概能猜出舅舅想让他做什么,但是多年来苦读的圣贤书,此刻犹如桎梏,将他死死锁住。 “舅舅,如今天下安定,不能为了静思一人,搅得百姓不得安宁啊!” “砰!”许渊重重的拍着桌子,面色冷冽的让人可怕,他怒其不争道:“静思,你还看不明白吗?!” “反与不反,只在陛下一念之间,如若他下旨处死我们,难道你就束手待毙吗?” “舅舅在剑州军营中有十万大军,而大虞诸军,唯有草原边军方能镇压。但那里的军队有北莽军队牵制,是不可能入主中原平乱的,你明白吗!” “只要你点头,舅舅我愿意拼上性命,与你奋力一搏,失败了,我与你同去黄泉路。” “倘若成功,舅舅会亲手把你送上那至尊位置,阻挡你王者路上的一切人或事,我都会替你摆平!” 许渊没有任何隐瞒,将心中想说的话全盘托出,舅舅当成这样,也是让人没话说了。 愿意赌上荣耀,性命,自己的一切为外甥铺路。 虞静思端着酒杯,举棋不定,心中依旧犹豫不决。 如果赐死的旨意来了,那造反就是他们唯一的路。 否则就只能等死! 老实说,今日的局面若是换成三皇子来,只怕已经在谋划何时出兵了! 沉默了许久,虞静思无奈一叹,“等父皇的旨意过来,再做决定吧!” 第197章 皇朝局势 皇城,大虞皇宫内。 “欺天了,真是欺天了!!” 虞千秋坐在寝宫的床上,听着身旁陆炳的禀报,心中的怒火难以压抑。 他许渊凭什么敢如此大胆,私自带兵出营,阻止内廷的公公办事。 如果不是自己的皇恩盛宠,武国公家的门楣早就破败腐朽,哪还有今日在军中掌权的盛况。 “陆炳,传朕旨意,快,让人去剑州军营赐死许渊,如果他敢抗旨不遵,那就派大军镇压!” 陆炳看着被愤怒冲昏头脑,不顾一切的皇帝,低声提醒,“陛下,剑州军营有十万大军,如若引起哗变的话…” “你是让朕忍受这奇耻大辱吗!”虞千秋猛得转头,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瞪着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 如果换做旁人刚刚这样说话,此刻已经人头落地,被皇帝这样盯着,陆炳也不敢再多言,转身离开传达旨意。 殿门外,一道身影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二人擦肩而过。 “陆公公,你在这等会!” 看着来人,陆炳心中松了口气,急忙道:“张阁老,快去劝劝陛下吧!” 张延山点点头,快步来到皇帝面前,“微臣叩见陛下!” 虞千秋盯着他,冷笑出声,“阁老过来,是为了剑州的事?” “没错,臣请陛下三思!” “哼,你还真是朕的好阁老,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内阁首辅统管朝政,但这次的事,其实算皇家的家事,张延山这也要发声,令他心中极其的不舒服。 但想起如今的天下,之所以能安稳,都是张延山的功劳,虞千秋还是耐着性子问,“说说吧,你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置?” 张延山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皇帝既然如此说,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可能。 “禀陛下,武国公私自带兵出营,确属大罪,无可饶恕,但如今多事之秋,北莽虽与朝廷和谈立誓,可这种东西根本没有约束力。” “如若有一天,北莽撕毁盟约,再次叩关,朝中能战统帅,非武国公莫属,所以臣请陛下三思,为了大虞,也为了万千百姓!” 不得不说,张延山能位居内阁首辅,确实很有本事,来劝诫的话几乎一针见血,说进了皇帝心中。 虽然许渊做的事,死一万次都不为过,可与祖宗基业比起来,孰轻孰重,虞千秋还是能分辨的清。 如今的大虞,将星不明,武国公许渊是位合格的统帅,曾经与北莽多次交战,胜多负少。 这样的人如果处死,等北莽再次南下时,只怕大虞真得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话虽如此,可虞千秋心中依旧不悦,冷声道:“那照你的意思,朕得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忍气吞声?” 为了让皇帝心中平息怒火,张延山说了个折中的办法,“罚肯定是要罚的,就请陛下降旨,罚武国公俸禄三年,以做小惩大诫。” “仅仅只是罚俸?”虞千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对于朝廷勋贵来说,罚点银子,跟没处罚一样。 “陛下,以后还得用武国公,现在不该把关系弄得太僵。” “至于二殿下,也请陛下开恩,让他留在剑州军营即可。” 虞千秋陷入沉思,在心中盘算许久后,才无力的摆摆手,“就按你说,你亲自去办吧。” “臣遵陛下旨意!”随着张延山离开,空旷的大殿只剩皇帝一人。 他无神的望着前方,心中苦闷,觉得悲哀,作为虞家子孙,皇朝的主人,也得在某些事上妥协。 遥想当年太祖立国时,将星璀璨,武臣云集,哪个不是横扫天下的名将。 谁若是敢反太祖,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数百年过后,皇朝传到他手中,因为没有将军,不得不宽恕许渊,简直是耻辱! “唉,千秋愧对列祖列宗啊!” …… 数日后,剑州军营中,许渊拿着皇帝的旨意,神情疑惑。 “不应该啊,以我对陛下的了解,这种事他绝不可能宽恕的…” 他眯着眼睛,看向前方若有所思。 前来宣传旨意的公公,上前拿出一封密信递了过来,“公爷,这是内阁张阁老托奴才带来的书信,格外交代务必交到你手上。” “张延山…”许渊接过书信,眉头微皱,二人文臣武将,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情,怎么会突然来信? 带着疑惑,他打开书信查看,信里的内容看完,他神情复杂,在原地站了许久后,感慨道:“阁老在,大虞天下安然无恙,阁老一去,这天下倾覆也!” 信里张延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眼下的局势分析的极其透彻。 无论是皇帝,还是他武国公,都不能燃起狼烟,鼓动内乱。 只要国内发生战事,北莽势必会乘虚而入,届时草原铁骑席卷中原大地,屠戮百姓。 那他们这样朱紫贵,都成了皇朝,乃至整个中原历史的罪人! 小心翼翼的收起书信,许渊心中彻底没了反乱的想法,原本是担心皇帝下旨赐死,迫不得已才去叛乱。 如今,这一切都被张延山平息,那就没必要,也绝不可能去做这种千古罪事。 入夜,在军营外的小河边,李青玄几人漫步在河边。 “虞兄,既然你已安然无恙,那明日我就离开了。” 听到这话,虞静思急忙询问,“李兄要去哪,在这住得不好吗?” 李青玄笑着摇摇头,解释道:“住的很好,但我得跟老前辈去修行了,我是江湖人,不适合在军中久待。” 见他如此说,虞静思明白再过多挽留也无用,轻叹道:“这次幸亏李兄仗义出手,舍命相救,可我却无以为报。” “呵呵,朋友有难,彼此帮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无需回报,一切在心中即可!” 一旁的虞铃儿听到二人交谈,情绪低落,她生性活泼,喜欢跟李青玄这样自由散漫的人打交道。 “李青玄,我还准备让你带我去玩呢。” “会有机会的,等我剑道有所成,再与公主相遇,就带你去看看山河美景。”李青玄温柔一笑,想起那日在青莲山,多亏了公主,他才能成功脱险。 虞铃儿面露喜色,欢呼道:“那就说定了,你不准骗我!” “好,我不骗你。” 第198章 老剑客的修行方法 十里桃林,桃花坞内。 入秋的天气,李青玄赤裸着上身,在院子中练剑,挥洒汗水,数个时辰,一刻也不曾停歇。 草屋下,老剑客躺在椅子上,惬意的喝着小酒。 张鸦九逝去,如今连阿梦也走了,李青玄不想这个地方荒废,所以只要有闲暇,便会回来打扫。 也会去提着两壶酒,看看道士,清理坟前的杂草。 “剑修,以力驱剑,体魄力量格外重要,快点练,别像个娘们样,一点力气都没有!” …… 听着老剑客的话,李青玄无奈的摇摇头,他这种人都算没力气的女子,那这天下大半男人都似女子了。 虽时如此想,但他手下可未曾停过,不断的做着简单的挥剑,劈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秋四季,雪落雪停,每天李青玄都会苦练数个时辰。 这样简单枯燥的生活,整整持续了一年! 就连在青莲山苦练过的李青玄都忍不住抱怨,“前辈,您不是说教我高明剑法吗,都一年了,每日却都是如此基础的东西。” 老剑客放下手中酒壶,没好气道:“年轻人就是浮躁!” “你没听过,欲起万丈楼,需做结实底吗?” “想成为厉害的剑修,底子不够结实可不行。” “继续练!” 无奈,李青玄只能接着挥砍手中的九渊剑,继续枯燥乏味的生活。 又是三个月过去,在沉淀了一年多后,李青玄发觉体内的天地之力,调动起来更加的随心所欲。 并且,剑法确实有显着的提升。 以前,他动用真我剑道,始终觉得缺点什么,不够随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他方才明白是契合度。 剑道是心境提升领悟出来的,身后的虚影能做到心念所动。 但他本人却不行,心中想着如何出手,但总会慢一瞬。 这是在青莲山上底子不够凝实的缘故。 苦练基础过后,他现在已经能做到心念合一,身随心动,无需反应的时间。 只要想长剑出手,那瞬间便能斩出! “青玄多谢前辈指教!”感受到变化,李青玄抱拳,对长廊下的老剑客感激道。 对方随意的摆了摆手,轻声道:“以后无需再练这些了,再换换。” 终于要教自己高明剑法了吗! 李青玄心中激动,在青莲山上,老头并没有教导很多剑法,说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剑法。 强行教导只会适得其反,会成为枷锁,禁锢住以后的路。 所以,自从领悟真我剑道后,李青玄对敌的唯一方式,便是一剑望真我,实在太过单调。 “前辈,不知换那种方式修行?” “观景!” “观景?”李青玄不解,这算是哪门子的修炼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老剑客喝了口酒,为他讲解,“观山,观水,观天地,这世间一切景色,你尽可观看。” “飞鸟掠过山间,蚂蚁在地上打架,猛兽厮杀,只要你感兴趣,想看什么都行。” 这… 李青玄欲言又止,见老剑客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他只能照做。 作为学徒,按师父说的做就行,说得只会讨人厌烦。 接下来的日子,李青玄或坐于山间,看飞鸟冲入水中捕食,或走在林中,观察猛虎。 也会躺在长廊下,盯着天上的白云发呆。 这种慵懒散漫的生活,对于踏入江湖后的李青玄来说,从未体验过。 近些年,李青玄多次历经生死危机,与人交手的次数更多,神经几乎一直紧绷着。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剑圣陆无涯! 这位凌驾于天下所有剑修心中的一座大山,常人还好,但李青玄把他视做必须击败的对手。 心中一直想要追赶,长年累月,那股压力仿佛绳索,捆住了他。 令他的心境再难进步,并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观景,这个问题依旧存在。 这一天,无聊至极的李青玄真的坐在地上,看两只蚂蚁打架,并且一看就是数个时辰。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躺平的日子,不满道:“前辈,天天这样无所事事,我何时才能比肩陆无涯?” 对此,老剑客看都懒得看他,只是冷声道:“继续看,不把那两只蝼蚁打架看完,今晚不许吃饭!”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这老师还是自己死乞白赖寻来的。 没有办法,李青玄只能继续重复这种混吃等死的生活。 光阴如梭,又是两个月过去,李青玄每天虽然懒散,但时间久了之后,感觉内心异常平静。 什么陆无涯,江湖纷争,都被短暂的抛之脑后。 现在的他看蚂蚁打架,有时一看便是半日,连时间流逝都感觉不到。 见修炼有所成,老剑客又给出了新得修行之法。 “从明日后,就不必观景了,去后山的瀑布下打坐。” “记住,要整日坐在瀑布下,除非要死了,不然不准停!” “好!”经过前两次修行后,感知到的变化,李青玄对老剑客说的修行方式,再无任何疑惑。 第二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李青玄便来到后山瀑布,他褪去长袍,来到瀑布下打坐。 瀑布高有数十丈,水流从山顶落下,飞流激荡,狠狠砸在头顶,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 强力的水流从高处落下,犹如钢刀锻骨,李青玄顿时感觉浑身酸痛,短时间可以忍受,但每时每刻经历这种痛苦,时间一长,他就忍不住从瀑布下逃离。 “嘶~还真是疼啊!” “怎么,连这点疼都忍不了?”老剑客不知何时到此,靠着瀑布不远处的大树下。 他喝着酒,语气平静,“当年陆无涯,能在这瀑布下坐三天三夜,未曾挪动脚步。” “就你这副样子,想超越他,呵呵…” 老剑客摇摇头笑而不语,不再出声。 但讥讽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李青玄再次坐在瀑布下,承受着水流的冲击。 从一个时辰,到五个时辰,再到半日,一整天。 两个月过去,他已经能在瀑布下坚持两天半的时间。 还需半日,就能达到陆无涯当年,在瀑布下坚持三天! 第199章 又是一年雪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李青玄再次坚持不住,从瀑布下滚落离开。 “只差三个时辰,就够三日了!” 他目光跳动,心中燃起争斗的火焰,想要超越陆无涯,那就从此刻开始。 重走他走过的路,自己要走得更好,更远! 短暂的歇息后,李青玄再次进入瀑布中。 一日,两日… 这个过程中,老剑客一直躺在山间高处,注视着他,防止有意外发生。 直到第四日,骄阳从远处的天际缓缓升起,李青玄已经在瀑布底下枯坐了三日。 超越了陆无涯当年,可他依旧没有停下,继续咬牙坚持着。 经过瀑布三日冲击,身体剧痛无比,体内多出的骨头,不断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甚至有些地方的皮肤开始渗血。 但李青玄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能坚持更久,比陆无涯再久一点!” 他咬着牙,强忍剧痛给自己打气。 山间密林,躺在树上观望的老剑客,拿着酒壶,默默注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表情也渐渐凝重。 “当年李青莲比陆无涯多了三个时辰,你的极限又会在哪呢?”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过后,李青玄依旧在坚持,老剑客正襟危坐,紧紧注视着瀑布下的男子,甚至连酒都忘了喝。 “已经超过李青莲了,还能继续吗?” 四个时辰后,李青玄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昏厥,直接被瀑布击飞出去,落入下方的深潭中。 老剑客急忙飞掠而来,将他背起,看着少年身体多处渗血,他满意的笑着,“你或许会成为老头子的骄傲,是指点过的人中,天赋之最!” 一天后,李青玄从床上醒来,身体依旧酸痛无比,他强撑着起身。 一旁,老剑客坐在屋中喝酒,轻声道:“多躺会,别乱动。” 闻言,李青玄安静的躺在床上,询问道:“前辈,现在能教我高深剑法吗?” “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老剑客喝了口酒,说出令人意外的话。 “练习基础的剑法,锤炼体魄。观世间景色,修炼境界,瀑布之下苦苦坚持,是验收你多日来修行的结果。” “体魄足够强大,心境也远超常人,能忍受瀑布飞流直下带来的痛苦。” “你的天赋已经彻底展露出来了。” 此刻,李青玄方才恍然大悟,这段时间老剑客安排的修炼,虽然平平无奇,但其中却精妙无比,体魄,心境都能提升。 可谓是用心良苦,想到这些,李青玄忍着剧痛起身,朝着他弯腰一拜,“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老剑客无所谓的摆摆手,轻声道:“我不求你回报什么,只愿你别学那陆无涯,去使些肮脏手段。” “我辈剑修,立于天地间,可杀人,可救人,也可事不关己,漠然众生,一切皆随本心。” “但所作所为,要无愧于手中长剑,更得无愧于心!” “这番话,老夫希望你记在心中,可别做让自己一生难安的事!” 字字句句,皆是老剑客的人生感悟,李青玄点点头,郑重道:“前辈赐教,我绝不敢忘!” 经过一日休养,李青玄的伤尽数痊愈,本就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桃花坞的入口外,老剑客提着壶酒,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李青玄忍不住再次出声挽留,“前辈,这桃花坞风景秀丽,也不会有人打扰,极其适合隐居。” 老剑客头也不回,举起手挥动,洒脱一笑道:“老头子我生性自由惯了,喜欢到处溜达。” “这天下之大,男儿行走四方,天下皆是落脚地。” “何必拘泥于一山一水一草屋呢?” “哈哈哈!!” 老剑客再次拿着酒壶,仰头痛饮,大笑着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李青玄再次弯腰一拜,轻声呢喃着,“恭送前辈,望君慢行…” 江湖中能人异士尽出,二人虽相处短暂,但老剑客却有传道之恩。 此恩重于群山,重在心间,当时刻铭记,不敢遗忘! 草屋的长廊下,距离老剑客离开又过去了月余时日,冬去冬又来,四季轮转,天地规则。 李青玄望着外面纷飞的大雪,喝着温酒,心境也格外的安宁。 但他明白,这种安宁是短暂的,远离江湖两年,如今又到了该出世的时候了。 “也不知江湖可发生过什么大事?”他喝着酒,自言自语。 这两年江湖中的任何事,他都不曾打探了解,只为安心修行。 好在,这一切付出,结果是好的,此时的李青玄已经能感觉到,他距离二品只差一个机会。 一个成功突破的契机! 喝了会酒,他转身走进草屋中,拿起放在灶火上的温酒,朝着桃林深处走去。 每次回到这里,或是离开,他都会去看看自己的老朋友。 那个天赋卓绝,却又为情所困的小道士。 大雪长落不止,染白了天地景色,李青玄独自穿过桃林,来到两座并立的坟墓前。 一如往常的打开酒坛,倒上两碗放在坟墓前,随后坐在地上攀谈。 “道士,我又得走了,这些年去留来回,都会来找你唠叨几句,你估计都听烦了吧。” 大雪落满肩头,李青玄孤坐坟前,笑着自言自语,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说。 给道士讲自己的所见所闻,江湖趣事,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再次相遇有说不完的话。 从白日说到黑夜,李青玄一动未动,大雪染白了发丝,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他缓缓起身,将未喝完的酒,全部倒在地上,轻声笑道:“道士,我这一走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来看你。” “但你放心,只要我不哪天死在别人剑下,一定还会回来的。” “继续带着酒,来找你唠叨。” 有些情义,不会随着时间,一方逝去而渐渐淡忘。 这可能就是人情感最奇特的地方,爱情,友情,亲情,是治愈的良药,也是催命的至毒。 但无论是哪种,都注定让人难以忘却。 黑夜中,李青玄迎着大雪,朝着草屋走去。 冷风呼啸,雪,下的更大了! 第200章 花影婆婆的质问 一间酒馆中,李青玄掸去身上的白雪,坐在桌前,品味温酒。 耳边时刻听着周围的人议论,了解这两年江湖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唉,听说边境最近又不太安生,又起摩擦了。” “你且看着吧,北莽的那群蛮子不会消停的,迟早会与大虞一战!” “咱们都是江湖人,担忧这些也没用,喝酒喝酒!” 李青玄低头望着杯中的酒水,面色凝重,两年前的和谈似乎并没什么用。 他心中也觉得北莽迟早会叩关,与大虞决战,草原上觊觎中原大地已久,祖祖辈辈如此,不会放弃的。 “唉,真是多事之秋…”李青玄叹息着将杯中的酒饮尽,旁边的酒客们再次传来议论。 说着最近的江湖事。 “诸位听说了吗,鸣剑山庄出大事了!” 听到与陆无涯有关,李青玄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怎么可能没听说,十二岛上来了个女子,凶恶的狠哦!” “直接闯进鸣剑山庄中,叫板剑圣,说是要杀了他给剑仙报仇。” 给老头报仇,是…花影婆婆! 李青玄一听顿时便明白过来,赶忙起身走了过去,询问道:“几位兄台,你们口中的那位女子,现如今怎样了?” “还能怎样,与剑圣约战,五日后在鸣剑山庄一决生死,我们也准备过去观战。”酒客喝着酒,轻声解释。 当初去海外为了救阿梦,因此才偶遇花影婆婆,导致对方得知了老头的事。 如今婆婆来中原报仇,说起来,自己也有责任。 事情变成这样,李青玄也始料未及,但无论如何他得去鸣剑山庄看看。 如果可能,一定得出手救下婆婆。 “小二,结账!”留下银子,李青玄提着壶酒,走出门去,消失在大雪纷飞的黑夜中。 五天后的清晨,鸣剑山庄外。 此时这里已经聚满了人,来自五湖四海,皆为观战而来。 李青玄负剑走在登山的路上,突然身后有人呼喊,“李青玄,你果然也到这来了!” 扭头看去,李青玄目光诧异,紫衣一身蓝色长裙,立于身后。 “你怎么也来了?” “剑圣与人约战,如此盛事,来的人多了,我怎么不能来。”紫衣没好气道。 她望着面前的男子,心中的情绪低落,两年前一别,李青玄就跟消失了样,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来找过她。 从那年嘉陵江上相遇,到此时此刻,已经过了数个春秋四季。 紫衣还在等待,也始终抱着一个想法。 你李青玄不来见我,那我就跋山涉水来找你。 无论有多远,她都会来。 二人结伴朝着山顶走去。 鸣剑山庄大门外,已经挤满了人,都只为看剑圣出手的风采。 李青玄来到大门外,隔着很远,一眼便望见了花影婆婆。 她变成了少女模样,但满头长发不知为何,洁白如雪,青丝成了华发。 虽然模样改变了许多,但脸部轮廓依旧清晰可辨,所以李青玄认的出。 她安静的站在进入山庄的石阶上,目光凝重,死死盯着前方。 山庄最深处,便是陆无涯的居所。 “陆无涯,五日之期已到,赶紧滚出来,别当缩头乌龟!”花影婆婆放声大喝,丝毫没有忌惮。 这一幕,引得众人议论,人声嘈杂。 “不是,这到底是哪路大神,居然敢这么嚣张,堵在剑圣家门口骂!” “活久见,这不是纯粹的找死吗,陆无涯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估计这女子是没命离开了!” “我倒不这样想,人家竟然敢来,肯定不会白白送死。” …… 山门外议论个不停,作为正主的陆无涯,却靠在窗边喝酒,无神的盯着外面的雪景。 木屋中,叶景小声呼唤,“师尊,已经第五日了。” 陆无涯没有回话,看着窗外的景色,喃喃自语,“李青莲,你可真的害苦了我啊!” “对付女人,这本就不是我擅长的。” “也罢,总归要面对的。”陆无涯轻叹一声,放下酒壶,拿起身旁的龙鸣剑,缓缓起身。 “你去通知所有人,等那女子落败,不准追击阻拦,放她离开。” 听到这话,叶景心中不忿,这突然到来的女子,堵在门外整整骂了几天,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师尊,可是那女子她…” 陆无涯打断徒弟的话,轻声道:“那女子是我的故交。” 说完,他便走出门外,身形飞掠便来到石阶上。 “来了,剑圣来了!” “感觉剑圣似乎…又变年轻了,难道圣人返老还童是真的?” 与周围看客们的议论相比,作为事件中心的两人却异常平静。 陆无涯望着面前的女子,笑着和气道:“花影,好久不见了。” “呸,陆无涯,别这样叫我,让人觉得恶心!”花影婆婆厉声呵斥,丝毫不留任何情面。 这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估计陆无涯成圣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堂而皇之的骂他。 而且是当着正主的面,正当所有人都觉得陆无涯要发怒时。 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 陆无涯摇摇头,苦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脾气火爆。” 花影婆婆没有好脸色,怒声质问,“陆无涯,当年你与李青莲论剑,是不是把那个贱人带在身旁,乱了他的道心,才最终赢下的?!” 陈年往事再次被提起,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无涯面色顿时变得很不自然。 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有无尽沉默,他的这种态度,立马让此处炸开了锅。 看客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说个不停。 “当年剑圣与剑仙一战,居然还有这样的内幕?” “难道剑圣,不对,是陆无涯真的使了手段,胜之不武?” “他们口中的女子又是谁?” 人群中,李青玄听到这些话,双手不自觉紧握,这一次不再是他独自为老头正名。 花影婆婆这番话,告诉整个天下,当年论剑,李青莲输的蹊跷。 换句话说,当年赢的可能是他,或者本该就是他! 毕竟,以往二人对决,李青莲都是赢得最多的那个人! 第201章 天下第一 在众人的注视下,陆无涯并没有愤怒的狗急跳墙,他始终都异常的平静。 望着咄咄逼人的花影,陆无涯的思绪飘向远方,脑海中想起了从前的光景。 那时的他与李青莲相遇,两个天才剑修狭路相逢,论剑交手整整一夜,不分高下。 从看彼此不顺眼,到成为至交好友,结伴闯荡江湖。 那段时间,可以说是陆无涯心中最轻松愉悦的。 好友相伴,论剑天下,遇见不平事,二人拔剑出手,行侠仗义,事了拂衣去,何等的潇洒自在。 从中原到南疆,再到海外十二岛,甚至深入北莽,二人都是形影不离的至交好友。 那是的陆无涯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李青莲会因为他而死。 但如今事已成定局,再多想这些也是无用。 “花影,你来此处闹了多日,不就是想替李青莲出口气吗,动手吧。” 剑圣没有任何辩解的话,几乎等同于默认的态度,更是令在场的人,对当年的青莲山论剑,遐想不断。 容貌变年轻的花影,周身天地之力涌动,丝毫没有客气,冷笑出声,“既然你不反驳,那就说明你的确胜之不武,今日我得好好揍你一顿,替李青莲那个傻子出气!” 说着,弥漫在她周身的天地之力扩散,强大的威压直接将观战的人纷纷掀翻。 即便是李青玄,也被这股威严给逼的不断后退。 他瞪大眼睛,看着陌生的婆婆,心中惊讶,这已经不是亚圣能有的手段。 难道… 婆婆已经是圣人境了! 陆无涯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花影确实已经在近日突破圣人! “花影,没想到你也迈出这一步了。” “哼,你真当我是来白白送死的吗?”花影婆婆语气冷冽,在得知李青莲逝去后,悲伤,痛苦的情绪始终萦绕在心头,她几乎每天以泪洗面。 即便心上人已经多年未见,但她依旧忘不了那一袭青衣。 这种心境上的不稳,导致她的境界快速跌落,从亚圣境成了七品,再继续跌落,那一生修为几乎尽毁。 但天无绝人之路,因为她修炼的功法特殊,这次境界跌落,因祸得福,反倒成了突破的契机。 太上忘情,斩断情丝,抹杀真我,世间有情人,变得最无情。 一夜青丝成白发,亚圣成真圣! 花影斩断情丝,突破圣人境,她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忘掉心上人这个过程极为的痛苦。 她也不想忘,所以即便超凡入圣机会摆在眼前,也被她放弃。 因为不想忘却李青莲,这一身圣人修为,是拿寿元与修为短暂换来的。 等境界再次跌落,便是花影消逝之际。 这些事只有她自己清楚。 但能为李青莲出口气,她觉得无悔,一切足矣! “陆无涯,出剑吧,别让着我,我要狠狠的揍你!” 话音落下,从花影体内,一股勃勃生机扩散开来,周遭的白雪开始快速消融。 立于山门两旁的大树,花草,在本该万物凋零的冬季,却又生出新绿。 这鬼神莫测的手段看得众人目不转睛,李青玄心中震惊,虽然听说过圣人伟力通天,能改变世间规则。 但从未见人施展过这种手段。 陆无涯,道家老天师,儒圣…李青玄也算是见过许多圣人,但都未见他们动用此等手段。 枯萎凋零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新春,长出嫩芽,绿叶茂盛,花朵争鲜斗艳。 一瞬间,枯木又逢春,冬去春又来! 无数花朵,绿叶,随风飘荡,朝着花影汇集而去,在她面前形成了一条登天之路。 她踩着面前由花瓣绿草形成的阶梯,一步步登天而去,立于高空中,俯瞰着陆无涯。 “还在等什么,动手啊!” 陆无涯目光跳动,最终还是拿着龙鸣剑,御空而来,与她面面相视。 “花影,你何必弄如此大的阵仗,刚刚突破,就如此动手,境界会不稳的。” “呸,我不用你多管闲事!”花影不满的呵斥,花瓣,绿草围绕在身旁,她伸手指向陆无涯,轻喝道:“斩!” 无数的花瓣,绿草犹如根根利箭,带着浓郁的天地之力朝着陆无涯飞去。 面对如此阵仗,陆无涯面无表情,平静的如一摊死水。 只见他拿起龙鸣剑,猛得挥手,那些飞来的花瓣绿草,便被纷纷击退,压根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从头到尾,龙鸣剑甚至都未曾出鞘。 这一幕令花影眉头紧皱,她虽然心有预料,自己根本不可能是陆无涯的对手。 但如此巨大的差距,还是让她心中落差极大,即便成为圣人,似乎也不是陆无涯的一合之敌。 这天下的圣人可以分为两种人,其他人与陆无涯! 他就好像是另一种境界的人,强的可怕。 一击未成,花影婆婆也不气馁,调动体内全部的天地之力,控制着花瓣绿草,形成了一道由花海组成的龙卷,直冲天地。 肆虐的花海带着强烈的杀意袭来,陆无涯依旧不为所动,但这一次他拔出了龙鸣剑,身后真龙虚影浮现,龙目圆睁,威严异常。 人群中,李青玄皱着眉头,看向真龙虚影,“那就是陆无涯的剑道吗,居然…是条龙?” 剑道是剑修的道,也是本人心境的体现,陆无涯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会有真龙虚影? 高空上,陆无涯紧握龙鸣,朝着花海龙卷猛的斩去。 “吼!!” 身后的真龙虚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竟然随着斩出的剑光一起,扑向花海,巨龙肆虐不断,瞬间便击溃花影的攻势。 花龙卷瞬间溃散,漫天的花瓣雨下,花影的容貌迅速衰老,皮肤干枯,再次变成了那个熟悉的花影婆婆。 她的身躯从天空中缓缓落下,瘫坐在地上,望着纷飞的话语,似哭似笑道:“终究还是没办法,李青莲,我连为你出口气都没办法,我真是没用!” 修行太上忘情的女子,却做不到真正忘情,用寿元修为堆积起来的境界,本就难以长久。 更何况她的对手还是陆无涯,剑道圣人,出手便斩北莽圣人,无惧朝廷,曾经为还恩情,以一己之力拖延儒圣和佛门女菩萨。 眼前这个神情漠然的男子,几乎可以说是天地间最强的男人。 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第202章 雪落满山 花雨下的婆婆,情绪低落,但没多久眼中便多了一抹释然。 “或许…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 陆无涯收剑归鞘,默默的朝着山庄深处走去,他与花影是旧相识,如今将人击败,并没有去怪罪其堵门怒骂的事。 前尘往事,已经过了这么久,总得尘归尘,土归土,不再深究。 望着他的离去的背影,花影婆婆虽心有不甘,却也无济于事,只剩沉默。 一场大战落幕,结果不出众人预料,剑圣之威不可逆。 奇怪的是,向来将陆无涯视为信仰的鸣剑山庄弟子,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出来替他出气。 整座山门,随着陆无涯离开,变得安静异常。 人群中,李青玄快步来到台阶前,伸手扶起奄奄一息的花影。 “婆婆,你这是…怎么了?” “我已命不久矣。”花影面无表情的应道。 再次变成苍老模样,从圣人境界迅速跌落,天地的春色快速退却,再次大雪漫天。 风雪纷落,花影缓缓抬头望着天空,释然的笑着,她询问道:“李青玄,你师尊埋在哪里,你知道吧?” “嗯,在青莲山上。”李青玄点点头,心中很不是滋味,如果没有遇见他,事情可能不会变成这样。 婆婆也不会来中原。 “能请你带我过去看看吗?”花影婆婆开口,带着哀求。 “好!”李青玄将她背起,走下鸣剑山庄,去街市中雇了一辆马车,回到青莲山去。 登山的路,崎岖难行,花影婆婆在背上奄奄一息,寿元已经走到进来。 气氛异常的沉默,紫衣跟在身后也默不作声。 直到登上山顶,来到距离草屋不远的孤坟,望着碑刻上李青莲的名字。 原本心血燃尽的花影,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无需搀扶,自顾自的走到坟墓前。 她就这样安静的坐着,沉默不语。 有些人一旦遇见,却又错过,那耽误的就是一生。 对于花影而言,李青莲是恩赐,也是她的劫难。 困其一生,永生难以释怀。 坐了不知许久,风雪愈发的大了,花影似乎感觉到了大限将至,轻笑着问道:“李青玄,婆婆能请你件事吗?” “我死后,请你帮忙葬在李青莲身边,这一次我不想再离开他。” 为了给老头出口气,明明能在十二岛作威作福的婆婆,却远赴中原,赔了性命。 这股情意自不必多言。 即便老头真的不喜欢,也该在地下心疼一二。 他没有过多犹豫,点头应允,“晚辈遵从婆婆的吩咐。” 心愿了解,花影开怀大笑,她望着面前的男女,语重心长的劝诫,“李青玄,身旁的这位姑娘很好,望你莫要做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她是过来人,数十年苦苦追寻,最是明白爱而不得的痛苦。 遗憾是两个人的事,面对紫衣这种一心痴念的女子,即便他李青玄不喜欢。 可若有朝一日,有点什么意外,难道他敢说没有丝毫愧疚吗? “她很好,这一路上我都看在眼里。”婆婆指着紫衣笑道。 面对这番话,李青玄只有无尽的沉默,不敢回应,也不敢去看身旁的女子。 陆无涯这座大山不能从心中移开,他的心就装不上任何东西,包括女子炽热的爱。 有时候沉默就是答案,紫衣低着头,天地中风雪漫天,她的情绪也渐渐低落。 李青玄终究还是不敢接受她。 在二人的注视下,静静等待死亡的花影婆婆,终究是没有撑住,悄然离去。 她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似乎生前没有跟李青莲在一起,死后能合葬陪伴,也是件令她开心的事。 世人常说,情为何物,当生死相随,在此刻变得具像。 道士,张鸦九,还有眼前的婆婆,认识的这些人,无论男女,痴情的一方往往结果都不太好。 情之一字,是把快刀,伤人最快,问也最是杀人! 将婆婆埋葬好后,李青莲与紫衣朝着两座坟墓拜了拜,然后沉默的站在风雪中。 许久后,紫衣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不止问过一次,也是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李青玄,你有对我动心吗,哪怕只有一瞬?”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人始料未及,李青玄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到底是因为陆无涯,不想耽误紫衣,还是压根就不爱身旁的女子。 这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低着头,继续保持沉默。 “你为何不敢看着我,回答这个问题?”紫衣继续说,不依不饶。 长久的等待,终归需要一个答案,这个道理,李青玄也明白。 他想了许久,深吸一口气,望着面前的孤坟,怅然若失道:“我是老头的徒弟,有些事就注定得背负着。我得打败陆无涯,或者被他打败,成为废人,这是我的心魔,不破不休。” “所以,紫衣你明白吗,现在的我不能对任何人动心。” 说来说去,永远都是这番说辞,是李青玄心中所想,但紫衣不信,凝声道:“你就说有没有动心,这次过后我不再纠缠。” 她眼中有着决绝,哪怕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重蹈覆辙,但此时此刻不得不把话说绝。 在她的逼问下,李青玄心中挣扎许久,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女子,平静道:“你走吧,来日若有机会,我会报你的恩情。” 紫衣仰着头,紧闭双眼,努力不让泪水掉落。 有些答案,伤人伤己,极其的痛苦残忍,或许不知道才是最好。 这一刻,撕心裂肺的痛将紫衣包围,肝肠寸断。 片刻后,她终究是没有忍住,泪水滑落,不再留恋的转身,淡然的回了句,“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来纠缠。” 紫衣转身离开,风雪很大,泪水吹到李青玄的脸上,温热湿润。 他抹着脸颊上的泪,转过身去,望着女子哭着跑去,渐渐的速度慢了下来,哭弯了腰,直至最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李青玄下意识伸手,想说些什么,但发不出任何声音,心中猛的抽动,剧痛无比。 他伸手捂着心脏,静静的望着蹲在地上痛哭的紫衣。 这一日,青莲山的雪很大,风也冷冽,吹的人脸颊,心中都格外疼痛。 雪落满山,他痛苦的捂着胸口,她抱头痛哭… 第203章 诡异幻境 紫衣走了,走的决绝,没有任何留恋,这次女子的心真的被伤透。 站在草屋檐下的李青玄,看着眼前的雪景,心情同样低落。 这是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舍,痛苦,还是庆幸做了个正确的决定,不再耽误紫衣。 具体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楚,拧巴的很。 “又来了!”冷风吹过,李青玄伸手捂着胸口,那股痛不欲生的感觉再次袭来。 并且,这次更加强烈,剧痛难忍,只能坐在地上,背靠大树,喝酒缓解。 时间流逝,他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周围摆满了空酒壶,眼前开始出现虚影,醉意朦胧。 大雪连天,原本存在多年的荒坟,突然生出异象,从李青莲坟墓中,涌出无数天地之力,汇集化作一道身影。 他抬眼眺望,看着在树下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连连苦笑,“原本以为用不上的手段,没成想还是得用。” “剑修风流,可过千关万难,唯独情关难过!” 他朝着此处走来,站在李青玄面前,轻声笑道:“怎么喝成这样了,不是说自己酒量比我好,千杯不倒吗?” “老,老头…是你吗?”李青玄拼命揉着眼睛,确定不是喝醉酒后幻觉后,猛得伸手去触碰,但毫无意外的穿了过去,这又是一道灵体。 李青莲坐在他身旁,耐心的出声开解,“我死前留了两手,一个在你体内,为你护道。” “一个在坟中,怕你将来遇到某些事一蹶不振,本以为没用的。” 作为师尊,曾经朝夕相处的二人,可以说是最了解彼此的。 所以,他很清楚,李青玄只要心中遇到过不去的事,肯定就会回青莲山,这是打小便有的习惯。 在熟悉的地方躲起来,封闭自己的内心。 李青玄喝着酒,神情恍惚,“这么说的话,你知道我为何烦恼了。” “如果真心喜欢那女子,为何不直面内心?” “我想为你正名,挑战陆无涯,这个过程很危险。”李青玄目光坚定道。 听到这话,李青莲摇摇头,低声叹息,“你的路在脚下,该怎么走,得为自己想想,一切不属于你的恩怨,不该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今日,老头子我再赐你一场机缘,剑修三大心境,问心问剑问真我!” “我只愿你看清自己的心,即见真我!” 说罢,他的身躯开始消散,化作无数光点将李青玄包裹。 一股强烈的昏厥感袭来,令李青玄眼前发黑,再次看清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脚下是无尽的黑暗,抬起头,天空星辰万千,他仿佛置身于在一片星空中。 “这里…是幻境吗?”李青玄呢喃着,朝着前方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他停下脚步。 在前方不远处,浩瀚星空中竟然漂浮着巨大的王座,上面坐着一个男人,穿着修长的黑袍。 奇异的是,男人身旁围绕着许多样貌各异的长剑,足足有十二把。 其中一把,通体黝黑,看着与九渊剑格外相似。 长剑上下漂浮,周围的星空不断湮灭,破碎重塑。 二人相隔不远,但李青玄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容貌长相。 “你是谁,这里又是哪?” 寂静的星空中,神秘的黑衣男人缓缓开口,只见他竖起两根手指,“接下来会有两个选择,获得杀死陆无涯的力量,以及救下紫衣,你会怎么选呢?” 见对方道出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李青玄心中惊讶,立马大声询问,“你到底是谁,为何了解我身边的人?!” 黑衣男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挥动手掌,周围的场景便迅速变化。 恢宏的宫殿前,大火燃烧一切,烟尘四起,入目望去,四处皆为灰烬。 李青玄看着这一切,瞬间就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大虞皇宫。 “只是…为何会变成这样,这一切是真的假的?”他不可思议道。 “李青玄,交出皇道龙气,不然我们就杀了这个女人!” 身后传来厉喝,李青玄猛得转身看去,天空中三道身影,凌空而立,气势惊人,其中一人抓着满脸惶恐的紫衣。 “紫衣…”李青玄瞪大眼睛,胸膛再次传来剧痛,他捂着胸口,大声询问,“你们要干什么,放开紫衣!” “交出皇道龙气,我们可以放人!” “什么龙气,我没有这个东西!”李青玄急的大喊,这些人说的玩意,他听都没听说过。 “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抓着紫衣的男人,伸手握向她的手臂,用力一捏,骨骼碎裂的声音顿时响起。” “啊!!”紫衣痛苦的大叫,望着这一幕的李青玄心急如焚,那股钻心的绞痛再次传来,比以往更加强烈。 “我没有你们要的东西,真的没有啊!”他癫狂的大叫着,摸向身后的九渊剑,朝着几人冲去。 但对方只是轻轻挥动手臂,便将他整个人掀飞,双方的战力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不交出皇道龙气,那这女人就只能死了!” “李青玄,别把东西拿出来,你快逃,只要有龙气你会变得很强,你就可以打败陆无涯了!”紫衣也在呼唤劝诫,可这些话让他更加着急。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们说的东西啊!” 三番两次的否认,彻底激怒了男人,他体内力量朝着手臂涌去,直接伸手洞穿紫衣的胸膛。 鲜血飞溅,惨烈的一幕,令李青玄肝胆欲裂,“不!!” 一瞬间,剧烈的疼痛袭来,心脏仿佛要破碎般,李青玄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而在那片寂静的星空中,王座上的男子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轻声道:“能改变这一切吗!” 幻境的世界轰然溃散,李青玄靠着大树昏迷不醒,周围的天地之力朝着他疯狂涌去。 境界也在此刻突破,迈入二品。 剑修三大心境,问剑问心问真我,李青玄彻底圆满,幻境中的一切让他明白。 自己对紫衣的情感,多次的舍命相助,不计一切的付出,这样的女子又怎得割舍呢。 不知过去多久,李青玄睁开双眼,眼中的惊讶还未彻底褪去。 这一次的幻境太过诡异奇特,星空中的男子,还有大虞皇宫的一切… 第204章 惊变 冷静过后,风雪愈发的大了,李青玄一言不发,下山朝着江南道的方向追去。 又是二人初遇的嘉陵大江,挂着赵家旗帜的大船上,紫衣靠着甲板的围栏,单手托着下颚,望着前方发呆。 “小姐,后面好像有人追来了!”赵家的侍卫出声提醒。 她转身看去,只见宽阔的江面上,男人一袭青色长袍,脚踩黝黑长剑,御剑而至,横渡大江。 如今的李青玄已是二品境,能使用天地之力简单的控制飞剑。 他一跃而起,稳稳落在甲板上,九渊剑飞回剑匣。 两人相隔数丈,凝望着对方,久久无言,最终还是紫衣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怎么寻来了,不是都把话说清楚了吗?” 李青玄没有说什么,而是朝着女子走去,来到紫衣面前,伸手入怀,将她紧紧抱住,沉声道:“以前都是你追寻我,这次换我了。” 突如其来的表白,令人始料未及,冷风吹动紫衣的长发,她愣在原地,感受到怀中的温热,有些不知所措。 真心的付出,终究有所回报,被爱的人相拥表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紫衣顿时羞红了脸,也伸手紧紧抱住,以作回应,她眼眶湿润道:“李青玄,你知道吗,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李青玄温柔一笑,“不会的,以后只要你想见,我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剑修三心境,最后的问真我,幻境中发生的一切,让李青玄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是真的对眼前的女子动心,既然喜欢一个人,那就大胆的说出来。 哪怕被拒绝,也总比错过好。 李青玄的运气不错,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爱有所得。 大船上,二人相拥看着江景,脸上都挂着笑容,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回到江南赵家内。 当玩,已经成为家主的赵笠,喝了不知多少杯酒,他红着脸搂住李青玄的肩膀,畅快大笑。 “妹夫,今日看见你过来,我高兴啊,是真的高兴!因为看到我妹妹的真心,终于有了回应。” “哥!”紫衣不满的娇嗔,害羞起来。 这一幕,引得赵笠连连大笑,直到夜深,他才缓缓起身,不动声色的离开,看着甜蜜的二人,满足的笑着。 然后,贴心的顺手关上房门。 房间中,喝了许多酒的二人,看着彼此,感觉无比的燥热,有些情难自控。 紫衣不自觉的把头靠了过来,在她火热的目光下,李青玄也有些把控不住,朝着她靠近。 二人嘴唇刚要触碰时,他忽然猛的摇头,慌乱的起身,大口喘息。 “有些热,我出去透透气。”留下这句话,便急忙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紫衣捂嘴轻笑,“真是个胆小鬼!” 接下来的时光,平淡如水却又激动人心,互诉衷肠的男女每日携手作伴,游山玩水,甜蜜轻松。 直到这一日,两匹快马从远处奔袭而来。 叶景与澹台春风,联手前来拜访。 赵家凉亭内,三人围坐在石桌前。 “李兄,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澹台春风面色凝重,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 “一个月前,北莽皇帝死了,大皇子斛律汗,在众多草原贵族的支持下,成功即位,当上了草原新的主人。” “他当上皇帝三天后,便下旨三十万大军压境,叩关边城,朝堂震动。陛下派武国公领兵出征,结果在斛律宗室七王的围剿下,国公许渊兵败身亡,朝廷大败!” 李青玄瞳孔收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不久前才见到的人,就突然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武国公,不是二殿下的舅舅吗,我见过他,英姿不凡,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死在沙场上?” 澹台春风摇摇头,忍不住叹息,“李兄,你真是太小看北莽了。” “你也与北莽王爷们比试过,应该清楚,那些人都不是平庸之辈。” “北莽老皇帝共有八子,除了刚即位的大皇子斛律汗,余下七王皆出手,领兵围追堵截,武国公独木难支,又如何能力挽狂澜?” “事后朝廷议论许久,得出的结论是,此战不占天时地利人和,落败是预料之中的事。” “天时,如今冬季,中原的将士本就不如北莽的战士耐寒,地利,草原儿郎擅骑射,骑兵远胜中原。人和,七王尽出,武国公纵有翻天的本事,也无可奈何啊!” 听完澹台春风的分析,李青玄即便不懂兵法,也能察觉到这其中有个巨大的漏洞。 “既然如此,那武国公为何不以城拒守,等来年开春,再与北莽一决胜负?” “唉,这就牵扯到武国公的私心了。”澹台春风扼腕长叹,心中不知该说什么好。 “出征之前,武国公与陛下有约定,如果能大胜凯旋,就请让二皇子回宫。” “因为这个原因,国公才如此着急,领兵出城与北莽厮杀!” 弄清楚缘由后,李青玄陷入沉默,原来大败,武国公也有原因,但有私心,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一战,却是动了皇朝元气,伤兵损将还是次要的,如此大败会给北莽无限勇气。 让他们觉得,中原似乎真的气数已尽,会更加疯狂的叩关。 “那现在呢,边城是什么情况?” 澹台春风出声解释,“朝廷已经在商议,该如何抵御北莽,但情况不容乐观,如今的大虞已无能一战定乾坤的将军了!” 将星不显,这是如今朝廷最大的问题,即便有再强大的国力,可将士们不如对方勇猛,那也无胜的可能。 “他娘的,我就说了北莽那群家伙,没有信用,和谈才过去多久,就撕毁约定,开启战端!”叶景气愤的咒骂,发泄心中的怒火。 话虽如此,可他也明白,在这个世界中,国力军队不如对方,势必就会挨打,毕竟中原富饶,是北莽垂涎欲滴的好地方。 “李兄,我们今日过来,是希望你早做准备,如果有一天…北莽破关,面对尸山血海的杀戮,但愿你有自保之力!”澹台春风说出二人此行的目的。 这种局面下,中原的情况不容乐观,边城还能不能守住,一切都是未知。 第205章 御驾亲征 “你的意思是,朝廷的军队会撑不住?”李青玄面色变得凝重,沉声询问。 “如果没有奇迹出现的话,可能会这样。”澹台春风话音落下,三人的情绪都跌落谷底。 即便他们是江湖中人,但说到底是中原人,生养于这片大地,如果北莽成功叩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话已至此,还望李兄早做打算,我先回家族安顿族人!”澹台春风拱手抱拳,随后便着急的离开。 凉亭内,就剩下李青玄与叶景,这两位天骄剑修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怒火翻涌。 “北莽若过踏过边城一步,我势必会拔剑杀敌,杀得他们丢盔卸甲自己滚回去!”叶景目光坚定,江湖儿郎,热血难凉,国家危难之际,人人皆抱着舍我其谁的决心,以中原数千年传承,谁敢来此作乱! 见叶景也有这种想法,李青玄轻声发笑,“这江湖有你叶景,是真不让人觉得孤单!” “北莽若入中原,我与你同去杀敌!” “那就这么说定了!”叶景笑着起身,也从赵家离开,回鸣剑山庄询问师尊的态度。 剑圣这种人物,虽不入庙堂,可是中原人,身上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二人离开,李青玄也起身来到赵家大堂,兄妹俩都等在此处。 紫衣见他过来,立马上前询问,“怎么不让他们在赵家多住一些时日。” 李青玄面色凝重,望着二人道:“天下可能要大乱了,赵兄提前准备一番吧,以免家族遭劫。” 此时武国公身亡的消息,中原的百姓还不知道,但得到消息的人,纷纷做着准备,以此面对未来风起云涌的局势。 而此时皇城的议政殿内,百官噤声,虞千秋身穿威严帝袍,端坐在龙椅上。 “如今武国公战死,朕在问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为何诸公皆默然不语?!” 气氛冷冽凝重,连最后的将星武国公都战死沙场,朝廷根本无可用之将,还能如何办? 是没有办法的死局! “朕在问你们话,都聋了吗?!”许久不曾有人出声,这让虞千秋心中的火气更盛,忍不住咆哮道。 朝廷供养百官,平日里这些家伙们,勾心斗角是一套接着一套。 如今真遇到事情,却都装聋作哑,这让人怎么能没有火气。 “陛下,微臣觉得如今朝廷既然无可战之将,那就不如主动与北莽和谈。哪怕,哪怕给点银子,粮食也无妨。”开口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作为二品大员,居然只想着求和。 这番话直接把虞千秋气笑了,朝廷尚能调动数十万大军,粮食充足,这些人就想着认输了,也太没点胆气。 他望着户部尚书,脸色阴沉,冷冽询问,“你说赔点银子粮食,可北莽若是不愿,要蹬鼻子上脸呢。” “那是不是还要把祖宗打下的江山土地,拱手让人啊?!” “割地赔款北莽还不满足,那是不是再把朕送过去赔罪,祈求和平啊!!” 他厉声质问,空旷的大殿内不断回荡皇帝的咆哮声。 户部尚书吓的双腿一软,立马跪在地上,“微臣绝无此意啊,陛下!” 武国公战败后,北莽军队中就流传出一句话,七王相争,南下擒龙! 这话说的是北莽七位宗室王爷,争抢着南下入主中原的机会。 所谓擒龙,那就更好解读了,捉拿大虞皇帝,将他带回草原。 主辱臣死,这句话不仅让皇帝面上无光,更是打脸整个朝廷,乃至中原大地。 想当年,北莽斛律氏的先祖,只不过是太祖皇帝的上马奴,何其的卑贱低微。 今时今日,居然敢如此羞辱虞氏子孙,这令虞千秋心中的愤怒到达了极点。 “朕再给你们说明白一点,无论如何,这仗得打,北莽那群家伙,不会因为你示弱,就会和平。” “一旦咱们表现出了软弱,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会派大军来中原烧杀抢掠,若是边关城破,不光是朕,你们所有人都不可能幸免于难!!” 虞千秋的话,令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但却依旧无人出声。 最终还是内阁首辅张延山站了出来,开口道:“陛下既然决定要打,那就请诸位各司其职,兵部调集兵马,户部筹措粮食。” 吩咐完,他看向皇帝,询问道:“陛下,如今军中已无可用之将,不知该派谁统兵呢?” 得知武国公兵败身亡的消息,张延山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白发苍苍,他心中始终保留着理智。 表明上支持皇帝,但他心里格外清楚,没有名将领兵,与北莽开战,无非就是再多送些儿郎去死罢了。 所以在此刻抛出这个问题,就是想皇帝知难而退,明白无将可用的问题。 至于北莽叩关的事,可以容后再议,边城还有十多万大军在,据坚城而守,短时间内可安保无虞。 龙椅上,虞千秋陷入沉思,他想了片刻,便猜到了张延山的意思。 这是旁敲侧击的在告诉他,此战打不了。 他望着张延山,目光锐利,呵斥道:“你不用如此隐晦的劝朕,这一战无论如何,朕都得打!” “朕不打,将来朕的儿孙就得打,北莽嘴里嚷嚷着南下擒龙,你们都以为朕是愤怒,才不顾一切的开战。” “朕告诉你们,你们都错了,想错了朕!” “这一战是为了百姓,为了保住祖宗基业,为了让中原人不受欺辱!!” 声音响彻大殿,清晰的传进每一个人耳中,书生文弱,他们心里只会权衡利弊,趋吉避凶。 哪会知道这天下,有些事,哪怕是死,也得有人去做。 “此事不必再议了,按照张延山的吩咐,筹措粮食,调集兵马,没有可战之将。” “那朕…便御驾亲征!!” 突如其来的决定,令文武百官猝不及防,皇帝是整个皇朝的定海神针,万万不能有任何意外。 怎么能亲临战场呢,这不是开玩笑吗? “陛下三思啊,万万不可!” 连张延山也急了,跪在地上呼喊劝诫,“微臣请陛下三思,不可御驾亲征啊!” 第206章 皇帝的决断 朝堂之上,皇帝一语激起千层浪,百官皆惊,御驾亲征虽短短四个字,但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 几乎能动摇国本! 百姓可能不清楚,但立于金殿的这些大员们都清楚,皇帝虽看着容貌年轻,但真实年纪不小,全凭丹药续命轻颜。 如今真要亲自前往战场,如何能让人不担忧。 见皇帝在龙椅上,一言不发,漠视众大臣,张延山再次劝诫,直接搬出太祖武皇帝,以其做例。 “陛下,即便是当年太祖爷,四处征战,也早早便立下文宗皇帝为世子,可如今的大虞还没有太子!” 大虞建国之前,开创基业的武皇帝还只是位王爷,也早早定下继承人。 虽说身边将星云集,武皇帝自己也是位能征善战之豪杰,但战场凶险,谁都不能保证安然无恙。 连那时都如此,更别谈今日的皇帝,倘若去了战场,没有回来,又没定下太子,那大虞朝就真的走到头了。 届时除了外患,朝中的官员肯定会分裂成多派,拥立不同的皇子。 如此,天下将瞬间大乱,这是张延山最不想看到的。 他为官多年,自愿成为皇帝手中的棋子,背上权倾朝野,臣权大于皇权的污名,为的就是天下百姓,与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皇朝。 望着全部跪下的官员,虞千秋面色平静,不为所动,他缓缓起身,语气低沉,“陆炳听旨,去让内侍府拟旨,立三皇子为大虞太子,若朕亲征不归,命其承继大位!”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只留一众大臣跪在原地面面相觑。 自从内阁创建以来,朝廷颁发旨意的机构就变成了两个。 一是内阁商议,拟定旨意,请皇帝朱批。 二就是内侍司,这里面就几个人,全都是以大内总管陆炳为首的几大贼,无一不是在朝堂翻云覆雨的大太监。 他们是皇帝的家奴,从这里颁发的旨意,就是皇帝的意思。 所以,祸贼左震才会有御书房秉笔太监的职务,他就是负责在内侍司拟定旨意上朱批的人。 立太子的旨意,不让内阁颁发,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给人拒绝或再多说的机会。 焦急的百官纷纷把目光投向张延山,如今能跟皇帝说上话的,也就只有他了。 “首辅大人,你快想想办法,立太子何等重要的事,陛下怎可如此轻易的决断?” “在此时此刻做决定,岂不是给人一种迫于无奈的决策,甚至陛下可能还带着气性。” “没错,况且立太子的话,二殿下更加合适啊!” 万分危急的时刻,这些官员说话口无遮拦,这让本就烦躁的张延山,瞬间火冒三丈,忍不住大声呵斥,“都闭嘴!!” 空旷的大殿都在回荡他的声音,百官皆沉默,不敢再多言。 他起身,跟随皇帝的脚步追去想要再次劝诫,但陆炳却挡住了他。 “首辅大人,我想陛下现在应该不愿见诸位大人,也包括你。” 张延山停下脚步,望着身前面无表情的大太监,他眉头紧皱,沉默许久后,才无奈的摇摇头。 陆炳既然阻拦,那就肯定没人能见得到陛下。 思索片刻,他当着百官的面,冲陆炳弯腰一拜,语气诚恳道:“陆总管,无论是立太子,还是御驾亲征的事,都太重要了,请你为了天下百姓,帮我劝劝陛下三思!” 陆炳看着他这举动,以及愣神的百官,心中惊讶。 要知道,读书人最是看不起他们这种残缺的奴才。 更何况张延山是天下读书人的标杆,位居内阁首辅的一品大员。 他沉默许久,才郑重的点点头,“大人说的我清楚了,会同陛下去讲。” 说完,他也离开,朝着皇帝的寝宫快步走去。 金碧辉煌的寝宫中,只有主仆二人,陆炳这才出声。 “陛下,亲征与立太子的事,您要不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奴才替你带兵去打仗!” 听到这话,虞千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摇头一笑,“是张延山让你来的?” “回陛下,确实是首辅大人传的话。” 这就是陆炳深得皇帝信任的原因,无论何事都不会隐瞒,对于如何做好一个家奴,格外的有觉悟。 虞千秋淡然一笑,摆了摆手,“带兵打仗跟武学境界无关,你即便能万军丛中过,又能如何?” “数十万大军冲锋,即便是圣人若是不跑,也得殒命当场。” 闻言,陆炳默然,他想替皇帝分忧,但却好似什么都帮不上忙。 “去让你的那些干儿子们传我的旨意吧。” 这一刻,在陆炳面前,虞千秋没有再称朕,只有在真心相待的人面前,才会如此。 陆炳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皱着眉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皇帝那真挚的目光,还是点点头答应。 “奴才遵陛下的旨意!” 见状,虞千秋才放心的笑了出来,他轻声说道:“其实,我知道老二更适合当皇帝,但为何选老三,你也清楚。” “唉,只可惜他不是我的血脉。”虞千秋无奈长叹,要奔赴战场,福祸难说,此刻的他说话也变得和善。 称呼虞静思也不再叫贱种了。 毕竟,在发现血脉之事前,父子二人相处了数年,怎么会没有一点感情呢。 或许,这才是他愿意放过武国公,放过虞静思的原因。 “至于御驾亲征,那些官员们看不明白,也不会懂。越是退让,北莽便越觉得大虞不行了,难有再战之力。” “一旦让他们有了这种想法,那整个草原势必会更加疯狂,倾尽一切叩关,冲进这令他们祖祖辈辈心心念念的中原。” “况且,我年轻时虽不比太祖武皇帝,但也能算的上文武双全,未必会输给那北莽!” 这话不假,以前的乾元帝,文武不凡,被誉为最有望接近太祖武皇帝的后世之君。 从他当太子时,就能看出一二。 虞千秋笑着,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淡然的给陆炳说明了所有情况。 陆炳听完,也觉得极有道理,心中再也没了任何别样情绪,如今只有一个想法。 帮皇帝把事情办成,办好! 第207章 风云际会 短短三日过后,朝局风起云涌,两则消息震动天下,朝野哗然。 一是皇帝立下旨意,决定立三皇子虞鼎盛为太子。 二便是皇帝御驾亲征,决定亲率兵马与北莽一决雌雄! 此时,赵家院落中,李青玄得到这两个消息后,望着面前雪中傲立的梅花看了许久。 身后,紫衣披着大氅,安静的陪伴。 许久后,他才转身,望着面前的女子,沉声道:“这天下已经不太平了,你哥哥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家族人老弱妇孺都送去了老家,如今留在江南道的都是年轻男子。” “那你呢,为何不跟着一起离开?”李青玄忍不住问。 紫衣的答案不出所料,她倔强道:“我得陪着你和哥哥,无论是谁,都不能出任何意外!” 听到这话,李青玄沉默了许久,才苦涩道:“如今这局势,有没有意外谁说的准呢?” “我决定跟皇帝去边城看看,如果可以,也想上战场厮杀一番。” 李青玄转过身,背对着紫衣说出了心中想法,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否则肯定会心软。 但这次紫衣的回答,出乎意料,她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轻声道:“去吧,按照你心中所想,去做想做的事。” 李青玄扭头,神情愕然,有些不敢置信道:“你就这样答应了?” “不然呢,难道还哭哭啼啼的劝你别去?”紫衣笑着说。 她虽是女儿身,也明白战场凶险,李青玄这一去,很可能会… 但她同样也明白一个道理,护卫家国,匹夫有责,这是每个中原百姓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有朝一日,国门破碎,山河染血,那时的人谁又能独善其身,能保得住爱的人,保得住自己的小家呢? 国家国家,定然是先有国后有家! 这一点,紫衣明白,更何况她从始至终都不想成为束缚心上人的枷锁。 爱一个人,更应该让他奔赴最好的前方,而不是成为拖累,阻拦其脚步。 李青玄心头涌动,忍不住一把抱住眼前的女子,他很庆幸,心上人如此的明白事理。 这何其难得… 这一日,二人携手逛遍了府中每个角落,脸上都挂着笑容,对即将分离的事闭口不提。 第二日,天际破晓,清晨的阳光洒落,李青玄依旧是一件单薄青衫,二品修为无惧寒冷。 他坐上赵家准备的快马,背负剑匣,望着相送的兄妹二人,挥手道:“回去吧,放心,我会完好无事的归来!” 紫衣也挥手回应,但她却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目送着马上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风雪中。 直到李青玄彻底离开,她才忍不住落泪哭泣,原来一切坚强都是假装的。 苦等了这么久,才换来的真心表白,结果二人才刚在一起不久,李青玄便要去凶险的战场,这如何能不让人觉得难过。 一旁,赵笠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安慰道:“放心,以李兄的修为,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打心眼里觉得李青玄做的对,如果不是背后有家族需要担着,赵笠也肯定会去那边城战场,为这中原大地出一份力。 李青玄走了,走的洒脱,朝着战场而去。 但在去那之前,他却先转道奔赴剑州,去看看虞静思兄妹如何了。 没了武国公,想必心中肯定会异常难受。 剑州军营中,虞静思坐在营帐中,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许多。 他坐在帅案前,望着面前的消息,阵阵出神。 “父皇最终还是立三弟为太子了…”他呢喃着,怔怔的望着前方,心中很不是滋味。 论出身,能力,以及背后拥护的势力,他没有任何一点输的。 但结果还是争不过自己的三弟,既可笑又可怜。 或许,唯一输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讨自己的父亲喜爱,就注定与皇位无缘。 “禀报二殿下,营外来了位青衣剑客,说是您的朋友!” 看着禀报的人,他欣喜起身,立马就知道是谁来了,喜不自禁道:“李兄,一定是他过来了!” 说着,他便小步跑向帐外迎接。 二人久别重逢,再相见时物是人非,虞静思彻底成了孤家寡人,父亲抛弃,舅舅战死沙场,母亲困于深宫难以相见。 但他好像并未因此就被击垮,一蹶不振,依旧能笑着与李青玄热情的打着招呼。 “李兄,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李青玄笑着寒暄,二人来到营帐中,他才收敛笑意,安慰道:“虞兄,国公的事我听说了,你别难过。” 谁知,虞静思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我不难过,舅舅曾经说过,男儿从军,最幸运的事不是功成名就,封侯拜相。” “而是能为了国家,拼杀疆场,马革裹尸!” “这才是男儿入沙场最好的结局。” 这番回答令李青玄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个性子温吞,修行儒家学问的皇子,能说这样的话。 眼前的虞静思似乎有所改变,但具体哪变了,骤然间李青玄也说不上来。 只能轻声附和,“也许武国公真这样想过吧。” 帅案下,虞静思双拳紧握,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若有机会,一定会让舅舅的名字威震世间。 即便心中想法颇多,但虞静思却没表现出来,依旧温和的笑着,令人看不清。 喜怒不形于色,遭逢大变后却能绝地逢生,不被击倒,此时此刻的虞静思已经朝着王者蜕变。 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在渐渐变得与父皇相似,孤家寡人,遇到任何事都不表现于人。 王者之路,既孤独又坎坷,想要走到尽头,心中必须忍常人所不能忍。 “李兄,今夜我设宴款待,你我一醉方休!” 见他没有萎靡不振,李青玄心中松了口气,看来也不用他开导,虞静思自己挺过来了。 “好,那今夜咱们不醉不眠!”他大笑着应同。 风云际会之时,不仅李青玄,中原大地上数不清的儿郎,心头涌动,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抵御北莽出一份力。 其中就包括叶景,澹台春风。 除了这些年轻的后起之秀,江湖中,还有许多老前辈,纷纷从隐居避世之地中走了出来,朝着边城赶去。 江湖人,此行也为拒北莽而来! 第208章 倾尽国力 第二日,李青玄便坐上快马离开,朝着边城缓缓赶去。 此时,朝廷的大军还在集结,尚未出发。 大虞皇宫内,虞千秋全身笼罩在铠甲下,腰悬天子剑,站在镜子前。 金色的铠甲,与天子剑,都是太祖武皇帝留给后世之君的。 不是书本,不是笔墨纸砚,却是战场厮杀的军中物品,可见武皇帝之意。 与这两样东西一起的,还有武皇帝留下的话,只由后世之君口口相传。 “有朝一日,若天命有失,望虞姓子孙莫要执着。” “承继天命者是中原人,则退位让贤,以灭战火,免百姓遭受流离失所之苦。” “入中原者非我族类,则我虞氏一脉,奋勇杀敌,勿惜已身,血不流尽,人不死绝,国门则不破!” “鼎盛,你记清楚了吗?” 空旷的寝宫,只剩父子二人,虞鼎盛跪在地上,郑重道:“禀父皇,儿子听清楚了!” 虞千秋转身,走到近前,看着自己的儿子,躬身轻轻摸着他的头,怅然道:“如果父皇回不来,这天下就交给你了。” “父皇春秋鼎盛,万岁万岁,一定能得胜而还!” “呵,谁能活万岁呢,太祖爷都不行,更何况我呢?”虞千秋自嘲一笑,万岁不过是历朝历代君主,哄骗自己的话。 即便是皇朝,最多也不过传承数百年,更何况一个人。 他摸着儿子的头,眼中布满深深的愁绪,大虞天下,这个担子未免太重了些。 如此年轻的孩子,真能…担得起吗? 或许,只有天知道了… 选择老三作为继承人,他也不知是错是对,但自己的儿子中。 除了老二,老三,其他更加不堪,实在是选无可选。 若他回不来,那大虞的命运只能交给天定。 从寝殿离开,他来到了凤仪宫,推开宫门,皇后正坐在桌前发呆。 他走了进去,这次没有撕心裂肺的咆哮,异常的平静,来到桌前坐下,静静的注视着这个曾经最爱的女人。 “我留了旨意,如果回不来,就让张延山伪装成皇后薨逝的假象,送你出宫。” 突如其来的温柔,令皇后微微发愣,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任何话。 二人沉默的面对面坐着,好一会后,虞千秋才起身离开,望着他的背影,皇后最终还是呼喊道:“我在宫里等你回来!” 不管怎么说,在血统之事爆发前,这个男人可谓对自己倾尽了所有的爱。 曾经的二人,真的爱过对方,深爱不疑! 虞千秋停下脚步,站在门口驻足许久,最终摇头苦笑,没有任何回应。 从年少深情走到相看两厌,如今给张延山的密旨,便是他最后的温柔。 人若是死了,过往便如云烟消散,继续困住一个可怜的女人,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他一路前行,经过一座座大殿,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又散去,执掌天下数十载,也是时候为天下做点事了。 “陛下,兵部已集结大军,圣旨囤积在武当山门外的二十万大军,以及从九州各地调集的大军,总计五十余万,尽数奔赴边城。” “户部筹措粮草三百万担,也以运往边城!” 御政殿外,张延山出声禀报,这一战大虞几乎倾尽所有,为的就是一战定乾坤! 虞千秋看着跪在面前的百官,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下旨道:“随朕出征草原!” 他率先迈步,走在御道上,身后跟着大内总管陆炳。 这位内侍总管大人,今日破天荒的穿着一身黑色长袍,作为皇帝最忠诚的奴才,永远会跟在主子身边。 御道两旁,是跪成两排的官员,他们齐声大喊,“恭送陛下御驾亲征!” 一遍又一遍,声音直冲云霄,响彻这座沉寂了数百年的皇城。 自从太祖武皇帝后,这还是第一次皇帝亲征! 从宫城来到城外军营,虞千秋朝着点将台走去。 这里有京畿防卫驻军,八万之数,他们中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皇帝,如今看到真人,格外激动。 登上点将台,虞千秋目光扫过阵列严谨的将士,心情凝重,他看到了许多年轻的脸庞。 这一去,能回来有多少,没人知道。 “我大虞的儿郎们,这次随朕远赴北莽,你们中许多人可能会死,会永远都见不到父母,妻儿。”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谁也无可奈何,即便是朕,也可能会死在战场上!” 这番话,令众人情绪不免低落,心中哀愁,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都没上过战场,对于死亡更觉得是件遥远的事。 看着他们一个个低着头,虞千秋提起全身力气,低吼道:“都在害怕吗,怕是人之常情,害怕没有错。” “但朕告诉你们,今日我们不去北莽,不去把那些草原骑兵给挡在国门外,等他们入主中原,骑上健壮的战马,挥舞手中的钢刀,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看到了,会更加害怕!” “你们有武器,有战马,是血性的男儿之身,若你们都怕,那让她们怎么办?!” 低沉的嘶吼为在场众人描述了一幅国破山河碎的画卷,那里面中原的百姓在痛苦哀嚎。 战火点燃每个角落,房屋全部化为灰烬,老人被肆无忌惮的屠杀,女子遭受各种惨无人道的侮辱,孩童坐在亲人的尸体上,望着满目疮痍无助哭泣。 为了不让这样的事发生,他们这些将士必须去,哪怕是去死,也必须去将北莽骑兵给挡在国门外。 这一刻,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握紧双手,整张脸憋得通红,这样耻辱残忍的事绝不能发生! 虞千秋眯起双眸,慨然大喊道:“杀敌!杀敌!杀敌!!” 一瞬间,憋闷的将士们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立马跟着附和大喊,“杀敌!杀敌,杀敌!!” “儿郎们,随朕出发北莽,为了咱们的家园亲人!” 虞千秋拔出天子剑,直指前方,将士方阵立马调转方向,嘴中齐声大喝。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09章 边城探子 边城是座小城,这里的人本就不多,随着北莽多次叩关,几乎成了十室九空的局面。 住在这里的,大多是边城将士的后人。 经过多日奔袭,李青玄赶到这里。 大虞皇帝调集大军御驾亲征的消息传来,边城内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他们觉得大军赶来,北莽定然闻风而逃。 酒馆内,李青玄刚走进去,便听到有人呼喊自己。 “李兄,你也来了!” 他扭头看去,澹台春风与叶景正坐在桌前喝酒。 来到桌前坐下,三人再次重聚,心中欢喜,几人想法不谋而合,虽是江湖人,但都愿意为家国出一份力。 彼此有这样知大义的朋友,怎么能让人不高兴呢。 “你们两个啥时候到的?”李青玄低声询问。 没想到澹台春风与叶景来的比他更早。 “我从赵家离开后,就直接去找的春风。”叶景解释道。 三人坐在桌前举杯对饮,议论眼下的局势。 “皇帝的大军估计还得有个三五日才能到。”作为儒家弟子的澹台春风,对于朝中的事最是了解。 “那咱们怎么干,要不要先去北莽草原走一趟?”酒意上头的叶景出声提议,醉酒抒发心中的轻狂。 李青玄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眼下局势尚不明朗,还是先在城中待着。” 见他这么说,叶景也就没有再多言,如今的三人,就属李青玄境界最高,已经是二品。 三人直到天黑,夜深人静才从酒馆离开,相约找了间客栈歇脚。 “小二,三间上好的厢房!” 客栈柜台,小厮上前,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几位客官,厢房只剩一间了。” “那别的房间也行。” “整个客栈都只有一间房了。” 小二的话,令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如今外面夜已经深了,边城也不大,客栈应该不多,估计也难再寻到房间。 “要不…咱们住一间房?”李青玄面色疑惑,询问两人的意见。 叶景倒是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有在意,“行,那就睡一起,反正都是男人,有啥怕的!” 澹台春风支支吾吾了片刻,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这样了。” 叶景伸手拍着他的背,笑道:“你小子,还害羞了!” “没有,只是有些不适应…”澹台春风挠挠头,尴尬的笑着。 拿着钥匙,几人朝着二楼的房间走去,楼梯上,李青玄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外面的街道,眉头紧皱。 “怎么了?”察觉到异样,叶景轻声询问。 “好像,有老鼠进来了!”李青玄目光跳动,脸色逐渐阴沉,如今是二品境,听觉比二人更加敏锐。 客栈周围的声音虽然嘈杂,但他依旧一下子听到了黑夜中的低声议论。 “是出什么事了?”澹台春风问道。 李青玄看着二人,面色凝重异常,“北莽的探子进城了,说要打探关于皇帝的消息!” “什么!”二人面色骤变,叶景急忙道:“那还等什么,去宰了他们!” 几人走出客栈外,李青玄在前带路,循着声音,走街串巷,最终停在了一间荒废的屋前。 看着空空如也,破旧不堪的房子,叶景疑惑道:“你确定这里面会有人?”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李青玄率先走了进去,推开封闭许久的木门,一股灰尘扑鼻而来,呛得人异常难受。 借着微暗月光,屋中的一切逐渐清晰,破烂家具杂乱的倒在地上,上面积满了灰尘,还有厚厚的蛛网。 怎么看都许久未曾有人居住。 “李兄,你不会听错了吧?” 李青玄也忍不住疑惑,难道自己真的听错了? 可刚刚的声音,虽然细微,但确实存在。 两个人在交谈,并且多次提到大虞皇帝,朝廷大军之类的字眼,绝对是北莽的探子。 他缓缓闭上眼睛,天地之力逐渐弥漫,五感的感知愈发清晰,虫鸣,周围的一切都进入耳中。 除了这些,还有数道微弱的呼吸,随着他移动脚步,这些呼吸愈发强烈。 猛然间,李青玄睁开双眼,伸手拍在剑匣上,九渊剑顿时飞入手中。 他飞身一掠,猛得朝脚下斩去,口中大喝道:“闪开!” 璀璨的剑光落下,直接将地面掀翻,从地底中飞出两道身影,慌忙逃窜。 叶景与澹台春风见状,连忙动身阻拦。 “你们,走不掉的!” 在这废屋的地底居然有间密室,总共有三人藏身于此,刚刚的剑光斩杀一人。 另外想要逃命的两人,也被拦下。 月色照耀下,两道黑衣身影并肩而立,他们扎着许多小辫,与中原人迥异。 李青玄三人看着他们,目光渐渐冷冽。 “还真是北莽来的老鼠,这么晚潜入边城,定然心怀不轨。” “说说吧,你们来这干嘛?”叶景抽出长剑,冷冽质问。 北莽的两名探子彼此对视一眼,还不死心的想逃,刚飞掠而去。 叶景便快速上前,抬脚将二人踢落在地。 紧接着,李青玄与澹台春风围了上来,呈包夹之势,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李青玄长剑斜指着二人的脖颈,再次询问,“说,到底来这做什么?” 眼见逃跑无望,两名探子冷冽发笑,残忍的威胁道:“等着,等我草原大军破城,你们这些人都会死,会是我们北莽的奴隶!!” 留下这句话,二人纷纷咬舌自杀,不给继续审问的机会。 “这些人…到底有何目的?” 几人望着这一幕,不禁皱眉,大战在即,这些探子进来又能做什么呢? 刺杀皇帝,这根本不现实,若说是打探消息,那也没这个必要。 御驾亲征的事早就传开了,北莽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 所以,几人真的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今夜,不仅李青玄几人,许多赶来此处的江湖人士,境界高深者都发现端倪,察觉到了这些探子,出手斩杀。 短短一夜时间,众人出手击杀的北莽探子不下百人。 这些人境界都不高,也没有做成什么事,给人一种,似乎就是来送死的感觉。 第210章 大军压境 夜幕褪去,城中四处都是尸体,对于昨夜的事,普通百姓不清楚,但在边城的江湖人中却传开了。 酒馆中,李青玄几人睡醒,坐在桌前吃早饭,周围的酒客热议不断。 “都听说没,昨夜北莽来了许多探子,被斩杀了大半。” “知道,我还出手杀了几人呢。说来也奇怪,来的人中没有高手,你说他们来干嘛?” 当被询问到北莽探子的意图,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边城外,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战马成群,铁甲连片,北莽大营中。 二皇子斛律景端坐在帅案前,作为这次大战的主帅,统领全军。 “能确认吗,北莽的皇帝还没到?” 在帅案旁,站着一名黑袍人,他恭敬的禀报道:“不会有错的,昨夜咱们去了那么多人,大虞居然不还击,足以证明大军还未到来!” “好,传本王的令,今日攻城!”斛律景当即下令,准备在大虞皇帝来之前,再次一博。 看看能否拿下边城,不然等大军过来,就丧失了人数上的优势。 “呜呜呜!”号角声沉闷有力,北莽三十万铁骑尽数集结,在草原摆开阵势,一望无际。 披上铁甲,斛律景骑上战马,手持马鞭,来到军阵前。 “儿郎们,大虞的皇帝还没来,今日将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一鼓作气拿下边城。” “中原的门户洞开,咱们的铁骑就能杀进去!” “喝!喝!喝!”三十万儿郎齐声大喝,喊声震天动地。 他们等这一天太久,只要攻破眼前的小城,就有了进入中原的机会。 那里土地肥沃,物资丰饶,一年有四季,不会常年寒冷,草原的孩子们能吃饱穿暖。 不会再因为天气,冻死,饿死! 草原与中原,是生存之战,无可避免。 历朝历代,只要草原上能出现一统的霸主,他们的最终梦想肯定是入主中原,带领自己的族人来到更好的地方生活。 “为了后世儿郎们,就在此刻,杀!”斛律景举起手中的弯刀,猛得指向前方。 数十万铁骑奔袭,战马嘶鸣,大地震颤。 边城上的守将们看到这一幕,赶忙呼唤同伴,“快,去擂鼓,擂鼓!!”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传遍整座小城,惊动了城中所有人。 酒馆内,李青玄等人也闻声看去,眉头紧皱。 “这是…战鼓的声音!” “走,去城墙上看看!” 不仅是三人,许多来此的江湖中人,都在这一刻,朝着城墙上汇集而去。 城墙楼顶,李青玄三人驻足观望,看着眼前如乌云蔽日的大军,忍不住倒吸凉气。 这画面太过震撼了! 铁甲兵戈,大军连绵,战马嘶鸣不断,犹如灭世般的景象。 如此气势磅礴的军队,即便是圣人去了,也必定殒命当场。 难以想象,身下的这座历经岁月的斑驳小城,是如何一次次抵挡这种大军的。 可想而知,大虞的将士们付出多少,又有多少年轻儿郎,为护住国门,死在此地。 北莽军阵前,斛律景望向城墙,他目光扫过,蓦然间,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 他笑着呼喊,“几位兄台,皇城一别,别来无恙啊!” 急脾气的叶景,立马飞掠向前,站在城墙顶端的石砖上,冷冽道:“谁是你的兄台?!” “确实,哪有这样领着大军,来见兄台的?”澹台春风也上前道。 斛律景笑意连连,说出了一番诡辩,“几位不必揶揄我,咱们出身不同,虽各为其主,但真算不上仇人,我反倒很欣赏几位。” “不如你们来我北莽如何,我斛律景以性命做保,只要你们愿来,高官厚禄,美人财宝,任几位挑选!” 如此丰厚的条件,令城墙上的其他人纷纷看来,这其中许多江湖客,立马就认出了几人的身份。 “难怪北莽的将军会给出这样的条件,原来是李青玄和叶景二人。” “两位剑道天骄啊,确实值这个价。” 听着周围议论,李青玄面色冷冽,也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斛律景。 “高官厚禄,留着给你们草原人吧,若再敢上前者,皆斩!” 说着,他抽出九渊剑,身后真我剑道浮现,猛的斩出一道剑光,朝斛律景杀去。 这一幕,令周围人眼中的敌意立马散去,彻底相信几人的人品。 望着飞速而来的剑光,上百铁骑出列,挥舞手中的钢刀,进行抵挡。 “砰!” 剑光锐利无敌,直接将这上百铁甲,罗列的方阵给斩得溃不成军。 二品宗师之威显露无疑! 见状,斛律景的脸色渐渐阴沉,他本是起了爱才之心,才出言相劝,结果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心中怒火翻涌,他直接下令,“儿郎们,攻城!” 阵列中,两艘高耸的云梯被推了出来,与此同时,铁骑奔袭冲锋,弯弓搭箭朝着城墙射来,掩护云梯前进。 面对这种局面,守城的将士纷纷举起盾牌,以做抵挡。 如李青玄这种修炼武学之人,面无所惧,各使手段抵挡。 由于武国公许渊吃了败仗,战死沙场,如今的边城竟连个能指挥作战的将军都没有。 都在等着御驾亲征的皇帝! 箭矢如雨般落下,江湖高手们倒能自保无虞,但守城的将士,虽有盾牌防御,但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实在令人应接不暇。 越来越多的人被射中,当场身亡,即便是见过生死场面,李青玄望着这一幕,还是心中凝重。 这就是战争,每时每刻都在死人,而且是不计其数的死! “砰!砰!”由于没能组建有效的反击,两座云梯成功的搭在了城墙上。 北莽的士兵顺着云梯,疯狂的往上爬,想要登上城墙。 城门外,还有巨大的撞门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城门。 看着这种情况,李青玄即便不懂兵法,也大概能明白,为何武国公要出城决战,应该也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外甥。 而是,一味的防守,几乎不可能长久的守下去。 面对如此猛烈的进攻,城破是早晚的事!! 第211章 不一样的江湖人 城墙之上,数十位江湖高手,疯狂出手,帮忙抵挡,才勉强支撑住没有破城。 这么多天,斛律景之所以没下令进攻,是因为与武国公一战,北莽也伤筋动骨,需要休整。 也是这几日才休整好。 箭矢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斛律景面露笑意,“这种情况,估计等不了多久,就能破城了!” 多年以来,北莽不知多少英杰,被这座小小的边城给挡住。 此地乃中原门户,咽喉要塞,大虞朝也深知其重要性,所以常年派重兵把守。 “咚咚咚!”大地震颤,身后传来动静,城墙上的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旌旗漫天,密密麻麻的大军如蚂蚁般,涌入边城内。 赶路多日的朝廷军队,终于在此刻到来。 中军位置,虞千秋坐在马上,望着荒凉的边城,心中感慨。 这不是他第一次到这,以往的边城,百姓众多,安居乐业,是一派祥和景象。 如今却尽皆出走,几乎留下了一座空城,只剩下守城的将士们,必须待在这里。 “百姓失所,远走故乡,乃朕之错啊!” 身旁陪同的陆炳安慰道:“陛下不必如此,战之罪,非一人也!” 两国交战,绝对不是因为一个人的过错,才导致的。 谈话间,他抬头望向城墙上,面色渐渐冷冽,禀报道:“陛下,咱们来的正是时候,北莽已经动手了!” “走,陪朕去看看!”虞千秋冷着脸,驾马朝着城墙赶去。 登上城墙顶,陆炳喊道:“陛下到!!” “我等拜见陛下!”周围的人纷纷见礼。 虞千秋轻声吩咐,“陆炳,我想上前说几句话。” 陆炳点点头,望着漫天箭雨深吸口气,青色的长袍衣袖鼓动,浓郁的天地之力弥漫。 他猛得一跃飞向高空,抬手挥动,那些箭矢瞬间无力掉落,再难进寸步。 李青玄望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惊讶之色,早听闻传言,说宫中可能有圣人境的存在。 当初,他第一次遇到陆炳时,便觉得圣人可能是这位大内总管。 如今亲眼确认,还是心中震惊。 实在难以把超凡脱俗的圣人,和不能人道的阉人联系在一起。 再没有任何危险,虞千秋缓缓走到城头,望着乌泱泱的大军,心无旁贷。 “领军的是北莽二皇子,斛律景吧。” 人群中,斛律景仔细辨认,确定是大虞皇帝后,面色猛的一变。 既然皇帝出现,那就说明中原大军已到,今日的攻城又注定无功而返了! 损兵折将,却未立寸功,这让斛律景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上前几步,回应道:“斛律景见过大虞皇帝!” 虽是战场,但面对这位中原皇帝,斛律景依旧保持敬意。 与自己的那些兄弟们不同,他深读儒家书籍,对里面神话皇帝的描述看过很多。 中原皇帝乃是天子,天命之人! 虞千秋望着他,沉声道:“二殿下,今日撤军离开吧,朕过几日会亲自取你的人头。” “已及将你们这北莽数十万铁骑,尽数阵斩,带着朕的旨意,通知你斛律氏的族人!” 皇帝的话霸气威严,这就是天子的底气,中原是天朝正统,因此即便在城墙上,虞千秋依旧保持着高姿态。 斛律景目光闪动,虽然愤怒,但却依旧语气平稳的回应,“我会把天朝皇帝的话带回去。” “但在这里,我也有一句话想告诉皇帝!” “什么话?” “几日后,南下擒龙!” 脱口而出的话,令一旁的陆炳勃然大怒,呵斥道:“放肆!” 他正要出手,被虞千秋制止,“战争总会有胜负的,且看几日后,谁能笑到最后!” 他很平静,没有因愤怒而爆发,这就是皇帝该有的模样,喜形不怒与色,令人捉摸不透。 随着他的出现,北莽大军如潮水般退去,继续强硬攻城,也只能是白白送死。 毕竟,北莽最精锐的是骑兵,攻城并不擅长,先前是仗着人数差距,想着用命堆出一条路,杀进城中。 如今朝廷大军赶到,人数上,北莽反倒成了劣势,在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攻入城中。 脚下是随处可见的尸体与箭矢,虞千秋望着这一切,双拳不自觉紧握。 他自问比不上太祖武皇帝,但绝不想成为一个昏君,被后世人唾弃。 “陆炳,吩咐下去,救治伤兵。” “诺!” 随着陆炳离开,准备走下城墙的虞千秋,看到了李青玄几人,立马吩咐道:“你们几个怎么来这了,过来。” “见过陛下!”三人上前,纷纷见礼。 “你们到这做什么?” “想为朝廷出一份力,抵御敌军!”李青玄如实禀报。 虞千秋有些惊讶,望着几人询问,“你们都这样想?” 叶景与澹台春风点头回应。 “不仅我们三个,还有许多江湖中人想为朝廷出一份力。”李青玄提醒道。 虞千秋目光扫过,发现城墙上,确实有许多没有穿着铠甲的人。 江湖中人,平日里懒散,闲云野鹤,但在国之大义面前,却没有含糊,坐视不管。 这一点,比朝廷中的官员们不知强出多少。 “哎,你们都是好人啊!”虞千秋忍不住感慨。 当年武皇帝马踏江湖,过后历代先祖想尽办法,修补与江湖人的关系,不是没有原因的。 或许那些先祖们,早就看出了,当国家有难时。 士大夫靠不住,那些食君之禄的官员也靠不住,还是得靠这些草莽英雄人物。 “今日之事,千秋替大虞百姓,多谢诸位了!” 虞千秋开口,没有称朕,而是自道姓名,这是给了在场众人很大的殊荣。 众人受宠若惊,此起彼伏的回应道:“陛下客气了。” “我等乃大虞子民,帮忙出力也是应该的!” …… 这一幕,令虞千秋心中觉得酸楚,以前的自己对江湖中人不排斥,但也存在某些偏见。 但从今日后,就不会再有了。 他语气有些激动道:“好,好啊,有诸位,还有大虞的臣民陪着朕,此战定可平,定可平!!” 第212章 大虞必胜! 中军大营内,虞千秋坐在帅位前,身后站着陆炳,本该拥挤的营帐,此刻却无比空旷。 站在两旁的将领没几个人,几乎都是生面孔,这就是大虞皇朝的悲哀,军队青黄不接,没有能领兵打仗的名将。 所以,才需要他这个皇帝御驾亲征。 “陆炳,你说朕该怎么办?” 身后的陆炳低着头,罕见的沉默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皇帝的话。 他是圣人境不错,境界奇高,可对于打仗的事一窍不通,在这方面帮不上任何忙。 大帐内异常的寂静,那些将军们也都是新升上来的,以前甚至都没见过皇帝,因此唯唯诺诺的,不敢发一言。 虞千秋望着这一幕,苦涩的摇着头,“天命有尽时啊…” 他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而是决定老自己赢下这旷古烁今,关乎国运的一战。 来到沙盘前,望着上面的地形图,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地形开阔,几乎是骑兵冲杀最佳的地方。 草原的儿郎善骑射,在草原上交战,对北莽更加有利。 但虞千秋没有选择,如今大军远赴而来,如果不能取得胜果,劳民伤财不说。 等他走后,北莽一定会再次前来叩关,这样的话,迟早国门破碎,北莽入主中原。 盯着沙盘看了许久,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似乎只有在草原上正面冲杀,这一条路。 “陆炳,陪朕出去走走吧。”苦思冥想许久,想得头疼,还是没有办法,虞千秋走出大帐,漫步在边城的街道上。 路过一间酒馆,他看见了坐在桌前喝酒的李青玄几人。 当即笑着走了进去,打趣道:“有时候朕真羡慕你们几个,仗剑天涯,饮酒作乐。” “见过陛下!”几人起身见礼,打着招呼。 虞千秋直接来到桌前坐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几人心有所感,望着他这样,立马就觉察到,肯定是为了打仗的事烦心。 “陛下这是为战事忧愁?” 虞千秋面容苦涩,无奈的摆摆手,借着酒意,跟几人说着心中烦闷。 “草原地形开阔,更利于骑兵作战,与北莽相比,中原骑兵的战力差了许多。” 听到这话,几人也缓缓皱紧眉头,心中犯难。 虽说李青玄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没有参军,也不了解兵法,但也大概的了解,战场厮杀,骑兵的重要性。 除却攻城战,野外厮杀,一支强大的骑兵几乎能瞬间扭转战局,左右胜败。 “如果摆下军阵呢?”澹台春风冷不丁的出声。 他的老师是位阵法大师,熟读的书籍中,有不少兵家先贤创建的奇巧兵阵,战场杀伐,极为强大。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训练起来极其讲究配合,难度不低。 并且,越是庞大厉害的阵法,讲究每个人之间的协调性,这就更加困难了。 一场大战,动辄数十万人,如何去调动,又如何能保证每个人都不犯错呢? 难,太难了! 他仔细想了一会后,摆着手道:“陛下,刚刚是春风失言了,这阵法短时间应该派不上用场。” 虞千秋神情无奈,郁闷的喝着酒,刚刚燃起的希望,转瞬间又被浇灭。 倒是李青玄,放下酒杯,忍不住询问,“陛下,咱们的骑兵不如北莽,除了战马瘦弱些以外,难道咱们中原的儿郎,不如他们勇猛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虞千秋愣了一下,他思考片刻后道:“倒也并非如此,只是北莽的人年幼时便在战马上奔腾,骑术更加精湛。” “那就是说,论杀敌的决心,我中原汉子不弱于人,也不是怕死的孬种!”李青玄眯起双眸,语气凝重。 虞千秋点点头,“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那我就有些好奇了。”李青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问出心中的疑惑,“那陛下为何如此担忧?” “论兵力,我大虞人数更众!” “论气势,有皇帝御驾亲征,亲临战场,领着将士们一起征战,有何惧那北莽的?” 李青玄不懂兵法,但心里憋着股对北莽的火,此刻宣泄而出。 他放下酒杯,决然道:“陛下,与北莽交战时,青玄也随你去杀敌!” “我也去!”叶景跟着附和。 澹台春风也接话道:“既然他们都去,那我也去!” 三人坚毅的眼神,令虞千秋整个人愣住,一群江湖少年,无拘无束惯了的人,为何对报效国家,如此执着。 要知道,他们可没有拿朝廷俸禄,在军中当兵,应当尽职尽责。 “朕倒真有些好奇,你们为何如此恨北莽人?” “因为在城墙上看到的一切!”李青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心头某处被触动。 那一日,他亲眼看到无数中原子弟倒在身前。 这种感觉该怎么描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乡人,一个个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但凡有点人性,都会觉得愤怒,于心不忍! 以前的时候,老头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李青玄还不太明白,为何国在民面前,但目睹那一日的惨状后,他懂了。 心存侠义的人,救民,你只能救一人,十人,至多不过百人。 但若是能救国,救下一个国家,你就能救下千千万万的民! “陛下,我李青玄不想做大侠,但也不想做忘国忘民的小人。” “所以,让我跟你去战场,杀敌!” 说到杀敌二字,李青玄重重的把酒杯搁在桌上,似乎在表示自己的决心。 望着眼前态度坚决的三个年轻人,虞千秋心中豁然开朗,他似乎找到了赢下这一战的方式。 说得不错,论粮草军械,兵马数量,大虞都远胜北莽。 更何况还有他这个皇帝在前线,没什么好担忧的,也无需怕什么。 只要他愿意身先士卒,如当年的武皇帝一样,将士们必定会更加的不惜己身,奋勇杀敌。 这一战,大虞必胜,必定会胜。 就凭他这位天朝皇帝敢来战场,北莽的新皇帝却坐在金殿中等消息。 就这一点,大虞就赢定了! 第213章 疯狗式的增兵 带着这样的决心,全军调整了三日,在朝廷大军赶到边城的第七日后。 整整五十万大军,全军出击,阵列严明的走出城门,前往草原准备与北莽决战。 虞千秋在军阵中央,身旁是陆炳,李青玄几人。 他望着翠绿的草原大地,目光坚定,“首战即决战,朕要一战定乾坤!” 草原平坦,但并不是没有任何山坡的,在一处巨大的盆地前,大虞军队停下脚步。 这里名为海蓝天! 传闻,曾经的盆地是一片大海,干涸之后,才变成了这样。 而且,进入盆地后,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仰望天空,碧蓝绚美,因此得名海蓝天。 进入盆地的路有很多,四面八方皆可,但无一例外,是呈下坡的路。 坡度不是很陡峭,战马也能轻松的进入,但进去后,想要再出来就得费一番功夫。 上坡自然吃力,速度变得缓慢。 这是虞千秋专门挑选的决战之地,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 要么活着杀出一条血路,赢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要么都死在这片盆地内,埋骨海蓝天,他既没给五十万大军留退路,也同样没给自己留退路。 盆地的另一头,斛律景也带领大军赶到。 他看着面前的盆地,脸上的笑容浓郁至极,这是他做梦都想选择的绝佳开战之地。 盆地内,逃跑极为的不便利,如果换成别的地方,大虞军队四散开逃,他还真不好派人去追。 但在这里面,输的一方注定会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因为你压根跑不快,如果害怕想要跑,把后背对着敌人,只会死的更快。 “陛下,看来你似乎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帅,居然会选此地。”斛律景笑着说,神色得意,他感觉自己胜券在握。 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底气,是身后三十万铁骑! 虞千秋没有和他打口水仗,而是看着大虞的将士们,给他们打气道:“儿郎们,今日你们做的事,注定会被后人,被史书铭记!” “这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 “但,战争就是会死人的,今天太阳落山前,你们中许多人可能再也回不去故乡,回不到家人身边!” “但你们的死亡,为了大虞,为了你们的家人!!” 虞千秋鼓舞人心的话落下,五十万将士齐声欢呼,肃穆威严,直冲天际。 “为了大虞,为了家人,更为了陛下!!” 喊声一阵高过一阵,众人坐下的战马,都感觉到了不安与急促。 “杀!!”随着虞千秋话音落下,大虞的将士们开始朝着盆地内而去。 另一边的斛律景同样下令,北莽的铁骑开始猛得冲出,也朝盆地杀去。 在军队兵种上面,大虞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只有骑兵二十万,并且战马是不如北莽的。 只有人数优势,五十万对三十万! 这也是为何虞千秋始终心中担忧,去想尽办法,看看能否通过战术,避免正面厮杀来取的胜利。 但草原这地方,视野开阔,有点风吹草动立马会被察觉。 像是常规的战术,迂回包抄都起不到作用,更别说其它复杂战术。 越是复杂,限制条件便会越多。 盆地中,两方的先头人马开始相遇,喊杀声震天动地,残忍的战争开始了。 武器不断划破肌肤,刺穿身躯,头颅随着钢刀飞舞而高高抛起,一具具尸体从战马上坠落。 战争就是一个巨大的磨盘,随着转动开始,每时每刻都有人被碾压,流血,死亡永不会停止,直到一方彻底死尽。 “杀!!” “喝!!” 两国的将士,嘶吼喊杀声不止,第一轮交锋,双方都是骑兵冲锋,拼杀,大虞的劣势,随着时间一长,渐渐暴露出来。 战线开始不断收缩,被逼得往后退去。 见状,斛律景大笑出声,呼喊道:“陛下,如何啊,我北莽儿郎的强劲!” 虞千秋沉默着,一言不发,挥手继续加注兵力,又是数万骑兵进入盆地内。 有了后续增援,大虞骑兵止住了败势,开始了反扑。 这次,节节败退的一方成了北莽,在盆地上方统战的斛律景发现后,也开始下令增兵。 局势开始变得诡异,只要哪一方增兵,都会获得短暂的优势,反扑对方。 见状,两方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增兵,随着参战的人数增加,伤亡也在不断增加。 直到此时,双方已经投入了不下四十万大军,战况开始变得胶着。 每时每刻,死亡的人数都是个庞大的数字。 可能眨个眼的功夫,数百人就战死沙场。 皇帝身旁,李青玄几人彻底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残酷的场景,犹如天罚末世般。 一将功成万骨枯,此刻无数有关战争的诗词,在脑海中具现了起来。 不仅是他们,作为指挥战争的双方主帅,也同样心疼难忍。 额头都不禁流出冷汗,如此巨大的伤亡,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现在死的都是青壮男子,他们代表了国力,代表了战力,生产力。 最终,还是斛律景先扛不住了,焦急的怒吼道:“大虞皇帝,你疯了吗,快让你的人退下,我也下令退下!” 虞千秋双拳紧握,看着不断伤亡的大虞儿郎,他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喉咙发硬。 这一刻,铁血帝王也犹豫了起来,这伤亡的代价,有些难以承受了。 见他犹豫不决,一旁的陆炳果断劝诫,“如果此时退兵,那先前的人就白死了!” 一句话惊醒虞千秋,他再次变得镇静,眼中的不忍也被迅速隐藏,再次变得坚定铁血。 随着他大手一挥,又是数万大军冲进盆地加入战斗! 这一幕,彻底让斛律景破防,忍不住了,急得上蹿下跳,指着虞千秋破口大骂道:“疯狗,你真的是一条疯狗!” 战争是残酷的,但总得有个限度,否则动不动几十万大军出征,若是每次打仗都像这样。 那国家估计都没什么男人了,这样即便仗打赢了,也没什么用。 所以,这也是为何武国公许渊,李如武父亲在接连与北莽开战后,大虞还能调动这么多大军的缘故。 第214章 反败为胜 斛律景望着越来越多的草原儿郎战死,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北莽的骑兵确实强大,但寡不敌众,面对人数更多的大虞将士,难免也伤亡惨重。 这对于人口本就不比中原的北莽来说,更令人难以接受。 “该怎么办,撤军,要撤军!!”斛律景喃喃自语,如同着魔般,看着不断伤亡的将士,便准备下令撤军。 但却被身旁的将军,厉声制止,“王爷,此时万万不能撤军,在这有坡度的盆地内,战马速度会受影响。如果此时把背对着敌人,大虞的士兵一定会发疯般的追击,伤亡会更加惨重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斛律景反应过来后,背上惊出大片冷汗。 刚刚他险些做出巨大的战略错误! 局面僵持不下,这种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增兵,双方开始白刃战,血拼到最后一刻,来决定胜负。 “传令,全军出击!”斛律景咬紧牙关,艰难的做出决定。 双方投入的兵力越多,损失就会愈发惨重,即便胜利,代价也太过于沉重了。 但眼下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血拼到底。 见斛律景像个疯狂赌徒,拿出全部家当,虞千秋眼中亦有疯狂闪过,他同样也是个不顾一切的赌徒。 这场战役,必须去赌,不顾一切的赌! “传朕旨意,全军冲杀!!” “咚咚咚!”战鼓擂动,旌旗飘扬,大虞一方的兵马,也尽数投入战场。 至此,双方投入兵马总计超过八十万! 这一战,注定会被载入史册,中原与草原,上千年岁月中,都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 血腥的磨盘转动,一刻也不曾停止,伤亡人数在不断的扩大。 三十万骑兵纵横交错,在战场上肆虐,如同一辆辆战车般,无畏冲锋,大虞的将士死伤惨重。 竟逐渐落入下风,出现败势。 望着这一幕,斛律景脸上的表情因疯狂而看着有些扭曲。 他觉得胜券在握,朝虞千秋大喊道:“皇帝,你输定了!” “南下擒龙,本王将会成为震古烁今的第一人,哈哈哈!” 癫狂的大笑在这方天地回荡,虞千秋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即将落败而显得慌乱。 他不仅不慌,眼中目光明亮,脸上逐渐浮现笑意。 战争的走向,直到现在都没偏离他的预想。 从一开始,他便清楚,开阔地带对上北莽骑兵,不可能占到便宜。 但他依旧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确实是留了后手。 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去背水一战。 但要让大虞全体将士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背水一战,还需要个至关重要的诱饵。 这个诱饵就是他自己,大虞皇帝虞千秋! 虞千秋扭头望着身边的三位年轻人,笑着询问,“你们,可愿帮朕一个忙?” “请陛下传旨!”李青玄应道,没有片刻犹豫。 “扶着朕的龙旗,随朕冲杀,可敢?!” 三人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倒还有些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陛下放心,旗在青玄便在!” “好!”虞千秋猛得抽出腰间的天子剑,双腿用力一夹马背,战马嘶鸣着冲了出去。 李青玄三人紧随其后,向着战场杀去。 一人扶旗,两人在身旁做掩护,保证旗帜不倒! “儿郎们,随朕杀敌!”冲来的虞千秋,提起全身力气,放声嘶吼道。 他身先士卒,朝着前方杀去,与北莽的铁骑厮杀不断。 混乱的战场上,突然加入一人,掀不起多大的水花,可那杆迎风招展的龙纹大旗,就像定海神针般,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是陛下来了,他也在随我们杀敌!” “弟兄们,杀光这群北莽蛮子,陛下看着我们呢!”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陛下受伤,否则就是我等的耻辱。” “跟随陛下的脚步,杀啊!” 原本节节败退的大虞将士,再看到皇帝亲身加入战场,与北莽战斗,瞬间如打了鸡血般,无比亢奋。 虞千秋的出现,是最能鼓舞激励人心的,他是皇帝,他无比尊贵,是高高在上的。 但此刻,他愿意与将士们共进退,这对于军中士兵,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百姓而言,是无上的荣光。 他们,与皇帝并肩战斗过! 而且,这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没有坐在金殿之上,颐指气使,让他们去送死。 却实和他们一起,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所有的将士都有一种被看重的感觉,他们的君王,没有不在乎他们的命。 他们的皇帝,是心系百姓将士们的! 他们该全力回报,士为知己者死,他们该为了国家,为了自己的亲人,为了能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帝王。 奋勇搏杀,剿灭蛮夷!! 一瞬间,大虞的将士们开始了最疯狂的反扑,局势两极反转,北莽最引以为傲的铁骑开始了溃败。 铁骑每次冲锋,大虞的骑兵便会上前厮杀,如果败了,就有步兵举着长枪,悍不畏死的抵挡。 如果步兵再挡不住,那大虞的儿郎们就用血肉之躯,抓着战马的腿,哪怕只能拖延片刻,也会这么去做。 去给别的弟兄们创造机会,死也会死在战斗的过程中。 靠着大虞儿郎这种不怕死的战斗方式,北莽兵败如山倒,如蚁穴蛀堤,一泻千里。 局势瞬息万变,斛律景望着这难以挽回的局面,神色大变,“败了,败了!!” “王爷,快请皇室的供奉们过来,哪怕战争输了,只要阵斩大虞的皇帝,这一仗咱们就没输!” 听到身旁人的提醒,斛律景双眼放光,顿时来了精神。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骨哨,用力吹响,哨子顿时泛起蓝色的光芒,天地之力弥漫。 北莽皇宫深处,盘坐的四人猛的睁开眼睛,三个老者,一位中年男人,他们都扎着一绺一绺的小辫,典型的北莽打扮。 “前线不顺利吗?” “三十万精锐铁骑都打不过,中原朝廷的皇帝居然如此厉害?” “先别说这些了,都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第215章 大战落幕 四人是北莽皇室的供奉,皆是圣人境的大能。 与曾经的儒释道三教圣人一样,需要皇朝龙气滋养,维持住境界,所以这些人才愿意和北莽皇室达成协议。 用龙气来换取出手的机会! 海蓝天盆地内,随着北莽铁骑不断的败退,斛律景无比焦急,他不停的扭头看向身后的长空。 “几位供奉,怎么还没过来?!” 话音落下,始终注意着虞千秋安危的陆炳,猛得抬头,望向前方的天际。 四道身影如同流光,疾驰而来,他们站在高空中,望着惨烈的战场,也忍不住皱眉。 “看来这大虞皇帝还真是个疯子,居然动用这么多人!” 他们一看就弄明白了,为何三十万铁骑会输,完全是大虞用人命来堆出的结果。 陆炳化作一道长虹,飞向几人,离开前还不忘嘱托李青玄几人,“你们看护好陛下!” 高空中,四对一,与北莽的供奉们相比,陆炳独自一人显得有些单薄。 “几位过来,难道是想插手战局?”陆炳沉声询问。 四人中,其中一位灰袍老者走了出来,回应道:“受北莽龙气滋养,我等理应出手相助。” “难道你们就不守规矩了吗?”陆炳低声喝道,在圣人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允许插手战争,这种能导致皇朝走向的事。 否则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听到他的话,几人中的黑袍老者上前,忍不住嘲笑道:“我们兄弟即便不守规矩,你又能如何?” “我已经听说过了,你们中原的皇帝可与几位圣人不合。” “得罪了道家那位,剑圣陆无涯也看朝廷不顺眼,他们会为了这样的皇朝,来跟我们拼命问罪吗?” 这句话,让陆炳陷入沉默。 确实,因为那次郡主和亲的事,与武当彻底撕破了脸,再指望道门老天师帮忙是不可能的了。 圣人之间的不成文规定,违反过后,会不会受到处罚,也是看谁的拳头更硬。 以往,中原的圣人齐心协力,维持着这个规矩,谁敢违背,便群起攻之。 但现在… 唉…陆炳在心中叹息,无论别的圣人们如何,他是永远忠于皇帝的。 即便对面人多,他也护卫皇帝到死前那刻。 “几位既然态度如此强硬,那老夫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战,我定当奉陪!!”陆炳表明自己的决心。 北莽几位供奉目光交错,随后面色渐渐冷冽,准备联手将陆炳格杀!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走来一道身影,怀中抱着长剑,面色冷峻。 他迈步一跃,便是数百丈,眨眼间便出现在几人面前。 “剑圣…你怎么来了?”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不仅陆炳,北莽的几位供奉都异常疑惑。 陆无涯没有回话,而是望着北莽几位供奉中,穿着黑袍的中年男子,冷笑道:“被本座斩了一臂,还敢来招惹,看来你是真不长记性啊!” 中年男人面色一变,虽然愤怒,但却也不敢多言。 他是早先跟随北莽使团去皇城的阿苏耶。 与陆无涯的那场比试,让他明白,圣人之间亦有差距。 而眼前的陆无涯,就是当今的圣人绝巅,无人能敌。 “陆无涯,你不是不喜欢你们中原朝廷吗,何必多管闲事?” 开口的是位红袍老者,灰黑红,三种颜色的长袍,同样的苍老,这是多年前,闻名天下的三兄弟。 三人皆迈入圣人境,后世人称其为草原三圣。 陆无涯面容冷峻,丝毫不给这所谓三圣的面子,他看着红袍老者取笑道:“你莫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被我和李青莲教训的还不够惨,今日还敢叫嚣?” 红袍老者面色一沉,也不敢吭声,他刚刚哪里叫嚣了? 这陆无涯就是仗着本事大,欺负人不是! 几人中,战力最强,年纪最长的灰袍上前几步,直视陆无涯。 “剑圣,即便你很强,家人这个老阉奴,二对四,你敢保证稳赢吗?” 听到这话,陆无涯淡然一笑,指着身后,“谁跟你说我们就两个人了?” 身后,两道身影飞掠而来,儒家圣人,佛门女菩萨尽数赶来。 一下子,弥补了人数上的劣势,成了四对四的局面,北莽的几位供奉突然就蔫了,气势都弱了几分。 陆无涯笑容得意的望着几人,“几位,现在呢,如何?” 北莽几位供奉陷入到纠结中,虽说皇道龙气格外重要,但如果为了龙气丢掉性命,那就得不偿失。 面对陆无涯几人,北莽几位供奉可能真的会死的! 想了许久,作为几人中领头的灰袍老者,不忿的咬牙道:“我们走!” 随着他们的离开,北莽兵败成了定局,厮杀也渐渐进入尾声。 战场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这一战,北莽死伤不下二十万,几乎是伤筋动骨。 同样的大虞也不好受,死了不下二十万大军,胜,却是惨胜! 人群中,盔甲被血浸红的虞千秋,站在原地,脚下满是尸体,他凝望长空,眼中弥漫着难过。 他赢下了这场战争,短时间内,如果没有天大的变故,北莽是没有能力再次叩关,想着进入中原的美梦。 但赢的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 二十万儿郎埋骨他乡,他们的家人得知现在,会如何的痛苦呢? 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在陆炳身后,几位圣人纷纷赶来。 虞千秋打着招呼,表达谢意,“这次多亏几位出手了,朕会记得你们的恩情。” 几人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有时候,皇帝的某些话听听就好了,别太当真。 而且,他们过来,是为了中原的百姓,可不是皇室,一家一姓的天下。 李青玄手中依旧死死握着那杆龙旗,他不知该如何说此刻心中的感受,久久难以平静。 双方死了数十万人,这就是战争,残酷,恐怖! “李青玄,这次你替朕拿旗抗纛,说说吧,想要何赏赐?” 面对皇帝的询问,李青玄想了片刻,拱手拜道:“青玄孤身一人,赏赐于我无用,请陛下重赏这些将士,多安抚那些死去将士们的家人!” 第216章 旧疾复发 回去的途中,草原的晚风格外的冷冽,天空中雄鹰掠过,时不时的发出嘹亮的鸣叫,似乎在为死去的人送别。 虞千秋坐在马上,金色的铠甲被血染红,他神情落寞的低着头,即便打了胜仗也高兴不起来。 不仅是他,将士们也都垂头丧气的,连他身边的陆炳,李青玄等人也都沉默不语,心中沉闷。 说是打了胜仗,但战争真的会有胜利者吗? 那么多的儿郎死在异乡,埋骨草原,随着时间渐渐消散,抹灭一切痕迹。 想到这些,虞千秋心中就很不是滋味。 “老东西,你说朕这么多年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早点精于国事,不去筹谋心计,北莽是不是就不会做大,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陆炳愣了一下,这段时间,皇帝真的像变了个人一样。 犹豫,不再冷酷,甚至有时候会自我怀疑。 要知道,以前的乾元帝意气风发,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想了会后,他摇了摇头,回答道:“陛下做的对,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是这般做的,让官员们狗咬狗,互相敌视,达到制衡的目的,这样才更加有利于皇权统治!” 从建立内阁以后,虞千秋就深居后宫,看着不怎么管事,彻底放权。 但真实情况并非如此,他始终都是皇朝的掌舵人,死死控制着权力。 所谓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张延山,不过是他推到台面上的棋子罢了,让那些文官惧怕,憎恨这位首辅。 而他却能更好的纵观全局,去分辨臣子的忠奸善恶。 在这点上,除了当年的文宗皇帝,就没有人能把权谋玩得这般通透。 就好像这次出征,要立太子,立谁当,张延山完全就插不上话,也左右不了任何意见。 还是皇帝说的算,一言决断。 此刻回忆过往,虞千秋陷入沉思,他觉得是不是自己不一心只想着权谋之术,而是多注重军事,以及北莽这个心腹大患。 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仗打完了,儿郎们也死伤惨重,再想这些也是无用。 战马朝着前方缓缓走去,晚间的风迎面飘来,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虞千秋,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大脑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的砸过,剧痛无比。 他捂着脑袋,摇了摇头,那股剧痛驱之不散,整个人向前倒去。 “砰!”他从马上重重摔落,意识陷入昏迷。 “陛下,陛下!”陆炳见状,面色大变,连忙飞掠而来,将他扶起,大喊道:“军医,军医快点过来!!” 不远处,好几道身影闻声而来,背着药箱,脚步匆匆。 大军出行,配备了许多军医,否则根本满足不了需求。 三位军医来到虞千秋面前蹲下,看清昏倒的是皇帝,他们心中害怕,连把脉的手都在不断颤抖。 普通的将士医不好,尚还有说法,如果救不活皇帝,他们必定都人头不保。 而且,他们的医术本就不如宫里的御医,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连宫里的那些人给皇帝,贵人们看诊时,都是心惊胆跳,担心哪天出个意外,人头落地。 更何况他们这些人。 陆炳面色逐渐变得难看,沉声呵斥道:“别怕,好好给陛下看诊!” “诺,遵大人旨意!”几位军医连连点头,生怕惹得陆炳不高兴,被当场斩杀。 三人轮番把脉,皆皱着眉头,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凑在一块议论许久后,似乎达成了意见统一。 派出一人上前,跪在陆炳面前,低声道:“大人,陛下的病情…”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令陆炳心中火气翻涌,当即喝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军医扭头四处看了看,随后再次靠些,压低声音道:“陛下有旧疾,乃心脉堵塞之症,如今又劳累过度,只怕,只怕…” 看着军医恐惧的模样,陆炳面色大变,焦急的喊道:“快说,到底何为心脉堵塞之症?!” 军医吓的身子一抖,立马趴在地上,急忙解释,“患此症者,皆短寿元,只怕…陛下回不去皇城了!” 陆炳整个人愣住,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跟随皇帝数十年,都不知道对方有这个病。 他抬腿猛得踹在军医身上,大为震怒,“胡言乱语,我命你们治好陛下,否则要你们的狗命!” “还有你们,也是一样,治不好陛下就是死路一条!”他同样对没有回话的两名军医吼道,杀气腾腾! 边城的中军大营外,数百位百战将士披甲执锐,郑重的守在外面。 营帐内,陆炳与李青玄几人,焦急的等待着,十几名军医围在床榻前,争辩个不断。 “不能用这昧药,于陛下的病症无用啊!” “这也不能,那也不行,你说说该如何用药?” “这…” 见众人争论许久,始终没有一个决断,陆炳再也忍不住了,冷冽呵斥,“你们都是庸医吗,治病救人,连个药方都拿不出来!” 一瞬间,十几名军医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身如筛糠,恐惧的抖个不停。 “大人饶命啊,非我等不尽心尽力,是陛下的病…” 所有的军医都知道那个结果,但都不敢把实话说出来。 “啊!气死我了,你们是真的找死!”陆炳气得直拍桌子,愤怒的要下令将这些人处死时。 床榻上的虞千秋缓缓睁开眼睛,身体无比的虚弱,提不上力气,他有气无力的呼唤着,“老东西,你到床前来。” “陛下,陛下醒了!”听到动静,陆炳急忙起身,跪在床榻前,表情异常难过,眼中满是不舍。 主仆二人,相伴数十载,说不出来的情义。 当年陆炳刚入宫时,还是个年轻的小太监,目不识丁,并且还病殃殃的。 是年幼的小皇子虞千秋赏识他,令人教他读书,修炼武学,过后更是拿出皇室的天材地宝相助,所以他才能迈入圣人境。 常言道,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虞千秋对他而言,是伯乐,知音,更是改变一生的大恩人! 第217章 崩逝 这样的恩人如今危在旦夕,对于陆炳的打击可想而知。 他和前朝的那些官员不同,是个阉人,皇帝的奴才,没有子嗣,任何的恩宠于他无用。 所以也不需要去讨好皇帝,他对皇帝的情义,不是臣子对上位者的好,而是真的发自内心。 床榻上,虞千秋感觉体内传来的不适,他闭着眼睛苦涩的笑着。 “当年的病,本以为用丹药能压制,没想到还是无用,终究会要了我的病。” 从很早以前,虞千秋就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病,极其短寿,但那时的他已经被封为太子,无数的官员追随战队。 他不能把这件事暴露,如果因此换了太子,那会害死很多人的。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隐藏,不让先帝察觉知晓。 好不容易熬到登基,病情却一日比一日的严重,他寻尽了延寿的天材地宝,最终发现只有丹药效果最好。 站在营帐中的李青玄几人,特别是澹台春风,此刻才明白,原来皇帝这么多年需要丹药。 并不是为了延年益寿,而是拖住要命的不治之症。 “陆炳,朕能感觉到,这次怕是撑不住了。你不要难过,人终会有死的时候。” “不会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陆炳眼眶湿润,倔强的低吼着。 虞千秋洒脱一笑,“皇帝也是人,不可能万岁的,每次听到你们这样喊,朕自己心里也觉得可笑。” “你别难过,咱们的主仆情义,终有尽时,这一点从我得知自己有病治不好后,就心里有数了。” “我死后,你切莫声张,带领大军迅速班师回朝,扶助老三登基,如果有谁敢不服老三的,你就替朕杀!” 听到这犹如临终托付般的话,陆炳压抑住心中的悲意,郑重的点点头。 “请陛下放心,老奴一定会遵您旨意,护卫好三殿下。” “只是…” 见他吞吞吐吐的,有些为难,虞千秋问道:“这是什么?” “如果是张首辅不服三殿下呢?” 虞千秋目光一凝,望着头顶的营帐阵阵出神,片刻后,他的语气变得冷冽,“无论是谁,敢挑战皇权者,皆可杀!” 他与张延山有情义在,并且也能压得住这个老臣,但新君即位,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自己的三儿子,本就算不上文武双全的天骄人物。论心机谋划,他不如张延山,自然压不住。 这种情况下,陆炳这把刀就格外重要,圣人境的修为,还有那些厉害的干儿子,是绝对能稳住局面的。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陆炳,不相信其他人。 内侍太监哪怕摆弄权力,也终究不会推翻虞姓天下,他们没有后代,难有二心。 所以,虞千秋能放心的把身后事都托付给陆炳。 得到确确的答案,陆炳的眼神变得坚毅异常,他凝重道:“请陛下放心,无论是谁敢不尊三殿下,老奴都会将他们杀光!” 有了保证的话,虞千秋心中欣慰,最后,他扭头望着营帐中三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眼中满是艳羡。 如果他不是生在皇家,是不是也能如此,结交三两好友,仗剑天涯,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他缓缓举起手,似乎是想要触摸曾经的梦想,渴望而又不可得的自由。 他释然的笑着,“朕,真的好羡慕你们啊…” 随着手臂无力的垂下,虞千秋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是个注定会在史书上留下争议的帝王。 能数十年不视朝,将所有的国事交给臣子,不闻不顾。 也能在北莽叩关时,力排众议,不惧危险御驾亲征。 做的事情既昏庸又勇武,注定是个饱受争议的人。 但这一切,随着他的离去自当盖棺定论,留待后人评说。 陆炳缓缓起身,望着李青玄三人,面色凝重的恳求道:“三位,陛下崩逝的事情,还望你们保密,直到大军还朝举行国丧。” 李青玄点点头,他立马就明白过来,若是此刻把皇帝身死的消息传开,只怕天下动荡,瞬间就会大乱。 “公公放心,我们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不会乱说。” 闻言,陆炳才稍稍安心,他当即下令让人去寻来马车,对外声称皇帝身体不适,所以不能骑马。 马车载着尸体朝着皇城驶去,陆炳亲自驾车,不让任何人靠近。 大军班师回朝的路上,没有任何人起疑心,只当皇帝是真的生病了。 李青玄三人,也作为护卫,帮着陆炳护送。 此时的大虞朝堂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文武百官得到消息,这一仗皇帝打赢了。 几年内,再也无后顾之忧,北莽也没能力在南下。 在这一片喜悦中,只有一个人皱着眉头,心中不安。 张延山坐在内阁议事的大殿中,他心中觉得疑惑,按照以往皇帝的性格,打了胜仗,肯定会派人八百里加急,下旨让百官出迎,以此铭记帝王的丰功伟业。 但到现在却没一点消息,前线班师的军队,平静的如一摊死水。 这种异样让他心情沉重,但又具体说不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会让他有这种感觉。 “大人,您在想些什么?”身旁的阁员见他出神,忍不住询问。 张延山面色凝重,摇摇头道:“我心中不安,但又不清楚这不安来自何处,我担心是前线的陛下…” 阁员听到这话,瞪大眼睛,下意识惊呼出声,“您是说陛下他…”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大军班师回朝,也没有传出不好的消息,可能是我多想了。”张延山呢喃着自我安慰道。 他已经猜到了皇帝可能出了什么意外,但他不愿去细想。 如果皇帝真的回不来了,新君继位,以他对三皇子的了解,大虞只怕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老实说,三皇子并不算特别昏庸的人,但也是文不成,武不就,最重要的是他不擅权谋心计。 作为一个皇帝,却不擅长这个,是件致命的事。 调动群臣,掌控朝堂,都需要一个心思深沉的君主才行。 若是换成百年前的大虞,四海升平,三皇子也许还能坐稳这皇位。 但是在如今这个时期,大虞需要一位厉害的君主,才能稳住局势! 第218章 召集文武百官 在大虞朝堂沉浸喜悦中,足足半个月后,大军班师回朝。 皇帝没有召见任何人,而是大内总管陆炳让人去内阁府邸中请张延山入宫。 金碧辉煌的寝宫内,大门紧闭,空旷的殿中只有陆炳与张延山二人,气氛显得莫名凝重。 “公公,这么着急请我进宫,可是陛下有急令?” 张延山面色疑惑,寝宫内没有看到皇帝的身影,这很出乎预料,与平常的情况大不相同。 以为他进宫,都是被带到皇帝的面前。 “首辅大人,我接下来的话,希望你谨记,也望你不要反驳,照做即可!”陆炳语气凝重,这番话说完,张延山心中就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那股弥漫在心头的不安,愈发的强烈。 难道他猜的不错,皇帝真的…遭遇不测? 下一刻,陆炳嘴唇微动,将这个会引起动荡的消息说了出来。 “陛下…龙御殡天了!” “什么!!”张延山瞪大双眼,忍不住的惊呼出声,脚下一软,险些站不稳倒在地上。 他虽说心有预感,但如今得到确切的消息,还是难以接受。 如今这个时局,朝廷刚刚经历大战,元气大伤,皇帝在此刻离世,让本就动荡的朝局,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见他六神无主,一双手不停的发颤,经过这么多天,已经缓过神的陆炳,伸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语气凝重,“首辅大人,眼下想要稳定局势,必须得靠您了!” “陛下亲征前,立三殿下为太子,并且还有遗旨,令太子继位!” “您此刻该去召集百官,让他们恭迎新君登基,这样局势便能稳住,有你我在,这宫里就乱不起来。” “天下也就不会乱了!” 陆炳的话犹如一盏明灯,驱散张延山心中的迷雾,让他稳住心神。 冷静下来后,他在心中盘算,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能最快的稳定局面,不会让皇城乱起来。 但他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当即低声询问,“公公,我还有问题,论文武谋略,二殿下虞静思更加出众,为何陛下不选他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陆炳陷入沉默,他犹豫许久,无奈之下,还是得把这件事说明白。 不然的话,张延山未必会专心办事。 “首辅大人,我只能告诉你,二殿下的血脉存疑。” “这…”张延山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为何陛下那么不待见自己的嫡子,为什么迟迟不立二殿下为太子,对于皇室而言,血脉重于一切。 “公公说的,在下明白了,我这就去召集百官,迎奉新君!” 张延山点点头,脚步匆忙,转身离开。 太皇殿前,一道道身影朝着这里赶来,这群大人们在家中,刚得到消息,便急匆匆的换好官服,前来上朝。 今日并无朝会,对于为何突然传唤,众人一头雾水,忍不住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陛下打了胜仗,突然就决定以后上朝问政了?” “说来也奇怪,大军班师回朝,按照祖规,应该会大宴百官,把喜讯昭告天下,但陛下从回来至今,都没有任何动静。” “是啊,也不知为何,等等陛下出现就清楚了。” …… 殿外,百官议论不断,可殿内的屏风后面,张延山来回踱步,面色焦急。 “人怎么还没来?” “来了,三殿下来了!” 大殿的后门,三皇子虞鼎盛在内廷传旨太监的带领下,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他望着张延山,满脸疑惑,“阁老,您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是有何事,难道是父皇要见我?” 从皇帝归宫至今,作为太子的他多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这让他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 如今突然让他进宫,虞鼎盛以为是皇帝终于肯见他了。 但结果出乎意料,张延山面色渐渐凝重,突然道:“陛下已经殡天,今日老臣叫殿下进宫,召集百官,便是宣布这个消息,辅佐太子登基!” “你说…父皇他,怎么可能?!”虞鼎盛脚下踉跄,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他瞪大眼睛,脸上布满了惶恐。 自己的父亲,大虞的皇帝,竟然死了!! 哪怕反应再迟钝,他也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短暂的冷静过后,虞鼎盛接受了这件事。 “阁老,你说,需要我接下来怎么做?” “嗯。”这种处事临危不乱的态度,让张延山赞赏的点点头。 作为皇帝,喜怒不形于色,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三殿下,你此刻跟在我身后,随我去见百官,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慌乱,也不要做什么,只用默默的看着一切便好。” 虞鼎盛听话的点点头,“好,一切按阁老吩咐。” 他心里很清楚,在这种时候,能帮他稳住局面,送上帝位的只有张延山。 二人一前一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随着太皇殿的大门缓缓开启,百官们停止议论,整理好官袍后,站得笔直迎接皇帝。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殿门打开,出现的不是皇帝,而是张延山与太子。 “阁老,怎么是您与太子殿下?”有官员忍不住,当即问出心中的疑惑。 望着百官,张延山长出了一口气,舒缓心中的压力,他缓缓走上前来,凝望着众人。 “诸位,陛下殡天了,在大胜回归的路上,旧疾复发。” “嘶~”众人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他们心神剧震,原以为会等来皇帝出现,却不料等到了这么个消息。 “阁老,你所说是否属实,我等要亲眼见到陛下!” “没错,总不能你一言堂,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张延山的尊贵身份与权势。放眼史书,权臣囚禁皇帝,借此上位的例子并不在少数。 虽然张延山并不是这样的人,可终归得把事情弄清楚,毕竟人心隔肚皮。 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伙同太子,囚禁皇帝,借此把控朝堂呢? 张延山也明白这些人的意思,脸色当即就变得有些难看,他一心一意的为朝廷,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想他! 第219章 强烈阻力 简直不可理喻! “待举行国丧时,诸位自然能见到陛下。”张延山漠然开口。 但面前的百官并没有任何收敛,反倒人声鼎沸。 “那按阁老所说,现在应该让礼部尚书筹办国丧。” 听到这话,张延山摆摆手,道:“国丧的事以后再议,现在我要说一件更大的事!” 见他表情严肃,这群常年混迹于官场的老狐狸立马就明白过来。 今日召集百官于太皇殿前,是要帮太子继位。 可这位太子,曾经的三殿下并没有多少支持者,他既没参军去军队,又不是儒家书院的弟子。 几乎文武百官都没有多少支持,此刻让他登基称帝,众人岂不是连个从龙之功都捞不到? 想到这些,众人心思转动,开始思考对策。 “那阁老说说,还有何事比国丧还大?” “自然是新君继位,迎太子登基的事了!” 听到张延山把这话说出口,更加让这些官员们心中不悦。此刻如果听从吩咐,众口一词的请太子登基。 那作为这次事件主导者的张延山,依然能身居高位,稳稳的当他内阁首辅的位置,可他们呢? 没有任何功劳,现在是什么位置,等新君登基依旧如此。 “呵,太子登基,老臣不是很懂阁老的意思,按照纲常伦理,立嫡立长,二殿下虞静思乃皇后嫡出,又比太子年长。” “真要拥立新君,岂不是二殿下更合适?” 说话的是曾经的太子太傅,也就是虞静思的老师,真正的帝师。 他是白鹿书院的人,名副其实的老学究,为人迂腐就算了,偏偏又活得久,像个万年不死的老乌龟。 仗着自己的身份,平日里没少怼人,虽然没啥实权,但就是辈分高,让人无可奈何。 “赵公,您就别跟着瞎添乱了,这件事莫要插手!”张延山也是无奈,没想到这么关键的事,自家的老前辈跳了出来。 赵公面色倔强,曾经虞静思没失宠前,他也教导过一段时间,二人有师徒情义。 而且,虞静思是书院弟子,与他和张延山都是一脉相承。 他不明白,于理于情,张延山都应该支持二皇子才对啊! “首辅大人,你这话是何意,难道老夫不是大虞的官吗?” “食君俸禄,自当为君分忧,国事我就该管!” 他说的言之凿凿,神情激愤,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位老帝师说这些话,并不是真的为了家国朝堂。 而是有私心的,想让二殿下继位,从而捞个从龙之功。 不仅是他,抱有这个想法的人还有很多,此刻纷纷发声。 “没错,赵公说的对,选新君的事还得三思而后行!” “我也觉得该慎重!” 张延山的面色愈发难看,这些人平日里捞些好处,贪污点钱财也就罢了。 如今这种情况,国家需要有新皇帝坐镇,他们还是如此不识时务,只想着自身利益,着实可恨! 他望着百官,厉声大喝,“先帝崩逝,太子继位,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也是大虞的祖训,你们当真无法无天,置规矩与祖训而不顾吗?!” 这番话带着礼仪规矩,压得众人不敢出声,但赵公再次跳了出来,据理力争。 “圣人曰:天下能者居之,文韬武略,二殿下都比太子更加出众,难道你张延山只为了从龙之功,而不顾天下百姓吗?!” “你,你们!!”张延山气得手直抖,话都说不清楚,他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倒打一耙,反过来诬陷他。 见局面僵持不下,站在身后始终沉默的虞鼎盛也忍不住了。 不论这规矩怎么讲,都该是他这个太子登基即位,与他那被贬去剑州的二哥有何关系。 换句话说,虞静思真有这些人说得这般好,那为何先帝不立他为太子? 想到这些,他心中怒意更盛,正准备发作时,陆炳从远处走来。 身边带着他的几个干儿子,都是朝堂上臭名昭着的大贼。 “诸位,陛下亲征前你们逼他立太子,如今却又不认,是何道理啊?”陆炳的声音不大,但那张阴鸷干枯的脸上,布满了杀意。 他领着干儿子们,站到张延山与太子身前,与文武百官对峙,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无比紧张。 面对这场面,想起面前这些太监的狠辣之名,大部分人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语。 依旧是老帝师赵公,仗着自己的身份高,站了出来反驳道:“陛下立太子,但未必临终前,就让太子继位,说不定改变主意,也属正常。” “赵公这话说的不错,当年文宗皇帝即位,也是太祖爷临终突然改的决定!” 有人带头就有人附和,并且搬出大虞开国太祖爷的事拿出来说。 当年,太祖皇帝建立大虞,立得是五皇子为太子,原因很简单,五殿下与他最像。 马上杀伐,勇猛无敌,是属于子类父的典型。 对于太祖那种英雄了一辈子的皇帝而言,有这种儿子自然喜爱异常,早早的力排众议,立为太子。 但当时的中原,久经征战,再也经不起折腾。 武功昌盛的太祖皇帝,出一个就行了,再来第二个,中原的百姓会撑不住的。 所以,朝中百官纷纷请旨,立文道出彩的九皇子为新君,也就是后来的文宗皇帝。 但太祖爷死活不愿意,为这事君臣之间没少争辩。 直到大虞建国的三十二年后,那个冬天,已经年迈的太祖爷去了趟军营,见了曾经跟随自己征战的老兄弟们。 他们白发满头,面容沧桑,闲聊中脸上洋溢笑容,说感激太祖皇帝打天下,给了他们安稳的日子。 或许就是在这一瞬,太祖皇帝幡然醒悟,明白如今的大虞不需要武道昌盛的新君,百姓要的是安稳。 回到宫中没几日,太祖皇帝便龙御殡天,临终之际,唤来百官,出人意料的改立了文宗皇帝。 这件事,在此刻成了例子,被众人拿出来言说,反驳陆炳与张延山。 这让二人的脸色异常难看,虽说有心理准备,新君登基会有阻力,却不料如此强烈。 第220章 恭迎新君 气氛愈发紧张,太祖爷有迹可循的例子,此刻成了这群人最有力的诡辩。 傻子都知道,当初的情况和现在不同,压根就不能相提并论。 陆炳压下心中的火气,先帝新丧,新君即位,他本不想惹事,大开杀戒,但这些人却步步紧逼,这令他格外的恼火。 “诸位,此时此刻,按照阁老的吩咐,恭迎新君,操办国丧和登基大典,刚刚的话本总管可以既往不咎,权当没有听见!” 威胁的话脱口而出,在场的官员态度开始摇摆不定,毕竟陆炳的那些干儿子们恶名在外。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帝师赵公察觉到身后的声音逐渐微弱,他再次不怕死的喝道:“难道诸公怕了阉奴不成,如此胆小惧事,岂不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这一刻,陆炳再也忍受不了,心中怒火翻涌,他扭头示意身旁的干儿子左震,这个被百官称为祸贼的大太监。 左震立马会意,二品修为轰然爆发,速度宛如鬼魅,快到极致的冲了过去。 “不!!” 察觉到杀意的张延山立马惊呼制止,再怎么说赵公是先帝老师,而且也是白鹿书院的人,论辈分比他还长。 这样的人在百官面前被斩杀,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说时迟那时快,左震的手掌横向划过,赵公的头颅顿时高高抛起,干枯苍老的身躯瞬间无力,向前直直的栽倒。 “砰!”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片刻间,等众人反应过来,威望奇高的赵公已经成了具尸体。 “你,你们!!”官员中,有些敬重这位帝师的读书人,抬手指着陆炳等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历朝历代,哪怕宦官当政时,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当着百官的面擅杀朝廷官员。 瞬间,众人炸开了锅,他们忍不住的想要怒骂,指责陆炳与他的干儿子。 但对上左震那双阴冷的眼神,百官心中恐惧,咒骂的话语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无可奈何下,他们把怒火全部宣泄到了张延山身上。 阁老毕竟是读书人,再怎么也不会当场杀人。 “阁老,你作为百官之首,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阉党屠杀同僚吗?” “张延山,同为读书人,我羞与你为伍!” …… 难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如山呼海啸般要将张延山淹没,他心中愤怒,想要反驳,但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现在的他,可不就是和陆炳站在同一阵营吗? 不得不说,读书人骂起人来是真的脏,就连一众太监们都听不下去。 左震刚杀完人,手上染血,他面色不善的盯着百官,冷冽道:“你们再这样对阁老出言不逊,我不介意再多杀几个。反正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 望着杀气腾腾的左震,百官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太皇殿外顿时变得安静无比。 见状,陆炳抓住机会,凑到张延山身边,小声催促道:“阁老,趁现在!” 张延山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做出表率,跪在太子虞鼎盛面前,恭敬喊道:“臣内阁首辅张延山,恭迎新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他带头,陆炳与他的干儿子们,也立马跪在地上,扬声见礼。 这一幕,令百官心中犹豫,迟迟不肯有所动作,但看着地上赵公逐渐冰冷的尸体,有些胆子小的立马跪了下来。 有人带头,那就会有人跟随,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没一会,太皇殿外,百官尽皆俯首,跪在地上恭贺新君。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事情尘埃落定,政权交接这种危险的事,在张延山与陆炳的帮助下,成功过渡。 虞鼎盛心情激动,他连忙呼唤,“诸位臣工免礼!” 说着,他还伸手去扶起张延山与陆炳,拉着二人的手,脸上满是笑意,“有二位在,朕定能高枕无忧,这大虞天下与百姓,也能无忧啊!” 随着新君的这番话,朝堂未来的格局彻底奠定,两党并立,一是以陆炳为首的阉党,还有就是以张延山为首的百官党。 …… 三天后,皇帝新丧的消息传遍天下,无数人为之震惊,担忧。 担心皇帝的死会不会让北莽卷土重来,天下局势再次风云变幻。 江南赵家的府邸中,李青玄坐在凉亭中,面前是紫衣与他哥哥赵笠。 “李兄,你说陛下殡天,老实说,原本我还心中存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赵笠面色凝重,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不可置信。 从北莽草原归来后,李青玄就把这个消息告知了他,让他有个准备,如果天下乱起来,赵家族人不至于命丧战火中。 “你们早些提防便好,明日我就得离开了。”李青玄轻声道。 听到他要离去,紫衣望着他,有些依依不舍,“又要走,这次准备去哪?” 李青玄苦笑着摇摇头,“暂时还没有方向,但局势紧张,我得想办法再提升实力,这样无论未来会遇到怎样的危险,我都能对付,也能保护你。” 二品境界已经不低,可真正去战场上走一遭,李青玄才彻底明白,面对千军万马过的危险,这境界不够,还是太低了。 必须得抓紧时间提升实力,才能保护自己,保护…重要的人。 凉亭内,突然一下子变得安静沉默,对于李青玄的离开,兄妹二人都有些不舍。 最后,还是赵笠打破沉默,大笑着说,“男儿走四方,为了提升修为多出去走走,是应该的。” 这话是对着李青玄说的,但紫衣知道这是哥哥在安慰自己。 整理好情绪后,她缓缓起身,转身朝着李青玄的屋中跑去,嘴里还在喊道:“我去帮你收拾东西,衣服银两,都得多带点!” 望着她的背影,李青玄温柔一笑,如果可以,这样有心上人陪伴,平淡如水的生活,也是挺好的。 他已经想好了,等去鸣剑山庄战完陆无涯后,就与紫衣隐居山林,或者是找个偏僻小镇,开一间小酒馆,白首一生。 第221章 万剑窟 几天后,新君即位的诏书颁布天下,告知百姓,改元换代,以明年春季为太康元年。 曾经的三皇子虞鼎盛,正式成为大虞的新皇帝,取天下太平,万民安康之意,是为太康皇帝! 此刻的李青玄,已经从赵家离开。他牵着快马,走在宽阔的官道上,秋季的风吹来,将地上的落叶席卷而起。 说是去寻找提升境界的办法,但李青玄也不知该去往何处,没有确却的方向。 迷茫之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有些疲倦,像是久睡刚起般。 “怎么,想提升境界,不知该去哪?” “你醒了?”李青玄有些诧异,自从上次昏迷后,大妖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如今突然出声,难道知道怎么帮他提升实力? “你这样问我,莫不是知道去哪能帮我?”李青玄惊喜道。 大妖淡然一笑,“你这小子,还真是一点就通,心思活络。” “确实有一个地方,但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哪里,只要能提升境界,我肯定去!”李青玄语气果决,未来不久,天下可能大乱,与其那时面对危险不能自救。 还不如此刻拼一把,只要能变强,龙潭虎穴也得去闯。 大妖听出了他话中的决绝,也不再墨迹,为他指引方向道:“在中原的极西之地,有一个地方叫万剑窟!” “那里异常凶险,是剑修梦寐以求的地方,也是最凶险的地方。” “传闻,万剑窟是一位剑道大能的墓穴,里面有无上剑法,自古以来引得许多高深剑修前往。” “但从始至终,历经不知多少岁月,去那里的剑修都没见到所谓的墓穴,反倒殒命于此。” “但越是这样,后世便越多剑修前往,因为那里埋藏了许多剑修的佩剑,剑术,心法传承。” “对于练剑的人而言,万剑窟是险地,也是一处福地。” 听完大妖的描述,李青玄双眼放光,作为剑修,不去这种地方看看,也太过可惜了。 “我去!”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做出决定。 “你就不怕去了回不来,那里…很危险!”大妖沉声告诫道,希望李青玄明白,万剑窟这个地方,非同小可。 “与其日后面对危险不能自救而死,我情愿现在殊死一搏,提升境界,让未来的自己活下去!” 李青玄的话不错,现在唯唯诺诺,苟且偷生,惧怕危险就放弃变强的机会。 那以后遇见强敌,被人斩杀,或者凌辱时,会不会后悔现在的懦弱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李青玄觉得是肯定的。 他宁愿在变强的路上奋然死去,也不愿像个蝼蚁一样,苟且偷生。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出发吧,朝着西边走便是,最西边的便是万剑窟。” 得到准确的方向,李青玄没有迟疑,翻身上马,朝着西方纵马而去! 极西之地,群山沟壑之间,一股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人迹罕至,是苦寒之地。 几乎有能力迁徙走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不是老幼病残,就是实在没地方去的。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风餐露宿,李青玄来到此处,他走在山路中,低声询问大妖,“万剑窟还有多远?” “不远了,就在前方十多里的地方!” 长时间的爬山涉水,李青玄脸上没有任何疲倦之色,反倒是越靠近万剑窟,心中便越激动与亢奋。 “咻咻!”面前茂密的灌木丛中传来动静,李青玄缓缓停下脚步,弥漫着,“是野兽吗?” 灌木丛内,一道负剑的身影,同样安静下来,望着前方,心情激动,“难道是野猪,看来我有口福了!” 他高兴的搓着手,扒开灌木丛猛得跳了出来,“野猪别跑,小爷来了!” 四目相对,气氛陡然凝固,面前的不是野猪,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熟人! “李青玄,你怎么在这,我的野猪呢?” 李青玄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没好气道,“你这小子居然把我当野猪?!” “话说,你怎么在这,也是来寻万剑窟的?” 听到这话,叶景面露喜色,上前搂着他的肩膀,笑道:“这么说,你也是为这个来的?” “我师尊说待在山庄中,对我提升境界无益,让我来万剑窟历练!” 对于未来天下的局势,陆无涯也好似看出了什么,所以才让徒弟快速提升实力。 “正好,咱们一起有个伴!”叶景无比高兴道。 “那行,一起去万剑窟闯闯!” 二人结伴前行,来到万剑窟外。 这是一座巨大的山窟,里面百转千回,有许多隧道,彼此相连,巍峨的山体上有许多石窟出口。 李青玄二人此刻正站在一个石窟前,里面黑暗幽静,视线受阻,根本看不清里面。 “呼,呼呼!!”急促的风声从里面传来,像是人在哀嚎痛呼一般,听着无比诡异。 见李青玄神色疑惑,叶景解释道:“这是里面太空旷了,而且隧道相连,风灌进去的声音。” 李青玄点点头,随后率先走了进去,二人境界都很高,五感敏锐,所以无需火把,也能摸索着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渐渐出现光亮,二人走出洞口,望着面前的一切,震惊的说不出话。 空旷的山腹中,完全中空,头顶还有许多洞口,明亮的光束照了进来,让本该黑暗的环境,变得宛如白昼。 面前是一棵巨大的枫树,粗壮高大,需几人环抱,才能完全抱住。 大枫树后的地上,零零散散的躺着许多锈剑,有的依旧完整,有的已经残破不堪。 二人站在外面没这种感觉,等来的里面才发现,这里太大了,大的出奇。 来到枫树底下,李青玄询问大妖,“这棵树有没有什么说法?” “有!”大妖的声音响起,为他答疑解惑,“传闻这棵枫树,是那位剑修大能栽种的,是他墓穴的地标,见到了枫树,便等同于来到他的坟前!” “这…没有坟啊?”李青玄四处张望,周围连个凸起的土包都没有,更别说坟墓了。 第222章 养剑兽 李青玄疑惑的话,令大妖嗤之以鼻,没好气道:“真这么容易寻到,那前面来此的剑修,不早就把他的坟给挖了!” “这地方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你们自己小心点!” 大妖生存在皇道城内,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也是听说的。 “叶景,咱们小心点前进!”李青玄出声提醒,二人越过大枫树,缓缓的朝着前方走去。 大枫树后,是一片树林,这些树都不是很高,凌乱的分布在四周。 这里面的宽阔远超二人的想象,山腹之中居然有树林,可想而知这里面有多大。 脚下到处是长剑,都是前人剑修来此探索留下的。 “这地方,让我有点压抑…”踩在这些锈剑上,叶景面色凝重,体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仿佛剑心受到某种侵扰,变得不太稳定。 听他这么一说,李青玄也察觉到了异样,捂着胸口,感觉呼吸变得急促。 “多注意点周围的情况!” “啪嗒,啪嗒!”两人放轻脚步,走进树林中,越朝前方走去,那股不适的感觉便愈发强烈。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令二人脚步猛然顿住,看着对方,眼中闪过惊恐。 “刚刚的叫声,是什么玩意?”李青玄急忙询问大妖。 “我也不清楚。” 听到大妖如此说,李青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但那股低沉的咆哮却愈发急促。 “吼,吼吼!!” “小心点!”叶景面色凝重,缓缓拔出佩剑,提醒道。 “砰!”话音落下,二人身旁的一棵大树,被巨大的力量撞击,疯狂的抖动起来,树叶纷落。 从大树后,飞掠出一道庞大的身影。 这是一只类似于野兽的生物,四肢壮硕,两颗粗壮的獠牙外露,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它背后插着一柄剑。 那柄剑只露出半截,泛着红色的光芒,仔细看去,剑柄周围弥漫着炽热的火焰,诡异至极。 “被这样的剑洞穿,这家伙居然没死?”叶景瞪大眼睛,不可置疑的惊呼出声,这一幕超出了想象。 李青玄眉头紧皱,猛得拍向身后的剑匣,九渊剑飞到手中。 他急促出声,连忙询问大妖,“你认识这玩意吗?” 大妖没有回应,沉默了一会后,才有些不确定道:“似乎是养剑兽…” “养剑兽,什么玩意?” “这是高深剑修才有的手段!”大妖沉声解释。 曾经在皇道城,他也遇见过许多厉害剑修,包括李青莲在内,这些剑修几乎已经不怎么使用佩剑。 而是养剑灵入体,心念一动,剑灵飞出杀敌,无往不利。 所谓的人剑合一便是这种境界。 但剑灵大多都有灵智,想要融入体内,就必须将其抹除,但许多剑修与剑灵相处久了,便心生不舍。 因此有了个折中的办法,将剑灵的灵识移入到其它生灵体内,这样能继续作为伙伴陪在自己身边。 “李青玄,那应该是这墓穴主人的养剑兽,它背部那把红色的剑,应该是个剑灵。” “把他弄到手,对你帮助会很大!” 听到大妖的提醒,李青玄双眼放光,内心无比的渴望,当即便准备动手。 真我剑道在身后骤然浮现,光影小人手中握剑,与李青玄动作一致。 他猛得举剑,一剑望真我,如今迈入二品境界,剑意比以前更加强大。 一剑斩出,硕大的剑光呼啸而至,朝着养剑兽杀去。 面对这般手段,养剑兽面无表情,扭动头颅咧嘴咆哮,“吼!!” 它背部泛着火焰的长剑,有了反应,凌厉的剑意从上面扩散开来,在虚空中掀起层层涟漪。 李青玄的剑光与这层剑意碰撞在一起,在虚空中轰然溃散! “这养剑兽居然如此强大?” 看着攻势被轻松化解,李青玄心中异常震惊,他如今已经二品,并且心境超然,居然都伤不了这养剑兽分毫。 “外来者,从这里滚出去,不要打扰主人的安眠,否则,死!!” 养剑兽口吐人言,威胁着二人。 “叶景,咱们一块动手!” “好!”叶景点点头,调动体内的天地之力,凝聚剑气。 李青玄也同样出手,二人握剑,联手朝着养剑兽杀去。 身形不断交错,无数剑气笼罩这方天地,肆虐不断。 地上掉落的枫树叶被纷纷卷起,李青玄与叶景二人联手,短时间内居然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这一幕,令二人惊诧,“看来得动真格了,李青玄!” 叶景身后巨大的重剑虚影浮现,这是他的剑道,在此刻,随着他挥剑尽数宣泄而出。 李青玄也紧随其后,身后的光影猛得睁开双眼,凝聚着最强剑道的一剑猛然斩出。 两股不同的剑意,化作数丈长的锋利剑光,朝着养剑兽斩去。 它望着这飞掠而来的剑光,目光跳动,忍不住赞赏道:“还真是两个剑道天赋绝佳的年轻人!” “但可惜,太过年轻,注定是在动无用功!” “起剑!”养剑兽暴喝出声,背后火焰炽盛的长剑,猛得飞掠而出,在天空中上下沉浮不断。 每次浮动,强大剑气化作实质,无数道朱红色的剑光,无差别的轰鸣而落,将二人斩来的剑光,砸得尽数崩散! 联手一击,依旧对养剑兽没有任何作用,不约而同的,二人心中萌生了退意。 虽说前辈剑修的功法感悟很好,但也得有命拿不是? “看来只有用师尊给的东西了!”叶景慎重的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是柄铁制的小剑,像是个如同挂件,但却来历非凡。 这上面有剑道圣人陆无涯留下的剑意,强大无比! 叶景猛的一捏,小剑顿时崩碎,无数剑气纷涌而出,在天空中凝聚成一道身影。 虽没有明确清晰的五官,但看那身影的气质,与陆无涯大相径庭。 “请师尊助我!”叶景恭敬的喊道。 二人对面的养剑兽看见这道身影,脸上的表情人性化的凝重与诧异。 它试探性的喊道:“你是…陆无涯?” 由陆无涯剑意凝聚成的身影,弯腰一拜,笑着道:“前辈,好久不见了!” 第223章 蕴养剑灵入体 前辈? 什么意思,师尊认识眼前的养剑兽? 叶景有些发懵,难怪师尊让自己来这万剑窟历练,原来是个关系户啊。 一旁,养剑兽盯着这道由剑意凝聚的陆无涯,短暂感受后,他就认了出来。 这是当年来过此地的少年剑客,并且还接受过他的指点。 “原来是你啊,年轻人,看来你已经在剑道这条路上,走的足够远了。”养剑兽心生感慨,当年的随手放过的人,如今变得出乎意料的强大。 再次相遇,真是让人感慨物是人非,缘分奇妙。 “还是多亏前辈指点,不然我也难有今天。”陆无涯与平时不同,在养剑兽面前格外的谦逊,笑脸盈盈的。 “说吧,让你的弟子来此,是为了什么?”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前辈。”陆无涯赔着笑脸,随后恳求道:“我希望前辈能如当年一样,教这两个孩子,蕴养剑灵入体的办法!” “蕴养剑灵入体,他们两个?”养剑兽皱着眉头,目光来回打量二人,片刻后,点了点头。 “论天赋,二人倒算说的过去。” 见它还在犹豫,陆无涯再次出声请求,“恳请前辈赐教!” 三番两次的恳求,态度还如此诚恳,这是极为难得的。 毕竟陆无涯今时不同往日,还能这么尊重它一个剑灵,说明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这种人教导出来的徒弟,想来也不会太差。 想到这些,养剑兽应承下来,“好吧,我答应你教他二人蕴养剑灵的办法。” “那就多谢前辈!”陆无涯对着它弯腰一拜,表达谢意,随后转身告诫叶景道:“接下来,按前辈的说的做就行了!” “是,谨遵师尊教诲!” 给徒弟交代完,陆无涯的目光落在李青玄身上,二人目光交错,就这样紧紧盯着彼此。 许久后,陆无涯才收回目光,剑意消散,这道身影彻底消失。 从始至终,二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但彼此心中又都清楚,未来终有一战,无关仇恨,而是证道之战。 作为徒弟的李青玄,要替他的师尊李青莲正名。 “呼~”陆无涯离开后,李青玄长舒一口气,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陆无涯的举动。 他明明可以对自己不管不顾,只帮徒弟叶景的,可还是请求养剑兽也教导他蕴养剑灵的办法。 怪,说不出的奇怪! “你们两个随我来!” 二人跟在养剑兽身后,朝着前方走去,穿过树林,来到一处瀑布前,这里花草树木,走兽鸟虫应有尽有,说是个山中腹地,但更像个小世界。 似乎是看出了二人心中的惊诧,养剑兽解释道:“我曾经的主人境界奇高,所以开辟出了这方天地!” “在外面看,这是座山的内部,其实从看到枫树后,你们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种鬼神莫测的手段,闻所未闻,二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开僻世界,这只有天上的仙人才能办到吧? “那你口中的那位前辈,应该不止圣人境吧?” “呵,这方天地所谓的圣人境,又算得了什么?”养剑兽不屑一笑,哪怕只是个剑灵,但跟着主人见过更广阔的天地,对于这里的一切,它都看不上眼。 “你们记住,天地广阔,你们所见不过冰山一角,甚至我的主人见识到的天地,或许…也是沧海一粟。” 这句话是主人曾经亲口说的,那时还是剑灵,藏身于佩剑中的它听到,也是和李青玄二人一样,不敢置信。 “好了,收起心思,我来传授你们蕴养剑灵的办法!” 话音落下,它张开大嘴,从里面飞出两道光芒,化作卷轴飞到二人手中。 “蕴养剑灵入体,需要感知卷轴辅助,你们运气不错,我手中只剩这最后两张了。” 这是主人留下的珍藏之一,当初有三张,给陆无涯用了一张。 如今剩下两张,二人刚好有的用,再多一个人就不够了。 打开卷轴,二人互相看了看,没什么不同,上面都是镌刻着一柄长剑。 “现在,调动你们体内的剑气,斩向卷轴!” 听从养剑兽的吩咐,二人没有片刻犹豫,剑意从体内汹涌而出,狠狠砸在卷轴上。 一瞬间,卷轴传来强大吸力,将他们的剑气疯狂的吸收。 “怎么回事?!” “我的剑意在溃散!!” “我也是!!” “别紧张,这是必经的过程!”与他们的慌乱相比,养剑兽神态轻松,慵懒的趴在地上,注视着这一切。 历经千辛万苦感悟的剑道,在此刻飞速消散,哪怕养剑兽给出解释,二人心中依旧很不是滋味。 这就好像努力多年,一夜之间就废了样。 好在,这样的过程没持续太久,卷轴消停过后,但令人惊骇的是,已经彻底感觉不到体内的剑道。 李青玄尝试,真我剑道不再浮现,身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到底怎么回事?”他面色不善的盯着养剑兽。 “你们看看卷轴。” 二人目光再次落在卷轴上,这一次有所不同,李青玄的是个小人,而叶景的卷轴上面,一柄古朴的重剑被众多铁链束缚。 他们剑道被吸收到了卷轴上面,这离奇的手段令人瞠目结舌。 众所周知,剑道是一个人的感悟,不能传承,不能被抢夺。 但这张卷轴,居然能夺走他们的剑道。 “这卷轴…” “不用太惊讶,这世界珍奇的东西太多,吸纳剑道不算什么奇事。” …… 养剑兽的话令二人不知该如何评价,这还不奇,那什么事才算奇异? “接下来呢,该怎么做?” “放开心神,不要抗拒,剑灵入体!”养剑神轻喝一声,两只脚踩在不同的卷轴上,它背后的长剑泛起耀眼的光,以它的身体为媒介,唤醒两张卷轴。 “咔嚓,咔嚓!”轻微的碎裂声不断响起,卷轴开始破碎,里面吸收二人的剑道,又在瞬间回到二人体内,这个过程极为痛苦。 不亚于重塑骨骼! 体内传来霹雳吧啦的响声,直到过去许久才彻底停下。 二人缓缓睁开双眼,精光闪烁! 第224章 朝局 剑道在体内重塑,以自身剑道为引,蕴养出来剑灵。 李青玄心念一动,身旁便出现黝黑的长剑,锋芒逼人,与九渊剑极其相似,但又很是不同。 长剑随着他的手挥动而行动,心念所指,长剑便飞掠而出,杀伐果断。 一旁的叶景同样如此,他的剑灵是把银色的长剑,与龙鸣有些相似。 “剑灵的形态,会根据你们的心中所想而衍化。”养剑兽出声解释道。 李青玄经常使用九渊剑,叶景则对其师尊极其尊崇,平日里以他为标杆学习,所以二人各自的剑灵,才会是这样。 感受到剑灵的奇妙,二人朝着养剑兽弯腰行礼,感激道:“多谢前辈传道!” “谢就不必了,如今你们也有所获,就请离开吧。”养剑兽下了逐客令,作为一个剑灵,他守护主人的坟墓,可谓是尽心尽力。 哪怕曾经的主人已经逝去,不复存在,依旧忠心耿耿。 闻言,二人没有多说什么,抱拳之后,转身离开。 走出万剑窟,叶景轻声询问,“怎么,接下来准备去哪?” “四处看看,游历一番。”李青玄笑着应道。 看看山川美景,瞧瞧是否有机缘提升境界,如果没有,那就权当游山玩水了。 “我得回山庄一趟,稳固这次凝聚的剑灵。” “成,那有缘再见!” 二人就此分别,各自前往要去的地方。 从万剑窟离开,李青玄回到中原地界,他寻了间酒馆,走了进去。 与叶景慌慌张张不同,他显得悠闲许多。 赶了许久的路,风餐露宿,如今只有美酒好菜,才能抚慰自己这一路的辛劳。 叫上一壶好酒,半斤牛肉,他在角落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酒菜上桌,他喝了一杯,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乱了,乱了,真的开始乱起来了!” “我就说吧,先帝离世,新帝,也就是那个三皇子登基,绝对治不好这天下。” “唉,他要是个昏君也好了,偏偏还喜欢折腾。” 旁边桌有三位酒客,喝着酒,议论朝廷的事。 他们时而叹息,时而感慨,反正对新帝颇有微词,话里话外都是指责。 “当年先帝在的时候,朝廷由首辅大人管着,何其安稳,如今新帝要杀首辅,这不是乱来吗?!” 李青玄喝酒的动作猛然一顿,神色惊骇,皇帝居然要杀张延山,这怎么可能? 天下人都知道,新帝登基,张延山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拿着酒坐了过去,沉声询问道:“几位兄台,刚刚听你们说皇帝要杀内阁首辅,是怎么回事?” “事情说来也简单,新帝登基要杀自己的兄弟,先帝的二殿下,百官纷纷阻挠,惹怒了皇帝,所以要杀人了呗!” 兄弟相残,这种戏码在皇室中并不少见,但李青玄不能理解的是,新帝明明都登基,坐上皇位了。 为何还要干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呢? “那首辅大人现在怎么样了?”他拿起酒壶,给几人杯中倒满酒。 将杯中的酒喝完,其中一人说道:“首辅大人被软禁在府中,百官纷纷求情,与皇帝僵持不下呢?” 局势居然变成了这样? 看来这个三殿下确实不是做皇帝的料,喜恶全凭心意,压根不会去克制自己的脾气。 曾经在皇宫大门外,李青玄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就觉得这人有些小肚鸡肠,心胸并不宽阔。 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弄清楚情况后,李青玄快步走出酒馆,骑上快马,朝着皇城赶去。 当年,张延山曾几次三番的帮过自己,这恩情不能不还。 至少得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多日的快马兼程,李青玄终于赶到皇城内,他找了间酒馆歇息,等着晚上再去内阁府邸一探究竟。 因为皇帝与百官闹僵,皇城中来来往往有许多甲士,是一股戒严的状态。 坐在酒馆中,李青玄喝酒吃肉,安静的等待夜幕降临。 入夜,李青玄打开客房的窗户,飞掠而出,在屋顶上跳跃,朝着内阁府邸赶去。 首辅的府邸中,已经被软禁五日的张延山安静的坐在房间内。 他拿着儒家的圣贤典籍,挑灯夜读,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阁老,阁老大人?” “谁?”张延山神情疑惑,缓缓的来到窗户前,推开一看,正是李青玄。 “你,你怎么来了?” “听说阁老有危险,我便过来了。”李青玄闪身钻进屋内,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和监视后,才稍稍放心。 坐下后,他赶忙询问道:“阁老,你与新帝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他登基的大功臣吗?” 听到这话,张延山面容苦涩的摇着头,叹息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铁律啊!” “陛下要杀二殿下,我是万万不能坐视不管的。” “我领着百官力谏才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李青玄望着他,目光闪动,问道:“其实你大可以不管虞静思的,为了他,丢了荣华富贵,甚至是你的命,值得吗?” “值得吗?”张延山呢喃一句,旋即态度诚恳道:“值得,当然值得!” “我这样力保二殿下,不仅仅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这大虞的祖宗基业!” “这是何解,青玄不太明白。”李青玄神色疑惑,不懂他这话是何意思。 张延山坐在书案前,面色凝重,缓缓道:“如今新帝登基,根基尚且不稳,朝中许多人都并未真正臣服于他,这种情况下,陛下若是杀自己的皇兄,势必会惹的人心惶惶。”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还有一个原因,甚至会成为覆灭大虞的导火索!” “什么原因?!”李青玄目光跳动,不知到底何事,令张延山如此紧张。 望着他,张延山面色凝重无比,沉声解释道:“武国公虽然战死,但剑州军营中,还有十万精锐将士在!” “你是说…把二殿下逼急了,他会起兵造反?” “不是他起兵不起兵,而是那种情况下,下面的人会逼着他反!” 第225章 夜闯皇宫 张延山的话一针见血,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有时候,有些事,无外乎自己想不想做。 而是你在那个位置,你就必须去做。 “登基那天,为了让百官臣服,陆炳让人杀了位帝师,这在文武百官眼中,是新帝会宠信阉党。” “历朝历代,阉党坐大,那官员就没有好下场。” “所以,百官才会如此抵触,换句话说,如果陛下真的要杀二殿下,那满朝官员,肯定有不少人会倒向二殿下。” “再加上剑州军营的十万精锐,那鹿死谁手就犹未可知了。” 听完这番话,李青玄算是彻底弄明白了,为何张延山如此不顾一切的阻拦皇帝。 如他所说,是为了天下百姓。 “所以,你担心两虎相争?” “没错,到时候无论是谁赢了这天下,受苦的都是百姓啊!”张延山面色怅然,作为朝廷的内阁首辅,他无愧于先帝,也无愧百姓。 为了这个皇朝,可谓是操碎了心,白发都多出了许多。 “那我能帮你什么?” “呵呵,你也帮不了我什么。”张延山摇头苦笑,他在想破局的办法,只是此刻还没有好的对策。 “对了,还真有件事,你能帮我找来陆炳吗?” “我要亲自与他面谈!”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与这位大内总管商议对策,哪怕他是阉党的头目,即便想大权在握,也会为先帝着想。 作为先帝最忠心的仆人,更是受了托孤之重,陆炳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新帝乱来,把这大虞天下毁于一旦。 李青玄沉思片刻后,直接应允,“行,我去皇宫找他!” 虽说贸然擅闯皇宫无比凶险,但以他如今的修为,体内还有剑灵存在,未必不能一试。 “这事宜早不宜迟,今夜是个不错的机会,阁老等我消息便是!”说完,李青玄便来到窗户前,推窗离开,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 夜色笼罩下的皇城,寂静无比,已经没了往日的热闹。 整个巍峨辉煌的宫城,陷入一种沉闷的氛围。 各处巡逻的甲士也比平时多了足足一倍。 可见新帝虽然坐上了龙椅,但心中似乎始终在担忧惧怕。 面对防卫森严的宫城,李青玄比刚刚去张延山府邸时,要谨慎许多。 他放轻脚步,飞掠翻跃,小心翼翼的避开巡逻的守卫。 陆炳居住的偏殿,离皇帝寝宫不远,都是在皇城最中心的地方,这也说明防守无比森严。 越是靠近,李青玄便越是觉得寸步难行,巡逻的侍卫几乎没有空隙,走一波后,立马就又来一波。 “这样子根本潜不进去啊!” “你想去哪?”一道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李青玄抬头望去,身旁的殿宇,不知何时,屋顶坐着个人。 那是个面色白净的年轻太监,坐在屋顶,双腿悬在半空,轻轻抖动。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行踪暴露,李青玄面色骤然凝重,望着屋顶的太监,体内剑灵蓄势待发,时刻准备出手。 那名年轻太监面色冷冽的嗤笑出声,“呵,你都来到此处,几乎靠近陛下的寝宫了,我还察觉不到,那就真的是白活了。” “说吧,你来这是干嘛,刺杀皇帝?” “杀皇帝,我可没那心思!” 二人目光交错,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杀意。 年轻太监率先出手,天地之力涌动,身形飞掠,朝着李青玄杀来。 “深夜私闯宫禁,你就该死!” 面对汹涌而来的天地灵力,李青玄心念一动,体内的剑灵便瞬间浮现,泛着黑芒的长剑,在天地间纵横肆虐,绞碎天地之力的瞬间,又杀向年轻太监。 这般手段,令他面色大变,猛然喝道:“奔雷掌!” “咔嚓,咔嚓!”年轻太监的双掌电光闪烁,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照亮这方天地。 他的双手附着雷光,朝着李青玄杀来,暴虐的雷电划破空气,令李青玄眉头紧皱。 他急忙呼唤来剑灵,挡在身前,长剑上,黝黑的剑气扩散开来,瞬间将年轻太监逼退。 二人皆是二品境界,交起手来,谁也奈何不了谁! “砰!”一声巨响,引得巡逻的侍卫纷纷朝着此处赶来。 同样察觉动静的还有陆炳,圣人境的修为,他心念一动,便瞬间出现在此地。 他望向年轻太监,沉声询问,“怎么了,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义父,孩儿按你的吩咐守卫陛下的寝宫,发现了这个刺客,所以才…” 刺客! 陆炳皱着眉头,扭头看了过来,发现是李青玄后,异常诧异,“怎么是你?” “见过总管大人!”李青玄上前见礼,随后看着年轻太监,冷声道:“你干爹认识我,这下子能证明我不是什么刺客吧!” “哼!”见状,年轻太监冷哼一声,向陆炳告辞离开,“义父,孩儿先行退下了!” 他转身离开,恰巧碰到闻讯赶来的众多侍卫。 “大人,怎么了,如此大的动静?” “没什么,就是遇见了只老鼠,出手教训一下!”年轻太监面色冷冽道。 身后的李青玄听到这话,无语至极,好好的,自己成了老鼠。 他大爷的! 气愤归气愤,眼下还是得办正事,他望着陆炳,开口道:“总管大人,阁老说有要事相商,要与你面谈!” 张延山要见我? 陆炳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张延山与新帝不合,这种时候去见他,一旦被发现,难免被皇帝猜忌。 一时间,他犹豫了起来。 见他这般模样,李青玄把刚刚张延山与自己说的那番话,简短的说了出来。 “阁老说了,如果陛下真的要杀自己的皇兄,天下一定会大乱!” “届时受苦的还是百姓,他说了,总管与先帝情义重比千金,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大虞江山分崩离析。” 听到这话,陆炳点了点头,不再犹豫,直接答应道:“你回去告诉他,明夜我会独自前去,与他见上一面。” “好!”事情办成,李青玄便离开了皇宫,再次回去张延山的府中。 第226章 入宫面圣 第二日入夜,明月高悬,挥洒光芒驱散些夜的黑,放眼望去有股朦胧美感。 首辅府邸的书房中,一道身影缓缓出现,正是陆炳,他按照约定而来。 “阁老,你找我来,想说什么?” 张延山坐在书桌前,李青玄则在一旁的方桌旁喝酒。 张延山缓缓起身,伸手示意,“总管先请坐下吧。” 陆炳坐下,他先是倒了杯茶,随后表情渐渐凝重,开始分析新帝杀皇兄这事,所带来的后果。 “陆总管,你觉得倘若陛下,真的杀了二殿下,当今天下会变成什么样?” 对于目前的局势,陆炳也心知肚明,毕竟做了多年的大内总管,对于政局异常的敏锐。 皇帝新登基,班底尚且不稳固,百官也并非人人都信服他。 此刻更应该藏拙,别做出格的事才对。 “阁老说的事情,我心中有数,但作为百官之首,也遍读史书,你更应该明白,像二殿下这种人,对于新帝而言,是不允许活着的。” 虞静思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并且在朝中还有许多官员支持,对于新帝而言是眼中钉,肉中刺。 历朝历代,这种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新帝杀他没有错,可不能是现在,需要时间。 要等朝堂稳定,百官归心后,才能做这样的事。 “陆总管,你说的老夫都清楚,可有些事情不能如此着急,逼反了二殿下,天下会大乱的。” 张延山心中着急,这陆炳什么都清楚,但就是个死脑筋,在有些事上不知道变通。 陆炳陷入沉思,脑海中回想起皇帝御驾亲征前发生的事。 这张延山一心只想为了百姓,可他不同,心中忠于的是先帝,是大虞天下。 换而言之,所谓的二殿下虞静思都不是皇室血脉,他的死活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他效忠的只能是新帝,先帝钦点的继承人! “阁老不必再多言,今夜你我二人就当没见过面!” 陆炳语气冷漠,没有心思再继续交谈下去,他明白张延山想跟他说什么。 背叛新帝,去保护并非皇室血脉的二殿下,这件事他不会去做,也做不出来。 至于说什么,逼反虞静思会天下大乱,只要有他在,这天下就乱不了! 陆炳走了,身影消失在月色中,只留下房间中的两人,陷入沉默。 从头到尾,李青玄都一言未发,朝廷的事他不懂,也插不上嘴。 看着无比颓然的张延山,他放下酒杯,问道:“阁老,现在呢,你还有办法吗?”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沉默,张延山目视前方,眼中满是怅然与无奈。 先帝在的时候,他就支撑这偌大的天下,如今换了主人,他再也撑不下去了。 “老夫,没办法了…”他摇着头,缓缓坐下,佝偻着背,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等了一会后,他看了过来,语气诚恳道:“李青玄,老夫再求你一件事如何?” “何事?” “帮我护送皇后离开皇宫。” 此话一出,李青玄瞪大眼睛,这也太看得起他了。 偷偷潜入皇宫找个人,他或许还能办到,这样去带个女人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陆炳与宫中的侍卫又不是傻子,岂能坐视不管?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忧虑,张延山摆手笑道:“我会帮你把皇后带出宫外的,你只需要把人护送到剑州军营,这件事就算了解。” 先帝出征前,曾经特别交代过,如果他回不来,那就把皇后送出宫去。 这是最后一件自己能办,也不得不办的事。 张延山缓缓起身,走了过来,他双腿弯曲,竟要跪下来恳求,李青玄连忙扶住他,惊呼道:“阁老,你这是干什么?” “你与那皇后非亲非故的,值得这样吗?” 张延山面色郑重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答应过先帝,不想言而无信,这样到了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先帝。” 见他如此,李青玄不再犹豫,直接应允道:“好,我答应你。” “行,明日我去宫中把人接出来,你在我府中等着便好。”张延山露出笑容,轻声安排道。 听他这么说,李青玄转念一想不太对啊,如今的张延山自己都被软禁了,他怎么能去宫中让新帝放人呢? “阁老,你有把握把人带出来?” “有!!”张延山语气坚定,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他起了个大早,换上自己的一品官服,推门走了出去。 来到大门外,看守的侍卫伸手阻拦,“阁老,没有陛下的令,你不能出府!” 张延山面色漠然的望着几人,沉声道:“老夫要去宫中与陛下商议国事,你们也不准吗?!” “要是耽搁了要事,几位的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这…… 打工人就是这般无奈,怎么做都错,左右为难。 沉思片刻,几人中的首领做出决定,轻声道:“那阁老等一等,我去宫中禀报一声!” 说完,他便骑上快马,直奔皇宫而去。 皇帝寝宫中,虞鼎盛刚刚才从睡梦中醒来,自从当上皇帝后,他没有一刻懈怠,每晚看奏折直到深夜。 “陛下,屋外有侍卫求见,说是阁老有事!” “让人进来!” “嘎吱!”殿门推开,侍卫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行礼。 “启奏陛下,阁老说要进宫,有要事要与陛下商议!” 有事相商? 近日的国事都由他亲自处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张延山要进宫做什么? 难道… 他同意自己处死虞静思的事了! 想到这里,虞鼎盛两眼放光,心情有些激动。 这段时间,因为张延山的拼死不从,引得文武百官也跟着反抗,为这事他可是操碎了心。 “快,快去请阁老入宫!” 半个时辰后,身穿官服的张延山来到了皇帝的寝宫中。 “臣张延山,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哟,阁老快快免礼,以后见朕无需如此大礼!”虞鼎盛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连忙起身去搀扶张延山。 只要这位阁老听他的话,这些虚礼免了就免了,又算的了什么。 第227章 送太后出宫 君臣二人面和心不和的笑着,彼此附和。 “来人,赐座!”一旁的内侍小太监搬来凳子,二人坐下后。 张延山态度一改前段时间的强硬,变得无比和顺。 “陛下,臣今日来是想与你商议处置二殿下的事。” 果然如此,是为这事来的,虞鼎盛心中暗喜,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反倒面露忧色,无奈道:“阁老,你也是清楚朕的为人,并非必须杀皇兄,只是他身份特殊,又手握剑州军营的十万精锐,你说说,朕能怎么办?” 张延山心中冷笑,要杀人还非得如此冠冕堂皇的做作,这点比先帝差远了。 先帝从不如此,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陛下心中的顾虑,臣心中明白,所以今日才过来。” “我会游说百官,让他们听从陛下的吩咐,处置二殿下!” 听到这话,虞鼎盛双眼放光,那股喜悦再也压抑不住,兴奋的拍着大腿,笑道:“好,好啊,阁老早该如此了!” “但是…”张延山打断他,面色凝重无比,低声道:“也请陛下答应臣一件事。” “说,无论何事,朕都答应你!” 虞鼎盛异常痛快,只要能杀了虞静思,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他永远忘不了,小时候先帝,对兄弟二人的区别对待。 无论他怎么努力表现,先帝眼里只有自己的皇兄。 只是不知为何,几年后,先帝就非常讨厌那对母子。 得到应允,张延山拱手一拜,说出此行的目的,“我想请陛下放太后出宫!” “这……”虞鼎盛有些为难,太后身份特殊,是虞静思的生母,而且还是先帝的结发妻子。 是大虞朝的前国母,按照规矩是绝对不可能放出宫的,只能在这深宫中孤独老死。 见他犹豫,张延山再次出声,“陛下,太后再怎么身份特殊,现在也是个无用的女子,你留着她没有任何意义。” “相反,用她的命来换二殿下的命,这买卖难道不值当吗?” 值当,可太值当,区区一个后宫女子,能换自己皇位稳固,这买卖值当的很。 只不过… 他眼泛精光,紧紧盯着张延山,询问道:“朕不明白,为何阁老要做这样的交换,太后对你很重要?” 这个问题极其锐利,先帝皇后,怎么能与外臣勾连呢? 但张延山不怕,他有先帝口谕,可以名正言顺的回答。 “启禀陛下,先帝御驾出征前,曾经嘱托过臣,如果先帝回不来,就让臣送太后出宫。” 听到这个答案,虞鼎盛没有任何意外与怀疑,他从小是见识过的。 父皇曾经有多宠爱过那个女人。 况且,太后这人不错,并没有仗着身份高贵就欺负人。 他的母妃曾经还受其照顾,说到底还对自己有恩。 如果不是因为是虞静思的生母,他还真愿意把这女人奉为国母,好生供养。 “行,朕答应你,放太后出宫,对外就说去给先帝守陵!” “臣多谢陛下!”目的达成,张延山立马跪下谢恩。 看着跪在面前的内阁首辅,虞鼎盛轻声提醒,“也请阁老别忘了,答应朕的事!” “自然不会忘!” 缓缓退出皇帝寝宫,张延山快步朝着太后寝宫走去。 大殿外,十多名侍卫严厉把守,寻常的宫人根本就来不了这里。 虽没明说,但太后的处境也与软禁差不多。 “什么人?!”见他过来,侍卫伸手阻拦,厉声斥问。 “本阁老奉陛下旨意,接太后出宫,去给先帝守陵,尔等让开!”张延山语气冷冽,听他自称阁老。 这些侍卫才仔细打量,确认是内阁首辅后,就赶紧把路让开。 对于他被软禁的事,宫里早就传开了,此时此刻他能出现在这。 就说明皇帝已经熄怒,不再追究问责。 恢复权力的内阁首辅,还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走进寝殿内,许芷柔坐在窗户旁,望着外面阵阵出神。 她神态哀伤,不久前还是皇后,如今却成了太后。 自己的男人死了… 这么多年,虽然先帝因为血脉之事,始终折磨着她,但当初可是极尽一切宠爱。 二人说没有丝毫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虞千秋已死,自己的儿子又远在剑州,她孤零零的困在这深宫之中,人也消瘦了不少。 “微臣见过太后!” 听到动静,许芷柔猛的扭头看来,有些诧异,“阁老,你怎么来了?” “新帝怎么会让你见我?” “臣有自己的办法。”张延山跪在地上,望着面前的女人,低声道:“今日过来,是想请太后出宫的。” “出宫,新帝怎么可能让我出去?”许芷柔面容苦涩,她以为张延山是哄自己开心。 宫规何等森严,再加上新帝仇视她的儿子,更不可能给她好脸色了。 “臣已经与陛下商议后,得到恩旨同意太后出宫。” “请娘娘收拾一番,就随我出宫吧。” 见他不似开玩笑,许芷柔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是真的。 新帝真的允许自己出宫! 她顿时喜出望外,直接起身,没有拿任何东西,笑道:“阁老,咱们走吧。” “娘娘不带些东西?” “不用了,这都是先帝赐予我的,带在身边,有时看起令人神伤。”许芷柔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囚禁自己多年的宫殿。 没有任何留恋,走的格外坚定。 二人朝着宫外走去,没有任何人阻拦,圣旨已经传遍了皇宫。 由阁老护送太后出宫守陵,这其实挺离谱的,哪有外臣护送后宫女子的,要送也得是宫里的侍卫啊。 但因为是太后,先帝的女人,所以也没有谁会去上纲上线。 毕竟,先帝都死了,埋进了土中,再怎么想着表现,得皇帝青睐也没用。 即便真的要阿谀奉承,那也是对现在的陛下。 二人来的首辅府邸,李青玄早早便准备好了一切,马车,路上的吃食。 “太后,请上马车吧,这位少侠是二殿下的朋友,他会送你去剑州军营,跟殿下团聚的。” 登上马车,许芷柔看着白发苍苍的张延山,真诚道:“阁老,谢谢你!” 第228章 早朝听政 对于太后答谢的话,张延山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 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报答先帝的知遇之恩。 常言道,千里马常有,伯乐却难遇。 古往今来,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比他张延山有才能的英杰,数不胜数,但却少有能像他这般,身居高位。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这都是先帝对他的信任,与恩情,如今得报了。 “李青玄,太后就托付给你了。” 站在马车旁,李青玄望着他,心中有些担忧。 张延山接除太后,肯定会付出某种代价,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但一定不是件小事。 “阁老,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去剑州军营,那里有十万精锐,虞兄也肯定会保下你的。” “不必了,老夫在这皇城蹉跎半生,已经习惯了,也不想去别的地方。”张延山婉拒了这番好意。 他必须得留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去做呢。 答应了皇帝,引导百官支持他杀二殿下,如果此刻想走,一旦被察觉,那就谁也走不了。 见他坚持,李青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抱拳拜别。 “那就请阁老惨重!” “我会的。”张延山笑着点头。 二人话别后,李青玄便驾着马车朝城外奔去。 送太后去剑州,宜快不宜迟,以免新帝反悔。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张延山露出欣慰的笑,答应先帝的事做到了,他也就再无后顾之忧。 …… 时间来到第二日,太皇殿外,百官纷纷前往,早朝听政。 “咚咚咚!” 殿外两侧摆着大鼓,这是太祖皇帝留下的,凡遇大事,鼓声擂动,告知百官。 文武陆陆续续进殿,听着这震耳欲聋的鼓声,面露疑惑,议论个不停。 “这是又出什么大事了,听政鼓都敲起来了?” “听说今日早朝阁老也会过来,肯定是陛下服软了,不再去想杀二殿下的事,所以才放了阁老。” “看来咱们的坚持,也是有用的嘛。” 群臣面露喜色,觉得这次臣权与皇权的碰撞,最终以他们的胜利落幕。 “陛下到!”随着殿外陆炳一声朗宣,身穿帝袍,头戴冠冕的虞鼎盛走了进来。 他的这副打扮,更让百官心中确信,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皇帝上朝,并非次次都得穿繁重的冕服,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商议大事,以及祭祀典礼时,才会这样打扮。 虞鼎盛一步步走向龙椅,安然坐了下去,他俯视群臣,心情不错。 今日,杀虞静思的事就能定下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免礼!” 朝拜结束,虞鼎盛目光扫向文臣前排的位置,却并未发现张延山的身影,这令他忍不住皱眉。 当即问道:“阁老呢,怎么还没来?”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这么多年,阁老上朝听政,风吹雨打,一次都没有迟到过。 今日不知为何如此反常? 正当气氛僵住时,殿外的传唤太监,朗声喊道:“阁老到!” 一道身影缓缓走进殿中,虞鼎盛看去,目光一凝,今日的张延山居然没有穿朝服,而是一身简单的粗布麻衣,宛如田间老翁般。 百官看到这一幕,也心中疑惑,觉得阁老莫不是老糊涂了,连朝服都忘记了穿。 “阁老,你为何没穿朝服?” 张延山面色平静,不悲不喜的朝着皇帝弯腰一拜,解释道:“朝服乃陛下所赐,乃是圣恩,如今草民承不起这圣恩,自然就穿不得。” “嘶~”此话一出,引得百官忍不住倒吸凉气,承不住圣恩,又自称草民。 这意思不就是不想做官了吗,阁老这是要告老还乡? 霎时间,百官们忍不住出声阻拦,“阁老,您老可不能走啊,这朝廷不能没你。” “是啊,这天下百姓还需要你照顾,这大虞朝还得您撑着啊!” 面对这一声声恳切的挽留,张延山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沉默。 龙椅上,虞鼎盛面色渐渐冷冽,他答应放太后出宫,但张延山此举,岂不是要言而无信,答应他的事却不做。 他冷声提醒道:“阁老,你可别忘了答应朕的事,引领百官同意朕处死虞静思!” 皇帝说完,满堂沸腾,百官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延山。 对于这件事,阁老可是态度最坚决的,因此他们才有主心骨,敢与皇帝抗衡。 如果连他也答应皇帝,那百官还坚持个什么劲? “延山确实答应过陛下。”他直接承认,没有任何遮掩。 亲耳听到真相,百官们瞬间炸开了锅,心中情绪复杂,不知是该去指责张延山,还是为自己的坚持感到不值。 “阁老,您怎么能…” “唉,阁老如此,置我等于何境地啊!” …… 面对众人的指责,张延山没有去辩解什么,而是抬头,直勾勾的望着皇帝,轻声道:“陛下是否觉得,只要坐上那把椅子,就掌控了一切。” “权力会令所有人臣服,即便你做的事是错的,我等也应该支持?” 虞鼎盛没有回答,但那副盛气凌人的表情,仿佛在告诉所有人,确实是这样的。 皇帝…就是能为所欲为! 张延山苦涩一笑,此刻他才看清了,当初听从陆炳的话,领着百官迎奉太子登基,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他错了,先帝也错了,找了个这样的人来做继承人。 做事全凭喜好,不去考虑后果。 “陛下,今日老夫要告诉你,作为皇帝,你可以用手中的权力,杀你想杀的所有人。” “但想做一个合格的皇帝,这样凭借心意行事,是错误的,你会把大虞朝拖入深渊,会让天下百姓民不聊生。” “这样的君主,延山绝不会侍奉,跟着一起犯错。” 这番凌厉的指责,句句诛心,虞鼎盛的脸骤然间就红了,巨烫无比。 他愤然起身,指着张延山厉声呵斥道:“张延山,你别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说话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朕是皇帝,即便有错,也轮不到你来指教。” “不,不对!”说到这,虞鼎盛觉得话说错了,连忙改口,“皇帝是不会犯错的!” 第229章 阁老若死,天下即乱 “皇帝永远都不会有错!” 冷厉的嘶吼响彻整座大殿,百官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暴怒的皇帝。 但张延山依旧面不改色,内心没有丝毫惧怕,我行我素的说着。 “是人都会错,圣贤也不例外,杀二殿下的事,我不会帮陛下的。” 二人的协议被当场撕毁,虞鼎盛瞪大眼睛,怒不可遏,那表情仿佛要把张延山生吞活剥。 但碍于他内阁首辅的身份,不好发作,只能强忍怒火,沉声威胁道:“张延山,你真当朕不敢杀你,非得寻死吗?!” 张延山眼中满是淡然,他轻然一笑,望着皇帝,慨然道:“陛下要杀我,我也无能为力。” “实不相瞒,今日过来,我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 静,死一般的寂静,百官看着这位掌控朝堂,历经沉浮的阁老大人,眼中满是惊讶与惶恐。 平心而论,换成他们任何一个人,面对生死,面对即将失去的荣华富贵,高官俸禄,都做不到如此淡然。 但张延山可以! 话赶着话,虞鼎盛被怼的不轻,心中的怒火被瞬间点燃,冲昏头脑。 他当即下令,吩咐侍卫道:“既然你想死,朕成全你,来人,将张延山…” “陛下!”站在一旁的陆炳突然沉声呵斥,打断了他的旨意。 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内总管,虽然从没接触过朝政,但又时刻处于政治的权力中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皇朝少不了张延山,哪怕先帝在的时候,也是多加倚重,才能稳住这偌大的天下。 陆炳在旁小声提醒道:“陛下,绝不能杀张延山!” 这… 当初支持他登基的两大重臣,如今却都与自己背道而驰,这让虞鼎盛心中备受屈辱,仿佛他这个皇帝就是个空架子,想做什么都不行。 但他也清楚,想坐稳这龙椅,就少不了二人的帮助,至少得有一人帮他镇住局面。 想到这里,他无力的摆摆手,“阁老,你刚刚的话,朕可以当没听见,不要再多言了!” 张延山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说道:“陛下可以当没听见,但我受先帝倚重,不能不说,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毁了大虞!” 三番两次火药味十足的话,让陆炳也听不下去了,当即喝道:“阁老,够了,不要再多言!” 张延山眯起双眸,伸手指着站在龙椅旁的陆炳,面色不善道:“陆炳,你也是愚忠之人,明知道陛下做错了,却不加规劝,反而听之任之。” “你以为这是忠于先帝吗,我告诉你,不是的,你这是在毁灭先帝的心血。在把虞氏先祖打下的江山,往末路上带去!” 这番言论可谓是大逆不道,身为臣子,却这样当着百官的面,在金殿上厉声指责皇帝。 换在别的朝代,可能早就人头落地了! 众人噤声,一动都不敢动,没人知道,为何今日的阁老就像疯了样。 如同寻死一般,疯狂的试探皇帝的底线。 虞鼎盛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心中的杀意愈发浓郁,恨不得此刻就处死张延山。 “阁老,朕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唉,老臣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陛下犯错,看着百姓受苦。” “今日,臣想恳求陛下,不再对二殿下动杀心,臣也能跟陛下保证,他绝对不会有反意!” 说着,张延山跪在地上,在为拯救天下百姓,做着最后的努力。 他之所以态度如此强硬,不允许皇帝去杀虞静思,担心的便是再起战端。 如果朝廷如太祖文宗皇帝时期强大,能瞬间镇压叛乱的话,那便也不用担心会逼反虞静思。 但现在的朝廷不行了,远不胜当年,特别是与北莽一战,死了数十万儿郎,如今能调动的可战之士本就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逼反了虞静思,他领着剑州十万精锐起兵,朝廷根本无力镇压,平叛的时期就会被无限期的拖延。 战局拖得越久,百姓便会在战火中受苦。 这才是张延山不想看到的,也是他为何如此抗拒,皇帝杀虞静思。 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延山,虞鼎盛陷入沉默,此时此刻,只要他松口,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但虞静思不杀,他彻夜难安啊! 特别是朝中这么多官员心里向着他,这是他恐惧担忧的真正原因。 如果现在不杀虞静思,即便有张延山保证,对方不会反。 可若以后他先离世,自己的儿子,面对这样的二伯,能坐稳这江山吗?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是不可能的! 为避免夜长梦多,他必须解决这个心头大患,心中做出决定,当即大手一挥,拒绝道:“阁老,不管你说些什么,朕都会杀了虞静思,这是不可改变的!” 听到这决绝的话,张延山痛苦的闭上双眼,整个仿佛一瞬间苍老,他已经做了最后的努力,可却没有任何作用。 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他尽力了! “既然陛下执意如此,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他满脸颓然的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朝殿外走去,边走边道:“天下被你这样治理,必定不能长久。” “延山不想做亡国的奴才,将来无颜面对天下百姓,也愧对先帝的恩情。” “满堂诸公,尔等将来可得识时务,做正确的选择啊!” 众人纷纷皱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解这番话的意思。 突然,站在皇帝身旁的陆炳察觉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满脸惊恐的大喝道:“快,快拦住他!” 大殿两旁的侍卫后知后觉,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太迟了。 只见张延山带着绝望,愤而撞向大殿上的柱子,头破血流,整个人无力的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懵了,连虞鼎盛看到这一幕,眼中都有着惊恐。 三朝元老,权倾朝野的阁老,只可罢免,是绝对不能死在这宫里的。 “快,快叫御医,快!”他发疯般的大声吼道,整个太皇殿瞬间乱做一团,文武百官眼中都满是恐惧。 如果阁老死了,这天下就真的乱了! 第230章 天下读书人,唯张延山也 十几位御医快步跑进殿内,围绕在张延山身旁,但看着额头血流不止他,众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慌忙的拿出各种止血灵药,却阻拦不住老人生机的消散。 他太老了,本身没有任何武学修为,扩充寿元,再加上为皇朝操心数十年,身体早就油尽灯枯,如风中残烛。 此刻这重重一撞,犹如彻底泯灭烛火的狂风,要了他的性命。 “陛下,阁老他,他治不好了!”御医举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满脸的惶恐。 大殿之中,十几位御医皆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吃宫里这碗饭的人,有作用那便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权势,名利皆纷纷而来。 如果没有价值,那就会被弃之敝履,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在宫里当差人的共识! 虞鼎盛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眼神慌乱,他是第二次这样。 上一次是听到先帝死讯,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怎么安稳的继承皇位,好在有陆炳,与张延山二人帮忙。 今日他却不知该找谁挽回局面,无助的目光落在陆炳身上,把希望寄托在这位圣人境的大总管身上。 可此刻的陆炳也如同呆滞般,愣在原地,他不能理解,也不明白,向来给人刻板印象,利益至上,贪生怕死的读书人中,怎么出了张延山这么个异类。 没错,就是异类,他不怕死,甚至要用死亡去证明某些事。 但他又该死,这样做,无异于是逼着天下人与皇帝离德离心。 试想一下,一个能逼死三朝元老,并且还是帮自己上位的功臣,这样的皇帝还会有人真心归顺吗? 答案不言而喻。 此时的张延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但他却感觉异常的轻松,不再那般的累。 从走上仕途入京为官以来,他在朝堂数载纷争,历经过派系争斗,也参与过皇子夺嫡。 做这些在他人眼中,或许上不得台面的事,可从始至终,他的初心都没变过。 忠君,爱民,为天下计,为百姓谋,一刻也不曾懈怠。 特别是当上内阁首辅之后,偌大的皇朝,以及大虞数以千万百姓的生计,都压在他的肩上。 这副担子很重很重,重的他不敢有私情,不敢去为自己而活,只能作为一个政治机器,长久的高速运转。 同样他也没让人失望,做的异常的好,在内阁设立的这数十年间,边城虽有摩擦,但北莽始终不敢大举来犯。 百姓民生稳定,家有余粮,住有居所,一个能在地方受灾后,亲自前往赈灾的内阁首辅。 这样的官,能不是好官吗? 可想维系好这一切,实在太累了,张延山坚持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他眯着眼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围在身边的同僚,似在交代,也好像是对自己一生的回顾。 “诸位同僚,咱们读圣贤书,参加科举为官,不该为权力而来,当为百姓谋福祉而行。” “望诸君莫要忘记,当年坐在案前挑灯夜读时的少年,心中想的是什么。” “千帆过尽,只愿归来时,仍赤心不改…” 读书人为官的初心是什么,这个问题,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有答案。 是刚入官场时满心赤忱的意气少年,穿上官服,磨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整顿吏治,为国为民。 但最终却在庙堂的勾心斗角中,要么成为政治牺牲的亡魂,要么拿起屠刀被官场同化。 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这句话对于官场的人而言,或许可以改一改,恶龙屠杀了心中那个赤诚的少年,占据内心的位置。 文武百官低着头,望向那位身体逐渐冰冷的老人,权倾朝野的读书人不少,但千古岁月,张延山却只有一个。 身居高位,没有以权谋私,甚至连个继承血脉的孩子都没有。 连死前都在规劝百官回归初心,如果书中的圣贤有形象,那或许就是张延山的样子。 “轰隆!”殿外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雷声大作,暴雨骤然而下。 似是老天也落泪,为这位一心为民的读书人送行,也像是在警告当朝的皇帝! “雨天是最适合安眠的时候了,听着雨声,心会异常的平静。”张延山闭上眼睛,轻声呢喃着,生机的流逝,以及身体渐渐变冷,让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他睁开双眼,看向在众人身后慌乱无措的皇帝,轻声道:“陛下,这天下既然你管不好,那老夫就用自己的命,为百姓们重新寻一位皇帝!” 留下最后的话,张延山闭上双眼,再也不能睁开。 凌驾于百官之上,统领大虞朝堂数十年的内阁首辅死了,死在这样一个雨天。 直到他死前,众人才明白,这位老人忠心的从来不是大虞皇室,而是天下的百姓。 今日他死,百官与皇帝离心,天下的百姓也会哀叹,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二皇子虞静思起兵直指皇城。 凭借其先帝嫡子,以及白鹿书院学子的身份,必定百官信服,天下读书人,百姓都会纷纷归心。 张延山今日求死,是在为其开局,他口中为百姓寻的新皇帝,就是虞静思。 明白这一切的虞鼎盛,只感觉头晕目眩,脚下踉跄险些站立不稳,还好身旁的陆炳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 感受到手肘下的大手,传来的力量,他满脸忧愁的低声道:“总管,朕如今只有你了,只有你…能帮我…” 看着如此狼狈的皇帝,陆炳深吸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不过张延山如此刚烈,也属实让人想不到。 他的目光望向大雨滂泼的殿外,望着风雨飘摇的大虞天下,眼神坚定冷冽。 他冷着脸,沉声回应着皇帝,“陛下放心,只要老奴还在,就不会放任这天下乱起来!” 在这一刻,有了目标后,陆炳脑海中思绪飞转,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吩咐道:“快,快让人去截杀太后,一定不能让她去剑州军营!!” 第231章 百晓生的幕后者 “对,赶快派人去!”虞鼎盛也反应过来,太后毕竟是先帝皇后,如果与虞静思汇合,将来肯定是支持自己的儿子。 这样的话,即便虞静思起兵造反,也能变得名正言顺。 明白过来,二人都是惊出一身冷汗,殿中负责传令的小太监,快步走出殿外,去通知陆炳的几个干儿子。 大批甲士以及宫中高手纷纷而出,朝着剑州方向追杀而去。 再说此刻的李青玄,驾驶马车奔驰,一刻也不敢停歇。 他已经整整三日不眠不休的驾车赶往剑州,生怕出任何意外。 风起云涌,宫里张延山撞死在太皇殿中,即便皇帝严令封锁消息,但依旧被传了出去。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鸣剑山庄深处,竹林草屋内,桌上点着熏香,青烟袅袅,让人闻着通体舒畅。 窗户旁,陆无涯靠着墙壁,望向外面的风景,手中拿着玉制的酒壶,自顾自的喝着。 屋子内摆着一张大桌子,周围坐满了人,全部身披黑袍,头戴衣帽低着头,整张脸都被帽子笼罩,看不清面容。 他们的面前摆着相同的黑色木牌,但上面的字却大相径庭,有灵州,剑州,泉州…无一不是大虞疆土。 整个皇朝九州十三郡,都被囊括其中。 坐在右手边第一个位置的黑袍人,面前摆着的木牌,赫然写着皇城二字。 他打破沉静的氛围,率先开口,“宫里传来的消息,内阁首辅张延山死了,一头撞在了太皇殿的柱子上!” “真是可惜啊,没想到居然是用他的命作为开局。” “这是他自己选的,与我们无关,咱们只需要帮二殿下虞静思坐上皇位即可。” “是这样的吧,剑圣大人。” 窗外风起叶落,陆无涯喝着酒,没有做任何回应,这盘棋他在多年前就开始下了。 百晓生,从江湖中一个籍籍无名的组织,成为天下最强的情报机构,这是他没想到的。 原本只是年少时心血来潮创建的势力,不料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情报探子,最擅长的有两件事,收与扩散情报,其中真假又有谁能分得清呢? 从宫中传出流言蜚语,虞静思可能不是皇帝亲生的,再到先帝来鸣剑山庄求能分辨血脉的镜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准备过的,为的就是拥有今日的局面。 天下大乱,皇室厮杀,这样的话就能弄到最重要的皇道龙气了。 龙气,能稳固圣人境界,甚至提升更进一步,增加寿元,其作用极其广泛,是圣人眼中最珍贵的宝物。 但龙气又玄妙无比,只有人间皇朝的主人才能拥有。 只有天下乱起来,龙气换主时,才有可能趁机窃取。 “还有一个消息。”依旧是负责皇城消息的黑袍人开口道:“皇帝派人追杀太后,不让其与虞静思相聚。” 听到这个消息,陆无涯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眉头微微皱起,放下手中的酒壶,沉声道:“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让太后去到剑州军营。” “这样虞静思起兵之时,才能名正言顺!” “诺!”几位百晓生的核心成员,纷纷应道,随后便走出草屋,去做该做的事。 独自一人的陆无涯沉默许久后,也缓缓起身,百晓生出手帮忙,他始终觉得不太稳妥。 毕竟是个情报机构,打探消息还行,但与人交手未必擅长。 他也离开草屋,来到鸣剑山庄的主殿内,坐在首位上。 没一会,叶景便被传唤过来。 “师尊,您找我有事?” “从万剑窟回来,你也闭关许久了,出去走走如何?” “出去,到哪去?”叶景神色疑惑,师尊从来没这样过,在他修炼的时候打断。 “去剑州方向,朝廷正在追杀你的朋友。” “朋友…李青玄?!”叶景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那个家伙才与自己分别,怎么又招惹上朝廷了。 “师尊,情况很危急吗?” “朝廷出动了许多武道高手,还有甲士。” “我去救他!”叶景脸色猛的一变,转身便朝着殿外走去,急匆匆的准备去救人。 陆无涯看着他这操之过急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喊道:“你一个人去,能对付得了朝廷的高手?” “我…”叶景停下脚步,神色为难,确实以他的境界,即便与李青玄凑一块,都不够人家打的。 “那该怎么办?” “去把山庄内的弟子都带上吧。”陆无涯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令叶景面色一变,他忍不住出声询问,“师尊,山庄弟子全部出动,您不是说不要明着给朝廷难堪吗?” 与朝廷作对,如果只有叶景一人,那凭借剑道圣人的面子,朝廷也不好多加追责。 可若是山庄弟子尽皆前往,这无异于在和朝廷宣战,两方的关系肯定势同水火,再也修补不了。 陆无涯望向外面,耳边传来山庄中弟子练剑的声音,他神色漠然道:“无所谓了,现在不必再忌惮朝廷。” “大势要来了,咱们也该顺势而为!” 他口中所谓的大势,就是皇室中的权力争夺,龙椅谁坐,天下的主人该是谁,最终的归属,需要一场大战。 虞静思,虞鼎盛二人,陆无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支持二皇子! “去吧,带上山庄所有弟子,只要你们前往,朝廷的人就不敢有所动作!” 所有弟子皆下山,这其实就代表了陆无涯的态度,而他是这天下间战力最强的圣人,没有之一。 他的态度,别说是今日的皇帝,即便是先帝也得忌惮,多加考量。 圣人绝巅的剑修,实在太过恐怖了,说句不夸张的,如果把陆无涯逼急了,即便皇帝深居宫中,也有可能被斩杀。 被如此强大的人日夜惦记着,任谁都夜不能寐,睡不安稳。 “徒儿多谢师尊!”叶景弯腰一拜,以为陆无涯是为了他,才答应让所有弟子下山救人。 实则不然,这个男人有着自己的谋划,皇道龙气,至关重要的东西,甚至连皇道城里的那些存在,都在为此筹谋。 第232章 追兵到来 剑州偏远,距离皇城足足有十多日的路程,李青玄驾驶马车已经走了七天。 这段时间,他马不停蹄,衣不解带,一刻也不该停歇。 特别是两天前,张延山撞死在太皇殿上的消息传遍天下,朝野剧惊,他得知后,更是不敢停下,拼命的往剑州赶去。 马车内,哪怕是娇生惯养的太后,也明白事情的严重,即便多日没有洗漱,身体发味,马车颠簸的头晕眼花,也没有叫停。 反倒关心李青玄这么多天没睡,是否还能坚持? “李少侠,你要不歇歇,多日未睡会出问题的。” “太后放心,我没事,咱们得再快点赶路了,朝廷的军马速度飞快,即便追咱们晚,也迟早会追上的!” 二品境的修为,体内汹涌的天地之力,才让李青玄能坚持到现在,依旧精神抖擞。 但他心中始终不安,总觉得追兵越来越近,似乎就快追上了。 这预感没错,此刻朝廷的追兵在左震,齐明的率领下,距他们已经不足二十里地,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能追赶而来。 领头的齐明是一品大宗师,他身后跟着数百甲士,如此豪华的阵容,就不允许失手。 皇帝与陆炳,下定决心要杀了李青玄,迎回太后。 “再快些,已经快追上了,我感知到了马车飞驰的动静!” 大宗师境界,五感异常敏锐,齐明感知到异常,脸上露出渗人的冷笑。 这一次只要杀了李青玄,那在干爹面前,自己的地位就能再次提升。 他一马当先,身后甲士铁蹄飞踏,亡命追赶。 两个时辰的时间,在枯燥的赶路中就流逝飞快,跑在前面的李青玄,听到身后的动静,猛得扭头看去。 认清来的是齐明后,脸色大变,一品大宗师,外加众多铁甲,他是不可能赢的。 “驾!”马鞭飞扬,马车快速奔驰,想要与身后的追兵拉开距离,但齐明轻轻一跃,便直接挡在马车前。 望着前方的拦路虎,李青玄瞬间勒紧缰绳,马车猛的停下,坐在车内的太后也感觉到了不对。 一股肃杀的氛围弥漫,她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李少侠,是追兵来了吗?” 李青玄缓缓站起身,跳下马车,环顾四周已将他团团围住的甲士,表情凝重,但依旧出声安抚,“太后放心,我来拦住他们!” “那…你小心些。”太后轻声嘱托,语气中满是担忧。 “李青玄,现在束手待毙,我给你个痛快!”齐明缓缓上前几步,双手负于身后,整个人无比轻松。 上次追杀虞静思,他失手了,被武国公率领甲士逼退,为此落了个办事不力的骂名,还在干爹心中减分。 这让他心中耿耿于怀,今日他就不信李青玄还能逃脱。 他与这数百名甲士,除非圣人亲临,否则谁也救不了场。 铁甲寒光凌冽,眼前的甲士皆手持长枪,这是战场杀伐的兵器,狠狠抡动,力量十足。 这么多甲士同时出手,哪怕是二品剑修恐怕都得喋血于此,更何况车里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必须要时刻注意,以免乱战中太后被刀兵所伤。 心中分析局势,李青玄的心沉到了谷底,眼前几乎是死局,他想不到任何破局的办法。 他连忙在心中呼唤大妖,“你有办法吗?” 大妖沉默片刻,无奈道:“这种局面,我也无能无力…” 多次救自己于生死之间的大妖,也没了办法,李青玄缓缓抽出九渊剑,背水一战。 现如今只有殊死一搏了! 心中呼唤,凝聚在体内的剑灵缓缓浮现,围绕在身边,像是柄护主灵剑,李青玄率先动手。 越是劣势的局面,越应该抢占先机,他握着九渊剑,朝着铁甲中杀去,长剑不断斩出,一道道璀璨的剑芒织成大网,将面前的十多名甲士笼罩。 剑芒锋利,轻易的切碎众人覆盖在身上的甲胄,如同切豆腐般轻易,坚硬的铁物不堪一击。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被剑芒大网笼罩的十多名甲士,无一幸免,瞬间被斩的破碎。 看到这一幕,剩余的铁甲兵,连忙举起手臂,露出绑扎衣袖下的强弓劲弩。 望着数百把黝黑的箭头对着自己,李青玄体内迸发出强烈的危机感,冷汗瞬间落了下来。 军用破甲弩,这种东西他不是第一次见了,搭配特制的破甲箭,能轻易穿透铠甲,即便是武学高手看到了,都忌惮不已。 只要数量足够多,传闻能射杀圣人。 弩箭上膛,众人只待齐明一声令下,就能把李青玄射杀。 面对如此凶险的局面,李青玄视线扫动,落在马车上,他飞掠而去,站在旁边,呼唤道:“太后,眼下没办法,只能借你的身份,陪我犯险了!” “这些人是用了破甲箭吧。”作为先武国公的女儿,许芷柔虽与皇城中的勋贵小姐们一样,打小养在深闺高阁之中,但对军中事务,有所了解。 先帝也曾多次带她到军队中,看过操演,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李青玄这是要借她的身份。 令这些甲士有所忌惮,不敢放箭,她语气温和,并没有因为李青玄这样,而有所怪罪,反而感激道:“如果不是少侠这一路护送,我可能都走不出皇城。” “今日若实在走不脱,就请少侠独自离去,我跟他们回宫里便是。” 听到这话,李青玄的态度没有丝毫动摇,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不失信于人,在李青玄这里,看的可是比命都还重要。 他对着马车,豪迈道:“太后放心,今日除非我死,不然谁都带不走您!” “都把破甲弩收起来!”齐明大喝出声,皇帝给他们的命令是杀李青玄,迎回太后。 这种情况下,万一射箭伤到太后,谁都担不起这责任。 毕竟大虞是以儒学治国,太后作为先帝的发妻,按照规矩来算,就是陛下的母亲。 哪有儿子伤害母亲的道理,倘若真伤了太后,他们所有人估计都是死路一条。 第233章 危机化解 甲士们听令收起破甲弩,但依旧是组成方阵,将李青玄团团围住,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见状,齐明决定亲自动手,一品大宗师的修为轰然爆发,天地之力凝聚在他周围。 功法运转,他速度飞快的冲了过来,双掌猛得砸来,李青玄举剑抵挡,庞大的力量扩散开来。 “砰!”李青玄双脚的位置,大地直接塌陷,马也受惊了,嘶鸣着想要跑开,坐在里面的太后被吓的连连惊呼。 看到这种情况,李青玄面色大变,赶忙转身,伸手去拉住缰绳,才让受惊的马儿没有狂奔乱窜。 “好机会!”可就在这分心的瞬间,露出破绽,齐明眼中绽放光芒,猛的出手,朝着李青玄的后背砸去。 围绕在身旁的黑色剑灵,爆发出浓郁的黑光,阵阵恐怖剑气扩散,反击齐明。 但二人境界上的差距,不是护主剑灵所能弥补的,沾染天地之力的手掌,还是重重砸在李青玄的背上。 他踉跄着后退,靠着马车才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倒下。 “我体内的天地之力在溃散…”李青玄瞪大眼睛,身体内传来的异样,令他神色惶恐。 齐明双手负于身后,望着他,露出冷冽的笑意,“怎么样,感觉到了吗,化元掌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 作为皇室最忠心的奴才,他们从小就被皇帝下令培养,寄希望未来能成为锋利的刀。 齐明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修炼武道进境飞快,在皇室资源堆积,以及太祖皇帝横扫江湖,收缴来的武学秘籍培养下。 他不仅是位一品大宗师,更是位功法大家,各种离奇古怪的功法应有尽有。 化元掌,顾名思义就是能短时间,化去中掌者体内的天地之力,令其丧失战力,任人宰割! 由于天地之力的消散,护主剑灵也难以维持,消失不见,李青玄只感觉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他摇晃脑袋,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想通过这种办法,对抗力量丧失带来的晕眩感。 “结束了,李青玄!”齐明冷着脸,一步步靠近,双掌天地之力弥漫,准备上前给予最后一击。 忽然间,一道璀璨的剑灵飞掠而至,锋利的剑气,直接将齐明逼退。 身后传来不小的动静,一道道身影穿梭,来到近前。 来的人不少,放眼望去,足足有数百人,皆背负长剑,正是鸣剑山庄的弟子。 大师兄叶景走在最前面,他望着满脸杀气的齐明,沉声道:“太监,带着你的人滚吧,今天李青玄你杀不了!” “叫我太监?!”齐明愣在原地,有些发懵,虽然他确实是太监,但自从认陆炳为干爹后,就没有人敢再当面这样喊。 突然被这样一叫,他还有些始料未及,但反应过来后,就是无比的愤怒。 他猛然朝着叶景杀来,怒吼道:“你敢如此羞辱我!” 拥有剑灵,并且没有像李青玄般奔波劳碌,叶景的状态格外的好,战力是最巅峰的状态。 即便面对一品大宗师,也丝毫不惧,长剑划过,直接将齐明给斩退。 经过万剑窟一行,他也有所感悟,突破到二品境界。 见交手占不到便宜,齐明望着大批鸣剑山庄的弟子,冷声质问道:“怎么,剑圣这是要公然与朝廷作对吗?” 叶景不屑一笑,举起手中的长剑,直指着他,讥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及师尊?” “不过朝廷的一条狗而已,我今日来能代表师尊与鸣剑山庄的态度,你呢,能替朝廷拿主意,得罪一位剑道圣人吗?” “我…”齐明想要辩驳反击,但他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叶景说的没错,即便自己是一品境又如何,在等级森严的皇宫中,在虞姓子弟面前,不过忠犬而。 自己代表不了朝廷… 可若是这样空手而归,回去后能承受皇帝的责问吗? 心中思绪万千,齐明不断的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看看鸣剑山庄,或者说剑圣的态度,到底有多强硬。 是否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朝廷撕破脸! “叶景,我告诉你,李青玄可以不杀,但太后一定得回宫。” “否则即便你背后有剑圣,朝廷也定然不会放过你与鸣剑山庄!” 靠着马车,身体虚弱的李青玄听到这话,马上出言表明自己的态度,“叶景,这事你可以不用管。” “但他们想带太后回宫,那就先取我的性命!” “我答应过张阁老,这事就一定得办成!” 叶景站在原地,听完二人的话,他心中没有任何压力,朝廷又如何,出发前师尊交代过。 哪怕与朝廷彻底决裂,也不用担忧。 他举起手中的长剑,朝着齐明狠狠斩去,璀璨的剑芒呼啸而至,气势惊人。 齐明出手挡下后,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怎么样,太监,我这态度够明了吧。” “好啊,好一个鸣剑山庄,好一个剑圣,真是要反了,反天了!”齐明气得身体发颤,自从先帝离世后,感觉不论是谁,都敢踩朝廷一脚。 这令他们在宫里当差的人,感觉到了莫大的屈辱。 此刻的齐明已经萌生了退意,倒不是惧怕,担心打不过,而是拿不定主意。 不知道朝廷面对剑圣如此行事,会是何种态度。 毕竟陆无涯太强了,强的可以说是天下无敌,无人能与其比肩。 “驾!” “咚咚咚!”众人的前方,传来战马奔腾的声音,又一批人马赶到,正是得到消息,远在剑州军营的虞静思。 他在听闻张延山寻死,朝廷派人追杀母后,便召集人马,从剑州前来接应。 看着两方人马的到来,此刻就是齐明想继续追回太后,也无能无力了。 当即果断下令道:“撤,我们走!” 朝廷的追兵如潮水般退去,叶景与虞静思并没有下令追击。 他们的目的就是救下李青玄与太后,如今事情已经办成,自然不必节外生枝。 最重要的是,齐明说到底是位大宗师,如果把他逼急了,拼死反抗,在场还真没有谁敢说稳胜他。 第234章 虞静思的态度 “母后,母后…”虞静思翻身下马,快步来到马车前,焦急的呼喊着。 车帘掀开,许芷柔看到心心念念的儿子,思念的热泪夺眶而出,她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得困在深宫中,再难与儿子相见。 结果,张延山用命铺路,李青玄拼死护送,最终让他逃出了那个困其一身的地方。 但除了张延山,没人知道,真正放她离开的是先帝,是那个与她相看两厌的男子。 在御驾亲征时,还是心软,才让她有机会离开。 母子团聚,激动过后,虞静思上前,冲着李青玄弯腰拜去,神情激动,“李兄,多谢你了!” 此刻化元掌的劲道已在体内消散,李青玄逐渐恢复正常,他摆摆手,无所谓道:“要谢,你还是有朝一日去阁老坟前谢他吧,我是受他所托,才会千里相送!” 虞静思重重的点点头,应道:“我会的!” 旋即,他又走到叶景身边,同样表达谢意,不是这两个男人,自己不可能与母亲能相见。 救母之恩,恩重如山! “走,都随我去剑州军营,我设宴款待!” 众人朝着剑州军营而去,在叶景的吩咐下,鸣剑山庄的弟子尽数归山。 三日后,众人来到剑州军营,在中军的主帅营帐内,虞静思早早便让人准备好酒好菜。 首位之上坐着太后,剩下几人围坐在一张长桌旁,这样喝酒说话更加亲昵方便,并未按常规的位置落座。 虞静思举起酒杯,冲着二人道:“李兄,叶兄,我敬二位,先干为敬!” 作为东道主,并感谢二人的恩情,虞静思痛苦的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后,李青玄四处扭头看了看,疑惑道:“怎么不见公主,她…” “哦,玲儿去这周边游山玩水去了,所以不能见李兄。”虞静思笑着解释。 这时,一旁的叶景放下酒杯,收起脸上的笑意,变得无比正经。 他看着虞静思,询问道:“不知虞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你的意思是…”虞静思面色一动,心里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如今的存在,肯定让新帝坐立难安,否则张阁老也不会撞死在太皇殿上,宁死都不愿意领着百官,支持皇帝取他性命。 在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而且手中还有十万精锐大军。 当意欲何为? 虞静思眼中目光闪烁,野心的欲望在急速膨胀,他微微抬头,隔着营帐眺望一个方向。 那里是皇城,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在那个方向! 龙椅…本该是我的! 他脸上再次浮现笑意,摆着手道:“我能有何心思,能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 此话一出,李青玄与叶景二人,纷纷皱紧眉头,他们明白这话不太真实,虞静思这是不太信任他们? “虞兄,你心中到底做何想法,难道还瞒着我们两个吗?”李青玄放下酒杯,紧紧的盯着他。 二人目光交错,虞静思面无表情,但眼中异样的神色闪过,依旧如先前的答案一样。 “我不敢欺瞒二位,静思确实只想自保,并无主动进取之心!” 见他连续两次都如此言之凿凿,二人也拿不准了,难道他真的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酒继续喝着,他不想说,二人也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直到宴会落幕,都再没讨论过与之相关的问题。 入夜,在太后许芷柔的营帐中,作为母亲的她,忍不住问出白天的问题。 “思儿,你真的不想当皇帝吗?” 听到这个问题,坐在桌前看书的虞静思骤然顿住,他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母亲,目光深邃。 沉默了许久后,才郑重的答道:“想,儿子是日思夜想,那个位置本来就该属于我!” “可为何李少侠他们白日问你,你却不说实话呢?”许芷柔不太明白,皱眉询问。 在母亲的追问下,虞静思说出了自己的考量,“并非是儿子不信任他们,而是没必要把这事说出来。” “这次追击,虞鼎盛没有得手,以他那受不了气的性格,肯定会在不久后,派大军来镇压儿子。” “这时我再起兵反抗,在文武百官以及世人眼中,儿子是迫不得已,为了自保才如此。” “而他虞鼎盛,就是造成天下大乱的源头,罪罪人该他来当!” 说着,虞静思冷冽一笑,在白鹿书院学习的那几年,除了接触儒学,同样也学了王道,霸道。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放在任何时候都没有错。 所以,起兵是肯定的,但不能主动,得让天下人都觉得,他虞静思是被动的。 这样与朝廷军开战,为百姓带来的混乱与苦痛,他们就会把责任定在皇帝身上,进而痛恨,厌恶由虞鼎盛统治的大虞王朝。 许芷柔坐在儿子身旁,看着那张冷峻带着笑意的脸,她觉得异常陌生。 身为母亲,仿佛都快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 心机深沉,连说话,回答问题都在谋划别人,这有些特可怕。 但同样也是好的,从儿子身上,他能看到先帝的影子。 这说明自己的儿子,已经在向一个合格的帝王慢慢靠齐。 “那如果朝廷派军队来,你有多少把握赢?” 听到这个问题,虞静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他神态凝重,回道:“儿子没有任何把握!” 朝廷经过与北莽一战,确实损失惨重,但毕竟统御天下,各地州郡能调度的军队,依旧不在少数。 他最大的劣势就是手上的兵太少了,十万军队面对朝廷,想赢很难很难,但并不是没有丝毫胜算。 只有等皇帝出兵,然后他起兵反抗后,看看各方人马的反应,到底有多少人是支持他的。 这样才能知晓,最终谁能拿下浩瀚疆土! 但打仗这事,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影响胜负的因素有很多。 即便手握绝对优势,也不敢说能笑到最后。 他淡然一笑,轻声道:“没有把握也得打,难道儿子去坐以待毙吗?” 说完,他便继续拿起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第235章 南疆提司都督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虞皇宫内,齐明灰溜溜的带着人跑了回来。 他站在皇帝的寝宫中,满脸颓然,诚惶诚恐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陛下,奴才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望着低着头的齐明,虞鼎盛虽说心中气愤,但并未丧失理智。 再怎么说,这也是位一品大宗师,不可能真的去拿他怎么样,毕竟朝廷正是用人之际。 “这次的事不怪你,谁也想不到陆无涯那家伙,会横插一手!” 虽说陆无涯向来不喜朝廷,但还从未这样公然挑衅过,派弟子都下山,此举等同于明着与朝廷作对。 可恨,可恨啊! 虞鼎盛愤怒的拍着大腿,扭头看向陆炳,问道:“陆总管,眼下你觉得该怎么办?” 陆炳想了会后,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位君主心胸并不宽阔,看似是在问自己,其实估计心中早有对策了。 “奴才听陛下的。” “那好!”虞鼎盛冷冽的笑着,陆炳猜的不错,他确实心中怒火翻涌,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虞静思。 “咱们出兵吧,调集军队镇压虞静思,给他安个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罪,陆总管觉得如何?” 陆炳没有过多犹豫,事情闹成这样,他也觉得确实该杀了虞静思。 “奴才觉得陛下说的对!” “好,拟旨吧!” 在皇帝的授意下,秉笔太监负责拟旨加盖宝印,随着张延山身死,内阁彻底瓦解,退出了大虞的权力中心。 新帝虞鼎盛,因为仰仗陆炳,所以重用宦官,让本就在先帝一朝权势滔天的阉党,如今的权力更是达到顶峰。 拟旨,朱批,加盖宝印,行使当年内阁之权,替皇帝处理政务。 面对这种局面,百官哀嚎,却也无可奈何。 谁让他们不讨皇帝喜欢… 不过一日,圣旨传遍天下,各方势力无不震惊,但作为事件主人公的虞静思听到消息后,心中并没什么波动。 因为这一切,都与他预料的相同,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剑州军营附近的一条小河旁,虞静思坐在这里沉思。 身后走来几人,出声打断了他。 “哥哥,你还坐的住呢?”游玩归来的虞铃儿,急匆匆的跑到他的身边。 虞静思咧嘴一笑,并没有因为这道旨意而有什么变化,他看着妹妹温柔道:“怎么坐不住,这里山好水好,风景赏心悦目。” “你坐的住,皇帝可坐不住了。”叶景走到他面前,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仿佛想看穿他的心思。 鸣剑山庄这次公然与朝廷作对,肯定是不可能再支持皇帝。 面对将起的乱世,必须选择一个皇朝的未来主人。 虞静思就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所以叶景才几次三番的询问。 李青玄没有家族,也没有师门势力,他关心的是,这天下百姓是否能安稳。 以目前来看,虞鼎盛能逼死张延山,以及重用宦官,显然不是个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的皇帝。 他也忍不住询问道:“虞兄,且不说你是否有争霸的野心,如今皇帝要杀你,难道你就不准备一番,想想对策吗?” 面对几人的询问,虞静思也面色凝重,如今是时候说自己的想法了。 只要皇帝下旨,他无论做什么都是被迫的,能给天下人留个好印象。 这样就能获取更多的支持,百姓,官员,或者是世家,无论是来自哪方的帮助,都有可能影响最终的胜负。 “确实想过对策,以剑州军营的十万精锐为本钱,与虞鼎盛搏一搏。” “你们应该也清楚,朝廷毕竟是朝廷,军队,银钱都远胜于我,所以我可能没有胜算。” 叶景忍不住皱眉,“难道你就只有这些准备?” 如果仅仅凭借剑州十万铁军,想赢朝廷不说绝无可能,但胜算也极其渺茫。 倘若虞静思真的这般没有准备,那是否支持他,还得再考虑一番。 这般没有谋略的人,怎么可能成就大事? 在几人的注视下,虞静思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只有这些准备,白鹿书院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势必能得到支持。” “天下读书人,以及朝中的文官皆出自书院,这是我的一大助力。” “其次,我舅舅乃是武国公,年轻的时候在军营中,结识了不少人。” “其中一个在军中极有份量,身居要职的人,我应该可以去争取一下,让他帮助我。” 听完虞静思的讲述,叶景双眼放光,眼神渐渐明亮。 这样的人,才配得到鸣剑山庄的支持,他当即问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南疆边境,提司行军都督,王北行,货真价实的从一品的封疆大吏!” 这个名字,几人听都没听过,无比陌生,可对于提司行军都督,却有所了解。 这是自太祖皇帝时期,就设立而下的职位,非皇帝心腹不可胜任,不是王爵,但有藩王之实。 全权统领一地军队,只是没有理政之权,但对于这种世道来说,军队就能代表一切。 “这王北行,你有多大的把握争取到?” “没有把握,但必须一试!”虞静思眯起双眸,沉声道。 这位都督手握南疆十万大军,特别是手底下的奔雷象军,如铁甲一片,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几乎无人能挡。 有这样的人帮忙,那胜算就会高出许多。 虞静思站了起来,拱手抱拳道:“李兄,叶兄,此行去南疆,不能带大批甲士,否则朝廷那边肯定会有所察觉。” “静思恳求二位护送我去南疆,与那位都督见上一面。” “拜托二位了!” 他弯腰一拜,把头埋得很低,这般大礼让二人神情无奈,都这样参拜了,还能如何。 只能答应呗,而且二人本就会支持他。 “虞兄放心,有我二人在,这南疆去得!”李青玄伸手将他扶起,笑着道。 翌日,三匹快马从剑州军营中奔袭而出,朝着南疆的方向而去。 为了避免被朝廷察觉,虞静思还特地吩咐,让军中的甲士戒严,日夜操练,给朝廷假象,用来迷惑。 第236章 您就是我的舅舅啊 南疆边城,这里是大虞驻军之地,十万大军留在此处,由提司都督王北行全权统领,以镇南疆安稳。 都督府内,王北行坐在偏房的桌前,享用早餐,小米粥配咸菜,好吃又上头。 “报!启禀大都督,门外来了三个年轻人,说是故人之子,要见您!” “故人之子?” 在军队这么多年,王北行结识的好友不少,他当即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没一会,侍卫领着几人进来,正是虞静思等人。 走进屋内,几人也终于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提司都督。 中年模样,身形魁梧,一双眼睛很大,配上那张方脸,看着无比威严。 特别是军旅生涯培养出来的那股杀伐果决,不苟言笑的气质,更是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你们是谁家的后人?” 虞静思上前一拜,“不知大都督可还记得,当年北莽战场上的许二狗?” 二狗,是许渊不想暴露公侯之子身份,取的化名。 那时的许渊还很年轻,满腔热血,想着不凭借父辈的荣耀,在军中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但现实很残酷,在老国公的干预下,他最终还是平步青云,晋升极快。 所谓的靠自己,也成了笑话。 “你,你是二狗子的孩子?”王北行猛然起身,神情激动的走到面前,伸出手想要抚摸故人之子的脸庞,但还是有些拘谨,手停在半空踌躇不前。 当年战场上,二人是关系最铁的生死兄弟,面对北莽甲士,抵背而战。 所属的部队被埋伏袭击后,死伤惨重,还是许渊把他从死人堆中背出来的。 这份情意王北行永远记得。 哪怕过后知道对方身份,是国公之子,二人的关系也没有疏远,反而更加亲密。 过后,王北行凭借自己的勇猛,一步一个脚印,爬上这个提司都督的位置,真正的靠自己与好兄弟并肩。 没有因为身份的差距而自卑,感情变淡,而是自己奋勇拼搏,这股子高傲的劲,就令人钦佩。 “都督,武国公是我的舅舅。” 王北行皱了皱眉,望着面前的年轻人,在脑海中梳理关系。 弄清楚后,他吃惊的举着手道:“那你…是先帝的皇子…” “是二殿下?” “我叫虞静思。” 听到这个名字,王北行当即弯腰跪下,行大礼道:“末将见过二殿下!” 军中的人最重礼仪,即便如今的虞静思不受宠,甚至在新帝眼中是叛臣贼子,对于王北行这种先帝一朝的老臣而言。 皇子就是皇子,身份高贵! 虞静思上前将他扶起,态度和煦,“都督不必如此,我这种人已经成反贼了,哪还是什么皇子?” 他自嘲笑着,听到这话,王北行也沉默了。 对于皇室那些事,他不太了解,但虞静思既是故人的外甥,也是货真价实的皇子,就应该是座上宾被客气对待。 “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我让人准备!” “不必客气了,这次来南疆,静思是有事求都督。” “求字太重了,使不得,使不得啊!”王北行连连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都督受得起!”虞静思面色诚恳,开门见山,直接说出此行的目的。 “如今的皇帝,说我是叛臣贼子,但静思也是虞姓皇室,怎么可能去做谋逆之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静思不想坐以待毙,任人宰割,所以还请都督助我!” 王北行面色骤然一变,碍于故人情面,出声询问,“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南疆十万大军,同我北伐朝廷!”虞静思语气逐渐冷冽,面不改色的说出石破天惊的大事。 一瞬间,王北行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北伐朝廷,且不说胜负,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打了一辈子的仗,才有今日的地位,犯得着去玩命吗? “不行,绝对不可能,二殿下莫要再提此事,我绝对不会去做叛乱之事!” 他严词拒绝,哪怕欠许渊救命大恩,也不可能拿上全家的性命,去跟着虞静思发疯造反。 被拒绝后,身后李青玄与叶景二人面色凝重,果然如他们所想,这次来求助,肯定会不太顺利。 但作为谋划者的虞静思脸上却并无慌乱神色,在李青玄二人不知该怎么办时,他的所作所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虞静思膝盖弯曲,没有任何的羞愧与抗拒,直接跪倒在地,把头磕在地上,卑微到了骨子里的恳求着。 “都督,如果你不救静思,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以前常听舅舅说与都督的情义,如今他不在了,您就相当于我的舅舅。” “这天底下,哪有舅舅不管外甥的道理啊,求您救救静思吧!”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所有人都愣住,犹如石化般僵在原地。 如此放低姿态的哀求,别说身份高贵的皇子,即便李青玄二人扪心自问,也未必能如此。 但虞静思却这样做了,而且做的极为轻易,仿佛早就在心里想过很多次般。 出身寻常百姓家,而且还是常年混迹于军队中的大老粗,王北行哪见过这场面。 在高高在上的皇室面前,向来都是他下跪,何曾这样过。况且,虞静思的那声舅舅,让他心中想起了与许渊在军队中的旧时光。 自己确实欠那位兄弟太多了… 他心乱如麻,赶忙起身搀扶起虞静思,嘴里连连念叨,“哎呦,我的二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啊!” “折煞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 虞静思死死抓着他的手,眼眶在此刻湿润,哀声道:“都督若不救我,静思便会成为冢中枯骨,届时只怕想跪都没机会了!” 一跪二哭三喊舅,整套流程下来,别说王北行这个老兵,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换李青玄来,都得心软了。 “唉,算是我欠许二狗这家伙的了!”王北行叹息出声,随后用力将虞静思扶直,神色凝重道:“既然殿下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朝廷真的要杀殿下,我王北行第一个不答应!” 第237章 飞鸣山 过程虽然有波折,但事情也比想象中顺利。 在提司都督府待了三天,几人便回到了剑州军营。 路上,虞静思询问身旁的两人,“李兄,叶兄,接下来与朝廷动手,你们呢,是帮我杀敌,还是回归江湖?” 这一段时间,二人没少出手相助,但起兵造反,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倘若失败,等待朝廷清算时,那就是死罪! 叶景坐在马上,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我背后有鸣剑山庄,没有师尊同意,不能卷入朝廷纷争。” 先前出手,只是侧面的相助,若真是出现在虞静思的阵营中,在战场上杀敌,就彻底走到了朝廷的对立面,没有退路。 “那你呢,李兄?” 二人目光落在李青玄身上,等待他的答案。 李青玄目视前方,炽热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缓缓眯起双眸,也摇头拒绝,“上阵杀敌,杀中原将士,这种事我不会做。” “若虞兄遇到危险,我会出手相助!” 李青玄虽然不懂政局,但明白一个道理,凡起战事,百姓无罪,将士们更无罪。 他们是百姓的孩子,兵锋所向,杀敌,是统治者的命令。 说白了,不过是一个统治者,逼迫一群士兵,去向另一个统治者手下的兵勇,挥舞屠刀。 更何况双方的士兵都是中原人,让李青玄去杀这些人,他做不到。 毕竟,不久前,他还与这些人在北莽战场上并肩作战。 亲眼目睹,他们为了保护这个国家,百姓,而抛头颅洒热血,奋不顾身。 他手中的剑,不该用来杀这些人。 “我明白了,也理解二位的苦衷。”虞静思淡然一笑,并未因为二人的决定,心中有丝毫不悦。 人各有志,既然是好友,那就该尊重对方的选择。 多日快马兼程,剑州军营外,几人话别。 “这一路,多谢两位相送了!”虞静思冲二人俯首一拜,表达谢意。 如果没有李青玄与叶景,他独自去南疆,必定是胆战心惊。 “珍重!” “我们走了,若虞兄真遇困局时,我与李青玄,会再次来帮的!” “好!”虞静思重重点头,望着两匹快马飞速远去,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还是虞铃儿走过来,才打断他的思绪。 “哥,你在惋惜他们的离开吗?” 毕竟是二品剑修高手,留在身边,也是厉害的高端战力。 可虞静思并不这么想,转身望着妹妹,他自信的笑道:“没有他们,你就觉得哥哥会输吗?” “不会的,我一定能赢!” 留下这句话,虞静思大步朝着中军营帐走去,步伐坚定决绝。 他只能赢,没有输的机会,输就是死! 中军大帐中,在他的授意下,早早准备好的大虞地图被拿了出来。 这副地图耗时两年打造,大虞境内各州郡,山川地貌全都清晰可见。 虞静思站在地图前,身旁是剑州军营内的军官们,他们围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诸位说说吧,咱们该怎么行军?” 营帐中,除却虞静思还有五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有猛将统帅资质的人。 这些人极有才能,只不过因为没有机会,才始终名声不显。 常言道,乱世出草莽英雄,其实大虞并非没有猛将帅才。 中原大地何其辽阔,人杰地灵,只不过这些人,或隐于民间,要么就像这五人,藏于军中,得不到赏识,所以才籍籍无名。 “殿下,剑州距皇城不下千里,路途遥远,并且沿途州郡不少。” “其中灵州,泉州,更是大州,守军不下二十万,倘若正常行军,断无取胜的可能!” 开口的男人名叫聂鸣杰,身形修长,但有些消瘦,与寻常的军伍汉子不同,体态并不魁梧。 并且患有旧疾,体弱多病。 虞静思之所以赏识他,也是偶然间发现,这人身在军中,不拿武器,却常年捧着书本。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人召进营帐中彻夜长谈。 久谈之下,他发现这个聂鸣杰极通兵道,战略眼光连他都望尘莫及,兵法,战阵,攻城术之类的东西,更是随口而来。 可谓是当代兵道大家,真正的儒将,儒帅! “鸣杰既然开口,那就肯定已有了谋划,对吧?”虞静思望着他,眼里满是欣赏,谁不喜欢这样的将军呢? 聂鸣杰抱拳一拜,点了点头,“没错,请殿下与诸位同僚看这里。” 他伸手指向地图一处,那是个偏僻小城,名叫夜台! “这里…有什么不同?”虞静思神情疑惑,他看不出夜台城有什么特殊,而且要拿下皇城,似乎也不需要去这里。 营帐内的另外几位将军同样不知所云,为何聂鸣杰要提起这座小城。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聂鸣杰说出心中的想法。 “夜台城地处偏远,守城将士不足五千,但这里却是要地,军事重地!” 这么一说,众人更听不明白了,都是在军中当兵的,哪怕战略眼光不如聂鸣杰,可基本的也能看明白。 “鸣杰,这小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有多重要?” “对啊,我看这四周除了山,就没别的东西,要是防守,或许还不错,但作为进军的地方,可没什么优势。” “你说的对,就是山!”聂鸣杰再次抬手,指向夜台城后的一座大山,“这里名为飞鸣山,我曾派人打探过,里面有数条小路,可穿过整座大山!” “能穿山而过,又有何特殊?” 闻言,聂鸣杰咧嘴淡然一笑,手指快速划过地图,嘴中同时解释道:“只需要穿过飞鸣山,眼前便是一马平川,虽说要绕路,但就能避开灵泉二州,不用与那二十万大军交锋!” “沿途所遇的城池,守军都不多,只要殿下能快攻,速攻,令朝廷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顺利的话,不出一个月,就能大军围城,兵临皇城之下!” 听完他的解释,众人眼中放光,只觉得豁然开朗! 虞静思更是心情激动,他脸上笑容浮现,弥漫着:“飞鸣山,好一个飞鸣山!” “龙鸣登九天,飞跃皇家城,一朝功业就,黄袍着我身!” 第238章 运气逆天廖成龙 “好诗,殿下好诗啊!” 虞静思心中说不出的豪迈,野心也就此暴露,飞跃皇城中,黄袍加已身,这是帝王野心。 聂鸣杰深远的战略目光,更让他觉得,这帝王大位非自己莫属。 “鸣杰,你且细说,大军去这飞鸣山,怎么能不让朝廷察觉呢?” “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殿下亲自率领,往泉州方向去,朝廷见殿下在,肯定以为咱们要从泉灵二州行军。” “另一路大军,由几位将军统领,猛攻夜台城,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长驱直入,兵围皇城!” 聂鸣杰话音落下,营帐内的众人皆双眼放光,这计划妙,妙不可言啊! 分兵两路,哪怕夜台城破,朝廷反应过来,也肯定疲于奔命,被来回拉扯的极其难受。 “好,就按照这样进军,如今只等朝廷发兵,咱们就能行动了!” 如何行军对付朝廷军队,已经商议完毕,只待朝廷出兵,虞静思就能以自保之名起兵,朝着他的野心一步步靠齐。 此刻的大虞皇宫中,虞鼎盛同样没闲着,调集各州郡军队,前往剑州平叛! “陆总管,各地军队调集的如何了?” 陆炳缓缓上前,低声禀报道:“陛下,灵州,泉州,已经调集共有二十万大军,朝着剑州赶去了,领兵的将军是廖成龙!” “廖成龙,灵州的提司都督,他靠谱吗?” 对于这个人,虞鼎盛有印象,但是不多,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体态倒是魁梧,打仗如何还真不清楚。 一旁的陆炳轻声解释道:“陛下大可放心,这廖成龙在先帝朝是上过战场的,打仗还行。” “还行?”虞鼎盛微微撇眉,神色不悦,平叛大事,居然用了个“打仗还行”的将军? 这合适吗,听着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陆总管,咱们这大虞就没有能征善战的将军了吗?” “没有!”陆炳摇摇头,回答的果决迅速。 大虞朝内部早就烂完了,特别是军队,统兵的将军青黄不接,否则当初先帝也不用御驾亲征了。 …… 虞鼎盛坐在御桌前,整个人都无语了,堂堂中原大地的皇帝,居然打仗没将军,这要让北莽知道,不得笑他一辈子? “行吧,至少也算是个人,不用朕亲自领兵。”他无力的摆摆手,葛优瘫般的瘫在椅子上,感觉生无可恋。 二人口中打仗还行的廖成龙,此刻正在泉州大营内。 外面站了许多将士,都等着他制定进军计划,可此刻的他却躺在椅子上,不停的喝着酒。 “将军,我们能进来了吗?” “等会,再等会!”廖成龙连忙拒绝,他心中慌的一批。 几天前,他还在提司衙门搂着姑娘,喝着美酒,夜夜笙歌。 好家伙,突然一道圣旨过来,要他带领二十万大军平叛,开玩笑,他是这块料吗? 逛逛勾栏,喝酒吃肉他在行,打仗是真的太为难他了。 这位陆炳口中打仗还行的将军,其实打仗压根不行。 只是运气好到爆棚,才会让陆炳在看完他的履历后,决定让他领兵。 当年家乡遭了灾,廖成龙没饭吃,快要饿死,才决定去参军混口饭吃。 第一次上战场,为了保命直接倒在地上装死,结果所在的队伍打了胜仗,他跟着领了赏赐。 十五两银子,到现在廖成龙都记得。 与北莽的草原冲杀中,他因为犯了事,被罚去养马,结果那一天,他所在的部队,数百匹战马拉肚子,直接被养死了。 没有任何意外,犯了这么大的罪,他被关在军营中,等着被砍头。 不出意外的再次出了意外,由于处理战马尸体的人偷懒,直接将尸体随意的扔在了草原上。 然后导致马瘟横行,大虞军队的战马都病了,北莽也没能躲过去。 双方没了马,只能近身肉搏,让本就骑兵厉害的北莽,优势荡然无存。 那一仗,大虞打了个大胜仗,众多军官都升职加薪,领导心里高兴,就把它放了出来,还给升了官,成了个小队长。 幸运女神不会永远眷顾一个人,但这话对于廖成龙来说,显然不太适用。 当了小队长后,人生才真的开挂,每次打败仗,他总能险而又险的躲过死亡。 似乎死亡永远慢他一步,就这样凭借资历,以及逆天的运气,他一路平步青云,官居一州提司。 这是什么概念,廖家祖坟不是在冒青烟,而是直接着了。 逆天的运气,让他的履历格外好看,原本以为能一直好运,躺平安稳的度过余生。 但谁知突如其来的圣旨,彻底打碎了他的美梦。 “看来混得官,迟早有一天要还啊!” 正在他感慨时,门外再次传来将士们的催促,“将军,你还没准备好吗,再拖下去,可能会延误战机啊!” 见拖不下去,终究还是得面对现实,廖成龙稳了稳心神,咳嗽两声润润喉咙后,沉声道:“进来吧!” 一众将士们走进营帐内,来到摆放地图的长桌前后,纷纷看向廖成龙。 “将军,咱们去剑州该如何行军?” 被问到这么专业的问题,廖成龙冷汗都流了出来,内心慌的一批,生怕露出破绽,让人发现他其实压根不会打仗,就是个死混子。 他努力使自己镇定,然后目光扫视众人,故作严肃道:“本将军打仗,不喜欢搞一言堂,你们都说说各自的意见看法!” 这话说完,众人眼中泛光,看着廖成龙,只觉得无比的伟大。 给下属说法的机会,让别人也能展示自己的才能,不想着独自霸占功劳。 如此为他人着想的领导去哪找,世间罕见啊! “将军,我有话说!” “我也有,我也有行军谋划!” “将军,我也…” 看着众人踊跃发言,廖成龙不安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不会打仗,但有下属啊,待会不管他们怎么说,自己只管点头就行了。 “别急,一个一个的慢慢说,本将军都会给你们机会的!” “在我这,谁都能立下不世军功!” 第239章 陈远 “将军,我的建议是,咱们数倍于叛军,二十万对十万,优势在我,大军压境,绝对能以雷霆之势,扫平叛贼!” 这种方法简单粗暴,并且也能让人信服。 确实,比叛军在数量上多一倍,难道会打不赢吗? 就是二十万头猪上去冲锋,估计都能赢吧。 廖成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 听到他这么说你,另外几位将军心里直犯嘀咕,也憋不住了。 如果这人的谋划被采纳,那等平叛后,岂不是除将军外的最大功臣? 对,这些人就没想过自己会输,觉得是必赢的一战。 其实想想也正常,换谁来,兵力如此巨大的差距,任谁都不可能觉得会败。 “将军,我也有谋划!” “你且说说看。”廖成龙群力群策,并没有随便的就选一个谋划,多听点,说不定有更好的。 “咱们其实可以分兵,两路包抄,前后夹击,十万人与叛军正面冲杀,十万人绕后,绝对能打叛军个措手不及!” 这谋划听起来也没毛病,很常用的一种战术。 在这场战争中,兵力的悬殊,确实可以支持这样去做。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廖成龙点点头,两个下属的话,都没有否定。 “还有谁有计划的?” 在他的询问下,刚刚还人声鼎沸的营帐,突然就安静下来。 倒不是这些人变谦虚了,而是心中谋划被说完了。 没错,这些人吵得热闹,其实脑子里面就两种最基本的行军办法。 全军压阵一把梭哈,和绕后偷袭。 除了这,他们就没别的战略方法。 众人纷纷看向廖成龙,等待他的决断。 他思虑片刻,觉得无论哪种进军方式,似乎都不可能输,正准备随便选一种时。 帐外传来吵闹声。 “让我进去,我要见将军!!” “快把路让开,耽误了大事,你们谁也担待不起!” 外面的动静已经影响到了营帐内正在议事的几人,廖成龙皱着眉头,不满的呵斥道:“帐外的是何人,为何大声喧哗?!” “禀报将军,是个不知名的小兵,一直嚷嚷着要见将军!”守在外面的甲士走了进来,沉声禀报。 “你们怎么回事,谁都能靠近本将军的营帐吗?” “那人到底为何要见我?” “说是有战机献给将军!” 战机? 廖成龙眼珠子直溜转,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既然有谋划,他向来是来者不拒,说不定真有好计谋,让自己能镇压叛军,再次加官进爵呢? “马上把人叫进来!” “诺!” 没一会,在外吵闹喧哗的人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看去,身材矮小,脸上还长了许多疤痕,看着奇丑无比。 一瞬间,众人就没了想听下去的兴致,长这么丑的人,能有什么好谋划? 廖成龙挥手,正准备把人赶出去时。 那身材矮小,长相丑陋的士兵,率先上前跪在地上。 “属下陈远,见过将军!” 见他这样,廖成龙无奈,还是等人把话说完,当即问道:“你说有战策?” “没错,小人确实有战策献给将军!”陈远自顾自的站了起来,说话时底气十足,似乎真的有不世战策。 “那你说我听听!”廖成龙说道。 陈远来到地图前,仔细打量片刻后,手指向某个偏僻的小城。 “夜台城,这里有什么特殊?”廖成龙不解,这个小城与他们这次平叛,扯不上任何关系。 哪怕叛军要打仗,也不会打的那去吧。 “请将军看夜台城后的这座大山!” “飞鸣山,有何特殊的?” 陈远眼中光芒万丈,无比的自信,盯着地图,仿佛能看穿一切。 他开口说道:“穿过飞鸣山去往皇城,能完美的避开泉州,灵州,长驱直入,再无大的州郡阻拦。” “所以我料想,叛军一定会从这进军!” 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都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就连廖成龙这个不是很懂打仗的人,也笑出了声。 “叛军会绕这么远的路去打一座偏僻小城?” “十万大军行动,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动静,你难道当本将军的探子都是死人吗?!” 廖成龙简直被气笑了,原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能献上好计谋,让他再混个军功。 结果就这? 跳梁小丑一般。 “来人,把这人拉下去,打二十军杖!” 外面甲士走了进来,架着陈远离开,他望着帐内的人,没有破口大骂,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朝廷信赖这些酒囊饭袋,也真是走到头了! 这个小插曲过后,几人再次讨论一番,廖成龙还是决定最开始的计划。 利用人数优势,全军出击,正面击溃叛军。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亲手把眷顾他多年的幸运女神给拒之门外。 如果采用陈远的谋划,屯兵在夜台城内,那一定能大败叛军。 只是他太蠢了,也没有作战经验,朝廷选择他也是一大败笔。 营帐外,被打足二十军棍的陈远捂着屁股,疼的龇牙咧嘴,剧烈的疼痛,让他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的。 他缓缓朝着军营外走去,嘴里还振振有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们这群瞎子,昏庸之辈,就等着吃个大败仗吧!” 他恶狠狠的小声咒骂,朝着剑州方向而去,朝廷择人不明更让陈远觉得已经没救了。 不如投靠叛军,帮助虞静思成为新的皇帝,毕竟他也是虞姓正统,还是先帝的嫡子,跟着他也不算叛国。 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命运的齿轮在此刻转动。 陈远的这一走,牵动着无数人的命运,皇帝,陆炳,虞静思,甚至是李青玄,陆无涯… 所有人都因为这次事件,被拉入恐怖的地狱中! 三日后,虞静思按照预先制定好的计划,自己率领五万人,声势浩大的朝着泉州方向进军。 再由手下的几位得力战将,以及聂鸣杰去往夜台城,破城入飞鸣山,然后快攻去到皇城下。 廖成龙也毫无意外的领兵前往迎战,丝毫没察觉到异样。 第240章 开战 剑州军营,点将台前,虞静思一身金甲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铁甲胸前,双肩的位置,都走着数条怒目圆睁的金龙,斡旋其上展示着威严与霸道。 入秋的天气,西风阵阵,卷起地上的落叶与黄沙,尘烟滚滚。 金戈铁马在此时,王道骤然跃心间! 虞静思腰间悬着一把长剑,他紧紧抓着剑柄,一步步朝着点将台上走去。 这一段路距离不远,可他的步伐却异常沉重,与朝廷抗衡,失败就死无葬身之地,不仅是他,更有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压在背上。 稳稳站在点将台上,他缓缓转身,猛得抽出腰间的长剑,高高举起,凝望着面前的将士,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 “诸位,今日随我起事,若能再回太皇殿,静思许你们荣华富贵,萌荫子孙!” “喝!喝!喝!”霎时间,周围爆发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参军打仗,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能封侯拜相,彻底改变自己与后代的命运。 让子子孙孙打从出生就能成为勋贵,享受他们拼搏而来的基业。 青史留名,振兴门楣,这是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的。 “出兵!”虞静思手中的剑往前一指,大军正式从剑州军营出发,按照计划兵分两路。 走下高台后,聂鸣杰走了过来,面色忧虑,“殿下,你真的不要我陪在身边吗?” 这次分兵,由虞静思独自领五万大军去面对朝廷军队,对方足足二十万人,难免不会出意外。 虞静思淡然一笑,心中没有丝毫惧怕,他只需要拖延朝廷军即可。 进攻夜台,穿过飞鸣山,兵临皇城下,这是最重要的事,战争的胜负手。 只有聂鸣杰跟着亲自领兵,才能让人放心。 “无妨,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见他这么说,聂鸣杰才稍稍放心,他们这群人起兵叛乱,成功了就能封侯拜相,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得虞静思活着。 只有他这位先帝血脉继承帝位,天下人才会认可他们的正统地位。 大军兵分两路,五日后,虞静思到达了事先预定好的地方。 困虎山! 整座大山都是悬崖峭壁,无比陡峭,不可能攀爬上去。 进山的路只有一条,只要他把这路堵死,朝廷的大军就寸步难行,不得不在这与他决战。 与宽阔的地形相比,越是狭隘的地形,越能最大程度弥补人数上的差距。 这也是聂鸣杰谋划的,占据困虎山与朝廷军血战,为进攻夜台的大军拖延时间。 双方军队扎营,对峙了两天,始终没有动静,其实正常情况,当天就会展开战斗。 但因为廖成龙心中没什么把握,所以一拖再拖。 朝廷军营驻扎地内。 廖成龙看着桌子上的圣旨,无比头大,上面皇帝用词严厉,斥责他为何还不出兵镇压叛军。 帐外,一群将军们也早已摩拳擦掌,等着去争军功。 “廖将军,都两日了,咱们还不出兵吗?” 几位将军走了进来,人还未看见,请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廖成龙望着兴奋的几人,再看了眼圣旨,无奈的点着头,“打,本将军已经想好了,明日就出兵!” “太好了!” “我等一定会帮将军斩杀叛贼!” 这些人听到能打仗,脸上的兴奋压抑不住,在他们看来,二十万大军,去打叛军完全没任何压力。 只要去了战场,肯定能有军功,到时荣华富贵不就来了吗! 困虎山下,虞静思一刻也不敢懈怠,随时准备开战。 他这两日茶饭不思,始终在思索朝廷军队到底在准备什么? 眼下的情况,换做是他,肯定快速出兵,速战速决,不会继续拖延。 朝廷军队等的这两日,他始终担忧对方在憋什么坏,但又确实看不出异样。 虞静思确实多虑了,他不知道的是对方的统帅,就是个纯正的饭桶。 时间来到第二天,正在营内巡视的虞静思,突然被打断。 “殿下,朝廷的军队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虞静思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对方越是拖延他越担忧,如今出兵,反倒让他有个应对的方向。 要不始终觉得朝廷军在筹谋什么计划! “传令,让各营将士集结,以做抵御!” 困虎山唯一的道路前,双方军队隔着这条路相望。 虞静思望着对面乌泱泱成片的大军,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这么多人即便因为地形施展不开。 可用命堆,都能把他消灭。 但事已至此,哪怕不起兵反抗也是死路一条。 现如今,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众将士听令,一定不能让敌军杀到这边来!” “喝!喝!喝!” 双方的军队都爆发出强烈的呼喊,振奋士气。 双方的军队开始踏上这条不归路,从不同的方向,冲向对方。 战争开始,血腥的杀戮机器运转,断臂横飞,凄厉的哀嚎惨叫,以及许多被马蹄踩踏,化作亡魂的士兵。 战死的人数在不断增加,虞静思冷漠的望着这一切,双拳却不自觉的握紧。 死的人中有许多熟面孔,在剑州军营待了这么久,平日里没少去营中跟这些人混在一块。 所以,非常熟悉。 刚成年的少年,年迈的老兵,没有娶妻生子的中年兵痞。 此时此刻,都在悍不畏死的用鲜血生命为他的帝王梦,奋力拼搏。 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有感情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但虞静思明白,哪怕心痛,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在这里情绪崩溃的落泪。 他是三军主帅,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必须绝对的冷静,甚至冷血,用少数人的命,换更多的人活下来。 以及拿下战争最后的胜利! 这样,他们所有人才不会白白死亡,只有自己成为大虞新的主人,这些人的后辈才能继承荣耀,更好的活下去。 活着的人才能加官进爵,死去的人也不会被后世人叫做乱臣贼子! “殿下,前面的兄弟快死绝了!” 耳边传来一声急促迫切的惊呼,虞静思漠然的看过去,冷冽道:“那就继续派人顶上去!” 第241章 隐龙卫亲至 他不带丝毫情感的话,令周遭的士兵都有些愣住。 平日里,这位皇子殿下并不是这么冷漠的人,他没有高高在上,反而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打成一片。 愣神过后,等再反应过来时,看着不断逼近的朝廷军队,他们才明白,虞静思的此刻的冷酷是对的。 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才能指挥军队,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来人,跟着我继续冲杀!” 随着一声嘶吼,刚刚询问虞静思的中年男人,领着士兵再次冲了上去。 但没过多久,他便被乱箭射中,从马上坠落,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无人察觉,虞静思紧握的双拳,有鲜血在缓缓滴落,那是过于用力,指甲钳进血肉中造成的。 两个时辰过去,双方在这条狭隘的山路上,各自战死了不下五千人。 本就不宽阔的小路,被尸体铺满,只能移开清理道路,再次冲杀!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一旦开启,就很难停下。 从白天打到黄昏,廖成龙也有点绷不住了,二十万大军迫于无奈,只能守在这个小路上厮杀。 人数上的优势完全施展不出来,只能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去跟叛军搏杀,这让他很不爽。 “就没有别的路,能绕到后面去吗?” “将军,困虎山三面都是陡峭的崖壁,只能从这唯一的路上打过去啊!” 听到这话,廖成龙悔不当初,与叛军相比,他的军队离此处更近,如果当初行军速度再快一些。 抢先占领这个地方,也就不会现在如此为难。 “继续冲杀,哪怕是以命换命,也得杀过去!”廖成龙气愤的下令,人数上的优势,也让他更有底气。 反观虞静思,从开战到现在,虽面无表情,但紧皱的眉头从始至终都未舒展开来。 他只有十万大军,在这里死伤惨重的话,即便聂鸣杰那边成功,打到皇城下,到时候手下将士太少,也难以攻下皇城。 直到夜幕降临,确实难以攻下这条山路的朝廷军,才鸣金收兵。 廖成龙打着哈欠,他就在那看,都看得累了,更别说时刻冲杀的将士们。 即便还活着,也早已累瘫! 回到营帐中,虞静思听着手下汇报,脸色异常难看。 仅仅是交战的第一天,他就损失了上万人。 这还是依仗地形优势,才只死了这么点人,如果没有困虎山,此刻说不定这五万大军,已经被屠杀殆尽了! “砰!”他重重的捶着桌子,眼神冷冽,“这样下去,我还能坚持多久?” 短暂的一夜过去,朝廷军队再次冲杀而来,仿佛不知疲倦般。 在廖成龙的指挥下,这种办法虽然愚蠢,但却极其稳妥,因为虞静思手底下人少,他这样耗,不出几日自然就耗不起了。 厮杀依旧在持续,又是一天过去,触目惊心的伤亡人数,令虞静思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仅仅两天,他都有种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感觉了。 这就是朝廷的底蕴,哪怕再不复当年荣耀,也不是一个地方军队,能拿下的。 这也是为何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从来都没有藩王作乱成功的例子。 地方想要打败朝廷,只有一种可能,外忧内患,朝廷军队要双线作战才可能成功。 但事情的糟糕程度远不止于此,坐在营帐内思考对策的虞静思,被一道急促的禀报声打断。 “殿下,大事不好了!” “何事?” “朝廷听说了这里的情况,派出了天一近卫,隐龙卫前来相助!” “什么!!”虞静思被惊的猛然起身,瞪大眼睛,心脏也跟着急促的跳了起来。 隐龙卫人数不多,但是绝对的精锐,大虞军队中,没有任何一支能与之媲美。 而这次战争,双方主要便是围绕着困虎山作战,本就不需要太多人。 “该怎么办,这次隐龙卫来了多少人?” “只是来了一部分,大概数百人的样子!” 得知只来了数百人,虞静思才稍微缓过神,松了口气。 倘若隐龙卫倾巢而出,这困虎山是绝对守不住了。 一旦退走,把这条路让出来,等朝廷大军通过,就是一马平川的追击战,届时便再无险可守。 不能依托地形拖延时间,那一切就都完了。 “明日是场硬仗!” 虞静思靠着身后的椅子,盯着前方,久久难以安眠入睡。 翌日,一夜没怎么睡的虞静思看着有些憔悴,他坐在战马上,披甲执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手下的部队抵挡不住隐龙卫,那他就亲自上阵搏杀! 太阳下,一身银白色铁甲的隐龙卫坐在马上,气势高昂,丝毫不把叛军放在眼里。 他们不仅是兵勇,更是武道高手,数百人冲杀,几乎无人可挡。 “咚!咚!咚!”随着三声鼓响,双方的厮杀正式开始。 跟预料中的一样,没有任何意外,在数百位隐龙卫面前,虞静思的手下的甲士,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如同被横扫般轻易。 仅刚触碰,隐龙卫便杀到了这条小路中间的位置。 看到这一幕,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加派兵勇,才勉强抵挡住。 与他们的紧张不同,廖成龙脸上浮现笑意,心中感慨自己运气果然不错,又能混个军功。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忍不住皱眉,只见叛军如不怕死般,奋勇而上。 前面的人战死,后面的人立马顶上,竟硬生生的将隐龙卫给逼的后退。 望着不断战死的兄弟们,虞静思咬紧牙关,此刻他的心中在滴血。 不止是他,许多老兵,看着朝夕相处的弟兄,就这样被轻易杀死,心中说不上的憋屈与愤怒。 他们在交谈着什么,没多久,几个老兵结伴来到虞静思面前,说道:“殿下,让我们去对付隐龙卫。” “你们?”虞静思看着面前上了年纪,头发都白了老兵,心中直犯嘀咕。 前面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不是对手,这些人又怎么挡得住隐龙卫? “你们挡不住的。” “用火攻,我们能挡住这些人!” “火攻,可是用火箭?”虞静思皱着眉询问。 几位老兵不约而同的摇着头,沉声道:“不,是用火人!” 第242章 悲 “火人?”虞静思面露疑惑,不懂这话中的含义。 行军打仗,包括古往今来的兵书,上面记载的攻坚办法有很多,其中关于火攻的法子描述,也千奇百怪,但就是没听过火人。 开口的老兵发丝许多花白,背也因年迈变得有些驼,他望着虞静思,感慨道:“殿下,老头子我今年已经五十多了,换在别的军营中,早就到了该离开的年纪。” “这么多年在军队中,老头我并未娶妻,亲人也都相继离世,一旦离开军营,就只能在某处等死!” “是国公爷与殿下不嫌弃,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在军中吃空饷活着,这恩情很重,很重。” “如今也到了该回报的时候了!” 虞静思望着他,依旧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诸位的心意我领了,只是隐龙卫强大,非是你们能敌的啊!” “殿下说的不错,我们这群老头子是打不过,但未必杀不了他们!”几位老兵冲虞静思弯腰一拜,浑浊的老眼中满是决绝。 他们转身离开,没一会便有数百名老兵集结,每个人都牵着马,手里拿着火把,并且还有刺鼻的火油味传来。 哪怕反应再迟钝,虞静思也明白了这些人想做什么。 他瞪大眼睛,伸出手阻拦,可看着那不断冲锋,以及手下将士伤亡的扩大,张着的嘴始终没发出任何声音。 “殿下,我等去也,望您保重!”数百名老兵跪在地上,对着虞静思行礼,随后翻身上马,将燃烧的火把放在身上。 在火油的作用下,大火升腾,一下子将数百名老兵点着,火焰噼里啪啦作响,灼烧的痛苦,令他们面容扭曲,但从始至终这些人都没有发出痛呼。 他们目光坚定,化作火人朝着隐龙卫冲去。 望着这一幕,虞静思痛苦的闭上眼睛,背过身去,不敢去看。 湿润的眼眶泪水滴落,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落泪。 这份恩情太重太重,一下子压来,令他喘不过气。 狭窄的小路上,数百个火人冲杀而来,哪怕是经历过风浪,见过世面的隐龙卫,也震撼的愣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这些火人已经撞了进来,将他们点燃。 痛苦的哀嚎瞬间传遍整座困虎山! “啊!!!” 在这种震撼人心的自杀式进攻下,隐龙卫也得喋血当场,因为这条路太窄,他们甚至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虞静思的这一方,士兵们皆热泪盈眶的看着,里面的每个老兵,他们都无比熟悉。 或是曾经的引路人,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因为杀人恐惧时,来出声安慰的长者。 但现在全都慷慨就义,带着对武国公的感恩,以及对虞静思的期待,化作熊熊烈火,吞噬朝廷最强大的军队,隐龙卫! 老兵不死,百战不殆! 这一战既惨烈又沉重,直到隐龙卫与老兵们被焚烧殆尽,虞静思还沉浸在悲痛的氛围中。 廖成龙看到这一幕,勒紧马绳不自觉后退,整个人如魔怔般,不停的喃喃自语,“疯子,全他娘的是疯子!” “撤军,快撤!” 朝廷的军队害怕了,哪怕他们人更多,也依旧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而吓到。 在他们撤退后,这场攻防战,虞静思已经守了三天。 但聂鸣杰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这样继续下去,我还能坚持多久?”营帐外的一棵树下,虞静思仰望头顶的月亮,心中哀愁。 “刺啦,刺啦!”一旁的树丛中传来动静。 “想打赢朝廷二十万大军不可能,但坚持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谁,谁在那?!”突如其来的声音,令虞静思顿时警惕, 他看着不断抖动的树丛,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朝着那里走去。 “别别别!”砍落的长剑猛然顿住,借着微弱月光,他才看清,眼前是个人。 头顶凌乱的杂草,衣服上满是泥泞,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特别是那双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吓死我了,以为刚到这就小命交代了呢!” “呼~”陈远拍着胸膛心有余悸,从朝廷军队离开后,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为的是一展才华,升官发财,可不是来送命的。 “你是谁?”虞静思看着眼前的怪人,心中冒出许多问题,这人是怎么穿过困虎山来到这里的? 他能过来,是不是朝廷军也能来? “打仗之前我就往这走了,只不过在山里迷路,所以现在才到这。”陈远开口解释道,随后自我介绍。 “我叫陈远,是来帮你的。” “帮我,你怎么帮我?”虞静思忍不住皱眉,他虽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眼前的家伙奇丑无比,这看着就跟有才的人不沾边。 可陈远接下来的话,却令他面色大变。 “剑州军营有十万锐士,但我刚刚看了,营帐极少,最多不过驻扎了五万人。” “另外五万人应该是去了夜台城,准备从飞鸣山穿行,直捣皇城。” “我说的对吗,二殿下?” 听到对方的话,虞静思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这是聂鸣杰制定的计划,除了他与几位将军,无人知晓。 眼前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如果告知朝廷,那大事休矣! “刺啦!”才收回剑鞘的长剑再次拔了出来,虞静思恶狠狠的瞪着陈远,厉声斥问,“你到底是谁?” “哎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去哪都被人苛待!”陈远用手指轻轻扒开面前的长剑,缓缓道:“都说了,我能帮你!” “你忧心的不就是怎么争取时间,让夜台城的进攻能顺利吗,这事说来也简单。” 虞静思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低声询问,“你真的有办法?” “走了这么多天,口干舌燥,要是能喝点酒,美美的吃上一顿,说不定这办法一下子就有了。” 见没有了危险,陈远此刻端起了架子。 才华横溢的人都有性格,对于他这态度,虞静思没有任何不悦,转过身朝着营帐走去,嘴中说道:“跟我来!” 第243章 陈远的才能 在虞静思的营帐中,陈远吃饱喝足,摸着吃撑的肚皮打着饱嗝,一脸的惬意。 “先生现在能把拖延之策说给我听了吗?” 见他这般模样,陈远摇了摇头,用说教的语气道:“作为皇子,未来大虞朝的主人,怎能如此沉不住气呢?” “帝王当喜怒不形于色!” 未来的主人… 这个相貌奇丑的人,口气倒是不小,眼前的局势尚不明朗,连虞静思自己都不知道结果如何。 可能他会兵败,然后被朝廷杀死。 但陈远却已断言说他是大虞未来的皇帝,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如此确信。 虞静思也来了兴致,轻声询问,“先生何以确信,静思会赢下这一仗呢?” “因为有我相助!”陈远慵懒的靠着疯子,整个人无比的自信,这是多年苦学兵法,以及通过史书了解帝王心学所带来的底气。 有能力的人不叫自大,只有平庸还口出狂言的家伙,才是荒口乱言之辈。 狂傲,绝对的狂傲,虞静思心中隐隐期待,眼前的人是否真的极有本领,能带他走出困境呢? 已经有了个聂鸣杰,如果再来一位大才,那真的就是天命于他,上苍庇佑。 这皇位他不坐也得坐了! 在他的注视下,陈远也没继续卖关子,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打胜仗,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殿下虽不待天时,但却已经占据了地利,如今再夺人和,赢是不可能的,但拖延还是能做到。” 人和? 虞静思忍不住皱眉,要说占据人和,那应该是朝廷才对。 二十万大军,远胜自己,不然的话,这仗也不会打的如此艰难。 “请先生明示!” “人和,不仅是数量,更是质量上的。” “廖成龙就是殿下的人和。” 朝廷这次领兵的将军? “你的意思是他能助我?” “没错!”陈远微微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打他的二十军棍,也该还了。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廖成龙这个人的我很清楚,鼠目寸光,举棋不定,压根没有主帅风范。” “特别是今日发生的事,更让我确定,他不仅昏庸,而且胆小!” 陈远今日在困虎山中迷路,在高处寻找出路时,正巧看到了因为火人被吓退的廖成龙。 这样胆小的人,只要埋伏他几次,肯定就会让他踌躇不前,再次进攻时畏手畏脚。 这样就能拖延住时间。 “殿下,明日打个败仗,把困虎山让给廖成龙。” “你的意思是?”虞静思心中存有疑虑,一旦让开困虎山,再往后可就地形宽阔,朝廷军队人数上的优势完美体现。 到时候可就难以对付了! 见他犹豫,陈远没有丝毫惧怕的,指着自己的头颅,笑着道:“我以人头担保,若此计不成,殿下杀了我便是!” 这般自信,让虞静思心中的忧虑渐渐消散,也没谁会用自己的命开玩笑。 道他仔细想来,还有一个问题,“既然要埋伏,先生准备在哪设伏?” 陈远起身来到地图前,随意的看了眼后,就指向了一处山坳。 这里是个能打伏击的地方,但并没有特别好,如果朝廷军在被伏击后,能稳住心神,还是有可能继续拼杀的。 对此,陈远只是不屑一笑,说道:“廖成龙,酒囊饭袋之徒,他取不走我这颗人头的。” 听到这话,虞静思没有了犹豫,准备殊死一搏,即便不这样尝试,再过不了几天,他的人就会死光。 那时候,就算聂鸣杰能攻下夜台城,真兵围皇城时,也可能因为兵力不足而失败。 “行,就按先生说的试一试!” 下定决心后,便不再迟疑,在虞静思的吩咐下,整个军营都在快速运转,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第二日,经过一夜缓过劲后的廖成龙再次领兵来战。 双方依旧在那条小路上拼杀,从一如既往的战局胶着,到朝廷军队占据优势。 几日来,战局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在战马上督战的廖成龙,看到这副场景面露喜色。 “终于要打赢了!” 好运气还在跟着他,这次定能换一个大大的军功。 在他臆想时,叛军大举溃败,连攻多日没打下的困虎山,在此刻没了阻碍,廖成龙没有多想,直接下令冲杀! 朝廷军穿过小路,来到困虎山的另一端,望着前方尘土飞扬,亡命逃窜的叛军,廖成龙的心情无比激动,当即下令,“传我的令,追杀叛贼!” “将军!”廖成龙身旁的一位将军出声,紧皱着眉头,望向前方说出内心的担忧,“咱们几日难以攻破的困虎山,今日却如此简单的拿下,恐防有诈啊!” “吴将军多虑了,你没看那叛军慌忙逃窜,如丧家之犬,怎么可能有埋伏?” “没错,这军功就在眼前,送上门的不要?” 不仅是几位副将,就连廖成龙也没丝毫起疑,笑容轻松道:“吴将军,你莫不是太久没打仗,不太习惯,哈哈哈!” 几人跟着附和大笑,领兵连忙追赶,没多久便来到了那处山坳。 陈远与虞静思二人,站在高处俯瞰着这一切,见朝廷军进入伏击的地方,陈远得意一笑,“殿下看着,好戏开始了!” 在他话音落下时,早早埋伏好的大军,从各处汹涌杀来,朝着廖成龙帅旗的方向冲去。 “杀,杀啊!!”喊杀声震耳欲聋,廖成龙反应过来果真有埋伏时,已经太迟了。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不分敌我乱射的箭矢纷纷落下,险着射到廖成龙,将他吓得不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只有那位吴姓将军还算镇定,发现叛军人少,此刻稳住交手未必不能胜。 他连忙大喊道:“别慌,不要乱,杀敌!!” 可廖成龙这位主帅已经被吓破了胆,慌乱的大喊道:“撤,撤退,护送本将军离开!” 主帅临阵脱逃,帅旗远去,手底下的士兵自然不可能继续战斗,跟着一起如潮水般退走。 双方丧家之犬的姿态在此刻对换,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虞静思,心中的激动难以压抑,连说了几个,“好,好,太好了!” 第244章 掘墓人 在被埋伏以后,廖成龙慌忙之下,直接退出了困虎山,在外面扎营踌躇不前,迟迟不敢再次组织军队反攻。 困虎山的另一边,虞静思激动过后冷静下来,望向身旁面相丑陋的谋士,眼中再没了轻视。 而是彻底的心悦诚服,也对那句人不可貌相有了具象的领悟。 “先生,咱们要如何,再次占住困虎山吗?” 陈远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必,只要咱们不做严密防备,廖成龙心中就会更加多疑,怀疑是不是又在埋伏他。” “以他的性格,没个四五日是不敢出兵的。”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这样等着?”虞静思询问下一步作战计划,见识过陈远的谋略后,对他可谓是彻底信服。 “不,当然不坐以待毙,而是撤离这里!” “撤离?”虞静思不解,如果走了,岂不是就放了空城,让朝廷军队再无阻碍了? “殿下起兵,不就是为了成为天下共主,去坐皇城中的那把椅子吗?”陈远脸上挂着笑意,语气中顿生豪迈。 有才能者,最渴望的就是有用武之地,虞静思就是让他能一展才华的人。 而现在正是最好的表现时机。 陈远继续说道:“既然想做龙椅,那一切的战斗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一场仗,是皇城下的场,只要殿下能成功打进皇城,坐在金殿中,那便大局可定!” 虞静思听的面无表情,这些事情他都清楚,这位陈先生目前看来确实有真本事,只是太爱显摆。 “先生直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夜台城方向,与你手下的将士合兵一处,拿下夜台,兵临皇城之下!” 陈远此话一出,虞静思的瞳孔极速收缩,此计太过大胆,估计就连聂鸣杰都未必敢这样指挥军队。 现在离开,怎么能确保朝廷军队不会发现,又怎么能肯定被发现后,夜台城已经攻下? “这…是否太过冒险?”虞静思有些犹豫,迟迟下不了决心。 倒不是因为他优柔寡断,而是这个举动太过冒险,这等同于在赌桌上一把横推所有本钱。 输赢都只有这一把。 但赌桌上输的只是银子,这要是输了丢的就是命! 任谁都会三思而后行! 对于他的犹豫不决,陈远早有预料,他将心中想好的计划说了出来。 “殿下可留两千军在此,负责升火做饭,让朝廷的军队看到炊烟,以此掩护大军离开。” “这只是其一,还有第二步,等几日后朝廷军队过山,将他们擒住,需让这两千甲士如实禀报,把殿下去夜台城,穿过飞鸣山,想攻下皇城的事,全部说给廖成龙听。” “届时,他一定会方寸大乱,领着兵马朝夜台城而去。” “那时咱们估计已经快到了皇城,他疲于奔命,绝对驰援不及啊!” 听完这缜密的计划,虞静思双眼直放光,步步为营,仿佛在操控朝廷军队般,想让对方做什么就做什么。 确实,如果不把廖成龙诱骗到夜台城去,在这泉州与剑州交界的地方,他可以更快的率领军队,回援皇城。 但他只要听信错误消息,去了夜台城,来回耽误几日,那结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想清楚这些后,虞静思是彻底服了,他更加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上天派来,助他成就霸业的人。 “先生大才,静思佩服!” 接下来的事果然不出陈远所料,廖成龙在遭遇埋伏后,不敢再次进攻,时间一拖再拖。 直到朝廷听闻后,下了严旨,他才领兵出击,但却扑了个空。 朝廷军队攻过来时,这里空空如也,留下来烧饭迷惑他们的两千甲士,也四散开逃。 从抓到的甲士嘴里得知,虞静思去了夜台城,此刻的廖成龙先是错愕,然后是惊慌失措。 他猛然想起,那夜进入他营帐内,相貌奇丑的人,也就是陈远,所说过的话。 叛军会去夜台,过飞鸣山,然后直逼皇城。 “那个丑八怪呢!!” “将军,你说的是谁?”身旁的副将满脸疑惑。 “就是那晚穿进营帐中的人!”廖成龙不耐烦道。 过了许久,都没找到陈远的踪迹,廖成龙此刻心乱如麻,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旋即询问身旁的几位副将,“你们说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追去夜台,与叛军决一死战!” “没错,陛下与朝廷可都看着呢,二十万大军若都不能解决叛军,那咱们回去还能好过?” …… 这些人说的群情激愤,但都还是接受不了,稳拿的军功就这样没了。 这可是平步青云,升官发财的机会,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只有那位吴姓副将,在沉思过后,说出了不同的意见。 “既然咱们知道叛军想要攻下皇城,此刻更应该率大军回援,入京勤王啊!” 这话立马引得另外几人不满,纷纷出言怒怼,“吴副将这话是何意思,难道是绝对以将军的文韬武略,以及泱泱二十万大军,会拿不下叛贼?” “没错,如果去皇城等待,让叛军来到皇城下,你让陛下与朝中的那些大人们怎么看将军,怎么看我等?” 这一番话说出来,廖成龙心中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道:“去夜台城!” “将军!”吴副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厉声打断。 “够了,难道本将军不会打仗,还用你吴副将教,要不要这将军的位置也给你啊?!” 廖成龙的话彻底把人怼的哑口无言。 看着已经被调动前往夜台的军队,吴副将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只能无奈的在心中感慨。 天要亡朝廷啊!! 就是这个决定,成了压死现今朝廷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说陈远成了这场战争,一锤定音的胜负手。 那么廖成龙便成了当朝皇帝,以及他自己的掘墓人。 数次有力挽狂澜,青史留名的机会摆在眼前,陈远,吴副将的劝解,都被他拒之门外。 果然,好运不会永远眷顾一个人! 第245章 那人是我兄弟 夜台城下,已经快十日过去,但聂鸣杰却迟迟没有拿下这座小城。 原本以为极其简单的事,但却变得异常复杂,因为夜台城守将,有勇有谋,硬生生在送不出消息,得不到任何增援的情况下。 面对五万大军,靠着数千甲士守到现在。 “唉,难道真是天不助我殿下?” 营帐内,聂鸣杰哀声低叹,他的战争谋划没有错。 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夜台城的守将,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却如此厉害。 “报,二殿下到!” “殿下,他怎么来了?”聂鸣杰连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来到外面相迎。 看到虞静思后,立马跪在地上,请罪道:“鸣杰有负殿下期望,罪该万死!” 不等虞静思开口,一旁的陈远上前,轻声笑道:“不怪你办事不力,这夜台城守将我认识。” “曾经在军营中相处过一段时间,此人名叫铁生,是真正能征善战的猛将,别说你我,即便是太祖朝那些名将星宿,也未必能短时间破城。” “你是?”聂鸣杰疑惑,殿下身旁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号人物。 虞静思立马为二人引荐介绍,“鸣杰,这位是陈远先生,相助我在困虎山下大破朝廷军队。” “见过陈先生!”聂鸣杰起身见礼,极为的客气。 他对有才之人向来是敬为上宾,见他如此,陈远也不摆什么架子,同样客气的打着招呼。 “聂将军之才,这一路我可没少听殿下提起,心中钦佩啊!” 见气氛如此融洽,虞静思也极其开心,故意打趣道:“我的两位扶龙之臣,别站在外面客套了,快进营帐里说说破城之谋吧。” 几人走进帐内坐下,目光落在陈远身上,等着他将夜台守将铁生,详细讲述此人。 “有铁生坐镇夜台,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破城。” “但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聂鸣杰眉头紧皱,心中深深的忧虑,朝廷军队在身后穷追猛打。 如果再迟迟拿不下夜台城,等金殿上的皇帝得到消息,反应过来,再调集别处的军队赶来。 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聂鸣杰无比自责,如果他再多多考量,可能就不会遇到眼前的困局。 “鸣杰不必如此,既然大家一同起事,成则同富贵,败当共赴死,不是谁个人的错。”虞静思虽然面色也无比难堪,但却没有发疯似的怪罪任何人。 作为一个上位者,你无需什么事都得会,但必须有统帅的胸襟,让有能力的人心甘情愿帮你。 这点,虞静思做的相当不错。 “哈哈哈,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二位怎么情绪低落成这样了?”陈远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 聂鸣杰连忙询问,“莫非阁下有办法?” “有!”陈远重重点头,看向帐外的双眼中,光芒掠过。 “我有自信说服铁生开城献降,并且在后面的大战中,为殿下所用!” 此话出口犹如石破天惊,虞静思立马变得激动,询问道:“先生此话当真?” “我亲自去城中做说客,若失败,自然也就成了刀下亡魂!” “用我的命做保,殿下觉得够不够?”陈远笑容浮现,没有任何的惧怕,事情还没做,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般。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别说聂鸣杰,就连虞静思这位皇室子弟,也看得愣在原地。 上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人已经死了,是内阁首辅张延山。 “那先生准备何时进城劝说?” 陈远缓缓起身,朝着帐外走去,边走边开怀大笑道:“宜早不宜迟,就此时此刻吧,殿下为我准备一壶温酒即可!” 说着,他已走出帐外,看着陈远的背影,帐内的二人心中皆说不出的震撼。 这一去,与送死无异,除非他有绝对的把握。 但陈远这种人,能会傻到白白去送死吗,之所以敢如此,只有一个解释。 事情没做,便知结果! 并且这个结果,还是他们想要的那种! 说一句神人都不过分… “殿下,你从哪找了这么一位大贤?” 虞静思:“我说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你信吗?” 聂鸣杰:“……” 真有这么好的事? 入夜,提着温酒的陈远,坐在马上,缓缓朝着夜台城而去。 城楼上的士兵察觉后,弯弓搭箭便要将其射杀。 但却被驻守城墙上的铁生制止,“别轻举妄动!” 能亲力亲为与士兵守在城墙上,夜深不眠,也只有这种将军才能在没有增援的情况下,守这么久的时间。 “将军,只来了一个人,不像是叛军。” “一个人…” 城墙上的士兵交头接耳,都异常疑惑,这大晚上的一个人过来,是准备干嘛? “铁生兄,还记得我吗?” 听到这句呼唤,铁生瞪大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打量。 确认来的是陈远后顿时喜出望外,令手下打开城门,“快开城门,那来的是我至交好友!” “陈远陈文公,咱们有救了!” 陈远字文公,他的才华,皇帝不知道,军中的高官也不清楚。 但铁生这个大老粗,却极其的尊崇,私底下不止一次说过。 倘若陈文公早生数百年,跟在太祖身边,那大虞开国第一功臣非他莫属,一定是他! “嘎吱,嘎吱!”城门打开,陈远纵马走了进去。 与飞速跑下城墙的铁生,刚好碰面。 他翻身下马,走到铁生面前,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壶,轻声笑道:“喝光了。” “哈哈哈,来到我这了,酒必须管够啊!”铁生搂着他的肩膀,二人朝着将军府走去。 已经多日未回府的铁生,突然回来,还带了个长相丑陋的人,这引得府中的夫人小妾们指指点点,忍不住小声议论。 正厅中两个男人面对面坐下,脸上的笑意都不加掩饰。 老友重逢,自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文公,你是怎么找到我这个地方的?” “当年一别,确实不知道你铁生去了哪,但最近为了陪二殿下进去皇城,注意到夜台城,了解过后,才知道是你铁生驻守!” 陈远没有任何隐瞒,上来直接全盘托出。 铁生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冷着脸询问,“你投靠了叛军?!” 第246章 调用边军 “叛军,何为叛军?” “以下犯上,逆乱弑主的才叫叛军!”陈远豁然起身,慷慨陈词。 他继续说着。 “二殿下乃是先帝嫡出,论身份高低比当今陛下尤为胜之!” “再者,一个要逼死自己兄长的皇帝,你觉得能是明主吗?” “我…” 铁生被说的哑口无言,他本来就没读几天书,逞口舌之利,自然不如读书人。 可他却明白一个道理,忠君事主,这是千古流传下来的道德标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陈远你别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此刻闭口不言,你我还是朋友,不然的话…” 他说着眯起双眸,凌厉的杀意扑面而来,隔着数丈,陈远都有所察觉。 但他并未惧怕,淡然一笑后坐下,喝了口酒,继续道:“我问问你铁生,当年参军打仗,是为了什么还记得吗?” 铁生与他不同,家里比较富庶,父亲是当地的士绅,当兵不是为了吃饭,而是想天下太平,护卫国门。 很宏达的理想! 铁生微微皱眉,脑海中回想起当年,自己满腔热忱去到军队中。 原以为能纵横沙场,替国家百姓杀敌,保边境不受侵扰。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十多年军旅生涯,他没有成为自己期待的样子。 反而因为不会讨好,遭上司厌恶,被发落到夜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儿郎报国无门,可悲可叹! 见他低着头沉默不语,陈远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乘胜追击道:“铁生兄,我知道你心中想的是百姓,是天下太平。” “但当今陛下,是绝对满足不了你的愿望。” “可二殿下能做到,他有雄心,却又为人仁慈,是圣君,德君!” “咱们把他送上太皇殿中,你我都能一展抱负,远征北莽,做到真正的天下长安!” 话落,铁生的内心开始动摇了,放在腿上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抓紧衣服。 陈远了解他,并且口才极好,也最明白该怎么说,才能让其动心。 犹豫许久,铁生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直接把杯子摔在地上,目光变得坚定。 “我不信你口中的二殿下,但我信你陈文公!” “那好,喝了这杯酒,咱们一块去见殿下!” 二人喝完酒,便打开城门,来到了城外大营。 对于陈远,铁生是无底线的信任,丝毫不担心,自己单枪匹马的过来会被斩杀。 “铁生,拜见二殿下!” 虞静思看着面前身材魁梧,样貌英武的男人,打心眼里喜欢。 能用几千人就挡住五万大军,并且领军主帅还是聂鸣杰。 这是真正的虎将啊! “将军快快请起,我的营帐中无需多礼!” 铁生刚起身,背后就伸来一只大手搂着他的肩膀,聂鸣杰笑着感慨,“将军威武,这十多天可打的我愁眉苦脸啊!” “这段时日多有得罪,还请阁下莫要见怪。” “当然不会见怪,有你这样的将军前来,我们大家伙高兴还来不及呢!” “哈哈哈!”营帐内笑声不断,众人都异常高兴,本来可能兵败身死的局面,随着铁生的到来,瞬间反转。 黑夜中,一双眼睛默默注视,将所有事情都尽收眼底。 “看来得赶紧给上面汇报了!” 留下这句话,他便悄然隐入夜色中。 鸣剑山庄内,依旧是那座竹屋,陆无涯经年不变的靠在窗边喝酒,欣赏外面的景色。 一道身影大步走了进来,全身笼罩在黑袍下,腰间挂着木牌,上面写着个杂字。 这是百晓生中比较特殊的身份牌,没有特定的州郡,一般负责偏远地区的情报收集。 “剑圣大人,事情果然不出你所料,夜台城被拿下了!” 闻言,面无表情的陆无涯,放下手中的酒壶,扭头看着禀报的人,“你事情做的不错。” “继续监视虞静思的情况。” “另外,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朝廷吧。” “诺!”百晓生的人缓缓退离竹屋,陆无涯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随后便又继续喝酒。 这天下的局势,一直都被他紧紧把控在手中。 在百晓生有意传递下,消息很快便被送进了宫里。 上书房中,皇帝虞鼎盛大发雷霆,案台上的奏折被扫落一地。 他望着六部尚书,以及军中许多身居高位的勋贵,厉声咆哮道:“他破了夜台城,他直奔朕来了,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房内寂静一片,大臣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在这种时候触皇帝眉头,那跟求死没什么区别。 “你们都聋了,还是哑巴了,朕在问你们该怎么办?!” 眼见不开口也得遭殃,作为主管战事的兵部尚书,开口道:“陛下,臣以为如今的局势,还不算太糟,叛军来势汹汹,也不过十万人。” “咱们只需要再调军队进京勤王,叛军过来也只是送死!” 有人说话,虞鼎盛的脸色才稍有缓和,他问道:“军队,现在还能调哪里的人来?” 廖成龙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已经是朝廷短时间能凑到的全部。 再调一支,甚至是好几支能镇压十万精锐的大军,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 而且,还得考虑路途遥远等因素。 难,太难了。 兵部尚书开口前,便在心中想好了对策。 “陛下,您忘了吗,北莽边境还有二十万大军,而且那些人身经百战,是咱大虞最厉害的军队。” “只要从那里抽调十万人,叛军弹指可灭!” 虞静思瞪大眼睛,其余的官员纷纷抬头望着兵部尚书,有些脾气大的甚至直接破口大骂。 “老匹夫,你疯了吗,边境军队怎么能调用。” “要是北莽得知消息,趁势南下,你就是千古罪人!!” 面对众人的指责,皇帝迟疑,兵部尚书明白,此刻现在不把这事坐实,皇帝就肯定得治他的罪。 所以,继续开口蛊惑道:“陛下你想想,如果不镇压叛军,等他们到了皇城下,那一切都晚了。” “况且,军队调用,北莽未必就会察觉,派大军南下!” 虞鼎盛点了点头,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但心中还在犹豫,并未当机立断。 因为这事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