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从武昌开始崛起》 第1章 凤凰男系统 崇祯十六年四月,武昌。 这一年的湖广,很不太平。 年初,李自成的农民军攻占了孝感、汉川和汉阳;张献忠自然不能让他这个邮递员专美于前,也直逼湖广。 四月初六,他的农民军已经攻克麻城,直奔武昌。 此时,湖北首府如同黑云压城般,战事一触即发! …… 都说:湖广熟、天下足!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形已经物是人非了。 如今这世道,农民都被裹挟着跟个街溜子一般的到处乱窜,哪里还有闲心去种地! 这就造成了武昌郊外百里无人烟;目之所及,都是荒田和茂密的杂草。 偶尔风吹草低之下,见到的也不是牛羊,而是一个正努力修地球的人! …… “麻卖批! 都说抖音里除了鬼之外,什么都能看到。 我他么的还真见鬼了。 只不过是不愿意继续靠脸吃饭,想着体验下‘采菊东篱下’的田园风,就被丢到乱世。 淦! 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啥时候是头!” …… 田地中,一位招蜂引蝶的青年,正肆意挥洒着汗水,努力的劳作着。 之所以说招蜂引蝶,自然是因为他有这个本钱。 首先,这个青年的动作就很拉仇恨。 一路行来,他毫无公德心的撞倒了不少的花花草草;让无数只采花的蜜蜂被打扰,也中断了不少蝴蝶比翼双飞的缠绵。 在这些小昆虫眼里,面前的两脚兽实在招人厌,恨不能用尾后针给他脑门扎一针。 可抛却这些小昆虫的困扰不谈,单看这个青年的长相,倒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一般,端的是剑眉星目、玉树临风! 嗯,虽然一身短打的装束拉低了他的气质;但暴露在外的虬结肌肉,还是能给腐女们送福利! 这个青年,帅倒了一众花花草草,好看了一整片荒野! …… 此时,王国梓的锄头敲击到一块石头上,震得手一麻,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 唉! 真不是他虚,也不是因为穿越前刚阳过。 实在是每天几粒米加一锅水煮出来的粥不抗饿;随着几泡尿,就将全身力气带走了。 他颓废的丢下锄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如同祥林嫂般的喃喃自语道: “我真傻,真的。 我他么的当初为什么不坚持在盐碱地上继续挥洒汗水,非要想着回归田园。 就我这样的废材,哪里有脸去祸害农民兄弟!”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本书,唉声叹气的央告道: “《一梦缘》呀《一梦缘》,既然你能让我穿越到古代;要不,你再买一送一,送我一个梦想吧。 我这样的废材,估计消化不了粗茶淡饭;还是吃软饭合适! 你记载的那同名同姓的前辈,不也在明末当上了仪宾,成了凤凰男。 我发誓,软饭一定比他吃得香!” …… 没错,王国梓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后世。 前世的他,在一所985混了个水硕,就应聘到一家信托公司当了理财顾问。 仗着长得好,他通过公司提供的客户名单到处认姐姐,每年年终考评都能取得不错的业绩。 只是,姐姐们都很疯狂,有些还玩的花;有几个风骚点的,竟然需要他先在床上交几亿保证精,才能促成几百万的单子。 这是何等的伤腰子! 按照不足千二的提成,他即便身体被掏空,也挣不着几个钱。 所以,王国梓痛定思痛后,决定辞职,不再去品味姐姐们的盐碱地了。 他发誓: 要顶天立地,租一块真田来种;等功成名就后,再找几个可心的小妹妹们做下时间管理。 只是,真田不好耕! 无数个午夜梦回,王国梓看着手中磨出来的水泡,再看看话本中那个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同名前辈,都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逼斗子: 姐姐年纪大点怎么了?! 口味重点怎么了?! 她们知道疼人呀! 你再看如今那些小姑娘。 恋爱耍耍可以;一旦涉及到谈婚论嫁,就那么巴掌大一块地,哪个都敢叫价三五十万。 即便里面死过人,她们还死硬的不肯降价,简直是在扭曲市场供求! 再回头看看《一梦缘》中的女主——楚藩郡主朱凤德。 她让男主由一介穷书生成为仪宾,成功实现了阶级跃升。 九日恩爱后,武昌失陷;她又在自缢前,为夫君安排好了后半生: 留下自己的贴身婢女继续服侍他,为他生儿育女;此外,还藏了两瓮的金银珠宝,让他生活无忧。 这种腐朽的封建生活,实在是令人向往不已。 所以,他当时就对着《一梦缘》许了愿: 过上农夫山泉有点田的生活。 没想到,这本从地摊上淘来的古董,还真的跟摊主说的那样邪门。 当王国梓眼睛一闭一睁,睡了一觉后,就意外穿越到了明末。 如今,他真的实现了农妇山泉有点田的愿望: 农妇,是他的寡母。 山泉,是屋后的一条小水沟。 有点田,是他这个房头分的两亩薄地! …… 这样的结果,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因为现在已经到了崇祯十六年。 大明朝已经大厦将倾,野猪皮马上就要入关!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他这样一个貌比潘安的男孩子,身处乱世也要保护好自己,可别成了乱世佳人! 好在,王国梓是个穿越者,系统是标配! 就在他不断向《一梦缘》央告的时候,那本书突然化为精光,钻入了他的额头。 同时,他的脑海中“叮”的一声,提示系统已到货。 【凤凰男系统: 遇到贵人先立业,遇到良人先成家,遇到富婆成家又立业! 本系统在宿主绑定贵人、良人或富婆后,开启具体模式。 宿主只有唯一一次绑定机会。 绑定后,她或他就成了你的唯一副本。 通过刷副本,可以得金币,小概率爆装备或技能。 系统商城每天更新商品,可用金币购买。】 【注:1、绑定她\/他的身份越高,金币奖励倍数上限越高; 2、绑定的方式随机; 3、……,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当王国梓看到系统的说明后,属实觉得好笑。 遇贵人立业? 遇良人成家?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如果绑定了一个白富美,那不是事业、家庭都有了! 当然了,如果是黑富丑,只要钱能给到位,他也不是不能将就。 反正,灯一关、眼一闭,个个都是林黛玉! 第2章 当年订的亲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王国梓都莫得力气再动弹一下。 他的腰子,今天可是遭了大罪! 如今,有了凤凰男系统,还是催人吃软饭的至尊典藏版本;他自然要盘算下身边可以接触的女人了。 …… 嗯,赵思辰的妹子真丑,就是关灯闭眼也会有心理阴影;要是换了他的……咳咳,朋友妻、不可欺! 邹七嫂的女儿才不到十一岁,太过的幼齿;嗯,实在太禽兽,过几年再说! 里正家的小娘子,是自己能接触到身份最高贵的女人;可惜,已经被庙里的大师开过光。 吓,不是个好东西! …… 就在他浑浑噩噩想女人的时候,脑中又是“叮”的一声,提醒今日的商品上架了: 【商品一:回归虫洞。 可以让宿主穿越回姐姐的衣柜里,继续修水龙头。 消耗金币:三亿。 …… 商品二:一根辣条。 可以让宿主尝尝肉味的五步蛇。 消耗金币:零。 …… 商品三:燧发火枪。 最大限购量一百支(每支配弹药十发)。 消耗金币:一千金币\/支。】 【当前余额:0。 (注:给宿主留了根辣条,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取!为了活得不那么潦草,建议赶紧找贵人、良人或富婆绑定,正式开启系统!)】 王国梓:……淦!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不过,他的心里却有点小激动。 因为他发现,还有机会穿越回去! …… 在心里默念了商品二后,王国梓就全神贯注的盯着周围的草丛。 辣条,出来吧! 天赐不取,反受其咎! 咦!手里的木棍是哪来的,怎么还凉凉滑滑的? 嘿嘿,舔得手心怪痒的! 嗯? 啊!! 蛇!!! 一时间,王国梓只觉得自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般。 他一蹦三尺高,狠狠的将缠在手中的五步蛇给丢了出去。 此时,那条蛇被这么一折腾,终于也醒过神来。 它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两脚兽,仿佛在说: 我不是二级保护动物吗?和谐社会都救不了我了?! …… 半晌,王国梓终于安抚下自己跳到嗓子眼的小心脏,举起身边的锄头,嘿嘿冷笑道: “辣条兄,对不住了,现在还没到和谐社会呢! 下辈子投胎,记得选个好时代!” 说完,他就狠狠送了这条蛇一锄头! 锄禾日当午,暴击殒命不痛苦! 辣条兄,你走好,我会替你收尸的。 …… 伴着落日的余晖,王国梓终于回了家,发现老娘王杨氏正在两间茅草屋前等着他。 看着儿子像遛弯一般的回来了,王杨氏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开口道: “国儿,地锄得怎么样了? 都怪我,腿脚不灵便,不能跟着下地帮忙!” 说着说着,她已经声泪俱下,哭了起来。 王国梓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身穿,但已经完全恢复了的腰子,以及脸上多出来的胶原蛋白……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在说明: 自己恐怕不仅仅占了人家儿子的名分;甚至,就连身子都…… 饶他前世道德底线再怎么灵活,也做不出抛下一个孤寡老人在乱世自生自灭的事。 王国梓放好锄头,安抚王杨氏道: “娘,那块地都不知道被乱兵踩过多少脚了,麦苗早就没剩下几颗。 不过,今天的伙食倒不用担心。 你看,这是什么?” 说完,他提起那条生不逢时的五步蛇。 王杨氏跟丈夫学过炮制药材,见了蛇也不怕。 她擦了擦眼泪,含笑道: “这是五步倒! 你爹在世的时候,去采药时经常见。 当年,他还救过…… 不说了。 这条蛇可真大!” 王国梓早忘了自己当初见蛇时,差点被吓尿了的怂样。 他得意洋洋的道: “那是! 国梓呀国梓你还真不赖,一条长虫就四斤开外。 娘,这蛇胆留着,给您泡药酒!” 王杨氏看着儿子如此孝顺,一脸喜色的道: “好、好! 我儿怎么弄得一身泥土,快去洗洗!” …… 晚上,王国梓怕老娘不舍得放油盐,非要自己下厨,做了一大锅的蛇羹。 那蛇羹浓醇温润,口感细致丰腴,吃得母子俩都是畅美无比! 只是,当晚王国梓却遭了罪。 他听过一个说法:蛇性本淫。 再加上,一下午都在想女人,晚饭又喝了如此生猛的汤,做梦时自然就说了一些胡话。 王杨氏觉浅,隐隐约约就听到了隔壁儿子说着梦话: 一会儿“赵嫂子”、“邹七嫂”;一会儿又是“三上老师”、“深田老师”;一会儿又是娶贵女的…… 听着听着,她终于明白了: 儿子十七了,早到了想女人的年纪。 只是,如今家徒四壁,哪有姑娘会看得上他家。 如果还要娶贵女,那……那只有那一家了。 想到这里,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准备明天跟儿子好好说道说道。 …… 翌日一早,母子俩都顶着个黑眼圈起了床。 两人就着昨天剩下的汤灌了个水饱后,王杨氏拉着王国梓的手,开口道: “国儿,你是不是想成亲了?” 王国梓以为昨晚的春梦被老娘察觉,忙尴尬的解释道: “娘,您别误会。 昨天的蛇,肯定不是一条正经蛇。 但您的儿子,可是一个不正经,呸,不是一般正经的儿子!” 王杨氏半是宽慰半是自责的道: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孔老夫子这样的圣人,都是野合生下来的;更何况凡夫俗子。 国儿,娘今天告诉你个秘密,关系到你的姻缘。 你爹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给你订了门亲。 对方是……” 随着王杨氏的讲述,王国梓终于明白了: 原身的爹王元华,竟给自己留下了如此大的遗泽。 …… 原来,王元华很多年前去采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惨遭蛇吻的书生。 书生被咬后,已经奄奄一息。 王元华赶紧给书生服了自制的蛇药,但却不见效果。 当时,他能想到的唯一解救法子,就是找到一条赤足蜈蚣王,让书生吞食。 之后的事情很狗血。 王元华九死一生,顺利捕捉到了赤足蜈蚣,但却摔断了一条腿。 那书生吃了蜈蚣后,竟然神奇的恢复了。 知道恩人为救他摔断了腿,书生大为感动。 两人酒酣耳热后,书生指着撒尿和泥巴玩的幼生期王国梓,非要跟王家订个娃娃亲! 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报答恩情。 说到这里,王杨氏掏出半块年糕,对着王国梓道: “当初家中无长物,你爹就掰开了一块年糕作为信物。 你如今也长大了;是时候去见见岳家,迎娶媳妇了。 我也私下打听过,你这岳丈不简单,曾是殿试的传胪。 你的岳祖父,更是东林的魁首——高攀龙!” “……” 第3章 贤婿找上门 东林党? 那不是“头皮痒”和“水太凉”的小伙伴?! 让自己去认这样的人当岳父?! 一时间,王国梓犹豫了。 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那副着名的楹联: 风声雨声饿殍声,声不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先搂钱! 自己难道能堕落的这么快?! …… 王杨氏并没有看出儿子的纠结,继续开口道: “娘上次去武昌卖药的时候,看到了高世泰。 他就是当年和你爹定下婚约的那个书生。 没想到十多年后,他已经升任了湖广提学。 国儿,学政官多爱惜羽毛。 你带着这半块年糕上门去找他,想来他也没脸否认当年的承诺。” 王国梓:“……” 正在这时候,他的系统商城的新商品上架了: 【商品一:大还丹。 提升身体力量、敏捷、耐力各三倍。 售价:六千金币。 …… 商品二:骑射术。 可随机复制一流武将的骑射功夫。 售价:六千金币。 …… 商品三:固精锁阳丸。 字面意思,谁用谁知道。 售价:六千金币。】 …… 王国梓:“……” 他看着商城里面的这些好东西,激动的口角都开始流热泪了。 这要有个一万八,那三件都能带回家! 到时候,什么武侠梦、将军梦,个个都能梦想成真!! 这个系统还真是老六,各个售价都是六千! 但眼馋没用,自己身上又没金币! 王国梓只能徒呼奈何! 为了追求进步和幸福,只能将灵魂卖给魔鬼了! 想到这里,他稍稍压下对东林党的反感,毅然决然的道: “娘,为了给王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即便这个提学府是刀山火海,孩儿也要去闯一闯!” …… 王国梓说到做到,在检验出里正家的小娘子只能提供三倍的暴击倍数后,他就毫不留恋的踏上了去往武昌的征程。 兜兜转转,他终于来到了高世泰府外。 本月,武昌府即将组织院试。 作为提学的高府,不乏有学子们来拜访;他们在门外排起了长长的队。 门口的儒衫士子,见到队伍中还有一位短打的泥腿子,都羞与为伍。 有喜欢做作的,甚至捂上口鼻;好似王国梓在一旁,就是在他们面前摆上了一坨翔! 其中最过分的,就是三个排在他前面的书生。 中间那人鄙夷的看了王国梓一眼,对着左右开口道: “两位贤兄,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牛粪味,令人浑身不适。 要不,我们联诗一首,让某些泥腿子知道些进退。 二位贤兄认为如何?” 两个同窗知道他想羞辱王国梓,均开口附和道: “李兄先请!” 姓李的书生得意的用折扇指了指自己当下的位置,开口道: “队伍到我才一半;” 一人接口道: “同窗三人门前站!” 另一人也接着道: “忽闻周围气息乱;” 王国梓噗嗤笑出了声,就这他么的也是诗?! 他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扯你娘的蛋!” “……” 周围的书生早已嗅到了气氛不妥。 等听到这三同窗和王国梓一唱一和的三句半后,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三个书生被一个泥腿子侮辱,还被这么多学子看笑话,立马指着王国梓呵斥道: “你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敢来提学府前撒野。 这里是你一个泥腿子能来的地方?” 王国梓可不怕这些拿折扇的,回怼道: “你个卵生扁毛的畜生! 我最是瞧不上你这种马粪球、羊屎蛋的玩意儿,只是虚有其表! 你长成这副模样,还长出了优越感! 殊不知,脱了衣服赤条条的,咱俩谁是粪球还真不言自明!” “你……你……” 那书生被王国梓一顿抢白,气的用折扇指着他,口中“你”了半天,就是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王国梓上前,拍掉他指向自己的折扇,似笑非笑的道: “你什么你! 用手指着别人,就是没礼! 我告诉你: 长得好看,是我的优势;会教训扁毛畜生,是我的本事! 你要不要出来练练。 单挑,我一个人挑你们仨!” “……” 看着王国梓暴露在外的肌肉,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很明智的选择了从心。 王国梓睥睨了他们一眼,就老神在在的继续排队。 待终于到他的时候,只见刚刚那三位书生已经奉上礼物,被一个家丁迎了进去。 那受辱的李姓书生见王国梓真敢进来,对着提学府的管事道: “高管家,提学大人有教无类的精神,固然值得推崇;但也不能什么人都见吧。 马上就要院试了。 大人如此不爱惜身体,那可让学生……让学生万分痛惜!” 王国梓:……小样儿,你还没完了! 他上前挤开这位西子捧心的学生,对着管事道: “管家,刚刚这个拍马屁的,说得有道理。 要考试才想起临时抱佛脚,肯定没什么真才实学,根本没必要见! 待会将送礼的清单誊一份给我。 这些人,我一个都不取中!” 高管家:“……” 看着对自己颐指气使的王国梓,他只觉得荒诞无稽,笑着问道: “没请教,这位小哥是谁?竟然能做得了我们老爷的主?” 旁边一些被王国梓说成临时抱佛脚的,显然对号入座了,纷纷不忿的道: “你是谁,充什么大尾巴狼!” “高大人难不成还是你亲戚?!” “你不取中,高大人就得听你的?!” “……” 王国梓不理会身边的苍蝇,对着高管家道: “我这里有件信物,你拿去给你家老爷看看。 他如果认不出来,我拍拍屁股走人。 如果认出来了,那他自然会有吩咐。 你顺便提醒一句: 外面这个叫王国梓的,自幼失怙,没学过什么大本事;但是几篇有关先父和他之间真挚感情的小作文,已经打好了腹稿。 另外,几篇写好的,也请好几位密友在润色中。 唉! 这世道,仗义多是屠狗辈;可不能真成了负心都是读书人吧!” 高管家听了此话,脸色微变。 他已经被王国梓的“负心”一说带到沟里,以为这个青年是老爷在外欠下的风流债。 正好,前段时间夫人带着两位小姐从老家过来。 这事要是闹开了,老爷的官声和清誉…… 想到这里,他接过王国梓递来的信物,对着后面排队的人道: “老爷今天乏了,实在不宜再接待各位。 要不,你们留下帖子;等老爷有空后,再请诸位过府一叙。” 说完,他不等众人的反应,就将王国梓让了进来,并对着门房吩咐道: “去给这位小哥上杯茶。” 说完,他态度和蔼的对着王国梓道: “这位公子,快请里面坐!” 然后,高管家咳嗽了一声,对着三人组使了个眼色。 同窗三人组:“……” 他们茫然的看着高管家。 见他们还堵在路上,高管家简直气急,直接开口道: “三位,请挪挪! 门房,送一送三位公子;老爷今天没空见他们。” “……” 等三人被请了出去后,茫然的看着已经关上的大门,都怀疑身在梦里。 三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道: “没想到,这个泥腿子,还真是提学大人的亲戚!” 继而,三人都是一惊,心猛然间提了起来: 得罪了这个小贼,他们院试还能有戏?! 第4章 一石三鸟计 高世泰目瞪口呆的盯着手中的半块年糕。 他只恨不能将它变成豆腐,然后用它砸死自己! 之所以不直接动手,是因为这块硬如板砖的年糕,是真有可能砸死他! …… 高世泰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 这从他的出身就可见一斑。 他们高家是南直隶的望族;其中,最出名的长辈叫高攀龙。 这位东林领袖,一生两起两落。 最后,他被阉党诬告贪污后,更是效仿屈原,从容将自己种在了自家的荷花池中,表现出文人的风骨。 高攀龙死后,也是极尽哀荣。 朝廷为他平反昭雪,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谥“忠宪”。 可以说,高世泰有着这样一个刚毅正直的前辈,多多少少也遗传了家族基因,但是不多。 他年轻时,极为佩服自己的同乡徐霞客,非常推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处事哲学。 于是,在十八岁那年,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由于自己的出身,他不需要喂马、劈柴,就可以周游大明。 因为,这时候全国还有驿站! 靠着没落王朝的兜底,高世泰进行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 他从老家无锡出发,历时三个月,终于来到了湖广大地。 在这里,他遇到了一生的劫数,差点将命给搭进去;同时,他也领悟到: 行万里路,一定要有贵人相助! 那天,他看到了一条粗如儿臂的五步蛇,吐着信子挡在自己身前。 也不知道是脑袋抽风了,还是前夜驿站免费的酒水喝美了,他竟想着以身试毒,看中了五步蛇毒是不是真的只能走五步。 事实证明,他真的没有乱怀疑! 中毒后,他还真走了不少步数。 不过,这种作死的求知精神,导致蛇毒迅速扩散全身;小半晌后,他只能靠在石头上打摆子,静等着牛头、马面来拘人了。 可能老天也不想收这么个祸害,他遇到了命中的贵人——王元华。 这位采药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高世泰驮回了家。 然后,他又九死一生的捉回来一条赤足蜈蚣,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将高世泰一身的蛇毒给祛除了。 那一晚,高世泰顶着宿醉的脑袋和不停打摆子的手,拉着自己的恩人就一起又祸祸了小两斤的米酒。 当时的高世泰还年轻,没有被大明朝的官场所污染,还保留着良心。 喝美了之后,他就一心想着报恩。 正好,他看到了一个光屁股漏雀雀的小男孩,正是王元华的独子——王国梓。 福临心至,他头脑一热,拍着桌子就高呼: “妥了,他就是我高家的乘龙快婿!” 随后,他不顾小男孩的哭闹,硬是让其给自己磕了个头,算是定下了翁婿的名分。 无数个午夜梦回,高世泰都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逼兜子,深悔当初酒后失言: 但凡自己吃几粒花生米,也不至于说出那样的醉话。 但让他失信于恩人,高世泰还真的做不出来! 所以,他采取的措施就是: 已读不回! 这些年来,王元华也曾给他写过信。 但高世泰不愿意为自己年轻时犯的错买单,一直都不回复。 甚至于,王元华在最后一封信中很贴心的提议,将当初的话当成玩笑。 但高世泰收到信后,竟看都不看就直接烧掉了! …… 身边的高夫人见丈夫一直在长嘘短叹,不由得宽慰道: “老爷,这是怎么了?” 高世泰想到夫人主意多,忙对她道: “夫人,祸事来了! 当年戏言的亲事,王家小子竟然找上门了!” 高夫人一听,脸色立马变了。 夫君当年做的混账事,自然也没瞒着她这个枕边人。 她当初就曾大吵大闹过,一度闹得人尽皆知;以至于在无锡老家传出了一些闲话,影响了女儿们说亲。 这次,她借口高世泰“病”了,要来侍疾,才带着两个女儿来到了武昌,准备在这里结亲。 她的第一目标,自然是楚藩的世子爷! 没想到,还没出去相人,良人就送货上门了! 但眼前人,可非她的意中人! …… “老爷,你当初不是派人打听过,那个王元华已经病死了。” 高世泰无奈的道: “他是死了,可是信物还在!” 高夫人脸上冷厉之色一闪而过: “他说是就是! 我们可以不认。 甚至于,我们可以让他消失,那样就一了百了!” 高世泰:“……” 他挫败的摇了摇头,开口道: “王元华多好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坏种。 这小子竟然说写了小作文。 看来,他不在我这得到点什么,恐怕是不肯罢手。 我们要是真强留下他,肯定出纰漏! 唉! 多年未见故人,王家家风竟然败坏如斯!” 高夫人:“……” 她幽幽的道: “那老爷就破点财,让他写份退亲书吧。” 高世泰苦笑道: “这个叫王国梓的小子,是属狗皮膏药的。 他非得让我舍一个女儿给他!” 高夫人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道: “老爷,我看你书房那个叫春兰的丫头不错。 干脆,让她认个干亲,打发她出去配这小子如何? 我们到时候多陪送一些嫁妆,也算仁至义尽!” 高世泰:……春兰那丫头面冷心热,早就认过干爹了;两人床笫间,她还常甜腻的叫着呢! 他有些尴尬的道: “夫人,有一次醉酒,我就稀里糊涂的将她当成了你,成就了好事。 我上手过的东西,再去送一个晚辈,到底有点膈应!” “那秋菊呢?” “这……这也不是很方便!” 高夫人似笑非笑的道: “那好,你身边的人都不方便,那就用我的吧。 连翘也大了,正好放她出去配人!” 高世泰立马表示反对。 夫人身边的连翘,那可是长得极为出挑,怎么能让外人糟蹋。 要糟蹋,也不用假手于人呀! “夫人,还是用春兰、秋菊吧。 你觉得哪个合适,就用哪个。 连翘还小,放在身边养大点比较合适!” 高夫人思索片刻,开口道: “秋菊有点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估计不乐意为老爷分忧。 春兰性子绵软,还是让她过去吧。 到时候,即便王家小子不乐意,我们也能抓住他勾引府上婢女的由头,狠狠教训他!” “嗯,这个主意好!” 见高世泰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夫人继续问道: “那秋菊怎么安排?” “如果夫人觉得不听话,那就打发出去。 书房的事,我看连翘挺适合打理的。” “一切都听老爷的。” 高夫人含笑退了出去。 …… 回后宅的路上,她一脸得瑟的想着心事: 今天这事,做的漂亮。 舍了身边的一个丫头,将那两个狐狸精都给打发了。 看来,这个王家小子也是个福星。 不过,半晌后,高夫人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那个小畜生竟然说: 高家忘恩负义! 不仅拿个婢女哄骗他,还让他帮忙养孩子! 听他这么说,她这个做婶婶的可就不能忍了! 第5章 待绑定人选 时间拨回到一刻钟前。 高夫人看着恭敬跪在地上的春兰,悠悠的开口道: “兰儿,听下人们都在传,你在书房叫老爷干爹。 这下可要恭喜了。 你认爹的事,老爷和我已经允许了,可以过了明路。 我已经给你找了户好人家,会把你当闺女一样的嫁出去。 对了,老爷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嫁妆呢!” 春兰脸色一变,开口道: “夫人,奴婢与老爷……” 高夫人示意她收声,继续道: “忘记说了,秋菊也准备放出去配人了。 高管家的外甥前段时间求恩典,我已经答应让秋菊嫁过去。 你们姐妹情深,待会可以送送她。 说回到你,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的,应该知道怎么做。” 春兰听到自己的竞争对手秋菊已经下线,而且还要配高总管的外甥,只觉得一阵快意兼惶恐。 据传,他这位外甥,不仅人长得猥琐不堪,而且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在他的手里,已经磋磨死了好几任妻子。 如果秋菊落到他手中,即便再怎么心高气傲,也不可能有几天好颜色。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一股寒意笼罩心头。 春兰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悠闲品茶的夫人,脸上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恭敬的道: “多谢夫人!” 高夫人放下茶盅,点头道: “嗯,果然是个聪明人。 不过,你得改口了! 现在有件事,我要吩咐你。 如果做不好,秋菊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是!” …… 王国梓在高府偏厅已经灌了个水饱后,高管家才终于回来了。 “王公子,老爷正忙着组织院试,暂时没空见你。 不过,小姐听说你找上门,对你很是好奇,想着提前相看。 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王国梓努力压下涌起的尿意,含笑道: “这个,我先去方便方便,然后就方便了!” 高管家:……你他么的屎尿屁事真多! “净房在那,这边请!” …… 出了恭,王国梓跟着高管家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一处绣楼。 他一马当先上了二楼,就看到一个娉娉袅袅的身影,隔着门帘端坐在座椅上。 那佳人虽是蒙着面纱,但以他前世阅女的经验,至少是个八十分往上的小美人。 高管家见王国梓色眯眯的样子,心道:妥了! 他上前为二人介绍道: “王公子,这是府上的兰姑娘。 兰小姐,这位是王国梓王公子,从小就与你定了亲!” 听到高管家相互介绍,王国梓赶紧收拾起一脸的猪哥相,不伦不类的行了个抱拳礼,开口道: “见过兰姑娘。” 此时,那蒙面女子也从下往上打量着王国梓。 首先,看到这男子一身短打,她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嫌弃的表情。 待看到他露在外结实的肌肉后,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最后,当看到王国梓那貌比潘安的长相,她竟然痴痴的笑了起来。 兰姑娘站起身,屈膝行了一礼,小声道: “见过王公子~~” 那一管轻柔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差点让王国梓想到了女妖精,立马举旗致意! “叮!” 突然,脑海中的一声响,像是晨钟暮鼓般,驱散了他的绮念。 接着,系统提示道: 【待绑定人物姓名:春兰或未知; 当前身份:提学佥事府一等丫环或提学佥事府庶子; 当前倍数:一等丫环,三倍;官员庶子,二十倍。】 …… 【是否进行绑定? 注: 1、绑定丫环,系统更新为软饭硬吃模式; 2、绑定未知庶子,系统更新为喜当爹模式; 3、宿主只能二选一;且绑定后不得更改、解绑!】 王国梓:“……” 她叫春兰? 还是一个揣着球来相亲的丫环? 这根本就不是高世泰的闺女,而是他孩子的妈? 这要是带回去,那不是差辈了?! 去他妈妈的!!! 王国梓只觉得蛋疼! 继而,他也算明白了高府的如意算盘: 用一个丫头代替小姐,随便将他给打发了。 但好歹你们也得送一个云英待嫁的;找一个马上要抱窝的,是几个意思?! 他今天可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上门来求娶佳人的。 既然高家如此作贱他,那就别怪他放大招了! 只见王国梓拿起旁边梳妆台上的铜盆,从二楼丢到外面的假山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招来不少的丫环、仆从。 继而,他一屁股坐在绣楼上,对着周围高声哭诉道: “爹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老高家要作贱死孩儿了……” …… 还好,王国梓的唱念做打只是在内院,影响被控制在很小范围内。 要不然,高世泰夫妇就有得愁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高夫人仍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痛。 正好,高世泰也来到了夫人身边,皱着眉头问道: “夫人,这又是怎么了! 刚刚王府长史可是过门来拜访。 咱们家即便有什么丢人的事,也别让外人瞧了热闹!” 听到楚王府来人,高夫人连忙整理了下情绪,开口问道: “老爷,是不是闺女和世子爷的婚事有眉目了?” 高世泰眉头紧锁,开口道: “想什么呢! 本朝有规定,王室的姻亲,只能是从中下级官僚和平民百姓中选取。 我好歹也是一省的学政,世子妃再怎么也不会从我家出!” 高夫人一听婚事没戏,不高兴的道: “那楚藩是什么意思? 看不上我们家,还派来个属官上门羞辱我们。” 高世泰驴死不倒架,呵斥道: “尽瞎说。 老爷这个提学,就这么没排面? 一个藩王府的长史,就能对我耳提面命? 这次是楚王的嫡女及笄了,让长史传话,让我从武昌府参加院试的读书人中,给郡主挑选仪宾!” 高夫人不乐意的道: “咱们闺女还没着落呢,你倒是有心替别人招女婿。” 高世泰苦笑道: “老爷我这个提学,也就这点排面了。 对了,那王家的小子,你打发了没有?” 说起王国梓,高夫人的脸色一黑,咬牙切齿的道: “这个泥腿子,还真不是东西。 原本,我以为让春兰那个丫头使两手狐媚手段,就能将他给轻松拿捏住。 没想到,他根本不上套。” “他连春兰都看不上?” 高夫人冷笑一声,开口道: “他估计是看上春兰了;但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让他犯了难。 咦!还没来得及恭喜老爷呢。 春兰已经有了,还是王国梓提醒的。 这下子,咱们高家想不让人瞧热闹都难!” 高世泰:“……” 第6章 塑料姐妹情 乌球子树老来红,荷叶老来结莲蓬。 对于丫环春兰还能怀上,高世泰有点自豪又有点尴尬,忙转移话题道: “夫人,春兰不合适;换个人吧。 王家小子混不吝,还是尽早打发为妙。” 高夫人头疼的道: “那就换秋菊吧。” “……” 正在这时候,有婢女慌忙跑进来禀告道: “不好了,不好了!” 高夫人:“……” 她冷笑一声,开口训斥道: “老爷和我都在家,你们慌些什么! 站好了,喘匀了气再说话! 说说吧,到底谁不好了?” 那丫环深吸了几口气,对着高夫人屈膝一礼,禀告道: “秋菊……秋菊她自缢,人已经不行了!” “什么?” 高夫人也是吓了一跳。 真没想到,这个丫头气性这般大,竟然想不开上吊了。 她压下心头的惶恐和不安,示意丫环下去,对着一旁没事人一般的高世泰道: “老爷,这就是你宠爱的丫头,果真是个心气高的。 既然她没这个福分,那就换连翘吧!” 高世泰:“……” 他烦躁的拒绝道: “不行。 那小子在哪? 干脆报官拿人。 就说他潜入府上,意图逼奸,导致婢女自缢。 正好,秋菊的尸首就是证物!” 高夫人幽幽的道: “老爷,你还嫌女儿们的名声好听! 你就不担心,他在县衙说出些什么对你不利的话? 你别忘了,他还留着很多的小作文,随时准备散发出去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说,该怎么办?” 高夫人想起楚藩对女儿的无视,眉头一挑,开口道: “老爷,王家小子就是块狗皮膏药,我们得让他贴到别人身上。 这样,他可就跟我们无关了。 我这倒是有个一石三鸟之计,不仅可以让老爷报恩、让那泥腿子攀高枝,还能让他今后不再来烦我们!” 高世泰脸色一缓,急切的问道: “什么计策?” 高夫人并没直接开口,而是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楚”字! 高世泰略一思索,便高兴的击掌道: “夫人,果然是高! 管家,快去将王家小子请……” 高夫人制止道: “老爷且慢。 咱们最好还是晾一晾他。 有时候,不拿出点派头来,别人岂不得轻看了我们。 对他,我们千万不可有求必应!” “嗯,有理。 哈哈! 吩咐下去,饭就摆夫人这里,今晚就歇在这儿。 嘿嘿,老爷也倦鸟恋旧林。 你我夫妻莫辜负了这好春光!” …… 另一边,王国梓一番大吵大闹后,就被高家的仆人丢进了柴房。 那些下人也不敢过分为难他,该给的饭食和被褥,一样都不缺;就是禁止他随意走动。 这让他稍稍安了心。 如今可是人治社会;一个不小心,小命可能就交代出去了。 …… 吃饱喝足后,王国梓又不能离开,就只能在柴房里装帅! 这个工作很累人! 幸好,他是真的帅,不用装。 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高府中的今日头条,集火了所有主人家。 …… 高家内院。 高家小姐们刚刚见过父母,正准备回各自的绣楼。 二小姐高玉莹状似亲热的挽着姐姐高玉兰,小声问道: “姐姐,你可听说了? 嘻嘻! 爹当年戏言,给你在武昌定了一门亲。 今天,那人竟然没脸没皮的找上门。 如今,他正被关在柴房里。 姐姐,要不我帮你去相看下! 听说,那人长得还不赖!” 高玉兰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却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这个没脑子的妹妹,真是令自己疲于应对。 不过,谁让她是父母的心头肉呢! …… 高玉莹出生的时候,高世泰正参加殿试,并点为传胪。 这可是高家历次科考中最好的名次! 所以,她被认为是家族的锦鲤,一直很得高世泰夫妇的疼爱,养成了跋扈的性格,凡事都要争个高下。 高玉兰曾提醒过她: 两人是嫡亲的姐妹;但凡有一个不好了,另一个也很难独善其身。 这句话,倒是让她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最近,府里一直在传: 两位小姐中,有一人将嫁到楚王府当世子妃。 这个妹妹,显然被皇家的富贵迷了眼,又开始作了起来。 高玉兰此时用力抓紧妹妹的手,一改往日的柔和和亲切,冷冷的盯着高玉莹。 “姐姐,你……你抓痛我了!” 高玉兰并没有放手,而是淡淡的道: “知道痛就好。 今天,就是给你长长记性! 你好好想想,楚王世子高贵的如同高山之巅的雪莲,怎么能允许有一个身份低贱的连襟。 你如果强行将这个泥腿子跟我联系在一起,那你的美梦也该醒醒了!” 高玉莹听了此话,果然停止了挣扎;高玉兰也就放开了她。 “妹妹,你只要知道一点: 你想当世子妃,能成你阻碍的,从来都不是我!” “那是谁?” 高玉兰悠悠的道: “一切能影响你我闺誉的人,都是你的绊脚石。” 看着姐姐娉娉袅袅的走开,高玉莹思考的半晌,才回过味来,什么叫“影响闺誉的人”。 家里柴房里不就关着一位嘛! “哼哼,我的好姐姐,你还真是面若观音、心如蛇蝎! 你不会以为妹妹是真傻吧! 想借我的手,除去那个膈应你的泥腿子? 呵呵,你想都别想!” 想到这里,她对着一旁服侍的丫环小雀道: “你姑妈是不是在前院管看大门的活计? 你悄悄去提醒她,晚上多留几个心眼。 如果有人去柴房那儿干什么不法勾当,一定要制止。” “……是,小姐!” …… 半夜时分,孤独的月光洒在高家柴房的窗户上;几丝晚风吹动着院中的树木,树影斑驳迷离。 这样静谧的夜色,最是催人沉睡。 王国梓早已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发现自己绑定了白富美,系统就像三足金蟾般,玩命的向外吐着金币! 看着堆积如山的金币和羞羞答答的大美人,王国梓只觉得人生已经圆满。 正当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准备上前揽住美人时,却一脚踩空,吓得立马坐起身。 淦! 原来是一场梦,梦里啥都有! 王国梓正准备叫人送些水过来,却隐约看到柴房外闪着亮光。 难道,真有三足金蟾送福报? 等他趴在窗口查看的时候,却发现有人用火折子在点火。 “大兄弟,半夜还出来玩烧烤。 对了,你烤的是什么?猪头吗? 猪耳朵好吃,给我留点;脸我就不要了!” 那蒙面人被突然出现的王国梓吓了一跳。 待听到他的要求后,他嘿嘿冷笑一声,开口道: “没带猪头,就只能烤你了!” “……” 第7章 双方媾和会 这个来纵火的蒙面人,据说最后从后门溜走了。 王国梓疑心这人是主人家派过来的,索性就将事情闹大,在柴房里折腾了一晚上,搞得高家后宅不得安宁! 高世泰得知他被关在柴房里还不安分,再也顾不得矜持了,一早就将他请进了自己的书房。 …… 进了书房,王国梓就看见了一张犹如白馒头的大圆脸。 像很多中年官员一样,面前的人长得白白胖胖,身体已经开始发福,但却不至于走样。 这人,应该就是自己的便宜岳父——高世泰! 王国梓刻意忽略对方打量自己的眼神,走进书房后,整理了下有些褶皱的衣服,然后斯斯文文的拱手一礼道: “泰山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对面高世泰的脸色,犹如白馒头发霉变质,很快就成了黑窝窝头! 他强挤出一丝笑意,开口道: “贤侄,你我两家未交换婚书,这声‘泰山大人’,是否叫的早了点?” “岳父,已经不早了。 小婿已经十七,想来娘子也等得很是心焦。 如果遵循古礼,一切从简,明年您的外孙就能出世了!” 高世泰:“……” 他气急败坏的道: “昨天我的府上自缢了一个婢女。 下人回话说,她是受了你的轻薄,不堪受辱,所以才上吊的。 你如此品行不端,怎么能配得上我的女儿!” 王国梓并不知道高夫人逼死丫环的事;以为高世泰只是无中生有,故意栽赃! 他故作愕然的道: “什么,昨天那个兰姑娘自缢了? 那可是一尸两命! 我得找人说道说道。 岳父,您玩的花不说,就连养家的银子也不想出;竟然想着让女婿养小舅子!” 高世泰:“……” 他赶紧辩白道: “不是春兰,是……是我大闺女的贴身丫头。 你光天化日之下轻薄婢女,实在是禽兽不如。 我实在无法放心将女儿交给你!” 王国梓看高世泰势要将栽赃陷害进行到底,悠悠的道: “岳父,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也不为自己辩白了。 大小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那她的贴身婢女就是我的通房丫头。 都说堵不如疏。 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你一直不肯将女儿嫁给我;万般无赖之下,我去找通房丫头泄泄火,又有什么错?! 敢问您一句,多大年纪失了元阳?” “……十三!” 高世泰下意识的回答道。 不过,话一出口,他就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看着对面王国梓似笑非笑盯着他,高世泰只得选择破财消灾。 他咬了咬牙道: “一口价,三百两。 你收了钱后,写份退亲书。 从此之后,你我两家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王国梓还真的想一口答应下来。 反正,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大长腿的女人,抖音到处都是! 不过一想到系统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这银子顿时就不香了。 王国梓挺起胸膛,义正词严的道: “我不爱钱,我对钱没兴趣,我喜欢做有意义的事。 对一个年近弱冠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比传宗接代更有意义的!” “……” 高世泰看着他露出普度众生般纯良的微笑,知道一切的试探都是徒劳,眼中闪过几丝阴霾。 对付这样的二皮脸,只能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事了。 “王贤侄,我的女儿是不可能嫁给你的。 既然你不要钱,那我可以从其他方面补偿你。 就比如,我能给你一个秀才的功名;还能让你借此攀上高枝。 你对这个条件,可还满意?” 王国梓听了攀高枝,眼中精光一闪。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那副万家生佛般和善的笑脸,悠悠的道: “高伯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所追求的,一直是自由和浪漫的伴侣。 而追求伴侣本身,应当是自由和浪漫的。 只有通过自由和不带功利色彩的选择,得到的伴侣,才是浪漫的。 伯父,你说然否?” “说人话!” “我的意思是:天下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如果这个女人的身份还不如贵千金,那还是别说了! 咱们也别磨嘴皮子,晚上直接洞房好了!” 高世泰一双小眼睛发出精光,直盯着王国梓,沉着脸道: “楚王的嫡女,大明郡主! 这个身份,你还满意吗?” “……嘿嘿,郡主小模样长得怎样?” “……来人啦,快将这个小贼乱棍打死,丢去乱坟岗喂狗!” “慢来慢来;这个活,我接了。” …… 虽说高世泰决定让王国梓去祸害楚王家的闺女;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贤侄,你是童生?会三百千吗?” 王国梓一脸懵逼的问道: “除了双手外,我应该元阳未泄,是个童子身。 还有,什么是三百千?” 高世泰解释道: “八岁以下者,先读《三字经》以习见闻,读《百家姓》以便日用,读《千字文》以明义理。 算了,我就不该问你! 要想当仪宾,字都认不全可不行。 我看,还是另外给你找一个女儿家吧。” 谁知道,王国梓却执拗的非认准了郡主不可。 因为系统刚刚已经提示:现在全武昌城,暴击倍数次高的就是郡主,有着一百倍。 像高世泰的两个女儿,只有区区二十倍。 两相对比之下,王国梓哪里还会去选什么自行车。 至于倍数最高的,自然是楚王妃。 不过,王国梓可不想有命挣金币,却没命花! …… “伯父,你作为一省的学政,不会连一个秀才的功名都拿不下吧。 你放心,只要能顺利的当上仪宾,那我绝对会像对岳父一样的孝敬您!” “……大可不必! 这样吧,你给我打个三千两的借条,你的秀才功名我包了。” 王国梓见他狮子大开口,连忙干笑道: “这就没必要了吧。 你我都是这样的实在亲戚了,谈钱伤感情? 再说,我的人品,您还能信不过!” “正是信不过你的人品,我才防着你一手。 实话告诉你,这次郡主招亲,我也只能推荐人选;而秀才功名是最低的门槛。 我能保证的,就是让你取得功名。 至于郡主能不能看上你,那我可不管。 写这张欠条嘛,可以不约定什么时候还。 但你如果没选上仪宾,再来我的府上闹事,那可就别怪我无情,找你逼债了。 现在,你来决定吧。 这个欠条,你写还是不写?” 看着高世泰那张欠扁的包子脸,王国梓权衡再三,咬了咬牙道: “好,我写! 不过,不是三千两;是三千一百两。 一百两是现银,家中已经没米下锅了。 另外,您要全力推荐我。 都说三观跟着五官走,我还不信拿不下郡主!” 第8章 路上遇碰瓷 四月二十三日是武昌府院试正式开考的日子。 一早,家丁三德就将借宿在高府客房的王国梓给叫醒,小意的催促道: “王公子,这是廪生保结和考篮。 老爷已经在考场里安排了捉刀的人;你顺利进去后,一切听监考官安排就好!” 王国梓:“……” 他抻了个懒腰,略带起床气的道: “唉,考个试,还真的累人。 三德,替考还需要本人到场么? 你们这服务档次,还有提升空间呀。 回头跟你家老爷说说下,应该搞个一条龙服务。 说不定,还能多增加两个收费项目。” 三德:……你他么累什么,直接一个三级跳,越过了县试、府试,可以直接摸到贡院的门槛!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还不是我们这些当牛做马的负重前行! …… 王国梓洗漱后,就拿起考篮迷迷瞪瞪的上了马车。 一路上,他状似无意的悠悠问道: “三德,这几日你家老爷可是见了不少待考的童生。 今年的创收目标,达成了吗?” 三德一本正经的道: “王公子,你这话小人可就不爱听! 我家老爷身为提学佥事,一直都持身守正,自是殚精竭虑为朝廷简拔人才。 武昌府的贡院,可不是菜市场。 你将科考这样神圣的工作,与区区阿堵物相提并论,实在是……实在是有辱斯文!” “……” 王国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换了个问法: “那在无锡老家,你家老爷又新置了多少田地?” 三德得意的道: “大概五百亩吧。 江南的地,可不便宜。 现在有流寇祸害,稍稍掉了点价;但一亩也得十好几两银子呢!” 王国梓默算了下,暗暗咋舌。 一个考试季就能落袋上万两银子,这位提学官真是创收有道。 早知道,自己就多讹他点了。 王国梓渐渐的将问题引入正题: “不知高伯父这次安排的捉刀是谁?水平如何?三德,你见过他吗?” 三德立马摇了摇头道: “这个小的不清楚。 原本安排的清客,家中临时有事;老爷应该会重新挑一个吧。” “清客? 那不就是一群没什么真才实学的混子嘛!” 三德见王国梓对高府的清客似乎有误解,连忙提醒道: “公子,你可不能怠慢了替考的先生。 他们再不肖,那也是在江南科场上杀出来的生员;文章比西北、辽东等地的举人都不差什么! 说起来,清客中有一位李磐李公子。 他的道德文章,那真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内容、辞藻俱佳,就连老爷都十分推崇。 要不是老爷对他有知遇之恩,就凭李公子下马能治民、上马能领军的本事,早就去挣一份功业了!” 说到这里,三德又郑重提醒道: “如果这次替考的是李公子,你千万得客气点。 他为人方正却不呆板,最不喜欢这些蝇营狗苟的事。 他要是使坏,你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王国梓听到提醒,并不放在心上;心道: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三德,你多心了。 你看我这一副万家生佛的模样,就知道我可是一位纯纯的低眉菩萨。 你看过菩萨跟人动过手吗?” 三德扫了眼他跟儒雅随和毫不沾边的强梁气质,小声嘟囔道: “……那可说不定! 斗战胜佛还经常用自己的棒子,找女妖精泄火呢!” “……” 眼见贡院就要到了,三德将马车停在路边,自己则跳下车,开口道: “公子,你在这里稍候,我去买点吃的。” 王国梓见周围人多,也就没下去,继续在马车里补觉。 没想到,车子一个颠簸,差点磕到他的脑袋。 还不等他掀帘子查看情况,就被外面的声音雷到了。 原来,地上正躺着一个长衫的儒生,抱着大腿在地上表演内马尔滚呢! 他的身边,考篮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王国梓茫然的下了马车,开口问道: “这位贤兄,你这是怎么了?” “你的马车撞了人了。” 王国梓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问道: “这是灵气又复苏了? 马车停在路边,竟然无风自动,将你这个大活人给撞成这副惨状?” 那书生被王国梓一阵抢白,有些尴尬的收了声。 继而,他又抱着腿,哀嚎道: “我被撞了,旁边只有你这辆马车。 不是你撞的,还能有谁? 呜呼哀哉,我的腿可能断了,进不了考场。 十几年寒窗苦读毁于一旦,我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老天,让我死了算了!” “咣当”一声,王国梓丢出一块板砖,热心的建议道: “用它对着脑门使劲砸,应该没多大的痛苦!” “你! 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躺这儿不动了!” 王国梓被气乐了,上前掰开他的手,卷起裤腿查看了一番。 那上面,除了碰掉了一层油皮外,屁事没有。 可这书生却不依不饶,非像是断了腿般不停的哀嚎;甚至,他还威胁道: “今天我参加不了院试,你也休想去! 大家伙快来看看,有人驾车撞人了;巡逻的各位好汉们,快来救救人!” 王国梓见他想将事闹大,小声威胁道: “小子,你这是碰瓷吧! 看过砂锅大的拳头吗?” 谁知道,那书生并不害怕,还拉着王国梓的胳膊继续哀嚎道: “你说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过来扶我?” 淦! 没想到能在明末听到这么搓火的一句! 王国梓又看了看天色,眼看着考试时间就快到了。 他决定先放过这个小人。 哼哼,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 “贤兄,考生何必为难考生。 这是二两银子,算是汤药费。 贤兄抬抬手,还是去找富贵人下手吧!” 那书生听了这话,怒哼道: “你什么意思? 以为我讹你? 今天不说清楚,咱们没完!” 王国梓气极而笑道: “这贡院马上就要关门了。 你再这样干耗着,你我可都要错过院试!” 那书生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悠悠的道: “我在这里盯梢很久了。 所有的考生中,就你最不像读书人,也对科考最不上心;甚至刚刚还在睡觉。 你如果能考中,那就太没天理了。 再说了,进不了号房正好,我也能少些罪孽。 反正呢,今天不掰扯清楚,你就别想离开!” 淦! 遇到滚刀肉了。 时间不等人啊! 王国梓鼻尖冒汗的想着: 如果进不了考场,那就没有秀才功名;没功名,就绑定不了郡主,就没有大还丹、锁精丸…… 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他最后看了一眼抱着自己大腿的书生,狠厉的问道: “我赶着进考场,你让不让?” “不让!你不是有砂锅大的拳头吗? 有种你揍我!” “淦!没遇过你这样的贱种! 你别急,这就给安排上!” 王国梓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 他一咬牙,抬腿便狠狠朝那书生踹去。 第9章 今我为臭号 三德打包几个肉饼回来后,就见到王国梓在踹李磐。 他顾不得理会二人是如何认识的,就一把抱住王国梓,悄声问道: “王公子,你……你怎么能打他? 你知道,他是何人吗?” 王国梓一脸悲愤的道: “就是天王老子,今天也要教他做人! 都说了,我要赶着进考场;这滚刀肉就是听不懂人话! 你让开! 人贱自有天收,天不收我收! 老子低眉菩萨扮久了,偶尔也要恢复一下怒目金刚的本色! 我打!” 说完,王国梓挣脱开三德,又使出王八拳招呼在那书生脸上,将他打得嗷嗷直叫。 三德心惊肉跳的看着。 还好,李磐这时候只顾着用手挡住头脸,没看到他。 他不得不再次上前,继续悄声劝说道: “王公子,你再打,贡院的大门可就要关上了! 你还考不考秀才了?” “……” 王国梓看到贡院外确实已经没几个人了,又踹了那书生一脚,对着三德道: “我去考试,这里你盯一下。” 说完,他拿起考篮和肉饼,就头也不回的奔向贡院。 此时,那被打的书生犹自不服输的叫嚷着: “小贼,你有种就打死我。 这种替考缺德的事,我正不想干呢!” 三德:“……” 他搓揉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脸,上前扶起李磐,干笑道: “李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这是要上哪去?” 李磐听到熟悉的声音,停止了哼哼唧唧,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睛扫了一眼: “你……你是门房秦三德? 我……我这是在哪? 对了,我刚刚走路时,被马车撞了;接着,又被一个小贼揍了一顿。 不行!我现在不良于行,什么事都干不了。 三德,走;快扶我去见官!” 三德干笑道: “李公子,刚刚那个行凶的人,你可认识?” 李磐:“……” 他怒哼道: “我不管! 左不过是应试的学子,总能找出是谁干的!” 三德长舒了一口气,心道: 还好、还好! 这枪手要是知道自己被应试的给打了,就算被八抬大轿抬进考场,估计也不可能好好答题吧。 三德只得半是宽慰半是提醒道: “公子本就有秀才功名,还带着考篮,这是又接受老爷的请托,替人捉刀代笔? 那小人可得劝一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李公子,你这可是第三回了。 你说说,回回都是你这儿出状况: 第一次,你怪天气太湿热,没有头绪,拒绝进考场。 第二次,你又说吃食不合口味,没有睡好,没去号房。 这一次,你是不是想借故碰瓷,又不想进去? 你这样存心找茬,耽误了别人考试,揍一顿都是轻的! 你还是收拾收拾,赶紧进去好好考吧!” “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我这胳膊现在都抬不起来,如何能提笔?” “……” 三德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但李磐就是油盐不进。 到最后,三德想起听到的某些传言,只得幽幽的道: “听内院的小翠说过,大小姐平生最敬重的就是才华横溢且言而有信的君子。 如果她知道你竟然是这种人,不知道该有多失望。 李公子,去不去随你,我也不再劝了;只希望,你以后莫后悔!” 李磐:“……” 他听到高大小姐欣赏守信的君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羞赧之色。 半晌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捡拾起考篮,开口道: “罢了罢了! 既然高……大人如此看重我,我又怎能让他失望。 这个考场,我进了!” 三德松了一口气,帮他提着考篮,继续蛊惑道: “公子早该这样了。 对了,除了守信外,大小姐还欣赏才华横溢的人。 不知公子是否文思如泉涌?” 李磐将被王国梓扯乱的头发整理了下,傲然道: “殿试金榜题名不敢说。 一个小小的院试,我自信还是手拿把攥的!” …… 看着李磐脚下生风的进了考场,三德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王公子,我也就能帮你到这一步。 至于你和李公子要在号房里如何龙争虎斗,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 贡院内。 王国梓找了一圈,都没见到高世泰以及所谓的枪手。 他只得排队领了自己的号牌,径自找到了号房,安静的坐了下来。 此时,他才有闲暇参观周围的环境,发现左边正是茅厕。 淦! 原来自己的号房,正是传说中的臭号! 他再抬头环视一圈,发现周围的号房都是空置的。 这是让自己一个人闻臭下头、知味作呕?! …… 正在这时候,进来了一位监考官。 他对巡逻的兵丁耳语了几句,那些人就都撤走了。 王国梓见到这番操作,终于有了徇私舞弊的感觉。 这样不公平的考试,对他实在是……太友好了! 这时候,有个学子提着裤子,就要上茅厕。 那监考官忙拦住他,开口问道: “姓名?” “大人,学生是江夏尚骆冰。” 那监考官眉头一皱,开口道: “用南边那个。 这里的茅厕有问题,正在检修!” “……” 在阻止了好几个学子后,那监考官竟然在巷口树了块牌子,上面写的正是: “设备维修,暂停使用!” 王国梓:“……” 这时候,终于又有人过来了。 那监考官扫了一眼来人,好奇的问道: “你这是来考试,还是来挨揍? 为何被打成了猪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稍候,我看下名字。 学生是江夏王国梓!” “……” 那监考官这次没赶人,指着臭号旁边的位置道: “就等你了。 你的位置在那儿,一定要好好考!” 王国梓:“……” 终于等到了枪手。 不过两人的号房在斜对面,他除了看到对方的手之外,一时间还不知道对方的长相。 此时,监考官开始宣读考场纪律,而书吏则开始发答题纸。 王国梓看到纸上竟然连应试者的信息都已经填好后,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看来,这位只闻其名的书生,也是一个学渣! 嘿嘿,想不到自己也能替别人做一回枪手。 直到书吏将考题发下来,他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这道题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合在一处他就只能懵逼了。 不过,他可以懵,替他考的那个枪手可千万不能懵! 他仔细盯着对面的动静,只看到有一双手在答题纸上如有神助的挥洒着。 间或,那枪手还停下来低声吟诵,语气中透露着轻快和得意。 这一下,王国梓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看来,读书人也并不都是滚刀肉嘛。 偶尔,还是有几个不碰瓷的好人。 嗯,等他写完了,就趁着没人结交一番! 第10章 功夫在平时 “……然则夫子未见之叹,夫岂偶然之故哉!” 李磐低声吟诵着一笔而就的时文,只觉得心灵都得到了升华。 如果不是脸上的伤时不时抽痛一下,他几疑已经穿越了时间的长河,与先贤肩并肩,一起愉快的进行着思想的交流和情感的共鸣!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而斜对面的王国梓,看着之乎者也的试题,几疑又回到了高数的补考现场,只能像只瑟瑟发抖的小老鼠一般,怯怯的盯着外面巡场的监考官。 那种感觉,实在糟糕透顶! …… 本次院试的考题,是从《论语》截取的: “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 应该说,这是科考中典型的两扇题文: 一扇讲“好仁”,一扇讲“恶不仁”! 也不知道是被高大小姐欣赏给激励的,还是被殴打了一顿给气的,李磐觉得自己脑洞大开,竟超常发挥了! 这样的一篇时文,就是拿到殿试上,也有一席之地。 李磐摩挲着手中的答题纸,摇头晃脑的评价着: “浑厚清和,法足辞备,墨义之工;三百年来无能抗者也。” 王国梓实在坐不住,也悄悄来到了他身边。 看到正低头自我陶醉的枪手,他仿佛也喝了两斤老酒,彻底的醉了! 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影;他便整理了下衣冠,从容上前拱手为礼,一脸喜色的道: “贤兄,不管文章最终是否取中,你都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人! 在下正是王国梓。 这次还要多多感谢贤兄仗义出手。 没说的,今天太白楼走起,包子馒头管够!” 那枪手自嗨被打断,只觉得酝酿的情绪没能到位,爽感已经退潮,一股空虚感立马袭来…… 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他抬起头,不悦的看向始作俑者。 当看见来人的面容后,他的感觉就更糟糕了。 “是你?!” “不是我!” 一瞬间,两人都惊呆了。 “小贼,你就是王国梓?我是在给你代考?”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沉默,沉默的世界里没有康桥,只有贡院的臭号! 突然,李磐拍案而起,一脸悲愤的道: “我不干了!” 王国梓:“……” 他一脸尴尬的道: “贤兄,加油! 行百里者半九十,你可千万不能松劲。 什么? 文章已经写好了。 那没事了,你可以下线了!” 李磐不知道“下线”是什么意思。 他见王国梓这么关心文章,连忙用手拿起答题纸,嘿嘿冷笑道: “哼哼,文章我是写好了,还是近来绝无仅有的得意之作。 但给你考秀才用,简直是明珠投暗。 这文章,我撕了也不给你!” 说完,他作势就要撕了答题纸。 王国梓大惊失色,连忙安抚道: “贤兄,千万不要。 你也说了,这是三百年来无有抗者之作,你真的忍心毁了她?!” 李磐;“……” 不得不说,他犹豫了! 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这般好的时文,就跟自己的女神高玉兰一般,错过了就不再有! 想到高玉兰,他又想到了佳人欣赏的是言而有信之人。 他如果弃考,岂不是令她失望! 这一刻,他陷入了纠结。 …… 王国梓见他突然掉线,哪还敢迟疑。 他上去就是一个大逼兜;然后,死死的将答题卡卷入怀中。 这时候,他再看向李磐,那可就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三百年未有抗者,是吧? 我看你是三百年未有的滚刀肉;就问你抗不抗揍! 夫子未见之叹,是吧? 那是没见到我;否则,什么颜色都能给你看看!” 李磐没想到王国梓在贡院里面都敢行凶,一时间又被打懵逼了。 待他稍稍恢复了神志,立马高声求救道: “监考官,呜呜呜……” 王国梓见他不讲武德的要叫人,立马上前捂住他的嘴,对着他的后脑勺就呼了过去: “麻蛋,竟然还不老实! 叫你碰瓷; 叫你不好好考试; 叫你撕答题纸; 叫你这么自恋…… 老子今天就教你做人! 照脸乎,使劲乎; 左手乎完右手乎!” “呜……呜……呜……” “……” 小半晌后,一场合“揍”终于完成。 这一刻,李磐终于幸福的晕了过去;王国梓也靠在号房的门板上喘着粗气。 麻蛋,考一个试可真累! 接着,他掏出了怀中的答题纸,看到上面的名字后,哈哈大笑道: “小样,你考的是《论语》;我靠的是“抡语”! 干不趴下你,我还怎么去找郡主刷副本!” 这边的响动,终于引来了书吏。 他像是得过嘱托一般,小声提醒道: “动静小点,旁边也有人盯着呢! 王公子,文章都写好了?要不要检查下?” 王国梓已经喘匀了气。 他看着李磐已经晕了过去,连忙将人摆成趴睡的模样,并用身体遮住书吏的视线。 书吏像是没看到他的小动作一般,低声警告道: “考场不能喧哗,也不得随意走动。” 王国梓干笑道: “这位贤兄脑袋有点不舒服,学生只是关心下同年!”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全好了,好到已经睡过去了!” 书吏对枪手的情况不甚在意,问他道: “你题答的如何了?” 王国梓此时已经恢复了温润如玉的君子风,拱手一礼道: “这次的时文,还是颇费了一番气力;累的自己差点闪了腰。 如今,终于做完了! 大人,我交卷!” 那书吏接过卷子,稍稍扫了一眼,见姓名和籍贯处没什么问题,就带着他来到了主考官处。 这主考官,正是高世泰。 他装作不认识人,接过卷子仔细看了一眼,突然高呼道: “好! 圣人论人之成德,有以好仁之笃言者,有以恶不仁之至言者。 这个破题真乃神人之笔。 此文当观其一往奔放、气力胜人处,如徒摘水火、刍豢、蛇蝎、鸩毒语,为先辈訾议,则以小失大矣。 众位,奇文共欣赏;你们也看看吧!” 其他考官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该说什么话。 “……字字典切,可配经传,佳处尤在用意深厚、是圣人使人各得其所……” “王大人所言极是。 骨力雄峻,涵盖一时,此程与墨并制科文之极盛也。” “……” 王国梓还没出考场,基本就内定了案首的位置。 高世泰向他点了点头,满意的道: “下去吧! 对了,你隔壁号房的那位……” “嗷,那人也不知道是不学无术,还是考前玩命复习,竟然在考场睡着了。 须知,功在平时。 不下几年苦功夫,怎么能学得扎实。 这种滥竽充数之辈,学生羞与为伍。” 高世泰愕然的看着王国梓,半天才干笑道: “嗯? 这番话还是有见地的。 与君共勉吧!” 第11章 武昌军情急 看着王国梓溜溜哒哒犹如遛弯一般的走出考场,很多抓耳挠腮的学子们都很不忿。 麻蛋! 骅骝拳局不能食,蹇驴得志鸣春风! 众人中,尤其咬牙切齿的,正是之前跟王国梓有过一面之缘的吟诗三人组。 他们领头的见王国梓如此招人厌,恨不能将手中的毛笔化为暗器,在他身上戳上七八九十个大窟窿。 可惜,歪歪不仅无法伤人,还很可能伤己。 这不,在他抖腕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将墨滴在了答题纸上。 正好,一个书吏路过看见了。 他皱起眉头道: “这位学子,考试还剩下一刻钟的时间,重新誊抄吧。 或者,你可以准备下一场的初复了。” “……” 一般而言,院试要考四五场。 其中,第一场最为重要,被称之为正场。 只有正场考的不好的,才会将精力和希望放在之后的补录上。 很荣幸,这位学子跟中国足球共命运,成为第一个准备下一场考试的人! …… 王国梓正场都过了,之后几场初复、再复等补试,自然就没必要参加。 他对这个安排倒不怎么在意,就是担心继续考下去,那个枪手得把小命丢在贡院里。 但凡一场考试前后挨两顿揍的,只要是个人,他都遭不住! …… 五月初的时候,院试成绩出来了。 王国梓不出预料的中了案首。 三人组中,除了一个侥幸成了“孙山”外,其他两个只能附骥成了“孙中山”、“孙后山”,均榜上无名。 私底下,王国梓也关心了下枪手的情况,决定冤家宜解不宜结,准备去看望一下这个带伤进考场的好同志。 李磐当时正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呻吟着。 一见到王国梓上门,他立马拿起一旁的书卷,使了招乱披风杖法,色厉内荏的警告道: “小贼,没想到你还敢上门。 告诉你,我也是练过的。 君子六艺,我最擅长骑射。 当初是因为无马,我放不开手脚;否则,定能将你斩于马下!” 王国梓:“……” 他干笑一声道: “李贤弟,你这功夫练的还不到家呀。 须知,功夫的上乘境界,已经可以做到有马、无马,皆是浮云。 别紧张,我今天是来讲和的。 当然了,如果你还这样上蹿下跳的话,那我可就又要手痒了!” “……” 这次的会面,双方还是和解了。 因为,王国梓有一个最大的杀器: 他现在还顶着一份婚约呢,对象正是李磐朝思暮想的女神高玉兰。 得知王国梓是以秀才功名来换取高大小姐的自由身,李磐心中的芥蒂终于烟消云散了。 当王国梓说起,他将去楚王府参选仪宾,他甚至贴心的将这些年写过的诗全部交给了王国梓,美其名曰: 为了兄弟助战! 王国梓看着手中的诗稿,心中一喜。 看来,这位李贤弟除了抗揍外,还是有点用处的。 最后,他看着李磐的脸,好奇的问道: “上次下手有点重,贤弟莫怪。 你是怎样处理的,才让脸上除了浮肿外,竟一点看不出伤痕?” 聊起这个,李磐得意的道: “本朝科考向来注重学子的外在形象。 小弟曾跟高人学过化妆,自然可以扬长避短,将脸上不中意的部分给遮掩住,突出自己英挺、自信和有魅力的一面!” 看着李磐骚气满满的炫耀,王国梓懊恼的道: “贤弟果然是会化妆的。 不像我,天生英俊难自弃,就连妆都不会化;只能整天顶着清汤挂面的脸示人。 明日,高世伯就要带我去楚王府。 你觉得,我还有哪些不中意的地方要遮掩,哪些又应该突出?” 李磐:“……” 他看着王国梓犹如新剥鸡蛋壳般完美的面孔。 上面的五官俊朗、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唇角微扬,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这……这长相也太他么的犯规了?! 李磐只觉得一阵心塞,捂着自己受伤的小心脏,指着门外幽幽的道: “……门在那,请圆润的离开!” …… 就在武昌府完成殿试的时候,朝廷和农民军之间的撕扯,又发生了新变化。 原来,宁南伯左良玉自去年在河南朱仙镇惨败后,就退兵武昌,独自在这里舔舐伤口。 有了这支藩镇军的保护,治下自然是可以马照跑、妞照泡。 可武昌九省通衢,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两路农民军,都不可能放弃这处据点。 四月初,张献忠部攻克麻城,已经剑指武昌,大战一触即发。 面对来势汹汹的农民军,武昌地方官员各个都是心急如焚。 左良玉见势不妙,竟然弃城而逃,悄咪咪的去了九江。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武昌城防,现在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哪里受得住农民军的冲击! 大家私底下一合计,还是捐资助饷招兵吧。 这些官员也鸡贼,都不想自己出银子。 他们保的是老朱家的江山,自然是盯上了本地的藩王——楚王朱化奎! 朱化奎的祖上,是着名的摸鱼老六——朱元璋第六子朱桢。 从洪武到崇祯年间,楚王共传了九代,累积财富无数;仅田租收入一项,每年就有白银两万多两。 可以说,楚藩富可敌国,并非妄言。 不过,这位高龄七十二的楚王,并不像他祖上那样文武双全,懂得审时度势。 他对来势汹汹的农民军不管不问。 在他看来,一群泥腿子凑在一起就是乌合之众,如何能越过城高墙厚的武昌城。 更何况,保卫武昌是朝廷的事,与他一个藩王又有何干。 这时候,武昌一众官员公推了刚刚致仕的东阁大学士、江夏人贺逢圣,去见朱华奎,请他出钱保卫家园。 谁知道,朱华奎就是一毛不拔。 最后,他干脆搬出朱元璋赐给朱桢的金椅,来了句: 此可佐军,他无有。 意思很明白: 老子只有祖上传下来太祖赏赐的金椅;你们要出钱,就拿这个抵。 除了这把金椅,老子一分钱都没有! 贺逢圣居庙堂之高的时候,要面对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崇祯皇帝。 如今致仕了,想着为武昌城防尽一份心,遇到的又是这样拎不清的混账藩王。 一时间,这个端方的老头,见武昌即将城破,只能痛哭流涕地离开了王府。 他一出门,正遇见了来王府送宅急送的高世泰。 提学官送来的,正是仪宾候选人——新鲜出炉的院试案首王国梓! 第12章 王府议仪宾 今日一早,高世泰就带着王国梓出门了。 他要带这位新鲜出炉的案首,去楚王府相亲。 …… 马车内。 高世泰看着对面坐相斯文的王国梓,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贤侄,你还真令人意想不到。 看你现在这副斯文儒雅的模样,我是怎么都没法将你和揍人者联系在一起。 你这样允文允武,将来成就不可小觑!” 王国梓假意谦虚的拱了拱手道: “高世伯,您谬赞! 小侄一向主张与邻为善,向来是讨厌暴力的人。” “……” 高世泰笑骂道: “你暴戾起来根本不是人。 瞧你把人家李磐给打的,到现在都没脸见人!” 王国梓干笑道: “主要是李贤弟碰瓷在先,还说出了‘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这种集火的话。 我的处事哲学是:谁碰瓷就揍谁!” 说话间,马车突然“砰”的一声,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继而是“哎呀”一声惨呼。 高世泰和王国梓对视了一眼,都感到了一丝诧异: 这也太巧了吧,又有人碰瓷?! 两人下了马车,见车夫正在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王国梓心头一紧,开口道: “世伯,你出门带够钱了吗? 老人家一大把年纪,还下海做活,你还是破财消灾吧!” 高世泰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说完,他一改脸上的严肃表情,丝滑的过渡到虔诚的微笑,小跑着上前拜见道: “克繇先生,您这是打哪里过来? 实在是对不住,不小心碰到您!” 这被碰倒的老者,正是去楚王府请求助饷的贺逢圣。 他在高世泰的搀扶下起了身,一脸落寞的道: “汇旃贤弟,这不怪你;是老夫走神了。 老夫今天欲和楚王谈募兵,结果他竟……竟然一毛不拔。 武昌城,危矣;江夏的百姓,苦也!” 说完,他见高世泰穿着官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激动的问道: “贤弟,你也是来劝楚藩出饷募兵的? 正好,老夫与你同去,一定要让这个混账出钱!” 高世泰:“……” 他将贺逢圣扶到马车上坐下,干笑道: “克繇先生,下官是有其他公务,要向王爷禀告。 前几日正值院试,王爷让下官在生员中,选一个出类拔萃的配郡主。 这就是本次院试的案首,您的同乡,江夏学子王国梓!” 王国梓一脸懵逼的听着高世泰的介绍。 嗑药先生? 哪位先生这么没有师德? 见高世泰不停的在向自己使眼色,他赶忙上前拱手道: “学生王国梓,见过先生!” 那老者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半晌才绝望的哭嚎道: “太祖、成祖,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吧: 这就是举国养一家养出来的混蛋玩意儿! 前线战事吃紧,后方却在想着给女儿招婿! 姓王的,你给我让开! 江夏没有你这种攀龙附凤的败类!” 说完,老头子推开高世泰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王国梓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不由得开口道: “这老小子,有毛病吧!” 高世泰幽幽的道: “庙堂上正是少了这些有毛病、敢说话的阁臣,江湖才会成这副多事之秋的模样!” 突然,他自知失言,赶忙描补道: “时间不早了。 我们快进去,别让王爷久候了!” 王国梓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些官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楚王府内。 第九代楚王朱华奎如今在位,育有二子一女。 其中,长子和幼女都是王妃所出;次子是侧妃所出。 此时,朱华奎正跟王妃及两个儿子讨论着王国梓。 王妃老蚌怀珠才生出朱凤德这个独女;加之她乖巧孝顺,自是很得宠。 自然,王妃对仪宾的要求,也是最纯粹的。 她仔细打量着王国梓的画像,满意的点了点头,颇有种丈母娘看女婿的即视感。 “这个王国梓,长相俊朗不凡,配我家凤儿正合适。 加之,他只有一个寡母,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 听说他还是这次的案首,学问休养应该也不差。 招他为仪宾,我觉得挺好!” 楚王世子朱凤文也点了点头道: “母妃,我也去江夏问过了。 王国梓这人事母至孝,又没什么不良嗜好。 我看,他配妹子也配得!” 此时,二王子朱凤武却插话道: “父王、母妃,如今流寇袭扰武昌,就连前东阁大学士贺老先生都来府上请父王捐资助饷。 这王国梓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凭什么保护好小妹呢! 父王,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护卫营的千户张其在。 张千户手中有一千多的护卫,本人也十分勇猛。 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 将妹妹下嫁给他,也能笼络人心!” 朱华奎皱起眉头,不高兴的道: “让凤儿嫁给一个家奴? 亏你想的出来!” 王妃也不乐意了: “你说的张千户,是不是克死过三任妻子的那个张大头? 他年纪有三十出头了吧。 这样的人,亏你说的出口!” 还有一句话,王妃没说出口;那就是这位张千户长得太过稀松平常。 作为一个颜狗,她可不想女儿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 此时,世子也开口道: “二弟,让张其在做仪宾,实在大大不妥。 他手下的那一千护卫,说是保护王府安全的,还不如说是监视我们的。 那些人,大多都是从三十六卫选出来的;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东厂的‘番子’和锦衣卫的‘苍鹰’。” 朱华奎一听世子的提醒,顿时皱起眉头,质问道: “凤武,你怎么突然想起提这个张其在? 莫不是他私底下求过你?” 朱凤武一见父王板着脸,那可是生气的前兆。 他赶紧将张其在卖了,以免引火烧身。 “父王赎罪。 我也是接了他的请托。 前段时间,他说自己妻子死了,还没来得及留下香火。 所以,他就在王府满后院的看姑娘,一眼就相中了妹妹身边的侍女月英。 他打听到妹妹比月英还美三分,就有了非分之想。 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朱华奎已是大怒: 王府后宅可是他的私人领地。 理论上,除了女儿外,其他后宅的女子都是他的。 现在,一个小小的家奴竟然敢觊觎自己的女人,简直是反了天了! 气不过的楚王,直接让人将张其在押了过来,当场就打了三十大板。 朱华奎不知道,张其在因小错而被责罚,已经对他和王府产生了不忿,有了投靠流寇的心思。 要知道,他作为城里的中高级将领,可是有着武昌的城防图! 第13章 无鞭自奋蹄 正在张其在被打板子的时候,王府的门房来报: “王爷,湖广道提学高世泰大人带着生员王国梓求见。” 楚王朱华奎一听正主来了,忙吩咐一旁的世子朱凤文道: “你去迎一迎,待会留意下这位生员,看看他的人品、才华如何。 这事关你小妹后半辈子的幸福,切不可大意。” “是!” “……” 这一幕,自然都被挨了板子、正趴在地上的张其在看在眼里。 此时,他的心里满是愤懑。 为什么? 为什么楚王这个老东西,宁愿将郡主指给一个措大,也不下嫁给自己? 我到底差这个读书人什么了? 这是要将自己的脸面踩在泥淖中,好给新女婿助助兴? …… 张其在越想越气,决定今天就派人去见张献忠,随时做好献城的准备。 哼哼,朱华奎、王国梓、楚世子……你们都给我等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穷;别拿千户不当干部! 现在闹得欢,早晚拉清单。 还有,朱凤德那个小贱人,老子早晚要让你躺在身下任我骑…… …… 这片刻工夫,高世泰和王国梓已经被迎进了王府。 张其在扫了“情敌”一眼,只觉得心气更不顺畅了! 王国梓长得高大英俊、丰神俊朗…… 这……这他妈的就更不能忍! 在军营中,张其在自然不能带女眷,更不能招妓;他难免就会拉两个长相清秀点的亲兵泄泄火。 当他看清王国梓的长相后,一股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立马涌上心头,继而脸上也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心想: 等灭了楚藩,一定要活捉这对苦命鸳鸯。 到时候,就让他们夫妻俩一同趴在床上…… 朱华奎见客人已经上门,而张其在被打板子后,犹自不知趣的趴在地上不动弹;仔细一看,这狗奴才还朝着王府后院露出一脸猥琐笑! 这他么的还能忍! 楚王虽已七十二了,但腿脚还十分灵便。 他上去就是一脚,正踹在张其在已经开花的屁股上: “滚!以后没本王的召唤,你再敢偷偷踏入后院一步,小心你的狗腿!” “噗呲!” 这一刻,张其在夹紧的括约肌,彻底绷不住了。 要知道,屁股前担繁殖使命、后托排泄重任,是一个极为私密和羞耻的地方。 刚刚挨打时,张其在免不了皮开肉绽,整个人像条蛆般扭动、抽搐;但好歹夹紧了菊花,还不至于进一步出丑。 这时候,突然被朱华奎重重的一踹,他臀上的肌肉不禁开了个小差,“噗呲”一声就屎尿失禁了。 这一幕,正被进门的王国梓等人看了个正着,张其在只觉得社死当场。 他不愿在这群得志的小人面前丢人,赶紧捂住下身,夹着腿就小碎步跑出王府。 王国梓掩住鼻子,好心提醒道: “这人好生有趣。 丢了人又不想被认出来,不应该是遮住脸吗? 他这般提着裤子,算怎么回事? 君子藏器于身,准备打包带回去?” “啪嗒”! 又是一声响,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张其在没留意脚下,被门槛绊倒,屎尿齐飞了…… …… 一场闹剧过后,高世泰和王国梓赶紧上前拜见朱华奎。 楚王一边跟高世泰寒暄,眼神却一直似有似无的看向一旁的王国梓。 见他长相气质不凡,真人竟然比画还好看,朱华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他对着高世泰吩咐道: “你与本王去书房,有事要吩咐你。” “……是!” …… 看着众人都离开了,楚王世子朱凤文问道: “你就是江夏生员王国梓?可有字?” “学生今年十七,还不曾取字。” “十七岁好,娶妻年龄正当时。 你我也别站着了,随我去……” 朱凤文正要带王国梓去自己的世子别院坐坐,一个丫环突然上前躬身道: “世子,这位相公,青筠楼那边茶水点心都准备好了,请客人移步去那边休憩。” 朱凤文见来的是这个丫环,含笑道: “月英,怎么是你在这边服侍? 小……小王知道了,我这就带着王秀才过去。” 在世子说话的工夫,那丫环抬头快速的扫了一眼王国梓,然后就羞红了脸低头退了下去。 王国梓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客随主便,跟着过去了。 “世子,这青筠楼可有什么说法?” 朱凤文指着远处的一排青竹,开玩笑道: “王案首,这是在考小王?” “岂敢、岂敢!” “哈哈,这青筠即青竹,东晋王嘉的《拾遗记·周灵王》记载: ‘帷有黄发老叟五人……手握青筠之杖,与聃共谈天地之数。’ 小王记得可对?” 王国梓:……尼玛,我这个手持抡语的才子,还真分辨不出真假。 他正准备打个哈哈,跳过学术讨论这个环节。 没想到,朱凤文却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开口道: “既然说到青筠,小……小王这楼上还缺了一副楹联。 王贤弟,要不你帮忙拟一个吧!” “……” “叮!” 可能是系统都快看不下去朱凤文打假的场面,适时更新了今日的上架商品: 【商品一:君子六艺精通。 得此醍醐灌顶,学渣都能翻身成学霸。 售价:一万金币。 …… 商品二:女子八雅鉴赏。 得此灌顶,你将成为鉴赏界的嘴强王者。 售价:一百金币。 …… 商品三:“两朝应举侯公子”的楹联一副。 对于这个献计掘开黄河口,造成百万百姓死伤的无耻文人,请宿主一定引以为戒! 售价:零。】 王国梓:“……” 他非常鄙视某些节操掉尽的复社文人,但却并不排斥做一个文抄公。 默念了商品三,王国梓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副楹联: 敢不洁清冰雪,自托青筠; 益当奋励羽毛,不虚苍隼。 当朱凤文听了这副对子后,不由得眼前一亮,赞许道: “都说女子择良人,知书达理者,要的是郎君学富五车。 王贤弟,你有大才!” 王国梓假意谦虚道: “世子,小弟一直认为: 功在平时。 小弟虽家贫,但自幼好读书,家中藏书更是韦编三绝。 有了这么好的条件,小弟自当不待扬鞭自奋蹄,汗牛充栋般的日夜苦读!” 朱凤文:“……” 他哈哈大笑道: “你个促狭鬼! 没想到,贤弟不仅学识过人,说话还这般幽默! 好一个‘不待扬鞭自奋蹄’! 贤弟故意曲解‘韦编三绝’和‘汗牛充栋’,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这个笑话,一个字:绝!” “……” 第14章 佳人初动心 王国梓听到朱凤文的诉说,就知道闹笑话了。 这时候,千万不能露怯! 你不尴尬,尴尬的永远是别人! 他略微思索了下,便悠悠开口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世子,我们就说说这‘矮’和‘射’两个字吧。 ‘矮’字,左矢右委。 矢指箭,委是丢。 把箭丢出去,不就是‘射’吗? 再看‘射’字。 身高盈寸,可不就是‘矮’嘛! 所以,韦编三绝一词,不正是说明书简多,所以皮带才会不堪重负断了么。 至于汗牛充栋,牛不努力拉车,又怎么会出汗。 小弟不敢拿先贤自比,只好俯首甘为孺子牛了!” 朱凤文:“……” 他指着王国梓含笑道: “贤弟,和你在一起,最起码有一个好处: 你说话有趣,小妹不会觉得闷! 哈哈……走,带你去见见……青筠楼。” 就这样,王国梓跟着朱凤文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来到了一处绣楼前。 此时,即便王国梓不了解王府的细情,也隐约间想明白了: 这处应该是女儿家的闺阁。 再联想到之前朱凤文和婢女的种种异样,王国梓大胆猜测: 郡主应该对自己也很关注!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双向奔赴?! 王国梓赶紧压下内心的骚动,故作迟疑的开口道: “世子,这里是?” 朱凤文推了他一把,开口道: “进去不就知道了!” “……” 刚一进去,王国梓就见到一个绝对意义上的美女,正端坐在门帘后。 女要俏,三分孝。 这位美人一袭剪裁合身的月白色宫装,只是静坐就带上了几分出尘的仙气。 她墨玉般的青丝随意绾了个飞仙髻,发间点缀着几只珠钗。 这简单的打扮,不仅不显得单调,反而让她十分的容貌又平添了三分的颜色。 说实话,王国梓有点惊艳到了。 此时,一旁的朱凤文略微愣神了片刻,就介绍道: “贤弟,这正是我楚王府的明珠,幼妹朱凤德!” 王国梓赶紧收拾起自己的小骚动,上前拱手一礼,温言道: “小生王国梓,见过郡主!” “叮!” 这时候,系统也及时出来刷存在感: 【当前可绑定人物姓名:月英; 人物身份:朱凤德郡主贴身婢女; 人物倍率:十五倍。】 【是否绑定?(注:绑定后,系统将激活;且该绑定不可更改、解绑!)】 王国梓:“……” 这女子叫月英?? 那不就是刚刚让朱凤文请自己过来的那个丫环吗? 她是郡主的侍女? 小样儿,穿上衣服,自己差点就没认出来! 可是,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郡主让贴身婢女来假扮她,明显是在考验自己。 那又会是考验什么? 就在王国梓纠结的时候,朱凤文像是想起什么,对着假郡主和王国梓道: “差点忘了,福建那边送过来一批新茶。 贤弟,你在这里稍坐,我去吩咐下人换些好茶来。”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知道这是坑,王国梓立马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般入了定。 此时,一脸羞红的假郡主见他目不斜视,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王相公,你平时也是这般无趣么? 怎么都不抬头看人家一眼?” 王国梓悠悠的道: “郡主,此言差矣。 其实,当我听到自己成为仪宾候选时,心中是很开心的。 年少慕艾,谁不想和心怡之人花前月下。 但今天来的路上,遇到前东阁大学士,谈及武昌局势,我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唉! 小生苦读数年,参加院试中案首,只不过是检验所学而已。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是大丈夫志之所向。 面对流寇侵扰,小生唯一的心愿,就是想保卫武昌、护住百姓,也护住自己的心爱之人。” “……” 听到他的剖白,不管是端坐于前的假郡主月英,还是藏身屏风后的真郡主朱凤德,都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个正襟危坐的男人。 他,是一个伟男子! 月英想到郡主的嘱托,本能的想抗拒,不想让眼前人轻看了自己! 经过一番心灵的撕扯后,她最终还是盈盈起身走上前,伸出汗湿的手拉住王国梓,轻轻坐在他的腿上,开口道: “王相公,我美吗? 你不会也学那什么柳下惠,要拒人千里之外?” 王国梓稍稍抽回腿,在心里回味着那触感。 这感觉,简直美爆了! 只这刹那间的接触,就差点让他抬头致意! 麻蛋! 这个小妖精虽还青涩,但诱惑同样致命! 不行,自己得转移她的注意力。 “柳下惠坐怀不乱,那是有原因的。 相传,他的弟弟柳下跖一直追问他为什么。 他只得解释说,那个坐在他怀中的女子太过臃肿,压的他抬不起头!” “……” 两位姑娘还不到考驾照的年纪,自然不了解老司机的险恶用心。 不过,刚刚回来听了一嘴的世子朱凤文,显然深知个中三味。 “哈哈…… 想不到贤弟还真是促狭鬼。 你这个抬头,嘿嘿,它正经吗? 父王正要召见你,我们去书房一趟吧!” …… 等王国梓离开了青筠楼后,月英安抚下极速跳动的小心脏,小跑到屏风后,开口道: “不得了、不得了! 郡主,奴婢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不过,王相公确实俊,笑起来就连周围的花花草草都变得动人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也是那么的伟岸,如同谪仙一般…… 郡主,你觉得王相公怎么样?” 屏风后的朱凤德,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肌肤胜雪,面容清丽;如同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就连美人胚子的月英,在她的面前也要稍逊半筹。 此时,朱凤德点了点月英的鼻子,含笑道: “你这般看好他,那就嫁他好了。” 月英脸红红的低头道: “奴婢要一直跟着郡主,才不要嫁人呢!” 看着这位情同姐妹的婢女,朱凤德轻轻开口道: “完璧之身,嫁的是坐怀不乱; 大家闺秀,许的是儒雅士子; 贤良淑德,配的是品行端正; 知书达理,要的是学富五车。 这位王相公的样貌、学识和品行都无可挑剔。 今天的考验,他若说的是真话,那自然是良配;如果一直在演戏,那……也可称得上是位枭雄! 既然他是这样的人才,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父王、母妃的一片好意!” 月英在一旁使劲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王相公看着就令人心悦。 郡主,您选他,一定没错的!” “……” …… 另一边,走出青筠楼的王国梓,又一次接到了系统的讯息: 【当前可绑定人物:朱凤德; 当前身份:楚王嫡女; 绑定倍率:一百倍!】 【是否绑定?(注:绑定当前人物后,系统将启动软饭硬吃模式。此外,将随机赠送新人大礼包。)】 “……” 第15章 终完成绑定 万里长征,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系统已经见缝插针的两次跳出来蹦跶;显然相亲的事,八字的一捺都快收笔了。 王国梓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心道: “绑定!” 【叮!绑定成功! 遇到富婆,成家又立业! 系统自动转换为软饭硬吃模式!】 “……”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系统开启的那一刻。 至于所谓的“软饭硬吃”,王国梓心宽的都忽略了。 哼哼,吃软饭可是在阶级固化的封建王朝乃至于任何时候,都是他这样的帅小伙走上脱贫路的捷径! 郡主妹妹,我不想努力了,嘤嘤嘤! …… 【软饭硬吃模式正式启动。 唯一绑定者:朱凤德(不可更改); 身份:大明楚藩郡主(可升级); 倍数:一百倍(可相应提升)。】 …… 【模式分支一:立业篇。 俗话说,妻贤夫祸少。 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个优秀的女人。 宿主可通过提升绑定者的好感度,在重要节点,获赠系统的大礼包。 其中: 初始绑定(好感度:50):赠送新手大礼包; 两情相悦(好感度:75):赠送恋爱大礼包; 情比金坚(好感度:90):赠送百年好合大礼包; 相濡以沫(好感度:100):赠送终极大礼包。】 …… 【模式分支二:甜蜜日常篇。 通过与绑定者日常亲昵互动,可获得金币和倍数加成。 金币可用于购买每日商城上架的商品。 当前金币余额:0。】 …… 王国梓:“……” 这系统还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一个模式都要分岔,是不是鸡无力?! 他略微思考了下,就明白了其中的激励机制。 系统不仅给自己画了饼,给出了终极大礼包这样的诱惑;而且,在日常生活中,也通过商城上架商品,让自己在低头捡芝麻的同时,又可以抬头看西瓜,望瓜止渴! 总之,系统不是人,却知道人性化管理,值得点个赞! …… 系统似乎对王国梓的评价很满意,随即就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新手大礼包发放中…… 礼品一:身体素质提升五倍。 发放中……发放成功! …… 礼品二:商城储值卡,面额一万金币。 发放中……已自动更新商城余额,发放成功! …… 礼品三:储物钻石戒指(十立方米)两枚,内部赠送米面各八立方米。 发放中……发放成功! …… 礼品四:ak47一把,备弹一万发。 发放中……已储存于储物戒指中,发放成功!】 当听到发放成功的提示音后,王国梓只觉得浑身游动着一股热流。 等待那股玄之又玄的感觉退潮后,他的体力、耐力、脑力、灵活度……都有了跳跃般的提升。 他惊喜的攥紧拳头,朝着旁边的假山就是一击。 只听“砰”的一声,拳风如刀中败革,那假山的表面竟被击碎,层层碎石纷纷脱落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的朱凤文,顿时张大了嘴巴,像见了鬼一般指着假山: “贤……贤弟,你这是?” “……” 王国梓连忙打了个哈哈,开口道: “小弟刚刚想起来,还带了些礼品不曾奉上。 世子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赶紧朝着前院走去。 朱凤文见王国梓离开,犹自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对着假山查探了一番。 看着地上的碎石,他福临心至,觉得光看有点不过瘾,也想试一试身手。 于是,他气沉丹田,收拳于胸,然后对着假山也来了一记王八拳。 “哎呀!” 这次,碎石声倒没出现,差点响起的是碎骨声。 朱凤文看着自己快速红肿的手,有点欲哭无泪。 他强忍着钻心的痛,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王国梓刚刚出拳击打的那块山石。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位未来妹婿有点神秘啊! 最起码,那位号称弓马娴熟的张其在,在武力方面,给他提鞋都不配! 楚王府这次是不是捡到宝了? 朱凤文觉得自己再也淡定不能了! …… 另一边,王国梓来到了高世泰的马车上,开始浏览起今日商城上架的商品: 【商品一:矛泰酒两瓶。 此酒对标国酒,谁喝谁知道。 售价:30金币。 …… 商品二:人工种植灵芝一枚。 比磨盘还大的灵芝,你见过吗? 可叹此灵芝生错了时代;否则,一定可以成为祥瑞! 售价:30金币。 …… 商品三:十三立方米小型高炉成套设备。 每天可产钢铁50吨。 售价:金币。 目前余额:金币。】 王国梓看了下商品三的售价和自己的存款,感叹自己还是个穷逼。 他选了商品一、二。 还好,酒和灵芝都有礼品盒。 这个礼品盒没什么标识,但都是用红木制作的,倒是简约而不简单、低调而不低俗。 王国梓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将酒瓶子上的标签给撕下来,抱着两个礼盒就回到了后院。 此时,朱凤文早已等得心焦。 看到王国梓过来了,他叫下人来搬礼盒;自己则拉着他的胳膊,赶紧向外书房走去。 …… 楚王府外书房。 此时,里面的气氛有点沉闷。 实际上,高世泰和朱华奎的关系,远比简单的藩王和地方官要亲密的多。 要不然,选婿这样的私事,朱华奎也不会嘱托高世泰去做。 “……从东林前辈那里,臣已经收到消息: 皇上对各地藩王申请恢复护卫的事,很是谨慎。 王爷,您还要谨言慎行呀!” 二王子朱凤武听了,有些不忿的道: “眼看着流寇就要打上门,皇上竟然……” 上首坐着的朱华奎突然开口道: “凤武,不得胡言。” 说完,他又苦笑的喃喃自语道: “唉!要怪也得怪我们老朱家,出了不肖子孙。 如果没有朱宸濠在武宗时期的叛乱,皇上也不会将各地藩王看得死死的;甚至于,王府的护卫都是东厂和锦衣卫的探子。” 高世泰也是相顾默然。 半晌后,他才开口道: “王爷,听说克繇先生来府上请求助饷,您怎会拒绝了他?” 朱华奎干笑道: “汇旃,你也不是外人,本王就实话实说。 贺老先生固然是忧国忧民,本王也得担心一家老小。 本王出钱给朝廷招兵买马,犯不犯忌讳暂且不说;这些兵吃了我王府的饭,会不会替本王卖命,那可就两说了。 如果他们见势不妙,临阵倒戈的投了流寇,那本王不是亲手送出白绫,让他们勒死自己嘛。 所以,这种护卫力量,就像是夫人生孩子,本王可不想假手于人,成为冤大头!” “……” 正在书房陷入又一轮沉默的时候,外面下人来报: 世子带着王国梓过来了! 第16章 国梓说回礼 听到下人的禀告,楚王朱华奎还没开口吩咐,朱凤武倒是眉头一皱,呵斥道: “外书房是何等重地,怎么能让一个外人说进就进。 谁这么没规矩?! 父王和高大人正在商量国家大事! 他王国梓不过是一个泥腿子;前世不知道积了什么德、使了什么手段,才侥幸考上了案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父王,这个人也太不懂规矩了! 妹妹嫁给他,真是明珠投暗!” 显然,朱凤武对王国梓取代自己提名的人当上仪宾,还心存芥蒂、感到不爽! 不过,朱凤武的话,不仅朱华奎不乐意听,就连高世泰都觉得很是刺耳。 这位提学官摸了摸鼻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别人不知道王国梓的案首是怎么得来的,他可是背后的操刀者,自然是心知肚明: 这根本是他一天揍别人两顿,硬生生用拳头打出来的。 高世泰扫了这位二王子一眼,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很不待见这个蠢货了。 …… 朱华奎示意下人将世子和王国梓请进来,然后对着朱凤武教训道: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我大明自成祖以来,就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本王虽不肖,还真能拿儿女的幸福去换护身符不成! 那个什么张其在的,你以后少来往。 一个没有畏惧之心,敢跑到王府后院相看女人的,脱不了是个鹰视狼顾之辈。 凤武,在看人这方面,多和你大哥学学!” 楚王虽斥责了朱凤武,但也没过分反驳他。 毕竟,在当下的局面下,一个院试的案首实在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当年靖康之耻时,一个普通的铁匠就能用八两银子买来一个宋朝的贵妇,她可是集宗室女、进士妻和相国侄媳妇于一身! 可见,在乱世下,一个进士都护不住自己的女人,更何况区区一个秀才! …… 王国梓进来后,就看到了一位二十许的青年正梗着脖子听训。 楚王这时候已经停止了说教。 他又仔细打量了王国梓一番,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温言道: “王贤侄,本王已经让钦天监选定了吉日。 你与小女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待会别急着回去,王府已经赶制好了服饰和宴席;本王也会吩咐江夏的知县,重新修缮你家的草庐。 回去后,你就将老太太接来武昌。 本王在城里还有一处小宅子,位于东大街上。 那里虽只有两进五间,但闹中取静,你可将老母亲安置在那里。” 王国梓:“……” 古代的老丈人,竟然这般好?! 这才完成了相看,就又是送衣服吃食,又是送宅子的?! 这样的软饭,自己的胃能不好么?!! 正待王国梓要假意婉拒的时候,一旁的朱凤武嗤笑了一声,悠悠的开口道: “你就是王秀才,对吧? 父王给你的,你就收着。 有些东西,你跑断腿都没用,别人动动嘴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作为小妹的二哥,我已经在武昌的男德学院给你报了班: 一个是废物点心班,一个是东瀛的插花艺术班。 你一个大老爷们,别没事就想着读书举业、自力更生;还是好好去那里学学怎么做个合格的赘婿,别丢了王府的脸面。 对了,你今天准备了什么回礼? 你可别说,准备努力努力,明年给父王抱上一个大外孙!” 王国梓:“……” 这个二舅兄莫不是吃了奥利给,把嘴当成了排泄口?! 一旁的楚王世子也听得直皱眉,开口斥责道: “二弟,这是妹婿,有你这样说话的嘛。 再说了,他也带了礼过来!” 说完,朱凤文示意下人将两个红木盒子搬了进来! 朱凤武见到王国梓竟真的带了礼物,并且那红木箱子一看就不简单,顿时心中一惊: 这个泥腿子,出手竟这般不凡? 不过,他再一想王国梓的出身,顿时又淡定了下来。 “怎么,你从哪个山头顺下来的红木,做的这两个小木盒。 楚王府别的没有,像什么海南黄花梨和紫檀的木器,那可不少,不缺你这两件!” 王国梓对喜欢吃脏东西的人无感,转头对着世子朱凤文点了点头后,就佯装拘谨的道: “父王,这盒子里放着小婿带来的两件礼物。 乡下人没什么见识,还请父王别嫌弃!” 说话间,他打开了第一个盒子,介绍道: “父王天潢贵胄,自然什么都见识过。 小婿家贫,从小先父就教导我: 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 这是先父当年酿造,准备给小婿成婚用的两瓶腊酒。 莫笑农家腊酒浑,五内铭感意更诚!” 朱华奎见王国梓说得情真意切,也受了触动,含笑接过礼物: “贤婿,你有一个好父亲!” 这时候,朱凤文“咦”的一声,大声提醒道: “妹婿,你这酒可不简单! 先不说别的,就这盛酒的琉璃器,晶莹剔透,造型别致,竟比市面上最好的舶来品都要好上三分。” 朱华奎此时也留意到手中的瓶子,果然比王府博古架上的琉璃都要通透,含笑点了点头道: “国梓,你有心了! 这样的琉璃器皿,果真不凡。” 朱凤武见大家都被王国梓献上的礼物给镇住了,有点不爽的嘟囔道: “谁知道这是不是赃物?” “……” 王国梓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般,抿着唇不说话。 朱凤文也有些反感二弟的一再挑衅,不高兴的道: “如此宝贝,一出世就会引得豪富之流哄抢。 如果真有失主,早就去报官了,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风声传出来。” 王国梓也适时补刀道: “二舅兄,你误会我了。 这个不是琉璃,而是玻璃。 当年,先父曾救过一个西洋的传教士,他执意要送给先父。 除了这两件成品外,他还送了一本翻译的书籍,说明玻璃的制作过程。 只可惜,那本书已经被虫蛀了。” “……” 这时候,一直隐身的高世泰也开口了。 “说起来,元华兄确实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奇人。 不怕王爷笑话,臣当年游离武昌的时候,也是靠着元华兄,才保住了小命。 要不是知道虎父无犬子,臣也不敢将这位故交之后介绍给您!” 有了高世泰的这番话,算是坐实了王国梓父亲神医的身份。 救传教士的事情,自然也再没人怀疑。 王国梓继续道: “宝剑赠英雄。 父王厚爱,将郡主下嫁,小婿怎么做都难以报答万一! 这样的宝物,自然也只有父王可配享用。” “好、好!” 朱华奎笑呵呵的看着王国梓,只觉得这个女婿越看越顺眼。 不过,一旁的朱凤武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他指着另一个盒子问道: “你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王国梓郑重的双手捧盒,幽幽的道: “这盒子里,装的正是仙药!” “……仙药?!” 第17章 仙药有妙用 看着王国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朱凤武终于找到机会。 他起身夺过下人手中的木盒,嗤笑道: “你不是院试案首吗? 身为一个儒士,却拿道家的仙药来说事,这可不就是两面三刀?! 什么狗屁的仙药,我倒是要看看!” 王国梓赶紧制止道: “这仙药是进献给父王的。 它可以疗绝症、解百毒,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父王受上天庇护,自然可以无病无灾的长命……千岁,原本也用不着它。 等到千年父王诞辰的时候,取来仙药服用,再延寿百载,岂不是锦上添花! 二王子,您对我有意见,我认打认罚。 可这事关父王福禄寿运,请务必小心再小心,不可大意呀!” 朱凤武:……你个小小的仪宾,就一个赘婿,还敢教我做事?! 他越看王国梓着急的样子,越觉得舒畅,甚至有种无法言表的快感涌上心头。 此时,他见王国梓不敢上前,竟当面表演了一出手滑,将木盒重重摔在了地上。 王国梓看到对方得意的眼神,佯装灰败的跌坐在地上,心中却暗乐不已: 他刚刚拿出“千年灵芝”的时候,就准备和后世保健品宣传一样,将它的功效吹个天花乱坠。 但古人只是见识少,并不代表着他们没脑子。 如果他的话被拆穿,那也是挺尴尬的 这就相当于后世毛脚女婿送上的瑞士名表,被当场揭穿是从地摊买的低仿品一般。 没想到,这位二舅兄竟然给了一记神级乌龙助攻,那自己还不得好好给他送一份“大礼”! …… 此时,王国梓颤抖着双手将木盒给打开。 那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支磨盘大的灵芝! “嘶”! 这时候,书房里响起了一片的抽气声。 朱华奎再也坐不住了,赶忙上前捧起盒子,看着这支灵芝。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七十二岁的老头开了滤镜,亦或是这灵芝真有灵性,朱华奎只觉得这支通体赤红的灵芝似乎有一层宝光萦绕其上,闪得人睁不开眼。 一旁的朱凤文、朱凤武和高世泰,也是一脸震惊的围了过来。 朱凤文感叹道: “好宝贝,真是好宝贝! 父王有了这个宝贝,楚王一脉定能长盛不衰!” 朱凤武也抬眼扫了王国梓一眼,小声嘀咕道: “这种仙家宝贝,竟然托生在了一个泥腿子的家中,还真是老天不开眼!” 而高世泰看到这支千年灵芝,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但看到朱华奎痴迷的样子,他又明智的选择了住口。 人生七十古来稀! 扪心自问,他如果有了这种能起死人、肉白骨的宝贝,肯定也舍不得拿出来送人! …… 这时候,朱华奎小心的拿起灵芝,不期然它的菌杆已经震断,有一块竟然堂而皇之的掉了下来。 朱华奎眼睁睁的看着它一分为二,仿佛掉下来的不是菌杆,而是自己的心头肉一般。 王国梓岂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一脸肉痛的道: “这……这怎么就摔断了! 这一下,千年灵芝已经摔伤了精元,灵气岂不是要从断口处狂泻而出?! 这……这千年灵芝的功效,恐怕已经大不如前、十不存一了!” 朱华奎听了王国梓的话,恨不能狂喷三口老血,将灵芝给重新粘合上。 他小心的将灵芝放进盒内,一脸颓废的坐回到靠椅上。 朱凤武也明白自己闯祸了,开口辩解道: “这泥腿子也不说清楚,灵芝应该轻拿轻放。 这……这不就是一支灵芝,还真拿它当宝贝了! 父王请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山里找找,还不信就找不到一支同样的。” 朱凤文皱起眉头,开口道: “这样的宝贝,千年才出一件。 天命无常,唯有德者居之! 二弟,父王现在情绪不好,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兄弟二人的话,终于将朱华奎从失落中拉了回来。 这时候,他缺的不是安慰,而是发泄! 看着犹自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小儿子,他猛然间站起身,对着朱凤武就是一个大逼兜: “国梓已经说了这是仙药,你还敢将它故意摔在地上! 你……你个小畜生,居心何在?! 我知道,你一直对老大当世子不满;是不是怕我活的久了,碍了你的事? 你想当世子? 除非老子死了!” 说完,他犹觉得不解气,又用脚踹了两下才甘心;然后招来王府的总管,厉声吩咐道: “朱凤武丧德败行,押下去关起来。 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他踏出房门一步!” “……父王,饶了孩儿吧!” “……” 高世泰看到气喘吁吁的朱华奎,小声劝慰道: “王爷,一啄一饮,皆有天数。 这千年灵芝失了精元,却为王爷带来了新的机缘!” 朱华奎斜了他一眼,不高兴的道: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本王现在可没心情听那些虚头巴脑的。” 高世泰忙拱手一礼道: “王爷想恢复王府三卫,可陛下一直犹豫不决。 臣以为,王爷虽言辞切切的要保卫朱氏江山,但陛下还是有顾忌。 如果王爷能将这千年灵芝作为祥瑞献上,再请陛下身边的阁臣和内侍美言几句;那恢复三卫的事,也不是绝无可能!” 朱华奎的长生梦断,楚王一脉的荣华富贵自然又成了当务之急。 他听了高世泰的建言后,不由得点了点头道: “汇旃,你说得对! 恢复王府三卫,确实刻不容缓。 这样的祥瑞,还是进献给陛下最合适!” 说完,他终于想到了最大的功臣王国梓: “贤婿,本王在东大街还有两间铺面,也一并送你吧。 外面宴席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正好陪本王喝两盅,就喝你带来的酒。 对了,这酒有名字吗?” “矛泰酒!” 朱华奎皱了皱眉道: “毛抬? 这个名字不妥,给人一种鸡毛飞上天的轻浮感。 还是叫楚王醉吧,简单直接!” 王国梓:“……” 他干笑道: “大道至简,还是父王懂得酒的真谛!” 几人上了桌后,自然又是一番觥筹交错。 当众人尝过了新鲜出炉的楚王醉后,只感到丰满醇和、回味悠长,竟有种空杯留香的错觉。 朱华奎看着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刚刚朱凤武极力贬低他送来的礼物;女婿明明有琼浆玉液,却还谦逊的说“莫笑农家腊酒浑”。 这种赤子之心,是多么可贵! 再想想王国梓送来的仙药,想来其功效也不可能是胡吹大气。 这一想,他只觉得杯中的酒也不香了! …… 这一天,朱华奎颇有种借酒消愁的味道。 最后,他也确实喝美了。 不过,有人可就不美了。 听说楚王醉酒后,又让管家拿了家法,狠狠赏了朱凤武几十大板! 第18章 离开江夏村 江夏,王家草庐。 林里正看着王国梓家门前停着的马车,心中忍不住的直冒酸水。 这个穷小子进了一趟城后,还真的遇到贵人了! 不过,即便他如同孙悟空一般能蹦跶,也休想逃出自己的五指山! …… 正在他想心思的时候,王杨氏正满脸喜色的出来换茶水。 林里正见他家来客了,也不想节外生枝,忙小声叫住她,一脸喜色的道: “老嫂子,你别忙着进屋。 今天我来,是有一件喜事商量你!” 王杨氏见叫住自己的是林里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个林里正,在他们村的名声可很不好;他的女儿林仙儿,更是令人唾弃! 林里正自然也看出了王杨氏的情绪变化。 不过,他今天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 林里正能成为里正,自然和财力分不开。 他之所以能发家,是因为低价承包了村里的鱼塘。 成为鱼塘主后,他很快就发了家。 发家后,他似乎都不会正常走路了,每天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村里招蜂引蝶。 他的小女儿林仙儿,从小就跟着他养鱼。 在看鱼的草庐外听多了里面传出来的心惊肉跳声,她竟然也领悟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 如今,这个林仙儿已经十七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不过,她可比她的老子还出息,已经晋级到了海后。 她从来都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床伴多个家! 而周围的男人,都无法拒绝她。 一方面,小时候村里只有她买得起红头绳,有钱打扮自己,自然而然的成了同龄人的白月光; 另一方面,每当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女郎搂着你的腰,在你耳畔低吟:不许拒绝我,也不许说不。 恐怕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他都遭不住! 不过,夜路走多了,照样会遇见鬼。 很不幸,她有了身孕,却不确定孩子的爹是谁。 林里正知道此事后,如遭雷劈! 女儿要是在没嫁之前将孩子生下来,那得产后抑郁的肯定是他! 所以,他除了禁足女儿、不允许她继续出去浪之外,就是赶紧找个接盘侠。 这才有了今天他上门,找王杨氏说亲的这一幕。 当然了,如果不是王国梓进城后,就给家里带回了五十两银子,他还真看不上这个穷小子。 林仙儿对嫁给王国梓,也并不排斥。 再怎么说,这个男人长得不错,身材也好;跟这样的一个人睡,她并不亏! …… “老嫂子,你家国梓呢? 我家的小闺女看上你儿子了。 你赶紧准备准备,今天就找媒人去我家提亲吧。 咱们都是乡里乡气,那些俗礼能免则免。 我看婚期就安排在下月初一。 不过呢,该有的聘金一分都不能少。 你拿出五十两就行了。” 王杨氏:“……” 由于腿脚不甚灵便,她不得不坐在外面条凳上回话。 这让平时高贵惯了的林里正很是不悦,觉得对方怠慢了他。 “老嫂子怎么不太高兴? 难道我的闺女还配不上你家的王国梓? 你可得想清楚,夏收前还有一次劳役。 到时候,他被派去修城墙,或是直接上战场打流寇;能不能留下小命回来,可都两说!” 看到林里正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王杨氏很是腻味,却还是淡定的坐在那看他表演。 正在这时候,一群泥瓦匠推着车就过来了。 王里正见了,不免心惊: 这个王国梓,还真是小觑了他。进城半月不到,不仅往家里送钱,就连屋子都准备修缮了。 他在王杨氏这里找了个没趣,就指着泥瓦匠问道: “你们是谁?” 领头的工匠见这位好似跟主人家熟悉,而且衣着也还体面,忙回道: “回这位老丈,我们是县城里的工匠;接了修缮草庐的活,正在运材料呢。” 王里正看着他们身后长长的队伍,以及堆积如山的木材、砖瓦,很是牙痛的问道: “用砖瓦修缮草庐?” “那可不。 老夫人的宅子,再怎么也不能比村里其他人家差吧。 我刚刚和大师傅寻思了下,这草庐还真没什么修缮的必要,推倒重建工期更短。” 下面的话,林里正已经听不下去了。 此时,他才真正感受到: 王国梓真的是咸鱼翻身,彻底发了! 想到这里,他半是商量半是威胁的道: “老嫂子,给句痛快话吧。 今天,要不我们成亲家;要不……嘿嘿! 在这村里的一亩三分地上,我还是说了算的。 除非,你家的王国梓能一辈子躲在武昌城!” “大胆!” 还没等林里正说完,草庐内坐着的人已经受不了了。 今天江夏县衙接到了王国梓中了案首并被楚王选为仪宾的事。 这些官员们一合计: 这可不仅仅是政绩,更是人脉。 所以,正七品的知县、正八品的县丞和正九品的主簿,以及没品的典史、书吏等,都一起涌进了王家。 他们都想给老夫人留下个好印象。 可偏偏有这么一个不开眼的上门找事,岂不是他们大展拳脚的好时机。 此时,知县当仁不让,首先走出草庐,对着林里正严厉的呵斥道: “大胆!” 林里正隐约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却没认出来是谁。 这种人,一般被他归为无可无不可的类型,得罪了也没什么大事。 他想到王国梓生发了,王家就开始看不上他,只觉得心气郁结,必须发泄出来: “你才大胆! 我堂堂一个里正,管着村里的一亩三分地,岂容你一个外人插嘴!” 知县:“……” 贰佐官县丞见知县受辱,心中隐隐觉得快意。 不过,上官的颜面,他再怎么也要维护: “大胆,你知道面前的这位贵人是谁吗?” 林里正看到又跳出来一位有点面熟的人,牛脾气也上来了: “我管他是哪根葱,你也别在我面前充什么大头蒜。 这里的事,我说了算!” 主薄一见江夏县的老父母和父母官都折了戟,觉得对面就是一个浑人,他也不出去找不自在了。 这时候,一旁的典史见他没动作,就想着去外面给两位大人解围。 主薄忙拉住他,教训道: “这个浑人四六不通,两位大人都吃了瘪。 你确定,你出去能治的住他?!” 典史低头含笑道: “杀鸡焉用大人出手。 您瞧好了吧!” 说完,典史出去后,用比林里正更大的嗓门呵斥道: “林二狗子,你是反了天了,敢对老父母和父母无礼。 你是想进县衙吃牢饭?!”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林里正见到典史后,立马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般,吓得跪倒在地: “……原来是典史爷爷当面,小人给您请安了!” 县令、县丞、主薄:“……” 原来自己的话并不好使;还得让胥吏出手,才能治得了眼前这个狗东西! 这真是岂有此理! 一时间,三位大人对视了一眼,第一次齐心的想要收拾同一个人! 第19章 朱凤德下降 林里正得罪了知县和县丞,肯定是跑不了一顿联合双打。 不过,王杨氏是看不到这一幕了。 第二天一早,在江夏知县袁奂和各路官员的夹道欢送下,她就乘上彩轿,被请进了楚王府。 双方议定婚期后,她就住进了东大街的宅子。 …… 五月初一,是楚藩郡主朱凤德下降的日子。 一早,朱华奎与王妃已端坐在大殿上,等待王国梓先行子婿礼,再行花烛礼。 随后,他又被钦天监的小火者请去更衣,换上了龙冠蟒服。 换了衣服后,他再一次被请去大殿拜见楚王夫妇。 丈人和丈母娘搞定后,在女官的指引下,他又向朱凤德所住的青筠楼前去。 又是一套繁文缛节后,王国梓听到三声金钟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小娇妻——朱凤德。 郡主此时虽被盖头遮住了面容,但身材还是看得出的。 王国梓前世深入交流过的姐姐各具风情,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他只用贼眼一瞄,心中对娇妻胸有多挺、腰肢有多细、臀有多翘,都有了谱! 自己这是赚大发了! 原本他对婚礼的这套繁文缛节还有点抗拒。 但见到小妻子后,这一切似乎也没什么了。 鞠躬尽瘁嘛! 他自然是先可劲的鞠躬;然后入了洞房,再整一些精粹的花活! 就这样,王国梓根据小火者的指点,依次行了谒见礼、 谢恩礼、交拜礼、花烛礼和合卺礼…… 他心里默默计算着: 前前后后,自己怕不是行过八回礼了! 难道郡主这是要成为自己的八拜之交?! 她拿我当兄弟,我却想着让她给自己生孩子?! 淦! 这遭罪的婚礼呀! …… 这一整套的大礼行完后,侍女月英带着宫人端上了赐酒和莲枣,寓意着北渚有莲、南山有枣,硕人其颀、君子偕老。 喝完酒后,月英走上前福了福身,羞红着脸道: “王相公,您现在可以掀开郡主的盖头了。” 王国梓忙接过月英递过来的秤杆,轻轻挑起了盖头。 朱凤德的盖头被掀开后,露出少女特有的娇羞。 此时,她的心如同小鹿般乱撞,但还是勇敢的抬起头,带着温柔的笑和一丝初为人妇的甜蜜看着自己的仪宾。 王国梓承认: 这一刻,他被青春狠狠撞了下腰,又开始迷信爱情了! “咔嚓!” 这一声异响,将王国梓从歪歪中拉了回来。 他赶紧搂着郡主护住她,对一旁持剪刀的月英问道: “怎么不是菜刀? 呸! 月英,你拿把剪刀要干什么?” 朱凤德对于王国梓的亲昵动作,身体本能的略微僵硬了下,继而就放松了下来。 她嗔怪的看了王国梓一眼,开口道: “少小为夫妇,结发誓偕老。 仪宾,月英是提醒你我共髻束发。” 王国梓:……汗!他还以为这个俏婢女见他移情别恋,要给他动个外科手术,咔嚓了他呢! …… 王国梓此时正志得意满,认为自己都成功抱上娇妻,下一步岂不是就可以入洞房了? 别急! 娶郡主的规矩还多着呢,这才刚刚进入下半场。 接下来,等待小两口的还有肆筵、更衣。 等这一切都结束后,他们才能尽情享受小两口的新婚之夜。 …… 这一晚,王国梓没准备轻易放过郡主。 今天行的七八回礼,只是让他的腰子热了热身。 接下来,才是真正进入战场的时刻! 他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这一晚,外面伺候的月英可是遭了大罪。 郡主那管似有似无的哭声从寝室飘出来,她是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站在门帘外备受煎熬。 小丫头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什么叫思春了! …… 第二日一早,月英顶着两个黑眼圈,过来叫新人起床! 今天,还有不少流程要走,可不是赖床的时候。 王国梓看着郡主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还得强打起精神对着镜子梳妆画眉,忙上前接过眉笔,开始画了起来。 朱凤德羞涩的看了他一眼,小声道: “仪宾,还是妾身自己来吧!” 王国梓含笑道: “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郡主,你不能这么残忍,剥夺我们之间的快乐!” 朱凤德含笑扫了他一眼,便不再挣扎的任良人施为,一如昨夜…… 王国梓在姐姐们身上练出来的手艺,还没还给师父。 片刻工夫,朱凤德的眉,就如同黛山连绵、妩媚之至! 一旁的月英看到这样的朱凤德,也忍不住感叹道: “郡主,你可真美!” 朱凤德似笑非笑的盯着王国梓,幽幽的开口道: “想不到仪宾竟有这般好手艺。 就是不知道,还有哪位姑娘,曾让仪宾试过手?” 王国梓:“……” 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没想到看着如此娴静的小妻子,也能问出这般犀利的话! 他赶紧打了个哈哈,开口道: “郡主,你这可就错怪我了。 见到你这样的绝世容颜,我仿佛福临心至,自然而然的就知道应该怎么去画了。 要说功臣,郡主的容颜自然是第一;我与郡主心意相通可称得上是第二!” “……” 待二人收拾好后,先是行谢婚礼,接着是拜朱华奎与王妃,最后还得敬茶与赴宴。 从五月初一至初五,婚礼得大庆五天。 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楚王府收到另一个好消息。 崇祯皇帝可能被楚藩进献的祥瑞所触动,竟然真的下旨允许楚王恢复三卫。 得知这个消息后,朱华奎大喜过望,立马招来了儿子、女婿和王府的长史等属官议事。 张其在作为王府的护卫千户,自然也被招了过来! 他一进门,就在人群中搜索王国梓的身影。 见他身着蟒袍坐在世子下首,一股怒意就涌上了张其在的心头。 …… 王国梓在和大舅哥低声交谈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毒蛇盯上了。 他猛然向异常的方向望去,赫然见到一个武将正对自己怒目圆睁。 那武将见自己被发现了,先是脸色一僵,继而像是想起什么般,对着王国梓轻蔑一笑,就转过头不再看他! 王国梓正待问朱凤文此人的身份,朱华奎已经开口了: “蒙皇上隆恩,已经下旨恢复本王的三卫。 大家都议一议,该如何招人?又该如何练兵?” 朱华奎话音刚落,张其在就起身跪倒,一脸严肃的道: “臣作为王府护卫,保护王爷自是责无旁贷。 臣请命募兵!” 朱华奎见他跳了出来,有点膈应。 这个人现在就像是沉睡的蛆,当他醒来时,整个王府都会感到恶心! 不过,如果这位千户能实心办事,他倒也可以捏着鼻子认了。 在楚王纠结的时候,王国梓也开口道: “父王,小婿不才,也愿意为朝廷、为王府分忧!” “……” 这一下,朱华奎犯了难。 从情感上来说,三卫自然是掌握在自己人手中最为妥当。 但理智告诉他,赵括的前车之鉴不远,自己这位案首女婿真能领兵? “世子,你怎么看?” 朱凤文略一思索,便开口道: “父王,张千户有尽忠之心,仪宾也有尽孝之意。 我看,还是让他们比一比,才好确定谁适合!” 第20章 揭对手老底 听到有比试,打酱油的几个官员顿时不困了,纷纷打起精神,等待着看热闹。 朱凤文可是见识过妹夫拳头碎大石的勇猛。 他对王国梓很有信心。 张其在听说要比试后,也是精神一震,狞笑着看向王国梓,挑衅道: “郡马爷,下官是王府护卫统领张其在。 您有没有胆量下场练练? 别的不说,下官饶你一只手!” 王国梓:“……” 淦! 这丑逼这么狂躁的嘛! 好,马上安排! 他盯着张其在,佯装忌惮的道: “张统领是吧? 我平生最推崇的,就是那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儒将! 阁下要是有心争竞,咱们就不伤和气的来一场文斗吧!” 旁边的王府长史是个老好人。 他听了王国梓的话后,连忙附和道: “仪宾说的是。 还是文斗好,不会血刺啦呼的,冲撞了王爷、世子。 臣建议,就考一考文韬武略吧!” “……” 文韬武略? 王国梓虽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在狂骂麻卖批! 老子秀才的功名都是靠着文武双拳打出来的,哪里知道什么是韬略?! 他扫了一眼张其在,见对方也是一脸便秘的样子,知道他也是个学渣! 嘿嘿,看来是卷不起来,那就好办了! “怎么样,张统领? 我自问《孙子兵法》可倒背如流;说到韬略,定然不弱于人!” 张其在:“……” 他愤愤不平的道: “郡马爷,我老张就是个大老粗。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你们这些读书人没有一个公认的评比手段,分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只能靠论资排辈来排坐席……” 王国梓连忙打断道: “张千户,此言差矣。 本仪宾的书读通了,不是也在院试中拔得头筹,成为案首了嘛!” 张其在像是抓住王国梓的漏洞般,嗤笑道: “郡马爷,您自己也说了,那是科举考试。 王府三卫可是要真刀真枪的去战场拼功业;你拿读书人那一套放到行伍中,我们这些大老粗可不认!” 王国梓像是被说服了一般,开口问道: “那倒要请教,行伍之中,要怎么排座次?像水泊梁山那样?” 张其在见对方上套,心中不由得嗤笑: 这什么狗屁案首,还不是几句话就被自己带进沟里! 他撸起袖子亮了亮拳头,然后刺啦一声脱下衣服,得意的道: “行伍之中,拳头就是硬道理,伤疤就是军功章! 行伍中分高下,很简单: 对上一拳,谁输谁赢就一目了然了。 谁的力气大、拳头硬,大家伙就服谁! 另外,下官身上的伤疤,那就是荣誉。 如果没有这些,在行伍中可混不下去。 哼哼,看郡马爷细皮嫩肉的样子,要是不能打服我们,那可没人会听你的。 你不会认为,军中的老油条会怕你郡马爷的身份吧?!” 这番话,话糙理不糙;就连一开始支持文斗的长史也不禁点了点头。 其他人看到张其在一身的伤疤,都肃然起敬;甚至有几个人还起哄似的竖起了大拇指! 王国梓见大家都偏向武斗,就向大舅哥递了个眼色。 朱凤文立马会意,开口道: “父王,我看这样吧。 张千户说得在理,军营中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文斗武攻这一块,我们就选武斗。 不过,斗什么听了他的意见,怎么斗就得听仪宾的。 父王,您认为妥否?” 朱华奎还是挺看中自己女婿的,想到他要是不傻,就应该不会选择直接放对,遂点了点头道: “好,世子考虑的周全,就照这样来。 张千户,你还有什么说的?” 张其在忙抱拳道: “只要是比武,末将什么招数都接下。 末将还是那句话,郡马爷如果敢下场,末将饶他一只手!” 朱华奎又对着王国梓道: “仪宾,你可要下场一试身手?” 王国梓也拱手一礼,开口道: “小婿要护住郡主,尽孝父王;今日纵使不敌,也不能失了出手的勇气!” 朱华奎听了王国梓的剖白,激动的道: “好! 今天的比试,点到即止。 谁要是先破坏了规矩,就别怪本王无情!” 说完,他还意有所指的盯着张其在。 张其在气的几乎要吐血! 淦! 待会谁先出损招还不一定呢,这老糊涂怎么就揪着自己不放?! 麻蛋,你们还真是一家人! 最终,他在楚王的逼视下,还是选择了妥协,抱拳道: “末将领命!” …… 楚王府的西北部,设有一个演武场,是给护卫准备的。 王府里的主子都是精贵人,自然明白武功不用会贬值的道理。 不过,看到演武场中杂草丛生的样子,也能明白这些护卫多半都是些职业混子! 此时,楚王带着众人来到了演武场边的高台上。 这里视线最好,比武场中的情况可以一目了然。 …… 王国梓见对面的张其在士气正盛,有意挫其锋芒,遂开口道: “张千户,你能在战场上全须全尾的下来,实在不得不令人钦佩你的……” 张其在以为王国梓是在示好,轻蔑的道: “下官已经答应了王爷,会点到即止。” 然后,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 “郡马爷放心,你现在说话好听些,我待会下手也会轻些,保证不打死你!” 王国梓含笑摇了摇头,继续高声道: “张千户,你误会了,我可不是在夸你! 你能活着走下战场,我最钦佩你的是跑得快!” “什么?” “你看看你视为荣耀的伤疤,全部都在背部。 真正的勇士,都是用胸膛直面敌人的刀枪,而将后背留给袍泽! 这些勇士的伤疤,多是在前胸,那才是真正的军功章! 像你这样的逃兵,跑的得有多快,才能苟活;又是坑害了多少袍泽,才留有命在! 你,张其在,根本就是一个懦夫!” 这声懦夫在空荡荡的演武场中不停回响,直震得张其在和高台上观战的人都是一个激灵。 王府的长史听后,更是用手比划了几下,然后一脸气愤的道: “好好好!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张其在,你根本就是自己很怕死,遇事当乌龟! 王爷,这种人可不能留在身边,早晚成祸害!” 世子朱凤文也皱眉道: “本以为他只是一个鹰视狼顾的小人,没想到还这般歹毒! 父王,长史所言极是,这种人留不得!” “……” 张其在被王国梓揭穿老底,有一刹那的失神,继而才暴怒道: “你该死!” 说完,他目眦欲裂,不管不顾的从旁边的兵器架子上拔出一把雁翎刀,就泰山压顶般的向王国梓劈了过来! 第21章 与城共存亡 面对张其在拼尽全力的一刀,高台上的众人都惊呼出声;王国梓这个当事人,却像是在看慢动作一般。 咦! 自己敏捷提升了,对手却在原地踏步;那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对手可不就是大姑娘上轿——慢慢磨蹭嘛! 想到这里,他实在感到庆幸: 自己在床笫间,可没有这般快;要不然,他可就悲催的成为快男了! …… 王国梓虽在脑中想着心思,可手中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只见他从容回首来到武器架前,也不去挑选什么刀枪剑戟了,直接举起架子,就如同风火轮一般的抡了过去。 张其在:“……” 他看到王国梓这般狂拽酷霸吊炸天的莽推,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了。 啥? 这他么的还能算是人?! 身为跑跑将军,张其在的直觉告诉他: 此大胸弟不可力敌,须得赶紧脚底抹油! 此时,他再顾不得去杀伤王国梓,掉头就准备跑路,方向选择的正是身后的高台。 看来,这个狗东西为了活命,是想劫持楚王当人质。 可王国梓这样迅捷的莽推,注定要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在武器架将要抡过来的一瞬间,张其在明显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大声哀嚎着: “郡马爷爷,饶命!” “啪嗒!” “咔嚓!” 张其在的右臂像是被蛮牛冲撞了一般,立马卷曲的如同被季节遗弃的枯枝败叶,吊挂在身上。 而他本人,也像是被放风筝般飞上了天,被动表演了一把后空翻接一个空中转体两周半然后三百六十五度托马斯回旋落地劈叉一百八!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算是在重伤下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潜能。 只是,他落地的动作稍显僵硬,劈叉的双腿缺了几分柔和。 王国梓隐隐能听到蛋碎的声音! 这一刻,允悲!! …… 此时,高台上的众人都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演武场上的单方面完虐。 刚刚在张其在不讲武德的举刀突袭时,有人已经忍不住遮住眼,以为下一刻王国梓必定一刀两断。 至于是被腰斩还是对半分,那得看张其在如何出刀了。 没想到,这位郡马可真是勇,比隋唐演义里的“八马将”新文礼还要猛上三分! 他一出手,就差点将张其在拍到墙壁上——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这一刻,大家都惊掉了下巴。 …… 与其他不知内情的人相比,世子朱凤文倒是没那么担心王国梓。 他可是见过妹婿一拳断岳的震撼场面。 此时,他见到王国梓像拍苍蝇一般一招打残张其在,只觉得快意。 继而,他的心绪也放飞了: 自己小妹这两天看妹婿的眼神,都快化为了一江春水。 爱上了这样一匹勇猛的郡马,王府又没有草原,妹妹该怎么办? 难道,自己要给小妹找些好姐妹分担下? 听说,高世泰的夫人一直想将女儿塞进他的世子别院。 要不,还是让妹婿受受累,代自己签收下?! 一时间,世子爷,很纠结! …… 演武场内。 王国梓已经丢下武器架,重新从地上拾起一条哨棒,走上前指着张其在道: “张千户,没想到你满嘴跑马,没有一句真话。 你不是说下场比武后,会饶我一只手吗?” 他用哨棒轻轻挑起张其在软塌塌的右手,故作惋惜的道: “我这个人,就容易较真。 你说饶我一只手,你说到做不到,那就只得由我代劳了。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其在像只蛆一样的蠕动了半天,才将劈叉一百八的腿重新合拢了起来。 他知道求饶已经无用,实在是犯的罪过太多! 前有战场跑跑被当面揭穿;后又恼羞成怒想杀王国梓泄愤;最后,在见势不妙之下,他又准备挟持楚王以自救。 一错再错,他已经没了活命的机会。 这时候,他也不准备在王国梓面前摇尾乞怜,而是狰狞着扑上前,像择人而噬的恶犬般,继续作困兽犹斗。 只是,他的右手早就拧得跟麻花一般,左手也摔脱臼了。 他唯有伸长脖子,向王国梓的衣襟狠狠咬了过去。 王国梓没防备这一招;大意之下,险些就被他咬上了。 他心中恼怒,手下可就再不留情,哨棒一扫,就打掉了张其在满嘴牙! 张其在“哇”的一声,就吐出满口带血的牙,却犹自挣扎着要上前生啖王国梓。 在又被赏了几哨棒后,他终于停止了攻击,张开血口狂笑道: “桀桀桀,老子败了! 但你们以为自己还有几天好日子?! 实话告诉你们,老子已经派亲兵将武昌的布防图交给了西王张献忠! 老子没命,也要拉着楚藩一起陪葬。 嘿嘿,老子已经准备了上百个猪笼,都是给你们这些姓朱的准备的。 到时候,西王会把你们这些宗室一个接一个的关进猪笼里,然后沉江!” “……” 听到护卫统领都暗中投了流寇,高台上的楚王父子都慌了神,属官们也是六神无主。 这一幕正好被张其在看在眼中,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讥诮的开口道: “你们怕了!怕的要死! 哈哈哈哈……” 王国梓可不允许他这般嚣张,又是一棒子扫过,他的左臂就跟右臂一样做了难兄难弟。 张其在似乎已经忘记了喊痛,对着王国梓狞笑道: “还有你,我的郡马爷! 西王手下的那些流寇,可不像我这般怜香惜玉。 到时候,你的那个郡主小娇妻,就会沦为最低贱的娼妓,被千万人骑。 你如果侥幸不死,以后见到的郡主,就只会是四肢俱无、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的一只母猪! 嘎嘎嘎……噶!!” 张其在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王国梓含怒出手的一棒,已经打碎了他的喉咙。 他走上前,低声对着张其在的尸首道: “你本不用这么快死的。 但你犯的最大的过错,就是拿我的女人威胁我。” 说完,他对着高台上的朱化奎道: “父王,张其在已经伏诛! 张献忠所部的流寇,估计已经准备攻城了,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 小婿建议: 第一步,就是以王府的名义,招募三卫的新军。 同时,马上捉拿张其在的党羽,打问出他们与流寇商议的细情,做到知己知彼。 最后,父王需马上请武昌府的大小官员来议事,全面接管武昌城防。 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保卫王府的事情了;保护武昌,众人都责无旁贷!” 听到女婿的建言,朱华奎终于稍稍安心,忙点头道: “贤婿说得对! 凤文,你负责招募三卫;国梓,你带上王府的侍卫,捉拿张其在的同党。 长史,你快去招集官员,让他们来王府议事。 武昌是楚王的封地。 本王虽不肖,誓与武昌城共存亡!” “是!” 第22章 郎舅议募兵 朱凤文领命出了演武场,却在门外被王国梓叫住了。 “舅兄,你准备如何募兵?” 王国梓直接进入了正题。 “妹婿,你可别小瞧了为兄。 我也曾熟读过戚少保的《纪效新书》、《练兵实纪》;自信在募兵、练兵方面,不弱于人!” 王国梓:“……” 自己和他还真是一对好郎舅;就连说话的风骚劲,都是同一股味儿。 此时,朱凤文继续侃侃而谈道: “这次募兵,但凡是细皮嫩肉、油嘴滑舌、不知敬畏的老油条,我是一个都不会要的。 按照兵书记载: 这些人关键时候靠不住;不仅自己表现拉胯,还会拉着其他人一起开溜,主打的就是一个法不责众! 而且,这些兵油子被上司抓了个现行后,也是逼逼叨叨个没完,尽说些为自己脱罪的话,都是些刺头儿。 这次三卫募兵,先招九千人。 我准备找那些皮糙肉厚、傻大黑粗的乡野老实人。 这些人好指挥,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用他们才能打胜仗!” 王国梓听他这般说,倒是颇为认可。 他对戚少保的认知不多,但那支号称“16至17世纪东亚最强军队”的戚家军,那可是如雷贯耳。 这支军队每次遇到倭寇,都能战而胜之。 再加上,他虽对戚少保了解不多,却知道他的一个拥趸——曾剃头。 他一个啥都不懂的乡勇民团头子,在照搬了戚继光的治兵之法后,能一跃成为清末的战略家,其所学肯定有过人之处。 不过,王国梓对朱凤文短期之内招募九千人,还是持保留意见。 “妹婿,这你就多虑了。 你知道戚家军除了老实的乡民之外,什么人最多吗? 那就是矿工! 武昌可不缺铜、铁矿。 嘿嘿,我们楚藩就是暗中最大的矿主。 这些年,矿工之间抢山头,可没少发生械斗。 所以,才有了‘山矿之夫,素习争斗’! 我手底下的矿工,人数大概就有四五千。 只要再招些乡民,即便是一对一有样学样,也能短时间内练出一支强军。” 王国梓:“……” 他幽幽的道: “舅兄,像这样私采铜铁,它不违法吗?” 朱凤文干笑道: “反正,这江山都是我们老朱家的,楚藩封地就在武昌。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天上飞过的大雁,它都得下来给我们楚藩过过水,留下二两的油!” 王国梓:……麻蛋,遇到狗官劣绅了;这可是前世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可为什么自己现在活成了最讨厌的模样,心里却暗爽不已呢? 难道,自己其实也是口嫌体正直?! 淦! 王国梓觉得自己精神升华了,身体却开始堕落;但却是越堕落,越开心! “舅兄,那粮饷你又准备怎么解决?” “王府除了是最大的矿主外,也是武昌最大的地主。 这两年粮食欠收,父王已经囤了几大粮仓的粮食。 当兵吃粮。 王府提供募兵吃饱饭的机会,最多再每月给个几百文的饷银,应该就差不多。” “……” 见朱凤文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王国梓很是无语。 他刚刚还觉得舅兄不是草包,但地主阶级毕竟还是有局限性! “舅兄,现在去打流寇,可是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 你这样只给温饱,又让人去跟流寇玩命,队伍恐怕不好带吧!” 很显然,王国梓真相了。 历史上,在张献忠攻打武昌的时候,正是楚藩新招募的兵士开了保安、文昌二门投降,才使得楚王一脉全被沉了江。 朱凤文听了,皱起眉头问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 楚藩的银钱和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国梓:……你这时候不用,早晚也得便宜了流寇! “听说张献忠在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王府恢复三卫,也是在保护富户和官员们的安全。 上一次,贺逢圣老先生不是专门来王府请求助饷嘛。 现在募兵的成了我们,那些当官的和商人,是不是也应该出份力?!” 朱凤文听了,眼前一亮: “对,也应该让他们出出力。 不过,如果他们跟父王……呸,如果他们一毛不拔,那又该怎么办?” 王国梓幽幽的道: “我可是听说了,张献忠攻打黄州的时候,竟驱赶妇女铲城;待攻占黄州后,更是将全城的妇女杀死填入沟堑。 这样的行径,那些个官眷以及富商的大小姨太太们,都不怕吗? 只要母妃出面,将这些官眷和富商太太们请过来,再让黄州幸存的妇人现身说法,在枕边风胁迫下,还怕他们不出钱?! 另外,那些募兵也得统一下思想。 即便他们没有娶妻生子,父母高堂应该有吧。 只要让这些兵士知道: 他保卫的不仅仅是武昌,还是一家老小的性命后,相信他们会与流寇玩命的!” 张献忠屠城的事,前段时间闹的很大;但刀还没架在脖子上,武昌的百姓还没有紧迫感、危机感! 朱凤文觉得王国梓的话有理,可操作起来似有困难: “张贼都屠尽了黄州的妇孺,那还找谁现身说法?” 王国梓:“……” 他有意引导道: “到了这般危机时刻,有困难我们要上;没困难,我们创造困难也要上。 黄州那么大的城,总会有一两个幸存者;他们在外地,也总得有几个亲友吧。” 朱凤文点了点头道: “嗯,可以让知府衙门发文寻找幸存者。 找到了,自然好;如果找不到,那不是更能说明张贼的残暴! 王府还养着几个说书的女先生。 必要时,也可以让她们出来客串下。” 朱凤文毕竟不蠢,很快就想到了对策。 王国梓附和的点了点头,继续谈助饷的事: “等富商的银子收上来了,可以当成杀敌的奖励。 到时候,按照人头来算,将奖励提得高高的。 这样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兵丁才有动力去杀敌。” 朱凤文皱眉道: “如果官员和富商都死抠,奖励不是无以为继?” “哼哼,那不更好! 我们楚王府已经出粮养兵了。 到时候,上阵杀敌的兵丁见奖励没给到位,自然不甘心。 我们只要略微一引导,立马就可以教这群守财奴做人!” 朱凤文:“……” 他幽幽的道: “妹婿,你可真是文武双拳: 文能坑人不重样,武能揍人成鳖孙。” 王国梓:“……” 他最后提醒道: “此外,我们还是加一把火,就是告诉那些兵丁: 等赶跑了流寇,战场上丢弃的财宝金银布帛器械等,除了上交一半外,其他的可以平分。 哼哼,流寇视百姓为草芥,我们就当他们是绵羊,使劲薅他们的羊毛!” 朱凤文:“……” “妹夫,你最近……是不是有点欲求不满。 没关系,咱哥俩谁跟谁呀! 你要是想养个小,小妹那里我去说,人我也给安排上!” 王国梓:“……” 第23章 里程碑成就 告别了不着调的大舅兄后,王国梓赶紧看了下自己的系统商城。 刚刚在演武场狂虐张其在的时候,他就发现系统提示音响个不停。 但因为收到张献忠即将攻城的消息,所以他一直没来得及查看。 …… 【叮!今日商品已上架。 商品一:燧发火枪和纸壳子弹制作图纸。 如今队伍未开张,怎能缺少燧发枪。 一句话:枪杆硬,腰杆子才能硬! 售价:5000金币。 …… 商品二:防刺服300件。 警告:该商品暂未出高领版本;如对方朝着后脑勺敲闷棍,同样遭不住。 售价:3000金币。 …… 商品三:黑火药五吨。 售价:5000金币。 …… 目前商城余额:金币。 注: 1、上次消费结余:9940金币; 2、宿主与绑定者正式成婚,系统随礼金币; 3、检测宿主第一次为绑定者画眉,基础奖励20金币;暴击百倍后,得2000金币。】 王国梓:“……” 这个系统能处,结婚时它真随大礼! 另外,前世学得那些哄姐姐的技术,似乎都应该捡起来了! 接下来,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考虑来个壁咚、吻吻耳垂、做做饭…… 《如何让富婆爱上你(第九版)》这本书没白学,照样可以在封建社会大展拳脚! …… 王国梓强忍着才没回后宅,立即找小娇妻完成甜蜜互动。 他发现,这次商城中上架的东西都是急需的,就毫不犹豫的清空了货架。 哼哼,傍上富婆后,自己就是这般豪横! 看着储物戒指里堆积如山的物资,他对接下来的武昌保卫战,又有了几分底气! 可系统似乎要来一个挥泪大甩卖,又是“叮”的一声,开始强塞福利了: 【郡主朱凤德对宿主的好感度提升26点,当前好感度76。 当前好感度达成两情相悦里程碑,系统即将发放恋爱大礼包。 礼品一:君子六艺经验包。 发放中……发放完成。 …… 礼品二:女子八雅经验包。 发放中……发放完成。 …… 礼品三:糕点制作经验及辅料。 发放中……发放完成,辅料已放入储物戒指。】 王国梓:“……” 这一次,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隐约记得,第一次在王府外书房的时候,朱凤武就曾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当初,这位楚王府的二王子就曾戏言: 已经给他报了男德学院的班,其中就有废物点心班和插花艺术班。 这次的恋爱大礼包,还真是照着他当初的说辞定制的。 其中,女子八雅是贵女必须掌握的八种技能,包括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里面的花,指的是赏花;可以延伸为养花、插花。 至于糕点制作,那不就是制作点心嘛! 淦! 也不知道朱凤武的嘴是开过光,还是淬过毒! 这种人,还是继续禁足好了,千万不要出来害人! …… 好在,这次的大礼包中,还是有好东西的。 君子六艺中,御和射在战场上都还有点用处。 射箭自不必说,那是火器大规模装备军队前,远距离攻击的战力天花板之一。 至于御或者说骑,那也是战场进攻或逃命的必备技能。 王国梓的敏捷度经过系统加成后,已经远胜常人;甚至可以说,他两条腿认真跑起来,比马还快! 但他可不想被当成怪物。 真要是在战场上用腿跑过了马,让战马羞愤之下自杀了,那他估计就要被当成怪物给烧死了! 他可不迷信,自己可以无敌天下。 张飞勇猛吧,照样在睡觉的时候被割了脑袋! …… 王国梓重新进入演武场的时候,侍卫们已经在统领孙不二的带领下列好了队,等待检阅。 他见这些侍卫虽久疏战阵,但底子还在;最起码身材还没走样,遂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孙不二察言观色,见郡马爷表情轻松,心中略微安定。 今天,他可在演武场上,见到了这位比野马还狂暴的郡马在虐打张其在。 张其在是什么人? 那可是王府侍卫们抹不去的一道阴影! 当初,侍卫和护卫营相互较劲,他也跟这位张千户搭过手、过过招。 他可是被揍的半个月都没脸出来见人。 都说统领带好头,干事有劲头! 孙不二没带好头,从此王府的侍卫见了护卫营的人,都耷拉着脑袋;整个队伍都蔫头巴脑提不起士气! 今天,听到王爷吩咐他们去护卫营找麻烦,带头的更是将张其在揍成鳖孙的郡马爷,早已郁结于胸的侍卫们,那都是嗷嗷叫,恨不能立马打上门去。 王国梓不了解他们和护卫营之间的恩怨,见所有人都情绪饱满,觉得军心可用。 “孙统领,这里共有多少侍卫?” “禀告郡马爷,共有一百二十人!” 王国梓暗自思量: 今天是去护卫营找茬,听说那里有一千多号人。 这一百对一千,能行吗? 他随口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谁知道,孙不二直接激动的道: “郡马爷勇猛过人。 今日演武场上的一幕,小人和弟兄们都在一旁偷偷瞻仰过。 小人见到此情此景,还忍不住吟诗一首: 试问藏锋何处,人剑合一,寰宇之内无敌手; 却道劲敌易变,土鸡瓦狗,震撼古今全无敌。 郡马爷,您就是万人敌。 一万对一千,绝对优势在我!” 王国梓:“……” 你他么的叫孙不二可真是屈才,你应该叫常凯申!! 看到郡马爷眉头紧锁,孙不二察觉到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他赶紧收拾起嬉皮笑脸,一脸严肃的道: “王爷下令,已经约束住护卫营的士卒了。 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捉拿张其在的几个亲信。” 王国梓:“……” 这小子很会察言观色嘛,说话也好听。 嗯,是个人才! “走,出发!” …… 张其在的亲信,一共有三个。 第一个是他的表哥。 王国梓他们找上门的时候,他正在跟隔壁卖酒的卓姓女掌柜玩绳缚艺术;而那酒家的司马掌柜,竟然心大的在门外望风。 没什么说的了,王国梓直接吩咐人拉起人犯、绑上绳索、套上大珈,直接带走。 张其在其他两个亲信,是他的远房堂弟;两人正在赌档里耍钱。 这些侍卫们不仅将人给带走了,就连桌上的银钱也给一勺烩,美其名曰: 查封赌资! 王国梓看到侍卫如同强梁一般的做派,实在是没眼看了。 队伍的思想建设,任重道远呀! 还有,张其在不适合姓张,姓祁多好。 过两天还可以将自家村口的狗给带来护卫营,领一份军饷呢! 第24章 花样式逼供 “你们是谁?竟敢捉拿我们?” “对!我是王府的护卫营百户,赶紧放了我!” “……” 王国梓坐在靠椅上,挑了挑眉毛,对着孙不二吩咐道: “一个拉帮套的,两个耍钱还玩仙人跳的。 这样的败类,还敢聒噪?! 孙统领,今天这是你的地盘;听说你的杂治手段总是能推陈出新。 怎么说,让本仪宾听听响、瞧个热闹?!” 孙不二听到吩咐后,狞笑着看向三个倒霉蛋,对着左右道: “弟兄们,都听到郡马爷的吩咐没? 我先给大家打个样,好好伺候伺候护卫营的友军!” 看着孙不二一步接着一步的走了过来,张其在的表弟李老五怒目圆睁的道: “姓孙的,你不过是表哥的手下败将,敢在爷爷面前逞威风……” 他的话没说完,孙不二已是一刀鞘砸在他的脸上。 李老五脸上泛着青紫,立马就红肿起来。 “姓孙的,杀人不过头点地……” “去尼玛的头点地! 你个拉帮套的兵痞,说话这么文绉绉的,是要去考秀才呀! 老子叫你头点地、叫你他么的头点地!” 只片刻功夫,李老五的眼眶裂了、鼻子歪了,脸也肿成了猪头。 “啪嗒”一声,他耷拉着脑袋,彻底扑街了。 孙不二踢了踢他的脑袋,见没什么反应,忙一脸谄笑的回禀道: “郡马爷,这个李老五晕死过去了!” 王国梓幽幽的道: “唉,你这下手还是太过简单粗暴,不懂得刑讯逼供的乐趣呀。 你去问问那两个,看看他们招不招供。 这一个,可怜见的,想招都没机会了。” “郡马爷,您瞧好了!” 说完,孙不二就提着带血的雁翎刀,狞笑着道: “你们二位,是不是也认为杀人不过头点地?” 剩下的两个,都是张其在的远房堂弟。 其中较为胆大的,梗着脖子道: “姓孙的,你这是打击报复。 我们只不过是外出耍钱,最多也就是玩忽职守。 你这样将我们抓过来滥用私刑,就不怕张千户堵你门吗?” 孙不二悠悠的道: “老子过去不怕,现在还真怕那死鬼找上门! 你们不知道吧,那姓张的已经伏法了。” “什么?大哥不在了? 老子杀了你!” 孙不二见他如此不识抬举,就准备安排上一顿骑脸输出。 王国梓可看不下去了,制止道: “孙统领,好了! 你当打手,勉强合用;干刑讯的活,确实有点难为你了。 既然这剩下的两位好汉不怕死,那我们就玩点心跳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两位,你们准备好了吗?” “什么狗屁游戏,老子不玩!” “对!” 还没等两人的话说完,旁边已是刀光一闪,李老五的人头就滚到了两兄弟面前! 孙不二收刀入鞘,狞笑着道: “郡马爷让你们玩游戏,那是抬举你们。 不玩? 李老五就是下场!” “……” 王国梓点兵点将了半天,看到其中一人已是腿脚发软的打哆嗦,便指着他含笑道: “你不错,就从你开始吧! 听说过人彘吗? 很好,你尿裤子了,说明听过。 我们来玩个精简版的。 你如果选择大冒险,那我们当场就剁了你的手脚,然后……” 还没等王国梓说完,这人已是吓得差点晕过去,不迭声的叩头求饶道: “郡马爷、爷爷,别说了! 招,我什么都招!” 孙不二适时上前,踹了他一脚,怒哼道: “真他么的是个贱骨头! 这种怂货,好生没趣;害得郡马爷您的游戏都玩不成了。 你们几个,将人带下去,好好审问!” 说完,他一脸谄笑的对着王国梓道: “您别生气,这不是还有一个骨头硬些的吗? 咱们剁他也一样!” 王国梓见剩下的这位,虽面有惧色,但还是强撑着,遂开口道: “骨头硬? 那砍起来似乎有点废刀子! 这样吧,我们重新玩个游戏。 孙统领,听说过虎狼之药吗?” 孙不二嘿嘿笑着道: “观音脱衣散、如来大佛棍;武昌的丽春院隔壁,就有一家回春堂。 那里的补药,谁吃谁知道!” 不理会他猥琐的笑容,王国梓继续道: “那你知道给狗发情的药吗?” “嘿嘿,回春堂也有兽医,他们肯定知道。” “如果我们将这位好汉脱的赤条条的绑在地上跪着;在他身上涂上母狗发情的尿液;然后,我们再放进去几条喂过春药的公狗。 这种跨物种的爱情,我们对外公开售票,会不会有人来看呢?” 孙不二还真的想了想;然后,一脸猥琐的道: “郡马爷,你这真是高! 别的不说,只要票价不超过五两银子,小人就愿意去观摩一下!” “那还等什么,马上安排吧!” 话音刚落,那跪倒的硬汉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惊恐的道: “爷爷,我也愿招!我都招!” “……” 王国梓有些失落的道: “唉,这人的骨头也不怎么硬嘛。 算了,先带下去分开审问吧。 那几条狗,你也吩咐人准备着。 如果他们两人的口供对不上,那我们就接着玩游戏!” “……” 不大会儿工夫,孙不二就亲自将口供带了回来。 如果说上午在演武场上的一幕,让他对王国梓的武力值钦佩不已的话;那今天的审问,就彻底让这位侍卫统领对郡马爷心服口服了。 “郡马爷,还是您棋高一着。 胆小的那小子,竟然是张其在那个奸贼的‘文胆’。 押下去后,那小子还鸡贼,想着用七分真三分假的供词来糊弄我们。 结果,您这分开审问,让他们不能串供;再加上犬决的威胁,他们为了证明谁说的是真话,差点在对质的时候打了起来。 这不,那两个小贼都老实招供了。” 王国梓悠悠的道: “这才哪到哪。 你跟了我,以后能学到的冷知识还多着呢!” 孙不二忙就坡下驴,舔着脸道: “那是! 跟着郡马爷,小人一辈子都学不完!” “……” 王国梓不再理会这个马屁精,皱起眉头看着手中的供词,越看越心惊。 原来,张其在早就已经跟张献忠勾搭上了。 张献忠目前正在汉阳休整。 他已经向张其在下令,抓住楚王惜命这一点,诱使武昌府采取守江不如守城的策略,将江防的守军给撤到武昌这座孤城内,以便他从容过江。 张献忠规划的渡江路线已经确定,准备率军由黄冈州北的鸭蛋洲南渡。 这段时间,他会故意驱赶蕲州和黄州的残兵溃卒去武昌,会在里面掺沙子、放入细作。 张其在要做的,就是争取募兵之权,将细作安排到城门驻防。 等到他的主力渡过长江,再里应外合,一举夺下武昌! 看到这里,王国梓不由得直抽冷气。 如果不做些什么,那武昌必然不保! 第25章 守江和守城 当晚,王国梓就带着张其在党羽的口供,回了王府。 正好,世子朱凤文也回来了。 他见到王国梓后,就一脸兴奋的道: “妹婿,真是天助我也。 今天,我不仅仅招来了四千多的矿工;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还有上百的铁匠要跟着打流寇。 哈哈,军心可用呀! 不过,那些铁匠年岁都大了,顶不上什么用,我都给打发了!” 王国梓:……你还真是会买椟还珠! 他幽幽的道: “你把矿工都给整编成兵士了,那些靠手艺吃饭的工匠师傅们,可不就没了生计! 舅兄,你将这些师傅都分给我,再给来点生铁和铜;我近来读书有所得,准备做点小玩意儿助助兴。” 朱凤文倒是没细问这小玩意儿是什么,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反正,多一只羊也是放,少一只羊也是放;一百多人的嚼用,王府还是负担得起的。 不过,我可说好了,那些工匠年纪可都不小了。 你如果凭借一群白胡子兵,可永远吓唬不了流寇。” 王国梓:……哼哼,别拿老头乐不当车;有惊掉你下巴的那一天! “对了,你得再给我找点陶工,我还得烧点东西,到时候给流寇们听听响!”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 两人商量的工夫,就进了王府外书房。 此时,书房内灯火通明,众人正在激烈的讨论着当下的局势。 两人见过礼后,就坐在了楚王左手边最靠前的两个位置。 王国梓见对面首座空着,小声的问道: “这对面是谁? 父王召唤,都敢缺席?” 朱凤文小声介绍道: “巡抚宋一鹤已死,而新任巡抚王聚奎还未到任。” 王国梓对明末的官员不了解,并不知道这两个都是妙人。 这位王聚奎,刚被崇祯任命为巡抚湖广,没到任就被流寇教做人了。 他直接吓破胆,就要弃官还乡,却又担心自身安危。 于是,他重金礼聘了八位好汉送他回四川老家。 按大明律,临阵脱逃者当斩。 所以,回到眉州老家后,他唯恐这八名卫士将他弃职逃走的事泄露出去,就设酒宴“款待”,毒死了他们,永灭活口。 可见,人的节操还真不一定跟读过多少书相关。 另一位宋一鹤,就有节操的多! 他在没考取功名前,就开始研究兵事;后来,他成功中了举。 王国梓跟这位宋巡抚相比,那可就耻于见方家了。 当时,宋巡抚对流寇的策略就两招: 招抚和镇压。 像张献忠、罗汝才等,都在他手里吃过大亏,被按在地上摩擦过。 不过,善泳者溺、善骑者堕! 宋一鹤还是没能逃过宿命循环,在李自成攻克承天后,自缢身亡了! 不过,他的名声可不好,留下了残酷镇压农民起义军的头衔。 …… 此时,书房内的讨论更趋激烈。 武昌参将崔文荣站起身,急切的开口道: “万万不可! 守城不如守江! 团风、煤炭、鸭蛋诸洲,水浅不及马腹;放弃了这些地方,让流寇飞渡,而我们坐守孤城,可就是饮鸩止渴!” 嗯? 这位参将看来很有见识嘛,得留意观察下! 王国梓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低声问道: “舅兄,这位将军是?” “武昌参将崔文荣。 他是浙江人,世袭指挥佥事,考取过武进士,曾在桂阳平过叛乱。 听说贺逢圣那个老东……咳咳,老先生比较欣赏他!” 王国梓:……难怪《一梦缘》里楚藩会被一锅端!尼玛,你们看不上的,竟然都是人才和殉职的忠臣! 然后,他又环顾了下书房,果然没看到贺逢圣那个倔老头的身影。 今天这么重要的会,官员公推的贤臣、前东阁大学士竟然没收到邀请! 淦! 猪队友,实在有点带不动! …… 此时,场中的一位文官气愤的站起身,指着崔文荣的鼻子就骂道: “你们这群兵头,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要不是左昆山带着兵逃到了九江,武昌又怎么会城内空虚?! 王爷,刚刚他可是说了,现在长江上的那些沙洲水浅,根本是无险可守。 还不如将江防的兵卒都调回来,合兵一处;这样才能护住武昌,拱卫王府周全!” 王国梓听到这种守江不如守城的论调,有点愕然。 这条天险,你就这样白白弃守?! 这个狗官,怕不是石乐志! 不过,在场各位惜命的大小文官可不这么想,纷纷附和道: “王参政说的对! 武昌本就空虚,正该抱团取暖,合兵一处。” “对!谁知道你们这些兵头是去江防的,还是去跪迎流寇的。” “不行,你们不能出去! 你们出去了,本官……咳咳,王爷怎么办!” “……” 崔文荣被一群人挤兑,加之口拙,差点被气得吐血! “王爷,末将发誓,誓与武昌共存亡!” 朱华奎听了半晌,也觉得文官们说的在理;毕竟,将崔文荣的兵调回来,自己的小命也能多层保障! “就这样吧,崔参将,你将江防兵都调回城!” “……” 崔文荣看着周围文官们志得意满的样子,心终于凉透了。 他犹如行尸走肉般跪伏在地,眼含热泪的道: “是,末将领命!” 王国梓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有时候,真理没被证明前,掌握他的人是真痛苦! …… 商议既定,长史将这些大小官员一一送走。 王国梓看到崔文荣还没起身,走上前安抚道: “这位将军,你还是起来吧。 有时候,只有将拳头收紧,才能更有力的打出去。 流寇是这样,刚刚那些弹冠相庆的衮衮诸公也是如此。 楚王府的安全,还要多仰仗将军呢!” 说完,王国梓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离开了。 崔文荣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觉得心中的冰凌化开了少许,心也不那么堵了。 这位仪宾,有点意思! …… 送走了众人,楚王单独召见了世子和仪宾,问了下招兵和捉拿张其在党羽的事情。 朱凤文将自己的打算,结合王国梓对军饷和妇孺激励的事情一一禀明。 当楚王听说已经招了四千多兵卒的时候,高兴的道: “有了这些兵,本王才算有了点底气。 只是,这粮饷是不是太高了些?” 想到放在粮仓中屯着准备卖的粮食,他不由得感到一阵肉痛。 “……” 王国梓:……你现在不花;到日子了,张献忠也会帮你花! 朱凤文对朱华奎这样一毛不拔,也很无语,开口劝道: “父王,我们只出粮养兵;那些赏银,都准备让城里的官员、富户出。 至于战利品,那也是流寇送过来的。” 朱华奎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开口道: “唉,只能这样了。 明天就让王妃发请柬。 凡是不交钱的,那就是流寇的同党!” 王国梓:“……” 第26章 放错的资源 朱凤文带来的,都算是好消息;王国梓一开口,楚王可就笑不出来了。 “什么?! 准备从鸭蛋洲渡江,然后里应外合,开城门迎贼?! 这……这可如何是好!” 朱华奎看到张其在党羽的口供,立即慌了神。 “凤文,蕲州和黄州的残兵溃卒这两天到武昌了吗? 切不可用这些从贼的败类!” 朱凤文赶紧安抚道: “父王,请放心。 王府三卫一开始就没准备招收溃卒。 不过,其他大人有没有收拢,可就不得而知了。” 朱华奎眼中寒光一闪,狠厉的道: “按照大明律:临阵脱逃者斩。 这些人是祸害,都留不得!” 王国梓:“……” 楚王的意思很明白。 这些人中掺了沙子,都不可信;为了王府的安全,最好是都处理掉。 但泰山大人,你就不怕镇压不成反被草?! 他赶紧制止朱华奎这种疯狂的念头: “父王,万万不可。 一方面,从战场溃败下来的士卒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是否已被收拢;现在下令处置他们,极意引起哗变。 另一方面,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可用之人;现在局势危急,人力可一点都不能浪费呀。” 朱华奎听了,觉得似乎也有道理,有些心烦的问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说说,应该怎么安排这些人?” 王国梓略一沉思,便建言道: “舅兄招募的三卫,底子是最干净的;这样的人,最适合守城门。 小婿建议,可以将淘换下来的集中起来,给他们安排一些其他的活计。” “什么活?” “武昌的矿工们被征为军队,那矿山岂不是闲置了;同时,大批的人员,也需要准备武器。 干脆,将他们打发到矿山上,顶矿工的缺。 这样,既不养吃白饭的,又合理的将他们调离了关键的位置,岂不是一举两得!” 朱凤文听了,忍不住点了点头道: “不错。 我们还可以将武昌本乡本土的兵丁单独抽出来作为监工,集中管理这批人。 这样,不管他们是溃卒,还是流寇的细作,都得乖乖卖力气干活。 妹婿,你这招可真够损的,咳咳,真高明!” 王国梓:……不会说话,就请少说点! “还有就是守江还是守城的问题。 父王,长江是天险,绝对不可以白白的放弃!” 朱华奎有些纠结的道: “可……可武昌城内毕竟空虚;如果不合兵一处,那还不是擎等着让流寇各个击破吗?!” 王国梓开口道: “小婿最近构思了一件小玩意儿,正是守城的利器。 有了这种武器,城防士卒自可以以一挡百。 再说了,将外面的军队都招进城,很容易让流寇掺沙子! 现在的局势,忠诚比能力重要;心齐泰山移,心散任人侵!” 朱华奎:“……” 他咬了咬牙道: “好! 当务之急,就是先将城门的驻防给换了。 国梓,这事你和凤文一起去办!” “……是!” …… 劳累了一天,王国梓终于回了青筠楼。 此时,朱凤德正坐在靠椅上,无聊的绣着花,而月英则在一旁安静的帮她分着线。 看着灯下的小娇妻,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驱散了一身的疲惫,脸上也带出了一丝笑意。 有时候,单纯的累,并不美好;但知道自己是为了守护的人而累,这种累也是一种幸福! 朱凤德看见王国梓回来,脸上的笑意就从眼底晕开到了脸上。 她放下针线,看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忙起身问道: “仪宾,可曾用过晚饭? 小厨房的饭菜,我还让厨娘热着呢!” 王国梓略带一丝责备的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用饭?!” 朱凤德脸上的笑意一收,心里有点小委屈: 她今天专门吩咐了厨房的管事,买了些鲜活的鲥鱼,并亲自去小厨房吩咐厨娘,让用宣威火腿和春笋一起清蒸了。 本以为,可以和仪宾一起尝尝自己的“手艺”;没想到…… 王国梓哪里看不出小娇妻的情绪变化。 他上前揽住她,让妻子坐在自己的怀中,点了点她的鼻子,开口道: “这一天跑上跑下的,相公我也没来得及用晚饭。 只是,三餐不迟,朝食晚餐必早。 你这样饿着肚子,我可是会心痛的。” 话一出口,怀中的小娇妻已是羞红了脸,旁边的月英更是被喂了一大口的狗粮。 她赶紧屈膝一礼,开口道: “郡主、仪宾,奴婢这就让人来摆饭!” 说完,她就逃也似的出了绣楼。 “仪宾……” “叫相公!” “仪……相公!” “姨相公那是姨夫,我们重来。” “相公~” 王国梓赶紧答应了一声,像是生怕这声会掉地上一般。 …… 当晚,在莹莹的灯光下,王国梓怀中的朱凤德笑意盈盈的小口小口吃着饭,露出异常满足的神情。 王国梓见她餍足的小模样,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愉悦,自然而然的就带到了脸上。 他很喜欢这样的朱凤德: 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让她愉悦和满足。 捋了捋她那墨玉般的秀发,王国梓开口调笑道: “今天尝了郡主‘亲手’做的菜,我也要努力呀。 等这次危机解除后,我就亲手下厨,给郡主也做些好吃的。” 朱凤德点漆的眼睛一亮,继而似嗔似喜的道: “妾身都换了称呼,为何相公还叫妾身郡主?” 王国梓嘿嘿一笑,半真半假的道: “这样叫,为夫更有成就感!” “……” 说完,他就抱起朱凤德,准备做些有益身心的小游戏。 “相公,妾身……妾身还要去净房洗……” “一起洗!” “……” 【叮!你与郡主朱凤德琴瑟和谐,共进晚餐,获得基础奖励50积分;触发一百倍加成,实际到账5000金币!】 …… 第二日一早,朱凤文就来到了青筠楼,找妹婿去办换城防的事。 王国梓趁着洗漱用餐的间隙,打开了系统商城: 【叮!今日商品已上架。 商品一:日常微心理经验解读。 知道为什么在晚上求婚,成功几率高吗? 有了这个经验包,你就是心理解码大师。 售价:2000金币; …… 商品二:日常洗漱优惠套装。 没有它的日子,你会拼命的去想它。 售价:40金币。 …… 商品三:未来一个月天气预报服务。 准不准另说,记住这句话: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售价:100金币。 …… 目前余额:金币(注:上次结余8940金币)。】 王国梓见三件商品似乎都不贵,又一次毫不犹豫的清空了商城。 不过,他很好奇: 这个天气预报服务,是做什么用的? 第27章 老九门换防 现在的武昌城,始建于明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 城垣长二十里,城高三丈六尺,底厚六丈八尺,顶厚五丈四尺。 这样的一座雄关,最低衡量单位都是好几丈;如果不是出了内奸,张献忠想啃下这块硬骨头,还真得崩掉好几颗牙! 武昌共设九门,分别为: 宾阳门、忠孝门、武胜门、汉阳门、平湖门、文昌门、望山门、保安门、中和门。 故而,武昌也有“老九门”之说。 今天一早,朱凤文和王国梓这对郎舅就正式过来接管城防。 为此,朱凤文还带上了自己招募的四千三百矿工军。 路上,两人已经商议,决定先易后难,从正北的武胜门开始换防。 这里的守将,正是昨天建言“守城需先守江”的崔文荣。 崔参将接到换防的命令后,本能的就是一蹙眉,觉得这是乱令! 他倒不是疑心世子和仪宾假传命令;但这样临阵换防,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但身为武将,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就没开口质疑。 不过,崔文荣不开口,自然有人会替他说出心中的疑虑。 “你不是江夏那个攀龙附凤的案首么! 刚刚成了仪宾,就开始对城防指手画脚了?! 这里可是御敌的要冲,不是郡主的香闺! 你们这样随意换防,能守住流寇的攻击吗?!” 面前发话的,正是跟王国梓有过一面之缘的贺逢圣! “……贺老先生,您也来遛弯呀! 哈哈,真是少见、少见!” 麻蛋,老东西,你我相见不如怀念! 他心中麻卖批的问候着这位老先生的女性亲属,口中却亲切的打个招呼,主打的就是一个忍辱负重。 朱凤文对这位敢指着他父王鼻子骂的老混蛋,也有点打怵,干笑道: “贺老、崔参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借一步说话。” “……好!今天你们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非得去问问楚王,武昌城到底还要不要守!” “……” 军营内,当听到张其在已经将武昌的布防图泄露给了张献忠;并且,流寇已经驱赶溃兵,并在里面掺沙子,随时准备打开沿江的文昌、保安两门时,贺逢圣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崔文荣也是背脊发凉! 朱凤文打破了沉默,问道: “崔将军,你目前手下有多少兵马?是否收拢过溃兵?” “回世子,末将手中有兵卒两千八百人,都是老兵。 上月,他们还曾随末将西渡,在汉阳城下与流寇接战,并击杀了六百的贼子。 如今,末将负责看守沿江的武胜、汉阳、平湖三门。 贺老先生不顾一身安危,是过来指导末将守城的。” 朱凤文和王国梓对视了一眼,由王国梓开口道: “沿江的几个城门,是重点区域。 昨天,崔将军守城必先守江的观点,极具见底,世子和我都受益匪浅。 你手下的这些兵丁,都是好样的。” “仪宾谬赞!” 王国梓对着朱凤文建议道: “世子,这三道城门由崔将军看守,理应没问题。” 朱凤文自从知道了张献忠的计划后,对崔文荣也有所改观,点了点头道: “不错! 有崔将军这样的干将,本世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贺逢圣这时候哼哼了两声,开口道: “没想到,你这个江夏出来的案首,人虽然功利了点,到底不是一无是处。 不过,口惠而实不至,还是不妥当吧。 世子,崔参将权小责大任务重,受苦出力婆婆多。 你今天来,就没什么表示?” 朱凤文:……淦!老子表示很生气! 他肉痛的道: “这……我这里再给你拨六百兵丁,听你调遣。 另外,再拨给你五千两军饷,两千石粮食!” 崔文荣一听还有这好事,立马跪倒在地,激动的道: “多谢世子,末将誓与武昌共存亡!” 王国梓也开口道: “我最近在研制守城利器——震天雷。 等制作好了,也给崔将军这边送三百颗。” 崔文荣虽然不知道这守城利器是什么,但他能体会到王国梓释放的善意,忙感谢道: “多谢仪宾!” 何老先生却犹自不满的嘟囔道: “什么震天雷,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你个小后生,可别丢了我们江夏人的脸。” 王国梓:“……” …… 双方做好交接后,朱凤文离开了军营,立马愤愤不平的道: “这个老东西,等有机会,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王国梓默默的递过来一块板砖,同仇敌忾的道: “确实。 他就是蝙蝠身上插鸡毛——算个什么鸟! 舅兄,暗器我都准备好了。 等这老小子上茅厕的时候,我负责望风,你负责往粪坑里丢砖;咱们一起溅死他!” “那个……算了吧,大家好歹是同乡。 老乡见老乡,还真能背后捅一枪?!” “……” …… 接下来,朱凤文和王国梓依次完成了忠孝、宾阳、中和三门的换防。 这里处于腹地,离长江较远,士卒也相对较少。 当听到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守城,而是被调去后方当矿工后,这里的一千多兵丁都高高兴兴应了下来。 朱凤文在这里安排了一千二百的兵丁,由原本矿山的管事统领着守城。 不过,在安排保安、望山和文昌三门时,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这里由监军参政王杨基和推官傅上瑞负责。 这两个文官,本身就没什么带兵打仗的经验;而且,王杨基更是在运作,准备离开武昌,巡抚承天、德安二郡。 虽没有接到正式的调令,但他已经好几次试图开城门逃走。 他这样的表现,自然也影响到了守城的士卒以及周围的百姓,闹得人心惶惶。 可以说,武昌西南的这三处城门,已经成了城防中最薄弱的环节。 更不幸的是,王监军好大喜功,对于渡江而来的溃兵照单全收。 这里的士卒已是鱼龙混杂,随时有背刺队友的可能。 …… 当朱凤文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气得恨不能手撕了王杨基! 不过,王国梓却制止了他: “舅兄,人贱自有天收。 待会见机行事,自然有人收拾他。” …… 当朱凤文下令换防的时候,那些来自外地的溃兵,果然有人跳出来反对: “不行!换防了,我们就无事可干了! 我们坚决不离开!” 王国梓看着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发现他们眼神闪烁,说话带着西北口音,心中已是了然。 他上前对着那些犹疑不决的兵卒道: “要知道,你们在这里守城,干的可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世子将你们替换下来,是需要你们去后方制造武器! 李二狗,你跟城防的兄弟们说说,做矿工的待遇。” “是。 咱们之前做矿工,只要肯卖力气,每天都有两顿干的、一顿稀的;每月还有八百个大钱的工钱!” 听到这样的待遇,那些原本犹豫不决的溃兵们心动了。 王国梓适时开口引导: “现在都听好了: 想着退下来的,站到左边,待会跟着我去矿山吃顿干的。 不想退的,都站到右边去。” 一时间,士卒们都纷纷做出了选择。 第28章 我还可抢救 片刻后,守城的兵卒就做出了选择,绝大多数都站到了左边。 他们当兵,除了身为军籍的无奈之外,也就剩下吃粮这一条了。 如果不用上战场厮杀就可以吃饱饭;多卖些力气干活,好像也挺值当的。 …… 这时候,那些原本混在溃兵里的细作,可就犯了难了。 他们大多都是张献忠从陕西带出来的老营,属于流寇中的铁杆。 这些人从历次的洗劫中,已经获得了莫大的好处;这时候,他们自然不会为了吃饱饭,就罔顾身上的使命以及日后劫掠武昌带来的利益! 最终,他们中大多数人还是咬咬牙,走到了右边。 朱凤文和王国梓看着孤零零站在墙根底下的一百多人,心底有了数。 这些就是第一遍筛出来的奸细了! 按照朱凤文的脾气,当场就要让身边的弓弩手上去,将这些人全部给射死。 不过,王国梓制止了这种疯狂的举动。 现在旁边围观的人可不少,他们可不知道城门守卫中已经混入了流寇。 如果就这样简单杀了他们,会不会造成哗变另说,造成混乱是肯定的。 而这种混乱,在当下是最影响军民士气的。 于是,他悄悄的建言,让弓弩手们先采取合围之势,将这一百多人困在墙根底下。 他自有法子让这些细作露出狐狸尾巴。 …… 那些被围的老营细作,也有聪明人。 他们一见情势不好,立马不甘的对着监军参政王杨基央告道: “参政老爷,当初我等从蕲州和黄州溃逃至此,是老爷收留的我们。 除了您的命令,其他都是乱令;我等都愿意跟着您,继续守城! 可您看看,流寇还没打上门,自己人倒是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们。 老爷,还请您救我们一救!” “对!参政老爷,救救我们吧!” “……” 没什么治兵头脑的王杨基,感到很不高兴。 他本就对朱凤文越过他插手城防的事不满。 如今,见他们还要越俎代庖,处置自己好不容易收拢的部下,便决定不再忍让。 他马上就要巡抚外地,可不怕一个藩王。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的走到这一百多位细作的前面,对着朱凤文拱手一礼,开口质问道: “世子,臣好不容易收拢的这些兵丁,您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都给收编了,似乎不太妥当吧。 知道的,会说世子爷心系城防,凡事亲力亲为;不知道细情的,还以为你好大喜功,抢夺手下的功劳呢!” 朱凤文可受不了这样的阴阳怪气,马上就要上前理论,却被王国梓隐晦的用眼神给制止了。 他也上前,嗤笑着开口道: “王大人,你可曾听说过农夫与蛇、东郭先?与狼、吕洞宾和狗的故事?” 看着王大人拂袖怒哼的样子,王国梓继续悠悠的调侃道: “那王大人可知道,‘蠢’字下面的两条虫,哪条是公、哪条是母吗?” 说完,他不再理会一旁吹胡子瞪眼的王参政,对着被包围的百十人道: “你们都是从哪过来?” “蕲州!” “黄州!” 王国梓悠悠的道: “可我听你们的口音,可不像从黄梅那一块来的。” 这时候,大部分细作的脸色已经剧变,知道自己可能露了行迹;但还有几个浑人,没反应过来。 王国梓就喜欢这些没什么心眼的憨货。 他点了一个膘肥体壮的莽汉上前,开口问道: “你这样的身高,做衣服都要多扯二尺布,应该不好说亲吧。”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知对面这个大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憨憨的回道: “回大人,小人还打着光棍,没有婆姨咧!” 听到“婆姨”这个称呼,王国梓笑了。 他回忆起前世认的陕西干姐姐。 在床笫间,她总是不屑的称呼自己的丈夫为“盖老”,不配拥有她这样前凸后翘的婆姨。 “没婆姨?那可怎么生猴娃。 我有个同窗,跟你长得差不多,在米脂找了个婆姨。 他去年夏天去看望岳父岳母的时候,在路上就不停给他婆姨擦汗,弄得小媳妇挺不好意思的,就对他说: ‘行咧,行咧,你再不要骚轻咧些’。 我那同窗不解‘骚轻’何意,就问他婆姨。 那小媳妇想了半天,才用了‘太过热情’来解释。 等到了娘家,同窗的岳母又是倒茶又是递水,还宰了只羊张罗着要做饭。 我那同窗不好意思,就当着岳父和媳妇的面,用新学的米脂话对着岳母道: ‘泰水大人,你不要骚轻咧!’” 王国梓的话刚说完,那莽汉已是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搞得周围围观的本地吃瓜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时,有几个精明的细作,已经知道王国梓在套话。 他们对视了一眼,手按刀柄,不着痕迹的向前靠拢了过来。 王国梓自然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中,悄悄站在王杨基身后,以他为肉盾。 这时候,突然有人暴起出刀,高呼道: “弟兄们,咱们已经暴露了,赶紧出手,劫持狗官!” 说完,他一马当先,就朝着王国梓攻了过去。 王国梓很鸡贼,一个旱地拔葱就蹦出去近丈距离。 他是逃走了,可他身前的王杨基却彻底暴露了。 那人见拿不下王国梓,就一个闪身,将刀架在了呆若木鸡的王监军脖子上,对着朱凤文等人威胁道: “都别动! 你们快将城门打开,放我等离开。 否则,我就杀了这个狗官当垫背的;等大西王杀到武昌后,他也会将城里杀个片甲不留,给我们报仇!” 这时候,围观的胆大吃瓜众才反应过来: 原来世子爷,是在抓奸细呀! 朱凤文可不惯着他们,对着手下的弓弩手道: “放箭!” 王杨基这时候才回过神,吓得都有点破音: “世子爷,不要啊,救命!” 迎接他的,是一支支的弩箭! 只能说,这位监军参政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可楚王府要放弃他的时候,甚至连一个招呼都不会打。 这里的一切罪责,都由流寇买了单! …… 王国梓看着被射成豪猪、到死都不能瞑目的王杨基,合上他的双眼,幽幽的道: “听说你已经走关系,要调到别的地方当巡抚。 看来,今天这道坎,你是迈不过去了,只能到地府去报道了。 对了,‘蠢’字下面的两条虫,男左女右。 下辈子,可不要再这样蠢死!” 谁知道,王监军的眼睛又突兀的睁开了,奋力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急促的道: “仪……仪宾,你行行好。 本官……觉得,自己还……还可以抢救一下!” “……” 王国梓抓住他胸口的那支弩箭,坚定的按压了下去;然后,再次帮他合上他的眼,低声道: “不,你不需要抢救。 武昌的百姓,也不可能将身家性命交托到你这样的人手中。” “……” 第29章 流寇间撕扯 王杨基的葬礼,极尽哀荣。 虽然那些混进城的流寇细作,都是他招募的;但人死为大,他的这些小瑕疵,现在都以命相抵了,自然不会有人去深究! 王杨基“殉职”后,另一个城防官、推官傅上瑞,可就不敢再刚了。 他立马恭恭敬敬的将文昌、保安等城门的驻防移交给了朱凤文,自己则是跑回去掐死了自己的爱妾,才将所有的负面情绪给压下。 就此,朱凤文和王国梓算是完成了第一步换防的工作。 …… 武昌这边在紧锣密鼓的布防,另一边的汉阳城,张献忠所部过得可就不那么顺心了。 刚刚,已经公推为义军总瓢把子、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的李自成,让自己的手下送来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彻底致郁了张献忠;让近来顺风顺水的他,收起了骄纵之心。 其实,来到湖广之前,张献忠的日子一直不好过。 流寇中的罗汝才部和革左五营,原来是跟着张献忠一起混的。 张献忠带领他们投降后复叛,彻底打破了崇祯皇帝“中兴大明”的幻想。 恼羞成怒的崇祯,把注意力集中在张献忠身上,必欲除之而后快! 当他成了朝廷集火的对象后,另一支流寇——李自成所部,就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他们趁着朝廷全力对付张献忠的机会,终于从商洛山的密林中钻了出来,成功来到了河南。 到地方一看,这里饥荒严重、饿殍遍野,简直是造反者和野心家们梦寐以求的蓝海! 甚至于,他们还攻取了洛阳,将名贵食材——福王朱常洵,做成了一道名菜福禄宴。 这时候,跟着张献忠打配合、处处被朝廷教做人的罗汝才部和革左五营受不了了。 他们立马决定,不能跟着张献忠这个衰仔继续混,还是找李自成分一杯羹吧。 就这样,张献忠失去了昔日的盟友,独自在安徽被官军们骑脸输出! 另一边的李自成,对不请自来的罗汝才和革左五营也很不满,开始玩起了内耗。 他前后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成功吞并了罗汝才部和革左五营,还顺手斩杀了叛将袁时中。 朝廷见李自成正在努力完成内部大一统,也没敢去捋虎须,继续将重点放在了张献忠身上。 就这样,官军主力始终环绕着他转,大小战斗几乎每天都有,严重削弱了张献忠的军事实力。 眼见着安徽是待不下去了,他就想秘密进军湖广,好开创造反的新局面。 但他的意图,很快就被官军发觉。 将领黄得功、刘良佐等部都集结起来,在安徽与湖北交界处,给张献忠以迎头重击。 几场战斗下来,流寇伤亡惨重,就连张献忠的军师兼水师总督潘独鳌也被官军杀死。 但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之前,张献忠降后复叛,给了李自成喘息之机。 如今李闯做大,照样为西王提供了进入湖广的便利! 正在张献忠进退维谷的时候,驻守武昌的左良玉,深怕李自成会找他算旧账,立马带着二十万大军逃离了湖广。 他这一抽血,导致湖北境内官军力量十分薄弱。 这时候,李自成已经在河南安排春耕,暂时没空进攻武昌。 张献忠瞅准了这个天赐良机,通过丛山密林,找到了一条从潜山进军湖广地区的通道。 到了地方,张献忠发现,湖北也是造反的蓝海。 他基本没遇到什么抵抗,很快就攻克黄梅、蕲水、麻城等地,兵锋直指武昌城。 可张献忠这边痛快了,新鲜出炉的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可就不高兴了。 李自成虽人在河南蹦跶,可一直视武昌为禁脔,岂容他人染指! 要知道,左良玉可是听到他李闯的威名,才吓得撤离武昌城的。 他李闯,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只记日记的人!! 所以,激怒之下,他就派人给张献忠送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曹操(罗汝才)、贺一龙已被我杀死;老回回(马守应)已降;下一个就轮到你啦!” 收到这封信后,张献忠近来翘起的尾巴,终于向下收了收。 他立马招来谋士和猛将,共同商议应对策略。 目前,他的两位谋士分别是汪兆龄和徐以显;五位猛将,分别是义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以及前军都督白文选。 张献忠拿出那封信,递给了众人: “诸位,这是李闯刚刚送来的信。 大家看后,都议议吧!” “……” 身为大西王谋士之一的汪兆龄,本是桐城的士子,曾组织过乡勇对抗流寇。 在张献忠攻克舒城和庐州后,他很诚实的“打不过就加入”,投身其麾下。 因汪士子博学善逢迎,深得张献忠的宠信;而他也确有几分歪才,指导流寇在江北一带势如破竹。 可以说,他的声望,已经直追首席谋士徐以显! 此时,他跳出来拱火道: “大西王,切不可受李闯的胁迫! 他在夺朱明的江上,您也是。 凭什么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就可以对您指手画脚!” 张献忠的头号马仔、义子孙可望,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 他出声附和道: “汪军师说的在理。 李闯这个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是他自封的;我们可没必要认! 他这样隔空下令,实在是没将义父放在眼里。” 张献忠听到自己的文胆武胆都支持按原计划进军武昌,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看向了自己的首席谋士徐以显,想听听他的意见。 徐谋士也是志比天高之辈,每每摇着羽扇以诸葛孔明自比,欲辅佐西王夺取天下。 他悠悠的道: “大西王,李闯有如此声势,那是因为攻克了洛阳,杀了福王。 武昌城里,可是有着楚王。 如果拿下它,既可尽收楚藩两百多年积累的财富;又有长江天险,可以跟李闯划江而治;至不济,也可以卷走一城的壮丁,直接南下攻占岳阳、长沙。 不管怎么说,这个武昌都非打不可!” 一旁的李定国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 “义父,打武昌的话,还需三思。 李闯现在实力最强,没必要跟他起正面冲突;而且,东边还有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对我们虎视眈眈。 一旦武昌久攻不下,引来了虎狼上门,我们很可能就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刘文秀也附和道: “李闯现在已经吞并了好几路人马,士气正盛;如果我们违逆他,可就授人以柄!” 张献忠听了两个义子的谏言,也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对于李自成,他还是心存忌惮的。 不过,让他放弃到嘴的一块大肥肉,他也不是很甘心。 “这样吧,以一月为限! 如果打不下武昌,我们就绕道去湖南。” “……是!” 说到底,他的心腹大患从来都是李自成这个同行。 至于楚藩? 那还真是弹指间可破的事! 第30章 论制贼三策 对于张献忠发出的速战速决令,李定国等人虽有疑虑;但见到义父心气正高,他们也不好兜头泼冷水。 张献忠想起前段时间让人送上降书的张其在,开口问一旁的汪兆龄: “武昌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这位汪士子忙躬身一礼,志得意满的回道: “暂时没有。 大西王请放心,我这一招里应外合之计,武昌城定然弹指间可破!” 张献忠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先生不愧为我的文胆!” 汪兆龄听到他的赞扬,骨头都轻了二两,忙谄媚一笑道: “大西王,您现在应该自称‘本王’。 等拿下武昌后,我等都要恭贺您正式登基呢!” “好、好! 我……本王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尔等都是我大西朝的开国功勋!” 众人忙起身,齐声道: “多谢大王!” …… 徐以显看着汪兆龄又在张献忠面前极尽谄媚,右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大西王似乎对这位桐城士子太过宠信;自己再不做些什么,恐怕首席谋士的地位不保! 他忙上前道: “也不知道那张其在有没有建言,撤了大江上的城防。 如果武昌府外的岸边有了兵卒防守,那可就不好办了。” 张献忠的笑声一滞,觉得有点扫兴。 白文选适时上前道: “大西王、军师,请放心。 属下已经派人看过了,连日来武昌都比较干旱,没怎么下雨。 如今,鸭蛋洲上的野鸭都长肥了不少;想来是长江水位下降,让很多鱼虾搁浅,便宜了那群鸭子! 属下的前军已经休整多日,只待一声令下,就可直捣黄龙,为大王开疆拓土。” 孙可望也上前抱拳道: “孩儿也愿为前锋,为义父拿下武昌!” 其他几个义子,自然不会让孙可望专美于前,也不甘人后,纷纷下场请战! 张献忠见李定国、刘文秀等对攻略武昌似有微词,也就没让他们当先锋;而是点了前军都督白文选和孙可望为左、右前锋。 孙可望见到张献忠兴致颇高,自身也认为拿下武昌只是时间问题,便当场与白文选打起赌来: “白都督,你我可要较量一番,看谁先进武昌城?” 白文选当仁不让道: “行,我与孙将军订个君子协定。 谁先拿下武昌,为胜者;附骥者,就去洲上猎些野鸭。 平日里看它们乱飞,挠得人心痒痒,正馋得厉害呢!” “哈哈,白都督,你馋的不是鸭子,是其他的东西吧!” “跟着大王,什么好东西我没尝过、玩过! 美食、女人,我都馋!” “好!唯大丈夫能本色,是真英雄自风流!” 一时间,张献忠的军营里,到处充满着快活的空气,似乎武昌指日可破! …… 青筠楼内。 一早,正在安睡的王国梓,就被系统的提示音给吵醒: 【叮! 今后三日,受江淮准静止锋影响,武昌及周边地区将阴雨连绵、暴雨集中。 以下是雨水分布图……】 王国梓:……? 这他么的是什么?比闹钟还扰人清梦! 待他悄悄回过神才想起,自己曾购买了武昌一个月的天气预报服务。 看到脑海中的等降水量线,王国梓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孟子的那句话: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这张图中,暴雨都集中在武昌上游不远处。 如果将这些雨水给蓄起来,那…… 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 “相公,你醒了?” 朱凤德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用一只凌雪赛霜的玉臂轻轻缠住王国梓的脖子,小声呢喃着。 王国梓:“……” 他感受到那柔软的娇躯,只觉得心中有团火在燃烧。 “郡主,这种时刻醒,那就是煞风景。 嘿嘿,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来此香闺专为求娶真精——真正的小妖精!” “呜~~” …… 和朱凤德没羞没臊的做完了早操,王国梓神清气爽的来找朱凤文议事。 这次,他还看到了一位王府的属官。 这位官员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 不过,他的眼睛却长在脑门上,好似一只蜗牛! 看着这位属官敷衍的向自己拱手一礼,眼中满是鄙夷之色,王国梓的手又开始隐隐作痒了。 朱凤文见场面有点尴尬,连忙介绍道: “妹婿,这是牛伯益牛典簿,崇祯十二年的进士。 伯益是武昌本地人;中了进士后,外放了一任知县。 丁忧后,被王府征辟,当了典簿!” 王国梓:“……” 难怪这位蜗牛兄目下无尘,原来是个进士呀! 他不再理会这位典簿,对着朱凤文道: “舅兄,我最近掐指一算,三日内天气有变,正要找你商议大事!” 说完,他扫了旁边不识趣的典簿一眼,意思很明确: 接下来,是仪宾和世子的高端局;像他这种七品的芝麻官,可以出去玩蛋了。 牛伯益:“……” 他气轰轰的道: “世子,臣有制贼三策,是否可以继续讲?” 王国梓:“……” 这时候,他倒不急着赶人了。 他倒是要听听这个牛逼兄,有什么牛逼的见解。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臣的第一策,乃是圣人的教化之道。 孔圣人曾说过,有君子的地方,就没有化外之地。 同理,面对流寇这样的化外之民,只要遣一位饱学的道德之士,自然也可以教而化之。 臣的第二策……” “慢来! 牛逼兄是吧? 你是不是一个丧德败行的小人?” 王国梓听了他的开头,就没有继续听下去的胃口了。 本以为他会有什么惊人之论,原来只是放嘴炮。 这可不是他想听的! 牛伯益正在摇头晃脑的口诵自己准备三天的道德文章;没想到刚开了个头,就被半道杀出来的仪宾打断。 待听到他对自己人品的质疑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拿起桌上的茶杯就要丢向王国梓。 “哼哼,牛典簿,你真要这么做? 提醒你: 上一个袭击我的人叫张其在,他的坟头应该都垒起来了。” 牛伯益:“……” 他是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朱凤文见此,忙解围道: “这是今年福建的新茶,伯益先生可以尝尝!” “……” 最终,牛逼兄还是佯装喝了一小口,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仪宾,你是什么意思? 我牛伯益自幼蒙庭训,一生谨言慎行,何曾成了丧德败行之人!” 王国梓悠悠的道: “那你承认自己是道德君子了?” 牛伯益傲然的道: “然也!” “这就好办了。 你既然是道德君子,那就麻烦你去教化对面的流寇吧! 这制贼三策是你写的,自然由你操刀最合适。 想来,张献忠应该很喜欢听你说大道理!” 牛伯益:“……” 第31章 交战前准备 牛伯益最终很幸福的“晕”了过去。 王国梓看他瘫倒在座椅上,还能用手死死的抓住扶手;闭着的眼睛下,眼球还在滴溜溜乱转,就知道这位道德君子开始表演晕遁了。 一旁的朱凤文不明真相,还试图叫人救醒他,却被王国梓制止了: “舅兄,给他留点颜面吧。 你不要试图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 朱凤文愣了愣神,然后再看牛伯益隐晦的握了握拳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显然没想到,这位目下无尘,自称谋略盖世、自比张良的人,不仅谈不上有什么真才实学,就连演技也这么的浮夸。 下人们七手八脚将这位牛逼兄抬走后,他干笑着看向王国梓,开口道: “大战临近,每个人都极为紧张。 今天就当是找了个丑儿表演滑稽戏,给大家放松放松吧!” 说完,他还强行打了个哈哈。 王国梓:“……” 他悠悠的道: “舅兄能松弛有度自然好;可像牛逼兄这样的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半山先生的《读孟尝君传》,可是曾提醒过我们: 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国梓也是略微感到心凉: 这老朱家的龙子王孙,果然天生薄凉,平衡术玩的是真溜。自己这个半子,终究也只是一个外人! 朱凤文见妹婿情绪不好,赶紧描补道: “这位牛先生是长史推荐的;父王看了后,也觉得可用。 没想到,他就是个赵括之流,只会纸上谈兵。” 然后,他又转移话题道: “妹婿,你不是有大事要相商吗?究竟是什么事?” 王国梓整理了下情绪,开口道: “我最近掐指一算,武昌会从今天开始,连续下三天的雨;雨水主要集中在武昌上游。 而那里的大小湖泊,星罗棋布。 如果能将雨水蓄起来,等张献忠渡江的时候,我们来个开闸泄水、半渡而击,自然可以一举打残他!” 朱凤文望着窗外艳阳高照,苦笑道: “妹婿,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天如果要下雨,那我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轰隆”一声,天上突兀的传来一声雷鸣;继而狂风大起,乌云密布,竟真的开始下雨了! “这……这还真的出太阳下雨——虚晴假意呀!” 看着朱凤文目瞪口呆的样子,王国梓幽幽的道: “是不是虚情假意,暂且不表;这样的好机会,我们可不能放过!” 两人说话的功夫,天上的乌云已经如同泼墨般晕开;继而,雨水如同灵动的画笔般,在地上渲染出无数的水花。 朱凤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不禁问道: “妹婿,这雨真的要连下三天?” “嗯,我这铁口神断,测得准不会错! 时雨时晴,几天几夜不停; 云向南,水涟涟; 乱云天顶绞,风雨来不小。” 就在王国梓装神棍的时候,雨势更大了。 朱凤文见此情形,招来一个护卫吩咐道: “你马上派人到长江上游去看看雨势。 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 护卫刚下去,就有崔文荣的传令兵来报: “对岸汉阳的兵马似有异动。 由于突然下雨,他们又回了营房!” 朱凤文:“……” 他刚听到流寇准备进攻,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随后知道他们因下雨而暂停过河,心才稍稍安定。 “好雨知时节! 还好有这场雨,不然刚刚招募的那四千乡民,恐怕连武器都没用顺手! 真是天助我也!” 王国梓听到对面有异动,脸上也闪烁着兴奋之色。 不过,与朱凤文极力避战不同,他是一心求战。 对面的流寇既然动了,说明抢来的粮草已经无以为继。 这场雨,可以迟缓他们的进攻脚步。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等他们真正渡江的时候,剩余的士气就可想而知了! …… 汉阳这边。 孙可望望着营房外连绵不断的雨水,气得将马鞭狠狠的摔在地上。 此时,他早没了昨日议事时候的气定神闲,对着白文选道: “白总督,你为什么制止我渡河?” 一旁的白文选,也很无奈: “这样的大雨,实在不宜行军。 我们要渡江作战,雨水会抬高水位;加之,河岸在雨水冲刷下湿滑,会迟缓行军速度。 孙将军,不是我不想渡河;实在是天气不允许! 我们这样过去了,损伤会很大!” 孙可望暴怒的拔刀砍掉了条案的一角,颓废的道: “那等明天吧,雨停了再渡江! 白总督,不是我性急,实在是剩下的粮草不多了。” …… 这场雨,还真的像天气预报所说的那样,一下就是三天。 三天里,朱凤文让亲信去查探了上游的情况,果然大大小小一百六十多个湖泊都蓄满了水。 王国梓听到上游有如此多湖泊的时候,也被震惊到了。 难怪后世的湖北,有千湖之省的美誉! 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招来了铁匠和陶工,正在试制后世有名的“国姓瓶”! 这种武器制作不难。 王国梓已经先让陶工制作了一批宽腹小口的陶罐。 现在,只需要在陶罐里装上黑火药、白糖和铁砂;然后在灌口处放上引线即可。 使用的时候,直接点上引线,像手榴弹一样的扔出去就可以了。 考虑到守城和守江的特殊性,王国梓还贴心的推出了大罐和超大罐。 大罐连同罐身,大约十公斤。 这样的重量,两个人配合,在点燃引线后,就可以直接抱起来向城下丢。 至于超大罐,大约有二十公斤。 这种武器,光靠人力已经扔不出多远。 王国梓考虑将它和回回炮结合起来使用,成为组合式迫击炮。 当然了,明朝已经有了火炮: 从正德年间开始,明朝通过与葡萄牙和荷兰接触,前后成功仿制了弗朗机炮和红衣大炮。 可是,铸炮需要时间和工匠,流寇可不会留给武昌多少时间;加之,武昌也没有那么多成熟的铸炮师傅。 另一方面,明朝的火炮,只能发射实心弹;威力远远不及王国梓这种简约组合的“开花弹”。 在江防时候,如果在离江岸五百米的地方,安置上几百个这样的回回炮;等流寇刚上岸,就用这种超大罐的炮弹招呼,绝对会让他们哭爹喊娘、欲仙欲死! 第32章 假打五分钟 三天后的傍晚,天终于放晴了。 孙可望看到落日挂在山上,终于一扫连日来的阴霾,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这三天,他都快被逼疯了。 由于粮草不济,手下的士卒已是哀声载道、士气低落。 他甚至公开处决了十几个逃兵,才遏制住了不稳的情绪。 如果这雨再下几天,很可能引起哗变。 现在好了,雨终于停了。 只要渡河、杀进武昌城,让手底下的士卒劫掠三天,保证什么军心、士气都恢复过来了! 此时,白文选也来到他身前,一脸喜色的道: “孙将军,看这天气,明天就会放晴。 你我正好趁着今夜休整一下,明早便渡江,直奔武昌!” 孙可望含笑摇了摇头道: “白总督,以正治国,以奇用兵。 这几天我军的调动,相信对岸的城防军都看在眼中。 现在天放晴了,他们肯定会认为,我们明日一早才会渡江。 可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趁夜色发动奇袭;对方准备不足,定然闻风而逃!” 白文选听他等不及要立即发动夜袭,赶紧劝道: “孙将军,万万不可! 虽然这几天江上的水位没怎么涨,但夜路难行。 这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咱们可怎么向大西王交代。 你我手中,可是有着大王一半的精锐!” 孙可望摇了摇头道: “我们的粮草,恐怕支撑不到明天了。 这样吧,我带着老营的人先冲上岸,将岸防给拿下。 你明日一早带上辎重和民夫跟上。 我是左先锋,你得听我的。” 白文选见他搬出身份压人,只得抱拳道: “是! 大王那里,是否要知会一声?” “义父正搂着刚纳的王妃睡觉呢,我可不想去触霉头!” “……那行!” 两人商议既定,孙可望就急不可耐的带着老营的三千骑兵和一万五千士卒准备开拔。 “儿郎们,武昌城有的是女人和金银。 走,抢他娘的!” “……走,抢他娘的!” “……” 长江南岸。 如今,担任守江任务的,正是参将崔文荣。 自从有了楚王府的物资和人员保障后,武胜门的防守,已经是滴水不漏。 崔文荣见到这种情况,将城门交给副将代守;自己则主动请缨,带着亲兵来到了江岸。 他看到今日雨势渐至,有点担心城防,又亲自过来查探了一番。 这不看不知道,对面点点火光不停窜动,他就觉得很不妥。 等隐隐约约听到野鸭洲上有鸭子的叫声时,他连忙吩咐左右道: “快去传令,有敌袭!” 正连夜安排工匠安装最后一批投石机的王国梓,也听到了响动,赶紧走到营房前。 见对面的是熟人,就赶紧问道: “崔参将,怎么了?” 崔文荣忙回禀道: “仪宾,对岸的流寇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这才刚刚雨停,他们就已经开始渡江。” 王国梓精神一震: “你看他们是试探,还是全力进攻?” 崔文荣仔细分辨了下,回道: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不可能大举攻过来。 末将看来,他们应该是小股精锐组成的奇兵,人数应该在万人以上!” “这边城防有多少人?” “不足三千,还得算上仪宾带过来的那什么技术兵!” 王国梓:“……” “你管上万人的流寇,叫小股奇兵?!” 崔文荣苦笑道: “张献忠裹挟的民夫,怕是不下十多万,这还真就是其中的一小股。 不过,能作为前军的,肯定是精锐。 如果我们能一举歼灭他们,也能让张献忠伤筋动骨! 仪宾,做好准备吧;接下来可能是连番恶战!” “……” 王国梓思量了一下,看到搬过来的近两百个特大罐“炮弹”,吩咐道: “崔将军,你带着人先拿箭射他们,能射多少射多少。 记住,这次是假打,只允许打五分钟,呸,半盏茶的时间。 时间一到,你就假装溃逃,听明白了吗?” 崔文荣:“……” “那流寇上岸占领了城防,我等可就是武昌的罪人了!” “你放心,我今天带了秘密武器。 待会儿,你就看好了吧,什么叫做天雷真君王郡马!” 崔文荣:…… 他咬了咬牙,决定还是按照王国梓的命令行事。 他下这样的决心,倒不是相信王国梓所谓的秘密武器;而是根据形势判断所做的决定。 在火把的照耀下,来敌已经隐约可见。 对方这次是派了骑兵过来;仅凭三千人,根本是守不住的。 与其在江边耗费手中的有生力量,还不如留在城外节节抵御。 毕竟,城外还有洪山等高地,可以据险而守! 这次他主动请命出城,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准备再回城了。 “弓箭手准备,全部给我上!” …… 另一边,孙可望过了野鸭洲才发现,江岸的官军早已严阵以待。 他不仅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种与猎物周旋的兴奋和快感。 “儿郎们,跟我上!” 说完,他就一马当先的向岸边驰去。 身后的老营士卒见他如此勇猛,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就向岸上冲杀了过去。 …… 此时,崔文荣见对方即将上岸,双方距离已经不足百步,立马毫不犹豫的下令: “放箭!” 这千余名射手,用的都是大稍弓;此时的距离,已经进入了射程。 一时间,箭支像飞蝗般,纷纷向流寇的骑兵射去。 由于流寇还未上岸,无法依仗马的脚力冲杀,一时间竟然成了活靶子。 等十几轮箭雨过后,骑兵已经伤亡了近四成。 这时候,岸上的崔文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将军,咱们没箭了!” 崔文荣看到对面的步卒已经从野鸭洲上蹚过水,即将上岸,只得下令道: “吩咐下去,射完最后一支箭,大家后队变前队,咱们撤!” …… 孙可望除了在安徽潜山钻树林之外,可从来没打过如此憋屈的仗。 此时,进,无路可走;退,他又不甘心。 还好,岸上的官兵好似已经射完了箭,终于有了溃逃的迹象。 他哪还能忍,立马高声道: “大家不要退;谁后退一步,军法处置! 官军们顶不住了,给我冲!” 孙可望没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改了口风,从一开始的“跟我冲”变成了现在的“给我冲”。 流寇前前后后,花了半个时辰才完全上岸。 最先一批上岸的,看到同伴被射成刺猬的惨状,谁都不敢贸然推进一步。 这种畏缩不前的情绪,很快传染给了下一批上岸的人。 等孙可望点人数的时候,能战的骑兵只剩一千一百多;步卒好点,但也被水冲走了好几百人。 今晚,真可谓出师不利! 此时,江上的夜风习习,吹得人直打寒颤。 很多人不由自主的将未燃尽的火把集中起来,烧火取暖。 可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不足一里的地方,突然灯火通明,显然是有官军埋伏。 而且,他们头顶不停传来“嗖”“嗖”的声音。 被箭射怕了的流寇们,都大惊失色: “不好,有敌袭!” 第33章 完美的初战 孙可望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对方是在用回回炮,向他们发射类似石丸的东西。 他心中嗤笑一声,觉得明军是不是傻: 如果刚刚能多射几轮箭过来,说不定自己顶不住,早就溃逃了。 如今,仅凭着这百十门回回炮,又能砸死几个人! “大家不要怕,对方已经技穷了。 顶过这轮攻击,武昌就在眼前;金银、女人,就在眼前! 儿郎们,随我…… 我去!” 就在他重拾信心,准备一个冲锋吞没对面之敌的时候;好死不死的,一个外面套着一层生铁的陶罐,飞到了离他不足一丈的位置。 只听“轰”的一声,地面似乎都在颤抖。 孙可望只觉得右眼一痛,眼前一黑;他的眼珠已是血管破裂,不停的在出血。 继而,他被尖锐的耳鸣声充斥,震得他心慌气闷。 最后,他座下的战马也被爆炸激射出来的铁砂给重创,痛得立马人立而起,不受控制的掉头向江中跳去。 孙可望拼命的想勒住缰绳,却被狠狠的摔出了马背。 还好,他躲避及时,才没有丧生在马蹄之下;可身处爆炸附近的士卒,就没那么幸运了。 孙可望甚至用左眼看到了一个士卒的手臂被炸飞,好巧不巧的落在了他的怀里! 他扔下手臂,又摸了摸自己刺痛的右眼! 这一刻,他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孙可望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士卒,顾不得身上的剧痛,拔出腰刀,对着众人高声命令道: “快,快上去杀了明军! 杀了他们,才有金银、女人! 杀了他们,我们才能活命!” 还真有几个不怕死的,听到命令后转身向着前方冲过去。 不过,还没等冲出去几步,就又有一枚陶罐炸弹落在了附近;爆炸产生的气浪,不仅带走了这几个悍卒的性命,还直接将孙可望给掀飞出去! 这时候,周围的流寇都顾不得他的命令了;狼奔豕突般的向四周逃窜,恨不得爹妈当初能给他们多生两条腿! 再次倒地的孙可望,这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彻底当了回垫脚石。 无数双超过四十码的大脚,毫不犹豫的踩在了他的背上、腿上,以及脸上! 只片刻工夫,这位流寇的先锋官就彻底陷进了岸边的淤泥里。 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像只蛆一样的蠕动了半天,才终于将自己从淤泥里抠了出来。 此时,他踉跄的站起身,拔刀四顾心茫然,满眼望去,都是相互踩踏的士卒和马匹。 似乎在这些流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 玩命的逃! 只有逃过了眼前的天罚,他们才能活下去! …… 这边孙可望被炸懵圈了;另一边的崔文荣,也是一脸震惊看着王国梓。 这个淡定的如同天神一般的男人! 继而,他又环视了一圈,看到了早被大明淘汰了的回回炮,以及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看着这群所谓的技术兵,身上穿着骚亮的嫩绿色铠甲,正有条不紊的完成着装弹、点火、发射的全套动作,他肃然起敬的同时,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如果换位思考,自己身处流寇的位置,试问: 自己能受得了这轮番的轰炸? 他还能约束得了手下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一刻,崔文荣觉得自己觉悟了: 你大爷,虽然路子有点野;但到底还是你大爷! 就连他们身上奇装异服的铠甲,也是那般的骚气十足,亮瞎了他的眼! …… 轰炸还在进行着。 右眼已瞎的孙可望,可没有感受到大爷们的骚气! 他只觉得,对面的明军都是莫得感情的刽子手,浑身充满着杀气…… 陶罐还在不停的爆炸着。 刚刚还抱团取暖的流寇们,几乎再没一人敢向纵深推进,都亡命一般的跳回了江中。 一时间,马踩人、人踩人,这块不足十亩的土地上,已经被鲜血给染红了,成了人间炼狱! 待王国梓放完了最后一批“炮弹”后,他对着目瞪口呆的崔文荣吩咐道: “剩下的流寇已经丧了胆。 文荣,你是否有兴趣赶鸭子下江,去抓几个俘虏?” 崔文荣满脸涨红的道: “仪宾,您真是神人! 您就瞧好了吧,剩下的活我要是还干不好,那就真成废物了!” …… 这一战,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结束。 事后统计: 流寇被射死、炸死以及相互踩踏而死的,超过了一万。 崔文荣最想要的战马,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也归拢了八百多匹;其他的死马和伤马都被处理了,准备给士卒们改善下伙食。 另外,他还带回了一个重要的俘虏——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 这位流寇头子的状态可不怎么好: 他满脸灰败,像是随时会驾鹤西去一般,哪里还有一丁点早前的志得意满! 至于战损方面,除了一个士兵失足摔伤了外,就是一位大爷在装弹的时候,动作太急,闪了老腰! 可以说,张献忠所部的流寇和大明楚藩的争斗,第一局: 大明楚藩完胜! …… 胜利的捷报,很快就传回来武昌城内。 “河岸大捷、河岸大捷!” 一早,当传令兵带着奏报要进城的时候,推官傅上瑞听到马蹄声,还以为流寇要攻过来了。 昨晚长江边的轰鸣声,可是吵得他一整夜都没睡好。 他只得和衣而眠;就是防备着流寇打过来,他好立马跑路。 此时,他急忙趿拉着鞋子,就要回府邸收拾细软! 一旁守城的千户,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 “推官大人,城楼下是我们的传令兵,好像是来报捷的!” “报……报捷? 你去,用绳子将捷报缒上来! 万万不可将人放进来!” 千户:“……” 他只得抱拳道: “是!” …… 等了片刻,这份捷报终于到了傅上瑞的手中。 看到上面歼敌的人数和缴获,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羡慕嫉妒恨! 羡慕嫉妒自不必说,恨只恨捷报上面不仅仅有崔文荣的名字,还有楚藩仪宾的签字。 按照捷报上的说法,王国梓更是立下首功! 如果只是崔文荣,那还好说,总的分润些功劳出来;但涉及到楚藩,可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推官可以抢功的了。 他有心在捷报上添上自己“运筹帷幄”、“躬身力行”等字眼,却又怕王国梓事后报复。 要知道,那天他可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同僚、参政王杨基,是怎么被这个笑意盈盈的仪宾给玩死的! 想到这里,他颓废的将捷报递给千户,吩咐道: “你安排人,去楚王府报捷吧!” 第34章 王府募捐会 楚王府内。 由于王国梓昨夜没有回青筠楼,郡主朱凤德在拔步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中满是对相公的担心。 一早,她挣扎着要起床,却被月英给拦了下来。 这位小婢女也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宽慰她道: “郡主,我已问过世子别院的小火者了,仪宾是去城外送军械,并没有留宿在其他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朱凤德略微放下了心,却又马上提起来: “这大晚上的出城,岂不是很危险? 大哥怎么也不劝劝他!” 事关世子,那可是郡主嫡亲的大哥,月英自然不敢说什么。 否则,她和郡主的情分,也差不多到头了。 “奴婢听说,好像是雨停了,对岸的流寇就要打过来。 仪宾想着趁天晴的时候,赶紧将军械送过去。 这批军械是仪宾精心安排人赶制的;其他人过去,他都不放心! 为此,王爷和世子还狠夸仪宾呢! 郡主,你过去不是最欣赏那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立马定乾坤’的大英雄嘛! 仪宾可不就满足了你对良人的所有想象!” 朱凤德没去理会月英的调侃。 新婚以来,她和王国梓琴瑟和谐、极尽缠绵。 当品尝过那种欲仙欲死的滋味后,她又怎么会在孤枕难眠的时候,不去想自己的良人呢! 恐怕此时只有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能真正契合她的心声吧! 正在这时候,王府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朱凤德赶紧让月英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婢女去打听了一番后,立马一溜小跑的冲回了青筠楼: “郡主,大喜! 仪宾打胜仗了、仪宾他打胜仗了。 听说,他还擒住了一个姓孙的敌酋! 王爷正设宴大小官员,要替仪宾请功呢!” 朱凤德听了,忙问道: “相公可回来了?他有没有受伤?” “仪宾好着呢。 听说,他化身天雷真君;一道掌心雷,就将流寇劈得人仰马翻……” 朱凤德听到良人没事,才长舒了一口气;至于小婢女接下来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她再无心去理会。 …… 这一天,听到大捷的消息后,武昌城的人都出来瞧热闹。 王国梓和崔文荣商量了一番后,觉得这是鼓舞人心的好时机,就足足用了一百多辆大车来拉战利品。 那长长的队伍,第一辆大车已经进了东大街,最后一辆还没开始出发呢! 看到如此大的缴获,城里的百姓除了热烈的交谈外,也一扫之前的阴霾,对守城的将士多了几分信心。 在大捷的鼓舞下,楚王妃招集城中的官眷和富户家眷一同看戏听曲,自然也是十分顺利。 当日,王妃让几个女先生说了几段精忠报国的评书之后,还专门请了从黄州逃难来的举人妻和商人妇现身说法。 她们在台上不停哭诉着在流寇手下的悲惨遭遇: 没日没夜的用铲子,甚至是手指甲去铲城;待黄州城一破,她们就成了浪费军粮的累赘,被毫不犹豫的赶进了护城河里,和黄州城的妇孺一并被活埋! 这几个纯属命大,才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看戏的小姐太太们,听到如此凄惨的经历,都觉得胆寒,纷纷在想: 黄州城的妇孺不能上阵杀敌,结果都被流寇优化了;难道武昌的妇孺就能比黄州的粗壮能干? 等几位黄州城的幸存者哭哭啼啼的下台后,王国梓穿着蟒袍,搀扶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太太上来了。 这位老太太,一看就是笨手笨脚、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庄户人家。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靠王国梓帮忙才将话顺下去。 “各位夫人,我身边的这位老太太是江夏人,夫家世代军籍。 丈夫死的早,她独自将孩子拉扯大,十六岁就当了江防的普通士卒。 昨晚那一战,最惨烈的部分,他的孩子都有参加! 这里是八斗米,就是他用命换回来的全部奖励。” 说到这里,刚刚还在讨论他人苦的太太小姐们都安静了下来。 人通常都有代入感。 而母子亲情,更是人伦大道。 王国梓将一小袋糙米递给这位老母亲。 她用颤巍巍的手接过,眼中含着热泪,哆嗦着问道: “老爷,这是我儿小天让你带回来的吗? 我儿还好吗? 让他不要惦记我,我很好! 就是,就是让他快说上一门媳妇,好给老张家留个后……” 一时间,场下已经有人饮泣起来。 王国梓让人将这位老太太搀扶下去,幽幽的道: “很不幸,张大娘的孩子受了伤,没能回来看望她老人家! 今天,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让守卫我们的英雄,在流血之后再流泪!” 这时候,台下的小姐们都嘤嘤的抽泣起来,就连官太太们都红了眼眶。 显然,她们想到了流寇的残暴;想到了士卒们以死扞卫武昌的决绝。 而将士们保全的,正是武昌整座城的妇孺! 这一刻,她们感同身受,全都动容了! …… 王国梓等她们酝酿完情绪,又对着这些小姐太太们拱手一礼,开口道: “我是楚王仪宾王国梓,昨天也参与了那一战。 说实话,过去我一直苦读圣贤书,也曾博得过秀才的功名。 但听到洛阳被破,福王被当成米肉下锅煮;黄州被破,妇孺被赶下护城河活埋…… 这一切的一切,都驱使我投笔从戎,保家卫国!” 看着台下的女人都在认真听自己说话,王国梓继续低沉的道: “可流寇势大! 今天来了一万人,明天可能还有十万人在路上。 我们的力量,毕竟有限。 如今,军中粮饷不足,士兵们都是饿着肚子在打仗。 这种保卫武昌、保卫家人的勇气,固然可以支撑他们挺过一次、两次! 但如果没有补给,他们身上的血总有流干的那一天! 我站在这里开这个口,有点臊得慌,却又不得不出口!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青山矗立,不堕凌云之志。 我在这里,谢谢各位夫人了!” “……” 下面冷场了几息后,王府事前安排的托——一位身高五尺、腰围四尺半的妇人,突然开口道: “支持守城,就是保护自己和家人! 仪宾,妾身助饷一万两和一千石粮食!” 这时候,有人回过味来,原来这是要募饷! 其中有身家都在武昌城的,也咬了咬牙附和道: “我武昌太白楼助饷五千两和一百石粮食!” “我得胜布荘出一千匹粗布和两千两银子!” “……” 也有一些夫人比较吝啬,但身边的人却不肯放过她们: “你家不是开了最大的粮铺嘛,怎么也不捐点。 你是不是等到流寇上门,来你家里零元购!” “谁……谁说我不捐了! 我乌氏粮铺助饷五十石粮食和五百两银子!” 这时候,身边的人嘲讽拉满的道: “助饷这么少,乌氏怕不是跟流寇有勾结吧! 王妃,你可得禀告王爷,好好查查他们家的底细!” 乌太太顿时急了,开口补充道: “妾身还没说完呢。 我们再加五千两黄金!” 第35章 文胆再出策 今日的募捐会,高世泰的夫人也带着两个女儿参加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想为两个闺女说门好亲,却屡屡受挫。 那些相看的人家,要不就是盯着她家陪送的嫁妆不放;要不就是看高玉兰姐妹都这般大年纪还没定亲,怀疑她们身体有隐疾。 当然了,也不是没人相中这对姐妹。 但高夫人却又总嫌这嫌那的: 要不就嫌弃对方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太过木讷,少了些机敏;要不就是对方太过机灵能说,不是个稳重人! 她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自然引得男方不满,就传出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有些就说,高大人家的闺女相看的门槛高;不想被搞心态的人家,最好不要上门自取其辱! 今天,王国梓一上台,那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样子,就看得高家姐妹眼中异彩连连。 待听到他介绍自己是楚王府仪宾的时候,高玉莹倒是没什么,高玉兰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人,就是曾经和自己有过婚约的那个泥腿子?! 看姐姐失魂落魄的样子,高玉莹“好心”的提醒道: “姐姐,这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王仪宾穿上衣服,你是不是就认不出了?” 高玉兰看周围的小姐太太们都没将注意力放在她们姐妹身上,低声呵斥道: “这是你一个闺阁小姐该说的话?! 你要明白,多言也犯了七出之条!” “哼哼,姐姐倒是懂得多。 那天,这位王仪宾被关在后院柴房的时候,幸亏那把火没烧起来;要不然,他可就只能入赘阎王家了。 我的好姐姐,你怎么还有脸对我指手画脚呢!” “你!” “哼哼,面如观音,心似蛇蝎! 你做的那些事,可都经不起讲究!” 高玉兰看着妹妹得意的小模样,眼中寒光一闪: 这个妹妹,不能要了! …… 今天的募捐,一共收上来白银三十多万两,粮食一万多石,算是十分成功! 世子朱凤文看到手中的清单,激动的道: “妹婿,你可真是允文允武、智计百出! 没想到一场募捐,就能收上来如此多的财物!” 王国梓幽幽的提醒道: “这可只是他们口头承诺的,还没到账呢!” 朱凤文得意的道: “敢哄骗楚王府的,过去没有;现在王府三卫都恢复了,就更没人有胆子诓骗王府了!” 王国梓:……你这贱嗖嗖的样子,真是欠调教;不过,你的话,好像真没毛病! “对了,孙可望招供了,他这次带过来的都是老营的士卒,是张献忠的嫡系。 这可是大功一件! 既然军饷都筹集到位了,奖金是不是也应该发下来了? 我可提醒你: 现在,将士们士气是最高的。 如果能马上兑现斩杀流寇的奖励,不仅仅能提升他们的士气,也能刺激其他兵卒。 一旦在奖励上出了岔子: 或是你钱没给到位,或是让他们心受委屈了;以后,楚王府的信誉,可就不值钱了!” 朱凤文:“……” 他咬了咬牙道: “你说的对! 我这就带上人,挨家挨户的上门索要助饷。 今天日落之前,肯定能将奖励给到位! 对了,奖励的名单你有吗?” 王国梓悠悠的道: “流寇的尸首,大概有一万多具;你如果不嫌累,可以让人去核实首级。 这些都是张献忠的老营士卒,骑兵步兵一口价,一个首级十两银子! 崔文荣的三千兵,每人按照两具来算,需要六万两。 我的老头兵,一共一百零八人;每人大概是三十七具斩获,需要四万两。 至于我和崔文荣,你们就看着给吧!” 朱凤文:……这不过片刻功夫,十万两就没了?! 此时,他再顾不得和王国梓闲扯,立马吩咐人备马。 他要赶紧去讨薪! …… 与沸腾的武昌城不同,汉阳这边则是一片愁云惨淡。 当白文选准备一早渡河的时候,才从泅水逃回来的士卒口中,知道了孙可望全军覆没的消息。 他一下子就慌了神,立即中止了进军,赶紧进城报告了这个坏消息。 当张献忠得知自己损失了几乎一半的骑兵和近三成的老营士卒时,急怒攻心的喷出来好几口老血,人也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跌倒在地。 众人也都慌了神,赶忙上前七手八脚的将他扶了起来;又是推筋活血,又是掐人中,直到当天傍晚,张献忠才幽幽醒了过来。 此时,他再次招来溃逃的士卒,详细了解了昨晚那一战的详情。 听到在江防处吃了瘪,徐以显可算逮住机会了,毫不犹豫的道: “看来对岸的明军,早就知道了我们要从野鸭洲渡江的事。 这要不是我们这边出了奸细,就是之前的张其在是诈降! 汪军师,明军这是苦肉计,你怎么也不加以分辨;害的我等都被演了!” 汪兆龄:“……” 他不甘的分辩道: “当初里应外合的计策,你也是点过头的。 怎么,你还真当自己是内阁大学士——好事都是自己运筹帷幄的结果;坏事就是六部主事玩忽职守造成的?!” “你……老夫跟着大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和泥巴玩呢!” “对!正是因为你耽误了西王的大业,所以之前才会裹足不前!” “……” “行了,都不要吵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挽回颓势,一举攻下武昌。 明军让本王损失了那么多的老兄弟,本王定然要用一城人的性命,来祭奠亡魂! 你们都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汪兆龄不愧是文胆,赶紧道: “根据溃卒所说,江防的人并不多。 如今,团风、煤炭、鸭蛋诸洲都可行军。 明日一早,不如兵分三路,一起过江。 我们可以让民夫先上岸,消耗掉对方的那种回回炮。 等他们力竭的时候,几位将军再带上精兵上岸。 我想,一顿冲杀之下,定然可以先拿下江防。” 张献忠听到让民夫当炮灰,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又看向徐以显,问道: “徐军师,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徐以显挑了挑眉,就想唱反调: “大王,前三天都下了大雨。 这江水太深,水流太急;如要强渡,那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汪兆龄似知道他会反对,悠悠的开口道: “大王,这个根本无需忧心。 我今天还去江边看过: 长江的水位,早已经下去了,对通行无碍!” 白文选也附和道: “说来确实挺奇怪的,这长江水位,确实与大雨前没什么变化!” 张献忠见两人都这么说,知道是实情。 他强撑着身子,一拳击在床板上,高声道: “好,明日一早,三军齐发! 我要拿武昌祭旗,拿楚藩祭旗!” 第36章 攻守易位(1) 青筠楼中,又是极尽缠绵的一夜。 一早,收到系统播报的天气情况,知道今天是个大晴天,王国梓就预料到可能有场恶战在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天还没大亮的时候,朱凤文就来找他。 “舅兄,就是要发奖励,也不急着一时半刻。 这两天,我可是连一个安生觉都没睡过!” 朱凤文却没调笑的心思,急切的开口道: “妹婿,不好了。 今日凌晨,对岸一直灯火通明。 张献忠看来是不死心,准备渡江了!” 朱凤文的话,令王国梓精神一震: “来的好! 如果他们再不来,我们之前的所有准备,可就白费了! 今天,咱们就来个半渡而击,一定要打残这股流寇!” 与王国梓信心十足相比,朱凤文可没什么底气。 他有些羞赧的道: “那个……妹婿,还得求你件事。 你们做的那个回回炮,还有吗? 我想在城头也安装些,用来拒敌。” 王国梓故作诧异的看着他,开口道: “制造和操作回回炮的,可都是那些你瞧不上的老头兵。 你上次不是还说: 用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头,是吓不跑流寇的吗?” 朱凤文:“……” 他干笑道: “我哪里知道,你真能化腐朽为神奇。 妹婿,现在九个城门,可都等着你的老头兵救命呢!” “……” 这还真是: 当初的你,对我爱搭不理; 如今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 看着朱凤文急切的想要“震天雷”,王国梓开口道: “那种回回炮,搬动又笨重,在城头不太好施展。 我用黑火药加白糖,又做了种‘白加黑’的升级版震天雷,可以给每个城门配上一百枚! 这种‘白加黑’,只有二十斤重。 点燃了引线,对着城下人多的地方直接丢就可以了。” “那可太好了。 对了,这种利器取名‘白加黑’,可有什么深意?” “哼哼。 ‘白加黑’可是治流……流寇的一味良药。 咱们可以通宵喂白片,让他们整夜不瞌睡;然后,白天再让他们吃黑片,闭上眼就别想再睁开!” 朱凤文:……淦!听你用虎狼之词来描述疗效,就知道它比穿肠毒药还厉害三分;你还好意思说这是良药! “对了,舅兄,武昌上游的人手都安排妥了吗?不会有问题吧?” “我已准备了一万民夫。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只要管饭就有人来卖力气。 到时候,咱们以烟花为讯,他们立马就能动手!” “好!成败就看今天了!” …… 汉阳城下。 这次的渡江战役,流寇也将其看作了决战。 一早,张献忠就亲自坐镇中军指挥。 等白文选禀告民夫已经就位后,他立马大手一挥: “出征!” 一时间,万船齐发,都开始向对岸驶去。 等白文选带着八万多的民夫出发后,张献忠叫来三个义子,对他们吩咐道: “剩下的三千骑兵,你们一人一千;本王再拨给你们各一万五千的老营士卒。 定国,你从团风洲那里上岸; 文秀,你从煤炭洲那里上岸; 能奇,你还是从野鸭洲那里上岸。 这次本王豁出去了,一定要拿下武昌!” “是!” …… 流寇抢来的船,都是那种小渔船,本身抗风浪的能力奇差。 还好,今天是个大晴天,虽不是顺风,但风力却极小。 等民夫抵达团风、煤炭和野鸭等三洲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前军都督白文选看到江岸严阵以待的明军,立马吩咐手下用刀剑驱赶民夫趟水上岸。 不是他不想继续用船,实在是这里到处是沙洲,水深才勉强及腰。 民夫被刀剑所逼,不得不弃船下水。 自然有倒霉的,失足踩进了暗潭淹死;好在,他们大多数是湖广人,不少深谙水性,倒也战战兢兢在往前趟。 岸上的崔文荣见此,皱起眉头,对着王国梓道: “仪宾,这些看来都不是流寇的精兵。 你看,他们手中拿的都是农具,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而且,还有流寇在身后督战。 我们该怎么办?” 王国梓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那就看这些民夫怎么选。 大家同为湖广人,每个人都是兄弟;我王国梓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的兄弟! 但如果他们甘愿被流寇裹挟、驱使,过惯了烧杀抢掠的舒服日子,那就不是我的兄弟! 文荣,你派人去喊话: 只要放下手中的武器,向官军投降,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崔文荣抱拳道: “是!” …… 很可惜,虽然岸上官兵齐声喊“湖广人不打湖广人”,但却没唤起这些民夫的乡梓情,反而让他们认为官军软弱可欺。 他们竟然不用身后督战的流寇驱使,就举起锄头、菜刀,嗷嗷叫着要上岸劫掠! “官军们都是软骨头。 弟兄们冲啊,进了城就有银子和女人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 “……” 王国梓听到他们已经将灵魂卖给了魔鬼,也就不介意给他们来一次彻底的洗礼。 “大家听好了,震天雷准备,发射!” 这次,回回炮被放置的离岸边更近了些。 一时间,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陶罐被抛向了流寇。 江面上时不时传来“轰”“轰”的爆炸声。 刚刚还嗷嗷叫的民夫们,被炸得死的死、伤的伤。 没受到爆炸气浪波及的,看到同伴们的惨状,也是抱头鼠窜,再没了刚刚的嚣张! 白文选近距离见到这种能爆炸的武器,也是一阵胆寒: 如果不是这些炮灰吸引了火力,那老营士卒的伤亡,可就难以预料了。 不过,他们这一路进攻受阻,团风、煤炭二洲的情形,可就好多了: 那边的民夫已经成功冲上岸,跟官军交上了手。 虽说明军都是老兵,不是这些民夫能比的。 但蚁多咬死象! 那边的明军,已经显出颓势! 崔文荣自然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团风那里的窘境,开口道: “仪宾,江岸怕是守不住了,流寇已经大举上岸! 此地不宜久留,您还是先撤回城吧! 末将已经在洪山那边构筑了防线,应该还能拖延住他们一些时间!” 王国梓面无表情的听着。 他没想到,流寇竟然会兵分三路。 有时候,战争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流寇势大,他们就只能被动防守。 可再好的防守,只要出现了哪怕一丁点的疏漏,就可能满盘皆输! “文荣,流寇的主力,是不是已经上了鸭蛋洲了?” “没错! 末将已经看到了他们的骑兵!” 王国梓面无表情的道: “那好,是时候换我们进攻了!” 第37章 攻守易位(2) “进攻?!” 崔文荣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幻听了: “仪宾,现在我们哪有余力进攻?! 您这勇气固然可嘉,但……我也扯不下去了,还是先撤吧!” 王国梓:……感情你是当我在说相声,给你逗乐子?! 他对着一旁的随从吩咐道: “放烟花、点狼烟! 然后,让大家赶紧将手中的震天雷都发射出去,找个高坡躲起来。” “是!” 崔文荣看着眼前优哉游哉的老大爷兵们,只觉得脑袋有点懵圈: 流寇都已经上岸了,你们就不怕嘛?! …… 此时,身处武昌上游的朱凤文,终于看到江岸边升起的狼烟以及天上燃起的烟花。 他立即下令道: “快,将所有的湖泊都给掘开!” 一时间,上万民夫齐动手,将上游大大小小上百个湖泊全都掘开了口子。 只见涓涓细流汇成了江河,江河顷刻间咆哮成了汪洋。 等流寇三路大军正紧随民夫的脚步即将从沙洲上岸的时候,原本及腰的水位,已经涨到了脖子位置。 这时候,一向水光潋滟的长江,终于撕下了自己平静无波的伪善面目。它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般,朝着面前可以吞噬的一切,肆虐了过来。 它的每个巨浪,仿佛都能卷起巨石;它的每个旋涡,都像是择人而噬的黑洞。 此时,所有人在自然的伟力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老营士卒被冲走的,不知凡几。 这时候,江上几处沙洲,已经成了所有人的避风港,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往上面挤! 这一刻,直面死亡,谁都不比谁高贵、优雅;所有人都没了尊卑、亲情,甚至于没了人性。 为了一块立足之地,人推人、人捅人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那些躲在沙洲中心的人,也不好受。 他们被挤压的发懵,想吸一口气都困难。 还有些流寇,争先恐后的想上小船逃命。 但在洪水的肆虐下,那些小渔船翻的翻,被冲走的被冲走…… 流寇们,只能静等着命运的审判! …… 王国梓和崔文荣在涨水前,就已经上了洪山。 在这里,他们清楚的看到,洪峰吞没了马匹、吞没了小舟,也吞没了一个个流寇…… 等洪峰过去,江上的几处沙洲已成泽国,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远处,只有几只野鸭还在天上哀鸣! …… 与此同时,岸上的民夫也被眼前的炼狱吓傻了。 当崔文荣带着官军们高呼“缴械不杀”的时候,他们早已经丧胆,一个接着一个扔下了手中的菜刀、锄头,纷纷跪地求饶。 一时间,崔文荣的三千明军,竟然俘虏了三万多的民夫! 王国梓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感叹道: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张献忠经过这场暴击后,应该会消停下来吧。 下一个对手,又会是谁呢?” …… 汉阳城下。 坐在中军帐中的张献忠,只觉得眼皮子直跳。 等有人来报,长江的水位猛涨时,他已经觉察到不妙了。 不过,身边只剩下不足两万的老营士卒,这可是最后的家底了;他实在没有勇气用添油战术,将最后筹码给扔出去。 很快,他的预感成了现实: 前军都督和三位义子渡江,结果归来的只有一身狼狈的李定国。 他见到张献忠后,就立马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张献忠强撑着身子站起身,犹自不信的问道: “定国,你们就这样败了?” “义父,明军实在可恨。 他们先是将民夫放上岸,佯装自己不敌。 然后,等我和文秀、能奇从三洲弃船上马,准备渡江的时候,他们突然在上游开闸放水。 原来,并不是长江不涨水;而是他们故意堵住了上游蓄水,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刚刚一个洪峰之下,文秀和能奇的两路大军,大半都被洪水冲走、冲散。 我这一路因为还没来得及下船,侥幸才躲过这场劫难。 但点人数的时候,人马也损失了一半。 义父,现在攻守已经易位;我们还是赶紧绕道武昌,去湖南吧。 要不然,北有李自成虎视眈眈;东有左良玉等官军群狼环伺;南又有武昌的明军,我们会被困死在汉阳的! 唉!谁都没长前后眼! 原本以为南边这一路最容易拿下,却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 义父,咱们不能再等了!” 张献忠听到这么大一个“惊喜”,只觉得身子晃了晃,张开的嘴一直合不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还有口水不停的从嘴角流下来。 看到这种情况,徐以显忙上前搀扶,却察觉他全身僵硬。 “不好,大王像是中风了! 快来人啊!” “……” …… 张献忠志得意满的来,最终还是灰溜溜的提桶跑路了。 为了尽可能收拢溃兵,他们连夜悄悄的向东行军,在大冶等地果然收拢了近万的溃卒。 原来,当初涨水的时候,刘文秀和艾能奇各有一部,已经上岸了。 当时,他们离文昌门并不远。 两人一合计,就脱离了与江防兵接触,准备一举拿下武昌。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二人带上了八百骑兵和不足五千的士卒攻到城下,却被新鲜出炉的“白加黑”教做人,炸的人仰马翻! 在又留下一千多具尸首后,他们才发现: 大西王当初一厢情愿的攻打武昌,无异于蚍蜉撼树,是多么的可笑和无知! 两人赶紧收拢溃兵,连原来的路都不敢走了,直接顺着长江东行,好巧不巧的在大冶跟张献忠汇合了。 这还真是,得意时,处处都可弹冠相庆;失意时,只能在穷途末路向隅而泣! …… 张献忠由于中风,嘴已经有点歪了。 幸亏他属鸡不属龙;要不然,此时他就成歪嘴龙王了! 看到两个义子平安归来,还收拢了近五千的溃兵和两万的民夫,他觉得自己又行了,连忙吩咐道: “定国、文秀、能奇,这仗打得太憋屈了。 咱们正好杀个回马枪,一举拿下武昌,一血前耻!” 谁知道,他的话没说完,刘文秀和艾能奇都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苦劝。 刘文秀直接声泪俱下的道: “义父,万万不可! 我和能奇也在文昌门下试了一回明军的身手。 没想到,不过是半天工夫,我们就丢下了一千多的老营士卒。 现在的武昌,已经不是我们印象中的武昌;而我们,也不是那支顺风顺水的大西军了。 咱们还是先到湖南劫掠一番,恢复些实力再说。 这武昌城太难啃,还是留给李闯他们吧!” 艾能奇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附和道: “义父,您还是给老营留点香火吧!” “……” 看着已经丧了胆的两位义子,张献忠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吩咐下去,绕道吧!” 第38章 各方风云动 武昌一战,将张献忠所部给打残了。 这对于哪一方来说,都是好消息;除了暗自舔舐伤口的大西王之外! 张献忠遁走后,最直接的受益者自然是楚王府、武昌的大小官员以及全城的百姓。 没了这股流寇的威胁,他们自然可以马照跑、舞照跳,纨绔继续街上闹! 除了武昌的所有百姓之外,最乐意见到张献忠吃瘪的,自然是崇祯帝和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了。 当初,要不是张献忠投降后复叛,崇祯帝“中兴大明”的美梦也不会那么快就破碎。 加之,这个老小子做人还十分的不地道,竟然在复叛之后,将他受招抚时贿赂过的官员,一一张榜公示。 这可就将仇恨给拉满了! 一时间,崇祯饶不了他,朝廷的官员们也是恨透了他。 也难怪,一段时间,他会成为朝廷集火的对象! 如今,张献忠被打残了,精锐损失大半;就连最看重的义子孙可望以及前军都督白文选,都是被俘的被俘、身死的身死。 崇祯帝听到楚藩的捷报后,自然是大喜过望;准备大笔一挥,就给立下首功的仪宾王国梓封爵。 这时候,内阁首辅周延儒却跳了出来。 他指出,王仪宾本身就是老朱家的亲戚;王室已经将郡主下嫁,还不够他得瑟的。 崇祯想了想后,也认为在理;他本身就是个刻薄寡恩的君王! 身为内阁次辅的吴甡,见老对手跳了出来,也不甘人后,决定为王国梓争取一下。 这倒不是吴甡欣赏王仪宾,也不是纯粹的为了反对而反对。 吴甡之所以跳出来,也是有原因的。 他和周延儒向来不和。 二人在朝堂上各有嫡系,分别被称为江左党和江右党,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的互怼! 今年,李自成连克襄阳、荆州、承天,并于襄阳建立了大顺政权。 这可是戳了崇祯的肺管子。 你以为他不想干李闯吗? 事实上,当时崇祯就在帝阙涕泪俱下的命吴甡督师湖广。 吴次辅御史出身,强在一张嘴上,从来都是能逼逼就绝不动手,又怎么可能以身犯险! 所以,他表面上答应南下,却又提出了诸般条件;没有满足这些兵饷要求,他就难以成行! 正好,今年四月,满清也南下劫掠。 崇祯划拉了下手中的马仔,好像也就周延儒勉强可用。 于是,他就下令让周首辅北上督师。 吴甡见到了,估计都在心里偷着乐,似乎要看周延儒的笑话。 没想到,他的对手给他上了一课: 朝受命,夕启行! 也就是说,周首辅早上收到督师的皇命,太阳没落山就打包好行李出发了。 并且,周延儒虽然避敌不敢战,但人家毕竟集会元、状元于一身,小作文写的还真是好。 他不但不停的向崇祯虚报战功,还暗戳戳的影射某人接到皇命却赖在京城不走! 崇祯看到这样的小作文,压力自然就来到了吴甡头上。 在这种情况下,吴次辅不得不硬着头皮,尴尬的答应五月出京南下,督师湖广! 历史上,吴甡的身体还是诚实的: 即便他勉强答应南下督师,但还是逗留京城,死活就是不出京。 崇祯一开始想着利诱,在出发前一夜,晋升他为太子少保、户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 结果,等到开拔的日子,他还是装病不出。 感觉自己被愚弄的崇祯,一气之下直接将他下了大狱,接着又发配去了云南戍边! …… 这一次,王国梓的出现,改变了湖广的大势。 吴甡审时度势,觉得没必要硬刚崇祯帝,决定还是动身的好。 当然了,他以后的安全要靠楚藩,自然要给地头蛇一点甜头。 “陛下,现在流寇中,已经有不少的辅国中尉、奉国中尉从贼;像王国梓这样的王府仪宾能站出来,实在是难能可贵。 臣提议,打残张献忠、俘虏孙可望的功劳不可谓不大,理应封爵!” 周延儒见吴甡要为王国梓争取爵位,略微思索之下,也明白这位老对手的心思,继续反对道: “皇上,太祖有定制: 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 王国梓只是侥幸立了些许的军功,又怎么可以跟那些战场上经年累月厮杀的将军相提并论! 皇上,爵位万万不可轻封!” “……”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崇祯旁边的内侍总管王承恩小声提醒道: “皇爷,咱大明朝阅前朝之制,列爵五等以封功臣外戚;后革子、男爵位,只留公、侯、伯三等。 既然皇爷觉得该赏,又不想直接赐伯爵;干脆恢复子、男爵位,再给这位仪宾一个封号,岂不是一举两得!” 崇祯听了,一锤定音道: “那就赐个男爵吧。 封地嘛,就湘西的凤凰吧。 传朕旨意,王国梓有功于社稷,特敕封为凤凰男!” “……是!” …… 张献忠败走武昌后,还有两个窃喜的人,就是李自成和左良玉! 李闯自然是在心中嘲笑这位造反的同行,认为他自不量力: 没有金刚钻,还想染指自己的武昌。 他想着是不是继续进军,给张献忠打个样,让他知道自己这个“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才是天命所归! 不过,李闯手下的谋士顾君恩等,都极力反对现在进军。 如今,他们正在招抚流民垦田,准备靠收税来饷军。 这时候,夏收还没开始;继续作战,军队的粮饷将无以为继。 而且,督师孙传庭也在积蓄力量,准备随时南下找他决战。 这时候,如果选择两线作战,他们将腹背受敌,局势将相当不利! 李自成一想,北边的孙传庭才是心腹大患。 于是,他就采纳了顾君恩的计策,准备暂时按兵不动。 …… 另一个看张献忠笑话的,就是左良玉了。 他不仅仅是在一旁看笑话,甚至还付诸行动: 由安庆引兵北上,在大冶等地咬住了张献忠的尾巴。 这些明军,打逆风局手艺很潮;一旦痛打落水狗,那个个都是龙精虎猛。 张献忠就这样在被楚藩骑脸输出后,又被左良玉教做人。 他在湖广委任的官员,大多被杀;自己只得夹着尾巴,赶紧向南逃遁! …… 五月的大战过去了,湖广的形势,又开始微妙起来。 现在,朝廷的次辅即将督师南下;李自成也在一旁,对武昌虎视眈眈;至于左良玉,也时不时想来一出“兵来如篦”的戏码,随时对百姓来个零元购! 可以说,打走了一个张献忠,武昌只是暂时得到喘息之机。 接下来,还有更残酷的现实在等待! 第39章 夫妻议出府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此刻,王国梓的身后,就有一群侍卫抬着十口大箱子,替他负重前行! 箱子里装的,正是银子。 在拿下武昌保卫战中,大到他提出半渡而击的计策,小到震天雷的问世,都由他一人主导。 并且,在审问张其在党羽、制定募兵奖惩措施、募集饷银等诸多方面,他也出过一分力。 可以说,他居功至伟! 事后,楚王和世子也不吝奖励,直接给他发了十万两银子的奖赏! 之所以他们这般大方,是因为钱都是募捐来的;而奖赏给王国梓,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 王国梓本以为大战中,自己从系统商城买来制作“震天雷”的黑火药和白糖,都没法报销。 没想到,楚王以这种方式贴补了他,不得不让他对老丈人的观感,又好了那么一丢丢! …… 青筠楼内。 等侍卫们谢过打赏出去后,朱凤德带着月英出了内室,好奇的问道: “相公,这是什么?” 王国梓感觉自己的腰杆从来都没这么硬过,有些得瑟的道: “这是打败流寇的奖励。 只有十万两,都是些小钱;留给你和月英买胭脂水粉……” 他的话还没说完,朱凤德已经和月英打开了箱子,喜滋滋的一五一十的点了起来。 王国梓:“……” 他幽幽的道: “我这连番恶战下来,就连一口热水都顾不上喝。 你们……你们就跟银子亲香!” 朱凤德抬起有些小陶醉的脸,似嗔似喜的道: “相公,桌上有茶壶,用水请自取!” “……” “我的郡主娘娘,你现在的样子,十足就是一个小财迷!” “相公别闹,刚点的数妾身又给忘了!” “……” 【叮!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宿主第一次将工资上交,并且没有藏私房钱。 郡主朱凤德心甚悦之,奖励500金币;绑定者倍率为100倍,实际到账金币。 目前商城余额:金币。】 …… 【今日系统商城已经有新货上架。 商品一:简易水泥生产配方。 售价:200金币。 …… 商品二:香皂生产工艺。 售价:2000金币。 …… 商品三:小型炼钢设备。 可日产钢铁20吨。 售价:金币。】 看来商城没糊弄他,这一次上架的,都是好东西。 他又一次毫不犹豫的清空了货架。 看着刚刚到账的五万金币,他暗自感叹: 身边有这样可以刷金币的款姐,心里真是美滋滋! 水泥可以用来筑城修工事,香皂可以用来积累财富,而炼钢设备也是军民两用。 系统这次上架的物品,很有深意呀! 自己是不是到了脱离王府、走出新手村的时候了? 此时,他又想到了抓回来的那几万民夫,以及对面几乎成为一座空城的汉阳。 也许,该是时候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了! …… 朱凤德点清了银子后,看到王国梓在一旁不出声,赶紧斟了杯茶水递过去,含笑道: “相公还在生闷气?” “哪有! 看见你小财迷的样子,我不知道有多喜欢呢!” 朱凤德坐在他身边,一脸喜色的道: “相公,有了银子,我们就可以出府了。 这段时间,一直委屈相公住在绣楼上,妾身也有点过意不去。” “……” 王国梓有些疑惑的道: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你把我都给说糊涂了!” 一旁的月英见他还没明白过来,有些愤愤不平的解释道: “仪宾,还不是侧妃母子俩天天嚼舌根。 这段日子,仪宾受到王爷和世子看重,而二王子又被禁足;李侧妃心中就老大不痛快。 现在,王府里已经有人在传怪话,说仪宾就是赘婿;娶了郡主后,就赖上王府不走了。 他们还说,仪宾这样靠着妻族,注定一辈子吃软饭!” 王国梓的嘴角抽了抽: 淦! 软饭它不伤胃,但是它伤脸面! 这位侧妃情商不在线,就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出门被套麻袋?! …… 朱凤德见王国梓情绪不高,立马喝止了月英,对着他宽慰道: “相公,妾身知道你是一个办大事的人,不忍你受委屈。 现在好了! 你立了大功,又得了赏;我们可以风风光光的搬出王府!” 王国梓看着小娇妻用点漆的眼睛直视着自己,关心、爱慕、担心等情绪糅合,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俯下身轻轻啄了她一口,悠悠的道: “郡主,如果我们出府了,可就没那么多的奴仆,也没有锦衣玉食、香车宝马了!” 朱凤德也踮起脚尖,轻轻啄了王国梓一口,羞涩的含笑道: “生活虽苦,但你很甜。 有你的地方就有爱,苦也是种甜!” “……” 又一次吃饱了狗粮的月英,在一旁幽幽的道: “郡主,您没了青筠楼,还有十万两银子呢。 有了钱,还怕买不到好东西嘛!” “……月英,你最近是不是鸭舌吃多了?!” “……” …… 王府主院。 送走了最后一批来恭贺的大小官员,楚王朱华奎志得意满的回到了内院。 他已经听到了风声,崇祯皇帝对楚藩打败张献忠很满意,不仅口头勉励,还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 当然了,赏赐最丰厚的,自然是自己的女婿王国梓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他仿佛又年轻了好几岁,正准备去找侧妃在床上练练。 不过,在进别院的时候,两个小火者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今天你去外边给侧妃娘娘采买胭脂水粉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王爷这次运筹帷幄,可是将八大王打成了大王八。 想来,那些商家都得给咱们王府多让些利吧。 快说,你这次到底昧下来多少银子?” 另一个小火者满脸不高兴的道: “想什么美事呢。 现在大街上的人都说,是郡马爷爷天神下凡,手中能发掌心雷,才打败了八大王。 我与掌柜的争辩,他还口出不逊,说是王郡马挺身而出,才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城里的老百姓,现在只知道有郡马这个大功臣;哪里还有人知道王府和王爷! 我气不过,就没在常来往的那家买东西!” “你还别说,如果让王郡马继续待在武昌,再过个三五载,还真没人将我们王府放在眼里!” “对呀! 我去下一家的时候。改口说在王郡马手下伺候;掌柜立马就殷勤的降了价!” “……” 两个小火者的话,像一根刺一样的扎在朱华奎的心中。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前段时间幕僚——王府典簿牛伯益说过的话: “仪宾虽好,但毕竟还是外姓旁人!” 第40章 高世泰告状 朱华奎听了两个小火者的对话,心中陡然开始不舒服起来,出现了一丝阴霾: 自己这个女婿,竟然短短时间就积累了如此声望,甚至都超过了在武昌两百多年的楚藩? 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属官都要提醒自己,谨防喧宾夺主;就连两个没什么见识的阉人,也发现了问题? 如果自己让女婿出府,算不算自毁长城?继续留他在府上,又会不会养虎遗患? 这一刻,楚王的心乱了! “走,去世子别院!” …… 东山别院是侧妃的居所。 此时,身处二楼的李凌云李妃,看着楚王高高兴兴的来、又怒气冲冲的走,心中很是快意。 都说疏不间亲! 但楚王竟然为了王国梓这个外人禁足了二王子;这是身为母亲的李妃,绝对不能容忍的! 再加上,王国梓跟世子过从甚密,绝对不会成为自己儿子的助力,这也促使李妃要对他下手! 很显然,今天这两个小火者的对话,都是她精心安排的。 跟楚王睡了这么多年,朱华奎的那点心思,李妃了如指掌。 这位王府的当家人,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很愿意当一回慈祥的长者。 但他越老,对金钱、权利和地位就越执着。 王国梓再好,那也只是一个外人。 对于楚王府来说,他就是一个门外的野蛮人,会打破府内固有的生态。 这是朱华奎这个老顽固,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不停的吹枕边风,让他心中这颗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直至破土而出,顶开王国梓这个绊脚石! 那时候,他的儿子朱凤武,才会在楚王府有出头之日! …… 就在李妃志得意满的时候,一个丫鬟慌忙跑进来禀告道: “娘娘,不好了!” 李妃一听,不由得蹙起眉,向身边伺候的嬷嬷递了个眼色。 那嬷嬷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抬手就狠狠给了这个小丫鬟一巴掌,呵斥道: “什么不好了,谁不好了! 再敢乱说,撕烂你的嘴!” 那小丫头一时间被打懵了,半晌才回过神,跪下对着李妃道: “娘娘,王爷已经请出了家法,说是要打死二王子!” “什么?!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丫环低着头,抽抽搭搭的道: “说是……说是二王子侮辱了官眷,苦主找上了门!” 李妃脸色剧变,不由得厉声道: “你敢撒谎,本宫就让人打死你!” “是……是二王子让奴婢来求救的!” “……” …… 时间拨回到五月十五日。 那一天正是王妃下帖子,请各位官眷、富商太太们捐资助饷的日子。 宴会上,当高世泰的两个女儿见到王国梓时,高玉莹就在言语间刺了自己姐姐高玉兰几句。 高玉兰见到王国梓,本就有点神情恍惚;高玉莹又在一旁不停的拱火,一下子就惹毛了她。 于是,她就定计,要给妹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宴会中途,高玉兰借口要上净房,就让小丫鬟带她出去。 一路上,她状似无意的打听起世子别院的事情。 那丫环原以为这位官家小姐是仰慕世子;就将王府内的情况,捡些能说的,都跟他介绍了。 其中,她还指了净房外不远的一处阁楼,告诉高玉兰: 那里正是二王子的住处! …… 楚王府的朱凤武自命风流,坊间也传出过不少他的风流韵事。 高玉兰想着一心嫁到王府的妹妹,就决定助她一把。 从净房回来后,高玉莹以为姐姐这是去求见世子,自然免不了酸了她几句。 这让高玉兰本还有点犹豫不决的心,彻底冷硬了下来。 她也不停的刺激妹妹,故意在言语间讨好王妃,哄得她开怀大笑。 这时候,她又说王府的名贵兰花是武昌一绝,想着去见识见识。 王妃见到官员夫人和富商太太们都在聊一些家长里短;而参加宴会的各位千金明显对妇人们的话题不大感兴趣,就让太监带着她们出去走走。 就这样,高家姐妹和其他的几个小姐,都一同出了内室。 高玉莹一出来,就见姐姐拐入了一处院子。 她心道果然: 姐姐这是借赏花之名,去勾搭世子的。 高玉莹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没想到,半道上却上来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鬟,将几盘烧好的菜全泼在她的裙子上。 看到自己一身油渍的衣服,高玉莹就有点慌了神。 这时候,那个丫鬟就开始笨手笨脚的要替她擦拭,却又不小心钩破了她的裙子。 这下子,高玉莹都快急哭了! 还好,这个丫鬟安慰她,说前面的小楼是郡主的绣楼;她们可以一起过去,暂借一套裙子应应急。 高玉莹不疑有他,就跟着这个小丫鬟进了屋。 她在楼内换裙子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强搂着她就成就了好事! 那人在办事的时候,还口口声声的威胁: “小美人,你就从了本王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高玉莹听他自称本王后,以为他是世子,也就放弃了挣扎! 事后,这位王府主子还舔着脸警告,让高玉莹别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反正,也是她自己不检点,宽衣解带在先;他只不过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 高玉莹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不过,她是来王府做客的,不是来接客的。 这事若传开了,她也没脸见人,只能一根绳子吊死一了百了! …… 回去后,她就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高世泰夫妇一听,是又羞又气。 当得知二女儿受辱,里面还有大女儿的首尾后,高世泰立马吩咐将两个女儿都关了起来。 他虽气女儿不检点,但到底下不了狠心将她们都给打杀了。 所以,趁着武昌危机解除后,他才连夜上门,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朱华奎。 朱华奎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敢侮辱官眷,立马就叫来了朱凤文,要问个清楚! 朱凤文自然是喊冤,称绝对没干过此事! 高世泰就将从女儿那里知道的男子形貌特征、身上的痕迹一一道明。 朱华奎和朱凤文一听,才知道做下恶事的是朱凤武。 找到罪魁祸首后,朱华奎气不过,立马就要对朱凤武行家法! 第41章 体面的离开 朱凤武做下这样的恶事,不管是为了显示楚王府的家教,还是给高世泰这个东林党中坚一个交代,王府都不可能轻饶。 虽然李妃及时来书房求情,他还是被朱华奎打了四五十板子,直打的他失声尖叫、哭爹喊娘! 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朱凤武算是体验了把前面犯罪、后面遭罪的苦楚! 这可真是:淫人一时爽,处罚修罗场! 接下来,朱华奎和高世泰商议,两家草草定了亲,也算是错进错出,掩盖了这桩丑事。 经过这件事的打击,朱华奎气病了;整个王府的氛围,都很是诡异! …… 身处其中的王国梓,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切。 他和朱凤德也去看望过朱华奎,却见他整个人都怏怏的。 并且,每次王国梓去看他的时候,这位泰山似乎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这一日,世子朱凤文找上门,要在世子别院宴请王国梓。 而作陪的,竟然是之前在他面前出过丑的牛伯益和王府长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也顾不得食不言寝不语的约束,开始闲聊了起来。 长史敬了王国梓一杯酒后,就幽幽道: “王爷这次病来得急,太医说得的是心病,缺少了一味药做药引。 仪宾,下官听说先尊翁在世的时候,曾是江夏有名的神医。 不知仪宾手中,有没有五尺大小的当归?” 王国梓:“……” 这老头左一个“无耻”,右一个“当归”的;似是有所暗示呀。 他一边遗憾的说家中没这么大个的,一边不动声色的应付着长史。 这一幕,看得朱凤文很是尴尬。 一旁的牛伯益立马跳出来,要为世子分忧: “仪宾,上次制敌三策的事,是下官无状,还请您见谅。 下官在这里自罚三杯!” 说完,他不等别人劝阻,就真的连喝了三杯。 可能是酒壮怂人胆;喝完酒后,他就对着王国梓道: “我大明的仪宾,虽有赘婿之实,但到底还是有祖宗家庙的;将来郡主有所出,也是随你姓。 王仪宾,说句交浅言深的话,你就想一直赖在王府? 当初考虑流寇侵扰,郡主的婚事才会一切从简;但王府可以简约,你作为一个大丈夫不能将就。 否则,郡主所出的子女,又怎么在王府立足!” “……” 与长史的隐晦相比,牛伯益的话就直白多了,王国梓也终于听懂了: 王府这是嫌庙小,装不下自己这尊大佛了?! 他不理会喋喋不休的牛伯益,只用眼睛盯着朱凤文,像是在等舅兄给自己一个说法! 朱凤文见实在躲不过,叫人撤了宴席,单独留下了王国梓。 他酝酿了半晌,才幽幽的开口道: “国梓,你娶的是我嫡亲的妹妹,我从来没把你当外人;当然了,父王也是! 他为了让你和小妹住的舒心,准备自己出钱,在王府外修建一座仪宾府!” 王国梓假装糊涂的道: “父王已经赐了东大街的一处宅院,就没必要再破费了!” 朱凤文坚持道: “这个仪宾府邸是一定要建的,也算是父王和我,对你和小妹的补偿。 东大街的宅子,是给令慈居住的。 本朝有祖制: 郡主成婚后,为了让她们生活可以更舒心;仪宾必须生活在仪宾府,终身不得回籍,也不得与父母同住。” 王国梓:“……” 他幽幽的道: “舅兄,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情况怎么就这样急转直下了?” 朱凤文为彼此都斟了一杯茶,惭愧的开口道: “妹婿,我也不跟你虚伪客套了。 最近这场大胜,维护了楚藩的百年基业,父王自然是高兴的。 但不管是军中还是百姓,都只知能发神雷的王仪宾,却不知道有幕后保障的楚王。 父王难免有点无法释怀! 再加上,最近王府里有一些小人从中挑拨,父王心里自然会有想法。 我……我也难以启齿,真的对不住兄弟了!” 王国梓:“……” 他虽然也有离府另立炉灶的想法;但这样被人嫌弃的赶出来,心中还是有点膈应。 不过,小孩子才会去意气之争,大人最在乎的还是利益得失。 想到这里,他一脸诚挚的道: “我没想到,最终还是因为自己太优秀,才会…… 舅兄,离府的事情,我会主动去跟父王、母妃提;不会让大家为难的!” 朱凤文见妹婿知情识趣,心中一松: “妹婿,虽然在离府这件事,我没法帮你。 但我会尽全力,让你和小妹体体面面的离开。 我正在和父王谋划,给你寻摸一个实缺。 你如果还有其他的要求,也尽管提出来!” 王国梓没想到这位舅兄是个实在人,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道: “我想将自己的仪宾府,建在江对岸的汉阳城。 如今,流寇四起;有我在对岸,也能与王府守望相助。” 朱凤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这个提议很贴心: 一方面,王国梓确实离开了武昌城,中间还隔着一条长江天险呢。 另一方面,张献忠走后,还有李自成对武昌虎视眈眈。 有了妹婿顶在前面,武昌也能多一道屏障! 接下来,王国梓又要走了上次俘虏的三万多民夫,以及楚王府在汉阳的几处铁矿和所有的工匠。 朱凤文见王国梓没要兵权,心中轻松的同时,也难免替王国梓和小妹的安危担心。 他主动提出,可以让王国梓在武昌招募一千的随从。 王国梓对待这种可交之人,自然也投桃报李,将震天雷的配方告知了舅兄。 反正到了汉阳后,炼钢的高炉就将竖起来,他也该研制燧发枪和火炮了。 …… 那一天,王国梓和朱凤文将话说开,彼此又有来有往的谦让了一番后,场面倒是一下子和谐了许多。 最后,王国梓诚恳的道: “家慈身子不好,我想等汉阳一切妥当后,就接老人家去仪宾府住。 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犯忌讳?” 朱凤文略微沉思了片刻,便开口道: “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个事,只要不摆在台面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妹婿,你事母至孝,愚兄还是极为佩服的。 今天,我也说句不该说的。 这次你出府,隐隐约约还跟二弟和李侧妃有关。 父王正是在内院听到了一些下人嚼舌根,才会动了让你离府的心思。 以后,你可不能再这般实诚了;对王府的人,千万不可个个都交心!” 王国梓:…… 原来罪魁祸首是自己的二舅兄呀! 那好办了,临走前肯定得给他们母子俩添添堵! 第42章 招募人才(1) 隔天来探病的时候,王国梓就主动提出要离开王府。 楚王朱华奎听了这话,不顾七十二岁的高龄,当场就秀了一把“垂死病中惊坐起,安排肆宴要吃喜”! 一时间,王府又恢复到了昔日的祥和;只有李妃和即将成婚的朱凤武,会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一下王国梓。 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将早已想好的计划和盘托出: 如今,武昌的北边,有汉阳作为屏障;但旁边的大冶却守卫松弛。 他建议,二舅兄留在王府只会闯祸,可以去外面历练一下。 可想而知,他的话一出,朱凤武就炸毛了,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王府。 李妃也在一旁干笑着附和,说让仪宾别开玩笑。 只是,朱华奎却没笑。 他听了女婿的建议后,还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安排的可行性。 自此之后,朱凤武就再不敢挑衅王国梓了! 见这对母子不再蹦跶,王国梓也乐得清静。 这段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接下来,王府答应的事项,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那三万民夫,已经连夜被押送到了江对岸的汉阳。 他们被打发去开荒种地。 最近,王国梓在刷系统商城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好东西: 不限购的高产秋玉米和大豆种子。 其中,玉米可以作为主食。 大豆可以用来榨油,而油脂又是皂化反应的重要原料。 而且,这两样农作物可以间作套种,提高土地的利用效率。 他除了留下5000金币应急外,其他一股脑的都换了种子。 有了种子后,这批民夫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在释放他们之前,王国梓还专门进行了一次筛选,将那些偷奸耍滑的都给优化掉,只留下老实肯干的。 等到五月末的时候,汉阳周边将近三十万亩无主的土地,都已重新种上了粮食。 …… 除了安排农夫种田外,王国梓还在武昌城不断的招募人才。 他从楚王府要来了一个汉阳,算是有了一块地盘。 打流寇又获得了一大笔银子,银钱暂时也不缺。 但说到人手,那可就抓瞎了! 还好,崔文荣是浙江人,本身就不受本地的官员和楚藩的待见。 所以,王国梓只是跟朱华奎提了提,这位副将就被安排到了王国梓帐下听令。 不过,崔文荣除了带兵打仗外,其他的才能就比较平庸。 正在王国梓对招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月英红着小脸,说想推荐自己的大哥。 “仪宾,奴婢的大哥,一直在军中效力;想跟着您到汉阳谋个出身!” 王国梓倒没听说过她有大哥,忙问道: “你这大哥,有什么才能吗? 你放心,如果是人才的话,我绝对会重用!” 听了这话,月英的脸就更红了。 她小声介绍道: “我大哥叫黄月桂,曾经也是王府的侍卫。 只是,他平日里有点惫赖,身手又稀松平常,就被孙统领给赶了出来。 去年,奴婢求了世子爷,才勉强给他找了一个看城门的差事。 只是,他不好好的当差,经常跟进出城门的小贩合伙,做一些南货北卖、北货南卖的勾当。 这些小买卖,虽说能贴补家用,却到底上不了台面。 所以,前段时间他又被城门官给赶了出来,丢了差事! 如今,街坊邻居都嘲笑他,说他虽有军籍,却没什么才能;整日里就知道琢磨些蝇头小利的事。 为此,大嫂都气的回了娘家,说要和他和离。” 说到这里,月英苦涩的道: “我大哥在武昌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所以婢子才厚颜,想请仪宾赏一口饭吃!” 王国梓:“……” 这世上没有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宝藏! 想来,这位能利用看城门的契机,找到寻租的空间,想来也是一位歪才;就是生错了时代…… 月英见王国梓半天不说话,以为他不答应,有些沮丧的道: “如果您觉得为难,就当小婢什么都没说好了!” 看到她失望的样子,王国梓含笑道: “谁的面子不给,我也得给你这个小丫头脸面。 这样吧,你有空就将他叫过来,我再考考他,看他适合做什么!” 月英见郡马答应了,忙屈膝一礼,兴奋的道: “多谢仪宾!” 王国梓有心与她调笑,也拱手一礼道: “不用谢!” 月英见王国梓如此,又福了福身,继续行礼道: “仪宾可是帮了大忙,奴婢理应感谢!” 王国梓又拱了拱手: “那好啊,你要怎么感谢!” “……” 正在小丫头被这个烧脑的问题困扰,差点把cpu干烧了的时候,朱凤德似笑非笑的从绣楼中走了出来: “我都口渴了半天,却没人来伺候。 原来,月英这是在跟相公拜堂呀。 你们这都两拜了,可就差最后一拜。 拜完了,正好入洞房! 月英,你不是无以为报嘛,那就直接以身相许好了!” 王国梓:“……” 月英:“……” 小婢女慌乱的福了福身,赶紧道: “郡主、仪宾,奴婢这就去取水!” 看着小婢女逃也似的走了,朱凤德幽幽的道: “仪宾,月英也长大了。 要不,就找个好日子,让她服侍你吧!” “咳咳!” 王国梓赶紧用干咳声打断了朱凤德,一脸尴尬的道: “郡主,我王国梓可从来都是忠贞不三的……” “嗯?” “不是!郡主,你听我解释!” “……” 正在王国梓和小娇妻调笑的时候,门房拿着帖子来禀告道: “郡主、仪宾,外面有个叫李磐的生员,说是想毛遂自荐,来仪宾手下效力!” 王国梓接过帖子扫了一眼,才想起来李磐是谁: 这不就是那个一天挨了自己两顿揍的高府清客嘛。 他在高家待不下去,要来自己手下当沙包?! 他忙吩咐门房道: “快将人请进偏厅!” 打发走了门房,王国梓对着朱凤德解释道: “这位李磐,曾经是高提学的清客;与我有两揍,呸,与我有些交情。 我去见见他,看是怎么回事!” 朱凤德看他有正事,忙伺候他换了身衣裳。 临走时,她才幽幽的道: “相公,那天的花烛礼,月英也曾随着我们夫妻一起拜过。 你今天说的忠贞不三,妾身不管是失言,还是真心话,都希望你是个守信君子。 咱家就要搬到汉阳了。 到时候,屋小钱少,可挤不下第四人了!” 王国梓:“……” 第43章 招募人才(2) 当王国梓看到李磐的时候,仿佛见了鬼一般。 这还是一只饿死鬼! 他不禁疑惑的问道: “你这也是为了艺术做牺牲,暴瘦100斤?” 此时的李磐,几乎瘦成了皮包骨;用文青点的话来说,就是: 下雨都淋不着他,因为瘦的都可以在雨缝中任意穿梭了! …… 李磐颓废的向王国梓拱了拱手道: “王仪宾,在下有礼了! 唉!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王国梓啧啧称奇道: “你我也算是打出来的交情,就别那么外道了。 李兄,你除了文章写得好,说的骚话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这是怎么回事,跟高大小姐闹掰了?” 听到王国梓问起高玉兰,李磐满脸苦涩的道: “高大小姐要嫁人了,高夫人正在加紧给她相看人家。 我……我鼓足勇气向高大人求娶,却被拒绝了。” 王国梓:……你这是在情感上失意,就想在职场上找补?! 他干笑道: “其实吧,女人也就那样: 灯一关、眼一闭,个个都是林黛玉! 我当初来王府相亲的时候,你不是还塞给我你的诗集。 上面写得内容,可是非常洒脱的: 蹉跎几十载,落花时逢君; 埋在乱坟岗,皆成馒头堆! 要我看: 相思已成灰; 你一堆,她一堆; 谁都不认识谁; 全部送到汉阳城,给我做化肥!” 李磐:……今天来找王国梓,是不是来错了?! “王兄,当初你要是在贡院打死我,那该有多好;我就不会这么心痛了!” 王国梓默默的摩拳擦掌,幽幽的道: “你如果再这样伤春悲秋,浪费大家的时间,那我可真不敢保证不再揍你一顿!” “……我们还是说正题吧!” 原来,高玉兰设计妹妹被揭穿后,就一直被禁足在后院。 接下来,高府就传出来: 二小姐将要嫁给楚定王朱凤武的消息。 在紧锣密鼓准备婚事的同时,自然也有嘴碎的说起待字闺中的大小姐。 高府的下人们很八卦,很快就知道大小姐因为德行有亏,已经成了残次品;高夫人正抓紧时间进行清仓处理。 李磐听了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到高世泰跟前说出了自己的君子之心、淑女之思! 高世泰对李磐,还是很看重的;觉得舍一个道德有瑕疵的女儿,可以套牢一个贤才,自己肯定不亏。 可高夫人却不同意,甚至将李磐叫到身边,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即便自己女儿成了残次品,那上门求娶也是有门槛的。 她绝对不允许女儿嫁给一个一事无成的家奴! 李磐被这样羞辱,自觉无颜再待在高府,就辞了差事。 只是,他老家已经没人了;唯一未出五服的亲戚,还远在河南的杞县。 无奈之下,他只得求庇于王国梓这个有过两顿之缘的熟悉陌生人! “……王兄,我已经看开了。 只希望,高大小姐未来的路,步步生花、事事如意,心中有爱、眼中有光!” 王国梓:“……” 他感觉被舔狗恶心到了,干笑道: “暖男排在狗后面!” “……” 李磐不忿的道: “王兄,你这是何意?” “李兄,你千万别误会。 我的意思是: 容易得手的,那算不上女神; 轻言放弃的,那也不是爱情; 要想追到女神,你得敢于挑战; 不把主家的小姐勾搭上床,你永远无法从清客变娇客。” “……” “对了,我们今天不是来谈女人的。 你既然毛遂自荐,自然认为自己有本事。 说好了,我这里可不收庸才!” 说到才能,李磐一扫之前的颓废,自信的开口道: “小弟不才,对制器这一块颇有研究。 对了,恩师正是东郊先生!” 王国梓:……东郊先生?那是谁?我只知道东郭先生和中山狼! 他干笑道: “尊师很有名吗?跟李刚比如何?” 李磐:“……” 他面无表情的道: “恩师自然不能跟梁溪先生相比。 但在武器制作这一块,应该也算前无古人。 先生着作的《军器图说》一书,介绍了自生火铳。 这种火铳,淘汰了火绳点火的装置,改用燧石作发火装置,不怕风雨,还提高了射速。 我见王兄在江防一战中,大量使用火器,以为你对恩师应该有所耳闻。 没想到,倒是小弟自作多情了! 既然你这里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还是去河南投堂兄吧!” 王国梓赶紧道: “千万别! 你这恩师,肯定是大才;只是我孤陋寡闻而已。 对了,刚刚说的《军器图说》,你有吗? 其实,我对燧发枪也有点研究;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李磐并没有拿出《军器图说》,而是幽幽的开口道: “王兄,你还是先将你的燧发枪图纸拿出来吧。 你我自认识以来,我基本就没听过几句真话!” 王国梓:……淦!这个李磐,在长了一张欠揍的脸的同时,还如此毒舌! 他从袖口拿出上次购买的那份燧发火枪图纸,递给了李磐;至于纸壳子弹,那可是又一大技术革新,他还得留一手,暂时没拿出来! 李磐看到王国梓的图纸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个设计图,竟然和《军器图说》里的如出一辙。 这时候,他也不敝帚自珍,从身上取出一本已经卷边的小册子,递给王国梓道: “实在没想到,王兄的燧发枪竟然跟恩师的自生火铳一样。 我原以为,恩师已经是最了不起的制器大师了;没想到,王兄也是不遑多让!” 王国梓诚恳的道: “李兄,还没请教,尊师到底是谁?” 李磐见王国梓诚心相问,便开口介绍道: “恩师原是南京户部右侍郎毕大人,懋康公。 在总督粮厘的时候,恩师不愿与宦官同流合污,最终告老归田。 如今,他在歙县老家效仿当年所建的历山书院,正结庐教书育人! 他老人家雅负器局,扬历中外,与族兄懋良公并有清誉,世称‘二毕’!” 王国梓:……二逼?!这个姓氏,倒是少见! “李兄,我准备到了汉阳后,就大量制作燧发枪。 不知尊师是否愿意出山,匡扶社稷?” 李磐摇了摇头道: “上次收到恩师的信,他老人家对时局已经心灰意冷;加之身体不好,举箸提笔都有所不便。” 王国梓听了,略微有点失望。 谁知道,李磐又来了一句: “不过,用火器打鞑子,是恩师的夙愿。 如果王兄能做到在战场上跟鞑子争锋,我想恩师一定愿意让师兄弟们过来帮忙的!” 王国梓:“……” 这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 第44章 又一个人才 听李磐说自己还有不少懂得造火器的师兄弟,王国梓顿时觉得他刘海处的那几撮呆毛都精神起来,显得是那么的精神和可爱! 他赶紧拍着胸脯道: “李兄,跟着我干,绝对不会错付的。 眼瞅着大明各处流寇四起,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 守城的崔文荣,只是跟着我打了两场仗,就从参将升为从二品的副将;再打一场胜仗,一个总兵是稳稳的。 我想,高夫人之所以不答应让女儿下嫁,估计也是看你暂时蹉跎,没有个正式的出身。 正所谓:强者自救,圣者渡人! 你已经有了功名,我想让你暂时屈就,当我的参谋将军兼火器司管事。 这可是你迈入仕途的第一步,可谓是高起点;我也希望你高要求,制作出质量可靠的火器!” 李磐幽幽的问道: “这个参谋将军是什么品级?” 王国梓干笑道: “无品!” “正五品?” “真无品!” “……” 李磐本待拂袖而走,但在接受聘书还是接受一顿暴揍之间,他很明智的选择了从心。 不过,王国梓知道钱没给够就需要画饼来凑的道理,拍着他的胳膊安抚道: “高世泰大人那里,我会替你美言。 不过,你和高大小姐能不能成事,那就看天意了!” “……多谢!” 就这样,王国梓招来了第一位火器人才;还准备以他为突破口,让他骗更多的师兄弟过来。 …… 接下来,王国梓还抽空见了见月英的大哥黄月桂。 与月英不同,他的大哥长得尖嘴猴腮,行事也比较猥琐。 说实话,王国梓是比较失望的。 他是准备将黄月桂培养成商务这一块的管事;但他的长相,就有点拉低队伍的平均颜值了! 不管古今,颜值即正义! 黄月桂这长相,穿上官服也十足一个流寇的狗腿子! 想到这里,他的心思也淡了,直接问道: “听说你经常跟小贩合伙做买卖,那我问你: 武昌市面上,最大的皂角铺子是哪家?都有什么皂角在卖?价格又是多少? 你别急着回答,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辰,你来回话。 记住了,这个事情很重要,一定要仔细打听,我好心中有数!” 谁知道,黄月桂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弓着身子,小心的开口道: “回郡马爷的话: 这些东西,小人都有过了解,不需要另外再去打听。 如今,武昌城最大的香胰铺面,位于东大街,是宣化王的产业。 这位宣化王,正是楚王殿下的孪生弟弟,您的叔丈公!” 王国梓:“……” 楚王一系,还真是会与民争利;产业都涉及到武昌的方方面面了! 他示意黄月桂继续说下去。 “……那里较为名贵的,就是贵妇和小姐们用来净面的,叫做洗面玉容丸。 我曾经也上手瞧过,应该是用白芷、藿香和排草等合蜜搓丸制成的。 小孩拳头大小的一丸,售价就得三钱银子左右。 还有一种,是用来洗手足的香肥皂。 它的用料,也很讲究;用了甘松、明胶和零陵香等制作,再将绿豆并糯米研成粉,掺和制成。 这一种可以掺各种香料,价格会便宜点,但也要两钱银子左右。 以上两种,都是殷实人家才用得起的。 像普通人家,一般只会从小贩那里买些皂角。 这个就便宜多了,只要几文钱!” 王国梓:……自己这是不是又遇到了一位生不逢时的歪才?嗯,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突然来了兴致,决定考考这个貌不惊人的失业卫所兵。 “我有一个配方,可以大批量制作香胰子。 这种香皂用起来,比世面上的效果更好,你觉得应该怎么推广?” 说到商贾之道,黄月桂的小眼睛都发出了绿光,立即侃侃而谈道: “那要看郡马爷将东西卖给谁。 要是您想走高端路线,大可跟宣化王合作。 您不是在东大街也有两个铺面嘛,完全可以卖香胰子。 只要您的东西比他的效果好,定的价又比他的低,肯定能客似云来。 不过,您最好和王爷事前商量好如何分润;不然,他一定会搞破坏的! 东大街的那间铺面,一开始也不是王爷的;是他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才拿到手的。” 王国梓认真的听着,继续问道: “还有呢?” “如果您的香皂成本不高,倒是没必要在城里开铺子。 小人跟十里八乡的货郎都熟,可以让他们走街串巷的去卖。 你或是低价批发给他们,或是给佣金让他们代卖,也是一条路子!” 王国梓此时已经不觉得对方是天顶星人,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杰克马! 他悠悠的道: “听说你的妻子看不上你,还吵着要与你和离。 看来,你去当兵,确实是屈才了,有点明珠投暗。 这样吧,你来给我当个掌柜,月钱暂定五两,年底看情况发奖励。 你看如何?” 黄月桂一脸兴奋的躬身道: “多谢郡马爷,小人一定尽力给您办好差事!” 王国梓看他除了兴奋外,脸上还带了一丝的骄纵之色,不忘敲打道: “当然了,你刚刚的两条路子,都还有很多的疏漏。 就比如,我的货既然那么好,为什么不先进贡成为贡品,来打响名声。 这样,我就没必要和叔丈公撕扯,还得分润好处给他们。 另外,货郎确实是个分销渠道,但毕竟无法走量。 你既然考虑到了货郎,那有没有考虑在外地找合伙人,让他们来替我们销货? 这种情况下,怎么样定合伙协议,才能保证我们的利益不受损? 这一切的一切,你都得考虑清楚。 仅仅盯着武昌城这一亩三分地,是永远发不了大财的!” 黄月桂听到王国梓一条条揉碎了跟自己分析,只觉得坐井观天了,脸色有点苍白。 待听到王国梓说到跟着他发大财的时候,黄月桂赶紧双膝跪地,表忠心道: “小人的格局,跟郡马爷一比,犹如萤火之光,哪里有跟皓月争辉的勇气! 小人只希望在您手下实心办事;在郡马爷在吃肉的时候,也能赏口汤喝喝!” 王国梓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第45章 督建仪宾府 趁着农闲,王国梓还专门去了一趟汉阳城,去现场督造自己的仪宾府邸。 王国梓的仪宾府,是在本地一个米商宅院的基础上改建的,工期倒是没想象中的那么长。 至于那位商人,竟然在灾年将一斗米涨到了500文,挣了太多的黑心钱。 等张献忠攻下汉阳后,他和家人就直接被送去重新投胎了! 所以,朱华奎很是心安理得的零元购了这处宅子,将他送给了自己的女婿。 …… 这次的营造是由楚王府包工包料,王国梓自然不会替老丈人省钱,材料都是精挑细选、选用最好的。 不过,当他看到建房子用的粘合剂时,还是被古代豪奢的程度给震惊到了。 这种粘合剂,除了黄土和河沙之外,里面竟然还掺入了糯米,被称为三合土。 果然,在封建社会,穷到吃土都这般的有营养! 他赶紧制止了这种疯狂的举动。 “现在粮食都不够吃,你们竟然用米来筑墙?这是不是太过的奢侈?!” 旁边监工的是王府的副总管。 他干笑一声道: “郡马爷,您不是有要求,一切都用最好的材料嘛。 这三合土,就是最好的!” 王国梓:……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却并没有限制我的良心! 他曾在系统商城中,购买过简易水泥的制作配方;那可比三合土强多了。 用水泥的性价比,可比用糯米高! 说干就干。 他立刻招来了一千多的民夫,一起试制水泥。 民夫们刚刚种完了地,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自然也愿意卖力气换口吃的。 …… 简易水泥的原料,是石灰石、粘土以及石膏等。 正好,王府分给王国梓的那个山头,除了产铁外,山脚位置就有一个不小的石灰石矿床。 而汉江旁边,到处都是可以作为建材的粘土。 王国梓只需要采购一批石膏,就能将造水泥的原材料给准备齐全。 这种简易水泥制作中,最关键的工序是两磨一烧。 这么多的民夫,加之上次俘获的马匹,只要功夫下到位,将材料磨成粉倒是不成问题。 其中的技术难点是“一烧”,涉及到材料的配比和立窖温度的把控。 王国梓从民夫中筛选了很久,才找到了几个过去砖窑厂的工匠。 接下来,他就将这几个人召集起来,秘密的开始试制立窖。 整个过程,用一句话形容,就是: 郡马爷对着图纸动动嘴,下面的工匠就得跑细了腿。 还好,经过众人不懈的努力,终于在十天之后将简易水泥给造出来了。 王国梓用砖块试了试效果。 虽说这种水泥没有后世那么的坚固,但却比现在用的三合土强太多了。 一直在他身边跑腿的黄月桂,似乎看到了商机,极力劝说多招募民夫,好制作水泥对外出售。 王国梓可不怎么看好它得市场前景。 古代人对新事物的接受,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过,黄月桂能发挥主观能动性,他也乐见其成。 接下来,王国梓就交给他一个任务: 在立窖旁边,再多建造几个;然后让工匠们将这一块圈起来,建厂房。 这以后,就将成为他的工业基地! …… 经过黄月桂的提醒,王国梓也觉得水泥这种土工作业的大杀器不宜外泄,还是等解决了野猪皮后再解禁! 制作水泥的工艺中,立窖是关键。 虽然图纸掌握在他手中,但他却一点都不敢小看了古人的智慧。 所以,他立马给几个参与立窖建设的工匠办理了军籍,让他们专司水泥制作,给了他们一人三两的月俸。 当然了,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他们需要保守水泥配方和工艺的秘密。 一旦泄露出去,大家连坐,一起军法从事! 参与的几个工匠,也都是老实人。 见到郡马爷给出这般好的条件,还允许家人跟着进厂住进砖瓦房,都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王国梓指着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问道: “对了,你是叫赵海萝是吧。 以后,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厂,你就是第一任管事。 嗯,我看这个厂的名字,就叫海萝水泥吧!” 赵海萝见郡马爷不仅钱给到位了,而且就连冠名权都赏给了自己,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他立马激动的跪下磕头道: “郡马爷看得起小人,这个脸小人一定兜着! 不用郡马爷吩咐,谁敢吃里扒外,小人直接点他的天灯!” 王国梓:“……” 他悠悠的道: “……做成人彘就好!点天灯太残忍,我心里有点不落忍!” “……郡马爷真是菩萨心肠!” “……” …… 等到六月中旬的时候,修缮差不多就该完成了。 这时候,楚王府来人传话,有钦差来传旨。 这位钦差,正是督师湖广的内阁次辅吴甡。 这一路,吴次辅靠着蛇形走位和敏锐的第六感,终于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武昌。 王国梓也终于知道了崇祯对自己的赏赐: 除了赐穿蟒袍和百两白银外,就是爵位了。 他被赐爵凤凰男! 除此之外,圣旨还言明: 让崔文荣出任副总兵,镇守汉阳府;由仪宾王国梓任监军,协理军务。 圣旨的意思很明确: 让崔文荣出任汉阳府的最高军事长官,负责练兵和军事指挥。 但大明朝以文御武已久,新鲜出炉的崔副总兵只是名义上的最高长官;实际上,王国梓这个监军才是最高指挥官。 崔文荣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当晚,他就悄悄送了一箱银子和手下士卒的花名册,作为投名状! 王国梓也很满意他的知情识趣,吩咐他在民夫中挑人,尽快将三千兵额给补齐;另外,再招2000的家丁,也一并进行操练。 崔文荣自然不会傻乎乎的问这两千家丁是给谁练的。 …… 在王国梓大搞特搞小圈子文化的时候,住在钦差行辕的吴次辅,也在想方设法的拉拢这位允文允武的仪宾。 《明史》上,对这位吴次辅评价很客观: “抑时势实难,非命世才,固罔知攸济也。” 吴珄虽不知道后世对自己的评价,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在武昌,他要施展开拳脚,就得多拉拢这些有实力的军头! 第46章 钦差出难题 王国梓看着手中的请柬,有些错愕的问身边的崔文荣道: “这位钦差是什么意思,竟然要设宴招待你我? 他是刚来武昌,就准备纳妾请吃喜?!” 崔文荣:“……” 他略一沉思,便回道: “吴钦差这次是来督师湖广的。 如今,武昌这边危机解除了,岳阳那边却遭了殃。 我想,吴大人大概是想拉拢您,好供他驱使去打流寇。” 王国梓:“……” 他现在还在积蓄实力,可不想出去打仗。 “那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崔文荣用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个“拖”字,建议道: “从邸报上来看,吴次辅五月初就接到命令督师湖广;但他却向陛下要钱要粮要兵,一直拖着不出京。 末将认为,我们也可以有样学样,也提条件来拖延。 另外,末将是汉阳的镇守官,自然不能离开防区;您是仪宾,按祖制也不能离开藩地。” “……好,我们就这么办!” …… 那天的宴会,吴珄一开场就利用当御史锻炼出的口才,不停的给崔文荣等军将戴高帽。 但抱着不挪窝心思的一众兵头,就是不接招。 吴珄心累的扫了一眼这些大老粗,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王国梓脸上,一脸真诚的道: “要说功劳,仪宾第一次出手,就解决了张献忠。 如果能带队追剿其残部,自然可以马到成功!” 王国梓放下酒盅,佯装一脸得意的拱了拱手道: “大人但有所命,我自然是义不容辞。” 吴珄心中一喜,心道: 还是读过圣贤书的这位仪宾知礼节、懂大义! 正当他准备继续忽悠王国梓的时候,却听这位仪宾立马来了个大转弯: “但是,汉阳也是守好武昌的屏障。 如果我们都去打流寇了,导致李闯南下,那……” 一旁的崔文荣赶紧补刀道: “那湖广可就尽入贼手,大人可就连立锥之地都没了。 吴大人,不是我等不愿出力解救岳阳、长沙,实在是力不从心。 大军开拔,要有粮饷;我等不可能饿着肚子背井离乡的去剿贼吧! 加之,大人钦差行辕在武昌,我等保护王爷和您的安全,才是头等大事!” “对!” 此时,新任的武昌参将也附和道: “吴大人,我们都有保境守土的职责,确实分身乏术。 不过,末将倒是可以向您推荐一员大将——平贼将军左良玉。 左将军手中可是有着二十万大军。 大人可以下令,让他去解岳阳、长沙之危!” “……” 一时间,吴珄也是无言以对。 这场宴会自然是不欢而散。 私下里,他对这些兵头和王国梓挑衅自己的权威,很是不满。 他的幕僚就建言道: “大人,调教一群兵痞,有的是法子。 他们不是一而再的说要保境安民嘛。 如今,汉阳和武昌周边,可是有不少的水匪和山贼。 大人可以下令让他们剿匪;如果完不成任务,他们还不是得任由您搓扁揉圆!” 吴珄一听,果然心动。 不过,现在解救长沙才是当务之急。 幕僚迟疑的开口道: “今天这些兵痞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各处的守备都已捉襟见肘;只有平贼将军才能调出人手。 大人,如果能让左将军全力出击,张贼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好!本官就见一见这位左平贼,让他南下平叛!” …… 接下来,吴珄坐镇武昌,下令让身处九江的左良玉来见他。 可现在的左良玉,已经是藩镇,自然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不过,他也不想和钦差彻底撕破脸,借口旧伤复发,无法动身。 吴珄也是狠人,直接从楚王府借调了两个太医,就要去给左良玉瞧病。 左良玉一时间吃不准这位钦差的为人,只得派了儿子左梦庚过来武昌。 左梦庚来了后,吴珄设宴款待,并言辞切切的请他们父子出兵平叛。 左梦庚自然不会被他几句话就给拿捏住,就问起了去湖南要怎么打、谁去打、后勤怎么保障等实际问题。 这一下子,就问懵了吴珄。 接下来,他就将当御史的那套办法拿出来,每天开会讨论。 吴珄和幕僚开了几天会,却一直没有一句准话。 这让左梦庚试出了这位吴钦差的成色。 他也不愿意跟吴珄干耗着,当晚就不辞而别,玩起了失踪! …… 左梦庚的离开,让吴珄看清了左良玉的强势和自己的羸弱。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学自己的前辈熊文灿,对张献忠进行招抚! 他自己不敢深入前线,就让手下联系流寇。 歪嘴的大西王对朝廷的招抚,自然是嗤之以鼻。 上次他接受熊文灿的招抚,那时他的造反事业正处于低谷期,只是想借机喘口气而已。 如今,他已经攻下了岳阳,长沙也是旦夕可破,又怎么可能听吴珄逼逼。 这次的信使,被张献忠割了耳鼻后送了回来,并带回了张献忠的亲笔信。 信的大意就是:投降你妈! 据说,吴次辅看到信后,立即被气得撅了过去! 醒来后,他将张献忠、左良玉都大骂了一遍后,最终将气全撒在了武昌周边这几个军头身上。 这颇有种后世谁欺负北棒,北棒就揍南棒的即视感! 在这种情况下,王国梓和崔文荣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他们接到了钦差剿匪的命令! …… 这段时间,王国梓的香皂作坊和军械作坊,都陆陆续续的开工了。 仗着比市面上洗漱用品更强大的效果,以及更具竞争力的价格,他的香皂一经问世,就打开了局面。 如今,已经有江浙那边的商人,专程来汉阳采买。 不过,在运输过程中,还是发生了好几起的劫掠事件,影响了他的生意。 也就是说,即便吴珄不开口,他也有心将周围的匪患给清一清。 …… “文荣,新兵训练的如何了?” “所有的队列训练都已经完成。 下一步就是出去实战,见见血了。” “李兄,现在燧发枪制作了几支?” 李磐开口道: “只有一百支。 现在的难点,主要是枪管。 为了防止炸膛,我们用的是双层铁管,比较费时费力。” “一百就一百吧。 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在汉阳进行一次严打,首要目标就是消灭周边的山贼水匪!” “……是!” 第47章 我爱李知县 汉阳府下辖两个县,分别是汉阳和汉川。 由于流寇的侵扰,流落在外的人,大多成了水匪和山贼。 他们中实力最强的,正盘踞在汉阳县的龟山上。 …… 提到这个龟山,就不得不提汉阳的古琴台了。 相传,春秋楚国的大臣俞伯牙途经汉阳的时候,突遭狂风暴雨。 他无法继续赶路,便在龟山脚下弹琴自娱自乐。 没想到,有位樵夫钟子期路过,每每都能听出琴声背后的韵味。 之后,就有了俞伯牙和钟子期因弹琴遇知音而结为挚友的美谈。 只是天不假年,俞伯牙来年访友的时候,钟子期已经病故。 这才有了俞伯牙墓前“高山流水”的绝响,以及断弦摔琴以告慰知己的美谈。 从此之后,俞伯牙不再弹琴,而汉阳古琴台也因此得名。 可这样美好的遗址,如今却成了山贼剪径的温床,实在是令人扼腕长叹。 所以,自诩为文化人的王国梓,一边啃着刚烤好的孔雀腿,一边叫嚣着: 淦!一定不能放过这帮焚琴煮鹤的贼寇! …… 一早,王国梓带着精心挑选的三百绿甲军,就开拔了。 不过,等他们来到汉阳县城下,迎接他的并不是夹道欢迎的乡绅,而是紧闭的城门。 这多少显得有点诡异! 李磐见此,皱起眉头对着王国梓道: “监军大人,这汉阳知县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奉命来剿匪,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出面迎接;这也太过托大了吧!” 王国梓心中也老大不高兴,平淡的道: “山不就我我就山。 你去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等李磐叫了半天门,才有两个胥吏打着哈欠出了城。 等他们出城后,身后的城门立马就关上了,似乎视王国梓等人如洪水猛兽。 两人来到王国梓面前,也不行跪拜礼,直接大咧咧的道: “监军大人,我家知县大人说了,请你去县衙拜见。 至于你的扈从,只能委屈一下了,暂时驻扎在城外!” 一旁的李磐听不下去了,质问道: “监军大人带着人来帮你们剿匪,你们不出城迎接就算了;难道还不允许士卒进城歇歇脚?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王国梓也对这两个没眼色的胥吏很无语。 今天,他可是不顾天气炎热,特地穿上了御赐的蟒袍。 这虽然不是貂,但那么大只的蟒绣在胸前,你们两个都看不见?! 他懒得再跟两人掰扯,直接吩咐左右道: “这两个胥吏,见了本仪宾不跪,想来是腿脚不怎么利索。 你们几个上去,卖把子力气,好好给他们治治腿!”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几个彪形大汉冲了上去,将两个胥吏五花大绑。 但两人似有依仗,一边挣扎,一边还在不停的叫嚣着: “快放了我们! 谁知道你们这些兵痞会不会到城里扰民! 就是崔文荣那个副将来了,见到我家大人都得行跪拜礼;你一个监军,又是什么东西!” 另一个胥吏也附和道: “说是剿匪,是不是真会去龟山还两说呢。 就你们这几百人,给山贼塞牙缝都不够!” “我们老爷是楚王侧妃的兄长。 要是得罪了他,没你好果子吃!” “……” 听了半天,王国梓算是明白了:这位汉阳知县跟自己还是拐着弯的亲戚。 他这是替李妃出头,要给自己难堪! 哼哼! 我王国梓是谁?! 滴水之恩未必偿,睚眦之怨一定报! 对这种跳到脚面恶心人的癞蛤蟆,他从来都是有杀错无放过! “将我们的回回炮搬两门过来!” 李磐听了,脸色一变,立马开口劝道: “监军,这个李知县不知礼数是一回事;如果咱们攻城,又是另一回事了。 还请三思呀!” 王国梓安抚他道: “你想到哪去了,我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嘛。 来来来,听说你的字学得是颜体,大字肯定写得不错。 你给我写两幅楹联,我要将这两个胥吏挂在炮架上,好好给这位李知县长长脸!” 李磐好奇的问道: “写什么?” “你就这样写……” 待听了王国梓的要求后,李磐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 你这样干,可就和这位知县结下死仇了!” …… 另一边,城门上的李知县也在暗处观察王国梓。 他今天这么怠慢这位仪宾,除了给妹妹出气外,也有向吴钦差示好之意。 自从吴珄来到武昌后,李知县也曾去武昌拜见过,自然知道他和一众兵头之间的龌龊。 他今天故意给王国梓难堪,既可以讨好自己的妹妹,也能巴结吴珄,可谓是一箭双雕。 但事情的走向,似乎有些偏离他的预期。 王国梓面对自己的怠慢,好像要拿胥吏出气。 哼哼,这也太有失身份了吧! 接下来,两个胥吏又被几个大汉剥得赤条条的,捆成了十字架。 然后,他们就被像腊肉一样的挂在了回回炮上。 一阵风吹过,李知县才隐约看见,他们的左右各贴着一副对子,下面还拴着一个横批。 “噗呲!” 这时候,他身边守城兵丁突然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 见他扫视过来,他们纷纷低下头;只是那不停耸动的肩头,说明他们还在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李知县有点近视,看不清纸上写着什么,心中却感觉有点不妙。 他蹙起眉,分辨了半天,还是没看清到底写了些啥。 “师爷,本官眼有点花。 你给读读那副对子,我倒要看看,这个王国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最终,李知县放弃了努力,对着一旁的师爷问道。 “东翁,还是……还是别读了! 那上面的字,实在是太不雅了!” “叫你读你就读,有什么雅不雅的。” “是、是! 侯三的那副对子,写着: 昨天双惬意,同志同心连赤胆; 今日互钟情,相偕相敬到白头。 挂在小头上的横批,写着:我前面爱李知县。 …… 王六的那副对子,写着: 搞基无限好; 只是生不了。 贴在屁股上的横批,写着:奴家后面爱李知县。” 李知县:“……” 他怒极攻心,对着王国梓狂吼道: “黄口小儿,我与你不死不休!” 说完,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立马栽倒在城楼上。 “不好,大人晕过去了!” “……” 第48章 官匪相勾结 两个胥吏整整被像晒腊肉一样的吊了半天,迎来了很多的吃瓜群众围观。 他们见到士卒,自然不敢上前。 但王国梓这时候却换上了一副亲切的面容,热情的将这些人请了过来,让他们看清楚。 几个胆大的走上前,看到被吊的正是县衙里为非作歹的胥吏,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都小声骂了起来。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上前看稀罕。 一时间,两个胥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吃瓜众都在尽情的欣赏和讨论着他们白花花的屁股蛋子和那两幅对子,以及他们和李知县不得不说的故事! 城门下,偶然传来侯三和王六缠绵悱恻的哭声,令城门上李知县的心和节操都碎了一地! …… 这一天,知县借口病了,让县丞出面将王国梓等人迎进了城。 当看到还吊在半空中的两个胥吏,县丞尴尬的道: “大人,这两个狗东西得罪了你;我让他们给你磕头赔罪,你就放过他们吧!” 王国梓悠悠的道: “这是他们和李县令不得不说的故事,你就没必要参与了。 我只是去县里歇歇脚;等什么时候歇好了,自然会放了他们!” 县丞:“……” 他见无法劝说住王国梓,自然也就不再提放人的事。 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他! …… 接下来,县丞出面,将乡绅们都请了过来,要为王国梓壮行。 与官僚们不同,这些乡绅多受山贼之苦,对剿匪也最为上心。 只是过往的经历表明:剿灭这伙山贼,光有实力可不行! 更何况,王国梓带来的兵,也没看出什么过人之处。 一位老乡贤见了楼下正在用饭的绿皮兵,有些担心的道: “监军大人,这就是您这次带来的所有兵丁? 那龟山上的匪头檀溪,听说在少林寺学过艺;先帝时,就和几个悍匪做起了剪径的买卖。 这些年,县衙也曾出面清剿;可每次都是一言难尽! 上次,张贼陷汉阳后又溃逃,檀溪趁机收拢了不少溃兵。 现在这伙人,人数怕是不下一千。 大人的兵卒,虽个个悍勇;但人数是不是少了点?” 王国梓见这位老乡贤似乎对龟山上的这批积年老匪很是了解,就想进一步再打听。 没想到,那个老乡贤隐晦的扫了县丞一眼,就微不可察的向王国梓摇了摇头。 他立马会意,佯装淡定的道: “老先生这是老成持重之言,我自然是要听的。 今天,本官就不走了;留在这里等后援。” 县丞见老乡贤几句话,就让王国梓打了退堂鼓,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他借着敬酒的机会,旁敲侧击的问道: “大人,你这扈从个个英武不凡,身上是否都披甲? 他们手中拿的,可是鸟铳? 还有,大人的投石机,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王国梓假装醉意朦胧的道: “人人披甲? 本官有那银子,不会去讨两房小?! 至于鸟铳,说起来就生气,天一下雨就无法发射。 本官也是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才拿出来壮声势的。 至于那几门回回炮? 当初打败张献忠,靠的就是它们。 这次我带出来,其实没准备弹药;就是想吓唬吓唬山贼,不战而屈敌之兵! 你看到我手下的兵没有? 都是些样子货,才训练了不到一个月。 要不是钦差严令限期破匪,崔副将又有别的公干,本官才不来受这份罪呢!” “……” 县丞听了,立马又劝了一杯酒,恭维道: “大人果然深谙用兵之道!” “既然你在这,我倒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本官对龟山的地形不熟,还需衙门派两个向导。 这事就由你安排,没问题吧?” 县丞赶紧躬身一礼,开口道: “大人放心,下官绝对给您找最适合的向导!” “……” 这次饯行酒,直喝到太阳落山。 当晚,王国梓就在县城废弃的驿站歇下了。 等县丞带着收拾屋子的衙役离开后,王国梓立马从床上坐起身,对着李磐吩咐道: “今天那个老乡贤,还在县城里吗? 你悄悄将人请过来!” “大人今天也发现了异样?” “嗯!这个龟山能做大,恐怕不简单!” …… 等那老乡贤过来告知详情后,王国梓果然发现了猫腻。 原来,老乡贤的二儿子十多年前曾在去龟山游玩的时候,被这伙山贼给劫持了。 他们不仅索要五百两的赎金,并且警告他不得报官! 老乡贤不放心儿子,在准备赎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报了官。 没想到,劫匪收了钱后,只送回来儿子的尸首,并告诫说: 这就是言而无信的下场。 他痛失爱子,自然想着为子报仇。 之后,他又多次找到县衙,请县令出面剿匪。 一开始,县令总是找理由推脱。 后来,他求到了知府衙门,县令顶不住上峰的压力,终于答应了出兵剿匪。 但结果,却令老乡贤和一众乡绅失望了。 县衙收了乡绅的助饷,却每次在面对山贼时,都是丢盔卸甲、大败而回。 仿佛衙役们不是去剿匪的,更像是去送武器的。 眼见剿匪无望,乡绅们也就消停下来了;就连老乡贤报仇的心思也淡了。 今天,听说王国梓这个监军,一到县城就给县令来了个下马威,这位老先生报仇的心又活泛过来。 这才有了宴席上的那一幕。 “老先生,你是疑心县衙和山贼勾结?” 老乡贤老泪纵横的道: “不是怀疑,这根本就是不能说的秘密! 可怜我那孩儿,是老朽害了他!” 李磐一边宽慰,一边问道: “这官匪勾结,可不是小事。 老先生,你可有什么切实的证据?” 老乡贤止住眼泪,开口道: “自从县衙不出力剿匪,老朽就暗暗留心,雇人打听了龟山的情况。 那匪头檀溪,曾经请县衙的大小官员们去逛过青楼,彼此相谈甚欢。 老朽这里,还有妓女小桃红的口供!” 看了老乡贤的口供,王国梓幽幽的道: “老先生还请节哀。 你这个冤屈,我来替你伸张!” 老乡贤见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赶紧要跪倒,却被王国梓一把拦下。 他激动的道: “老朽虽老迈,但在汉阳县的士绅中,还有几分薄面。 大人如果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请尽管吩咐! 老朽现在就去给大人准备粮饷!” “……” 送走了老乡贤后,李磐郑重的对着王国梓躬身一礼: “王兄,过去我只当你是个有大气运的人;迫不得已之下,才托庇于你。 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 你有这颗伸张正义的心,确实是汉阳百姓之福。 你放心,我会倾尽全力助你!” “……好!” 王国梓也是一脸激动的扶起李磐,心道: 这一趟不亏! 既收了忠心的手下,又有两注财等着自己去发! 李县令,你就等着正义的审判吧! 第49章 夜宿前哨村 第二天一早,天就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 李磐来禀告的时候,王国梓居然笑了。 “哈哈,我掐指一算,今日遇水则发! 都别急,待会就有人送银子过来了!” 李磐:“……” 就这样,王国梓心安理得的赖在驿站,准备等天晴了再走。 他能等,李知县可一刻都不想等了。 他也是了解过火绳枪的。 只要有水,那王国梓的士兵可就相当于拿着烧火棍对敌,自然是十死无生! 他招来一众属官,让他们务必想出办法,将王国梓给打发走。 一众官吏都是相顾苦笑。 最后,王县丞无奈的道: “大人,县衙就好比是青楼楚馆,这群兵痞就是流氓街溜子。 他们真要赖着不走,下官们也没办法!” 李县令:“……” 他幽幽的道: “王县丞,照你的意思,本官这个县衙的领头人,岂不成了老鸨!” 王县丞自知失言,连忙描补道: “大人,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本官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今天不把这个瘟神请走,我唯你是问!” 王县丞:……淦!言多必失,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出口呢! …… 就这样,王县丞只得苦着脸,带上两名向导,又叫上了三班衙役;他们从库房里找了些锣鼓、唢呐什么的,一路吹吹打打就来到了驿站。 县衙将欢送的场面弄得这般大,自然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王国梓见县丞舔着脸商量行军的事,无可无不可的品着茶,就是不给句准话。 等县丞急的都快哭了的时候,他才似笑非笑的道: “今天这天气,确实不利于行军。 下雨天,鸟铳就没办法用! 我看,还是让他们再休整一天,明日再赶路!” 县丞听了,脸色又黑了几分。 他强扯出一丝笑意,对着王国梓干笑道: “监军大人,你看这满大街的百姓,听说您要去剿匪,都自发来给您送行! 这……大人也不好辜负老乡们的热情吧!” 王国梓幽幽的道: “这年头,观众的热情可不值钱。 我有一个同窗叫姚西,他非常善于蹴鞠,在东南沿海可谓是家喻户晓! 当年,蹴鞠队去九龙江口表演;由于钱没给到位,他照样笼着袖子散步,对捧场的观众不理不睬。 所以……” 县丞被王国梓绕糊涂了,小心的问道: “所以怎样?” “咳咳!” 王国梓假意咳嗽了两声,示意一旁的黄月桂上前告诉他: “嘿嘿,百姓们的呼声,少爷自然也是听见了。 但要我们今日出行,县衙恐怕还得意思意思!” 县丞发现,他非常能理解这位随从口中的“意思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眼前的场景,他太熟悉了! 曾经,他也向求他办事的人,传达过类似的意思! 只是,过去他是传道者,只管拿钱办事或干脆不办事;今天,似乎角色易位了,他成了……那个要领会意思的人! 这个,就很没意思了! …… 经过一番纠结后,县丞还是舔着脸问道: “大人,您这意思,是几个意思?” 黄月桂伸出一根手指头,悠悠的道: “少爷的意思很明白,一千两只是一个小目标。 没有目标,我们不是瞎折腾嘛,还行的哪门子军!” “……” 最终,县丞只得再回去商量李县令。 李县令没想到王国梓的吃相这么难看,差点就习惯性的要左右衙役去拿人。 但考虑到双方的实力差距,他还是咬牙道: “黄口小儿! 他也不怕撑死! 从库房中取一千两,快将他打发走。 到了龟山,自然有人收拾他。” “……是!” 等县丞离开后,李县令招来侯三和王六,一脸冷厉的吩咐道: “我已经安排了两个向导,设计好了行军路线。 你们马上去龟山,将行军路线、人员和武器的情况都告诉檀溪。 记住,其他的人打杀了都无所谓;这个王国梓,务必要活的。” “老爷放心! 您的话,小人们一定带到。 至于这个姓王的狗崽子,小人们会亲自招呼他!” “嗯,只要别打死了,任你们处置!” 看着两个胥吏离开,李县令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喃喃自语道: “王仪宾,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 …… 另一边,王国梓收到一千两的开拔费后,就悠哉游哉的出了城。 一路上,队伍差不多走一停,就要歇一歇。 两个向导有任务在身,实在是看不下去,小心的提醒道: “官爷,你们这样行军,天黑恐怕都到不了龟山;咱们还有小二十里地要走呢!” 黄月桂呵斥道: “少爷这是要游览一下汉阳,剿匪只是顺带的。 龟山又不会跑! 催什么催,赶着去投胎呀!” 向导:“……” 他们赶紧小意逢迎,才将黄月桂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到了傍晚时分,队伍终于到了离龟山不远的一处村落。 这时候,雨势开始渐渐大了。 王国梓立马示意停下,准备去前面的村落宿脚。 向导这时候忙上前道: “大人,乡民们都胆小,还是让小人过去商议露营的事!” 王国梓无可无不可的道: “找你们当向导,还真是找对人了: 不仅路熟,就连人头也熟!” 其中一个向导干笑道: “县令吩咐,小人自当尽心竭力办好差事!” “好了,你们去探探路吧!” 等二人走远了,王国梓幽幽的道: “家臭虫莫说山臭虫! 这穷山恶水边,还能出什么良民!” 李磐听了,忙问道: “大人,是不是这处村落也有什么不妥?” 王国梓点了点头道: “待会见机行事!” …… 向导与村里的老乡沟通了半天,才将王国梓等人迎了进来。 这个村子,如今只剩一户人家。 户主看上去年逾不惑,已经有了些年纪;但他双眼有神,肌肉虬结,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厉害人物。 这样的老乡,为人却特别的热情。 将队伍迎进村后,他立马吩咐老伴带着两个小儿子去收拾村舍,还让大儿子外出采买些米面,说是要留客吃饭! 王国梓闻言,眉头一挑,开口道: “老人家,我们这里人可不少。 这住宿钱还没给,怎么能让你先破费呢!” 没等那老汉回话,旁边一个向导先抢着回禀道: “禀官爷! 临行前,父母大人给了小人银两。 各位爷是替县里剿匪的,劳苦功高。 这食宿,肯定是县衙包了!”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那好,你们有心了。” 等老汉和向导下去后,王国梓对着李磐和黄月桂道: “吩咐下去: 这是家黑店,让兄弟们都警醒点。 他们给的东西,千万别进口!” 黄月桂此时也回过神来: “难怪我一进村子,就觉得奇怪;原来,这是山贼的前哨呀!” “不怕沙雕多,就怕沙雕进一窝。 大家将干粮准备好,我们静静的看戏就好!” 第50章 雨夜的屠夫 龟山上。 檀溪听到山下的暗哨传回的消息: 官兵已经进了村。 他皱起眉头,厉声对着一旁的侯三和王六道: “李大人是不是拿佛爷寻开心! 不是说好的,官兵要走山脚的一线天;到了那里,就可以用石头招呼他们。 佛爷都让弟兄们忙活了半天,大家都累得腰酸背痛,他们竟然不进山?! 那佛爷准备的石头,难道是招呼自己的?” 侯三两人见檀溪提着朴刀,不停对他们身上比划着,早已吓破了胆。 这位虽说在寺里当过和尚,也是满口的阿弥陀佛;但做起事来,可一点都不慈悲。 谈笑间杀人,那也是常有的事! 还好,来报信的人,给他俩解了围。 “大哥,那向导说了,是领头的监军一路磨磨蹭蹭,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咱们还要不要今晚动手? 现在有雨,他们的鸟铳发射不了。 等明天天晴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檀溪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问道: “弟兄还能坚持?” “区区三百官兵,弟兄们还没放在眼里。 大家伙忌惮的,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鸟铳。 如今,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檀溪思考了片刻,咬了咬牙道: “那行! 让老三从一线天撤下来,带上八百兄弟。 佛爷这里还有点蒙汗药,你待会带回去,将它放在饭菜里,药翻他们。” “大哥,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檀溪双手合十,宣了个佛号道: “山寨里抢的粮食也不多了,就别浪费了。 让老三做的干净点,尸首全部烧了;别又弄得血刺啦呼的,那是对佛祖不敬! 阿弥陀佛!” “……是!” …… 很快,一线天上的山贼接到檀溪的命令后,都骂骂咧咧的退了下来。 “三当家的,大当家这是怎么回事! 让搬了一天的石头,我们可是遭了大罪。 没想到,临了还鸡孵鸭蛋——白忙活了!” 三当家曾是军户,自小就舞棒弄枪,向来对所谓的计策嗤之以鼻。 他愤愤不平的道: “大哥也真是,那狗官说什么,他就照着干什么。 按照老子的脾气,直接杀进县衙,自己当官岂不是爽利! 告诉兄弟们,都别松劲! 干完这一票,咱们也能用上鸟铳了!” “好!那这里还留人守着吗?” “守个卵子! 都别想偷懒,一起跟着过去!” …… 宿营地。 等天完全黑下来,那个暗哨的大儿子终于回来了,还用驴车拉回来米面和半扇猪肉。 不过,还没等生火做饭,他们就被王国梓抓了起来,就连两个向导也没放过。 那户主见官军突然出手,心道一声糟,知道事情败露了。 他顾不得救自己的同伴,一招横扫千军,将面前的七八个士卒都给打倒。 然后,他对着众人打了个哈哈,高声道: “天下间,能治得住我拳脚无敌王小花的,还没出世呢。 你们倒是不蠢,识破了我们的计策。 但就凭这几个杂碎,可留不住你家爷爷。 我要留下来不容易;但我要走,你们谁又能拦得住!” 一时间,这位庄稼汉身上的气势一变: 只见他全身肌肉虬结,如同睥睨天下的金甲武士一般,俯视着围过来的士兵。 然后,他一跃而起,一个鹞子翻身,就要越过重重包围! “砰!” 一声枪响,这位拳脚无敌的积年老匪,就像折翼天使一般,胸前喷射出一片血雾。 然后,他在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后,就一头栽倒在院里的小水坑里。 王国梓吹了吹自己ak47的枪口,淡然走上前,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开口道: “你他么的动作麻利,就是话太多了。 这样直挺挺的载下来,估计三周半、五周半的时间,都养不好伤!” 说完,他对着周围的士兵道: “将他抬过去,给这些山贼们看看,得罪咱们的下场!” …… 这位拳脚无敌,生命还是脆了点。 等被抬下去的时候,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同伙和两个向导见到他直挺挺的尸首,当场就吓尿了。 等李磐逼问山贼的计划时,他们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知道的全说了。 看着手中的口供,王国梓也是一阵后怕。 如果自己真的被堵在了一线天,面对倾泻而下的巨石,想来也得落得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他沉吟片刻,吩咐李磐道: “既然这个一线天是进出龟山的必由之路,你带上一百弟兄,悄悄拿下这处高地。 我们今晚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 …… 夜晚,三当家在等内应的消息,却一直不见动静。 他骂骂咧咧的道: “老二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也吃了加料的晚饭,睡死过去了?” 旁边的一众小喽啰也是叫苦不迭: “三当家,搬了一天的石头,咱们都是手脚酸痛。 如今,又淋了半天的雨。 这要是再不进攻,身子可遭不住呀!” 三当家见手下都是怨声载道,咬了咬牙道: “好,大家伙一起摸进去。 除了领头的,不要留活口!” 等老三带着人一窝蜂的向村舍跑过去的时候,对面突然亮起来十数个火把。 然后,只听“砰”、“砰”声不断,一个接着一个的山贼就被对面埋伏的官军点了名。 老三发现中计,已经有点晚了。 他赶忙蛊惑道: “对方人不多,咱们只要冲上去,他们肯定顶不住。” 话没说完,他就觉得小腹一痛,已经被流弹给击中了。 旁边的一个小喽啰更凄惨,不幸被流弹击中了面门,当即就丢下手中的狼牙棒,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哀嚎。 这一幕,吓得好几个山贼丢下兵刃,撒丫子就朝身后跑去。 三当家不想无功而返,手中的朴刀一劈,就砍倒了一个山贼。 “谁敢退,老子要他的命! 杀!” “……”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国梓锁定,一枪就打爆了他的脑袋。 身边的人一见三当家都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都狼奔豕突的朝身后的龟山跑去! 等惊魂未定的山贼来到一线天位置时,上面突然又是一声声的巨响,无数个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 几个倒霉的,当场就被砸成了肉饼!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带头,扔下武器就惊恐的喊道: “军爷饶命,小人投降!” 这位就像超级传播者一般,周围的人也纷纷有样学样,跪倒在地的喊着“投降”! 等王国梓带着人过来的时候,交战已经结束。 李磐满脸喜色的道: “山贼都投降了,大概抓了两百多的俘虏。 其他的,都被山石给砸死砸伤了!” 王国梓点了点头道: “我那边也留下了一百多具尸首。 现在就剩留守的山贼了! 今天,就是他们的死期!” 第51章 匪首的末日 龟山上,檀溪的内室。 此时,他正搂着抢来的爱妾白洁,取了一个菩萨坐莲的姿势,在书桌上啧啧有声的切磋着技艺。 檀溪总认为: 在床上的那是敦伦,有点束手束脚;无法将当初在少林三十六房学得洞玄子三十六散手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记得当初他艺成下山,第一次强搂着小尼姑,慌里慌张的就要成就好事。 小尼姑的技术很好、手劲也是惊人,各方面都照顾到位,让他瞬间面红耳赤! 当时,只听到“啪啪”的两声,那小尼姑就毫不犹豫的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让他体会到: 男人的第一次,也这般的痛! 以后的岁月里,他占山为王,吐故纳新,早已经阅女无数。 可过尽千帆皆不是,他还是无比怀念那个被他生生扼死的小尼姑! …… 眼前的白洁,与当初那个小尼姑长得神似。 在她身上,他似乎又找回了年轻时的悸动…… …… 就在他和白洁棋逢对手的鼓掌时,突然一个山贼闯了进来,对着他高声道: “大当家的,不好了! 三当家带出去的人,死的死、被俘的被俘;我们败了! 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帮着官军骗开了寨门。 咱们……咱们被包围了!” 檀溪此时正在紧要处。 受到刺激,他立马颓然的倒在桌上,却将白洁彻底给暴露了。 那山贼偷瞄了一眼她丰腴白皙的身子,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白洁竟然也不遮掩,就任由自己走光,还似笑非笑的向那山贼抛了一个媚眼。 这时候,檀溪也过了贤者冷却时间,披上衣服,拿起朴刀就骂骂咧咧的道: “这个成事不足的东西。 赶紧叫上剩下的弟兄,收拾好细软;咱们从山后的小道离开!” “……是!” 白洁此时也披上一层薄纱,娇嗔道: “大当家的,那奴家怎么办?” 檀溪朴刀一扫,就将她的脑袋给劈了下来。 “你个骚货,太过饥渴,是个男人就想勾搭! 遇到佛爷,算你这辈子投错了胎! 看在这几个月露水情缘的份上,佛爷做做好事,送你重新投胎!” 说完,他不满的瞪了目瞪口呆的山贼一眼,呵斥道: “留着命和钱,什么样的女人玩不到。 还傻愣着干嘛,赶紧走!” “……” “走? 恐怕你是走不成了!” 这时候,王国梓已经带着人,将檀溪团团围住。 李磐在一旁喊话道: “山寨已经破了,外面的山贼都已经投降。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给句准话吧!” 檀溪看着对准自己的数十杆鸟铳,知道自己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他不甘的问道: “你们只不过区区三百人。 凭什么! 老三可是带去八百人! 就是八百头猪,你们也得抓上半天吧?!” 王国梓悠悠的道: “我没必要回答你的疑问。 不过,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你将这些年和李知县的不法勾当通通说出来,我不介意让你做个明白鬼!” 两人说话的功夫,黄月桂已经一脸喜色的押上来两个人,禀告道: “大人,想不到这两个胥吏也在。 这下子,就连人证都有了!” 侯三和王六看到王国梓,吓得立马跪倒求饶道: “大人饶命,小人都招! 那个姓李的狗官,早就和这个檀溪勾搭上了。 他们官匪勾结,由李知县提供军械和情报,劫掠来往的行商。 去年,官府押解的税银,也是……” 还没等侯三的话说完,对面的檀溪已经暴起,甩手掷出了两支飞镖。 王国梓早有防备,拔出雁翎刀,出刀如龙、后发先至,将其中一支镖一刀两断。 至于另一支镖,他稍稍放了水,只让其略微改变了方向。 那只镖余势不减,狠狠扎进王六的腰子;直痛得他脸上青筋暴起,“哇哇”的惨呼出声。 王国梓收刀入鞘,对着侯三道: “看来,这位檀溪不准备饶你们俩的性命。 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们!” 侯三赶紧将身子藏在王国梓身后,拼命的点头道: “是、是! 大人要什么口供,小人都能提供! 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不想死!” 王国梓对着李磐道: “带下去好好问问。 至于中镖的那一个,一直不开口,想来也没什么用;直接拖下去埋了吧!” 王六:“……” 他强忍着疼痛,咬着牙道: “大人,小人也有用、也很有用! 小人的伤没大碍,还可以抢救一下!” 王国梓满意的看了他们一眼,悠悠的道: “自救者天救! 刚刚你不出声,还以为你不愿招供呢! 带下去!” …… 等两个胥吏都被押下去后,王国梓对着檀溪道: “他们有用,可以活下来。 你有没有用,就看会不会来事了! 先说好,你手上沾满鲜血,我最多给你留个全尸!” 檀溪双眼死盯着王国梓,握刀的手又紧了紧。 不过,他最终还是将手中的兵器扔到了一旁,一脸颓废的开口道: “好功夫! 刚刚的那一刀,我做不到;就是当初少林寺三十六房的所有武僧,都没办法做到! 面对这样的一刀,我连出刀的勇气都没有! 可笑! 李柏钿还想靠着我们这些人,来以卵击石。 你要的东西,我都放在了一处密室。 那里有我和他来往的书信,足以判他十个八个斩立决了。 我只希望,你能饶我性命,放我离开!” 王国梓指了指床上的那具无头尸,开口道: “我放过你,那不是又有很多像她这样的人又要遭殃?” 檀溪听到王国梓将他和白洁相提并论,不由得皱起眉头道: “她? 只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淫妇。 难道说,我一个一寨之主,还不如一个贱妇?!” 王国梓幽幽的道: “富者三妻四妾,贫者五龙抱柱。 张献忠已经将湖广给祸害了一圈,无数妇孺都已惨死。 说实话,我这些弟兄,都还是光棍。 你这样用完了就毁掉,试问我的这些弟兄,还怎么找对象! 我饶得了你,你问问我手下的这些兵,他们饶不饶的了你! 你们说:杀不杀?” “杀!” 这一刻,所有的士卒都同仇敌忾,齐声怒吼了起来! 第52章 月湖话未来 檀溪没有选择体面的下线,他还想试一试火枪队的实力。 事实证明,少林寺的大师在燧发火枪面前,也得扑街;一如《精武英雄》里船越文夫说过的话: 击败对手,最好的方法是用手枪! 只可惜,檀溪再也打不了手枪了;他留给世人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我有我的独门技,败给了……你的高科技!” 说完这句话,檀溪就彻底歇菜了! 王国梓悠悠的道: “少林功夫甲天下,一遇火器也得噶! 就让我带大家开眼看世界吧。 不过,你是没机会看到了!” …… 龟山被破,自然还有点扫尾的事情要做,就比如抄家! 这项工作,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锦绣文章;自然就不能那样的从容不迫、文质彬彬了。 对于这种破坏性的体力活,王国梓自从得到了君子六艺和女子八雅经验包后,已经自诩为文化人,自然是不会亲自下场。 那实在太过不文雅和满身铜臭了! 不过,他还是吩咐黄月桂在一旁盯着,千万不能让手下的兵痞们把东西都给祸祸了。 那些,可都是他的血汗钱! …… 出了山寨,李磐指着面前的月湖道: “大人请看,前面就是奏响过高山流水的古琴台!” 王国梓来了兴致,问道: “可是俞伯牙和钟子期那两个好基友当初的定情之地?” 李磐:“……” 王国梓见月湖碧波十里,听着蛙声一片,感受着清风习习,不由得诗意大发,开口吟诵道: “踏青先上伯牙台, 足底鞋新不染埃。 走遍月湖堤十里, 过河还到后湖来。” 李磐不期然这位不学无术的监军大人还能秀了一把诗才;连忙也赋诗一首,酬和道: “颇为钟期数履来, 杳无人处故徘徊。 垂杨影里日初落, 流水声中花乱开。 山回片云生绝壁, 天空一鸟下平台。 莎青不碍东风路, 独把孤琴寂寞回。” 王国梓:“……” 淦! 系统这经验包,怕不是一个入门级的吧;貌似还干不过一个真正的古人! 别的不说,这诗的字数,就水了五十多。 他干笑着夸了一句好诗,连忙转移话题道: “李兄,今日檀溪已经伏法。 下一步,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李磐一听王国梓问计,连忙正色道: “这要看监军大人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是平定一时的匪患,檀溪的首级就够用了;因为,他已经是最大的那只吓猴鸡。 只要大人的令旗一树,这一城的山贼水匪都将望风而降。 但如果要保证汉阳城长治久安,就需从两方面入手。” 王国梓饶有兴趣的听着,问道: “哪两方面?” “第一,还得借李县令的人头一用。 汉阳府的知府还没到任。 大人如果将这位根基深厚的李县令给处置了,相信官面上就再没其他的声音。” 王国梓点了点头道: “这个李知县与我有私怨。 你不说,我也会教他投胎的。 那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就是大人得将现在水匪山贼做的事接过来,以朝廷的名义来做!”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他们做的可是无本的买卖。 难道我也要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油水?” 李磐解释道: “这些贼寇只知道杀鸡取卵,自然不能跟朝廷的法度相比。 朝廷在百姓心中,还是有威望的;有了朝廷保境安民,老百姓们才会交税!” “可如今局势,已经危如累卵;即便朝廷有信誉,相信也所剩无几。” 李磐眼神灼灼的盯着王国梓,幽幽的开口道: “那就要看监军大人的手腕和想法了! 汉阳城的百姓,还是需要看到希望的!” 王国梓对李磐的话很满意,这正是他想要听的。 正所谓: 朝廷威望不够,地方藩镇来凑! 他的短期目标,就是成为一个谁都惹不起的藩镇! 交人交心,他也不介意吐露部分的实情: “其实,怎么整顿汉阳,我之前也有大概的构想。 汉阳刚刚经历过张献忠的劫掠,本地人跑的跑、散的散,丁口已经骤减了大半。 再加上房屋被烧毁、城市被破坏,一切都是百废待兴。 这时候,当初留下来的那一套官僚制度,肯定不符合老百姓的期望。 我对这一套,也很不满意。 我准备借檀溪和李柏钿这两只鸡,覆灭所有的贼寇和打破旧的官僚制度。 接下来,汉阳境内会解放奴婢、农民归耕、丈量土地、人口清查、分田垦荒。 同时,我也会对流民进行登记造册,给予户籍。” 李磐这时候才知道,王国梓心中已经有了通盘的考量。 他忙拱手一礼,心悦诚服的道: “监军大人,我是班门弄斧了;没想到,您心中已有丘壑。 确实,处于非常时期,自当要有紧有松。 对待老百姓,就应该松绑: 给予他们充足的喘息时间,减轻赋税压力,以便快速的恢复生产。 对待一切破坏的旧势力,能改造的改造;不能改造的,就推倒重建! 不过,这里面还有个问题: 我们招收流民,粮食问题怎么解决? 楚王殿下,应该不会倾力支持您!” 王国梓指着远处那郁郁葱葱的一片玉米地,对着李磐道: “自助者天助! 我在五月的时候,已安排人种下了三十多万亩的高产玉米。 这是早熟品种,两个多月就能收获,亩产在800斤以上。 到了七月底,收上来的粮食就足够二十多万人吃上一年! 都说无农不稳、无商不富! 府城那一片的荒地,已经被我圈起来建厂房。 除了香皂作坊外,还会有其他的紧俏货问世。 汉阳,已经有了在乱世中率先崛起的条件!” 王国梓的一番话,说的李磐热血沸腾。 接下来,他又添了一把火,问道: “李兄,考虑到火枪作坊已经由你的师兄弟们接手了。 你有没有兴趣,去做一些更有挑战性的事?” 李磐心中一紧。 今天听到王国梓的宏伟蓝图后,他自觉前程是看得见的。 难道,他买的是过路票,注定登不上王国梓这艘大船?! 没等李磐多想,他就直接开口道: “李柏钿下线后,汉阳县的知县就空缺了出来。 我想推荐你担任这一要职,就是不知道李兄你愿意吗?” 李磐:“……” 这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 看他喘气声都大了许多,王国梓不由得调侃道: “一个落魄秀才,高提学自然是看不上的。 如果是一个知县求娶他的女儿,我想即便是门缝里看人的高夫人,也会仔细斟酌吧!” “……” 第53章 集体大逃亡 看着李磐激动的样子,王国梓悠悠的道: “不想当知县的参谋将军,不是一个好女婿! 既然你对这个安排不排斥,下面就交给你个任务吧。 如今,这李柏钿还在知县任上,你需要想法子把他扳倒。 有了在这里搜集的人证、物证,这件事应该不难办吧?” “……是! 请监军大人放心,这事关今后的性福,我一定会办的漂漂亮亮!” 看着李磐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王国梓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味! 他看着月湖上摇曳的荷叶,似乎有所明悟。 对! 那就是爱情的味道。 它就像夏日的微风,酸臭的味道中夹杂着甜蜜的凉爽;总是能催促着愣头青们发愤和发疯! …… 另一边,汉阳县衙。 当李柏钿发现两个胥吏没按照原先约定好的时间归来时,就已经觉察到不好。 他虽然有个做藩王侧妃的妹妹,但他爹不叫李刚;有些事做了后,照样会掉脑袋的! 他让人叫来王县丞,吩咐道: “赶紧去关闭正门!” 王县丞有些不解的问道: “大人,昨天关城门,还能说有不明身份的人强闯。 今日,如果再关城门……这不好解释! 还有,县城的侧门需要一并关上吗?” 李知县脸色一黑,直接寒声道: “本官的话,就是最好的解释! 那黄口小儿是从正门出去的,关闭正门即可!” 王县丞见他急了,赶忙不迭声的道: “是、是! 下官这就去办!” 说完,他赶紧退出了县衙,却又立马折身回来查看动静。 这一看,果然发现了问题! 原来,李知县已经换了一身便服,带上一个宫装丽人,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 王县丞隐隐约约还看到马车里横卧着两只红木官皮大箱子。 看样子,李柏钿这是要跑路! 那宫装丽人,王县丞也认识,正是李知县的小姨子。 此时,他终于发现不好,咬牙道: “你个王八蛋,自己带着小姨子跑路,却将这么大的烂摊子交给我。 老子也不干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去库房查看,果然发现: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库银,全都被李知县搜刮干净了! “你个不干正事的混蛋玩意儿! 老子辛辛苦苦干了大半年,就这样白干了! 不行! 你刮走我的血汗钱,老子就送你顶带色的帽子,卷走你全部的家私……” 就在王县丞骂骂咧咧的时候,县衙的张主薄正好路过,好奇的问道: “二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王县丞见来的是主薄,赶忙交代道: “刚刚知县交代,今天需要紧闭县城的正门。 我这里还有些要紧的事要去办,你替我去城门传令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就钻进了李知县的后衙。 这一幕,看的张主薄摸不着头脑: 后衙明明是知县的私邸;王县丞不经通传就直接进去,难道是和里面的女眷有奸情?! 一时间,他心中的八卦小火苗“噌”的一下就燎了起来,也顾不得去传令,跟着也去了后衙。 果然,他在假山的拐角处,看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并且听到了几声呻吟。 悄悄的走近一看,发现王县丞正拉着知县夫人的手威胁道: “夫人,你也不想让知县大人的罪行被公之于众吧? 到时候,像您这样的半老徐娘,可就要被投进大狱。 到了那里,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你会被除去衣衫,绑在木驴上游街示众。 嘿嘿,夫人,你也不想这样吧?!” 李夫人努力的挣扎着,小声呵斥道: “王县丞,休得无礼! 难道你就不怕我家老爷回来找你算账?” “他? 这个王八蛋的事犯了,已经带着你妹妹跑路了。 如今,只有我能救太太。 嘿嘿,不知太太,今宵愿与我同床共枕否?” 张主薄:……淦!这他么的真是一个禽兽;想想自己的处境,好像有点禽兽不如呀! 李夫人听到丈夫已经丢下自己跑路,不可置信的问道: “老爷他真的已经逃了?” “勾结匪类、私和人命、侵吞库银……这条条桩桩,可都是杀头的罪过,甚至要株连九族! 夫人,你说他还敢留下来吗?” “这些事,衙门里的大小官员,不是都有参与?” “所以说,我也得离开。 只是,之前见过你的天香国色,总想着一亲芳泽。 你就从了我吧;我带着你,一起远走高飞!” 此时,求生欲很强的李夫人不装了。 她立马朝着王县丞妩媚一笑,糯糯的开口道: “久闻县丞活嫪毐的大名;今日得见,妾身也想尝试一番。” “……哈哈哈,你去收拾细软。 出城后,我就让你好好尝一尝!” “……” 接下来曹贼和邹氏,呸,王县丞和李夫人浪荡的虎狼之词,张主薄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得赶紧去县丞家,呸,回家收拾些细软跑路! 王县丞口中的那些罪过,他也干了! …… 就这样,等李磐带着一百兵丁回城时,城门还是大开着。 并且,县衙所有有品级的大小官员,都提桶跑路了! 李磐立马拿出王国梓的手令,关闭了所有城门,全城搜捕李知县等人! 周围的吃瓜群众一听说县衙的官员们犯了杀头的大罪,立马都化身自干五,准备帮着官兵拿人。 这些年,他们可没少受县衙官吏的盘剥;现在,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 此时,李县令并没能顺利出城。 原来,那两大箱子财宝太过的沉重;车走到半道上,车辕就被压坏了。 他只得让心腹去重新找辆车。 没想到,他的这个心腹,平日里趾高气扬、目下无尘,早就得罪了车行的人。 此时,全城老百姓都在喊着“踏平汉阳县,活捉李柏钿”的口号! 几个车行的伙计一听,知道李知县已经倒台。 他们一见知县的心腹在此,自然是一窝蜂的上前将他给撂倒;然后逼问李柏钿的下落。 李柏钿一见自己的心腹被七手八脚的推了过来,立马意识不好;他也顾不得美人和金银,撒丫子就朝城墙边的一处狗洞钻去。 只可惜,他中年发福,竟然卡在了那里! 周围的人,一半要把他往里拽,一半要往外推;李知县差点就这样被扯的裂开了! 当李磐再次见到这位父母官的时候,他全身已经没有一处好肉,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第54章 李柏钿伏诛 汉阳县衙内。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李柏钿,王国梓悠悠的道: “李知县,你我也算见面不如闻名了。 之前,想见你一面,那可比登天还难;我想,以后再想见,恐怕也不可能。” 此时的李柏钿,样子很狼狈: 外衣被人扯烂了;束发的簪子也不知丢到了哪里;整个人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的,看着都疼! 不过,他犹自色厉内荏的道: “王仪宾,你我好歹也是拐着弯的亲戚。 你这样私设公堂,就不怕朝廷问罪嘛! 我劝你一句: 做人要善良,得饶人处且饶人!” 王国梓悠悠的道: “自从知道你要在一线天用石头招呼我,你我之间就不存在饶恕不饶恕的问题了。 李柏钿,你是明白人,怎么还偏偏说出这些废话。 你官匪勾结、欺君罔上;仅凭劫走库银,那就是三千六百刀的剐刑! 不过,我这人心善,可以让你舒舒服服的走,就看你识不识趣了!” 说完,他从袖口取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对着李柏钿蛊惑道: “这是一粒穿肠毒药;服下后,眼睛一闭睡一觉,这辈子就过去了! 想要这粒药丸,也很简单。 我这有几份口供;只要你愿意画押,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李柏钿惊恐的看着王国梓,不停的膝行倒退,一直退到了墙角根。 他恐慌的高喊道: “杀官等同于造反! 来人啦,王国梓要杀人灭口了!” 只是,县衙大堂上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李柏钿见此,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可能真的要来了。 他又赶紧膝行到王国梓面前,不停的磕头道: “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有钱,我都给你!” 王国梓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悠悠的道: “你是说藏在马车上的那两箱金银? 你糊涂了! 我们杀了你,银子不照样还是我的!” 说完,他将那几份口供递给李柏钿,最后提醒道: “你的罪行,我们已经禀告给了吴钦差。 他代天巡狩,可以便宜行事。 你最好跟他没什么利益瓜葛。 否则,他可能更愿意盼你早死!” 李柏钿听了此话,脸色剧变。 他之前确实巴结过这位吴钦差,也曾去他的行辕意思意思过。 身为文官,他自然知道这些官员的尿性。 这位吴钦差,很可能不会让自己再开口了! …… 看着李柏钿呆立当场的样子,王国梓吩咐道: “带下去吧。 李知县,药就在我身上,希望你好自为之!” …… 接下来的剧情,似乎都在朝着李柏钿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吴钦差似乎也想借他的人头立一立威,竟然真的判了他剐刑! 据说,行刑的那一天,汉阳县城内万人空巷,都去瞧热闹! 人群中,有被李知县及其爪牙迫害的家破人亡的;也有像老乡贤那样,被官匪勾结,承受丧子之痛的…… 今天,他们就是来看看,这位只手遮天的前知县是如何伏法的! 监斩官正是代理知县李磐。 他看了看天色,直接对着刽子手道: “开刀!” 李柏钿此时才觉得死神真的来了,慌乱的就想开口尖叫。 不过,行刑的刽子手显然是老手,脱下自己的足衣,就直接塞在他的口中。 那气味,差点就将李柏钿给当场送走! 刽子手很及时的给他提提神,已经开始动刀子了。 第一刀,是右胸乳处旋下一块铜钱般大小的肉。 这一刀下去,李柏钿已经痛得青筋暴起,怒目圆睁。 接着是第二刀,位于左胸…… 等到了第五十一刀的时候,刽子手鄙夷的看了李县令如同鼻涕虫似的小头;然后一刀了断是非根,毫不犹豫给噶了! …… 刽子手每每割下一刀,下面的人群就会喝一声彩! 就这样,李柏钿第一天就挨了四百多刀。 不过,他的命大,竟然还没死! 等他被送进大牢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跪在狱卒面前,求见王国梓! 王国梓没来见他,却让人送来了待画押的口供和那颗毒药。 这一次,李柏钿看都没看,直接颤颤巍巍的画了押;然后,接过毒药,就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 李柏钿走的很安详,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仿佛是在说: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微笑! …… 接下来,王国梓利用檀溪的人头,使得汉阳府各地的水匪山贼个个望风而降。 他们第一个任务,就是捉拿汉阳县逃亡的几名官吏。 这些贼匪还是很看重投名状的。 接下来,乐不思蜀的王县丞、流连花丛的张主薄……都一一被抓了回来。 他们该腰斩的腰斩、该绞刑的绞刑;汉阳县衙的大小官吏,算是被一窝端。 在这个过程中,王国梓也看到了山贼水匪的能力。 他们中,除了一些罪大恶极的被优化外,其他都被整编成了税使,在各处重要的城镇、水路关隘设卡征税。 他自然知道不能涸泽而渔的道理。 所以,在汉阳境内来往的商贾,只要在任意关隘缴了税,都可凭着签字画押的条子畅通无阻。 自然,有些土匪还是恶习不改;但王国梓以铁腕手段收拾了一群害群之马后,就再没人敢搞小动作了。 这样的税使制度运行了月余,不管是交税的还是收税的,竟然都在其中获得了好处。 收税的自不用说。 当土匪的,不可能人人大鱼大肉,也有很多的底层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如今,他们转化为税使,每个月都有饷银作为保障,最起码吃饱饭是没任何问题的。 至于那些不满待遇的,大多也是过去土匪中的头目。 他们可是王国梓的重点打击对象,很多都已经被优化了! 至于交税的,也很乐意! 虽然汉阳府是按照货物重量交税,一次性收的税比较高,但架不住人家只收一次! 他们在汉阳之外,基本每隔几十里地就得交一次税;这些累加起来,可是比在汉阳的税负高太多了。 而且,这些税使收了税后,还给予商贾保护。 如果有其他小混混敢骚扰商队,税使就会毫不犹豫的教他们做人。 临了,这些小混混还得被送到附近的矿场上去做苦役! 一时间,汉阳府竟然是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有了大治的雏形。 周围的流民听到了汉阳府只要肯卖力气就能吃饱饭后,都纷纷往这边赶! 第55章 都是为你好 汉阳县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如今,檀溪被灭、李柏钿被剐、王县丞被腰斩、张主薄被斩首…… 可以说,汉阳县衙里,就连看门的狗都被调查了三代,看是否跟这些大小官员有串种;整个官僚体系,算是被连根拔起! 这一切的一切,不仅仅让混江湖的强梁们害怕;就连那些当官的,也吓得瑟瑟发抖! 谁也没想到,这个仪宾对流寇狠,内部整肃也这般变态! 一时间,王国梓添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外号——终极杀人王! 这件事的另一个影响就是: 汉川县的知县吓得胃下垂,就连一声招呼都没敢打,就称病挂靴而去! 其他大小官员也有样学样,纷纷提桶跑路,颇有种官不聊生的即视感。 还好,这段时间又相继来了不少的人才,投到王国梓的帐下;要不然,汉川县流民招抚的工作,就得停摆。 王国梓准备提拔的这位官员,叫做祝咏。 他曾中过举人,当过一任知县。 但他却在任上犯了事,被免了职。 认真说起来,他做的没错;但遭受免职也不冤。 原来,当初他接到了一封诉状,是小舅子和姐夫之间争家产的案子。 姐夫认为自己应得六成,小舅子只得四成;依据就是岳父临终前留下的遗嘱。 祝咏看了遗嘱的内容,上面果然写着: 小儿三岁,需要抚养;待成年后,家产按照四六分,女婿独得六成。如果儿子不服,可以去衙门上告。 祝咏见到遗嘱后,啧啧称奇,直言这位仙逝的老人,活得很是通透。 他对着女婿道: “你岳父死时,儿子只是稚童,没有其他亲眷,只能托你照顾。 如果遗嘱上不交待清楚分家产之法,或者写明将来你得四成,你小舅子得六成,只怕他早被你害死了,哪里还能养大?” 于是,祝咏当场就判决: 女婿抚养有功,当得四成;剩余留给儿子! 听到这个判决后,老百姓都认为这个县令英明。 因为按照情理:父亲的遗产,自来是传子不传婿。 但巡察御史知道此事后,却在这事上做文章,给祝咏一个“差”评,认为其判决不合法。 再加上,他在知县任上对胥吏太过严苛;对藩王等权贵也是不假辞色;可以说犯了众怒。 于是,他就被罢官了! …… 王国梓听了他的故事后,认为这人正直又知变通,是个可用之人;就将他和李磐的名字,一同递到了钦差吴珄的案头! 当时,他还似笑非笑的问了句: 如果是妹夫和大舅子起了龌龊,他会帮谁? 祝咏一本正经的道: “谁对老百姓好,我就帮谁!” “……” …… 王国梓拟提拔的名单递上去后,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吴珄对汉阳府有空缺很高兴,已经准备将两个知县的位置留给自己的学生! 所以,他大笔一挥,就将王国梓的条陈给驳回了! 他还不知道,这件事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 钦差行辕。 吴珄觉得今天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他看着前几日李柏钿送过来的好酒,笑呵呵的吩咐奴仆给温上。 酒色财气,他四样都占全了。 原本在京城的时候,他能帮江右帮的人平事、升官;下面的人会来事,都会送上一些土仪作为孝敬! 自然,他家的美酒是不缺的;像什么杏花村、西凤酒、梨花白等,各地的美酒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如今,他督师湖广,待遇可就差了很多: 兵头挤兑他,藩镇戏耍他;如今,就连一个仪宾得了势,都开始对他颐指气使。 麻卖批,想想就令人气血上涌! 如今,他大笔一挥,驳回了王国梓的条呈,心里自然是无比的爽快! …… 正在这时,管家来报: 湖广提学高世泰求见! 吴珄想了想,这位高提学跟他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东林党的中坚。 而东林党与周延儒的龌龊,那是尽人皆知。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他忙让管家将这位朋友请了进来。 …… 高世泰进了书房,就看见吴珄温的酒,连忙说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吴珄却乐呵呵的让他坐下,开口道: “最近汉阳的匪患已经解除,还揪出了李柏钿这样的蛀虫。 本官一时高兴,就准备睡前饮上一小杯。 来来来,汇旃贤弟来了,正好陪我共饮一杯!” 高世泰不敢怠慢,立马敬了他一杯。 吴珄看桌上只有两人对酌,有些感慨的道: “当初在京的时候,几乎每日去赴宴;像这样在行辕里自斟自饮,还真是少有!” 高世泰含笑站起身又敬了一杯: “大人督师地方,尽心竭力、亲力亲为,自然是没时间去贪这杯中之物。 这让下官很是敬佩。 下官借花献佛,再敬您一杯!” 酒酣耳热后,高世泰也就不再拘谨,开口问道: “大人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竟然如此海量?” 吴珄此时已经有了六分醉意;加之今天做的事,可以说很解气,也想找人分享一下。 他得意的举起酒盅,不答反问道: “你还记得楚藩的仪宾,姓王的那个小子吗?” 高世泰:……那可是太知道了!今天上门,就是他逼着自己来当说客的! “王仪宾不仅打败了张献忠;听说,在汉阳剿匪,也是成绩斐然。 这样的一位帅才,下官自然是久仰大名!” 吴珄似笑非笑的道: “他再能耐,也不过是本官的马前卒。 这位仪宾现在心大了,竟然要插手地方官的任免。 他当本官是泥塑的菩萨?! 我当场就给他驳回了!” 说到此处,吴珄仿佛一扫胸中块垒,又畅快的喝了一盅。 …… 说句实话,他下到地方以来,可谓是事事不顺。 经过了左良玉拒绝出征、张献忠骂娘式回应招抚后,几经蹉跎之下,吴钦差的面子里子都快丢完了。 如今,他已看不到任何重回朝堂的希望。 这次,他好不容易逮住恶心王国梓的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 高世泰再次与他碰了杯,咬了咬牙道: “大人,您还是抬抬手,将王仪宾的条陈给过了吧!” 吴珄:“……” 他一个没注意,差点失手摔碎了酒杯: “你说什么?你是他的说客?! 哼哼,我倒是小瞧了这小子。 说说吧,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高世泰说完最难出口的话之后,倒是浑身轻松了不少。 他悠悠的道: “大人,听我一句劝。 我这次来,可是为了您好!” 吴珄:“……” 第56章 流民心思定 吴珄重重的放下酒杯,怒哼道: “本官想起来了: 王国梓能成为仪宾,还是你牵的线。 哼哼,他这次让你过来,是带了什么话?” 高世泰幽幽的道: “仪宾让下官给您带来了这个!” 说完,他就从袖口掏出一张纸,竟然是一份李柏钿的口供,上面写着: 某年某月,吴珄向其索贿三万两! “简直一派胡言!” 吴珄越看越生气,最后竟当着高世泰的面,将口供给撕碎了。 高世泰并没有阻止他,而是继续道: “吴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像这样的口供,王仪宾一共让李柏钿写了厚厚的一摞。 这一张还是罪责较轻的,有些更是不堪入目。” 吴珄强装镇定的道: “黄口小儿,也就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诡计构陷。 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在乎他的栽赃陷害!” “吴大人,你何必说这种气话! 您是御史出身,应该知道: 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清誉建立起来很难,毁掉却很容易! 大人,现在可不是斗气的时候!” 就在高世泰劝吴珄低头的时候,他的管家突然来禀告道: “老爷,不好了。 舅老爷和少爷在汉阳采买香皂的时候,被一伙土匪给掳走了。 现在,他们人和货都丢了!” 吴珄:“……” 高世泰看他要踉跄的站起身,连忙扶住他,小声安慰道: “吴大人,您千万别着急。 如今,汉阳城的土匪,都被王仪宾犁了好几遍;要去解救一两个人,还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吴珄冷厉的看着他,寒声道: “好一个仪宾! 我就不信,他还真能见死不救!” 高世泰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大人,你要是再卡他的条陈,那就真说不清楚了。 另外,王仪宾也让下官转告您: 这钦差行辕的守卫,太过单薄;问大人要不要从他那里调一批人手过来!” “你!” 吴珄颓废的坐在椅子上,脸上早没了刚刚的得意。 他没想到,王国梓去了汉阳后,就如同蛟龙入海,已经可以掀起如此大的波澜! 他并不是光杆司令,可以豁得出去;他还有家人、身家性命。 这些他能不在乎吗?! 一时间,厅房内陷入了死寂! …… 高世泰今天是来劝和的,主动打破了沉默: “大人,贵府上都能跟仪宾搭上线做买卖,想来知道交易之道的真意: 有时候,大家都是为了吃饭,不寒碜;您又何必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与利益过不去呢!” 吴珄有点气急的道: “两个县令的任命,怎么能是无关紧要的事!” “知县能说得上话,那自然是人人敬重的百里侯;如果说不上话,那也只是上蹿下跳的大马猴。 大人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怎么选!” “……” 吴珄还是有点不甘的问道: “王国梓呢? 要商议条陈的事,他自己怎么不来?” 高世泰忙解释道: “仪宾正忙着组织民夫收庄稼,说……说这点小事,他就没必要专程跑一趟武昌了!” 吴珄:“……” 他感觉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火气,又要喷涌而出。 一瞬间,他真想吩咐左右,拿下王国梓,赏他个七八九十大板。 但他也清楚,他的话对王国梓来说,已经没什么威慑力了。 最终,吴珄还是决定缴械,羞耻的问道: “他是一个什么章程?” “他提的条陈,大人给批了。 以后,没什么大事,大人还是无视他好了! 王仪宾说了:汉阳乐,不思归!” “王国梓是这样跟你说的?”吴珄眼神灼灼的盯着高世泰。 高世泰有点回避和他眼神接触,小声的回道: “下官也没见到他的人。 是一个清客过来传的话。” 吴珄直眉瞪眼的质问道: “只是他的一个手下传句话,就劳动你我供他驱使?!” 高世泰像蔫了的向日葵,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声: “是!” “啪!” 桌上的杯子终于还是被丢了出去,摔得稀碎;一如高世泰的节操,以及吴珄高傲的心! 这一刻,他的眼神如同看到女神们二十四盏灯都“哐哐”灭了般,陷入了颓废和死寂! …… 汉阳城。 很快,李磐和祝咏的任职命令就下来了。 现在的大明,已经风雨飘摇,自然可以特事特办。 两位县官上任后,就着手招抚流民。 之前收拢的民夫和土匪,过了几个月安定的日子后,已经融入到汉阳的体系中,人心思定! 加上玉米已经丰收,吃饭问题得到了解决,就更没人愿意跟个街溜子一样,到处折腾了。 汉阳府现在就是个大工地,像什么水泥厂、钢铁厂、香皂厂、纺织厂等,都在招人。 只要肯卖力气,肯定就能吃饱饭;如果有手艺,甚至隔三差五的还能割点肉回来,改善下生活。 除了农业、手工业大发展外,王国梓也在汉阳取消了差办、征调、徭役等,进一步给工商业松绑。 当然了,该交的商税,还是得交;并且,商税税率也根据行业、经营规模等进行了细化。 他毕竟是穿越过来的,像大明这样逮住羊就使劲薅的胡乱盘剥,他还真下不去手。 不过,他也仅仅是在旧有体系中开了一个口子,没有全盘推倒重建。 但即便是这样,这也成了百姓口中亘古未有的善政;汉阳已经有人准备给王仪宾建生祠了! 甚至有一次,王国梓带着手下去帮民夫们收玉米,突然众人眼含热泪的齐声高呼: “王仪宾万岁,万万岁!” 王国梓赶紧上前搀扶起一位年过古稀的老大爷,温言开口道: “老人家,‘万岁’是犯忌讳的,可不能公开说。 汉阳的军中,看着我连败张献忠和匪患,已经有人说我是军神; 针对我颁布的善政,商贾也是云集,纷纷说我是财神转世; 还有什么菩萨、大仙那一套的,实在是愧不敢当! 我王国梓今天就告诉大家: 这些称号都是虚的,将来都会统统去掉;我唯一想要保留的,就是农民这个词。 因为,我永远是农民的儿子!” 没想到,王国梓的话刚说完,山呼万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甚至,比刚刚的更响亮! 第57章 皇权不下乡 下地做了一回秀后,王国梓又体会到了当初在江夏村埋头修地球的那种苦涩。 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腰子,已经开始停摆了! 所以说,农民的儿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除非他家里有的是地! 他身边的狗腿子黄月桂,似是看出了他的窘境,连忙大声禀告道: “少爷,府上正有大事,等着您回去处理呢!” 王国梓佯装不高兴的道: “帮乡亲们种地,就是头等的大事;怎么能半途而废!” 此时,他们正在一户叫做张狗剩家的地里劳作着。 主人家忙上前劝道: “郡马爷,您今天能在老汉家的地里帮一把手,我们全家已经铭感五内。 您是做大事的人,我们怎么能耽误您!” “是呀!郡马爷,狗剩叔家的地,我们会帮着一起锄草的。 您有事,还是先回吧!” “……” 旁边一个正啃着手指的小萝莉,也走上前。 王国梓见她可爱,忙抱了起来,从怀中拿了一根在系统商城购买的棒棒糖哄她。 小萝莉舔着糖,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她奶声奶气的道: “拐子真好,给囡囡吃糖。 可是,你刚刚将禾苗当成草给铲了,姆妈还得返工。 拐子可不可以不让姆妈这么辛苦?” 王国梓:……麻蛋!这谁家倒霉孩子,怎么尽说大实话! 最终,王国梓被小萝莉的一句话成功劝退,狼狈的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周围的人群看他从身边过,都善意的笑了笑,心里充满了骄傲: 郡马爷锄地,用的竟然不是金锄头;这个你敢信?! 虽然种地的手艺潮了点,但并不妨碍他在这些民夫心中的威望。 不是哪个当官的,都能出种子、出牲口,让他们安心种地! 庄稼人最世故,也最纯粹。 谁能让他们过安生日子,谁就是他们的大救星! …… 回去的路上,李磐和祝咏都随侍左右。 祝咏性情耿直,直接就问道: “郡马爷,您对百姓山呼万岁怎么看?” “……” 一旁的李磐忙向他使了个眼色,解释道: “复之兄,整个汉阳的百姓,如今心气高,正是: 岁盼丰稔人盼富,民思安定城思强! 这只不过是百姓情不自禁喊出来的口号,就不需要上纲上线了!” 说起来,李磐和祝咏都是相对有底线的人,并没有文人相轻的那种浅薄。 祝咏年少时学击剑,好为大言,却每每都能言中要害。 这样的文武全才,令李磐很是钦佩。 反过来,李磐博朗群书,尤擅格物致知。 这样将书读通透的全才,也令祝咏赞赏不已。 两人现在都在王国梓帐下听用,又存了相互结交的心思,一来二去,倒成了好基友。 此时,李磐见祝咏言语上有点出格,连忙发声转圜一二。 王国梓看着两个得力干将在那里眉来眼去,打趣道: “昔有俞伯牙钟子期高山流水; 今有李筑夫祝复之肝胆相照! 这汉阳城,还真是人杰地灵!” 说完,王国梓一本正经的道: “说句实话,被人歌功颂德,是人都会飘飘欲仙;但这并不是我支持个人崇拜的原因。 如今的世道,皇权不下乡、乡绅管四方。 如果我们不采用一些极端的方法,就比如个人崇拜;那我们的政令和宣传工作,永远都不能得到有效落实。 所以,对于百姓山呼万岁,我觉得当下还是需要的。 最起码,我们的工作会好开展的多!” 祝咏听了,拱手一礼道: “郡马爷这番话,说的很有见底。 只是,任何人被山呼万岁的多了,恐怕都会飘飘然!” 王国梓幽幽的道: “人再飘,死神一刀,还不是当馒头馅的份!” “……”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 不过,李磐和祝咏等几个心腹,都是聪明人;自然能从王国梓的话中,听出一些别样的意思。 皇权不下乡,可郡马爷却横插一脚,那岂不是要取而代之?! …… 回到仪宾府后,王国梓才来得及问黄月桂,究竟是什么要事,要着急忙慌的将他请回来。 黄月桂自然不可能直接说,这是为了给他解围。 他小意的提醒道: “少爷,上次月英还让小人提醒您: 您说的亲自下厨,郡主可都等了很久。 如果您方便,是不是可以做了?” 王国梓经他一提醒,还真忘了这回事。 小娇妻是他的爱侣和大腿,那可得抱紧。 这段时间都在瞎忙,差点将哄老婆这样的正事给抛诸脑后! 不行,他得赶紧补救! …… 仪宾府内室。 朱凤德打发走了楚王府的信使,蹙起眉头,喃喃自语道: “父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写这样一封信过来?” 原来,楚王听说李侧妃的娘家兄长被王国梓捉拿并亲自送上法场后,很是不满。 这次让王府的管事过来,颇有种兴师问罪的味道。 月英见郡主兴致不高,忙安慰道: “郡主,那个李柏钿的事情,婢子也向大哥打听过了: 他确实是一个死有余辜的犯官。 仪宾这样铁面无私,不正是您欣赏的嘛。” 朱凤德幽幽的道: “相公是良人;王府里的,也是家人。 我这样夹在中间,确实心里难受!” 月英继续劝道: “郡主,说句僭越的话: 那个李县令贪赃枉法,受益的是李侧妃。 但仪宾这样劳心劳力打流寇、土匪,保护的可是整个楚王府。 这件事,除了王爷和李侧妃母子对仪宾颇有微词外,王妃和世子爷可都是支持的。 咱们从王府搬出来,还不是因为李侧妃的人乱嚼舌根! 听说,当初二王子,还想将你嫁给那个勾结流寇的张其在呢!” 朱凤德:“……” 她将信收到枕头底下,开口问道: “月英,相公他人呢?” “嘻嘻,刚刚婢子从厨房路过,正看到仪宾在做美食呢。 他还提醒小婢: 这是给您做的,让婢子暂时别往外说!” 看着月英高兴的样子,朱凤德似乎也受到了感染: “你的仪宾老爷让你别往外说,你怎么告诉我了?” “嘻嘻,郡主可不是外人,婢子自然是要告诉您的!” “好! 既然相公要给我们惊喜,我们就装不知道好了。” 这一刻,朱凤德似乎想通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只要相公是为了父王、母妃、兄长好;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第58章 枪械的比试 傍晚,王国梓提着食盒来到了卧室,见朱凤德正在做针线。 灯下看美人,柔三分; 黄昏看娇妻,醉九分! 看着她娴静的坐在那里,王国梓只觉得整个人都无比的神清气爽。 月英见他进来,立马站起身禀告道: “郡主,仪宾过来了。 咦!您还提着个食盒。 这是给郡主做了什么好吃的?” 听了小婢女的调侃,王国梓倒没觉得什么,朱凤德却先羞红了脸。 看着小娇妻明显是梳洗打扮过;王国梓感觉自己饿的,已经不仅仅是胃了。 他打开食盒,一个漂亮的心形蛋糕就映入眼帘。 整个蛋糕晶莹剔透,犹如洁白的云彩,点缀着五颜六色的水果。 当蛋糕被取出来后,香气弥漫了整个卧室,就如同曼妙少女的低声吟唱,让人难以抗拒! 王国梓轻轻将它取出来,含笑道: “郡主,这段时间家里的事,辛苦你了。 今天特意下厨,做了一个蛋糕,请郡主品尝。” 他用碟子装了一小块递给朱凤德,却见她怔在那里,迟迟不见动静。 “郡主,我疑心这蛋糕不是我做的,而是爱做的。 要不然,你怎么都不舍得尝一尝呢?” 朱凤德似嗔似喜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尝了一小口。 就是这一小口,愉悦了她的味蕾,让她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蛋糕软糯可口、入口即化;加上水果的嚼感,甜蜜带来的愉悦立即拉满。 等吃完了一小块,她还觉得唇齿留香、甜味在舌尖不停的回味。 接下来,王国梓和朱凤德对坐,相互喂着蛋糕,仿佛彼此眼中只有对方。 这一刻,一旁的月英感觉自己被萌动敲了门、被青春撞了腰、被狗粮喂了个饱…… …… 翌日清晨。 朱凤德起床后,只觉得身心愉悦,一扫昨日接到父王信件时的阴霾。 她舔了舔嘴角,似乎还能回味昨晚的甜蜜。 这一切都不是梦,却是自己梦寐以求的。 这样的甜蜜生活,也需要努力去经营和维护。 想到这里,她起身写了封信,递给月英道: “月英,将这封信送给母妃。 夫为妻之天。 相公既然都这般忙碌了;有些琐事,就由我来代劳吧!” …… 朱凤德说王国梓忙碌,还真没说错。 此时,他正在作坊中,检验兵仗司采用新工艺制作的枪械。 前一批燧发枪的枪管,都是用铁皮中间裹着圆形钢条,一点一点的敲出来的。 等敲出管状的雏形后,还需要用铁沙等进行焊合。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就是对内膛的处理,需要在钻床上不停的打磨。 仅这一道工序,就需要耗费一个熟练工匠十多天的时间。 还好,现在用的熟铁,都是王国梓在系统购买的小高炉炼制的,质量有保障。 要不然,如果材料不过关,枪管就很容易炸膛;那工匠之前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 前段时间,系统商城终于出来了好东西:手工膛线拉床的工艺图纸。 不得不说,毕老师教出来的徒弟,就是好用;他们很快就将拉床造出来了。 不过,使用过程中,这些工匠们就对新工艺很是嗤之以鼻。 首先,他们对这种内部有旋转膛线的枪管很是不认同;认为与细心打磨的枪管相比,这就是傻大黑粗的夯货! 并且,使用的铅弹也是没有任何美观可言;用模具大批量生产的子弹,不仅不圆润,尾部竟然还是中空的。 试枪那一天,东郊先生的大弟子兼侄子毕门庭很不情愿的对着王国梓道: “郡马爷,我与几位师兄弟很感激你能请我们过来造枪,并将老师的自生火铳从书上搬到了现实中。 但这种粗制滥造的枪管,加上没有一点美学修养的子弹,怎么可能及得上精心打磨的火铳!” 王国梓看他很不服气的样子,不动声色的道: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要不然,我们今天就打个赌如何? 你们师兄弟技术水平和动手能力,都没话说。 只是,你们只跟我签了五年的雇工合同;接下来,我还要试制更多的武器,肯定还要倚仗你们。 但那些武器威力更大,我并不想让它们泄露出去。” 毕门庭一听,脸色一黑,直接道: “郡马爷这是不相信我们的人品?” 王国梓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幽幽的道: “洪承畴没投降满清前,皇上认为他殉国了,还亲手给他写过祭文。 但这样的大忠臣,最终还不是蜕变为万人唾弃的大奸臣。 还有孔有德、祖大寿等等,哪一个不是沙场宿将。 他们投降后,不仅带去了士卒,还将大明最先进的火器也带了过去。 现在,满清通过仿制大明的火器,已经后来居上,成立了自己的乌真超哈营;鸟铳、红衣大炮等都是一应俱全。 毕兄弟,你说我该不该小心再小心?” 毕门庭:“……” 他自然知道满清是大明的心腹之患,自己的伯父毕懋康也对鞑子深恶痛绝。 王国梓这般说,让他无言以对;他对保密一说,自然也不那么排斥了。 “郡马爷考虑的周全。 但我还是那句话: 你这样粗制滥造的枪械,是比不过精心打磨的自生火铳的。 刚刚说到打赌,那我们就赌一场: 如果我们的自生火铳赢了,你不得强令我们接受拉床造的枪管和这种长相怪异的子弹。 如果我们输了,那……”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开口问道: “那你就怎么样?” 毕门庭咬了咬牙道: “我就将这一百多斤卖给郡马爷了。 并且,我也会将老家的亲眷,全部迁移来汉阳,一心一意的搞研究!” 王国梓眼睛一亮: “好! 这个赌约,我接下了! 不过,我提前说明下: 不管这个枪械是叫自生火铳还是燧发枪,你和你的师兄弟都功不可没。 看到作坊旁那些用水泥砖瓦建的房子了吗? 不管比试结果如何,你和你的师兄弟,每人都可以分一套!” 看着不远处整洁干净的房子,毕门庭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与王国梓击掌道: “多谢郡马爷! 这个赌约,我赢定了!” 第59章 问世的新枪 枪械试射安排在下午。 听说有这样的比试,崔文荣带上军中的千户、守备们,都赶过来瞧热闹;就连隔的不远的李磐、祝咏,也过来为兵仗局的人打气助威。 现在汉阳各项事业都欣欣向荣;如果有了强军保障,那就无后顾之忧了! …… 王国梓见人来的差不多,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团建机会,就小声吩咐了黄月桂几句。 这位狗腿子很会来事,立马对着众人道: “打赌没有彩头,就相当于夫妻敦伦生不出孩子,那是在放空炮! 鄙人僭越,今天就在这里做一会庄: 押少爷新枪赢的,一赔二; 押毕管事旧版枪赢的,一赔五。 各位,小赌养家糊口,大赌发家致富! 买定离手喽!” 崔文荣见王国梓并没出声制止他,也凑趣道: “老崔我虽然从来没赌过,但看人却从来都不会错的! 你们想想: 毕管事师出名门;他那一丝不苟的性格,精益求精的追求;再加上唏嘘的胡茬子、神乎其神的动手能力,都深深地迷住了我。 他的这杆自生火铳,明显是他独具匠心的产物。 所以,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押……郡马爷!” 毕门庭:……淦!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我才闻到了马屁! 麻卖批! …… 有了崔文荣带头,他带来的各个兵头都你一两、他五两的,将银子押在了王国梓新枪取胜上。 毕门庭实在气不过,掏出五两银子,对着黄月桂道: “我有底气,我押自己!” 说完,他对着李磐道: “师弟,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 我希望,你能不带功利的作出精准的选择。” 被点名的李磐,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大一小两锭银子。 他毫不犹豫的都押上了。 毕门庭看师弟如此支持自己,心中还是很熨帖的。 没想到,李磐接下来的话,差点将他气得一佛出世: “这一两的小锭,纯属是对师兄弟感情的投入,不求回报。 至于这十两的大锭,我也押仪宾。 我对他很有信心!” 一旁的祝咏也掏出了一两银子,正准备下注毕门庭。 听了李磐的话后,他犹豫不决,忙问道: “一次下注十两,这可不是你谨小慎微的性格。 说说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李磐面带得色的道: “自从跟了仪宾,打流寇、灭土匪,我还没见他输过。 赌博是投机,总有失手的时候;但下注仪宾,那肯定是一往无前! 哈哈,知道结果的赌博不叫赌,那叫价值投资!” 王国梓:“……” 他面露微笑的对着李磐点了点头。 该说不说,这句马屁,确实拍的他很舒服! 另一边的毕门庭,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这个师弟太功利,还是请师傅将他逐出师门,不能再要了! 你这不是在赌,而是在堵;在给你师兄添堵! …… 最终,黄月桂统计了下赌资: 押王国梓胜的是九十两;而押毕门庭的只有十两。 这十两中,除了他自己的五两、李磐一两的感情投资外;剩下的四两,都是王国梓给凑的整。 黄月桂赶紧道: “更新下最新赔率: 押少爷的,一赔一点零五; 押毕管事的,一赔九点五!” 祝咏很讲究的掐指一算打断道: “这不对呀,为什么赔率都小了不少。” 黄月桂解释道: “坐庄的,肯定要抽头。 要不然,我不是白忙活了! 我宣布: 比试正式开始!” …… 比试一开场,靶场的设置就让毕门庭以及一众师兄弟惊掉了下巴。 崔文荣也看了看前方的木靶,不由得暗暗啧舌: 这三处靶的距离,最近的怕不是都有一百步。 他军中的弓箭手,有效的射程在50至80步;鞑子可能好点,但一百步也够呛! 这么远的距离,燧发枪真能射那么远? 如果是真的话…… 他悚然一惊,不敢再想下去! …… 这时候,毕门庭的一位同门站出来,对着王国梓不忿的道: “郡马爷,比试是不是应该公平公正? 你把靶子放那么远,这两种枪都打不到,干脆算平手好了!” 王国梓悠悠的道: “比试过才知道。” 说完,他示意两个士卒开始比试。 第一个靶点,使用新枪的士卒瞄准后射击,第一枪就命中了木靶子。 而使用老式燧发枪的士卒,射击了半天,才三中一,命中了木耙。 当他们走近细看时,发现两个木靶都已经裂开;表明两杆枪在这么远的距离,都有不错的杀伤力。 不过,细究起来,新枪不仅精度高,就连破坏力也更胜一筹。 这一幕惊呆了众人,特别是崔文荣。 因为他发现,他的士兵虽个个人杰;但要面对一百步之外的一轮齐射,差不多也得扑街。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士卒,似乎也脆弱的如同豆腐般。 而毕门庭看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 王国梓看到众人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道: “第一局都命中了,算是打个平手。 换150步的木靶!” 这次,两种枪的精度,就更能显出优劣。 新枪是五中四,还算优良;而老式的燧发枪,发射了十枪,竟然没有一发命中。 孰优孰劣,自然不言自明! 接下来,王国梓又让试了200步的木靶。 这时候,毕门庭已经默默示意拿着老枪的士卒停止实验,大家都围拢在一起,看新枪的表演。 新枪这次的命中率更低,但还是取得了五中三的成绩。 …… 试枪就这样结束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毕门庭可能永远都无法相信,火器可以打两百步之外的目标。 他神情复杂的看了看王国梓,心道: 难怪仪宾如此注重保密! 如果士卒装备上这样的大杀器,岂不是各个都成了天兵天将! 而一旁的崔文荣,已经被震惊的麻木了。 他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还有点发痒: 有种被知识敲了闷棍,被老牛垦了荒,被红倌破了戒的五味杂陈…… 等试枪结束,他就上前摩挲着新枪,眼中放射出兴奋的光芒。 他急不可耐的对着王国梓道: “仪宾,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换装上这种新枪?” 王国梓看着一旁低头不语的毕门庭,开口道: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毕管事! 这新枪可是他们亲手打造出来的。 产量如何,他应该最清楚!” 此时,毕门庭朝着王国梓拱手一礼,开口道: “仪宾竟然如此信重我,敢不效犬马之力,继之以死!” 第60章 露一露牙齿 新枪问世后,兵仗局加班加点,终于在八月初交付了第一批成品,共计两千五百支。 王国梓的两千家丁,全部换装;崔文荣那里,也分配了五百支。 之后,他决定以实战来锻炼队伍,将他们以百十人为一组,打散后出去拉练。 这样既可以提高他们的实战水平,也能打破军将固有的小圈子,牢牢将军权抓在手中。 王国梓随意的一个安排,汉阳境内残存的匪患以及周边的地痞流氓,可就倒了大霉,纷纷成了被优化的对象! 他们的结局,大多成了矿场的苦力;部分混不下去的,要不转行,要不只能远走他乡! …… 王国梓在找别人麻烦的时候,也有人盯上了他。 这个人,就是号称左良玉外五营大校之一的王允成。 这货不是一个好东西。 今年,他被张献忠逼出湖广后,就在池州上演了一出兵过如篦的劫掠戏码。 池州的地方官立马上报朝廷;崇祯帝自然大怒,要对他问罪。 不过,王允成听到风声后,竟然毫不收敛,甚至扬言要进攻南京。 崇祯帝立马下令要诛杀他。 只是,现在的大明已经风雨飘摇;左良玉出面保他后,皇帝也只能徒呼奈何! 等劫掠的风声过去后,王允成就被左良玉打发来了大冶,跟王国梓做了邻居。 不过,左良玉并没有给粮饷,而是要他自行解决。 于是,他就开始向老百姓征讨义饷,税收也陡然提高了三倍。 要知道,明末在正常的税赋之外,还增加的辽饷、剿饷和练饷,老百姓已经苦不堪言。 现在这么一加税,他们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这还不算完,他又在大冶开公告罚款充军饷,没收士绅的财产。 他的部将们也是有样学样,将街溜子们装扮起来;白天为兵、晚上为匪,只想靠着打家劫舍,继续过骄奢淫逸的生活。 一时间,长江北岸各地,都受到了波及。 王允成也曾示意手下的一位守备扮成流寇,去汉阳劫掠。 没想到,他正好遇到了王国梓的一个拉练小队。 双方交战不到盏茶工夫,对方就损失了数百人;而家丁小队,竟然是零伤亡! 王允成还想头铁的找回场子,结果还是分分钟被教做人,丢下了上千具的尸首。 自此之后,汉阳基本就成了禁区,他们再也不敢过来了。 不过,王允成虽然不敢对汉阳直接下手,但对来往的商队,可从来都没有手软过。 这也导致了,长江下游的人来汉阳采买商品,都愿意走水运,躲避这个瘟神。 王允成显然也知道了这一点,竟然强征工匠给他造船,组织了江巡队。 这群由水匪组成的江巡成立后,就铁锁横江,加强了对过往船只的盘剥。 有一艘从汉阳驶离的船只,不幸被他们盯上了。 一开始,船上的商人见对方如恶犬般扑了过来,立马吩咐船工逃离。 只是,这艘船上满载货物,速度远远不及江巡的快艇,最终还是被追上了。 商人本准备破财免灾;没想到,这次江巡竟然想着杀一儆百,不管不顾的就朝商船撞了过去。 商船只是不足百料的小船,哪里是江巡的对手;它立马被撞翻,商人和水手们也都被江水卷走…… 这件事本来很隐秘。 不过,王允成却存心想着立威,竟然堂而皇之的派人到汉阳宣传此次事故。 目的就是让去采买的商人们掂量掂量,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 这件事,自然而然的也被人报告给了王国梓;只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赶忙召集所有的手下,商量着要对王允成下手! “大家都议议吧,这个事该怎么处理!” 身为王国梓的狗腿子,黄月桂抢着第一个发言。 他不忿的道: “王允成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 如今,我们作坊中的香皂、棉布,主要销往南直隶。 他在岸上设卡征税,已经影响了我们的生意,商人们只能利用长江水运来躲避他。 没想到,他们竟然组织了江巡队,对来往船只进行盘剥。 小人已经跟几个江浙的商户聊过,他们现在都担心身家性命,不敢再来汉阳做生意了!” 众人听了黄月桂的讲述,也算明白了因由,知道这一仗并不是意气之争,都纷纷点头同意用兵。 崔文荣带来的几个千户、守备,纷纷开口道: “郡马爷,是该向那群狗崽子露一露牙齿了!” “对!王允成这个人两面三刀,过去就在战场上背刺过我们! 这个仇,老子……我早就想报了!” “……盘他!” “……” 看着军心可用,王国梓又问了李磐和祝咏二人的意见。 李磐先开口道: “打是肯定要打的。 不过,我们最好师出有名! 既然王允成派人来了汉阳,我们就将他的细作抓起来,让他们给王允成带个话: 必须解散江巡;将责任人交由我方审判。 另外,他必须赔偿商船的损失! 如果办不到以上两点,我们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拾掇他!” 祝咏补充道: “王允成上次扬言劫掠南京,皇上和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对他喊打喊杀。 我们还可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吴珄。 相信,这位钦差对王允成在大冶的倒行逆施,也很是不满。 这样,朝廷大义在我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施为!” 王国梓见众人都是同仇敌忾,直接下令道: “好,就这么定了! 来汉阳做生意的,那就是我王国梓的朋友。 欺负我朋友,那就是在打我的脸! 哼哼,此战之前,王允成不给我们平等;此战之后,我就直接送他升天!” …… 接下来,汉阳的战争机器全面开动。 衙役抓捕了所有来自大冶的细作,将他们驱离汉阳。 然后,黄月桂就开始对滞留在汉阳的商贾宣传要对大冶用兵;理由就是为了死去的商贾和水手报仇。 那位葬身鱼腹的商贾,也是江浙地区的名人,这里就有好几个认识他的。 他们听说郡马爷为了一介商贾,竟然要和拥兵三万的王允成作战,感动之余,也纷纷慷慨解囊,捐资助饷! 从钦差行辕传出来的消息,也偏向中立: 吴珄对王国梓要教训王允成,态度上属于无可无不可。 他只有一个要求: 务必不能让李自成的农民军南下! 第61章 天地三才阵 大冶城。 王允成正搂着从富户家中劫掠的小娘子,准备做些吐故纳新的运动时,他的心腹来报: 派往汉阳的细作都被遣送了回来,还带来了一封信。 信是汉阳监军王国梓写给王允成的,明确要求他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条,取消江巡。 第二条,交出倾船事故的责任人,由汉阳府公开审判。 第三条,赔偿损失,并亲自到遇难者墓前下跪认错! 第四条…… 王国梓在信中威胁,只给他三天时间考虑;限期一到,他会亲自来大冶教他做人! 看到最后那句: “若尔希图侥幸,请速准备棺木一口,勿谓言之不预也!” 王允成简直气炸了肺! 他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崇祯当初要问罪,他都敢叫嚣着攻打南京。 王国梓这番话,就像是对家奴下命令般,满纸都是威胁之词,他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个黄口小儿,竟然敢如此轻视我。 来人,抄上家伙,我要灭此朝食!” 说完,他推开衣衫不整的小娘子,收拾起自己的娘娘枪,就准备发兵教王国梓做人! …… 大冶城,营帐内。 他手下的一众部将,也都是狂妄自大之辈,纷纷开口道: “将军,杀鸡焉用牛刀。 末将愿带上士卒,将王国梓的人头提来给将军助兴!” “听说汉阳富得流油,我们早该过去耍耍了。 这次不捞够本,老子绝对不封刀!” “……” 一众人中,只有之前被王国梓骑脸输出过的那位千户,显得异常的沉默。 众人见他不开口,都嘲笑道: “李千户,你这是被绿皮吓破胆了? 他也就仗着手中的鸟铳抖抖威风。 只要我们将骑兵合在一处,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打溃!” “对!你这被打倒了一次就怂了,真给我们辽东军丢人!” “……” 李千户想起当初那爆豆一般的枪声,直到现在还头皮发麻。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都梦见自己在拼命躲子弹,次次都被吓醒。 吃过亏的人,也成长的快! 他学乖了,也领会了一个道理: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将军,之前咱们跟对方接过招,汉阳这伙兵可不是寻常人;他们比鞑子都要强上三分! 大家都是邻居,没必要搞得那么僵。 属下看,王监军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那些江巡做的太过,实在是草菅人命。 大人还是将几个匪首交出去,先平息一下对方的怒火吧!” “……” 王允成靠着江巡队赚了个盆满钵满,又怎么可能舍弃这条财路! 他眉头一挑,直接寒声道: “今天这仗,我是打定了! 上次他侥幸胜了一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次我要与他一决雌雄! 你既然怕了,也不必上了;给我好好看好门,等着大军凯旋吧!” 李千户正巴不得这样,忙躬身道: “是!” 这时候,与他不对付的另一个千户,嗤笑的看了他一眼,嘲弄道: “看门可是一个好差事。 等兄弟在汉阳抢够了,会给你捎两根骨头回来!” “哈哈哈!” “……” 李千户被骂成狗,也不动怒;颇有种唾面自干的从容!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狗里面,还分个三六九等! 不远的将来,就不知道谁是丧家之犬了! …… 王允成的兵刚出营,就被王国梓留在城里的细作探知到。 他不敢怠慢,赶紧快马加鞭的将消息传回了汉阳。 当得知王允成几乎倾巢出动,带来了三万大军;王国梓手下的人,也都是摩拳擦掌。 首先开口的是赵庵钢,他是庵钢厂的管事。 “少爷,这次可要多抓些俘虏! 咱们庵钢厂正在扩产,手下的苦役已经不够用了!” 王国梓不敢置信的道: “上次在汉阳严打,不是给你们送去了一千多的土匪充苦役,怎么还不够用?” 赵庵钢一脸得意的道: “少爷,您是不知道,现在铁器生产的任务有多重! 厂里除了正常供应兵仗局外,还做了不少的农具和铁锅去卖。 这些东西,不仅本地的老百姓购买,还有外地的游商来抢购呢! 上次有个洛阳的商贾,带着百来人过来采购铁器;他们看到锅不错,回去后还人人背锅,直夸我们的质量好!” 一旁水泥厂的管事赵海罗看到赵庵钢名为诉苦实则炫耀,也不甘人后的道: “少爷,我们海罗水泥厂也缺人。 最近汉阳、汉川的老城墙正在维护,水泥的使用量可不小。” “少爷,我们纺织厂也缺人……” “我们修路的也需要关怀……” “雨露均沾,春风也得过一过玉门关! 我们修水渠的,人手也不够!” “……” 王国梓哭笑不得的看着手下的一众人,对着崔文荣道: “文荣,你也看到了! 这仗还没打呢,大饼都被他们给分好了。 现在,压力可就交给你了!” 崔文荣看着临时调给自己的一千火枪手,意气风发的道: “郡马爷放心,这仗打不了多久。 不过,要抓俘虏,各位管事也得出力。 末将手下也就不到五千人,怕是忙不过来!” “哈哈!那行,俘虏我先挑!” “凭什么,我先说的!” “……” 正在大家争吵的时候,斥候来报: “报监军大人,敌军已经被我方斥候引到前方的丘陵地带。” 崔文荣忙问道: “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战阵?” “天地三才阵! 顶在最前方的游骑,已经被我方斥候赶回到了突前的战锋队。 那里大概有一千骑兵和两千的鸟铳队。 中间的是跳荡队,人数大概在一万以上。 中军押后,大约也有一万人!” 崔文荣略微皱了皱眉,对着王国梓道: “郡马爷,这个王允成也不是个草包。 这天地三才阵层层递进,变化无穷。 如果两头回撤,就可形成四门兜底阵;如果互相穿插,又变成五虎群羊阵。 因为变化多,所以破解起来也挺复杂的!” 王国梓不耐烦听这些,开口道: “任他几路来,我自一路莽推而去即可。 他现在不是行到了丘陵地带,阵型肯定会收缩。 跟我过来,让你看看怎么用排枪杀敌!” 崔文荣:……莽推?这也太不艺术了吧?! 第62章 排枪的威力 龟山脚下。 王允成的骑兵射手们,已经可以看到山丘上的那一群绿皮兵了。 不需要过分辨认,他们就知道对方是汉阳兵;因为只有那里的士卒,才会穿一身骚亮的绿皮。 …… 大明朝的士卒,战时穿的是鸳鸯战袄。 那是一种被称为“红胖袄”的军装。 顾名思义,它是红色的。 王允成的战锋军,集中了军中绝大多数精锐;他们穿的,就是这种红胖袄! 都说红配绿、赛狗屁! 这句话放在现在,就很适合。 因为红胖袄和绿皮们身处敌对;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 …… 统领战锋军的,是王允成手下的参将伍仁炳。 此时,他正满脸狞笑的对着身后的弓箭手们道: “哼哼,红男绿女! 弟兄们,我们大好男儿,还干不过一群穿着绿皮的娘娘枪吗?! 拿下他们,鸟铳就是我们的;汉阳城里的银子和女人也是我们的! 上次在池州,咱们没抢过瘾;这次来汉阳,咱们要抢个够本!” 身边的扈从听了,都是眼冒绿光,迫不及待的附和道: “干死他们!” “抢他娘的!” “……” 伍仁炳见手下都嗷嗷叫的要去杀敌,高声下令道: “大家都听好了,听我命令: 提速上山,杀!” 说完,他就娴熟的策马慢跑;继而开始加速冲锋! 看到对面越来越近的绿皮军,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距离更近了! 只要再过几息时间,等彼此只有八十步的时候,他就可以弯弓射箭! 他用的弓,是二石弓;可以射八十步! 每次在战场上,他都很享受箭矢射进对手胸膛的那种快感! 那一声声惨叫、一道道喷涌的鲜血、近在咫尺的死亡感觉,都令他无比的着迷…… …… 在对面骑兵进攻的时候,崔文荣也在报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 当听到已经进入射程后,王国梓毫不犹豫的下令: “第一列上前! 举枪,瞄准,开火!” 当听到口令后,一字排开的五百名火枪手立马跪姿出枪瞄准;然后,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一时间,火石撞击引燃了火药,枪声就像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平地起炸雷! 此时,对面冲锋的骑兵,堪堪才靠近到两百步的距离。 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弯弓搭箭,脸上的狞笑就已经定格;继而,他们就像下饺子般,一个个的跌落马下。 带头的伍仁炳凭着求生的本能,险之又险的躲过了第一轮的子弹。 但还不等他庆幸,对面又响起了阎王索命般的声音: “第一列退,装弹。 第二列上前,开火!” …… “第二列退,装弹。 第三列上前,开火!” …… 等三轮排枪齐射后,已经射出去一千多发子弹。 这些子弹构成了三道绝户火力网,将面前所有的虾兵蟹将都给卷了进去…… 伍仁炳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在快拉进到一百步的时候,终于受到了子弹的照顾。 铅弹的冲击力,仿佛一柄铁锤般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胸口,让他的动作定格在了这一刻! 继而,那种入骨的疼痛,仿佛是千万支钢锥般扎进体内,瞬间就撕裂了他引以为傲的红胖袄。 最后,他的鲜血犹如红雾般,从身体内喷涌而出。 这种场景,是他以前最想见到的;可他却从来不想感同身受。 这一刻,他可以和曾经的箭下亡魂共情了。 落马后的他,只能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 …… 看到伍统领已经被打成了筛子,那些侥幸没死的骑兵也吓破了胆,纷纷亡命一般的驱马后退。 但王国梓并不准备放过他们,继续下令道: “第一列,前进追敌,开火!” “第二列,交替前进,开火!” “第三列……” …… 王允成没想到自己会败得这么快。 当战锋队如同狼奔豕突一般逃窜的时候,身处天地三才阵中间的跳荡队也慌了神! 他们是王允成招募的一批地痞流氓。 让他们欺负百姓,那没二话;但让他们去对抗比骑兵还狠的角色,那就是“臣妾做不到”! 一时间,他们也立马跟着战锋队溃逃。 三才阵虽然可以灵活变阵,那是主动穿插的结果;一旦内部出现了问题,那整个阵形就完全乱了套。 这时候,王允成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派出自己的家丁督战,想要挽回颓势;但几百人的家丁,在上万人溃逃的洪流下,显得是那么的无助。 任王允成如何喊话,溃逃都没有停止。 最终还是王国梓的火枪队,给王允成解了围。 又是三轮排枪齐射后,场中除了哭爹喊娘声外,就没了其他的杂音。 这时候,绿皮兵们开始喊话了: “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显然,在求生面前,绿皮的话比王允成的好使! 一时间,贼兵们都忘记了反抗,纷纷跪地求饶。 …… 崔文荣看着面前超过两万的俘虏,又一次受到了心灵的冲击: 看来,所谓的阵法在排枪面前,竟然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王国梓看他沉思的样子,含笑道: “怎么样,体会到莽推的快乐了吗?” 崔文荣幽幽一叹,继而严肃的抱拳道: “向郡马爷学习,末将一辈子都学不完!” 王国梓:……这台词怎么这么耳熟!你他么的干脆改名叫董天宝得了! …… 就在他们交流莽推战法的时候,有人来报: “禀告郡马爷,王允成带着几十个家丁,趁乱逃走了。” 王国梓面色一正,对着崔文荣吩咐道: “这个王允成,我还有点用。 文荣,就麻烦你跑一趟大冶了!” “是!” …… 王允成确实是趁乱逃了出来,身边也跟着自己的心腹。 一路了无人烟,让他们劫掠牲口代步的计划泡汤了。 等天擦黑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来到了一处村庄。 众人挑挑拣拣后,终于选了一处最体面的宅子。 主人家也不想惹事,同意他们在院子里留宿。 当晚,这家的男主人回来后,王允成才知道这是一位村塾的老先生。 老先生看他们正在吃晚饭,也没去打搅,而是辅导起小孙子的课业! “爷爷,什么是信心百倍?” 老先生想了想,就开口道: “你小姑相亲之前的样子就是。” “那啥叫丧家之犬?” “你小姑相亲回来的德性。” 最后,小童问道: “那啥叫没心没肺?” “相亲不成,你小姑竟然还能吃撑了,这就叫没心没肺!” 一旁拿着鸡腿,正准备大快朵颐的王允成:“……” 淦! 第63章 郏县战役(1) 这位村塾先生的无心之言,几乎就是在王允成的心口上捅刀子! 默默放下手中的鸡腿,他可不想成为老先生口中“没心没肺”的那类人! 正在他对手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后,村口突然传来马蹄声,继而一个声音道: “足迹到村口就没了,他们应该进了村。 跟我进去,搜!” 听到这个声音,王允成吓得亡魂大冒,立马带着人从老汉家的后门溜了出去。 “爷爷,啥又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村塾先生赶紧捂住小孙子的嘴,指着夹着尾巴逃走的王允成一伙,低声道: “看见了么,他们就是! 不好好读书,你以后就只能和他一样!” …… 天亮的时候,王允成终于利用岔道,甩掉了追兵。 但他也损失了所有的随从。 此时,他的前面是一条河,名叫大港。 穿过了这条河,他就能安全的到达大冶。 踉踉跄跄的来到河岸边,正看到河中有一个半大小子在打鱼。 他立马挥了挥手,用干涩沙哑的声音呼唤着: “小哥儿,别打鱼了,快靠岸! 你给我摆渡到河对岸,少不了你的赏钱!” 那小哥也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早早出来养家,估计家中已经没了大人。 王允成正是考虑这一点,所以才说出“赏钱”来利诱他。 …… 操船的小哥,名叫水生,是附近的渔民。 他听到岸上的呼唤,停下了动作,看向了来人! 当看到红胖袄时,他整个人都是一怔。 继而,他又定定的看了王允成半天,突然像是认出了什么,顿时眼中放出仇恨的光芒! 这个人,他认识! 半年前,他爹带着他一同进城卖鱼,就是眼前的这人掀了他们的摊子。 然后,他们不仅拿走了所有的鱼,还要他爹交三倍的鱼税。 他们交不起,他爹就被这群人活活打死了。 当时,这人的一个随从,还想拔刀杀了他,却被他跳水逃生了! 水生还记得,仇人穿着红色的军装,下巴上有一个瘊子。 …… 他将船靠岸后,又仔细确认了一遍,果然这就是杀父仇人! 他努力抑制住热泪,故作镇定的道: “军爷,你是想渡河?” “对对,你快将我送过去!” 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王允成知道追兵马上就要来了,吓得赶紧催促道。 “好、好! 军爷,船上请!” 王允成跌跌撞撞的爬到船上,水生立马用撑槁在岸上一点,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般的驶了出去。 此时,王允成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含笑对着水生道: “你不错,船操控的熟练! 等上了岸,我就给你大把的金银!” 水生也咬着牙笑道: “军爷,您是在躲那些骑马的人? 您放心,我这船是出了名的快!” “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快!” “……” 等到河中心的时候,水生突然寒声道: “军爷,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吗?” “这不是大港吗?” “以前是,现在它叫忘川河!” 说完,还不等王允成反应,水生就使出全身的力道,对着船上新补的那处缺口狠狠凿了下去。 等船破了一个大洞、河水开始倒灌后,他立马纵身一跃,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中,片刻后就消失不见了。 此时,王允成彻底傻了眼。 看到船倾覆在即,他也慌里慌张的跳下了船。 到了水中,他才发现自己的腿好像抽筋了;而且,身上的甲胄浸了水后,显得是那么的沉重。 他双手扑腾着,拼命想要伸长脖子;但却无济于事! 这时候,雪上加霜的事情出现了。 他感觉自己的腿脖子一紧,似乎缠上了什么东西。 王允成吓得大骇,连忙向岸上的追兵求救,张嘴却只灌入了好几口水。 接着,他整个人都被拖入了水中…… 过了片刻后,水面鼓起了水泡,水生终于露出了水面。 他奋力游到了岸,继而跪倒在地,眼含热泪的道: “爹,我给你报仇了!” ……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当崔文荣将王允成的头颅送到大冶的时候,守城的李千户连一个挣扎都没有,就开城跪迎了。 这让想着建功立业的崔文荣,很是不得劲。 有时候,战争也是需要对手的。 如果对方都不反抗和挣扎,那还有什么乐趣和快感可言! …… 经过这一场骑脸输出式的战斗,王国梓顺理成章的接手了大冶,扩大了自己的地盘。 他将王允成的头颅作为礼物,送到了钦差行辕。 很难想象,吴珄是怀着何种的心情,接下了这份“厚礼”。 感谢? 估计吴钦差心中有一万句麻卖批要说;王国梓此举,难道不是在杀鸡儆猴嘛! 憎恶? 那倒也不至于! 再怎么说,王允成也是崇祯皇帝欲除之而后快的人。 他的人头,还是有点价值的! 至于王国梓再一次干预大冶县令的任命,吴珄只得心宽的捏着鼻子认了! …… 在王国梓消化大冶的时候,大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给了孙传庭几个月时间训练新兵,崇祯帝终于下旨,任命他为兵部尚书,准备调集陕西、河南、湖广、四川等七省明军十余万人,进攻李自成。 孙传庭接到任命后不敢怠慢,于八月初六出潼关,并制定了具体的作战计划: 他在北方亲率主力,以总兵牛成虎为前锋,高杰为中军,王定、官抚民为后继,白广恩统“火车”营,出潼关、趋洛阳,会合河南明军陈永福、卜从善部,转攻汝宁。 在南边,命平贼将军左良玉率兵自九江趋汝宁,夹击农民军。 在西边,命令四川总兵秦翼明率兵出商、雒,进行策应。 他的计划很明确: 三路合击,会攻汝、襄,歼灭李自成的主力。 这份参战计划中,本来还有王国梓的一份: 他将作为一支偏师,和左良玉一起北上。 不用他出面,楚王和吴珄就连夜写折子,反对这项乱命!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 河南的李自成部,固然是心腹大患;但跑到长沙的张献忠,那也不得不防。 有了王国梓坐镇汉阳,张献忠投鼠忌器,就不敢北上了。 崇祯问过孙传庭的意见后,也认可了这种说辞,取消了王国梓北上的命令。 在他们师徒看来,汉阳也就那点兵力;对大局来说,这只偏师实在是无关轻重! 第64章 假途灭虢计 当王国梓接到去汝宁作战的命令时,他就知道: 大明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接下来,将会是异常惨烈的郏县之战。 …… 在和李自成决战前,大明仅剩三个可战的兵团: 其一,就是吴三桂的关宁军团。 论实力,这支军团应该是最强的。 但他们需要镇守山海关防御满清,根本没办法对关内战场起到任何的作用。 当然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吴三桂在大局已定后,引清军入关,给了李自成致命一击,也算是为旧主报了仇! …… 其二,就是左良玉的九江军团。 论人数,这支军团应该是最多的;巅峰时,左良玉号称拥兵八十万。 但左良玉部刚刚在朱仙镇一战中,被李自成骑脸输出,遭遇了惨败,已经打出了心理阴影。 他们敢不敢如期北上,那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最后,就是驻守在潼关的孙传庭军团了。 他们已经是北方明军最后的一点老底子了。 换句话说,大明经过了孟家庄之战、襄城之战、朱仙镇之战、冢头之战、汝宁之战等战役后,已经交出了战场的主动权,双方攻守已经易位! 此时的孙传庭,还是异常清醒的。 他认识到:当前的明军,在野战中与李自成硬碰硬,已经不可取。 为今之计,就是据险而守,利用喘息之机恢复实力;另一方面,就是密切监视流寇的动向。 当时,李自成手下号称有百万大军;但日益凋敝的河南,可支撑不起他们的粮饷。 只有等到李自成大军饥疲之时,才是朝廷重新掌握战略主动权的最好时机。 可以说,这种等靠要的做法,非常的消极。 可笑的是,在风雨飘摇的情况下,这几乎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最起码,李自成占领的河南一带,由于连年战乱和自然灾害频发,确实无法给养一支庞大的军团。 可惜的是,崇祯帝并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一心想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最终没有采纳孙传庭的建议,反倒是一个劲的催促他出兵决战。 很难想象孙传庭当时的心情。 说愤懑? 君要臣送死,臣不得不死! 说绝望? 寸寸疆土皆成血,拱卫河山报君恩! 这一刻,孙传庭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在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挥泪出兵。 …… 九江。 当左良玉接到朝廷要他北上的命令后,手下的部将都是脸色一变。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去年的朱仙镇大战。 那一战实在是太过的惨烈! 战争一开始,左良玉并没有在李自成手下吃什么大亏。 反而,他受到了队友的背刺,被督师丁启睿霸占了几十匹战马。 左良玉对李自成不敢龇牙咧嘴,但卖队友那可是卖出了经验。 当总攻前一天,他的部下就鼓噪奔突,冲向了友军的营地。 各支明军都不知状况,也争相退走。 左良玉则趁机把各营留下的骡马都给抢走了。 这还真是:从哪里吃了亏,立马从哪里加倍找补回来。 只可惜,这是战场,不是儿戏;没有顺利下场,就不可能顺利的带走身上的筹码! …… 接下来,李自成并没有放过左良玉,而是利用放风筝的战术,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追杀他。 他早已安排人手,在左良玉必经之路上挖了宽、深各五米,长达百里的长沟。 等左良玉的部队被沟渠阻断时,李自成突然在他们身后发力,一通乱杀。 当时,左良玉的士卒都慌了神,纷纷跳进深坑;死于相互踩踏的,就不知凡几! 《明史》中记载: “下马渡沟,僵仆溪谷中,趾其颠而过。” 此一战,左良玉的精锐部队损失大半,器械损失无数;单是骡马的损失量,就达到了上万匹! 还真应了那句:河南挣钱河南花,一分甭想带回家! 自此之后,左良玉及其部下,就被打出了心理阴影,再不敢跟李自成正面对抗了! 从朱仙镇之战中,也可看出左良玉的为人: 他对所谓的友军,从来都没什么袍泽之情;相反,还睚眦必报,不顾大局。 他对自己的对手,却是得意时猖狂、失意时绝望;面对得失成败,他都无法淡然处之! 这样的人,在心性坚定的对手面前,简直是送菜! …… 此时,左良玉拿着北上的命令,对着众将道: “孙督师的命令,命我等北上汝宁,夹击闯贼。 各位怎么看?” 左梦庚先开口道: “父帅,这是乱命。 经过了朱仙镇一劫,我们兵员虽有所恢复,但战力根本不能跟旧部相比。 加上,王允成部又刚刚被王国梓给吃掉了,实力又下降了一大截。 再加上,从九江到汝宁,何止千里。 李自成只需要以逸待劳,我们就成了一支疲师! 我的意思就一个字:拖!” 左良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上次被李自成按在沟里摩擦,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其他人有什么想法,也议一议!” 金声桓身为外五营大校之一,和王允成一样,也是世袭军户,彼此感情莫逆。 此时,他开口道: “大帅,针对少帅的提议,我也想谈几点感想。” 左良玉示意他接着说。 “孙督师的命令里,可没说到粮饷、军械,算是默认了我等想办法自筹。 我倒有个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解决粮饷,也能不违抗北上的命令!” 左良玉闻言一喜,开口道: “说说看!” “我等可以借道湖广,从武昌、汉阳一线北上。 王国梓斩杀了王副将;我等可以假途灭虢,正好用他的人头来祭奠王贤弟!” 左良玉听到他要为王允成报仇,脸色也不由得阴沉了下来。 上次,崇祯帝下令诛杀王允成。 最终,是他出面,才护住了这位手下。 这在当时,赢得部将的拥戴,让他有种救世主的飘飘然。 然而,王国梓无情的一刀,砍了王允成的头,也连带着将他劈落凡尘,算是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个仇,他一定要找机会报还。 想到这里,他下定了决心,冷厉的道: “好! 我等就奉命北上,先去会会这个王仪宾!” 第65章 左良玉兵变 左良玉如同蝗虫大军一般的朝着武昌、汉阳行军,自然瞒不过有心人。 湖广督师吴珄就是其中之一。 当他知道左良玉要途经武昌、汉阳,稍作休整后才会北上,是既喜且忧! 喜的是,终于有人来制衡身边这一帮兵痞。 他现在也认识到: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有了左平贼在场,你王国梓还能蹦跶几天! 但如果说他毫无保留的希望左良玉过境,那也不可能。 他是吴珄,不叫无知! 当初,他招左良玉来武昌议事,都被这个军头回绝了。 自此之后,吴珄就明白: 他是一个比王国梓更没底线的藩镇! 如果他到武昌后祸害地方,那身为湖广督师的吴珄,恐怕是得背黑锅的! …… 至于楚王朱华奎,他对此事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武昌城里,有着他的三卫的士卒;长江对岸,还有女婿的五千士卒。 他又是处于守城的一方,手中有震天雷这样的杀器。 即便左良玉是一头下山虎,在他面前也得趴着! …… 至于王国梓,他对左良玉的态度,主要取决于他的手中缺不缺苦役。 如果缺人了,他自然欢迎左良玉来送人丁;如果不缺人,左良玉硬要做不速之客,他也不介意收人头,教教他做人! …… 左军北上的速度,可以说是慢的令人发指。 一路上,他的士卒们都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零元购;所过之处,百姓们都遭了殃。 这样的人,自然就被拉进了黑名单,没有哪个官员喜欢开门揖盗。 进了黄石后,城里更是人人闭门罢市,唯恐避之不及。 可这能难倒抢上瘾的士兵吗? 他们随即进一步丢掉节操,开始入室抢劫。 其中一伙乱兵,看到一个高门大户,立马翻墙进去,牵出来一头猪,准备杀猪吃肉。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 因为这户人家的大公子李洵,曾经到过东林书院学习,是根正苗红的东林党;他也不是白身,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 当李洵知道家中的别院被贼兵摸进来后,立马气势汹汹的带着家丁赶了过来,就要打杀了这伙贼兵! 李公子少年英才,自然是看不上丘八的! 在他的眼里,左良玉又能算个什么东西! 他在南直隶跟侯方域饮酒作乐的时候,可是亲耳听到了侯公子评价这位: 左良玉这个门下走狗,侯家可“役使之”! 这样的狗杀才,不教训下,还不反了天! …… 来到别院后,李公子见到贼兵正在杀猪,哪里能忍,就让家丁们动手。 家丁和贼兵数量相当,但李家带过来的人,各个膘肥体壮。 一番乱斗之下,这伙乱兵就被拿下了! 看着已经咽气的猪和鼻青脸肿的乱兵,李公子犹不解气,命令家丁将这群兵痞穿箭游营! 所谓的穿箭游营,就是用箭穿过士卒的身子;然后牵着他,游街示众! 这可是将伤害和侮辱拉满的惩戒手段。 李家的一位管事,在一旁好心提醒道: “少爷,我们将他们打一顿就得了。 这事要是闹大,恐怕那群兵痞不会善罢甘休!” 李洵一脸怒意的道: “我李家自高祖以来,就在县里说一不二;如今,我更是高中了举人,不需要怕了别人! 他左良玉何德何能,不过是侯家的门下走狗,还能弑主不成!” 就这样,在李公子志得意满的时候,一场灾难即将上演! …… 左良玉听到兵卒被穿箭游营时,犹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现在还有这样的夯货,竟然敢捋虎须?!” 一旁的左梦庚,也是一脸喜色的道: “父帅,在九江的时候,那群官员和乡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还真不好下手搜刮! 这姓李的,今天可是给了借口;我们不煽动哗变,都对不起他递过来的刀!” 左良玉点了点头道: “朝廷没粮没钱的;不闹一闹,他们都快忘了我们! 这事,我们父子不好出面,你去让马进忠来办。” “父帅,为什么是他?” “此人桀骜不驯,我怕你以后降不住他。 让他出面,可以让朝廷忌惮他;到时候,我们再出面保他,不怕他不对我们父子俩死心塌地!” …… 就在左家父子设计马进忠的时候,另一个副将——金声桓,却跳了出来。 原来,那些被游营的士卒,正是他的手下。 王允成的仇不可不报! 他是带着一腔怒意来武昌的,早就想发泄一番。 如今,半道上跳出来一只癞蛤蟆,他不介意将黄石当成攻略汉阳的预演,直接就纵兵攻占了县衙。 然后,这里就成了炼狱: 乱兵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发展到最后,金声桓竟然丧心病狂的屠城! …… 李洵李公子,他没等来左良玉出门迎接;等来的却是金声桓的屠刀。 李家的家丁看着被劈去了半个脑袋的小公子,吓得赶紧四处逃窜。 有一个机灵的,仗着蛇形走位终于逃回了李家。 李家人听了乱兵开始屠城,赶紧让几个成年的儿子跑路,剩下的老弱妇孺就关闭家门,准备拒敌。 只可惜,金声桓不准备要活口。 他让人用铁链将李家所有的门户都锁死后,就让士卒向里面射了两轮火箭。 一时间,李家被点燃;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将一切化为了灰烬…… 这场劫掠,直到半夜才结束。 第二日一早,左良玉将抓来的壮丁充做了民夫,开始向下一个县城进发! 那里,正是大冶! …… 民夫领头的,是金声桓手下的一个小旗官。 他骑着抢来的骡马,哈欠连天的跟周围几个士卒吹嘘着昨晚玩的女人。 “听说,他还是举人家的小姐。 那水灵灵的小模样、一声声销魂的叫声,实在是撩人得紧!” “小旗,你这骡马是哪来的?” “也是在那户举人家抢的。 嘿嘿,老子晚上骑了他的闺女;白天还能骑他家的马!” “那你给便宜老丈人送了什么?” 那小旗得意的揉了揉自己的腰子,兴奋的道: “老子赏了他们家一人一刀,送他们去重新投胎了!” “哈哈哈……” 被裹挟的民夫张二嘎,冷厉的看着正得意的小旗。 他认识这匹马,也知道王举人和王家小娘子。 就在去年冬天,王小娘子还在门前施粥。 就是那碗粥,救了张二嘎的命! 之后,王举人知道他读过书,还替他在客栈里找了份活计。 可以说,王家父女,对他恩同再造! 他当时就暗暗发誓: 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可是,这是怎样的一个世道: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人世间,难道就真的没有公理正义了吗?! 第66章 左良玉求援 就在这个小旗志得意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爆豆般的枪声。 他刚准备开口喊“敌袭”,身下的骡马突然一个狂躁的摆身,就将他狠狠摔了下来。 驴摔轻,马摔重;骡子摔了要人命。 这匹骡马,似乎也想为主人报仇一般,竟然直接扬蹄,狠狠的踏在了他的是非根上,痛得他直抽气。 小旗想叫出声,全身却没有一丝力气;他感觉有人用钳子使劲扯着他的蛋蛋,痛得他差点裂开了! 这一刻,他崩溃了! 这还不算完! 张二嘎见周围都是狼奔豕突的溃兵,瞅准机会捡起一块石头,不管不顾的就朝着那个小旗的头颅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等那小旗被砸的面目全非、已经没了气息后,他才重新恢复了神志。 抬眼望去,周围都是跪倒的民夫,以及丢盔卸甲的士卒。 这时候,一个绿皮兵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是条汉子,你已经报仇了! 现在我任命你为民夫头领,带着他们跟我走!” …… 这批绿皮兵,正是王国梓派出来的袭扰部队。 昨天屠城的事,随着陆陆续续有人逃出来,已经瞒不住了。 吴珄听说此事后,脸色瞬间煞白。 现在可是与闯贼决战的时候;左良玉这时候屠城,如果一个处理不好,肯定影响剿匪的大局! 所以,他措辞严厉的下了令,命令武昌和汉阳方面不得有任何的异动。 随后,他又写了一封相对温和的信,要求左良玉给出解释,并言辞恳切的请他约束手下的士卒! 这封信当然是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左良玉可没工夫听他一个空心大老倌的说教! 另一边,王国梓接到黄石被屠城的消息后,已是脸色铁青;再接到钦差行辕的飞鸽传书后,他更是怒极而笑! 坐视大明朝与流寇决战,是一回事;但左良玉在身边干出屠城的事,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容忍范围。 当探子回禀,说左良玉正在赶往大冶的路上,王国梓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主动出击! 这才有了他的挺进队,拿下左军辎重队这一出。 …… 其实,左良玉一开始是不需要民夫的。 他早就抱着就食于敌的心思,当然不想要累赘。 不过,经过昨晚屠城后,他们实在是抢了太多的战利品;所以,他才让下面的一个千户拖在队伍的身后,负责押运。 没想到,他们被王国梓的火枪小队盯上,一战而下! …… 接下来,像这种袭扰,可以说是全面开花: 宫台山、云台山、天台山、虬川桥、雷岭石林……但凡适合伏击的地点,都有王国梓派出去的火枪队。 他们与左良玉的接战,断断续续打了五天五夜。 在这五天里,左良玉被打的彻底没了脾气;每次一看到绿皮兵的身影,他手下的士卒们,都是撒丫子逃命! 所谓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概莫如是! …… 左军中军大帐内。 左良玉听到这几天的损失,脸上早没了之前的志得意满! “大帅,经过这几次的袭扰,我们已经被困在了大冶城外。 绿皮兵的目的很明确: 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 我们的新兵,大多都是朱仙镇一战后,从湖广、九江挑选的民夫;他们没什么作战经验,往往一触即溃。 光这些新兵,我们损失的就不下两万! 还有就是我军的精锐。 那些绿皮,就喜欢打骑马的头领。 这些天,我们已经损失了两个守备、五个千户以及上百个总旗以上的精锐。 大帅,这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 说话的正是马进忠。 左良玉一脸阴郁的打断道: “别说了! 想不到这位王仪宾,五月初才冒头;这才三个多月时间,倒是令本帅如芒在背! 不过,这口气我是怎么都咽不下去。 大家都议议,咱们要怎样拿下大冶!” “大帅,这仗真的……”马进忠还想苦劝。 左良玉直接寒声道: “马副将,劝说的话,你就不必再说了。 虎臣,你是怎么想的?” 左良玉直接说马进忠的官位,而对金声桓却称呼他的字,自然是亲疏有别;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继续作战的态度! 此时,金声桓心里已经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该为了几个士卒,去屠城。 那些绿皮,一边战斗,一边还不停的喊口号: “血债血偿,誓杀屠城元凶!” “与黄石共命运,誓报血仇!” “……” 如果没和王国梓这群绿皮交手,他倒没觉得这些口号有什么。 这些年,他自己也说过无数大话。 如果誓言有用,那天上的雷早就在劈他的路上了。 可跟王国梓交手后,他才知道: 强中自有强中手,行差踏错别想走! 这几天,他一直在担心: 如果左良玉将他交出来平事,那他的小命…… 看王国梓干净利落的杀了王允成,他可没自信能在这位煞星手下活命! 此时,他见左良玉问起他的意见,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大帅,那黄口小儿,也就凭着火器犀利,其他都稀松平常。 末将看这天似乎就快下雨了。 到时候,他们火器不能用,末将定能一举破之!” 左梦庚也进言道: “金副将说的有理。 我们也可以利用下朝廷和吴珄。 我军出兵北上,是奉命行事。 他阻拦我们行军;一旦延误军机,那就是死罪。 我们可以在这方面,让吴珄给他施压!” 金声桓立马附和道: “少帅所言极是! 有了朝廷出面,他王国梓还能反了天不成!” …… 很快,左良玉就亲笔写了封信给吴珄。 信中,他很痛快的承认了错误,认为自己没有约束好手下,才导致了这次哗变;他已经狠狠教训了这次哗变的责任人。 考虑到马上就有大战,他请求朝廷不再追责,让手下戴罪立功!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就开始告状了: 仪宾王国梓无故设置路障,导致他行军迟缓。 并且,他们还袭击己方士卒、劫掠辎重。 如此行径,真是亲者痛、仇者快! 所以,他请求钦差出面,约束王国梓,让他们可以继续北上! …… 吴珄接到信后,本想立即答应下来。 但一想到王国梓的态度,他又有点犹豫。 目前,这两个藩镇能用到自己的时候,他这个钦差就是氧气;用不上的时候,他就是连废气都不如的屁! 想了想后,他还是学乖了,直接将左良玉的信转交给王国梓。 让他们狗咬狗,自己掰扯去! 第67章 内部的倾轧 王国梓收到吴珄转交来的信,差点被给气乐了。 这个跑跑将军,被李自成像驱赶街溜子一般的乱窜还不算,就连说话也开始蛇形走位,懂得迂回了! 他明明是觊觎大冶和汉阳的财富,想着来零元购,却拿奉命北上来说事。 看来,李自成的语文课教得好;自己也该在体育方面,教教他做人了! 这个吴钦差,也很有意思,直接将球踢给了自己。 王国梓冷笑一声,立即给吴珄回了封信,对左良玉指控的事项,一一进行驳斥: 关于设卡阻路一说,他直斥左军就像是蝗军过境: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身为汉阳和大冶的守备,他自然需要保境安民。 至于“袭击友军、抢夺辎重”云云,王国梓解释,这是在解救被左良玉裹挟的民夫。 信的最后,他还指出: 既然左将军知道军情紧急,为何不从九江直接北上,反而绕道湖广! 这分明是心怯避战! …… 吴珄收到王国梓的回复后,倒也识趣,直接将信转交给了左良玉。 现在,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 老子不是钦差,就是一个邮差;就是给你们双方送信的! ……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王国梓这封信,名为解释,实则是问罪。 难怪看了信后,左良玉恨不能立马拿下汉阳,砍了他的狗头! …… 就这样,双方通过吴珄之手,你来我往又打了数天的口水战。 只是,王国梓和左良玉有的是时间,孙传庭以及湖广被劫掠的百姓,可就等不了了! 这一日,黄月桂苦着脸来报: “少爷,南直隶和福建、江西的客商,已经好几日没过来了。 咱们厂的香皂、棉布,已经积压了一批。 这左良玉再不走,我们可得损失不少的进项!” 一旁的李磐也开口道: “仪宾,这还不止呢。 虽然城里的百姓生活无忧,但各地乡下的百姓,可就遭了殃了! 这个左平贼,越早打发了越好!” “……” 王国梓听到各处的汇报,面沉似水的道: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些天零敲碎打,左良玉好像一点都不在乎;那我们就断他一条胳膊,看他痛不痛! 屠城的是哪一个,查清楚了吗?” 黄月桂立马回禀道: “是金声桓。 他是左军外五营大校之一,跟王允成相交莫逆! 这次来攻城,他也顶在第一线!” “行,他大小长短正合适! 传令下去: 明晨三更造饭,四更开拔;我要让他金声桓有命来、没命还!” “……是!” …… 这天傍晚,天空竟下起了毛毛细雨,这让一直绷紧着神经的金声桓,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对着手下道: “看来,老天都站在我一边! 这场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 今晚让兄弟们都好好睡一觉。 明日,如果天还没晴,我们就伺机找绿皮决战,一雪前耻!” 他的部将听到决战,都纷纷开口道: “对!这几天实在是太窝囊了,只能被动挨打。” “这群绿皮,最好别落到老子手里!” “……这次一定要杀个够本!” “……” 四更天,雨势渐大。 这时候,一队穿着红胖袄的士卒,正悄悄向金声桓的军营靠近。 担任夜袭命令的一个小旗,不高兴的嘟囔道: “穿绿皮穿久了,还真没觉得有什么好;但重新换回红胖袄,就真的不习惯。 这战袄又沉重,又不透气;在这下雨天穿,真他么的难受!” 旁边的千户小声呵斥道: “咱们不化妆成这样,贼兵一看你一身骚亮的绿皮,不就马上露了馅!” “嘿嘿,那也是!” “别说废话了,听我号令:杀!” …… 躺在营帐里的金声桓辗转反侧了半天,总觉得心中有事。 到了后半夜,他才眯了一小会儿。 突然,营地内传出了喧嚣声,吓得他赶紧披衣爬了起来。 到了营帐外,他随手抓住一个溃兵,从他口中得知: 一群绿皮假扮成明军,已经杀过来了;现在大营里,已经成了一锅粥,全都乱套了。 金声桓推开那个溃兵,立马登高观望,发现营地内到处都是影影幢幢的人影;溃兵们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间或,他还能听到爆豆般的枪声,和溃卒们哭爹喊娘的嚎叫声。 他的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知道,对方夜袭的人数,一定不多。 但这时候已经炸营了,船小好掉头,人多反而成了劣势! 他手下的兵,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现在又是夜晚,根本没法约束,更不可能组织反击!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其他,立马也跟着溃兵,撒丫子向身后跑去! …… 离金声桓不远的地方,就是马进忠和惠登相的营地。 三者互为犄角之势。 此时,马进忠显然也看到金声桓被袭营了。 不过,他却不准备去救援! 一方面,这不停传过来的枪声,是所有左军的噩梦! 他还想到另一个问题: 下雨竟然不影响对方使用枪械! 想到这里,他不禁悚然一惊: 这位王仪宾到底还留了多少后手,谁都不知道。 一旦他现在一头扎进去,很可能自投罗网! 另一方面,他最近也感受到了左良玉父子对他的不信任。 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左良玉、王允成和金声桓,他们都是世袭军户,天然会走到一起;而他之前是流寇,属于半路出家,很难融入到他们的体系中。 但左良玉对他的区别对待,还是令马进忠很是愤懑。 所以,他已经想好了,重新找棵大树栖身。 王国梓自然而然的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位王仪宾实力雄厚,相继打残了张献忠、覆灭了汉阳的水匪山贼;最近,他更是在一天之内,将外五营大校中实力不弱于自己的王允成给覆灭了! 这就是积威! 当然了,如果这位王仪宾只有威,相信没人愿意跟着他干! 马尽忠还听说,王仪宾对主动投过来的水匪山贼,都能一视同仁。 这一点,可比左良玉父子好太多了! 他自问还是颇讲义气的。 在当流寇和官兵的时候,虽做不到对百姓秋毫无犯;但与王允成之流相比,他简直就是圣人了。 如果他投向王国梓,应该能得到善待! 马进忠将想法告知了几个心腹,大家都非常认同。 …… 这时候,斥候回来了。 马进忠不问金声桓营的情况,而是开口问道: “隔壁惠登相部什么动静?” 斥候回禀道: “惠副将除了在营门外竖起了拒马外,就没其他动静了!” 马进忠似笑非笑的道: “这还真他么的是只老狐狸。 如果当初不是左良玉攻打夔门,这老狐狸恐怕还会在二坝那边屯田,自给自足呢! 看来,民心思定。 这个老狐狸也在给自己留后路了!” 第68章 做低又附小 等左良玉得知金声桓被偷营,手下的三万士卒已经十不存一,气得他差点厥了过去。 他踉踉跄跄的稳住身形,一脚将金声桓踹翻,寒声道: “你的兵都没了,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来人,将金声桓拉下去砍了!” 营帐里的众人,不管存了怎样的心思,纷纷都跪倒替他求情。 正好,这时候信使送来了王国梓的信。 经过几次吃瘪,左良玉已经折损了三成的士卒和全部的民夫。 他再不敢小觑这位王仪宾,接过信就认真看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两条: 第一,交出屠城惨案的直接凶手。 第二,限期离开武昌,赶紧北上! …… 左良玉原以为来一趟武昌、汉阳,就像到瓜农地里摸两个西瓜,那还不是简单加愉快的事。 没想到,他刚伸手,就摸到了猹! 此时,一股名为“后悔”的情绪,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整个人都堵得慌! 他将信放进袖口,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对着众人道: “姓王的太过跋扈,竟要本帅交出虎臣! 哼哼,你们都是左某的兄弟,本帅岂能放弃自己的手足!” 说完,他看着狼狈跪在一旁的金声桓,连忙将他扶起来,温言安抚道: “刚刚是左某无状了,我这就给金兄弟赔个不是。 这段时间,大家受到姓王的袭扰,都有点累,火气也有点大。 这样吧,金兄弟暂时就在中军大营里歇几天;等恢复了元气,再去找姓王的小子报仇!” 金声桓听了此话,心中略安,感激涕零的拜了又拜,这才跟着随从下去了。 等他走后,左良玉对着马进忠和惠登相二人道: “二位将军,今晨为何坐视金声桓被袭?” 马进忠似是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忙抱拳道: “大帅,昨晚末将听到金将军营房里传出了枪声。 末将想着雨天敌军还能用火枪,其中必有古怪;若贸然前往救援,很可能中计!” 惠登相也悠悠的解释道: “末将的营房离得远,一开始倒是没发现什么。 等溃兵跑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救援。 加之,末将是大帅中军的屏障。 如果擅离职守,让那群绿皮摸进了中军,惊了大帅和少帅,那可就百死莫赎!” 左良玉:“……” 他差点就要骂娘! 合着你们坐视同僚覆灭,最终还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 那老子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们! …… 左良玉挑不出他们的毛病,只得打发他们离开。 他单独留下儿子,叮嘱道: “这两个都是流寇出身,脑后生了反骨;你一定要警惕!” 左梦庚忙道: “父帅放心! 只是,这王国梓的信,应该怎么处置?” 左良玉幽幽的道: “原以为湖广是软柿子。 没想到,这个王国梓却是一块铁板。 梦庚,你待会悄悄的去城里,和他好好谈谈。” “那金声桓怎么处理?” “我暂时将他软禁在中军大营里。 如果那边追着不放,那也只能委屈他了。 像这种损兵折将的无能废物,不是我的兄弟!” “……” 等左梦庚进了大冶城后,并没有得到任何的优待,随手就被丢进县衙的偏厅里。 接待他的是原大冶的县丞周捷。 王国梓占了大冶后,听说他为官清廉正直、官声不错;就向吴珄推荐,由他任了大冶知县。 左梦庚等了半晌,眼见天就要黑了,忙再一次问道: “周知县,仪宾是否能拨冗,见我一面?” 之前在王允成手下,周捷为了全城百姓和自己的身家性命,多少还有点谨言慎行。 但现在身后站台的是王国梓这尊大佛,他又恢复了底气。 此时,他面对左军的少帅,也是十分镇定,悠悠的开口道: “仪宾正在安抚从黄石那边逃过来的百姓。 左将军,如果不是贵部滥杀无辜,他又怎么会如此忙碌!” “你!” “你什么你! 前人惹祸,后人遭殃! 你要是想求见仪宾,那就好好等着!” “……” 最终,左梦庚虽然在心里将王国梓摆成七八九种姿势,任意蹂躏;但面对周捷,他还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他知道,王国梓算是彻底拿捏住他们父子了。 如果双方不罢手言和,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又一次的朱仙镇惨败! 想到这里,他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幽幽的道: “仪宾想晾一晾人,那我可就耗在这里不走了。 我有的是时间,谁怕谁!” 说完,他竟然翘起了二郎腿,倒是显出了几分官二代的纨绔气!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出了一声咳嗽。 左梦庚听到声响,赶紧收回腿,立即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这时候进门的,正是王国梓。 他一脸微笑的对着左梦庚道: “不好意思,事务繁忙,怠慢了左将军!”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不过,左梦庚看到王国梓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还是恨不能给他两个大逼兜! 不过,他也只敢想想。 此时,他脸上没敢表露出一丝不满,忙站起身陪笑道: “郡马爷,您这可真是日理万机。 都说您上马能治军、下马能安民,是一个完人。 不过,左某僭越一句,还得指出您唯一的毛病!” “大胆!” 没等左梦庚继续说下去,身边的狗腿子黄月桂已经开口呵斥起来。 王国梓倒是不以为意,似笑非笑的问道: “什么毛病,我倒是要请教!” 左梦庚一脸诚挚的道: “仪宾最大的缺点,就是为了工作不注意休息。 您这样不爱惜身体,那可是朝廷和治下百姓的损失!” 王国梓:“……” 他放声大笑,对着左梦庚道: “我就喜欢左将军这种人,知情识趣! 你既然会说话,那就多说点吧!” 左梦庚:……淦!大家都做个人,要点脸吧! 这时候,王国梓继续道: “会说话的人,向来都挺会来事的。 不知道左将军大驾光临,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 见对方已经进入正题,左梦庚忙一本正经的道: “黄石屠城惨案,实在是乡绅挑衅在先。 不过,仪宾既然要追责,我方愿意交出当晚参与屠城的一个千户和五个百户! 不是我们不愿多交人;实在是今晨那一战,大部分参与屠城的士卒,都已经被贵部给收拾了!” “那金声桓呢?” 见王国梓抓着这个不放,他咬了咬牙道: “金副将治下不严,父帅已经下令,打了他三十军棍!” 王国梓听了,兴致缺缺的道: “左将军就是来通知我们这些的? 那好,我已经知道了,你请回吧!” 左梦庚:……麻卖批! “你知道了”是几个意思?已读不回吗?! 第69章 五校剩一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左梦庚见王国梓还有所不满,忙从袖口取出一个小木匣奉上: “这是金声桓劫掠所获的银票,一共是八万两。 这赃银,我们父子愿意上交! 只希望贵我双方的恩怨,能够一笔勾销!” 王国梓接过了木匣,悠悠的道: “这银票是金声桓的?” “算是吧。 不过仪宾收下后,就是您的。 只希望您抬抬手,双方能化干戈为玉帛!” “搜刮了八万两,只打三十军棍,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左梦庚不屑的道: “乱世中,难免会有误伤。 这不过是权利小小的任性,仪宾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王国梓眼睛灼灼的盯着他,冷厉的质问道: “杀了一城的老百姓,让黄冈日日添新坟,户户挂白帆。 左将军,这就是你口中权利的小小任性?! 你觉得这区区八万两和三十军棍,就可以抹平一切?” 左梦庚一听,脸色都有点绿了。 他有些紧张的盯着王国梓,忙问道: “仪宾,您这是什么意思?! 金声桓的部下都被您给打残、收编了;搜刮的财物,也早被您的士卒给抢了去。 老实说,这八万两银子,已经是他最后的身家了。 我们可再没银子赔偿!” 王国梓将匣子交给一旁的周捷,开口道: “银子我就替那些被劫掠的百姓收下了。 正好,他们也需要重建家园。 不过,金声桓的罪责,却不是八万两银子就可以抹平的。 我想,那些无家可归的老百姓,也不是光靠银子就能打发的。 与区区几两银子相比,他们应该更想讨回公道!” 左梦庚惊疑不定的问道: “什么公道?” 一旁的周捷提醒道: “按照太祖的《大诰》: 凡守令贪酷者,赃至六十两以上,枭首示众,剥皮实草。 左将军,仪宾的意思很明白: 像金声桓这样的人,还是杀了干净;否则,我们没法向老百姓交代!” 左梦庚:…… 他很想说一句:那些屁民杀了也就杀了,还要什么交代?! 王国梓却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道: “周知县所言极是! 现在就看你们父子的诚意了!” “……” 最终,双方不欢而散! 不过,左梦庚还是带回了王国梓的两点要求: 金声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等收到了他的人头、祭奠黄石的老百姓后,才会放他们离开! 并且,左军离开的路线,必须按照事先设计好的来;沿途,还会有绿皮兵“护送”。 …… 左良玉闻言,直接对着左梦庚怒喷道: “他王国梓还真当我是软柿子!” 说完,他就让扈从叫来了马进忠,对他吩咐道: “外五营大校中,本帅最看重的就是你了。 像王允成、金声桓之流,虽是世袭军户出身,但远不如你勇猛有谋略。 本帅现在任命你为先锋官,伺机与对面的绿皮决战!” 马进忠听到命令后,立马高声道: “末将领命! 左帅,既然对方能够夜袭,末将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晚就回敬他们!” 左良玉听了,啧啧称赞道: “你是个明白人,我果然没看错你!” 马进忠又表了决心后,就乐呵呵的出了中军大营。 来到自己的营房后,他收起笑容,狠狠的呸了一口: “这时候想起我了,晚了! 嘴里说的好听,却连开拔的军粮都不提供,真他么的是操蛋玩意儿!” 这时候,身边的心腹来报: “将军,王仪宾那边已经回信了!” 马进忠赶紧接过信,验了下火漆后,就拆开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长舒了一口气: “这位王仪宾,还真是讲究人! 虽然咱们投过去后,大部分士卒要被遣散;但他们都能分到田地,生活不会没保障。 并且,我还可以保留三千的兵额;士卒经过三个月培训后,就可以换装,装备上最新的燧发枪;就连粮饷,仪宾也会提供! 麻蛋,与他相比,左良玉就是个守财奴! 今晚老子就投过去,再不受那厮的鸟气了!” …… 当晚,马进忠就带着人,悄悄的进了大冶城。 他手下的兵,三千被分配去了各处作坊;两万多分了土地,重新做回了农民。 他自己则带上三千精挑细选出来的士卒,成了龟山上新设军校的第一批学员。 …… 第二天,当左良玉得知自己的先锋队只剩下一座空营时,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发黑,差点就一头栽倒。 他强撑着站起身,满脸杀意的道: “马进忠果然脑后有反骨,真他么的不是个好东西! 当初就应该给他一刀,也不会今天被反噬!” 一旁的惠登相也是义愤填膺,愤怒的附和道: “这个‘混十万’,还好意思取名‘进忠’! 他根本就是马不忠! 末将实在看不下去了;外五营不允许出现这样的败类。 末将请命: 追回先锋营,誓杀马进忠!” 左良玉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吩咐道: “良弼,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你记住了,本帅要活的;将他带回来后,我要活剐了他!” “是!” …… 惠登相一出营门,就立马吩咐道: “计划提前,叫兄弟们赶紧走,去大冶投仪宾!” “是!” 此时,惠登相才懊恼的喃喃自语道: “麻蛋,被马进忠给抢先了。 原以为自己跟仪宾眉来眼去,定能主从和谐;没想到姓马的不当人子,竟然早就已经暗通款曲了。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好在,仪宾给的条件也不差!” …… 中军大营内。 等左良玉整理完思绪,头脑也稍稍冷静了下来。 此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大变。 “快、快去制止惠登相。 这老小子刚刚是在反装忠。 老子上了他的恶当了!” “……” 半晌后,左梦庚才气急败坏的回来禀告道: “那老小子果然不是东西,也投过去了。 父帅,大冶这地方太邪门,不能呆了;咱们得赶紧走。 当初带了二十万的大军过来,只耽误了不到半个月,就被零敲碎打的去了十万人。 再不走,恐怕我们父子就得交代在这!” 父子俩商量提桶跑路的时候,最后一名的外五营大校——李成,来到中军大营主动请命道: “左帅,听说马进忠、惠登相都叛逃了。 末将不才,愿意领兵出征,誓杀此二獠!” “千万别!” 左良玉闻言,脸色已是发黑! “李副将,大冶不是久留之地。 我们还是快快北上,莫耽误了孙督师的剿匪大业!” “对,将金声桓交出去,我们连夜走!” 李成:“……” 第70章 吴珄跳出来 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 为了感谢左良玉这种牺牲自我的奉献精神,王国梓还特地安排专人,全程鸣枪“护送”他们北上。 临行前,他还准备了饯行酒。 不过,左良玉并没有亲至,而是让儿子左梦庚代为赴宴。 这让王国梓有点不痛快,心想: 自己这是正常的业务接待,是感谢老铁送人、送钱、送温暖的友谊之举;又不是让你们赴鸿门宴,你他么的躲什么! 哼哼,既然你不让我痛快,那我可就要上一些刺激性的项目,找找场子了。 想到这里,他将之前安排好的黑人抬棺歌舞表演,临时换成了剐刑。 被片成片的,正是之前屠城的金声桓! 左梦庚看了行刑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场就吓得面无人色。 跟过来的几个部将,也是脸色煞白,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这一刻,他们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官不聊生;也对王国梓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王国梓看到他们的反应后,也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左良玉还得北上;他可不想再见到屠城的悲剧发生! 谁敢屠城,就得做好被剐的觉悟! …… 很显然,王国梓杀鸡儆猴的举措奏效了。 接下来的一路,左良玉手下的士卒,仿佛一夜之间成了人民子弟兵一般。 在德安、承天和襄阳等地,这群人虽时有劫掠;但对象仅限于地主和士绅;对一般百姓,他们做到了秋毫无犯! 这在客观上,倒是帮了王国梓的大忙! 他早已计划,在野猪皮南下前,拿下湖广。 但德安三地旧势力盘根错节,他可没精力和本地老乡贤扯皮! 所谓的“皇权不下乡,宗族治四方”,说的就是这种旧势力的可怕之处! 如今,左良玉将宗族的中坚力量——士绅,都给一一扫除了;客观上,这是给他扫清障碍! 这之后,他再推行分田的举措,遇到的阻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 整个八九月,双方士卒都在你追我赶之中,颇有种“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悱恻之感。 但等到左良玉跑去了河南时,王国梓发现自己撵不动了: 他手中也就那些人,还要分兵接管新占领的三个府城,人手实在是不够用! 下一步,就是整合湖广的江北地区了! …… 王国梓像撵兔子一般的将左良玉赶出湖广,期间还有段小插曲: 那就是躲进行辕醉生梦死的吴钦差,又出来作妖了。 他手下的幕僚,收了左良玉的好处;竟然进言让吴珄出面调停,拉一派、打一派! 幕僚给的理由很简单明了: 左良玉早晚要北山;如果耽误了行程,上面怪责下来,他这个湖广督师肯定吃挂落。 另外,左良玉可是沙场宿将。 虽在这次交锋中,偶有失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国梓肯定不是对手。 如果吴钦差能在暗中支持左良玉,也能获得这个藩镇的好感,在乱世中为自己添一道护身符! 很显然,吴珄将这番话听进去了。 他本就对王国梓擅权,一直心存不满! 身为内阁次辅,他一直都是被官员高高供起来的存在,很是反感王国梓这种不拿他当回事的态度。 不过,身处乱世,谁有钱有兵,谁说话就管用。 他再不爽,审时度势之后,也只能干看着。 如今,左良玉上门,确实给了他一个调教王国梓的契机。 所以,他心一横,就提笔写信,准备警告下王国梓: 提醒他务必保持温良恭谦让的优良传统;不要自误,将宗室宗亲的特权思想,用在他这个军政一把手身上! 为了提高威信,他甚至找来了武昌大大小小的官员,准备一起联署这封申饬信! 当然了,他也考虑到可能受到的压力;但他并不放在心上。 他当这个督师虽然很憋屈;但再憋屈,还是名义的一把手! 权力的名义,在任何时代都不过时! …… 等吴珄的信写好后,武昌大大小小的官员也基本到齐了。 甚至就连楚王的二王子,也拨冗参会! 吴钦忙将这封信递给大家传阅,开口道: “王仪宾身为宗亲,却不思报国。 如今左将军奉命北上,他却在大冶、汉阳设卡拦截,阻止他们北上。 本官准备写信申饬一番! 各位同僚,大家都议议吧!” 一众官员在吴珄和朱凤武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番,都不敢先开口! 在他们想来: 钦差固然令人害怕;但重新恢复三卫的楚王府,那更是跋扈和嚣张的代名词! 吴钦差,你这样当着人家小舅子的面道人长短,真的好吗?! 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支持吴珄的,正是朱凤武! 他痛心疾首的道: “各位大人,大家尽管畅所欲言! 这个王国梓,虽然身为小王的妹婿;但一直桀骜不驯,恃宠而骄! 说实话,本王以及父王,对他早已不满。 告诉大家一件事: 父王已经在谋划,让他交出汉阳和大冶的治权,由小王来接替。 此事,还需各位多多襄助!” “岂敢、岂敢!” “小王爷但有所命,我等定当效命!” “……” 既然楚王府都抛弃王国梓,那这些官员可就没什么顾忌了。 其中一个跳出来谴责道: “仪宾对官员太过严苛,搞得官不聊生! 权力一定要关在制度的笼子里,不然就会出大事! 本朝向来是以文御武,不可再让仪宾胡作非为!” “对!仪宾怎能将汉阳、大冶的土地,都当无主的土地给肆意分派出去?! 虽然有些老乡贤没去衙门里办红契,但仪宾也不能不承认他们手中的白契呀! 说什么不办红契就是不交皇粮国税,他就没义务保护不合法的财产。 这都是仪宾巧取豪夺的借口!” “还有,他为了一介商贾,擅启战端;无缘无故将王允成将军给打死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藩镇!” “……” 一时间,群情激愤,官员们都将压抑的怒火给释放了出来。 当然了,他们中还是有几个清醒的,就比如高世泰。 他跟王国梓,总算有段香火情,也对他较为了解。 官员们讨论的什么制度之争、理念之争;说到底,都是利益使然。 王国梓在汉阳、大冶的执政,显然是伤害到他们的利益了。 过去他们不吭声,是因为对方势大,他们只能选择蛰伏。 如今,看到有钦差和楚王府出面撑腰,他们觉得力量对比已经发生逆转,想着反攻倒算。 高世泰嗤笑一声! 这些人,恐怕都想多了! 他再一看得意洋洋的朱凤武,只觉得心塞! 让这样的一个蠢货做女婿,自己真是瞎了眼! 唉!真是可怜了自己的女儿! 第71章 奇葩的借口 钦差行辕内。 虽然官员之间各有龌龊,但面对王国梓时,倒是同仇敌忾,颇有种后世中俄友谊靠鹰酱的感觉。 正当他们对王仪宾口诛笔伐之时,高世泰的贴身小厮秦三德,突然悄悄的来到了老爷身边,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高世泰闻言,先是一惊;继而立马恢复了智珠在握般的从容。 他站起身越众而出,对着吴珄拱手一礼道: “钦差大人,下官家中还有点急事要处理。 至于联署申饬仪宾的事,下官觉得大人还需仔细思量;下官也要回去斟酌一二。 各位同僚,请恕下官无状,先行告辞!” “……” 高世泰竟然当面撅吴珄的面子,这可是官场罕见的僭越。 一时间,众人被他的话吸引,纷纷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 有和他不对付的,甚至出言讥讽道: “我说刚刚怎么高大人如同老僧入定般,竟是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 原来,我们中出了叛徒! 听说这王仪宾的功名,还是高大人想方设法给谋划的;其中的龌龊,恐不足为外人道吧! 怎么? 众同僚在这里对他进行申饬,是戳中了大人的肺管子,高大人听不下去了?” 朱凤武也是眉头一挑,对着高世泰的道: “岳父,现在大家商量的是对付王国梓这个公贼。 你身为朝廷命官,自是要公私分明,岂能因私废公?! 你走可以,先将名字给签了吧!” 高世泰无视了朱凤武的颐指气使;对众官员的嘲弄,也颇有种唾面自干的从容。 他行了个罗圈礼,含笑告罪道: “各位大人,真的对不住了。 家中确有媒人上门,在下不得不回去! 这一次,我自当选一个靠谱点的女婿!” 朱凤武:“……” 他见高世泰竟敢无视自己,寒声道: “岳父,我倒是要问问,我那靠谱的连襟,究竟是谁?” 高世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悠悠的道: “正是原汉阳知县李磐。 他正准备去德阳府赴任。” “一个奴才一般的清客,亏你还当成了眼珠子!”朱凤武颇为不屑的开口道。 吴珄也皱起眉头,问道: “李磐? 他不是代理知县吗,怎么又跑去了德阳? 本官怎么不知道!” 高世泰再次向吴珄行了一礼,悠悠的道: “吴大人,仪宾的条陈应该也在路上了,你待会就会知道的!” 说完,他再不理会众人,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钦差行辕! 在场的官员,都被高世泰的决绝给弄懵了。 他这是吃错药了?! “这个高世泰,把持科考;不想着为国举士,却选了王国梓这样的人当案首,实在是尸位素餐!” 王奕苞作为高世泰的副手,对他早有微词,这时候自然是使劲诋毁他。 不过,就在他控诉高世泰的时候,王家也来家丁了。 这位家丁悄悄上前,对着王奕苞耳语了几句后,立马让他脸色大变。 此时,他也突然站起身,口中的说辞也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以上的话,都是一群嫉贤妒能之辈的诋毁之词。 那是什么? 那是负犬远吠!是吾等有识之士最看不过眼的! 在下官的眼中,高大人为官一任,总是兢兢业业,造福一方。 他自任提学官以来,为朝廷选拔了无数人才。 其中,王仪宾无疑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 对了,下官还有些工作要向高大人当面汇报;至于联署一事,下官还要请教高大人! 各位大人,告辞了!” 说完,这位王大人立马出了钦差行辕,像个痴汉般嗅着上官的味道,就尾随而去! “……” 这一幕,简直看呆了众人。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期间,钦差行辕就像茶寮一般,不停有各府的家丁上门禀事。 他们就像来宣旨的监军一般,总能将自家的主人给带走。 而众人离开时,都有各自的理由: “各位同僚,在下出门时,小厨房还煨了些东西。 下官得回去灭火!” “小姨子竟然老蚌怀珠,下官得去祝贺一番!” “家中母狗产仔,这事本官怎能缺席! 各位,对不住了,在下先行告辞!” “联署? 钦差和仪宾之间的事,哪有下官置喙的余地!告辞!” “……” 只片刻功夫,原本热闹的如同菜市场一般的钦差行辕,就只剩下吴珄、朱凤武,以及大猫小猫三两只! 这时候,吴珄的管家,终于打听到消息: 王国梓已经吞并了左良玉外五营的马进忠、惠登相部;并迫使对方签了城下之盟。 左军已经开拔,准备绕道北上! 听到这个消息,吴珄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抓紧管家的衣襟质问道: “左良玉呢?他的二十万大军都败了?” 管家在一旁战战兢兢的道: “老爷,还不止呢。 外五营的金声桓部,也覆灭了。 金声桓已经……已经被王仪宾当众给剐了!” 吴珄听了,无力的跌坐在靠椅上,不可置信的道: “金声桓也被姓王的剐了? 他怎么敢擅杀朝廷命官! 本官一定要禀告朝廷,严惩他!” 这时候,他的身边突然有人怒斥道: “吴钦差,还请慎言! 什么叫姓王的,那是本王的妹夫! 金声桓带头屠城,罪大恶极;妹夫这是明正典刑,岂容他人置喙! 本王羞于你这等妄人为伍,告辞!” 说完,就见朱凤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钦差行辕。 留下来的几个人,都忐忑不安的看着坐在上首的钦差,像是在等他示下。 吴珄此时捡起不知道被谁扔到地上的那封申饬信,就着灯火将它点燃。 然后,他挥了挥手,让留下的人都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行辕,他喃喃自语道: “当初老夫为什么就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要离开京城! 谁都没长前后眼。 左良玉可是足足二十万大军呀! 这谁能想的到,哪块云彩他能下雨!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 朱凤武一回到王府,立马就去见自己的母妃。 看着母亲懒散的躺在床上;而自己的新婚妻子高玉莹,就像木偶一般的在一旁立规矩,他微不可察的皱起了眉头。 “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高玉莹盈盈下拜,面无表情的道: “是!” 看着她离开,朱凤武连忙道: “母妃,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是不是找到了替你舅舅报仇的办法了?” 朱凤武脸上的表情一滞,不甘的开口道: “那姓王的,这次是赚大发了! 他竟然将左良玉给打的服了软,还吞并了他大部分人马!” 李侧妃:“……” 第72章 朱华壁找茬 李侧妃有些瞠目结舌的道: “竟有这等事?! 我本以为,这小畜生会向王府求援;到时候,才好拾掇他。 没想到,这才几天,左良玉就被打败了?!” 朱凤武一脸颓然的道: “母妃,消息是从钦差行辕传出来的,应该错不了。 这个王国梓,真不知道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真不是一般的邪门! 孩儿原以为,他只是侥幸才打败了张献忠。 没想到,声名显赫的左良玉,也被他三拳两脚给打服了。 母妃,现在该怎么办? 他如果知道当初我们私底下的小动作,还不得手撕了孩儿!” 李侧妃见儿子如此不中用,恨铁不成钢的道: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废物! 你舅舅的仇,就不报了? 你难道忘了,是谁送银子过来,供你花天酒地?!” 朱凤武有些诺诺的道: “母妃,现在王国梓势大;咱们还是暂避锋芒的好! 再说了,舅舅他连官银都敢劫,那是在撬老朱家的江山! 他之前塞过来的银子,没准就是赃银! 这种拿着我们老朱家的东西,然后再送回来的卖好行为,他可真干的出来!” 李侧妃:“……” 她失望的看了儿子一眼,打发他道: “快去哄哄你媳妇。 你的老丈人,也是个明白人;竟然想着联姻,来结交王国梓。 以后在官面上,他应该会有更多的话语权!” 看着儿子明显没听进去,李侧妃凤眉一挑,小声斥责道: “你别小瞧了这些文官。 如果当初不是地方上有巡抚赵可怀与巡按御史应朝卿支应,朝堂上有你外公襄助,伪楚王案中,你父王早就成了伪王了! 至于王国梓,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朱凤武兴奋中夹杂着几丝恐惧,忙问道: “母妃,找谁对付他?不会是父王吧? 他最近对自己的这位好女婿,态度上可软化了许多!” “有些事,你少打听!” …… 等儿子出去后,李侧妃招来心腹,对着他吩咐道: “你去将这封信送给他,告诉他: 咱们的儿子被欺负了。 哼!像他这样没囊没气的男人,当初不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把;现在半截身都埋土里了,也该扶儿子一程! 整个王府,也就武儿有皇家血统;这楚王的位置,本就应该是他的!” 这位传话的嬷嬷,是李侧妃在娘家带过来的心腹,自然知道一些当年的隐秘。 李侧妃的娘家,正是万历时期的名臣,有着“庙祝阁老”之称的李廷机。 当初在伪楚王案中,李家可是出了大力;要不然,朱华奎也不会求娶一个庶女当侧妃! …… 听到主子的叮嘱,那嬷嬷赶紧道: “是,奴婢现在就去!” …… 翌日一早,朱华壁就急匆匆的来到楚王府,跟哥哥朱华奎告状道: “大哥,你的那个好女婿,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叔丈人放在眼里了。 你来评评理: 我在东大街有个香胰铺子,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在隔壁卖香皂。 好! 他赶跑了张献忠,是楚藩的大功臣;我不与他一般见识,我忍! 没想到,我刚从江浙进了一匹丝绸,正准备售卖;结果倒好,他又开始低价卖棉布了。 我倒要问问: 他这是什么意思,逮着我这只羊不停的薅毛?! 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朱华奎看着胞弟吹胡子瞪眼的来兴师问罪,忙安抚他先坐下。 都说老小孩、小小孩! 对于这个越活越回去的孪生弟弟,朱华奎也是头痛不已! 他们俩几乎同时出生。 只因朱华奎早出生了一刻,他就成了第九代楚王;朱华壁晚出生了一点,只能做郡王! 朱华壁每每提及此事,都指着朱华奎屁股上的胎记,痛心疾首的道: 要不是当初自己在娘胎里使劲踹了哥哥一脚,那兄弟二人的序齿可就得重新排;到那时,楚王的爵位还不定落到谁头上呢! 话虽这般说,这个弟弟还是能处的,有事他真上! 他们年轻时,楚藩遇到了一件大事——伪楚王案! 当时,王府犹如一盘散沙,朱华奎已经无力掌控局势。 期间,正是这个不着调的弟弟挺身而出,替他结交内阁首辅沈一贯,才得以让楚藩顺利度过危机,为哥俩的血统正名。 对于这样的弟弟,他还真不能一两句话就打发了。 …… 待朱华壁喝了茶,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朱华奎才开口问道: “关于香胰铺子的事,我之前问过凤儿了,仪宾一开始是想找你合作的。 你不是不同意嘛!” 朱华壁有些赧然的道: “当初我以为他想分一杯羹。 哪知道,这小子这么邪门;就连香皂都能造出来!” “那你是怎么考虑的,现在想反过来分一杯羹?” 朱华壁气恼的道: “我们楚藩扶植起了他;现在他抖起来了,让他反哺一下,不是应当应分的!” 朱华奎幽幽的道: “我这个贤婿,现在可未必听我的。 当初,他要除掉李柏钿,我曾去信让他三思,不要伤了亲戚间的和气。 谁知道,他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将我这个小舅子给剐了。 都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有些鸿鹄,只可能困住一时。 当初,他在楚王府如履薄冰,恐怕只是暂时的蛰伏和蓄势! 你没看见张献忠来犯后,他就一飞冲天了嘛。 回头想想,当初他出王府,还真不知道是我逼的,还是他主动求去!” 朱华壁犹自不信的道: “这个王国梓,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 正在这时候,王府的管家进来,说是有要事禀告。 “什么事?” 那管家一脸震惊的道: “王爷,我们安排在仪宾府上的人,传回来讯息: 左良玉手下的金声桓部已经……已经被郡马爷给灭了;马进忠部、惠登相部也被整合。 如今,左部外营五失其四,已经元气大伤! 听说,郡马爷还当众剐了金声桓,吓得左良玉连夜绕道北上。 如今,仪宾正在接手德安、承天等地!” 朱华奎闻言大惊,不敢置信的道: “左良玉真的败了?” 管家忙回道: “是的,王爷。 奴才刚开始也不信;确认再三后,发现消息无误。” 朱华奎看向一旁的朱华壁,都发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第73章 郏县之战(2) 朱华奎老哥俩努力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左良玉虽然有个“跑跑将军”的雅号;但能在战场上让他夹着尾巴逃走的,也不过李自成、鞑子等寥寥数人! 现在,王国梓已经成了他的又一梦魇! …… 这时候,朱华奎突然问起宣化王道: “你怎么突然想起找他兴师问罪的?” 朱华壁干笑道: “大哥,有这样的侄女婿,我骄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兴师问罪! 昨夜,辅国将军朱华运上门来谈事,无意间说起了丝绸生意方面的一点小误会。 我在东大街的铺子,他也入了股,自然也有点小心思。 现在误会解开了,天上的乌云都散了!” 朱华奎:“……” 他眉头一挑,继续问道: “朱华运?他跟那个死鬼朱华趆是什么关系?” 听到朱华趆的名字,朱华壁也是一怔。 这个人,可以说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生死仇敌! 当初,就是他上书朝廷,状告朱华奎为异姓假王,才导致楚藩内部的分裂。 好在他们兄弟靠着精诚团结,以及楚藩积累下来的钞能力,才将事情给平息了下来。 如今,听到朱华奎再次提起这个人,朱华壁还是觉得心头一紧。 不过,他很快又放松了心神,含笑道: “当初参与构陷的那三十名宗亲,两人被斩首,三人被赐自尽;剩下的,也全部被圈禁了。 这个朱华运现在还能蹦跶,当初应该没什么小动作吧。” 朱华奎却不放心: “不行,这个人得好好查查。 要知道,当初的事,到现在还偶有人提起。 我担心,这个朱华运可能是漏网之鱼!” 朱华壁浑不在意的道: “大哥,你在楚王的位子上都好几十年了;当初造谣的人,早死绝了。 你又何必折腾自己呢!” 朱华奎幽幽的道: “你不会忘了,当初太妃薨逝前说的那番话吧。 你我兄弟……毕竟得位不正!” “……” …… 在朱华奎起疑、要调查朱华运的时候,北方的战局也是风云变幻! 由于河南已是赤地千里,李自成听到孙传庭出潼关的消息后,并没有立即北上,而是让主力留在了襄城。 不得不说,李自成的这招诱敌深入很高明。 孙传庭部表面上确实势如破竹,今天收两县、明天复一州,收复了潼关到郏县的广大区域。 但这样的急行军,却给他的后勤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还好,孙传庭在陕西训练秦军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没做准备。 他在置办军械的时候,发明了一种战车——火车! 这种武器,实际上就相当于车载火炮: 在战车上面装载火炮;车厢内剩余空间,可用于存放粮食等物资。 这种车,孙传庭一共打造了两万辆,组成了一个火车营,由蓟州总兵白广恩统领。 战时,火车可以冲击对方骑兵;宿营时又可以充当拒马。 这种火车,在长途行军中,发挥了很好的运输作用。 但它的机动性太差,在野战中容易吃亏;孙传庭大规模发展火车,隐患也是显而易见的。 …… 郏县,李自成中军大帐。 此时,斥候正在汇报各处明军的动向。 “左良玉部已经出了湖广,正在休整。” 顾君恩一惊,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个跑跑将军,这次为何如此积极? 如果他真的与孙传庭南北夹击,我军倒是得仔细考量,避免两线作战!” 斥候继续道: “他们身后有一群绿皮正在尾随;就像……就像撵兔子一般的追着他们跑。 左部应该是为了避免接触,这才加快了行军速度。” 李自成不解的问道: “绿皮?可知道是谁的部下?” 那斥候可能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诺诺的回禀道: “闯王,那群绿皮太过凶悍。 我们斥候小队,一共去了七个兄弟。 结果,七人去,六……” 一旁的刘宗敏赶紧打断道: “你们损失了一个兄弟? 麻蛋,这什么狗屁绿皮,竟然折了我老营一个弟兄!” “权将军,我们七个兄弟去了,结果……结果只有小人回来了! 我们‘陕北七鹰’是结拜兄弟,小人……小人正好排行老六!” 刘宗敏:“……” 他立马上前,伸手将这名老六提了起来,寒声道: “谁?到底是谁? 让我们损失了六名身经百战的兄弟?” 那名斥候一脸惶恐的道: “小人……小人在左营,抓了一个舌头,终于问出了点眉目。 追赶他们的,正是楚藩的仪宾王国梓的汉阳兵。 前番打败‘八大王’的,也是他!” 刘宗敏将这名斥候狠狠丢出去,继续质问道: “你的那六个兄弟,都是怎么折的?” “是火器! 我们七兄弟当时骑马靠近他们两百步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放火铳。 结果,一轮齐射,六位兄弟都被射下了马。 小人的骡马脚程不快,侥幸才逃得性命!” 听到是火器,中军大营内的人都变了脸色。 因为,他们已经打探到,孙传庭这次带来了大量的火器。 如果他们那里也有这种射程两百步的火铳,那这次的决战可就危险了! 李自成这时候也展现出枭雄本色,直接寒声道: “什么鸟铳,能打两百步! 我看,是你贪生怕死,所以才故意扰乱军心! 来人,将他拉下去砍了!” “闯王,饶命! 小人真的没有说谎! 小人说的都是真的……” 等扈从送来这名老六的人头后,李自成扫视了众人一眼,淡然的道: “大家都是老兄弟,跟明军作战也不是一两年了。 他们是什么德行,我想大家都清楚。 南边的九江军团,不足为惧。 左良玉这个跑跑将军,谅他也没胆子继续北上。 我们的心腹大患,还是孙传庭部。 我准备继续诱敌深入,将官军引到郏县一带,伺机决战!” 顾君恩点了点头,附和道: “闯王高明! 官军步步紧逼,看似势如破竹;但河南本就缺少粮草。 等他们到了汝宁,估计后勤就是大问题了。 到时候,趁着他们饥疲之时,自然可以一战而下!” 刘宗敏听了作战计划,有点不高兴的道: “大军撤回汝州? 那不是将洛阳白白拱手相让! 要知道,当初我们可是趁着明军掘开黄河大堤,才侥幸夺下这座古都!” 顾君恩在一旁解释道: “刘将军,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如今的洛阳,已是一处死地。 只要打败了孙传庭部的主力,大明的天下都是我们的!” 此时,李自成一锤定音下令道: “就按这个计划来!” “是!” 等众人都离开后,李自成单独留下了民军督尉四天王李养纯,一脸严肃的道: “李兄弟,我这有一个任务,要拜托你。” 第74章 郏县之战(3) 李自成见李养纯比较拘谨,连忙让他坐下,温言道: “李兄弟,你这可不像敢作敢当的四天王!” 李养纯曾经也是流寇的头领之一。 只是,现在的他,可不敢在李自成跟前没大没小;更不敢像刘宗敏这些老兄弟那样,跟李自成扎刺。 因为那样做的人,诸如曹操罗汝才、革里眼贺一龙等,哪一个不比他强。 可如今呢? 统统都被面前这位笑意盈盈的闯王给优化掉了,坟头草都已经老高! 他,野心不大,装不下整个天下;只想着混个从龙之功,让后代生活无忧! 可看李自成的态度,他的这个愿望,恐怕很难实现。 …… 李自成看他斜欠着身子坐下,态度上很是恭敬,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继续含笑道: “李兄弟,咱们也算是老兄弟了,不需要这么拘谨。 我这次单独留下你,是有件重要的事需要商量你!” 李养纯赶紧站起身,单膝跪地抱拳道: “闯王,您但有所命,末将莫敢不从!” 李自成站起身,轻轻的扶他起来,将他按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的道: “如今,孙传庭已经深入河南;我们虽还未接战,但心里都明白: 这一战,如果我们赢了,那兄弟们自然是公侯万代;如果输了,只能以命抵债! 兵法有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今天听到绿皮的火器,我虽然面上不闲,心里却着实震惊,知道自己坐井观天了。 现在,我想安排一位线人,主动投靠到孙传庭帐下,为我们传信,打探火器的消息! 这个人选,我思来想去,只有老弟心思机敏,最为合适!” 李养纯听了,又要站起身;却被一旁的李自成制止了。 他接着道: “兄弟,这个任务,可不同于过往。 孙传庭这个人,我们也打过多次交道了,并不是左良玉之流可比的。 想要诈降取信于他,一定得有投名状。 你现在别急着表态。 我说完投名状后,你再考虑要不要接这个命令。” 李养纯也发现事情不简单,忙问道: “闯王,您说的投名状是指?” 李自成幽幽的道: “其一,就是我大顺地方上任职的文武官员。 这些人,我将会安排他们去宝丰。” 李养纯听了,已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道: “那可是您好不容易搜集的人才;就这样卖给官兵了?” 李自成平淡的道: “为了胜利,些许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兄弟,有了这些,估计还不能完全取信于孙传庭。 我准备将老营的家眷,全部安排到唐县。 这个,才是最大的投名状!” 李养纯已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李自成却自顾自的继续道: “投过去的兄弟,会将老营家属给卖了,肯定会有压力。 事后,我虽能出面解释转圜一二;但他难免要背负一辈子的骂名,被兄弟们记恨。 这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就是不知道李兄弟,肯不肯为我分忧!” 说完,李自成一脸真诚的盯着李养纯。 李养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一刻,他只觉得喉咙干涩,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现在,自己就好比站在火山口。 进一步,那是悬崖峭壁;退一步,也有刀山火海! 他该如何抉择?! 李养纯又抬头看了李自成一眼,发现他正眼神灼灼的盯着自己,似乎就等着自己的回复了! 这一刻,他没得选,只能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倒,一脸坚毅的道: “闯王但有命,末将一定效命!” “好,李兄弟,苦了你了! 你的功劳,本王一定会记在心里!” …… 待李养纯脚步沉重的走出了中军大营,李自成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昔有霸王别姬,我也学一学西楚霸王的枭雄本色! 唉,官军后勤没法保障;老营的这些家属,同样是我们的拖累。 你们都安心的去吧。 只有你们都走了,大家伙才能同仇敌忾,不会打各自的小算盘。 你们放心,我会用孙传庭的人头,来祭奠你们的亡魂!” …… 洛阳城下。 八月十五这一日,孙传庭正在中军大营望月思乡。 他想起与夫人离别时的那一幕。 当时,他自知出潼关后,生死难料,就问起妻子: “尔若何?” 张夫人只是平静的拔出他的佩剑,清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决绝,开口道: “丈夫报国耳,毋忧我。” 都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面对着天上的月圆,他觉得自己累了、也想家了! 这一次,如果能侥幸打败李自成,那他就向皇上提辞呈,告老还乡! ……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斥候来报: “孙督师,洛阳城内的流寇有异动,似是要弃城逃窜!” 孙传庭听了,精神一震,忙问道: “可看清楚了?” “小人看得清清楚楚。 对方大约有两万人,大多是妇孺。” 孙传庭一听,心中稍安。 如果在中秋节前后拿下洛阳,那他对皇上也算有所交代。 想到这,他连忙吩咐道: “机不可失,马上让白总兵出火车营,全力追剿流寇,收复洛阳!” 白广恩接到孙传庭的命令后,也是精神一震。 这半个月急行军,自己的火车营可谓是居功至伟! 每当遇到流寇抵抗时,只要火车营万炮齐发,对方立马溃散。 如果这次收复了洛阳,那肯定是大功一件,何愁不能马上封侯! 所以,他连夜让火车营开拔,险之又险的咬住了这股流寇的尾巴。 正当他对着流寇大杀特杀的时候,突然前方来了一支流寇的生力军,明显是来接应洛阳逃走的这批人。 白广恩心道: 你们若是躲在城里,我还真拿你们没办法。 但在这广阔的原野上,火车营可以任意驰骋,还怕了你不成! 想到这里,他分出一小部分火车,继续剿灭剩下的洛阳之敌;自己则带着大部分的火车,主动靠近接应的这伙流寇。 …… 来接应的,正是李养纯。 他对着手下的兄弟们道: “我们去会会这个火器营。 此战,允进不允退! 实在打不过,我们就加入。 到时候,老子也到官军中混个总兵当当。” “四天王,你……你这是要投官军?” 李养纯并没有将佯败的计划告诉手下。 事不密则失其身,人不密则失其臣! 佯败是李自成安排的绝密任务,他不想出任何的纰漏。 此时,他夹紧马腹,开口道: “投不投降再说,咱们总得验验这伙官兵的成色! 杀!” 第75章 郏县之战(4) 李养纯的正面冲锋,让白广恩找到了有利战机。 他一脸兴奋的吩咐道: “儿郎们,都听好了,开炮!” 火车营的大炮是铜铸的,发射的炮弹有两种: 霰弹和实心弹。 一时间,大量的石块中夹杂着铅弹,就像倾盆大雨般,劈头盖脸的向流寇砸了过去。 李养纯身边的心腹见势不妙,立马大声道: “四天王,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要不然,我们的老底子都得拼光。 依属下看,对面的火炮搬动又笨重,根本不好调头;我们应该从两翼包抄,绕道从身后发动突袭。 这样,官军必然阵脚大乱;我们一个冲锋之下,他们必然溃败!” 谁知道,李养纯并不听从这条合理的建议,而是继续道: “老子说了,许进不许退! 谁敢妄议,军法从事! 杀!” 他的手下看到李养纯这样不管不顾的往前冲杀,也只得跟着莽推。 这场仗,并没有持续多久。 从官军第二轮齐射开始,李养纯部已经吃不住劲,有了溃败的迹象;而此时的火车营,也已是强弩之末。 突然,李养纯狠狠的夹了一下马腹。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继而人立而起! 这一下事出突然,李养纯一个不慎,竟然跌落马下。 白广恩哪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立马让扈从上前将李养纯捆上,然后对着流寇高声道: “匪首已经被擒。 识相的,立马缴械投降!” 然后,白广恩抽刀架在李养纯的脖子上,厉声道: “快让你的部下投降。 不然,老子宰了你!” 李养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战场上士气低落的兄弟们,沙哑着声音道: “都放下兵刃,降了吧! 闯王待我不薄;今日我等死战不退,完成了断后的任务。 他的恩情,我们也算是还完了!” …… 八月十六日一早,等孙传庭听到洛阳已经拿下;甚至,白广恩还劝降了李自成手下的大将李养纯时,简直不敢置信。 这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 看着被押送到中军大营的李养纯,孙传庭并没有趾高气扬,而是吩咐左右道: “快,还不给李将军松绑!” 李养纯一脸赧然的站在一旁,开口道: “督师这声‘将军’,说的李某好生惭愧。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 孙传庭面露微笑的道: “今日能得李将军反正,简直比夺回洛阳还令人欣喜! 李将军也累了,先下去歇息吧!” 说完,他示意左右将李养纯给带了下去。 此时,他才有空问白广恩昨晚一战的详情。 白广恩自是用了些春秋笔法,将一场不足盏茶工夫的遭遇战,差点说成了又臭又长的连续剧。 其中,他更是添油加醋,将自己运筹帷幄、指挥若定,身先士卒、率先垂范等等,给好好夸大了一番。 孙传庭自然知道他的德行,捡重点听了。 听完后,他含笑画饼道: “此战,白总兵是头功。 我已经写好了请功的折子,就等皇上御批!” 白广恩一脸喜色的抱拳道: “多谢督师!” 孙传庭又问了他对李养纯的态度。 这一次,白广恩没有刻意贬低这个对手。 “这位四天王,作战很是勇猛,每每都是身先士卒,倒不像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这样的人物,被闯贼留下来断后,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孙传庭听了此话,眉头一挑,不禁问道: “既然他这般有才,为什么不得李自成重用?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白广恩可不敢替孙传庭做主,就事论事的分析道: “一路上,末将也和他聊过。 他跟罗汝才以及贺一龙等人,都十分亲厚。 自李自成血腥整合流寇大军后,李养纯就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 平日里,他也受到刘宗敏等人的排挤,有点郁郁不得志。 说来惭愧,末将这一次赢得有点侥幸。 李自成给他下的命令,就是正面强突,给撤退的流寇争取时间。 依末将看,李自成是想拿他当炮灰,消耗我军弹药。 末将也曾听到李养纯部私下里复盘昨晚的大战。 他们本想着绕过正面,然后再两翼包抄。 如果不是李养纯认死理,非要按照李自成的计划冲锋,那这一战的胜负还真的难料!” 孙传庭听了白广恩的分析,也是心中一惊。 他这才想到,火车营确实极易受到敌人从背后突袭。 看来,这个李养纯投降,应该不是诈降! 不过,自己还得试试他! …… 翌日,孙传庭又将李养纯招了过来,设宴款待。 宴上,他让手下端上来一个木匣子,对着李养纯道: “李将军,这是闯贼今日一早送过来的东西,指名道姓说是给你的。” 李养纯举杯的动作一滞。 他看着带血的木匣,像是想起什么,连忙上前接过。 当他颤颤巍巍的打开时,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女人的人头。 此时,他再也忍不住,怒目圆睁的放声哀嚎道: “夫人,是我不好,害了你性命! 闯贼,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说完,他将木匣夹在腋下,跪倒在孙传庭面前请战道: “孙督师,小人本是一介流寇头子,承蒙不弃,还能在你手下苟活! 我有闯贼重要情报,要向您禀告!” 孙传庭连忙起身将李养纯扶起,宽慰道: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妻如何不丈夫。 李将军,还请节哀!” 李养纯虎目含泪,抱拳道: “督师,请恕我无状。 看到拙荆的人头,我一心只想着报仇! 我知道伪顺朝地方文武官员的藏身之所;另外,闯贼老营的家眷躲在哪里,我也知晓。 只要杀了伪顺朝的一众地方官,闯贼内部必然人心惶惶;如果再灭了他们的家人,那贼子内部必然大乱。 到时候,朝廷王师一至,他们自然不战而溃!” 孙传庭听其言观其行,终于相信李养纯是真心投靠。 此时,他一脸严肃的道: “如真能像将军所言,确实可以给闯贼迎头痛击! 到时候,我自当为将军请功!” 李养纯这时候又重新跪倒,主动求战道: “督师,戴罪之人,哪里敢奢求功劳。 我只想带着手下士卒,直奔鹿县,宰了李自成的婆娘,为我夫人报仇雪恨!” 孙传庭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我再拨两千士卒给将军,预祝将军一战竟全功!” “是!” 第76章 郏县之战(5) 从李养纯投靠过来之后,孙传庭部就像是被幸运女神纳入后宫当了面首了一般,竟然一下子成了快男! 他们只花了半个月行军,九月十二日就来到宝丰城,一战而下! 在这里,果然像李养纯所说的那般,孙传庭俘获了一大批大顺朝的地方官;其中,就包括州牧陈可新等这样的高层。 他毫不手软,将这些官员统统斩首。 经过这次开门红后,官军们士气大振! 接下来,在李养纯的带领下,又于次日攻占了郏县与唐县。 这次的收获更大,孙传庭部又斩杀了大顺军绝大部分的家属。 九月十四日,官军挟大胜之威,又打败了前来报复的李自成部,斩杀了果毅将军谢君友。 至此,明军在李养纯的情报支持下,三战三捷;形势似乎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而在这一连串的胜利之下,孙传庭也开始麻痹大意了。 他没有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 当初,他制定的汝宁决战计划,已经慢慢偏移;随着大军一步步的靠近流寇的老巢——襄城,他们已经离当初制定的计划,跑偏了足足有两百多公里! 李自成就像是一只奸猾的黄皮子般,通过不停的施展死亡舞步,一步步的将孙传庭带到沟里。 这时候,官军的后勤补给线,已经拉的过长;而且,像这样的单刀直入,他们已经将自己的侧翼完全暴露了出来。 一旦遇到意外情况,粮草被断,那影响就是致命的。 相反,李自成却像只耐心的老猎手一般,一直在等一个契机,一个一战而下的机会! 只能说,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 不过,在决战前,李自成还得解决连战连败的士气问题。 李养纯诈降后诱敌深入的作战计划,也仅限于大顺军内部的几个高层知道。 在节节败退的情况下,士卒们都是士气低落,内部已经有了投降的声音。 李自成也是狠人。 他为了安抚军心,直接拔出短刀,狠狠扎在面前的条案上,很直白的对着部将道: “大家都不要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对于崇祯帝,老子就是他最大的心腹之患: 老子刨过他们老朱家的祖坟,下令焚烧过皇陵。 等打进了京师、宰了崇祯后,老子就要将他的妃子,全搂上床睡一觉! 他们老朱家的藩王,老子杀过的都不止一个。 像我这样,挖绝户坟、踹寡妇门的,肯定是杀无赦的死罪。 现在大伙跟着我再打一仗,也是最后一仗。 如果还打不赢的话,就用面前的刀杀了我,提着我的头颅去投降!” 此时,他的头号马仔刘宗敏,将短刀拔出来,狠狠的掰断,一脸狠厉的道: “对面的明军,杀了老营那么多的亲眷。 咱们在座的,几乎是个个挂白幡;这个仇,你们都不想报了?! 说实话,老子当初在福王府抢了一个娇滴滴的妃子,还没玩够呢! 现在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孙子。 老子不将对面的明军给灭了,然后去找找她,如何能甘心!” 顾君恩也上前对着众人道: “现在明军最犀利的武器,无非是火车营。 但它的缺点,我们已经探知了。 水克火!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霜儿见。 只要遇到下雨天,这些火车必然发射不了炮弹;它们就成了一具具笨重的活棺材。 到时候,就是我军反攻之时!” 制将军李过,此时也开口附和道: “军师说得好! 等下了雨,天也转凉。 到时候,我们在侧翼袭击他们的后勤辎重,孙传庭那就是马陷淤泥——进退两难了!” “对!我们的兵马本就比他们的多,优势在我!” “……” 一时间,随着大家的讨论,闯营的士气慢慢就高涨了起来。 李自成看着众人一扫之前的阴霾,一锤定音道: “好! 哀兵必胜,我们就静等着最后的决战!” …… 这一次的战前动员,无疑是成功的: 李自成诱之以利、刘宗敏示之以仇、顾君恩则晓之以理,将敌我之间的态势,分析的非常透彻。 可以说,这场战前动员会,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成功的大会,达到预期的大会,欢欣鼓舞的大会…… …… 另一边,孙传庭也在做着战前动员暨庆功会。 这次的主角,无疑是白广恩和李养纯。 前者凭着火车营,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打的流寇毫无招架之力。 后者提供的情报,也是精准无比,让官军可以连战连捷! 此时,由孙传庭带头,众将都纷纷向两位功臣敬酒。 从流寇中投过来的王龙、杨承祖等人,更是鼓噪着喊出“打下襄城、活捉自成”的口号! 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也有失意人;那就是河南总兵陈永福! 之前,他守土有责,却丢失了包括洛阳在内的大部分土地。 所以,他一直憋着一股气,想要收复失地! 可失地是收复了,却与他没一毛钱关系。 这就好比媳妇生孩子了,却是借了别人的种一般,让他全身不得劲! 此时,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对着白广恩和李养纯敬了一杯酒,大着舌头道: “看来,能打败流寇的,只能是流寇! 像我等世袭军户出身,还真的要向二位将军学习! 这杯酒,我干了,你们随意!” “……” 场中众将听了陈永福的话后,都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白广恩和李养纯也是放下了酒杯,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位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的陈总兵。 一时间,宴席上就有些冷场! 孙传庭也觉得这位陈总兵的话难听。 要知道,在场的众将中,白广恩、李养纯、王龙、杨承祖等,都是从流寇那边反正过来的将军。 他这样指名道姓说别人是流寇,谁听了心里都不会舒服! 孙传庭肯定不能因为一个人,破坏了整个庆功宴,忙吩咐手下道: “陈总兵有些不胜酒力,你们扶他下去休息!” “我没醉! 孙督师,你何至于厚此薄彼! 我不服!” 孙传庭一脸冷漠的道: “本官说你醉了,你就醉了! 押下去!” 经过陈永福这么一闹,气氛算是全毁了。 众人又没滋没味的相互唱和了一番,就都散了。 可以说,这宴虽是庆功宴,但并没有鼓舞士气、助长斗志;反而暴露了内部的矛盾,制造了分裂! 经过这一次宴席,孙传庭也要开会来灭火了。 而他首先要开的会,恐怕就是内部的“误会”了! 第77章 郏县之战(终) 自那次庆功宴后,孙传庭就像是被幸运女神打入了冷宫,开始遭遇水逆,诸事不顺! 首先,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一向秋高气爽的河南,突然迎来了一场倾盆大雨。 这场雨,一下就是七天! 孙传庭看着豆大般的雨点落下,如同吃了黄连般,从嘴中苦到了心头! 秋雨淋醒了他发热的脑袋,使他猛然间冷静: 这段时间,他光顾着长驱直入、南下襄城寻找决战之机;实际上,他已经泥足深陷,将自己的路给走窄了。 更糟糕的是,他还听到斥候禀告: 李自成的一支偏师,已经绕道驻扎在他们后方的白沙一带,随时准备切断他们的粮草供应。 他不是没想过主动出击。 只是,连日的滂沱大雨,导致明军无法发挥火器的优势;同时,后勤供给的困境,也使得他们人困马乏,尽显饥疲之态! 这时候主动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明军就像被粘在蛛网上的昆虫一般,已经动弹不得! 孙传庭十分后悔! 他当初就不该听了李养纯的鼓动,作出冒进的决定。 此时,他想到了外援! 于是,他派出信使,让南边的左良玉相机北上,偷袭李自成的大后方。 另外,他还下令大军右翼的秦翼鸣部寻找战机,击退李自成的偏师,保护粮草线路的安全。 然而,联系左良玉部,就如同石沉大海。 秦翼鸣部倒是想上前支援,却也被大雨所阻,只能停在商洛一带徘徊不前。 到了这时候,孙传庭一开始设想的三路包抄计划,已经宣告破产! 然而,没过多久,他的失望就演变为绝望!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李自成的偏师终于发动了突袭,彻底截断了他的粮草线路。 这时候,明军的后勤线崩塌了。 孙传庭只觉得全身发寒;他似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就这样,在饥寒交迫中挣扎了三天,九月十七日这一天,孙传庭趁着雨势减小,终于下了后撤的命令! 然而,他布置后撤的次序,却极为的草率! 可能是他觉得从陕西带过来的秦军,已经是大明最后的老底子了,需要优先予以保护;所以,他下令让非嫡系的陈永福部断后,掩护大部队撤退。 但陈永福名虽为永福,却不是享受永福的圣人;他没有那种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 再加上,他对孙传庭过分倚重白广恩和李养纯等,早就心怀不满。 在接到这项不令人愉快的任务后,他又怎么可能发挥献身精神! 孙传庭的举动,立刻就引得陈永福部大哗。 他们并不想留下来充当炮灰! 于是乎,官兵开始发生躁动;陈永福也心灰意冷,根本没心思去制止。 …… 官军的骚动,自然被嗅觉敏锐的李自成察觉。 他立即引兵攻击陈永福部,一击即溃! 李自成见状,士气大振,不由分说的率主力一路向北,追杀了过去。 紧接着,他们就追上了撤退中的高杰部。 比起陈永福这个非嫡系,高杰算是孙传庭的真正嫡系;而且,李自成的这位老乡,还曾送过闯王一顶大大的礼物。 故而,他的抵抗要较陈永福部激烈得多。 但一方是饥疲的官军,一方是士气高涨的大顺军;高杰毕竟只是高杰,他不是高达。 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且战且退,向着白广恩靠拢。 令高杰失望的是,连日的大雨和饥饿,使得火车营的制胜法宝失了效;这种沉重的火器,一旦无法发射,那就是活棺材,会严重拖累明军的撤退速度。 这让本已异常低落的明军,士气更是跌落到了谷底。 面对漫山遍野且士气高涨的大顺军,高杰和白广恩部,很快就全线动摇,整个战线一触即溃。 大顺军乘胜追击,一个昼夜追杀四百余里,明军死亡四万余人,辎重装备尽失。 见到如此惨败,孙传庭面色惨白,已知无力回天,只能仰天长叹: “天下事休矣,大明朝休矣!” 说罢,他拔出佩剑就要自刎,幸得左右和副总兵高杰眼疾手快,才救了下来。 最终,孙传庭仅仅收集了数千残兵。 他们狼狈越过黄河后,立马撤回到了潼关。 然而,李自成可不会放过彻底消灭孙传庭部的机会,像个痴汉般的就尾随了过去。 很快,他就兵临潼关城下,紧接着潼关城破;孙传庭跃马冲阵,最终战死,享年五十一岁。 至此,大明帝国在关内最后一支可以用来制衡李自成的野战集团,就此覆灭。 …… 孙传庭部全军覆没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左良玉耳中。 他倒是十分乖觉,知道河南待不下去了后,立马提桶跑路,从安徽绕道回了江西。 一直盯着左军动向的绿皮兵斥候,这时候也了解到战场的最新情况。 他们连忙飞鸽传书,将明军战败的消息,告诉了王国梓。 王国梓接到孙传庭战败身死的消息后,也是幽幽一叹。 前世有一个说法: 崖山之后无中国,明朝之后无华夏! 他也曾纠结过,是否北上,帮着大明向天再借五百年!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都说: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 集体强不强,全靠领头羊。 可崇祯并不是一个好的领头羊! 郏县之战,可以说是大明王朝最后的挽歌了。 自此之后,那个曾经北逐蒙古、东击倭寇,国祚长达270多年的大明帝国,即将谢幕! …… 最后得到孙传庭战败的,竟然是大明的朝堂。 可笑的是,崇祯帝一直认为孙传庭是诈死潜逃。 要知道,西安城破之时,孙传庭的妻女都投井自缢了;一家人中,只独活了一个八岁的小儿子! 面对这样的满门忠烈,崇祯帝似乎是在责怪他丧失了自己手中最后一点老底子,竟然拒绝给他赠荫。 这是多么令人心寒的结果! “传庭死,而明亡矣!” 袁崇焕、卢象升、孙传庭…… 大明的一道道护城墙,都被崇祯亲手给推倒了。 没有了最后一道屏障,这个帝国也即将迎来日落! 第78章 军队的整编 孙传庭部战败的消息,直到年底时才传到了武昌、汉阳。 但除了像贺逢圣这样处江湖之远忧其君的士大夫之外,似乎没对生活在这片荆楚大地的人产生什么的影响。 大家还是舞照跳、马照跑! 只能哀叹: 有些时候,你在战场上不顾生死的守卫着自己的君主,甚至举家赴国难;你的君主可能还嫌弃你丧权辱国、假死脱身,连死后的哀荣都吝啬的不愿施舍你。 面对这样的君主,还真不如做一条咸鱼,最起码无忧无虑。 …… 汉阳。 王国梓最近可做不了咸鱼。 因为别人的岁月静好,是建立在更多人负重前行的基础上。 最近,他刚刚完成了新武器的研制——米尼轻型大炮! 大明朝早就有了铸炮技术,不过大多以泥坯为主。 这种铸炮方式的弊端很明显: 泥坯接触到高温的铜水后,里面的水会汽化,压力会在炮身上产生无数的小气孔。 这种如同蜂窝一般的小气孔,会影响膛压,导致炮身受压不均而炸膛,影响铸炮的成功率。 而王国梓拿出来的技术,是从系统中购买的铁坯铸炮技术。 铁坯不仅坚固耐用,内部还不会产生水汽。 这不仅大大提升了铸炮的成品率;而且,这样铸成的炮身,内外壁都比较光滑,节约了大量打磨的时间,提高了铸造的效率。 毕门庭虽然性格上有点小二逼,但手艺上却深得“二毕”的真传,不愧为他们的后人。 他和手下的师兄弟还在王国梓提供的铁坯铸炮基础上,革新了技艺,采用了铁芯铜体的新铸法。 这样做,在大大降低火炮重量的同时,还能承受较高的膛压。 此外,铁芯使用的是高炉炼出来的熟铁,具有较高的耐磨性,大大提高了炮管的使用寿命;并且,铁比铜便宜,也降低了铸炮的成本。 这种火炮,炮身重八百斤,用牲畜就能拉得动;口径为80毫米,使用六磅的铅弹。 试射中,它的直射距离超过三百步,大约有400米;抛射射程超过两千步,大约有3000米。 王国梓选择这种火炮,除了以上的优点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接下来,他的主要敌人是流寇和后金鞑子。 这些大多是步骑结合的野战部队,较少需要攻坚。 所以,轻型火炮已经够用。 …… 火炮正式入列后,他对手下的兵卒,也进行了一次整编,完全抛弃了明朝的军制。 现在,他手中有一个军,下辖三个师。 按照防刺服的颜色划分,分别是:绿皮师、黑皮师和迷彩师。 其中,绿皮师是王国梓起家的老底子,包括他的家丁和崔文荣手下的大部;在此基础上,还补充了部分王允成、马进忠、惠登相部投靠过来的士卒。 绿皮师为甲种师,下辖三旅九团,全师共两万五千人,师长为崔文荣。 黑皮师身着黑色防刺服,为乙种师,下辖三旅六团。 它的人员构成中,以王国梓的八百家丁为骨干;加上原来汉阳投过来的水匪山贼部,以及原左军外五营打散后的一部,人数为一万六千人,代理师长为马进忠。 最后,就是身穿迷彩服的迷彩师。 它为丙种师,下辖二旅四团,全是招募的新军,人数为一万三千人,代理师长为惠登相。 所有的团,下辖三个步兵营和一个骑兵分队和炮兵分队;旅一级设炮兵营和骑兵营。 在三个主力师之外,还额外编了一个教导团,作为王国梓的亲军护卫。 现在,他手下的正规军,已经达到了六万人。 当然了,地方上,他还招募了三万预备役,作为税使、衙役等。 这次整编完成后,他自然是想让部队上战场见见血,快速形成战斗力。 对于找谁练手,王国梓有点犹豫不决。 张献忠现在已经占领了湖南全部,以及广东、广西一部;前段时间,他还和左良玉打过了一场,双方互有胜负。 但只要他不去四川,暂时还成不了气候。 左良玉之前又是送人又是送辎重的,王国梓倒是很想去江西找他聊聊。 只是,这位跑跑将军腿太长,估计对王国梓也有心理阴影,应该不敢接战。 至于李自成,他现在正在全力攻略陕西、山西,似乎离自己还很遥远。 王国梓无奈的看着隔江相望的武昌,心想: 要不去找大舅哥聊聊政治、房价,以及三卫的归顺问题?! ……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吴珄竟然亲自上门拜见,并带来了崇祯新的任命! 原来,崇祯帝通过锦衣卫,已经核实孙传庭身死的消息;并且,他知道李自成部已经在攻略山西,随时准备向京师进发。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其他,正在拼命请各地藩王进京勤王。 吴珄自然也得到了命令。 他正是为了此事,才专程跑来汉阳找王国梓协商的。 …… 因为事涉机密,吴珄也只带了几个贴身随从过来。 一下船,他就深刻的体会到汉阳与对岸的不同。 这里竟然繁华如斯! 码头上不仅有着南来北往的客商,竟然还有几个蒙古鞑子在商量着购买铁器。 此时,一队苦力刚卸完了货,相约到附近小馆子里喝喝酒。 岸上的行人,几乎都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正在繁华的街道上采买年货! 吴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了,码头上也不是没有乞讨者。 但很快,他们就被一些衙役带走了。 吴珄问了路人才知道: 这些人,如果四肢健全,将被送到各处矿场挖矿;如果不能自力更生,将被送去慈幼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又震碎了他的三观。 他现在已经不急着去见王国梓了,反而更想看看汉阳的变化。 就这样,他来到了一处客栈,却见门前贴着一张告示。 他扫了眼内容,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因为,上面的内容竟然是招募饱学之士,编写一本易于孩童教学的字典! 吴珄虽然是官僚,但他也有一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梦想。 此时,他突然发现,梦想照进了现实! “老夫平白在武昌蹉跎了好几个月。 这汉唐盛世,竟然在汉阳重现!” 第79章 身份的晋级 吴珄在汉阳住了一晚,将该看的都看了后,只觉得自己的三观正在重塑。 翌日一早,他正式下拜帖到仪宾府,准备拜访王国梓。 …… 仪宾府,荣庆堂内。 王杨氏看着朱凤德有些黑的眼圈,连忙心痛携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有些嗔怪的道: “郡主,我知道你孝顺,想着晨昏定省。 可孝顺的方式有很多种,晨昏定省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你看看你这黑眼圈,肯定是晚上没休息好! 昨晚,国儿肯定又闹你了。 有时候,男人就像是喂不饱的猫一般,可不能惯着!” 王国梓:……您老可真是我的亲娘呀! 一旁的朱凤德,直接被老太太说的羞红了脸,糯糯的开口道: “娘,我都听您的!” “好孩子!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养好身子、照顾好夫婿、主持好中馈。 这样,就是三好媳妇了。 如果还能开枝散叶,让我尽早抱上孙子,那就是最大的孝道!” “娘说的是。” 等朱凤德起身告辞后,王国梓却被老娘留了下来,提溜着耳朵教训道: “儿媳妇年纪小,你怎么能这样闹她! 年轻人贪恋床笫,也应该有个节制!” 王国梓只得尴尬的干笑道: “是、是! 我这不是看到您急着抱孙子,所以才努力造人嘛。” 正在母子俩说话的时候,黄月桂突然来报: “老夫人、少爷,刚刚回事处来报,钦差吴大人递上了拜贴,要来拜访少爷。 他如今正在正厅等着呢!” 王国梓眉头一皱,不由得喃喃道: “他来干什么?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这老狐狸,肯定憋着什么坏!” 王杨氏听了,很不高兴的道: “你有正事,就去忙吧! 还有,钦差是多大的官,你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 …… 待王国梓进了正厅,发现吴珄正在欣赏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他连忙客气的拱手一礼道: “不知吴大人光临寒舍,真是有失远迎!” 吴珄也含笑回礼道: “本官无事不登三宝殿,倒是做了一回恶客!” 王国梓打了个哈哈,直接进入正题道: “吴大人这次来,是有什么申饬信要转交吗? 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上次竟然招了武昌大大小小的官员,准备对我口诛笔伐。 大人这样喊打喊杀,搞得我都不敢进武昌了!” 吴珄:“……” 麻蛋,这一定是高世泰那个大舌头,什么都往外说! 他干笑道: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王国梓听了,似笑非笑的评价道: “大人倒是豁达,颇有种范文正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胸襟!” 吴珄眼神灼灼的盯着他,悠悠的开口道: “我点评的可不是自己,而是仪宾! 看仪宾墙上这幅画,就很值得玩味!” 王国梓听到这老小子说起墙上的画,不由得一怔: 这老小子眼睛虽小,可真有神! …… 原来,墙上的那幅画,还真是王国梓的游戏之作。 某一天,系统商城上架了绘画技能包。 这对于已经攒了近百万金币的壕客来说,自然是闭着眼睛买。 买完了之后,王国梓内心骚动,即兴画了一幅独钓寒江雪,并在上面配上了孟浩然的诗: 欲济无舟楫, 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 徒有羡鱼情。 此时,吴珄拿画说事,估计是看出了点什么。 …… “这幅画构图完整,有层次,对画面的掌控能力十分老道。 如果不是落了款,我还真不敢相信是仪宾你的大作! 我曾听说你这秀才的功名,是花钱买的。 但光看这张图和字,我就知道那是有人在栽赃陷害。 不过,这幅画上,却又两处不妥之处!” 王国梓:……老子就不问哪里不妥,看你尴尬不尴尬! 吴珄是官场的老油条,一点都不尴尬,继续自说自话道: “这第一处不妥,就是这个孤独的垂钓者和他旁边穿着绯色长衫、提着一条鱼的员外。 一个求而不得,一个不劳而获。 画片的含义,正是朱门和寒门的对立;但仪宾引用的却是孟浩然的《望洞庭湖赠张丞相》。 诗人的本意,可不是对立;而是想求一援引,好当官出仕!” 王国梓:……这老小子有点东西呀! 吴珄见他还是面无表情,继续分析道: “这第二处不妥,那就更有意思了。 垂钓者既有羡鱼情,用的却是直钩,且不设饵。 直钩犹逐熊罴起,独是仪宾真钓鱼。 老夫很好奇,你这钓的是哪门子的鱼!” 王国梓看到对方那双仿佛洞悉人心的眼睛,幽幽的道: “也许我这人是犟种,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吴珄听了,表情有点绷不住。 这个王国梓,说话可真呛人! 他也不再纠结画,直接入正题道: “其实,我今天来,还带来了陛下的旨意。 如果仪宾可以派兵北上勤王,那陛下可以将仪宾的爵位,由凤凰男提升为粉侯!” 王国梓一脸不屑的道: “粉侯? 那不就是驸马的代称嘛。 这个凤凰男的爵位,我没觉得比公爵缺少什么;即便当了粉侯,也不会提升什么。 吴钦差,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陛下想拿区区一个爵位,就让我领兵北上;这个买卖,我只怕是里子都得赔光。 不去,我肯定不去!” 吴珄这时候有点急了,赶紧道: “仪宾,我已探查到,你的手中不止五万精兵。 如果你能北上,就站住了大义;皇上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全天下的士绅也会支持您! 日后,你想做什么,那也可以登高一呼,应者云集!” 王国梓还是摇了摇头道: “七十六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 士绅最看重的曲阜孔家,不也是‘世世修降表,代代衍圣公’。 吴钦差,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说出这么没水准的话!” 吴珄最后咬了咬牙道: “只要仪宾实心北上勤王,陛下愿意以长江为界,湖广北部全部作为仪宾的封地。 并且,陛下愿意封您为江夏王,世袭罔替!” “不行,异姓封王是取乱之道,我可不想成为千古罪人!” “那封郡主为公主;刚刚说的那一片地,都作为公主的封地。如何?” 正当王国梓准备拒绝的时候,系统突然“叮”的一声,提醒道: 【绑定者朱凤德,可由郡主提升为公主;暴击倍数可同步提升到200倍。 该决定权在宿主手中。是否升级?】 王国梓:“……” 第80章 捉奸李侧妃 看着王国梓一脸淡然的表情,吴珄以为他拒绝了这个提议,有些怅然若失的道: “既然仪宾不愿出兵,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你能善待汉阳的百姓,确实是他们之福。 告辞!” 王国梓悠悠的道: “且慢! 吴钦差,你这可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我可没说不出兵。 只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我们需要事先言明。 郡主的字辈诗是: 孟季均荣显,英华蕴盛容, 宏才升博衍,茂士立全功。 而皇上的字辈诗是: 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 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 按理来说,郡主比皇上大两辈。 本朝皇姑为大长公主,皇姊妹为长公主,皇女为公主;至于皇帝的姑奶奶,那该怎么称呼呢?” 吴珄:“……” 淦! 我他么跟你谈救驾,你倒是有闲工夫算起天家的辈分来了! 要不是干不过你,老子早呼你脸了! …… 他干笑道: “虽是皇姑祖,但称呼上还是大长公主!” “那我家的小姑奶奶,还真成了姑奶奶了! 行吧! 只要陛下正式下旨册封,我便领军北上!” 吴珄听了此话,立马兴奋的站起身道: “好!我这就回奏皇上!” …… 就在王国梓等待小娇妻升格为大长公主的时候,媳妇的娘家却出了一件大事: 李侧妃竟然被捉奸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初朱华壁来找朱华奎告状,口中提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楚藩的辅国将军朱华运。 因他的名字跟伪楚王案的诬告者朱华趆十分相似,触动了朱华奎的心弦,就让他对此人留了心。 正好,这一日李侧妃要外出会友,而友人正是朱华运的夫人。 楚王才猛然发现: 侧妃竟然跟这位辅国将军夫人是打小的手帕交! 发现了这层关系后,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让护卫统领孙不二悄悄跟了过去。 孙不二领命后,就带着人跟到了辅国将军府外。 只是,那里门禁森严;一时间,他也不得其门而入。 他只能等在门外的茶寮处观望。 等了半天,都灌了个水饱后,李侧妃终于从辅国将军府出来。 孙不二一看到她的模样,立马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他曾拜师武当,师傅曾经是医武双修的一位能人;所以,他也略懂岐黄之术。 加之,当了侍卫统领后,他时常流连青楼楚馆,对女人已经可以做到“眼中有码、心中无码”! 此时,李侧妃的神情步态,普通人可能瞧不出来,但他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看她脸颊酡红、眼含春水,步态绵软、体柔如酥的柔媚模样,分明是刚刚跟人行云布雨过。 这……李侧妃会的不是手帕交,会的是野汉子…… 他不敢想下去,连忙回王府禀告。 …… 当孙不二将情况报告给朱华奎时,这位楚王整个人都不好了,拔出佩剑就要宰了那个贱人。 还好,一旁的朱华壁赶紧抱住他,安抚道: “王兄,你可千万别冲动! 绿帽子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戴的。 你看看……” 说到这里,他指着一旁的孙不二道: “你这侍卫统领,还没家室;连戴绿帽子的资格都没有!” 孙不二:……淦!好你个宣化王! 老子不是没女人,老子是没有固定的女人;今晚就到丽春院找两技师,安抚下受伤的心! 而朱华奎也没觉得自己被安慰到,还是拿着剑,继续喊打喊杀。 这时候,朱华壁的一句话,终于令他安静了下来: “大哥,现在有比杀了她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跟朱华运多久了? 朱凤武是不是你的骨肉? 朱华运有没有参与当年的伪楚王案? 这些都要查清楚。 你现在这样不管不顾的去杀人,恐怕只会让沉渣泛起!” 朱华奎终于丢下佩剑,一脸狠厉的道: “当初要不是为了报恩,我又怎么会纳这个贱人当侧妃!” 朱华壁连忙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的话,对着一旁扮木头人的孙不二吩咐道: “孙统领,你下去吧。 最近你辛苦一下,让人死死盯着这对母子。” 孙不二连忙抱拳,却又用眼神等着朱华奎示下。 “愣着干什么,就照宣化王的意思办!” “……是!” …… 孙不二知道兹事体大,所以安排的都是心腹去盯人。 可惜的是,不是每个人都像关二爷那样,将忠诚当做基本的价值观! 其他的平凡人,他的忠诚往往都有价码;他们之所以还选择忠诚,只是对手给的背叛价码还不够高。 当年,朱华奎能在伪楚王案中全身而退,还是靠了李侧妃的娘家——阁臣李廷机帮忙。 这位李阁老一身清廉,自然拿不出什么像样的陪嫁。 朱华奎出于感恩和新鲜,就将王府的一些产业偷偷塞到了李侧妃的嫁妆单子里。 这让她不用为银钱所困扰。 等手中的钱多起来后,她就开始在王府中培植党羽。 而王府的侍卫,自然是她重点结交的一批人! 这次被安排来盯梢的,就有秦小六;他就是被李侧妃收买的那一批人之一。 当得知朱华奎已经秘密对他们母子进行调查时,朱凤武有些不知所措,李侧妃则是异乎寻常的冷静。 他对着朱凤武道: “你大哥这几个月都泡在军营里,你得空还是去看看你嫂子!” 想起世子妃那宛转悠扬的叫声,朱凤武只觉得心头一热。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女人的时候,他赶紧道: “父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对我们母子下手?” “你现在大了,也到了扛事的年纪了。 我告诉你: 楚王并不是王室血脉,而是当年太妃弟弟王如言的儿子。” 朱凤武听了,赶紧道: “母妃,你在瞎说什么! 这事早有定论,不是楚藩内部的一些人在造谣生事嘛!” 李侧妃幽幽的道: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你要知道,楚恭王死后,确实没有留下子嗣。 像我们这等王妃、侧妃们,都是没有宗禄的;完全靠着自己的丈夫或者子嗣来供养。 一旦王爷绝嗣,不但所有的产业会被朝廷收回,每年也只会拨发少的可怜的赡养费来打发我们。 你觉得,老太妃会答应嘛!” 朱凤武:“……” 第81章 捉奸世子妃 最近,朱凤文有点心烦气乱,问题就出在楚王三卫身上。 三位都指挥使似乎都有点恃宠而骄;特别是北方传来孙传庭战败身死的消息后,他们更是对自己阳奉阴违! 他也曾出手整治,却收效甚微。 出了营地后,他远眺了一眼长江对岸。 前段时间,他的妹婿王国梓刚刚完成了军队的整编,听说人数已经超过了五万。 这在他看来,绝对是个了不得的成就。 他现在都在考虑,要不要请妹婿过来一趟武昌,帮忙整编一下王府三卫。 听说,对岸使用的火器,十分犀利;三卫整编后,也可以装备下。 一路想着心思,他就来到了世子别院。 此时,别院门前竟然没有一个守卫,这让他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心道: 这些人晚上聚众耍牌也就得了,青天白日的竟然也不尽心办差。 他已经有了整顿别院的心思。 当他进来后,突然看到湖边假山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仔细分辨,这竟然是世子妃的贴身侍女瓶儿。 朱凤文不动声色的跟了过去,发现她正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然后蹑手蹑脚的钻进了一处石窟。 这让朱凤文顿生疑窦: 这个丫头虽然平时冷清了些,但也不至于如此不检点,跑到这里幽会偷情吧。 想到这里,他压下张嘴唤住她的冲动,也悄悄尾随了过去。 当他进了石窟后,突然闻到了一股异香。 这个味道,他很熟悉。 最近,汉阳那边出了个香水作坊,正准备推出香水售卖。 小妹朱凤德试用后,发现效果非常好,就送了几瓶到王府。 世子妃对茉莉、兰花之类的清香,不是很满意;却唯独喜欢玫瑰香水,还时常使用。 这洞中浓烈的气味,分明就是世子妃身上的香水味。 此时,朱凤文发现自己的头皮在发痒,有点要长草的趋势。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怒意,继续无声无息的向洞中走去,却突然听到世子妃急促的声音: “凤武,你疯了! 他随时会回来的,你怎么又跑进别院里来了!” 朱凤武? 朱凤文此时不仅仅头皮发痒,甚至头都要裂开了! 好半晌,他才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攥紧拳头继续听着里面的对话: “嘿嘿,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好一张巧嘴! 说着一本正经的话,温存时却最是销魂。 你放心,他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我塞了些银子给三卫的都指挥使,让他们给他找点麻烦。 估计,这会儿他正为士卒出操的事烦心呢。 咱们有的是时间;你就从了我吧! 嘿嘿,我知道你这个小淫~妇也想了!” 朱凤文听到这个声音,太阳穴极速的抽动着: 这个野男人,果然是朱凤武! 此时,世子妃轻啐了一口: “你不是新娶了提学家的千金,还不够你耍的。 我可听说了,那个高小姐是个绝色佳人!” 朱凤武不屑的道: “什么佳人不佳人的;在床笫间,那就是个活死人! 她哪里有你知情识趣!” “你不也是口是心非,哪里还记得旧人! 过去,你可是金莲儿、金莲儿的叫着;现在嘛,哼! 你妻子不知情识趣,你就来找我白日宣淫,怕不是拿我当个窑姐儿耍!” “嘿嘿,窑姐儿会的路数,可远远没有你多! 叫金莲儿多没劲,远没有现在这般叫的有韵味和……禁忌! 你快解开;我累了,你自己动!” “你可真是我的小冤家!” “……” 说完这句,洞中就传来“哎吆”一声娇呼,之后就是口舌咂摸之声。 朱凤文只觉得眼冒金星! 他咬紧牙根,就准备拔出佩剑,结果了这对奸夫淫妇。 谁知道,这时候突然有一双手拉住了他。 朱凤文心头一惊,回头看时,发现正是刚刚引他过来的丫鬟李瓶儿。 只见她比了个收声的手势,拉着朱凤文就出了石洞。 此时,李瓶儿才屈膝一礼,惶恐的对着朱凤文告罪道: “世子爷,奴婢该死! 世子妃的事,奴婢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您可千万别冲动。 这别院里,大部分的人都被世子妃和二王子收买了。 您这一动手,那可就将自己置于险地!” 朱凤文听了她的诉说,只觉得悚然一惊: 自己刚刚确实冲动了。 除了自身安危外,这样的家丑也实在不宜外扬。 想到这里,他对着李瓶儿道: “今天的事,我承你的情。 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不过分,我都能答应你!” 李瓶儿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奴婢是汉阳人,我娘、老子和哥哥弟弟都在那里。 奴婢求个恩典,能让奴婢和家人团聚!” 朱凤文突然间有点舍不得这个丫头: 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也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这是一个明白人! 他考虑了片刻,对着她承诺道: “这边事情一了,我就会让吴总管送你过去。 记住,有些话要烂在肚子里!” “多谢世子恩典!” …… 朱凤文离开石窟后,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朱华奎的住处。 父子俩关在书房密谋了半晌,就招来心腹,准备对王府进行一次大清洗。 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出手,提前得到消息的朱凤武母子,竟然先一步发动攻击。 一时间,巍峨雄伟的楚王府内,再一次充满了刀兵! 听说这次内讧,让王府里的死尸整整码了一个院子。 …… 王国梓是三天后才知道楚王府发生了火拼。 火拼的双方,竟然是自己的大舅哥和朱凤武。 火拼后,朱华奎和朱凤文都身受重伤;只有楚王妃去庙里还愿,仅以身免。 另一方的朱凤武母子,却在护卫保护下,得以全身而退,暂住在王府的另一处别院。 看着朱凤德梨花带雨的模样,王国梓知道,自己是时候回武昌一趟了。 还没等夫妻二人正式成行,武昌那边又传来爆炸性的消息: 楚王府的李侧妃主动上告,证明朱华奎是异姓假王。 与几十年前的伪楚王案不同,她手中竟然有着楚恭王妃的遗命,上面清楚的写道: 朱华奎是她哥哥跟宫人胡氏私通生下的儿子,并非先楚王的血脉! 第82章 真理的边界 听到王府内讧的消息后,朱凤德差点晕厥了过去。 看着娇妻有些苍白的小脸,王国梓忙心痛的宽慰道: “郡主,你不需要过分担心。 岳父和大舅哥只是受了点伤,如今正在修养,会没事的。 至于朱凤武母子,我早想抽他们了。 他们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我会让他们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朱凤德脸上挂着泪珠,有些气弱的道: “相公,我只要父王、母妃和大哥平平安安。 做不做这个郡主,我都无所谓!” 王国梓:……我的小乖乖,你可千万别!咱们夫妻一体。有了这个头衔,才能将buff叠满;我们的征途,应该是星辰大海! 他忙牵着朱凤德有些发凉的小手,继续安抚道: “郡主,你要相信我!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所谓的真相也是! 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去武昌。 相信不久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 等听到要去武昌拉练的消息后,王国梓手下的三个师都嗷嗷叫的抢着去。 他们可一直都等着建功立业的机会。 虽然这次对付的是家贼,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只半天功夫,他们就完成了集合。 王国梓这次只准备带自己的亲卫教导团和绿皮师第一旅,共计八千人。 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浩浩荡荡来到了武昌城下。 面对这样的大军调动,自然瞒不过有心人;吴珄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湖广督师,他立即吩咐关闭九门,亲自到城头对着下面喊话道: “王仪宾,我们上次不都说好了嘛,皇上的圣旨马上就要下来了。 你这时候带人来武昌,是什么意思?” 王国梓在马上冲着吴珄抱了抱拳,开口道: “吴钦差,叨扰了! 这次来武昌,我是准备干些与身份相契合的勾当! 身为宗室宗亲,竟没干过飞鹰走狗的混账事,实在是有点不成体统。 当然了,除了混账事之外,我也准备干些为人子女的正事: 听闻岳父家中,出了不忠不孝的东西;我准备替他清理门户! 吴大人,这事与你无关,我保证不会迁怒他人。 武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在此立誓: 对城里的百姓,秋毫无犯!” “……” 王国梓在武昌城,还是有着好口碑的;当初要不是他,估计这里早被张献忠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武昌的民众听到人民的好仪宾不是来找老百姓麻烦的,有些胆大的就纷纷在一旁起哄;甚至有些还愿意充当带路党: “郡马爷,你过去就是太过老实了。 你想不想强抢民女? 我妹子年芳二八。 你若点头,不用逆抢,直接让她洗白白的随你回府,一分彩礼都不要!” “哈哈,郡马爷,你就是化妆成恶霸,那也是潜伏在坏分子里的卧底! 今天这是要办谁,算我一个;小人给你带路! 你要是强抢民女,小人帮你堵人!” “……” 王国梓听了他们的话,是既暖心又无语! 我堂堂一个花样美男,是那种强抢民女的人嘛。 看眼前大姑娘、小媳妇那火辣辣的眼神,自己倒是要担心会被母猩猩掳走! 他不得不抱拳对着一众吃瓜众道: “我的泰山大人由于家庭矛盾,被人诬陷是伪王。 甚至,他还被打成了重伤。 女婿,半子也。 我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老乡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吃瓜众也开口附和道: “我们不管楚王是不是伪王,但你这仪宾我们大家都认可。 听说汉阳的日子过得好,仪宾为何如此厚此薄彼,干脆连武昌也一并接收了吧。” “对! 仪宾万岁万岁万万岁!” “……” 这声万岁,听得吴珄呼吸急促,就连太阳穴都在极速的抽动。 他没想到,这位王仪宾在武昌竟然有这样好的群众基础。 今天这个事,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民变。 想到这里,他忙对着城下道: “仪宾,我现在就出来。 咱们有事好商量!” 王国梓扫了吴珄一眼,点头道: “好,我确实要找吴大人说道说道了!” …… 吴珄不敢开城门,吩咐让守城的兵卒将他用一个筐子缒了下去。 出了城后,他赶紧上前提醒道: “仪宾,这声‘万岁’可不是乱叫的。 您还是赶紧压服住这伙乱民吧!” 王国梓不高兴道: “君主万岁万万岁,治下黎庶多少泪。 这些老百姓只是有感而发,一时间忘情罢了;吴大人又何必求全责备,说他们是乱民呢。 好了,我们直接入正题吧。 关于伪楚王案沉渣泛起,大人准备如何应对?” 吴珄有些无奈的道: “这次,那位李侧妃确实带来了有力的物证: 她手中有着已薨楚恭王妃的遗命;上面清楚的写着:楚王的生父是先王妃的兄弟!” 王国梓不耐烦听这些,开口打断道: “吴大人,既然爹都能弄错;那所谓的遗命,就不可能是假造的?! 再说了,这个李侧妃与楚王府命运相连,生死与共;她这样跳出来指认伪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吴珄继续解释道: “楚藩内部,大多数宗亲早对楚王不满。 按照他们的说辞,就是楚王自幼品行不端,成年后更是极度贪婪,对宗亲各种盘剥和豪夺,搞得怨声载道。 如今,他们有了证据后,自然是一心想扳倒楚王和世子。 至于李侧妃跳出来的原因,自然是和朱凤武有关。 这位二王子,他不是楚王的血脉,而是李侧妃得知异性伪王的真相后,暗中跟楚藩内部的正义之士合作,采用狸猫换太子的方式,将先楚王的血脉又给送回了王府。 现在,宗亲都要废了楚王和世子,让二王子继任楚王!” 王国梓听了他的解释,不得不提醒道: “吴大人,这个故事并不高明,我不认可! 当初,你我商议的结果,是皇上升格郡主为公主,我才答应出兵勤王。 如果岳父都成伪王了,那一切合作的基础就不存在了!” “可……可楚王府的血脉纯洁,也不能不管不顾呀!”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如果皇上和朝堂衮衮诸公,都只会盯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离大厦将倾可就不远了。” “仪宾,王室血统可不是小事,怎容玷污!” 王国梓摸了摸大炮的炮管,幽幽的开口道: “往前数二百多年,太祖也只是一个放牛娃而已。 再说了,大明立鼎以来,早已有了岷藩江川郡王府、韩藩汉阴郡王府、晋藩方山郡王府等诸多偷龙转凤的先例。 有时候,难得糊涂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吴珄:“……” 第83章 内乱的因由 吴珄看到左右没人,只得走到近前实话实说道: “仪宾,我倒是想难得糊涂,只是你不给机会呀。 只怕皇上那里,也不好糊弄。” 王国梓见他抛下伪装,也不介意说几句真话: “咱们得皇上,只是一个中人之姿;偏偏命运捉弄,让他管理偌大一个帝国,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我希望你转告他一句话: 大事上糊涂,小事上清楚,那不是一个真正明白人;不聋不哑,不做阿翁! 当年,万历皇帝可以为了消弭党争,捏着鼻子认下了岳父为楚王;今天,他也可以为了大明的社稷,不理会李侧妃的诬告!” 吴珄:“……” 他苦笑道: “仪宾,替你传话,随时都要提着脑袋! 关于李侧妃诬告的事情,在权限范围内,我可以代为转圜。 不过,这事也需要你出手。 我可以处理官面上的事情,压下影响;不过,楚王三卫却要你去弹压!” 王国梓听了觉得合理,便点头道: “好,没问题! 不过,我得带着人进城!” …… 最终,吴珄还是开了城门,放王国梓一行进来了。 第一时间,王国梓就让第一旅包围了王府别院,将里面的李侧妃母子和楚藩大大小小的宗亲,全部都堵在里面。 然后,他带着亲卫,陪同朱凤德一起回了楚王府。 …… 物是人非。 几个月不见,王府已经少了喧闹。 进门后,王国梓竟然发现地上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 显然,之前的那场内斗,一定十分血腥和暴力。 来到内院后,他终于见到了楚王一家。 与上一次见面相比,朱华奎已经尽显老态;朱凤文也早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满脸都是颓废之色。 朱凤德看到朱华奎和朱凤文的样子,脸色一变,赶紧抢步走到了床榻前。 “爹、娘、大哥……”朱凤德看到家人的模样,连忙跪倒在他们面前,哭的梨花带雨。 朱华奎见到女儿,努力的想起身搀扶,却怎么也起不来身。 “凤儿、我的凤儿,你总算回来了!” 说着说着,朱华奎也落了泪。 王国梓赶紧行了礼,将朱凤德扶起来。 这时候,王妃抱着女儿,就开始痛哭了起来: “凤儿……,我的儿……。 你父王、大哥都成这样了,往后可怎么办!” 王妃这一句,引得朱凤德止不住眼泪;母女俩又一起抱头痛哭了起来。 王国梓见自己劝不住,只得对着朱华奎和朱凤文道: “父王、舅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婿听说朱凤武母子要谋夺王位,却不知道内里的详情。 父王放心,我已和吴珄说好了,这一次他们的诬告,绝对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朱华奎毕竟精力不济,待听到王国梓让他宽心后,他还真的放宽了心,倒头就睡了过去。 王国梓待开口问朱凤文时,却见他示意自己一同出去说。 他推着木轮车椅,两人就来到了一处凉亭。 此时,朱凤文才将事情的始末,一一告知了他。 原来,当年的伪楚王案中,李家帮了楚王府的大忙;朱华奎也投桃报李,迎娶了李廷机的庶女,就是现在的李侧妃。 只是,当时上告的宗室,远不止已经被处置的三十位宗亲,仍然有不少的漏网之鱼,朱华运就是其中之一。 他隐藏的很好,并没有露出马脚,所以才免于受罚;甚至还堂而皇之的跟朱华壁合伙做起了买卖。 只是,他的心中一直不甘,想方设法的要报复朱华奎。 有一次,他趁着李侧妃到庙里还愿的时机,偷偷买通庙祝,在佛像前就强上了她。 李侧妃自从在庙里修了一回欢喜禅之后,总是回味无穷,之后隔三差五就要去庙里和朱华运幽会;双方的强奸也成了合奸。 等因奸成孕后,他们俩就悄悄谋划,想着让腹中的孩子上位!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朱华奎对伪楚王案的敏感程度。 仅凭一个名字,他就怀疑到朱华运身上,这才发现了李侧妃与他的首尾。 只是,朱华奎知道真相后,并没有隐忍,而是想第一时间解决李侧妃母子。 但让楚王万万没想到的是,王府已经被他们母子渗透了多年,就连侍卫中大多都是他们的的人。 最后一刻,部分侍卫、家丁临阵倒戈,这才发生了内乱。 …… 就在朱凤文说起那晚厮杀的详情时,世子妃娉娉袅袅的走了过来,对着朱凤文道: “大郎,该喝药了!” 朱凤文的嘴脸抽了抽,对着侍立在周围的下人道: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要人伺候了。” 看着下人都离开了,朱凤文并不理会世子妃,接着对王国梓道: “我这个便宜弟弟,还真的不简单。 不仅王府中到处是他的爪牙,就连你这位大嫂,都成了他的‘金莲儿’。 潘氏,你拿来的是药,还是毒?” 一旁尴尬侍立的世子妃听了朱凤文的话,脸色刷的一下就变的惨白。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战战兢兢的问道: “大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凤文厌弃的扫了她一眼,开口道: “如果不是为了让你传些假消息出去,你以为王府还能容得下你。” 世子妃知道事泄,一下子就瘫软在地。 看着朱凤文面无表情的脸色,她鼓起勇气,膝行到他的面前,将头伏在地面,颤声道: “世子,饶……饶了妾身!” 王国梓:……这种场景,自己是不是该识趣的离开?! 看他们夫妻俩这模样: 一个如同看到脏东西般,无比的嫌弃;另一个如同悬在万仞高崖上的小兽,显得无比的彷徨。 这里面有故事呀! 我是站着吃瓜呢,还是坐着吃瓜? 真的好纠结! …… 接下来,王国梓将自己扮成木头人,静静地在一旁看戏。 一时间,这处小亭子竟然静的异常可怕。 过了小半晌,世子妃似乎受不住冷暴力的折磨,放声痛哭了起来: “世子,妾身知道错了。 你还记得我们同看的话本子嘛;那里面的良人不是说: ‘人生但苦无妨,良人当归即好’。 往昔的种种过错,妾身不敢辩解。 只要世子能饶过妾身,我愿为奴为婢、给你做牛做马!” 世子妃这样又是哭诉又是磕头的,将自己搞的异常狼狈。 朱凤文只是冷冷的看着,却没有一句安抚的话。 到了最后,他终于开口了: “看在你娘家的份上,我不杀你。” 说完,他从袖口掏出一张纸,丢给了世子妃。 当潘氏看到抬头写的休书二字时,整个人都疯魔了: “哈哈,你还说不杀我! 这休书笔笔如刀,你怕是恨不能凌迟了我。 我们江夏潘氏,也是百年望族,从来都没有再蘸之妇。 你这简直比杀了我还厉害! 哈哈,我今天也不怕告诉你。 你过去是个废人,现在更是! 楚王到了你这一代,注定绝嗣!” 朱凤文像是被说中了自己的痛处,高声对着远处的仆妇吩咐道: “将这贱人关起来;快去请潘家来王府接人!” 第84章 权柄的移交 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朱凤文,王国梓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舅兄,我这样问可能有点不礼貌。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嫂子……潘氏她不规矩的?” 朱凤文:……你这何止是不礼貌,简直在自己心口扎刀! 他悠悠一叹,颓废的道: “这事我既然不避着你,自然也不准备瞒你。 就在几天前,我别院的一个侍女,故意引我去了假山的石洞中。 当时,我闻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自然而然发现了这对奸夫淫妇正在偷情! 这潘氏,在我们敦伦时,可从来没用过香水!” 王国梓:“……” 他干巴巴的安慰道: “舅兄,香水无毒人有毒;你可千万别迁怒香水! 我送来的玫瑰香水,被称为是最温柔的催情剂。 这个潘氏既然给朱凤武用了,却没给舅兄你用,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你比朱凤武那个畜生强得多、也持久得多。 最起码在床笫间,你不用催情剂助兴!” 朱凤文:“……” 他面无表情的扫了王国梓一眼,悠悠的道: “妹婿,你可真懂安慰人!” “……” 王国梓感觉大舅哥这句话好像不是在夸人。 不过,舅兄人不错,他还是得劝他坚强: “妻子偷人嘛,多大点事,慢慢就会习惯的。” “……” 朱凤文听了这句后,紧紧的捂住胸口,艰难的道: “妹婿,你说话真好听;再说两句,我估计就得被送走了。 现在请暂时免开尊口,慢慢听我说。 我单独找你出来,是有两件事商量你: 第一件,是关于楚王三卫的事。 他们中,有人被朱凤武以及他身后的一众宗亲收买了;我如今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掌控,只能靠你去整合了。” 说到正事,王国梓自然不敢怠慢,点了点头道: “我这次回王府,预料到会有波折;所以也带足了人手。 关于三卫的事,我可以保证: 所有选择吃里扒外的人,都将被优化;毕竟,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朱凤文听到王国梓说的如此郑重其事,欣慰的点了点头道: “还有一个,就是王府未来的命运。 父王已经老迈,恐怕时日无多;我……我如今又是这个样子。 我希望你能接掌楚藩!” 王国梓:…… 这倒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对武昌不是没有想法,一直都在进行着经济方面的渗透;但直接接手,他之前还真没考虑过。 …… 看到王国梓准备开口,朱凤文示意继续听他说: “妹婿,你我都不是外人。 从你半渡而击打败张献忠开始,我就知道你并非常人。 到了汉阳后,你开始招抚流民、发展工商;这一切,我和父王都看在眼里。 如今,孙传庭已经战败,大明也是风雨飘摇。 如果你真有囊括四海之志、并吞八荒之心,楚藩别的不能提供,但二百多年的老底子,倒是能助你一臂之力! 不过,这一切都不白给,我和父王是有条件的: 将来,你和小妹的长子,必须要过继到楚藩,并且成为你的唯一继承人!” “……” 王国梓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忙问道: “舅兄,这不应该呀! 你不是已经有了小世子吗?” “那是朱凤武的孽种,怎么能让他玷污王室血统!” 王国梓:……认真说起来,似乎朱凤武才是较为正宗的王室血脉! “那……那你还年轻;也可以再生一个!” 听到此话,朱凤文一脸的阴霾,幽幽的开口道; “姓潘的那个贱人,之前一直在给我下药。 大夫已经给我看过了,说……说我这辈子都再难有子嗣! 所以,王府唯一能倚仗的,就是你和小妹了。” 王国梓:“……” 摊上这么一个蛇蝎毒妇,朱凤文也算是被完全毁了。 他知道此时不是谦让的时候,立马点头答应了下来。 接着,王国梓就开始商量三卫的事;至于朱凤武和一众楚藩宗亲,早被困在了别院中,有的是时间拾掇他们。 待二人商议既定,王国梓的亲兵突然来报: “报告郡马爷,刚刚别院里冲出来一群死士。 他们大部分都被当场击杀,只有一两个受伤逃了出去。 看方向,应该是向宾阳门那边去了。” 朱凤文一听他们向东逃遁,立马道: “不好!王府三卫就在那里宿营,朱凤武肯定是想调兵来解围。 看来,他们是真的要兵变!” 王国梓听了,也是面容一整,开口道: “大东门? 那里位于蛇山南麓,是守城要塞,易守难攻。 他们如果不出来,我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整治他们。 既然他们主动跳出来,那就别想安生了。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会会王府三卫!” …… 那名逃走的死士,最终还是到了蛇山的宿营地。 他当着三位都指挥使的面,拿出了信物,下令让三卫拔营,攻占武昌。 显然,王国梓的突然出手,已经逼得朱凤武开始狗急跳墙! 三位都指挥使中,方铭最是胆小怕事,有些退缩的道: “两位老哥,郡马爷可是勇冠三军。 如果我们真的出兵,那可就什么后路都没了。” 另一个都指挥使陆炳却不以为然的道: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张献忠当初也是倒了血霉,遇到了天灾人祸;要不然,他又怎么可能败在一个秀才手中。 王国梓如果不是靠着裙带关系,又怎么可能有今日的风光!” 最后一名都指挥使吴庸长得傻大黑粗,却最是精明。 他开口道: “王府三卫是用来拱卫王府的。 朱华奎既然不是王室血脉,我们自然也没必要听他的。 再说了,朱凤文协理三卫以来,不仅要求每日一操,还不允许外出扰民;给的饷银,也就将将够糊个温饱! 这样的日子,老子早受够了! 良禽择木而栖! 我们不这样闹一闹,那些宗室们怎么能知道兄弟们的手段。 咱们只要将事闹大了,不管是朱凤文还是朱凤武,以后都得哄着咱们!” 陆炳听了,连忙附和道: “吴大哥说的是。 小弟困在这蛇山上,嘴里早就淡出鸟了。 左良玉当初离开武昌时,可是搜刮了上百辆大车的财宝,想一想都眼馋!” 方铭还是心有余悸道: “这位郡马爷,可不是好相与的。 当初,王允成纵容劫掠商队;如今坟头草都老高了。 金声桓屠城,他直接将人当众给剐了。 说实话,兄弟我胆小,还真的不敢在他面前行差踏错一步。” 吴庸悠悠的道: “方兄弟,谁说一定要我们出面了。 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用担罪名,又能让兄弟们开开荤。 你要不要听听?” “……” 第85章 夭折的闹饷 “吴老哥有什么好办法,快指点下兄弟们!” 方铭听到吴庸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贪婪立马战胜了怯弱,急切的问出了口。 陆炳也在一旁附和道: “老哥哥,你快说: 怎样才能不担责,又能顺利进城劫掠?” 吴庸悠悠的道: “这些年,大明哪年不闹饷! 最终怎么样? 还不是要地方上安抚。 这一次,你我三人不必亲自出面,让手下的几个千户、把总带人进城闹一闹。 等局势不可收拾后,我等再出面弹压不迟。 到时候,保证楚藩和地方官一个屁都不敢放!” 方铭:……就这?!! 他可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别人面对士卒闹饷,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次来的是王国梓,号称“终极杀人王”! 那可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 金声桓是什么下场,想想都让人感觉脖子发寒! 方铭虽贪财,但更惜命! 不过,他也不能表现的过于另类,忙佯装赞同的附和道: “吴老哥就是高明! 咱们三卫的粮饷,已经扣在手中两个月没发了吧。 这几天,下面士卒的情绪不稳;只要有人煽风点火,他们立马就会像炮仗一样,一点就就炸!” 陆炳也是心中一喜,兴奋的道: “这个主意不错! 我们卫所分过来的军粮,早被卖了;银子除了填给了几个粉头外,就全都输给了赌坊。 淦! 这次抢足了后,老子一定要到赌坊里翻翻本!” 吴庸见他俩没有异议,一锤定音道: “好! 咱们三兄弟立马回营,找几个替死鬼出面,今晚就去闹饷!” “……抢他娘的!” …… 方铭回了营帐后,立马招来心腹,向他们问计道: “吴庸和陆炳要闹饷,也邀上了我。 弟兄们,大家都议议吧,我们应该如何自处。” 一位千总立马开口道: “大人,此事万万不可为。 咱们跟另外两卫的人可不大一样,兄弟们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武昌人。 这乡里乡亲的,如何能下得去手!” 另一位千总也开口道: “大人,我听到一个消息: 郡马爷今天可是带了上万人来武昌。 他们军容齐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咱们这时候跳出来,等于是在找死! 陆炳和吴庸之流,一个烂赌成性,一个眼睛长在脑门上;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辈。 咱们可不能跟着瞎掺和!” “……” 方铭幽幽的道: “大家说的,我又何尝不知。 只是,他们这次是以欠饷的名义,要出去闹饷。 如果咱们手下的士卒听了,恐怕不好约束!” 一位千总咬了咬牙道: “大人,咱们将粮饷折成银两,现在就悄悄发下去。 如果大人不凑手,咱们大家伙就一起凑凑!” 方铭有点不乐意的道: “这……这岂不是还要往里贴钱!” “大人,咱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千万不能要钱不要命呀! 有命花,那是钱;没命花,那就是媳妇改嫁的嫁妆,白白便宜了外人!” “李千户说的是! 咱们还得告诉士卒: 等到关键时刻,务必反戈一击;这样的话,最起码性命能够保住!” “对!就这么干!” …… 另一边,吴庸觉得右眼皮一直在跳。 他心中略显不安,立马招来心腹吩咐道: “待会,你带上人跟过去,见机行事。 如果王国梓的绿皮真有传说中的那么邪乎,你就立即出手弹压。 咱们一定不能留下任何的首尾!” “是,大人放心!” …… 很快,就到了傍晚。 这时候本该是饭点,却没人来送伙食。 在有心人的鼓动下,一下子就炸营了。 此时,蛇山上的三股士卒,已经快速的汇合。 其中,陆炳的人在中间,叫嚷声最大;吴庸的人在侧翼,也在附和;只有方铭的人跟在他们身后,没有跟着瞎起哄。 带头的一位千户举起长枪,对着身后高喊道: “弟兄们,当兵拿饷吃粮,天经地义! 可王府竟然克扣我等粮饷,只有二王子替我们出声。 大家说,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不发饷,我们就闹饷!” “对,朱华奎是伪王,二王子才是真龙! “打进楚王府,活捉朱华奎!” “……” 就这样,这群人喊着口号,就乱哄哄的出了蛇山,开始向王府进发。 士卒的骚动,自然也被沿街的小商小贩看在眼里。 他们见状,就连摊子都来不及收,立马脚底抹油的逃走了! 商贩们狼狈逃走的模样,显然取悦了这伙乱兵,他们开始大肆劫掠起来。 这时候,前面有群大姑娘、小媳妇的身影一闪而过,一下就唤起了乱兵们的邪念。 “前面有群娘们,兄弟们冲过去,一起开开荤!” 一听到有姑娘,乱兵们完全失去了军纪和约束,开始化身豺狼,纷纷朝着街角奔了过去。 只是,等他们看到大街上满是军容齐整的绿皮兵时,才警觉的发现这里有埋伏。 “不好,有绿皮兵,赶紧撤!” “中埋伏了,快走!” “……” 只是,等他们回头后才发现,原本应该是附骥在他们身后的方铭部,已经跟他们拉开了距离,并且拔刀相向! “……” “麻蛋,我们中出了叛徒!” “方铭这个卖屁股的,生儿子没皮燕子!” 此时,方铭部一个小兵打扮的人走上前,正是他本人。 他隔着乱兵,对前方的绿皮兵高喊道: “对面的兄弟,别开枪,自己人! 我是方铭。 今日闻听吴庸和陆炳合谋闹饷,正要为平叛出一份力。” “……” 此时,沿街铺面二楼的窗户纷纷打开,出现了一群架着枪的绿皮,枪口都对准了街上的乱兵。 一个身着蟒袍的青年越众而出,对着方铭道: “方指挥使,你倒是个明白人。” 方铭看到此人,心中一喜,立马跪倒高声道: “郡马爷,下官对您仰慕已久,只是缘悭一面! 今日惊闻吴、陆之流,想着蚍蜉撼树,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竟然还想拉下官入伙,实在是小看了下官的忠心! 下官愿附骥郡马爷,一同剿灭此二獠!” 眼见局面失控,陆炳部的一位千总开口蛊惑道: “大家都别怕,什么郡马不郡马的;杀了后都是死马! 大家伙并肩子上,砍了他! 杀了绿皮,城里的财宝和女人就是我们的!” 还没等他说完,他身边的一人趁其不备,一刀就捅在了他的腰眼上。 背刺了猪队友后,这位立马跪地告饶道: “郡马爷饶命! 我们吴指挥使,也是听到陆炳这个狗贼要闹饷;受了他胁迫,才不得不出兵。 我们也是一颗红心向楚王! 吴指挥使的士卒,都愿意向郡马爷投降!” 陆炳部的士卒:“……” 第86章 落幕的闹饷 看到方铭部、吴庸部纷纷倒戈,陆炳部内部也发生了骚乱。 人的名、树的影! 楚王府三卫,那可是跟王国梓并肩作战过,自然知道这个仪宾的本事和……凶残! 其中大部分人见到他出面,本能的就觉得膝盖一软,就选择了弃械求饶。 但还有一小撮顽固分子,选择了负隅顽抗。 一位把总对着周围的乱兵打气道: “跟老子杀过去。 咱们潇洒活着的路越来越窄,只有一往无前,才有生还的机会!” 说罢,他就拿起长枪,如同堂吉诃德般的向绿皮兵冲了过去。 这一幕,看得一旁反正得方铭头皮发麻,却对他们送死的行为感到不屑: 凶多吉少的情况下,死撑一定不算聪明;明白人都会选择保全性命,等待日后翻盘。 显然,这些犟种没有日后了。 正在这时,对面的绿皮兵头领对着火枪队道: “第一排,瞄准,射击!” “第一排退,装弹; 第二排,瞄准,射击! 第……” 王国梓看着乱兵被打成了筛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叫停: “停、停! 张旅长,哪里还有人需要你出手。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子弹不要钱呀!” 第一旅的旅长,正是崔文荣的副手张国祥。 他看着已经全部躺尸的乱兵,连忙小跑到王国梓身边,干笑道: “郡马爷,末将不是还没组织过这么排场的排枪阵列嘛。 今天这一仗,实在是太刺激了!” 说完,他对着不远处的方铭喊话道 “喂,对面那个谁,别跪着了。 你们不能这么怂包,也应该站起来当一回乱兵;咱们再练练!” 方铭:……淦!人言否?!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一众乱兵,一脸悲怆的道: “末将生是楚藩的人,死是楚藩的鬼! 末将誓死不叛!” “对,我等誓死不叛!” “……” 张国祥:“……” 王国梓:“……” 他轻轻踹了张国祥一脚,吩咐道: “这地上躺的,虽是乱兵;但之前还是你我的袍泽兄弟。 我希望,你在面对流寇和野猪皮的时候,也能做到今天的从容和杀伐果断。 我可不要一个窝里横的将军!” 张国祥一脸严肃的道: “我们第一旅的目标,从来都是和鞑子在战场上一决生死! 郡马爷您教导过我们: 拿起枪杆子,目标就是为了和平;这是我们全军和背后家眷在这世界上生存所能企望的最大幸福。 但和平,从来都是打出来的;这才是我们打仗的真正目标!” 王国梓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很不错! 目标越高,志向就越高贵! 你办事,我放心!” 张国祥被夸了后,心中大喜,立马就恢复了几分真性情: “除了这些,我听说鞑子的娘们挺野的。 我也想尝尝新……” 王国梓:……麻蛋,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看来,部队的思想建设,还是任重道远呀! …… 在方铭组织人洗地的时候,钦差吴珄终于过来了。 看着地上码的整整齐齐的尸首,他的喉咙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涩声问道: “仪宾,乱兵已经处理过了?” “差不多,还有两只鬼蜮,待会就去处理他们。 吴大人,我答应你处理好三卫,已经办到了;你答应我的案情,准备如何处置?” 看着一地的死尸,吴珄少有的露出一丝冷厉的狞笑: “如今国难当头,楚藩宗亲竟然还想着内斗。 仪宾放心,朱凤武之流,枉顾人伦、纵兵劫掠,实在是罪大恶极。 我是钦差,皇上允我相机决断之权;我保证:这些人,下半辈子都会被圈禁!” 王国梓点了点头道: “还有一件事,就是今天这伙乱兵劫掠,给百姓造成了损失。 这要怎么办?” 吴珄仔细分辨了下满地的尸首,都是身着鸳鸯袄的士卒,没有一个百姓,不由得问道: “还有老百姓受到了祸害?” “怎么没有! 那些小商小贩,都是我请过来的。 他们受到了惊吓,摊位也被掀翻,要一笔赔偿不过分吧。 还有那群姑娘,都是万花楼的红倌;她们个个都裹着小脚,在大街上跑一趟,就如同走过了一场秀,付点出场费很应该吧! 至于我手下士卒的开拔费、弹药费,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些,我总得找补回来吧!” 吴珄:“……” 他梗着脖子道: “仪宾,你这就太欺负人了。 咱们事前可没商量过有这笔费用,衙门肯定不会买单的。” 王国梓嗤笑一声,悠悠的道: “吴大人,找你们要钱,那还不就是在你们身上割肉,我知道这事的难度。 我说的是那些宗亲。 他们的家财,总付得起这笔钱吧!” 吴珄一想也是,忙小声的讨价还价道: “三七分! 抄家也是气力活,肯定要给下面的人过过手,揩点油水! 我保证将事情做成铁案!” 王国梓听了,不甚满意的道: “三成就三成吧! 不过吴大人这三成中,可要拿出来一部分,给这些死了的乱兵家人一些抚恤!” 吴珄:……我说的三七开,可是我七你三!现在我这三成里,还得平白去掉抚恤,那不成小三了?! 最终,他看着满地的尸首,还是选择捏着鼻子认了。 …… 接下来,就是对楚藩宗亲的清算。 朱凤武母子被衙役们从别院里拖出来,会交给朱华奎处置;其他的宗亲,也被以煽动叛乱、意图颠覆大明的罪名拿下,等待他们的就是圈禁了。 当李侧妃从王国梓身边走过时,她尖声斥责道: “好一个楚藩仪宾。 朱华奎明明就是异姓假王,你们却这样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你王国梓也是有功名的人,我就问问你: 公道人心何在?” 王国梓盯着眼前的半老徐娘,幽幽的开口道: “果然是内宅妇人,竟然说出这种没见识的话。 如今的世道,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判断仅在乎实力! 历史,可是胜利者写的! 你们母子在楚藩内培植党羽,应该懂得这个道理;现在谈公道人心,不是最大的讽刺嘛!” 李侧妃:“……” 她一脸冷厉的道: “别以为你赢了。 朱华奎那个老东西,怎么会将大好的家业,白白送给你这个两氏旁人!” 王国梓小声提醒道: “按照你诬告的说法,岳父是楚恭王妃弟弟王如言的儿子。 这样算起来,我们也不是两氏旁人。 要知道,天下同姓是一家!” 李侧妃:“……” 第87章 诡异的朝堂 就在王国梓处理楚藩内乱的时候,湖广督师吴珄的密折兜兜转转,也终于送到了京师。 如今的大明帝都,局势可以说是十分的危急。 流寇就在左近,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官商们却乐此不疲的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 这让周边的百姓,都是面有菜色;甚至于路有饿殍。 崇祯面对这种现状,也是越来越消极,越来越刚愎自用。 就在崇祯十七年的正月,他下旨赐死了前内阁首辅周延儒,并任命陈演为继任者。 周延儒虽不是什么大才,但在首辅任上,还是做出过一些改善民生、简拔人才、整顿军政等小修小补的功绩的。 他的继任者陈演,可就完全不能比了。 他自身才能平庸,为人刻薄;可以说,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但他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 像女人推崇多个床伴多个家一般,他自来是认为多个朋友多条路。 当然了,走什么路还是有区别的,最好是捷径。 所以,在结交朋友的时候,他也有所选择。 宦官作为皇帝的近侍,自然成了他首要的攻略目标。 在钞能力的加持下,很多太监成了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很快,他兄弟多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 崇祯十四年的时候,由于对朝堂上的官员不满,皇帝准备考察官员,选择一批治世能臣来辅佐自己。 考核前,陈演的太监兄弟就将考题泄露给了他,让他体验了一回开卷考试的快乐。 果然,第二天朝堂上,面对崇祯的突然发问,只有他对答如流。 自此之后,他就简在帝心。 就这样,他顺利入阁,升职成了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这货的运势还没用完! 崇祯十五年的时候,各地流寇死灰复燃,并且有越演越烈之势。 这时候,他又被崇祯帝派去剿匪,地点是孔孟之乡的山东。 要知道,流寇的大本营是河南,李自成已经是最强的人型自走wifi;山东本地的好汉,就像一群蹭流量的白嫖党一般,纷纷跑河南投靠闯王。 就这样,陈演兵不血刃,就完成了山东的平乱大业。 崇祯接到他的请功折子后,自然不能让人才浪费,很快就将其重新召回中枢,晋升为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 这货志得意满的回到中枢后,就干了两件事,还都不是什么人事: 一是排除异己:指使自己的马仔,将弹劾过他的大臣,统统诬告下狱。 二是疯狂敛财:传说他在离职后,光打包财产就花了一个月时间。结果他人还没出京师,就被李自成给逮住了,成为拷饷的对象! 周延儒获罪后,曾向崇祯帝极力推荐王应熊,言称重病当用猛药。 这让一心想升职加薪的陈演如何能甘心! 他立马就找到自己的太监兄弟,出面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说王应熊就是个应声虫;继续任用王应熊,那就相当于周延儒人去犹未去。 崇祯明显是将这话听进去了。 等王应熊进京后,崇祯甚至拒绝他进宫面圣的请求! 没有了周延儒和王应熊,陈演如愿当上了首辅。 他上任后的策略就是: 国家,顾不得;小家,忘不得。 当时,面对大厦将倾的局面,人人自危;只有他毫不在乎。 不管是面对孙传庭的兵败身死,还是李自成攻占陕西;不管是关外丢城失地,还是百姓食不果腹,他身为首辅,统统都不关心。 他最热衷的,就是变本加厉的贪污索贿、结党营私。 可以说,在他当首辅的两年内,大明朝和百姓日益凋敝,他却积累了巨额的财富! 如果他只是这样一个成事不足的职业官僚,那也还罢了;关键是,他还是一个败事有余的庸才! 就在李自成攻占陕西,正在染指山西的时候,蓟辽总督王永吉、顺天巡抚杨鹗都建言,让吴三桂从关宁调回到山海关,策应京师。 当时,崇祯帝的意思,也是让关宁军先撤回来。 但陈演这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人,竟然因为这个决策没有经过内阁票拟,直接出言反对。 作为文官,他说起理由来,倒也是头头是道,认为关宁军不后撤,就能牵制鞑子;一旦后撤,那满清就再无后顾之忧。 这听起来似乎有道理。 但关宁军困守宁远,孤悬关外,鞑子随时都可以绕道南下。 并且,这货还十分看不起李自成部,认为山西的兵力充足,完全可以消灭他们。 也不知道山西的各部军头,听到此言后,会不会画个圈圈诅咒这厮! …… 陈演是在山东挟大胜之势重新进入京师,崇祯帝对于这种自己看好专家的意见,还是半信半疑的。 所以,他暂缓了调回关宁军的命令。 没想到,李自成早已非吴下阿蒙,很快就攻入了山西。 这时候,崇祯帝着急忙慌的下令让吴三桂撤回关外军民,已经来不及了。 由于鞑子切断了宁远城和山海关的联系,吴三桂只能靠渡船来转移辽民,耗费了大量时间,最终延误了回京勤王的时机。 …… 一月十六日,大朝会上。 当崇祯拿出吴珄的密奏,说他举荐楚藩仪宾王国梓进京勤王后,立马遭到了陈演和其党羽的反对。 在陈演看来,吴珄这是想回中枢,重新和自己争夺首辅的位置。 至于密奏中提及的王国梓之流和册封事宜,他都懒得驳斥。 “皇上,吴珄自督师湖广以来,坐视宗室做大;对张献忠攻占长沙、岳阳等地,也是束手无策。 像这种尸位素餐之辈,臣要弹劾他!” 崇祯帝现在可没心情听阁臣们扯皮。 他略显烦躁的问了左都御史房可壮的意见: “房爱卿,你是左都御史,你来说说看法。” 房可壮立即越众而出,开口道: “皇上,臣以为,像这种涉及阁臣之间的弹劾,关乎到朝局之稳定,应该慎之又慎。 既然首辅大人提出了弹劾奏折,上面的事实必然是清楚的,皇上可责成吴大人写出辩解的奏折;接下来,皇上可安排专人调查,自可水落石出。” 崇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 “爱卿说的是老成持国之言。 关于吴爱卿提及的进京勤王一事,你如何看?” 陈演见崇祯撅自己面子,就知道自己只顾着党争,没能领会上位的意思,已经让皇上很不满了。 看来,安排宗亲进京勤王,皇上也是认可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悚然一惊;同时也冷眼看了房可壮一眼: 这个左都御史不受控制,还是尽早打发了为妙! 第88章 青楼中密谋 朝堂上。 房可壮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陈演这个毒蝎子给盯上了。 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 身为总宪,他负有率科道官矢言职、率京畿道纠失检奸、并豫参朝廷大议等职责;职权范围内,即便是崇祯帝,那也是该喷还得喷。 至于陈演之流的奸佞小人,他从来都没放在眼中! 身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的头领,他早已将情商丢到了姥姥家! …… 此时,他听到崇祯帝的问询,连忙回禀道: “皇上,臣以为,在此国难当头之际,邀各地宗亲进京勤王,本就是应有之意。 像楚藩这种主动要求勤王的宗亲,陛下可适当予以嘉奖。 至于要如何奖惩,乃天家之事;兹事体大,还请陛下乾纲独断!” …… 崇祯帝刚刚已经向内阁传阅了吴珄的密折,陈演对这位前次辅的运气,可以说是羡慕嫉妒恨;同时,对他又跳出来蹦跶,也是格外的警惕! 姓吴的为何如此好命,督师湖广都能遇到像王国梓这样的狠人: 不仅干翻的猛人可以凑一桌麻将;如今,手中更是有着数万的精兵! 如果自己当初在山东也能遇到这样的门下走狗;那整个朝堂上,自己不就有了更大的话语权嘛! 不过,陈演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的精力毕竟有限,并且大部分都用于结交内宦和朝臣;要他一个堂堂的阁臣去折节下交一个兵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要知道,他可是分分钟收入好几两银子的大明首辅! 看来,只能从勤王这件事上下手,务必不能放吴珄重回中枢! …… 就像房可壮说得那样,邀各地宗亲进京勤王兹事体大,这次的大朝会并没有一个结论。 宗室这个群体,跟皇室从来都是对立统一的关系。 在“天下养朱”这个问题上,大家的利益一致。 但皇室对宗室占用太多的民脂民膏、拖累朝堂的财政,早已不满;同时,宗室对皇室将他们当猪养,也心怀芥蒂。 具体到流寇这个问题上,宗室会认为平叛是朝廷的事,皇室有义务保护他们;朝廷处理不好,那就是皇室失职。 而皇室一方面想着让宗室出一份力;另一方面,又对他们染指军权十分的忌惮。 这样一个错综复杂的问题,想在一次朝会上掰扯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况且,朝臣也是各怀鬼胎,最后也只能决而不定! …… 下朝后,陈演向所有的党羽比了个“十”的手势,就先行离开了。 到了晚上,胭脂胡同的莳花馆内,就像赶集一般,来了一大群大腹便便的风月客。 他们倒是不怕巡城御史抓黄赌毒,因为这位御史也是嫖客中的一员,并且还是拎包小弟! 众人见到陈演已经提前来了,赶紧上前拜见。 陈演乐呵呵的道: “今天莳花馆来了一批红倌,吹拉弹唱、无所不能! 稍后各位同僚进去后,都可以体验一把。” 吏部天官听了,立马附和道: “各位同僚,这批姑娘论样貌,不输什么秦淮八艳;论销魂,体验过服侍后,都说是一绝!” 定国公徐允祯这时候也凑趣道: “是不是草完了,还有其他服务项目? 这个莞式服务,我倒是没尝试过;今日倒要体验一番!” 陈演想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明白了徐允祯口中莞式服务是什么意思。 他笑骂道: “公爷,你还真是不学有术。 草字下一个‘完’,可不就是‘莞’嘛。 你这个莞式服务,总结的好! 哈哈哈哈!” …… 就这样,一群老嫖客进了莳花馆,纷纷体验了一把“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病态快感。 销魂过后,年纪最大的礼部左侍郎搂着能当他孙女的粉头,即兴吟诗道: “我年八十卿十八, 卿是童颜我白发; 与卿颠倒本同庚, 中间只差一花甲!” 那粉头也知情识趣,连忙夸道: “老爷在床笫间,可比毛头小子还凶猛。 奴见了都害怕! 老爷可真是又高又硬!” “怕就对了,老爷就喜欢你这种怕!” 说完,这个老不羞又抱着她啃了几口。 就在这时候,巡城御史小心的跑了过来,将这些沉迷温柔乡的官员们都重新叫了出来。 接下来,在青楼里面的小朝堂,就堂而皇之的开始了。 舒服后的陈演,显得异常亲和;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峥嵘: “有关吴督师的密函,大家也都看了。 我是既想有人来勤王,为皇上分忧;又不想让吴督师挪窝。 大家可有办法?” 面对这个问题,众人一时间倒是有些哑口无言。 这时候,临时凑热闹的一位锦衣卫千户开口了: “元辅,你是想对付吴珄,还是王国梓呢?” 陈演来了兴致,立马道: “我两个都不太想放过!” 那千户闻言,悠悠的道: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有趣的消息,要禀告元辅: 据潜伏在楚王府的‘苍鹰’密奏,伪楚王案又沉渣泛起。 并且,这次出面揭发的,还是楚王的枕边人,听说有真凭实据!” “我等怎么没听到任何的风声?” 那千户幽幽的道: “现在的湖广,言路已经闭塞。 那里出了一个王国梓,地方官员被搞得官不聊生;再加上,吴督师对他也是听之任之,使得这位仪宾越发的肆意妄为。 这次楚王府一出现内讧,他立马派兵弹压。 听说王府三卫中,死了两个指挥使;还有一个被迫致仕。 如今的湖广,已是他一家独大!” 陈演听到这里,就有点犹豫了。 看来,他之前对王国梓的判断有误! 如果他不是吴珄和楚藩的一条狗,而是一头饿狼,那他可就得谨慎对待。 那名千户开口,可不是让陈演打退堂鼓的。 他察言观色,又开始抛诱饵道: “这次的弹压,楚藩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抄了家;听说光是金银,就搜刮了上百万两之多;再加上什么铺面、田契、古董字画之类的,那可就……啧啧啧,这个王仪宾,这下是赚大发了。 都说天下养一家;我看,是楚藩一脉肥了他!” 此时,陈演眼中精光一闪,对着众人吩咐道: “伪楚王案既然有了真凭实据,我等就不能让异姓伪王玷污了皇家血统。 至于吴珄、王国梓之流,竟然敢欺君罔上,自然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这位千户见陈演终于上钩,连忙道: “我家指挥使,一向仰慕元辅;所以,今天才派了小人来见大人。 今天的花费,全由我们指挥使买单。 他只希望元辅能够拨冗,见他一见!” 陈演含笑道: “骆指挥使可是我们文官的好朋友。 既然这样,老夫倒是要拜访拜访!” 第89章 流产的敕封 这位锦衣卫千户这次过来,自然是受到自己老大骆养性的指使。 要不然,他这样一个人人喊打的特务混到文官队伍里,颇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黑色幽默。 而骆养性之所以对楚藩和吴珄这么关注,自然也有历史渊源。 首先要说的,他要报恩。 骆家是世袭锦衣卫出身;其祖父骆安,就曾做过嘉靖时的指挥使。 但骆安之子骆椿英年早逝,没有嫡亲血脉。 于是,骆家便将骆秉良立为骆安的嗣子,以骆椿“亲兄”的名义袭职。 但骆安的指挥佥事职级,已由骆椿承袭一辈;所以,骆秉良只能降袭祖职为正千户带俸。 到了他爹骆思恭这一代,家庭已经中落,生活比较困顿。 但骆思恭人如其名,对读书人特别的恭敬。 他知道京城里的高门大户攀不上,就另辟蹊径,开始结交同乡的官员、名士。 一时间,朝中湖南籍的官员,诸如曾朝节、王朝聘、陈宗契等,都与他交好。 这些人又通过座师等,将他这个小老乡引荐给了当时的内阁首辅李延机。 李延机看到骆思恭比较乖觉,就推荐了他上位,让他成为新的锦衣卫指挥使。 可以说,李家对骆家是有再造之恩的。 当然了,身为一个特务头子,他也是一个恩情易忘恨难消的主儿。 决定他出手的,还是仇怨! 吴珄跟他,就有着深仇大恨! 就在崇祯十五年,那还是洛养性刚刚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 没想到,他屁股还没坐热,当时的内阁首辅周延儒和次辅吴甡就一同上奏,要求崇祯罢免锦衣卫侦缉搜捕之权。 正志得意满的骆养性知道此事后,一下子就火大了: 侦缉和搜捕是锦衣卫的主要业务和外快来源;如果这两块业务被剥离,那他们岂不成了没牙的老虎?! 接下来,这两位是不是就要上书裁撤锦衣卫了?! 可想而知,周、吴二人立马就上了骆养性的黑名单。 他通过一年多的运作,终于抓住周延儒怯敌避战、虚报战功的小辫子,成功弄死了他。 现在,仇人只剩下吴珄了。 骆养性本想趁着他一直不肯南下督师湖广来说事;没想到,吴珄竟然顶不住压力,最终还是动身了。 这让骆养性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还好,吴珄最终还是露出了把柄: 他竟然掺和到伪楚王案中,并且帮助朱华奎隐瞒真相。 这完全是在找死! 不过,骆养性也知道进京勤王是大势所趋,他并不想出面反对。 于是,他就找到了陈演。 跟他相比,陈演对搞死吴珄一定更加的热衷! …… 骆养性果然想的不错,陈演对合作搞吴珄非常感兴趣。 接下来,二人一合计,立马就开始分工: 首先,由骆养性这边出手,将朱华奎是伪王这个消息散布的人尽皆知。 他俩都知道,崇祯是一个极度好面子的人。 当年的兵部尚书陈新甲,曾在松锦之战大败后接到了他的密令,让其出面和满清议和。 由于陈新甲御下不严,家童无意间泄露消息,一下子舆论大哗。 最终,陈新甲还是扛下了所有,被崇祯给杀了;他当初下令议和的事,也成了公开的秘密。 如果这次朱华奎伪王的身份被坐实,那王国梓仪宾的身份也就不存在了。 吴珄如果再想拿宗亲说事,可就立不住脚! …… 陈演这边则配合弹劾吴珄,重点放在他处理伪楚王案时,枉顾事实、私和命案、贪赃枉法、欺凌宗室。 这样,吴珄不死也得脱层皮! ……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京城很快就遍布了朱华奎是伪王的消息。 与万历时期不一样,这次不仅有人证,竟然还出现了楚恭王妃的衣带诏。 正满心欢喜等着王国梓来救驾的崇祯,一下子就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让王承恩通过东厂做了核实,消息竟然并非空穴来风。 一时间,他又犹豫了! 这时候正是用人之际,他肯定要压下这件事,以免对楚藩勤王带来不便。 另一方面,他对朱华奎之流混淆王室血脉,也是无比的愤怒,恨不能亲手灭了他们! …… 似乎知道崇祯的反应一般,左都御史房可壮和河南道张煊联名求见。 两位大臣过来的目的很明确: 对付越来越紧迫的流寇是当务之急;对于伪楚王案,此时不是重审翻供的好时机。 他朱华奎是真楚王也好,他得担负起宗室的责任;即便他是伪王,那做戏也得做全套了! 崇祯帝很显然被说服了,觉得还是捏着鼻子认下朱华奎得了。 “那吴爱卿在密折中提及的敕封郡主为公主之事,二位爱卿怎么看?” 房可壮直接道: “陛下,我朝也曾有过太后认藩王郡主为义女的成例。 不如,让皇后认下朱凤德为义女,岂不是两全其美。 一方面,公主是天家的女儿,那王国梓就成了您的女婿。 让半子进京勤王,更加的名正言顺。 另一方面,既然郡主已经成了陛下的掌上明珠,那就和楚王无关。 到那时,楚王是不是异姓伪王,又有什么影响呢!” 崇祯明白房可壮说的有点强词夺理;但如果没人捅开这层窗户纸,确实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可是,在崇祯帝看来理所当然,却受到了朝堂上衮衮诸公的一致反对。 隔天的朝会上,陈演及其党羽就集体跳出来,请崇祯彻查当年的伪楚王案。 昨晚还在粉头的胸脯上不停拱而拱的吏部天官,此时化身为道德天尊,一脸严肃的道: “陛下! 大明自成祖以来,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如果陛下为了让一个藩镇进京勤王,而枉顾历朝先皇的心血;那老臣立马就撞死在这柱子上!” 崇祯帝脸色发黑的看着吏部尚书,正想说一句: 你倒是撞呀,朕肯定给你死后哀荣! 不过,天官的话,犹如吹响了集结号一般,陈演的党羽纷纷跪地道: “请陛下三思!” 看着崇祯面色铁青的坐在宝座上,房可壮无奈的开口道: “各位大臣,伪楚王案和义士进京勤王是两码事,岂可相提并论!” 一旁的礼部尚书跳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 “房大人,你怎可睁着眼睛说瞎话! 朱华奎是伪王,那王国梓也犯了欺君之罪。 一个戴罪之身的人,又怎能称得上义士! 天下的义士,难道如此不值钱?!” 又一个官员跳出来道: “臣要弹劾左都御史房可壮,他枉顾事情、蛊惑圣上!” “臣也弹劾房大人,他结党营私……” “臣也要……” 一时间,房可壮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时候,崇祯脸色铁青的怒吼道: “够了! 关于吴珄的密折,容后再议! 退朝!” 第90章 崇祯请立正 很显然,关于吴珄的提案,在这次的大朝会上又是无疾而终。 大明朝堂,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没完没了的悬而未决;官员们似乎都喜欢为了反对而反对。 是呀,像这样扯皮多好;打卡下班后,就能勾栏听曲: 世人都知扯皮好, 不费气力不费脑。 扯上一年和半载, 问题全都不见了。 崇祯帝和官员们不知道,有时候贻误时机,那是会要命的! …… 身处旋涡中心的吴珄,为了自个儿的小命,可一点都不敢怠慢;否则,周延儒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关于朝堂上的事,他早已拜托了马仔——手下的江右党,探听到了虚实。 虽然他现在势微,被赶出了中枢,手下的江右党也被严重削弱势力,甚至在朝中沦为了酱油党! 但让他们传消息到武昌,还是不成问题的。 等到了一月下旬,吴珄已经知道伪楚王案被重新翻起;而自己的密折,却被高高挂起。 同时,他也分析出陈演已经出手,要对付自己! 这个判断,让他头皮一紧,开始惶惶不可终日。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去楚王府找王国梓商议。 这个仪宾,已经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 “仪宾,祸事了。 我们之前商量的勤王事宜,出现了波折。 朝堂诸公正纠结伪楚王案,一时半会无法完成对郡主的敕封!” 王国梓听了,眉头一皱。 本来,他正在和黄月桂谈劫收楚藩财产的事。 看着如此庞大的数字,令他很是高兴。 吴珄的话一出口,可就让他兴奋之情荡然无存了。 他也不甚客气,直接嗤笑一声道: “看来,有些人给脸不要脸!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的时间还很多,是吗?! 反正我不急,可以慢慢等回复;我就想问问: 正在攻打山西的李自成,会不会给他时间长考! 吴钦差,关于勤王的事,我看还是就此作罢吧。” 眼看着事情要谈崩,这可不是吴珄愿意看到的! 他也在心里埋怨崇祯: 下密旨让自己劝说地方勤王的是你;现在无缘无故拖延的,也是你! 这样的皇上,可真难伺候! 不过,皇帝永远是不会错的;错的永远是跑腿的臣子。 想到这里,他立马就点名了陈演,企图推出个炮灰吸引火力。 “仪宾千万不要有怨怼的心思。 其实,皇上对敕封一事,本已经点头认可了;有关伪楚王案,陛下也想大而化之,随便找几个替罪羊出来结案。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一波三折,都是有小人在作怪;而头号的小人,就是首辅陈演!” 接着,吴珄将陈演生怕自己回中枢跟他争首辅之位,所以才会在勤王一事上百般阻挠的情况一一道明。 王国梓对这样的小人,并不感兴趣;听后也只是悠悠的道: “吴大人,这火还没烧到屁股上,有人还优哉游哉! 皇上似乎还想仗着身份,跟我讨价还价。 我可以北上勤王;不过,之前谈好的条件统统作废! 现在,只有满足三个条件,我们才会出兵!” 吴珄听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连忙问道: “哪三个条件?” “第一,我的妻子朱凤德,在伪楚王案中,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这个不是一个皇室义女的身份就能抹平的。 现在,皇上必须明确,他就是出身皇室的公主。 至于,她是如何流落到楚藩,就由皇上找个合情合理的真相,向臣民们解释吧! 对了,公主的封号,就叫‘麒麟公主’好了!” 吴珄:“……” 他不可置信的道: “郡主出身皇室?还是皇后所出的麒麟公主? 仪宾,你这不是在开玩笑,为难皇上嘛! 皇室跟郡主年龄相仿的,只有皇后所出的坤仪公主了。 可……可公主不是好好的在宫中嘛!” 王国梓不跟他啰嗦,继续道: “那不是你我该考虑的问题。 相信皇后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坤仪公主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后,应该会非常高兴! 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 必须确认楚王在楚藩中的正统地位;并且,如果楚藩后继无人,将由麒麟公主这一脉的后人接掌藩地!” “这……这皇上如何能答应!” “等到他急着找歪脖子树的时候,什么都会答应下来的! 我的第三个条件: 陈演之流太过讨厌,必须赐死;他和他党羽的财产,必须作为楚藩北上勤王大军的军饷!” 吴珄:“……” 这次,他没有开口;因为他觉得,这个完全可以有! 最后,王国梓对着他道: “我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但有允、不允两句话而已! 皇上如果能及时回复,那他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他已读不回,那就永远都不用回了! 不过,你可以告诉他: 不管他死在李自成手中,还是落入鞑子之手,我都会为他报仇的。 这是我作为一个子民,对他最后的尽忠了!” 吴珄:……淦!那皇上是不是还得托梦谢谢你喽! 他苦笑道: “我要把你的条件提上去,估计乌纱就保不住了。 罢了罢了,我的辞呈会一并递上去。 仪宾,这武昌是否还有缺儿。 你让老夫失了业,是不是也得给安排一个好位置?” 王国梓见他说得认真,也没敷衍: “汉阳和武昌的巡抚还差着人,就是不知道吴钦差是否愿意屈就? 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 在我手下做官,可不会太安逸哦!” 吴珄:……自己之前得罪过他,会不会伺机报复,给自己穿小鞋?! 淦,活着真累! …… 吴珄当天就将王国梓的三个条件整理好,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师。 随同呈上的,还有他的辞呈! 虽然他在密折里已经用了很多的春秋笔法,将王国梓某些尖锐的话语,尽量说的软和些。 但崇祯看到密折的那一刻,还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冲天! 他立马将密折一分为二,叫来骆养性吩咐道: “吴珄此人,深负朕意! 着缇骑立即南下湖广,捉拿他回京受审。 左都御史房可壮,廷议时有挟私之议,撤职查办。 伪楚王案证据确凿;着礼部、宗人府,立即除名朱华奎、朱华壁一脉!” 骆养性压抑着心中的兴奋,立马恭声道: “臣领旨!” …… 看着骆养性离开,崇祯帝当即就有点后悔了。 正当他要让王承恩叫回骆养性的时候,周皇后让宫女提着食盒,已经步入了养心殿。 “臣妾拜见陛下!” 看到来人是她,崇祯稍稍压下了心底的烦躁,温言道: “皇后不必多礼。 你来养心殿,是不是有什么事?” “陛下,你已多日没按点用膳,可要保重龙体!” 崇祯看着摆在案上的几样小菜,有些苦涩的道: “国事不顺,朕也没什么胃口! 不过,有些藩镇的胃口,可是大过了天!” “……” 第91章 皇后的智慧 大明朝严禁后宫干政。 所以,周皇后对关内流寇和关外鞑子的情况,都不甚了解。 此时,她只是在一旁贤惠的摆饭,并温言劝说着崇祯: “陛下,社稷重要,您的身子也同样重要。” 崇祯见她一脸关心的模样,想起这段时间对她的冷落,便拉着她坐在身边,幽幽的道: “朕忧心的,除了国事之外,还有家事!” 周皇后一听,以为娘家父兄又出了什么纰漏,忙问道: “陛下,可是嘉定伯和臣妾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又给您添麻烦了? 臣妾这就召伯夫人进宫,申饬一番!” 听到皇后说起周奎,崇祯也是嘴角抽了抽。 周家平时可没少给自己惹麻烦。 就在前不久,崇祯向勋贵、朝臣募集军饷。 结果,身为国丈的周奎一毛不拔,竟然一分钱都不想捐。 皇后为了替夫君分忧,也为了给娘家长脸,悄悄请自己母亲进宫,贴补了她三万两,意图让周奎带头响应。 没想到,他钱如数收下,却只捐了两万两,还昧下了一万两。 用他的话来说,这剩下的一万两,是皇后孝敬父母的。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崇祯。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就开始冷落皇后和周家。 不过,这一次的家事,还真的跟周家关系不大。 崇祯帝示意王承恩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来,递给皇后道: “你也看看吧。 朕一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周皇后本想婉言拒绝。 毕竟这是奏折,并不适合她一个内宫命妇查看。 不过,见崇祯帝动作比较坚决,她也很好奇所谓的家事,就挑挑拣拣的看了起来。 看完了之后,她就知道崇祯为何如此气闷了。 她压下对吴珄和王国梓的不满,温言问道: “陛下,楚藩进京勤王,是否势在必行?” 崇祯:“……” 他很想说局势还没恶化到那种生死存亡的地步。 但面对鞑子和流寇的夹击,他也有心无力! “朕本想下旨,让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撤回到山海关。 没想到,鞑子已经切断了宁远和山海关之间的退路。 即便现在下旨,吴三桂也只能乘海船入关;恐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好在,山西还屯有重兵;闯贼一时半会应该拿不下太原! 如果山西不保,那……京师危矣!” 周皇后已经听出了崇祯的意思。 她立马规劝道: “陛下,既然都这样了,那还不如听吴督师所奏,答应了这位仪宾! 他这第一条,只是让臣妾认下一个女儿。 这于陛下和臣妾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 多个女儿、多门亲戚! 长平和昭阳如果能有一个疼她们的姐姐,臣妾也能安下大半的心!” 说完,周皇后自嘲的道: “嘉定伯多了臣妾这么一个女儿,不是连募饷都不用出钱了嘛!” 崇祯:……什么时候天家的血脉,已经如此不值钱了?! 他有些愤然的道: “那朱华奎混淆王室血脉,朕也不能追究了?” 周皇后继续劝道: “陛下,当年伪楚王案快速结案,不也是神宗皇帝乾纲独断嘛。 那时候,朝堂上以沈一贯为首的浙党和以沈鲤为首的东林党之间,党同伐异、争斗不休。 最后,神宗皇帝还不是听从内阁大学士朱赓的建议: 快刀斩乱麻,以定全楚宗室之疑、以慰满朝臣工之望!” 崇祯听了周皇后的话,有些茅塞顿开,又有些愕然: 自己的皇后,从来都没干预过政事,为什么面对这样一件头疼的事,都能比自己这个当了十数年的皇帝拎得清、看得远呢! 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智商了! 索性一事不烦二主,他接着问起了皇后对第三条的意见: “那这第三条,又该怎么说。 陈演的治国方略,朕很是认同;他去山东平流寇,也是雷厉风行、居功至伟! 如果朕将他给抄家了,那不是寒了一众忠臣的心!” 面对内阁首辅,周皇后就显得谨言慎行了许多。 她幽幽的道: “陛下,关于陈阁老的事,臣妾倒是听自己小弟说过一件趣事。” “你小弟?他还能干什么好事! 哼哼!上次他欠赌坊的债不还,还被御史告到朕这里。” 周皇后:“……” 她幽幽的道: “他确实不争气,臣妾也不想替他辩解。 有一次,他留宿莳花馆,竟看到陈阁老邀了一群朝臣,似在商量大事。 陛下,臣子们有什么事是不能在朝堂上说,却要背着您跑到那种地方开小朝会呢!” 崇祯:“……” 这一刻,他感受到深深的背叛。 在陈演之前,像钱谦益、温体仁,甚至包括周延儒,都是因为结党营私,被他赶下了台。 陈演能够得他的青眼相看,除了交派的几件差事办的漂亮外,就是他“孤臣不党”的人设了。 周皇后看似无意的一句话,正好捅在了陈演的软肋上,让崇祯觉得自己一直在被他愚弄! 在眼里不揉沙子的崇祯看来,比欺君更严重的就是陈演这种长期欺君的奸贼了! 此时,他黑着脸,对侍立在一旁的王承恩道: “陈演去青楼密谋,东厂和锦衣卫就一点没收到消息?” 王承恩立马回禀道: “陛下,老奴确实从东厂那里听到了一些口风。 关于陈阁老去青楼,一般都有巡城御史陪同,自然没人敢报告顺天府。 至于密奏一事,锦衣卫应该知道详情。 就在前一段时间,骆指挥使还乔装打扮,专门上门拜访过陈阁老!” 王承恩的话如刀,一下子就扎了俩! 他是崇祯帝的铁杆,甚至最后陪着他一同赴死;所以,他的眼中、心中只有皇上。 对于陈演好几次的巴结和送礼,他虽虚与委蛇,但知道这不是一个好东西。 过去看在崇祯倚仗他的份上,他倒是没递这位首辅的黑材料。 既然今天皇后都出手了,他也不介意再补上一刀! …… 崇祯只觉得气血上涌,冷厉的喝问道: “朕的锦衣卫指挥使,为何上赶着巴结陈演? 东厂可查到了什么?” 王承恩实话实说道: “陛下,奴才并没有查到他们有什么密谋。 不过,前段时间,锦衣卫在大肆传播伪楚王案的事;这个时间点,正是在骆指挥使拜访了陈阁老之后。 奴才想,事情肯定不会这么巧!” “……” 第92章 糜烂的局势 如果说周皇后和王承恩的话,就像扎在崇祯皇帝心头的一根刺;那接下来时局的变化,就逼着他不得不出手了。 …… 崇祯十七年正月。 自从李自成定都长安、建立了大顺政权后,他就按照顾君恩的计策,开始紧锣密鼓的做着攻打京师的准备。 过完年后,他命权将军田建秀和一众文官留守长安,自己则亲率大军东征。 当他们渡过黄河后,就进入了山西境内。 随即,他们一鼓作气,没费什么力气就于正月二十三日攻占了山西重镇平阳。 …… 自孙传庭战败身死后,明军守将大都已经失了胆气;平阳守将陈尚智就是其中之一。 他只是稍作抵抗,就决定献城投降。 这一下,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河津、稷山、荣河等州县相继被大顺军一战而下,周边的地方守官都望风而降。 这里面,又出现了一位崇祯朝的悲催文官——山西巡抚蔡懋德。 他虽是一介文官,却很有保境安民的勇气,每每都冲杀在了第一线,亲自坐镇平阳抵御大顺军。 奈何手下的都是猪队友,陈尚智突然降了,将他卖了个彻底。 蔡懋德不得不从平阳撤离,一路逃回到了太原。 地方上的一把手都撤了,自然导致局势更加的纷繁复杂、民心也是风雨飘摇! 这时候,他的二号猪队友也出现了: 巡按御史不问青红皂白,弹劾他弃守平阳,导致时局糜烂。 所以,他随即就被最大的猪队友崇祯给光荣的解职了。 接任山西巡抚的是郭景昌。 这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小算盘打的叮当响! 他对山西的形势以及涣散的士气民心早已心知肚明,知道去了前线也于事无补,反而很可能丢了小命。 所以,接到任命后,他很没节操的故意拖延,走走停停;就是不愿意限期到任。 已经下岗的前山西巡抚蔡懋德,还是有底线和节操的。 他看群龙无首,只得在被解职后打起了白工,以一介布衣身份组织太原守军决死守城! 他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但是真的不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太原军民的拼死抵抗都化为了泡影! 最终,这位布衣率残部与李自成军巷战;不敌后,撤到了三立寺。 蔡懋德面对没有任何希望的局势,最终选择了殉道,在寺中悬梁自尽;部将时盛也选择用弓弦吊死在他旁边…… …… 李自成对这位大明的忠臣还是很钦佩的。 听说他自尽后,还专程到三立寺检查了他的尸首;最后,用佩刀亲手割下了他的头颅。 这很难让人不怀疑: 没读过多少书的大顺王,就是以“割脑袋”来解释刎颈之交的。 也许,大顺钦佩的表达方式,自来都是如此狂野和血腥。 之后,李自成还遇到了另一个他欣赏的人,那就是率残余与他激战的陕西布政使赵建。 在他力竭被俘后,李自成本想招降他;可赵建宁死不屈。 最终,李自成恼羞成怒,亲手射箭,将这位文官射成了刺猬! …… 根据《明史》记载: 太原之役,可以说是异常的残酷而激烈。 明朝官兵在这一役中,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忠勇与血性,共有四十六位文武官员战死或自杀。 城破后,李自成为了压服民众,将他们的遗体全部倒悬城头示众。 而那三千多的普通士卒,也大部分战死,只有极少数侥幸趁乱突围逃走。 耐人寻味的是,老朱家的晋王朱审烜没有选择殉国,而是乞降;李自成也一改常态,竟然准其归降。 …… 经过这一劫后,李自成仿佛看到了明庭军民抵抗的勇气和决心。 他想到的办法,就是彻底压服住这种勇气。 所以,他立即派出明朝的降官作为“宣传队”,宣传自己“均田免粮”的口号。 而投降他的官员,大多节操都已碎了一地;寻常老百姓对他们的态度,只能用“呵呵”来形容! 李自成见自己政治口号无人响应,有点恼羞成怒的声明,他大顺王要化身“三炮王”: 大顺军兵临城下时,所有的官兵都不许抵抗,要开门跪迎。 打第一炮后,城中掌印的文武主官,必须出城迎降。 打第二炮后,城中的士绅,必须归顺义军。 打第三炮后,城中的百姓要箪食壶浆跪迎义师。 如果哪里敢对抗他“三炮王”,那大军破城后,就要屠城,寸草不留! …… 当流寇撕下所有的伪装后,其丑恶的嘴脸还是很吓人的;李自成的“三炮”宣言,对瓦解明朝守军的抵抗意志起到了很大作用。 接下来,大顺军一路狂飙;除了偶尔的零星抵抗外,很快就轻取忻州,逼近代州宁武关。 而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崇祯耳中! …… 面对糜烂的山西局势,崇祯是既惊且惧。 惊的是,流寇竟然有如此实力,已经逼近京师;惧的是自己的命运。 想想当初陈演头头是道,说山西城坚兵足,绝对可以抵御住流寇;吴三桂在关外可以牵制鞑子,一定不能调回关内,策应京师…… 崇祯不是一个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君主;面对已经贻误的战机,他将罪责全部归于陈演身上。 此时,他已经准备对这位首辅出手了。 不过,崇祯这次学聪明了,决定榨取一下他的剩余价值。 前几日,大臣李明睿与他密谈,建议将朝廷南迁,留下太子和内阁大臣驻守京城。 崇祯口嫌体正直的表示: “南迁”意味着放弃宗庙陵寝,难以启口;必须有内阁、六部的重臣出来力排众议,形成朝廷一致的共识。 结果呢,陈演在崇祯暗示好几次后,都三缄其口。 这次山西局势崩坏,在崇祯看来,陈演“功不可没”。 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这时候让他主动提“南迁”,应该水到渠成了吧! …… 当天,崇祯召见了陈演,并再一次提及南迁的事。 这位首辅已经听到流寇打到了宁武关,自然明白皇帝召见他的深意: 这是要提桶跑路! 此时,他表面上唯唯诺诺,给了崇祯一个错觉,认为他会妥协。 实际上,他已经准备抽身了。 反正,给谁当臣子不是臣子呢! 明日朝会,他得给皇上送一份大大的礼! 第93章 雄起的崇祯 崇祯十七年,二月初九。 自从进入了新的一年,崇祯几乎天天举行朝会,找大臣奏对。 今天的朝会上,得知太原已经失陷,大臣李明睿又旧事重提,言辞恳切的提议朝廷南迁。 坐在宝座上的崇祯帝,自然还是要口嫌体正直一番,故作矜持的道: “哎,朕明白李爱卿的良苦用心。 可是,朕一旦南巡,是不是会落下个不忠不孝的骂名。 陈爱卿、魏爱卿,你们都是阁臣,是社稷的柱国,也谈谈关于‘南迁’的想法吧!” 崇祯点名了陈演和魏藻德,言辞恳切的要两个阁臣给出意见。 谁知道,他们二人就像失聪了一般,竟然都没有第一时间出面回禀。 正当崇祯帝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个官员跳了出来,他就是兵科给事中光时亨! 这位光大人虽然官做的不大,但嗓门却一点都不小。 他一开口就嚎啕大哭道: “皇上,宗庙陵寝都在京师,您是要往哪里迁?” 被一个小官指着鼻子质问,崇祯当场就有点下不来台。 还好,这时候左中允李明睿站了出来,开口解围道: “皇上,如今流寇步步紧逼,陛下更应该相机决策。 京师是都城,难道南京就不是都城了吗? 京师有宗庙陵寝,难道太祖皇帝的孝陵就不在南京!” 李明睿的话一出口,其他大臣尤其是言官,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跳出来反对。 “十三比一,优势在京师!” “没有南京的一,哪来的京师的十三。 本官看你就是傻十三!” “……” 一时间,李明睿成了集火的对象;即便化身孔明,估计也斗不过一众职业耍嘴皮子的言官! 大部分的官员,之所以极力劝阻崇祯南迁,也是从自身利益角度考虑的。 在他们看来,这个皇帝专横独断、刻薄寡恩,未必就是一个好主子。 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做臣子,不仅钱没给到位,心还时常受委屈。 要知道,大明朝一共就宰了四个内阁首辅,崇祯就占了一半。 他们也想学一学世奉降表的衍圣公,看能不能跳槽到李自成麾下! 再加上,搬迁的损失要找谁报销,这也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他们自然不愿挪窝。 …… 此时,言官们个个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言辞激烈的进行着谏阻,唱的都是冠冕堂皇的高调。 甚至有个别言官,竟然激动的痛哭流涕,仿佛皇上南迁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这时候,也有官员想政治投机,建议可以让太子南下,这个人就是李建泰。 不过,今天的光时亨,彻底化身为陈演的嘴替,直接指着李建泰的鼻子骂道: “奉太子南行,李大人这是意欲何为? 当年,唐明皇遣走太子,自己就成了太上皇。 你这不是建言,而是离间天家父子!” “……” 上首坐着的崇祯皇帝,看着一群不着调的大臣,脸色也越来越黑。 最终,他直接打断道: “都住嘴! 陈演,朕再问你一句,你如何看待南迁?” 大臣们一看,这是皇帝和首辅的高端对弈,纷纷都住了口。 此时,陈演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皇上,臣以为迁不迁,兹事体大,还是由陛下乾纲独断的好!” “魏爱卿呢?” 魏德藻则直接表明了态度: “皇上,臣以为光大人所言极是! 臣……臣反对南迁!” 这时候,一众言官也纷纷跪地,齐声道: “皇上,南迁乃是邪说,不杀李明睿不足以安定人心!” “……” 这一次,崇祯少有的没有卖队友,而是对着一旁的王承恩道: “你将陈演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统统给诸公说说!” 王承恩立马恭声道: “是!” 接着,他就一条条的说起了陈演的罪状: 首先,结党营私、祸乱朝政。 其次,藐视皇权、置天家安危于不顾。 再次,一心谋私、贪污受贿、徇私枉法…… 随着王承恩一条条的梳理罪责,陈演已是亡魂大冒,吓得六神无主。 他颤颤巍巍的跪倒,以头抢地,不停地告饶道: “皇上,臣对时局判断失当,罪当死。 罪臣惟有哀恳矜全,许乞骸骨,回乡养老,以免因伤病残躯,误了军国大事。” 听着崩崩崩的磕头声,崇祯相信陈演这次是真的怕了。 不过,他可不会手软! “陈爱卿,你这话说的有点晚了。 来人,陈演欺君罔上,罪大恶极。 朕恨之入骨,愤不能平;着连坐家族,家产抄没充公!” 陈演听了,直接吓得尿裤子了: “陛下,罪臣支持南迁! 陛下,饶命!” 就这样,抱着柱子不愿离开的陈演,被大汉将军扒拉来手脚,硬是给拖了下去。 “……饶……命!” 崇祯犹自不解气,像鬣狗寻找猎物般,又在朝堂上扫视了起来。 待看到刚刚还义正辞严的光时亨时,他正准备开口,没想到光时亨先警醒的跪倒在地,不停地求饶道: “皇上,微臣刚刚那番话,都是陈演指使的。 微臣……微臣也觉得,皇上南迁比较稳妥!” 崇祯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悠悠的开口道: “是吗? 你若只是直言规劝,阻止朕南行,虽按律当斩,但朕尚可饶了你这遭。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给人当枪使。 来人,拖出去,杖责八十!” “皇上,饶命呀!” 看着光时亨也被拖了下去,崇祯继续盯着言官,悠悠的开口道: “各位臣工不是喜欢廷杖,并以此邀名卖直嘛。 怎么,现在都哑巴了! 刚刚那份同仇敌忾的气势,都跑哪去了!” “……” 回答他的还是一阵沉默! 崇祯对文官已经彻底死心了,直接开口道: “既然你们不说,朕可就要说了。 首先,伪楚王案,朕已经派东厂查实,确实是楚藩内部出了宵小之徒,诬告楚王。 朱化奎确系楚恭王之嫡子! 以后,但凡有继续妖言惑众者,以欺君之罪论处。” “……” 接着,崇祯又开始说起第二件事: “崇祯二年,皇后有了弄瓦之喜,诞下了朕的长公主坤仪公主。 只是,当时坤宁宫有魏忠贤和客氏残余的党羽,企图用偷龙转凤之计,混淆皇室血脉。 如今,朕已查明,朕的嫡公主流落民间后,幸得楚王收养,特此尊号麒麟公主! 而宫中的长平,她……她虽不是朕的亲女,但事母尽孝。 朕和皇后都非常喜欢她,决定收为义女,敕封为……今日是初九,就敕封为阿九公主吧!” “……” 最后,崇祯对着王承恩吩咐道: “陈演在朝中广布党羽。 除罪大恶极的几个铁杆外,那些涉事不深的大臣如在三日内将行贿的金额翻倍上交内库,可以既往不咎。 如果有人心存侥幸,到了刑场上,可就不要怪朕不教而诛!” “是!” 第94章 拷饷和敕封 崇祯十七年的二月,可是忙坏了京城里面的厂卫番子。 他们不仅要拉着清单,挨家挨户的去抄家。 抄家前,他们还看了一幕活生生的廉洁教育片: 崇祯为了让这群番子手脚干净些,吩咐王承恩亲自带队,将对自己阳奉阴违的骆养性给抄了家。 这还真是: 下海第一肘,先肘门下狗! …… 事后统计,锦衣卫在他们前指挥使的家中,光是白银就抄没了三万多两。 崇祯帝听到这个消息后,勃然大怒! 本来,他还想着留骆养性一条命。 但这个数字,深深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经。 要知道,之前他号召大臣们捐钱时,骆养性还假惺惺的哭穷;最后,他也只捐出区区六十八两! 当时看着这有整有零的数字,崇祯还自我脑补了一个清官,认为这位指挥使是竭尽所能的替君父分忧。 原来,不仅童话会骗人;现实生活更是! 崇祯帝只觉得自己被愚弄,再没了放过他的心思;直接吩咐在厂卫番子面前剐了他。 骆养性也算是跟老前辈纪纲一样,有了相同的下场。 …… 崇祯这招杀鸡儆猴,确实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最起码,番子们在抄家时,瞒报的就不那么厉害了,成果也是斐然: 抄家陈演,得银八万两,田产、房产无数。 抄家大太监王之心,得银十五万两,其他器皿无数。 …… 其中,有个王姓小官,一开始只愿意交三百两的赎罪银;结果厂卫查出,他行贿的金额远不止这么多,又让他交了三百两。 他痛痛快快的交了后,厂卫又要求再交五百两。 他不想交,结果被上了夹棍,只得又乖乖交了五百两…… 短短时间内,京城里已是官不聊生。 这次抄家暨罚赎罪银,虽然没有历史上刘宗敏拷饷得银七千万两那么夸张;但崇祯也收上来两千万两。 这个数字,彻底惊呆了他。 自他登基以来,内库就不曾这样富裕过! …… 崇祯逼捐的事,自然也没瞒过王国梓。 等他伸手朝崇祯要开拔费的时候,对方竟然想赖账。 王国梓只能“呵呵”! 最终,在吴珄的斡旋下,崇祯才十分不情愿的拨下来五十万两! …… 二月十五日是仪宾府,嗯,现在已经升级为驸马府了。 今天是驸马府的大喜日子,因为朱凤德将正式被敕封为麒麟公主! 曹化淳正战战兢兢的侍立在一旁。 这一次,崇祯皇帝除了让他来宣读圣旨外,也任命他为楚藩进京勤王之师的监军。 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一件轻松加愉快的差事。 等快马加鞭来到汉阳后,事实就证明了这一点: 汉阳的城头上,竟然挂着好几个锦衣卫千户、百户和总旗的人头! 他让人悄悄打听才知道,原来前段时间骆养性让手下带着圣旨,来捉拿吴珄、王国梓等。 结果,这些缇骑在汉阳城就栽了个大跟头。 主要也是这些锦衣卫平常横惯了;所谓的“缇骑一出,片瓦不留”,说的就是他们的嚣张气焰。 结果,这次踢到铁板。 他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正好被王国梓看到。 他可不管什么天子亲军不亲军的,直接吩咐将他们通通拿下。 这些缇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立马就拔出绣春刀,想着杀人立威。 没想到,王国梓的亲兵比他们还横,一顿排枪之下,就干翻了一半的人;其他人吓得亡魂大冒,立马跪地投降! 王国梓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一个受伤的锦衣卫千户在知道他就是王国梓后,竟然威胁是奉旨来捉拿他的。 这一句话,可就捅了马蜂窝。 他随即做了一个手势,那些受伤的缇骑就全被抹了脖子;而那些全须全尾的,则是被打发到矿山上去挖煤! …… 王国梓这一手,大大震惊了武昌、汉阳以及周边的大小官员。 那段时间,他们以为这位郡马爷要造反,很多跟他不是一条心的,早早就收拾起细软,都挂靴而去。 客观上,这倒是方便他进一步整合内部势力。 至于普通老百姓,他们对这些横冲直撞的番子,早已是深恶痛绝。 如今,有了郡马爷做主,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 打听到前任宣旨的缇骑有这样悲惨的下场后,曹化淳自然一点都不敢炸刺,干笑着对王国梓道: “驸马爷,您看现在宣旨,是否合适?” 王国梓不满的嘟囔道: “宣旨不是有套流程吗? 你直接按照流程办,不就得了;难道还要我教你! 再说了,我怎么知道应该怎么宣旨!” 曹化淳:“……” 要不是你三天前才将传旨的一伙锦衣卫全挂了城头,咱家至于如此的小意逢迎吗?! 要知道,太监虽然没有那个,但还是有脾气的! 不过,这些话曹化淳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他继续舔着脸请示道: “驸马爷,您不一样。 万岁爷说了,特事特办;让奴才一切都听驸马爷吩咐。” 王国梓听了此话,直接夺过他手中的圣旨,对着一旁盛装的朱凤德道: “公主殿下请接旨。” 看着朱凤德就要盈盈下拜,王国梓忙拦住她道: “这是新的老丈人册封自己女儿的旨意。 大家都是实在亲人了,又何必太见外。 再说了,你也要注意下肚子里的孩子!” 搀扶起小娇妻,他虎着脸对曹化淳道: “曹公公,我说的可对?” 曹化淳不得不附和道: “驸马爷说的都对;如果错了,那也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没有领会您的深意!” 王国梓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那些当官的都说,你们从东厂出来的,比锦衣卫还狠。 今天,我得替你说句公道话: 你们要比锦衣卫那群操蛋玩意儿文明的多、也知趣的多! 曹公公,我看好你哦!” 曹化淳:……我他么的文明,不就是因为惧怕你的不文明嘛,淦! 他干笑道: “驸马爷,这个圣旨,还是要宣读的。 您看?” 王国梓听了,将朱凤德搀扶坐到了靠背椅上,展开圣旨,直接读了起来: “…… 朕承天地之恩,乘时秉命,钦奉懿安皇后命,以尔朱氏,柔嘉淑顺,端庄惠和,合宜膺兹重珓。特封尔为麒麟公主,锡之金册,永为藩屏…… 益笃兴门之枯,永垂宜室之声。 钦此!” “谢父皇隆恩!” 第95章 来两个狠人 山西代州,宁武关。 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志得意满的李自成终于遇到了第一次像样的抵抗;继而,他东征以来的好心情算是彻底没了。 这个人,就是山西镇总兵周遇吉。 这位是明末真正意义上的常胜将军,就连鞑子也在他手中吃过亏,功绩堪比三国时的赵子龙。 后世对他的评价,也与“忠义”二字分不开。 李自成还不知道,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大兄弟,已经磨刀霍霍的向他狞笑着飞奔了过来…… …… 代州。 李自成的先锋军,刚刚与周总兵交过手,十数日就被杀了上万人。 对亲征的五十万大军来说,这数字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足感肉痛。 还好,周遇吉因为食尽援绝,不得不退守宁武关。 李自成以为,周遇吉只是他光明前途中的一个小坎坷,并没把他放在眼中。 可过了三五日后,他就碰到了自起兵以来最顽强的抵抗;这让他速战速决,快速进京师登基的梦想破灭了! 因为,宁武关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首先,这里地形易守难攻。 它处于管涔山和云中山两山夹峙的山口之间,恢河穿流而过;自古以来,它就是大同盆地和忻定盆地间交通咽喉和战略要冲。 最重要的是,这里处于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的结合地带。 明朝为了防备鞑靼、瓦剌,在这里持续经营和建设了上百年。 …… 李自成进逼宁武关,首先还是让明朝的降臣向关内发通牒: 若是不听他“三炮王”的钧令:在五日之内投降;那城破之日,宁武关将婴幼不遗、片瓦不存! 没想到,他的炮还没发,城内周遇吉就首先开炮了。 大顺军在明军的炮火覆盖下,一日之内就死伤万余人。 李自成眼看这块骨头很难啃,就发狠让新兵不断上前充当炮灰,直至消耗尽城内的火药才罢手。 没想到,周遇吉是条真汉子,头铁无比的在火药用尽后,主动开城冲杀。 大顺军一个立足未稳,又留下了上千具尸首。 这还不算完,周遇吉趁着夜色,又亲率二百勇士,摸进了大顺军的营帐内夜袭,大杀特杀之下,又是一场大胜! 李自成遭遇连番挫折,在杀了几个看守营门的士卒泄愤后,不得不后退二十里,暂避锋芒。 之后,大顺军又与周遇吉交战半月,双方都是死伤无数。 李自成这时候不得不放下身段,撤回了之前五日屠城的宣言,对周遇吉再次进行劝降。 周遇吉苦战月余,援军不至,他已经存了死志。 不过,他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还是开城门诈降,引诱大顺军万余人进城。 这时候,城内士卒突然放下门闸。 然后,他就带领守卒关门打狗,又将这万余人给全部歼灭! 李自成这下是彻底怒了,势要夺下宁武关,车裂周遇吉! …… 二月三十日。 宁武关经过大顺军连日来的炮轰,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其中,东城墙已经岌岌可危。 而宁武关内,已经没有生力军了。 这时候,就连周遇吉的夫人刘氏,都亲率二十余人的娘子军,在城头上射箭,阻止大顺军攻城。 周遇吉的脸上都是已经凝结的鲜血;这里面,既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趁着敌军攻势稍缓,他对着刘氏道: “夫人,援军迟迟未至,估计这城是守不住了。 如今,宁武关已是弹尽,粮绝,人无,城将破;你还是乔装一番,回草原去吧。 听说,鞑子对蒙古人还算客气;你回了察哈尔,应该……应该可以重新过日子!” 刘夫人眼眶发红,却硬挺着没哭出来。 她决绝的道: “夫君,你说的是什么话。 宁武关埋了多少兄弟的血肉和忠骨,妾身又怎么可能独活! 现在,城在,你我在;城破,你我俱亡!” 正在这时候,远处突然又传来了炮声。 周遇吉听到炮响,脸色剧变,开口道: “看来,今天就是宁武关城破之日!” 刘夫人却指着远处狼奔豕突的大顺军,惊喜的道: “夫君,快看,那是援军! 我们的援军,终于到了!” 这一刻,这位坚强的巾帼,终于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 这个援军,自然是王国梓的勤王军了。 虽然之前和崇祯帝扯皮,颇费了一番工夫;但他的军队,向来是令行禁止。 他们自二月十五日开拔以来,就势如破竹,一路平推。 在湖广地界,他们就是王师,受到百姓们的夹道欢迎。 进了河南地界,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如今的河南,大部分已经被李自成的大顺政权掌控;驻扎在这里的,正是果毅将军百旺。 在大顺军的军制中,权将军地位最高;制将军次之;果毅将军是末等。 武侠小说《碧血剑》中,袁承志被册封的,就是第三等的果毅将军,相当于师、旅长一级的档次。 百旺手下有一万余人。 让这些人守整个河南,自然是捉襟见肘。 不过,百旺收了不少地主武装作为狗腿子,倒也不担心人数不够。 当探听到楚藩有一支身着绿、黑、彩三色军服的军队北上时,为了让百旺高兴,这些地主武装纷纷请命出征,并组织了一批无耻文人,天天向他汇报情况。 第一天,王国梓北上,在无耻文人的口中,就成了: 明庭的伪宗亲、崇祯的便宜女婿,竟然想以卵击石,对抗大顺政权,实在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第二日,有些地主武装要向新朝卖好,就主动去王国梓面前送菜。 他很不客气照单全收,让他们充做免费的民夫。 这时候,文人的口风还没变,汇报的内容变成了: 吃人的魔鬼,正在向汝宁前进。 第三天,王国梓又一举扑灭了数股地主武装。 这时候,文人汇报的内容,又变成了: 垂死挣扎者,竟然敢进逼洛阳。 第四天:王国梓占领开封…… 第五天:王驸马接近潼关…… 就在这一天,河南的地主武装刘洪起、沈万登部发动叛乱,颠覆了汝宁等地的大顺地方政权。 百旺不得不亲自出兵迎敌,却分分钟被王国梓教做人。 到了第六天,河南已经被收复。 这时候,那些文人一改往日的说辞,不变的是谄媚的嘴脸: 王驸马将于今日抵达永远忠于大明的洛阳! 第96章 关键的驰援 曹化淳原本以为:跟着这位驸马爷做监军,会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事实告诉他: 自己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 首先,这位驸马爷实在是百无禁忌。 每当遇到路有饿殍时,他都会吐槽崇祯几句,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曹公公拖着带病的身子,每天被要担惊受怕几次,每每都要出一身的冷汗。 不过,这样被虐着虐着,他竟然感觉身子轻快了不少,就连沉疴都有了转好的迹象。 不过,做王国梓的监军,说轻松也真的很轻松。 军队这样一路平推,让他重新看到了大明帝国的辉煌。 唯一比较吃力的,就是写捷报比较费笔墨以及脑子! …… 其实,说起曹化淳这个娃,那也是比较悲催。 他家境寒微,十二岁就入了宫。 换句话说,就是他身体某部位的零件刚刚打磨的差不多了,就被一刀噶掉! 不过,曹公公身残志坚,坚信读书可以改变命运。 就这样,他通过刻苦钻研,诗文书画无一不精,深受当时的司礼太监王安的赏识。 后来,好运降临,他被指派到信王府,陪侍当时的五皇孙朱由检。 信王看他聪慧异常,也对他极为信重。 接着,就是信王登基,他成为东厂的厂督。 不过,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崇祯十一年的时候就提了回乡养病的辞呈;次年,他才蒙允告假还乡。 换句话说,历史上,直到崇祯十七年京师被攻破后,他都还在天津老家疗养。 这样的人,本该很快被历史所遗忘。 不过,当时开城门跪迎李自成的文官和勋贵集团,需要数个靶子来转移民众的视线。 而曹公公作为前朝的东厂厂督,又赋闲在家,大小长短正合适,就被文官们提溜出来,成为造谣的对象。 当时,顺天府杨博、宛平杨时茂等分别上疏,参告曹化淳“开门迎贼,贼入城,挺身侍从;今清入都,又复侍从,此卖国乱臣,虽万斩不足服万民心。” 这样的诬告,曹公公自然不敢认了,极力自辩。 满清的摄政王多尔衮都看不下去,对这些文人的诬告进行了批示,言明曹化淳“无端抱屈,心迹已明,不必剖琛,该部知道。” 可见,这时候的文人,已经到了节操掉了一地都没工夫去捡的地步了! …… 说回到现在。 由于王国梓的意外穿越,历史已经小小的转了一个弯。 荣养的曹公公,又被崇祯帝给返聘了。 至于为什么会被召回,那也是有说头的。 自崇祯抄了陈演及其党羽的家之后,虽然获得了海量的金银,但他跟文官阶层之间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 如今,京师的局势,正如孟子所说的那般: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翻译一下,就是君臣已经撸起袖子,相互挑衅似的互怼: 来呀,相互伤害呀! …… 这时候的崇祯,已经不相信甚至是不敢用朝上的衮衮诸公了;他转而开始重用起身边的宦官。 想想当初他弃魏忠贤而选择文官,现在又来了一次大逆转,不得不让人觉得很是讽刺。 在这种情况下,在天津赋闲了六年的曹化淳,被重新招了回来,安排给王国梓当监军。 不过,他这个监军,就是一个橡皮图章;在强势的王国梓面前,他几乎没有一丁点的话语权。 …… 勤王之师攻占洛阳后,曹化淳就进言,让王国梓进一步北上,可以考虑驻扎到宛平一带,以拱卫京师。 王国梓貌似是听进去了,却在北上的过程中,向西偏移,方向正是山西! 开玩笑! 现在的京师,漏的跟个筛子似的。 说不定他去了那之后,这边作战计划刚制定好;那边,鞑子和李自成就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提桶跑路。 那还勤个锤子的王! 另一方面,京师如今也没什么可用之兵。 他这个毛脚女婿如果贸然带兵登门,估计崇祯这个便宜老丈人就该头痛了。 所以,他才会选择向西北进军,准备会一会李自成。 当然了,这一路行军,人吃马嚼、耗费不少;所以,他又逼着曹公公向崇祯申请,再下拨一百万两的军饷! …… 待到二月底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宁武关外。 这才有了援助周遇吉的一幕。 …… 李自成听到宁武关来了援军后,大为震惊! 要知道,现在他的剑锋所向,大明的官员无不望风而降。 遇到一个头铁的周遇吉,已经让他气的差点吐血;现在又来了一个,不得不让他心悸。 这时候,部将袁宗第跳了出来,开口道: “大王,明军的援军是个什么德行,大家伙都知道。 之前,崇祯不是派遣了副将熊通率领两千士卒来这里助战嘛。 结果怎么样? 那姓熊的,还真是熊! 刚刚接触到咱们大顺军,他就立马跪地请降,又为我们增加了两千的老兵!” 这位袁宗第是李自成部新崛起的将军,长期自领一军,如今已经升任大顺军右营制将军。 他的话刚一出口,就得到了部将刘体纯的附和: “制将军所言极是。 那个姓熊的,上次去劝降周遇吉被砍了,也是可惜! 要不然,倒是可以让他继续去劝降,给我们增加一些民夫!” 这时候,一直不作声的李岩,突然开口问起斥候: “你刚刚说,这批明兵穿着奇装异服。 你可看清楚了,他们到底穿着什么衣服?” “回果毅将军的话,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人数在两千左右。 不过,他们有大炮和火器,而且占据着华盖山的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对我军进行射杀。 小人们一个没防备,兄弟们死伤惨重;用于攻城的大炮,也损失了好几门!” 李岩听了回禀,脸色剧变,对着李自成道: “不好,大王! 我有一个堂弟,在楚藩的一个宗亲那里效力。 听说,楚藩那里,有一支绿皮军,战斗力非常强悍。 张献忠、左良玉之流,都在他们手中吃过大亏。 这次,恐怕他们是来者不善。” 李自成听了李岩的话,本能的就是一皱眉。 自大顺政权建立之后,这个李岩总是像个教师爷一般,总是规劝他这该做、那不该做的;弄得他非常扫兴! 他平淡的开口道: “好了! 既然来了硬茬子,哪位愿为本王分忧,去灭了他们?” “末将愿往!” 第97章 谋士的智慧 中军大帐内。 听到李自成吩咐要消灭这一伙黑皮兵,袁宗第第一个跳出来请命道: “大顺王,末将愿去灭了这股黑皮。 只要宁武关的援军覆灭,周遇吉就是被打断脊梁骨的癞皮狗。 哼哼,到时候,我军自可一战而下!” 果毅将军刘体纯也开口道: “大顺王,末将也愿前往。 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区区两千的黑皮,哪里用得着制将军亲自出面!” “末将也愿往……” “……” 李自成看着手下一众部将纷纷请命,顿生一股豪情。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众家兄弟都是好样的;军心可用,本王欣慰之极。 这股黑皮既然已经北上,估计留在河南的白将军已经凶多吉少。 这样吧,袁将军,你与白将军相交莫逆;他的仇,本王就交由你去报!” 袁宗第听了,立马单膝跪地,自信的道: “大顺王,末将定于宁武关城破之前,取了这群黑皮的首级,来祭奠白兄弟!” “好!” …… 这时候,李岩还待上前开口,却被一旁的顾君恩给隐晦的拦下了。 他悄悄向李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时别说话。 李岩虽心中疑惑,但还是按捺住了开口的冲动。 待出了中军大帐,他忙问道: “顾兄,你刚刚为何阻止小弟进言?” 顾君恩对着他幽幽的道: “贤弟,你这真是工于谋国,而拙于谋身! 像你这样,早晚会出大事的!” “顾兄,你是知道我的: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 有些事,小弟不得不向大顺王进言。” 顾君恩苦笑着劝道: “前几次,你阻止大顺王屠城,并要求严惩奸淫妇人的士卒,已经被众将官记恨上了。 贤弟,大王身边,可不都是你这种好施尚义的君子;你也得防备下小人的谗言! 我军在宁武关,折损了近七万的士卒,大王正心情烦躁着呢。 你这时候跳出来跟他公然唱反调,不是让大王下不来台,更加疏远你吗?” 李岩:“……” 他有些颓废的道: “为什么大顺王刚一登基,性情就完全变了呢!” 顾君恩幽幽一叹: “时移世易;再加上大王手下的众将领,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就比如今天这个打主攻的任务。 如果不是白旺与袁宗第有旧,你看其他人会不会一直争下去。 大王这个掌舵,下面都是一群各怀心思的水手,其实也过得不容易!” 李岩自然听明白他的话,无奈的道: “像刘将军这种不听军令的将领,妄自尊大、无法无天;即便大王攻占了京师,早晚也会惹下祸端。” 顾君恩赶紧打断道: “贤弟,还请慎言。 你刚刚提到了楚藩,是否他们真有什么不妥之处?” 听到此话,李岩赶紧道: “我有一个未出五服的堂弟,名叫李磐,有文武才。 原先,他在湖广提学府上当清客;后来,被雇主厌弃,正准备来投大王。 不过,却被楚藩的仪宾王国梓给截胡了。 从他的信中,他的这位恩主可一点都不简单,是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狠角色。 如今,湖广自武昌开始,向北的这一片都已被他占据。 在他的治下,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已经有了盛世的雏形。 除了文治突出,他的武功也是一绝。 像张献忠、左良玉之流,都在他手中吃过大亏,全被整治过。” 顾君恩眉头一挑,有些迟疑的问道: “张献忠、左良玉之流,大顺王也同样不放在眼中。 贤弟,你为何唯独对王国梓如此看重?” “这位仪宾,给我的感觉就一个字: 快! 你知道他打败张献忠主力,只用了几天? 只用了区区半天! 还有左良玉。 他们之间的龌龊,只持续了三天;左良玉的外五营大校,就两死两降。 这样的人,还不值得大王重视嘛!” 顾君恩听了这样的战绩,也是头皮发麻。 他知道,凭着大顺军五十万的人数,就是用人海战术,也能战胜张献忠和左良玉。 但像王国梓这样,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打断敌人脊梁骨的,即便是大顺王这样的雄主,那也做不到! “他的军队,为何战斗力如此强悍?” “火器! 他的军队,清一色的鸟铳。 上次在河南,我们的斥候小队与对方起了冲突,结果你也看到了。 那真是:七人去,老六回! 听说,这样的鸟铳兵,他手下就不少于三万。 再一个,就是军纪严明。 他们的饷银,在大明都是独一份的;听说还有个专门的后勤部门,专司发饷,不会克扣。 并且,他们每次接战,都有开拔费;打了胜仗,缴获也能按照职级和功劳大小进行分配。 这样奖罚分明的军队,自然能做到令行禁止,不畏战、不怯战! 最后,就是王仪宾本人了。 听说他打仗从来不讲什么阵法,只一味的强攻。 但他能身先士卒、率先垂范;所以,部下都能战不畏死。 顾兄,如果这次真是他亲至;那估计比十个周遇吉还难对付!” 顾君恩:“……” 见对方不以为意,李岩赶忙道: “这样的情况,我们还是先报告大顺王为好。 要不然,袁将军此行,恐怕会有危险!” 顾君恩赶紧拉住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看来,我之前跟贤弟说的话,都白说了。 你觉得大顺王让袁宗第过去,就只是考虑他和白旺的交情吗?! 远的不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大顺王会选李养纯去诈降孙传庭? 李养纯现在又在何处呢?” 李岩听了,脸色一变。 关于李养纯的话题,几乎成了大顺军的禁忌。 这位曾经投靠李自成的流寇头子,自从郏县一战后,就彻底消失了。 有人说,孙传庭发现了他诈降,已经处决了他。 也有人说,他出卖了老营的家眷,已经被愤怒的士卒给杀了。 还有人说,李养纯在官军战败后,担心李自成推他出来做替死鬼,已经诈死脱身。 反正,他的各种下场,都不怎么美好。 再想一想袁宗第,他和李养纯有着太多的相似点;其中,最大的一条,就是他可以独领一军! 这是不是犯了李自成的忌讳,他要在战场上消耗袁宗第的实力呢? 估计,这个问题只有大顺王自己知道答案! 想到这里,李岩有些意兴阑珊的道: “顾兄,我们的敌人可不止明庭;还有关外的鞑子呢。 现在就这样搞内耗,那不是在自掘坟墓嘛!” “……” 第98章 双方的布置 驰援宁武关的,正是黑皮师的代理师长兼第一旅旅长马进忠。 这次勤王,王国梓也算下了血本。 再怎么说,他的便宜老丈人也是花钱点了钟。 他这次带来的,除了绿皮师下辖的一个旅和近卫教导团外,就是从黑皮师、迷彩师各抽调了一个旅,共计三万人;再加上两万的民夫运输辎重,一共来了五万人。 崔文荣这次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身为老部下,王国梓对他最为信重,决定让他留守大本营。 此外,他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在德安、承天、襄阳等地知府的协助下,再组建三个乙种师。 至于马进忠和惠登相两个代理师长,都被他带了出来,目标就是取得战功,将头上的“代理”二字去掉。 在河南与百旺部作战时,马进忠看不上大顺军那些杂兵,就让惠登相先行出手。 没想到,这个老登带领的迷彩师一战而下,歼灭了白旺部,就此摘掉了“代理”师长的帽子。 说实话,马进忠当时就后悔了。 不过,王国梓问他想法时,他还嘴硬的道: “白旺,一插标卖首之辈耳。 末将最起码也要拿下闯贼手下的一个权将军;至不济,也得是个制将军! 这样的转正,才有含金量。” 说完,他还挑衅似的看了看对面的老登。 惠登相只是笑笑不说话,随手擦拭了下自己的新肩章;那里,已经多了一颗将星。 这个动作,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这不,他们拿下潼关后,马进忠就迫不及待的请命当先锋! 跟着王国梓那么久, 他也学会了新军的打仗风格:那就是莽推! 他一路平推到宁武关,终于发现了大顺军的主力。 看着手下的五千余士卒,他知道自己有点推不动了。 五千对五十万,只要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都知道优势不在我! 于是,他吩咐士卒借助华盖山的有利地形构筑工事,将带来的十六门大炮对准宁武关外大顺军的炮兵阵地。 同时,他派人向身后不远的王国梓汇报敌情,争取在这里给以前一同造反的老朋友们送一份“大礼”! …… 华盖山。 数十声炮响过后,炮兵营的营长王铁柱喜滋滋的来报: “师座,咱们的大炮真带劲;三轮齐射,就将流寇的大炮毁了好几门。 嘿嘿,对方的炮都哑火了!” “真的? 这么远,你都能看清楚? 你小子不是虚报战功吧!” 马进忠嘴上虽嫌弃,心里还是很喜欢王铁柱这小子的。 当初部队整编的时候,他有意让自己的心腹当旅部炮营的营长。 但炮兵可是一个技术兵种,没有天赋和训练,可过不了王国梓的考核。 最终,王国梓这个校长,还是推荐了龟山学院炮科第一期的学员——自己的学生王铁柱,来当这个炮营的营长。 对于这个安排,马进忠一度很有抵触情绪,认为王国梓这是鸟尽弓藏,不相信他们这些投过来的将领。 没想到,王铁柱第一次带着炮营训练,就惊艳到了他: 大炮平射,他可以打中四百米处的靶子;抛射时,他也可以打中四里开外的目标。 这一举动,彻底折服了马进忠。 从那以后,王铁柱就成了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也曾问过王铁柱:为什么炮打得这么准。 王铁柱憨憨的道: “校长说了,俺这是有天赋。 俺从老家陕西逃荒到了汉阳,托校长的福,这才娶上了婆姨。 结果,俺第一次洞房,就让婆姨怀上了。 校长都夸俺,天生是个打炮的能手!” “……” 人憨、心实,再加上技术好,这样的属下,没有哪个人会不喜欢! 马进忠自然也是。 …… 此时,面对马进忠的调侃,王铁柱拿出一个望远镜,分辨道: “师座不信,可以用这个看看。 校长让工匠们磨出来的这个望远镜,就是好用;数里外的情形都是纤毫毕现!” 马进忠听了,斜眼扫着他,开玩笑道: “你们从龟山学院出来的,基本都是天老大、地老二,校长更是大过天。 这个望远镜,真有那么夸张? 咱们溜须拍马是一回事,可也要实事求是!” 说话间的功夫,他接过王铁柱手中的望远镜,对着远处望去。 边看,他还边嘟囔道: “我倒要看看,这个西洋镜能照出什么妖魔鬼怪! 临行前,驸马爷也给了我一副;我嫌麻烦,就没有要…… 卧槽,流寇打过来了。” 正当马进忠瞧稀奇的时候,一伙流寇正悄咪咪的摸上了山;在望远镜下,那拿着的长枪差点秀到他脸上,唬了他一跳。 王铁柱见他惊慌的模样,强忍住笑意,开口问道: “师座,流寇还敢上山?” 马进忠又用肉眼向刚刚看的方向分辨了一番,不由得赞了一句: “宝贝,真的是好宝贝! 柱子,叫大家伙都准备准备,流寇摸过来了。 他们不讲武德的搞偷袭,咱们也得适当回点礼!” “是,师座! 那我的望远镜?” “哼哼,你刚刚嘲弄上官,是要惩处的。 这望远镜就是作案工具,我要没收!” “师座,你这也太不讲究了!” “扯什么淡,赶紧准备御敌!” “……” …… 华盖山下,袁宗第看着上面的黑皮军,有些不屑的道: “哼哼,这伙人身上都没披甲,恐怕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吩咐下去,靠近五百步的时候,让新兵们玩命的向山上冲,老营在身后督战。 等对方火药用尽了,让老营兄弟立马上前冲杀。” 他的副手有些迟疑的道: “这样打,恐怕要损失不少的新兵。” 袁宗第有些不耐烦的道: “都是一群新投过来的降卒和流民;让他们去堵枪眼,也算是废物利用。 告诉老营的士卒: 但凡这些降卒不尽心向前冲的,直接格杀勿论。 老子可不留废物,浪费粮食!” “是!” …… 另一边,马进忠已经来到了炮营,对着王铁柱吩咐道: “流寇看来又是驱赶乱民的老套路。 柱子,你看到下面那些督战的老营士卒了吗? 待会,我会让火枪队打几轮齐射,将乱民打下去。 等乱民折返逃跑的时候,你就配合用火炮,狠狠揍那些督战的老营士卒。 到那时,有了我们助阵,那些乱民肯定能顺利完成冲营。” “是,师座! 对面是哪个头目在带队,您认识吗?” “谁知道呢。 他们人数不少,最少也是个制将军在领头。 说不定,我还真认识;等俘虏了他,我自然要和他好好叙叙旧。” “嘿嘿,恐怕接下来,我们要俘虏不少您的老弟兄了!” 第99章 袁宗第新败 华盖山下,大顺军的剃头兵正在悄咪咪的向敌营摸过去。 这群剃头兵,主要是由被裹挟的青壮以及明朝投降过来的士卒组成,人数在一万以上。 平日里,他们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吃着掺杂糠麸的饭食,还得时不时受老营兵的欺辱。 到了打仗的时候,他们就沦为了炮灰,必须在督战队的监督下,以人海战术向对方发动冲阵。 可想而知,他们生存几率有多低。 …… 王二是太原人;在大顺军攻占太原后,就被裹挟了。 在宁武关下,他的好多同乡都已经战死。 他认了一个明朝降卒当哥哥;在这个兵油子的带领下,才侥幸在宁武关下捡回了一条命。 此时,他正小心翼翼的向着山腰的那处阵地摸过去。 躲在他身后的,正是他认的哥哥——明军降卒李四。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王二,眼睛却时刻盯着身后的动静,不断提醒着前面的王二调整位置。 王二知道他躲在自己身后的用意,那是拿自己当肉盾;不过,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将命还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四哥,我们不是要往前冲吗? 你总盯着身后干什么? 刚刚校尉官不是说了,身后是老营的兄弟;他们随时准备射箭支援,为我们冲锋做掩护。” 李四看着身前的铁憨憨,想着如果他死了,自己也就少了一层保障,便提醒道: “你个瓜怂,想什么美事呢。 他们还没我们离黑皮近,掩护个屁! 你看过瞄准自己人打掩护的吗? 小子,惊醒点! 待会脑袋发蒙不知道干什么,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跑。 说不准,还能留一条命! 现在闭嘴,别分心!” “……四哥,你跟在我屁股后面,我要如何跟着你跑?” “闭嘴! 关键时,我会带着你逃命的!” “……嗯,我一切听四哥的!” …… 等剃头兵摸到离对方阵地三百步的时候,他们身后的校尉突然大喝一声道: “给我冲!” 说完之后,他自己立马卧倒;而前面新兵听到口令后,本能的就撒丫子向着山上密集冲锋了过去。 王二本来也要跟着过去,却被李四一把拉住了裤腰带。 “蠢货,叫你冲你就冲,不要命了! 你看看身后的校尉;他在干什么,我们也照着做。” 说完,他就假装崴了脚,跌坐在身旁的一个小土坑里。 王二被他带累的也进了坑,二人并排卧倒在里面。 就在他卧好的一瞬间,山上已经响起了爆豆一般的枪声。 王二禁不住好奇,就向前方看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他亡魂大冒。 就见前方一个带头冲锋的士卒,被枪子打中了前额,头皮立马就被掀飞了。 王二知道这个人,名叫王猛,是他们那一块的街溜子。 这个王猛平日里好勇斗狠,身上也是背过人命的。 校尉曾说过,只要他能在剃头军里挨过三个月,就能升到老营去。 到时候,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小日子就松快多了。 不过,看眼前王猛还在抽搐的身子,恐怕他是等不来升职加薪的那一天了。 …… 此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剃头兵,都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王二不是没见过生死。 但看到眼前如同修罗场一般的景象,他还是止不住用手紧紧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大声哭嚎道: “四哥,我……我怕!” “闭嘴! 赶紧收起脸上的马尿,学我这样躺平装死!” “……” 剃头兵的士气有限;不过是挨了几轮齐射,他们就顶不住,纷纷转身向身后跑去。 不过,迎接他们的是督战队无差别的箭簇。 装死的王二,看着刚刚还跟自己一队的那些同伴,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般,遭受着前后的夹击;赶紧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这时候,身边李四嘲弄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哼哼,现在知道这些督战队的辣手了吧。 不把老子当人,还要老子替你们卖命,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事! 王二,听我的;等上面的黑皮来抓俘虏,你我赶紧投降!” “……好!” …… 剃头兵败得如此快,就连有心理准备的袁宗第都没想到。 他知道这些炮灰不顶事。 因为他们都是毫无战争经验的新兵,亦或是明军投降过来的人。 对于新兵,杀人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而当你杀的人够多时,你就是百战老兵。 当然了,很多情况下,新兵都逃不过敌人的第一刀。 对于降卒,投降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当你第一次投降后,再次投降只会成为常态! 袁宗第领导的这一支大顺军,之所以战斗力强悍,那是因为他用不停消耗新兵和降卒这样残酷的手段,以生死作为考验,简拔出最一流的百战老兵。 可今天的这一战,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溃败,而是脆败了! 看来,这次来的黑皮,果然是个劲敌。 还好,自己还有老营士卒与之对抗! …… 正在他考虑是不是让自己引以为傲的老营士卒冲杀时,对面突然响起了“轰轰”的打炮声。 他的脸色再次剧变! 因为他看到,大炮射出来的石块和铅弹,就像是犁杖一般,在血肉之躯上碾过,肢解着无数的士卒。 而那些士卒,正是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老营家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的老营,怎么会像纸糊的一般,如此不堪一击!” 这时候,袁宗第再没了任何骄纵的资本,赶紧对着溃卒道: “顶住,一定要顶住!” 但周围就像是修罗场般,哪里还有人听他的。 山上的马进忠见对方阵型已经完全被打散,忙大声道: “压上去,跟我一起抓俘虏!” 说完,他第一个跳出了工事,带着人就冲了下去。 …… 袁宗第看着像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的士卒,最终只能不甘的道: “鸣金收兵,赶紧让士卒退到山脚下!” 当听到锣声响起,袁宗第部的溃兵更没了章法,都一窝蜂的向山下溃散而去。 就这样,马进忠追杀了一路,杀死杀伤无数,取得了一场预料之内的大胜! 第100章 临阵的换将 当大顺军狼狈的逃窜到华盖山脚下后,袁宗第用了半天时间,才终于约束住溃卒。 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士卒,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地上到处是随意丢弃的战旗,已经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这一刻,他知道: 以这样溃不成军的状况,是无法再次发动攻击的;再强行冲上去,那完全是在送菜! 想到这里,他阴沉着一张脸,故作平淡的对着一旁同样阴沉着一张脸的副手问道: “今天的伤亡如何?” 他的副手苦笑道: “上山了八千人,回来了不到两千。 好在,回来的大部分都是老营士卒! 将军,山脚下还有两万兵马;我们要不要采用车轮战,换一批人重新攻上去,总可以耗死这群黑皮!” 袁宗第听了,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几下。 他强忍住要吐血的冲动,耷拉着眼皮,像是在安慰副手、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道: “不必了。 第一次冲锋,还可以一鼓作气。 现在这种低落的士气,已经弥漫全营;大家伙口上不说,心里早已产生畏惧心理了,就没必要以卵击石。” 正在这时候,树上突然传来乌鸦“哇…哇…”的粗劣嘶哑声,吓得几个惊魂未定的剃头军又要提桶跑路。 袁宗第看到这一幕,厉声对着左右吩咐道: “将他们几个砍了! 一群废物!” “……” 通过杀人立威,士卒终于恢复了几分平静。 袁宗第看着副手有些默然的神情,转移话题道: “一次战败,也没啥大不了的;胜败乃兵家常事。 我马上就去求见大顺王,请求支援。 黑皮自以为占据着有利地形,可以居高临下对付我们。 他们不知,已经将自己最大的软肋暴露了出来: 只要我们在山下挖上一圈的壕沟,然后再严防死守,定能困死他们!” 副手有些迟疑的道: “这华盖山可是恒山的余脉。 如果真要挖壕沟,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的。 大顺王恐怕不会给我们这么多的时间。” 袁宗第平淡的道: “当年朱仙镇一役中,大顺王为了对付左良玉,不是也命民夫挖了上百里的壕沟吗? 那些投降过来的明军,可不能让他们吃干饭,都必须老老实实过来挖壕沟! 有个四五万人齐心协力,要不了几天,就可以挖好的!” 袁宗第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没底。 今天,他算是被打得彻底没脾气了,知道自己不是这群黑皮的对手。 但如果直接认输,他又拉不下脸。 所以,他才会说出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以强行挽尊。 …… 等袁宗第回到中军大帐后,立马跪倒在地,一脸惭愧的对着李自成道: “大王,末将无能;今天这一仗,末将败了!” 李自成看着跪倒在地的袁宗第,并没有立即开口;只等到对方脸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才平淡的道: “袁将军,你也是沙场宿将了。 今日新败,本王也不责罚你。 说说吧,与黑皮交手后,你可有什么破敌良策?” 袁宗第先是感激涕零拜谢李自成的不罪之恩;继而,他就认真分析起这伙黑皮兵来: “大王,这伙黑皮,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他们是末将跟随大王起义以来,遇到的最强军! 加之,他们装备精良,人手一支火铳;并配以数十门的火炮。 末将采用的战法,跟大王进攻宁武关的别无二致: 也是用民夫消耗对方火药,伺机与对方决战。 只是,这些民夫都胆小怯战,挡不住对方的鸟铳,纷纷溃败了下来。 这时候,对方火炮也开始射击。 末将的督战队在溃卒和火炮的连番冲击下,最终没能顶住。 大王,末将虽战败;但罪不在老营士卒和末将,都怨那些民夫不顶用,简直是拖累!” 他的话刚收完,刘宗敏就大声驳斥道: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袁宗第,你打仗手艺不到家,就别随意攀扯了。 你行不行,不行换人!” 袁宗第被训斥的面红耳赤,却不敢大声反驳。 一方面,刘宗敏身为权将军,比他地位高;另一方面,姓刘的还是李自成的心腹铁杆。 这时候刘宗敏跳出来,很可能就是李自成的嘴替;他又如何敢反驳! 还好,顾君恩及时出面为他解围,开口问道: “袁将军,你对他们最是了解,可有什么破敌良策?” 袁宗第感激的看了顾君恩一眼,继而开口道: “末将倒是想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围点打援! 这伙黑皮,既然是敌军援军的先头部队;那他们的大部队必然也不远了。 与其让他们主动来进攻我们,还不如我们困死这股先头部队,再在各处必经的关隘处设伏,痛击敌方援军。 另外,只要将华盖山困死;山上的黑皮弹尽粮绝后,也插翅难逃!” 顾君恩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认为袁宗第这番话还是很有见底的。 不过,一旁的刘宗敏却嗤笑一声,开口道: “大王现在一心想着快速进京师登基,你就别再添堵了。 打个宁武关,我们已经浪费了月余时间。 现在又出了一个华盖山。 袁宗第,如果真照你这么干;恐怕山上的那群黑皮没被困死,我们倒先粮饷不济。 那还东征什么,直接回去搂着婆姨过日子得了!” 李自成的另一名心腹大将、左营制将军刘芳亮也开口附和道: “是呀,袁将军,你到底行不行? 如果不行,你说句话,换我去攻。 哼哼,当年大顺王册封百官,你可是对我为左、你为右,说了不少的怪话。 今天也让兄弟出手,教教你如何打仗!” 袁宗第被他这一挤兑,脸色铁青,直接开口道: “你……” 不过,李自成适时打断了他们,转而问起刘芳亮道: “你可有破敌良策?” 刘芳亮忙抱拳道: “华盖山也就那么大,想来黑皮人数不多。 末将认为,可以采用车轮战,白天不停地消耗他们弹药和体力;然后,搞夜袭。 当初的郏县一战,那火车营炮火多犀利;但在雨水的冲刷下,不是全都趴窝、成了活棺材! 我们只要等到雨天,自然可以一战而下。” 李自成听了有理,立马转头问顾君恩道: “军师,最近可有雨?” 顾君恩回禀道: “大王,云彩向南,大雨冲船;云彩向东,一阵大风。 看天上浓云密布,明日必有大雨!” 李自成一锤定音道: “好,刘将军,明天换你去攻华盖山;务必拿下他们,为我大顺军雪耻!” “……是!” 第101章 借刀杀人计 在袁宗第吃排头的时候,王国梓正在吃喜。 就在刚刚,他抵达了代州城外,也收到了马进忠的捷报: 黑皮师第一旅首战告捷,打残了大顺军的一只偏师。 王国梓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曹化淳道: “曹公公,看来你又得受受累,准备向陛下报捷了。 就在刚刚,马尽忠的第一旅已经与流寇接战了。 他们不仅解救了岌岌可危的宁武关;而且,还重创了流寇的偏师。 这个消息,想来能让陛下稍稍安心吧。” 曹公公听了,笑得是见牙不见眼,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驸马爷真是国之柱国,马将军也是一员虎将。 李自成之流,就如同萤火之光,怎可与日月争辉……” “停! 你这句话,都说过无数遍,我早听腻了。” 曹公公忙点头哈腰的道: “奴婢的不是,立马花样翻新! 世人都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马进忠将军在左平贼手下,只能被流寇撵着到处窜;到了驸马爷手下,立马大变样,都可以撵着流寇乱窜了。 郡马爷,论调教人,您可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王国梓:“……” 他幽幽的道: “曹公公,接下来,我可就要好好调教调教你了。 你虽然话说的好听;但陛下该付的军饷,我是不会免一分银子的。 这都快三月了,二月份的粮饷是不是帮忙催一催!” 曹化淳:“……” 他干笑道: “应该,很应该! 奴婢这就去写捷报!” 看着驱马要离开的曹化淳,王国梓不忘提醒道: “曹公公,告诉陛下一声: 口惠而实不至,怨菑及其身! 我们湖广的汉子,都是老实人。 我们脚太大,穿不了小鞋; 手脚不便,爬不了各种坑; 荷包太小,装不下画的饼。 如果陛下不乐意听,那也没办法。 因为我们眼力不好,看不清万岁爷的眼色。 还请陛下多拿出些真金白银来,我们就跟这个亲香!” 曹公公:“……” 他听了此话,一个趔趄就差点摔下马背。 继而,他赶紧夹紧马腹,让马跑的飞快,顷刻间就不见了人影。 王国梓也不怕他跑了,悠悠的开口道: “意气罩满路, 鞍马疾卷尘。 借问何为者, 人称躲债人。 哈哈,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一旁的惠登相看了,强忍住笑意,小声提醒道: “驸马爷,我们这样得罪这位曹监军,会不会惹什么麻烦?” 王国梓不以为然道: “咱们这位陛下,刚愎自用,一身的坏毛病;我可不想惯着他! 如果不这样零敲碎打,将他外面的这层壳给敲碎了;那以后受气的,可就是我自己了。 至于这位曹公公,你放心: 他是一个明白人,知道分寸!” 惠登相见王国梓有自己的深意,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说起了战事: “马师长这可算是打开了局面。 都说请将不如激将,还是驸马爷技高一筹,逼出了他的潜力。” 王国梓可没他那么乐观: “他这样奔袭到了流寇的中心地带,就不怕被困死嘛。 本来,我也只是想赶着流寇到处跑,最好是能让他们北上,去祸害草原。 现在,免不了要出手,跟李自成好好较量一番了! 吩咐下去,加速前进,直奔宁武关!” …… 另一边,看着趾高气扬从自己面前飞驰而过的刘芳亮,袁宗第心中很不是滋味。 李自成手下,除了顾君恩、李岩几个君子之外,统统都是些骄纵之辈,惯常会逢高踩低! 这一次自己新败,估计要坐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板凳了。 副手参将见袁宗第不太高兴,立马撇了撇嘴道: “将军,你看看这人骚包的模样! 这是去攻山,不是去踏青。 他骑着追风白龙马,是准备逃跑时,能冲在最前头吗?!” 袁宗第小声呵斥道: “哼哼,咱们这些失意人,静静看他起高楼就好! 这位掌中一条亮银盘龙枪,马快枪急,所向披靡,可是大顺王嫡系中的嫡系。 听说,他曾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竟还枪挑明军六名上将;被大顺王称赞为‘罗成在世、赵云重生’! 哼哼,说不得,咱们以后也得巴结巴结人家!” 副手听了,眼珠子一转,开口道: “将军,你可知隋唐演义中,罗成是怎么死的?” 袁宗第眉头一挑,不确定的道: “你是说……” 副手小声的道: “将军,既然这个姓刘的马快枪急,那就更应该和黑皮真刀真枪的来一场。 像刚刚定计要车轮战后再夜袭,可不是罗成和赵云这等光明磊落人物能干出来的事。 我们何不提醒下黑皮,让这姓刘的栽一个大大的跟头。 到时候,他和将军之间,都在黑皮手下吃过亏;咱们大哥不说二哥,将军的颜面不就找补回来了!” “这……我再想想!” “将军,事不宜迟! 你没看见刚刚姓刘的眼神,那是何等的搓火! 最好,他能死在黑皮手中;这样,正印先锋官,舍将军其谁!” 袁宗第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幽幽开口道: “他竟然想当罗成,我又何妨做一回不开城门的李元吉。 这个事,你派个机灵点的过去;务必别留下什么首尾!” “……是!” …… 华盖山上,看着天上的云彩越积越厚,马进忠忍不住骂娘: “这时候下什么雨。 本来还想着明天刺激一下对手,再抓些俘虏呢。 这一下雨,他们肯定不敢上山了。” 一旁的王铁柱道: “师座,稍安勿躁! 俺校长说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说不定一下雨,他们认为我们会松懈,就跑来偷营呢!” “那正好,我还就担心他们不来!” 正说话的工夫,斥候突然押上来一个人,对着马进忠禀告道: “师座,刚刚这人在军营外探头探脑;被我们抓了后,说有重要军情禀告!” “你是谁?有什么军情要禀报? 你要不说实话,直接拉下去毙了!” 马进忠听了,来了兴致,忙开口审问道。 “大人,各位老总,千万别开枪! 小人奉了我们将军的命令,来给贵军传口信。” “你们将军又是谁?” 那俘虏忙诺诺的道: “小人的将军,正是刚刚跟大人交过手的制将军袁宗第。” “袁宗第? 原来是他呀! 他不是李自成老营的一个偏将嘛;这老小子,进步的倒挺快! 他让你给我带了什么话,是不是约战?” “我家将军跟大人交手后,深为钦佩贵军的实力,本想真刀真枪的再战个痛快。 只是,大王已经派了刘芳亮,接替了将军的主攻任务。 这个姓刘的为人阴险,想着用车轮战消耗贵军的弹药和精力;然后,趁夜还会突袭。 我家将军听了,实在不忍贵军命丧奸人之手;所以,才派了小人过来提醒!” 马进忠:“……” 第101章 互相的夜袭 敌军内讧了! 这可是喜大普奔的好消息。 接下来,马进忠又问了有关刘芳亮部的详情;知道对方将整个大顺军左营五万人马都带了过来,只觉得自己玩的有点大。 五千对五万,以一当十? 优势不在我! 马进忠是个坚毅的人,有一颗果敢的心。 遇到自己兜不住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为他兜底的人——王国梓! 于是,他立马派出斥候,请驸马爷进行战术指导。 “驸马爷,救命!” …… 第二天,天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一早,刘芳亮就将手下的两万剃头兵以五千人为一组,分成了四组;准备进行车轮战。 不过,剃头兵看着天上的大雨,都不愿意上路。 他们已经得知袁宗第部昨天惨败的消息;现在上山,无异于送死。 有些从明军中投降过来的老油条,就躲在人群中高声蛊惑道: “雨天路滑,还要我们爬山,这不是不拿我们当人嘛!不去!” “对!这衣服淋湿了后,风一吹,绝对会害病。也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大夫给瞧病!” “我们是什么身份!得病死了拉倒,哪里会在我们身上浪费汤药!” “这是哪个生儿子没皮燕子想出来的馊主意。我们放火烧山,也比大雨天进攻要好!” “……” 银枪白马的刘芳亮,听到士卒们的咒骂,只觉得气血上涌! 他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银枪一撩,一个附和的士卒就被他挑上了天。 看着这个倒霉蛋在半空中不停地哀嚎,其他剃头兵都吓得噤了声。 看到起了效果,刘芳亮冷厉的道: “你们冲上去,不一定会死。 如果运气好,攻下了对方的阵地,还有机会受赏。 但如果抗命不尊,哼哼,他就是榜样!” 说完,他银枪一抖;那名剃头兵已经被扎了个透心凉,像块破抹布一样的被摔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 就这样,在刘芳亮的胁迫下,第一个五千人队像是被赶的鸭子一般,向着山上的工事攻了过去。 这一切,自然都被马进忠用望远镜看在眼中。 他对着王铁柱严肃的道: “接下来肯定是连番恶战。 对方没上老营士卒,你就原地待命;等老营士卒上了,你就玩命的向他们开炮!” “是!” …… 华盖山作为恒山的余脉,并不高峨。 这些士卒虽受到雨天路滑的影响,但一炷香工夫后,还是来到了工事近前。 这一次,为了节省子弹,马进忠特意放这群剃头兵到了五十步的时候再打。 一时间,指挥声、开枪声,以及对面剃头兵的哀嚎声,响成了一片。 只片刻功夫,地上就密密麻麻铺满了尸首和伤兵。 这群剃头兵心中早有怨气,又受到如此大的打击,立马就溃逃了。 山下观望的刘芳亮见到对方的鸟铳竟然在雨天也可以用,简直是吓呆了。 等溃卒下山后,他少有的没有责罚他们,而是对着第二个方队下令道: “你们接着上!” 带队的副将看着第一个方队的凄惨模样,有些迟疑的道: “制将军,对方的火器雨天也能发射。 我们这样攻山,只会徒增伤亡。 咱们要不要等雨停了,用火攻?” 刘芳亮却直接打断道: “不行! 这场雨还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我们能等,大顺王留给我们的时间却不多了! 别磨蹭,赶紧上! 今天就是用命填,也得把他们的火药给我耗尽了!” “……是!” 不出意料的,第二队、第三队……一队队的剃头兵攻上了山,又被黑皮的排枪一一给打退了回去。 刘芳亮在山下,看到敌营时不时腾起的白雾,听到一阵阵爆豆般的枪响,心也一点点的往下沉。 而山脚下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处处都是伤兵的哀嚎声。 等剃头兵的队伍攻完了一轮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这时候,刘芳亮终于发慈悲,鸣金收兵了。 …… 此时,山上的马进忠也绝对不好受。 虽然他的枪械比大明用的火铳质量要好;但这样持续用,小部分也出现了问题。 最重要的是,他带过来的弹药不多了。 “也不知道驸马爷能不能及时救援。 如果再这样高强度的打一天仗,咱们手中的枪,可就成烧火棍了!” 王铁柱少有的没有和他抬杠,而是安抚道: “校长就在附近,肯定会及时救援。 再说了,校长身边可是有你的好兄弟惠登相师长。 你不是天天说:他这个老登,是你的亲兄弟么? 兄弟有难,他还能不来救你?!” 马进忠一听,苦笑道: “那个老逼登,现在指不定该怎么嘲笑我呢! 唉,我也是为跟他争一口气,才犯了冒进的兵家大忌!” 王铁柱却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担心: “放心,校长会来支援我们的。 师座,你现在不吃饱了,怎么应对今晚的夜袭?” “淦! 老子当流寇头子的时候,他刘芳亮还在给李自成牵马坠蹬呢。 今晚,老子就好好教教他: 你大爷,终究还是你大爷!” …… 另一边,惠登相已经悄悄摸到了刘芳亮部的身后,就等着他带着老营发动夜袭了。 李喜子见自家师座悠悠的哼着小曲,不由得开口道: “师座,你为何如此高兴?” “哼哼,他马进忠也有今天! 当初投驸马爷的时候,明明是我先投诚的。 结果倒好,他捷足先登了。 要不然,我现在就是二师师长,又怎么可能排在他后面!” 李喜子:“……” 他赶紧劝道: “师座,既然你和马师长都是袍泽兄弟,彼此经历也类似;可不能做出见死不救的事。 校长当初训话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 对自己的袍泽,不抛弃、不放弃!” 惠登相随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这还用你说! 我就是想到那小子现在可能在哭求:‘拉兄弟一把’,就觉得十分解气。 不过,我惠登相的兄弟,我自己可以调笑、欺负;别人想欺负,那得问问我手中的枪!” 正在此时,前方敌营出现了骚动。 惠登相赶紧道: “大家都有了。 既然刘芳亮想着去夜袭投营,咱们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抄了他的老窝! 等山上传来枪声,大家伙立马开枪! 老子要让刘芳亮这个银枪白马赵子龙,星陨今日变成虫!” “是!” 第102章 落幕的左营 大顺军这边,今日夜袭是由刘芳亮亲自带队。 他挑选的手下,都是老营中足可以一当十的悍卒,一共一千人! 这些人都是从历次战场上存活下来的百战老兵,绝对是老营的精华。 如果他们被灭了,那剩下的大顺军左营,战斗力将会有一个断崖式的下跌! …… 刘芳亮手中拿的,还是他那杆烂银枪。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偶像包袱很重的人。 自从李自成无心的夸了他一句“罗成在世,赵云重生”后,就枪不离手、脚不离镫! 他对手下的士卒有信心,更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 他曾拜一位世外高人为师,并将罗家枪、杨家枪和岳家枪集于一身,使得枪法达到炉火纯青、随心所欲的至高境界,赢得了“白马银枪无敌将”的美名! 不过,虽然他偶像包袱重,今晚却并没有骑上白马。 他是去偷营,不是去报晓;如果半道上马一声嘶鸣,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行踪,早已被队友卖了个干干净净! 还是那句话:国有佞臣,敌国之福也! …… 此时,山上的马进忠正死死盯着山下的动静。 他知道,这一战除了荣誉外,也事关自己和身后袍泽的生死。 突然,远处的响动,惊起了几只飞鸟。 马进忠立马捏紧指挥刀,吩咐左右道: “大家注意了,敌袭! 柱子,你也别节省炮弹了;发现敌人后,就狠狠揍他娘的!” “……是!” …… 等刘芳亮终于摸进工事旁边大约五十步的时候,对面突然亮起火把,一个声音高喊道: “刘芳亮,爷爷正等你来送死呢! 第一排,瞄准,狠狠地打!” 然后,只见黑皮们居高临下,不停地向他们这边放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刘芳亮亡魂大冒。 一时间,他身边往日杀人如麻的老营悍卒,就像暴露在虎口下的羔羊般,显得是那么的脆弱,不停地在他面前倒下。 这时候,一枚流弹正在向他飞来。 多年来习武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用银枪去格挡。 只听“咔嚓”一声,刘芳亮被震得虎口发麻,枪杆也随之折断。 这一变故,激得他头皮发麻;刚刚的那一瞬,死亡离他是如此的近! 此时,他真的急了,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抓住身边的一位偏将,对着他嘶吼道: “你快带着人,给我上。 他们的弹药一定不多;这一切都是他们回光返照! 你不冲锋,老子马上捅了你!” “……” 看着刘芳亮已经急红了眼,这位偏将不敢不从,咬了咬牙就和自己的小队冲了上去。 不过,对面射来的子弹像是长了眼;转眼间就将这一小撮人打成了筛子! 刘芳亮本待继续逼着手下冲锋;不过,对面突然传来的炮声,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一点倔强! 他不甘的道: “事情败露,大家伙撤!” 不过,这时候选择撤退,注定会是一条血路。 因为马进忠见他们顶不住后撤后,又带着人像个痴汉般的尾随了过来。 就这样,刘芳亮带着残部,始终被身后的追兵咬住了尾巴,不得脱身。 他倒是想停下来反冲锋,却怎么也约束不了手下的士卒。 就这样,他们在山上兜兜转转了半天,终于下了山。 不过,此时的山下,也是一派炼狱模样。 刘芳亮发现: 自己的军营,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因为,大顺军左营,也被夜袭偷营了! 那些一向懦弱的剃头兵,像是重新觉醒了杀戮技能般,正用手中的兵刃向过往畏之如虎的老营士卒劈砍、冲杀! 看来,这群炮灰全面倒戈了! 至于老营士卒,在剃头兵和一群迷彩兵的夹击下,已经丧了胆,正在不停的溃逃! 这一刻,刘芳亮的心,沉到了谷底! …… 马进忠下山后,与来救援的惠登相正式会师。 看着被死死包围的刘芳亮一伙人,马进忠觉得特别的解气。 要不是这群人玩阴的,他也不会如此狼狈! “老登,这个刘芳亮怎么处理?” 惠登相只以为自己围住了大鱼,却没想到面前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白马银枪无敌将”! 他不确定的道: “他就是白马银枪? 他手中的枪,怎会如此短,明明是杆娘娘枪嘛!” “哼哼,什么白马银枪! 只不过是闯贼故意吹出来的大话,也不过尔尔!” 刘芳亮脸色铁青的盯着面前的两个人,不屑的道: “‘你们就是‘混十万’马进忠,‘过天星’惠登相吧。 当初,两位也是义军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没想到,先是投了左良玉,后有投了楚藩。 你们还真是三姓家奴!” 惠登相打了胜仗,也不在乎对方说什么。 不过,马进忠可一点都不准备放过刘芳亮,直接嘲讽道: “区区败犬,还挺能吠! 说吧,降不降?” “大顺军,永不为奴,宁死不……” “啪啪啪!” 还没等他说完,迎接他的就是一阵爆豆般的枪声。 马进忠等对方被打倒后,吹了吹有些发烫的枪管,悠悠的道: “不降就不降,还他么的拽什么文! 你他么一个流寇,还准备去考秀才呀! 淦!” …… 刘芳亮兵败身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中军大营!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大顺军左营共有五万兵马。 如今回来的残部,只有万余人。 也就是说,一场偷营,他们又损失了近四万人! 李自成抓住逃回来的一位偏将,大声质问道: “刘芳亮呢? 他不是功夫了得,怎么也会败? 你如果敢谎报军情,我剁了你!” 那偏将不敢挣扎,只得诺诺的道: “大顺王,刘将军去夜袭;但对方早有准备。 在枪炮之下,去偷营的壮士,死伤惨重。 末将跟留守的几位裨将正商议要不要去救援,就见一伙迷彩兵突然冲营,用火铳不停射杀我们。 这时候,驻扎在外围的剃头兵,也倒戈了。 末将带着老营士卒,拼命冲杀,才杀出了一条血路。 末将离开之时,隐约见到制将军被这伙袭营的兵围住。 只是当时情况危机,末将为了保全左营最后的一点老底子,不得不选择撤退!” “保留老底子? 主将都身亡了,还要你们有何用。来人,拖下去砍了!” “……大王,饶命!” 第103章 大帐内定计 李自成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宁武关就让自己损失了十几万的兵马。 此时,大顺军已经到了伤筋动骨的程度! 他的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 都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如果有,要不是因为自己腿短;要不就是因为思维有短板。 他甚至在考虑: 如果宁武关过不去,是不是可以绕行?! 等进了京师登基了以后,像周遇吉和楚藩之流,还能继续这样违抗王师不成?! 不过,打不过就跑,是件很伤士气的事;况且,现在还死了一个老兄弟。 这事如果处理不好,难免其他人会离心离德。 …… 看营帐内的气氛很压抑,李自成铁青着脸,故作坚强的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关键是死的有没有价值! 刘兄弟,此番为我大顺捐躯,也算死得其所。 传本王旨意,追封刘兄弟为磁侯;其子接任爵位,世袭罔替!” 李自成这番话,总算让低沉的士气,稍稍得到了些许反弹。 造反就是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事业;如果能封妻荫子,那确实算死的有价值。 …… 看到大伙情绪渐趋稳定,李自成继续道: “刘兄弟的仇,不能不报! 本王意欲拼尽全力,与这伙前来的明军决战。 众家兄弟认为如何?” 这句话一出口,底下的众将领都是群情激奋。 首先跳出来的,还是刘宗敏。 他得知刘芳亮的死讯后,早就按捺不住,主动请命道: “大王义气为先,令众兄弟钦佩不已。 小弟愿意前往,为刘兄弟报仇雪恨;不取了敌将的人头祭奠他的亡魂,誓不罢休!” 李自成:……这个莽夫,什么时候能动动脑子?! 他并没有马上下令,转而问起顾君恩的意见来: “军师,你是本王的肱骨,最是老成持重。 我军此次与对面之敌决战,如何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顾君恩此时也在思考着对策。 说实话,刘芳亮兵败身死,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实在没想到,堂堂大顺军内实力前三的将领,竟然会脆败的如此之快。 见李自成问起自己的想法,他也在揣测大顺王的心思。 稍一斟酌,他决定试探一番: “大王,如今敌情不明;贸然与之决战,恐有闪失。 从陕西东征以来,我军虽势如破竹;但那些开城跪迎的官员、士绅,不一定心向新朝。 如果我军一旦进攻受挫、久战不决;那些观望的人,势必会有所反复。 所以,我军不宜在一个地方滞留太久;更不可为了一两个据点而伤筋动骨。 至于对付对面之敌,我们应当摸清楚对方的状况,才好对症下药!” 李岩也附和道: “顾军师说的对。 大王,末将对楚藩的情况,早有耳闻。 他们可是一点都不简单。 张献忠、左良玉之流,都在他们手中吃过大亏;两位将军此番受挫,也是在不知敌的情况下导致的。 我们理应先了解清楚敌人后,再相机决策不迟!” 刘宗敏听了他们的话直皱眉,不耐烦的道: “行军打仗,实力为先;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你们不会是怕了吧? 李岩,听说你有兄弟在楚藩当了大官;你是不是也有另谋高就的想法?” 李岩见刘宗敏如此说,赶紧对着李自成剖白道: “大王,你是知道末将的。 自崇祯十三年以来,末将跟随大王鞍前马后,可从来没有过二心。 权将军此话,也忒看轻李某的为人!” 李自成虽对李岩历次进言安抚士绅、约束军纪,有所不满;但真要说他勾结外贼,他也是不大相信的。 为了安抚李岩,他就对着刘宗敏道: “汝侯,你刚刚确实说的有些过了,还不向李将军道歉。” 刘宗敏怒目圆睁,愤愤的道: “和他道歉? 哼,他只不过是一个果毅将军,受得起我一拜嘛! 在这营帐内待的憋闷,我要出去透透气! 大王,兄弟还是那句话: 攻下京师,皇帝你来当;但如何打仗,权利在我,大家谁都别废话!” 说完,他竟自顾自的离开了。 这一幕,简直看傻了众人。 李自成脸黑如墨,大声传令道: “全军准备后退二十里扎营。 有不遵号令者,军法从事!” “……” 营帐里的都是聪明人,知道大顺王此时的尴尬。 同时,他们也明白: 大顺王能容忍刘宗敏,甚至允许他无礼犯上,那也是有原因的! 如今正是东征的关键时期,他离不开刘宗敏这员攻城拔寨的大将。 即便是在过去当流寇时,也是刘宗敏数次挺身而出,才让他活了下来。 可以说,没有刘宗敏,就没有他李自成的今天! 这也是刘宗敏胆气壮,敢屡次顶撞他的原因。 过去一切顺风顺水,倒是可以让他们俩君臣相协;如今攻势不顺,大家的脾气都见长了! …… 眼见大帐内的气氛再次凝重,作为始作俑者的袁宗第终于开口了: “大王,您也无需过度忧心。 明朝的藩王是什么德行,大家伙都清楚。 明室的王爷我们不是没杀过,也不是没俘虏过。 那个什么狗屁晋王朱审烜,不是跟着大军一同过来了嘛。 要我看,正好废物利用,把他派过去劝降。 他们都是老朱家的人,肯定能说到一块去。 如果对方不降,正好杀了那个姓朱的,也省的浪费粮食!” “袁将军,你先别开口,听听军师怎么说。” 顾君恩看到此时李自成的态度,心下已经了然: 自己刚刚揣摩的不错,大顺王刚刚说找楚藩决战,只是安抚那些平素跟刘芳亮关系不错的老兄弟们的心。 在连番受挫于宁武关和楚藩后,他应该也有了退意! 想到这里,他连忙道: “刚刚制将军的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我们确实应该派朱审烜去一趟敌营。 能够劝降,那自然是好;如果不能,打探下对方的虚实,也很有必要!” 李自成一锤定音道: “那好。 为表诚意,我们就先退二十里扎营。 如若对方不识趣,那定叫他有来无回!” “……是!” 第104章 红娘子受辱 刘宗敏出了营帐后,并没有负气真带兵出征;而是打马狂奔,准备借此发泄一番。 自从大顺政权建立以来,他也在心中告诫自己: 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做贼寇的时候了,自己也是有身份的人;自己不可能再为了地盘和女人,就毫无顾忌的带头莽推! …… 没想到,刘宗敏的精力太过旺盛;即便将胯下的马累的都快瘫软后,他却犹自觉得心中有股无名邪火,无法发泄! 他将马放出去吃草后,发现自己早已经远离了军营。 感到有点饥渴,他本想钻进山林中打些野味开开荤,却在密林中听到了一管似有似无的浅吟低唱声。 这一声,撩拨得他再不得清净;同时,他也起了疑: 这军营里,怎么会有女人! 想到这里,他已经没了猎野味的心思,倒是一头想着猎艳! 和吃相比,女人无疑更能治饥渴! 和马相比,女人无疑更适合用来骑! 于是,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悄悄摸进了一处山坳。 最终,他在一个水草丰美的山涧处,发现一位女子正在沐浴;仔细一看,这分明是李岩那厮续娶的继夫人红娘子! 此时,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惹火的酮体,心中的躁热更加的炽烈了! 麻蛋,李岩这厮真是好命! 第一任老婆,是当地有名的大家闺秀,听说也是个大美人。 只是,她不愿随李岩附逆,最终选择了自缢,还留下了一首绝命诗: 三千银界月华明, 控鹤从容上玉京。 夫婿背依如意愿, 悔将后约订来生。 淦,小白脸就是吃香! 接下来,就在李岩空窗期的时候,江湖侠女红娘子听过任侠尚义李公子的大名,又主动上门,强行委身于他! 想到面前熟透了的酮体,曾经主动倒贴李岩那厮;刘宗敏就觉得心绪纷乱、呼吸不畅! 这世上的美事,怎么能让一个人占全了?! 不过,刘宗敏还是有些顾忌的: 俗话说,混江湖的,有两大忌: 一曰背叛大哥;二曰勾引大嫂! 如果自己今天真骑了这个女人,那以后还怎么跟李岩做兄弟;做小连襟倒是真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 江湖也有规矩:大嫂选了谁,谁就是大哥! 这个红娘子,怎么说也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胭脂虎,岂会看上李岩那种病猫呢。 当初,她是没得选;现在,自己就让她明白精壮男的好处! …… 想到这里,他故作脚步不稳、醉醺醺的样子扒拉开草丛,痴痴笑着走到水潭前,对着红娘子道: “美人,你可真香,老子循着味儿就过来了。 这山泉水经你这一沐浴,我都想喝上几口! 美妇山泉有点甜!” 说完,他猥琐的将红娘子放在岸上的衣服捏在手中,陶醉似的用鼻子嗅了嗅,然后笑着道: “嗯,又香又腥,果然够味!” “……” 红娘子此时已是羞愤欲死。 她虽是女汉子,但毕竟不是花木兰;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她的生活肯定有诸多不便。 正好,最近小日子来了,她的身子不适;衣服上也沾染了些,实在过于腌臜! 所以,她才跑到这处山坳,想着清洗下身子和衣物。 她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来到这处鸟不拉屎的地方;甚至于,他还见色起意,主动过来调戏自己! 红娘子此时忙将自己隐藏在水下,对着刘宗敏斥责道: “权将军,休得无礼。 我家夫君,是你的同僚李岩;你怎可如此戏弄朋友之妻!” “李岩? 他的婆姨不是姓汤的一个大家闺秀嘛,怎会如你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袒胸露乳! 我想起来了,你是红娘子那个贼婆娘。 当初,就是你绑了我李兄弟,然后强行委身于他。 怎么? 当初你那股强上的骚劲哪去了? 我今天就要替李岩兄弟报仇雪耻! 嘿嘿,美人,我来了!” 说完,他就不管不顾的跳下山涧,向着红娘子欺身而去。 红娘子没想到这色胚如此大胆;一个没注意,只觉得肩膀猛然一紧,已经被刘宗敏强行搂抱住。 此时,她已经动了真怒,露出了杀机,呵斥道: “刘贼,快放了我! 你若敢动我,老娘一定宰了你;大头、小头一起剁碎了喂狗!” “嘿嘿,你用什么宰我? 三七徐娘体似酥,腰悬利剑斩奸夫…… 唉吆,你个臭娘们,竟敢来真的!” “你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红娘子是惊怒交加,使劲一挣,就挣脱开束缚。 她本自幼学艺,寻常四五个大汉都近不了身。 刘宗敏色欲熏心,一时不察,竟然失了先手。 红娘子抢占先机后,就再不留情。 她用结实的大腿一勾,使得刘宗敏一个趔趄,就露出了面门要害。 继而,她的双掌如穿花蝴蝶般翻飞,重重的击打在刘宗敏的耳后穴上。 耳后穴本是人体致命穴位之一。 红娘子到底估计李岩的处境,没有下死手。 否则,若她再加上两分力道,定能让刘宗敏七窍出血,立时毙命当场! …… 趁着对方晕厥之时,她立马从水潭中跑了出来;胡乱穿上衣服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待她跑远了后,刘宗敏呛了几口水,才幽幽回过神来。 此时,他摸了摸仍然隐隐作痛的双耳,才知道自己猪油蒙了心,干了一件大大的错事。 最关键的是,自己没打到狐狸,还惹了一身臊! 淦! 此时,他有些意兴阑珊的走出了水潭;骑上战马,也向军营驰骋而去! …… 另一边,还不了解自己差点被上司戴了绿帽子的李岩,正跟晋王交代着劝降的事! 朱审烜现在只想保住小命,对他的吩咐,自是言听计从。 “将军放心。 楚藩犯界,不过是疥癣之疾;小人到了那里后,定然让王国梓那小畜生束手就缚!” 继而,这位末代晋王,又对着李岩不停地拍着马屁,听得他直皱眉。 “好了好了,知道怎么办事就行了。 你刚刚说,他来犯界,只是疥癣之疾。 我看,明庭有了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宗亲,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朱审烜:“……” 他谄媚一笑道: “国有佞臣,敌国之福也! 小人这样倒行逆施,也是盼着大顺朝吊民伐罪,解救苍生! 等了这么久,小人可总算等来了光明!” “……” 第105章 晋王访驸马 李岩对老朱家的节操,算是有了充分的认知: 这些人在大明帝国无恙时,都是醉生梦死,享用着民脂民膏;反过来却对衣食父母作威作福。 但当偌大一个帝国即将倾覆时,他们的节操又是那么的廉价;甚至于有像晋王这样的奇葩,节操碎了一地,都无暇去捡! 带着对这种软骨头的鄙夷,李岩将他送出了营。 结果,回到自己的营帐内,他却遇到了一块硬骨头: 一块硬到能发光,绿到他发慌、发怒的硬骨头! 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管是大明,还是大顺;上位者的节操,都是年夜饭上的凉拌菜——有它没它一个样! …… 李岩一进营帐,就看到自己妻子红娘子正抱着头在饮泣。 她的身边,还放着那柄龙泉短剑! 看着如此情景,他立马变得蹑手蹑脚起来。 说真的,李岩对这位续娶的娘子,心里还是有点打怵的。 他的第一任夫人,是一位大家闺秀,饱读诗书;两人花前月下、恩爱缠绵时,吟诗作对就是日常的互动! 但自从汤氏自缢后,他就被这位红娘子强行委身,做了压寨夫君。 后来,红娘子又在他的劝说下,放弃了自己的山寨,二人一同投了李自成的农民军。 夫妻二人过了磨合期后,李岩才发现: 红娘子在性格上,更趋向于女汉子;与汤氏相比,只剩下跟他作对了! 不过,不管是“吟诗作对”还是“作对”,他对两位夫人的爱,都不差分毫! 如今,看到红娘子似是遇到了什么太大的伤心事,他赶忙上前安慰道: “莺儿,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李岩的问话,红娘子悚然一惊。 继而,她用红肿的眼睛死盯着李岩,然后“苍啷”一声拔出短剑,指着他的脖子质问道: “你这天杀的,投的都是什么明主,交的都是些什么杀才! 当初,你我要是还留在河南,我又怎会……怎会……” “……” 李岩被夫人的动作弄懵了,忙小意的问道: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红娘子听了李岩的话,想起刚刚受辱的一幕,不由得一阵气苦。 是呀! 这又怎么能怪到李岩头上呢! 是自己时运不济,才会遇到刘宗敏那个淫贼!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气难平,立马调转剑尖,就要自戕! 李岩看了,那是亡魂大冒;立马用双手死死的抓住剑刃,惊恐的道: “夫人,你疯了!” “……” 看着鲜血从李岩手缝中不断流了下来,红娘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噙在眼角的泪珠,终于还是滚落了下来! 她抽了抽鼻子,对着李岩沙哑的道: “你放开! 我不会寻死了;最起码,在大仇未报之前,我不会!” …… 看着红娘子“嚓”的一声还剑入鞘,李岩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这突兀的一幕,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不过,红娘子到底是江湖儿女。 哭了一场后,已经将心中的委屈排遣了大半。 现在所剩的,就是报仇! …… 当李岩听到妻子差点失身于刘宗敏的时候,只觉得脑袋似要裂开一般! 此时,红娘子抬头一看,只见李岩额头上青筋贲起,仿佛一条条青色的小蛇般在蠕动,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他的脸孔赤红一片,几欲喷血;而他的两颗眼珠子,更是瞪得溜圆! 突然,一股浊气上涌,他踉跄的退后了两步;只觉得喉咙堵的难受,噗的一声,已是喷出了一口老血!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李岩此时只觉得双眼发黑。 他努力定了定神,然后取下自己的弓箭,就要出去寻仇。 “莺儿,我对不起你! 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宰了刘宗敏这个杂种!” 红娘子当初受辱时,没下死手杀了刘宗敏,自然也是顾忌到李岩。 此时,她见李岩不管不顾的要去找刘宗敏拼命,欣慰之余,忙开口阻止道: “相公,如今已经失了杀这狗贼的最好时机。 他干了如此狼心狗肺之事,肯定心虚,一定会加强护卫的! 我们这时候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看到李岩停下了脚步,红娘子气苦的道: “你现在过去,这桩丑事可就瞒不住了。 这事若传开了,咱们夫妻可就一辈子别想抬头挺胸做人。 相公,你在军营里时时受气,过得不甚顺心;要不,我们干脆离开好了。 不过,走之前,我一定要找机会手刃了那个淫贼!” 李岩一听红娘子说要一起离开,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他幽幽的道: “走?我们要往哪走? 老家因我从贼,已经被官府抄了家。 经年无尘客, 今日思故乡。 无限山河泪, 谁言天地宽! 这天下间,恐怕已经没了我李岩立锥之地!” 感慨了一番后,他盯着手中的弓箭,半晌后突然打了个哈哈,将它重新放了回去。 “我李岩堂堂大好男儿,今日受此奇耻大辱,逃避不是办法。 刘宗敏,咱们来日方长;你敢亵渎我的女人,我就敢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红娘子看着这样的李岩,似乎又找回了当初那个雄姿英发李公子的身影! 她坚定的道: “好!我们夫妻一体,一定要让他罪有应得!” …… 另一边,晋王朱审烜骑着一头驴,终于来到了王国梓的营帐外。 此时,他的心中满是鄙夷: 这就是楚藩的援军? 自己这样大摇大摆走到了营帐前,居然都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问询。 这样的军队,恐怕也是来送菜的吧! 唉! 自己本想着投靠亲戚;没想到,这个亲戚竟然如此的不靠谱。 那没办法了,只能卖亲戚,换护身符了! “对面的人停下!你是来干什么的?” 朱审烜听到喝问声,全身打了个哆嗦,立马一脸谄笑的道: “前面楚藩的壮士,千万别放枪,自己人! 我……本王是晋王朱审烜!” “吆,还是位王爷! 晋王不是早就已经从贼了嘛! 我们驸马爷还说过,晋王的名字取得不好,叫什么‘审烜’! 老朱家的王爷,确实要慎选!” 朱审烜:“……” 第106章 晋王版盗书 朱审烜被一个看门的小兵如此调侃,只觉得血气上涌。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让左右将这个丘八剁碎了喂狗。 自己堂堂一个亲王,就这般没牌面的嘛!! 继而,他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早已不是那个一呼百应,身边围着一群狗腿子的晋王了! 一个阶下囚,又有什么排面可言?! 今时不同往日,该弯腰的时候还得弯腰! …… 想到这里,他换了副谄媚的笑脸,小意的央求道: “小哥,劳烦通禀一声,就说有故人来求见楚藩的宗亲!” 小兵睥睨的看了他一眼,嘟囔道: “都说驴死不倒架。 一个老朱家的龙子龙孙,混到连骑着的驴子都不如的地步;这是前世造了多少孽! 瞪什么瞪,说的就是你,在这好好等着!” “……” 等小兵来通传的时候,王国梓早已通过斥候的传报,知道有一人从敌营过来。 此时,他才知道对方是末代晋王! “济美钟奇表,知新慎敏求; 审心咸景慕,述学继前修。 这个朱审烜,从辈分上讲,岂不是我的重孙辈! 那他该叫我什么?” 惠登相这个老登连忙凑趣道: “驸马爷,从楚藩论,公主应该是这位晋王的姑太太。 不过,公主现在是天家的嫡公主,辈分正好与这位晋王相当。 呵呵,就是不知道晋王是来充大舅哥的,还是来当重孙子的!” 一旁的马进忠,也附和道: “驸马爷,这位晋王早投了李自成。 他这次来,恐怕是来者不善!” 王国梓其实早已经猜出了朱审烜的来意。 他悠悠的道: “听听他说些什么也无妨。 大家伙待会看我眼色行事,咱们给李闯来个反间计!” “……是!” …… 朱审烜等了半天,终于见到一个身着麒麟服的年轻人出营相迎。 他的身边,还簇拥着一众文武官员。 他不敢托大,连忙上前拜见道: “这位可是我那朝思暮想的姑太爷? 孙儿可是想死你了!” 王国梓:……麻蛋,有这么不要脸的亲戚嘛! 他搀扶起朱审烜,假意试探道: “晋王?” 朱审烜非常识趣,赶紧又行了一礼,恭敬的道: “不敢当姑太爷如此称呼。 原本早该去武昌给各位长辈问安;只囿于祖制,才未能成行! 今日见到姑太爷,实在是喜不自禁!”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王国梓就把臂将朱审烜让进了大帐。 众人分宾主坐下后,王国梓看了看天色,忙吩咐人设宴款待,并请帐下的文武作陪。 席上,王国梓解下随身的佩剑,交给一位文官,命他掌剑监酒,并对着朱审烜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左膀右臂之一——文胆李磐李先生。 李先生本是承天知府。 只因这次来攻打李闯,他身负要职;所以才被临时请了来。” 朱审烜努力将李磐这个名字记在心中,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这位李知府,要办什么要事? 可要孙儿从旁协助一二!” 他的话音刚落,王国梓眉头一皱,就不高兴的道: “今日是家宴,不谈国事!” 说完,他对着李磐吩咐道: “晋王虽然已经南冠于闯贼;来日在战场上,自然是不能放水的。 但他主动来请安,众位不可见疑于他。 来来来,今天我们只谈风花雪月,共叙天伦之乐。 如果谁敢提我们与流寇之间的战事,李磐你可听好了,当场给我用剑捅了他!” 朱审烜:“……” 此时,他看着一旁向自己露出森然狞笑的李磐,只觉得腿肚子在打哆嗦。 自己原本构思了一天劝降的话,算是白费了。 …… 王国梓从主位上站起身,举杯对着朱审烜道: “晋王,我自领兵以来,转战千里,却从来没遇到一个知情识趣的宗亲主动上门联络感情。 你是第一个! 平日里,我是滴酒不沾。 今天,我高兴。正是: 战场遇重孙,天家情谊真! 我们定要喝它个一醉方休!” 说完,就与朱审烜共饮了三杯。 其他诸将见此,也纷纷上前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审烜已经觉得自己有点天旋地转了。 待王国梓再要劝酒时,他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停的告饶道: “姑太爷,我的老祖宗! 孙儿实在是不胜酒力了。” 听了此话,一旁的马进忠突然拍了下桌子,不高兴的道: “晋王,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对!我也要敬你一杯!” “……” 一时间,朱审烜只能来者不拒,又灌下去好几杯烈酒! 好在,他本身酒色财气四样都占全了,才没有立即醉死过去。 …… 众人直喝到酩酊大醉,才结束了宴席。 此时,王国梓已经有点语无伦次,拿着自己的佩剑就表演了一套乱披风剑法。 那剑尖好几次都差点刮到朱审烜身上,吓得他直冒冷汗,酒也醒了几分。 王国梓见他还能灵活的利用蛇形走位躲剑,心中了然。 此时,他隐晦的向诸将递了个眼色,他们立马就开始跌跌撞撞的表演起群魔乱舞。 李磐见状,就对着朱审烜道: “晋王,我得将诸将送回营帐;驸马爷这里,就请你代为照顾了。” 朱审烜自然是点头答应下来。 等两人相互搀扶回到帐中,王国梓一把拉住他,满嘴酒气的道: “天晚了,你……你也别回去了;就在我的营帐中,将就一晚。 明天,我……姑太爷送你回去!” 说完,他倒头就睡;片刻工夫就打起小呼噜! 朱审烜心中有事,又疑心王国梓是在装睡,便也在营帐中合衣躺了下来。 待听到外面响起了二更的更鼓声,他才小心的爬了起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王国梓,发现他鼾声如雷,这才稍稍安下心。 继而,他悄悄摸到桌前,在文书上搜捡了起来。 待看到有关兵马、粮草等消息时,他都一一记了下来。 正待他准备躺回去的时候,发现桌子下面竟还有个抽屉。 他回头看了王国梓一眼,发现他没什么异样,便赶紧打开抽屉,查看了起来。 抽屉里面放着的,都是信件。 其中有一份,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竟然是一封李岩写给堂弟李磐的信!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般,赶忙取出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信上一开头就是致歉,说堂弟新婚,自己没能亲至,实在是因为郏县之战正在紧要时。 接下来,就是李岩发牢骚,说规劝闯王善待百姓和士绅,却没能阻止屠城,自己已经成了千古罪人。 最后一页,李岩字里行间都流露出要反正之意,想让堂弟代为引荐王国梓。 朱审烜看罢,大吃一惊,赶忙胡乱将信纸给藏到了袖口。 正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的呓语声: “李闯小儿,你不得人心。 数日之内,我定要里应外合,取尔狗头!” 朱审烜吓得差点就叫出了声。 还好,他看到王国梓翻了个身后,又是鼾声如鼓,才略微放下心。 此时,他再不敢迟疑,忙吹灭了灯,赶紧匆匆睡下不提。 第107章 晋王在行动 三更时分,李磐摸进了王国梓的营帐并叫醒了他,急切的高声道: “驸马爷,堂兄那边来人了,说是……” 王国梓赶紧制止了他。 “嘘!我们出去说。” 他起身的工夫,还佯装看了朱审烜一眼;见他双眼紧闭,这才出了营帐。 两人在营帐外,刻意压低声音。 “……堂兄说了,现在还不到下手的时候。 李闯在宁武关折了戟,已经视之为鸡肋,有了绕过它直取京师的想法。 我们……” 声音越来越小,朱审烜已经听不太清楚他们的对话。 他心中虽着急,却不敢乱动。 不大会儿工夫,李磐已经禀明了事项,王国梓也重新回到了营帐。 进来后,他又看了朱审烜几眼,并尝试小声呼喊了他几声。 结果当然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于是,王国梓便一头扎进了被子里,继续呼呼大睡了起来。 …… 朱审烜直等到他呼噜声震天后,才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将他衣服里的腰牌给摸走,偷偷潜了出去。 待他出了营帐,一位守营的小兵果然上前来盘查。 朱审烜忙拿出腰牌,小兵接过后也没过分难为他;见他不识路,还好心的给他指了指方向。 他生怕再节外生枝,就连驴子都不敢去牵,连夜就逃了出去。 …… 等人走远了后,王国梓才出了营帐,接过自己的腰牌,对着伪装成小兵的李喜子道: “瞧他健步如飞的样子;当初要是有这身手,也不会被李闯给擒住!” 李喜子赶紧道: “校长,说实话,这个晋王长得墩墩实实的,就是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军营夜里值夜的,哪能没有口令;他这样冒冒失失拿出您的腰牌,就不怕被当成了奸细?” 王国梓悠悠的道: “他要不是蠢,要不就是坏! 再怎么说,我这个姑太爷,还能少了他一口吃的?! 他竟然还想着跟李闯一条道走到黑!” 李喜子呸了一口,不屑的道: “校长,说句僭越的话: 朱家大部分宗亲,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倒是认为,他从了贼;并且藩地也丢了。 如果这时候反正,估计皇上也饶不了他;索性,他就一条道走到黑呗!” 王国梓诧异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道: “不错嘛! 当兵几个月,这是历练出来了!” “嘿嘿,跟校长学习,我……学生是一辈子都学不完!” “……不错,你的情商也涨了不少!” “……” 此时,李磐也走上前。 王国梓发现是他,不由得问道: “咱们今天这样弄,是把你堂哥扔井里了;他恐怕凶多吉少! 我很好奇: 你是不是跟他有仇? 为什么会想出这等计策来坑他? 要知道,如果那封信递到李自成手中,他可就危险了!” 李磐开口道: “这个驸马爷倒是不用担心。 上次我们不是俘虏了袁宗第部的不少士卒嘛。 我已经找了几个机灵的放了回去,就是给他示警的。 堂兄如果能幡然醒悟,那自然知道该怎么选;如果还是执迷不悟,我也只好为李家大义灭亲了。 李家说起来,那也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堂叔更是曾经的巡抚和兵部尚书。 都说,忠臣不侍二主,烈女不嫁二夫! 我们李家可不出不孝子孙!” 王国梓:……你以为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就信了?!当初你被高世泰遣走,可是一门心思的想着从贼! 淦! 不是自己不明白;而是这世界、人心变化太快! …… 另一边,朱审烜回到大顺军营地后,就被领到了李岩面前。 李岩问起劝降的结果,他只得支支吾吾,说王国梓脑袋比较轴,不愿意跟随大顺王开创盛世。 继而,李岩又问起他对楚藩军的看法。 这个朱审烜倒是有话可说。 他将自己在王国梓营帐中看到的兵力部署、粮饷安排、后勤辎重等信息,都一一道明。 李岩听了后,皱起眉头问道: “你只打听到这些?” 朱审烜抬头快速的扫了李岩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 此时,他在心中疯狂的吐槽着: 他们有什么情况,你心中没数吗? 反装忠到了你这种程度,是不是连自己都骗过了?! 不过,他自然不敢将密信的事说出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 “他们的将领都很嗜酒;营帐外松内更松。 小人估计: 大顺王天兵一至,他们立马就得投降!” “……” 李岩发现,自己派朱审烜过去打探消息,完全做的是无用功! 在此之前,大顺军也不是没想过让斥候前去探听虚实。 但无一例外的,那些派出去的斥候,都没命回来! 情况真要是像朱审烜口中所说的外松内更松的话,打死他都不信。 想到这里,他让人好好看守朱审烜,自己先离开了。 不想,在他的营帐外,却有两个叫王二和李四的剃头兵,说有要事禀告。 李岩起先没怎么在意;待听到他们带来的消息后,他完全震惊了。 他们带来的两个消息: 第一就是当初刘芳亮夜袭的计划,已经被内奸透露给了黑皮军。 所以,刘将军才会在那一战中饮恨! 另一个消息,就更加惊悚了。 那个内奸探听到李岩跟楚藩的高层有亲戚关系,准备使用反间计,利用朱审烜之手,栽赃他是内奸,让他当自己的替死鬼! …… 李岩听了他们的诉说,只觉得悚然一惊。 当初刘芳亮夜袭,原本可算的上是天衣无缝。 结果,黑皮军却能将计就计,迎头给了他两个大逼兜。 李岩一直在怀疑,当初的作战计划很可能泄密了。 如今听到这样的真相,他才知道出了内奸。 只是,这个内奸还真狠毒,竟然要他来背锅。 李四看着李岩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一脸真诚的道: “果毅将军,我和王二都是太原的苦命人。 如果不是当初您规劝大王,恐怕太原已经被屠城,我们也早成了刀下亡魂。 这不,我和王二知道将军有危险后,就偷偷从敌营潜逃了出来,就是为了报答将军当初的活命之恩! 您还是早做打算吧。 听说,朱审烜这次回来,身上还带了重要的物件,是能坐实你与楚藩勾结的证据!” 李岩感激的送他们出去后,立马就转身回了看守朱审烜的营帐。 不想,朱审烜已经离开了。 当问起他的去向时,看守的小兵回禀道: “自将军离开后,他就不停地说有重要的情报要单独禀告大顺王。 这样越级上报的事,小人自然不能同意,就准备去找将军来处理。 没想到,他的话引来了袁将军的注意。 听说他有内奸的消息要上报后,袁将军立马就将他带走了。” 李岩心头已是千回百转,思绪纷飞。 他觉得,这个朱审烜,恐怕真是回来递自己黑材料的! 可是,自己一直忠心大顺王,又有什么把柄会握在对方手上呢? 第108章 李岩的反正 顾君恩曾评价李岩: 工于谋国,而拙于谋身! 李岩并不否定这一点;甚至还自得的认为: 这是人生中的小确幸!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确信李自成会是一个明君。 当大顺定鼎中原、威加海内的时候,百姓会重拾信仰,华夏大地会重燃希望,一个新的帝国会更加有力量…… 只是,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在打碎他心中的滤镜;将过去认为有价值的东西彻底毁灭了给他看: 他本以为精诚团结的袍泽,竟然会在背后捅自己人的刀子。 这一切,刘芳亮这个大怨种,应该深有体会。 他本以为如手如足的兄弟,竟然会暗室欺心,对手足的女人动手动脚。 这一切,他自己这个大怨种,已经尝到了切肤之痛。 他本以为至圣至明的君主,竟然会妄自尊大,不顾百姓的困苦选择屠城! 这一切,山西几乎户户哭天明、家家挂白绫,就能证明! …… 当一切的一切都破灭后,宏图大志已经动摇,他不得不审视自己的未来! 他进了营帐后,却意外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磐弟,你怎么敢过来? 你就不怕我叫人将你拿下吗?” 李磐站起身,拱手一礼,悠悠的问道: “我印象中好施尚义的李公子,可不是一个拿亲人的血,染红自己官帽的小人。 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兄弟二人把臂寒暄了几句后,李磐不经意间扫了营帐内一眼,幽幽的开口道: “嫂子,你和兄长就住在这种地方?” 与他自己的营帐相比,这里显得过于的拥挤、破败不堪! 红娘子似乎被李磐的话问住了,半天才开口道: “大顺军各部,条件都差不多。 有个单独的营帐,已经很不错了。” 李岩却梗着脖子道: “磐弟,我印象中,你是一个有着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理想的读书人。 怎么,当了楚藩的府尊后,就瞧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没有百姓的民脂民膏,你们又怎么住的起亭台楼阁! 闲言少叙,你来干什么?” 李磐也直接进入正题: “刚刚设计了堂兄一番,自然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你知道朱审烜从驸马爷那里,带回了什么东西吗?”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们想栽赃陷害,恐怕是白费工夫。” 李磐并不与他争辩,继续解释道: “年前,你我曾通过信。 小弟别的本事没有,模仿一下兄长的笔迹,还是手拿把纂的。 我只是在那封信里,添加了些内容;将兄长意在笔外的那些话,都给写了出来。 正好,那封信一不小心,就被朱审烜发现了。 你说,为了大哥的安全,我该不该跑一趟敌营?!” 李岩听了此话,脸色剧变。 不过,他还是强辩道: “这种伎俩,大顺王又怎么会轻易上当!” “大哥,你对这个李闯,是不是过于有信心了? 一个宁武关,损兵折将都没有拿下来,他不需要一个发泄口吗? 刘芳亮上次夜袭失败,他就不曾有过怀疑? 我们准备的那封信,也就是个引子;恐怕只要有一个火星子,这位被激怒的野兽,就会一点就着! 还有,忘了告诉你了。 你们内部最担心暴露的,恐怕就是那个真正的奸细。 正好,我们提前通知了他,让他去见朱审烜。 你说,他会不会乐意让你背黑锅?” 李岩听了,眼色又是一阵剧变: “那个奸细,原来是袁宗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为什么要害刘芳亮?” 李磐用关爱的眼神看着他,幽幽的道: “即便我一个外人,也知道李自成在分封的时候,他们俩因为位次的问题,已经有了龌龊。 再加上,袁宗第又是新败,他会乐见刘芳亮成功破敌?! 唉! 你们大顺军内部,简直烂透了: 又怕兄弟不吃苦,又怕兄弟猛如虎。 这样的队伍,还肖想着争江山? 一个字:比登天还难!” 李岩:“……” 正在这时候,他手下的一个偏将走了进来。 他看到李岩这里有客人,明显愣神了片刻。 李岩可不是一个喜欢婆婆妈妈的人,开口问道: “怎么了?” “将军,咱们手下的士卒,有些收到河南老家的来信。 听说,家乡已经被楚藩代管;所有的流民登记造册后,都可以分地了。 有些士卒家中,只有孤儿寡母的,不仅分田时会吃亏,也缺了壮劳力。 他们就……就想向将军辞行,好回去过几天安生日子!” 李岩默默的听着。 过了半晌后,他才从口袋中掏出几两散碎银子,对着副将道: “岁盼丰稔人盼富,民思安定国思强。 他们既然想回去好好过日子,那也是人之常情。 我没什么可送给他们的,你将这些拿给他们分了吧!” “……是!” …… 待副将走后,李磐幽幽的道: “兄长,队伍的心散了,就不好带了。 他们都走了,你就没考虑过自己处境?” 李岩失神的看着营帐外,那里是十数个士卒。 他们分到盘缠后,都对着李岩的营帐跪倒磕头,然后三三两两结伴含笑出了军营。 “磐弟,我可能有点偏执吧。 大顺王现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军心不稳。 这时候,总要有些人留下来为他分忧!” 李磐不置可否的道: “刚刚看到大哥慷慨解囊的一幕,我还认为你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 李闯自从在西安建立政权以来,有考虑老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嘛! 他恐怕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去京师登基吧! 他该裹挟民夫的时候,从来都不手软;该屠城的时候,还是会一直心硬! 兄长,你能保证劝住他?! 听小弟一句劝,跟我走吧!” 这时候,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红娘子,终于开口了: “叔叔说的对! 这个军营,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候,副将又急匆匆跑了过来,对着李岩禀告道: “将军,不好了。 制将军袁宗第,正带着人马向我们这边围拢了过来。 属下发现他们来者不善,就派了斥候上前询问,却都被打杀了。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李磐又劝道: “看来,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慢,这是要坐实了你是内奸。 你如果不反抗,生死都会操控于他手;我想,他是不会给你申辩的机会。 你如果敢反抗,他正好有借口说你做贼心虚。 如今,这就是一个死局。 现在带着人跟我走,还来得及!” 李岩:“……” 他看向红娘子,见她很坚定的点了点头,遂咬了咬牙道: “罢了罢了! 我们现在就出营,投奔楚藩!” 听了他的话后,身边的偏将没有一点犹豫,反而是长舒了一口气: “将军,你早该如此了。 士卒们听到对面王师的仁政,早就心向往之! 他们如果听到将军能带头反正,肯定都会支持您的!” 第109章 明暗两投奔 李岩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犹豫不决。 所以,等袁宗第赶到营区的时候,他和自己的一万多士卒早已经撤离。 看着空空如也的营房,袁宗第是既惊且喜: 惊的是李岩所部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撤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如果真和这样的军队交战,那己方无疑又要迎来一次不小的消耗。 喜的自然是李岩主动撤离了! 还好自己没听顾君恩的计策,想着去诱捕李岩;而是杀伐果断的当面处决了他的斥候。 “兄弟,既然你替我背了背锅;我再伤你性命,好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一切,算是老哥哥偿还你的因果吧!” 他的副将提醒道: “将军,我们是不是要追击他们?” 袁宗第悠悠的道: “你就不担心,这是李岩和楚藩的诱敌之计? 既然他已经跑了,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那……那大顺王那里,我们要如何交代?” 袁宗第呵呵一笑,悠悠的道: “做人可千万不能菜。 只有你实力不够的时候,才需要跟个藕片一样,处处留心眼! 此时,他李自成帐下,除了刘宗敏之外,还有什么人可用! 他如果再求全责备,那就等着和我们这些老兄弟们离心离德吧。 再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李岩一门心思的要走,我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去追击,李自成就不担心我也投了楚藩吗?!” 副将强忍住笑意,开口恭维道: “现在袁将军可是大顺王的左膀右臂,他又怎么能缺了将军的鼎力襄助。” “哼哼,我倒是不介意做一回孔明,就看他李自成有没有当阿斗的命了! 吩咐下去,回营!” …… 楚藩军营地。 对于李岩的反正,王国梓自然十分欣喜。 他对这位生性慷慨豪爽、常常周济穷人的李公子,还是比较欣赏的。 李岩带来的一万多人,除了大部分被遣散回了河南开荒种地外,只留下了两千人补充后勤辎重队。 对于李岩本人的安排,王国梓给了两个去向供他选择: 一是可以和李磐一起回湖广,先担任贰佐官;待了解地方民政后,再另行任命。 二是可以在军中担任参谋将军;暂时担任马进忠的副手,替他参谋军事。 与大顺军作战以来,马进忠深入敌营,取得了两次大捷,表现的异常勇猛。 但王国梓对他这种没头脑的莽推,还是有所顾忌;认为还是找个稳重的人跟他搭伙,会比较稳妥。 当然了,打一巴掌得给个甜枣,有功也必赏。 所以,他心心念念的那顶“代理”的帽子,终于被摘掉了。 …… 李岩跟红娘子商量后,还是决定留在军营中。 因为他们夫妻还有桩私怨,要找刘宗敏报还呢! 王国梓对他们的选择,也欣然接受。 …… 等安顿好了李岩夫妻,李磐小声的道: “驸马爷,这次去大顺军营地,我也联系上袁宗第了。 这次回来,他也派了人过来,商议北上的事。” “是吗? 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 …… 其实,李磐这次去敌营,策反李岩只是明面上的;主要的攻略对象还是袁宗第。 王国梓原先的打算是在教李自成做人后,赶他去塞外,牵制下蒙古! 后金鞑子人数也就那么多;如果没有蒙古骑兵的同心戮力,恐怕也不会发展的那么快。 现在,如果有一支汉军进入草原,那些跟随鞑子出征的蒙古兵必然军心不稳。 这也能变相削弱鞑子的实力。 关于人选,王国梓最先想到的自然是李自成了。 可如今看来,这位大顺王做皇帝的梦想太过炽烈,恐怕不甘心北上。 这时候,就需要找一个备胎;而袁宗第大小长短正合适。 首先,他手下长期自领一军;在大顺军体系中相对独立,对李闯的归属感也不是特别强。 其次,这个老小子完全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被马进忠一顿骑脸输出后,他对和楚藩作战,已经本能的产生了抗拒。 但李自成要进京,楚藩永远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为了不让噩梦重演,袁宗第也有了另起炉灶的想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曾经坑过刘芳亮。 这个事,有利有弊。 好处显而易见: 既可以报私仇,也能提升自己在大顺军内部的位次,获得更多的资源倾斜…… 但那毕竟是一次内讧。 大顺军说白了,还是一群流寇组成的松散政权;大家对江湖道义的看中,远远高于对利益的看中。 如果李自成知道了袁宗第的所作所为,还没有一点表示的话;那大顺军心就得散,队伍也不会好带! 所以,从长远考虑,袁宗第肯定会想找另一条更粗的大腿。 而且,从他没有冒用他人名号来示警就能看出: 他已经在想着找后路;作为投名状,他并不介意让楚藩军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 这次来送信的,是袁宗第的一位心腹。 他姿态放的很低,只想着割据草原,并保证永为大明北方的屏障。 王国梓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心道: 这流寇看得磕碜,想的倒是挺美。 “我们与袁将军,这算是第三次打交道;彼此还得有个适应期。 这样吧,既然大家准备将话说开,那就都来谈谈能给出的条件,又都需要些什么。” 那名心腹似是早有准备,忙双手递上来一张纸,恭敬的道: “这是我家将军能给出的条件。” 王国梓接过后扫了一眼,不由得点了点头道: “袁将军是带着诚意来的。 那我也不能随意敷衍贵部。 至于袁将军所说的什么归顺大明等等,我只是一个宗亲,就不越俎代庖了;还是他自己跟皇上谈吧。 我们来说些实际的。 首先,我可以提供像我军装备的这种燧发枪和火炮;不过,这些袁将军需要用钱买。 没钱也没关系,草原上有的是牲畜,可以拿那些东西来交换。” 那名心腹听了,脸上一喜。 楚藩的火器,那可是打的他们抬不起头。 如果自己也能装备上这些,那在大草原上,他们几乎能横行无忌! 没想到,王国梓又抛出了一个炸弹: “我明白,袁将军可能担心汉家儿郎在草原上生活不习惯。 我提供的第二个条件,就是可以帮他在草原上筑城。” “……” 第110章 背后的陷阱 “筑城?” 听到王国梓给出这样的条件,信使眼中精光一闪。 王国梓自然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悠悠的道: “当然了,我们只是提供筑城的材料和图纸。 至于人工嘛,想来袁将军打下了大草原后,一定是不缺的!” 对面的信使忙站起身,躬身一礼道: “驸马爷在汉阳的水泥厂,我们这些西北边陲的人,可都有所耳闻。 只是,这些物资限购,我们一直没买到过。 如果您能放开口子,我们将军肯定不能让您吃亏!” 王国梓忙制止了他画饼,开口道: “我希望双方是互惠互利的;那些什么感激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现在,你就来说说,你们将军可以提供什么合作的条件吧!” 信使这时候也没说虚的,直接道: “郡马爷如此敞亮,我家将军也不能拖泥带水。 首先,我们可以放开右翼,任由贵军攻击大顺军的主力。 必要时,我们也可以从旁牵制、协同作战,让李自成梦断宁武关。” 王国梓点了点头道: “这是贵我双方的合作基础,还有呢?” “我家将军愿意以两千匹马换两千杆火枪。 以后再购买,我们希望这个价不变! 另外,在草原劫掠的牛羊、奴隶,都可以便宜卖给贵方。 至于价格,到时候双方再议!” “还有呢?” 信使有些愕然! 这个报价不低了,这位驸马爷还想要什么! …… 看他茫然的样子,王国梓不得不提醒道: “你们将军除了在草原上劫掠之外,就没想过别的? 要知道,草原的汉子,体内可一直都有躁动的血液。 他们不会反抗吗?! 我可是想和你家将军长期合作!” 信使茫然的开口道: “征服草原,不是靠着刀枪就可以了吗?” 王国梓不得不做一回传道授业的教师爷: “我来告诉你们,应该怎么治理草原: 首先,肯定是威压。 草原上的人,当强盗当久了,自然会桀骜不驯。 这时候,你们要做的,就是将那些积年的强盗都给消灭了,剩下的才有可能转化成顺民。 我之所以卖火枪给你们,也是出于这点考虑。” 信使听了,心道: 就这个?我也想到了! 不过,他还是佯装恭维道: “驸马爷就是想的远,不是我等草莽可以比拟的。” “这第二嘛,就是从精神上洗礼他们。 都说盛世和尚敛财,乱世道士下山。 草原上的人,对那什么萨满、喇嘛的,都十分笃信。 袁将军可以利用宗教,在精神上升华他们,让他们知道: 做强盗是不对的,做顺民才能得到长生天的保佑!” 这一次信使思考了很久,赞叹的话也带了几分真诚: “驸马爷,您真是棋高一着。 我们最多也只想到从肉体上消灭他们;您这从根子上驯化,不可谓不高明。 这一条金科玉律,小人一定会转达给我家将军!” 王国梓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最后道: “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要他们从强盗变成顺民,最重要的还是经济捆绑。 我们湖广别的不多,像草原上紧缺的食盐、茶叶、铁器和粮食等,倒是应有尽有。 我们可以进行交换。 其中,草原的牧民们可以提供牲畜、羊毛等,我们可以提供他们生活的必需品。 而你们将军要做的,就是轻松松当一个中间商,从交易里两边抽佣。 我想,这样过个十年八年,那些蒙古人不用打仗也可以获得吃的、喝的;在你们将军的治理下,他们肯定会老老实实给我们牧马放羊!” 信使有些不确定的道: “牲畜的毛皮还好说,您为何单单拿出羊毛来说事。 我们也跟蒙古鞑子打过交道,他们的羊毛可没什么价值。” 王国梓让随从取来一件羊毛衫,递给信使道: “你试试,看穿上感觉怎样!” 信使也不扭捏,直接将上身脱得清洁溜溜后,就将羊毛衫套在了身上。 他发现: 这羊毛衫不仅不像羊毛那样扎手;而且透气保暖,比棉衣还轻便。 “这……这就是羊毛所制的衣服?” 王国梓点了点头道: “感觉如何?” 这一次,信使简直惊为天人,直接跪倒道: “驸马爷,你就是我家将军的再生父母。 来的时候,我家将军查过族谱,他的姥爷也姓王。 不管这次谈判成不成功,他都愿意认您这个干姥爷!” 王国梓:……淦! …… 送走了一脸兴奋的信使,惠登相和马进忠对视了一眼,由惠登相开口问道: “驸马爷,你是不是对这位袁宗第太好了?又是给物资、又是给武器的。” “惠师长是不是也心动了?”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似是鼓励他勇敢的迈出去第一步。 惠登相在跃跃欲试后,还是很明智的选择笑笑不说话。 一旁的马进忠盯着惠登相,心中暗暗腹诽道: 你个老逼登!给你机会了,你却不中用!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道: “末将倒想试试! 谁还没个裂土封王的想法呢!” 王国梓幽幽的道: “你们真的认为,我这是送了袁宗第青云梯? 你们想想: 换回了牲畜,只要喂草,它们就能继续干活;至不济,也可以杀了吃肉! 我们换出去的火枪呢? 没了子弹,那就是烧火棍!” “对呀! 我们的子弹那么奇形怪状的;如果袁宗第买不到弹药,那可不就成了烧火棍!” “所以,会做生意的,都不可能是一锤子买卖。 他以后要弹药,只能找我们购买。 这就是卡脖子!” 惠登相也恍然大悟,开口道: “驸马爷帮他筑城,看来也有深意。 过去草原难征服,除了他们桀骜不驯外,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应该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如今可好了,他们在城中定居,那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马进忠也醒过神来,不由得开口道: “驸马爷,您还真是将他算计得明明白白的。 有了这些卡脖子的手段,就不信他袁宗第还能反了天! 对了,最后所说的交易,这里面又有什么深意?” 王国梓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道: “有些事,还是得自己分析分析。” “驸马爷,您是了解我的。 自从跟随了您,我就不爱动脑子!” 王国梓幽幽的道: “不用动脑子还不好?! 你如果知道那些坐在上位的,晚上都在想些什么,你会被折磨的睡不着觉的。 我现在再问你: 你还觉得裂土封王,是一件好玩的事吗?” 马进忠这次没有犹豫,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立马表忠心道: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我还是跟着驸马爷好了。 最近,我发现自己头皮一直在痒;估计是驸马爷教导有方,我又开始长脑子了!” 马进忠自我调侃的话一出,大家都好似忘了刚刚那一出,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时间,营帐里,到处充斥着快活的空气。 第111章 致命的换防 当晚,久未露面的曹化淳,终于又来求见王国梓了。 这老小子,基本属于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主儿。 不过,王国梓见他一脸喜色,便悠悠的问道: “曹公公,可是遇到什么喜事? 是不是皇上已经拨下了二月份的饷银?” 曹化淳脸上的笑意一僵,不过立马恢复了一脸的谄笑: “什么都瞒不过驸马爷! 奴婢今天收到东厂的消息: 吴三桂、左良玉、黄德功三路勤王之师,都已经开拔。 陛下为了募饷,又抄了一批大臣的家,得银三千……呵呵,得了不少的议罪银。 如今,驸马爷的这一份,共计一百万两,已经派人押解去了湖广。 估摸着,麒麟公主殿下很快就能收到这笔银子了!” 王国梓听了,也满意的开口道: “皇上这个外公做的够意思,奶粉钱都提前给到位了。 不过,陛下这样逮着京官不停的薅羊毛,就不怕他们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吗?” 曹化淳对文官的看法,向来是“秀才造反、十年难成”,有些不屑的道: “京营的饷银,都已经补齐;外面还有郡马爷等四位柱国拱卫京师。 那些动嘴皮子的,肯定成不了什么事!” “……” 王国梓幽幽的道: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他们可都是在官场上混出来的老油子;你还是写信回去,提醒下皇上吧!” 曹化淳心中虽不以为然,嘴上却是不迭声的道: “驸马爷考虑周全,奴婢回去就写信。” “还有,吴三桂的关宁铁骑,需要盯防鞑子,估计腾不出手。 左良玉屡次三番战场抗命、畏敌不前;还是不要太过倚重为妙。 至于黄得功,我倒是不甚了解;不过,他一直都受马士英节制。 马士英前为东林党,后又与阉党阮大铖相交莫逆。 这样的人,跟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担心,黄得功会受他影响。” 曹化淳:“……” 他觉得王国梓这番话,还是很有见地的。 如今,各路勤王的兵马中,也就楚藩这一路屡立大功,令行禁止,对百姓秋毫不犯。 但曹公公已经接到了崇祯的密令: 千万不能让王国梓进京! 驸马爷的意思是其他人都不中用,是不是想毛遂自荐;如果这样的话,那万岁爷那里,可就不好交代了。 于是,他只得干笑着转移话题道: “驸马爷,奴婢斗胆问一声: 李闯的乱兵,大约什么时候可平?” 王国梓见他并不将自己的提醒当一回事,也乐得清闲。 “李磐已经押送来补给;大概五日之内,我军会伺机与之决战。 曹公公,你如果能联系上宁武关的周总兵,两军倒是可以协作一番,共同抗敌。” “好! 奴婢在东厂还有点老人,这就去安排。” …… 另一边,袁宗第的信使,终于趁着夜色回来了。 当听到王国梓开出来的条件后,他仔细思量了一番,觉得每条都对自己有利。 不过,他倒有些犯了难。 因为就在刚刚,听说李岩跑了后,李自成大为光火。 为了不影响士气,他当面任命袁宗第为左营制将军兼先锋正印官。 升职加薪后,他倒是有点舍不得这位大顺王了。 他将自己的犹豫,告诉了心腹。 这位心腹倒是看得清: “那将军拱卫右翼的差事,不是得移交出去;然后,我们就得正面楚藩军了。 将军,大顺王可没安什么好心! 如果我们两面三刀,惹毛了楚藩;那我们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袁宗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在做了一番心灵的撕扯后,他幽幽的道: “咱们还能怎么办! 如果直面楚藩,估计我就得和刘芳亮一样,丧事按当地的风俗办了。 哼,我要的,可不仅仅是死后哀荣!” 想到这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心腹吩咐道: “这次接替中军右翼护卫的,是郝疯子。” 他的心腹不确定的问道: “就是那个放话: 只要有他姓郝的不倒,闯字大旗就不会倒的郝摇旗? 如果是他,那还真的不好对付。 听说,他打起仗来,悍不畏死、势如疯虎。” 袁宗第点了点头道: “要论个人武艺,在大顺军中,他完全可以排进前三。 不过,这人有个致命的缺点,我能对付他。 我会在后日跟他商量换防的事。 到时候,咱们先行撤离,由我来拖住他。 等我们的人都撤走、右翼空虚之时,再让路给楚藩。 哼哼,到时候如果楚藩不敌,我也有借口脱身。 唉,只能对不住这位老兄弟了! 你现在再辛苦一趟,去将换防的事告诉楚藩。 到时候,我们炮声为号!” “……是!” …… 很快,就来到了第三天。 这一日,袁宗第专门设了宴席,要招待郝疯子。 对方一听说有酒宴,立马丢下自己的兵马,就来到了袁宗第的营帐。 看到外面正在收拾行装的兵卒,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着袁宗第问道: “制将军,你不是请我赴宴,为何手下的士卒连营房都快拆完了? 不行,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要不然,可就耽误了换防的大事。” 袁宗第赶忙拉住他,似笑非笑的道: “我这可是准备了汾酒,你真舍得走?” 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袁宗第继续劝道: “我这提前准备,不过是为了不耽误时间。 来来来,我们先喝着;其他的事,自有下面的人去办!” “行!末将也吩咐一句!” 他招来手下,吩咐道: “你们也回去提前准备;等我回营后,再和制将军换防!” “是!” …… 等郝疯子真正抱起酒坛的时候,他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袁宗第见此,微不可察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早就知道,这位嗜酒成性,经常因喝酒误事。 今日吃席,等酒坛子一拿上来,这位果然就露出了酒鬼本色。 此时,袁宗第故意大着舌头劝道: “郝将军,这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郝疯子却又灌了一口酒,咧着嘴笑道: “日醉夜醉,长命百岁;日饮夜饮,前程似锦! 都说我喝酒误事,那也不耽误马上封侯呀! 还有,我虽然半醉半醒;但只要有我郝某人,‘闯’字旗它就倒不了!” “豪气! 兄弟,我们再喝一杯!” “……” 郝疯子自是来者不拒,又灌下去半坛子酒。 此时,他再也抵不住困意,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袁宗第见时机已成熟,对着左右道: “开炮,发讯息!” 第112章 预料的脆败 袁宗第很快就吩咐手下,对着远处开了一炮;只不过这炮是无铅炮。 所谓的无铅炮,就是炮管里面不放铅弹。 这样放空炮的含义,更像是针对贵宾放的礼炮。 而他欢迎的贵宾,正是王国梓! …… 由于袁宗第利用驻扎右翼的契机,已经撤回了周边五里范围内的明暗哨岗。 所以,王国梓他们很容易就摸到了大顺军中军两里范围内。 听到炮响后,他立即吩咐道: “马师长和惠师长,你们分两路包抄,直插大顺军的中军;我带着炮营和教导团,牵制两个侧翼。 今晚,我们就和李闯决一死战!” “是!” 看着手下两员大将迈着方阵,分左右向敌营冲杀了过去;王国梓拔出佩剑,高声道: “击鼓!”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彻底打破了夜的宁静,震慑的人胆寒心悸。 对面闯贼听到鼓声,顿时炸营;无数的火光,从敌营中燃起。 王国梓立即吩咐道: “炮营听令,瞄准两翼的火光!” 王铁柱用带着标尺的望远镜测了下距离,举起令旗道: “前方一千二百步,仰射,预备!” “开炮!” …… 其实,炮营的射程,远远超过了两千步。 王国梓之所以摸到这么近的距离,就是力求做到精准打击,第一时间让敌人胆寒。 轰!轰!轰…… 一时间,四十八门火炮齐射。 所有的铅弹,带着一往无前的能量,一头扎进了敌营;那些没有砸中营帐的,也如同犁杖一般,在士卒中迅速的穿梭,留下了一道道长达数十米的血槽! 大顺军早在袁宗第第一声炮响后,就知道敌人袭营了。 这时候,老营的士卒,已经在将官的组织下进行着抵抗。 只是,人的血肉之躯,又怎能挡得住铅弹的攻击。 一位裨将看到面前一块三人合力举起的盾牌,被射来的炮弹轻而易举的砸破;继而,那铅弹余势不减,又将一名士卒的半个脑袋砸烂。 溅飞的血液和脑浆,红的白的,立马糊了他一脸。 这一刻,这名平日嗜杀的裨将,只觉得心房被紧紧的捏住;继而,他毫不犹豫的丢下兵器,和身边的士卒一起亡命般的向着身后逃去…… 这只不过是无数血腥场景的一幕。 在炮火的攻击下,比较幸运的士卒被炮弹直接砸碎后,都没多少痛苦的走了。 但那些被炮弹砸断四肢的,只能匍匐在地上不停的哀嚎;他们都绝望的看向一旁的同伴,祈求能给自己来一刀…… 别人的悲喜,炮营不能感同身受。 此时,他们都像是莫得感情的打炮机器: 开炮、清理膛口、装弹、接着开炮…… 另一边,马进忠和惠登相已经来到了中军大帐不远处。 一旁的观察手,正在不停地报着数: “五百步,三百五十步,二百五十步,进入射程。 一百步!” “举枪、瞄准!” 等看到有悍勇的大顺士卒还敢向他们冲锋时,马进忠立即下令道: “第一排,开火!” 一时间,枪声又像是炒豆子般响起,发出雨打芭蕉般急促的声音。 只是,雨打芭蕉,人们看到的是情、是景,是诗人的情怀。 可此时的枪声,却是索命的丧钟、恶魔的咆哮,是真正打开地狱之门的催命符…… “第二排,开火!” “……” 此时,躲在士卒后面的大顺王李自成,自然明白楚藩这是要跟自己决战了。 可自己最志得意满的五十万士卒,面对楚藩的大炮和火枪,显得跟豆腐渣般! 看着像没头苍蝇一般的士卒,听着不停靠近的枪声,李自成茫然的想着: 今天,难道就是自己的死期? 一旁的刘宗敏见他像丢了魂一般,上前急切的道: “大顺王,不能再这样了。 你赶紧带着人先撤,这里由我先顶着!” 一旁的顾君恩也劝道: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顺王,你要振作起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刚刚停下来的炮声,又响了起来。 李自成立马打了个激灵,像是醒过神来,连忙道: “快,撤退;快撤退!” 就在他犹豫的工夫,顶在最前方的士卒,又有百十人被炮弹给砸倒;接着,又是一阵爆豆般的枪声。 一时间,惨呼声笼罩着全营! …… 大顺军本就不是一支正规军。 再加上他们受到炮火和子弹的双重摧残后,已经将内心的恐惧完全释放了出来。 此时,他们阵型松散、士气动摇;在火器面前,生出了无限的畏惧情绪。 当李自成带头跑路的时候,他们面对排枪的最后一点勇气,也被彻底打掉了。 这场失败,根本就非战之罪。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一群莫得感情的杀戮机器。 他们用残酷冷血的方式,本能的重复着杀戮动作。 这已经不是人力可以对抗的了。 …… 此时,战场上终于传来了这群杀戮机器的劝降声: “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那些刚刚附逆的民夫和投降的明军们,如听仙乐,纷纷跪地请降。 最终,李自成只带着十数万老营和河南的老底子,狼狈逃往太原。 …… 一旁的袁宗第,心情复杂的旁观着战局的变化。 半晌,他才对心腹不确定的问道: “这……楚藩这就胜了? 胜了大顺军五十万人?” 他的心腹,显然也被大顺军的脆败给吓着了。 不过,他的情商还没完全被枪炮声吓走,开口安慰道: “将军,他们没有打败五十万人! 我们五万人的左营士卒,不是在一旁观望嘛。” 袁宗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今天这样的局面,如果我们敢临阵倒戈,估计也是送菜的份儿。 你没看到,在王国梓的炮兵阵地旁,还有好几千的士卒一直没动嘛。 看来,这位驸马爷也没完全信任我;这支军队,恐怕就是防备我们的!” 他的心腹有些疑惑的问道: “有这支生力军加入,不是能歼灭大顺王……李闯更多的士卒嘛。 这位驸马爷,为什么还要放他一条生路?” 袁宗第幽幽的道: “咱们这位驸马爷,心思深着呢。 他能一边跟我们私下里谈合作,一边留着预备队防备我们。 显然,他就不是一个盯着脚下过日子的短视之辈。 也许,李自成被完全灭了,并不符合他的利益吧。 唉! 这些人的心思,实在是太脏了;我还是一门心思到草原上杀人越货去吧。 有这位驸马爷在一天,大明估计就亡不了!” 不过,他又暗暗补充了一句: 除非,这位驸马爷自己想当九五之尊! 第113章 老乡,别跑! 王国梓想不想当九五之尊,这个没人知道;不过,李自成心心念念的皇帝梦,恐怕是得告一段落了! 他带着老营逃走后,算是保住了命。 不过,大顺军的队伍里还有一个头面人物面临生死,那就是刘宗敏。 他本主动要求留下来断后路;没想到,楚藩直接断了他的生路! 当他奋起余勇,准备带着士卒冲杀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早已被打散了精气神,再怎么驱赶都是白费力气。 这样的散兵游勇,即便上了,在火器面前也是白给! “踏踏踏……” 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他的对面出现了一支黑皮的千人方队;指挥方队的,正是之前大顺军的果毅将军李岩! 也许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刘宗敏冷眼看着面前的叛徒,不屑的道: “李岩,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大顺王帐下,你好歹也是一个三等将军。 嘿嘿,现在你跪舔明庭后,也只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像你这种背叛大哥的小人,就应该三刀六洞!” 李岩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冷厉的道: “大顺王会败得这么快,就是因为手底下多的是你这样的败类! 如果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当初能管住自己;你我今天又怎么会出现兄弟阋墙的这一幕!” 听到李岩斥骂自己禽兽不如,刘宗敏的嘴角也不由得抽动起来。 他想拿红娘子说事,以便狠狠的向李岩心口扎刺。 但他到底自诩了江湖人,勾引大嫂的罪名,是死也说不出口的。 所以,随着李岩的呵斥,他倒是无言以对。 不过,刘宗敏并不想死。 感受到气氛凝重,他对着身边的士卒蛊惑道: “去他娘的! 今天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一两个垫背的。 老营的弟兄们,大家跟我冲;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回应他的,仍然是沉默。 而对面的李岩,却在这时候劝降了: “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士卒们来回扫视着李岩和刘宗敏。 在他们心中,武将的品质中,忠、勇、仁、智、才,刘宗敏只占了忠勇;但这种忠勇,在他们渴望活命的时候,却没什么卵用。 相反,李岩虽在忠勇方面不及刘宗敏;但他好歹占了仁、智、才。 所以,与刘宗敏相比,他们更愿意相信李岩! 一时间,周围的大顺军士卒,纷纷丢下兵刃,都跪地请降。 “……” 刘宗敏见自己蛊惑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和自己冲杀。 这一刻,他就像是在演独角戏,任凭自己唱念做打,却无人应和。 这一折戏文里,似乎已经没了反派和丑角;而他成为了自己的反派,以及场中最大的丑儿! 此时,唯一与他共情的,似乎只剩下身下的战马了。 他们就像被季节遗弃的枯叶般,显得是那么的飘零无所依。 …… “刘宗敏,你败了!” 李岩平淡的说着事实,却最是杀人诛心! “不!我不会败! 杀死老子的刀,还没造出来呢!” 说话间的工夫,他猛然张弓搭箭,就朝着面前的黑皮兵射去。 这一箭,太过的突然;等站在最前排的那名倒霉的小兵想躲闪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不过,射来的箭簇,并没有穿破防护服,而是被弹开。 虽然这名士兵感到胸口像是被重重捶了一下,但也只是留下了硬伤,对身体没什么大碍! 刘宗敏看到这名小兵揉了揉胸口后,竟然没事人一般的对着他骂骂咧咧,彻底的惊呆了。 楚藩军,难道都是一群刀枪不入的天兵天将?! 那这仗还怎么打! 不过,他已经没有想这个问题的时间了。 对面的李岩看他还要做困兽斗,立马下令道: “射击!” 一时间,无数的子弹破空而来,划过一道道急促的痕迹,射向了刘宗敏。 他的身体,顷刻间被打成了漏勺,无数道血箭从他体内喷射而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刘宗敏面目狰狞的看向李自成逃走的方向,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高声喊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大……大顺王,不是兄弟不尽心,奈何黑皮难……力拼! 老兄弟,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就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一头栽倒,摔下了马背。 这一刻,大顺军的头号打手,流寇中的一位枭雄,就此葬身于宁武关下! …… 听到李闯带着残部逃走、刘宗敏身死的消息后,王国梓倒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放李自成走,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现在要担心的,就是这位李闯被吓破了胆,不敢继续东征。 嗯,这个倒是要安排一番;务必让他重振起来,继续造便宜老丈人的反! 至于刘宗敏,那只是一只小虾米。 历史上,他随李自成进京后的所作所为,算是在不停掘大顺朝的坟墓。 当时,吴三桂已经考虑要投降大顺。 结果这货跑到吴府,对着陈圆圆就是一顿输出;自己吃干榨净不说,竟然还很无耻的将她打包带走了! 这一世,王国梓的无心之举,算是替吴三桂解决了头顶发绿的问题。 如果他的关宁铁骑再投降野猪皮,估计就不好拿一个女人来说事了吧! 哼哼,吴三桂放清兵入关,是因为陈圆圆,而不是银圆! 这种没脑子的话,脑筋稍微正常点的,都不可能会相信! …… 想到这里,王国梓对着一旁的惠登相道: “老登,你认不认识什么算命先生?” 惠登相见问,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实话实说道: “驸马爷,这个末将倒是认识不少。 不过,他们都是一群耍嘴皮子的货色,没什么真本事。 记得当初张献忠降而复叛,就是被一个叫做王又天的算命先生蛊惑,说他‘贵不可言’。 结果,这位才会觉得自己有天命,动了再次谋反的心思,从八大王进化成了大西王!” 王国梓听了,眼睛一亮,开口道: “这样的人,你能找一个过来吗? 我这里急用!” 惠登相以为王国梓已经有了其他的心思,连忙道: “驸马爷,我手下就有一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小校,他的口风也紧。 末将这就带他过来。 嘿嘿,末将早就看出驸马爷是紫微星下凡。 我会提醒他,让他提前准备好词本,保证让别人看不出一点破绽来!” “……” 第114章 他是鳏夫?! 惠登相回了自己的营地后,忙对着副将吩咐道: “袁步屈呢? 有场大富贵等着他;快让那小子来见我!” 他的副将一听是找袁步屈,立马忍不住含笑道: “这小子刚刚倒了大霉。 今天,他又在营地给人看相,不知不觉就惹到了红娘子那只胭脂虎。 这母老虎被他仙风道骨的模样所骗,就找他看手相,想问什么时候能给李家留后。 结果,这小子非拉着她的手,摸了半天骨,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愣是没说出个子丑寅卯。 然后,他就被揍了一顿!” 惠登相找他是有正事。 一听他被打了,立马不高兴的问道: “红娘子打了他? 这不是耽误事嘛! 还有,他们夫妇不是马尽忠的部将,怎么教训起我的人了?” 副将忍住笑,开口道: “人倒不是红娘子打的,是一旁的李岩揍的。 不过,这还真怪不到人家夫妻头上。 这小子嘴没个把门的,也该揍一揍了!” 见惠登相疑惑不解,他连忙解释道: “他听红娘子要求子,就文绉绉的拽了半天文,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怪话。 临了,他在李岩的逼问下,愣是说了句: ‘李将军,你别着急! 关于子嗣的事,你会有贵人相助!’” 惠登相:“……” 他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道: “这小子,果然是嘴欠! 夫妻俩生儿子,哪有找贵人相助的道理!借种吗? 行了,你去将人叫过来吧。 我这真有件大事要吩咐他;说不定,他能凭此一飞冲天呢!” “……是!” …… 片刻工夫,袁步屈来到了惠登相面前。 看到他脸上新添的伤痕,老登不由得教训了他几句: “医者不自医,渡人难渡己! 你小子不是挺喜欢扮神棍的,怎么没算出来自己有血光之灾?” 袁步屈立马叫屈道: “小的不是看红娘子长得带劲,就像牵个手、闻闻香嘛。 没想到,他们夫妻都是从土匪窝子里出来的;一言不合就动手!” 惠登相瞪圆了眼珠子,立马呵斥道: “大家进了军营,都是袍泽兄弟;有你这样对兄弟动手动脚的嘛! 我看你不仅是神棍,还是一个彻头彻脑的淫棍!” “……” 待袁步屈被训得没脾气后,惠登相才吩咐道: “咱们的驸马爷想来是要人前显圣了。 你快将当初跑江湖忽悠人的那套说辞整理整理,待会要用! 记着了,驸马爷是天命之子、紫微星下凡! 你小子可记住了,别在关键时候拉稀!” “都是吃饭的家伙事儿,您就瞧好了吧!” “……” 当袁步屈真正见到王国梓的时候,心里还是没来由的“咯噔”了一声。 这位驸马爷的面相,好生诡异呀! …… 其实,袁步屈并不是一般意义上骗饭吃的神棍;他的烈祖,正是大明成祖时期的袁珙。 袁珙可以说是大明的第一相术大师,也是朱棣的宠臣。 他的能力,比之唐朝的袁天罡,那也是不遑多让! 相传,他相人时,只需要在夜里点燃两根蜡烛,根据烛光看人面相,再结合生辰八字,就能看出此人的生死祸福和对应的时间点;几乎是百发百中! 袁步屈作为他的后人,自然是没学会祖宗的手艺;要不然,他也不会沦落到当流寇的地步。 但他的相术,也不是一无是处,得看人! 就比如他第一眼见到王国梓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算出来: 在这个时间点上,这位驸马爷应该是个鳏夫! 可如果他是鳏夫,那麒麟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面对这样一个命理如此怪异的人,袁步屈完全收起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心中骇然: 这位要不是有高人替他逆天改命;那只可能有一个答案: 驸马爷就是天命之子! 想到这里,他忙恭敬的跪下,大礼参拜道: “小人袁步屈,叩见驸马爷! 今日瞻仰您的天颜,只觉得您额头朝天,双目有灵;定然是仙人转世!” 王国梓:“……” 他看着这位一本正经的在胡说八道,似笑非笑的道: “嗯? 那我是哪位仙人转世,倒是要请教? 文曲星、武曲星,还是紫薇星?” 袁步屈一脸严肃的道: “按照您的面相,紫薇星下凡后,定然是您的嫡长子!” 王国梓:……淦!紫薇他爹,那不是盖章狂魔乾隆嘛! 他似笑非笑的道: “好了好了。 你就不用对我用你们跑江湖的那套话术了。 今天找你来,是有件重任要交托于你;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袁步屈赶紧又磕了一个头,为自己辩解道: “过去跑江湖的时候,小人难免口不对心。 但今日见到驸马爷,小人说的句句属实。 举头三尺有神明,小人又怎敢欺心欺天!” 王国梓:“……” 他不得不又打断这个神棍道: “好了,你说话好听,我也想多听点。 不过,我真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办;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可愿意尝试?” “驸马爷但有所命,小人无不听从!” “那好,是这样的。 我有一个对手,彼此交手后,他被我打的龟缩不敢出来了。 我要你想办法,重新激起他的野心。 这件事,你可愿意去办?” 袁步屈没敢起身,大着胆子问道: “驸马爷,您说的可是闯贼? 昨晚的时候,小人在火光的照耀下,也扫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能成帝王,却是个短命的!” 王国梓听了,悚然一惊,脱口而出道: “什么? 你能算出来,他有多长时间的皇帝命?” “回驸马爷爷。 《易经》有曰: 道立于一,有一而后有二,元气初分,轻阳为天,重浊阴为地! 闯贼取国号为大顺,自然顺应天意。 他只是个短命皇帝,自然不敢欺天! 按照‘天一地二,惟初大始’的道理,他当有四十二天的皇帝命!” 王国梓有些愕然的看着他。 半晌,他才哈哈大笑道: “不错不错! 就连我,都被你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让你去忽悠李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对了,你准备怎么说服他继续东征?” 袁步屈得了王国梓的夸赞,笑的是见牙不见眼,赶忙回禀道: “嘿嘿,李闯这时候新败,估计会好谀恶直! 小人看他之所以是个短命皇帝,都是因为蠢造成的。 小人只要正话反说,一定能激起他的野心!” 王国梓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你办事,我放心。 没想到,我身边都是些人才呀! 回来后,你就给我当个参谋将军吧。” 刚起身的袁步屈,听到王国梓的安排后,立马又惊喜的跪伏在地,激动的道: “小人谢主隆恩!” 王国梓:“……” 淦!这神棍真他么的脑筋不正常! 第115章 神断袁布衣 “强人自有帝王像, 人多地少轮不上。 凤凰褪毛不如鸡, 虎落平川被犬欺。 若想命运有转机, 高人指路袁布衣…… 铁口神断,不准不要钱喽!” …… 车辚辚,马萧萧。 一队饥疲的士卒,正在向太原行进着。 他们正是从宁武关溃逃回来的大顺军。 …… 最近,李自成憔悴了很多: 五十万大军东征,结果却征了个寂寞: 白白损失了三十多万人手不说;倚重的一个个大将,都离自己而去。 刘芳亮身死敌手,袁宗第杳无音讯,刘宗敏至今未归…… 这一切都让他心神不宁! 由于东征是顾君恩制定的策略;遇到如此的挫折,李自成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信重他了。 此时,大顺军内部冒出来的,是宋献策! 这位宋神相,博览群书,非常精通术数;他长期云游四方,以江湖术士自居,为他人占卜吉凶祸福。 自从他被推荐给李自成后,最着名的就是提出了“十八孩儿当主神器”的口号。 这一句,跟李世民造反时的那句“十八子坐天下”,几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这样,靠着碰瓷二凤,这位宋献策也算是扶摇直上。 不过,李自成过往还是拎得清,知道光有江湖术士那一套,是无法画个圈圈诅咒死崇祯,进而让自己取而代之。 所以,军事上的决策,他还是更多倚重顾君恩。 但这次的大败加上顾君恩好友李岩的叛离,都让他开始疑神疑鬼。 此时,他更加信任宋神相;但凡战役战斗计划,都开始征求他的意见。 其实想想,都挺为顾君恩叫屈的。 李自成的行为,与当初的汉文帝有何异: 他们都是: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 关于行军的事,宋献策与顾君恩产生了分歧: 一个坚持原计划,准备绕道宁武关,进攻大同,继续东征;一个则认为应该回太原,休养生息后再行东征。 李自成也是犹豫不决。 正好,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相士,说的又是诸如“帝王命”等震撼人心的话,不由得引起了他的注意。 就这样,队伍中的一员裨将在李自成的示意下,就拦住了这位相士。 “算命的,你过来!” “嗷,军爷,您叫我呢?来啦!” 这个假扮的相士,正是袁步屈。 他在脑门的伤口处点了个黑痣,手中拿着一块“铁口神断”的招牌,一路小跑的走了过来。 “军爷,你是测凶吉、祸福还是其他?” 裨将开口道: “少啰嗦! 你先说说,我们是去太原好,还是大同好?” 袁步屈干笑着道: “军爷,您这不是难为小人吗? 这行军打仗是大事,小人哪敢随便插嘴?” 裨将听了,顿时不耐烦的抽出腰刀,大声呵斥道: “叫你说,你就说! 实话告诉你,站在我身边的,正是宋献策宋神相。 他可是能请神灵附身,指点我们趋利避害的活神仙。 在这样的大方家面前,但凡你有一句不尽不实不准的,老子一刀剁了你!” 袁步屈闻听此言,不由得打量了旁边的宋献策一眼。 只见这位宋术士个子不高,人也精瘦,一看就是一个精明干练的人。 他暗暗提起小心,心想: 这位长得抽象,穿着不伦不类,浑身营造一股神秘感,果然懂得术士的行骗要诀。 嗯,是个劲敌! 不过,他还是满脸含笑,客套一番道: “宋神相一看就是高人。 小人在神相面前,顿生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就差顶礼膜拜了。 有这样的高人在侧,小人又哪敢班门弄斧!” 宋献策嘴角一撇,不屑的道: “叫你说,你就说;废什么话!” “……” 袁步屈只得装模作样的掐指推算着。 半晌后,他才悠悠的道: “两位爷,我已经算出来了! 这大同的‘大’字,添一笔可为夭、木、犬、天、夫,以及太原的‘太’字。 我们先说这个‘太’字。 去点加横则为‘天’。 说明去了太原,可以只手触天!” 这时候,李自成突然开口道: “只手触天? 那不是天之下的第一人了吗?” 袁步屈点了点头道: “不错! 不过,这里面也有讲究。 不知贵军是第一次去太原;还是折返回去,重履该地?” “第一次去当如何?折返回去又当如何?” 袁步屈捋了捋胡子,悠悠的道: “第一次去,自当是只手触天;贵军的主人可成就一番霸业,荣登九五至尊之位。 如果是折回去的话……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众位想想,如果‘大’字下面的一点变长了,那不就是一个‘木’字。 俗话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此时,贵军要是坚持折返太原,那可就是去做阶下囚的!” “大胆! 你个相士,竟然敢诅咒我家大王,这是在找死!” 正当那个裨将要对袁步屈动手的时候,一名斥候来报: “大王,不好了! 听到我军新败,太原城已经反了,重新投靠了明廷! 如今,大王委任的文武官员,已经被反扑的乡绅团练扑杀。 而且,太原城头,已经重新架起了大炮!” “……” 李自成听了,立马悚然一惊! 这样相士,竟然能测的这般准! 他不由得开口道: “先生贵姓?师出何门?” 袁步屈赶紧上前见礼道: “小人姓袁,祖上正是成祖时期的柳庄居士!” 李自成自然不知道柳庄居士是谁;还好,一旁的顾君恩提醒他,这位相士的先祖是明初最有名的相士袁珙! 此时,他的态度更加亲切,正准备问一下两位大将的下落;没想到,一旁的宋献策突然打断道: “且慢! 你说自己是袁珙的后人,可有什么凭证? 袁珙此人做过官,为人也是孝友端厚,待族党有恩! 你如果是他的后人,怎会如此落魄? 你怕不是拉虎皮扯大旗吧!” 袁步屈见到李自成刚刚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了,自然知道已经入了这位的眼。 此时,他也不再拘谨,而是悠悠的道: “烈祖留下遗训: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阅人无数不如明师指路; 名师指路不如从龙之助。 小人游戏人世间,已经行了不止万里路、阅过无数人、请教过不少名师。 烈祖曾求道于龙虎山,小人也算龙虎山一脉。 过往行走山川间,猛虎倒是常见。 今日见到面前这位龙行虎步、浑身帝王气的雄主,才算是见到真龙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第116章 有余,则成 看着这位相士跪伏在地、口称万岁,宋献策差点捋断了自己的胡须。 这……这个相士,奴颜媚骨、獐头鼠目,对着大王又能做低附小、摇尾乞怜。 看来,同行果然是冤家! 淦! 怪只怪当初自己立的世外高人包袱太重,做不到如此的不要脸;现如今想拉下身段,又容易被别人看轻。 此獠,是自己争宠路上的大敌! …… 一旁的顾君恩本来很消沉的听着袁步屈胡诌。 不过,当知道此人也反对撤回太原后,倒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心想: 子不语怪力乱神! 看来,江湖术士中,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有本事的高人。 不过,他还准备试探一番,便开口问道: “袁先生有礼了。 我们大王最近失散了几位老弟兄。 不知先生可否测一测他们的凶吉?” 对于李闯手下几员大将的消息,袁步屈倒是都知道。 所以,他拈了拈脸上黑痣下的几撮呆毛,悠悠的开口道: “只要告知小人他们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小人都能推断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灵,军爷可以随时砸了小人的招牌!” “那好,我问你: 有个叫袁宗第的,现在何处?” 李自成也忙道: “对! 我那袁兄弟,是否已经殁了? 当初,敌军就是从右翼杀过来的。 想来,本王的这位老兄弟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 说完,李自成虎目含泪,竟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周围的众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看到自家老大都在哭,也纷纷陪着掉了几滴泪! 谁知道,接下来袁步屈的一句话,立马让他们像被捏住脖子的鸡,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位将军,已经叛逃了!” 李自成眼中精光一闪,立马寒声道: “什么?他叛逃了? 本王倒是要请教先生了!” 袁步屈悠悠的道: “袁音似‘怨’,说明这位将军心中有怨气。 再看他名字中的第二字:宗! 他的怨气,正是出在这个字上! 《说文解字》有云: ‘祖,始庙也;宗,尊祖庙也。’ 由此可见: 祖在前,宗在后;有祖才有宗。 这位将军,恐怕是对自己附骥在他人身后不满。 再结合最后一字:第。 这个字是次序、排行的意思。 他的名字结合在一起,可不就是: 我袁某人排行老二,实在心中有怨气! 大王、各位军爷,从这位将军的名字来看,他应该已经投敌了! 哎,这可真是大大的不幸!” 李自成:“……” 其实,他的心中早已有所怀疑: 不管是刘芳亮夜袭被提前预判,还是决战中右翼五万兵马神奇消失…… 这一切的一切,都无不让他对袁宗第起了疑心! 当然了,他不能凭着一面之词,就怀疑这位跟着自己打江山的老兄弟,遂平淡的道: “袁先生看来对自己的这位本家有所误解。 本王相信: 不管什么时候、身处何地,袁宗第兄弟都不会出卖本王! 跟着本王打江山的,都是我的生死兄弟。 等哪天本王南面称帝,众家兄弟也会公侯万代……” 就在他激情洋溢诉说着“兄弟论”,差点连自己都给骗过的时候,斜刺里突然有个声音高喊着: “前面的可是大顺王? 呜呜呜…… 大王,我郝摇旗终于找到您了!” 说话间,只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虬髯客正举着面旗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李自成仔细分辨了半天,才发现他是自己的部将郝疯子! 再看那面破旗,上面赫然写着: “大顺天下,唯我永昌!” 一时间,李自成是五味杂陈! “郝兄弟,我的好兄弟。 我还以为……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兄弟,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郝摇旗先是摇了摇手中的旗子,高声道: “我郝疯子说过: 只要活着一天,大王这杆旗就倒不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弄成这样,都怪那个天杀的败类! 袁宗第,我郝疯子发誓: 与你势不两立!” 说完,他想起自己所部的惨状,以及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再也忍不住,也放声痛哭了起来。 …… 等郝摇旗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才断断续续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他本接受李自成的命令,要和袁宗第换防。 没想到,袁宗第设宴将他灌醉后,也不通知他一声,就率部悄悄撤走了。 楚藩的军队也正好卡着点过来夜袭。 一时间,他们用炮火攻击两翼;再用火枪队直插中军。 大顺军受到突然袭击,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一下子就溃败了。 “……袁宗第那个败类,倒是没有趁我醉酒时痛下杀手。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丢在了死尸堆里。 等第二天醒来,我倒是没死,不过腿却被乱兵踩断了;身边的这杆旗,也被打烂了。 我是趁着那群倒戈的剃头兵不注意,才从死人堆爬了出来,悄悄溜出来的。” 随着他的讲述,李自成想起那天激烈的交战,以及惨烈的伤亡,嘴角忍不住又抽动起来。 现在想想,那天的激烈,都是对手的;而留给己方的,只剩下惨烈! 此时,他强压下纷乱的思绪,对着郝摇旗问道: “袁宗第那个狗贼呢? 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郝摇旗咬着牙道: “这个畜生,我恨不能生啖他的肉,喝他的血。 大王,你顺利离开后,他就和楚藩达成了协议,将从我们这里顺过去的战马都交给了楚藩;他则从楚藩手中换了不少的火铳。 然后,他就带着大军出关了。 想来,他是忌惮大王的报复,躲去了草原上!” “……” 一旁的众将听到这样的内幕,都恨不能手撕了袁宗第: “大王,这姓袁的想躲起来?哪有那样的便宜事! 末将请命,去草原生擒这厮,给大王处置!” “对!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末将倒是要看看,他能不能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 李自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一脸温和的对着一旁看热闹的袁步屈道: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袁神相,您的那句话,小王听了深有感触: 落毛凤凰不如鸡,仙人指路袁布衣! 先生可愿屈就,到小王帐下出谋划策,为小王指路? 放心,等到了成功之日,先生定能恢复祖上的荣光!” 袁步屈:“……” 淦! 驸马爷设计的剧本,可不是这样子的。 当初,他可是让自己扮完神棍后,就立马回营做他的参谋将军! 他还记得,当时驸马爷深情的把着他的臂,称赞道: “吾有余,则万事成矣!” 难道,驸马爷真正的意思,是让自己做余则成?! 可这余则成,又是谁呢?! 一时间,袁步屈很纠结! 第117章 依葫芦画瓢 面对着李自成的殷切期盼,袁步屈身体上想表达对驸马爷的忠贞,可嘴上却很诚实的妥协了: “小人飘零蹉跎半世,只恨未逢明主。 今大王若不弃,小人愿为您牵马坠蹬!” 面对大顺王,他不出卖节操不行呀! 因为,就在他的身边,已经有好几个裨将手按刀柄;恐怕自己拒绝的话一出口,就能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了! 他还想留下小命,为驸马爷效命呢! …… 对于袁步屈的知情识趣,李自成很欣慰;顾君恩认为队伍中加入了一位支持东征的知己,也表示欢迎。 场中唯一不高兴的,恐怕就是宋献策这个“旧人”了。 不过,他隐藏的很好,别人都没发现他那怨毒的眼光! …… 接下来,李自成正式向袁步屈问计: 是否可以北上大同! 来之前,袁步屈已经得了王国梓的指示,自然是卖力推销东征的好处: “大王,继续东征是一条险死环生的路;必须贯彻下去!” 一旁的宋献策逮住机会,立马不屑的问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 继续东征,大同将是必经之路。 我倒是要请教下袁先生: 你有何良策破城? 要知道,大同可是城坚池深、兵强马壮;我军刚刚又是新败。 你怎么保证,大同不是下一个宁武关呢?” 宋献策的话一出口,李自成和众将的脸色都是剧变。 他们现在一听到宁武关,就只觉得头皮发麻;实在是这处关隘,留下了他们太多的血泪! 袁步屈好似并不认为这是一处难题般,反而是悠悠的道: “宋军师,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面对城高池深、兵器备具的大同,你若想着强攻,那自然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 但在下掐指一算: 破此城,只需要一个人就行了!” 宋献策被他如此挤兑,立马怒斥道: “好好好,我见识浅薄! 那我倒是要听听,你凭什么让一人攻下一座城!” 李自成此时正听到紧要处。 他见宋献策三番五次的打断袁步屈的话,就有些不悦的制止道: “宋军师,稍安勿躁。 既然袁谋士有良策,你不妨安静的听着就好!” “……” 宋献策:……淦!这样偏听偏信的闯王,看来是不能要了! 此时,众人没工夫搭理他的小情绪,都饶有兴趣的听着袁步屈说攻城的事: “大王在宁武关受挫的消息,一时半会还没传到大同;此时,那里定是人心惶惶。 如今的大同,有三个关键人物,分别是: 代王:朱传齐; 巡抚兼佥都御史:卫景瑗; 以及大同总兵:姜镶。” 一旁的顾君恩状似无意的打断道: “袁先生,这大同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 袁步屈心中一紧,面上却丝毫没带出来。 他平淡的开口道: “在下周游四方,也曾去过大同。 那姜总兵的兄长姜瑄还请在下去他府上,替他看过风水。 从他口中,大同的情况,在下自然也能知道个大概!” 李自成急切的想知道攻城妙计,忙请教道: “先生说的破城,可是跟他们有关?” 袁步屈点了点头,不忘送上一个马屁: “大王料事如神,确实跟他们有关。 这里面,卫景瑗是个蠢的;一心想着为明廷尽忠,是块硬骨头。 朱传齐是个怕死的;为了守卫大同,他已经拿出历代代王的积蓄来犒赏明兵。 而总兵官姜镶却是又蠢又怕死,是块十足的软骨头。 都说: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则天下太平。 正好,这个姓姜的贪财又怕死,正是破城最好的突破口!” 此时,李自成完全听进去了,不由得继续请教道: “还请先生教我!” “只要大王找一名智勇之士潜入大同,对姜镶晓以利害,他不日定然会奉上降表!” 顾君恩听了,有些不确定的道: “先生的法子,我也想到了;倒是可以一试。 只是,明廷向来是以文御武;光劝降了他,恐怕还不够吧!” 袁步屈顺了顺脸颊上的呆毛,悠悠的道: “这位先生,果然高明;一下就看到了其中的利害之处。 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下一说卫景瑗的籍贯,你就会明白其中的关窍。 这位朱巡抚,正是陕西韩城人;他跟大王是同乡! 我们只要栽赃,让代王和大同大大小小的官吏们相信,卫景瑗早就借着同乡之谊,与大王暗通款曲搭上了线。 诸位想想,城里还会有人信他吗? 这还不算! 真到了攻城的那一天,我们可以让姜镶反装忠,主动请命出城迎敌。 等他带出来大部分的士卒与大王汇合后,再让他上前去喊话劝降。 同时,让他兄长在城内做内应,伺机打开城门。 这样双管齐下,大同是不是弹指间可破?” 李自成听到这里,再也压不下心中的激动,拉着袁步屈的手就高声道: “妙、真妙! 先生不愧是上天赐予本王的肱骨。 传令下去,立马生火造饭;然后直奔大同!” …… 这边,李自成生怕自己兵败的消息传到大同,立马任命自己的侄儿李过为先锋官,率领老营精卒北上;同时,他也任命马维兴、萧云林二将,随后策应。 大顺三路大军齐发,直取大同。 关于派谁去劝降,李自成本想让人主动请缨。 不过,除了袁步屈之外,竟然没有人愿往。 李自成此时已经对这位袁神相非常信重,自然不愿意让他以身涉险。 最后,他不得不点名道: “宋军师,本王想让你辛苦一趟,不知你可愿意前往?” 宋献策:……淦!过去彼此相协的时候,人家就是小甜甜;如今有了新人后,自己就成了牛夫人?! 不过,他也不好明着顶撞李自成,只得强挤出一丝笑意,开口道: “大王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就这样,宋献策强颜欢笑的出了营地。 不过,他也鸡贼,并没有真的去大同;反而做回了自己的老本行,一路上给人卜算凶吉祸福,打发着时间。 哼,现在去大同劝降,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他却不知,袁步屈所分析的,都是王国梓通过《明史》看到的情形。 他这样依葫芦画瓢,哪里还会失手?! 至于那本《明史》,自然是王国梓在系统商城购买的。 第118章 失踪的军饷 “想成功,要发疯;想称帝,得入戏!” 袁步屈一番成功学的忽悠,终于将李自成的野心给重新激发,让他对造反大业重拾了信心。 不过,这一切都与王国梓无关了。 此时,他正在宁武关内,与周遇吉把酒言欢。 这位周总兵,为人忠勇,他很是欣赏。 而周遇吉对这位驸马爷的感情,可谓是敬畏有加: 首先,能在风雨飘摇的今天,不顾个人安危,跑来山西救险的;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人敬重! 同时,这位驸马仅凭一战之功,彻底打断李自成的脊梁骨,又怎能不让人畏惧。 要知道,李自成蹦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过去,偌大一个帝国都没办法教他做人,这位驸马爷却能轻松对他骑脸输出。 这样的人,就问你怕不怕?! …… 就在双方交流感情的时候,曹化淳突然闯了进来,带来了一个不太友好的消息: “什么? 皇上派人送过来的军饷,在南下途中被劫了? 张献忠在长沙等地战事受挫,已经西进,目标直指四川?” 听到这个消息,不仅王国梓感到吃惊;就连周遇吉都觉得匪夷所思。 那可是军队护送的粮饷;这都有人敢抢! 至于张献忠的消息,都没被看在眼中。 显然,这位大西王已经没什么排面了! …… “曹公公,明人不说暗话,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曹化淳早就知道自己今天注定得做一回恶客,只能陪着笑脸道: “驸马爷,粮饷被劫一事,确实谁都没想到。 事后厂卫探查得知,应该是京中有大臣走漏了消息,传讯给了靖南伯。 估计是靖南伯自导自演,做了个局! 要知道,他手下的士卒,已经三个月没发饷了。 车队经过庐州的时候,他的部下突然哗变;然后……然后就将军饷给劫了!”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悠悠的开口道: “原来这事是黄得功做错了,那就好办了。 他不是也准备进京勤王,陛下应该会拨下军饷。 正好,他的那一份抵给我,我和他正好两清!” 曹化淳:“……” 他干笑道: “驸马爷,这……这如何使得?! 士卒哗变之事,可大可小;需要全力安抚。 如果靖南伯的部下知道原本该分给他们的开拔费被截留赔偿给了您,恐怕会再次哗变! 到时候,庐州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王国梓算是听懂了。 合着这是要割自己的肉,去喂饱黄得功呀! 他就想问问: 黄得功何德何能,有这么大的脸面! “曹公公,陛下担心黄得功部哗变,就没想过我部会不会哗变吗?” 王国梓说完,对着一旁的马尽忠道: “马师长,如果陛下不给粮饷,你要怎么办?” 马尽忠肃然起立,高声道: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如果皇上不给,属下愿意到京师去取!” 周遇吉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唬了一跳,赶紧解围道: “驸马爷,今日大家都有点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 大家都是明白事理的人,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曹公公听了,也知道事情要糟,立马劝慰道: “驸马爷,千万不可! 您和陛下到底是一家人,万事好商量!” “怎么商量? 陛下拨下来的粮饷,无缘无故的被黄得功给劫了。 我要求用黄得功的那份补偿,陛下又不愿意! 那陛下是准备自掏腰包,将我的亏空给填补上吗?” 王国梓不依不饶的问道。 “驸马爷,您可真会开玩笑。” “曹公公,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是不是你们以为,打退了李自成;接下来又有吴三桂、黄得功和左良玉答应进京勤王,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真的丢手不管!” 曹化淳:“……” 他此时心里也在疯狂的骂着麻卖批! 由于成功光复河南,加上驰援山西解了宁武关之危;崇祯帝心中一乐,在王国梓催要饷银的时候大笔一挥,就在新收的三千万两议罪银中拨出了一百万两,准备下发给楚藩作为饷银。 没想到,原来气势汹汹的李自成,如此的不济事;一个小小的宁武关就让他伤筋动骨。 这时候,在陈演残存党羽的蛊惑下,崇祯帝觉得自己又行了。 而王国梓注定是一股不可控制的力量,他这样不停的送银子过去,无异于在培养一个未来的对手。 再想想当初王国梓强逼着自己认女儿的事,他就更气不顺了。 而刚好在这时候,曹化淳又报告,说王国梓已经击败了李自成的主力。 崇祯大喜过望之下,自然考虑到鸟尽弓藏的事。 这时候,又有近侍献计,可以用这笔军饷做饵,诱使王国梓离开北方。 至于他离开后的空缺,可以让其他三路军填补。 崇祯帝深以为然: 在他心中,宗室太强,就会直接威胁自己的皇位;与楚藩相比,吴三桂之流,虽也是藩镇,但最起码反不了。 就这样,崇祯帝默许了手下坑王国梓饷银的事。 整件事中,他与王国梓隔空喊话,并不需要面对这位强势的女婿! 但曹公公作为传话的那个人,实在避无可避,只能扛下了所有! “驸马爷,陛下的意思: 您是天潢贵胄,何必跟一群兵痞一般见识呢。 吃亏是福! 张献忠想要西进,只有您能守住蜀道。 陛下说了,您这次的损失,等打败了张献忠后,他一定补给您。 要是国库不够,陛下可以从自己的私库里掏这笔银子。”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曹公公,你不用说了,我都懂! 我不想惹事,但不代表着我怕事! 黄得功是吧,他竟然占便宜占到了我的头上,我自然会教教他什么是温良恭俭让的! 至于这北方,既然陛下认为我该功成身退,我又怎能会不识趣!” 说完,他就下令: 明日开拔,去安徽会一会黄得功。 …… 曹化淳见王国梓负气离开,心中有一丝的阴霾,又有一丝的释然。 感到释然,自然是这位驸马终于离开北方了。 一个李自成,就能压的崇祯喘不过气来;如果卧榻之侧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谁都会觉得如芒在背。 至于说心中阴霾,自然跟时局有关。 虽然李自成被打残了,但大顺政权还在;谁又知道哪一天,他们会不会死灰复燃。 加之,关外的鞑子也是虎视眈眈。 这时候,放走了楚藩这只生力军,万一时局有变,那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罢了罢了! 咱家还是早早卸下这副担子,回天津养老得了。 哎,这一天天的,都是煎熬!” 第119章 牛金星进谗 王国梓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走之前,他还是写了封密信,交给了袁步屈。 信里交代,让他按原计划行事;并附上完整的进攻京师路线图。 既然崇祯想做一个欠薪不给的老赖,那他卖老板可就卖的没一点心理负担了。 即便这个老板,是他名义上的老丈人! …… 这一日,袁步屈终于收到王国梓的飞鸽传书: 信中,他对袁步屈这种甘愿潜伏在敌人内部的牺牲精神,给予了高度赞扬和勉励;接着就是设计了大顺军东征的路线和注意事项。 经过测算袁宗背叛一事,李自成对袁步屈几乎到了盲从的地步。 而袁神相知道,自家的驸马爷是天命之子。 他们这样一环套一环的设计坑崇祯,相信大明逍遥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 袁步屈记下了信中的讯息,正准备烧信的时候,正好有李自成的亲卫请他去大顺王那里议事。 他赶紧收拾起信件,跟着传令兵来到了中军大帐。 一进门,就见李自成站起身,对着他拱手一礼,满脸兴奋的道: “先生,你简直是料事如神! 哈哈,还记得前番你推测出大同守将贪生怕死,必会送上降表的事嘛。 刚刚从李过那里传来消息,那姓姜的果然派来心腹,商量投降的事! 先生的道术,真是穷参造化、神鬼皆惊!” 袁步屈听他这么一说,心道果然! 看来,驸马爷真是了不得;即便离开了山西,也能精准预判天下大势! 此时,他微微一笑,潇洒自若的道: “大王有帝王命,自然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今日一早,我掐指一算,大王的机缘到了!” 说完,他口占一绝道: “岁在甲申,大顺犯关;神京失守,真龙升天!” “好好!” 就在众人对着李自成恭贺的时候,郝摇旗却不识趣的冷哼了一声。 这段时间,要说在大顺军中谁过的最不顺,那他绝对可以排进前三。 前番与楚藩决战失利,虽是袁宗第背刺导致的;但他醉酒误事、玩忽职守,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因此,他也被李自成处罚,由一名制将军降为了果毅副将。 此时,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提醒道: “大王,这相士不过是侥幸说中了一回,就开始装神弄鬼了! 要我说,他如果真有本事,怎么不撒豆成兵,将窝在一旁的楚藩军给灭了?” 听到郝摇旗说起楚藩,众将脸上的笑容都是一僵。 楚藩已经成为了他们心中的禁忌。 李自成对郝摇旗提及楚藩,很是不高兴,故作平淡的道: “郝兄弟,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然后,他表情丝滑的过渡到微笑,对着袁步屈温言道: “天师,其实郝将军说的,也是本王心中最担心的。 这楚藩确实是我大顺的心腹之患。 你可有办法,帮本王除去这一害?” 袁步屈:……想除去我家驸马爷,你是在想屁吃呢! 他道袖一拂,含笑道: “大王,天相昭示,您的机缘到了。 您今天不找我,我也会主动求见大王。 我掐指一算,明廷内部已然失和;恐怕此时楚藩军已经离开了山西,准备打道回府!” “天师,你说的是真的?” “天相昭示如此,大王可遣斥候前去查探验证!” 李自成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立马吩咐斥候去宁武关下查探。 结果自然是又被袁步屈说中。 此时,那些对他还心有疑虑的将官们,都彻底心服口服了。 郝摇旗更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继而,他左右开弓,狠狠给了自己好几巴掌,然后顶着一张猪头脸,对着袁步屈道: “天师,你果然无所不知! 我老郝不是人,竟然怀疑你! 以后你说什么,我绝无二话! 要是谁敢跟你炸刺,那就是跟我老郝过不去。” 袁步屈:“……” 自己这是一不小心,又收了一位迷弟?! 嗯,就是这个大胸弟长得有点磕碜! …… 此时,李自成也激动的道: “袁天师,本王现在就封你为开国右军师,位次在开国大军师之下。” 袁步屈自然知道,所谓的开国大军师,指的正是宋献策。 他故作兴奋的道: “我能成为宋神相的副手,真是荣幸。 这一次大同总兵送降表,是不是宋军师出的力? 大王可真是知人善任;宋军师身居高位,还时刻不忘为大王分忧,真是主圣臣贤!” 听到说起宋献策,李自成的脸上不由得浮起几丝阴霾。 他幽幽的道: “这位大同总兵,早有了投降保命的心思;眼看着我三路大军齐发,他便迫不及待的就送来了降表。 这里面,倒是没听说有宋军师什么功劳。 本王也担心他的安危,想派人追他回来;但……不说也罢!” 丞相牛金星早已对宋献策的跋扈不满,遂送上谗言道: “大王,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消息。 因为不想引得众家兄弟失和,所以一直没说出口。 这宋献策,恐怕是去找李岩去了。” 李自成听了,脸上怒意一闪而逝,故作平淡的道: “丞相,他们怎么搅和到一起了?” “他们本就是老乡,自然情谊绵长。 有一次,一位巡逻的小兵来向我报告,说宋军师与李岩饮酒时,不慎说漏嘴;竟然说出了‘恐此亦非真主,十八孩儿另有其人哉’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他可能心向李岩。 大王再想想,前段时间,他是不是极力推荐李岩回老家河南。 恐怕,他们当时就起了自立的心思!” 李自成赶紧打断道: “别说了。 李岩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众家兄弟早就看透了他的为人。 至于宋军师,本王相信他只是酒后失言。” 说罢,他立即吩咐亲兵道: “你们再出去,根据沿途记号,一定要把军师安全的请回来!” 看着营帐内的气氛有点压抑,袁步屈上前悠悠的道: “大王所言甚是。 十八孩儿主神器,当从陕西得天下。 大王是土生土长的陕西人,自然是真龙。 李岩此人,我虽没亲见;但从名字中,就能看出他不是一位雄主。 ‘李’字从木;‘岩’字从土。 木克土,想来他也是一个内心矛盾的人。 这种人,顺势时可以好风凭借力;但逆势时,却是命运蹉跎。 诸位将军,大王是天命所归,又岂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能比拟的!” “……” 第120章 转战去安徽 经过袁步屈这样一提醒,营帐内的诸将才醒过神来。 对呀! 如果十八孩儿另有其人,那大顺王的正统地位可就不保了! 那他们这些跟着一起造反的,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这时候,他们要做的,自然是全力支持李自成这个一代目;极力贬低李岩这个野生的二代目! 郝摇旗第一个出来表忠心道: “天师说的对! 那李岩只是一个鹰视狼顾之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想篡权谋位?那是想瞎了心!” “郝将军说得对! 我早看这小子不顺眼了。 大王才是正统;其他的,我都不认!” “对! 李岩那小子,除了娘子长得勾人外,还有啥值得称道的。 淦!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曹将军说的是!” “……” 一时间,众将纷纷表态,无不对李岩这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希冀攫取大顺政权表示不屑;同时,也对他早已吃上了红娘子这块天鹅肉,表达着强烈的愤慨! 李自成听着众人纷纷出声站队,心中很熨帖。 此时,他再看第一个出来为他正名的袁步屈,那眼神中已经满是激赞,心想: 瞧瞧这名门之后,果然非同凡响;哪像那个江湖术士,在自己手下骤得富贵,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看来,用人还得用一些有根底的人! …… 李自成如何攻略大同暂且不提,这边王国梓押着从大顺军俘虏过来的二十多万民夫,已经出了山西。 到了河南地界,他开始边行军,边遣散这些民夫。 这个工作,他交给了李岩来做。 这里是他的家乡,并且他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当初,李自成也想在河南招抚流民,通过给牛种、赈贫困、畜孽生、务农桑等手段,希冀能“募民垦田,收其籽粒以饷军”。 李自成的设想是好的,但却没什么卵用。 因为他手中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钞能力! 天生落魄、五行缺钱的人想当皇帝,估计只能洗洗睡了;梦里什么都有! 而王国梓就不同了。 有挂的他,自从迎娶白富美后,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而这一次的大决战,也让他缴获颇丰;手中自然有多余的牲畜可以拿出来,借贷给民夫。 此外,他还有湖广的老底子,可以提供粮食和种子,支撑他募民垦田。 所以,等王国梓行军到安徽的时候,河南各地已经抢种上玉米和小麦。 只等到秋后收获,这块被流寇长期糟蹋的土地,应该就能重新恢复几分生机。 …… 王国梓的这番作为,自然也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朝廷中有不少河南籍的官员。 他们对王国梓这种将他们的土地划为无主土地,然后分给流民耕种的行为很是愤慨。 于是,他们纷纷上书弹劾,希望崇祯可以好好管管自己的毛脚女婿。 只是,崇祯刚刚在粮饷的问题上摆了王国梓一道,现在自然不想继续加深双方的矛盾。 他心里虽也不怎么舒服,但还是用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 最起码,经过这次分地后,这些流民都被牢牢的锁死在土地上,就不可能再揭竿而起,继续造他的反了! 不过,他也没高兴太久。 自王国梓负气离开山西后,李自成就像是开了挂一般: 四月初一,早已与李自成暗通款曲的大同总兵姜镶投降。 李自成攻克大同后,在袁步屈的指点下,很快又逼降了宣府总兵王承胤。 接着,他又迅速攻克了居庸关、昌平。 崇祯面对这样的局势,彻底傻了眼。 估计他还在想: 这个李闯,不都被自己的毛脚女婿揍成了鳖孙,为什么又冒了出来?! 此时,他彻底慌了神,急调辽东总兵吴三桂、蓟辽总督王永吉、昌平总兵唐通、山东总兵刘泽清等入卫京城,并号召在京勋戚官僚捐助饷银。 只不过,坏消息还是一个接着一个传过来。 先是总兵唐通不战而降。 同时,李过率领南路军,东出固关后,真定太守邱茂华、游击谢素福出降,大学士李建泰在保定投降。 四月十六日,李自成部过昌平,抵沙河。 此时,巍峨的紫禁城已经隐约可见。 眼看着京师不保,崇祯又想起自己的贤婿,连忙让刚刚进京的曹化淳南下,请楚藩北上勤王。 只是,这一次王国梓会不会去,那可就两说了! …… 自从进了安徽地界后,王国梓明显感到了这里氛围的不同。 跟河南被流寇搅成一锅粥相比,安徽地界也是人烟稀少;不过,这里的人更加悍勇,对流寇的抵抗也更加的激烈。 稍微想一想,也能明白过来。 河南那一块,自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这样的一块大肥肉,自然是被李自成视为禁脔。 这位大顺王虽然不懂建设,但到底还知道发展农桑来饷军的道理。 而安徽这一片,主要就是张献忠和各路兵痞的天下了。 这群人可从来没想过什么是建设,都彻底在这里玩嗨了。 官军们玩的,到底还有点底线,但也比较血腥。 已经沦为刀下亡魂的王允成,当初为筹集粮饷,就纵兵劫掠了池州;之后朝廷问罪,他还准备进一步攻打南京。 最后还是左良玉出面,给双方台阶,此事才不了了之。 与官军相比,张献忠干的那就是十八禁,根本就不是玩意儿。 当年,他攻下大明的龙兴之地凤阳后,“士民被杀者数万,刨孕妇,注婴儿于槊,焚公私庐舍2650余间……” 第二年,他又攻克了安徽和州,其罪行更是令人发指: “......有缚人去淫其妻杀之者;有趋人父淫其女而杀之者;有裸孕妇共卜腹中婴儿男女刨验以为戏者;有以大锅沸油掷婴孩于内观其跳跃啼好以为乐者…… 所虏子女万千,临行不能多带,尽杀儿趋,暴残恒古未有。” 可以说,张献忠部对明末的安徽来说,就是一场大灾难! 这样的屠杀,自然招致了激烈的抵抗。 最终,张献忠在中原和江南都待不下去了,才远遁四川,将噩梦带到了西南! 不过,这一次有了王国梓,这个畜生最终能屠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 第121章 二将的轶事 马尽忠所部在河南驻守,这次一起跟过来的是惠登相。 当他随着王国梓进入安徽后,遇到的都是神情冷漠的老百姓。 一旁的李喜子看到周围扫视过来的异样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幽幽的道: “他们这是怎么了,搞的我们像是流寇过境一般!” 惠登相当过流寇头子,也在左良玉手下领导过匪兵,自然知道张献忠和明兵对这里的祸害。 他小声提醒道: “在安徽,可没有军民鱼水情这一说。 如果你是一个老百姓,你希望身边当兵的是什么? 虎、狼、还是一只羊?” 李喜子傻傻一笑,开口道: “那还用说,我当然希望他是个人了!” 惠登相:“……” 他拍了拍李喜子的肩膀道: “你小子是赶上好时候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驻守安徽的兵,屠城时似虎,劫掠时如狼;战场失利时,又比绵羊还怂。 他们可从来没把自己当过人;更不会把老百姓当人!” 这时候,听着他们对话的一个稚童,立马反驳道: “你……你们胡说! 黄闯子就是个好人,也从来不侵扰我们。 做坏事的,都是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匪兵!” 一位浑身补丁的汉子,见自家孩子突然开口反驳这些穿得跟个花大姐似的兵卒,一时间脸色剧变,抬手就在他的屁股蛋子上打了一巴掌,训斥道: “你个小侠们,知道些什么! 再敢乱说,小心老子揍你!” 那小孩被他爹揍了一巴掌,痛的眼中噙着泪,却仍然倔强的道: “大大,你不是说黄闯子是好人嘛。 前段时间,你还和几位叔伯一起,商量着要给黄闯子建生祠呢!” 那汉子见自家儿子这么轴,立马又在他的屁股上打了几巴掌,边打边呵斥道: “我叫你犟! 老子今天还治不了你了?!” 说话间,他还要脱了鞋打孩子。 这时候,一个身着蟒袍的青年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然后将孩子抱了过来,对着他含笑道: “你说的黄闯子,是不是叫黄得功?” 小孩子此时已经在饮泣,嘴中还在不停念叨着: “黄闯子是好人。 上次我们帮他从翻山鹞手中抢元宝,他还买了粮食送给我们了呢! 小妹就是靠着米汤,才没有饿死。 我没说谎! 黄闯子是好人;翻山鹞才是坏蛋!” 王国梓:“……” 他随手从系统中取出一块棒棒糖塞到小孩的嘴中,对着一旁的惠登相问道: “老登,‘翻山鹞’这样的匪号,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你认识他吗?” 惠登相干笑道: “ 驸马爷,这个人我还真的听说过。 他叫高杰,与李闯是同乡,同起为盗。 李自成造反的时候,他也跟着当过一段时间的流寇,原是李闯的部将。 不过,他最终却与李自成闹翻了,投降了朝廷。 嘿嘿,你知道他为何投了官兵吗?” 王国梓见他一脸的猥琐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也懒得问,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盯着惠登相。 惠登相见他兴趣缺缺的样子,只得干笑着继续道: “崇祯七年,总督陈奇瑜派遣参将贺人龙援救陇州;结果被贼兵包围,处境非常危机。 这位贺人龙也是李自成的同乡,跟高杰相交莫逆。 于是,李自成就让高杰写信,对他进行劝降。 结果,高杰并没有照做,李自成也一直没收到他的回话。 等围攻了两个月,流寇还是攻不下来后,李自成就开始疑心高杰,以为他和贺人龙之间暗通款曲;他就派了其他的部将,接替了他的位置,让高杰回来看守军营。 结果,这个高杰回营后,就干出了一件惊天地的大事。 当时,李自成的妻子邢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颇有几分手段。 李自成就安排她掌管粮草和辎重,负责每日分发军粮和武器。 高杰守卫军营期间,每天都要到她那里交符验合,就与邢夫人多有接触。 那邢氏见高杰长得高大英俊,交符验合的手续,就简化成了交合! 他们二人郎情妾意,就日日在营帐内私通,给李自成送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之后,二人担心被李自成察觉,就瞅准一个时机,投降了过来。 对了,去年的郏县之战,这位高杰也随着孙督师去了。 听说孙督师战败后,他收拢了很多的溃兵。 自他没了上官的节制后,就沿途大肆掳掠、招兵买马;听说实力不降反升。” 听了惠登相的讲述,王国梓明显是被震惊到了: 莫问前尘伤心事,他自戴帽向天歌! 堂堂的大顺王,原来昔日也有头顶长草的时候! 不过,这个高杰偷人也就得了,竟然敢打劫打到自己身上,那可就不能惯着了。 王国梓又问道: “那黄得功这个人为人如何?” 惠登相对这个人,倒颇为敬重。 “这个黄得功,就是庐州本地人。 他年少家贫,长得瘦小,靠着养鸭为生。 结果,鸭子在水塘里越养越少。 他疑心其中必有古怪,就放完池塘里的水,果然捉住了一条粗如儿臂的血鳝。 他倒是胆子大,就吃了这条血鳝。 没想到,之后一段时间,他的身体和样貌都大变样: 从矮小无力变得伟岸且力大绝伦。 不过,他身体上也出现了一点异样,那就是每每血气上涌,就得喝酒才能压下内心的骚动。 十二岁那年,他的寡母酿好了酒,准备卖了贴补家用,却被他偷偷喝了。 他母亲责怪他不该如此;结果他却不以为意,直接道: ‘银子马上取!’ 然后,他就偷偷跑去了辽东,混在了官军中上了战场,真的斩获了两个鞑子的人头,获得了五十两的赏银。 待他回家将银子交给母亲后,含笑道: ‘我用这钱,补偿母亲的辛劳!’ 这时候,她母亲才知道,黄得功说的‘马上取’,并不是进城做买卖;而是去了战场杀鞑子! 后来,他得到了马士英的青睐,自此青云直上。 至于‘黄闯子’的外号,也与他打仗的风格有关。 据说,他打起仗来不要命;如果事前喝了酒,那更是勇猛无双!” “……” 王国梓最后问道: “这人的军纪如何?” “听说他的军队出外,纪律严明,部下不敢侵扰百姓。 因此,所到之处,人们都感激他的好处。 驸马爷,您也看到了,此处的老百姓竟然自发为他建生祠;可想而知,他在当地百姓心中的威望!” 王国梓此时悠悠的道: “那好办了! 既然这位黄闯子收了我支付的卖身钱,自然就得将自己和部下卖给我。 想不到,一次安徽之行,还有这等意外的收获!” 惠登相:……那军饷不是他们劫掠的嘛,怎么又成了黄得功的卖命钱?! 哎,不是自己不明白,而是世界变化快呀! 第122章 主动跳出来 就在王国梓想着如何招抚黄得功的时候,另一个参与打劫他军饷的人,也在谋划着他! 这个人,就是高杰。 说到高杰,那也是挺悲催的。 偷情一时爽,后果不敢想! 自从他送了一顶带色的帽子给李自成后,就一直担心对方的报复。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做梦都梦见了李自成提着杀猪刀,先剁了他的小头,然后是大头…… 可以说,李闯已经成了他的梦魇! 为了不让梦境照进现实,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干掉对方,以免夜长梦多。 他苦等数年,终于在去年接到了孙传庭的命令,让他随军出征,伺机与李自成决战。 他一听,就嗷嗷叫的跟了过去,成了白广恩的副手。 九月,高杰跟随孙传庭攻占宝丰,收复了郏县。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中了大顺军诱敌深入的计策,导致后勤补给出了问题。 正好,李自成这时候率领精锐骑兵打了过来。 孙传庭面对困局,就向诸将询问对策。 面对这个前夫哥,高杰积极请命出战,先锋官白广恩却认为不行。 当时正是双方生死决战的时候,孙传庭对白广恩的表态很不满,认为其胆怯避战;对高杰倒是颇为嘉许。 白广恩本就是流寇投降过来的将领,自然是桀骜不驯,不怎么听从管束。 他受了孙传庭的冷眼后,很不高兴,就率领部下提前逃离了驻地。 接下来,就是那场郏县之战了。 高杰部虽作战英勇,却双拳难敌四手,最终也只能选择撤离。 明军于是狂奔逃命,死伤数万人。 可以说,白广恩坐视他们战败而不加以救援,实实在在的坑了队友一把。 不过,高杰很快就找来了报复的机会。 同年十一月,李自成攻打潼关,白广恩竭力厮杀;而高杰深恨他当初在宝丰一战中没去救援自己,也选择拥兵不肯援救对方。 就这样,他报仇不隔夜,也坑了一把队友。 明军就在这样不断互坑中,越来越势微。 不过,高杰虽未主动介入战争,李自成却不准备放过他;而是派了自己的侄儿李过,一路追杀他。 就这样,他在陕西、山西都待不下去了,才被迫来到了安徽。 高杰部沿途大肆劫掠的做法,惹了另一个狠人,那就是黄得功! 他可受不了这样一直军纪涣散的匪兵,在自己家乡搞风搞雨。 于是,双方时有摩擦! 冲突最严重的,就是刚刚这一次抢军饷一战。 当然了,双方抢劫的,正是王国梓的那一百万两! …… 此时,高杰的夫人邢氏,有些担心的道: “这马总督也真是的,平白让老爷招惹了这样一个强敌。 如今,这楚藩军已经来了安徽;他们估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高杰也皱起眉头,开口道: “马士英太他么的不是东西了! 当初说起这批军饷的事,我以为他只告诉了我一人;没想到,他还暗中联系了那个姓黄的。 要不是事情闹大了,怎么会把那群绿皮给招进来。 这次搞不好,打不着狐狸还得惹身骚。” 邢夫人不确定的问道: “那楚藩军,真的比李闯还厉害?” “哼哼,其实也就那样。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们强不强的,只有打过了才知道。 不过,安徽这地界,也确实没什么油水可捞。 你准备准备,拿十万两出来,应该能喂饱那个姓马的。 他不是总督庐州、凤阳、仪真等地的军务嘛;我们可以让他调我们去扬州,看看那里的花花世界。 不过,走之前,最好能让楚藩和黄闯子火拼起来,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邢夫人眉头一挑,悠悠的道: “老爷如果想让他们火拼,其实也简单。 楚藩的军饷,不是也被黄闯子劫掠了一部分,他们早晚都会对上。 如果我们再在其中拱拱火,不怕他们打不起来!” “夫人,你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损招倒是有一个。 黄闯子不是最看中乡梓情嘛;听说,庐州、桐城、定远当地都有泥腿子为他建生祠。 老爷,你不妨让人假扮成绿皮兵,在当地劫掠后,再捣毁他的生祠。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哼哼,生祠被捣,以这蛮子的性子,他肯定得去找楚藩军玩命!” 高杰一听,不由得点了点头,含笑道: “不错、很不错! 夫人的小嘴,可真是一绝: 不仅能演奏的一口好洞箫,还能想出如此的妙计! 哈哈,得亏当初把你从李闯手中夺过来;要不然,他怕是早就坐稳了江山!” 邢夫人似笑非笑的在他胸前画着圈圈,开口道: “你提他做什么! 和他夫妻三年,还不如当初跟你在营帐内的两日快活!” 眼看着邢夫人就要上手撕扯,高杰揉了揉酸痛的腰子,央告道: “夫人,我还得去吩咐人出去办事,真不适合白日宣淫。 嘶……你轻点! 我现在知道,我把你抢过来,实在是救了李闯他的命。 要不然,他早就形销骨立,被你这淫妇榨成人干!” “哼,你的娘娘枪,也不怎么合用了!” “……” 王国梓当晚到了庐州城外,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翌日一早,有人主动找上门。 “驸马爷,小人是黄总兵的扈从。 听说您过来了,我家将军准备在城里设宴款待您!” 王国梓拿起请柬扫了一眼,然后悠悠的道: “这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吧! 咱们双方除了那笔饷银之外,好像没什么交情。 如果你家将军是为了这事的话,那做错了事,就得表现出个态度来。 最起码,他也得上门来请罪! 你回去告诉你们黄将军: 他的大名,我也是有所耳闻。 听说他深入敌方军营后,从来都不顾生死、不计利害,是条真正的汉子。 如果他真的有心消除误会,还是亲自来一趟吧。 三天,我只给他三天的时间。 如果他没有认错的勇气,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那名扈从听了此话,脸色一变,只得干巴巴的道: “驸马爷的话,小人肯定带到!” 正当他要退下去的时候,惠登相进了营帐,对着王国梓道: “驸马爷,刚刚有伙乱兵,劫掠了桐城;听说他们都穿着绿色的衣服。 我看,这是有人想挑事!” “……”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高杰是吧?! 这只癞蛤蟆是真该打! 我还没去找他,他竟主动跳出来恶心人了!” 第123章 总督的心思 桐城被劫掠,供奉自己的生祠被捣毁!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黄得功的耳中。 作为性格粗犷、勇猛,没什么文化的武将,他是一个直肠子且脾气火爆的人。 历史上,这位作为南明江北四镇之一的总镇,在接到弘光诏书的时候,照样敢当着使臣的面骂骂咧咧的将诏书给撕了。 不过,他的忠义出自天性。 只要对方站在道理这边规劝他,他总是能心服口服,立马改正。 这可比那些积极认错但死不悔改的人,强的太多了。 …… 此时,他怒目圆睁的对着来禀事的士卒问道: “可知道是谁跟我过不去? 我要拿着铁鞭,打断他的脊梁骨!” 手下见他状如疯虎的样子,心底也打怵,赶忙战战兢兢的道: “那群人都穿着一身绿皮,很像传说中的楚藩军!” 听到对方是楚藩的人,黄得功脸色一僵。 这倒不是他怕了王国梓。 虽然这位驸马爷的军队,先后打败了张献忠和左良玉;但这样的战绩,他也勉强可以够得上。 当然了,如果他知道王国梓刚刚还打残了李自成,估计就得重新审视下彼此的力量对比了。 之所以他对楚藩军感到异样,主要还是刚刚劫了人家的军饷! 如果对方因为这个捣毁了他的生祠,那他还真不好意思上门找人麻烦。 不过,接下来士卒的话,让他的怒气值又重新拉满: “这伙绿皮,不仅仅是捣毁了将军的神像;他们还在桐城到处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抢劫财物。 临了,他们还纵火焚城。 现在,桐城百姓死伤相藉,几乎家家挂白幡!” 黄得功听到这里,脸色发黑。 他举起桌上的酒坛子,狠狠的灌下去一大口,对着副将道: “传我军令,咱们出城,跟这群绿皮决一死战;为父老乡亲们报仇雪恨!” “……” 他手下的副将赶紧劝道: “总镇,还请三思! 桐城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们还是先报告朝廷和马总督为好。 上次,您与高总兵私下里械斗,已经劳动总督大人出面调停。 如果这次您再私自调兵,总督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说完,他还意有所指的看了旁边一位个子不高、脸上带着山羊胡子的精干读书人。 这人,正是马士英指派过来的幕僚。 黄得功明白,副将这是提醒他: 小心这位二五仔去总督那里打他的小报告! 不过,出人意料的,这位胡幕僚却开口道: “黄副将此言差矣。 总镇,在下当初在总督那里效命时,也听过这位王驸马的大名。 他虽顶着个秀才的功名,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书卷气,而是一身的土匪习气。 说实话,朝堂上众大臣和总督大人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位自从主政汉阳以来,将当地好端端的主圣臣贤、万民同庆的大好局面,硬生生给弄的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王允成将军,殚精竭虑的为朝廷收税;只因手下的江巡队失手撞翻了一艘偷税的商船,就被他无情斩杀了。” 黄得功不确定的打断他道: “胡先生,你说的可是那个劫掠过池州,还想进攻南京的王允成? 哼哼,他算什么忠臣良将! 要不是当初他跑得快,我早就想用铁鞭敲碎他的头盖骨了!” 胡先生听了黄得功如此说,赶紧假意咳嗽了几声,心道: 自己刚刚太着急了,举了个最不恰当的例子。 他赶紧描补道: “即便不说王允成,那金升桓将军死的又是何其无辜! 他的士卒不过是偷了士绅家的一只猪,就被穿箭游营。 金将军素来爱兵如子,只不过稍稍教训了一下那户士绅,就被刽子手硬生生割了三千多刀。 可怜他一世英名,临了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说完,胡幕僚还掬了把同情泪,继续道: “自从王驸马主政湖广以来,就想方设法的对立百姓和士绅,将他们过去亲如一家的局面,硬生生变成了修罗场。 马总督之前就得到过朝中大臣的嘱托: 一旦有机会,一定不可轻饶了此獠!” “……” 黄得功虽然脾气不好,但并不代表他傻。 此时,他敷衍的对着胡幕僚道: “先生说的情况,我倒是不太了解。 看来,这件事里似有古怪,我会调查清楚再去找王驸马问罪!” 说完,他就吩咐副将道: “我们派到楚藩营地的兄弟回来后,让他第一时间来见我!” “是!” 副将见他没有第一时间上门喊打喊杀,心终于放下了大半。 一旁的胡幕僚,却是脸色一变。 他能来给这个兵头当幕僚,自然不是因为爱! 一方面,黄得功比较敬重读书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不是一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自然而然的也愿意屈就。 另一方面,他身为马士英的幕僚班底,自然要将他的意志传达给下面的军头。 换句话说,他还是马士英的嘴替、传声筒。 最近,马总督感到乱世即将到来。 为了保证手中的权利,他对手下的兵头开始玩起了平衡术,力求让他们不敢违逆自己。 前番,他通过提供楚藩军饷过境的消息,给了高杰和黄得功充足的好处,算是卖了一波人情。 同时,也加深了他们内部的矛盾,让自己的制衡术有了用武之地。 这样做的结果,导致了黄得功和高杰都更加的依赖他。 但王国梓的出现,很可能会打破这种平衡。 所以,楚藩就成了门外不受欢迎的野蛮人! 加之,这位驸马爷在湖广的倒行逆施,天然就跟士绅和地主阶级处于对立面。 他利用流寇入侵武昌之机,几乎将所有的土地都变成了自己的私田。 等打跑了流寇后,他又开始募民种田。 虽然有些老乡贤拿着地契,想收回自己的土地。 但如果对方手中的是白契,他一概不认。 那些拿着红契的地主,虽然能要回自己的土地,但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王国梓有了大片的土地后,就组织了分田。 这种分田,不涉及所有权;而是将地租给流民耕种,并提供牲畜和种子。 最令人发指的是地租,竟然丧心病狂的只收三成。 要知道,之前老乡贤们的地租,最低都是五成五;那些收七八成的,也是海了去了。 他这样的恣意妄为,让那些重新拿回土地的士绅们还怎么愉快的去找佃农吸血! 这还不算! 这位驸马爷还不停的设厂招工,让治下的人力分流,进一步压缩了佃农的市场。 久而久之,在湖广和河南一带,过去生活腐朽堕落的老乡贤们,竟然陷入了有地没人种的困境! 马士英不敢想下去: 如果让这样的妖人来了安徽,那他及背后的士绅,岂不是也要被这位驸马爷连锅端?! 所以,他的心思很简单: 务必要给这位驸马爷找点事做,并竭力将他赶出安徽! 幕僚带着这样的意志,自然是想引黄得功跟王国梓起冲突了! 第124章 粗暴的镇压 傍晚时分,派往楚藩营地的那位扈从终于回来了。 黄得功立马召见了他,皱起眉头问道: “你怎么去了半天才回。 那位王驸马,可曾答应来赴宴?” 扈从见自家总镇面色如常,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他今天没喝醉;要不然,待会转述了王驸马的话后,自己肯定得吃挂落! “回总镇的话,因为王驸马那里临时遇到事,所以小的才会耽误了时间。 小的在他们营地,听到了一个消息: 一伙绿皮兵劫掠了桐城! 王驸马疑心有人要嫁祸他,就让手下的一位小将领着小的,带着人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 还好,那群贼兵过于托大,竟然大汩汩的在舒城休整。 结果,他们被楚藩的三百骑射兵冲营,一战而下。 那伙贼兵领头的头颅,驸马也让小的带回来了;说是送给总镇的见面礼!” 说完,他就将腋下夹着的一个匣子双手递上。 副将接过后打开一看,惊呼道: “这不是黑鹞子嘛。 他可是高杰手下的第一勇士,听说力能扛鼎;没想到,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黄得功面上虽不显,心中也是一惊。 当初,他和高杰争夺饷银的时候,也曾跟这位黑鹞子走过几招。 当时,他的铁鞭砸在对方的马槊上,竟没能把他砸下马。 能是他几合之敌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他故作平淡的道: “楚藩的骑射兵斩获如何,自己的伤亡又如何? 你在一旁,可看清楚了?” 那扈从赶紧回禀道: “那群假绿皮算是李逵遇见了李鬼。 楚藩两轮齐射,就将他们的阵型给冲散了。 待这位黑鹞子上马想冲锋的时候,就被对方打成了筛子! 其他假绿皮一见首领被杀,都纷纷跪地求饶! 这三百真绿皮立马押着俘虏和缴获回了桐城。 回来后,他们当着老百姓的面,让他们指认凶手。 接着,他们就将所有手中沾染老百姓血的贼兵,全部处决! 还有,这次的缴获,楚藩军也让老百姓去认领了,没带走一丝一毫。 小人回来的时候,老百姓都跪倒在地,口称‘青天’;还说要给王驸马建生祠呢!” 听到这里,黄得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的生祠刚刚被捣毁,老百姓就有了新的供奉对象! 不过,他到底知道好歹,幽幽的开口道: “这位王驸马,也是个讲究人。 上次抢劫他的军饷,我确实做的不地道。 他要是来赴宴,我一定好好向他赔罪!” 扈从:“……” 他干笑道: “总镇,接下来的话,您听了可别生气。 王驸马说了: 这伙贼兵败坏的是他的名声,他自然会手撕的他们;如果总镇有什么感激的话,那大可不必说。 此外,王驸马还让小的给您带了句话。” 黄得功知道对方肯定没什么好话,平淡的道: “你就照直说,我不会责怪你!” “是、是! 王驸马说您胆大包天,竟抢到了他的头上;如此军纪败坏的军队,简直祸害不浅。 按理来说,他应该全力歼灭了您,明正典刑以公示天下,以正国法、震慑宵小。 不过,念在您对百姓尚可,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他可以施恩予以招抚。 至于那笔被抢了的银子,就当是招抚的卖身钱。 他限您在三天之内负荆请罪;否则,最好提前选一块风水宝地!” “够了!” 黄得功听了,勃然大怒,对着副将道: “原以为他还是个人物,没想到这般不把我黄闯子放在眼里。 你现在就传令下去,我要真刀真枪的会会这位王驸马!” “万万不可!” 这次出口的,竟然是这位扈从。 黄得功举起自己的铁鞭,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似乎这小子今天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要打杀了他一般。 “总……总镇,刚刚小的一直没说楚藩军的伤亡,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楚藩军这次只出动了三百人的小队;可他们装备精良,人手一只火铳。 面对数倍于己的贼兵,他们仍然面不改色;一个冲锋之下,黑鹞子他们就顶不住了。 王驸马这次让小的跟过去,除了自证清白以外,估计……估计就是想杀人祭旗、杀鸡儆猴!” “杀人祭旗?” “对,就是杀人祭旗。 他对这伙贼兵,那可是不见面、不传话。 刚一追上对方,立马就摆开了车马炮;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开始屠戮。 那个黑鹞子,被子弹都快射成了筛子,竟然还没死。 那小队领头的王喜子,竟然用一把钝刀子,一口气砍了十几下,硬生生将黑鹞子的脖子给打断了。 当时,他将人头递给小的,还笑嘻嘻的说: ‘好久没用过刀,有点手生了!’ 您知道,当时小的是怎么想的吗? 小的差点吓尿了! 要知道,这位王统领用火铳杀人,可十分的利索;死在他手下的,怕不是有十几号人。 之后,他处决贼兵,那也是云淡风轻;举手投足间,三百多人就命丧当场! 说真的,小的也是跟着总镇多次上阵杀过敌,就连鞑子也打过。 可面对这样的恶魔,小的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 黄得功有些愕然的听着扈从的讲述。 他的这位扈从,也曾经是在刀光剑影中打出来的;没想到见过楚藩军后,竟然连亮剑的勇气都没了! 一旁的副将,也开口劝道: “是呀,总镇,请三思。 您想想,这位可是最尊贵的麒麟公主的驸马;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一定非比寻常。 可遇到饷银被抢的事,他既不去朝堂上央告,也没找马总督讨要个说法;而是带着手下直接杀了过来。 总镇,我们最大的敌人是高杰;至于这位王驸马,职部觉得: 打不过就加入! 咱们手下的士卒,大多都是当兵吃粮;为了吃饱饭,找条更粗的大腿,也并不寒碜!” 见黄得功似乎听进去了,副将继续道: “总镇,说句僭越的话: 马总督虽然对你有知遇之恩;但这次办的事,可一点都不讲究! 当初,他只说有一批军饷过境,暗示让咱们下手劫掠。 考虑手下士卒三个月都没发饷了,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动手抢了饷银。 可事后想想: 马总督如果真心为我们好,又怎么会告诉高杰部;结果闹的双方火拼,还得请他出面调停。 再往深了想,既然朝廷都知道给楚藩饷银,马总督怎么不为我等向朝廷争取呢。 末将一直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 “……” 第125章 劝降黄得功 黄得功并不是一个听不进去劝的人。 他听到副将将一切揉碎了分析给他听,也觉得马士英似乎不怎么地道。 “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副将幽幽的道: “王驸马将劫掠的贼兵都给灭了,为桐城的百姓报了仇,这是示之以恩。 他将黑鹞子的人头送过来,并让我们的人观摩了他们歼敌的过程,是胁之以威。 限三天内负荆请罪,是驭之以术。 有这样强手腕的人出招,末将真不想与他为敌。 总镇,咱们唯一的法子,是……是打不过就加入!” 黄得功:“……” 副将说的句句在理,他也没什么好反驳的,遂一脸颓废的道: “罢了罢了! 我又怎么忍心让你们跟着我去送死呢! 明日一早,我就去会会这位王驸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副将怕他到时候牛脾气上来了,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遂赶紧道: “总镇,明日末将随你一同过去!” “好!” …… 第二日一早,黄得功和自己的副将,带上了精心挑选的礼物,就来到楚藩的营地造访。 王国梓在中军大帐内接待了他们。 众人分宾主坐下后,黄得功的副将赶忙让人抬上来两只箱子,含笑对着王国梓道: “穷乡僻壤,没什么好送驸马爷的。 这是我家将军从城里搜罗来的一对活宝贝,专为了进献给您!” 说完,他就打开了两只箱子,里面赫然躺着两个含羞带怯的少女,竟是长得十分相像的一对双生子! 王国梓见了两个小美人,眉头一皱,开口问道: “黄总兵,这就是你送过来的礼物? 我那可是一百万两银子,她们有那么金贵吗?抵得了吗? 还有,她俩都多大了?” 黄副将立马道: “她们芳龄十三,绝对的一母同胞!” 王国梓自觉还没那么禽兽,会对这样的幼齿下手,遂寒声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送来一对十三岁大的姑娘,是不是太看轻了王某的为人了!” 副将见王国梓一直纠结少女的年纪,有些会错了意,连忙道: “驸马爷息怒! 我们知道十三岁确实大了点;只是时间紧迫,一直都没找到一对更好的。 下次,我们一定找对更小的送过来!” “……淦!” …… 将两只小萝莉打发下去后,王国梓对着黄得功道: “黄总兵,关于饷银的事,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 黄得功努力压下脾气,抱了抱拳道: “驸马爷,饷银不是我一个人劫的,高杰那厮也有份。 并且,那批饷银根本就没有一百万两。 我劫走了大约一半的箱子;除了十箱子是真银子外,其他都是用铅锡铸造的假银锭。 高杰那里,估计也是一样! 不过,那十万两银子,我已经分给士卒了,算是将过去欠的饷都给补上了。 我今天过来,你就看着办吧。 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说完,他还梗着脖子,不去看王国梓的表情。 “……” 面对这样的滚刀肉,王国梓就没办法了吗? 显然不是! 他冷然的道: “黄总兵,你不会认为我真拿你没办法吧!” 一旁的黄副将见双方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立马打圆场道: “驸马爷,请冷静! 总镇今天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激化贵我双方矛盾的。 您有什么章程,还请说出来。 大家凡事好商量嘛!” 王国梓对着黄得功道: “你也是这个意思?” “哼,我就等着驸马爷划下道儿呢!” “……” 王国梓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 对你,我还是很欣赏的;想让你带着自己的部下投到我的帐下效命。 如果你我亲如一家,那自然没了所谓的劫饷一说。” 黄得功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不忿的道: “王驸马,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总兵;只有区区十万两卖命钱,是不是太过的廉价? 再说了,大家都是朝廷的兵,你这样吞并我,岂不是想当藩镇!” “私下里搞串联,那自然是藩镇无疑;我这次过来,皇上也是知道的。 他既然默许了,想必你们也明白其中的深意!” 黄得功听了此话,脸色一变。 王国梓继续悠悠的道: “是打是和,就在你一念之间! 黄总兵,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 说完,他示意一旁的李喜子将刚刚收集到的情报,递给了黄得功。 原来,这是马士英的一份奏折,不知怎么的被王国梓给截留了。 上面赫然提及: 各处总兵长期在家乡驻防,有尾大不掉、不好约束的趋势。 建议朝廷下令,将黄得功部移镇真州;将高杰部移镇庐州和扬州! 为了安抚黄部,提议晋封黄得功爵位为侯! 王国梓看到黄得功脸色数变,悠悠的开口道: “你不需要怀疑这份奏折的真假。 它是从马士英府上流出来的。 我想,你是个明白人。 你虽然是他身边的老人;可他却并不信任你。 说白了,你也只是他升官发财的工具而已。 不过,他对你还算不错,还准备向朝廷争取,为你加官进爵! 只要你换防到江苏,一个侯爵唾手可得。 啧啧,只可怜了庐州的百姓。 高杰刚让人假扮楚藩军,对着桐城大肆劫掠。 如果他移镇庐州,那你的同乡可就遭了殃。 不过,黄将军,你也不必太过纠结。 如果能狠的下心,拿所有乡梓的命来染红自己的官帽,那也未尝不是一条升官发财的捷径!” 王国梓的话没说完,黄得功已经寒声道: “驸马爷,你不用拿话来挤兑我。 朝廷但有所命,我可以听令换防。 但如果要放高杰这只饿狼到庐州,我死也不答应!” “你不答应,又当如何?! 你知道为什么马士英会让高杰去庐州和扬州,把你丢去了真州? 那是因为你不会做人! 我还买通了马士英府上的幕僚,知道就在不久前,高杰送了一大批财货到他的府上;接着,就有了这份奏折。 看来,你和高杰积怨颇深;他暂时灭不了你,就想拿你的同乡撒气! 我可是听说了,他从陕西、山西跑过来,不是劫掠就是在劫掠的路上;到哪儿都得是地高三尺! 黄将军,我最后问你一句: 你是想继续被马士英和高杰摆弄,很可能闹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还是愿意跟着我?” 黄得功:“……” 第126章 折服黄得功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黄得功只是莽,但他并不傻。 与其被马士英和高杰这样零敲碎打的玩死,那还不如将自己这一百多斤卖给王国梓呢。 最起码,之前劫过来的十万两银子不用还,那可是真香! …… 正在黄得功想着心思的时候,王国梓隐晦的给了惠登相一个眼神。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登,他在领会领导精神方面,暂时还无出其右者。 此时,惠登相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驸马爷,当初马尽忠兄弟和职部跟随您的时候,可都交上了投名状! 您不能厚此薄彼,这样偏袒黄老弟吧!” 惠登相的话,暂时将黄得功从欠债不还的喜悦中拉了回来。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开口道: “我黄闯子是个直肠子的人。 既然惠老哥说投了驸马爷,要有投名状;那自然是按规矩办事。 您但有所命,末将无不听从!” 王国梓见他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悠悠的开口道: “黄将军,高杰部在安徽,始终是个不安定因素。 前番,他让人假装我军劫掠桐城,算是与你我都结下了梁子。 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灭了他!” 黄得功一听说要灭了高杰,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要知道,除了保卫家乡不受滋扰外,他和这个翻山鹞可还有着私仇呢! 王国梓见他摩拳擦掌就要和高杰放对,点头继续道: “还有就是马士英了。 他既然敢算计到你我头上,那也不能轻饶了。” 黄得功听到这里,面有难色的道: “驸马爷,马总督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末将还真的有些下不去手!” 一旁的惠登相连忙道: “黄老弟,说句交浅言深的话: 过去,我也是左平贼外五营大校之一;之所以转投驸马爷,那也是看清了上官们的嘴脸。 兄弟,你可听说过鸬鹚?” 黄得功疑惑的道: “我自幼家贫,养过鸭子,自然也见过鸬鹚!”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鸬鹚会乖乖为渔夫捕鱼?” “这个倒要请教!” “请教不敢当。 其实,精明的渔夫会在鸬鹚下水捕鱼之前,先饿上它们几天。 只有这样,它们在下水后,才会像饿死鬼一般的到处捕鱼。 但渔夫要的是坐享其成,又怎么可能会让鸬鹚吃饱! 所以,他们就会在它的脖子上系上一圈绳子。 这样,即便鸬鹚捕再多的鱼,它也吃不到肚子里去。 只有等到它们筋疲力尽后,渔夫才会施舍般的松开它的脖子,将那些没什么用的小鱼投喂给它们。 你想想,如今的处境,可不就像是那被卡着脖子的鸬鹚嘛。 这么些年,老弟你南征北战,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可为什么这样的有功之臣,自己的士卒却被克扣了三个月的饷银,导致铤而走险,要去劫朝廷的军饷呢!” 黄得功:“……” 这时候,王国梓补刀道: “我从东厂那里听到的消息: 陛下为了让各路兵马进京勤王,已经从私库里拿出银两,将周边各军镇的粮饷都给补齐了。 就我所知,江北这一块的刘良佐、刘泽清等部,应该都收到了军饷。 至于你和高杰为什么没收到,那就只能问问你们的顶头上司——马士英马总督了!” “他……老贼竟敢如此欺我!” 这时候,黄得功脸上的犹豫不见了,心中满是对马士英的愤懑! 惠登相又在一旁添了把火道: “我们楚藩可就不同了。 咱们有后勤部门,专司发饷;军饷都是按时发放,没有短缺过。 这些银子,都是从驸马爷的私库出。 如今,偌大一个湖广和河南,基本都成了驸马爷的田庄和工地;咱们可没缺过粮饷! 再一个,按照朝廷定额的月粮和行粮折算,老弟手下的士卒每月也不过才五钱银子;这么点银子养活自己都够呛,哪里还能照顾得了家人! 我们这边普通士卒的月银,就能达到一两。 这只是最基本的保障,战场缴获才是大头呢! 嘿嘿,实话告诉老弟,我们这一趟山西之行,老哥哥也算立了些许功劳;光是缴获分派下来的银子,就相当于好几年的军饷。 对了,兄弟暂任第三师的师长,月银大概相当于总兵官的两倍!” 黄得功:“……” 他暗暗用手指加脚趾推算了一遍,才大概知道: 这位惠师长一月拿的钱,最起码相当于自己的三十倍以上! 这是何等的让人伐开心! 惠登相见他脸色有异,继续道: “不过,老弟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驸马爷正在筹建第四、五、六师;如果你这边整编的够快,还能插个队,成为新的第四师呢! 到时候,老弟既能保境安民,又能生活无忧,岂不快哉!” “……” 在副将激动的注视下,黄得功带着对马士英之流的愤恨和对未来好日子的期盼,单膝跪地道: “驸马爷,末将和手下的弟兄,以后就卖给您了! 末将愿请命,先去宰了高杰那小子,再活捉了马士英! 用他们俩,作为加入楚藩的投名状!” 王国梓忙上前扶起他,含笑开口道: “能得黄将军襄助,真是喜不自禁。 不过,关于怎么对付高杰和马士英,我这里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要和黄将军商量一下……” 接下来,王国梓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黄得功。 当听到这位驸马爷匪夷所思的安排后,他止不住的打了个寒噤! 原来这位爷人畜无害的面容下,还有如此霹雳的手段! 如果没有投效过来,那自己的命运岂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王国梓似乎看出了他的异样,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说句不自谦的话: 不以霹雳手段,怎显菩萨心肠! 安徽的父老乡亲们苦太久了;如果现在不拔出高杰、马士英这些毒刺,他们还是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黄得功听了,面色一凛,赶紧道: “驸马爷这计策高明,末将非常钦佩! 只是,末将是个大老粗,恐怕演不好。” 王国梓悠悠的道: “马士英和高杰都是心眼子比藕片还多的主儿;也只有你这样大智若愚的人,才能骗过他们! 你办事,我放心!” 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 “再说了,能想着给上官送女人的,怎么也不像是不开窍的人嘛!” “嘿嘿,我们估摸着驸马爷就好这一口;所以,就悄悄用箱子送来了军营! 您放心,等闲下来后,我们一定找对更小、更可心的送过来!” 王国梓:“……” 第127章 联手挖个坑 庐州出大事了! 事主之一是黄得功。 在当地老百姓心中,黄闯子是一个关爱乡梓的总兵;虽偶有不着调的时候,但大体上还是一个好人。 另一个事主,就是被他们当成门外野蛮人的王国梓。 原先,他们认为这伙兵来到这里,也如同张献忠、左良玉之流,是来劫掠的。 没想到,楚藩兵对庐州城秋毫无犯,就连宿营地都选择在了郊外。 并且,他们日常采买东西,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甚至比黄闯子手下的兵都要规矩! 老百姓都很朴质和现实;这样的人闯进了他们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如果这两伙人要斗起来,那大家可就得担心自己的命运了。 不出意外的出现了意外,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面再次发生。 因为有人看见: 黄闯子上门去拜访楚藩;回来时竟然浑身是血,膀子也吊了起来,显然伤得不轻。 有胆大的百姓问起,黄闯子立马义愤填膺的道: “想不到,王驸马竟然是这种人。 前番我做错了事,这次专门是负荆请罪去的。 没想到,他表面上原谅了我,却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弓箭手。 恨只恨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在酒宴上多贪了几杯酒;要不是手下扈从忠心护主、以命相搏,我和副将都得把命丢在城外!” 百姓们显然都被这个消息雷到了。 “报仇! 我黄闯子发誓: 谁敢算计我,我一定挨个逮住放干他的血!” “……” 这是两军要交战的节奏?! 一时间,庐州的百姓慌了。 …… 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完全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当天,黄得功不顾伤情,领着人带回了三百多具面目全非的尸首。 此时,军营里都弥漫着一股悲愤的情绪;到处都是喊打喊杀要报仇的声音! 老百姓见到如此情况,都知道大战不可避免,心中对时局又添了几分绝望! …… 黄得功府上。 他手下几个心腹的千户、守备都被招来议事。 一位千户有些茫然的道: “总镇,当初职部让你多带人过去,你不是说怕对方嘲笑你胆小,所以只带了黄副将和八名扈从嘛。 怎么还暗暗带过去三百多的随从? 还有,您这手上受了伤,就不宜再饮酒了!” 黄得功懒得多费唇舌,直接扯掉绑在手上的绷带,示意一旁的黄副将代为解释。 “各位,关于总镇遇袭的事情,其实是我们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目的是做一个局。 总镇已经跟驸马爷约定好,咱们会一同投去楚藩。 良禽择木而栖! 投过去后,驸马爷不但不追究前番劫掠饷银的事情;咱们以后的军饷,也会由他来提供;并且,所有人的饷银全部翻倍!” 听了这样的好消息,众人都是既惊且喜。 惊的自然是总镇的演技竟然如此高超,就连自己人都骗过了;喜的自然是抱了条粗大腿。 一位守备禁不住开口道: “楚藩军我也有所耳闻。 我有一个拐着弯的亲戚,当初跟着马进忠到处乱窜;如今他时来运转,已经成了楚藩军中的一员小校。 这小子,现在可是生发了: 不仅每月有五两银子的月俸;而且,他跟着驸马平过武昌三卫之乱。 听说,当初抄楚藩宗亲时,光是赏银,他就分了上百两! 如今,他已经在汉阳成了家,还娶了一位秀才家的小家碧玉! 淦! 你说他娶个一般人家的姑娘,过着一般幸福的日子,老子也会祝福他;可他生发成这般模样,大家以后还怎么愉快的做亲戚呢!” 另一位守备也开口道: “现在汉阳和武昌,那可是富得流油。 你们还不知道吧,庐州市面上的粮油、布匹,甚至是铁锅、农具,大部分都是从汉阳那边运过来的。 咱们如果投过去,那可就掉进福窝里了!” “……” 黄得功见众人都十分向往加入楚藩,心中也有了几分释然。 不过,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 “端人家的碗,就得服人家的管; 吃楚藩的饭,就得给拼命的干! 我黄闯子既然投过去了,自然是希望大家伙能过的好! 但如果有老兄弟不愿意跟随,现在就可以说出来,我绝对不勉强!” “总镇多虑了,谁会跟好日子过不去!” “那是!大家都是讲良心的人!” “……” 这时候,有位千户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总镇,您带回来的那三百多具尸首,又是怎么回事? 职部可是仔细辨认过,他们手中都有老茧,确实是当兵吃粮的没错!” 黄副将继续解释道: “这些都是被驸马爷斩杀的贼兵尸首;前段时间劫掠桐城的,就是这伙人。 哼哼,他们都是高杰那狗贼的手下!” “原来是他! 上次火拼,我们可是有不少弟兄命丧在这个贼子的手上! 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要不是马总督约束我们,老子早想摸进他的营帐,宰了这老小子了!” “嘿嘿!你不光是想宰了他,还想搂着他的老婆邢夫人闻闻香吧。 淦!那可是李闯的原配,想一想都带劲!” “……” 眼见着话题越扯越歪,黄得功不得不开口打断道: “好了,都别扯远了! 这次放出假消息,就是准备引高杰上钩。 哼哼,到时候,我要坑死这个翻山鹞!” “可高杰跟咱们有仇,又怎么会主动联系我们呢!” 黄副将吩咐一位千户道: “你最近多往胡幕僚那里走走,透露一些我们想和高杰冰释前嫌、一致对外的想法。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当这个和事佬!” “副将的意思,是马总督会出面?” “咱们放出消息后,自然能钓到有心人!” …… 果然,当胡幕僚知道黄得功被偷袭、一心想着找楚藩报仇的时候,立马就跑过来蛊惑道: “总镇,在下早就说过,这个王驸马诡计多端,可您就是不信! 哎,只是可怜了那三百多的弟兄!” 黄得功举起铁鞭,狠狠的砸在面前的桌子上;发出的巨响,吓得胡幕僚一跳! 他愤愤的道: “胡先生,悔不该不听先生之言。 我本想拼着命不要,也要从那姓王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只可惜,那伙汉阳兵装备精良;我这样单枪匹马,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总镇的意思,这个仇就不报了?” 一旁的黄副将解释道: “如果这事由总督牵头,合安徽地界上众家兄弟之力,倒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不过,总督大人劳心劳力,也不知道有没有心思管这样的闲事。” 胡幕僚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悠悠的开口道: “总镇,这个事,在下去说和!” 黄得功听见此话,立马激动的道: “那就辛苦先生了!” 第128章 带头大哥现 胡幕僚果然有办法。 因为他的身后,站着的正是凤阳总督马士英! …… 马士英,字瑶草,贵州贵阳人;相传本为李氏子,后过继于马氏。 所以他的名字合在一处,倒像是在骂娘: 瑶草李马! 此时,这位马总督也确实在骂娘! 王国梓这位驸马不请自来,到了他的地盘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实在是惹怒了他! 再加上,刚刚加入队伍的高杰又来告状: 自己手下正常去桐城征饷,却被这位王驸马的兵马突袭,死伤了上千人。 这个仇,他希望马总督一定要替他做主。 马总督对高杰的说辞,很是不屑一顾。 他是什么德行?! 从他偷了李自成老婆、卖了白广恩、间接坑死了孙传庭等诸多罪状中,就能看出这不是一个好东西! 像这种人手下的士卒,与其说是去征饷,还不如说是去扰民! 不过,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还得好好笼络住他。 有时候,马士英也深刻感叹命运不公: 当初他的座师,在他高中进士时很看好他,叮嘱他持心守正、端然自处,万万不可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结果,他如今已经做到了总督的高位;仔细划拉一下,认识的人中,虽然不三不四的不多,但比较二的却着实不少! 不过,手下再二,该用的时候,还得继续用。 于是,他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资深马仔——黄得功的身上。 如果高杰部和黄得功部能倾力合作,还干不过王国梓这支外来的客军嘛! 不过,最大的问题来了: 由于之前他一直玩平衡,导致高杰和黄得功积怨颇深。 如何让他们暂时冰释前嫌、一致对外,倒是破费一番思量。 一时间,马总督陷入了纠结! 正在这时候,他收到了飞鸽传书。 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立马大喜过望: “真是天助我也! 本来还犯了难,不知道如何下手。 没想到,这位王驸马如此骄纵;来了不到十天,就将安徽地界上的军头们都得罪了个遍! 哼哼,既然他们都让本官当这个带头大哥,那我又岂能不力挽狂澜呢!” …… 接下来,在马士英的斡旋下,高杰和黄得功终于达成了暂时的谅解。 二人商议之后,双方都做了妥协: 首先,高杰移镇扬州,黄得功不得从中作梗,也不得在半道上拦截;作为交换,高杰部移防时,会约束手下士卒,不得在庐州、桐城等地劫掠。 其次,高杰部多为从河南、陕西、山西等地收拢的溃兵,兵器不足,黄得功部需提供三千张弓和八万支箭;作为交换,高杰部需支付三万两银子和两千石粮食。 再次,跟楚藩作战的缴获,按照四三三来分配。 其中,马总督独得四成,剩下的双方二一添作五;作为支持,总督府需提供两方各一万两的开拔费…… 高杰和黄得功在谈判中,都没提谅解的时限问题。 因为双方都明白,以后肯定不能放过这个对手! 此时,高杰含笑对着黄得功点了点头,心中却在嘲笑这个傻子: 这黄闯子简直是要钱不要命! 在这乱世中,有兵有武器,才能有地位、有更大的权势。 想不到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黄闯子就敢将手中的弓箭卖给自己! 哼哼,这货早晚有落到我手中的一天! …… 黄得功见高杰扫视了过来,眼睛一眯,继而也是勾起了嘴角腹诽道: 这个翻山鹞,总是改不了一身的盗贼习气。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买弓箭的小心思嘛! 哼哼,你本以为在二楼俯视我,却不想我却在五楼嘲笑你的无知! 这批弓箭,就是我送你的大礼;等到了下雨天,就是你命丧之时! 哼哼,你可算落到我的手里了! …… 此时,黄得功对着马士英道: “总督,末将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马士英赶紧道: “黄总兵,但说无妨!” 黄得功似笑非笑的盯着高杰,悠悠的开口道: “去年的郏县之战,这位高总兵正好身处中军,在白广恩帐下效命。 当时,孙督师是怎么败的,想来高总兵还记忆犹新吧。” 高杰闻听此言,脸色一黑,冷声道: “黄总兵,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当时连下大雨,白广恩的火车用不了,那是非战之罪。 要不然,李闯哪还有命在!” “照呀! 白广恩用的是火器,楚藩军用的也是。 我们可以等到下雨天突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赶走他们!” 高杰听了,竟无法反驳。 因为当时的情形,除了孙传庭部失了后勤补给外;火器无法在雨中使用,确实是失败的重要原因! 此时,他冷哼一声,对着马士英道: “总督,想不到愚者千虑、终有一得。 关于下雨天突袭的事情,我部没有意见!” 马士英见双方商议既定,举杯道: “那本官就祝二位马到成功、马上封侯!” “多谢总督大人美言!” “……” 晚上,高杰高高兴兴的回了驻地。 邢夫人见他一脸喜色,忙道: “老爷,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高杰从袖口将自己和黄得功签的契书递给邢氏,高兴的道: “我这一喜,是终于可以为黑鹞子报仇了! 哼哼,想不到楚藩招惹咱们还不算,差点将黄闯子也给截杀了。 如今,我和他合力,还干不过一支客军么!” 邢夫人看到协议,眼中也是异彩连连,不由得惊喜道: “这黄闯子怕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连弓箭这样的军备物资也敢卖!” 高杰冷笑一声道: “这个黄闯子,做事从来都是一根筋;为了所谓的乡梓情,竟然对那群泥腿子秋毫无犯。 哼哼,搞得自己捉襟见肘,可不就得拆东墙补西墙,用弓箭跟我换粮饷嘛。 我估摸着,他现在的日子艰难;现在只要出得起价钱,他连自家高祖的骨头都能挖出来给我盘手串!” “……” 邢夫人有些不乐意的道: “就是这价钱贵了点,要付三万两银子呢! 货我想要,钱我又不想给,该怎么办呢?” 高杰在她的丰腴处捏了一把,含笑开口道: “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银子还是要付的。 我和黄得功都不信任对方,准备让马总督做个见证! 不过,夫人请放心! 我看他黄闯子是有命挣钱没命花,一分甭想带回家! 收拾了王国梓,我就搂草打兔子,一并收拾了他!” “……你可真坏;不过,妾身就喜欢你这种坏!” 第129章 精选埋骨地 马士英之流的密谋,自然都被黄得功报告给了王国梓。 一旁的惠登相很是不屑的道: “末将倒是听说过这个马士英马总督。 他与阮大铖朋比为奸,史称马、阮。 看来,他可一点都不软;反而想得倒是挺美的。” 王国梓含笑道: “老登,你这就想错了。 梦想还是要有的,不然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惠登相立马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狗腿的道: “驸马爷,您抬举我了。 在您手下做咸鱼也挺好,最起码生活无忧无虑!” 王国梓:“……” 他不再理会这条咸鱼,对着黄得功派过来传信的人问道: “马士英也来到了庐州?他现在还没离开?” “禀告驸马爷,马总督还没回去呢。 因总镇和那个翻山鹞要交接武器和银两,他需要留下来做个见证。” 王国梓点了点头道: “那好! 省得还要跑一趟凤阳。 回去告诉你家总镇,按原计划行事。” “是!” …… 四月底的时候,各方期盼的大雨,终于来临了。 这样的天气里,王国梓竟然静极思动,想着在雨中游览下大蜀山。 听到暗探的报告,黄得功立马道: “真是天助我也! 都说楚藩富可敌国。 总督,末将这就亲自去大蜀山,擒拿了王国梓。 到时候,有了他在手中,朝楚藩要个几十万两的赎银,一点都不过分吧!” 说完,他还扫了眼一旁的高杰。 高杰本没准备跟他抢主攻的任务,只想着做一回老六;在双方消耗实力后,在一旁做一回得利的渔翁。 不过,当听到黄得功的打算后,他也有点坐不住了。 是呀! 王国梓可是身系楚藩一脉的前程,比金子还贵;而且,活的肯定比死的值钱。 要是他死了,那也只能瓜分些缴获,发点小财;属于有啥要啥的层面。 可如果生擒了他,再找楚藩讨价还价要赎金;那可就一夜暴富,属于要啥有啥了! 想到这里,他含笑对着黄得功道: “黄老弟,你的弓箭都卖给了我,哪里还有余力去进攻? 我看,你还是留下来保护总督,帮老哥牵制一下楚藩的兵马。 老哥哥亲自进山去擒他!” 黄得功佯装着急的反驳道: “这可不行! 这次我可带足了兵马;庐州的地形,我也比你熟。 再怎么算,也得由我主攻!” 高杰听到他带齐了兵马,心中一凛: 自己原本想着派千余人进山,去逼降了王国梓;如今看来,这个黄闯子是有备而来,肯定也抱着搂草打兔子的心思! 此时,他陷入了纠结: 如果进山,是有可能被黄得功背刺的;如果选择留下,那王国梓这块大肥肉,可就白白便宜了黄闯子。 想了半天,最终贪婪战胜了理智! 他安慰自己道: 真不行,我也可以将所有的兵马带进山。 到时候,即便这位黄闯子想玩阴的;双方真刀真枪干一场,自己也不见得怵他! …… 就这样,两人围绕着主攻的任务相持不下;最终,他们请马士英一锤定音。 马士英这时候又玩起了平衡。 他对着黄得功道: “庐州是黄将军的镇守之地。 如果你出手,事后楚藩追究起来,那可就百口莫辩! 此事还是交给高总兵更为稳妥! 他与王国梓没照过面,彼此不认识;即便出了什么岔子,楚藩也难把人揪出来!” “……既然大人出面说项,那末将就等他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如果他这个翻山鹞还是翻不出什么风浪来,那我可就要进山了!” 高杰悠悠的道: “这大蜀山也就那么大。 一个时辰内,老哥哥手底下的人还不能把它翻个底朝天嘛?! 你就等着老哥哥的好消息吧! 哈哈哈……” 就这样,在马士英拉偏架的情况下,高杰愉快的抢到了主攻任务,立马带着所有的手下进了山。 …… 大蜀山系大别山的余脉;山势东南高,西北低,呈椭圆形。 高杰找的向导,是从西北方向进的山。 待一进山,就见前方山坳处有人影攒动。 向导立马指着前方,对着高杰道: “高总兵你看,那群绿皮就在前方;他们簇拥的那穿红色蟒袍的,正是王国梓!” 此时,高杰顺着向导指引的方向,已经隐约看见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他立马兴奋的道: “哈哈,都有了,大家伙并肩子上,老子要抓活的。 谁擒了王国梓,官升三级,赏银万两!” 他手下的士卒听了命令,顿时沸腾了起来,都嗷嗷叫着向前冲。 对面的绿皮似是察觉到有异,立马簇拥着红衣人向山上跑去。 高杰见此,更加兴奋了,高喊道: “他们人不多,给我冲!” 说完,就带头冲锋了起来。 向导见所有的士卒在升官发财的诱惑下,一心想着上前拿人,没人留意自己,就忙稍稍放慢了步子,然后毫不犹豫的折返下山了! 等高杰来到了山坳处的时候,那群绿皮兵已经躲的没了人影。 不过,原先的大石头上,却摆放着一张方桌,桌上还有一块巨大的灵牌。 灵牌上赫然写着: “翻山鹞今日埋骨于此!” 一瞬间,高杰发现自己中计了! 他此时脸色唰的一下就变的雪白。 他不怕死,更不怕任何的威胁! 能令他如此亡魂大冒的,自然是所有的野心都被无情的挫败、碾压! …… 他身边的人也看到了那块灵牌,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中计了! 刚刚还沉浸在美梦中众人,没想到梦碎的这般快。 此时,众人都像被扼住了咽喉般,场面一时间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高杰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再次扫了一眼那块灵牌,发现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生死仇敌黄得功谨立!” 这一刻,他不再抱有任何的侥幸! “王国梓、黄得功,你们欺人太甚!” 说完,他就举刀,要劈了那块灵牌。 没想到,这时候周围突然响起了爆豆一般的枪声。 看着一个个的士卒在自己面前倒下,高杰只觉得血气上涌,立马吩咐道: “放箭,还击!” 只是,弓箭手们突然发出一声声的惊呼,将他重拾的信心又彻底打入了谷底。 “总镇,咱们中计了! 黄闯子在弓箭的羽翼上动了手脚。 粘羽毛的是劣质鱼油;刚刚被雨一淋,羽毛都脱落了。 这些箭……这些箭,根本没法用!” “……” 第130章 曹化淳报信 自古以来,立牌以示之,都不是简单的炫耀和卖弄;更像是一种杀人诛心的手段! 历史上最着名的,当属孙膑在马陵那棵歪脖子树留下的诅咒: 庞涓死于此树之下! 果然,庞涓在他的攻心术下,心灰意懒的说出了那句“遂成竖子之名”后,就用刀子一拉,自刎了! 今天,高杰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 …… 当他志得意满、雄心勃勃的带着所有的手下,好不容易抵近目标的时候,才发现: 对方早就预判了他的预判;并且已经为他选好了风水宝地,就等着他上赶着往圈套里钻。 这种智商上的压制,相信每一个被压制的人,都会五味杂陈! 此时,面对这种心灵上的打击,高杰觉得自己活成了笑话,已开始意志消沉、信心全无。 当手下的弓箭手发现,他们手中唯一的武器还被动了手脚,无法使用时,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他还不能死! 高杰状如疯虎般的跟着溃逃人群往山下赶。 只是,当看到一群迷彩兵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后,他知道: 这次自己是彻底栽了! 这时候,他拿出所剩无几的勇气,一挺长枪,就向着面前的队列冲了过去。 “啪啪啪……” 迎接他的,是楚藩军火枪的暴击。 高杰最终带着对王国梓、黄得功之流无限的愤懑,很不甘心的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雨夜! …… 此时,黄得功的府邸内。 当马士英看到一个身着蟒袍的青年走了进来,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看着将人引进来的黄得功,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浓眉大眼、一根筋的黄闯子,也会给自己下套! 王国梓看着面前惊疑不定的马士英,悠悠的开口道: “没想到吧,你我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马总督,我可是久违了!” 马士英:“……” 此时,他强装镇定的道: “王驸马,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下官还想着送你一份大礼;没想到,最终却把自己打包送给了你! 真的没想到,黄得功会背叛我!” 王国梓打断了他: “黄将军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马总督,你这种养蛊似的玩平衡;我还是挺惊讶的。 不过,你终究只懂得驭下,却不懂得人心。 黄将军这样有血性的人,从来都不是一个拿乡亲们的血,来染红自己官帽的人。 你迷失在权谋中,最终还是失了人心。” 黄得功见王国梓这样评价自己,心中对马士英的愧疚感立马消失了大半。 此时,他只觉得驸马爷真是自己的知己。 而一旁的马士英却是脸色一僵,强装镇定的道: “王驸马,下官得提醒你: 再怎么说,我也是陛下亲命的总督,你难道还敢打杀了本官不成?!” 王国梓摇了摇头道: “我一向奉公守法,又怎么会做出擅杀大臣的事呢! 啧啧,今日本驸马忽闻高杰部士卒哗变,便带兵来弹压。 没想到,高杰那贼子胆大妄为,竟劫持了总督。” 马士英:……这……这也太他么的无耻了! 王国梓却继续描述着自己构思的小作文: “马总督虽为人两面三刀,一生在东林党和阉党之间反复横跳。 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表现出了少有的气节,大骂奸贼;最终,他不幸罹难于贼子之手。 哈哈,马总督,你猜猜,自己的谥号能不能混一个第八等的文定或是第七等的文端。 不过,大虑静民曰定、守礼执义曰端;你马士英何德何能,恐怕还够不上如此的美谥吧。 文正从来谥范王,如今文正却难当。 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 马士英被王国梓一顿言语羞辱,直气的脸色铁青。 他愤然道: “王国梓,别以为你能只手遮天! 我马士英也是有气节的,绝不会向你摇尾乞怜!” 就在他喋喋不休的剖白心迹时,一个小校提着高杰的人头进来回禀道: “驸马爷,高杰部已经被全歼;惠师长正带人赶去他的营地,说是要斩草除根!” 说完,他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呈了上来。 王国梓:“……” 他对着小校道: “有点血刺啦呼,怪吓人的! 你送上前去,给我们的马总督好好看看。 说不定待会儿,马总督就和他作伴去了呢!” 马士英:“……” 看到高杰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他吓得赶紧挥舞着双手,极力阻止小校上前。 继而,他的膝盖一软,立马跪倒在王国梓面前,开口求饶道: “驸马爷,您是我的亲爷爷。 您让下官做什么,下官保准做什么;从这一刻开始,下官就是您的一条狗!” 王国梓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 马总督,最近时局有变,恐有大厦将倾之虞。 你还是好好的待在庐州,好让黄总兵保护你的安全!” 马士英:“……” 他只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高声道: “下官一定照办!” ……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一位宦官求见。 来人竟是曹化淳。 太监因为生理有缺陷,总是注重打扮;特别是像曹化淳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公公。 但此时的曹公公却形容枯槁,仿佛随时都会驾鹤西去一般。 他见到王国梓,立马跪倒哭嚎道: “驸马爷,不好了,李闯快要打进京师了。 陛下让奴婢来找您进京勤王!” 说到这里,曹化淳已是老泪纵横。 这一路,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现在的北直隶,沿途到处是流寇、土匪,曹公公一方面担心京师的安全,拼命的催着随从赶路;另一方面,为了自身安全,他也不得不走走停停,绕了不少的远路。 等到了河南地界,这种情况才好了些。 他一路打马疾驰到汉阳,却从麒麟公主口中得知: 驸马爷外出讨债去了,至今未归! 没办法,他只得折返回来,这才在四月底来到了庐州,见到了王国梓这位正主! “曹公公,京师现在怎么样了?” “驸马爷,奴婢来的时候,陛下已经下旨从昌平和山东调兵勤王。 只是,这群天杀的,不是投降了李闯,就是借口不来! 其中,昌平总兵唐通已经投降;山东总兵刘泽清竟然借口骑马摔伤了腿,无法成行,一直窝在山东不出! 驸马爷,奴婢求求您,赶紧开拔吧;再不动身,京师可就守不住了!” 第131章 上中下三策 崇祯十七年四月十八日。 今天已经是大顺军围困京师的第三天。 这三天里,一门门火炮几乎是不间断的轰击着城头,硝烟笼罩着整个京城,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末日感。 此时,明军和大顺军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每一颗炮弹、每一支箭簇,都是对双方体力和意志力的双重考验! 比较可笑的是,双方冲在第一线的,都不是各自的中坚力量。 大顺军这边,依然是驱民攻城的老玩法,企图用人命来消耗掉城内的火药。 而守城的,也不是精锐的明军士卒,更不是整天嚷着仗义死节的文人士大夫。 他们中,大部分竟然是没卵子的太监、地位低贱的贩夫走卒,以及青楼里倚楼卖笑的妓女! 遥想当年,魏忠贤及其党羽都是人人喊打的对象;到了最后时刻,站出来保卫这个帝国的,竟然还是他们! 正是这群社会最底层的民众,用脆弱的肩膀负重前行,做着最后的抵抗! 不得不说,这一曲挽歌,是多么的可笑,同时也是多么的悲壮! 这是大明的悲哀,也是崇祯的悲哀! …… 就在守城的军民快顶不住的时候,大顺军突然停止了攻击。 原因很简单,继任的大军师袁步屈向闯王进言道: “大王,如此攻伐,双方都是死伤枕藉,恐伤人和、损了大王的阴骘! 昨日,我夜观天象,咱们再这样打下去,即便大王进了京师、登了基,那也会影响大顺朝的国祚。 为今之计,就是派人进城,找崇祯谈判。 那些在战场上得不到的,我们同样可以在谈判桌上得到!” 李自成还是很在乎阴德的。 他听了袁步屈的话后,立马吩咐道: “军师所言甚是。 本王这就下令,停止进攻!” 负责进攻的诸将,大多面色有异。 刘体纯有些不乐意的道: “军师,眼看着这彰义门就快被轰开了;这样半途而废,末将实在不甘心!” 一旁的郝摇旗见刘体纯竟然敢对军师无礼,直接上前就是一个大逼兜子,而后训斥道: “军师行事,岂是你能置喙的!” 揍完了人,他也疑惑的对着袁步屈道: “军师,刘将军说的,似乎也有三分道理。 咱们为什么要停下来?” 袁步屈心中默念了一遍王国梓交代的内容,潇洒自若的开口道: “天相昭示,本该如此!” 见众人都很疑惑,他悠悠的开口道: “大王,面对大顺朝的未来,您有何打算?” 李自成不由得捋了捋胡子: 关于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想过! 过去造崇祯的反,那是全国裁撤驿站;他下岗失业,日子过不下去了。 造反之初,他可没想到过,自己能走到这一步。 如今想想,确实到了该考虑治理江山的这一步了。 于是,他温言道: “军师,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给本王点拨一番!” 袁步屈悠悠的道: “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供大王参考!” “军师请说!” “这最下策,自然是继续攻城。 不过,这京师可不比宁武关,是一块更难啃的骨头。 当初在宁武关下,大王可是折损了大半的兵马。 如今京师的反抗,可以说是异乎寻常的激烈! 大王,您有考虑过,这样硬碰硬的拿下京师,会给大顺军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听到宁武关,大顺的众将士都是脸色剧变。 如果京师这一战也像宁武关那般的惨烈,那大顺朝确实得伤筋动骨。 此时,原本还质疑袁步屈的将士,也纷纷知趣的住了嘴! 李自成忙问道: “军师,你的中策又是什么?” 袁步屈淡然的道: “京城各部官员的情况,本人也能推算出一二。 如果上策失效了,自然可以劝降城中两面三刀之辈,让他们伺机开城门,迎接我等义师!” 李自成兴奋的道: “这个计策好。 军师,你快说说,这一次又是哪些人在考虑献城?” 袁步屈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大王,您觉得此时拿下京师,对您和大顺真的好吗?” “军师,这是何意?” “这京师,就好比皇冠上最亮的那颗珍珠。 其实,拿下它完全不难;难的是拿下后,如何面对新的局面。 大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这时候进了京师,那诸如张献忠等各路反王,大明留下来的各处藩王、军镇,以及关外的鞑子,可都会盯着您。 到时候,咱们就成了众矢之的。 如此的局面,您做好应对的准备了吗? 加之,现在京师可是有着无数饥疲的百姓;大王如果进了京师,这些负担可都得由您来承接。 咱们大顺朝,有足够的粮食来尽收民心吗?” 李自成听了袁步屈的分析,脸色已是数变。 之前,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心想着到京师登基,以号令天下! 但如果进了京师,大家伙都不认他这个新皇帝,那他确实会成为众矢之的。 一想到楚藩军很可能北上,对自己进行屠戮,李自成就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军师,本王明白了。 拿下京师,确实不是最佳的选择! 那上策又是什么? 还请军师教我!” 袁步屈悠悠的道: “上策就是派人进京,跟崇祯谈判。” “谈判?那本王要提什么条件?” “首先,大王取得今天的战果,来之不易;所以,可以要求崇祯割让陕西、山西等西北之地,裂土而王!” 李自成听了,不由得点了点头道: “军师所言甚是!” “第二条,就是犒劳众将士的辛劳。 崇祯必须拿出百万两银子出来,犒赏大顺军。 这样,众家兄弟追随大王一路东来,也不算白辛苦一场!” 营地内的众将听了,知道自己有银子可拿,纷纷开口道: “不错,得朝狗皇帝多要些银子!” “……” “最后,大王需要让崇祯全权授权您抗击满人、内压群贼;但您可以不奉诏觐见崇祯。” “军师,那我们岂不是给皇帝老儿打白工?” 袁步屈悠悠的道: “这怎么能算是打白工呢! 当年朱元璋夺江山,可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步步为营! 只要大王得了崇祯的授权,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弹压张献忠之流。 等各地再没了反对的声音,再让崇祯逊位;到时候,大王再登基,岂不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 第132章 李闯的议和 看着袁宗第露出老父亲一般的微笑,李自成莫名的觉得心安,脑中立马浮现了一句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大顺王此时特别的熨贴,心道: 军师这是爱我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替我想的这般长远! 只是,这句话总让自己感到怪怪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嗯,不想了;想多了就脑瓜子疼! 一切都有军师呢! …… 此时,李自成一锤定音道: “军师说得对! 有些东西,战场上得不到,那就在谈判桌上拿到手吧! 反正,本王在各地也捉了那么多宗室;就让晋王、代王之流的进城,让老朱家这群不肖子孙关起门来谈吧!” 袁步屈:……你这是有多大的恶趣味,才想到以朱治朱的法子?! 他赶紧建言道: “大王,这些宗室去,有点不合适;容易激怒了崇祯,反而适得其反。 依我看,还是派一个宦官去吧。 这几天,城头抵抗最激烈的不就是一群太监嘛。 咱们派太监过去议和,除了恶心崇祯外,也能挫伤对方的士气!” 李自成一听,立马赞叹道: “袁先生不愧是本王的子房张良、诸葛孔明! 好,就照军师的意思去办!” …… 李自成在明朝的那些投降官员、宦官中,最终挑选了宣府监军杜勋! 郝摇旗看着面前这个点头哈腰的太监,大大咧咧的道: “你就是杜勋? 听说你还有个什么鸟字,叫子猷! 哈哈,你他娘的都割了卵子了,哪里还能‘有子’!” 杜勋身为十二监之一的掌印太监,也算内侍中位高权重的一号人物。 如今被郝摇旗这样侮辱,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一脸谄笑的道: “将军说的是。 明朝不将奴婢当人,让奴婢一个五尺汉子变成了这副鬼模样;幸好有大顺王吊民伐罪,才让奴婢重新做回了人。 奴婢虽遗憾自己不能娶妻生子,愧对祖宗;但多认个爹还是可以的。 将军,如蒙不弃,奴婢愿意认您当个干爹!” 郝摇旗:“……” 他一脚将杜勋踹倒,不屑的吐了他一脸的浓痰,呵斥道: “扯你娘的蛋! 我老郝家才不要你这种没卵子的阉人呢!” 杜勋:“……” 这时候,一旁的袁步屈开口道: “郝将军,既然这位公公已经反正,你就别为难他了!” 说完,他对着杜勋道: “大王有件重要的差事,要交托于你;就是不知道杜公公愿意接否?” 杜勋赶紧表忠心道: “大顺王交办的任务,那是看得起奴婢;奴婢自当粉身碎骨,完成使命!” 此时,坐在上首的李自成悠悠开口道: “好! 杜公公,本王要与崇祯和谈,缺少了一个传话的。 本王觉得:你知情识趣,最为合适!” 杜勋:“……” 他看着一旁怒目圆睁的郝摇旗,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 京师,彰义门城头。 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宇顺看着闯贼终于停止了进攻,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局势,可以说是凶险万分;如果没有自己身边的五千小公公,那绝对是守不住这处城门的。 这时候,放下心神的他,对着一众干儿子们交代道: “大厦将倾! 咱家在宅子里预备了一口棺材和几捆柴火! 如果城门破了,不管咱家死活,你们几个小崽子都要将咱家放入棺材里,然后火葬。 咱家活着的时候,不能为父母尽孝;死了后,也要为陛下、大明尽忠!” 几个小太监都茫然无措的看着他。 最终,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小田子走上前,一脸平静的道: “干爹,您意如此,当如您意! 您放心,这把火就由孩儿来点;点完后,孩儿也不愿独活,会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继续伺候您和万岁爷!” 高宇顺见他决绝的模样,知道他也存了死志,欣慰的点了点头道: “好、好! 想不到临了,咱家还能遇到你这么个忠义的。 咱家这一生,也不亏了!” “……” “干爹,你快看,下面的李闯军有异动!” 这时候,身边的一名小太监打断了他们的父慈子孝,忙示意高宇顺朝门下看。 透过硝烟,高宇顺看到远处的李字大旗隐约可见;那旗子下面,正有一个人影向这边走来。 那人抵近时,才高声道: “城头上的是哪个监的兄弟? 咱家是杜勋,有要事回禀万岁爷。 请城上的公公拉兄弟一把,将咱家缒上去!” 高宇顺一听下面的人说自己是杜勋,唬得像是见了鬼一般。 因为朝廷不久前收到的塘报,上面还写着杜勋已经在宣府尽节了。 崇祯为此,还落泪追封杜勋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给了他侄子一个世袭锦衣千户的出身。 这时候,高宇顺身边的小太监对他道: “干爹,没错的。 下面的还真是杜公公!” 高宇顺一边安排人将杜勋缒上来,一边对着小田子交代道: “事情恐有变! 咱家在这里抽不开身;你拿着腰牌,速速进宫,向陛下和诸公禀告此事。” “是!” …… 当杜勋见到崇祯的时候,还是被他那双择人而噬的眼神给吓到了,连忙跪下行礼道: “陛下,我大顺王不为已甚,不愿见到京师生灵涂炭;特命奴婢前来,商量和谈一事!” “……” 见上首的崇祯阴沉着脸不说话,杜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 “陛下,我大顺王佣兵百万,控弦之士不知凡几,火炮齐射更是遮天蔽日。 如今,京师城破与不破,皆在大顺王一念之间。 陛下,还请您不要做意气之争!” 此时,崇祯很想喊来左右的侍卫,将这个不忠的狗奴才拉下去剐了。 但面对危若累卵的局势,他也得在心里也承认: 杜勋说的没错! 王国梓大败大顺军后,他对时局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失误;认为李闯最多也只能龟缩在大西北。 他哪里能想到,月余工夫,闯贼竟然死灰复燃,直接打到了京师脚下。 更令他咬牙切齿的,是各路勤王大军的态度: 他们中,要不就是杜勋之流,未战先降;要不就是刘泽清之流,找借口搪塞不来。 当然了,他的最大失误,还是设计将好女婿王国梓给调走了。 如果他还在身边,哪里容得下李闯蹬鼻子上脸?! 难道,大明的国祚真的不能永存?自己真的要做亡国之君? 这时候,崇祯的心里,既有愤怒,又有不甘;而更多的,则是悲凉! 第133章 阁臣在行动 跪在地上的杜勋,心中也是战战兢兢。 早知道,他在进城之前,就让高宇顺提供下人质,押在大顺军中;这样,他的小命也会多一层保障。 现在,崇祯如果对他生杀予夺,他可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煎熬了半晌,他见上首的崇祯仍然一言不发,阁臣们也是放空大脑般在一旁扮木头人,只得继续硬着头皮道: “大顺王说了,只要答应他三个条件,就放弃攻打京城。 其一,就是答应他裂土称王,将山西、陕西等地割让出来,作为他的封地。 其二,就是出银百万,作为犒军之用。 其三,就是下令河南的明军全部移镇,供大顺军驻守。 只要陛下答应这三个条件,大顺王受封后,愿意为朝廷内遏群贼,外制辽沈。” 听到这样的条件,崇祯明显愣神了片刻。 按照常理来说,李自成已经取得了战场上的绝对主动权,而朝廷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原本,他以为李自成会让他逊位并自缢;但这三个条件,可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首先,西北特别是陕西,早就是李自成的天下;割不割让,没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其次,一百万两银子看起来很多;但崇祯近段时间创收有方,单是收上来的议罪银就远远不止这个数。 就是最后这一条,有点难办。 因为,河南实际上已经成了王国梓的地盘。 不过,他转念一想,李自成要的,不过是一份旨意。 如果自己答应了闯贼,倒是可以祸水东引,让他跟毛脚女婿狗咬狗去。 崇祯并不想成为亡国之君;面对李自成的条件,他明显心动了! 但如果答应了流寇的条件,明显又有违祖制: 大明自立国以来,便有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规矩。 如果今天答应了闯贼的条件,那他崇祯照样会背负千古的骂名。 这时候,如果有哪个实心为君分忧的阁臣站出来,背负起这样的骂名;那他三辞三让后,倒是可以诚实的认下来。 想到这里,他低沉着声音,对着内阁首辅魏德藻说道: “魏爱卿,如今局势已经危如累卵。 卿为首辅,有何良策教朕?” 朝堂上的魏德藻,就如同老僧入定般,一言不发! 身为嘴炮王者和甩锅小能手,他对崇祯丢过来的锅,自然是圆润的躲开。 崇祯见此,已经气急,咬着牙催促道: “魏爱卿,朕现在授权你一言决。 只要爱卿开口,朕都会照办! 说话呀!” 崇祯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就是傻子也明白这是让首辅递个台阶给他下。 不过,魏德藻仍然一言不发,只是叩首伏地,久久不起。 笑话! 今天他要是说话了,那就是一生的污点。 按照崇祯刻薄寡恩的性格,李闯一旦离开,为了名声,肯定会推出自己当替罪羊。 他现在不开口,最多也就是被迫致仕;开了口,他就得考虑丧事! 魏德藻自觉还不算老,依然可以在新的大顺朝再干十年! …… 见魏德藻装聋作哑,崇祯又看向其他阁臣;他们却纷纷回避眼神接触。 此时,崇祯不禁怒火中烧,对着杜勋交代道: “好好! 你等着,朕有定计后,就会出中旨给予封赏!” 说完,他怒瞪了在场的阁臣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去了后宫! 看来,崇祯确实是想答应李自成的条件;不过,如今有些炸毛的他,还得找人捋一捋身上的毛,好好的缓一缓,做一做心理建设。 毕竟,这份旨意一下,他就得背负起不孝子孙的千古骂名! …… 待崇祯一走,朝堂的阁臣们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将杜勋团团围住。 杜勋一见情势不好,立马提醒道: “各位大臣,您各位现在都不装聋作哑了? 你们是想干什么,打杀了咱家? 咱家可告诉你们,咱家现在可是代替大顺王来谈判的。 万一有个山高水长的,你们想在新朝谋个一官半职的梦想,恐怕都成了空想;反而,大顺王进城后,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杜勋的话,明显让魏德藻等人的动作一滞。 他们都干笑的看向这位宦官,忙安抚道: “杜公公,你别误会,我等并无恶意。 你是侍奉过皇上的,自然知道他优柔寡断的性格。 大顺王将如此大事交托给你,如果没得到一句准话,他是不是也会降罪于你?” 杜勋听了,脸色一变,开口道: “皇上已经准备出中旨了;言明将定计,有旨约封!” 魏德藻悠悠的道: “公公,皇上的话,可曾言明定的什么计?何时才能完成定计?他又准备约封什么?封王、封侯还是仅仅封官? 你觉得,这样模棱两可的答复,大顺王能满意吗?” 杜勋一听,脸色剧变。 是呀! 刚刚崇祯可没将意思给说明白! 魏德藻见他神情有变,知道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就又继续道: “公公,本官现在可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谈判这样大的事,虽然只有我们几个老成持重的阁臣知晓;但保不准就泄露了出去。 如果你来议和的消息被那些言官们知道了,公公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杜勋听他说起言官,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群愣头青,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弘治年间,就有过李梦阳当街持鞭殴打国舅的事情发生。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变节,现在还代表大顺王让朝廷割地赔款;说不定,自己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这。 魏德藻见他脸色发黑,知道他已经怕了,遂建议道: “大顺王估计也不希望事情拖下去吧。 你现在想要出城,本官倒是可以帮忙遮掩一二;如果在宫里呆久了,那可就生死难料!” 这一次,换杜勋服软。 他赶紧对着魏德藻道: “元辅,你得想法子救救咱家! 元辅放心,咱家一定在大顺王面前,为您扬名!” 魏德藻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悠悠的开口道: “本官现在就要回府。 公公原是宫中的老人;若想出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要知道,宫中大部分的侍卫、太监们,可都去守城了! 当然了,公公也可以在这大殿上等;说不得皇上马上就会出中旨了呢!” “不! 咱家一刻都等不了了。 元辅,咱家出宫后,你可一定要保护咱家!” 魏德藻见他怕成这副模样,搀扶起他,含笑道: “魏某以后也要多多仰仗公公!” 第134章 崇祯的遗诏 此时,着急忙慌想离开京师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黄月桂! 自从王国梓北上勤王以来,他就得了密令,随着扈从和商队一起来京师,并一直滞留在这里。 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在大明朝大厦将倾的时候,伺机救出崇祯的儿女们。 本来,他无官无职,是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不过,临行前,驸马爷给了他两封信: 一封信是吴珄写给京城江右党中的小伙伴,让他代为引见崇祯身边的大太监王承恩。 另一封信,则是王国梓写给便宜老丈人的亲笔信。 黄月桂当初得到的嘱咐,就是在京师失守前,将这封亲笔信送给崇祯。 看着硝烟弥漫的京师,他知道: 该是自己出动的时候了! 再不走,李闯进城后,估计就得给他上套餐! …… 正在后宫的崇祯,并不知道外面的暗流涌动。 他招来所有的妻妾,默默的喝着酒。 此时,御厨们都已跑光,已经没人去置办佐酒菜了;桌上摆放的几样小菜,还是周皇后亲手下厨做的。 “皇后,朕真的是亡国之君吗?” 周皇后一脸的惨然,劝了一杯酒后,幽幽的道: “懿安姐姐,刚刚已经……已经去了! 她说,京师有先帝的陵墓,她哪里都不会去!” 崇祯举杯的手,不经意的抖动了一下。 皇嫂这一去,在道义上已经堵死了自己的所有退路! 他幽幽的问道: “皇儿们呢? 国丈可曾答应好好照顾他们?” 周皇后直接跪伏在地,哭的泣不成声: “嘉定侯,他……他不愿见太子。 臣妾……臣妾愧对陛下!” 正在这时候,王德化跑进来禀告道: “万岁爷,不好了。 杜勋那个狗东西,他……他竟然跑了!” 崇祯面色一僵,继而喃喃自语道: “跑了? 呵呵,跑得好! 他这一跑,也算彻底让朕死心了;朕也不用拉下脸向流寇低头,丢了列祖列宗的颜面!” 然后,他带着些许的醉意,开口道: “既然皇嫂已经去了;你们……你们也上路吧!” 周皇后抬起头,看了崇祯一眼,凄然道: “陛下,请珍重! 只是几位皇子皇女,还请陛下放他们一条活路。 他们有错,也只错生在了帝王家!” 其他后妃见皇后如此说,都纷纷落泪,抱头痛哭了起来! “伺候她们上路!” 崇祯说完后,转身走了出去,茫然的看着远处惨白的云彩。 此时,屋内已经挂起了数道白绫;随着几声凳子倒地的声音,后妃们都主动或被动的自缢了。 殿门外的崇祯听到屋内的响动,只觉得那一声声都像是重锤般敲击在他的心头。 王德化扫了屋内一眼,跪倒在地,对着崇祯颤声道: “陛下,皇后和娘娘们,都……都去了!” “两位公主,也不能受辱。 王德化,你去送她们一程!” “……是!” 就在这时候,王承恩突然小跑了进来,对着崇祯道: “陛下,驸马……驸马在京师留了后手,可以救太子、诸王和公主!” “……” …… 一辆黑漆漆的马车,驶进了皇宫,来到了乾清宫前。 马车里的黄月桂,心正在蹦蹦乱跳着。 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见崇祯帝,也可能是唯一一次! 下了马车,他就见到了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王承恩。 王承恩见到他后,一言不发的带他进了乾清宫。 黄月桂只敢低着头看脚下。 当见到一袭明黄色的衣角时,他立马跪倒行礼道: “草民黄月桂,见过皇上!” “平身吧! 朕的好女婿,到底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朕。” 黄月桂赶忙从袖口取出一封信,禀告道: “临行前,驸马给陛下写了信,请陛下御览!” 说完,浑身颤抖的黄月桂,就将信递给了一旁面无表情的王承恩。 盏茶功夫后,崇祯终于开口了: “好一个王国梓! 没想到,他在北上勤王的时候,就算准了朕会成为亡国之君! 呵呵,他可真是朕的好贤婿! 黄月桂,你倒是忠义! 你可知,他的信里,多是谤君之言。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黄月桂:“……” 很奇怪的,一开始进宫,他简直害怕的要死;可从崇祯口中听到自家驸马爷的名字后,他竟然莫名的感到了心安。 此时,他还敢偷偷抬头看了崇祯一眼,只觉得面前的帝王,也不过是一个脸色苍白、垂垂老矣的苦命人而已。 “皇上,驸马爷对草民有知遇之恩;草民无以为报,只能将自己的百十斤卖于他。 驸马爷曾说过,草民就是他的袍泽和兄弟;他是不会坑自己兄弟的!” 看崇祯并没有发怒,他继续道: “驸马爷将救太子、亲王和公主的重任交托给草民,自然是信得过草民。 草民受驸马所托,就需要忠人之事! 草民也请万岁爷放心;驸马爷是麒麟公主的夫君,一定会善待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话音刚落,大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 很难准确描述朱由检此时的心情。 如果王国梓真的忠于君父,那他就不应该放水李闯,进而导致自己面对今天的死局。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面对自己这样一个亡国之君,国丈都能抛弃自己的外孙;而王国梓这个毛脚女婿竟然主动上门,要救出太子! 这样一想,他对王国梓,也没什么可怨恨的了! 况且,再多的痛恨,随着自己的殒命,也将变得无所谓! “王承恩,拿纸笔来!” 看着自己一笔而就的诏书,崇祯平淡的道: “王驸马想要什么,朕心里清楚。 朕最后的一点念想,希望他也能言而有信;不然,朕和皇后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他! 黄月桂,你带着这份诏书,回去告诉王国梓: 他既然将朕亡国的原因分析的如此头头是道,想来也是个明白人。 朕一生都在错信别人;临了,朕再最后信任他一回。 朕将太子、诸王,以及朱徽娖、朱徽沁都交给你,由你护送他们去汉阳! 朕希望王国梓能善待他们! 你告诉他: 作为回报,朕答应太子继位后,麒麟公主作为长姐,可为监国公主! 另外,他想要朕收上来的那笔赎罪银,就记住一首诗: 藏獒来西极,低徊御苑中。 银牙实猛捷,毛骨独奇雄。 山苑横金锁,珠球结彩茸。 中御看率舞,还想有虞风。 听明白了吗?” 黄月桂赶紧跪倒接过诏书,认真的道: “回万岁爷,草民都记住了!” “太子他们就在侧殿,你现在就带他们走吧!” 第135章 大明的落幕 王国梓领兵到河南地界的时候,已经听到京城被破的消息。 与历史上相同的是,崇祯帝还是选择了在煤山自缢;陪同他的,仍然是王承恩! 据说,在城破之前,崇祯还最后鸣钟召集百官;可竟无一人前来应卯! 这一刻,他彻底死心了! 大明养士三百年,最终却无一人愿意殉节! 遥想当初积贫积弱的大宋,最后还有二十万军民在崖山投海殉国。 崖山之后无中国! 大明亡了后,还能有华夏吗?! 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崇祯黯然的仰天长叹道: “苦我民耳!” 最终,他选择做了第一个自杀的皇帝,给‘天子守国门,君主死社稷’的大明皇室风骨,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煤山的那棵歪脖子树下,他留的那块用鲜血书写的遗诏,还在迎风招展;仿佛是在为这位矛盾的帝王守灵、叫屈! 遗诏上,赫然写着: 朕……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 此时,听到皇帝大行,曹化淳已经跪倒,哭得老泪纵横;王国梓则面沉如水的听着李岩讲述京城内的情形: “四月十九夜,三鼓时分,大顺军攻破了彰义门,京师陷落。 二十四日一早,大王……李自成打马游街,进了承天门。 听说,李闯看到承天之门四字,便弯弓搭箭,对着左右志得意满的道: 【本王若能成为天下之主,一统江山,则必会一箭射中‘天’字的中心。】 谁知道,向来百发百中的他,这一次却尴尬的失了手,直接射在了天字下方。 顾君恩见此,当时就宽慰道: 【大王,有天命者任自为。】 顾君恩本意是说: 大顺王既得天命,自然可以任意施为。 没想到,李自成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顾君恩说他没有天命,顿时勃然大怒,当场就要杀了他。 还好,他的大军师袁步屈替顾君恩解围,解释说: 【箭射天字下,正为得天下之兆!】 李自成听了此话,才转怒为喜,放过了顾君恩!” 王国梓平淡的道: “看来,进京的第一场秀,李自成就演砸了。 他怕是要找发泄口呢!” 李岩不得不佩服的开口道: “驸马爷,您还真是了解他。 他进城后,便悬赏捉拿帝后;并要求百官在三日内朝见! 当得知他要进宫后,宫女和太监多有殉节者。 其中,高宇顺自焚身亡;点火的小火者,也跟随他自缢而亡。 宫中的宫女魏氏,带头投了河;跟从者达到二百多人。 据说,宫女的尸体已经堵住了河道,惨相令百鸟哀鸣! …… 大顺军找了半晌,才分别找到了帝后的尸首,知道他们都已大行。 顾君恩建议厚葬,李自成估计还在生他的气,竟然未给予妥善安葬,让帝后曝尸街头! 而京城中,文官以内阁首辅魏德藻为首,武勋以成国公朱纯臣为首,都进行了串联,于次日进宫想着朝见李自成。 不过,他们如此讨好的举动,并没有得到李自成的待见;期间,大顺军将士对他们多加羞辱,甚至举脚踩头,肆意妄为。 百官们慑于大顺军的淫威,竟都匍匐不敢反抗。 这时候站出来的,还是太监! 近侍王德化上前,直斥百官: 国亡帝崩,他们竟然不思办先帝的后事;反而个个人精,想着自己的身前事,这与禽兽何异! 这样的人,大顺朝敢用、能用嘛! 他的怒骂,顿时令百官变色,当场就有数十名太监附和! 最终,还是袁步屈进言,言明侮辱前朝帝后尸首不详,李自成才改用厚棺收殓帝后的尸首! 接下来,李自成才开始接见降臣。 可能是听了王德化提醒,诸如魏德藻、朱纯臣之流,都被送去军营,由郝摇旗拷饷,大肆勒索;如交的数稍稍令大顺军不满,就要上夹棍、使手段! 李自成真正重用的,都是未出仕的举子,或是京师四品以下的官员。” 王国梓对这些蛀虫们没什么兴趣,平淡的点评道: “李闯也不蠢! 像魏德藻之流,不仅身价颇丰,是拷饷最合适的对象;而且,有他们这一群人在旁辅政,大行皇帝照样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显而易见,他们都不是什么治世能臣! 他们的死活,我不关心;李闯对京师的百姓如何?” 听王国梓发问,李岩心中也是暗叹了一声。 对于李闯进京后的表现,他可以说是大失所望。 幸好,他反正得及时,才没有跟着成为千古罪人! “李自成在京师推行保甲法,以五户养一兵;如果有一家逃亡,那就连坐,尽杀五户之人! 他们还按照户籍,挨家挨户的上门劫掠财物;并要求民间将所有的骡马和铁铜器上交军营。 可以说,满城百姓,几乎都被弄的倾家荡产!” 说到这里,李岩幽幽一叹道: “当初民间传唱的: 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现在看来,这一句已经成了莫大的讽刺! 京师的百姓,箪食壶浆的夹道欢迎李闯,迎进来的竟然是一头饿狼。 他们不仅仅是想着让百姓们纳粮;甚至于,稍有不从者,他们就要百姓纳命!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国梓脸色铁青的听着,对着众人道: “李闯这完全是取死之道。 他能兴盛的起来,全靠着【均田免粮】的口号,这才得到了底层老百姓的支持。 可一个政权,如果只知道打仗搞破坏,而不懂得搞建设,最终都会无以为继。 李闯进京拷饷,肯定是想着从士绅这一块,找补均田免粮带来的影响。 只是,他这样做,无疑是得罪了所有的士绅阶层。 过去,他通过攻伐,确实可以以战养战,尽收士绅和宗亲的财物为己用。 可现在,他已经攻下了京师,魏德藻之流估计就是他最后的血奴了;吸干了这最后的一口,他肯定还会对老百姓下手。 这种华而不实的口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哼哼,他这是既得罪了士绅,又失了民心。 这不是取死之道,又是什么?!” 李岩听了,一脸震惊的开口道: “驸马爷,听您这么一分析,我倒是茅塞顿开!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王国梓一脸庄重的吩咐道: “立即向湖广、河南、安徽三地,宣布京师沦陷、帝后驾崩的消息。 传令三军将士、各地官员,即刻起尽数着缟素,为帝后服丧,不得有误。 另外,你再写一篇檄文,揭露李自成的倒行逆施!” “是!” 第136章 福王在行动 正在大明各地士绅醉生梦死、流寇奸淫掳掠、官员雁过拔毛的时候,一封檄文传遍天下,引得所有人哗然! 这篇檄文,正是王国梓以自己的名义发的: “本朝太祖洪武扫荡群夷、北击蒙古,方得克复中原,开三百年未有之盛世,造亿兆百姓之福祉;此诚继往开来之盛主也。 不幸至吾之泰山大行皇帝,虽夙兴夜寐、殚精竭虑;然外有闯贼为首之流寇猖獗,内有尸位素餐之奸党带路,致有甲申之剧变。 当此时也,地裂天崩,山枯海涸。 婿,半子也。 今吾特发檄文,讨逆伐贼,一为大行皇帝复仇;二为苍生黎庶伐暴。 ……” 王国梓找人捉刀代笔的檄文一出,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正当众人以为这位王驸马与自己老丈人闹了矛盾,想以这篇小作文恶心崇祯的时候,湖广长江以北、河南大部和安徽南部已经是一片素缟,家家挂起了白幡。 这时候,其他各地的人才明白,这个消息多半是真的。 等几个从京师逃出来的内侍,将紫荆城的消息带到了南京后,人们才最终确认: 王国梓所发的檄文是真的! 这时候,各地官员除了懊恼没有争过王国梓这个首义之外,都纷纷站队,表示要像王驸马那样坚定站位,势要为大行皇帝报仇! 不过,他们嘴上说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 这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关乎着各自的前程命运呢! 如今,崇祯帝已经驾崩,而他的三个儿子:太子朱慈烺、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炤,据说在城破后,都下落不明! 此时,除了为大行皇帝守孝外,最重要的就是另立新君了! 这里面,可蕴藏着无限的机会!! …… 淮安! 当漕运总督路振飞收到王国梓的讨伐檄文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路振飞这个人。 因为他不仅有节操,还有能力,是明末少有的实干家。 刚出仕时,他担任的也是监察御史。 路振飞不畏强权,仗义直言,所奏都是有理有据有节;被他弹劾的,也都是首辅周延儒、次辅王应雄、温体仁等强人。 因此,他也令一众权贵为之侧目。 不过,他这样不给上官面子,自然也时常被穿小鞋,导致他早年屡经官场起伏,仕途绝非一帆风顺。 后来,他就被赶出了中枢。 不过,不管是巡按地方,或是出秉台垣,他都能积极任事,绝无丝毫推诿逃避;且为人清正刚介,不惧权贵,可以说是崇祯朝真正的清流。 此时,路振飞已经被起用为右佥都御史兼漕运总督,驻守在淮安。 这里地处两京之间,是京杭大运河的要冲,也是漕运集散、交通转换的重要枢纽。 他甫一上任,就遣兵肃清当地土匪恶霸,疏浚附近交通。 为了保境安民,他又积极编练乡勇,手下有劲卒数万人。 可以说,在他的治理下,徐州、淮安一带,算是明末较为安生的几个地区之一。 都说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他的治下很安生,虽没引来凤凰,倒也引来了几只可怜的龙子龙孙,分别是: 福王朱由崧,周王朱恭枵,潞王朱常淓,以及崇王朱慈爚。 其中,周王已经不堪颠沛流离,早早撒手人寰,暂时还没下葬。 这群宗室一同过来此地,自然不是因为淮安风景秀丽;而是他们的封地,都被李自成占了。 其中,潞王他爹朱由樻因为不愿接受李自成侮辱式的册封,还被直接砍了头! 可以说,这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现在就连封地都丢了,只想找一处栖身之所。 路振飞虽然对宗室不是很感冒,但还是让本地乡绅出手,让他们吃上了一口热饭。 可当这三位龙子龙孙听到京师被破,崇祯驾崩的消息后,个个嚎啕大哭,简直比当初死了亲爹还痛苦。 这倒不是他们故意演的;而是真的伤心了。 此前,爹死了、封地丢了,但好歹崇祯还能提供一碗饭吃;现在连皇帝都驾崩了,他们连最后管饭的人都没了! 这时候,收留福王的乡绅杜光绍,却敏锐的发现了其中蕴藏的机会。 当夜,他一改往日的冷淡,将自己最怜爱的小妾筱竹打包送去给福王侍寝;事后,还恭敬的求见朱由崧,说是有要事禀告。 被请进来后,他立马大礼参拜,对着福王道: “殿下,您的机会来了!” 刚刚做了些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后,朱由崧倒是恢复了几分生气。 听了杜光绍的话,他一脸惨然的道: “父王被杀,封地又被流寇窃据;如今,就连皇上都已经驾崩。 杜员外,本王还有什么机会可言?!” 这一刻,杜光绍仿佛化身为吕不韦,自信的开口道: “殿下,您可千万不能意志消沉,错失了大好机会! 大行皇帝已经殉国,包括皇太子、皇三子、皇四子等皇嗣,应该都已落入流寇之手。 也就是说,大行皇帝的传承,已经断绝。 皇嗣虽断绝,但大明却不可一日无主。 如今,两淮、湖广、两广、浙闽、云贵等广大区域,可还是心向大明的;这可是半壁江山! 南京的衮衮诸公,恐怕都在找继任者;这也是当下的头等大事!” 朱由崧听到这话,本能的气血上涌,心想: 是呀! 如今皇室的传承断了,但大明的宗藩还有很多;自己是不是有机会继承大宝,完成父王未完成的伟业呢?! 杜光绍见福王明显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遂继续道: “殿下,按照太祖皇帝所制定的《皇明祖训》: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伦序当立! 大行皇帝本人殉国,他的皇嗣也落入闯贼之手,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而天启皇帝又已经绝嗣。 所以,光宗这一脉,已经断绝! 现在最可能继承大宝的,可不就是光宗的兄弟、万历帝的皇子、以及他们的后裔。 按照长幼,光宗最年长的弟弟,可不就是福忠王、您的父王嘛。 现在,最有资格继承大宝的,就是殿下您呀!” 朱由崧被杜光绍的话,说的是热血沸腾! “这些还不止呢! 武宗驾崩的时候,也是绝嗣了。 当时不就是按照这样的规矩,请世宗嘉靖帝以‘兴世子’身份入继大统、承袭正德帝所留下的皇位嘛。 殿下,您还觉得,自己离皇位远吗?!” 第137章 双方的博弈 杜光绍的话,算是彻底激发了朱由崧的野心。 “那杜卿认为,朕……本王应该如何荣登大宝?” 杜光绍见他差点连朕都喊出来,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殿下,天时、地利、人和,您如今占了两样;能与您争大宝的,只有您的几位叔叔了。 大行皇帝驾崩,如果久未有人登基,必然导致政局不稳。 恐怕南京的诸公,此时比任何人都着急。 这就是天时! 您的皇祖万历帝在世的几个子孙中,瑞王在重庆、惠王在衡州、桂王更是在梧州;这几位王爷,都离南京很远。 这就是地利! 并且,以上几位王爷,从辈分上来说,都是大行皇帝的叔叔辈。 小人只听过兄终弟及的;还从没听说过,侄子死了,叔叔能继承的道理! 至于说到人和这一块,那可就…… 殿下,你可还记得当初涉及国本之争的梃击案吗?” 朱由崧:“……” 这个他可是太知道了。 当初,万历帝的皇后无所出;皇嗣中,有王恭妃生的长子朱常洛,郑贵妃生的次子朱常洵。 其中,朱常洵正是他的老子! 众所周知,万历皇帝是一个痴情种,独宠郑贵妃;于是,便有了违背“立嗣立长”祖训的想法,想册立次子朱常洵为太子。 这引发了国本之争,遭到朝中大臣和东林党的激烈反对。 万历这头犟驴跟东林党为首的朝臣们斗了十数年,最终告负,不得不册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不过,朱常洛毕竟不得宠。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就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让一名太监手持木棍,闯入他的寝宫,殴打了他的守卫! 这位叫做张差的太监在受审时,供出是郑贵妃手下指使他袭击太子。 当时,朝臣都疑心贵妃要对太子不利,纷纷要求严惩。 万历帝自然不愿意深究;最终让郑贵妃主动向太子道歉,又打杀了几个替罪羊后,此事就不了了之! 不过,从此之后,福王一脉跟东林党之间算是结下了死仇! …… 此时,杜光绍开口道: “小人也曾去应天府做过买卖,对南京的官场,也知道个一麟半爪。 现在那里掌权的,有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吏部尚书张慎言、右侍郎吕大器、翰林院学士姜曰广等。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个无冕之首的‘党魁’、前礼部侍郎钱谦益。” 听杜光绍报出这一个个名字,朱由崧的心就像灌了铅一般,一点点的在下沉! 他即便对时局不太熟悉,但诸如钱谦益、史可法、张慎言、吕大器、姜曰广之流是东林党,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这些人的前辈、老师们,就曾阻止他老子、已故福忠王登基,双方算是结下了梁子。 这时候,期望他们跪迎自己去南京登基,那……那还不如洗洗,继续搂着杜光绍的小妾困觉来的现实! 杜光绍先将问题抛出来,可不是为了打击朱由崧信心的。 他悠悠的道: “殿下,如今的世道,可不是那些文官可以一言决的! 您现在如果有办法,能让周围的几个军镇护送你去南京继位;那南京的衮衮诸公,还能用嘴炮将士卒们赶跑不成?!” 朱由崧一听,终于又重拾了野心,开口问道: “那先生可知如何让各处军镇支持孤?” 杜光绍悠悠的道: “财可通神! 小人过往通过粮食换盐引的方式,也积累了些家资;愿意拿出银子来,为殿下分忧。 怎奈小人身份低微,不认识周围的几位总镇大人。 不过,小人倒是可以向您保举一人,由他出面,再用银子开道,自然无往而不利!” “你说的是何人?” “曾经福藩的承奉、前任总督京营太监、现任凤阳守备卢九德!” “卢公公?” 一听说是卢九德,朱由崧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卢公公在当王府承奉的时候,老福王就对他礼遇有加;加之,这个人贪财好权,没什么银子是不敢收的。 朱由崧有信心,可以通过钞能力说服此人为自己效命。 …… 定计后,朱由崧果然通过银钱开道,联系上了卢九德,并许诺: 如果自己能够继承大宝,可将他提拔进司礼监,任掌印太监。 卢九德见有利可图,自然是千肯万肯。 他立马带上银钱,跟周围的军镇武官们搞串联。 最先回应的,是在寿州的刘良佐。 他原先在接到崇祯进京勤王的命令后,就假装摔马拒绝入京;现在崇祯都已经自缢了,如果有人旧事重提,他很可能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 所以,面对朱由崧的财物以及爵禄、封地相酬的条件,他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庐州的黄得功部。 一开始,黄得功对此严词拒绝: 不仅将上门当说客的卢久德赶出府外,就连财物都分文未收。 不过,他在接到王国梓的命令后,立马改变了态度;派了自己的副将找上门,言明: 自己已经吞并了高杰部,实力应该是刘良佐的两倍;所以,福王要想获得自己的支持,所有的承诺都得加倍! 一句话,得加钱! 朱由崧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速积攒实力,自然是什么条件都答应了下来。 他最后联系的,才是淮安府本地的镇守总兵刘泽清。 原因也很简单。 刘泽清一直跟东林党穿同一条裤子;如果自己没有一丁点底气就直接找上门,恐怕会适得其反、打草惊蛇。 在没摸清他的底细前,朱由崧并不想轻举妄动。 现在,刘良佐和黄得功都愿意支持自己,朱由崧觉得自己实力已经够了,这才找上了门。 当刘泽清知道黄得功、刘良佐两镇,已经被朱由崧拉拢、一起议定要出兵护送他前往南京登基后,才后知后觉的知道: 东林党和自己的谋划,很可能成空! 眼见自己一镇之兵打不过黄得功、刘良佐他们,他立即改变了立场,也随即向福王发出了效忠信,请求一同护送他南下,前往南京。 福王自然求之不得,接纳了刘泽清的效忠。 一时间,江北三镇,全部被福王拉拢和收于门下。 而此时的东林党在干什么呢? 他们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罗列罪名,证明朱由崧不适合继承大统。 可以说,在这一场的皇位之争中,朱由崧虽然姓朱,但并不是蠢笨如猪,知道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 而与之相比,东林党可就落入了下成,只想着诋毁朱由崧的人品,在道德上谴责他不适合当皇帝。 殊不知,现在已经是实力为尊的乱世;能动手时,再怎么哔哔都没用! 不过,双方都忽视了一个致命点: 他们的身边,可是有着身份最尊贵的公主! 第138章 东林党大会 太仓,绛云楼。 三年前,赋闲在家的文坛领袖钱谦益,忍不住内心的骚动和鸡动,在一艘船上迎娶了相识不久的柳如是。 之后,他就在太仓建立了此楼,作为自己的爱巢。 …… 此时,当听到崇祯自缢的消息后,钱大佬难以抑制内心的躁动。 他知道,自己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看他神思不属,一旁正在奶孩子的柳如是开口问道: “老爷,刚刚是何人上门?” “是东川贤弟的家仆,送了信过来;他邀请我去南京! 柳儒士,快让下人们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洗漱一番。 我得马上赶去江宁主持大事!” 柳如是让奶娘将女儿抱走,对着钱谦益道: “老爷,有什么要事,需要您急着去南京?” 说话的工夫,下人们已经送来了热水! 钱谦益打发了下人,对着柳如是道: “刚刚接到消息,皇帝已经大行,太子、诸王已经落入贼手。 国不可一日无君! 我正准备去南京,与宪之等商议皇位继承的人选。 宪之有时过于迂腐,恐被奸人蒙蔽,让福藩有了可乘之机。 当此时也,该是老夫出山,给众位贤弟指点迷津的时候了!” 说话间,钱大佬仿佛已经看到不远的将来,自己在朝堂上指点江山的一幕。 柳如是听到崇祯已经大行,本能的就是一蹙眉,规劝道: “老爷,既然皇帝大行,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为陛下守孝,撤掉府中有颜色的物件? 还有,您这时候离家,是不是不太合适?” 钱谦益听到柳如是的提醒,面上有了一丝尴尬,忙拱手一礼,开玩笑道: “柳儒士所言极是。 这样吧,你待在家中,吩咐仆人们将绛云楼好好收拾收拾。 此去南京,势在必行;我得赶紧洗漱一番,马上就得出发! 河东君,我这头皮有点发痒,还请你为我洗头!” 柳如是见他兴奋的模样,知道再劝也是没用,只得取下他的发簪,为他洗起头发来。 不过,两人说法间的工夫,热水已经变凉了,钱谦益有些不满的道: “哼,水也太凉了。 自从我致仕以来,家中奴仆服侍的就越发不尽心了。 等我重回了中枢,这批人都留下守院子吧!” “老爷,水太凉就让下人们添些热水便是。 不过,这从汉阳买过来的洗发膏,香气宜人,倒真是好用!” “哼,奇技淫巧而已。 算了,不洗了;吩咐下去,我这就去南京!” “……” …… 等钱谦益来到南京的时候,史可法、吕大器等早已恭候多时。 众东林党大佬和中坚们相互寒暄了一番后,就一起移步,来到了史可法的兵部尚书府! 分宾主坐下后,史可法就开口道: “牧斋先生,我等如今正为由谁来继承大统,举棋不定。 还请先生为我等解惑!” 坐在尊位的钱谦益,捋了捋胡子,悠悠的开口道: “如今,大行皇帝的诸皇子下落不明,应该已经蒙尘。 我等需要在现有的宗室中,找一人充作世子,尽快登基!” 吕大器点了点头道: “我等也是这般考虑的。 但在人选上,一时间还犹豫不决!” 钱谦益悠悠的道: “目前和大行皇帝血缘最近、伦序也最靠前的皇室子弟,应该就是小福王朱由崧了。 但当年我等的前辈、老师,都冒着极大的风险,才阻止了老福王登基。 福王一脉,望之不似人君,恐非明主。 我等应该秉承师命,阻止小福王觊觎大宝!” 台下的一位东林党官员立马附和道: “牧斋先生说的是! 几十年前,我等师长就和福藩为立储之事,屡有龌龊;双方已是积怨难消。 而今,南京的实权掌握在我等正义之士的手中,万万不可拥立福藩成为新帝! 否则,等小福王坐稳了江山,我等恐有性命之虞!” “张大人所言极是。” “对,绝对不能给福藩任何翻盘的机会!” “……” 一旁的史可法见群情激昂,皱起眉头道: “牧斋、藐山,两位先生认为谁适合继承大统? 要知道,东林前辈当初与万历皇帝的国本之争,找到的最有力武器,就是太祖的《皇明祖训》: 【立嫡立长、伦序当立!】 如果我等反对小福王继位,正好又违背了《皇明祖训》,那……那不是在打先人的脸面嘛! 到时候,其他诸公看到我等所作所为,岂不是得嘲笑我等: 到底是秉承东林一贯的风骨;还是集体变节,抛弃了前人的坚持?” 史可法的话一出口,众东林大佬都是默然。 是呀! 当初阻止老福王登基,他们不惜和万历帝硬刚了十几年,用的理由就是《皇明祖训》。 现在,他们阻止小福王继位,就必须旗帜鲜明的反对《皇明祖训》。 这……这让他们将节操置于何地?!! “咳咳!” 钱谦益见气氛有点异常,悠悠的道: “宪之,你着相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天下哪有万世不易之法。 当初我等先辈坚持的是公理正义,而不是囿于祖训。 这就跟今日一样! 我们反对小福王继位,也是站在公理正义的立场上! 虽时移势易;不变的,还是我等一颗追求正义的心!” 史可法皱眉道: “那我等有什么立场,反对小福王继位呢?” 钱谦益露出智珠在握的微笑,开口道: “小福王是什么人? 大家只要捉住一个主基调: 在藩不忠不孝,恐难主天下! 诸公想想,由这样的藩王继位,那我等可就成了历史的罪人了!” 众人一听,纷纷表示认同,心想: 还是得由牧斋先生出手,才能逆转乾坤;看看这一套“打着红旗反红旗”,玩的到底有多溜! 万历讲亲疏的时候,我们的前辈可以跟他争辩祖训;现在如果有人跟咱们讲祖训,我们又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继续怼他! 一个字:绝! …… 最终,这次的继承人选拔大会,东林党选择了潞王。 期间,史可法虽也是东林党,但到底还有点节操。 他不想小福王登基,同时也觉得潞王血缘有点远,就想折中选择立神宗皇帝的第七子、桂王朱常瀛。 但桂王到底比大行皇帝大了一辈;这种“侄死叔继”的想法,也不被众人接受。 史可法无奈,也只得随波逐流。 …… 此时,吏部尚书张慎言见决议已定,遂开口道: “除了议定继承人外,大家也别忘了给大行皇帝报仇! 王驸马的檄文已经昭告天下,我等已是慢了一步。 如果在行动上再慢人一步,那天下悠悠之口可就如同板子,到时候势必啪啪啪的打在诸公脸上了!” 史可法:“……” 第139章 口诛王国梓 史可法被张慎言的话逼到墙角,一时间有些羞赧的无言以对。 吕大器赶紧替他解围道: “藐山先生,其实宪之虽然是兵部尚书;但他这个尚书,当的实在是太憋屈了。 如今,江南的左良玉,江北的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之流,即便是陛下下旨,他们也照样听调不听宣! 宪之手中无兵,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慎言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 “湖广的那位王驸马,可是第一时间公布讨逆檄文。 之后,他就立即率军亲征;治下各地的百姓也是大举祭奠大行皇帝。 咱们虽然依靠东林书院,可以正确引导舆论;但有些事,做与不做,那些黔首还是看在眼中的。 宪之,像公布檄文及北伐的事情,最起码我们要有个做事的样子。 要不然,可就被一个宗亲给比了下去!” 史可法一听,赶紧起身,对着张慎言躬身一礼,感激中带着几分惭愧的道: “藐山先生所言甚是。 在下回去后,立马就发布讨逆檄文;并且在地方上招募乡勇,召开誓师大会。 接着,本官就……” 吕大器身为史可法的副手,赶紧问道: “宪之这是也要北伐?” 史可法脸色一僵,幽幽的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开完誓师大会后,我就去浦口那里练兵!” 张慎言:“……” 说了半天,你这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嘛! 不过,钱谦益对史可法的做法,却大加赞赏: “宪之做得对! 闯贼势大,怎可轻言北上?! 我等可以秉承大义,先扶潞王登基。 继而,再建言天子下旨,让江北四镇出手,先试探闯贼虚实。 等这些藩镇跟贼寇都已到了强弩之末时,才是我等大展拳脚之日!” 说到这里,他对着一旁的吕大器道: “俨若,你是江西、湖广、应天、安庆总督,可与这位新崛起的王驸马有过接触? 他为人怎么样? 可能为我所用? 如果能让他甘为先驱,我等自可无往不利!” 吕大器听钱谦益问起王国梓,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幽幽一叹,对着钱谦益道: “牧斋先生,我一直常驻九江,与左平贼打交道甚多;与这位王驸马,还真是缘悭一面! 不过,从左平贼口中,这位王驸马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听说,他欺男霸女,恶行昭彰;楚藩内但凡颜色稍好的女子,几乎都被他淫了个遍!” 钱谦益:……淦!也不知道楚藩的那位宗室女,相貌比自己的名妓妻子如何;这姓王的真他么的艳福不浅! 他虽心中对王国梓羡慕嫉妒恨,但口中还是表示理解: “年少慕艾! 少年人贪花好色,也不全是什么大的错处。 俨若贤弟,我知道你是道德君子,看不惯这些;不过,如果他能实心为新帝所用,倒是可以引为我东林的一大助力!” 吕大器苦涩的道: “除了贪花好色之外,这位王驸马也是嗜杀成性! 当初,左良玉在北上途中,只是和他偶有龌龊,其手下的两员大将就被这位驸马无情斩杀;其中有一位,竟然被他给活剐了!” “……” 钱谦益还是不以为意道: “兵痞不都是这样: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只要他不是一块顽石,你我一群老东林,还调教不好一个兵痞?! 我听说,王国梓还是湖广院试的案首。 湖广提学是高世泰吧,那也是根正苗红的东林中坚!” 吕大器可没有这么乐观! 他幽幽的道: “牧斋先生,我也曾找过高世泰;不过,他对劝说王国梓一事,总是避重就轻,问的急了,他直接道: 【这位王驸马,恐怕和东林党的追求有所出入。】” 钱谦益这次终于严肃起来,忙问道: “有什么出入?” “高世泰有个女婿,叫做李磐,正在王国梓治下效命! 有时候,他们也会提及治国之道。 王国梓对咱们东林党的评价,就是一句话: 【东林一众人,从来都没有一个成体系的治国纲领,只以为道德文章就是救国良方。 他们的技能全部点歪;只长于内争,而短于治国、治军、治民。 实际上,他们与齐、楚、浙三党,以及阉党的区别之处,仅在于东林误国,而东林的对立面则害国而已!】” 钱谦益听到这样的评价,已经是脸黑如炭,寒声问道: “还有吗?” “这位王国梓还说,自从理学思想的《五经大全》、《四书大全》、《性理大全》等颁布以来,天下的读书人都开始家孔孟而户程朱、八股行而古学弃、《大全》出而经学亡。 这就导致了,读书人为了考科举做官,都已经开始走火入魔了。 他们体用不分,完全摒弃了自秦汉以来‘内圣外王’的治国之道。 他还说,东林一党,纯粹以空洞的道德文章为唯一的衡量标准,只重节操而不重实干,只重所言而不重所行,造就了一大批只会与‘异己’分子划清界线、天天大搞道德批判的……酸儒。 这群卫道士,自来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说到治国理政做实事,那是一窍不通! 即便是偶有一两个真正的道德君子,那也是守正而不能达变,敢于犯颜直谏而阔于事理;终是律己虽严而于世无补之辈!” “一派胡言! 他一个小小的生员,有什么资格对我东林一脉指手画脚?! 俨若贤弟,他这样倒行逆施,治下的东林君子就没有站出来反抗的吗?” 吕大器颓废的道: “湖广在张献忠和李自成的轮番劫掠下,我东林骨干已是百不存一。 加之,这位王驸马惯会施小利而让黔首失了大义;通过分士绅的土地,他已经将底层百姓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不仅如此,他还对商贾课以重税;可那些商贾都是软骨头,迫于其淫威,竟然开始对我东林离心离德。 要不是当初我东林先辈一直主张惠商恤民、减轻赋税,焉能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些人,都是些见利忘义的鼠辈! 总之,王国梓这人的思想很危险。 如果不能将他扭曲的思想给掰正了,那一定不能让他这颗毒瘤流毒于世、坑害世人!” “对!” 第140章 激情小作文 对王国梓异端邪说的所言以及倒行逆施的所行,东林党中的一众大佬都表示不能忍。 开玩笑! 他们一出世,就是完人,都是“胎清”道德天尊;能够左右天下舆论。 这样的王旗一树,还弄不臭一个宗室?! …… 这时候,钱谦益开口了: “众位都是国之肱骨。 在此危难之际,我等更应该同心戮力、激浊扬清! 宪之,你是南京的大司马;有关发布檄文、组织誓师大会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南京的几位勋贵和地方督抚,也劳烦贤弟跑一趟。 现在,我们的诉求很简单: 随便他们欺男霸女、玩鹰遛狗;但有一点: 在皇位继承人方面,他们都得老老实实的三缄其口,不得浑水摸鱼!” 史可法点了点头道: “牧斋先生说的是! 这事交给在下,定能办的妥妥当当!” 钱谦益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 宪之虽然脑筋比较轴,但办事能力在他们中,还是出类拔萃的。 嗯,矮子里面的将军,那也是将军嘛! …… 接着,他又对南京翰林院掌院学士姜曰广道: “燕及老弟,你的为人,大家都是钦佩的。 大行皇帝当初也说过: 【曰广在讲筵,言词激切,朕知其人。】 对你,陛下每每都有优容。 如今,这位王国梓竟然敢诋毁我等饱学之士;并倒行逆施,将过去亲如一家的佃户和士绅之间的关系,搞成了对立的仇敌。 此獠不除,国将不国! 所以……” 姜曰广有些迟疑的打断道: “牧斋兄,老弟也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朽,手下也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翰林。 我们这些人绑在一起,估计都不够这位王驸马揍的!” 钱谦益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道: “燕及,你怎么会想着以卵击石?! 我的意思是: 武人之刀,文人之笔,皆杀人之具也! 你可以组织手下的笔杆子,劝善惩恶;将王国梓丑恶的嘴脸公之于众! 到时候,阳光之下没有秘密;定然能让他如同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姜曰广:……事情还能这样办?这位钱牧斋还真不是一般的狠! …… 最后,钱谦益对着张慎言道: “藐山先生,事不宜迟,我俩还是早早去淮安,将潞王迎进南京,早日登基!” 张慎言听了,立马道: “确实该如此! 我等还是早早上路为好!” …… 其他暂且不表。 姜曰广接了钱谦益的任务后,那是绞尽了脑汁,但还是不得其法、没有头绪。 正好这时候,他的儿子从外面回来;仔细看,他的脖子处,竟然还有口脂留下的吻痕! 姜欧倪看到老父亲的脸色,赶紧收拾起笑容,躬身一礼道: “爹,您这么早就下衙了?” 姜曰广冷哼一声,指着儿子衣衫不整的模样,开口教训道: “你瞧瞧你都成了什么模样! 如今,皇上刚刚驾崩,你还穿着如此惹眼,就不担心有人会弹劾你老子吗? 快去将衣服换了! 还有,最近少往秦淮河上跑! 皇帝大行,那就相当于死了君父! 你老子我如果走了,你还能开开心心的去喝花酒庆祝不成?!” 姜欧倪:……那可不一定!你一蹬腿、分了家,那我的日子可就松快、逍遥了! 他自然不敢将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忙坐下来,开口问道: “爹,你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儿子读书的本事稀松平常;但自问还有几分歪才,可以为您分忧!” 姜曰广听他这般说,心里还是很熨帖的;就将上午商议要搞臭王国梓的事情说了出来! 姜欧倪听了,似笑非笑的道: “爹,这个钱谦益……” “住口! 牧斋兄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敢直呼其名?!” 姜欧倪嘟囔道: “这老东西行的不端,做的不正,还不兴让人褒贬?! 当年他迎娶一个妓女,却始终不愿意透露新娘的身份。 您当初去观礼,见新娘是柳如是时,不也向柳如是和钱老头扔石头、臭鸡蛋、烂菜叶子了嘛。 您瞧瞧,那钱老头受到过任何的干扰嘛! 麻蛋! 这还真是: 十八新娘八十郎, 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 一树梨花压海棠! 哼哼,就是不知道,他刚出世的女儿,是不是他的种!” “孽子,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姜欧倪见自己老爹动了真怒,赶紧道: “爹,您消消气。 赞美别人,我不拿手;抹黑人,可是我的专长。 正好,我有一位好友,经常到汉阳采买紧俏货,我去问问他关于这位驸马的情况!” “好! 还有,出去前,将衣服给换了! 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 当晚,姜欧倪就打探到了王国梓的一些八卦材料。 他进了书房,邀功似的道: “爹,我这可是跑断了腿,才搞来这位王驸马的黑材料。 您是不是得犒劳犒劳我!” “哼哼! 再没个正形,少不了一顿竹板炒肉!” “……” 姜欧倪看他老子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再乱跳,直接开口道: “这位王驸马,黑材料倒是不少! 首先,他自幼丧父,只有一个寡母,哪里有钱供他读书考科举。 所以,我拟好的第一篇小作文,题目就叫做: 《〈考场现行记〉——宦海沉浮,利欲熏心;一个假生员回忆录里的那些黑镜头!》。 哼哼,此文一出,他的秀才功名可就站不住脚了! …… 听说,他在老家就喜欢勾勾搭搭,跟里正家的小娘子还偷尝过禁果,让对方落过胎。 我的第二篇小作文,题目就叫做: 《〈牛郎海后〉——腹黑村娃高干女,一段被人面兽心毁掉的惊世虐恋》。 这篇文章一出,他的丑恶嘴脸,就再也无所遁形。 …… 还有还有。 他娶了楚藩郡主后,听说与世子夫妻俩都有点不伦的恋情,我这里构思了姊妹篇: 《〈妹夫之金瓶梅〉——那英俊健壮的妹夫哦,为何至死不肯放过我这薄命女子!》; 《〈妹夫之断背山〉——从贫贱到最强藩镇,大舅哥和妹夫之间的旷世畸恋!》 …… 爹,还有呢,听说他和曹化淳……” “够了! 你这脑瓜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难怪读不好书! 将这些都留下,你赶紧滚,罚你去跪祠堂!” 姜欧倪:“……” 看着老爹兴致盎然的欣赏着十八禁的小作文,他心中腹诽道: 淦!这他么的就是卸磨杀驴! 还我小作文! 第141章 东林造黄谣 有关王国梓的黄色小报,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流传到了南京的世面上。 那些抓人眼球的惊悚标题、突破人伦的禁忌内容,很是满足了吃瓜众窥视皇室私隐的心理,竟越穿越邪乎;并且,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这事很快还在向周边地区扩散。 由于南直隶经常有商人到汉阳、武昌采买货物;所以,黄色小报也很快传到了汉阳。 …… 汉阳迎宾馆,三楼雅间。 几个江宁来的客商,一边品尝着当地美食——豆皮,一边热火朝天的交流着。 “黄尧兄,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这位王驸马不仅贪花好色;而且,还男女通吃?” 旁边一位大腹便便员外模样的人,正就着蛋皮大口大口的吃着米饭。 此人姓早,名琛,字黄尧。 早姓很少见。 据传,他的先人曾经姓“卓”,世居江宁;嘉靖皇帝时,他的高祖曾做过朝堂上的大官。 只因依附严嵩父子,犯了十恶不赦的欺君之罪,被皇帝下令斩首,与之有关系的所有卓家人都受到牵连,被流放云南。 早黄尧这一支的先祖比较鸡贼,贿赂了官员,改了姓,由“卓”改为了“早”;竟然堂而皇之的避免了被流放的厄运。 到了早黄尧这一代,他们终于恢复了普通人的身份,又可以参加科举了。 他也曾在东林书院读过书、考中过秀才。 只不过,南直隶的才子如同过江之鲫,他前后参加了三次乡试,都名落孙山。 这时候,他不得不忍痛放弃了举业,回家继承了老爹的三家当铺、两家车马行以及上千亩的土地。 …… 此时,早黄尧觉得吃的差不多了,剔着牙悠悠的道: “男人嘛,哪一个不是贪花好色。 我这份黄色小报,是从东林书院传出来的手抄本。 既然夫子都没禁止,想来上面写得都是真的!” 另一人也附和道: “我觉得也是。 上次,我听到一位致仕的官员曾说过: 这位王驸马最喜欢风月酒色;除了公主外,府中还养了八八六十四位娇滴滴的小娘子。 那姿色,就是秦淮八艳站在一旁,都成了烧火丫鬟。 就这样,他还不满意,经常去面厮混。 你们还不知道吧!” 说到这里,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对着左右道: “他最喜欢去的,就是楚王府了。 听说世子捉奸的时候,竟然看到他和世子妃……啧啧啧,王府可真够乱的。 因为这事,世子妃已经被休了。 江夏潘氏也算是名门望族;就是因为出了这样一位出嫁女,导致整个家族都跟着蒙羞!” 早黄尧见风头被同伴抢了,有点不高兴的反驳道: “什么看上了世子妃,明明是世子先看上了他。 告诉你们: 他跟世子早就有了首尾;所以,当初在挑选仪宾的时候,世子才会极力推荐他当妹夫。 哼哼,要不然,评文采,咱们在座的都可远胜于他;论长相,在下自信也可甩他三条街。 我怎么没这样的好命,可以攀龙附凤呢!” 他的同伴也开口道: “江夏的名妓林仙儿,你们都听说过了吧。 她还是王国梓的同乡呢;听说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嘿嘿,我昨晚已经花了五十两,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那你我兄弟可要饮上一杯。 没想到,在这汉阳城,你我还做了一回小连襟!” “……” 此时,这位同伴像吞了苍蝇般,有些怏怏不乐的道: “那王国梓,从小就追求林仙儿;林姑娘盛情难却之下,就用肉身布施了这个舔狗几回。 哈哈,没想到这个姓王的,下面的那话儿,是杆娘娘枪;并且,由于旦旦而伐,小小年纪就已是油尽灯枯,已经举不起来了!” “哈哈哈……” 这一刻,众人都觉得十分解气: 凭什么你一个穷小子,可以逆袭,居然还爬到了他们的头顶上! 要知道,他们都是耕读传家的人,身份最为清贵,竟然被一个泥腿子给比了下去! 不过,这时候有人发出了疑问: “可我怎么听说,麒麟公主已经有喜了?” 那名同伴长叹了一口气道: “听说,他是找了龙虎山的天师,给他炼了丹药;什么进补的、壮阳的,将药当成了饭吃,这才稍稍恢复了些。 可总吃这些玩意儿,他体内虚火就压不住。 所以,这位王驸马才会烧得慌,整天跑到战场上跟流寇厮杀,就是为了泄火!” “……” 就在众人泄气不已,失望于王驸马能够重振雄风时,雅间的门突然被踹开了。 一个彪形大汉怒目圆睁的走了进来,直接指着众人的鼻子就开骂道: “扯你娘的蛋!” 此人正是崔文荣的副手,第一师第二旅的旅长张国祥。 最近,王国梓正在北伐,他和崔文荣接到的命令,就是阻止张献忠进川。 今天,他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没想到竟然在迎宾楼内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此时,他指着早黄尧等一众人的鼻子,唾沫横飞的骂了起来: “道听途说、捕风捉影,是非不分。 驸马爷的事,是你们这些狗崽子知道的清楚,还是老子知道的清楚?! 告诉你们,驸马爷雄姿英发,是一个堂堂的伟男子。 哼哼,他金枪不倒、百战百胜! 要不信,把你们家的姑娘通通洗白白的放到床上;驸马爷保证能夜御十女,杀的她们丢盔卸甲,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还不算,等过了十个月,保管她们都能领着一个大胖小子回去拜外公呢。 哼哼,咱们驸马爷,可是龟山军校的校长兼炮科教员。 打炮,那是一炮一个准儿!” 待旅长说完,他身边的一众扈从齐声高喊道: “头儿说的正是! 驸马爷就是神炮手!” “……” 这样的吵闹声,自然也引来了迎宾楼的掌柜。 他立马上前道: “众位、众位,小老儿这里有礼了。 大家伙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在汉阳城打架斗殴,那可是要到衙门里面吃板子的! 咦!这不是张旅长吗?” 张国祥知道这家迎宾楼有驸马爷的份子钱,对掌柜的也客气,开口道: “李掌柜,不是我想存心找事,是这几个狗东西不长眼,竟然躲在这里诽谤驸马爷。” 说完,他就将早黄尧一伙,是如何造黄谣的,一一道明。 李掌柜听了,脸色数变;他一脸狠厉的对着楼下吩咐道: “阿三,你们快带上家伙上来。 这里有几个不怕死的吃霸王餐,给我往死里揍!” “……是!” 第142章 商会的选择 人民的好驸马竟然被诽谤了?! 这事还发生在他的龙兴……起家之地汉阳! 就问你: 这事可气不可气? 可怕不可怕?! 被揍的人,高兴不高兴?! 哼,不高兴,那就再揍一顿! 早黄尧:“……” …… 看着全身都是四十码的大脚印,他顶着一张猪头,与同伴们相视苦笑! 果然,到瓜地摸瓜是有风险的;一不小心,手就容易捅到猹嘴中,会被狠狠咬一口。 哎! 自己今天这顿揍,挨得一点都不冤! …… 就在这时候,一群衙役手拿刑具,上了楼就要锁拿他们这一伙人。 早黄尧看到事情已经闹大,赶紧央告道: “各位,我们只是几句无心之失,没必要闹得不可收拾吧?! 王驸马不是早说过: 他的治下,不会因言获罪! 还有,驸马正在大力招商引资;我……小人是金陵商会的会员。 如果今天你们拿了小人,就是在破坏驸马的百年大计! 小人……我可警告你们: 山水有相逢,得饶人处且饶人!” 带队的衙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悠悠的开口道: “没想到,你对驸马爷的政策,倒是耳熟能详!” 说完,他脸色一变,对着众人道: “告诉你们一声: 抓你们,不是因为诽谤驸马。 涉及到诽谤,那是要苦主递状子到衙门;否则,民不举、官不究! 拘你们,那是因为在迎宾楼互殴,公然寻衅滋事! 现在都有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早黄尧一脸悲愤的指着自己的猪头脸,开口强辩道: “我们都被揍成了猪头,明明是单方面被殴,何来的互殴?” 衙役对着张国祥手下的士卒一阵挤眉弄眼,然后问道: “他们刚刚真的没还手?” 一个小校也是人精,立马一瘸一拐的走到衙役面前,央告道: “这几个别看长得斯斯文文,下手忒狠,专找人的私密处下手;估计,身上根本就看不出伤痕! 哎吆,我的这条左腿,刚刚被他们踹伤了! 你可一定要转告祝咏祝大人,不可轻饶了这群败类!” 早黄尧:“……”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小校;继而,像是见了鬼一般的指着他的右腿道: “这位差爷,你看到了吧。 他说自己左腿有伤,捂着的却是右腿。 这……这明明是栽赃陷害! 我不服!” 衙役:“……” 他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 “估计是疼痛转移了。 可见,你们当时下手有多狠! 好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都跟我走一趟吧!” “……” …… 驸马爷被造黄谣的事,很快也在汉阳的官场上传遍了。 此时,汉阳知府祝咏向巡抚吴珄禀告道: “吴大人,都打听清楚了。 这位早琛,家住南京,是姜曰广的弟子。 这次,他和众多东林和复社学子接到任务,就是去各地败坏驸马爷的名声。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平白无故来得罪咱们!” 吴珄自从转投到王国梓的帐下,只觉得过去在崇祯手下老牛拉破车的那种束缚感,彻底得到了释放。 王国梓重用的官员,都是那种非死读书的人,更加注重他们的实干! 这样的人,无疑是治下老百姓的福音;但对旧官僚的那一套,他们可就比较陌生了。 此时,吴珄悠悠的解释道: “如今大行皇帝还没下葬。 那些东林君子们,估计已经再找新的皇位继承人了。 驸马爷从来都没拜过东林党的山头,自然就被他们认为是异类! 哼哼,在这些道德君子的心中,不是朋友和仆从的,那就是敌人。 驸马爷挡了他们的路;所以,他们才会往他身上泼脏水!” 祝咏有些难以理解的道: “像我们这样各自安好,不是挺好的? 他们为何像条疯狗一般的到处咬人?” “哼哼,那是你没吃过他们的亏,不知道他们的无赖之处。 你若和他们讲道理,那是讲不通的;他们都自认为是道理的祖宗,只会跟你耍流氓; 当你拉下面皮,也跟他们耍流氓的时候;你就会发现: 他们拥有着丰富的耍流氓经验,你还真不一定干得过他们!” 祝咏:“……” 他一脑门的官司,开口请教道: “大人,那这事下官应该怎么处置?” 吴珄点拨他道: “这些东林君子,不是都以儒家圣人自居嘛。 他们既然想跟我们讲孔子;那咱们就跟他讲老子! 孔子可是三次求道于老子!” 祝咏不确定的道: “老子?无为而治? 大人是让下官听之任之,让他们继续造驸马爷的黄谣?!” “我说的老子,是能动手就不逼逼的老子。 只要我们对着他们露头就打,保证他们乖的像孙子一般! 这样吧,这位早琛不是金陵商会的会员嘛;咱们直接将人送去商会,让他们给个交代! 如若不然,那以后双方的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哼哼,驸马爷作坊里出来的货,都紧俏着呢。 不和金陵商会做买卖,我们还可以跟南京商会、江宁商会做!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逐利的商人,遍地都是! 另外,这件事千万不要传到驸马府中。 如果这事惊扰了公主;那我们可就百死难赎了!” “……是!” …… 当汉阳知府将早黄尧等人送到金陵商馆的时候,众人都是面色一凛。 看着衙役转交的那封信,会长李载荣面沉如水的对着下人吩咐道: “将早贤侄等人带下去休养,再去找个大夫给看看!” 等打发了这几个倒霉蛋后,李载荣悠悠的道: “汉阳府这不是在打他们的脸,这是在敲打我呀!” 他的幕僚提醒道: “会长,汉阳可是给我们出了一个大难题! 您和各位贤达的子侄,大多都在东林书院学习,前程还得靠牧斋先生他们。 但咱们的买卖,也离不得汉阳货。 看如今的情景,汉阳和东林之间,估计早晚会有一战! 会长,我们该如何站队?” 李载荣幽幽的道: “这从来都不是一个站队问题! 咱们的根,可是在南直隶!” “那……那汉阳的货,我们就不卖了? 那可得损失不少的银子!” 李载荣平淡的道: “买卖讲究个互惠互利! 我们如果收不到汉阳的货,那他们也休想将货卖到金陵去! 哼,趁着这次机会,咱们也确实需要向这位驸马爷露一露肌肉了!” “……” 第143章 北上迎太子 汉阳城里的暗流涌动,王国梓暂时无法知晓。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迎回太子。 …… 河北真定府。 王国梓一直在等黄月桂的消息。 自五月初收到他在袁步屈的协助下,顺利出了京师后,就再没了任何的音讯。 估计,传信的信鸽,已经不知道葬身到哪个饥民之口。 而从黄得功和马士英那里得到的最新消息: 小福王已经对皇位虎视眈眈;而跟他不对付的东林党,也在积极串联,准备推潞王上位。 可以说,局势已到了争分夺秒的地步。 万一他不能在朱由崧登基前将太子顺利的接回的话,那之前的谋划可就成了一场空了。 当然了,他也可以带着军队平推。 但他之后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即将入关的鞑子身上,可不愿意陷入无穷无尽的扯皮中。 …… 正在这时候,马尽忠来到了营帐中。 还不等他开口,曹化淳已经急切的问道: “马将军,可有太子他们的消息?” 马尽忠无奈的开口道: “驸马爷、曹公公,末将已经按照之前设计的路线,将真定周边都扫了一圈。 除了顺手解决了几处匪患,解救了几位大人外,还是没有太子的任何消息! 驸马爷,末将这次救下了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范景文范大人。 他的家仆告诉末将: 在城破之际,范大人草拟了遗疏后,就要投入枯井;幸得他们极力解救,才没有殉国。 还有一位,是户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倪元璐倪大人! 倪大人在城破前,已经请旨去修南京宫殿,以备不测;没想到…… 他也是在自缢时,被随从救下的!” 王国梓:“……” 他看过系统提供的《明史》。 虽然这是后人写得,不一定可信。 但这两位明末的大臣,还是少有的有风骨的人! 其中,范景文是位文武全才,居官持正不阿,很为世人称道;在国事艰难的情况下,他也是殚精竭虑,积极补锅,可谓是颇有实干。 奈何,面对李自成攻破宣府、兵锋直逼京师的噩耗,他虽夙夜忧叹、苦思对策;却也是毫无办法! 另一位倪元璐,虽说是东林党,却是少有有节操的东林! 他在京师岌岌可危的时候,积极支持崇祯南狩;只可惜,当时很多大臣反对,最终未能成行。 不过,除了气节外,后世对这位老先生更推崇的,还是他的书画作品。 他可是与黄道周、王铎鼎足而立,并称“明末书坛三株树”。 只是,树再好,在这乱世也没什么卵用,除了用来自挂东南枝之外! …… 王国梓本不欲见他们俩。 不过,身边的曹化淳却建言道: “驸马爷,这两位都是忠义之士,可以见一见! 虽说救出太子重要;但如何证明太子的身份,那也是非常重要! 只奴婢孤身一人,恐怕不足以取信百官,担心有人会拿太子的身份做文章!” 王国梓:“……”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想简单了。 这位曹公公,如今没有东厂厂督的身份,还真不一定干的过东林党。 历史上,他不就被无耻文人栽赃陷害,诬陷他开城门迎闯贼了嘛。 想到这里,王国梓瞪了他一眼,心中腹诽道: 没了崇祯撑腰,你还真是不中用! “快请两位大人进来!” 两位尚书一进了营帐,还没等王国梓这个主人家跟他们客套几句,就立马互掐了起来。 严格来说,是倪元璐按住范景文,来了一顿骑脸输出。 那啪啪啪的巴掌声,就连王国梓都替范景文感到肉疼! “范景文,你个老匹夫! 如果不是你和魏德藻之流,一直阻止大行皇帝南狩,陛下又怎么可能驾崩?!” 范景文本还想着反抗。 听到这一句后,他的动作一僵,立马苦笑道: “是呀! 鸿宝贤弟,你打死我吧。 陛下都已经去了,主忧臣辱;我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 王国梓在一旁看了半天戏。 没想到,平时斯斯文文、握笔杆的朝臣,真动起手来,也是这般的血腥和暴力。 此时,他递了个眼神给曹化淳,让他赶紧劝一下这两位。 “二位大人,你们就别打了。 大行皇帝已经驾崩。 现在最重要的,一是迎回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另一方面,就是替大行皇帝报仇。 这位正是王驸马! 他已经安排人进京师,保护太子南下。 二位大人都是公忠体国之人,何必做此……有辱斯文之举!” 扭打成麻花一般的两人:“……” 他们快速收回掐架的手,都顾不得整理衣冠,脱口而出道: “王驸马,你这是北上为大行皇帝报仇?” “太子身在何处?下官这就去拜见!” “……” 王国梓见二人终于忘记了缠斗,幽幽的道: “我也没想到,北直隶匪患如此严重。 我派往京师迎接太子的人,按照南狩的路线,本应该到了真定。 没想到,至今还未见到太子的身影;最近,就连讯息都中断了!” 范景文急切的躬身一礼,开口道: “王驸马,疾风知劲草,世乱识忠臣。 您但有所命,下官无敢不从!” 倪元璐也开口道: “是呀,驸马爷,太子关乎天家血嗣传承;下官拜托您,可一定要迎回太子呀。 下官……下官这就给您磕头了!” 王国梓见他说话间的工夫,真的要大礼参拜,连忙搀扶起他,安抚道: “我的另一路大军,已经深入河北,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 二位大人,还请稍安勿躁!” 范景文听到这样的消息,立马请命道: “王驸马,下官也曾带过兵。 您可否调一队兵丁给下官,下官也要去寻太子!” 一旁的倪元璐直接冷哼一声道: “你个老匹夫,还有脸说找太子! 驸马爷既然都已安排妥当;你这样瞎忙,于事何补?! 驸马爷,下官现在保证,会好好呆在军营,不给您和士卒们添乱!” 范景文:“……” 王国梓听了两人的话之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位范景文能主动请命,确实是个实心办事的人;但倪元璐的话,无疑更切中他的心思。 此时,他们还是不要再添乱的好! 正在他准备打发了这两位的时候,外面突然飞过来一只信鸽。 扈从忙将信鸽腿上绑的信取下递给王国梓。 他看了后,一脸喜色的道: “两位大人,太子有消息了。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李闯一直派人追杀太子和诸王、公主。 幸得老天保佑,他们已经与惠登相部汇合。 来人,立刻拔营,随我去面见太子!” 第144章 胜利的会师 其实,太子朱慈烺逃亡的路线,可以说是精心安排的。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早就到达目的地了。 首先,黄月桂是一个精明人。 他跟着商队,在京师和汉阳之间来往过好几趟了;心里对该走的路线,已经有了通盘的考量。 可以说,他和王国梓设计的南下路线,风险极小。 其次,他也并不是单枪匹马过来闯龙潭的,身边可是带着足足一百多人的护卫小队。 这些小队的成员,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精明强干之人,实力不俗;并且,他们装备的短铳,也是兵仗局精心打造的。 有了这样武装到牙齿的护卫,北直隶的小股流寇如果敢冒头,那基本就是来送菜!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些敌人内部的地下同志作为策应;要知道,袁步屈大军师,可是明末最成功的余则成! 这样内有精卒护卫,外有强援策应;按理来说,太子早该与王国梓等人会合了! 但不出意外的就偏偏出了意外。 问题就出在队伍中的两位公主身上。 首先,小公主朱媺沁生病了。 小姑娘今年只有六岁,才刚刚记事。 没想到骤逢家变,一日之间爹娘都自缢了。 就这样,她被吓得一病不起,彻底拖慢了行军的速度。 历史上,这位小公主虽是周皇后所出的嫡幼女,却命运多舛,至死都没有混上一个正经的封号。 之所以称她为昭仁公主,也仅仅是因为她的居所是昭仁宫! 并且,她还是被自己的父皇,亲手砍杀的! 黄月桂虽有心将小公主留下,找一户人家暂时抚养,却被阿九公主严词拒绝。 看着太子也露出不忍之色,他心道: 得!自己枉做小人了! …… 小公主既然都这样了,黄月桂之前设计走小路的计划,无疑就泡汤了! 要知道,那样的颠婆,就是一个成年人也遭不住。 所以,他只能决定临时改道。 他却不知,自己报告改道的信鸽,半道上被游隼盯上,注定完不成邮差的使命了! 所以,自始至终,他的密信都没有送到接头和策应的人手中。 另一边,当李自成在宫中听到内侍打的小报告,知道楚藩已经派人接走了太子和诸王后,他是勃然大怒,立马下令让李过去追杀崇祯的子女。 要知道,新的狮王打败了老狮王,都会杀死他的所有子女;兽犹如此,何况人乎! 接到命令的李过,知道兹事体大。 临行前,他还专门找上了大军师袁步屈,让他给自己算上一卦! 袁步屈作为打入敌人内部的策应者,自然不可能真给给他指明路,就随意说了几条官道,言明这群凤子龙孙们肯定吃不得苦,一定不会走小路的。 没想到,这位铁口神断竟然歪打正着,指对了路! 原来,袁步屈不敢将路说得太过离谱,指的都是从京师到汉阳的必经官道。 当然了,这些道路,都正好规避了真正计划要走的路。 但好巧不巧,黄月桂改道后,走的也是袁步屈指的路。 只能哀叹: 神棍还是很得上天眷顾的;此时的袁步屈,都快赶上口含天宪了! 就是不知道他的驸马爷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会不会让他含着天线,借以薄惩! …… 本来,走大路也不是不行。 只要跑的比追兵快,那他们仍然能先一步和王国梓的大军会师。 但一路上除了照顾生病的小公主外,同行的大公主也尽出幺蛾子,好似近乡情怯般,不停的拖慢大家的行程。 黄月桂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腹诽: 这群贵女真是不好伺候;哪里及得上自家的麒麟公主之万一! …… 其实,朱媺娖此时的心情,也是一言难尽。 首先,父皇母后亡故,她也非常悲痛。 之所以还没倒下去,只因为她知道小妹还需要人照顾。 其次,当有人救出他们兄妹五人后,说不高兴,那也不是真话。 但想到救他们的竟然是自己的便宜姐夫王国梓时,她的心却是五味杂陈。 她对这位强塞给自己的姐夫,心中有怨、有恨,更多的是不甘心! 说起怨恨,其实很好理解。 她本是正正经经的天家嫡长女。 只因父皇受了王国梓的胁迫,她的身份就骤然变成了皇室义女,原因竟然是她与王驸马的妻子同龄。 但凡是个女人,被另一个女子比了下去,心情都不会很美好。 这还不算,自己好好的坤仪公主封号,也被褫夺,变成了令人耻笑的阿九公主。 她听宫人私下里议论,只因为身份的骤变,原先的驸马人选周世显,已经借故要为亲人守孝,上书请求公主另择良人。 就这样,自己一不小心,已经被拖成了十五岁的老姑娘了。 听说,夺了自己身份的那位楚藩郡主,现在都已经快当娘了。 这更是让人情何以堪! 自己的良人,又在何方?! …… 受两位公主的拖累,他们一行人最终还是被身后的追兵咬住了尾巴,困在了一处山坳里。 此时,面对大山,他们想翻出来很难。 同样的,外面的人想要攻进来,也得面对着枪林弹雨。 一时间,双方形成了僵持。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李过也急了,不再考虑要活口,竟然要放火烧山! 还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惠登相的搜索队听到了熟悉的枪声,这才找到了他们。 李过身为李自成最器重的侄儿,号称“一只虎”,自然很是骁勇善战。 之前在宁武关时,他和大顺军被楚藩偷袭而大败,一直心有不甘。 这次惠登相主动找上了门,那是仇人见面,他一心想着一雪前耻。 惠登相对李过也是早有耳闻,也不介意教练后辈做人。 两人就在山间的夹道处干了起来。 结果可想而知,李过胳膊和大腿处各中了数枪,一只虎差点被打残成了半只,只能带着对战败的不忿,以及对楚藩军刻到骨子里的恐惧,狼狈的逃了出去。 此时,黄月桂才带着太子等人,出来与惠登相会师,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宅急送之旅! 第145章 天家一家亲 等惠登相部赶跑了李过后,王国梓也赶了过来。 此时,他见到的是强装镇定的太子朱慈烺,以及惊魂未定的定王朱慈炯和永王朱慈炤。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国梓在定王和永王以及两位公主的脸上,看到的是劫后余生的释然,以及对往后生活的彷徨无措。 但他在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太子脸上,看到的却是一闪即逝的兴奋。 …… 朱慈烺看到王国梓正在用心观察他时,脸色立马一僵;继而丝滑的过渡到了悲戚且焦躁担忧的模样! 王国梓:……这厮不简单呀;难道毕业于皇家影视学院?! 此时,他心中暗暗惊醒: 这位太子被一众大臣当成储君来精心培养,果然有点门道。 看来,这是一只小狐狸! 想到这里,他赶忙上前拜见道: “臣王国梓,参见太子、定王、永王殿下和两位公主。 都怪臣救驾来迟,还请……” 他的话还没说完,太子朱慈烺已经快步上前搀扶起王国梓,强挤出一丝笑意: “姐夫,你我既是君臣,又是至亲。 如今,父皇、母后已经故去,孤身为人子,深感不孝! 都说长姐如母,孤以后可就要仰仗姐姐、姐夫了!” 说完,他还挤出来了几滴泪,当场饮泣了起来。 王国梓:“……” 这样的一句话,说的真是恰到好处! 这位太子,虽然纡尊降贵的口称“姐夫”,看似是在叙旧拉家常;但一开口就点出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先有君臣,然后才是其他! 此时,王国梓不知道是替便宜老丈人开心,感叹太子少年老成、社稷有望呢;还是得提防一二! 此子看来是吃黑芝麻长大的,竟一肚子黑点子! 想到这里,他赶紧把臂,陪着朱慈烺掉了几滴泪后,才义愤填膺的抱拳道: “太子,臣已发下了讨逆檄文,准备亲率大军北伐。 臣势要生擒闯贼,将之作为牲品,用他的血肉来祭奠大行皇帝!” 说话间的工夫,王国梓还隐晦的给马进忠使了个眼色。 马进忠立马会意,拦住即将暴走的王驸马,苦劝道: “驸马爷,末将等都知道您对大行皇帝的感情;可现在真不是冲动的时候。 陛下既已大行,讨逆伐贼,为大行皇帝复仇自然重要。 可刚刚麒麟公主不是来信,说: 南京六部的官员,认为太子已经蒙尘;准备在各地藩王中找一位来继承大统。 人选他们都商议的差不多了,就是潞王。 这还不止呢! 末将还听到了江北三镇有消息传出: 刘泽清之流,已经接受了福王的条件,准备带兵进南京,协助他登基。 驸马爷,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 如果您这时候北伐,可就来不及阻止他们;那太子……太子可就……” 朱慈烺:“……” 他听到南京六部和江北三镇的打算后,心中是既惊且怒: 惊的是,原以为顺利逃出了京师,就可以理所应当的继位。 没想到,不管是南京六部的衮衮诸公,还是各地掌握军队的藩镇,都不属意自己继位。 怒的当然是这群人的放肆! 父皇留下的宝座,凭什么便宜了外人! …… 此时,这位太子已经深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王国梓并不仅仅是自己逃出生天的跳板;自己能否继位,还得多多仰仗他。 并且,自己千万不能在这时候装过头了;否则,可就真吃不上一口热乎的了! 他再顾不得虚情假意,连忙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姐夫,给父皇、母后报仇,不急于一时。 父皇大行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苍生黎庶。 潞王、福王之流,在封地时,就对百姓多有侵扰,怎堪继承大统?! 姐夫,咱们还是先回南京,挫败了他们的阴谋之后,才好举全国之力,一同讨逆!” 王国梓故作愕然的看着他,不确定的开口道: “殿下,那大行皇帝的仇,我们就不报了? 臣还想着推举殿下当三军统帅,率领臣等讨逆伐贼呢!” 朱慈烺被王国梓这样灼灼的眼神盯着,只觉得自己像是突然被阳光直射的老鼠般: 自己原本想靠着这一次见面时的唱念做打,表现出皇家的恩威。 没想到,搞了半天,真龙一日同风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不得不说,朱慈烺被王国梓的话以及一个眼神,整得有点破防了。 …… 正在朱慈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算是为他解了围: “王驸马,事有轻重缓急。 你救出了我等,本宫大为感激。 不过,太子并未蒙尘的消息,王驸马是否也应该昭告天下;免得让有些宵小之辈,趁机钻了空子。” 说教完王国梓后,她又对着太子规劝道: “皇兄,我知道你身为人子,此时肯定心中悲切;一心想着北上,为父皇、母后报仇。 可您身系社稷安危,怎可以身涉险。 事有轻重缓急。 皇兄,你现在的任务,还是顺利继承大宝。 父皇即便殡天,他也是希望您能继承他的遗志,内除流寇、外御鞑子!” 说完,她还缓缓跪下,一脸郑重的道: “臣妹恳请皇兄,以大局为重!” “……” 朱慈烺听了皇妹的解围,强压下一脸的喜色,悠悠的开口道: “对对! 孤身为人子,不能立即为父皇报仇,实属不孝。 但孤既已对不起父皇,就不能再对不起列祖列宗和江山社稷。 姐夫,我们还是先行挫败了潞王、福王之流的阴谋;然后再秣马厉兵,为父皇报仇!”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听着朱慈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开口问道: “殿下所言极是,那我们就立刻折返?” “对!” 王国梓立马对着大军吩咐道: “传太子的命令: 立即折返,回汉阳,出发!” 朱慈烺:“……” 他此时一脸羞愤的腹诽道: 这个姐夫,还真是滑头。 直接下令折返就得了,还非得强调是孤下的令! 如果孤真能对这些兵令行禁止,如臂使指;那孤第一个就叫他们剁了你! …… 眼见着大军即将开拔,王国梓走到了朱媺娖身边,伸出双手,从她的怀中抱过来小昭仁。 朱媺娖只觉得一双大手在自己的羞人处划过,妹妹已经落入了面前的贼子手中。 她是又羞又怒,只能用杏眼瞪着王国梓。 王国梓对着病的脸发烫的小昭仁悠悠的道: “小公主,起风了,一不小心就容易感冒! 来,姐夫喂你药吃!” “……住手!” 第146章 搅屎棍出场 看着王国梓要将一颗不明的东西塞到小妹口中,朱媺娖立马横眉冷对的斥责道: “你……你太放肆了! 如果媺沁出了任何事,本宫要拿你是问!” 王国梓耐心的哄着小公主吃药,并没有理会她。 看着朱媺沁蹙起眉头,乖乖的将药吃下去;他又取出一根棒棒糖,含笑对着小公主道: “姐夫给的药,那可是神药。 药有点苦,吃了糖就不苦了! 小公主,你长大后,可要做一个娴静淡雅、温婉穆穆的贤德公主;可千万别长歪了,变成一个虎大姐!” “……好!” 朱媺娖:“……” 小昭仁此时转过头,正准备和姐姐分享一下糖果蕴含的甜蜜;不期然,就看到了姐姐那仿佛要杀人般的眼神。 这着实吓到她了! 于是,小昭仁立马转头抱住王国梓,怯怯的道: “姐夫,你只给糖我吃,没有给姐姐;我看姐姐生气了。 要不,你也拿颗糖,哄哄姐姐吧!” 朱媺娖:“……” 王国梓哈哈一笑,点了点昭仁的鼻子,开口道: “小公主,你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呢。 你可真是姐夫的好姨妹!” 朱媺娖:“……” …… 这次的北伐,因为太子着急回去抢龙头的位置,就这样虎头蛇尾的草草结束了。 不过,从战略上讲,倒是完全达到了王国梓的预期。 首先,成功的救出了太子一行;并且,他从黄月桂那里,已经知道崇祯遗诏的内容。 此时,除了每日上架新商品、其他时间都在装死的系统,终于又跳出来诈尸了: 【叮! 检测到宿主绑定的麒麟公主,晋级为大明监国公主;暴击倍数将由二百倍提升到五百倍! 亲,继续加油;你的征途,应该是星程大海!】 王国梓:“……” 除了升级以外,他这一路行军,还成功打进了河北,进入了真定府;期间,惠登相部还和李闯手下的大将李过做了一场。 毫不意外的,大顺军又被骑脸输出了一番。 有了这样的战果,相信也能给天下一个交代! 君不见,史可法在南京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誓师大会后,就停在浦口当钓鱼佬了。 如果要比烂,那他这位驸马爷,可称得上是跟一众烂人格格不入的清流! 至于崇祯最后提及的赎罪银,应该是他抛出来的诱饵;目的就是让王国梓不要忘了克复京师。 但现在还不是去挖宝藏的时候。 攘外必先安内! 等收拾了蹦跶得欢实的东林党和小福王,巩固好南方这个大后方后,他自然会北上,将李闯和鞑子一勺烩了! …… 庐州,黄得功府上。 今天,他府上来了一位重量级的客人,他就是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 不过,史可法今天过来,可不是见黄得功这个兵头的;而是找凤阳总督马士英商量大事的。 …… 明朝自土木堡之变后,文武官员之间的制衡已经被打破;武将要想有所作为,那就得靠文官提点。 最着名的例子,就是万历时期的戚继光。 他如果不是先弯下腰子,成为张居正的门下走狗;那也打造不出那支十六世纪东亚的最强军——戚家军了! 东林党也不都是蠢货。 史可法在南京约束好一众勋贵后,就跑来庐州找马士英议事。 他看中的,正是马士英是地方上手掌兵权的督师文臣,可以直接节制黄得功、刘良佐等总兵。 此时,史可法对着黄得功吩咐道: “黄总兵,本官有要事需同马总督商议。 这里,就不需要你伺候了!” 黄得功倒也乖觉,抱了抱拳就走出了自己的书房。 出门后,他转身就来到了书房隔壁的密室,心中腹诽道: 鸠占鹊巢,不外如是! 哼哼,自己倒要听听,这个大司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牛黄狗宝! …… “……瑶草兄,你为何滞留在庐州,而不是在凤阳的总督府? 如果不是听到消息,小弟可就白跑一趟了!” 马士英干笑一声,连连告饶;心中却腹诽道: 你找了我这个橡皮图像,注定也是白跑一趟! …… “大司马,不知您找下官,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史可法直截了当的问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 南京的诸公,托我给你带句话: 如今,皇上已经大行;贤兄认为谁可继承大宝?” 马士英:“……” 你个浓眉大眼的,可千万别坑我。 好在,自己有驸马爷给的答案,可以开卷考! “宪之兄,下官私以为: 以亲以贤,惟桂乃可!” 史可法听了他的回复,眼中一亮。 虽然上次的东林党扩大会议上,众人推出的继承人是潞王;不过,在他心中,潞王在血缘上,终究还是差了一层! 只是,他认为最适合的桂王,却无人附和。 现在好了,他终于遇到了知己! 史可法立马点头道: “瑶草兄,你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小弟也认为桂王最为合适!” 接下来,史可法自然是长篇大论,说了拥立桂王的诸般好处。 马士英被迫营业,只能在一旁不停哼哼唧唧的陪着笑。 看史可法聊性起来了,他不得不打断道: “大司马,立桂王虽好,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必须从速! 就像您说的,国不可一日无君。 广西离南京,何止千里;事不宜迟呀! 如果桂王暂时不能过来,大司马也应该邀请南京各部衙门的官员齐赴浦口,坐实了拥立桂王的事实! 另一个问题,就是需要南京的诸公,写一封信,言明不可立福藩。 说句实话,下官虽能约束江北三镇;但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下面的兵头恐有异动!” 史可法不知道,马士英这个搅屎棍,已经在一步步的给他和东林党挖坑了。 果然,史可法听了此言,有些犹豫的道: “阐明福藩不能继承大宝,倒是好说。 只是,兄与弟的力量,还是稍显单薄。 这样吧,你我联名修书一封,一同阐述当立桂王的理由,劝一下南京的诸公。 兄看此议如何?” “敢不从命!” …… 这份信,很快就送到了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大佬手中: “迎桂者何?以福、惠之有遗议也,乃舍而立桂也。 其潞藩,则仿古兵马元帅之制,暂借统兵马!” 钱谦益看了信,是直皱眉;对着一旁的张慎言道: “宪之还是太过固执!” 张慎言却不以为然的道: “马士英虽叛出东林,加入阉党;但他的意见,你我也不能不听。 说实话,这个折中方案,倒也可行。 只要不是立福王,一切都不是大问题。” 钱谦益:“……” 那是你没什么大问题! 自己跟桂王可不熟;万一不得他所喜,不是白忙活一场了嘛! 第147章 致命的把柄 当这份由东林党和阉党代表商议草拟的“庐州协定”一送到南京,钱谦益差点就化身校长常凯申,要大骂一句: 宪之无能,丧权辱国! 此时的钱大佬,已经打包好行李,正准备和张慎言一道去淮安,迎潞王回南京登基! 为了此行顺利,他甚至已经让家仆提前过去,跟潞王搭上了线;双方讲数都快完成了。 潞王要是知道,早已经说好的皇位,竟然临时变成了兵马大元帅,就请问: 这种大起大落,他受得了吗? 估计他嘴上不说,心中肯定是要骂娘的。 …… 不过,钱谦益的反对,似乎有点孤掌难鸣的意味! 张慎言及其他东林党大佬,行动没钱谦益那么快;他们如今也都身处要职,没有重回朝堂那种迫切的心情。 同时,他们对桂王也没什么偏见,自然对他继位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 都说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东林党本身就是党同伐异之辈;当内部利益不一致时,难免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扯皮。 而这样的扯皮,正是王国梓愿意看到的。 之前,去迎太子时,花费的时间超出了他的预期;现在缺的,正是时间。 所以,他才会让马士英主动提出让桂王继位,以勾起史可法的小心思! 结果,是出乎意料的好! 就这样,东林党内部扯皮了好几天,都没有一个统一的结果。 这时候,几个大佬一商议,干脆决而不定,先朝小福王朱由崧开刀,堵死他继位的可能性。 至于选潞王还是桂王,那就让他们来一趟南京,进行最后的面试吧。 赢了的人得头奖,可以继承大宝。 输了的人,也别灰心,可以有个安慰奖,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当然了,评委一定得是他们这些公忠体国、不党不群的东林党! …… 钱大佬等人商议既定后,接下来该做的,就是构思如何搞臭朱由崧。 作为长期党争的老东林,将人捧上神坛的功夫,可能还差了点意思;但将人重重的摔落到尘埃中,那可是小菜一碟。 首先,“在藩不忠不孝,恐难主天下”的调子不能变。 有了这个主基调,小福王才能成为砧板上的肉! 接下来,就是东林显出真本事的时候了: 他们不仅能做锦绣的道德文章;还能见微知着,凭借天马行空的想象,给人进行操守的评定。 在他们看来,小福王除了占了一个宗室的名分外,只剩下一身的毛病了。 揣着答案找题目,一众酸儒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福王进行言语上的霸凌。 这个说小福王“在邸不类事”,那个就说他“非天子器”。 其实,如果小福王真的为封地建设添砖加瓦,为百姓谋了福祉;那他们估计就更有说头了: 朱由崧此人鹰视狼顾,惯会心怀叵测、邀买人心…… 自朱棣夺了江山后,就堵死了其他藩王复制他登基的可能性: 首先,亲王封国后,非奉诏不得进京;而且,必须老老实实待在封地百里范围之内,不得擅离。 否则,就会被革为庶人,发配到凤阳老家圈禁,去里面吟唱《铁窗泪》! 其次,宗室中,有居住在乡里的,也必须每十日到指定地点点三次卯。 如果打卡不勤,有缺卡记录,马上就会被拘墩锁、下审理所,定罪议处。 最后,所有的宗室不得与文武官员往来交结,不得预四民之业;所谓“仕宦永绝,农商莫通”,说的就是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明朝的宗室,可不就成了被变相软禁在封地百里范围内,不能从事任何职业、专司造粪的的工具了嘛。 东林党此时拿福藩不作为来说事,那不是在打小福王的脸;那是在打朱棣的脸! …… 至于所谓的“非天子器”,那更是公说公有理的事;就连朱元璋那张鞋拔子脸都能当皇帝,你说什么是“天子器”?难道是比小头谁大?! 就这样,吕大器、张慎言、姜曰广、钱谦益等几张黑嘴,最后总结出了小福王七条不可继承大宝的理由,即: 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 实际上,懂得都懂: 这些罪责,多半都是捕风捉影;唯一的一条不孝,那也是有说道的。 原来,当初大顺军劫掠至怀庆府的时候,小福王和嫡母邹氏等,一起从洛阳东门逃了出去。 兵荒马乱的,众人就走散了。 这在东林党看来,就是置嫡母邹氏生死于不顾,独自脚底抹油,实乃大大的不孝! 其实吧,在乱军中与嫡母走失,是意外之事;东林党强行将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在朱由崧头上,难免太过的苛刻! 除了不孝还有点影子外,其他“六不可”就根本无可考了。 然而,因为政治上或者说东林党的需要,小福王注定背上了这“七不可”的黑锅! 就是不知道,朱由崧看到这些罪责时,会不会手撕了这些造他黄谣的人! …… 很快,东林大佬们联名书写的黑材料,就被送去了庐州。 当马士英接过这封联属的信后,立马笑意盈盈的道: “诸公的意思,下官已经明白了。 下官这就去召集黄得功他们,将意思给转达下去。 您放心,有了这封信,在皇位继承人方面,一定会有大惊喜等着大司马的。 哈哈,下官到时候登门造访时,您可不能因为门槛过高,就不让下官进门!” 史可法眼见事情都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也长舒了一口气,含笑道: “哈哈,这次能成事,瑶草兄居功至伟!” “……大家都是一心为国,功过就让后人去评吧!” “……” 待马士英送走了史可法,他立马就将信交给了黄得功,悠悠的道: “这群酸儒,做事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这可是一封能让无数人身死族灭的信,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交给了我。 哎,他们上位者当久了,估计都忘了‘死’字怎么写!” 黄得功摸了摸脑袋,疑惑的问道: “总督,反正太子爷就要登基了。 这封信,不过是坐实了东林党跟福王之间的矛盾。 到时候,小福王无法继位,这封信也没什么大不了!” 马士英像关爱智障一样的看着他,悠悠的道: “虎山,你觉得,这群东林党能等到太子登基的那一天嘛?” “……” 第148章 带回土特产 淮安。 自从收到了东林党的黑材料后,马士英就以防范流寇的名义,亲自来到了漕运总督府。 他先是跟路振飞沟通了一番,从侧面了解到: 这位漕运总督,也是支持福藩继承大统的。 继而,他就以私人名义,去朱由崧借宿的士绅家,拜见了他。 当小福王接过马士英递来的东林诸公联名信时,可想而知,他的心情肯定不太美好! “简直是强词夺理! 贪婪、淫乱、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 这些罪名,孤可不敢愧受,还是让东林诸公们对号入座吧。 说起贪婪,谁能贪得过东林君子。 哼哼,当初万历帝时,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六人殉难,被这些无耻文人尊称为六君子。 可这些君子的罪名,正好就是受贿贪腐。 并且,孤可是听王府长史说过: 这六人自己也承认受贿贪腐的事实,并且积极、主动的退赃了。 和他们这些国之蛀虫相比,孤哪里算得上贪腐!” 有一句话,朱由崧没有说出口。 那就是当时万历帝特别疼惜他老子——福忠王朱常洵。 当初就藩的时候,由于万历帝感到有愧于这个儿子,就在钱财上拼命补偿了他。 福藩手下有两万顷的赐田,金银珠宝无数;并且,还垄断了洛阳乃至河南的盐业买卖权,不论批发还是零售,都要从他那里进货。 与盐业专卖相比,贪腐才能搂几个钱?! …… 听到朱由崧的辩白,马士英赶紧附和道: “东林诸公,向来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这在朝堂上,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朱由崧像是找到了知己般,继续吐槽道: “还有这个淫乱,就更有说头了。 东林魁首的钱牧斋,不是五十多岁还娶了一个青楼的粉头嘛。 和他一比,孤简直干净的像一个圣人!” “殿下说得对! 唯今之计,殿下只有先下手为强,带领三镇的兵马,兴讨逆之师,压服住东林诸公!” 小福王一听此话,有些打怵道: “可南京六部,都被东林党把持;孤如果去了南京,不是羊入虎口了嘛?” 马士英继续蛊惑道: “殿下,您可是背靠十数万大军! 如今,东林党倒行逆施,已经使得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判断仅在乎实力。 别看他们嘴皮子很硬;其实,腰杆子软得很! 他们不服,就让咱们手下的兵油子打到他们心服口服为止!” 看到朱由崧似乎还犹豫不决,马士英冷厉的道: “殿下,您争大宝的事情,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开弓已无回头箭! 这次,如果真的如了东林诸公的愿;到时候不管是潞王还是桂王上位,您最好的下场都是被圈禁!” 小福王:“……” 他听到这话,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 “好,孤就听总督所言,与东林这帮恶贼决一死战!” …… 就在南京暗流涌动的时候,王国梓终于秘密带着太子以及解救的大臣,回到了汉阳。 武昌的楚王府知道太子驾临,立马就将王府别院收拾了出来,作为朱慈烺的临时行宫。 而像范景文等大臣,都被送去现任巡抚吴珄那里,由他来接待这些老相识。 王国梓此时可没工夫搭理他们。 这次外出两个多月,终于又回到了驸马府,他正心心念念想要快点见到自己的小娇妻呢! …… 驸马府后院,当月英听到消息: 驸马爷回府了! 她立马一路小跑的到了内院,向朱凤德报喜。 “啊!” 朱凤德听到月英叽叽喳喳的报信后,也高兴的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快速的小跑到铜镜面前,查看着自己的小模样。 不过,她只查看了一眼,就想起月英还在一旁傻乐,不由得羞红了脸! 自己刚刚的动作,是不是都被这个傻丫头瞧在眼里了?! 这……这该有多羞人! 想到羞人处,她上前用手点了点月英的脑门,有些羞赧的道: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发髻都歪了。 这要是让相公看见了,岂不得笑话你!” “公主,真的吗? 哪呢?哪呢?” 就在二人嬉戏打闹的时候,王国梓终于来到了内室。 “谁的发髻乱了? 公主,你如果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相公可是要行家法的!” 此时,朱凤德见到良人回来,四目相对;半晌半晌,朱凤德突然提起裙裾,眼里噙着热泪,就这么一步又一步地向他走去,忽然猛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还不得她扑到,王国梓已经揽住她有些显怀的腰身,对着朱凤德道: “公主,你不乖呀!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让月英天天给你做蛋糕了? 你现在都重了不少!” 朱凤德:“……” 她小心的护住肚子,有些赧然的道: “孩子,妾身怀了孩子嘛!” 王国梓点了点她的鼻子,继续道: “嗯,看来是相公的感觉有误。 你之所以显重了,那是因为一直都压在相公的心头。 你就是我的心尖尖儿。” 月英:……这……这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一刻,她又被狗粮喂饱了! …… 洗漱完,夫妻二人去拜见王杨氏后,才终于有时间说说悄悄话。 此时,朱凤德似笑非笑的拿出几个小册子,对着王国梓道: “相公,我还以为你在外面乐不思蜀,不知道回家的路了。” 王国梓一边翻看着黄色小报,一边悠悠的道: “一路风雨,最期盼的就是汉阳这个家了。 公主,你知道你和雨水的区别吗?” “不知道。” “雨终究会落到地上;而我的心尖尖儿,终归会落到我的心上!” “……” 又被强塞了一口狗粮的月英,有些吃味的道: “驸马爷,您这次带回来的,好像都是些草原上的特产。 除了这几张皮子外,也就这几支人参较为罕见。 正在月英对礼物点评的时候,两个小婢女怯怯的从屋外走了进来,盈盈下拜道: “奴婢见过公主、驸马!” 朱凤德:“……” 她看着这一对长相极为相似的小家碧玉,俏脸有些发黑的问道: “相公,这……这又是什么?” 王国梓:……她们是谁,我又怎么知道呢?! 他一脸无辜的摊手道: “公主,你还没看出来嘛。 其实,她们……她们也是相公带回来的土特产!” “……” 第149章 夫妻话危机 王国梓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这两个小丫头是当初黄得功负荆请罪时,送过来的孝敬。 淦! 也不知道是府中哪个不识趣的管事,竟然将她们堂而皇之的带来了内室。 这不是在给自己添乱嘛! 天可怜见! 他既不会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对幼齿下手的恶趣味。 看来,府中的管事,还是得背一背“八荣八耻”,提高一下自身的服务意识呀! 话说,这对小萝莉是十三岁,还是十二来着? …… 看到朱凤德有些小脾气的撅起嘴,王国梓赶紧表忠心道: “这是下面的军头,送过来伺候……伺候咱娘的! 月英,你快将她们带下去,教教规矩;然后,就直接送到老夫人那里吧。” 朱凤德似笑非笑的道: “相公,你真舍得?” “春有百花夏有月, 秋有凉风冬有雪。 若得娇妻常相伴, 便是人生好时节。” 朱凤德虽然知道,这是王国梓讨好自己的话语;不过,她还是悄悄浮现了一丝笑意,幽幽的道: “相公,这样与妾身虚度光阴,那你的凌云志呢?” 王国梓幽幽的道: “哪有什么凌云志! 长辈安康,妻儿相守,就是最现实的追求! 朱凤德:“……” …… 当月英再回来时,驸马爷和公主又好的蜜里调油了。 看着他们紧紧相拥,她决定: 还是散散步、消消食吧;最近,狗粮吃的有点撑! …… 此时,王国梓津津有味的看完了黄色小报,有些意犹未尽的点评道: “这是从哪里传过来的,怎么写的如此隐晦! 嗯,这样的歪才,可以招募进驸马府,将他关进小黑屋内继续写。 每天不写上万儿八千的露骨文,就一天三顿打;并且,不给饭吃!” 朱凤德有些愕然的盯着王国梓,悠悠的开口道: “相公,你就一点不恼? 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王国梓却一脸严肃的道: “公主,我刚刚说的,可不是在开玩笑! 既然他这么会写,肯定要发挥所学所长。 既然想当兰陵笑笑生,那就别去考虑什么仕途浮名了。 哼哼,当初下笔时,他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做好被惩戒的准备!” 朱凤德有些担心的道: “这些小报,妾身已经让人查过,最开始是从金陵商社流出来的。 祝大人已经将一个叫做早黄尧的人犯打了一顿板子,送回了商社。 他的本意:是让商社自行处置,好给驸马府一个交代。 不过,金陵商社主事的人不仅悄悄将人犯给送走了,还串联了南直隶一带包括福建的客商,集体向作坊施压,想着压低进货价。 听祝大人回禀,这里面好似还牵扯到东林书院!” 王国梓眉头一皱,不确定的道: “南直隶?福建? 看来,这是东林党在给我甩脸子看呢! 不过,福建郑氏,怎么也和东林党搅和到一块去了!” 朱凤德看到王国梓皱起眉头,本能的就用小手将夫君蹙起的眉头给抚平了。 看到驸马的眉毛又对称起来,脸上也恢复了风光霁月,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 虽然驸马皱眉时浓眉如剑,眼神深邃,给人充满侵略性的美感;不过,还是不皱眉的驸马最好看,仍然是武昌第一美男子! “驸马,这些问题,妾身也让祝大人查过。 原来,福建郑氏的子弟郑森,曾经在南直隶的国子监读过书,还曾拜钱牧斋为师。 说不得,他这是接到了老师的嘱托! 不过,妾身跟管事们商议过,已经减少了带头闹事的几家商社的供货量。 这几天,我们自己组建的商队,也已经出发,准备去南京试试水!” 王国梓听了,对面前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娇妻有点刮目相看了。 自从脱离了楚王府,朱凤德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当初将府里一些产业交给她打理,王国梓也未尝不想试试妻子的能力。 没想到,这些产业在她的打理下,业务是蒸蒸日上。 并且,她竟然在萧规曹随的基础上,已经考虑到自建渠道了。 看来,她不仅仅是自己一生的伴侣,也会成为事业上的好伙伴! …… 翌日一早,王国梓和公主见过王杨氏以后,就召来祝咏,详细了解了一下金陵商社的情况。 “驸马爷,看来这次金陵商社虽损失惨重,但是却没有低头的意思。 下官派过去的探子,已经探查到: 他们不仅仅在本地召集复社的文人,还从江宁、华亭一带,招来了不少复社的精英;其中,就以侯檠最为出名!” 王国梓还真不知道这位姓侯的是何方神圣,遂问道: “姓侯? 那正好,可以杀猴儆鸡!” 祝咏忙解释道: “这位侯檠,是苏州嘉定的大地主,其母是之前吏部考功司郎中夏允彝的长女。 对了,他更出名的身份,是张浦的女婿。” 王国梓突然觉得有意思了起来,不禁问道: “张浦? 就是写《五人墓碑记》的那个张天如?” 祝咏点了点头道: “正是此人! 张浦虽已过世;不过,他的那篇文章却还时时被人提及。 下官担心: 他的女婿过来,并且召集了不少的复社文人,会不会重演一次暴力抗击官府的一幕!” 王国梓却不以为意,悠悠的开口道: “哼哼,张天如一篇《五人墓碑记》,明面上是颂扬苏州市民‘不畏强暴’、‘激昂大义、蹈死不顾’,敢于向恶势力进行斗争的精神。 其实,掰开了、揉碎了,什么都不是! 张天如他的文采好,写的慷慨激昂;那他怎么不写写文章,歌颂下为抗击鞑子而死伤千万的辽东军民呢! 哼哼,那五个暴民,大多是打行的地痞流氓;他们被东林党用银钱收买后,才会带头反抗官差。 所以,什么公理、正义以及道德;其实透过现象看本质,还不是各自利益在作祟!” 祝咏忙小小的奉上一个马屁道: “下官在宦海浮沉十几年,如今才隐约看清了这背后的勾当。 今日听驸马爷这样一点拨,下官竟是豁然开朗! 不过,驸马爷,复社和东林党的号召力,还是非同凡响的。 如果他们在汉阳也召集百姓对抗官府,那……那可就将压力给到了我们!” “不用担心! 我就怕他们不跳出来呢!” 第150章 诡异的庭审 楚王府别院。 刚刚打发了来拜见的楚王一脉,朱慈烺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如今,最紧要的工作,可不是叙旧,而是去南京登基。 但他向朱化奎父子多次暗示,得到的答案一直是: 如今,楚王三卫由驸马节制。 他现在正在做着准备工作;待时机一到,就会护送太子去南京登基! 都说皇帝不急太监急! 此时,王国梓可以慢悠悠的准备,朱慈烺可一刻都等不了了! “倪尚书,你之前写信联系史尚书他们,可有回音?” 倪元璐皱起眉头回禀道: “太子,按理来说,武昌到南京,也不算远;从长江顺流而下,信早应该送到了。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动静,臣疑心……疑心是楚藩待价而沽,不想将太子南狩的消息传出去!” 其实,朱慈烺也有类似的心思。 只是,王国梓刚刚才救了他,他可不想将小心思宣之于口! 眼看这条路走不通,他转头问起范景文: “范阁老,你曾与吴大人同殿为官,几乎同时入阁。 他那里,又是什么想法?” 范景文无奈的道: “这位前东阁大学士,虽巡抚汉阳、武昌,却不问世事,一心扑在研究医术上。 呵呵,他还向臣自嘲: 不为良相,必为良医! 太子,他估计也指望不上。” 此时,倪元璐一脸愤然的道: “这个王驸马,真是胆大包天。 如今这汉阳、武昌地界,被他打造的铁板一块。 看来,他是想学曹贼,来个挟天子以令……” “倪尚书,殿下面前,还请慎言!” 看到上首的朱慈烺已经面黑如炭,倪元璐知道自己失言,连忙告罪道: “太子,臣失言,请殿下赎罪。 不过,当此时也,公道自在人心;陛下只要亲贤臣,远小人,大明方能兴隆! 南京的史尚书、张尚书、吕总督和姜学士,都是一时之选;而且,海内名士钱牧斋,据说也在南京。 相信在这些人的辅佐下,殿下定能拨乱方正、继往开来,创盛世之中华!” 范景文听了倪元璐的话,本能的就是一蹙眉。 刚刚这位倪尚书推荐的,可都是东林党。 作为一个既不附阉党,也不附东林的“二不尚书”,他对倪元璐的那一套说辞,本能就觉得反感。 他本准备开口将话题绕过去,没想到王府的小火者突然来禀告道: “太子爷,王驸马求见!” “……” 当听到正主出现后,朱慈烺本能的在座位上扭动了下身子;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挺直了腰杆。 王国梓进来后,见到的就是他们君臣相顾默然的场景。 他正准备行礼,朱慈烺却先一步站起身,含笑道: “姐夫,一直听楚王、世子说你事务繁忙。 能见你一面,实在是不容易呀!” “……” 这个太子虽少年老成,但到底还有点沉不住气! 王国梓赶紧拱手一礼道: “殿下恕罪。 只因臣这几日忙着犒军,准备亲自护送殿下去南京。 可不知道为何,近来总有好事之徒阻拦;所以才耽误了行程。 正好,今日汉阳府有一场庭审,臣想请殿下移步,去旁听一番!” 一旁的倪元璐一听,本能的就开口反对道: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法有所司,殿下是国之储君,将来的万乘之尊,岂可去坐堂!”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看了倪元璐一眼,悠悠的道: “此事,似乎与东林诸公有关;其中,更是涉及到他们对皇位继承人的谋划。 兹事体大,所以臣才不得不来武昌,请陛下纡尊降贵,去旁听一番!” 一听说关于皇位继承,朱慈烺忙凛然的道: “诸卿不必多言。 孤倒是要去看看,是谁在一直阻止孤继承大统!” “……” 此时,范景文看着一旁惊疑不定的倪元璐,暗自摇头,心道: 王国梓之前封锁消息,瞒的估计就是东林党和各地藩王了。 他这时候专门点出东林党,估计是安排了一场大戏给人看。 这个倪元璐,恐怕要被猪队友坑! …… 等一行人轻装简从的来到汉阳后,就直奔府衙。 等知府祝咏将太子一行安顿在后衙,立马宣布升堂问案。 当即,衙役就将一干犯人带上大堂。 外面观看升堂的吃瓜众,一看戴着枷锁的人,立马惊呼道: “咦! 这犯人不是金陵商社的社长李载荣吗? 他怎么被押了上来,还成为了人犯?” “呵呵,一介商贾,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再看看他旁边跪着的长衫士子是谁。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复社领袖张天如的女婿!” “张天如是谁?龙虎山张天师的后人吗?” “……” 此时,祝咏一拍惊堂木: “肃静! 李载荣,本官问你,侮辱王驸马的黄色小报,可是从你们会馆流出?” 李载荣悠悠的道: “这是几个下人和会员无意间搜集的消遣之作。 王驸马宰相肚里能撑船,也曾说过:不以言获罪! 大人,既然主犯已经被打了板子,您又何必深究呢!” 祝咏又一拍惊堂木,呵斥道: “大胆! 驸马爷日理万机,自然对这些下作手段不以为意。 只是,如今正是大厦将倾之时;你们更应该各司其职,不给汉阳添乱。 可你们却居心叵测,用这些腌臜东西,扰乱汉阳整军备战,到底是何居心!” “……” 此时,坐在后衙的朱慈烺算是听出来了: 原来有人在造王国梓的黄谣呀! 如果是其他时候,他肯定乐见其成;不过,这时候正是倚仗他出力的时候,自然还是不为外事所扰的好! 想到这里,他对着一旁的王国梓安抚道: “姐夫,孤早就听说你们两口子鸾凤和鸣、伉俪情深;这些奸商竟然如此下作,实在该杀!” 王国梓悠悠的道: “如果只是些许的黄谣,臣向来不忧谗畏讥。 只是,这些人做的事,可远远不止这些!” …… 此时,外面的祝咏继续问道: “怎么?无言以对了? 本官再问你! 驸马为了行军需要,向你们几大商社订购了粮食。 为何你们出尔反尔,临了却提供不了?” 李载荣辩白道: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运送粮食的船触礁了,小人又有什么法子!” “……” 第151章 诡异的庭审(2) 看着李载荣死鸭子嘴硬,祝咏悠悠的道: “触礁?在何处触礁? 快快将地点说出来?” 李载荣脸色一僵。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随口道: “小人所购买的粮食,是从四川运出来的;由于赶得急了些,水手们不慎在夔门触了礁! 夔门素有:案与天关接,舟从地窟行! 那里两岸断崖壁立,相距不足三十丈;形如门户,水急浪大,最容易翻船!” 上首的祝咏悠悠的道: “具体哪一天?可有水手生还?” 李载荣见祝咏越问越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 “是在端午节那一天。 当时周围偏僻,已经来不及救援,水手们都被浪冲走了。 想来,应该是无一人生还!” “啪!” 惊堂木又是一响,震得外面旁观的吃瓜众都是一个哆嗦。 只听祝咏厉声道: “你撒谎! 哼哼,今天就是你的翻船之日!” 说到这里,祝咏举起双手,对着驸马府的方向边拜边解释道: “为了便利长江航道,王驸马已经成立了江巡队,专司缉私、收税以及解救失事船只。 哼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没想到吧,你这条滑不溜秋的小杂鱼,却偏偏撞到了驸马爷的网里来。 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带人证——江巡队的队正江水生!” 李载荣:“……” …… 这位江水生,正是替父报仇、在大港将王允成淹死的那个打渔郎! 由于他深谙水性,加入汉阳军之后,被分到了新成立的江巡队,成为了一名小队正。 五月这段时间,长江正处于梅雨季节,雨量充沛;为了来往的商队安全,他一直负责巡视从夔门到武昌的这段航道。 待他过堂后,立马就讲述了端午那一天夔门的情况: “回禀府尊,当天夔门除了一个醉汉效仿太白醉酒捞月、不幸跌入水中之外,再无其他伤亡。 他的尸首,卑职请捞尸人捞上来,已经妥善安葬了!” 祝咏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李载荣厉声道: “大胆奸贼,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 此时,身在后衙的太子,也明白了王国梓的用意。 朱慈烺带着三分真七分假的歉意,对着他道: “姐夫,孤不知道这中间还有如此波折;实在是……实在是……” 王国梓忙安慰他道: “太子,论公,你是君,我是臣;论私,我也是天家的女婿! 受这么些委屈,臣……实在是不算什么!” 此时,朱慈烺对王国梓的印象,好了那么一丢丢;心想: 以后登基掌权后,还是留他一个全尸吧! …… 大堂上。 此时,李载荣已经无言以对。 祝咏直接道: “先暂时将人犯李载荣押下去!” 然后,他又是一拍惊堂木,对着一旁跪着的侯檠厉喝道: “堂下所跪何人?何方人氏?还不速速报上来!” 侯檠被他一个呵斥,吓得身子都抖了三抖,立马道: “生员……” “啪”! 又是一声响,祝咏厉喝道: “什么生员不生员! 做了阶下囚,居然还不老实! 左右,先打二十大板!” “大人,饶命、饶命呀! 罪人侯檠,苏州嘉定紫堤村人氏!” 饶是侯檠改口的及时,但还是被“啪啪啪”打了五大板,直打的他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肃静! 哼哼,刚刚只是开胃菜! 现在本官问你,你需老实交代。 如有半句虚言,莫怪本官铁面无私、大刑伺候! 说,你的岳父是谁?” “故岳考姓张讳浦!” 这时候,外面的吃瓜众都是“咦”的一声。 显然,他们都没想到,这位张天如的女婿为什么会来到汉阳,又怎么会被抓了起来。 “你是何时来的汉阳,同行又有几人?” “三天前。 同行的都是东林书院的同窗,一共来了七人!” “你们不好好的准备乡试,来汉阳做什么?” “罪人是接了命令,来汉阳组织义民,进行罢市的!” 祝咏见他此时很老实,遂对着一旁的书吏道: “来人呀,将从这几个复社败类身上搜到的书信呈上来!” 祝咏扫视了一眼这几封书信,然后将信的内容展示给侯檠看,厉声问道: “你所说的命令,可是这几封信上所述的事项?” 侯檠和他的几个小伙伴扫视了书信后,都垂头丧气的道: “是!” 祝咏对着书吏吩咐道: “你拿好信,走到近前,让他们再辨认一次!” “是,大人!” 侯檠等人对信都非常熟悉,自然再次承认了信的真实性。 此时,大堂后面坐着朱慈烺以及堂外旁听的吃瓜群众,都非常好奇信的内容。 祝咏像是知道他们的心思一般,立马吩咐侯檠将这几封信的内容读出来。 侯檠刚刚尝试了这位府尊的霹雳手段,自然乖的跟个鹌鹑似的,一封封的读了起来。 第一封信是南京翰林院掌院学士姜曰广写给东林学院学子的。 信中,他分析了王国梓分田和收商税的举措,侵害了诸学子背后的家族利益。 所以,他指令这些学子,散布有关王国梓十八禁的小报,借以败坏他名声! 信中还提及,各地心向东林党的乡绅和义商,会在一旁襄助他们! 当这封信一出,大堂外顿时哗然: 驸马爷分田并减租,那是多么大的仁政! 只因为损害了出身地主阶级的东林党的家族利益,他们竟然就到处造黄谣,败坏驸马爷的名声! “太坏了,真是太坏了! 驸马爷,您永远是人民的好驸马! 咱们汉阳的青楼楚馆,随时为您大开方便之门。 您不仅可以在这里白吃白嫖,我们还倒贴! 至于倒贴的钱,就从东林党那些杀千刀的头上出! 反正,这群败类的嘴,就喜欢一边啃着姑娘的胸,一边说着慷慨激昂的话! 老娘这样的人见多了,还不是想迷住小姑娘,借以白嫖嘛! 呸!” “……” “驸马爷洁身自好,才不去逛青楼呢。 驸马爷要是欲求不满,随时吱一声。 我立马让妹子洗白白的,给您送上门!” “……” 听到民众如此说,在后衙旁听的王国梓有点小骄傲,又有点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向太子解释道: “哈哈,汉阳民众,自来都是如此热情好客!” 朱慈烺:“……” 他此时也有些被震惊到了。 原来,自己这个便宜姐夫,在汉阳如此受民众爱戴。 那自己以后想要对付他,是不是会尽失民心。 一时间,他陷入了沉思! 第152章 诡异的庭审(3) 就在朱慈烺独自想着小心思的时候,外面的庭审还在继续着。 原来,侯檠已经开始读第二封信了。 这封信是钱谦益大佬勉励他: 学习岳考好榜样,积极调动人民群众,让这些黎庶冲在第一线,反对王驸马有关地租和商税等暴政。 钱谦益还说,东林诸公都知道侯檠自幼聪慧,有神童之名。 然后,他隐晦的建议: 这次的事件,最好是闹得大一点;最好是死几个人。 他希望侯檠能续写新篇,不至于让张天如的《五人墓碑记》蒙尘! 当然了,这些内容都无法吸引朱慈烺;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钱谦益关于皇位继任者的论述。 他在信中,让侯檠组织复社学子,一同讨伐想要谋权篡位的小福王朱由崧,并在信中指明了他不能继位的“七不可”。即: 贪、淫、酗酒、不孝、虐待下属、不读书、干预官吏! …… 当朱慈烺听到这里的时候,刚刚对东林党生起的反感,也消逝了大半。 此时,他对着一旁的倪元璐点了点头道: “东林诸公,虽在小事小节方面,有些是非不分;但面对国家社稷的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能坚定站位的。 倪尚书,以后你还要对诸公规劝一二;对于他们,孤继位后,还是要重用的。” 倪元璐尴尬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臣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构陷王驸马。” 然后,他一脸真诚的对着王国梓道: “驸马爷,您宽宏大量,想来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吧!” 王国梓向他点了点头,悠悠的道: “太子、两位大人,咱们还是继续听下去吧!” “……” 此时,侯檠已开始读第三封信了。 这封信一出,朱慈烺就像被捏住了脖子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封信是邀请侯檠作为嘉定的民意代表,前往南京选择皇位继承人。 而候选人有两位,分别是: 桂王朱由榔,以及潞王朱常淓! 此时,朱慈烺脸色铁青,对着身边的倪元璐呵呵笑着;可他的眼中,却无一丝暖意! 那笑声如同夜枭嘶鸣,听得是那般刺耳;又如同霜刀血剑,刀刀扎在倪元璐的心头! “好、好! 国家养士三百年,养出来的就是这些无君无父的狼心狗肺之辈。 哼哼,东林诸公可真是大明的好忠臣!” 倪元璐:“……” 他没想到,这些猪队友,竟然如此带不动。 “殿下,这……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王国梓悠悠的开口道: “嘉定侯氏,也算是名门望族;这侯檠,还是复社魁首张浦的乘龙快婿。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 倪尚书,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要不要将书信拿过来,让倪大人辨一辨真伪!” 倪元璐:“……” 他强行狡辩道: “殿下,可能是南京诸公,不知您已脱困。 否则,他们一定不敢妄议谁能继承大宝!” “呵呵,是吗?”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倪元璐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是的! 如果诸公知道太子安然无恙,一定早就来迎回太子登基了。 下官倒是想请教驸马爷: 你这样软禁太子,到底是何居心! 难不成,你要学那曹阿瞒不成!” 看到倪元璐还想拉自己下水,王国梓对着太子严肃的道: “殿下,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就在朱慈烺面沉似水,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时候,外面的一声惊堂木,将他拉回到现实。 只听祝咏大声的道: “侯檠,为什么你不敢再读下去了? 好,你不敢读,本官替你来读!” 说完,他让书吏呈上书信,有意无意的对着后衙大声道: “以下都是东林魁首钱谦益的原话。 钱谦益谤君道: 大行皇帝在位十有七年,不迩声色,忧勤惕励,殚心治理,望之好似明君。 然其昏庸无能、刻薄寡恩、处置失宜,窃以为:其身别无是处。 …… 诸臣皆非亡国之臣,而君实乃亡国之君。 其罪一,举节俭之名,行祸国之实。 裁撤驿站,驿卒沦为草寇,致使闯贼做大。 其罪二,死守内帑,迫诸臣工捐助饷银。 …… 余尝闻:今太子类父。 如若由其登基,则天下之士,尽皆惊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王国梓看着倪元璐一脸灰败的瘫倒在地上,而一旁的朱慈烺恨不能手撕了他,就知道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对着脸黑如炭的太子宽慰道: “太子,请放宽心! 臣手下的十万铁骑,都支持殿下登基! 至于刚刚倪大人所说的软禁一说,纯属子虚乌有。 如今,这些东林和复社的乱臣贼子,已经秘密潜入了汉阳、武昌。 殿下,你也听到了。 这些人谤君、造谣、组织罢市;甚至,人命在他们心中,都是草芥! 如果臣不在殿下身边加强护卫,万一他们铤而走险,出现了任何天崩之事;那臣即便是百死也不足以赎咎了!” 朱慈烺:“……” 他想了想,觉得王国梓似乎确实也挺为难的,遂勉强笑着开口道: “姐夫,孤现在真的快成孤家寡人了。 孤的身家性命,可就交托于你了!” “是!” …… 一番交代后,朱慈烺再没了旁听庭审的心思,就准备回武昌行宫。 王国梓自然是做足了功夫,出动了一个团的士兵护送他。 等朱慈烺走后,这边的庭审还没结束。 接下来的内容,可就不适合让太子来听了。 此时,祝咏还在读钱谦益的信。 不过信的内容,可就慢慢从储君人选歪楼到对付流寇和鞑子了。 按照钱谦益的构思,南直隶以及长江以南地区,都是东林诸公的核心利益之所在,万万不可受到流寇和鞑子的侵扰。 他的第一个设想,是联虏平寇: 联合满清,一起对付李自成。 实际上,钱大佬是想坐视李自成和满清两虎相斗,好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为了让满清同意这个方案,他抛出的诱饵也十分诱人: 与满清划江而治! 他这种天马行空的设想,明显是借鉴于唐朝平定安史之乱的旧事。 当时,唐朝向回纥借兵,联手平定了安史之乱。 但问题的根源在于: 唐朝借兵,自身还是武德充沛;等叛乱一结束,是有能力将回纥给赶走的。 现在的大明,可没有唐朝的实力;开门揖盗的结果,恐怕就是引狼入室! 还有,划江而治是什么意思?! 朝廷这是要放弃汉阳的老百姓吗?! 一时间,旁观的吃瓜众发现: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第153章 图穷匕见(终) 当听到钱谦益以及南京六部的官员,竟然抱着出卖湖广的利益,好换取自己偏安一隅时,外面旁听的吃瓜众们,都彻底坐不住了。 有胆大的,竟然开始向跪倒在大堂里的侯檠等人丢臭鸡蛋! “祝大人,不能放过了这群奸贼!” “对!狗屁的东林党! 自己想当人上人,却让我们给鞑子当牛做马,简直是一群败类。 我们绝不答应!” “兄弟说得好! 他们东林党想去跪舔鞑子的皮燕子,就自己去好了;凭什么把我们卖给鞑子!” “……” 眼看着群情激愤,底下就有大聪明跳出来引导舆论道: “咱们这样抗辩,也没什么卵用! 哎,谁让咱们湖广,还是在大明的治下呢! 你们还不知道吧,如今的湖广总督,是吕大器。 这个老贼,可是资深的东林党! 刚刚庭审时,你们没听见嘛。 现在谁当皇帝,都要靠东林党来商议决定的;如果皇上昏聩,听了这帮奸臣的谗言佞语,我等岂不是会沦为亡国奴! 哎,摊上这么个世道和君主,我等小民又有什么出路呢!” 听到这话,众人都面色凄然的附和道: “是呀!在驸马手下,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有得……哎!!” “……” 另一个大聪明听了此言,却满脸不认同的道: “老乡们,大家都醒醒吧! 当咱们毁家纾难,将亲人送上战场保卫大明的时候;大明的衮衮诸公,却还在嫌弃我等,要把咱们卖给鞑子! 这样的大明,咱们还要她干什么! 大家别忘了,是谁提供我们土地;又是谁提供我们到作坊做工的机会! 驸马和公主,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转世! 没有他们,咱们升斗小民的活路又在哪?! 咱们就应该让驸马和公主登基,给咱当皇帝! 大家说,对不对?” “简直太对了!” “说得好!” “公主也能登基?” “女皇嘛。 咱们汉阳,最近不是出了好多戏曲,像什么《一代女皇》《女皇断奇案》《女皇和皇夫不得不说的故事》;咳咳,最后一个划掉! 反正,大明的宗室,我只认麒麟公主!” “对!麒麟公主当女皇,驸马当皇夫!” …… 祝咏看到外面群情激奋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骇然。 作为一个官僚,他自然知道: 外面吃瓜众说的话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但在如今的汉阳,这又是多么的正常! 王国梓及背后的驸马府,已经成为了汉阳乃至湖广最大的地主、最大的作坊主,以及官僚体系的最终操控者,维系着千千万万个家庭的生计。 遥想当年,这群人还在被朝廷加征三饷、被贪官污吏横征暴敛、被兵痞肆意劫掠、被流寇裹挟侵扰、被鞑子欺凌杀戮…… 那真是: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可以说,是大明朝的不作为,让他们由人变成了鬼。 如今,又是驸马的励精图治,才让他们由鬼变成人,重新挺直了腰杆! 试问: 如果这时候听到朝廷再一次想着辜负他们,他们的反应该有多么的强烈! …… 祝咏看到外面的吃瓜众,暂时还能克制,忍不住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道: 还好、还好! 他已经得到了衙役的提示,知道太子一行已经离开了。 要不然,如果这位大明的继承人旁观了这一幕,估计还没等到登基,就得气得先登极乐了! …… “啪!” 他不得不再一次敲响惊堂木,对着衙役道: “公堂之上,禁止喧哗! 将刚刚那个丢臭鸡蛋的押上来,和这七个败类一起,先打二十大板!” 刚刚起哄的,正是帮闲侯三。 只见他虽长得有些猥琐不堪,却一脸倔强的申辩道: “大人,小人反对!” “本官问你:你反对什么?” “小人反对和这几个败类一同挨板子。 小人虽不肖,但还不是数典忘祖的汉奸。 今日若跟这些脏东西一起挨板子,那不成同流合污了嘛。 小人绝对不跟汉奸为伍!” “好!” 侯三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叫好声。 祝咏被侯三的话气乐了,呵斥道: “本官面前,不得油嘴滑舌! 看你行为不端,却还有几分忠义,倒也难得! 本官现在罚你: 将大堂收拾干净,板子就先记下。 但凡大堂还有这些腌臜之物,定要大刑伺候!” “多谢大人!” “府尊英明!” “一定要狠狠打这些东林败类的板子!” …… 经过了这场庭审后,朱慈烺算是彻底看清了南京这群东林党的真面目: 原来,不管有没有葬身闯贼之手,他们都不准备让自己登基! 如果这群败类落到手上,他可就不客气了! 另一方面,这场庭审,也让汉阳以及周边的百姓看清楚: 大明以及衮衮诸公,从来都不会去想朝廷要为他们做什么,只想着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 关键时刻,朝廷卖起他们来,竟然是毫无压力! 这让百姓们进一步对朝廷失去了认同感;另一方面,对驸马府的归属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超! …… 南京。 当东林诸公正在等着潞王和桂王两位候选人,来南京参加皇位继承人终面的时候,一个骇人的消息传开了: 小福王朱由崧,竟然在黄得功、刘泽清和刘良佐三个军镇十万大军的护送下,要来南京登基! 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奈何,面对着十万士卒的刀枪剑戟,他们的大招——嘴炮,好像也没什么卵用! 此时,一众东林大佬又聚到了一起,开始商量的起来。 与上次闲庭信步相比,此时他们每个人都慌得一批,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宪之,你这办的都叫什么事! 你不是说,马士英已经同意了拥立桂藩;为何他手下的兵头临时变卦,又转而拥立福藩?” “对! 宪之,你这次可是害死我们了! 还有,刘泽清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咱们东林养的一条狗吗?怎么也跟着也临阵倒戈,反咬我们一口?!” 眼见着众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史可法心中也是怆然: 马士英不愧为阉党,从来都没跟自己一条心过! 他这次,应该是将自己和东林诸公,卖了个彻底! 当然了,这还不是令他最失望的。 看着面前如同狼奔豕突、乱作一团的猪队友,他猛然间站了出来,大吼一声道: “够了!统统肃静!” 然后,他也不去看魁首钱牧斋,直接对着有带兵经验的吕大器吩咐道: “俨若,这里就你带过兵。 浦口的士卒,暂时由你节制。 小弟这就摆渡对岸,去会一会福王,看他有个要求! 我若遇到不测,这三万募来的乡勇,应该也能跟对方讨价还价一番!” 吕大器有些担心的道: “宪之,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我们已经没了谈判的资本。 呵呵,我这次去,就是送脸给对方打的。 福王如果不满意,那也……那也只能打完了左脸,换右脸了!” “……” 第154章 头皮再发痒 此时的钱大佬,也被福藩的消息,轰炸得人有点懵! 他强装镇定的对着史可法说教道: “宪之,此诚东林危急存亡之秋;我和诸公,都会为你打气鼓劲。 江北三镇的十万士卒虽重,又怎能重得过在座的诸公呢! 福藩如果有什么非分之想,你可当面直斥其非。 如果他敢拿你怎样,我等必不答应。 福藩如倒行逆施,又岂能堵得了天下的悠悠之口!” 史可法:“……” 他此时对这个东林魁首,已经厌烦到了极点: 这个钱牧斋,得意时就挥斥方遒、颐指气使;失意时,就拈轻怕重、将人当枪使! 现在的情形,已经是刀架在脖子上了;自己抱着唾面自干的勇气,是去投降输诚的。 如果现在还敢在占有绝对优势的朱由崧面前逼逼叨叨,那绝对是猪肉蒙了心! 难道,自己就真是傻子不成?! 面对着这没什么营养的口水话,史可法似笑非笑的道: “有牧斋先生的话,小弟可就宽心了不少。 此行如果顺利,可以对福藩晓之以理,那你我自然是赢了一起狂。 如果福藩一意孤行,想着兵戎相见;你我大抵是斗不过他的。 到时候输了,小弟不才,也愿意跟先生一起扛!” 钱谦益:……这……这如何使得!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带头大哥了?! 看着史可法眼神灼灼的盯着自己,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了个哈哈,开口道: “那……那是自然!” 钱谦益却不知,朱由崧早就对他这个始作俑者深恶痛绝,已经想好了最恶毒的手段来炮制他! …… 当史可法紧急调来的小船,终于登上了福藩的水师战舰时,他才真正领悟道: 如果东林这时候还反对福藩继位,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看到迎出来的马士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不屑的道: “马瑶草,你还真是人如其名: 十足的一支墙头草;虽常立高处,却风吹两边倒!” 马士英含笑致意道: “史可法,你也不遑多让: 史鉴流传真可法! 对你的操守,我是极为钦佩的。 只是,你瞻前顾后,左右摇摆,才让我这种小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次前来,你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对了! 我已经向福王进言: 南中有臣子,对继承大统之皇嗣,尚持异议;我们已经勒兵五万,驻剖江干,以备不测!” 史可法:“……” 他哼了一声,对着马士英道: “我误信匪类,认打认罚,自然无话可说! 这就请瑶草兄代为引荐,让我拜见福王吧!” “哈哈,宪之,我的意思是……” 史可法突然打断他,表现出死鸭子嘴硬的本质,义正辞严的道: “现在南京的诸公,是让我作为代表,让福王殿下给出个章程。 我们可不想再受小人愚弄,来听你说废话的!” 马士英不以为嗔的道: “殿下正在休息,恐怕没工夫见你。 而且,如今的情况下,殿下也没必要出面了! 我和卢公公,已经得到陛下的授权,来与你谈判。 殿下只给你们一天时间;一天后,咱们可就得战场上分出个高下了!” “……” …… 官船船舱内。 “福王需要先监国,再登基!” 史可法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 说是要求,其实只不过是用这样的话语,为自己和东林党进行最后的挽尊。 一旁的卢九德,对史可法的话不感冒,直接不留一点面子的驳斥道: “吆吆吆! 史尚书,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这话一出口,咱家听着,就热乎乎的泛着恶心,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马总督,史尚书的话,听着是不是就像一个青楼粉头,被流氓非礼的舒爽无比;但爽完了后,还口嫌体的说一句: 自己当初是想反抗来着;只是,流氓的力气太大……” “咳咳咳!” 卢九德的话一出口,史可法的脸色就已经涨的通红;一旁的马士英也是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还好,他机警,最终用咳嗽声掩饰了下来。 “那个,宪之兄,你千万别动怒! 卢公公的话虽糙,但理不糙! 不过,去了南京就立马登基,确实对福王的名声有碍。 这样吧,福王可以答应先监国。 不过,三天后就得举行登基大典!” 史可法:……这样的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吧! 谁知道,卢公公还犹自不满的嘟囔道: “马总督,如今优势在我,又何必听东林这群酸儒的呢!” 马士英不得不解释道: “卢公公,大行皇帝毕竟之前立过太子。 如果福王骤然登基,恐有小人背后说闲话。 当监国过渡一下,也能更加顺理成章!” 卢九德听他这么一解释,才放过了这一条。 不过,他现在的主子是朱由崧。 东林党得罪了主子,作为内侍,他自然是要替主人出气的! 此时,卢公公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史尚书,听说已经致仕的前礼部侍郎钱谦益,现在就在南京! 哼哼,福王不可登基的七不可,听说就是他编造出来的。 七不可,咱家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妻不可’! 殿下自从知道那些诽谤之辞后,气得肝疼,所以才无法召见你! 既然那个老棺材瓤子诽谤殿下,是不是得给予赔偿!” 史可法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此事是跳不去的坎。 他脸色晦暗的问道: “卢公公,殿下需要我等如何补偿?” 卢九德阴森森的笑道: “殿下自洛阳被破,一直颠沛流离,与王妃等早已走散,身边也没个端茶送水的可心之人! 听说,这位钱谦益为老不尊,竟然娶了一个窑姐当侧室。 为了以正视听,还是请这位钱先生将自己的如夫人让出来,送到官船上,为殿下侍疾吧! 嘿嘿,那老棺材瓤子不是诽谤殿下荒淫嘛;那殿下就用实际行动证明: 他是牧斋之妾不能淫!” “噗嗤!” 马士英听到此话,又被卢九德这个公公的脑洞给惊艳到了。 他看着面沉似水的史可法,以为他随时会爆发,连忙准备出声制止。 没想到,史可法突然开口道: “如果只是侍疾,想来牧斋先生为了大义,应当义不容辞! 这一条,我替他答应了!” “……” 此时,身在浦口迎接新君的钱谦益,正想着如何将自己从福藩一事中摘出来。 不过,一阵风吹过,他再一次感觉头皮在发痒。 钱大佬不禁好奇: 难道自己用脑过度,已经开始长虱子了?! 第155章 必要的牺牲 史可法比较的务实。 看到马士英两人答应了“先监国、后登基”这个大原则之后,已经开始躺平;至于其他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他就没再过分坚持。 自己这次差不多是将命和尊严一起搭进来,也算为了东林党的生死存亡豁出去了;只让钱大佬这个魁首舍出去一个粉头,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柳如是已经生张熟李伺候过不少男人了;就连从良和重新下海再就业,来来回回也能凑出个三起三落来。 还是那句话: 人生当苦无妨,良人当归即好! 至于谁来当这只“龟”,只要不是他史可法,那都无所谓! …… 此时,身在浦口的钱谦益,总感觉自己的头皮发痒,仿佛头顶要长出什么似的。 他刻意忽略身体的不适,想到了自己的前程,便试探性的对着一旁眉头紧锁的张慎言道: “藐山贤弟,这次我东林遭此横祸,还是得有人出面来问责。 哎,宪之督抚地方还行;但到了中枢,还是稍显稚嫩。 你看看,这次他办的都叫什么事! 轻易就被马士英那个阉党玩弄于股掌之间,让我等陷入了绝境。 这一次回来,还不定给诸公带来什么坏消息呢!” 张慎言见钱谦益不想着解决问题,竟然还想着内斗,让史可法背锅,心中感到一阵赤寒! 同时,他也想起了上次东林大会时,吕大器转述王国梓对东林党的评价。 一时间,这位素来讲究实事求是的宿儒,也感到一阵的无力和心灰意懒: “现在南京的诸公,也就宪之勇于任事。 俨若他嫉恶如仇、清正刚烈。 如果让他舍弃尊严去谈判,估计三言两语就会谈崩。 燕及虽品行高洁,但……但就像王驸马评价的那样: 守正而不能达变,敢于犯颜直谏而阔于事理;终是律己虽严而于世无补! 呵呵,这位驸马,还是给东林留了条底裤! 律己虽严……呵呵,可笑呀! 活了大半辈子,我竟然还不如一个未及弱冠的宗室看得清楚明白!” 张慎言感慨了一番后,继而眼神灼灼的盯着钱谦益: “牧斋兄,我知道你热心仕途。 但阁臣毕竟不是那么好当的。 经过这一次的打击,我已无心仕途。 等新皇一登基,我会上书乞骸骨;到时候,就会空出一个尚书的位子。 我会向新皇推荐,由你来继任! 想来,皇上到底还是要靠文臣,来治国和制衡武将。 到时候,他还是得仰仗东林诸公。 至于宪之,万万是不能动的。 诸公中,也就他和俨若有领兵经验。 还是让他留下,辅佐牧斋兄吧。” 钱谦益:“……” 他此时有点羞恼,又有点兴奋。 羞恼的,自然是自己表现的过于急切,已经让身边的这位老弟兄,看出来自己想拉下史可法而代之的企图。 兴奋的,是张慎言为了东林内部和谐,竟然主动求去,还推荐自己做吏部天官! 一想到自己能重回中枢,他就觉得自己气血上涌,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不过,在这位老友面前,他还是赶紧假意挽留道: “藐山贤弟,愚兄可没有……” 张慎言挥了挥手,打断他道: “牧斋兄,小弟知道: 因为当初科场舞弊案以及阉党的打压,你的仕途多有坎坷,不能一展抱负。 你我兄弟之间,就没必要再像那些庸人一般,来个‘三辞三让’了。 我主动请辞,就会将责任揽到身上。 这是逼不得已之下的断臂求生;一如宪之挺身而出,去找福藩谈判。 在危难时,终究还是得有人站出来。 牧斋兄,以后东林的命运,就看你的了。” “……好!” 钱谦益一脸郑重的与张慎言把着臂,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藐山贤弟,这番真是……真是苦了你了!” …… 就在钱大佬煽情的时候,姜曰广突然来到二人身边,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基情: “宪之回来了。 两位先生还请移步,一起商议大事!” “……” 解决了后顾之忧,钱大佬很是得意。 他就这样把着臂,同张慎言一同走进了营帐。 众人也没有寒暄,直接问起史可法此行的结果。 史可法倒是没急着说事,而是先对着钱谦益道: “牧斋先生,都说: 十里平湖绿满天, 玉簪暗暗惜华年。 若得雨盖能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次为了储位和东林命运一事,专程将先生从绛云楼请过来,打扰了贤伉俪寄情山水之乐,小弟甚为抱歉。” 说完,他还站起身,对着钱谦益行了一礼。 钱谦益听史可法的意思,似要打发走自己,顿时有点急了。 就在刚刚,张慎言已经决定牺牲自己,将天官的位置相让。 此时,他满腔热血,正准备大展拳脚,又怎能轻言放弃。 所以,他义正辞严的道: “当次危难之时,自当先国后家;我等又怎能为了区区儿女私情,坏了国家大义! 宪之,你也忒看清了钱某的为人。 为了东林,即便让某毁家纾难,我也在所不辞!” “好!牧斋先生敢为人先,我等拜服!” “牧斋兄不愧为东林魁首!” “交友当如钱牧斋,如饮美酒,不觉自醉!” “……” 史可法默默的听着钱谦益的剖白,却是暗暗冷笑一声,心道: 等得就是你这一句! 接着,他长叹了一口气,对着众人道: “福王已经答应,可以先监国再登基! 不过……” 钱谦益见他吞吞吐吐,皱起眉头问道: “不过什么? 既然福藩登基,已经避无可避;大丈夫自当能屈能伸,为了黎民百姓,也不是不可以退一步!” 史可法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 “好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 说到这里,他满脸愧色的站起身,对着钱谦益躬身一礼道: “先生,这次恐怕要委屈先生了!” “啥?” 看着钱谦益惊慌失措的样子,史可法有些快意的接着道: “福王前番被我等的‘七不可’气得肝疼。 只因当初颠沛流离时,已经与王妃等失散,身边没了服侍的人。 他的内侍卢九德点名,说牧斋先生的如夫人柳如是芳名远播、知情识趣,特邀她去照顾福王起居!” 钱谦益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的头皮一直在发痒。 原来,这是头顶要长草的节奏呀! 什么“十里平湖绿满天”! 那是自己头顶绿冲天好不好?! 第156章 宿儒的智慧 钱谦益听到要让自己的小妾柳如是去伺候福王这个色胚,嘴角立马抽了抽,想都不想的就反对道: “这……这如何使得?” 史可法看着钱大佬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故作一脸惭愧的道: “这……这是福王近侍专门要求的。 那卢九德说了: 七不可者,妻不可乎? 哎,牧斋先生,就像你刚刚慷慨激昂所说的那样: 当此危难之时,自当先国后家;岂能为了区区儿女私情,坏了国家大义!” “这……这……” 钱谦益发现,史可法一回来就吟“绿”诗,是专门在给他下套! 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张慎言。 张慎言苦笑的劝说道: “牧斋兄,就像你刚刚对小弟所说的: 这是必要的牺牲! 哎,真是苦了你!” 旁边一众东林党也纷纷开口道: “是呀,牧斋先生。 你刚刚说了: 毁家纾难,舍我其谁!” “对对! 先生舍一个柳隐,还东林一片光明! 此诚大义之所在,先生又何必敝帚自珍!” “哎,就是苦了小嫂子了。 想当初小嫂子花名在外,小弟也想去闻一闻香,只是缘悭一面!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哈哈!” “哼哼,一个婊子而已,玩玩就得了。 先生如果觉得亏了,在下立马去买十个八个扬州瘦马,保证比那个粉头服侍得尽心!” 钱谦益:“……” 终于,他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幸福的晕了过去! 待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扶上榻后,张慎言将众人都打发出去,对着钱谦益幽幽的道: “牧斋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如果你连一个如夫人都舍不得;那底下的人可就得讲究你了。 以后,你重新入了仕途,估计他们不仅不能成为你的助力,反而会成为你的掣肘! 孰轻孰重,你还是好好思量吧!” 说完,他扫了一脸昏迷不醒的钱谦益,却发现他的手死死攥紧,还在不停的颤抖…… “哎,愚弟也只能陪你走到这一步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 等众人都出去后,钱大佬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老泪纵横的道: “文得一甲名盖世, 时不利兮胸怀志。 胸怀志兮可奈何? 影怜影怜奈若何!” …… 路上,史可法遇到了张慎言,开口问道: “牧斋先生可醒了?” 张慎言幽幽的道: “愚兄无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强人所难,也非愚兄所求!” 对于这位看清世事的老前辈,史可法还是心存敬畏的。 他不得不低下头,赧然的道: “这一次去,小弟只顾着谈大原则;诸如细枝末节,也是能让就让。 牧斋先生那里,小弟……小弟确实存了私心。 上次的书信到了福王手中,他已经勃然大怒;这次让牧斋先生受点委屈,也能平息一下他的怒火。 所以……所以,小弟就没有坚持!” 张慎言人老成精,岂能看不出史可法的小心思。 他幽幽的道: “我知道,当初找牧斋兄过来主持大局,你多少有些微词。 放心吧,他虽然现在反应激烈了点;但到了时候,还是会……会促成此事的。” 两人说话的工夫,已经有下人开始摆饭了。 张慎言对着史可法道: “今日你就陪愚兄小酌一杯,如何?” “固所愿,不敢请尔!” 史可法连忙客气了一番。 张慎言主动举杯,和他对饮了一杯,才悠悠的道: “宪之,其实二百四十二年前,也有几位大臣,面对着大厦将倾的时局,在南京城内赴了一个饭局。 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史可法在心中默算了一遍,那一年正是朱棣登基的时候。 他略一沉思,开口道: “藐山先生,你说的,可是大才子解缙、胡广和王垠。” 张慎言点了点头道: “不错。 那一天的饭局,主人家是吴溥,建文二年的传胪。 他的三位客人,分别是大才子解缙,以及同科的状元胡广、榜眼王垠。 其实,王垠有点可惜了。 他的文章本比胡广的要好;只因长得不如对方仪表堂堂,就被建文帝拉低了一名,屈居第二。 当时,他们几乎也遇到了你我今天面临的难题;因为天一亮,燕王的大军,就要进京了。 而他们四人,则是在商量着选择誓死效忠建文帝还是归顺燕王。” 史可法幽幽的道: “这桩公案,小弟也曾听说过。 席间,解大才子端起酒杯,慷慨激昂地表示自己要尽忠,绝不与燕贼妥协。 结果,回去后,他就奋笔疾书,给燕王写了效忠信。 胡广也表示誓死保卫君父。 结果家仆来报,自家的鸡鸭走失后,他立马吩咐仆人去找,并要求看好家中牲畜,别在兵荒马乱中弄丢了。 主人家见前面两位都慷慨激昂,也附和着表示要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里面,只有其貌不扬的王垠一言不发,坐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起来相当的窝囊! 没想到,王艮回家后,对妻子交代了一番遗言后,就饮毒酒为建文帝殉节了!” 张慎言点了点头道: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在饭桌上表示仗义死节的两位,最终都最快倒向了新帝。 咱们东林诸公,不乏谢、胡之流。 至于作东的吴溥,算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介常人;东林中,大多都是这样的人。 至于王垠,说句不吉利的话,愚兄在贤弟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史可法:“……” 他有些凛然的问道: “藐山先生,你这话是何意?” 张慎言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继续道: “牧斋兄,功利心太炽。 他本应该是东林的中流砥柱,恐怕难免要沦为谢、胡之流。 东林的风骨,在你不在他! 你放心,福王的条件,他会答应的。 只是你……” 张慎言看了史可法一眼: “宪之,你在气节上没问题;只是做起事来,难免瞻前顾后、摇摆不定! 如果你能一开始就旗帜鲜明的支持潞王,哪还有今日的困局。 不过,这也不怨你。 愚兄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左右着你我。 不仅是你我,甚至是福藩也被算计的死死的! 你想过没有: 马士英作为一个地方督抚,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让桂王继位? 这不正是你属意的人选吗? 继而,他又主动要你我提供福藩不可继位的书信,拿住了东林的把柄。 但有了把柄,他却没在福藩登基后给你我致命一击;反而是提前拿了出来。 他的打算,又是什么? 还有,他为什么不在凤阳总督府,而是一直滞留在庐州? 要知道,之前可有人也刚刚过境了那里!” 史可法悚然一惊,脱口而出道: “王驸马?!” 第157章 惊人的推断 史可法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藐山先生,你可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张慎言与他对饮了一杯,幽幽的道: “愚兄老家在山西。 那里现在正在遭受闯贼的再次侵扰;所以,愚兄不得不在左近的芜湖长江边置办了一处小宅子,准备在那里了此残身。 打理宅子的老苍头,本是桐城人。 他倒是向我捎过一些消息,说起高杰劫掠桐城的一桩公案。 我要是所料不错,咱们这位驸马爷,怕是早就算计到了今天的局面;甚至于,他还在其中推波助澜。 马士英、黄得功,一个个棋子都打在关键的位置上,已经彻底将福藩和我等锁死!” 饶是在张慎言的提醒下,史可法想到了王国梓;但听到他如此评价这位驸马,史可法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藐山先生,这……这怎么可能?” 张慎言留下史可法,自然会将所见所闻,都一一向他言明。 “四月初的邸报,你我都看过了。 当时,这位王驸马孤军北上,准备迎头痛击闯贼。 你就不好奇,他在山西都干了些什么吗?” “邸报不是说: 宁武关总兵周遇吉大败李闯主力;这位王驸马,正好恰逢其会,也从旁协助,立了些许功劳。 为此,朝廷还下拨了赏银,以资奖励。 当时,小弟就疑心: 这是大行皇上在照顾自家人,让女婿去战场上混点战功呢!” 张慎言幽幽的道: “那我如果告诉你: 周遇吉虽暂时拖住了李闯,但根本就没实力与其叫板;他自己甚至差点身死宁武关。 你能相信吗? 而大败李闯主力的,正是这位王驸马。 你觉得这是不是愚兄喝醉后,说的胡话?” 史可法满脸震惊的道: “竟有此事?!” “恐怕还不止呢! 愚兄特地去信老家,倒是还有一二旧友回了信。 我也知道了一些山西战场的详情: 这位王驸马在大败李自成主力后,大行皇帝就以赏银的问题,迫使他离开了山西。 李自成正是趁着王驸马离开的间隙,这才轻装简从,绕道攻进了京师。 陛下还是太急了些;对大明糜烂的局势,也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当初要是……哎!不说也罢!” 史可法想起了另一种可能,悚然一惊道: “藐山先生,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这位驸马爷担心鸟尽弓藏,故意求去? 亦或者是,他想养寇自重,故意放了李自成一条生路?” 张慎言:“……” 他苦笑一声,幽幽的道: “咱们这位驸马爷,真是多智近妖! 现在你告诉我你他想做什么、能做成什么,愚兄都不会奇怪! 接下来,王驸马就去了庐州,处理了粮饷被劫一事。 结果你也看到了: 江北四镇已经成了江北三镇。 宪之,你就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史可法:“……” 他有些麻木的道: “呵呵,一打一拉。 高杰部被灭,也是这位王驸马主导的? 他这是要干什么?!” 张慎言用筷子沾了点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福”字,对着史可法道: “如今福藩争位,最大的底气可不就是江北三镇嘛。 我看,黄得功应该早就投了王驸马!” 史可法眉头紧锁,不确定的道: “这也说不通呀! 皇位传福王、潞王和桂王,都有可能;毕竟他们都姓朱! 这位驸马只是女婿;虽说是半子,其实还是两姓旁人。 难道他还肖想继承老丈人的家业不成!” 张慎言又为彼此斟了一杯酒,继续道: “讨逆檄文首义的是他。 可你就不奇怪,他当初都能大败李自成的主力;为何这次只打到了河北,就戛然而止! 我记得,当初你我身边的诸公,不还嘲笑他虎头蛇尾嘛。” “藐山先生是说……” 史可法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我疑心,他这是去接人。 至于是接谁,宪之可以猜猜! 我提醒下你: 他都能在南京埋下黄得功这个暗子,又怎么可能不渗透大明的京师呢!” 史可法突然站了起来,失声道: “太子!” 张慎言默默的饮下了杯中酒,点了点头道: “看来,宪之也想到了。” “可……可太子既已经南狩,他为什么不护送储君来南京登基呢?” 张慎言再次苦笑道: “还能为了什么! 从这位王驸马点评东林来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他眼中,都是冢中枯骨! 他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老牛拉大车的情况出现,以免拖累了他的行程。 至于其他跳出来的,像藩王、各地藩镇之流,都应该是他打击的对象! 呵呵,现在跳得最欢的那批人,估计早已被这位冷眼旁观的驸马看在眼中,记在了生死簿上!” 史可法也沉闷的灌下杯中酒,苦笑道: “呵呵,确实多智近妖! 先以首义之身,出面造势; 继而,再利用人心,借势让所有的敌手都主动跳出来; 最后,再歼而灭之,完成得势! 这一套造势,继而借势,最后得势,还真是滴水不够! 我们注定成为了这位王驸马的垫脚石。 只是,这样的大明,还是大明嘛?!” 张慎言郑重的举杯,开口道: “这就是愚兄单独留下宪之的用意。 愚兄已经累了,也经不起风浪了! 宪之,回到最初的问题: 胡广、王艮、吴溥,这同科的状元、榜眼和传胪,你会选择做谁? 至于我,还是做一个寄情山水的老翁吧!” 史可法:“……” …… 经过了与张慎言的一番详谈,在看到身边的东林诸公,还在半是担忧半是憧憬着福藩继位后自己的前途命运,史可法只觉得可笑、可悲、可叹! 一位官员见他面有颓色,忙安慰道: “大司马,您也不必过于忧心! 虽然前番我等确实得罪了福王;但他继位后,还不是得靠着诸公来治国嘛。 想想当年,正德、万历等帝王,一开始也与文臣闹别扭。 最终呢,正德帝落水,万历帝立长;我等还不是笑到了最后!” 史可法看着他,幽幽的道: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哎!” 说完,他就落寞的离开了。 这位官员看到马屁拍歪了,看着史可法远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呸,有毛病!” 第158章 登基变兵谏 接下来,原本跑上跑下的史可法,基本沦为了一介看客。 这个南京官场实际的话事者,沉下心后,竟然看到了不一样的风采和冷幽默。 期间,他看到了钱谦益一脸愧色的将如夫人柳如是打包,送上了驶向对岸的大船。 他也看到了柳如是拉着钱谦益的手,力劝他一起投河、以身殉道,以全读书人的美名。 他更看到了钱谦益惊慌失措的甩开柳如是的手,连连开口解释“水太凉”,不愿与其一同赴死。 其他的一众老东林,或彷徨无措,或幸灾乐祸,或踌躇满志…… 反正,就是无一人上前,去安抚一下钱大佬受伤的心! …… 只等到第二日下午,小福王在刘良佐、刘泽清等人的簇拥下,带领着五万士卒,志得意满的踏上了浦口的土地。 看着跪迎的东林诸公,他并没有表现一个胜利者的风度,反而是借机嘲笑道: “哎呀,诸公这是要作甚?” 跪在最前面的钱谦益忙开口道: “臣等在此,恭迎监国!” 朱由崧指着他,问一旁的卢九德道: “这位老翁是谁?” 卢九德曾在十二监中担任过要职,当然见过前礼部侍郎钱谦益。 他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然后,他一边假意掌嘴,一边回禀道: “这位大人,殿下应该也不陌生。 昨晚伺候您的那个女使,正是这位大人的如夫人。 呵呵,他正是东林魁首钱谦益!” 小福王一听是前夫哥,也似笑非笑的道: “就是那个构陷,说孤淫邪不孝的牧斋先生? 哈哈,先生果然是年高德劭,闻名不如见面。 不过,先生的那位如夫人,就有点见面不如闻名了。 堂堂的秦淮八艳,没想到也有年老色衰的一天。 不过,人倒是挺润的!” 钱谦益:“……” 有那么一瞬,他真想爬起来,对着小福王就抱以老拳。 不过,理智告诉他: 冲动是魔鬼! 所以,钱大佬还是忍了下来,干笑着道: “贱内如有不妥,还请……还请殿下多多包涵!” 小福王见他如此风骨,心中很是鄙视,随口打发他道: “先生,你错了! 应该是贵夫人多多包含孤才是! 哈哈哈!” “……” 见东林诸公还在老老实实的跪着,小福王才佯装责备的对着一旁的卢九德道: “大伴,你怎么也不提醒孤,让众臣工一直跪着;这多不好意思呀! 各位先生,都起来吧! 以后,孤还得有劳各位臣工多多相助呢。” “多谢殿下!” 就在小福王还要继续抖威风的时候,突然一名信差,骑着快马就跑了过来。 史可法一见他是自己留在南京的人,忙上前问道: “孙校尉,城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姓孙的校尉见史可法迎了上来,像是见到主心骨般,连忙跪下禀告道: “大人,小人确实有要事禀告。 汉阳兵今日突然顺流而下,不到半日,就包围了南京城。 事出突然,魏国公立即遣了小人,来禀告大人!” 饶是心中早有准备,史可法还是没想到,王国梓竟会在这个关键点上赶来南京! 他连忙问道: “王驸马有没有带什么人过来?” “有! 王驸马是带着太子来登基的!” “那南京留守的大臣们,又有何反应?” “王驸马一行,还带来了贺逢圣、吴珄、范景文、倪元璐等一众大臣;此外,还有曹化淳等几个内宦。 倪大人喊话后,城内众大臣立马出迎,面见了太子。 如今,太子已经在众臣工的护送下,进了皇宫!” “……” 这个消息一出,东林党和福藩的人,顿时都炸开锅了。 …… 太子竟然没死! 本来还准备继续训话的朱由崧,像是被捏住了咽喉一般。 很难描述此时他的心情。 如果太子抢先一步到达南京,他已经失了先机。 而且,整个江南的局势,也会发生骤变: 原本摇摆不定的军心、民心,听到太子驾临的消息后,肯定会慢慢平复下来。 他要想登基,难度大了何止十倍! 不过,小福王还不想放弃,对着一旁手足无措的卢公公道: “大伴,朕……孤现在该怎么办?” 卢九德:……怎么办?按照皇室对处理叛逆宗室的流程来办! 不过,自己和小福王已经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没命,自己也得玩完。 想到这里,他对着护送他们前来的刘泽清和刘良佐道: “两位总镇,这位王驸马一定是觊觎大宝,所以才随便找了个人假扮太子。 我等应该兵谏,揭露他的阴谋。” 看到两个军头还在犹豫不决,卢九德不得不继续道: “你们想想: 当初大行皇帝,下旨招二位进京勤王。 你们可是找了各种借口,借故推脱。 如果王国梓真带着太子来登基,那新皇第一个不能放过的,就是你们! 二位可是他的杀父仇人!” “……” 显然,卢九德这一句,算是说到了两人的软肋上! 刘泽清咬了咬牙道: “卢公公说的不错,王国梓带来的绝对不是太子。 我等绝不能任他胡作非为! 明辅老弟,你怎么说?” 刘良佐知道,如果太子追究起来,自己的罪责也不小,遂咬牙附和道: “鹤洲兄,干了!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我还真就不信,天下间就王国梓一支能打的军队了!” “那面前的这些酸儒,应该怎么办?” “哼哼,按本地的习俗办! 儿郎们,福藩才是正统;王国梓实为乱臣贼子。 杀了他和伪太子,咱们才有活路!” “对!杀进城!” …… 另一边,来迎接福藩的东林党,此时也是人心惶惶。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有人禁不住问道: “太子? 王国梓那个贼子,什么时候劫持了太子?” “什么太子! 太子和诸王,早已殉国;这肯定是王国梓的阴谋诡计!” “不可能吧。 有吴、贺、范、倪等大人护送,还有内侍在旁服侍。 王驸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欺骗所有人吧!” “别说了! 你看看,福藩那边有异动!” “……” 眼看着小福王登基不成,就要来硬的,史可法赶紧道: “两位总镇,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哼哼,不干什么! 王国梓竟敢让人假扮太子,实在是欺君罔上、罪大恶极。 我等为了皇室正统,不得不兵谏!” “大胆! 谁敢乱来,就踩着本官的尸首过去!” “哼哼,我等正有此意! 儿郎们,眼前的都是伪太子的帮凶,给我杀!” “……” 第159章 登基大典(1) 这场兵谏,持续的时间很短暂。 刘泽清和刘良佐之流,用反向教学的方式证明了: 王国梓的军队,的的确确是当下大明的第一军。 而自己手下的士卒,就像是一个采花小贼般,本想火急火燎的夜潜香闺,猴急地想着脱了裤子办事。 没想到,对面端庄贤淑的大小姐,下面的家伙事,竟然比自己的还大。 他们只得吓得抱头鼠窜! 不过,大胸弟们被挑衅,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贼兵。 等待他们的,将是去当苦役的命! …… 这其中,稍稍有点尴尬的,就是东林诸公了。 他们原想着: 以自己为人盾,抵挡住叛军。 毕竟,两位总兵之一刘泽清,平日里自命风流,喜欢吟诗作对,特别喜欢结交东林和复社的文人。 再加上,本朝以文御武已久。 他们可不相信,这些兵痞敢向他们出手。 可他们显然忘了,兵谏不是请客吃饭,没有什么虚伪客套可言。 这群兵痞还不等他们训话,一阵箭雨之下,就打杀了大半的官员。 史可法抱着受伤的胳膊,险之又险的在乱兵之中逃得性命。 此时,他才发现: 过去文臣高高在上的感觉,那也只是自我感觉而已。 兵头们虽然自称门下走狗,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阿猫阿狗。 当那些藩镇伸出爪子的时候,他们甚至连打不过就加入的机会都懒得施舍出来给自己! 这一天,注定是改写历史的一天! ……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的多了。 刘泽清之流,本还想带着小福王北上,但却被等在对岸的马士英、黄得功逮了个正着。 而他们手下的士卒,面对着排枪和火炮,很快就选择了跪地请降。 当俘虏完成洗地后,在大学士范景文的主持下,新皇登基大典正式开始了。 这本是给小福王准备的。 如今,他已经沦为阶下囚,就连观礼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 大典的第一道程序,是宣读传位遗诏。 此时,朱慈烺身着龙袍、头戴帝冠,终于可以安心的坐到龙椅上了。 不过,群臣在朝拜的时候,倪元璐等老臣不免想起先帝惨死,还是忍不住痛哭不止。 坐在龙椅上的朱慈烺,明显愣神了片刻,似乎已经忘了先帝的大仇还未报。 还好,在曹化淳的提点下,他才惊慌失措的陪着开始哀嚎了起来。 几位老臣一见新帝如此失据,都情不自禁的皱起眉来。 都说圣天子以孝制天下。 可这位新皇,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王国梓见场面有些混乱,越众而出开口道: “肃静! 先帝的仇,臣等一日不能或忘。 但今日最重要的,还是陛下的登基大典!” 他的话一出口,就如同指挥棒一般;底下不管是真哭还是滥竽充数的官员,都停止了哭泣。 这让酝酿了半天情绪的朱慈烺,只觉得在最后一哆嗦的时候,直接就被别人打断了。 那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 在王国梓的示意下,范景文继续第二道程序: 大赦天下! 这本为了显示新皇仁德,令天下百姓归心。 不过,有了刚刚王国梓喝止百官的一幕,朱慈烺却无心听这些陈词滥调: 有了这样的活曹操在侧,自己真能令天下归心?! 恐怕就连面前跪拜自己的大臣们,也没几个真正心向自己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站在武将之首的王国梓。 不期然,对方也正在看他,还对他露出老父亲一般的微笑,像是在鼓励他一般。 朱慈烺表情一僵,继而丝滑的过渡到满面春风,然后立马梗着脖子,装作认真在听范景文宣旨…… …… 第二道旨意宣读完,大典中的群臣依例又是跪倒山呼万岁! 此时,范景文终于拿出那份有关任命麒麟公主为监国公主的遗诏。 这是大典的第三道程序: 加封后宫以及拥立之臣。 严格来说,朱慈烺的母后周皇后以及伯母懿安皇后都已经身故,所以不需要册立皇太后。 而更悲催的是,他连太子妃都没有。 实际上,在崇祯十五年的时候,先帝已经为朱慈烺选定了太子妃人选,正是山西生员宁浤之女宁氏。 然而,世事无常。 就在这一年,另一个陕西人——李自成,带领着流寇攻入洛阳,杀死了他的堂叔祖——福王朱常洵。 如果他那时候娶妻吃喜,似乎对这位叔祖有点不尊重。 所以,朱慈烺的婚事只能一拖再拖,导致他一直没有脱单! 听着先帝遗命: 王国梓的妻子,被加封为监国公主;朱慈烺这个单身狗的心,就更堵了。 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出来给他继续添堵。 只见吴珄出班,对着新帝建言道: “陛下,监国身子有孕,不宜上朝。 臣上书建言,可由驸马代行监国之权!” 朱慈烺:“……” 闻听此言的他,顿时勃然大怒。 他不敢对吴珄怎么样,但却可以找别人撒气。 只见他突然暴起,举起龙椅旁边的香炉,就朝下面跪着的一位大臣扔了过去,口中还怒斥道: “好你个两面三刀之辈。 刚刚朕与诸臣工哭先帝,只有你在干嚎,未见流一滴泪。 如此目无君父之辈,理应杖毙! 来人呀,拖出去!” “……” 这位被香炉砸到额头的,正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姜曰广。 在众大臣哭先帝的时候,他正考虑当下的形势。 如今,臣强主弱,臣必欺之;他正想着如何协心辅政,好扭转局面,为君父分忧。 不期然,这位新帝由于心中不畅快,竟然朝着他下手,理由还是自己无君无父。 这还真是自己殚精竭虑的为君主谋划;而他的君主,却嫌弃他碍了自己的眼。 一时间,姜曰广也顾不得头顶正在汩汩飙血的伤口,只觉得羞愤难当。 他立马跪倒在地,对着朱慈烺道: “陛下指责罪臣无君无父,臣实在百口莫辩。 今日,罪臣便要向陛下乞骸骨归乡,回南昌养老;以免因老迈昏聩,误了陛下的军国大事!” 朱慈烺刚刚只是小孩子脾气发作。 没想到,他的发泄,竟然引起了如此大的反应。 所谓的心机深沉,那也是相对而言。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 此时,他只能茫然无措的对着王国梓求教道: “姐……姐夫,你怎么看?” “……” 第160章 登基大典(2) 看着朱慈烺如此行径,主持大典的范景文首先就有点坐不住了。 他和贺逢圣、倪元璐几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一丝阴霾。 几人虽身为阁臣或部堂,但与这位太子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实在摸不准新天子的脾性。 如果今天的大典因为新帝的原因,出了任何的岔子,那他们几个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 范景文不着痕迹的上前几步,脸上带出了几分乞求的道: “陛下,姜学士即便君前失仪,也请陛下暂时担待一二。 如今,完成陛下的登基大典,最为紧要。” 朱慈烺:“……” “爱卿所言甚是!” 其实,这一刻他早没了登基时的志得意满,只觉得这些大臣,统统是自己的掣肘! …… 这一段小风波过后,新帝完全怔在龙椅上发呆,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关于让王国梓暂代监国之权的提议,本还有几个大臣想出言反对。 不过看到新帝如此恣意妄为后,他们也明智的选择了住口。 何必呢! 都是为了恰饭,为了一个望之不似人君的帝王,得罪了最有权势的臣子,实在是有点得不偿失。 毕竟,大家玩政治的,权势需要,全尸也必不可少! …… 接下来的旨意,就是册封拥立之臣。 首当其冲的,就是范景文、倪元璐和贺逢圣等几位大学士。 首先,范景文册封太师,华盖殿大学士,成了新朝的首辅;倪元璐封太傅,谨身殿大学士,成了次辅;贺逢圣封上柱国,文华殿大学士。 还有吴珄、史可法等,全部入阁,成了群辅。 除了阁臣之外,还有冗长的封赏名单。 这些大臣,不是升官就是加衔,主打的就是一个雨露均沾。 而念到名字的大臣,也纷纷跪谢圣恩。 等范景文终于将加恩的名单念完后,新帝突然开口道: “怎么没有王驸马? 皇姐的监国之位,虽暂由王驸马暂代。 但朕能登基,拥立之臣中,王驸马当仁不让,该是首功。 众爱卿都议一议,该给姐夫何封赏。” 小皇帝一出口,范景文本能的就是心中一紧。 他有些幽怨的问道: “那以陛下之意,当如何封赏王驸马?” “众卿认为,封王如何?” “……” 朱慈烺的话一出,就如同将水倒进了热油里,大殿顿时炸开了锅。 刚刚已经平息下来的姜曰广,首先跳出来反对道: “虽说内举不避亲;但赏罚分明,方为明君所为。 我大明除开国功臣外,鲜有封爵者,更何况是封王? 陛下,此议万万不可。 如陛下今日无故封王,臣立马撞死在大殿上。” 其他大臣也觉得这是乱命,纷纷跪倒,请皇上万不可乱封。 眼见着群情激愤,朱慈烺眼中精光一闪,对着一旁的王国梓道: “姐夫,你劳苦功高,非王爵不能彰显功绩。 只是……” 王国梓见这个小皇帝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就知道他憋着坏呢。 不过,这都是些小伎俩,他不以为意的道: “臣尺寸之功,岂敢封王。” 眼见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小皇帝突然开口道: “朕奖罚分明,有功之臣,就需封赏。 这样吧: 驸马王国梓自先帝十六年以来,奉旨平湖广,剿张献忠,败李自成;劳苦功高、忠义可勉,特升任京卫指挥使!” 当这道任命一出,大殿上的群臣都是哗然。 原因很简单: 如果龙椅上坐的是朱元璋,那这一道命令,实可谓是恩宠有加。 因为大明刚立国的时候,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番上宿卫,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 可以说,当时的京卫指挥使,是权倾朝野,非皇帝亲信不能担此要职。 但自从朱棣登基之后,他就感到一个衙门集权太过严重,对皇权是一种威胁。 所以,他就有意分化京卫指挥使司的权柄。 到了明末,原归属京卫指挥使统辖的锦衣卫,早就成了只对皇帝负责的天子亲军;他们任何的奏报,都不需要经过京卫衙门。 至于它下面统辖的其他十几个京卫,有的已经划归团营管辖;有的则划归了御马监。 总之,这个衙门经过好几次拆解后,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根本没什么实权。 皇帝这样的封赏,根本就是口惠而实不至。 …… 王国梓对此,倒是处之泰然;他根本不理会身边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众人。 龙椅上的朱慈烺,也想从他脸上捕捉哪怕一丝的表情。 可是,令他失望了。 王国梓的表情管理很到位,脸上竟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没有泛起哪怕一丝的涟漪! 突然,这时候王国梓不经意的一抬手,吓得朱慈烺就是一哆嗦;周围的大臣疑心这是要摔杯为号,也纷纷退后了几步。 王国梓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他哂然一笑,走出朝班,对着上首的朱慈烺屈膝一礼道: “臣王国梓,叩谢天恩!” 朱慈烺见罢,才知道王国梓不是要向自己发难,忙扯出一丝笑意,开口道: “姐夫无需多礼。 你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即便封王,那也无可厚非。 如今,大明民生凋敝;内有流寇屡剿不止,外有鞑子虎视眈眈。 大明的社稷,还得多多仰仗姐夫;内外诸事,朕也要向姐夫多多请益……” 正在朱慈烺倾力表演着雷霆雨露的时候,一名御史突然开口道: “臣身为监察御史,需风闻奏事。 我朝早有祖制,宗室不得干政,更不得结交文武大臣。 驸马王国梓,不仅违背祖制,私练军队;而且,朝中的大臣,也多与他勾连。 陛下,按照祖制,应当圈禁……” “够了!” 此时,朱慈烺突然开口,对着这位御史怒目圆睁的呵斥道: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姐夫有大功于社稷,岂可与一般宗亲、勋贵同日而语。 爱卿,你不必多言,朕自有思量!” “……” …… 大典过后,吴珄快步上前,对着王国梓道: “祸事了! 驸马爷,今天陛下的所作所为,可谓是来者不善。 他先是用功绩,对立您和朝中大臣的关系;临了,还不忘挑拨你与宗室、勋贵之间的关系。 不管是封王,还是册封京卫指挥使,都是有意在分您的权柄。 驸马爷,您可得小心了!” 王国梓回头看了一眼皇宫,对着吴珄道: “吴大人,你认为这一番唱念做打,对我有任何影响嘛?!” “……” 看着吴珄若有所思的样子,王国梓悠悠的道: “不过,吴大人说的也对。 小朋友不听话,是该打打屁股了!” 第161章 给皇帝找事 吴珄听了此话,就知道驸马爷对小皇帝的伎俩心中有数;于是,也不再赘言。 他悠悠的道: “驸马爷,陛下虽说是刚刚登基,但也不能让他太闲了。” 王国梓一听,便问道: “吴大人,你有什么法子,让陛下消停些?” “您觉得大婚如何? 每次大婚,都会搞的民怨沸腾;加之皇上年少慕艾,应该对选妃非常上心。” 王国梓听了,眼前一亮;不过,他很快就摇了摇头道: “不行! 这个只能作为一个引子,治标不治本。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 新帝登基,不管是发百官将士银钞,还是大婚,亦或者准备北伐,都离不了一个字: 钱! 是时候找人,给陛下上一堂财税课了!” 吴珄一听,眼中精光一闪,不得不赞叹道: “驸马爷这一招,果然高明。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咱们的隆武帝,要想有所作为,就必然要征税,只能朝乡绅开刀。 到那时,这位称孤道寡的小皇帝,恐怕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王国梓也幽幽一叹,继续道: “新皇即位,可以暂时安抚天下军民;我要得也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南方。 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北伐,与鞑子们过过招。 等我北上归来,希望陛下经过现实的挫磨后,可以成熟起来!” “……” 朱慈烺这个隆武帝,屁股还没坐热,就遇到了一系列棘手的问题。 其实,他也明白,如果手中无人,那就没人听他的。 所以。他也在悄悄培养心腹。 另外,他还私底下让几个投靠过来的臣子和内侍,去接触王国梓手下的几员大将,想把他们争取过来。 作为皇帝,他给出的条件,听起来也比较优厚: 几位将军都可独领一军,镇守一方;并且可以封爵! 不过,当崔文荣一问起粮饷等实际问题时,说客们可就抓瞎了。 有想了解情况的,还主动开口问道: “将军,你现在的饷银有多少?” 崔文荣悠悠的道: “我是第一师的师长,每月能拿到手的,相当于一名总兵官一年的饷银。 并且,驸马爷照顾我们,专门开了几家作坊,允许有特殊贡献的文武官员投份子钱进去,每季度都有分红。 此外,驸马爷在关外还开了新马场,还在汉江边建了不少的园林。 我有幸,除了可以分一套园林外,每年还可以分八匹战马!” 国事莫大于戎,军政莫及于马。 这位说客,正是南京太仆寺的一名员外郎,以前就在滁州养马,相当于大明的弼马温。 他自然清楚: 拥有马场,并能将战马作为代步工具发给属下当福利,那是多么的奢侈。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枉做小人了。 自己手中,只有隆武帝的一封封爵旨意; 除了外表光鲜亮丽外,似乎还不如那八匹战马来的香。 这一刻,这位弼马温恨不得让崔文荣引荐一下。 因为有这般好的条件,他也想给驸马爷牵马坠蹬! 其他的说客,也在马进忠、惠登相、黄得功等人面前吃了瘪。 因为这些兵头都无比的现实,张口就是要粮要钱。 这让一众说客暗骂他们不思尽忠报国、都掉进钱眼里之外,就是对驸马爷给出的高福利羡慕嫉妒恨! …… 很显然,在钞能力面前,朱慈烺算是完败,这让他不由得感叹: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隔天,王国梓还给他添堵,为手下的几个兵头请封。 隆武帝一听他的话,就知道自己私下里搞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为了不激怒王国梓,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他的所请,将当初承诺的爵位一一兑现。 可以说,第二局,他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再一次完败。 …… 既然王国梓这里铁桶一块,隆武帝就想着接触外军,让他们进京来制衡王国梓。 结果,左良玉一听说要去跟王国梓扳手腕,立马就将说客给赶了出去。 开玩笑,他的外五营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他可不想继续去送菜! 其他各地的藩镇,除了福建郑氏外,应者寥寥。 郑氏除了垄断海贸外,在福建也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正好,他们并不缺钱缺人,缺少的只是官方的名义。 而隆武帝能够给他一个福建总督的官位,二者自然一拍即合。 不过,郑氏也较为谨慎,并没有直接跟王国梓放对的打算。 …… 隆武帝在策反和收买两条计策下,都没有拿到心心念念的兵权,只得找来史可法商议对策。 史可法这个兵部尚书,自然不想王国梓一家独大,也计划着训练新军。 只是,他向朱慈烺伸手要钱时,才发现: 这位皇帝,完全是个空心大老倌! …… “陛下,王驸马手下兵强马壮,自然脱不开钱粮。 如果陛下想训练新军,恐怕也是所费不赀。 这事,臣建议还是请户部给个章程。 否则,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办法,隆武帝只得又找来了新任户部尚书钱谦益,想让户部出钱练兵。 但钱谦益的一句话,就让小皇帝彻底绷不住了。 “你说什么?户部没钱?那钱在哪里?” 钱大佬不得不甩锅道: “如今连年大灾,再加上各地流寇四起,地方上田赋、人丁税等,早就很难征讨。 而相对稳定的税监、矿监、盐监等,全是司礼监掌控。 民间有说法: 天下财税,户部只占其三;剩下七成,都进了司礼监! 陛下,这钱还得从您的内帑出。” “……” 等朱慈烺找来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时,刚刚上任的曹公公也开始哭穷道: “陛下,奴婢已经盘了账。 陛下登基之初,按例要给臣子和将士们发银钞。 司礼监的存银,只够付官员三成的银钞;如今各地的将士,还一文钱都没着落呢。 您的内库,已经可以饿死耗子了!” “……” 曹化淳看到钱谦益也在场,立马像是逮到冤大头般,对着隆武帝开口道: “陛下,按照惯例,户部每年都需给内库一定数量的盐引,供陛下支用。 奴婢算了算,户部已经累计欠了一万两千引。 奴婢还想着,等这笔盐引到账,替陛下攒些大婚的花用! 要说谁有钱,里只能问户部了!” 钱谦益:“……” 第162章 空想改革家 接下来,隆武帝带着曹化淳和钱谦益开了个小会,关起门商议钱从哪里来的问题。 其实,之前王国梓已经秘密找过曹化淳,并适当指点了他几句。 所以,曹公公一时间倒是化为了饱学的曹公知,开始侃侃而谈了起来: “陛下,我朝自成化、弘治以来,皇权消沉,政风松弛,老人政治盛行。 到了先帝,虽励精图治,然内忧外患之下,大臣们因循守旧、效率低下,终使我大明百病缠身。 所以,奴婢以为,当下必须有所改变,变法才能图强!” 这番话一出口,不仅隆武帝听得眼前一亮;就是一旁的钱谦益,也是震惊不已,心道: 原来听说这个阉宦天资聪慧,勤奋好学,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自己已经高看他几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见底,自己实在小觑了天下人。 不过,这位曹公公的话,暗戳戳的指向文官集团权势过大,已经影响了皇权。 这可对自己不利! 看来,东林和阉狗不同的尿姿,导致双方注定尿不到一个壶内。 想到这里,钱谦益委婉的道: “陛下,曹公公的话,臣不敢苟同。 孟子有云: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臣与诸公每每谈起弘治中兴,都津津乐道于当时的君臣之道,沉醉于盛世华章。 曹公公将臣等与陛下对立起来,实在令臣心寒!” 曹化淳可不怵钱大佬,立马反驳道: “大司徒,咱家倒是要请教: 如今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比之弘治帝时的内阁诸公,也是不遑多让吧。 陛下待诸公,也是礼遇有加;甚至连东林暗中结交藩王,陛下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咱家就问你一句: 难道陛下待诸公,还不如弘治帝吗?” 钱谦益:“……” 他此时最担心的,就是有人在小皇帝面前翻旧账。 一听曹化淳旧事重提,他吓得立马跪伏在地,口中不迭声的道: “陛下隆恩,臣万死也无法报答万一!” 曹公公冷哼一声,继续将嘲讽拉满: “那大司徒的意思,就是说: 如今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比之弘治帝时期的李东阳等贤臣,都是尸位素餐之辈?” 钱谦益:“……” 他此时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为什么口贱,说什么弘治帝呢! 原本,他只想着让陛下学学先人,来一个垂拱而治,好给他们这些大臣多加加担子。 现在搞不好,很可能是刀斧加身! …… 好在,隆武帝知道,此时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只轻轻敲打了一下钱谦益: “好了,钱爱卿,你起来吧。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充盈国库。 都说主忧臣辱! 朕如果连大婚的银子都凑不出来,诸卿面子上想必也不会好看! 曹大伴,你继续说说,应该怎么兴利除弊。” “是,陛下。 如今朝廷的赋税,主要有田赋、丁税以及杂税三种。 其中,丁税和田赋分别以黄册和鱼鳞册为征收依据。 黄册登记着大明各州府的户籍,因户部存档的那一份是黄色封面而得名。 大司徒,这个黄册,您应该不陌生吧?” 钱谦益:“……” 他自然知道黄册。 关键是如今流寇四起,很多百姓都已身故或是藏匿;即便他手中有黄册,那也收不上来丁税呀。 …… 曹公公见他只是发愣不说话,倒也不穷追猛打,而是继续道: “鱼鳞册是对各州府土地进行丈量后绘制的图册;因每家每户的的土地鳞次栉比,状如鱼鳞,故而得名。 这个,大司徒应该也不陌生吧?” “……” 钱谦益早知道张慎言留给自己的是这么一个烂摊子,他肯定不会接手。 此时,观察到隆武帝正等着自己回复,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陛下,您有所不知。 如今,地方上土地兼并和户口隐瞒现象严重。 如果按照黄册和鱼鳞册去征丁税和田赋,无异于缘木求鱼!” 隆武帝听了此话,心中有些失望,遂开口道: “那钱爱卿有何教朕?” “臣……臣……也无良策!” “……” 看着隆武一脸失望的表情,曹化淳知道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他立即上前进言道: “陛下,您也不必过分担忧。 奴婢倒是拟了个条陈,试言改革财税措施,请陛下御览!” 隆武帝没想到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今天能带给自己这么大的惊喜;忙接过条陈,边看边对着曹化淳吩咐道: “大伴,朕果然没看错你。 你仔细说说,如此改善赋税?” 曹公公立马回禀道: “奴婢的计策,其一是议罪银。 我大明自太祖之时,就有罚钱代罪之说。 洪武三十年之后,更是除十恶不赦之罪外,一切罪责都可通过罚钱来折减。 只是,过去议罪银制度,没有具体的章程;只要有了标准后,自然可以为国库增收。” 说到这里,曹公公阴森森的盯着钱谦益,意有所指的道: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为了收议罪银,自然是要找贪官污吏的。 所以,奴婢建议: 改定期京察为随机突检;并且,官员因故离任、致仕,都需要进行离任考核。 此外,还应该派出番子,清查各地的仓库;如有亏空,必须让主管官员自掏腰包补齐!” 隆武帝一听,眼前一亮,不由得赞叹道: “大伴真是高明。 突检自然能让贪官污吏无所遁形。 他们即便是想离任,也有相应的检查在等着,基本堵死了后路。 这一条实乃金科玉律,朕准了!” 曹化淳得了小皇帝的赞赏,笑得见牙不见眼,继续开口道: “奴婢的第二条措施,就是整顿盐政。 食盐为大明重要的税收来源。 过去,盐引都是由户部来印刷发放,导致个别官员与盐商勾结,损公肥私,滋生出无数硕鼠。 奴婢以为,户部印刷的盐引,必须由内庭加盖印戳,方能流通。 这样,陛下才能掌握实际盐引的发放、流通数,从而消除空文虚引等瞒报情况。” 隆武帝自然知道盐铁专卖对财税的影响。 听了曹化淳的话之后,他含笑点了点头道: “好好! 大伴果然是朕的管仲、孔明。 你还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奴婢的第三策,就是查田!” 此时,一直在一旁扮木头人的钱谦益,唬了一跳。 他再也坐不住了,立马跪倒道: “陛下,此议万万不可!” 第163章 谗言的威力 其实,隆武帝刚刚登基,可能还不知道曹化淳提到的三条措施面临的阻力。 但钱谦益作为一个积年老宦,岂能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 首先,就拿议罪银来说;这可一点都不新鲜。 隆武帝的老子崇祯,当初就推行过议罪银;搜刮的银子,就达到了数千万两之巨。 不过,随着崇祯的殉国,这笔银子的下落,已经鲜少有人知道。 其实,就议罪银本身,钱谦益并不反对;相反,他还会鼎力支持。 因为这就相当于给特权阶级发挥钞能力的机会;以后在官场上行差踏错,他们也能用钱买命。 但坏就坏在曹化淳竟然建言: 对官员进行随机检查。 要知道,如今官吏的考核制度,相对宽松;其考核的主管部门,主要有吏部的考功清吏司以及都察院。 其中,吏部主要的考核手段,叫做考满;又细分为初考、再考和通考。 每个阶段,都是三年。 考满的结果包括:称职、不称职,以及介乎二者中间的平常。 对应的,则是官员能者上、平者留、庸者让。 与吏部考功清吏司“掌官吏考课,黜陟之事”不同;都察院的考察,针对对象不同,又分为两种,即: 针对京官六年一察,称之为京察;外官三年一察,称外察。 大明历来的党争,都离不开考满和考察;但不管是考满还是考察,都是一个长周期的考核过程。 可一旦曹化淳提出的随意检查出台后,那官员的考核周期,必将更加频繁;而且,这种带着找贪官污吏为目标的考核,必然更加的严苛。 一句话,官不聊生,即将到来! …… 关于曹化淳提出的改革第二条——盐政改革,其实是将蛋糕在国库和内帑之间重新切分。 其中,国库是由户部在管理;而内帑就是皇帝的小金库。 过去盐引这一块,都是户部在印刷发放;每年只需要将一定数量的盐引给到内帑就可以了。 而曹公公的改革,就是将盐引由过去的买断制,变成现在的分成制。 钱谦益一听这样的改变,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热乎乎的泛着恶心! …… 但以上这两条,都还不是最致命。 曹化淳口中的分田,即丈量土地,这才是诛心之论,几乎可以说得罪了所有人。 首先,大明的田产,主要包括民田、军屯和皇庄。 民田的所有者,正是地主阶级;而朝臣中,大多是地主出身。 这样丈量土地后收税,自然是从大臣的碗里抢食。 试问:他们能答应吗?! 再一个就是军屯。 这些土地背后站着的,可是勋贵、军将以及各地的镇守太监! 大明的勋贵自土木堡之变后,就已经被打断了脊梁骨,显得非常废柴;但真要从他们身上割肉,侵犯了他们核心的利益,那估计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再一个就是军将。 如果隆武敢朝他们下手,作为礼尚往来,他们肯定会朝着朝廷动刀子的。 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先例。 历史上,正德年间的安化王叛乱,就是朱寘鐇利用朝廷清查军屯土地,导致地方督抚和军头矛盾尖锐,而伺机发动的政变。 …… 此时,钱谦益将变法的三大措施,一一对隆武帝进行了分析: 利用官员考察行议罪银,容易导致敛财失据,得罪了天下权贵; 整顿盐政之事,得罪户部以及两淮大盐商; 至于丈量土地,将一次性得罪全天下的地主、勋贵、军将! 隆武帝听了钱谦益的分析,也有点打怵,顿时有些踌躇不决起来。 钱谦益见此,心中有了数,继续劝道: “皇上,曹公公所言,蛊惑力虽强;但大明眼下最大的敌人,便是流寇。 唯有剿灭了流寇,恢复京师,才能永葆基业。 这时候,正是万众一心的时候;如果陛下推行这三条改革,有可能尽失民心! 到时候,势必影响北伐大业,造成无可挽回之后果。 还请陛下三思呀!” 说完,他立马跪伏不起,请陛下收回乱命! 朱慈烺:“……” 他现在才知道,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双目紧闭,沉思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 “曹大伴,钱爱卿的话,你也听到了。 江山社稷第一! 大伴若想说服朕,只有一次机会了。” 一旁的曹化淳见此,赶紧进言道: “陛下乾纲独断,又岂是奴婢可以左右的。 奴婢想起先帝当初励精图治却举步维艰;再看到今日朝堂上,诸公还是如此优柔寡断,有一言不吐不快!” 隆武帝听到这里,双拳下意识的握紧,直直的盯着他: “大伴,你且说来!” 曹公公面色郑重的道: “观我朝三百多年,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但到了今日,只剩下半壁江山,就连京师都丢了。 陛下,强国必先强军;强军所费必然极大。 如果今日因循守旧,什么都不改,陛下就无钱练兵;那大明何时才能恢复先祖的辉煌。 陛下,如果还是这样得过且过,奴婢实在无颜面见先帝!” “好、好!” 曹公公的这一番话,算是彻底点燃了隆武帝的小宇宙。 他一拍龙椅,立马站了身,脸色潮红的将跪伏在地的曹公公搀扶起来: “改! 不改,朕就成了扶不起的阿斗!” 钱谦益:“……” “皇上,万万不可!” 小皇帝脸色阴郁的盯着一旁的钱大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改革势在必行。 有妄言不可者,随时可以请辞;朕必会不吝玉成!” 钱谦益:“……” 他心中咯噔一声,暗道: 完了! 真要改,你早晚就得成孤家寡人了! …… 第二日大朝会上,隆武帝果然推出了改革三策,让朝堂诸公议政。 听到了这三条后,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几位内阁大臣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朝臣们很好的继承了前辈的光荣传统。 最后,关于改革措施的话题,兹事体大,又一次面临决而不定的困境。 王国梓看到小皇帝和朝臣们争得面红耳赤,知道他终于没闲工夫给自己使绊子了,遂站了出来,对着隆武帝道: “陛下,臣接到线报: 山海关恐怕不稳。 臣请命北伐!” “……” 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第164章 关宁的选择 话分两头。 身处辽东的吴三桂,此时也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当初,崇祯在得知大顺军攻破大同的时候已经下旨,让身处前线的关宁铁骑,赶紧南下勤王。 只是,满清在辽东腹地和山海关之间,设置了层层关卡;吴三桂不得不放弃陆路,被迫选择走海路。 由于海船运力有限,直等到了四月份,他才带着军民回到了山海关。 他不敢耽搁,立马亲率大军南下,火速赶往京城。 不过,当大军行至唐山的时候,他已经收到了京师陷落以及崇祯自缢的消息。 此时,效忠的大明,似乎已经亡国;封他高官厚禄及给粮饷的君主,也已驾崩。 吴三桂不得不考虑自己的退路: 一是继续南下,向李自成投降,效忠灭亡大明的大顺政权;另一条路,就是北上,投靠已经交战十数年的满清政权。 至于自立? 吴三桂还一直没想过。 他手中五万关宁铁骑,无疑是一股重要的力量。 不过,不管是面对大顺百万的农民军,还是关外二十万的鞑子,都迫使他必须在夹缝中求生存。 …… 就在吴三桂举棋不定的时候,李自成竟然主动派来了使者,对他进行劝降。 大顺使者给出的条件,还是非常诱人的。 李自成承诺: 若吴三桂投降,不仅可以保留现在的官职;并且可以获得四个月的军饷,以及四万两的赏银。 吴三桂嘴上说着替君父报仇,身体却很诚实,已经有了归顺的打算。 但他对李自成还心存疑惑。 在手下的建议下,他一方面口头答应投降李自成;另一方面,也派人传话多尔衮: 如果关内政局不稳,他可以投降满清,并放清军入关。 …… 吴三桂本以为这是一道选择题;但满清和大顺都不会坐视他窝在山海关。 就在这时候,关宁军内部,出现了两个小插曲。 其一,就是吴三桂接到了父亲吴襄的两封信,信的内容却截然相反: 第一封信,自然是大顺的使者带来的。 上面虽是吴襄的笔迹,却笔力不足。 信中以吴襄的口吻,告诫吴三桂不可忘记自己的祖宗,千万不能当汉奸。 因吴襄续娶的是祖大寿的妹妹。 当时这门婚事,怎么来看,都门不当户不对。 因为祖大寿世代都是辽东的名门望族;而吴襄只是一个贩马的军户,又早年丧妻,独自抚养着孩子。 如果不是祖大寿相中吴襄这个人;这门婚事,怎么都成不了。 所以,进门后,吴襄对祖氏就很是敬重。 为了避讳,他在写“祖”的时候,都会刻意少写上面的一点。 这份模仿父亲笔迹的信,显然不知道这些细节,一眼就被吴三桂看出来。 而另一封信,则是京中的家仆带过来的密信。 信中的内容,可以说是一道晴天霹雳。 吴襄向吴三桂详细描述了大顺军进京以后的倒行逆施: 不仅逼迫文武百官按照官职大小来捐饷;稍有不从,就非打即骂,很多官员都被灭了门。 吴襄本人也受到了拷饷。 不仅如此,他的几个年轻小妾,以及吴三桂的如夫人,都被上门的兵痞给糟蹋了。 可以说,这封信彻底激起吴三桂的怒火。 至于另一段插曲,则是发生在关宁军内部。 由于前段时间急行军,加之皇帝驾崩,关宁军上下都人心不稳。 吴三桂为了提振士气,宣布发饷。 但由于崇祯已自缢,本答应下来的辽饷迟迟没能到位。 吴三桂只能从前番克扣的军饷中,挤出来一小部分,先将去年的欠饷给填平了。 至于今年的饷银,吴三桂承诺: 只有等打了胜仗后,才能发放。 这话一出口,当天军营并无异样。 可等到第二天,山海关外驻扎的一个卫所,营帐竟然已经空荡荡,不见一名士卒。 领头的副将发现有异,连忙巡营,却还是未见一人。 这时候,他手下的一名守备出面,告知副将: “大人,我早已警告过你,吃相不要太难看,不能玩命的喝兵血。 现在怎么样? 那些卫所兵都跑光了,全大营已经没人了……” 副将当时就汗如雨下,吓得赶紧道: “老天爷啊! 要是这么说,在山海关外,岂不是只剩下咱俩这对这光杆副将和光杆守备?” 此时,守备趁其不备,突然拔刀架在副将的脖子上,嘿嘿冷笑道: “什么光杆守备! 老子现在是正红旗牛录额真!” “……” 当吴三桂知道后方不稳后,如何抉择已迫在眉睫! 此时,他对着心腹交代道: “我马上写一封信,务必要交到舅舅手中!” …… 另一边,正在京师的李自成,此时也召集手下的文武议事。 更确切的说,是李自成、袁步屈、牛金星等人坐着;而郝摇旗却梗着脖子,跪在一旁。 袁步屈道袖一拂,幽幽的道: “大王,招降吴三桂,是能否坐稳江山的关键。 哎,欲夺天下者,不能失了大义!” 李自成听到自己倚重的大军师如此说,心中慌得一匹,就想问问有什么破解之法! 不过,一旁的宰相牛金星却提前开口道: “大王吊民伐罪,解救苍生,何曾有失大义? 军师,你这句话,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袁步屈解释道: “大王,还记得当初我请您在大同颁布的诏书嘛。 那里面,可是清晰的写着: 帝非至暗之昏君! 没想到,崇祯如今已经自缢;那这个破城弑君的屎盆子,算是彻底扣在了你我头上。 牛宰相,我想问: 这还不是失了大义吗?” 李自成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有些愕然的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 “哎,我们现在是破城弑君,已经失了大义。 接着又是入主京师,几乎成了鞑子、南方诸藩镇的众矢之的。 本来,吴三桂夹在大顺和鞑子之间,只要大王礼遇吴家,还是有很大可能将他争取过来的。 如今,他的父亲被拷饷,小妾又被虐死。 这……吴三桂不得不防呀!” 牛金星听到袁步屈一直在泼冷水,不由得反驳道: “军师,你岂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们还有江北之地,还有山西、陕西!” 袁步屈可一点都没给这位宰相留面子,开口道: “中原残破,已是赤地千里。 关中也是刚收复,根本未来得及治理。 试问大王拿什么与关外的鞑子消耗、对抗?” 第165章 李自成北伐 此时,李自成已经有点后悔了。 当初袁步屈给他出的上中下三策;其中,只有上策才是一步活棋。 攻进京师,就如同进了围城: 城外的人以为里面百般好,想着冲进去;城里的人新鲜感过了,却是拼命想着逃出来。 正在这时候,有斥候来报: “大王,不好了! 吴三桂出尔反尔,已经将您派过去的汤通总兵赶走,重新夺回了山海关! 并且,他已经跟满清媾和,双方打出为崇祯帝报仇的口号,正在整军备战呢!” “……” 郝摇旗听到吴三桂果然投靠了鞑子,异常震怒,主动请战道: “大王,吴三桂那狗贼的老子、家人,都在我们手中。 哼哼,末将这就带着大军前去山海关,当着他的面架起油锅。 他若不投降,我就烩了他全家!” 听到吴三桂竟然不管不顾劝降,李自成心中也是恼怒异常。 正好,郝摇旗说的,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可以用吴三桂的家人作为筹码,挟之以情;再辅以数十万大军压境,示之以威。 这样双管齐下,吴三桂投降的可能性应该极大。 不过,他还想听听军师的意见,遂请教起袁步屈,想让他分析此计是否可行。 袁步屈虽面色如常,心中却在哀叹: 李自成看来正是被一连串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此时,大顺军每逼近一步,吴三桂投向满清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再说了,吴三桂虽然比不上刘邦,但怎么说也是一介枭雄。 真到了战场上,架起油锅的时候,他恐怕也会要求分一杯羹! 那时候,李自成该怎么办? 真杀了吴襄等人,那就结下了死仇,也会让天下人见到大顺王的残暴。 如果不杀,那只能是皮狐打不成,徒惹一身臊! 看着这样进退失据的李自成,袁步屈不得不好心提醒了一句: “此计宜早不宜迟。 现在是抢时间的时候。 如果鞑子趁机与关宁军合兵一处,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与费力远征相比,在京师过惯了奢靡日子的一众部将却不是很乐意离开。 其中,牛金星就带头反对道: “大王,京师也是城坚池深。 我们何不以逸待劳,在这里等着鞑子送上门;然后再给予迎头痛击?” 众人一听,都纷纷附和,觉得此计甚好。 见老兄弟都不愿意离开,李自成也有些犹豫不决,继续向袁步屈问计: “军师,你怎么看?” 袁步屈早得了王国梓的指令,又怎么可能让李自成滞留京师。 他佯装掐指测算,半天后才开口道: “大王,待在京师,恐有不妥。 您本是十八子主神器,注定的天命之人。 但如果十八子窝在京师,那就是一个‘困’字。 时运不来好伤怀, 撮上押去把梯抬; 一筒虫翼无到手, 转了上去下不来。 处于此卦,那就是才智难展,陷入困乏之境。 此地不宜久留呀!” 像是为了佐证袁步屈说的不错一般,他的话音刚落,又有斥候来报: “大王,汉阳那边传来消息: 楚藩的王国梓已经举行了誓师大会,准备二次北伐。 如今,河南、河北、山西等地的绿皮,都已经步步为营,正不停向京师这边靠拢。 李将军与真定方向的李岩部又接战了一场,折损了两千的老营士卒和上万的民夫!” “……” 一听到王国梓也要过来,众人都是大骇。 刚刚还力主在京师据关而守的牛金星,立马改口道: “大王,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 我们还是回陕西吧!” 李自成忙问斥候道: “可知道山西方向,是谁在领兵?” “山西方向领兵的,正是之前宁武关的总兵周遇吉。 如今,他已经和汉阳合兵一处,攻势势如破竹;大同等地,已经被失陷!” 听到这里,众人的心都是咯噔一下。 现在,他们才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军师口中所说的“困”子: 南下的路,已经被堵死;回陕西,也无可能;现在唯一剩下的路,只有北上了。 李自成强装淡然的道: “军师,现在是否只能北上?” 袁步屈幽幽一叹,点了点头道: “大王,与其在京师被困死,还不如北上打出一片天地。 如果拿不下山海关,大王也能顺势进入草原。 听说,叛将袁宗第在草原上混的风生水起。 想来,大王一定不差他什么!” “……” 看到一众骄兵悍将听到王国梓要来,都吓得想立马逃走,李自成也知道事不可为。 他只能下令道: “好! 齐侯,你带着右营兵马留守京师。 其他各路兵马,随本王一同北上。 事不宜迟,今日大军三更造饭,四更整军;早出京师,午战吴三桂,暮宿唐山! ” “是!” …… 虽然李自成信心满满的要北伐,但手下的士卒毕竟在京师玩嗨了,都不怎么愿意动身。 所以动员他们离开,就花费了不止一天时间。 待真正上路后,大顺军又发现了新问题: 京师已经被搜刮的干干净净,无法准备十几万大军的粮草。 没办法,大顺军只能一路上缓慢推进,采取就食于民的方法,又将周围的百姓给祸祸了一遍。 这次行军打仗,变成了士卒的零元购和自驾游,自然拖慢了行程。 这导致原本应该三四天就能走完的行程,大军硬是在路上磨磨蹭蹭的行了整整八天! …… 另一边,面对李自成的步步紧逼,吴三桂也是慌得一匹,不停的写信给自己的舅舅——祖大寿! 祖大寿对这个便宜外甥还是很不错的,立马将李自成要攻打山海关的消息,告知了多尔衮。 多尔衮敏锐的嗅到了与大顺军决战的契机。 于是,他让清军快马加鞭,用了一天的时间跑了二百多里,终于在李自成之前,来到了山海关外。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与吴三桂接触;而是在离山海关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 他打定主意: 等李自成和吴三桂两败俱伤都成了强弩之末时,他才出来收拾残局。 那样,大明的第一强军——关宁铁骑将成为历史;而大顺军也将不复存在。 到了那时,还有谁能阻止满清入主中原! 第166章 大顺军惨败 当李自成亲率大军来到了山海关时,他还不知道,多尔衮已经先他一步,埋伏在左近。 真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然了,多尔衮现在还没有收到吴三桂任何的保证,所以无比的谨慎,深怕这是李自成和吴三桂上演的一出双簧,目的就是引他入套。 另一方面,满清跟吴三桂交锋多年,对这支关宁军的战力比较了解;但他们对攻下大明京师的农民军,却不是很了解。 这支神秘之师,无异于黔之驴。 在没摸清楚大顺军的手段前,多尔衮还是很谨慎的。 …… 说回到山海关。 它能被称为天下第一关,自然有着独到之处。 这是一座综合性的防御城池,整个关隘有着多线防御体系。 其最中心的,就是山海关城;城池包括镇东门、迎恩门、望洋门和威远门等四大城门。 除了这些外,它的外围还有两翼两侧四座卫星城。 两翼分别是东罗城、西罗城;其中,西罗城直面大顺军,而东罗城则靠近辽东方向。 它的两侧还有着南翼城和北翼城;它们在较远位置,一同拱卫着山海关城。 除了城坚池深之外,这里的守军数量和质量也很可观: 除了有吴三桂的五万关宁铁骑外,还有着乡勇四万多人。 李自成想直接拿下这座天下第一关,还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他听取了军师的建议,继续对吴三桂劝降。 不过,头顶一片绿的吴三桂不仅拒不投降,还将送信的使者给斩杀了。 他的举动,彻底激怒了李自成。 接下来,他立马召集众将,制定了完整的作战计划。 其中,前锋军队由郝摇旗带领,正面进攻西罗城。 他自己则坐镇中军,囤积主力,将北翼城作为突破口。 最后,再安排一支后军绕到吴三桂的侧后,驻守在一片石地区,随时准备进攻东罗城。 除了靠近海边的南翼城之外,李自成已经尽遣主力,切断了吴三桂所有的退路! …… 吴三桂知道此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也调遣主力,驻扎在西罗城石河西边,应对大顺军进关。 双方在西罗城附近打得异常激烈。 在守军即将顶不住的时候,吴三桂选择诈降出城,引诱前军郝摇旗部靠近。 等前军接近城墙后,守军立马用火铳、火炮招呼他们。 大顺军一个没防备,立马伤亡惨重,只能一路撤退。 此时,躲在暗处的多尔衮,将大顺农民军的战斗力都看在眼中,心中耻笑: 技止此耳! 不过,他还是不准备现在出手,想着继续坐收渔人之利。 …… 多尔衮能等,但吴三桂却等不了。 由于进攻北翼城的是大顺军的中军,加之对方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用火炮不断猛烈的攻击城墙。 这一进攻,就一直持续到第二日黎明。 北翼城守军一部,最终顶不住压力,不得不出城投降。 还好,因其他各城门还未被攻下,西罗城才暂时保住未失。 不过,吴三桂知道: 再这样打下去,自己早晚得交代在这! 眼见着祖大寿迟迟未传回消息,他一狠心,就带上几名扈从,连夜冲出了重围,来到了离东罗城不远的满清营地,向多尔衮跪降。 多尔衮还想试探一下吴三桂是否真心乞降,虽赐坐赐茶,对他礼遇有加;但就是不谈驰援关宁军的事。 吴三桂见他如此做派,也很光棍,直接道: “睿亲王,如果大清不愿助关宁军抵御流寇,那我就赖在贵部的营帐中不走了。 认打认罚,悉听尊便! 不过,我虽死不足惜,但关内的守军如果没有我回去督战,势必溃败。 到了那时候,有了关宁军这只生力军,李自成恐怕就不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山海关了。 他一定会一鼓作气,攻打清军!” “……” 多尔衮见吴三桂如此光棍,知道他请降是出自真心;所说虽是威胁之辞,但也不无道理。 于是,他立马改变了态度,当场安排吴三桂按照满洲习俗剃头,并许诺将皇太极的女儿建宁公主,许配给他的儿子吴应熊。 吴三桂自然是欣然答应。 之后,多尔衮请来了和硕英郡王阿济格以及多罗郡王多铎等人,准备率女真、蒙古等精卒八万,分别从南水门、北水门、关中门进入关内,相助关宁军。 吴三桂直等到有这样的许诺后,才安心回了山海关,继续督战。 到了大战的第三天,关宁军已经渐感不支。 据守各处关隘的士卒,都有了向大顺军投降的趋势。 这时候,一直在欢喜岭作壁上观的多尔衮,终于坐不住了。 他立即下令,让清军入关! …… 另一边,大顺军因攻坚一昼夜未能夺关,士气已经有些低落。 此时,李自成不得不布置一字长蛇阵,让各部分批次上前与关宁军决战。 当清军出现后,他们也发现身后有一支不明意图的军队在侧后游荡。 只是,这支军队鳞次列阵于渤海之滨,并且步步为营,没有立即上前表明意图。 这让大顺军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京师过来的援军,还是敌军。 为了不破坏阵型,导致意料之外的溃败;大顺军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按原计划发动进攻。 而吴三桂知道清军出动为自己压阵后,抵抗也更加的顽强! 此时,大风从渤海湾吹了过来,扬尘蔽天。 而大顺军已经跟关宁军肉搏了半晌;双方都是强弩之末,均损失惨重。 多尔衮见机不可失,立马急令阿济格、多铎各率两万精骑,乘着风势,向大顺军发动了冲锋。 一时间,万马奔腾、箭簇如雨,清军遮天蔽日般的向大顺军压了过来。 打了这么久的仗,大顺军本就尽显疲态;现在见到对方来了如此声势浩大的援军,猝不及防之下,立马阵脚大乱。 在小岗阜上督战的李自成,心也在流血。 他见败局已定,不得不急令余部且战且退,向永平方向转移。 另一边,多尔衮见大局已定,立马封吴三桂为平西王,命他作先锋,继续追杀李自成,直扑京师。 这一刻,多尔衮知道: 他的时代来了;满清主宰中原的时刻也要来了! 第167章 包围京师(1) 就在李自成战败溃逃的时候,留守京师的顾君恩和李过,日子也不好过。 之前,他们就知道了王国梓誓师北伐的消息,郑重其事的等着靴子落地的那一刻。 在他们的设想中,驻扎真定的李岩部,将最先到达战场。 可王国梓却给了他们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安排新组建的第五师,移镇到了河南。 而原本驻防此地的马进忠部,则从洛阳出发,直抵德州;然后沿着大运河行军,从沧州北上攻占天津;继而迅速占领了顺天府。 而后,第二师一鼓作气,又兵不血刃占领了京郊的营州、通州等地,已经顺利来到了京城脚下。 他们这一路之所以攻城拔寨、势如破竹,与这些城池只有少量大顺军驻防有关;绝大多数的驻军,还是投降过去的明军。 他们在大顺军的欺压下,早已心怀不满;如今王师一至,他们自然是纷纷反正。 就这样,第二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上带路党从旁协助,一直打到了通州、营州时,才有落网的士卒进京报信。 只是,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顾君恩和李过商议后,只能据险而守,再派人去向大顺王求援。 他们还不知道,此时的李自成,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 当京师出现第一批汉阳兵的时候,接下来的坏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 首先,位于真定的李岩部,于次日顺利与马进忠部会师。 接下来,周遇吉带着五千士卒,也于第三日到达京师脚下…… 等到了第五日,京城外突然响起了山洪一般的山呼万岁声。 这个声音,令早已坐立难安的顾君恩和李过,更是感到了一阵透心凉! 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城下那面竖起的王旗! 王国梓,终于闪亮登场了! …… 北京城外,中军大营。 王国梓看着一众手下都是士气高昂,心中很是满意。 他含笑对着马进忠道: “兵贵神速! 马师长,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第一个到达了京师脚下。 并且,一路行来,还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沧州、天津、通州等地,为大军行军扫清了障碍。 如果此次顺利拿下京师,你当记首功!” 马进忠一段时间没听到驸马爷的夸赞;再次聆听,如闻仙乐。 他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故作谦虚的道: “没有驸马爷的行军指令和后勤保障,末将又怎么可能如此顺利的拿下沿途各处关隘! 末将所立的尺寸之功,在驸马爷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王国梓:“……” 他挥手制止了马进忠的假谦虚、真马屁: “说这话的时候,请不要露出后槽牙! 好了,大家都议一议,怎么快速拿下京师?” 已经升为二师第三旅旅长的李岩,皱起眉头道: “驸马爷,京师城坚池深! 当初李自成攻城时,也是花费了不少的工夫;那还是京师没有足够守军、内部又有内应的前提下,才拿下来的。 如果我们想兵不血刃拿下京师,恐怕有些困难!” 王国梓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李岩的分析: “这一次北伐的目的,主要还是大顺军的残部以及入关的清军。 如能顺利克复京师,那自然是好;如果代价太高,那也只能暂时放弃!” 马进忠听到要打鞑子,立马兴奋的道: “早听说鞑子悍勇,只是一直都没能在战场上遇到他们。 这次我一定让这群野猪皮知道: 咱马王爷有几只眼!” “……马将军所言甚是,您就是三目神将,定能让鞑子大开眼界!” “……” 这声马将军和风格迥异的马屁,终于让王国梓听出了异样。 他仔细一看,原来马进忠的身后,坐着一个身着红胖袄的明军将领;此时,他正斜欠着身子,在一旁稳定的输出着马屁。 今日,周遇吉也参会了;王国梓本以为这位明军将领是他的部下。 现在看来,他可能想错了。 “马师长,你怎么也不介绍一下身边的这位拥趸。” 马进忠赶忙介绍道: “这位是天津的守将,名叫范壮忠,原来是密云总兵唐通的部下。 自唐通投降李自成之后,他就被委任为果毅副将,驻守天津。 末将在攻打天津的时候,这位范将军及时反正,杀了大顺军的十几个老营监军,而后开城投降。 末将这才能兵不血刃,拿下天津!” 周遇吉一听到他如此反复如常,心中很是鄙视,遂开口道: “这位范副将在几个鸡蛋上跳舞;夹缝求生的技能,倒是挺强的! 我就问你: 你和你家唐总兵世受国恩,就如此报答先帝的恩情?” 一番话,说的范壮忠脸上尽是愧色。 王国梓不得不替他解围道: “范将军能及时反正,我们也不能吹毛求疵。 周总兵,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听到王国梓替他解围,范壮忠很是感激,一脸郑重的对着周遇吉抱拳道: “周总兵,末将和我家总镇大人,并没有对不起先帝。 遥想几个月前,李闯攻陷大同,陛下征兆我家将军和吴三桂、左良玉等一起进京勤王。 最后,只有我家将军入京了。 先帝虽召见了总镇,慰问再三,却也只是给了四千两银子来犒军。 要知道,我们已经欠饷整整半年! 这还不算,先帝还派来了自己的心腹太监杜之秩为监军,与总镇一同守居庸关。 结果又是怎样? 这边总镇领军出关迎战大顺军,杜之秩却暗中联系李闯,打开居庸关投降,导致了我家总镇大人腹背受敌,这才不得不降! 可以说,我家总镇,对得起先帝和那四千两银子了。 投降李自成,先帝就一点没有错吗? 周总兵,我们也有父母家人;当被抛弃时,我们也只一心乞活。 这难道就真的十恶不赦嘛!” 范壮忠这番话一出口,只震得周遇吉瞠目结舌,半晌才幽幽一叹,摇了摇头道: “就算先帝……先帝……,唐总镇也不该如此!” 范壮忠接着解释道: “周总兵,你知道我们在大顺军手下,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 军队被打散;最苦最累的活,都是我们干。 那些从大顺军抽调过来的监军,对我们也是不停的言语羞辱和体罚。 我们忍受了下来,还不是为了活命! 我们前半身为了先帝而活。 现在先帝没了,我们就想为自己而活;并且,也活得更有尊严! 周总兵,我们这样也有错吗?” 王国梓听到这里,也是长叹了一口气,对着范壮忠道: “尊严,从来都是打出来的。 现在,我有一个破城妙计,需要范将军表现出自己的勇气。 就是不知道,你还敢去面对大顺军吗?” “……” 第168章 包围京师(2) 可能是过去在大顺军手下真的受了气,亦或是被周遇吉刚刚的话刺痛了敏感的神经。 此时,范壮忠立马屈膝一礼,一脸郑重的道: “驸马爷的话,末将铭记于心。 面子是被人给的,脸是靠自己挣的。 我们卫所两千弟兄的尊严,过去就像是遮羞布般,被反复的撕扯掉。 现在,我们想挺直腰杆做人,就一定要将过去被扯下的衣服,一件件的重新穿回来。 我们只求驸马爷能施恩,给我们的家小一条活路。 那样的话,我等弟兄,虽死无憾!” “……” 看着跪伏在地的范壮忠,营帐内众人都集体变色。 周遇吉有些愧疚的站起身,对着他躬身一礼,幽幽的道: “范将军,我也没想到,你和唐总兵会有如此遭遇! 哎,在这乱世,咱们当兵的,谁不想过得有尊严;但又有谁维护得住自己的尊严! 当初宁武关一战,面对着几十万的流寇,我也是孤立无援;仅有的两千援兵,还未与流寇接战,就投降了闯贼。 到了最危急的关头,我的夫人都不得不抛头露面,站上城头拒敌! 刚刚的话,是我失言了,请范兄弟勿怪!” “……” 此时,坐在上首的王国梓也站起身,含笑打圆场道: “两位将军都深受流寇之苦,也同样被队友坑过。 如今相互叩拜见礼,难不成是要在我的营帐中结义不成。 哈哈,英雄不问出处,美人不问归途。 如今,还能想着家人、没有出卖祖宗的,那都是有良知的人。 如两位将军真要结义,我和众位倒是愿意做个见证!” 范壮忠立马向王国梓、周遇吉回了一礼,有些赧然的道: “周总兵在宁武关一战中,独自抗强敌、舍身取义的精神,在下是非常钦佩的;在下实在无颜高攀! 驸马爷,你有什么任务,就直接安排吧。 否则,末将都无颜面再站在这里;实在……实在是愧对各位方家!” 王国梓上前,把着他的手臂道: “范将军,我已说过: 英雄不问出处! 我刚收到消息,李自成已经在满清和关宁军合力攻击下,大败亏输。 如今,他正带着残部,撤退到了永平一代。 这个消息,京师估计还没收到;不然,城里的守军必然阵脚大乱,不会像现在这般谨守门户!” 马进忠一听,忙道: “末将明白了。 驸马爷是想让范兄弟带着人,去传李闯大败的消息;好让对方军心不稳,从而拿下京师。 哈哈,驸马爷,此计甚妙!” 王国梓:“……” 他幽幽的道: “马师长,让你多读些三国,你怕不是就关注曹贼戏邹氏了吧!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马进忠:“……” 他讪讪一笑,小声嘟囔道: “那一段不甚精彩! 我老马还是喜欢看董卓睡公主的桥段;那个更带劲!” “……” 王国梓决定不理会这个活宝,对着范壮忠道: “我军身着各色服饰,太过扎眼。 我想让范将军装一会流寇,进城报捷;进而骗开城门,放大军进城!” 范壮忠一听,就知道此行关系重大;并且,自身也是九死一生。 不过,今日他经过周遇吉和王国梓的先抑后扬,倒是激起了少有的血性,忙屈膝道: “末将说过: 脸是靠自己挣的! 既然驸马爷给脸,那就是十死无生,我等也要拼命兜住!” 王国梓见他满脸坚毅,知道他所言不似作伪,忙上前搀扶起他,继续含笑道: “范将军,你既已投到我的帐下,你我就是兄弟。 我又怎能让自己的兄弟身处险地。 放心吧,只需要借重你这身红胖袄,好给人帮帮场子。 你的搭档,还有一位呢。 我的参谋将军,快出来亮个相吧!” 这时候,一个羽扇纶巾文士打扮的人,悠悠走了进来,对着王国梓稽首一礼,含笑道: “小人袁步屈,潜伏敌营三月。 如今掐指一算,天相昭示,驸马爷的机缘到了。 小人这才功成身退,特来为您继续效命,夺取京师!” “……” 众将看了半天,马进忠才恍然大悟道: “你不是老逼登手下的那个神棍嘛。 我以为你被哪个野狐仙给勾了魂;原来是奉命,跑去当二五仔了!” 李岩看到这个神棍,也是嘴角抽了抽,悠悠开口道: “我倒是听说过,李闯手下有个姓袁的军师,叫做袁步屈。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 一个靠着看手相,偷偷占人便宜的淫棍,竟然堂而皇之的跑去给李闯做军师。 看来,李自成离覆灭,确实不远了!” 袁步屈见到李岩,想起当初被红娘子揍得鼻青脸肿,也是嘴角抽了抽,幽幽道: “幸好,我已算出,红娘子有梦熊之喜,不良于行。 否则,我还真不敢在那只母老虎面前现身!” 李岩:“……”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袁步屈一眼,心道: 这个神棍,还真有两下子;竟然能算出夫人有孕! 看来,自己还真小觑了他! 袁步屈见到李岩如此神色,心道: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过去这对公母俩,都形影不离;如今红娘子没来,加之两人一直急着要孩子,可不得趁着日子安逸,可劲的造娃嘛! 哼哼,你以为我袁布衣还跟你同一水平! 殊不知,你在一层,我已经在五层俯视你! …… “好了,大家都认识了,我们就直入正题吧。 李自成大败的消息,正是袁步屈带回来的。 他在李自成战败的第一时间,就假死脱身,快马加鞭的赶来与我们汇合。 想来,现在谁去骗开城门,城内的守将都可能有所猜忌。 只有李自成最信任的大军师,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范将军,他就是我为你找来的护身符。 不知,你现在还有什么顾虑?” 范壮忠一看李自成的大军师都是王国梓的人,简直将这位驸马爷当成了神! 他当初也曾听到大顺军对这位袁军师的推崇,那简直比对父母还要虔诚和恭敬。 跟着他去骗城门,自己的危险当然能降到最低! 此时,他再没有一丝怀疑王国梓的“兄弟论”,一脸激动的道: “驸马爷为了我等安危,竟然将如此重要的秘密相告。 末将……末将实在是…… 驸马爷,您就瞧好了吧! 这一回,末将一定用行动证明: 受人之托,必忠人之事;我等还是有羞耻心的,必会知耻而后勇!” “好!” 第169章 装杯的时刻 大明京师,从内到外,依次是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 这里的内城,就相当于中杯、大杯、特大杯中的大杯,有点名不副实。 不过,王国梓的队伍里,昨天迎来了一位神棍。 就在今天,这个神棍将要装一个特大的杯! 另外补充一句:所谓的四九城,指的就是皇城四门和内城的九门。 …… 一早,外城永定门城头上的大顺守军,就见到了围困京师六日的汉阳军,终于有所行动。 守将立马派人将负责外城守卫任务的齐侯顾君恩,请了过来。 顾君恩一站上城头,就不由得眉头紧锁: “汉阳兵有什么异动?” “齐侯,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成了挖土填丘。 您看,就在正前方两里的地方,已经有了一个高约丈许的土丘。 刚刚他们正用马,将火炮拉上了土丘。 看来,今天他们就会攻城了!” 说话的工夫,守将还将汉阳兵的炮兵阵地给指了出来。 顾君恩一眼望去,远处确实有一处阵地;一门门火炮的炮管,都雄赳赳的指向了永定门! 他连忙问道: “可曾用城楼上的火炮攻击敌军? 如果不加以制止,永定门可就再也安定不了了!” 守将一脸苦涩的道: “齐侯,我们的铜炮,根本就打不了那么远。 这时候攻击,除了徒增消耗外,只会挫伤士气!” “那有没有可能出城拒敌,捣毁这处阵地?” “……” 守将小声的道: “听说汉阳兵来袭,末将手下的士卒早已是胆寒。 末将担心: 自己前脚出城,后脚就将汉阳兵给招进来!” 顾君恩:“……” 他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 “我还是先去内城,让亳侯多调些人手共同守外城吧。” …… 顾君恩之后就趋马来到了皇宫,却正见李过搂着两个宫女,在肆意玩弄。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心道: 自从李过在真定一战中败给了惠登相,似乎就一蹶不振;大王虽有个义子,但对这个亲侄儿却更加的看重。 如果李过成了这副德行,那大顺以后可就不太顺了。 想到这里,他商量事情的时候,难免就带出来几分情绪,颇有种怒其不争的意味。 李过是谁? 那可是有名的一只虎,脾气不是一般的暴躁! 听到顾君恩的说教,他本能的觉得反感;听说要调内城的士卒去守外城,他立马表示反对。 这倒不完全是他针对顾君恩。 因为李自成走后,将当初在京师搜刮的财宝,都放在了皇城中。 叔父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 这些财物万不可失。 李过作为李自成的侄儿和部将,自然唯命是从! …… 顾君恩见他如此畏首畏尾,很是失望。 这哪里还是什么一只虎;根本就是虎斑猫,只会窝里横! 不过,他虽然被任命为大顺朝的侍郎兼文谕院院长;但京师留守的两万士卒,还是归李过这个制将军统领。 如果李过不开口,他确实无权调兵! …… 就在顾君恩还想继续争取的时候,外城突然传来了炮声,震得两人都是心中一颤。 顾君恩再顾不得理会脸色阴郁的李过,赶紧出了外城,准备在永定门压阵督战! 待他一离开,李过立马吩咐左右道: “赶紧打包金银细软。 估计京城守不了多久! 叔父已经说过: 如果京师不保,立马去唐山与他汇合;咱们借道大草原上,撤回陕西!” “是!” …… 另一边,等顾君恩打马狂奔,再次上了永定门城头时,守将却一脸喜色的道: “齐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刚刚城外已经有斥候来报: 大王在山海关外的一片石,大败吴三桂。 如今,军师已经带着唐总兵的兵马,提前赶了回来。 就在刚刚,军师趁对方炮兵立足未稳之际,带着人捣毁了他们的火炮阵地。 齐侯你看,他们的大炮,都被从土丘上推了下去!” 顾君恩听到大王打了大胜仗,本能的就是一喜;再一看对方的火炮阵地被捣毁,心下已是大安! 他连忙问道: “军师呢?怎么不见军师的人影?” 守将立马道: “齐侯,城下还有几十个斥候。 要不要放他们进来,问一下详情?” 顾君恩下意识的就开口反对: “不行! 这些斥候,难保不是对方故意安排人假扮的。 你我再等等。 只要军师一露面,那消息肯定确凿无疑! 到时候,我们再开城门!” 守将有些疑惑的道: “那对方的火炮……” 顾君恩一脸郑重的道: “兵不厌诈! 你我还是再等等! 反正,这么多天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你快去找几个眼力好的,一起来城头上找找军师所在的位置!” …… 正在顾君恩等人焦急搜寻袁步屈的时候,一名眼力好的小卒终于指着远处,对着顾君恩激动的道: “侯爷,小人找着军师了! 你看,那个身穿一身白衣,正玩命朝这边逃跑的,可不就是军师嘛!” 顾君恩和守将顺着小卒所指的方向,还真的看到一个骚包的白色身影,正带着一群人向城门这边狼奔豕突。 确定是军师后,守将随手给了这个士卒一个脑瓜崩,开口教训道: “什么逃跑! 那是军师不愿多造杀孽。 要不然,作为龙虎山的天师传人,他只要咒语一出,定然能撒豆成兵,定能将身后的绿皮给治得死死的!” 就在守将说教各地时候,他们已经看到了一队约有四五千的绿皮,就快咬住袁步屈的尾巴了。 这时候,大顺的袁大军师竟然不跑了! 只见他挥舞羽扇,那些绿皮射过来的枪子,竟然无一能打中他。 这时候,他再一次挥舞羽扇,身后绿皮所站的位置突然塌陷;立即就有上千的士卒被地窟给吞没了。 这一幕不仅震惊了追兵,吓得他们赶紧撤退;就连在城头见识到如此威力的大顺军,也是目瞪口呆!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竟然丢下兵刃,对着袁步屈的方向叩拜道: “军师……军师他显灵了!” 第170章 不是一路人 在城楼上看到袁步屈弹指间就在地面划出一道壕沟,大顺军都看傻了眼! 顾君恩一边喃喃自语“子不语怪力乱神”,一边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 这一刻,他知道: 大王不仅仅战胜了吴三桂,为大顺政权及时续上了命;同时,有了军师相助,京师最起码不会丢失! …… 与顾君恩这样有功名的读书人相比,守将就直接的多。 他的一句“卧槽”,就将心中所有的恐惧、激动、兴奋给宣泄了出来! 这还真是: 自古草莽出人才, 千古神迹随手来; 奈何老夫没文化, 一句卧槽行天下! …… 战场上,跌进壕沟内的一千余人,在团长丁海峰的带领下,正有条不紊的站起身。 这个壕沟就是王国梓连夜组织士卒挖的;它宽约两丈,深度也接近七尺。 至于多出来的土方,他们也没有浪费,正好在旁边建了个土堆,用来做炮兵阵地。 丁海峰见众人都站起身,忙问道: “有没有受伤的兄弟? 大家都站好了;这里空间不大,别腻腻歪歪的,容易出现踩踏!” “团长,俺们要腻歪,那也是搂着婆娘腻歪;都是些臭男人,没得把身上的这层皮整埋汰了! 您就放心吧! 这里本就铺了一层浮土;上面还有一层稻草,弟兄们都没什么大事。 只有两个倒霉点的,摔下来时崴了脚!” 丁海峰一听,心中有了底。 这时候,他有些气不顺的骂道: “都他么的怪袁神棍。 他想立威,偏偏要拿我们做筏子! 搞的老子像是掉进陷阱的大牲口;这笔账,早晚要向他讨回来!” “团长,我怎么听说: 您手气差,抓阄得了这份苦差事!” 丁海峰:“……” 他狠狠的瞪了说话的这位,呵斥道: “早知道,就应该让你彻夜过来挖坑。 看你还有没有精力,搁我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 “……” …… 战场上,不过是半柱香工夫,袁步屈已经带着范壮忠及其手下两千多人,来到了永定门下。 此时,他对着城头拱手道: “上面的可是顾兄弟。 赶紧开城门吧,身后的追兵就快来了。” 顾君恩见下面站着的,果然是大军师袁步屈;他的身边,也确实是唐通的手下。 此时,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忙对着守将吩咐道: “快,开城门;你我去迎一迎军师!” 守将也是一脸兴奋的领命道: “是! 有了军师在,汉阳兵就甭想靠近城门一步。 他们胆敢前来,就让军师继续施法,将他们都种到地里去!” “……” 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范壮忠握刀的手,手心已经隐隐见汗。 袁步屈见他如此模样,含笑道: “范将军,能不能将脱掉的衣服重新穿回来,成败可就在此一举了。 我见你热的都已冒汗,可是紧张了?” 范壮忠见他面对敌人,都能像没事人一般面不改色,心中自是钦佩不已。 “袁军师,看你这羽扇纶巾的模样,定然胸有成竹。 末将虽是第一次诈城;但跟着你这样的方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袁步屈拿出汗巾子,仔细擦了一遍额头的汗,幽幽的道: “范将军,其实我也是第一次。 咱们今天,算是相互见证了彼此的高光时刻!” 范壮忠:“……” …… 就在二人焦急等待的时候,伴随着一阵深沉而宏大的声响,永定城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而这悠长的“吱呀”声,像是历史的回声般,正在向众人倾诉着皇都的沉浮和喜乐,令人心头一震。 看到城门已经打开,顾君恩还带着守城的将领一同出来相迎。 范壮忠见此,就更紧张了;忙小声的问道: “军师,现在该怎样办?” “准备动手。 我来挟持那个带头的文士;你带着手下,解决其他人,死活不论!” 说话间的工夫,袁步屈已经重新换上一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将那个骚包的羽扇插在后背衣领处,却在那里取出了一支匕首。 此时,他直接向顾君恩走去,口中还不停的说着话,试图转移着对方的注意力。 只等到他把着臂,准备与顾君恩一同入城的时候;在电光石火之间,袁步屈突然拔出匕首,毫不犹豫的架在了顾君恩的脖子上,大声下令道: “动手!” 范壮忠早已是暗中戒备。 听到袁步屈的命令后,他快步上前,对着还没回过神的守将,就是一刀劈下。 那守将本能的觉得脖子一凉,就准备用手去捂;但却怎么也阻止不了汩汩向外飙血的脖子。 范壮忠身边的士卒见状,也加入了战斗。 在一阵狮子搏兔的拼杀下,大顺军出城的士卒,全部被斩杀。 此时,那些开城门的士卒都傻了眼,不知道是关门拒敌,还是出城救自己的首领。 不过,范壮忠立马就带着人,将城门后的士卒也给斩杀了! 远处的李岩看到这一幕,知道城门已经被夺了下来,立马吩咐道: “快,冲上去! 支援范将军他们!” 等他来到城门下时,这场突袭已经结束。 守城的士卒,除小部分被歼灭外,大部分都逃走或是跪降! …… 李岩见到昔日的好兄弟顾君恩,心情很是复杂,幽幽的道: “顾兄,我们又见面了。” 顾君恩此时也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道: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我顾君恩败得不冤,大王败得不冤! 谁能想到,堂堂大顺的首席军师,人人爱戴的袁神相,竟然也是王驸马的人! 他这招借刀杀人,倒是将弑君的骂名丢给了我们! 哈哈,我活成了一个笑话,大王也活成了一个笑话! 袁先生,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袁步屈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平淡的道: “顾先生,你还记得我一开始说的那句话嘛: 强人自有帝王像, 人多地少轮不上。 凤凰褪毛不如鸡, 虎落平川被犬欺。 与驸马爷相比,李闯确实没有帝王相!” 顾君恩脸色铁青的道: “你一介神棍,知道什么是天理命数?” 袁步屈不紧不慢的道: “也许这些我不懂;但我知道公道人心。 李闯包括你们这些幕僚,眼界和格局毕竟有限。 你们只一味的通过追赃助饷,来洗劫士绅;到了最后,就连平民百姓都不放过。 而在这样的乱世,老百姓最需要的,是轻徭薄赋、休养生息。 这才是真正的王道! 不行王道,还妄想夺天下,这本身不就是一个笑话嘛! 顾兄弟,对不起了;你我注定不是一路人。 对了,忘了告诉你: 李闯已经败了,你们已经被时代抛弃了。 来人,将他带下去!” 第171章 和平谈判(1) 身处皇城的李过,听到外城已经失守,心咯噔一下就沉入了谷底。 他用双手扯起报信的斥候,厉声问道: “可是那姓顾的两面三刀,投降了汉阳军? 呸,早就知道,这些文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斥候看他怒目圆睁,双目赤红,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吓得赶紧诺诺的道: “亳……亳侯,不是齐侯投降了;而是……而是军师他是汉阳那边派来我军的细作。 咱们都上了这个神棍的恶当了! 就是他带着一伙贼兵,骗开了城门。 齐侯和守门的孙二将军一个没防备,就被夺了永定门。 孙二将军……他已经被对方斩杀。 听到汉阳兵进城的消息后,左安、右安等外城的其他六处城门,均在守将的带领下,向他们投降了。 如今,他们已经架起火炮,准备攻打正阳、宣武和崇文三门。 亳侯,您还是去内城看看吧。 弟兄们都人心惶惶,随时……随时有开城投降的可能!” 李过此时已经不再关心还能不能守住京师;他只想了解,还有没有可能,能让他带着搜刮的财物尽快离开。 要知道,大顺军留守京师的兵马,本就不足二万;现在外城的八千兵均已投降。 他可不认为,仅凭自己手下这些士气涣散的士卒,能抵挡得了虎狼一般的敌军! “内城其他六门,可还畅通?” “其他各门,汉阳兵都布置人马围困。 亳侯,我们已经没了退路! 并且……并且……” “有话快说! 你再敢支支吾吾,我活劈了你!” “并且,汉阳兵那边还传出消息: 大王已经在山海关战败,手中精锐尽失。 如今,大王正带着残部,向京师回撤。 不过,吴三桂和满清,都在一路追杀大王! 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好像不是假的!” 李过一听李自成败了,一瞬间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颓然的推开斥候,脸色煞白的喃喃自语道: “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呵呵,大势已去……” 斥候看着失魂落魄的李过,还是禁不住开口劝道: “亳侯,如果我们困守孤城;即便汉阳兵不主动进攻,我等……我等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再加上大王需要支援,才能脱离险境。 侯爷,真不行,我们与汉阳兵谈判吧!” “……下去吧,我要想想!” …… 另一边,王国梓进了外城后,并没有急于攻城;反而让李岩从湖广调来粮食,对京师老百姓进行接济、安抚。 如今京师的老百姓,实在是太惨了! 在这个城头变换大王旗的时代,底层的人,永远都没有坐上谈判桌的资格。 他们唯一能立足的位置,就是像一盘菜,被摆放在谈判桌上,任各方势力鱼肉。 经过李自成前番攻城,加上这次北伐搜刮,他们已经没了存粮。 无数无辜的生命,都被人祸吞噬了生命。 王国梓在道路两旁,就看到了那些骨瘦如柴的孩子们,一边无助的保护着亲人的骸骨,一边用充满恐惧和无助的眼神打量着刚刚攻进来的汉阳兵。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反复撕扯着。 一旁的李岩,见到这样的人间惨剧,也是不忍直视,义愤填膺道: “驸马爷,如今动乱不断,饿殍遍野,死者相枕于路。 李闯进了京师后,只顾着争权夺利,倒行逆施,实在该杀!” 如今的李岩,通过协助王国梓施政,已经明白了老百姓在兵荒马乱下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看到李自成还是将老百姓作为他征战的附庸,自然很是不满;对这位旧主,也再没了一丝客气!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避着顾君恩。 今天,他也被押着出来,见一见李闯在京师做的孽! 此时,王国梓寒声道: “听说你也读过圣贤书,取得过功名! 哼哼,顾君恩,果然好名字。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你只顾着东主的赏识之恩;恐怕忘了老百姓的养育之恩了吧。 这些老百姓的命,在你们大顺军眼中,都是草芥;根本不值得你去为他们进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你一个乱臣贼子,都做到了哪一条?!” 顾君恩听到王国梓的贬斥,本能的就想反驳。 可在看到老百姓的日子后,他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塞了块石头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他羞愧的低下了头,王国梓对着一旁的李岩道: “我已经与路振飞商议恢复河道的事情;但估计短期粮食是运不过来的。 我们能等,京师的百姓等不了。 你将咱们的军粮先抽调一部分出来,用作以工代赈粮! 告诉这些老百姓,这世上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菩萨。 要想填饱肚子,就只有靠自己的双手。 从今日开始,外城开始大扫除;只要肯出力气,我就不缺他们一口吃的!” 李岩忙躬身道: “是!” …… 看着李岩走远,顾君恩终于从羞愧中回过神来,语带嘲讽的道: “王驸马,你说的倒是好听! 如果真心想让他们活命,为什么不开粥棚;反而还征调这些饥民做民夫! 你这样,也并不比大王高尚多少!” 王国梓见他还嘴硬,幽幽的道: “李自成又烂又怂,我从来没将他和张献忠之流放在眼中。 现在的大明,并不需要比烂! 以工代赈、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看来你还不懂! 枉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闲言少叙,直入正题吧! 京师,你们肯定保不住! 我今天让你出来看看大顺军造的孽,就是像知道你还有没有良知! 你们已经大势已去,就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 如果贵我双方能以平和的方式解决京师的问题,于国于民,都是大义之所在。 但若你们再负隅顽抗,我现在就可以直白的告诉你: 那是在拿自己和李自成的性命开玩笑。 哼哼,到时候战端一起,你们不仅仅愧对京师几十万的老百姓;我也将话撂下: 不管是草原大漠,亦或者是陕西、山西,我必追杀到底,让李自成一脉绝嗣!” “……” 第172章 和平谈判(2) 听到王国梓似有意让自己进内城劝降李过,顾君恩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反而问道: “大王战败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见他还不死心,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都到了这时候,我有必要骗你吗? 李自成在山海关下,让郝摇旗率前军猛攻西罗城。 结果,他贪功冒进,中了敌军诈降的计策,损失惨重。 李自成亲率中军,主攻北翼城;也是久攻不下! 他将一路奇兵,安排在北侧的一片石,伺机进攻东罗城。 结果,所有的布置,都被多尔衮看在眼中。 多尔衮与吴三桂勾结后,让他督战,在北翼城与李自成决战。 李自成采用一字长蛇阵,想着一口吞下关宁军;没想到却将自己的后部和两翼暴露了。 多尔衮派出铁骑,从渤海湾绕道大顺军侧后,趁着战事焦灼,突然发力猛攻。 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李自成能顶得住吗?” 顾君恩:“……” 他犹自死鸭子嘴硬道: “那也不见得吧。 要不然,王驸马也不会集结三路大军,在进攻我大顺。” 王国梓:“……” 他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顾君恩,幽幽的道: “你不会真的认为,我集结五万兵马北上,就是找李闯决战吧! 嗯,我欣赏你的这种迷之自信! 大顺能延迟满清的进攻,并且将人给引进关,已经算是完成使命了。 实话告诉你: 如果李自成知情识趣,我可以放你们西去,到草原上祸害蒙古鞑子,为自己一雪前耻。 当初,袁宗第与我合作,现在俨然已成草原一霸。 一个月前,他刚刚带兵偷袭了科尔沁部落,还捉了一个叫做爱新觉罗·雅图的女人,给自己做了暖床丫头。 听说李自成自老婆跟翻山鹞跑了后,一直都没子嗣。 他有异族血统;说不得他的种子,在北国的这片沃土上,就能生根发芽呢!” 顾君恩:“……” 他此时是既羞且气,还有无尽的失落。 羞愤自然是王国梓对李自成的羞辱。 都说主忧臣辱,概莫如是! 至于失落,自然是王国梓对大顺政权的无视。 有时候,对敌人的无视,才是最大的伤害! …… “王驸马,你让我们去草原,应该也是为了牵制满清吧。 袁宗第在科尔沁上烧杀抢掠,蒙古鞑子自然会担心家小,无法安心随着满清征战。 你倒是好算计,让全天下都为你卖命!” 王国梓并不否认这一点: “你应该这么想: 被我利用,说明你们还有些许的价值。 像张献忠这样的屠夫,即便主动送上门,我也不屑一顾。 同样的,你们去草原搏杀,既是挣一份安身立命的功业,也算是在赎罪! 看看京师和曾经被打烂的大好江山,你们心中就没有愧疚感吗?! 牵制蒙古,满清算是断了一臂;你们对中原的罪孽,也可以少一分! 药医不死病,听劝有缘人! 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进内城,去劝降李过! 我给你们一个时辰考虑。 若你们能自动打开内城城门,我可以不杀你们,放你们北去。 若是时辰一到,还不见你们开城门,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城破之时,就是你们人生中的最后一刻! 对了! 还有一个消息,我也一并告知你: 山海关与京师的必经之路,我已埋伏了重兵。 不管是李自成进了埋伏圈,还是追杀他的吴三桂,我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个消息,你也带给李过吧。 希望他不要一时犹豫,葬送了自己叔父的性命! 至于下一次见面是敌是友,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顾君恩思考片刻,知道守城是死路一条;并且,如果不及时北上通知李自成,那大顺王的性命也难保! 看着眼前淡然看着远方的王国梓,他直气得牙根痒痒: 这人就像是磨刀霍霍的屠夫般,表面上给了己方选择的权利。 但除了投降这一条之外,其他统统都是死路! 这还让人怎么选?! …… 思索半晌,顾君恩终究还是向现实低头,郑重的道: “好,希望王驸马能言而有信!” “我的信誉还是有保障的! 当初的王允成、金声桓,包括贵部的刘宗敏等,无不用性命证明了这一点。 希望你们不要自误!” “……” …… 看着大顺士卒将顾君恩缒上了城头,王国梓对着一旁的马进忠吩咐道: “一个时辰内,李过如果开了城门,就放他们北去,你负责礼送他们出境。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 马进忠冷森森的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驸马爷的意思是说: 在他们离开京师后,咱们就动手! 嘿嘿,您可真坏!” 王国梓:“……” 他没好气的道: “我不知道你心中是起了什么龌龊心思;反正,我与你所想的,肯定不一样! 如果他们想要从皇城带走任何的东西,千万不可放行。 咱们接济老百姓是一回事;追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向罪魁祸首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流寇怎么进来的,就让他们怎么出去!” “驸马爷,您就瞧好了吧。” “……” …… 皇城内。 顾君恩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默默的等着李过的决定。 对面而坐的李过,听到顾君恩传过来的消息后,则是一脸的愤懑! 这时候,有士卒进来请示道: “亳侯、齐侯,已经酉时了,是否要摆饭?” 听到已经酉时,相对呆坐的两人,都是身体一颤。 尽管李自成率军北伐时,言明是由顾君恩负责京师的一切防务;但真正掌事的,却是李过。 这一点,顾君恩自然心知肚明! 此刻,他不得不开口道: “亳侯,京师的一切事务,都是由你来裁决。 你说该怎么办吧!” 李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屑的道: “齐侯,你怕了!” 顾君恩苦笑一声,幽幽的道: “对,我确实怕了! 宁武关一役,我们就被打断了脊梁骨;能让大王继续走下去的,就是袁步屈那番帝王的预言。 可谁能想到,他却是王国梓安插在大王身边的细作。 你想想,这样的对手,你就不怕吗?” 李过一脸阴郁的道: “王国梓也不过是仗着偷袭,才会侥幸取胜。 如果当初真刀真枪的大战一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是呀! 刘芳亮抱着和你一样的心思,结果不仅身死;还带累的整个左营全军覆没。 袁宗第知道挨打要立正的道理;结果,他背离了大王后,仍然可以活的逍遥自在! 亳侯,你不也曾与汉阳兵一较高下;结果呢,还不是……” “够了!” 李过被顾君恩说得有点恼羞成怒,立马开口打断他: “齐侯,你是不是听到叔父在山海关战败,就想另投明主。 哼哼,这些都是汉阳兵的攻心之论。 我相信,叔父一定不会败的!” “报……” 第173章 顾君恩殉道 “遥想当年,叔父只靠着几个老兄弟起家;经过十数年打拼,就攻下了京师、推翻了大明。 他的这种成就,哪里是凡夫俗子……” 正在李过要为李自成歌功颂德的时候,斥候突然来报: 有从前线来的飞鸽传书! 他听到这里,也顾不得吹嘘,立马从斥候手中接过信鸽。 他第一眼检查的是信的编号,上面大大的“柒”字,让他心中悚然一惊。 这之前,他可从未接到过李自成的飞鸽传书! 这说明: 李自成已经有六封信发出,但都没能送到他手中! 继而,他赶紧检查了信上的火漆,发现记号都完整无误! 于是,他赶忙打开信,发现上面的内容,就是专门来打脸的;打的正是他一只虎的脸: 顾君恩在王国梓那里听到的消息,均被一一证实! 信里面,李自成只简单叙述了溃败的结果;但字里行间无不流出悲凉和彷徨。 信的重点,还是放在了叮嘱李过增援的事上。 自从战败后,李自成为了泄愤,就下令杀了吴襄等吴家三十多人。 这彻底激怒了吴三桂。 如今,关宁军对他们穷追不舍,大有要歼灭他们的趋势! 大顺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 李过一看信的日期,赫然是两天前。 这一刻,他彻底变色: 如果自己不及时赶到唐山;估计去给叔父收尸,都赶不上一具热乎的。 李自成这是要凉! 继而,他又想起来自己的处境: 过去,他有勇武之实,搏了个“一只虎”的诨号;这是他的底气之所在。 但自从真定一败,他不仅手脚受了重创,导致手脚不便、勇武不在,成了有名无实的“纸老虎”。 并且,午夜梦回,每每梦见当时战况的惨状,他都能将自己给吓醒。 他知道: 庄周晓梦迷蝴蝶,梦见绿皮就是劫! 自己,已经被汉阳兵打的失了胆气! 现在他所剩下的权势,都来自自己的叔父。 如果李自成真倒了,那他…… 想到这里,他再顾不得矜持,立马问道: “离汉阳兵规定的时间,还有多久?” 一旁的顾君恩看着落日,想起刚刚他的不作为,有些心灰意懒的苦笑道: “不足十……” 李过见他怏怏的模样,心中很不痛快的问道: “十什么? 十炷香,还是十盏茶?” “九、八……” “……” 就在李过感觉自己被戏耍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炮声。 他只感到双膝一软,就彻底瘫倒在地,口中还喃喃自语: “晚了,完了!” …… 最终,还是由顾君恩打马狂奔,拿着李过的手令打开了城门,才制止了汉阳兵的佯攻! 当城内的士卒得知不用打仗后,很多人都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进了一趟京师,他们也开始惜命起来。 三个月前宁武关的惨状,他们还历历在目。 如果今天真的跟汉阳兵打起来,估计他们连出手的勇气都没了。 过去,他们只是流寇;除了一条烂命,什么都没有,自然敢打敢拼! 但今时不同往日! 经过京城这一遭, 他们才知道: 富人家的吃食,天南海北,无所不包;什么南方之蛎房,北方之熊掌,东海之鳆炙,西域之马奶,是应有尽有! 就更不用说,富人家的小娘子,长相有多俊,皮肉有多嫩,叫声有多销魂…… 过上了好日子的兵痞,让他们再像以前一样不要命打仗,显然是不可能了! 只能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若要再玩命,无异登天山! …… 看着顾君恩带着人主动开城门,马进忠也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和谈变成核谈,京城不少的百姓,肯定又得被无辜牵连! 这可不是驸马爷想看到的。 …… 双方在交接城防的时候,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那就是李过让人打包了数百口大箱子,想要一并带走。 但马进忠接到了命令,又怎么可能放行。 临了,还是顾君恩出面讨价还价,言说带着箱子会拖慢行程,影响了救援大王。 李过听到这里,才心有不甘的放弃了这批打包好的细软! 不过,他心中有气没法向马进忠宣泄,便朝着自己人发泄: “齐侯,这位王驸马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能这样为他牵马坠蹬! 哼哼,保不齐你也暗中投靠了他! 这次北上,你是不是接了命令,继续潜伏在大王身边当细作? 大顺军可不要你这样的两面三刀之辈!” 顾君恩:“……” 他脸上虽带着苦笑,心却在不停往下沉。 “大王让我守城;我却中计,未能完成使命,是为不忠! 父母生我养我,并供我考取功名;我却投了流寇,令他们受我牵连蒙羞,是为不孝! 京师百姓饿殍遍野,尸体枕藉于道;我却未能力劝大王勤政爱民,是为不仁! 回顾过往,我跟了闯王十多年;虽刀光剑影,血染战场;但每每都是弱者受辱,强者肆凌;烽火连天,落下的也是哀鸿遍地,是为不义! 身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我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说到这里,顾君恩趁着李岩不备,拔出他身上的佩剑,当着两军将士的面,就挥剑自刎了! 一时间,鲜血染红了京师这片焦土! 临死前,他对着守在身边的李岩道: “李……李兄弟,做兄长的太累,先走一步了。 还记得我当初的那句话吗? 工于谋国,而拙于谋身! 现在……现在想想,兄弟……完完全全活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流寇头子,哪里来的皇帝命,让你去辅佐他谋国! 兄弟,到……到头来,还是你命好,遇到……遇到了明主! 有些人……不远万里的做苦行僧,就是……就是为了去灵山取经;而……有些人,出生就在灵山上! 下辈子,我只希望坚守初心,不要活得那么苦;可以好好……好好给父母尽孝!” …… 顾君恩在两军前自刎的消息,还是传到了王国梓的耳中。 他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当初他让顾君恩进城劝降,也不是没有招揽之意。 只是,就像顾君恩所说的,他已经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如今的大明,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吩咐下去,厚葬顾君恩!” 第174章 逼你去救援 对于顾君恩选择自戕,李过有些愕然,但却没多少悲伤! 这些老将都属于李自成的班底,却与自己并不亲近。 如果自己还想进步,那这些人早晚会成为掣肘。 …… 很多老营士卒对顾君恩的死,却有了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的感觉。 等李过在城外临时驻扎时,一晚上,他带出的士卒就跑了两三千。 见这样不是办法,他就想着靠劫掠来恢复士气。 不过,马进忠带着一个旅的士卒,远远的跟着他们;一旦看到他们肆意妄为,立马就出手教他们做人。 李过虽气得牙根痒痒,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拼命让士卒加快速度。 只是,每每看到前方出现斥候的身影,大顺军总有种风声鹤唳的感觉,疑心前方有埋伏,不得不放慢了脚程! …… 燕山,青山关。 惠登相五天前就已来到唐山。 这时候,这地方还叫唐家庄,还没有兴起烧烤摊! 青山关的守军一见有大军来犯,立马很乖觉的出关投降。 惠登相见此处关隘高近两丈,工事修建的比较完整,遂在此静候鞑子南下。 三天前,终于有人马从东北而来,却并不是鞑子;而是一路溃逃至此的李自成,以及身后追杀的关宁军! 此时,两方人马已经在他们面前的开阔地上,苦战了一个昼夜。 …… 李喜子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战场,有些不满的嘟囔道: “师座,这两方打的都叫什么仗,简直大失水准! 首先,大顺军的战法,就很有问题。 在滦河平原上,只有我们脚下的燕山余脉,可以据险而守;其他地方,就连个山包土丘都没有。 这样的地形,躲不好躲,藏又不好藏;他们打又不敢打;跑吧,也跑不过关宁骑兵的四条腿。 如此消耗下去,恐怕都得葬身此处!” 惠登相点了点头,赞许道: “不错,你分析的很对! 如果李自成能下决心断尾求生,估计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大顺军损兵折将;这时候,恐怕连个挑大梁的没有! 喜子,你再说说,吴三桂为什么也打得失了水准?” 李喜子不屑的道: “面对大顺军的残兵,自然是一鼓作气;用狮子搏兔之力,一举拿下! 可师座您看,吴三桂也不知道是在熬鹰,还是想用添油战术。 他这样出工不出力,这仗还不知道得打到什么时候!” “这你就想错了。 吴三桂应该也有自己的考虑。 他投靠了满清,自然想用大顺军的血,来染红自己的顶戴。 不过,他也得考虑关宁军拼光了的后果。 要知道,鞑子手下,不养废物! 对了,咱们的斥候,将李过诱过来了吗?” 李喜子:“……” 说起这个,他就更加的不满了: “师座,我们这是急惊风撞着慢郎中! 那李过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要是遇到了咱们的斥候,他就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我真担心: 他赶不赶得及给他老叔收尸!” 惠登相对李过也很无语,直接吩咐道: “飞鸽传书马师长吧。 即便是赶鸭子上架,也得让他们叔侄尽快汇合! 不管李过想走那条路;除了我们规划好的,其他都让它变成死路!” “……” 第二天上午,李过终于被马进忠驱赶到了战场上。 当他见到叔父在关宁军的步步紧逼下险象环生,再顾不得其他,立马加入了战场。 大顺军一见京师的援军来助阵,立马士气大振,开始组织士卒向吴三桂发动反冲锋。 吴三桂本想着保存实力,通过不停袭扰敌人,来耗死对手。 没想到,对方不讲武德,竟然还有生力军来援。 此时,胜利的天平,开始倒向李自成。 “撤,快撤!” 吴三桂也是一个心智坚定的人;一旦发现事不可为,立马第一时间想着逃跑! 而大顺军早已饥疲,自然无力追击。 李自成叔侄合兵一处后,大约有三万人。 接着,李过立马将京师发生的一切,一一向李自成禀明! 当李自成听说,精忠报国的军师袁步屈,竟然是王国梓派过来的细作时,心中充满了彷徨和愤懑;而听说顾君恩已经自戕后,他又是无比的痛惜和无助! 李过见叔父傻愣当场,立马提醒道: “大王,京师已经回不去了,此地也不宜久留。 我们唯有西进草原,才有一线生机。 今后该怎么办,还请大王拿出个章程来!” 李自成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好,我们绕道承德,回陕西!” …… 大顺军离开后,马进忠和惠登相也顺利会师。 “老登,你在山上吹着凉风,怎么也不下场凑凑热闹? 放跑了吴三桂,你就不怕驸马爷问罪?” 老友一见面,马进忠就开始损起惠登相。 “谁不知道,吴三桂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他进攻京师受挫,必然将鞑子引来。 这才是咱们的正菜!” 马进忠皱起眉道: “唐山虽是京师门户;但如果鞑子绕道,你这口袋阵可就白费心思了! 驸马爷当初可是说了: 那个什么洪承畴的,可是建议满清,率兵经密云、蓟州一带南下,直趋北京。” 惠登相点了点头道: “不错! 这就需要有人将鞑子引进我的口袋。 不知马兄弟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马进忠:“……” …… 最终,他还是带着两个师下辖的四个骑兵营出发了! 一旁的王铁柱见他兴致不高,忙开口问道: “师座,你有什么诱敌深入的良策吗?” 马进忠骂骂咧咧的道: “这个老逼登,总是会给老子找事做。 我能有什么办法! 追上了吴三桂,逮着他一通爆锤;我就不信,多尔衮能忍住不出手!” 王铁柱可不认为多尔衮和吴三桂能真爱到会为彼此出血的地步,遂劝道: “师座,谁不知道您的手段。 如果咱们一鼓作气灭了吴三桂,很有可能将鞑子给吓跑;到时候,可就没法交代了! 嘿嘿,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逼着多尔衮动手。 就是……就是仇恨拉得有点大!” “什么馊主意,赶紧说!” 王铁柱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份黄色小报,悠悠的道: “您还不知道吧,黄总管在汉阳开了家书社,叫做翠微居。 那里的艳俗小说,写得真让人脸红心跳。 嘿嘿,其中就有以鞑子皇太后为原型,创造的话本子,叫做《孝庄艳史》。 我们可以拿这做文章!” 马进忠面无表情的看着丰乳肥臀的太后艳照,平淡的道: “柱子,你堕落了,怎么能看这种东西呢! 没说的,这个是赃物,我要马上没收!” “……” 第175章 清宫热大热 当马进忠看完图文并茂的《孝庄艳史》后,不由得感叹道: “皇宫乱不乱,满清说了算! 我只听说倭寇的江户很热;没想到,清宫里面的更热! 这孝庄……吓,真不是个好东西。 与老十四青梅竹马,转身却嫁给了老八。 结果呢,不安于室,又与老情人勾勾搭搭。 你说,满清的小皇帝,是不是多尔衮的种?” 王铁柱很是口嗨的道: “师座,反正我没和这个骚娘们睡过,肯定不是我的种!” 听王铁柱称呼孝庄为骚娘们,马进忠不由得又扫了一眼惹火的插图,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道: “鞑子的娘们虽说是骚了点,但该大的地方,一点都不小! 洪承畴两榜进士出身,怪不得也遭不住! 柱子,你说他之所以降清,真的是因为孝庄肉身布施,让他不得不扶墙逃走;所以,这才当了狗汉奸? 啧啧,一个文弱书生,就是喂不饱一个鞑子娘们。 换了我老马上,一定可以金枪不倒、夜御十女!” “那……师座是准备步洪承畴的后尘?” “啪!” 王铁柱的后脑勺,不出意外的挨了一巴掌。 “你他娘的敢小看了马王爷胯下的大枪? 洪承畴雌伏在一个娘们的胯下,被拿住了把柄,这才不得不就范! 老子既能在战场上灭了鞑子的男人,也能在床上睡服他们的女人。 哼哼,到底谁降服谁,那还真不一定!” 王铁柱:……我墙都不扶,就服你这种不要脸! …… 就在两人交流问候着满清皇宫里的嫔妃时,斥候突然来报: 吴三桂已经折返回来;并且,身后还跟着一个鞑子的督战队! 王铁柱幽幽的道: “师座,咱们尽说母狼的事,还真把公狼给招来了!” 马进忠不以为意的道: “傻柱子,你没看过狮群嘛。 只有赶跑了公狮,并且杀了它的幼崽,母狮才能重新发情! 今天,大伙儿就送这些畜牲去重新投个胎。 他们的女人和财宝,咱们就受受累,都给劫收了! 大伙说: 好不好?” “好!” …… 吴三桂吃了败仗回去后,就被多尔衮毫不犹豫的申饬了一番。 并且,多尔衮又命令他继续南下,伺机消灭大顺军的残部。 为了不出现波折,他还让一个甲喇额真,带着手下五个蒙古牛录,一同前来作战。 满清的一个牛录,大约是三百人。 可以说,多尔衮为了消灭李自成,也算是下了血本;一次性就拨给吴三桂一千五百名援军。 并且,这些援兵,都是来自于科尔沁的蒙古鞑子。 之所以让孝庄的娘家部落出头,多尔衮也有自己的考虑。 首先,科尔沁部落最近遭受汉人偷袭,族人死伤惨重。 原本准备跟多尔衮一起南征的亲王吴克善,听到这个消息后,已经火速回去灭火。 他本想带走所有的蒙古牛录,可多尔衮却不愿意蒙八旗缺席南征。 因为战场上肯定是要死人的。 让蒙古鞑子顶在最前面,也能让满清少死一些族人。 故而,他半是威胁半是恳求的让吴克善留下了大半的牛录。 另一方面,科尔沁部落刚被袭击,让蒙古鞑子品尝了切肤之痛,同样也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这时候放出这群恶犬,正好让他们发泄一番! 最后,吴三桂追歼李自成失利,多尔衮早已疑心他出工不出力;让蒙古鞑子同行,也能起到督战的效果! 可以说,多尔衮此举,真可谓是一举三得! …… 这位甲喇额真叫庆格尔泰,翻译过来就是“欢乐”的意思。 不过,此时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汉人刚屠戮了他的部落;就连满清赏给他的夫人,也被南蛮子糟蹋了! 他虽没什么贞洁概念;但跑马的汉子,如果头顶成了草场,心中肯定不痛快! …… 就在庆格尔泰想着用汉人的血来洗刷身上的屈辱时,耳边突然传来了“砰砰”的爆豆声,护卫在他身前的两个白摆牙喇应声摔下马。 仔细看时,他才发现两人的脖子处已经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正在汩汩向外飙血! “敌袭!” 庆格尔泰看着身边的勇士倒下,脸色剧变,立马提醒族人戒备。 同时,他的心中也在不停滴血! 要知道,八旗的旗丁,从刚刚成年(十五岁)就开始考核;合格的为步甲,特别优秀的才能成为马甲。 一个马甲成为白摆牙喇,还需要通过战功来简拔擢升。 至于考核的手段,则无比的客观和血腥: 在战场上斩杀一百具首级者,可穿红甲;从红甲中优中选优,选取那些骑射双绝的人,才能最终成为白甲兵。 可以说,这种白摆牙喇数量非常稀少。 可今天一接战,庆格尔泰就损失了两名这样的精锐! …… 看到远处还在不断放枪挑衅的敌方斥候,庆格尔泰完全忘记了多尔衮的嘱托,对着手下的牛录吩咐道: “杀了眼前的尼堪,为勇士们报仇!” 说完,他就带头趋马上前,追击两百步开外的斥候小队。 吴三桂身边的副将也要跟着上前,却被他用马鞭制止。 “大帅……平西王,我们不跟着冲吗?” 吴三桂很谨慎,看着远处黑衣斥候若有所思的道: “眼前的敌人,一点都不像流寇;其行事作风,反而更想是汉阳兵! 都说,王驸马的兵是关内第一;而鞑子是关外第一。 今天两个第一硬碰硬,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兄弟们,咱们小跑着跟在鞑子身后。 切记,情况不对,马上撤退!” “是!” …… 待庆格尔泰绕过前面的山坳,旁边一个牛录额真对着他大声道: “章京,吴三桂那个狗东西已经慢慢脱离了我们。 旗主当初可说了: 有什么仗,让这些南蛮子先上! 我们这样抢着上,伤亡大了,到时候恐怕不好交代!” 庆格尔泰愤然道: “不管这些尼堪了;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待我为勇士们报了仇,回去再收拾吴三桂!” 说话间,两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开阔地,道路上却零零散散摆放着无数的鹿角拒马。 在它们的身后,则整整齐齐站着两排身着黑色衣服的士卒。 庆格尔泰轻蔑一笑,开口道: “小小的拒马阵,又怎能阻拦我的勇士! 都听好了,是时候让这些尼堪见识一下真正的马术了。 跟我冲!” 说完,他就打马狂奔。 在离拒马不足一丈时,他突然驱使战马。 战马好似通人性,立马马背弯曲,前肢折起;继而人马合一,战马拔地而起,完美的跳过了拒马。 看到鞑子骑手轻盈的动作,以及马匹矫捷的身姿,马进忠赞叹不已: “鞑子还是有点真东西的。 这动作,淋漓尽致的展现了马上民族的极致美感! 嘿嘿,如果不给这画面上点色,都有点对不起他们娴熟的表演了。 听我号令: 第一排,瞄准,射击!” 第176章 阴险吴三桂 当真正面对排枪时,庆格尔泰才发现: 手下的两个白甲兵,死的并不冤! 因为这时候,部落的勇士就像是下饺子,一个个的被射落马下。 空气中飞溅的鲜血,似乎已经染红了周遭的一切! …… 庆格尔泰此时也是浑身浴血。 这里面,既有同伴的血;也有他自己的。 在跳过拒马的一瞬间,他的右臂就被一颗射过来的子弹击中,深深的咬进了肉里。 不过,这不仅不让他胆怯,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 只见他一脸狰狞的对着左右嚎叫道: “杀,都给我冲过去;杀死这些卑贱的泥堪!” 说完,他就夹紧马腹,继续冲锋了起来。 对面的马进忠,见无数的鞑子都倒下后,剩下的还能发起冲锋,心中也是暗暗吃惊: 这要是明军或是流寇,在这样密集的火力压制下,早就已经溃散了。 鞑子的凶悍,果然不一般! “大家伙都别愣着了,赶紧装弹。 第二排,瞄准,射击!” 最终,庆格尔泰和好几个红甲骑兵,还是冲到了排枪阵列前八十步的距离。 这足以威胁汉阳兵的生命! 马进忠已经拔出手中的指挥刀,急忙对着身后吩咐道: “长牌手准备,上前掩护!” …… 就在他下令的时候,对面的鞑子已经张弓搭箭;箭雨如流星般向他们杀至! 最终,大部分的箭簇被长牌兵的盾牌挡住了。 但还是有小部分的流矢,从缝隙中穿了过去,狠狠的钉在火枪手的身上。 庆格尔泰看到这一幕,本能的流露出残忍的笑意。 但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后,他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只见那些箭簇,并没有钻入泥堪的身体内,而是被弹飞了出去。 那些被射中的火枪手,也没有倒下;而是再缓过劲后,又重新向他们还击! 这一幕,简直看呆了庆格尔泰等人,他们不仅喃喃道: “天啦,面前的泥堪,都是些什么怪物! 难道长生天,已经不再保护他的子民了嘛!” …… 马进忠被鞑子一阵箭雨,弄得很是狼狈;这也激起了他的凶性,挥刀对着左右吩咐道: “第一排,举枪,瞄准,继续射击! 杀、杀光这群狗娘养的!” “杀!” “砰砰砰!” 这一次的弹雨,让庆格尔泰周围的士卒又倒下去一大片。 此时,他充血的大脑,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撤、快撤! 泥堪肯定跟黑萨满学了巫术! 赶紧跑!” 看着鞑子要跑,马进忠直接举起指挥刀,大声嘶吼道: “兄弟们,跟老子冲,不要放走了一个鞑子!” 一时间,战场的局势,又恢复到一边倒的屠杀! …… 庆格尔泰撤退时,自然又遇到了那些拒马挡道。 这时候,他们都已人困马乏,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潇洒的人马合一跳过拒马! 庆格尔泰一狠心,对着剩下的几百人道: “弃马! 咱们……咱们翻出去!” “砰砰砰!” 他的身边,又有十几个鞑子被射中。 一名红甲见状,直接用身体扑倒了庆格尔泰,方才侥幸救了他一命。 不过,他自己则没那么幸运,立马被射成了筛子。 庆格尔泰惊骇的用未受伤的左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 然后,他竟是不敢起身,强忍住手上的伤势,不停的用手撑、用腿蹬、用身子拱;终于在身后的黑皮追上来前,险之又险的爬过了拒马阵。 此时,他再不敢有一刻的迟疑,爬起身就亡命的向前跑去。 待他见到吴三桂时,仿佛见到了亲人般,用蹩脚的汉话高声道: “泥堪……平西王,快掩护我! 追兵来……” 还没等他说完,吴三桂就送了他一阵箭雨,直接将他射成了豪猪。 继而,他根本不去理会这个死人,调转马头,对着左右吩咐道: “汉阳兵竟然悍勇如斯! 此地不宜久留,快撤!”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向北退去! 独留下庆格尔泰,死不瞑目的盯着他从容离开…… …… 当多尔衮再一次见到吴三桂的时候,有些惊诧于他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不等他发问,吴三桂就跪伏在地,声泪俱下的道: “睿亲王,大事不好! 我与庆格尔泰将军追敌至永平方向,突遭偷袭。 我关宁军遂上前与李自成拼杀在了一起,由庆格尔泰将军在一旁掠阵。 眼见流寇不敌,斜刺里突然杀出来一股黑皮。 他们利用有利地形,将庆格尔泰将军团团围困后,就用火铳展开偷袭。 将军一个没防备,就吃了大亏,赶忙向青山关方向追敌。 我本想叫住将军;但他正在气头上,并没有听我的。 这伙黑皮,很可能是汉阳兵! 他们自来奸诈,又自恃手中火器犀利;我担心,将军会中了对手的埋伏!” 多尔衮脸色阴沉的听着吴三桂的诉说,一时间并没有表态。 不过,坐在他左手位的和硕英郡王阿济格却寒声道: “什么我不我的! 见到我等,你得自称奴才! 还有,既然庆格尔泰追上去了,你怎么不跟着一同过去?” 吴三桂被呵斥的脸色微变,不过却很好的掩饰了起来。 他幽幽的道: “回英郡王,奴……奴才被李自成拖住了手脚,一时间没法脱身! 加之,庆格尔泰将军的性格,又岂是奴才可以左右的!” 这时候,一直没出声的多尔衮开口了: “十二哥,此事不必苛责平西王!” 安抚了自家兄弟后,多尔衮对着吴三桂似笑非笑的道: “平西王,你再次与李自成交战,可有斩获?” 吴三桂一脸惭愧的道: “睿亲王,关宁军自山海关一战后,一直没得到补充;而李自成又来了不止一支援军。 奴才惭愧,这一次交战,又是小败。 天幸奴才想着要为睿亲王效力、为我大清尽忠,这才化险为夷,得以脱困!” “好了,既然平西王如此辛劳,那就先下去休整吧! 我大清自来不亏待忠臣良将;但如果有人要耍心机,那就得考虑下场了。 平西王,我们丑话说在前头: 真到了那时候,你可不要怪我不教而诛!” “是,奴才告退!” …… 待吴三桂退下后,阿济格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对着多尔衮道: “这个南蛮子,明显跟我们不是一条心! 十四弟,咱们就应该狠狠治罪,不能轻饶了他!” “十二哥,你虽能征善战,但到底性格粗暴了些! 吴三桂这是赶上了好时候了! 这时候,我们对这些降将,还是要千金买马骨的。 等定鼎中原后,他们就成了荆棘;到时候,我们自然要一根根将这些刺头给拔掉! 十二哥,我有意让你做左翼先锋,去会一会这伙汉阳兵,你可愿前往?” “土鸡瓦狗,不足道尔! 我现在就去会会他们!” 第177章 阿济格出征 见阿济格欣然领命,多尔衮想起前段时间因汗王继承问题导致兄弟之间的矛盾,便想在出征前解开彼此的心结: “十二哥,咱们三兄弟都是一母同胞;比其他兄弟的感情,自然亲疏有别。 我知道: 这次做弟弟的,让你失望了! 八哥过世,咱们三兄弟如能拧成一股绳,是有很大可能继承汗王之位的。 但兄弟最终放弃,也是有苦衷!” 见多尔衮提起前事,心中搁不住事的阿济格立马问道: “什么苦衷?! 还不是为了布尔布泰! 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了继承汗位!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皇太极是如何带着众贝勒逼死母妃的? 她当时只有三十七岁!” 多尔衮脸色一变,立马开口道: “十二哥,还请慎言! 从私论,她是我们的八嫂;做兄弟的,应该敬重嫂子。 从公论,她过去是汗王的妃子,是咱们的主子;现在福临已继位,她更是太后。 我等还是要敬重着些!” 阿济格被多尔衮一顿抢白,觉得自己一腔热血付之东流,有些愤然的道: “当初有我和多铎,凭着咱们两白旗的实力,皇位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我都已经当众放话了: 有我在,你尽管放心即位;即使有其他人不服,我来替你镇压他们。 结果呢,你却为了一个女人,甘愿放弃汗位! 你这一弄,倒是在小情人面前卖了乖;却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说实话,我心里还有气,不知道怎么发泄!” 多尔衮见阿济格这样,不得不将话进一步说开: “豪格的实力,基本与你我相当。 范先生当初为了此事,还专程来为我分析过利害关系: 如果双方都不退让,必然内乱;这可就便宜了外人。 再加上,明廷刚刚覆灭,正是争天下的关键时期。 为了这大好江山,兄弟也只能暂时妥协!” 多铎一听范文程出面,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因为这个范文程就是属于他正白旗的奴才。 去年,他去自家奴才府上,见他的妻子珠圆玉润,长得不错,也就当场赏了她一些雨露。 没想到范文程这个奴才,不仅不帮忙按着妻子,阻止她反抗;事后竟然还向皇太极告状,让自己白白被罚了上万两银子,夺去了正白旗所属的三分之一牛录。 “这个姓范的,不是是故意跳出来恶心咱们兄弟吧?” 多铎有些疑心范文程使坏。 多尔衮幽幽的道: “范先生名臣之后,还是心向大清的。 这样的好奴才,还是不可多得;多铎,你以后就少找他麻烦!” “……是!” 想到范文程妻子梨花带雨的模样,多铎最终还是迟疑的答应了下来。 …… 阿济格听了多尔衮的解释,心中稍稍平复;但他还是梗着脖子道: “本来打江山,那也是为兄弟自己打江山。 现在为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打生打死,我实在不甘心!” “十二哥,只要咱们这次顺利拿下京师,必能重重打击豪格一系的实力。 再有,过去两黄旗支持豪格,那是因为他是汗位的有力争夺者。 福临继位,两黄旗自然要效忠新皇。 两黄旗此时内部也发生了分裂,八大臣中的拜音图、何洛会、谭泰和冷僧机,都已经暗中倒向了我。 图尔格已经命不久矣,索尼和鳌拜都被冷落。 哼哼,只要咱们三兄弟这次南征顺利,两黄旗早晚为我所用! 当时候,就像十二哥说的: 一个小娃娃,又能成什么事! 只要剪除了豪格及其党羽,代善的两红旗独木难支;谁能坐上北京的龙椅,还犹未可知呢!” 阿济格听多尔衮如此说,才算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含笑开口道: “你早跟我这样说,做哥哥又怎么可能不支持你! 放心,这大明的江山,早晚是咱们三兄弟的!” …… 待阿济格出征后,多尔衮单独留下了多铎,幽幽的开口道: “十五弟,你还记得当初母妃犯事,你我一同居住在冷宫的日子吗? 我们虽与十二哥一母同胞,但论起亲厚,十二哥毕竟跟咱们还是隔着一层!” 多铎一听,立马问道: “十四哥,可是十二哥有什么不妥?” 说心里话,他对这个十二哥没什么偏见。 当初,父汗死后,皇太极趁乱,率四大贝勒强闯母妃阿巴亥的后宫,以先帝遗言的名义,强迫她殉葬。 这引起了舅父阿布泰的很大不满。 这些年,皇太极一直对舅父非常忌惮,严令几兄弟与阿布泰联姻。 不过,十二哥听说自己想娶表姐的时候,还是公然违抗皇太极的禁令,玉成了此事。 为此,阿济格还被皇太极罢免了镶白旗旗主之位! 多尔衮幽幽一叹,开口道: “十五弟,上次争位,我们与豪格已经不死不休。 十二哥虽然英勇善战,但为人粗犷、不受约束。 他这样,难免会做事张扬,成为攻击的对象。 我唯有放他去战场上厮杀,方能安心。 如果他待在盛京,代善、豪格,哪一个会是善茬,早晚会出事!” 多铎听罢,也觉得多尔衮担心的不无道理。 不过想到阿济格马上就要出征,他还是有些担心的道: “南蛮有句俗话: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我这右眼一直在跳,十二哥此行会不会有什么凶险? 听吴三桂说,这个汉阳兵在明军中有些特殊;应该有些门道!” 对着兄长的武功,多尔衮还是很自信的: “十二哥曾参加过一系列对明军的战事。 除在辽锦一带外,也曾入过关,扬威河北、京师等地,并取得过五十六场全胜的骄人战绩! 在战场上,我还从来未担心过他! 正好,这次让他教训下所谓的大明第一军,也借机让他养养望。 最起码,有了打败大明第一军的盛名,也能让他在朝堂上少些麻烦!” 多铎听此,也点了点头道: “确实! 有了十二哥,流寇和汉阳兵应该不成问题。 如今京师已在左近,我可以为十四哥做些什么?” 多尔衮指着作战舆图,对着多铎道: “明廷的京师已破,却有宗室跑到南边建立了小朝廷! 你有没有信心南下,先占了山东。 待取了京师,你我兄弟会师后,再一举消灭他们!” “十四哥,这又有何不可! 你就瞧好了吧,山东弹指间可破!” “好!” …… 另一边,阿济格率领镶白旗二十五个牛录、十五个蒙古牛录,再加上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等满、蒙、汉军近三万人,浩浩荡荡进了唐山。 这一切,自然被惠登相派出去的斥候探得,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第178章 工口文化热 就在阿济格赶来唐山的时候,汉阳兵这边也迎来了重量级的援军。 这次的援军,人数虽少;但作用却很大! 看着黄月桂坐在热气球上缓缓降落,惠登相上前摸了摸藤筐,口中啧啧称奇道: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呀! 以后攻城,咱们只要准备百十个这样的热气球;让士卒往敌人的城池里扔震天雷,那鞑子岂不无险可守!” 马进忠也附和道: “还是咱驸马爷懂得多。 这次出征前,就听说他专门找了毕门庭,在工坊里实验新武器。 没想到,他这是送了我们一双翅膀! 嘿嘿,这仗打着打着,咋就上天了呢!” 黄月桂闻言,也朝着京师方向拱了拱手,得意的道: “那是! 驸马爷学究天人,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望其项背的。” “黄总管,驸马爷怎么没有亲至? 他这是有什么事拖住了行程?” 黄月桂对惠登相等这种王国梓的心腹大将,自然没有隐瞒: “区区鞑子,还不值得驸马爷亲临战场。 他现在正满京师的带人找狗呢!” “找狗?找什么狗?” “听说是先帝曾经养过的一条番邦狗,是西藏那边进贡的。 先帝殉国前,曾留诗一首,说是关乎一个大宝藏的秘密。 驸马爷分析后,觉得此事跟先帝养过的那条藏獒有关。 所以,他正带着人寻狗,准备在景山上挖宝呢!” “……” 对于宝藏的详情,惠登相和马进忠自然都没有继续问下去。 一方面,驸马爷待众人不薄;真寻到了宝,也不会忘了奖赏大伙儿。 另一方面,身为下属,还是得把握行事的分寸。 驸马爷虽然对属下好,但也不是没原则和底线。 如果他们敢恃宠而骄,估计缘分也就走到头了! 惠登相借机就开始转移话题: “黄总管,你可是我们的钱袋子;驸马爷怎么舍得让你上前线? 就专门送这热气球过来?” 黄月桂含笑道: “我能有机会上战场捡战功,也多谢惠师长建言。 您上次不是飞鸽传书,向驸马爷盛赞了翠微居新出的‘孝庄艳史’。 驸马爷看了后,认为惠师长的认识很有见地,当场就批示: 今后的争斗,除了行军打仗外,还要守卫宣传这一块;舆论阵地,咱们不去占领,就白白便宜了满清和潜在的敌人。 所以,在鄙人的极力建议下,汉阳旗下的书社——翠微居,已经抽调了精干人员,组成了一个工口组!” 马进忠有些疑惑的问道: “何为工口?” “驸马爷说,这个词是舶来品;我大天朝物埠民丰,百姓心灵纯粹,自然是繁荣昌盛! 但扶桑小国寡民,却尽在钻营奇技淫巧,虽不繁荣,但也娼盛!” 惠登相心领神会后,不忘提醒道: “说起奇技淫巧,我中华也是倭寇的祖宗!” 黄月桂:“……” 他不确定的道: “是这样的吗? 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针对您的设想,以及驸马爷的批示,我就偷偷提了一份提案: 咱们可以组织一个大型的舆论战,代号为‘春风吹绿禁宫案’,简称‘春~宫计划’。 都说宁犯武人刀,莫犯文人笔! 我的设想是: 趁着满清多次入关劫掠、关内百姓民怨沸腾之机,好好在这些野猪皮身上狠狠踩上一脚! 总之,就是利用满清内部不顾人伦的现状,极力打压和丑化他们的皇室及权贵,务必要彻底批倒批臭他们,让其永无翻身的机会!” 惠登相、马进忠:……阁下真是脑洞清奇,画风太过的不正经! “那你这次带来了什么宣传利器?” 黄月桂志得意满的道: “我这次可是带来了一千套有关满清后宫的工口话本子;个个都是图文并茂,堪称经典! 你看看这个: 《震惊,风流王爷竟是俏尼姑的前小叔子》。 说的就是孝庄因海兰珠之死被怪罪,自请出宫;在甘露寺的佛像前,她与多尔衮背德苟合的事情。 这副画,可是请唐寅后人画的,堪称工口中的精品,很有收藏价值。 还有这个: 《范文程:绿帽奴才的最高境界,就是三番五次的反复戴》。 说的是范文程妻子被夺,从一开始的激愤,到最后禁不住偷窥的心路历程。 还有这个:《大妃堕落史》。 说的是多尔衮的母妃——努尔哈赤的大福晋,跟她名义上的次子代善,那段罔顾人伦的激情史。 还有……” 听到黄月桂的倾情推荐,一种狼友都是嗷嗷叫着要先睹为快。 此时,惠登相默默的从热气球中取走了一套成书,愤然道: “这种禽兽行径,我得好好批判一下。 留下九百九十九套,用来做宣传工具吧!” 马进忠见此,也顺了一套,补充道: “是九百九十八套! 谁也阻止不了我一颗追求新姿势的心!” 黄月桂:“……” …… 翌日上午,阿济格终于带着满蒙汉联军来到了唐山脚下。 一路上虽有汉阳兵的袭扰,联军也损失了十多名勇士;但吴三桂极力劝阻,阿济格只能压下脾气,没有不管不顾的去追击敌军。 等到了青山关脚下时,他终于看到了汉阳兵,立马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此时,吴三桂再次建言道: “郡王,这关口建在燕山山麓,易守难攻。 奴才的建议: 可以绕过此处关隘,直逼京师。 等明廷的京师失守,这处关隘也就不攻自破。” 眼见吴三桂又在自己面前逼逼叨叨,阿济格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鞭子就抽在他的脸上,大声呵斥道: “你们南蛮子怕死,只会畏敌避战。 我大清的勇士,可没有这样的孬种! 智顺王,带着你的兵,架起红衣大炮,准备攻城!” 一旁的尚可喜见吴三桂吃了排头,心中暗乐,嘴上却恭声道: “喳!” “平西王,你也别干看着。 等智顺王轰开城门,你带着人赶紧攻过去。 若明日午时还拿不下这处关隘,我唯你是问!” 吴三桂:“……” 此时的他,强忍着脸上的疼痛,扯起嘴角道: “喳!” …… 看着尚可喜和吴三桂领命离开,阿济格身边的一个章京开口道: “郡王,睿亲王在出征前交代,让你礼遇这些降将。 今日,你不该当众让吴三桂出丑!” 阿济格却不以为意的道: “这些泥堪,也就能当当炮灰。 哼哼,想让本王看得起,那也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我大清可不养废物!” 第179章 制造修罗场 在城头观望的惠登相,看鞑子派出白甲、红甲骑兵在城下挑衅,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憋着坏。 一旁的李喜子指着远处的一队辎重兵道: “师座,我知道了! 满清这是要将红衣大炮拉过来攻城。 下面这些游荡的骑兵,估计是怕我们主动出击,破坏他们摆兵布阵;所以,这才主动在关下突奔,就是用来牵制我方兵力,好让辎重兵可以安心挖坑架炮!” 惠登相经他一提醒,果然看到很多鞑子的辅兵,正在一里左右的位置土方作业。 离坑道不远的地方,还有数个营帐。 当风卷起毡布的时候,还能看到一门门的火炮依次排开,炮口直指青山关。 见此,惠登相冷哼一声: “这鞑子顶着个老鼠尾巴,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 喜子,你带着人,专门瞄准那些鞑子的马甲;只要他们敢靠近,就揍他娘的! 彪子,你的炮兵也准备好: 等对方辎重兵进了五百步的射程,也给我狠狠的打!” “是!” …… 就在青山关上众人严阵以待的时候,下来的鞑子,也开始行动起来。 只见离此地一里的距离外,一队队披甲的士卒正扛着旗子,来回的突奔;扬起的风沙遮天蔽日,甚至影响到士卒的视线。 而在青山关更远的地方,已经密密麻麻竖起了无数的帐篷,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在城墙上用望远镜观察敌情的惠登相,看着这一幕,也不禁暗暗咋舌。 满清士卒的纪律性和悍勇程度,果然远超过去的所有对手。 “喜子,你怎么还不动手! 鞑子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 别磨蹭了,再让这些鞑子在城下跑马圈地,咱们都得吃灰!” 李喜子也是有苦难言: “师座,那些马甲还是太谨慎了,离咱们有点远。 如果能将他们再吸引过来点距离,我有信心,可以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惠登相立刻对着炮营营长张彪子道: “辎重兵呢? 你的炮能打那些挖坑的辎重兵吗?” 张彪子稍稍目测了下距离,坚定的道: “没问题! 不过,如果能等他们将大炮推到坑洞位置再开炮,那战果就更大了! 现在开炮,我们可就暴露了;估计他们也再不敢过来了!” 惠登相开口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 鞑子现在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明显是在示威。 如果我们不做出回应,难免在气势上示弱了! 我刚观察了下,那营帐中的大纛,是白底红边,应该是镶白旗。 听说他们的旗主是阿济格。 从驸马爷给出的情报来看,此人缺智少谋、性格粗暴。 咱们主动出击,将他给打痛了;说不定能起到奇效!” 张彪子一听,忙点头道: “师座考虑的周到,职部远远不及。 我这就吩咐下去,狠狠揍这群狗娘养的!” “好!” …… 此时,城下的尚可喜和吴三桂,正观察着远处的青山关! “平西王,此关比之山海关如何?” 吴三桂的脸上已经被敷了药,不再出血;不过,那一道深深的血愣子,却像一条游动的小蛇般,显得狰狞可怖! “元吉兄,此关虽高不足两丈,但守关的是天下第一军——汉阳军。 小弟是无力与之抗衡的。 到时候攻城,还请元吉兄多多相助!” 尚可喜皮笑肉不笑的道: “好说、好说! 明军除了兄弟你的关宁铁骑外,是些什么德行,你我心中都清楚! 愚兄从天聪八年投诚大清以来,攻打过大明,也征讨过朝鲜;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所谓强军! 哼哼,绵羊再强大,遇到雄狮,也不过是多挣扎几下罢了。” 吴三桂闻言,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满是恭维: “那我倒要见识一下老哥哥的霹雳手段了!” 尚可喜颇为自得的道: “老弟你就看好了吧。 这些年,老哥哥跟着各位王爷、贝勒,还是学了些手段的。 来人,吹进攻号,咱们教教关宁友军怎么攻坚!” 吴三桂只是笑笑,静静的看着尚可喜指挥。 …… 此时,城头的惠登相已经听到了鞑子的号角声,看到敌营一队队马甲步甲,已经嚎叫着从帐篷里推出一门门的火炮。 在每门大炮的后面,则是有十几个推着独轮车的跟役和辅兵。 他们身上的防护较为简单,只有棉甲;有些甚至都不披甲! 看到他们都不怕死的推着火炮进入射程,张彪子没有犹豫,对着左右道: “炮手准备,放炮!” 一时间,青山关上的三十二门火炮,纷纷瞄准敌人,吐出了火舌! 随着一阵阵轰鸣声,第一轮齐射只有寥寥数门大炮击中了目标。 鞑子的红衣大炮被击中后,立马像发怒的公牛般,将推炮的步甲给震飞。 这些鞑子,还算是比较幸运的。 真正不幸的,是那些被炮弹直接击中的马甲和跟役! 由于鞑子的队形太过密集,就像是一簇簇种在地里的油菜花般。 而炮弹就像是顽童手中挥舞的竹条;在肆无忌惮的舞动间,就能夺走一切阻挡它的生命。 有些马甲来不及躲避,连人带马被击中,周围立马扬起一阵血雾。 这血雾虽璀璨,但刹那芳华落尽,只剩下残肢断臂! 更加不幸的还是那些辅兵。 当炮弹击碎一辆辆独轮车的时候,那飞溅的木屑,轻易就在他们血肉间飞溅;当木刺扎进皮肉的那一刻,哀嚎已不足以释放痛苦。 …… 城上的汉阳兵,无法与鞑子共情。 接下来,火炮不停的攻击着鞑子的炮兵阵地;沉重的铅弹,将阻挡它的一切东西,都给击碎、击烂! 在它们的洗地下,红衣大炮被击得七零八落;鞑子的肉体也被砸成了血浆…… 青山关下,到处都是鞑子的残肢断臂;那些侥幸没死的鞑子,也在不停的发出凄厉的惨叫。 一瞬间,青山关仿佛化身了修罗城! …… 远处大帐中的尚可喜,早没了之前的志得意满,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口中不停的喊叫着: “撤、快撤!” 一旁的吴三桂见状,也没工夫嘲笑他。 因为他也被这副修罗地狱的景象给吓到了。 想到刚刚阿济格下得命令,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明日午时,凭着自己的关宁军,真能拿下这处关隘?! 即便是用人命填,估计也无法填饱汉阳兵的胃口吧。 这一战过后,自己的关宁铁骑,还能剩下多少家底?! 第180章 修罗地狱(1) 尚可喜虽然亡魂大冒,想着让士卒退下来;但已经杀疯了的汉阳兵,可不会给他喘息之机。 这时候的青山关上,号角一遍遍的响声,三十多门大炮也是不间断的对着敌军狂轰滥炸! 无数的铅弹,就像一道道风刃般,收割着鞑子的生命。 只等到六轮齐射后,因为要清理炮膛,城头上才稍稍放缓了攻势。 此时,已经被打得抬不起头的鞑子,早没了之前在城下突奔时的嚣张气焰,都狼奔豕突般的向更远处亡命奔逃! 在中军大帐看到这一幕的阿济格,面沉似水,挥了挥手,让督战队上前。 这时候,一队马甲兵从斜刺里杀出,举起手中的狼牙棒,就对着溃逃的士卒冲杀了过来。 尚可喜见到这一幕,连忙跪伏在地,对着阿济格求情道: “英郡王,这些都是奴才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炮手。 您……您给‘天助军’留点种子吧!” 阿济格冷厉的道: “当初汗王封你们为天助军,是让你冲锋陷阵的。 天助还需自助! 这些溃逃的士卒,留下来只会浪费粮食!” …… 很快,在血腥的镇压下,那些跟役和辅兵,又开始战战兢兢的清理战场了。 惠登相看着城下的一幕,有些愕然的道: “这些鞑子,可比流寇狠多了! 莽起来,就连自己人都施以这样的辣手。” 一旁的张彪子却不以为意,冷笑道: “天晴了,炮停了;下面的鞑子估计自己又行了! 哼哼,待会儿就给他们再送一份大礼!” 这片刻工夫,鞑子的辅兵果然在马甲步甲的威逼下,又开始收拾红衣大炮,继续向前推进! 可能他们以为: 汉阳兵养护火炮及重新装弹,会需要很长的时间;趁着间隙,如果能架起火炮,那他们也不至于再被动挨打了。 但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 第二轮炮击,又开始了! 一时间,城头又是炮声轰鸣,浓烟滚滚;城下又是残肢断臂、狼奔豕突! 待硝烟散去,地上又多了数百具残缺不全的尸首! 鞑子哪见识过如此厉害的火炮;他们再无斗志,又纷纷转身逃走。 这时候,即便马甲出面督战,也无济于事! 看到这一幕,阿济格也没了法子! 他知道: 这些南蛮兵顶不住了,只能鸣金收兵了! …… 听到收兵的号角后,苦守在阵地上的鞑子如释重负,都不管不顾的向后方逃去。 第一日接战,鞑子丢下了上千具的尸首,却没能建起阵地,只能无奈收兵! …… 首战告捷,青山关上都是一片喜色。 惠登相对着李喜子道: “鞑子还真是未开化,就连袍泽的尸首都顾不得收拾。 喜子,你带人下去割首级。 驸马爷可是说了,满清的五十两,蒙古的三十,汉军旗的二十。 这些,可都是钱呢!” “那些重伤的鞑子怎么处理?” “哼! 这些畜牲,平日里可没少祸害辽东的老百姓。 你给他们补补刀,也算是我能给这些畜牲的最大优待了!” “……是!” …… 看到青山关的守军居然敢出关收首级,鞑子们都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阿济格阴沉着脸,对着吴三桂道: “平西王,带着你的人,将这些苍蝇给赶走! 这些辅兵虽低贱,但也不至于让南蛮子这么作贱!” 吴三桂本想拒绝,不过看到阿济格吃人一般的眼神后,他到底有些胆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喳!” 不过,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行动上却很诚实。 见上前的关宁军无一例外的被汉阳兵用火枪照顾,吴三桂明智的选择在远处跑马袭扰,却不敢上前动真格的! 阿济格见吴三桂阳奉阴违,一阵怒意上涌,就对着左右道: “这群泥堪,真是不堪大用。 你们谁上去,教教他怎么打仗?” 一位镶白旗的牛录额真立即跪下请命道: “英郡王,奴才愿往!” 阿济格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今日小败,有些挫伤士气。 我希望你能带着他们的人头,为我军扳回一城! 本王将为你请功,加半个前程!” 这名牛录额真一听,顿时激动的再次跪倒在地,满脸兴奋的道: “奴才多谢英郡王赏识!” …… 也由不得他不高兴! 满清军功制度采用的是官爵一体制。 最底层是旗丁,这是起点;一个平民最高能得到的封赏,就是贝勒。 从旗丁到贝勒,一共有二十四个爵位,对应二十四个官职。 旗丁升官爵的依据,就是“前程”;在战场上累计到多少个“前程”,就能升到对应等级的官职。 所以,只要鞑子有足够的“前程”,就可以前程无忧! 而这个“前程”最小的计量单位,就是“半个”。 所以,这名牛录额真听阿济格开出“半个前程”的丰厚奖励后,自然是欣喜若狂。 对他来说,面前不到两百羸弱的南蛮士卒,杀起来应该是简单加愉快的事! …… 正在李喜子带着人,一刀一刀的收割人头的时候,突然有斥候提醒道: “营长,对面鞑子攻过来了!” 李喜子不仅不害怕,反而兴奋的问道: “可是真鞑? 麻蛋! 这些挺尸的,看牙口都是不怎么值钱的汉军旗! 这些汉奸卖身给鞑子后,果然就贱了,不值什么钱了! 咱们得割些真鞑子的首级,才能稍稍找补一些。” 斥候连忙道: “是真鞑无疑。 我还看到有好几个白甲和红甲呢!” 李喜子一刀将手中还在挣扎的鞑子给捅死,对着左右道: “弟兄们,来大活了! 咱们干那些真鞑,五十两一个呢!” “干了!” …… 就在这名牛录额真驱马赶来的时候,李喜子已经用城下的鹿角拒马构筑了简单的攻击队形。 只等到对方已经抵进到二百步的时候,他立马吩咐道: “全体都有了,射击!” 李喜子在龟山军校的时候,就是有名的神枪手;他这次带出来的,也是第三师中的精锐,平常训练有素。 汉阳兵对准已经抵进到身前一百步的目标,迅速扣动了火枪的扳机。 一时间,两百多枚子弹,像密集的雨水般,涌向了鞑子的马甲…… 第181章 修罗地狱(2) 这位镶白旗的牛录额真,名叫额尔敦,满语的意思是“宝贝”。 从小,他的父母就教育他: 要想成为宝贝,你就得比别人狠、更能打。 当你成为一名真正的勇士后,你就能将别人的宝贝,变成自己的宝贝;也能让别人的女人,变成自己的女人! 长大后,额尔敦一直身体力行着父辈的教诲。 果然,自幼受庭训的他,很快就从一个旗丁,升到了执掌一个牛录的牛录额真。 这些年来,他跟随着旗主阿济格南征北战,每每在战场上都是悍不怕死,战功赫赫。 死在他手下的泥堪越来越多;而抢来的财宝和女人,也越积越多! 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崇德元年(1636年),他跟随阿济格接连攻克昌平、定兴、安肃、宝坻、东安、雄县、顺义、容城、文安诸县,五十六战皆胜;他们更是俘获了人口及牲畜十七万九千八百余口。 当初,他就分得了包括一对年轻汉人夫妇在内的数十个奴才。 那男人,听说还是读过书的生员;但却心甘情愿给自己当包衣奴。 当自己要强上他夫人的时候,那包衣还贴心的在一旁帮忙按着,一遍义正辞严的劝说着: 主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这贱婢,还不好好躺着,接受主子的雷霆雨露…… 从那时起,他除了喜欢用刀砍这些羸弱的南蛮子之外;就喜欢上了这种在他们面前,强上其妻子的那种快感。 同时,他也更加迷上了入关劫掠。 虽然青山关内没有女人;但只要看到泥堪血肉横飞、哭爹喊娘的场景,他就无比的兴奋! …… 想到这里,额尔敦的心都在颤抖,满是即将撕碎猎物时的兴奋。 近了、更近了! 当他夹紧马腹狂奔的时候,对面的南蛮兵已经清晰可见。 看到他们躲在拒马后面,额尔敦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继而兴奋的从背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拉开弦就准备瞄准。 但对面的南蛮子,却没有害怕的逃跑;反而……反而也露出了遇到猎物般的笑容。 …… 你们这些泥堪,面对大清的勇士,不应该害怕吗? 你们怎么敢不怕呢?! 真是岂有此理! 这一刻,他感觉被冒犯了! 所以,他也不管是不是进入了弓箭的射程,就射出了第一支箭! 只是,还不得箭簇飞出去,他就感到自己的左腿一痛;一颗子弹带着无尽的旋转力,打断了他的大腿骨。 同时,他身下的战马也被子弹击中。 一声长嘶后,战马突然后仰扬起前蹄;在前蹄即将落下后,它又撅起屁股扬起后蹄,连续做着甩蹄动作。 这突如其来的颠簸,额尔敦只觉得自己颈部在剧烈摇晃后,有一瞬间失神。 等他清醒后,右脚已经离开马镫。 他就像一片被季节遗弃的枯叶般,被摔下了战马。 只是,他的左腿骨已经被子弹打断,借不上力,意外地被马镫紧紧缠住。 到了这时候,额尔敦只能头下脚上,好似被狂风巨浪席卷般,被战马一路拖行着四处狂奔。 青山关下的杂草丛和满地的沙石,就像是块搓衣板;而额尔敦则是一块被遗弃的破抹布,就这样被反复的磋磨、蹂躏着。 最终,他的左腿被硬生生的扯断;他也被战马甩出去老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才最终停了下来,身体还不停抽搐着! 此时,他早已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当他抬眼看向远方的时候,才发现: 自己牛录的勇士,早已被打散;幸存下来的人,就像一只只兔子般,亡命般的往身后逃去。 此时,额尔敦努力张合着嘴,只想让他们拉自己一把,却没人理会。 最终,他只能无助的等着命运的审判。 而这一刻,也并没有等很久。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皮的汉阳兵就来到了他的身边,兴奋的道: “营长,这里有条大鱼,应该不止五十两! 这个鞑子的皮甲不一般,应该是个当官的! 哈哈,咱们今天算是捡到宝贝了!” 额尔敦学过汉话,只是不怎么会说。 这一刻,他似乎体会到自己名字中“宝贝”的另一层含义: 原来,当他把汉人当成猪狗和财富的时候;他自己在汉人眼中,也只不过是军功和银子而已。 最终,他带着深深的不甘,被这名汉阳兵割下了脑袋…… …… 额尔敦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回到了鞑子大营! 这次奉命出击的,有三百多人。 结果,只有十多个马甲见势不妙跑得快,才侥幸没死;其他人都留在了战场上。 阿济格见到己方是一败再败,也是出离的愤怒。 他举起马鞭,就对着地上跪着的十几个鞑子劈头盖脸的抽了起来。 直打得他们皮开肉绽,方才罢手! 领头的马甲是一名分得拨什库;他是仅次于牛录额真的统领。 此时,他强忍住身上的疼痛,对着阿济格求饶道: “郡王,奴才有重要的情报要禀告!” “说!” 阿济格余怒未消,咬着牙道: “如果你还敢说什么废话,直接拉出去砍了!” “英郡王,不是奴才们贪生怕死;实在是这群南蛮兵有古怪! 额真带着我等冲到一百步的时候,对方就开始放铳。 我等本以为他们是贪生怕死,就像是猎物在死前虚张声势,想要吓阻勇士们。 没想到,他们的火铳,竟然真的可以在一百步的距离,对我等进行杀伤。” 说到这里,这名分得拨什库立马扒开自己身上的两层铠甲,指着胸膛上拇指般大小的伤口道: “这就是奴才所中的枪伤。 在一百步的距离,南蛮子的火器就能破开奴才身上的两层甲。 中弹后,奴才基本失去了冲锋陷阵的能力。 只要一打马,伤口就撕扯的厉害,不停的流血。 这时候,奴才连张弓搭箭都做不到。 如果不撤退,那奴才和剩下的十余名勇士,都将成了南蛮子的活靶子!” 阿济格听到这样的情况,心中也是一惊。 继而,他对着一旁没事人一般的吴三桂道: “平西王,阿克敦刚刚说的情况,可属实?” “……” 第182章 修罗地狱(3) 吴三桂见问,也是悚然一惊。 额尔敦刚刚被马活活拖死的场景,可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想起他那四肢不全、面目全非的惨状;饶是他见惯了生死,此时还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英郡王,奴才也没想到,汉阳兵的火器竟然犀利如斯! 他们不可力敌;咱们可以听取洪大学士的计策: 出其不意,从蓟州、密云近京处,疾行而进,直趋京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济格蛮横的打断了: “不行! 这是我们首次与这伙南蛮子作战。 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打断他们的脊梁骨;那以后在战场上,他们将不再惧怕我们的勇士,就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杀伤! 你们汉人,不是都深谙兵法嘛。 现在,我就向你们问计: 如何拿下青山关,用汉阳兵的血,洗刷今日的耻辱?” 吴三桂:……淦!你他么的一开始不是挺嚣张的,现在怎么就萎了! 这时候,旁边沉默不语的尚可喜,突然开口道: “郡王,奴才倒是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别废话,赶紧说!” “咱们如果继续让辅兵和跟役们架炮,消耗实在太大了。 勇士的生命很宝贵,好钢应该总在刀刃上。 所以,奴才建议: 青山关不远,就是永平府。 咱们可以抓当地的老百姓,驱使他们给我们运炮、架云梯! 哼哼,如果汉阳兵不出手,咱们就可以摆开阵势,跟对方痛痛快快的战一场。 如果他们敢朝这些老百姓动手,那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反正这样做,咱们怎么算都不亏!” 阿济格有些不以为然的道: “此计可行? 这些泥堪,除了给主子们种地外,也没什么鸟用! 汉阳兵真的会在乎这些泥堪的生死?” 一旁的吴三桂听了尚可喜的这条绝户计,心中悚然一惊;心道: 这个尚可喜,可真是狠! 为了当满清的忠实走狗,竟然连族人和祖宗都不顾了! 不行! 自己投降了满清,就已经将节操掉尽;这时候如果还爱惜羽毛,早晚会被这个坏东西比下去。 想到这里,他心中鄙视了此獠一番后,也开口附和道: “英郡王,智顺王此计甚妙。 奴才之前虽未与汉阳兵接触,但听说他们的主子王驸马,是个脸厚心黑、心狠手辣的主儿。 但他却十分会装,惯常会邀买人心! 咱们拿当地老百姓当挡箭牌,定然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阿济格见吴三桂也同意此计,便开口吩咐道: “好,一事不烦二主。 既然认为此计可行,那就由你去做吧! 明天一早,你必须抓满一千个泥堪过来,协助攻城。 否则,小心本王再赏你一鞭子!” 吴三桂:……淦!早知道就不接这话茬了!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喳!” …… 青山关上。 大胜之后,惠登相这里自是欢声笑语。 此时,他看着已经硝制好的一千三百多具首级,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不错! 初战告捷,没想到还能斩获这么多的首级。 喜子,你给算算,这些能换多少银子。” 李喜子也是一脸兴奋的道: “鞑子的跟役和辅兵,大多是一些包衣奴;他们当了汉奸后,也不值钱,大概能换两千两左右。 其他的,可就了不得了! 职部让书记官统计了下: 这里有蒙古鞑子三百多名,大概是七千两。 真鞑有两百多名,大概是一万一千两。 师座,咱们这哪是来打仗的,明明是来抢钱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不轻不重的挨了一巴掌: “喜子,驸马爷说了: 咱们都是文明之师! 说什么‘抢钱’不‘抢钱’的,搞的你我就像土匪似的! 注意,要有素质! 再说了,咱杀鞑子,可比抢劫来钱快多了!” 李喜子:……全师上下,就您老素质堪忧;没事就喜欢动手动脚! “马进忠收获怎么样? 跟咱比,谁赚得更多?” 李喜子闻言,有些尴尬的道: “上一次,马师长出关,负责诱敌深入。 结果,半道上遇到了鞑子的五个蒙古牛录。 他利用拒马阵,杀伤了一千多的蒙古鞑子;其中,还有一个甲喇额真、三个牛录额真。 咱们跟马师长比,似乎还差了那么亿点点!” 听到此话,惠登相有点伐开心。 他连忙吩咐道: “不行! 不能每件事,都让他姓马的抢在我前头! 今晚咱们就组织夜袭! 黄总管不是留给咱们三个热气球嘛。 今晚,咱们就运点震天雷过去,让鞑子们也听听响,乐呵乐呵!” 就在惠登相想着扩大战果的时候,斥候突然来报: “师座,吴三桂的关宁军突然西行,离开了鞑子的大本营。 看方向,他们是奔着永平府去的。” 惠登相听罢,立马对着李喜子道: “快飞鸽传书,通知马师长准备迎敌!” 李喜子知道这是正事,忙下去安排。 临走时,他还不忘调侃道: “师座,您不总是担心马师长战果比您的大嘛。 为什么遇到紧急军情,您还是第一时间通知他?” 他的话没说完,后脑勺就又挨了一下。 这一下,可比刚刚嬉笑时重了不少,直痛的他直抽抽。 “战场上比战功,那就丁是丁卯是卯。 我可不屑于用那些下作的方式,来给袍泽添堵! 马进忠再怎么说,跟我也是过命的交情。 我能欺负他;别人想动他一下试试,干不死你!” 李喜子一听,表情一肃,立马恭声道: “师座,看来是职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和马师长,都是真爷们儿!” 惠登相被李喜子郑重其事的拍了一记马屁,心里很是舒坦,展颜道: “再说了,这次去的是吴三桂。 他们充其量也就是汉军旗,二十两一具首级。 哼哼,咱们今晚大闹一场,说不定能干掉阿济格! 那可是一条大鱼! 就算马进忠将吴三桂剥皮实草,那也没我能耐。” “……” 看着眼前发呆的李喜子,惠登相赶紧道: “愣着干什么。 今晚的计划有变: 除了用热气球夜袭外,我将亲自带队出击!” 第183章 修罗地狱(4) 当天夜里,遭受了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的鞑子,早早就歇下了。 不过,当子夜时分来临、夜巡轮值交接的时候,一个眼尖的鞑子,不经意间发现了异样。 只见他突然指着天空,有些手足无措的道: “这……这天上怎么出现了四个月亮?” “长生天呀,你这是要给自己的子民赐福吗?” “这泼天的富贵……” “……” 一时间,鞑子营帐内开始骚动起来;异响惊醒了阿济格。 他以为是敌军偷营,赶忙随意裹了条毯子遮住羞处,就走出了营帐: “怎么回事? 南蛮子来夜袭了?” 尚可喜此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指着天上大红色的热气球道: “英郡王,你……你看! 这些庞然大物,都是从青山关那边飘过来的;估计……估计是汉阳兵在施什么妖法!” 他口中虽这么说;但煞白的脸色和略微颤抖的手,早已出卖了内心的恐惧! …… 就连尚可喜这种杀人如麻的宿将,看到热气球这样的新事物都如今惊惧;就更不用说普通的鞑子了! 此时,鞑子已经点燃了火把观望;还有小部分人跪倒在地,向热气球祈福。 阿济格见众人慌乱成这样子,心中很是不安。 他立马抬腿,将一个跪倒祈福的甲喇额真踹翻,气恼不已的道: “你个胆小鬼,长生天赐予你的勇气,都丢到哪里去了! 拜什么拜! 这不过是南蛮子的奇技淫巧而已,故意派过来扰乱勇士们的军心! 传本王命令: 有谁敢再擅离职守、继续跪拜者,全部杀无赦!” 说完,他对着那名被踹翻的甲喇额真吩咐道: “你带上你的人,赶紧去保护好粮草辎重。 如粮草有失,提头来见!” 那名甲喇额真见阿济格动了真怒,赶紧捡起地上的火把,对着自己手下的牛录道: “大伙儿跟上,随我去保护粮草!” 就这样,在阿济格的强压下,鞑子营帐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 另一条,此时天上热气球的藤框内,李喜子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本来他争着要来夜袭,就是体验一把空中飞人的感觉。 谁知道,等上了天那股兴奋感一过,他就开始表现的头晕、出冷汗、犯恶心! 此时,坐在藤框里面的李喜子,一脸生无可恋的对着自己的营副道: “到鞑子营帐上方了吗?” 说完,他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又对着下面吐了一口! 他的同学兼营副魏常学似笑非笑的道: “本就让你待在下面,跟着师座一起偷营;你非要逞能,体验一把飞天的感觉! 嘿嘿,幸亏你我不是去垂钓;要不然,酒米都省下了! 你这一上天,都打了好几回窝了;估摸着阿济格要是在下面接着,你吐槽的东西,都够他吃撑了!” “呕!” 实在是被这话恶心到,李喜子又忍不住吐了一口。 可能是胃已经清空库存,他此时才慢慢平复下来。 魏常学帮他顺了顺气,开口问道: “下面鞑子的营帐,绵延数里;咱们所带的震天雷可不多,应该扔哪儿?” 李喜子努力看了下方一眼,开口道: “咱们动静闹得这么大,想来鞑子都已经醒了。 咱们只要看到哪里的火把最密集,哪里就是鞑子最想保护的地方。 朝那里扔,准没错;说不定就能让阿济格原地飞升、早登极乐呢! 另外,如果看到鞑子的马厩,也扔两颗下去。 哼哼,到时候惊了马、炸了营,也够鞑子喝一壶的!” “好嘞!” “别忘了,那些话本子可别全部扔了。 有几个新姿势,我还得摸索一下呢!” 魏常学:“……” 他很是无语的问道: “你现在全身都软塌塌的,还能坚挺的起来? 看了那个,你不觉得燥得慌?” “……” 在阿济格强力干预下,鞑子已经在粮草、火药等辎重库房安排了重兵把守。 随着人员纷纷撤离中军大帐,客观上倒是救了他一条命。 因为随着鞑子的离去,原本灯火通明的营帐,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在李喜子看来,就不是一个有价值的目标。 他们的震天雷,重点照顾的是火把密集的地方。 首先遭殃的,是鞑子存火药的库房。 只见一枚十多公斤的震天雷,正好落到了库房上。 随着一声爆炸,溅起的火星立马引燃了火药。 一时间,营帐的东北方向,突然传出一声声炸雷般的轰鸣声。 继而,方圆数百丈内,突然涌起冲天的火光;满天的尘土沙砾,随着爆炸的气浪,向四周铺天盖地的席卷而去。 而在库房周围的鞑子,第一时间就被爆炸产生的气浪肢解,被远远抛了出去,留下了一地的残肢断臂! 同时,大爆炸也震塌了离此不远的临时马厩。 无数的战马被爆炸声惊醒,像发了疯一般的仓皇四散奔逃…… 身处上空的李喜子,只觉得热气球极速的晃动了数下,差点将他给抛了出去。 幸好他握住了藤框,才险之又险的没有摔下去。 此时,他看着底下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场景,不由得咋舌道: “我们……我们这是炸了鞑子的祖坟?” 魏常学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底下的场景: “可不是嘛! 你看,现在到处都在冒青烟呢!” “……” 鞑子的营帐,基本被火星子给点燃了;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喜子用肉眼仔细辨认;只要是觉得有价值的目标,他们就会扔下去两颗震天雷听听响。 随着火药库房被点燃,接下来刚刚平静下来的马厩又遭了殃;接着是鞑子的粮草…… 最后,李喜子指着中军树起的大纛旗时,开口指挥道: “看,这里就是中军大帐! 剩下的,全部扔到这里,给阿济格留个套餐!” 魏常学点燃最后两枚震天雷的引信后,就毫不犹豫的扔了下去。 不过,阿济格身边的两名贴身护卫发现有异后,千钧一发之际,飞速将阿济格给扑倒。 随着两声轰鸣声,这两名护卫当场就被炸的血肉横飞,领了盒饭。 而阿济格也被掀翻在地,身上的毛毯早已经被炸飞。 他的大腿根部正在汩汩的向外飚血,屁股蛋子上也是处处血痕。 这一幕,看呆了李喜子,有些愕然的道: “这……这不会就是阿济格吧? 我们是来夜袭的,可不是来替他去势的?” “……” 第184章 修罗地狱(5) 看到阿济格成了捂裆派,李喜子和魏常学都不厚道的大笑了起来。 “你还别说,如果把鞑子都去了势,再将他们丢到暹罗那一块去祸害当地土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魏常学闻弦歌而知雅意: “如果灭了鞑子,驸马爷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向安南那一块下手了?” 李喜子点了点头道: “嗯,驸马爷确实透露过这样的意思。 待北方安定后,他会对云南以及安南下手。 那里土地肥沃,一年稻米就可以三熟。 如果能拿下这处粮仓,可保我天朝衣食无忧!” 魏常学不由得感叹道: “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 我老家在南直隶,最近收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咱们那位隆庆帝,如今为了收田赋和人头税,跟乡绅们闹得很不愉快。 他这样无德无能,又没有一个长远的眼光;大明在他的带领下,什么时候才能中兴! 驸马爷当初就应该在汉阳登基称帝!” 李喜子见他如此说,也很认同: “举头三尺有神明。 咱们今天,可能是离神明最近的一次。 今日的话,出我的口、入你的耳;切莫对第三人谈起。 上次从京师迎回新帝时,驸马爷就在府中设宴。 赴宴者,宗亲中有楚王世子;文官里面有吴珄、高世泰等;武将中,有几个师的师长;这些人,都是驸马爷的同僚好友。 席间,咱们师座趁着酩酊大醉之时,突然让人送上一份礼物,赫然是一件明黄色的龙袍! 他和马师长将龙袍披在驸马爷身上后,立马跪倒、高呼万岁! 当时与宴的人,莫不大惊;继而都有样学样,跪伏山呼万岁!” 魏常学听到这样的内幕,也是悚然一惊;继而转惊为喜,一脸认同的道: “早该如此了! 这之后怎么还是太子登基了?” 李喜子幽幽的道: “驸马爷当场大怒,让人将马师长和我们师座关在客房中三天,说是让他们醒醒酒!” “……” 魏常学有些愕然的道: “这……这……哎,驸马爷还是太过仁慈了些!” 李喜子似笑非笑的道: “你以为驸马爷是在罚师座他们嘛。 嘿嘿,老同学,你还是太嫩了。 这之后,师座和马师长就分得了工坊里面的干股。 继而,朝廷封爵的旨意下来后,两位师长已经和最早跟着驸马爷的崔师长齐平了,都得了世袭罔替的侯爵。 你品,你细品,这到底是奖还是罚!” 魏常学:“……” 他有些挠头的道: “驸马爷既然有心逐鹿,为什么不愿意登基呢?” “如今的大明,北方已经被打烂了。 这些地方在驸马爷收复后分地,自然都跟他是一条心。 可是,南方却盘根错节,形成了一股屏障。 这些地方,皇权不下乡,还是心向大明的。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驸马爷如果是早早登基,南方各地必反;到时候,他就要不停的去各地灭火了。 现在好了,太子登基了;但新帝手中却没人没权! 这时候,如果他倒行逆施,你觉得会怎样? 你可别忘了,咱们大明已经有五位帝王死于非命!” “……” 看着魏常学还没回过神来,李喜子幽幽的道: “这些大人物在想什么,我们都不清楚。 估计等我们清楚的时候,晚上就该睡不着觉了! 现在别胡思乱想,还是看看下面的鞑子怎么样了?” 听李喜子将话题引向了鞑子,魏常学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今天的震天雷,估计就得让他们痛一阵了。 嘿嘿,咱们不是有止痛药,还没发下去吗?” 李喜子拿起藤框里面的工口话本子,随手翻了翻,就看到了一个从来没体验过的新姿势。 看着鞑子皇太后那撩人的风情,他有些肉痛的道: “这些话本子,印刷的多精致呀。 你看看这些后妃,可以说是纤毫毕现,活灵活现! 就这样扔下去便宜了鞑子,我还真有点不甘心!” “嘿嘿,营长,你可真是重口味。 我可是听说了: 鞑子女人面皮粗糙,还浑身异味。 就这,你都能下得了口!” “哼哼,比这更腌臜的,我都下得去口!” “……” 最终,两个色胚分别私藏了《孝庄艳史》和《清宫秘闻》;并约定看完交换后,这才忍痛割爱,将其他的《清宫热》丛书,都给丢了下去! 看着空荡荡的藤框,李喜子悠悠的道: “咱们做了一回恶客,临走就当是发福利吧! 也不知道,师座他们的战果如何了!” 正在这时候,鞑子的营帐内传来了熟悉的枪声。 魏常学一脸兴奋的道: “看来,师座的地面部队也开始进攻了!” …… 地面上,惠登相已经亲自带队,领着八千人的火枪队,冲到了鞑子的营帐前。 见还有鞑子敢冲过来,他立马示意士卒开枪。 仅仅一个照面,鞑子就有三百多人倒下。 在一百步的距离,米尼弹虽然无法贯穿身着两层甲的鞑子,形成什么致命伤;但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这样,他边带着排枪队杀人射马,边放火烧营。 这个过程中,无数的鞑子被打倒在地,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最终,阿济格在贴身护卫的保护下,骑着战马,仓皇北遁。 除吴三桂的一万多关宁铁骑外,留在大帐中的满蒙汉联军十不存一。 看着如此大胜,惠登相禁不住豪情万丈,大声道: “经此一役,鞑子就算不胆寒,也会畏首畏尾! 哈哈,没想到我老登也有这么高光的一刻!” 正在这时候,有士卒押上来一个身着蟒袍的人,对着惠登相报喜道: “师座,逮了一条大鱼。 这是鞑子皇帝封的智顺王尚可喜。” 惠登相来了兴致,开口问道: “你就是尚可喜? 听说你的父母都被鞑子给杀了,全家也被鞑子逼着投水自尽。 哼哼,你个无父无君的东西,竟然转身就投降了鞑子! 留你纯属浪费粮食! 来人,拖下去砍了!” “……” 第185章 大胜阿济格 一开始,尚可喜还梗着脖子不说话。 可听到汉阳兵竟然不经过审讯就要处死自己,他的心顿时慌了! “我是大清的智顺王。 你们敢杀我,睿亲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惠登相见他还敢嚣张,冷哼一声: “你听好了: 辽东的百姓,我们汉阳兵不一定都能及时救援;但对你们这种汉奸,我们一定一个都不会放过! 书记官,这个汉军旗的郡王,应该也算鞑子的高官吧。 他的人头应该不便宜,值多少两?” 书记官翻了一下账本,拱手回禀道: “师座,驸马爷的意思是: 所有的汉奸卖国贼,一律都是二十两,不二价!” 惠登相一听,顿时大失所望。 他上前一步,狠狠的踹了尚可喜一脚,一脸晦气的道: “麻蛋,汉奸都是贱骨头! 来人,砍了砍了。 这种东西,还留着准备过年呀!” 尚可喜:……淦!我堂堂一个郡王,就只值二十两?! 此时,他再顾不得威胁,赶紧跪伏在地,拼命的磕头道: “大人,奴才知道多尔衮的兵力部署;奴才率领的是鞑子的乌真超哈营,主要负责火器作战。 只要大人不杀我,奴才愿意将所有知道的都一一禀明!” 惠登相似笑非笑的道: “哈哈,尚可喜,你可真是墙头草。 看在你‘知满清之倾危,识时势之向背’的份上,饶你一条狗命吧。” 然后,他对着一旁的士卒道: “带下去好好审问。 但凡他有一句不尽不实的,立马砍了!” “……” 等尚可喜被押下去后,惠登相对着书记官道: “我留一个营下来,你将鞑子的首级都归置好。 战场上的那些战马,能牵回去的,统统牵回去;受了伤的,就宰了吃肉。” “是!” 然后,他对着剩下的士卒道: “其他人,跟我一起上;咱们去找阿济格要人头。 麻蛋,鞑子郡王的人头,竟然值五万两!” 一听到这价钱,所有的汉阳兵都坐不住了,嗷嗷叫着道: “踏平山海关,活捉阿济格!” “汉阳军万胜!” “万胜!” …… 另一边,阿济格此时正被两个跟役用担架抬着,快速的向山海关逃去。 那最后的两颗震天雷,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爆炸了,终究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肉体摧残以及心灵的创伤! 虽然当时有两名鞑子侍卫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但好巧不巧,一块飞溅的碎片到底弹跳到他的胯下,将他的蛋蛋生生给剜去了一颗。 如今,胯下的血水虽已止住;但阿济格却骑不了马,只能被这样抬着逃跑。 此时,他脸色惨白、满眼血红,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变成名副其实的剩蛋老人! 回头想想,与汉阳兵的这一战,他实在输得太惨了: 带来的三千旗丁,已经十不存一;整个镶白旗,已经被打残。 蒙古牛录虽好点,损失也在七成以上。 至于汉军旗那些辅兵和跟役,被自动忽略掉! 因为在他看来,这些投降过来的南蛮子,根本就不算人! 经此一役,也不知道镶白旗要花费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 除了痛惜这次的损失外,阿济格也对汉阳兵的战力,感到无比的震惊。 如果关内的明军都有这般强悍的战斗力,那大清护住盛京都将变得困难;哪里还有余勇想着入关! 正在这时候,有斥候来报: “英郡王,不好了,汉阳兵追过来了! 咱们该怎么办?” 阿济格见周围的士卒都是一脸惊恐;知道若被汉阳兵咬住尾巴,那就十死无生! 他看着远处的芦苇荡,立刻下令道: “咱们跑不远;被汉阳兵追上后,估计也是打不过的。 眼前的芦苇荡,倒是十分隐秘;不如去那里躲一躲! 乌日更达赖,现在就是考验你勇气的时候了。 你带着自己的部落勇士,直接骑马北上,替我们引开追兵!” 乌日更达赖:“……” 当面对生死考验,这位蒙古鞑子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乞活。 阿济格如今蛋蛋受伤,肯定跑不快;自己如果骑马狂奔,未必不能逃得性命。 跑马的汉子威武雄壮,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这个长相老实的汉子,一脸坚毅的道: “英郡王放心! 我们科尔沁的汉子,都是老实人,没什么坏心思! 既然郡王相信奴才,奴才一定不辱使命,将南蛮子给引开!” 阿济格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忙一脸感动的对着他道: “好! 下次遇到吴克善,本王一定为你请功! 满蒙一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 乌日更达赖知道逃命要紧,也不跟阿济格啰嗦。 他打了个千儿后,立马翻身上马,对着剩下的蒙古鞑子道: “科尔沁的勇士们,跟我走!” …… 看着乌日更达赖决绝的背影,阿济格不由得感叹道: “这些蒙古汉子,真是本王的好奴才! 与之相比,那些南蛮子就偷奸耍滑得多了。 大家都别浪费时间了,赶紧钻进芦苇荡里!” 他的贴身侍卫有些迟疑的道: “主子,蒙古人将战马都给弄走了。 如果咱们被发现,可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 “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 惠登相有些晦气的看着脚底抹油的鞑子,无奈的选择止步。 “这些鞑子可真能跑。 本来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了;结果追上来时,他们比兔子跑得都快! 咱们撤!” 就在他要折返的时候,突然远处芦苇荡里异样的鸟叫声吸引了他。 身旁的士卒,此时也提醒道: “师座,不对劲呀! 众星尚争光,鸟雀夜各归! 现在天还没亮,为何这芦苇荡里已是鸟叫声一片。 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经他一提醒,惠登相已经下了马,立马向鸟鸣的方向搜查了起来。 半晌后,他突然发现了不少凌乱的脚印,直接朝着芦苇荡的纵深位置而去。 这一刻,他心中了然! 哼哼,跟老子玩声东击西,你们还嫩了点! 想到这里,他对着芦苇荡高声道: “阿济格,我看到你了,赶紧出来吧!” 见芦苇荡内还是没有回应,他悠悠的道: “你别以为躲在芦苇荡里,我就治不了你! 我给你十个数的考虑时间。 如果你不出来,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十、九、八……” “……” 第186章 三个倒霉蛋 躲在芦苇荡中的阿济格,此时也是一脸的灰败。 他和汉阳兵作战,原本不关鸟事。 结果却因为惊扰了芦苇荡中休息的候鸟,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迹。 这可真是: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阿济格,命中注定,就是当俘虏的命! …… 残存的鞑子,早没了入关时的志得意满,都吓得跟个鹌鹑般,在一旁瑟瑟发抖! 一位固山额真小声的请示道: “郡王,咱们被汉阳兵发现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 阿济格:……本王能怎么办?请一些萨满,按照咱大清的习俗办! 最终,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下令道: “快走! 咱们冲出去,跟这伙南蛮子拼了,杀出一条血路!” 说完,他直接从担架上跳了下来,也顾不得蛋蛋上淡淡的忧伤,举起一根狼牙棒就杀气腾腾的往外冲。 身边鞑子见郡王带头,也顾不得多想,都跟着他一起冲了起来! …… 芦苇荡外。 借着晨曦的微光,惠登相身边的士卒突然指着不远处的草丛道: “师座,你看,那里有异动。 鞑子们冲出来了!” 惠登相定睛一看,果然有千余名鞑子如同丧家之犬般,向着芦苇荡边缘位置狼狈的趟了过来。 “哼哼,你去劝降……”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一支冷箭悄无声息的向他激射而来。 惠登相只觉得自己胸腹像是被重重击了一拳,差点让他痛的岔了气。 “淦! 死到临头,竟然还不讲武德的搞偷袭! 看来,只有死的鞑子,才是好鞑子! 大伙都听好了: 不要活口,点火、开枪!” 被敲了这样一记闷棍,惠登相再不留情,立马下令点燃了芦苇。 一时间,鞑子的退路已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根本没法走! “咳咳咳! 郡王,前面火势熏天,浓烟弥漫,咱们冲不过去了!” “咳咳,冲不过去也得冲。 要不然,我们都得被活活呛死!” 刚刚那支箭,就是阿济格含恨射出去的。 他本以为将马背上的敌将给射死,好趁着汉阳兵混乱之际,搏一线生机。 没想到,敌将身上不知道穿了几层甲,竟然屁事没有! 阿济格已经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了。 跌跌撞撞间,一千多残兵硬着头皮,接近了芦苇荡外围,拼命想趟出一条生路。 但惠登相恨极了他们暗箭伤人。 只要鞑子一露头,他立马下令火枪手开火。 并且,为了扰乱鞑子的心神,他还鸡贼的让士卒在芦苇荡外敲锣打鼓,四处驱赶着他们。 而鞑子就如同惊弓之鸟般,只能四处逃窜,却总也冲不出包围圈! 一时间,汉阳兵的锣鼓声、喊杀声、欢呼声,夹杂着鞑子的惨叫声,彻底让清晨的芦苇荡沸腾了起来! …… 这场大火一直烧到大天亮;等遇到汉阳兵挖好的壕沟后,才渐渐出现颓势。 等火完全灭了后,惠登相才让人进去收割鞑子首级。 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此时,鞑子的尸体都烧成了黑炭,颇有种“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境;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异样肉香。 突然,远处不远的沼泽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吓得搜索队一个哆嗦。 “是谁,快出来! 再不出来,我可开枪了!” “……” 这时候,一个满身淤泥的人,终于从沼泽中站起了身,亡命般的向着岸上冲了过来。 只是,还不等上岸,他就跌倒在地。 不过,他也顾不得爬起来,直接用手不停的在裆部抓挠、撕扯! 半天后,汉阳兵才发现,这个鞑子竟然在自己的大胯处,扯出了好几条已经吸饱血的蚂蝗! “……” 惠登相见此处有异常,忙过来问道: “怎么了?” “报告师座,这里抓到了一个俘虏。 他……他刚刚正在扯蛋!” “扯你娘的蛋,我倒要瞧瞧热闹。” 眼前的鞑子一脸凶相,不过脸上的烟熏妆多少有点滑稽。 另外,他全身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衣不蔽体,显得异常狼狈。 不过仔细一辨认,还能看到衣服上的座蟒! 惠登相见此,一脸兴奋的道: “好好好! 这还真是一条大鱼! 阿济格,刚刚三催四请,你还犹抱琵琶半遮面。 嘿嘿,现在怎么自己光屁股跳出来了! 麻蛋,贱人就是矫情!” 阿济格哪里顾得上反驳。 只见他括约肌一紧,突然发疯一般的将手伸向菊花处,拼命的尖叫了起来。 惠登相也被这辣眼睛的一幕惊住了,好奇的道: “他……他这是被人捏住脖子? 怎么如此的娘娘腔?” 一旁的士卒见阿济格竟然在师座面前抠皮燕子,实在有碍观瞻,准备上前给他几枪托,好让他克制一下。 没想到,阿济格在皮燕子处抠了半天,才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名士卒上前一看: 原来在他的手中,赫然捏着一只大蚂蝗! 这一刻,他终于受不了这辣眼睛的一幕,光荣的呕吐了起来…… …… 虽然阿济格被蚂蝗给强上了,身体已经不干净了。 但惠登相心宽的表示: 银子脏了,洗干净还能用。 只是在清洗过程中,阿济格就像个太监般,不停的嘶吼尖叫,直至将嗓子给喊哑方才作罢! 惠登相本以为是鞑子不爱干净,所以才这么抗拒洗澡。 殊不知,阿济格除了蛋蛋外,身体其他地方也多有划伤。 当海水中的盐分一接触伤口时,就如同刀子割肉般,不停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这是人,都遭不住呀! …… 另一边,吴三桂被俘的过程,就没遭多大的罪! 当马进忠得到关宁军要进攻永平府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在山坳处设下埋伏。 等吴三桂进入埋伏圈后,马进忠先是吩咐手下用炮弹招呼,直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四处奔逃。 继而,火枪手再呈梯次配置,层层推进袭击。 吴三桂见大势已去,果断放弃抵抗,摔部归降! 就这样,鞑子左翼先锋三个领头的,最终在汉阳兵的战俘营中相聚了。 马进忠和惠登相立即联名,向王国梓报捷! …… 京师。 王国梓刚在景山上挖出了藏宝,此时又收到大捷的消息,自然是喜上加喜。 他对着一旁的李岩道: “有关阿济格、尚可喜以及吴三桂,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李岩略一思索,便回禀道: “阿济格是鞑子的郡王;被我军俘虏,肯定会挫伤满清士气。 末将觉得可以待价而沽,跟鞑子交换一些我们需要的! 至于尚可喜、吴三桂,他们都是罪人,可以交给皇上定夺!” 王国梓听罢,很是不满的摇了摇头道: “不好! 吴三桂和尚可喜,二者还是有区别的。 他们的价值,可不在于祭奠太庙!” “……” 第187章 各自的结局 王国梓悠悠的道: “阿济格是个莽夫;是死是活,对我的影响都不大。 你觉得,应该找满清换点什么?” 李岩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 “应该可以换一些金银;要不然,换回些百姓也不错!” 对他这样的回答,王国梓有点小失望,继续引导道: “金银流通起来,才能创造更大的价值。 如今,我已起出先帝的宝藏,并不缺钱。 加之,如果我们狮子大开口,想来鞑子也不会真的傻到付赎金。 所以,换金银并不可取。 至于换百姓,操作的空间也不大。 与满清的争斗,最终还是要看彼此的实力。 如果他们真的愿意用丁口来换阿济格,那他们注定长久不了。 况且,咱们还得防备着他们在其中掺沙子!” 李岩听了,觉得确实有理,有些赧然的道: “驸马爷高瞻远瞩,岂是末将能及得上万一的。 您觉得拿阿济格换什么最合适?” “换那些贰臣贼子最合适。 满清军事实力强,主要靠的是八旗。 但背后出谋划策的,无一不是大明投降过去的汉臣,诸如范文程、洪承畴之流。” 李岩经他一点醒,立马回过味来,直呼高明: “驸马爷此计甚妙。 如果鞑子皇帝同意交换,自然可以离间他们和汉臣之间的关系,让那些汉奸生起兔死狐悲之感。 如果鞑子不同意,满族权贵内部,恐怕就不太平了。 在某些权贵眼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加之,用几个奴才的性命换主子,怎么算都不亏! 以后在战场上,满清权贵也得给自己留下一个兜底的保命手段!” 王国梓见他终于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 “顺着这个思路,你再想想,如何处置尚可喜和吴三桂。” 李岩沉吟半晌,也没分析出二者对满清的影响。 直到看到王国梓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才恍然大悟: 驸马爷的对手,可不仅仅只有鞑子。 如今南京的那位,也是他潜在的对手。 顺着这个思路,李岩试探性的道: “那就保吴三桂、杀尚可喜?” 王国梓摇了摇头道: “这两个人细究起来,都该死;至于怎么死,那就有讲究了! 首先说说吴三桂。 先帝年年征三饷;关宁军就是银子堆出来的,可从来没亏欠过他。 结果呢,当先帝殉国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李自成投降。 如果不是大顺军在京师倒行逆施,对他的父亲吴襄进行了拷饷;凭着吴三桂的尿性,恐怕早就投靠了李闯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拿他给先帝当个牲品,他自己应该也无力反驳。 至于尚可喜,这里头的说道可就多了。 你想想,他的家人可大都葬身于鞑子之手。 即便背负着杀父杀母之仇,他还义无反顾的投降鞑子,这里面可做的文章,那就多了!” 说到这里,王国梓让随从拿过来一份尚可喜的档案递给李岩: “你看看吧!” 李岩看着手中厚厚的履历,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骇然。 看来,驸马爷对满清应该谋划已久。 要不然,也不可能收集如此详尽的情报。 …… 从履历上来看,尚可喜身家清白,世代务农。 其母死于鞑子之手后,他和父亲尚学礼就一同加入明军,准备为母报仇。 其父比较会做人,先投了辽东巡抚王化贞,后又投了总兵毛文龙入皮岛。 期间,尚可喜去皮岛,被毛文龙看中,收为干孙。 只是,好景不长,他入岛第一年,其父尚学礼就被鞑子打死。 毛文龙遂将尚学礼所部,交由尚可喜统领。 看到这里,李岩不由得咋舌道: “从履历来看,鞑子还真是尚可喜的杀父杀母仇人! 他投降鞑子,实在是罔顾人伦!” 王国梓悠悠的道: “人如果没被逼上绝路,肯定是不会如此行事的。 你再看看他接下来的经历。” 李岩只得带着疑问,继续看下去。 原来,在崇祯四年的时候,皮岛发生内乱,东江镇总兵黄龙被部下软禁,由沈世魁暂摄总镇之职。 结果尚可喜闻讯,立马赶回皮岛镇压兵变,杀死了叛将,救出了黄龙;但却彻底得罪了沈世魁。 这位沈太爷可了不得。 他虽是一介商贾,但女儿却是一个绝色,被送去给毛文龙当妾;毛文龙死后,又相继成为东江总兵陈继盛、刘兴治、黄龙之妾。 可以说,别的女人是集邮,她收集的则是总兵,段位可高得太多了! 可想而知,尚可喜此举,算是彻底得罪了这位横行皮岛的“沈太爷”! 这场叛乱后,尚可喜得了东江总兵黄龙的青睐,很快就被提拔为游击将军。 之后,尚可喜跟着黄龙南征北战,平叛有功,被一步步提拔为副将,驻守广鹿岛。 不过,崇祯六月,满清攻陷旅顺,尚可喜的恩主黄龙兵败自杀;他留在旅顺的妻妾及家眷侍婢数百口,也全部投水而死。 可以说,尚可喜跟满清的仇,是越积越深! 但事情的发展,偏偏就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沈世魁的女儿,终于集不到邮东江总兵了;因为他的父亲终于坐上了东江总兵的位置! 这是朝廷追求平衡的结果: 因为沈世魁毕竟是商贾出身,虽通过与辽东的军头联姻,获得了高位;但他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辽东军户,不可能跟他们一条心! 朝廷这样安排,可以让双方相互牵制,但却将尚可喜逼上了绝路。 由于当初他曾镇压过皮岛兵变,让沈世魁一度失去了手中的权力。 所以,沈世魁对他怀恨在心,欲除之而后快。 就在接任总兵的三个月后,沈世魁就准备哄骗尚可喜至皮岛,意图诬告他谋反,加以谋害。 此事终究被尚可喜探知,他此时已经有了去意。 自黄龙死后,他在明朝这里处处受打压;上司甚至给他布下了死局,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于是,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派了部将与满清接洽。 没想到,皇太极闻之,立马兴奋至极,大呼“天助我也”;并赐尚可喜部为“天助兵”。 这就相当于一个舔狗,每天卑微的乞求女神施舍一个眼神过来;结果女神却觉得他烦,派了备胎来磋磨他。 当他转头对着另一个女妖精表达倾慕时,女妖精一点都不矜持,直接给他来了个一条龙服务;事后还夸他“你真勇”! 试问,舔狗投敌虽有错,但女神就没有一点问题吗?! 第188章 阉党和几社 李岩看了尚可喜的履历,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他立马福临心至,建议道: “驸马爷,要不我们也在京师设立庭审,将其中的是非曲直给审明白;让那些跟随您的将军们明白,自己真实的处境?” 这一次,王国梓终于点头示意可行,并吩咐道: “让周遇吉、范壮忠等投过来的明军将领也都过去旁听一下!” “是! 只不过京师里面的官员,大部分都被驸马爷您以投靠流寇的罪名下了狱。 这……这恐怕没人来当这个主审。” 就在这时候,临时客串门房的士卒突然送进来一份拜帖,对着王国梓躬身道: “驸马爷,外面有个叫阮大铖的员外,说是凤阳总督马士英推荐,想在驸马爷手下谋份差事!” 王国梓接过拜帖,悠悠的道: “主审官这不就毛遂自荐来了嘛!” 李岩一听王国梓准备启用阮大铖,不由得直皱眉: “这个阮大铖,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听说他是东林魁首高攀龙的弟子;却为了仕途,转而依附魏忠贤! 结果魏忠贤一系的阉党倒台后,他便收到东林党的疯狂报复。 先帝在位时,他可是一直不得仕! 起复这样的人,末将担心会影响驸马爷的名声!” 王国梓颇不以为然的道: “朝堂上相互倾轧排挤,还不是你踩我一脚,我回你一拳。 不能说你踩别人就是正义;别人反过来踩你,那就是奸邪吧。 阮大铖当初错就错在没有看清东林党党同伐异的本质,竟然还幻想着重新投入其怀抱! 现在来看,他应该是想清楚了。” 见李岩还是一脸不认同的模样,王国梓幽幽的道: “这个人被东林党打压的厉害,加之功利心过于炽烈;即便现在让他当狗,他都能当场叫几声。 这种人,也是很有用的!” “……” 就在王国梓要让人将阮大铖请进来的时候,另一个门房也送来了一份拜帖。 这次来求见的,竟是根正苗红的东林党、“几社六子”之一的陈子龙求见。 这位东林党的中坚,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东林魁首钱谦益的前夫哥、柳如是的第二任丈夫! …… 王国梓看着这份拜帖,有些无语的道: “这是怎么了? 阉党和东林都找上了我? 将他们都请进来吧!” …… 此时,候在门外的阮大铖和陈子龙,自然也看到了彼此。 陈子龙满脸嫌弃,仿佛看到了一坨臭狗屎,不屑的道: “两面三刀之辈,你倒是会见缝插针。 只可惜,王驸马名声鹊起;恐怕不愿意见你这等见利忘义的小人!” 阮大铖听对方如此辱骂自己,面色一变。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如常: “咱们大哥不说二哥。 前些日子,你们东林干的才叫漂亮呢! 对太子不闻不问,只一心想着推潞王上位;为此,还极力贬低福庶人。 结果呢? 眼看着福庶人带着江北三镇兵马直逼南京,你们还不是舔着脸跪迎! 哼哼,我可是听说了,为了压下福庶人心中的火气,东林魁首钱谦益都将自己的如夫人送到了福庶人的床上! 听说柳如是也曾是你的外室。 哈哈,这位秦淮八艳,可真是包罗万象!” “你!” 一听阮大铖将东林做得最为不堪的一幕给说了出来,陈子龙也是立马变色。 看着对方挑衅的眼神,陈子龙恨不能直接上手,解决了这个老阉狗! “如今南京六部部堂,大多是东林前辈;你想在新朝为官,估计这辈子都休想! 哼哼,今天王驸马的门,说不得你都进不了!” 阮大铖闻言,脸色又是一变。 他这次来拜见王国梓,自然是听了好友马士英的劝。 只能说,他这样一个快入土的老人如此奔波,实在是太想进步了! ……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门房突然出来,对着两人瓮声瓮气的道: “官邸之前,不得打闹喧哗。 驸马爷有交代: 请二位先生入府一叙。” 闻听此言,阮大铖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而一旁的陈子龙,却是脸色难看。 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救几社的好友龚鼎孳。 此君比之钱谦益,也是不遑多让。 首先,他娶得如夫人叫顾横波,和柳如是一样,也是秦淮八艳之一。 此君在李自成攻下京师后,也到水里测试了下水温;被救起后,立马投降了大顺朝。 这还不算完! 历史上,等满清入关后,顾横波曾力劝龚鼎孳以死殉国守节,并且绳子都递到他手中了。 结果呢? 他非但不肯,反而说自己不死节的原因,是因为顾横波横加阻拦! “我原欲死,奈小妾不肯何!” 估计这一句话,能气得顾横波胸下垂! …… 王国梓对这些无节操的文人,向来无感。 所以,等京师被拿下后,他们自然成了清算的对象,统统被下了狱。 陈子龙本身还是有气节的,虽对好友的做法有些齿冷;但他又不能不救,只得求到了王驸马这里。 此时,他暗暗给自己鼓劲打气: 陈海市呀陈海市,即便在王贼面前纡尊取辱,那也是为了好友的情谊! 可接下来的一幕,又让他变了色。 因为王驸马竟然没有中门大开,出门迎接;反而只让他从侧门进入。 这一刻,他真想拂袖而走! 不过,看到阮大铖恭恭敬敬的随着门子进去后,他不得不再一次给自己打气: 陈海市呀陈海市,即便今天王贼嚣张跋扈,你也要忍人之不能忍,唾面自干! 就这样,在一番自我催眠后,他也跟着走了进来。 …… 二人进了书房后,终于见到了正主。 陈子龙此时表情有些抑郁,只微微一拱手,自报家门道: “华亭陈子龙,见过王驸马!” 而阮大铖则没这么装,立马跪倒在地,开口道: “阮大铖拜见驸马爷!” 一旁陪坐的李岩,听到两人不一样的称呼后,也是若有所思。 这两人,明显都是上门求人办事的。 但求人办事,本身也得有个态度! 从这一点上来看,陈子龙可就差阮大铖不止一筹了! 这一刻,他很好奇自家驸马爷的回应。 第189章 审判东林党 不管是对陈子龙的倨傲,还是对阮大铖的卑躬屈膝,王国梓都能淡然处之。 请二人入座、奉上茶点后,几人没怎么寒暄,就直入正题。 “二位先生文名着于寰宇,王某深为敬佩。 今日联袂登门,不知有何教我?” 这一句联袂而来,直让陈子龙心中热乎乎的泛着恶心。 他听王国梓说话好听,以为其还可以抢救一下,便准备开口说教。 不过,一旁的阮大铖是个人精,自然知道这是驸马爷的一句客气话。 谁当真了,那可真就是个棒槌! 于是,他立马站起身,肃然道: “驸马爷,您也太谦虚了。 原湖广提学高世泰,那是我的同门师弟。 您未及弱冠,就被他点为湖广案首;高师弟对您的道德文章,那是极为推崇的。 如果您想以文着名,又岂是难事! 您还是太过洁身自好! 哼哼,复社的几个才子,不就是睡过几个名妓,靠着这些婊子扬了名嘛。” 陈子龙:……淦!你个老阉狗,直接报我名字得了;如果自己不是来做客的,真想上去给他两个大逼斗! 阮大铖可不理会他的小情绪,继续拍马屁道: “更难得的是您以武立身,经年累月征战沙场,无往而不胜。 天幸大明有驸马爷这样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要不然,社稷早有崩塌之虞!” 王国梓:“……” 这个阮大铖,果然是个会说话的。 陈子龙看到他阿谀谄媚的样子,可就伐开心了。 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一本正经的道: “王驸马,新君登基之初,本应励精图治,一扫先帝时的阴霾。 可当今身边,竟是一群阿谀奉承的奸邪小人。 在他们的蛊惑下,朝堂局势更是急转直下、纲纪败坏。 王驸马,你认为当如何拨乱反正?” “……” 王国梓见这位一上来,就想给自己当教师爷;心中也很是无语。 经过曹化淳的一通蛊惑,加之隆武帝确实需要钱;所以,这段时间小朝廷的财税举措,可以说是得罪了所有人! 面对如此的局势,他不敢说一定知道为何会这样;但陈子龙分析的结果,一定不是根源之所在。 一旁的李岩见驸马爷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立马高声道: “大胆! 朝堂诸公所思所想,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推官可以妄议的?” 陈子龙梗着脖子道: “当今朝廷无道,我已挂靴而去! 这位将军,我可不像某些人,贪恋权栈,一心想着钻营!” 说完,他还意有所指的施舍了阮大铖一个睥睨的眼神。 “……” 王国梓见自己不得不开口,略一沉思,便幽幽的道: “阮先生,你实在是高看我了。 我从江夏一个懵懂小子,幸得先帝看中,委以重任。 经年何以报君恩? 一腔热血相送过! 加之,先考虽只是一介铃医,但从小就教导我精忠报国的道理。 所以,看到流寇横行,我便想着出手保境安民;看到鞑子肆虐,也一心想着上阵杀奴。 你所说的以武立身,更是一种身处江湖的身不由己!”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着陈子龙道: “至于陈先生问我为何朝堂纲纪败坏,我是不明白其中症结之所在。 但我认为: 既然想不明白,那索性就不去想;尽力做好眼下的事情,岂不是也能利用有用之躯,为百姓做点事。 须知: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陈子龙听了这里,哪还不知道王国梓这是借机敲打他呢! 复社和几社,之所以结社,都是怀着饱满的政治热情,以宗经复古、切实尚用等相号召,结交青年才俊;而后切磋学问,砥砺品行,密切关注社会人生。 这本是让陈子龙无比骄傲的事情。 可结果呢? 在这位王驸马看来,他们都成了放空炮的代表。 这个评价,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王驸马,此言差矣! 你怎么能说我们这些有志之士空谈误国?! 明明是路有遗贤,陛下却不去重用;这才导致了一腔热血,付之东流! 如今,朝堂上更是有马士英等阉党窃取高位,导致奸党在朝,东林诸公被压制,所以才……” 阮大铖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王国梓的态度: 对着这些东林党,驸马爷好像也没那么看中嘛! 想到这里,他直接出言打断道: “陈子龙,你可拉倒吧! 什么东林遗贤,也不怕在驸马爷这样的方家面前丢人!” 陈子龙很是不客气的冷笑道: “何为实干?何为空谈? 纲举而目张! 我等结社,讨论的都是国家大事;不过是想着高屋建瓴、举纲而已。 哼哼,纲之不举,何来目张! 王驸马,你对何为纲,又是怎么看的?” 王国梓:……这个陈子龙,要不是看你在国家大义面前还有点节操,谁稀的去搭理你! “好一个纲举目张! 在我看来,最大的纲,可以总结为两个凡是: 凡是有利于大明富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对老百姓福祉有帮助的举措,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 这就是我的纲! 不知道陈先生对此,可还满意?” 陈子龙:“……” 王国梓的这一句,算是彻底噎住了他。 好在他在几社中,也锻炼出了几分口才,遂顺着这个意思往下说: “王驸马所言极是。 眼下就有一件急事,做好了有利于大明和老百姓。 不知王驸马可愿去做?” 王国梓:“……” 他此时也有点愤怒了。 合着什么对大明和老百姓有利,都是你们东林可以一言决的? 你他么的真准备拿老子的话,来堵我的嘴? 你是不是真拿我当傻子来忽悠? 既然这样,那可就别怪我放大招了! “哼哼,陈子龙,你口口声声说: 奸相在朝,野有遗贤! 你可知道,为何朝堂纲纪败坏如斯? 那都是你们东林党做得孽! 我今天就细数东林的四宗罪: 其一,破坏官员考核。 京察和外察,本是为了择优劣汰,奖勤罚懒。 可自东林创始人顾宪成当了吏部考功主事后,便在官员考核上做了手脚,以个人好恶公报私仇、排除异己,使官员考察失去公正性! 大明之所以纲纪败坏,就是从东林党擅权开始!” “……” 第190章 陈子龙吐血 听到王国梓说起东林党把持考核,阮大铖想起自己的过往经历,那可都是血和泪呀! 他甚至带着哭腔控诉道: “驸马爷,您真是明见万里! 京察成为擅权手段,就是从东林党开始的。 此后,不管是哪一党上台,都急功近利、党同伐异。 他们是非不分,利用京察打压异己。 东林党当初行差踏错,方才有了今日的这股逆流,使得仕风败坏、官吏无能! 小人……小人是深受其害!” 陈子龙听了此话,本想反驳;但想起万历二十一年的京察,他又无言以对。 因为当年,确实是顾宪成幕后策划,利用京察搞倒了首辅王锡爵。 …… 王国梓见他沉默不吱声,幽幽的开口道: “遍览东林诸公,直言犯谏者无数。 可在我看来,犯上是一定的;直言却未必。 那些直言的背后,往往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龌龊。 王锡爵王阁老,真是可惜了! 他自进入朝堂以来,严于律己、公正廉洁;做阁臣的几十年中,如履薄冰、兢兢业业,终于让大明看到了再次中兴的曙光。 结果就是因为一次京察,将他几十年的名声都给搞臭了。 哎,东林诸公批评别人总是容易的;而像王阁老这样殚精竭虑去做事的,从来都是不容易的! 陈先生,你不觉得,大明局势崩坏,就是从王阁老被迫致仕开始的嘛?!” 陈子龙:“……” 王国梓见他脸色煞白,却不准备放过他,继续道: “东林的危害,还远不止于此呢! 其罪二,就是让国库空虚。 大明自弘治中兴以前,税收一直是以田赋和丁税为支撑。 但随着土地兼并日趋严重,到了万历年间,国库明显入不敷出。 这时候,有识之士就建言开征工商税。 可这却动了江南士绅集团的利益;而东林党中的大多数,都与这些集团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到这里,王国梓对着阮大铖道: “阮先生的恩师——景逸先生,可不就是做米行和茶叶生意的。 还有李三才。 他家不是做绸缎、珠宝和典当发家的嘛。” 阮大铖听了此言,忙点头附和道: “驸马爷所言极是。 东林党的触手,涉及到方方面面!” 王国梓盯着陈子龙,直看得他面有愧色的低下了头,方才继续道: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事若关己,拔刀暴起! 这一句,还真的没说错。 自万历帝开征工商税以来,东林诸公就一直鼓动皇上废除此税! 他们找的理由,也是十分有趣: 不与民争力,藏富于民! 哼哼,陈先生,我就问问你: 这里的民,是引车卖浆的升斗小民;还是有事没事去秦淮河上找一两个妓子清谈交流姿势的富民?! 万历二十四年,又有有识之士建议开征矿税。 是不是也是东林党极力反对,鼓动不明真相的百姓抗税,所以才不得不被叫停! 地方豪强和地主士绅通过东林党,确实免除了工商税和矿税。 但大明国库不可能一直空虚吧。 这种情况下,只能进一步加重田赋,才能补亏空。 可以说,大明百姓活不下去,导致流寇四起,东林党居功至伟!” 眼看着陈子龙脸色已经铁青,王国梓继续道: “东林党之罪其三:乐此不疲的党争! 嘴炮党多以抨击时政起家,东林党也概莫能外! 掌权后的东林,处处站在‘反庙堂’的高度,与大明的大政方针针锋相对;俨然将一个处理政事的朝堂,变成了‘斗鸡场’: 处处对人不对事,又处处党同伐异! 在这种情况下,朝堂上的决议,都成了决而不定;衙门各行其是,毫无凝聚力可言。 更糟糕的是,权力涣散,导致延误战机。 哼哼,当初李自成从陕西东征,先帝本有意南狩,以图东山再起。 可东林党又在干什么呢? 这些人将南狩跟国本联系起来,坚决反对先帝迁都,理由竟是不能轻易动摇国本。 最终,先帝只能在殉国前,喊出了那句: 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你们面对先帝在天之灵,心中就没有一丝愧疚嘛!” 陈子龙此时想要站起身,却被王国梓制止: “最后,东林党还有一条大罪: 党派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 先帝消灭阉党后,东林诸公开始占据朝堂上各处要害衙门。 但你们明显没有治世之才,更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可你们却拿着国家公器,做着党同伐异的事。 当初,熊廷弼督师辽东的时候,颇具将才,一度使努尔哈赤不敢轻举妄动。 只因他是一个粗人,没有对东林诸公卑躬屈膝,就被当时掌控内阁的东林党给撤换了。 结果呢? 换上来的袁应泰,治理黄淮、兴修水利,倒是一把好手;但对行军打仗根本就一窍不通。 最终导致辽东失陷,使得满清做大。 哼哼,什么路有遗贤! 如果东林党还都是以前这样的货色,那还是早点回家卖红薯来得妥当!” “……” 王国梓历数东林党的四宗大罪,句句都如同刀子般,狠狠扎在了陈子龙的心口上! 只见他身子猛然一震;继而前后摇晃了几下,“噗”的一声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 一旁的阮大铖见此场景,心中生出了无比的快意,很是狗腿的道: “陈子龙,驸马爷明见万里,岂是你能说教的! 刚刚你不是责问: 为何朝堂会纲纪败坏嘛! 我看,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东林蛀虫,所以才会使得时局崩坏!” “……” 此时的陈子龙,已是羞愧难当,恨不得立马晕过去。 不过,他最终还是保持着清醒,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对着王国梓躬身一礼,幽幽的道: “驸马爷行事,果然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在下一介腐儒,又岂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在下此来,只为向驸马爷求情,放过了龚鼎孳。 他虽在气节上有亏;但为人轻财重义,并不是一个坏人。” “原来陈先生此来,并不是当教师爷的,而是为了救人! 龚鼎孳就是那个自比魏征,而将李自成比作唐太宗的伪太常寺少卿? 这种失节丧操之人,且让他随你去吧! 来人,送客!” “……” 第191章 建舆论喉舌 阮大铖见王国梓似乎真要放走龚鼎孳,立马建言道: “驸马爷,您可能有所不知。 这姓龚的有个侍妾,名叫顾横波,乃是秦淮八艳之一。 此女不仅长相不俗,而且还能歌善画,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嘿嘿,如您想一亲芳泽,何不趁着龚鼎孳身陷囹圄,对她……” 王国梓:“……”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前世看到的那句经典梗: 顾夫人,你也不想你的良人在大牢中受欺负吧?! 想起那些旖旎掉节操的画面,他赶紧摇了摇头,将绮念驱赶走! 淦! 果然跟着无耻文人,自己一个正人君子也会被传染,堕落起来也是这般快。 他赶紧面色一正,将面前的茶杯重重的放下。 这一声异响,吓得阮大铖一个哆嗦,立马跪倒在地: “驸马爷,都是小人失言。 当今士林之中,特别是东林党,多有毁坏驸马爷名声之言。 说您惯常喜欢豢养歌姬! 小人误信奸邪谗言,以为驸马爷性好渔色,这才口不择言。 小人不才,愿为驸马爷门下走狗;您要我咬谁,我就咬谁。 但求驸马爷给条生路;小人实在太想进步了!” 王国梓脸色陡然一变,开口申饬道: “站起来回话! 好歹是几十岁的人了,也曾是两榜进士出身,何必如此作贱自己。 你还是给读书人留点脸面吧!” 这一句话,就如同炸雷般,在阮大铖的耳边响起。 所谓的晨钟暮鼓,概莫如是! 他仿佛又记起了年幼时,在高攀龙手下读书的日子;脑海中也不断浮现那副书院门前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丧失了本心,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这一刻,他突然抓起旁边的靠背椅,努力的站起身,想要挺直腰杆;似乎真怕被驸马爷看不起,丢了读书人的颜面。 继而,阮大铖又想起面前这位的权势,想着一心求进步。 他直起的腰,又情不自禁的佝偻了下去。 王国梓自然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看来,这个阮大铖果然是一个十足小人。 不过,这世上没有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资源;小人如果用好了,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况且,所谓的君子,在鞑子入关后,节操掉尽的还少吗?! …… 看着王国梓脸色平静无波,阮大铖的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此时,他的心忽上忽下,起伏得厉害! 只等到王国梓开口,让下人给自己换茶后,他的心才终于定了下来。 这时候,王国梓拿出来一堆文稿,对着他道: “我听说阮先生善做文章,但一直被东林诸公批判内容空泛、思想平庸、格调不高。” 阮大铖立马气愤的道: “诬陷,这是东林党的诬陷!” 王国梓拿起一卷《春灯谜》的话本子,幽幽的道: “东林诸公虽没什么雅量,但鉴赏水平还是有的。 你这文章虽曲词工丽,文采绚烂;但内容确实有点空泛了!” 阮大铖:“……” 他不得不干笑着附和道: “驸马爷教训的是,在下以后一定改正!” “我这里,倒是有几篇干货满满的文章,想请阮先生帮忙润色一二。 最近,我会以驸马府的名义,在京师办一份报纸,名字就叫《大明真理报》。 所谓的‘真理不辩不明,信仰不疑不真’! 如今,西方已经开启大航海时代,有识之士都在开眼看世界。 大明如果还想着禁锢百家思想、以愚黔首,早晚会被时代所抛弃。 这些文稿,就是开启明智的第一弹! 阮先生,你先看看文稿;里面的中心思想不可更改,但修辞方面倒是要多多费心。 等改好后,你就以自己的名义投稿到报刊。 你看如何?” 不等王国梓说完,阮大铖立马表态道: “驸马爷的文章,在下怎敢易一字! 在下正要好好拜读!” 说完,他就双手恭敬的接过文稿。 不过,当他看到文稿的标题后,仿佛手中拿的是什么毒蛇猛兽般,就想立马丢掉!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文章的标题,委实太过的惊悚: 《论土地兼并》、《论军权和相权》、《论文武矛盾》、《论宗室》、《性别论》…… 这里面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公然在向大明最有权势的一群人挑衅。 他一个无官无职的人,随时都可能在这些利益集团的盛怒下,被虐成渣渣! …… 看着阮大铖一脑门的白毛汗,王国梓悠悠的道: “怎么,这个事务阮先生不敢接?” 阮大铖:……真接手了这份差事,估计就得得罪所有人;自己恐怕是有命写文稿,但没命当官了! 看到对方沉默不语,王国梓继续蛊惑道: “这件事如果做好了,我自当向陛下推荐,让你重新出山。 甚至于,我现在就能任命让你暂代顺天府尹。 你可以放心,为我做事的人,我还不曾放弃过一个。” 阮大铖:“……” 他在经历过一番心里的撕扯后,最终还是受不了王国梓给出的诱惑,咬了咬牙道: “既然驸马爷看得起在下,自当领命!” 说完,他就翻开了第一篇的《论土地兼并》。 …… 王国梓虽然从系统中获得过君子六艺技能包,文言文也可以亲自操刀。 但写白话文,无疑于更省时省力。 当阮大铖看到满篇的大白话之后,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干笑道: “驸马爷的雄文,果然是干货满满;真是: 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 王国梓幽幽的道: “我没有文人的矫情。 只要你不改文稿的主旨,内容可以随便改。 对了,在你上任顺天府尹后,需要替我办件事。” 阮大铖进入角色很快,立马躬身道: “请驸马爷吩咐,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将事情办的圆圆满满!” “我刚刚接到前线的瑭报,汉阳第二师、第三师已经合力,将鞑子入关的左翼先锋给剿灭了;只有千余名蒙古鞑子,仅以身免! 这次,我军俘虏了鞑子的伪郡王阿济格,以及尚可喜和吴三桂。 你要做的事,就是公开审判尚可喜!” 阮大铖连忙请示道: “驸马爷,您是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听到他一下就抓住了重点,王国梓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果然,一个有用的人,还是应该论迹不论心。 这个阮大铖,果然好用! 第192章 庭审尚可喜 京城,四儿胡同。 半晌午的时候,张乙己一直在胡同口的大槐树下乘凉。 只等到有人出现在巷子里的时候,他才提溜着几个麻团和驴打滚,踢踢踏踏的往家走。 这要是搁李闯进京那会儿,他即便手中有俩钱,也不敢如此显摆。 那时候,他把家中的铁锅藏在了茅厕里,这才躲过了大顺军的搜刮;当时多少当官的,都被拷饷闹得家破人亡。 自从汉阳兵进京后,通过打击地痞流氓和以工代赈,迅速恢复了京城的治安,使得他又重新放下了心。 …… 此时,巷子的街坊遇到他,都会主动打声招呼: “咦!这不是张二爷嘛。 刚刚有汉阳兵来咱们胡同,说是招人搬砖瓦和木材,要重修外城的城楼。 他们给出的工钱,可是不老少: 大工一天给五十个铜子;卖力气的,也给二十个。 您怎么不去试试!” 张乙己闻言,感觉像是被侮辱了一般,脸色气得涨红: 自己堂堂一个读书人,难道还要去跟一些苦力抢饭吃! 他故意砸吧着嘴,像是回味什么似的开口道: “这不,刚刚去护国寺喝了碗豆汁,又尝了份杂碎汤;这眼看着就快半晌午了。 我可没那工夫去卖苦力。 再说了,我堂堂一个读书人,虽未进过学,但好歹识字;到衙门里谋份差事,哪哪都要比卖苦力强。” 和他打招呼的侯三,明显听出他对自己刚刚的说辞有点反感,立马道歉道: “瞧我这张嘴! 您张二爷再怎么落魄,那也犯不上去出大力!” 张乙己听他这般说,脸色才稍稍缓和,也开口问道: “你也吃过了?” 旁边的一个街坊立马抢着道: “张二爷,你还不知道吧。 自从侯三……侯三爷家的二小子被选中,当了汉阳兵的那什么预备役后,每月都能有一两银子的月俸。 并且,侯三爷家已经免了丁税和杂役。 现在,他们家的生活,可是咱胡同里的头牌日子! 可惜了我家的小子,太过的瘦弱,没被挑上;要不然,我也可以享享清福喽!” “哈哈,王五,你也不差什么。 你家的小子不是跟着大工学瓦匠手艺嘛。 我可是听说了,驸马爷有意对外城进行重修。 到时候,你家小子就是铁饭碗;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 看着相互恭维的众人,张乙己越发觉得日子没了滋味。 自从那位王驸马进京后,似乎周围人的日子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只有他还在吃老本,原地踏步! 他又想起先帝和李闯在京师的时候。 虽然那时大家的日子都一样的糟心;但好歹经过比较后,自家还是有些许的优越感! 真不行,就塞点银子打点,到衙门里谋份书吏的差事得了! …… 正在这时候,有衙役在胡同口鸣锣,口中还在不停的念叨着: “捷报、大捷! 驸马爷的汉阳兵,已经全歼了鞑子的左翼先锋。 那个什么智顺王尚可喜的,正在衙门里受审呢! 各位老乡,有感兴趣的可以去旁听。” 张乙己一听衙门有审讯,立马留了心。 于是他快速的跑回了家,丢下手中的点心、换了身长衫后,就跟着人群来到了顺天府。 来到这里,他才发现此次庭审不一般: 往常都是吃瓜众围观的比较多。 这次在衙门口,却整整齐齐的站着好几排身着红胖袄的将士。 只见他们个个虎背熊腰,悍勇非常;站在那里,都能止小儿啼! 张乙己见此,也不敢过分靠近;只敢远远的瞧热闹! 此时,两个士卒押来一名罪犯;四周的吃瓜众纷纷打听这人是谁! “你们竟然不知道此獠是谁?! 他就是鞑子皇帝封的伪智顺王。 说起来,他本是辽东的一名副将,全家都被鞑子给杀了。 结果这个无君无父的东西,竟然投降了鞑子。 前几年的松锦之战,你们听说过吗? 就是这个狗汉奸助纣为虐,将咱大明关外的铁骑歼灭殆尽。 这些年咱们深受鞑子入关之苦,就是因为关外少了屏障!” 一听尚可喜竟然有如此罪孽,外围的百姓立马不淡定了。 这些年,鞑子入关劫掠,他们可有着切肤之痛! 一时间,不断有百姓在外围高喊着: “大人,杀了他!” “对!不能放过这个狗汉奸!” “大人,何必跟这种人多费口舌,直接剐了他!” “……” 眼看着群情激愤,甚至已经有人在准备菜叶和臭鸡蛋,堂上的阮大铖坐不住了。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高声道: “肃静!” 这一下还真管用,衙门外的百姓竟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阮大铖似乎重新找回了权力带来的快乐;那是他被削职为民后,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 …… “尚可喜,你背弃祖宗,投降鞑子;最后将屠刀对准昔日袍泽,使得无数生民因此被妄杀。 按照情理,你叛国投贼,罪不容诛! 但驸马爷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允你自辩! 本官明确告诉你: 你的死罪是免不了的;至于怎么个死法,还是有讲究的。 如果你投降鞑子另有隐情,本官可以给你个痛快。 并且,你在衡水老家的族人,只要身上没背罪孽,本官都可以网开一面,免受株连!” 此时,面如死灰跪倒在地的尚可喜,终于脸色一变! 他本以为反正都是一死,自己又何必做低附小,根本就不屑于去搭话! 现在听族人可不受株连,他第一次有了说话的欲望,想着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 眼看着尚可喜终于抬起头来,阮大铖再次一拍惊堂木,开口喝问道: “在天启元年,你母死于鞑子之手。 可有此事?” 尚可喜平淡的道: “有的。” “之后,你和你爹先后参军,要为妻、为母报仇。 可有此事?” “不错。” “天启三年,你父尚学礼被鞑子打死。 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阮大铖突然画风一转,厉声问道: “你们父子既然立志报仇,甚至你父还死在鞑子之手;你为何又罔顾人伦,投降了鞑子?” 这一次,尚可喜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作答! 看到这里,阮大铖再次拍响了惊堂木,开口道: “好,你不愿意回答,那本官来替你答!” “……” 第193章 碎尽的节操 眼见尚可喜沉默不语,阮大铖便化身嘴替,开始诉说了起来。 尚可喜闻言,才发现他所谋者大;似乎庭审自己只是一个引子,就好似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随着阮大铖的讲述,旁听的明军将士和吃瓜众们,都了解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 原来,在崇祯初年,大明在辽东还有个战神;他的名字叫毛文龙! 在他入驻皮岛、开创东江镇后,一直在不停袭扰后金,让其分身乏术,不能全力出击,袭扰大明。 同时,毛文龙还接纳从后金那里逃过来的辽民,并通过练兵、兴学、通商、屯田等手段,积极种田,不断发展壮大自身的实力。 东江镇的存在,让鞑子投鼠忌器,有效的牵制了他们。 但朝廷中的东林党,可从来不认为毛文龙和东江镇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一直在崇祯那里弹劾毛文龙骄纵不法、虚功冒饷;建言东江镇的存在,难以有效牵制后金,倡议移镇。 正好,崇祯也因为毛文龙多次索要军饷,对他颇多不满;因此,双方闹得颇不愉快。 在这种情况下,东林党推出了他们在辽东的代言人——袁崇焕。 他将毛文龙骗来旅顺后,当即列明其十二条大罪,不审而诛,用御赐尚方宝剑直接斩杀了他。 百姓们听到这样的内幕,尽皆哗然;而旁听的明军将士,也对毛文龙这样的军将,产生了兔死狐悲的义愤和悲凉! …… 阮大铖等所有人的情绪都酝酿到位后,拍响惊堂木,对着尚可喜喝问道: “论起来,毛文龙将军还是你的干爷爷。 本官所说的话,可是实情?” 尚可喜此时已经明白了几分庭审的意图;加之,他对毛文龙被诛,早就心怀不满。 于是,他便毫不犹豫的道: “哈哈,快哉快哉! 想不到干爷故去这么多年,仍然还有人记得他! 大人,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当年,毛将军一力主张从海上牵制我大清!” “啪!” 惊堂木又是一响,阮大铖呵斥道: “什么你大清、我大清的! 那明明是后金鞑子! 如若你再不好好回话,少不得一顿板子伺候!” “……” 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尚可喜还是明智的选择了改口: “毛将军想从海上牵制……牵制后金;可袁崇焕却罔顾事实,想着从路上围堵鞑子。 哼哼,后金的战马虽过不了大海;难道还不能绕道入关嘛。 也就是朝廷上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和昏庸无道的帝王,才会相信东林党所出的平辽计划! 现在回想起来,袁贼的心思昭然若揭: 杀了毛将军,不仅可以除掉一个不听号令、与东林党抢功的心腹之患;而且,东江镇群龙无首后,他也可以借机吞并毛将军手下的兵马和地盘。 凭此,他就可以向朝廷张口,要更多的军饷。 哈哈,好可笑的东林贼子;好可悲的毛文龙;好昏庸的崇祯! 事实也证明: 毛将军确实死得冤。 在他死后不足半年,后金就发动了己巳之变,入塞逼京。 袁崇焕所谓的陆上围困,立马成了笑话: 皇太极直接绕开了他重兵把守的宁远、锦州;分兵三路从龙井关、洪山口、大安口突入关内,直逼京师。 经此一战,大明的底裤都快被扒光了! 从此之后,再没了可忠之君,没了堪当大任之臣,没了可信之将,没了可驭之兵。 所谓的边防,更成了笑话;边关已无可御之边、无可守之城。 哈哈,这一切,都是昏君和东林党自己做的孽。 但他们昏庸,却让全天下的老百姓买了单;大明已无可生之民,无可取之财,无可施之策,无可战之略!” 虽然尚可喜口中,多有谤君之词;但阮大铖却没有去打断。 此时,双方似乎已经达成了默契: 我给你机会,让你一吐胸中的块垒;并且,事后还可以给你个痛快! 你就打打配合,将大明所有的底裤,都给扒下来;多给皇室和东林党脸上糊糊翔! …… 阮大铖颇为满意尚可喜的知情识趣,温言问道: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混账儿混蛋! 你干爷和你父,都是抗击鞑子的英豪,本官也是极为钦佩的。 如何到了你,却背信弃义、认贼作父,投降了鞑子?” 尚可喜幽幽的道: “自先考不幸罹难,我就接过了他的权杖,独领一军,继续与后金作战。 但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毛将军死后,他的岳父沈世魁就联合耿仲裕、王应元等部将,拘禁了朝廷派过来的东江镇继任者——黄龙黄总镇;而沈贼自己则成了有实无名的总镇。 我闻讯后,为了拨乱反正,亲自赶回皮岛镇压兵变,杀了耿、王等逆贼,救出黄总镇。 可笑,沈贼生了个绝色的女儿。 事败后,他立马让文君新寡的女儿,投入了黄龙黄总镇的怀抱;最终枕边风起了作用,让沈贼逃过了一劫。 不过,我与他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哎,黄总镇还是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贪财好色付出了代价,死于非命;沈贼于是就走通了门路,接任了总镇之位。 他早已对我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报复! 崇祯六年十月,他就想骗我至皮岛,意图诬以罪名,加以谋害。 幸得我的部下许尔显等人侦知此事,我才没死在这个奸贼之手。” 说到这里,尚可喜转过身去,努力举起戴枷的双手,对着一众沉默不语的明军将士道: “我尚可喜但凡又一点办法,又怎么可能去投降鞑子。 那可是我杀夫、杀母,不共戴天的仇敌。 但咱们这些带兵的军将,一向都被皇帝猜忌,被文官看不起。 我在辽东辛辛苦苦打拼十数年,北击后金,南下平孔有德、耿仲明之叛;累功一步步升到了广鹿岛副将的位置。 我也算是报答了军恩了! 我与沈世魁的恩怨,在辽东尽人皆知;但朝廷还是为了制衡,将他升到了东江镇总兵的位置。 这也就罢了! 只要朝廷出面,解决我与他之间的矛盾;我又何苦投敌叛国! 但朝廷一直坐视玩平衡;而沈贼却一步一步给我罗织罪名! 你们这些人,都是领兵打仗的将军;你们告诉我,我就应该坐着等死嘛?!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都说穷极必变、忍及必反、痛及必究。 如果朝廷不把我逼到这个份上,我又怎么可能头像仇敌!” 这一刻,外面旁听的周遇吉等人,都是心情复杂的看着如同疯魔一般的尚可喜。 他们虽怒其不争;但同时也哀其不幸。 很多有他类似经历的军将,之所以活了下来,只不过是因为遇到了贵人而已! 第194章 竟还有后招 眼见旁听的明军将士们都已经共情,阮大铖知道过犹不及,忙又转移到下一个目标。 今天庭审前,他就得了指示: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现在,大明皇室和东林党都被糊了一脸;剩下的对手,自然只剩下鞑子了! “尚可喜,我来问你: 松锦之战一开始,满清的兵马死伤甚多,初战失利,几至溃败。 为何到了最后,洪承畴会战败,十三万精锐损失殆尽?” 尚可喜闻言,实话实说道: “这一战,皇太极的想法是围点打援。 但洪承畴善于用兵。 他率领八大总兵驰援后,阵势布置严整,鲜少有疏漏。 所以皇太极一开始就吃了大亏。 但洪承畴到底百密一疏,被看出了漏洞: 重兵集结在前,后队疏漏过大;致使有前权而无后守,首尾不相顾,露出了致命破绽。 皇太极正是利用这个弱点,想出了掘壕围困断敌粮道之法。 之后,清兵拼命掘壕,从锦州西面往南,穿越松山、杏山之间的通道,一直到海口,连掘三道大壕,将明军包围起来,切断了其与后方的一切联系和粮饷供应。 加之,阿济格又利用潮落之机,带兵突袭塔山,夺取了明军的粮草。 十几年屡战屡败,明军士气本就低落;加之粮草不济,将领早已丧失斗志,唯想保命逃跑。 这种情况下,洪承畴也是独木难支。 哼哼,这时候崇祯和兵部尚书陈新甲又跳了出来,深怕兵多饷艰,不顾实情的否决了洪承畴‘且战且守’的持久战策略;一味催促他速战速决。 为此,朝廷还分任马绍愉、张若麒为兵部职方主事、职方郎中,来前线督促决战。 奈何、奈何! 前有洪承畴、后有孙传庭! 大明仅有的几个明白人,只能在刀尖上行走;上面压着的,都是些没远见的昏君和庸碌之臣。 这样不顾实情、急功近利,焉能不败!” “……” 下面旁听的周遇吉等人,都是脸色剧变;但却无一人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很多吃瓜众,只觉得今天吃的瓜,比以往任何时候的都多! 原来,之前坐龙椅的皇帝,一生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更没有声色犬马,应该算是个好皇帝了吧! 但回过头来想一想,他根本就不是干皇帝的料。 此时,张乙己小声嘟囔道: “唉,原以为先帝非至暗之君,比大明之前的很多皇帝都好得多。 没想到,他虽然努力,但大方向都是错的。 还好,听说太子已经在南京登基了。 有了新帝,应该会有新气象! 如果新帝能够尽快进京,那就好了!” 一旁的另一个吃瓜众不乐意了,睥睨了他一眼,开口道: “想什么好事呢! 先帝虽功业平平,但贵在勤勉节俭。 你知道新帝的情况嘛,就敢乱说! 听南边传过来的消息: 他流连秦淮,赏花弄月,可以连续好几天不上朝。 最近,又在大举选秀,搞的民怨沸腾! 且他生活奢靡,对百姓多有盘剥;江南数省,已经有士绅组织民变! 你现在能有这样安生的日子,靠得可不是新帝。 我劝你一句: 吃水不忘挖井人! 新帝如果真的回了京师,那咱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张乙己:“……” …… 另一边,庭审还在继续。 此时,阮大铖继续问道: “尚可喜,本官问你: 洪承畴为表忠于明室和先帝,曾宣布绝食;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我也曾试过劝降。 但当时洪大学士殉节之志甚坚。” “既然如此,为何他又出尔反尔,变节投敌?” 尚可喜:……老子又不是他,你不要问我! “……” 看着尚可喜沉默不语,阮大铖又一次化身嘴替,幽幽开口道: “你不好意思说,那本官替你来说! 皇太极这个化外之民,见洪承畴有几分才干,一心想着招降他。 鞑子没什么廉耻观念,女人向来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皇太极就利用美人计,让之前的永福宫庄妃、现在满清的伪太后孝庄,亲自去自荐枕席,让他沉溺于温柔乡。 最终,洪承畴心志不坚,抵挡不住鞑子婆娘的色诱,就此投敌叛国。 是也不是?” 尚可喜:……这事不光彩;即便是真的,老子又怎么会知道! 他看着阮大铖似笑非笑的摸了摸一旁的签筒,用手在堂板上慢慢悠悠的摩挲着,仿佛那就是美人的柔荑。 可这个堂板一旦扔到地面,自己这顿板子估计就逃不过了。 哎! 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尚可喜不得不僵硬的点了点头道: “是的。 洪承畴确实抵抗不了色诱,方才变节从贼!” “……” 外围的吃瓜众,一听到临了还有这样的大瓜,彻底坐不住了。 “都说鞑子饮血茹毛,不曾开化。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如此无耻;权贵的夫人,可是真会玩、大家玩!” “嘿嘿,鞑子的伪圣母皇太后为了劝降,竟然还曾肉身布施过! 这样伦理尽丧的蛮夷,如果被他们给统治了,那死后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圣母皇太后? 我看,秦淮河上卖身不卖艺的,都可以称得上圣母! 咱也生造一个词,就叫圣母婊!” “你们还不知道吧,京城有家书社,叫做至尊翠微居。 那里就有《满清热》丛书出售! 嘿嘿,其中就有《孝庄艳史》。 我可是看过插画的! 那鞑子娘们,珠圆玉润、丰乳肥臀。 我等文化人交流之下,已经给她取了个花名,谓之‘肉屏风’。” “仁兄,没想到你我还是同好之人! 嘿嘿,何谓‘肉屏风’?” “迈往不屑之韵,凌霄拔俗之姿,非篱壁间物也。 当之者,似李陵提步卒三千人抵鞮汗山;入狭谷,往往败北生降矣。 你想想,这样的生猛之物,洪承畴一介书生,还不被拿住要害,立马吐口投降!” “……” 最终,这场庭审,算是达成了预期目标: 一方面, 通过尚可喜的遭遇,动摇了军将对皇室的忠心;另一方面,也让他们看清了文官,特别是东林党争权夺利的本质。 顺道,还通过造黄谣的方式,让百姓相信满清伦常尽丧! 当然了,至尊翠微居也通过这样的软广告,在京师一炮而红。 总结来看,这是一次团结的庭审、胜利的庭审、继往开来的庭审。 自此之后,北方的明军残部,渐渐开始将汉阳作为新的效忠对象! 第195章 各方小动作 就在王国梓简单加愉快搞小动作的时候,他通过各方细作得知,他的朋友圈好友,也在拼命的搞他。 一时间,他有点黯然神伤、无比失落! 鞑子和隆武帝: 咱们保持这种简简单单的朋友关系,难道不好吗? 怎么非要在造谣生事这个新领域,也勾心斗角、进入了竞争新常态了呢! …… 先来说说满清。 自山海关之战以后,多尔衮消灭了李自成的主力。 此时,他的人就有点飘。 为了能进一步打压豪格的势力,树立自己的威望,他竟然在还没拿下京师前,就开始上书,催促鞑子小皇帝带上满朝权贵,尽快南下京师登基。 可汉阳兵一顿骑脸输出,让他认清了现实: 光凭自己三兄弟,想要指点江山,估计很悬。 要知道,阿济格的惨败,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还涉及到镶白旗。 两白旗,可是多尔衮的基本盘! 如果他的势力有损;此消彼长,必将助长豪格的气焰。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多尔衮为怎么救出自家十二哥挠头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在根子上想毁掉他: 左翼先锋军逃回来的鞑子,竟然带回了一套不堪入目的书册。 其中的内容,多有满清禁宫中的秘辛;很多内容,就连一般的权贵都不知晓。 这样七分真三分假的内容,足以证明这套丛书所述并非空穴来风! 一时间,在别有用心之人的传播下,刚刚登基的小皇帝福临,他的血统问题,成了满清权贵,特别是豪格一系质疑的重点。 为此,最近一直吃瘪的鳌拜,又开始出头,为自家主子豪格打抱不平! 老好人代善本想出面协调此事;却因为他跟多尔衮生母——大妃阿巴亥之间的特殊关系,而被质疑公正性。 一时间,小皇帝遭遇了登基以来最大的信任危机。 趁你病,要你命! 此时,王国梓竟然通知多尔衮,可以用汉臣来换取阿济格的性命。 而他点的名,就是范文程和洪承畴! 多尔衮听到条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但跟在他身边的多铎,却有自己的小心思: “十四哥,十二哥可是咱们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皇太极当年对你我兄弟打压时,也是十二哥多次出面周旋,才力保我们无虞。 其实,南蛮子的条件,并不过分。 用两个汉人奴才的性命换回十二哥,怎么算我们都不亏!” 多尔衮见多铎不明白自己的苦衷,只得解释道: “十二哥被俘,我也心焦;恨不能亲率大军,将他给救出来。 但用范先生和洪先生换回他,却是万万不可。 你想过没有: 一来,这两位先生本身无错;如果受到牵连,那汉臣会怎么想,汉军旗会怎么想?! 二来,我们这次南征,是为了夺取明廷的江山。 明朝那么大;如果没有汉臣在一旁协助,又怎么能长治久安! 你要知道,范先生和洪先生,他们不仅仅是两个人,还是汉臣的代表;这时候放弃他们,那无异于自断一臂!” 多铎听了此言,有些无能狂怒的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十二哥就不救了?!” 眼看着他情绪有些失控,多尔衮也很无奈。 最终,他咬牙道: “南蛮子只是侥幸胜了一场,就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哼哼,有些东西在谈判桌上要不到;那咱们就在战场上拿回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鞑子斥候来报: “睿亲王、豫郡王,大事不好了。 乌日更达赖逃回来后,就不停的在蒙古牛录中搞串联。 如今,蒙八旗人心惶惶,说是要……要回科尔沁草原! 听到这一幕,多铎当场就怒了,立马下令: “科尔沁怎么出了这样的孬种。 来人,将他直接砍了!” 多尔衮苦笑一声,立马制止道: “不行! 大战在即,如果这时候跟蒙古产生隔阂,必然挫伤士气! 来人,将乌日更达赖请进来,本王要亲自问问他: 为何要临阵脱逃!” …… 就在北边的多尔衮忙着灭火的时候,南京的小朝廷也是野火不断。 首先,王国梓发来了捷报,说是已经从李自成手中夺回了北京;请隆武帝移驾回京师,尽快为先帝发丧。 面对这样的正当请求,隆武帝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他给出的理由,竟然是鞑子已经入关,等汉阳兵赶走了鞑子,他才会北上。 至于发丧一事,可由王国梓这个监国代为办理。 听到这一幕,王国梓和他的小伙伴都震惊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当儿子的! 朱氏云孝子?! …… 接着,王国梓的第二封奏折紧随而至。 在这封奏折里。他提及关宁军投降了鞑子,已经成为了历史。 李自成如今也已被赶去了草原;而张献忠更是被崔文荣包围在了岳阳一带,只能苟延残喘,覆灭在即。 所以,他建议隆武帝废除三饷(辽饷、练饷、剿饷)加派,与民休养生息。 这一条奏折一出,得到了所有百姓和士绅的拥护。 但隆武帝正在为钱发愁,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些税源。 所以,他再一次的拒绝了王国梓。 这让他这位新帝在官僚地主心目中的好感度,进一步跌入了谷底。 这还不算完。 隆武帝的骚操作,还在不断刷新着人们的认知。 首先,他出于对王国梓一家独大的担忧,竟堂而皇之的认可了满清那套替汉人“君父报仇”的说辞;认为鞑子在剿灭李自成一役中立有大功,竟秘密派出使者北上,希望联合满清,一起讨逆。 这次被派去的,又是原来历史上的一位悲情人物——兵部左侍郎左懋第。 他手中拿着隆武帝的诏书,上面清楚的写着南明开出的合作条件: 第一,以山海关为界;关外土地全为满清所有,建国任便。 第二,每年可输岁币十万;并犒赏黄金千两、白银十万、丝绸万匹。 第三,…… 这些条件,将大明过往“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的优良传统,破坏殆尽;其碎节操的程度,直逼那位瓦剌留学生! 可想而知,左懋第拿着这样的诏书,心里也是慌得一批。 因为就在前几年,有一个名叫陈新甲的倒霉蛋,还是他兵部的老前辈。 他当年就曾得到过隆武帝的老子——崇祯的密令,让其和满清和谈。 结果事泄后,陈新甲立马就被推出去做了替罪羊。 他如今的境遇,与这位老前辈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守住京师门户的,是一位公认的战神——驸马王国梓! 第196章 双方决战(1) 京师,十王府。 左懋第站在王国梓临时府邸前半晌,但还是踌躇不前。 他的怪异之处,让守卫的士卒都开始疑心他是哪家派过来踩点的探子,想要上前去探查一番。 此时,他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投上了自己的拜帖。 门房一看这位还是朝廷派来公干的兵部左侍郎,不敢怠慢,立马将他让进了偏厅;然后赶紧去向王国梓禀告。 王国梓知道来人是位兵部侍郎,倒没觉得什么;但看到他竟然是左懋第时,不由得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因为这个人,在气节上不亏! 正是有了他的存在,才将东林党掉尽的节操,大大的找补了一番! 他在后世还有一个外号,叫做“明末文天祥”,是被历史所铭记、承认的民族英雄! 历史上,他今年会奉命去满清议和,却被扣押。 多尔衮见他颇具才干,曾多次对他威逼利诱,想要他投靠满清;但他却面不改色。 最后,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阴暗心理,鞑子在关押他一段时日后,判了他斩立决。 不过,这仍然不能让他改初心。 临上刑场前,左懋第的那一句“宁为南鬼,不做北王”,惊得刽子手都失手丢下兵刃,对着他连磕了三个头,方才敢行刑! …… 见到王国梓出迎,左懋第忙躬身一礼道: “下官左懋第,拜见王驸马。 这次冒昧来访,正是因为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不知如何自处,方才来打搅! 还请驸马爷勿怪!” 说完,他苦笑着又拱了拱手。 王国梓嘴中说着客气,心中却对他又高看了几分。 同样是拜见。 与同是东林一脉的陈子龙相比,左懋第少了倨傲,却多了几分真诚;与阮大铖相比,他又少了几分谄媚,却多了几分气度。 ……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左懋第立马主动说明了来意: “驸马爷,陛下让下官带着诏书,去鞑子那里议和。 这份诏书,就如同烫手山芋般,下官是怎么也拿不出手、开不了口!” 王国梓有些好奇的道: “那萝石先生又为何接了这份差事?” 面对王国梓的疑问,左懋第很是坦然的道: “如今朝堂上,除了范首辅、吴阁老之外,都想着跟满清求和;通过割地,让鞑子放弃扩张。” 说到这里,他又是苦笑一声,幽幽开口道: “北宋的苏老泉早就说过: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下官虽是一介书生,但到底也曾直面过白莲和流寇;知道在鞑子面前示弱,只会后患无穷!” 王国梓点了点头道: “萝石先生的事迹,我也曾听说过。 当年,山东白莲教闹事,包围了莱阳县城;官兵不敌,百姓惶恐,唯有一介书生,登城楼操炮抗敌。 结果,那书生不知如何操炮,第一发炮弹就在近前爆炸,差点炸死了自己。 但书生不为所动,简单包扎后就继续操炮。 凭着这股狠劲,他成功激励了守军,这才打退了白莲教。 之后,他在山西韩城做地方官时,也是一边清理流寇,一边全力救灾! 先生的大才,我可是钦佩不已!” 被王国梓这样夸赞,左懋第有些赧然的道: “与驸马爷的功业相比,下官真是羞见方家。 说实话,下官一直是反对议和的,也曾多次自荐带兵抗击清军。 奈何……奈何陛下和诸公,一心想着求和。 下官……下官真是惭愧!” 王国梓有些好奇的问道: “既然诸公同意议和,为何没人毛遂自荐?” 左懋第:“……” 看着眼前这个倔老头一脸无奈的表情,王国梓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 他幽幽的道: “是呀! 求和自然可保一时无虞,诸公也可继续勾栏听曲! 但去议和的人,只身进入险地,九死一生,当然没人愿意去!” 左懋第倒是颇为淡然: “先帝殉国、北都沦陷后,先慈就已绝食而死! 下官本应殉节,随侍先慈;留此残躯,就是想着为大明站好最后一班岗!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王国梓:“……”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堵得慌! 面对这样的君子,他一脸郑重的道: “大明为华夏正朔,哪里需要向蛮夷纡尊求和。 既然知道有这封诏书的存在,我自当扣下。 前段时间,我军已经打败了鞑子的左翼先锋,斩杀真鞑八千,俘虏关宁叛军一万多人。 并且,鞑子的伪英郡王,已经被俘虏;正在押送京师的路上。 接下来,我也想摆脱先生一个事: 跟鞑子谈判! 不过,谈判的地点,应该在我们的主场;谈判的主动权,也要牢牢握在我们手中! 萝石先生,不知你可愿意?” 左懋第听到如此大胜的消息,惊疑不定,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驸马爷,此言可当真?” “鞑子的首级,已经送过来了;我正派人点验。 先生身为兵部左侍郎,自可去一旁核实。 至于阿济格,他身上有亿点点伤,押送的稍微慢了点;估计这两天就能抵达京师。 不过,尚可喜和吴三桂已经在死牢中,先生可随时去查看!” 左懋第听罢,已经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不迭声的道: “好好好! 有此大胜,我大明哪里还需仰人鼻息! 壮哉,我大明! 壮哉,汉阳铁骑!” “……” 就在王国梓疑心这位老先生要和杜子美一样来个“白日放歌须纵酒”的时候,李岩突然来报: “驸马爷,前线有大事发生! 多尔衮、多铎亲率两白旗兵马,加上孔有德、耿仲明等汉军旗,一共八万人马。 他们绕过永平府,经密云、蓟州一带南下,直趋京师。 前线探得敌军动向后,由惠师长留守青山关;马师长已经带着人,正在向京师这边增援!” “山海关由谁在守?” “是由蒙古鞑子在守城。” 王国梓敏锐的察觉到了蹊跷: “蒙古鞑子冲锋陷阵,未必比满八旗差多少;但让他们守城,这倒是新鲜! 传我命令,让三师抽调一部,伺机夺下山海关! 哼哼,多尔衮想与我决战,我们就断他后路,让他插翅难飞!” “是!” 第197章 作战部署 鞑子已经入关,并且直逼京师! 得知这个消息后,王国梓立即召集在京的所有将领和作战参谋来开会。 如今,京师留守的,是第五师、第四师第一旅以及教导团,人数在两万三千人。 其中,第五师师长是张国祥。 他本是崔文荣的老部下,也曾跟随王国梓平定过楚王三卫之乱。 在湖广新成立了三个师;张国祥累功,便被调到第五师当师长。 黄得功的第四师换装后,他自己留下第一旅保卫南京;第二旅在黄副将的带领下,通过京杭大运河北上,来到了京师。 至于教导团,那是一个四营编制的加强团,人数与第四师第二旅相当;但战斗力却是汉阳军最强悍的存在。 加之马进忠、惠登相的两个师,汉阳军这次投入决战的兵力,也达到了五万。 可以说,这一仗,他和满清谁都输不起! …… 等人员都到齐后,会议正式开始。 王国梓简单介绍了前线的情况: “七月初一,多尔衮留下蒙八旗的十五个牛录和部分投降的明军守山海关;他自己则亲率八万大军南下。 到了永平,试探性的进攻无果后,鞑子就兵分两路,准备分别经密云、蓟州,直逼京师! 如今,马进忠的第二师,已经从永平府出发,增援京师。 而惠登相的第三师第一旅一部,将继续留守青山关;剩余人员将直奔山海关,伺机夺下这处关隘。 鞑子大多是骑兵,并且一人双马;沿途又没有劫掠,所以机动性很强。 大家都议一议: 此战该怎么打?决战地选在哪?” 说话间的工夫,几个作战参谋已经布置好了沙盘。 周遇吉见此,有些愕然的道: “驸马爷,我过去也曾用过沙盘;但像您这样山川河流都如此清楚明了的,可是头一次见! 有了这个,最起码我们又多了一分胜算!” 这个沙盘,正是参谋们日常模拟演练用的。 参谋方立功向众人敬了个礼后,指着沙盘介绍道: “职部方立功,将向校长和各位师长介绍我们参谋部拟定的作战计划!” 众人见到这样的精神小伙,都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心道: 这人不仅长得英挺,还如此沉稳;驸马爷的审美,果然在线!就是不知道肚里是不是有货,会不会是一个绣花枕头。 …… “……京师、遵化、永平、滦州和香河;可以预见,接下来鞑子将在这个区域游荡。 职部的建议,是将决战地点放在这里!” 说完,他用手指着香河的位置,开口解释道: “首先,由于流寇肆虐,京城周边已经无法提供生活物资。 我方的战备物资,大多靠着大运河和海运。 香河既是大运河的中转站,本身离天津港又不远;如果我们将决战地选在这里,可以就近完成补给。” 众人听了他的介绍,都点了点头道: “不错! 那里离京师较远,人口也较少;只要提前转移百姓,也能避免鞑子再次荼毒百姓!” “可咱们想在这里决战,鞑子不一定这么想!” “……有道理!” “……” 等众人小声讨论完,方立功继续解释道: “职部将决战地选在这里,也同样是站在鞑子角度考虑的。 香河虽是大运河的中转站,但它却是其中最为薄弱的一环。 这里一旦被鞑子切断,那么整个北直隶的战局,都有可能改变! 站在鞑子的角度考虑,这里就如同蛇的七寸。 如果能顺利拿下这里,那周边天津、三河、蓟州的援军,都将被牵制,不能轻举妄动! 这样,鞑子回旋的余地,那就太大了。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尽遣主力,全力进攻京师!” 王国梓满意的点了点头,向众人再次介绍道: “他是方立功,龟山学院参谋科的优秀毕业生。” 第一次方立功自我介绍的时候,众人的惊讶还是始于颜值;当他将敌我态势分析的头头是道后,一众老将都有些震惊: 驸马爷的手下,真是能人无数! 一旁的左懋第禁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方……方参谋,如果鞑子不去香河,那又该如何应对?” “……” 王国梓主动接话道: “萝石先生,这个问题很简单! 过去敌军据守,我军进攻,一路平推即可。 如今轮到对方机动,那我们就该换换思路: 不管鞑子向往哪边走,我们都要让他们以血肉的代价明白一个道理: 他们得按照我们划下的道走,才能多走一步、多活一天!” “……” …… 另一边,多尔衮面沉似水的看着士气有点受挫的八旗勇士。 一开始,他也没制定一个清晰的作战计划;只想着按照前几次入关的老路走。 只不过,汉阳兵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在青山关的时候,看到他的前军抵进,惠登相就以炮火和排枪招呼了他一顿。 两方作战浅尝辄止,但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伙汉阳兵竟然不怯敌避战,反而敢主动出击;并且真的能杀伤他们! 他遂放弃了与青山关的汉阳兵死磕,转而继续西进,准备拿下永平。 不过,驻防此地的马进忠,也不是好相与的;一顿炮火输出,就分分钟教鞑子做人。 看到这里的黑皮和刚刚青山关上的花皮都不好对付,多尔衮明智的选择了罢手。 …… “十四哥,这股汉阳兵,果然有古怪。 十二哥作为长胜将军,在他们面前折戟,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次南下,你我还得多一分小心!” 多尔衮开口问道: “十五弟,你有什么发现?” “首先,他们的火器,极为精良,杀伤力也极大。 只要我们的勇士抵进城楼一百多步,就被他们的火铳击杀! 咱们乌真朝哈营,在汉阳兵的面前,明显不够看。 重炮的射程也不如他们。 导致汉阳兵可以在超过三百步的距离,就可以开炮打我们,而我们却打不到他。 进入二百步后,他们的火铳又开始起作用了。 咱们的冲锋阵型,面对他们的铅弹密集的覆盖,往往占不到便宜! 十四哥,先前只是试探,勇士们还只是小挫士气。 如果真到了决战之时,面对汉阳兵这种完全陌生的战斗方式,很容易产生混乱,进而演变成溃败! 咱们得想想法子!” “……” 第198章 鞑子分兵 对于多铎的分析,多尔衮是认可的。 他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 “恐怕还不止! 我让孔有德看过: 汉阳兵的炮,直射就能打到四百步的距离;如果是抛射,恐怕超过四里。 孔有德分析: 要不就是汉阳兵故意藏拙;要不就是另有原因,让他们无法放开了打! 除了火炮外,他们的火铳,射程也超过了两百步。 他们放近到一百步的距离射击,应该也有讲究: 一方面,距离更近,他们的准头应该更好;另一方面,即便是一百步的距离,咱们勇士的弓箭和火铳也伤不了他们。 而且,汉阳兵的手段,可远不止于此! 上次夜袭十二哥的那种红球,他们这次就没有使用。 也不知道他们还藏着多少的牛黄狗宝!” 多铎听了多尔衮的话,脑中精光一闪,突然开口道: “十四哥,乌真超哈营的装备与南蛮子类似。 它有的缺点,南蛮子应该也有。 来人,将恭顺王叫进来!” 很快,孔有德来到了大帐内。 多铎也没废话,直接问道: “你的天佑军,是我大清少有操持火器的军队。 火器作战,有何缺点?” 孔有德立马躬身道: “回二位王爷,奴才的红衣大炮,除了造价靡费之外,缺点主要有三: 其一,炮身重达两三千斤,难以用于野战; 其二,易炸膛,普通士卒难以操控; 其三,运送火炮和补给的压力大;如果没有弹药,它们就成了摆设!” “等等!” 多尔衮听到这里,突然打断了他: “你说后勤压力大,那汉阳兵会不会也有类似的问题?” 孔有德肯定的点了点头道: “奴才这次带了五十门红衣大炮。 运输这些,就要用到战马四百匹,装弹药的独轮车上千,跟役和辅兵三千。 其实,奴才手下真正操炮的,不足八百!” 多尔衮听罢,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既然他们的补给压力也大,那就有办法了! 恭顺王,大明京师的物资,主要是走漕运吧,那就离不开大运河! 如果我们遏守住大运河的交通要冲,让汉阳兵失了补给,那他们是不是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孔有德忙点头,并小小的送上了一记马屁,含笑道: “睿亲王果然睿智无双、明见万里! 要说大运河哪里最薄弱,非香河莫属! 如果有一支偏师在此坐镇,切断南北交通;那短期内汉阳兵将无米下炊! 到时候,攻守易位: 他们手中的火器将沦为烧火棍,又哪里敌得过我大清勇士手中的弓箭,还不是得任由您搓扁揉圆了!” 一听到香河这个地点,多尔衮不由得又想起了阿济格! 因为就在大清刚建立的时候,皇太极欲征服朝鲜。 为了警告明朝不得插手,他曾亲率十万大军入关劫掠。 等明廷各路勤王兵马要合围的时候,就是阿济格带领一支偏师,占据了香河,才让皇太极的主力带着战利品从容出关! 这里,可是满清的风水宝地! “多铎,你带上镶白旗的勇士,与恭顺王一起,先占香河。 待捣毁了南蛮子的后勤补给,你我再一举拿下京师!” …… 另一边,满清的动向,也被一条条的汇总到了十王府。 也许是知道大战将近,系统商城贴心的上架了三百套党卫军的制服。 王国梓一看售价也就三万金币。 这让已经积攒了亿点点金币的他,想都没想就拿下了! 一时间,在十王府的中军帐中,到处是穿着黑色小翻领,脚踩齐膝马靴,腰系精致武装带的盖世太保! 王国梓看着众人有条不紊的处置情报、完善作战计划,不由得感慨道: “不错,都是一群党国干城!” 一旁也混了套新制服的左懋第似乎没怎么听明白,开口问道: “驸马爷,什么是党国干城?” 王国梓:……娘希匹,你听错了! 正在这时候,方立功板正的走上前,对着王国梓敬了一个礼,报告道: “校长,刚刚前线传回来的消息: 鞑子在通州那里分兵了。 一路正向着京师而来,另一路偏师正向香河而去! 根据敌营竖起的纛旗,多尔衮的中军准备围困京师。 而多铎去了香河,并且带走了鞑子大部分的辎重! 还有……” 看着方立功吞吞吐吐的样子,王国梓不由得皱起眉问道: “还有什么?” “多尔衮沿途抓了上千的百姓! 学生担心,他会对百姓不利!” 听到这里,王国梓蒙上了一层寒霜,冷厉的道: “想不到这群畜牲,竟然如此下作! 张师长他们到哪儿了?” 方立功见王国梓明显动了真火,忙小心的道: “张师长已经到了香河,正在布置城防,准备迎敌!” “山海关那边有消息吗?” “惠登相师长已经攻下了西罗城,并对山海关持续进行炮击! 那里的守军已经快顶不住了。 估计今夜用热气球进行一次夜袭,山海关就能顺利拿下! 此外,马进忠师长已经拿下了喜峰口! 北方的几处关隘,都已经扎紧!” 王国梓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传令张国祥: 让他派出斥候,沿途阻击多铎部!” “是!” …… 翌日,香河县城内。 此时,侦察连连长陈伟杰浑身是血的回来了。 张国祥见他如此狼狈,胳膊上还插着一支箭,忙叫来郎中,赶紧为他医治。 待他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后,张国祥忙问道: “怎么回事? 我去问过了,侦察连这次折了五个弟兄!” 陈伟杰一脸惭愧的道: “师座,这次是职部大意了! 职部带着连里面的二十名兄弟,一路袭扰鞑子,倒也解决了十几个白甲兵! 可没想到,鞑子竟然学精了,用驯化的飞禽作为耳目,来追踪我们。 我们一个没防备,就被上百名鞑子包围,打了一场遭遇战! 虽然我们用火枪干掉了四十多人,但当时鞑子已经摸进到五十步的距离。 有两名兄弟,当场就被弓箭射中了面门! 之后,我们且战且退,退到了一处林子;依托地形,才打退了他们。 不过,在近战中,又有三名弟兄折了! 五名兄弟的遗体,都妥善藏在了小树林!” 说到这里,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已经眼含热泪。 张国祥面沉似水的听着。 临了,他才开口安抚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那五名弟兄,都是好汉;鞑子并没有在咱们身上讨到好! 陈伟杰,你是好样的,先下去养伤吧。 你放心,兄弟们的仇,我一定会用鞑子血肉来报还!” 第199章 既怒且惊 通州城头。 此时守城的,是刚刚从李自成手下反正的一位明军副将以及手下的三千士卒。 唯一不同的,就是王国梓在这里驻防了一个营,并增援了八门火炮。 看着远处来回狂奔的鞑子斥候,城头上的明军早已严阵以待。 此时,副将李羽对着一旁的汉阳兵统领王金鄯苦笑道: “祸事了、祸事了! 没想到鞑子来了不下三万人。 如果他们要是强攻,通州城哪里守得住!” 王金鄯虽也是一脸凝重,但还是宽慰他道: “李将军,咱们不可自乱阵脚。 鞑子虽长于野战,但却疏于攻城。 即便他们正要攻城,通州也能让他们崩好几颗牙! 再加上,这群鞑子并没有就近扎营;反而是打马狂奔,明显不是来攻城的。 你我只要谨守门户,又有何难!” 李羽一看,鞑子果然在城下稍做停留后,又开始打马狂奔了起来。 看着鞑子离开后激起的层层沙尘,李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听到一旁的王金鄯正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快,生狼烟,告诉周围的守将: 鞑子过来了! 还有,飞鸽传书去京师,将我们这边的情况报告驸马爷!” “是!” 这一刻,李羽终于明白了: 自己和汉阳兵这位小将之间的差距,恐怕比自己预估的还要大! 而自己手下的士卒,那更是不提也罢! …… 另一边,跟在多铎身后的一位甲喇额真,对着他禀告道: “豫郡王,身后的南蛮子升起狼烟了!” 多铎在马上回头看了通州城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显然,刚刚明军如同羔羊面对饿狼般的惊慌失措,明显取悦了他。 跟明军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们明显已经丧胆。 这样的军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自己手下的勇士匹敌的! 不过,城头上的明军,能在慌乱后立马组织防御,还是让他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没想到,这些羸弱的南蛮兵,也在缓慢的成长! 接着,他又想到了即将要面对的汉阳兵。 他们可是让自己吃尽了苦头。 一路上,总有一个斥候小队,像饿狼盯着绵羊般,不停的对勇士们进行着袭扰。 最危险的一次,一颗子弹径直射向了他。 要不是侍卫及时用身体挡在他的身前,恐怕他已经负伤了。 这一路,这群南蛮斥候已经通过放冷枪,射杀了十多名白甲! 这让多铎是既怒且惊,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且让他们多活几日! 等切断了大运河,本王再回来收拾这些泥堪!” “是!” “布喇奇他们回来了吗? 可曾抓住那些偷袭的汉阳兵斥候?” “报郡王,他还没回来!” “……” 正在这时候,前方的队伍一缓,令多铎精神一震。 他一夹马腹,胯下的战马立刻越众而出。 只见多铎身披一身白甲,头顶避雷针,倒也显得英武不凡。 鞑子头顶的避雷针,叫做盔枪,并不是招雷用的;而是为了美观和区分佩戴者的身份! 虽然,他们的所作所为,确实挺遭雷劈的! …… 此时,一个白甲兵跌跌撞撞的跑到多铎面前,立马跪伏在地,一开口就在请罪: “主子,奴才布喇奇给您丢脸了、给镶白旗丢脸了! 奴才不求主子能饶过奴才,只求主子让奴才把话说完,以免坏了主子的大事!” “……” 骑在马上的多铎,见他一身白甲浴血,就知道他们的追歼战打成了遭遇战! 此时,他也顾不得发怒,而是沉声道: “说!” 布喇奇听到这里,总算是将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同时,他也暗暗窃喜自己的聪明睿智。 就在年前,他收用了一个汉人女子。 没想到,那女子被收用后,也很受用;一颗心都挂在他的身上! 临出征前,她就提醒道: 埋头苦干,不如抬头巧干;在战场上,就得多涂抹些血在身上,并在主子门前多露露脸,千万不能成为战功的“隐形人”!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尝试,就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主子的问罪! …… “回主子,奴才按照海东青的指路,终于摸到了南蛮子斥候的近前。 而后,奴才和巴彦兵分两路、前后包抄,想要打他们一个冷不防。 不曾想,这些南蛮子的手头真硬;身上的软甲也是非常坚固。 勇士们射出的弓箭,大多被他们身上的软甲给弹飞;只有射中其面门,才能杀死他们! 南蛮兵吃了小亏后,立马组织反击。 可怜巴彦,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的短铳射杀。 奴才们虽然身披两层甲,但还是抵挡不住他们的药子,一下子就吃了大亏! 后来迫近之后,奴才发现: 他们的皮甲,只能防穿刺;勇士们用的流星锤和狼牙棒,都能对他们进行有效杀伤! 只是,他们的短铳实在太过犀利! 奴才本想着一命换一命,争取将这伙南蛮子都给留下来。 但又担心主子不知道这些重要的情报,只得先撤了回来! 主子,您可千万得小心! 这伙南蛮子和以前的明军绝不相同;即便是在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投降。 并且,近战时,他们也敢玩命!” “……” 此时,多铎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 “可曾带回他们的尸首?” “主子,奴才为了带回情报,就……就只能先撤回来了!” “废物!” 多铎毫不犹豫的用马鞭劈头盖脸的抽向布喇奇。 一时间,他的脸上出现了道道血痕,鲜血糊了一脸。 但他却哼都不敢哼一声。 待多铎终于将心中的邪火发泄出去后,见周围鞑子的将领们都是面色凝重,终于回过神来。 他故作镇定的大声狞笑道: “这天下,就没有我大清勇士战胜不了的敌人! 前番英郡王就是因为对方使了诡计,这才不幸被俘。 刚刚布喇奇也说了,汉阳兵的软甲,抵挡不了勇士们手中的武器。 来人,传令下去,今晚就地宿营,明日一早杀向香河。 本王要亲自会一会这支汉阳兵!” “……” 第200章 文人的勇气 远在香河的张国祥,此时正在县城外布置防御工事。 因香河位于燕山南麓平原,地势平缓。 这样的地形地貌,十分适合鞑子野战冲锋。 这可不是张国祥想要的! 他的御敌思路,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在城外层层递进,构筑第一道屏障;并利用防御阵地,多杀伤鞑子! 可以说,汉阳兵骨子里流着进攻的血液;即便是修防御工事,那思想也是高度统一: 朴实无华的多送敌人去地府报道! …… 张国祥构筑工事的方法,也是从龟山学院学来的。 他在距离香河县城一里、鞑子必经之路上,利用土方构筑了多座营垒。 这些营垒,高度在一丈以上;它们呈环城相列,与身后的县城守望相助、遥相呼应! 并且,在营垒之间形成一条喇叭口的夹道,外松内紧;夹道每隔一百丈挖一道壕沟。 壕沟与壕沟之间又树起栅木,并用铁丝网围上,以迟阻敌人攻势。 按理来说,古代虽有拉丝技术;但生铁的延展性较差,质量不过关,并不足以制作铁丝。 但汉阳有着完整的高炉炼钢设备和技术;再加上系统给力,铁丝这种大杀器已经提前出世! …… 张国祥在壕沟之间穿插铁丝网,也有自己的考虑: 一方面,可以利用壕沟阻断鞑子骑兵的冲锋;另一方面,即便鞑子越过了壕沟,铁丝网也可以层层设障,使鞑子暴露在枪口下,成为活靶子! …… 正在张国祥最后一次检查战场的时候,香河县的县令宋怡一路小跑的出了城,来到他的近前,有些气喘吁吁的道: “张将……张师长,适才听衙役来报: 鞑子的大军就要攻过来了。 本官特来求证,恳请张师长据实以告。” 张国祥见他面色苍白,身子还有些打颤,有些不屑又有些好笑的道: “宋大人,此事不假。 这次鞑子来的人可不少: 骑兵不下一万;跟役和辅兵也有两万多。 不过,大人暂时不用担心。 我已经布置好了工事;即便鞑子攻上来了,那也有我们在前面顶着。” 宋怡:“……” 他算是听出来张国祥的意思了: 有我在前面顶着呢,你着啥急;要死也是我死在前头! 可宋大人之前就被大明士卒坑过,他能不紧张嘛! 当初守城的副将听闻鞑子就要打过来了,他也是慷慨激昂的表示御敌于城外! 结果呢! 当晚这群胆小鬼就弃城逃跑! 当初要不是鞑子另有要务,没看上香河县,那他哭都找不到地方! …… 这三天相处下来,宋知县也发现了汉阳兵的异样之处。 就比如他们买东西从来不零元购。 但信任是相互的,也需要一个过程。 他可不相信张国祥会一直顶在最前面! …… “张师长,您还是移师县城吧。 香河的父老乡亲,都离不开您。 本官……本官也十分倾慕您的勇武,还想和您秉烛夜谈呢!” “……” 张国祥听到这句,直觉得脊背发凉、括约肌一紧,心道: 这个宋知县,长得柔柔弱弱的,不会是只兔儿爷吧! 自己可是直男,不搞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小步,一脸严肃的道: “宋大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我记得三天前来贵县的时候,香河的父老乡亲们可没这么热情。 你们见我们过来,可是立马就将城门给关上了!” “……” 似乎是被张国祥鄙夷的眼神给刺痛到了,宋知县努力的挺直腰杆,故作镇定的道: “张师长,本官说句实话: 我也怕死! 但鞑子如果真攻下了香河县,本官一定会一根绳子吊死殉节,绝对不做俘虏!” 张国祥:“……” 他看着宋知县满脸决绝的样子,知道他此言非虚。 不过,这一刻他就很好奇了: “宋大人,我知道你有一死报君恩的勇士,这令我很是钦佩。 但面对鞑子,你既然有自杀的勇气;为什么不放手一搏,率领百姓抵抗呢! 反正都逃不过一死,为什么不死得壮烈些呢?!” 宋怡:“……” 面对这样的灵魂拷问,他竟然当场呆住了。 …… 最后,张国祥严肃的道: “宋大人,过往正是因为我们大明的士卒怕鞑子怕得太久了,所以才会失去反抗的勇气! 我是绝对不会进城的,就要在城外阻击! 我要用事实证明: 鞑子并非不可战胜! 什么狗屁的没有一支军队敢于跟鞑子打野战! 这样的历史,以后就得改写! 宋大人,你还请赶紧进城吧。 待会鞑子过来了,我和士卒们就要全力拒敌,可没精力分心再护住你! 不过,也请你给身后的百姓们带句话: 鞑子想打香河,必须踩着我们汉阳兵的尸体过去!” 宋怡:“……” 他最后只能无奈的对着张国祥道: “张师长,我就不明白: 你为何就要跟鞑子争一时之长短呢! 你也说了,鞑子可是有好几万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 就算你撤回城,本官也会出面替你向王驸马解释的。” 看着张国祥不为所动,他只能无奈的道: “罢了罢了! 本官这就去县里找些肉食过来。 请张师长看在父老乡亲的面上,多多杀敌;拜托了!” 这一刻,张国祥才展颜一笑,豪迈的道: “仰天大笑出城去,我辈皆是杀虏人! 宋大人放心,也请乡亲们放心: 我们绝对会死战不退!” …… 宋知县走后,张国祥幽幽一叹,心道: 这些文官,实在是太矛盾了! 说他们怕死吧,确实有不少人在鞑子破城后,选择以死殉道的。 但说他们不怕死吧,他们又巴巴上前来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 看来,让他们改变旧观念,就必须像驸马爷说的那样: 在正面战场上,给鞑子致命一击;用一场场的胜利,来慢慢扭转他们的观念! …… 第二天,天空泛白,晨曦乍现,风起云涌。 一束金光破云而出,洒落在大地上。 这时候,战马嘶鸣,人声沸腾,彻底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这一刻,多铎终于带着大军,来到了香河城下! 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 第201章 移动的银子 多铎这次带过来的骑兵,就有八千。 鞑子的骑兵,一般都是一人双马。 所以,对方浩浩荡荡的过来,那场面还是极为壮观的! 一时间,多铎似乎看到了大军在战场上摧枯拉朽的场景,心中也升起了无限的豪情! 他夹紧马腹越众而出,用手中的马鞭指着不远处的香河,鼓舞士气道: “当年我的先祖,在白山黑水间崛起。 他们挥师南征,兵多将广,拥有投鞭断流的气概。 羸弱的宋朝,在这种气概下,吓得瑟瑟发抖,就连徽钦二帝都被俘虏了! 勇士们,本王问你们: 咱们继承了这种气概,能否摧毁眼前的南蛮子?” 鞑子们听此,都似乎陷入了癫狂,纷纷高声附和道: “何敌不摧!” “何敌不摧!” “……” 孔有德作为恭顺王,也捞到了一个靠前的位置。 他听到多铎的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中腹诽道: 这个多铎,可什么都敢说! 投鞭断流那是有典故的,说的明明是前秦皇帝苻坚。 你怎么好意思张冠李戴,给自己脸上贴金,安排到女真的完颜阿骨打身上去了呢! 这也就是身边这些野蛮的鞑子没读过什么书。 但凡有几个读过《晋书》的,知道你是这样不学无术的统帅,那还不得严重挫伤士气! 就在孔有德想着自己小心思的时候,多铎见他没有附和,很是不满的问道: “恭顺王,你对本王说的话可有异议?” 孔有德:“……” 他赶紧颠颠的下马跪伏,一脸谄笑的道: “豫郡王,奴才刚刚是在脑海中浮现王爷将这伙南蛮子打得屁滚尿流的场景;故而有些失神! 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在王爷的英明领导下,何敌不摧! 我大清万胜!” 一时间,周围的鞑子也兴奋的附和道: “我大清万胜!” “万胜!” “……” 多铎此时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腹诽道: “这个孔有德,一点文化都没有! 什么屁滚尿流的,太过的恶俗;用摧枯拉朽多好!” …… 眼看着鞑子的士气,已经被激到最高峰,多铎派出去的斥候,终于回来了。 他一脸兴奋的回禀道: “豫郡王,汉阳兵并没有躲在城头;而是在前方十里处构建了营垒,像是要与我等野战!” 多铎一听,精神一震,兴奋的道: “可看清楚了?” “准没错! 奴才见到哪里营垒林立,上面怕不是有上万的南蛮兵! 但当奴才想着抵近探查时,营垒上却突然杀出来一队南蛮斥候。 奴才与之交手,吃了……吃了点小亏。 军情紧急,奴才这才决定不与对方纠缠,立马回来报信!” 多铎刚刚才激励起士气,可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也没细问到底吃了什么亏。 实际上,鞑子这次去的斥候小队,可是吃了大亏。 他们与汉阳兵的侦察连遭遇后,真正能全须全尾回来的,就他一人;这还是汉阳兵有意放水的结果。 …… 此时,多铎面露狂喜,对着身边的一众鞑子将领道: “本王原本还担心,南蛮子会像通州那样,缩在龟壳里不肯出来! 那样拿下香河,还得颇费一番心思。 哼哼,既然他们一心求速死,那今天就看本王如何横扫他们!” …… 多铎说的,还真是自己的心里话。 明军选择野战,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虽然孔有德也带来了红衣大炮,可用于攻城。 但那样的话,双方很可能就形成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要知道,他来香河的目的,就是切断大运河,让汉阳兵暂时失去补给,好为多尔衮提供歼敌的契机。 但时间一长,南蛮兵必然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运送补给。 他虽然自大,但却没自大到认为可以凭着手中的三万兵马彻底切断敌军所有补给线的程度! “安巴额图珲、安巴毕西棱: 你们兄弟二人各带上五个牛录的骑兵,先从侧翼包抄上去,试试南蛮的营垒。 本王带着中军,层层前压,寻找决战之机。 切记,这次是试探攻击,切勿中了南蛮子的埋伏!” “是!” 此时,两名壮如雄狮的鞑子听到多铎点名,立马上前跪倒领命! 接着,兄弟二人中的哥哥安巴额图珲开口建言道: “豫郡王,咱大清勇士的性命宝贵,镶白旗又刚刚遭受重创。 奴才建议: 可以让恭顺王的跟役和辅兵先冲,引诱南蛮子开炮。 等对方打完了炮弹,奴才们再伺机冲过去。 哼哼,这群泥堪,也就火炮够看。 一旦没了火炮协助,勇士们冲杀一番,定能打得他们溃散四逃!” 多铎一听,深以为然,对着孔有德吩咐道: “图珲所言极是。 恭顺王,让你的跟役和辅兵上前,顶在最前头!” 孔有德:“……”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争取道: “豫郡王,这些辅兵和跟役是奴才布置大炮阵地的主力。 如果他们都消耗在了战场上,那……” 谁知道,多铎并不愿意听他解释,直接下令道: “不要说了! 抽出两千辅兵,供图珲兄弟调遣。 哼哼,你手中可是有着一万多的汉军旗。 我大清不养少爷兵;这些辅兵的缺口,就暂时让你的炮手顶上吧!” “……” 面对如此强势的多铎,孔有德只能无奈领命,让手下的辅兵当炮灰! …… 就这样,孔有德手下两千的汉军旗辅兵,被安排在了最前线。 不过,他们的待遇也有所提高。 多铎担心他们两条腿跑得过慢,影响了鞑子骑兵冲锋,还贴心的为他们准备了战马。 就是不知道,这会让他们冲得更猛,还是死得更快。 …… 在两千辅兵马队身后,是鞑子的两个精锐骑兵队。 此时,中军处传来“呜呜呜”的进攻号角,辅兵马队立马启动,离开了本阵,向前方打马狂奔。 待他们跑出去足有一里地后,两个鞑子的千人队才分左右,向两翼包抄了过去! …… 七月的天,十分的燥热。 鞑子的一举一动,都被张国祥通过望远镜看在眼中。 他难掩内心的激动和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跟鞑子野战,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压制不住的兴奋! 这个真鞑可是值五十两,一个汉军旗二十两。 那些冲锋的,都不是鞑子;那是移动的军功和银子呀! 第202章 初战告捷 张国祥听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此时,传令兵上前报告道: “报,鞑子先锋的中路兵马,约有两千人;他们已经离我方营垒三里!” “传令下去: 这些人马术稀松,不是鞑子的精锐;放近了用火枪招呼即可!” “是!” “报,在鞑子先锋之后,有两个精锐的骑兵方队;里面有不少鞑子的白甲兵和红甲兵。 他们在距我方营垒三里处,已经分左右两路,向我抵近试探;每个马队,约有一千五百人!” 张国祥眼中精光一闪,对着炮兵营长吩咐道: “你的任务,就是在鞑子精锐进入射程后,狠狠揍这群狗娘养的!” “是!” …… 另一边,香河城头上,县令宋怡看到鞑子冲锋激起的漫天沙尘,也急出了一脑门的白毛汗: “哎!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这些汉阳兵,也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跟鞑子野战! 你们求仁得仁,是洒脱了。 可身后这群百姓该怎么办;本官……本官又该怎么办! 哎! 真是害死人了!” 显然,到了现在,宋知县还是不相信,张国祥可以抵挡鞑子的冲锋! …… 此时,营垒上,观察员已经在报数了: “鞑子中军,距离营垒400步,进入了火炮射程!” “鞑子中军,距离200步,进入火枪射程!” “鞑子左右后军,距离400步,进入火炮射程……” “……” 张国祥听到鞑子已经全部进入了射程,而他心心念念的精锐,已经开始加速冲锋后,知道战机已经到了,果断下达命令: “开炮!先打鞑子精锐骑兵!” 一时间,三十二门火炮齐射,带着出膛的铅弹,一往无前的向着鞑子的骑兵激射而去! 通过望远镜,张国祥甚至还能看到左翼先锋的一名甲喇额真,正张大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但一枚六磅重的铅球,已经义无反顾的向他招呼了过来。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那枚铅球就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一时间,炮弹势不可挡的动能,瞬间就像铁锤砸西瓜般将他的脑袋给搬了家;在他光秃秃的脖颈处,也瞬间升起了一股血浪! 甚至于,他的战马还向前冲了很久,这具无头的尸体,才从马上重重的摔了下来! 接下来,这血腥的一幕,还在不断上演! 由于鞑子冲锋的队形太过密集,只要是有炮弹落到他们中间,必然能杀出一道道长达数丈的血路! 身处血槽之中,无数的鞑子都以生命为代价,体验了把以卵击石的挫败感。 像刚刚那名被砸去脑袋的鞑子,还算命好;更多的则是被砸烂了身子、肢体…… 战场上到处是四处横飞的残缺四肢,以及到处飞溅的血花。 那些受伤的鞑子,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只能和分离的肢体一样散落在地上,口中还在不停的在哀嚎! …… 经受了十多轮的爆锤,残存的鞑子终于顶不住了,纷纷调转马头,想要冲出战场! 但炮弹就像是在犁地一般,还在不停的收割着人头! …… 如果说鞑子的精锐,遇到的是炮弹洗地;那处于进攻最前线的两千汉军旗,面对的就是软刀子割肉了。 这同样致命,但却更加痛苦! 等他们冲进二百步的距离时,汉阳兵手中的火枪就开始发威! 由于营垒之间的夹道过于狭窄,又有沟壑阻拦,汉军旗的阵型只能被动收缩。 这无异于加速送死! 站在营垒之上的汉阳兵,几乎只要枪口对准了下方,就能打中敌人。 士卒们闲庭信步的三段射,就像是死神举起的镰刀,刀刀都割在了鞑子的致命处! …… 远离战场的香河城头,宋怡几疑身在梦中! 战争一开始,他就看到了汉阳兵在打鞑子,还是骑脸输出的那种! 待揉了揉眼睛,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后,他立马放声大笑道: “好好好! 一炮贯长虹,杀鞑建伟功; 一骑绝尘千古颂,百战沙场万世崇。 谁能横刀立马,唯有张大将军! 好一伙汉阳兵,好一位驸马爷! 老夫今天能看到北寇血撒战场,已是死而无怨! 师爷,快! 你去将城里的肉食都买过来,今晚老夫要好好犒劳这群雄兵!” …… 如果说张国祥对这样的战果是早有预料、处之淡然;宋知县对此是想着白日放歌、为大明贺;那多铎此时只能用痛彻心扉来形容! 他本以为,汉军旗的辅兵能够将对方的炮火给引出来。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 一旦有勇士们攻城,南蛮害怕之下,就会早早的开炮。 他们这样,不为杀敌,更多的是给自己壮胆! 但显然这一次,他失算了! 汉阳兵对汉军旗的冲锋,竟然不屑一顾,大方的放他们抵近营垒一百步。 但机会给到了己方,最终还是因为汉军旗不中用,被对方火枪打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多铎并不痛惜汉军旗的士卒;他真正舍不得的,是那些经过训练的战马! …… 如果汉军旗的失利,只让他感到肉痛的话;那镶白旗死伤惨重,就彻底让他痛入骨髓! 他怎么都没想到,南蛮子的火炮,射程竟然超过了四百步! 并且,炮弹的威力也这么大。 它们就像是秋风扫落叶般,带走了无数勇士的性命! 更加意想不到的是,左路统领图珲会在第一轮炮击中,不幸被铅弹砸烂了脑袋,导致左路群龙无首,士卒大哗! 多铎再也承受不住损失,忙对着传令兵道: “快,快! 鸣金收兵!” …… 其实根本不用多铎发出号令,汉军旗和鞑子的精锐,早已在溃逃中! 张国祥并不想轻易放过他们,遂下令手下的骑兵营出击,朝着溃散的鞑子追杀了过去。 此时,汉军旗的残部首先顶不住压力,纷纷跪地请降! 剩余的鞑子在另一名甲喇额真的率领下,本想打个反冲锋,扭转战局。 可鞑子终究是想多了! 骑兵营并不给鞑子抵近的机会,在二百步的距离就开始用火枪射杀他们。 就这样,又有十几个鞑子被射下了马! “撤、快撤!” 这一刻,这名甲喇额真绝望了。 他赶紧转身,向十里之外的营帐逃了回来! …… 骑兵营直杀到半路,看到鞑子已经有人接应后方才罢手。 他们走的颇为从容,因为鞑子的援军显然已经胆寒,竟不敢追击! 要知道,这可是野战! 可以说,今天的这一战,已经达到了王国梓战前要求的结果: 要在野战上,以压倒性的优势击败鞑子! 从此之后,让鞑子在关内跑马圈地、肆无忌惮的日子,真正成为历史! 第203章 多铎的妙计 一场大胜仗下来,汉阳兵这边都是欢声笑语: “师座,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 这次咱们打残了汉军正红旗,取得了八百具首级的战果;另外,还俘虏了五百多名汉军旗鞑子! 按照二十两一具的价格来算,大概能进账两万五千两!” 张国祥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道: “人贱一辈子,猪贱一刀子! 这些汉奸,活着纯属浪费粮食,死了也得浪费大明的土地。 咱们做做好事,管杀也管埋。 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临时客串书记官的那名士卒大笔一挥,立马道: “明白! 师座,刚刚职部眼花了。 我们一共斩获了鞑子汉军旗首级一千三百具。 这还不止呢! 在营垒下的壕沟和夹道里,咱们还缴获了八百多匹的战马。 鞑子的战马,都是蒙古那边的良马;一匹就得七八十两呢!” 张国祥一听,眼前一亮,含笑道: “不错! 智者不入香河,牛马不知死活。 没想到,这些狗汉奸的头颅,竟然还没有马匹值钱。 果然,背弃祖宗的人,就是下贱! 这次的真鞑有多少?” “真鞑也不少,零零碎碎的,大概有一千多具;这又是五万多两! 难怪驸马爷曾经说过: 唯有杀鞑子,才能快速发财致富! 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有些鞑子的头颅被炮弹给砸烂了。 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战功!” 张国祥:“……” …… 就在这时候,香河知县宋怡带着几名老乡贤,敲锣打鼓的就来到营垒之上。 一见面,宋怡就一揖到地,几个老乡贤更是颤颤巍巍的要跪下磕头。 张国祥赶紧搀扶起他们,拱手致意道: “保家卫国实乃汉阳兵的职责之所在。 如何敢劳动各位乡贤和知县行如此大礼!” 此时,宋怡早没了之前的担惊受怕,一脸从容的道: “张师长何必过谦! 香河城外一战,别人不知,本官和城里的老百姓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没有张师长及贵部的虎威,香河必然不保,一城百姓危矣! 本官和百姓们,自当亲自来感谢活命之恩!” 接下来,宋怡又开始恭维了起来,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冒。 直到看见张国祥面有不耐之色,他才打发走老乡贤,低声道: “张师长,借一步说话?” 张国祥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遂问道: “宋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宋怡有些赧然的道: “是这样的。 在下在香河任上,今年刚满三年;政绩考核尚可。 只因先帝殉国,这才耽误了升迁。 在下……在下是想向张师长要些鞑子的首级,这样也有理由去走门路……” 一听到这个狗官竟然要白白划走自己辛辛苦苦拿下的战功,张国祥立马不高兴了,开口道: “宋大人,这恐怕不妥吧! 咱们做人,可得丁是丁、卯是卯;张冠李戴,实在不妥!” 眼见对方似乎急了,宋怡赶紧开口道: “张师长,你别误会! 这些首级,在下不白要;我出钱买! 五十两一具汉军旗的首级,一百两一具的真鞑。 我愿意购买一百具首级!” 张国祥:……淦!真他么的是个狗大户! 这时候,他立马换了一副面容,含笑道: “我不爱银钞,只喜欢交朋友。 多了朋友多条路嘛! 大人如此想进步,实在是让我钦佩不已;没说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打钱!” “……” …… 另一边,鞑子中军大帐内。 随着第一战的结束,多铎一脸阴沉的在大帐中等着西棱兄弟俩归来。 此时,他的心中很是忐忑! 刚刚连绵不断的枪炮声,足以证明战争的惨烈! 都说: 弱者自扰,强者自救,圣者渡人! 多铎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弱者,也根本不屑向长生天祈求什么。 不过,当听到如雷鸣骤雨般的枪炮声后,他第一次感到不安;并做了一会弱者,在心中暗暗祈求着: 长生天,请保佑出征的勇士,一定将他们都安然带回来吧! …… 上苍似乎是听到了他的祷告。 不久之后,出征的鞑子终于回来了! 只是,多铎的心,却沉入谷底! …… 营帐内。 安巴毕西棱早没了出征时的志得意满,一脸灰败的向多铎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豫郡王,咱们远远低估了南蛮子的实力! 他们的炮不仅打的准,杀伤力也是惊人。 奴才的哥哥,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大炮轰成了血雾! 并且,这伙南蛮子在野战中,也敢于和勇士们玩命! 他们的骑兵,骑术并不比我们差什么;手中的火铳,更是大杀器! 奴才们这次输得实在是太惨。 主子,你得替奴才们报仇呀!” 多铎脸色铁青的听着安巴毕西棱的讲述;见他说着说着就哭出声,立马大声呵斥道: “懦夫,还不将马尿憋回去! 你告诉本王: 你们的牛录,伤亡如何?” 西棱见多铎动了真怒,立马收拾起抽泣声,一脸悲凉的回禀道: “回主子,奴才的右翼好些。 在听到收兵的号角声后,第一时间就脱离了与南蛮子的接触,撤下了战场。 如今,奴才手下,尚有七成勇士幸存,还可与南蛮子一较高下! 只可怜了奴才哥哥的左翼。 由于图珲第一时间被炮弹砸死,导致左翼群龙无首。 他们……他们已经伤亡过半;且回来的勇士,也是个个带伤! 主子,我们输得实在是太惨了!” 多铎:“……” 他故作平淡的道: “勇士们的仇,本王一定会报。 本王在次立誓: 一定会杀光面前的汉阳兵,将他们碎尸万段!” 放完狠话,他对着孔有德道: “恭顺王,你了解南蛮子的战术,有何破敌良策教本王?” 孔有德想了想后,开口建议道: “豫郡王,咱们的马队太过的密集,目标过大;所以汉阳兵的炮火才会造成如此大的杀伤! 奴才建议: 可以集中步兵,利用盾牌掩护,从四面八方向明军的营垒抵近,然后发起攻击。 所以的骑兵下马,用硬弓掩护步兵进攻。 咱们只要能破坏汉阳兵的工事,那在平地上荡平他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多铎听了,含笑拍了拍孔有德的肩膀鼓励道: “恭顺王不亏是我大清的一员干将。 这样吧! 一事不烦二主。 你带领汉军旗的辅兵和跟役,以猪突方式,向明军的营垒发动进攻! 本王将军中所有的盾牌都调拨给你们。 并且,所有的八旗勇士,也会将马弓换成长弓,给你们掩护! 你的任务就一个,带人给我毁了明军的营垒工事!” 孔有德:“……” 第204章 天罚降世 京师离香河不远。 第五师的捷报,很快就送到了京师。 王国梓看完瑭报后,将它递给一旁的左懋第: “昨日,第五师已经跟多铎接过战,我军小胜。 这个香河知县,也是一个妙人;竟然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捡到了百十具鞑子的人头。 这样的人才,可真是福大命大、遇难呈祥!” 左懋第:“……” 他自然知道大明文官在面对鞑子时的德行。 王国梓的话,明显是在调侃这位宋知县,他可不想附和着堕了文官最后的颜面。 所以,他不去理会王国梓的调侃,而是认真看起瑭报。 上面的内容,几疑让他身在梦里,又让他怀疑: 驸马爷的手下是不是在虚报战功! 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 刚刚青山关之战,鞑子的首级已经点验过了。 这位驸马爷不仅没有夸大自己的战功;甚至像关宁军这样刚刚投降鞑子的,他都没算在战功之内。 如果说之前明军杀良冒功是一个极端的话;那驸马爷这种慎之又慎的态度,又是另一个极端了! 想到这里,这位兵部左侍郎彻底不淡定了: “驸马爷,阵斩镶白旗和汉军正红旗鞑子各千余! 这样的战功,岂止是小胜,简直是大大的胜利,扬我大明军威! 您要知道,自松锦之战后,唯有前番的青山关之战和此战,才有如此多的斩获! 说实话,这份瑭报看得下官是热血沸腾。 下官为驸马爷贺、为汉阳军贺、为我大明贺!” 说完,左懋第竟郑重的站起身,对着王国梓就是深躬一礼! 王国梓没想到这位老先生如此实在,赶紧搀扶起他,含笑道: “此战虽小有收获,但鞑子毕竟没伤筋动骨。 而且,京师还围着五万的鞑子呢。 这可是心头之患,需尽早拔出才好!” 左懋第听了此话,心中一震,开口问道: “驸马爷可是有了制敌良策?” “……” 就在两人商议如何破解多尔衮围城之策的时候,突然有士卒来报: “驸马爷,出大事了! 刚刚鞑子那边派人来城下劝降。 来得是耿精忠手下的一个牛录额真,看样子就是一个汉奸。 李旅长深恨此人数典忘祖、为虎作伥,就下令击杀了他。 没想到,此举激怒了鞑子。 耿仲明竟丧心病狂的驱赶三百多百姓至城下。 然后,这些畜牲竟然骑马在百姓中来回驰骋穿梭。 他们用马刀砍、用马蹄踩,向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下手! 百姓的两条腿,哪里跑得过鞑子的四条腿;顷刻间就被全部斩杀! 咱们的士卒,见百姓只能引颈就戮,都是眼睛血红,纷纷请命出城,为死难的百姓报仇!” “砰!” 此时,王国梓的脸上早已挂上了一层寒霜。 他怒极反笑道: “多尔衮、耿仲明,你们这是在找死! 我本不准备放出魔鬼,都是你们逼的! 既然你不把自己当人,那我也只能用对付禽兽的法子,来好好杂治你们一番!” 王国梓的话,清晰的传到在场每一个耳中,让众人都是浑身一震。 他们知道: 王国梓这是真的发怒了! …… 这一晚,李岩被单独叫进了十王府,从里面抬出了十几口大箱子! 王国梓慎之又慎的告诫他: 这些箱子里面的炮弹,是天罚、是对鞑子屠戮老百姓的惩戒。 使用这些东西前,一定要注意风向;同时,炮兵也要穿上防护服! 李岩见王国梓如此郑重其事,自然不敢怠慢! 这一夜,他一直让人留意观察风向。 只等到下半夜,突然刮起东南风,而京师正好处于上风向,他才让炮兵小心翼翼的取出炮弹! 一名炮兵用手掂量了重量,有些疑惑的问道: “旅座,听说汉阳的兵工厂,正在试制开花弹。 这个炮弹虽然大小和平时用的铅弹差不多,但重量却要小一半。 它是不是就是开花弹?” 李岩也不清楚详情。 但驸马爷既然如此郑重其事,那这炮弹肯定不简单! “都别说了! 今日鞑子在城下屠杀百姓,驸马爷已经动了真火。 他说这是天罚,那自然就是老天爷对鞑子的惩罚! 大家注意防护;然后瞄准敌营,给我好好的打!” “旅座放心,您就瞧好了吧。 鞑子营帐的位置,我们早已烂熟于胸;如何打炮,都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 要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早干死他们了!” “……” …… 炮兵们还真没吹牛,炮果然打的准。 没一会儿工夫,他们就采用抛射方式,将带过来的炮弹全部倾泻在鞑子的军营中。 一时间,呼啸声划破了天空,向着鞑子盘踞的地方飞去。 …… 在炮声响起的那一刻,鞑子就已经警醒,吹响了号角。 “不好,南蛮子夜袭了!” 处在最外围的,正是耿精忠的汉军正黄旗。 他们隶属于鞑子的乌真超哈营,平时也操持过火器,自然知道如何规避炮弹。 一时间,这群汉奸很是熟练的各自趴在地上,等着炮弹从头顶飞过。 至于不幸被砸中,那也只能怪自己八字轻,命中该有此劫! 可这次的炮弹,却有点诡异! 它们就像是易碎的瓷器摔在地面般,只发出沉闷的轻响。 继而,炮弹破裂处,就有黄绿色的烟雾升起,并迅速扩散,瞬间笼罩了周围! “这……南蛮子在玩什么花样?” “他们不会想用这种绿烟杀人吧? 哈哈哈……” 就在这名鞑子想要嘲笑一下汉阳兵的时候,不期然就吸入了一口绿烟。 一时间,他的笑声立马被咳嗽声打断。 接着,他就感到气短、胸闷;眼睛就像是针扎一般的疼痛,喉咙里也像卡了鱼刺! “咳咳,不……好,这烟有毒!” “快……快救我,我……喘不上气了!” “……” 鞑子哪知道世上还有一种武器,叫做毒气弹。 在本能的驱使下,他们只能憋着气,开始朝着绿烟少的地方逃去。 只是,随着炮弹的不停落下,营帐四周都是这种绿烟,他们又能逃去哪里! 最终,耿精忠部的汉军旗,大部分都倒在了逃跑的路上;很多士卒憋气憋得脸色青紫,只能绝望的躺在地上,不停抓挠着自己的咽喉! 毒气覆盖了鞑子营帐的西北角,耿精忠自然也未能幸免。 好在,他及时扯下了自己的衣角,匆忙在上面撒了一泼尿,然后用破布遮脸、打马狂奔,这才侥幸仅以身免! 这一刻,天罚降世,给了一众禽兽致命一击! 第205章 以牙还牙 因为一场屠戮,京城外的鞑子接受了天罚。 多尔衮见士卒们都已惊慌失措、狼奔豕突,知道己方已经炸营了,不得不下令退后十里,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只是,耿精忠的汉军正黄旗,算是彻底被抛弃了! …… 鞑子中军大帐内。 耿精忠跪伏在地,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睿亲王,咳咳,这是汉阳兵的报复,一定是他们的报复! 哈勒哈昨日当着他们的面,斩杀了数百名泥堪;此举本想激起他们的怒意,让其出城野战。 那些汉阳兵都眼睁睁的看着老百姓被屠戮,却一个屁都没敢放。 奴才们还以为:他们怕了。 没想到,他们当晚就拿那些毒烟来招呼奴才! 咳咳,这些烟雾,实在太厉害了。 随着南蛮子的炮弹一落地,它们立马弥漫四散开来。 奴才吸入这些烟雾后,立马咳嗽不止,喉咙似火烧;纷纷跌倒在地打摆子,眼见是不活了! 睿亲王,你可一定要替汉军正黄旗报仇呀!” 多尔衮震惊的听着这一切! 看到耿精忠咳嗽不止,仿佛染上了肺痨,他又无比的嫌弃兼恐惧。 “你们快将恭顺王带下去,让大夫给看看!” 待耿仲明被抬下去后,营帐中的鞑子尽皆骇然: 到底是什么样绿烟,能顷刻间让数千汉军旗失去战斗力?! 如果汉阳兵一直让这样的毒烟招呼己方,他们又该怎么应对? 如果汉阳兵也朝着盛京打这样的炮弹,那是不是意味着满清要亡国灭种?! 鞑子作为野蛮人,他们对待认知范围的东西,往往知道如何自处。 甚至于,他们还喜欢将一切美好的事物撕碎,来展现自己的强大,让弱小者因惧怕而服从。 哈勒哈昨日在城下屠戮老百姓,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这根本改变不了鞑子蒙昧的现实! 他们就如同原始人畏惧火、畏惧大自然、畏惧一切未知的事物一般;汉阳兵突然展现出来的毒气弹,同样让他们吓得瑟瑟发抖! 当未知的屠刀架在脖子、他们用于伪装勇武的那层皮被扒下后,剩下的也只是无尽的恐惧! …… 翌日清晨。 狂风怒吼,万马齐喑! 一条河作为天然屏障;河的一边,汉阳兵正有条不紊的打扫着战场。 面对已经身死的鞑子,他们会割下首级;面对那些还在苟延残喘的,他们也会做做好事,积极补一刀,送他们去重新投胎! 汉军旗的哀嚎声,甚至惊吓到河对岸鞑子斥候身下的坐骑! 不过,此时的他们却不敢有一点点的异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被屠戮! …… 王国梓骑着马,漠然的看着士卒收割人头。 突然,他向身边的参谋方立功点了点头。 方立功会意,夹紧马腹、越众而出,对着对岸的鞑子高声道: “对岸的鞑子,你们听好了。 回去告诉多尔衮,我家驸马爷准备请他来看场好戏! 只要他敢来,在今天落日前,我们绝对不会朝他出手! 哼哼,他如果不敢过来;昨晚的天罚,将会是他永远的噩梦!” “……” 鞑子斥候明显听得懂汉话。 只见一人越众而出,对着方立功的方向高声道: “来将是谁,可愿报上名来?”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汉阳军帐下的参谋将军方立功。 我们的统帅,正是大明驸马、汉阳军的总镇。 如果这个身份多尔衮不熟悉,那我们统帅还有另一层身份——阿济格的主子! 你告诉多尔衮: 他的十二哥已经被处以宫刑,进驸马府做了一个身份最卑贱的小火者。 相信不久之后,多尔衮也会和他在驸马府团聚!” “……” 人的名,树的影! 当听到对方报出王国梓的名号后,鞑子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好几个斥候吓得驱马退后了好几步。 甚至于,一名鞑子竟一不小心,从马背上重重摔了下来。 他的战马似乎也觉得他这样伤士气,就狠狠的踩了他一脚,避免让他再丢人现眼! 就这样,自昨晚的氯气弹之后,鞑子这边又发生了可悲的非战争性减员! …… 王国梓见此,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鞑子,你们放心: 今日落日之前,只要多尔衮有胆量,都可来找我。 当然了,如果他胆子小,如同刚刚这个鞑子自己作死,那可怨不得旁人! 如果他胆敢不来,我天天都会请你们抽绿烟,直至你们身死族灭、亡国灭种!” “……好! 阁下的话,我们一定带到!” …… 多尔衮经过一番纠结后,还是按照约定,来到了小河前。 对岸的汉阳兵,果然守信,并没有架炮对准他们,这让他稍稍放下心。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目眦欲裂;同时无由来的感到脊梁恶寒。 只见河对岸,已经有差不多五百多个汉军旗的俘虏,正被摁跪在地。 他们身上的甲胄已经被扒光,唯一能证明身份的,只有脑袋上顶着的那根老鼠尾巴。 此时,王国梓穿着盖世太保的制服,腰悬指挥刀,越众而出,对着对岸的多尔衮傲然的道: “多尔衮,我记得你南下时,发了一个狗屁不通的告示,言明: 今居此,为尔朝雪君?之仇;破釜沉舟,?贼不灭,誓不返撤。 所过州县地?,有能削发投顺,开诚纳款,即与爵禄,世守富贵。 如有抗拒不遵,?兵?到,??俱焚,尽?屠戮! 甚至于,你还厚颜无耻的说: 天下者,???之天下,有德者居之;军民者,???之军民,有德者主之。 我问你,是也不是?” 多尔衮面无表情的道: “大明的王驸马,此言不差。 甚至于,你们那个南明的朝廷,已经多次派人过来和议,无不感激我大清打败了李自成,替你们君父报了仇!” 王国梓:……这他么的真是猪队友! 他面露寒光的道: “能将窃居我大明江山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们也算开始开化,不再是野猪皮了。 不过,禽兽就是禽兽! 哈哈,好一个尽行屠戮! 你们敢杀我大明子民,就要有被人屠戮的觉悟。 面前的五百鞑子,就是屠戮者的下场!” “你敢!” 第206章 杀人比赛 多尔衮看到河对岸的场景,如何能不知王国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看着被摁跪在地的汉军正黄旗的旗兵以及他们身后准备行刑的士卒,目眦欲裂,寒声道: “王国梓,你今日如果敢杀了他们,本王日后一定会百倍、千倍的报复在你们这些泥堪身上!” 王国梓并不为他的话所动,森然道: “多尔衮,别说的你跟个圣人一般。 你和皇太极对辽东和关内的百姓,犯下的罪孽还少吗?! 满清欠大明的血债,又何止千万倍! 我今天就可以明确告诉你: 你杀多少汉人,我都会一一报还在你们这群野猪皮身上。 今天,就拿这些汉军旗的狗汉奸开刀!” 说到这里,王国梓见那些平日张扬的鞑子,此时虽被摁跪在地上,但身体还不老实;被破布堵住的嘴巴,还在不停“呜呜”的发出怪叫! “死到临头,还不老实! 传令下去: 先将这些狗汉奸的舌头给割了。 今天就让他们体验一把拔舌地狱的绝望,为过去的罪行赎罪!” “是!” …… 眼看着汉阳兵真卸了俘虏的下巴,并将他们的舌头一条条强行的拽出来,河对岸的多尔衮开始躁动;他身下的战马仿佛也感受到肃杀的气氛,正不停的打着响鼻。 “南蛮子,你们这是在玩火! 王国梓,你在找死!” “……” 王国梓看着多尔衮无能狂怒的样子,冷冷一笑: “哼哼,玩火?! 你个鞑子,霸总语录倒是挺熟的。 你想啃我的脚底板,还得等我什么时候下地插秧呢! 我很欣赏你恨不能生吃了我,却拿我没办法的废柴怂样! 方参谋,准备行刑!” 身旁的方立功立马令旗一下,无数柄钢刀已经架在了鞑子的舌头上! 俘虏们此时已经被吓得面上出汗、胯下失禁,尽显丑态。 他们拼命想挣开身上的绳索,却总是力不从心;只能无助的看向河对岸的多尔衮,祈求主子能救他们一救。 但多尔衮除了无能狂怒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他们才真正感受到昨日百姓被屠戮、践踏时的那种绝望! “行刑!” 随着阵阵如同夜枭般的惨呼声,这五百名鞑子俘虏最终还是没逃过被割舌的命运。 他们痛得双目鼓起、目眦欲裂;那修罗一般的场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王国梓却不为所动。 他盯着多尔衮,继续冷厉的道: “我看这些俘虏好像还不服气,竟然用眼睛瞪着我! 瞅啥呢! 传令,将鞑子的眼珠子,全部剜出来!” “……” 俘虏从求生到求速死,只在一瞬间。 但汉阳兵并没有给这些畜牲一个痛快。 随着王国梓的一道道命令,割耳、削鼻、砍手、剁脚,一样样酷刑都被加诸在了他们身上。 而看到这比地狱还恐怖的场景,残暴如多尔衮,此时也是愕然不能言! 跟在他身后的鞑子更是万马齐喑,心胆俱寒! …… 过往,鞑子称呼汉人为泥堪,就是因为满文中“汉人”和“牛”的字形结构极为相似。 他们从来都是将汉人跟牲畜联系在一起,视同牛马猪狗,认为可以任意欺凌屠戮。 然而,王国梓用更加残酷的现实,给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自己并不比汉人高贵、勇猛。 遇到汉阳兵,他们只能次次受挫,损失惨重。 而当了俘虏,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时,他们也会丧失勇气,变得无比脆弱! 从这一刻起,王国梓和他手下的汉阳兵,已经成了鞑子永远迈不过的心魔! …… 等俘虏们在哀嚎中慢慢死去,一直沉默以对的多尔衮,终于开口了: “王国梓,如果你是想激怒本王,那你成功了! 我大清素来欲与明廷修好,双方永享太平;只是崇祯狂妄自大,多次拒绝和谈,才导致我大清四次入关。 你们汉人有句老话: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只有高材捷足者先得之! 凡天下者,???之天下,有德者居之;军民者,???之军民,有德者主之。” 王国梓听到多尔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立马打断道: “够了!” 他按住剑柄,对着多尔衮嘲讽道: “刚刚的那些话,是谁替你操刀,范文程还是洪承畴? 要不然,你一个蛮夷,哪里懂得说人话! 哼哼,禽兽披上人皮,最多也就是个人妖! 我劝你: 别当了婊子,还给自己立牌坊! 我王国梓从来都是有一说一! 在我眼中,只有死鞑子,才是好鞑子! 我从来不藏着掖着,我就是爱杀鞑子! 今天,我就是要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你: 但凡身上背着血债的鞑子,落到我的手中,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看着油盐不进的王国梓,多尔衮寒声道: “身为一军主帅,怎能如此残暴! 哼哼,本王手下还有七百多泥堪! 本王也让你看看,我是如何虐杀他们的!” 王国梓听了多尔衮的威胁,平淡的道: “那些老百姓,但凡有一人被屠戮,我立马就将阿济格押上来;当着你的面,活剐了他! 你我之战,拼的就是彼此的忍耐力。 我今天就给你算算账: 在青山关下,关宁军已经投降,彻底作古;你们蒙满联军也死伤超过三千。 前天,多铎手下的汉军正红旗已经被打残;镶白旗又被歼灭了千余人。 昨晚,你们的汉军正黄旗,已经全军覆没。 忘了告诉你: 你留在山海关的那些蒙八旗鞑子,已经投降,山海关等边城已经尽入我手。 这样一算,你们十万的蒙满骑兵,差不多十亭已去了一亭。 多尔衮,我倒要看看,是你先杀光大明的子民,还是我先掘了野猪皮的祖坟! 对了! 豪格的两黄旗好像跟你不对付吧。 这次入关的,都是你的两白旗和汉军旗铁杆! 即便你侥幸逃出升天,豪格岂能轻易放过你?! 多尔衮,你已无路可退!” “……” 所谓的杀人诛心,概莫如是! 王国梓的话,无疑点中了多尔衮的死穴! 不管这次能不能顺利拿下京师,他实力受损是一定的。 如果成功拿下京师,凭着威望,他还是大清的摄政王。 如果拿不下来,满清内部的蒙满贵族,一定不会放过他! 千古艰难唯一死! 多尔衮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似乎比死还难受! 第207章 隆武背刺 多尔衮被王国梓当众扯下遮羞布,发现一时半会还真的没办法拿对方怎么样,只能无奈放嘴炮: “王国梓,本王在此立誓: 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 在怼人这方面,王国梓自信还没怕过谁。 他看着几乎跳脚的多尔衮,悠悠的道: “什么狗屁睿亲王,只不过是我汉阳军的手下败将而已! 别拿你的无知和嚣张,来挑战我的拳头和枪炮。 否则,我定会让你知道: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说完,他还拍马悠哉悠哉的踱步来到了河堤前,向多尔衮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说: “若有本事,你就过来咬我呀!” 多尔衮似乎真被王国梓这个下头男刺激的失去理智,竟也拍马向河堤踱了几步。 只在这刹那间,场上异变突生! 早已准备好的王国梓,将系统奖励的信仰ak取了出来,瞄准多尔衮就是一发点射。 而对岸的多尔衮,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拉开了手中的三石长弓,向王国梓射出了一支重铁箭! 一时间,子弹在枪管中咆哮;而后如同流星般激射而出,直奔多尔衮的面门而去。 而多尔衮射出的重铁箭,则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从对岸飞了过来,朝着王国梓的面门射了过来。 “南蛮子无耻!” “野猪皮卑鄙!”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王国梓和多尔衮都被对方碎节操的举动震惊,真诚的送上了自己的“赞美”! 说时迟,那时快! 王国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下ak47,毫不犹豫的拔出佩剑。 只见一道银光乍起、矫若飞龙,他以一招白云出岫,干净利落的将来箭隔开。 在举重若轻之间,那支箭已经改变了方向。 它余势不减,竟狠狠钉在了河岸旁的一株垂柳上! 看着重箭的翎羽犹自在不停震动,发出“嗡嗡嗡”的破空之声,王国梓在庆幸之余,对多尔衮的节操有了新的认知: 淦!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狗鞑子! 这是一个劲敌! …… 河对岸的多尔衮,看见王国梓偷袭,立马就是一个闪身,反应已是奇快! 只是,子弹过于迅捷;他吃亏就吃亏在彼此武器的速度上。 他这一侧头,虽躲开了面门要害;但子弹还是射穿了他的耳朵,将他整个外耳彻底打烂,立时鲜血飞溅! 身边的鞑子侍卫见多尔衮遇袭受伤,立马将他扶下马,用身体作为人墙,将他护卫了起来。 此时,王国梓再想去取枪射击,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认真说起来,似乎自己并不亏! …… 见对岸多尔衮的狼狈样,王国梓似笑非笑的调侃道: “哈哈,什么鼠胆匪类睿亲王,竟然不讲武德的搞偷袭! 一只耳,我对你小惩大诫,你也算罪有应得!” 多尔衮已经经过简单的包扎,血水已经止住了。 他如同择人而噬的饿狼般,对着王国梓咆哮道: “王国梓,你们南蛮子简直太过卑鄙! 你不是说,今日日落之前,不会袭击本王! 嘶嘶…… 你简直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可能是他控诉的太过用力,竟然扯动了伤口,直痛得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对于他的控诉,王国梓指着天,悠悠的道: “今日阴云密布,哪来的太阳,更勿论什么落日! 只能说:兵不厌诈! 你不是也射了我一箭! 说到无耻,你一只耳也是不遑多让!” “……” 眼见这种对喷式的谩骂,似乎对彼此两个道德底线都比较灵活的人没什么伤害,多尔衮终于进入正题: “王驸马,本王不讳言: 你的无耻,刷新了我对忠厚老实南蛮子的认知;你的毒气弹,也确实让我的勇士非常忌惮。 但你使用这种有伤天和的东西,绝非大丈夫所为。 今天,本王想跟你定个君子协定……” “慢来!” 王国梓赶紧打断他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我都已经出手偷袭过彼此,就不需要再往自己脸上贴金。 有什么话,你就照直说!” “好! 本王可以答应你: 只要你以后不再使用毒气弹,我大清可以不擅杀百姓;营地剩余的百姓,也可放他们自由离开。 我想,王驸马的汉阳兵,也不是离了毒气弹就打不了仗的孬种吧!” 听到这里,身边的方立功小心提醒道: “校长,这是鞑子的激将法! 这毒气弹威力极大,对我方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您万万不可答应鞑子的条件呀!” 王国梓:“……” 他自然不想平白丢掉这样一个大杀器。 只是,之前的那批毒气弹,是系统商城丢出来的存货,他已经全部用出去了。 想要再用,也得有渠道可以补货才行! 加之,毒气弹就是一把双刃剑! 当初,太祖朱元璋与陈友谅的鄱阳湖之战,只因为风向改变,战局立马扭转。 他可不想在使用毒气弹的时候,波及到自己人! “好,一只耳! 只要你说话算数,我可以不使用毒气弹。 接下来,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 多尔衮这次没敢撒谎,真的在会晤后,就将剩下的老百姓放了! 回营之后,细想王国梓的话,他心中已经有了退意。 这次入关,阿济格的左路先锋已经覆灭,汉军正黄旗、正红旗、镶蓝旗都已被打残;他的两白旗和科尔沁蒙八旗,也是损失惨重! 如果真的将手中的老底子拼光了,那他在满清的地位必然不保! 正在他忧心的时候,盛京那边突然有人来报信: “睿亲王,南蛮朝廷派了一位使臣,说是来议和! 太后派奴才前来,询问睿亲王的意见!” “……” 多尔衮赶紧问道: “南蛮皇帝议和的条件是什么?” 来人赶紧道: “南蛮朝廷说了: 可以与我大清划江而治,以黄河为界限,割让三省。 两国皇帝结拜为亲戚;因我大清皇帝年龄小,需称呼南明皇帝为叔叔。 南明可为此,提供一笔改口费!” 多尔衮:“……” 他几疑自己身处梦里,不确定的道: “如今战事不分胜负,为何南蛮竟提出如此荒唐的条件?” 多尔衮显然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自入关以来,他大小已经吃过数次败仗! …… 来传旨的鞑子听了多尔衮的问题,立马回禀: “听说南明之前派过一批人来议和,但没收到回应。 这次来的人,是他们的水师提督陈洪范。” “是个提督?那不是武官吗? 南蛮子向来是以文御武,为何派了一个武官做正史来议和?” “睿亲王,这个人,可是大大的有利于我大清……” 第208章 隆武的困局 就在王国梓北上收复京师期间,南明小朝廷也发生了无数狗屁倒灶的事情。 经过之前的颠沛流离,隆武帝对登上皇位倍加珍惜。 一开始,他也一心励精图治,恢复祖辈的荣光。 但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他第一次露出想征税建新军的苗头,就被朝堂上的诸公给联合撅了回去! 双方就田赋、盐引和矿税,经历了好一番撕扯,最终才不得不相互妥协,让户部提高向内库转移支付的额度,由过往每年的几千盐引提高到两万。 但其他要求,都被诸公驳回了! 仅靠这些盐引,隆武帝想支撑起整个皇宫的花费都够呛,又哪来的钱练兵! 于是,他又在有心人的怂恿下,想着借力打力,以藩镇制衡藩镇;同时,也能压制这些处处跟自己作对的朝臣。 他主要联系的,是三方面的势力: 福建的郑芝龙、江西的左良玉父子,以及广西巡抚瞿式耜。 但这三股势力,对他送过来的糖衣炮弹,统统只收下了糖衣。 …… 首先说说郑芝龙。 作为曾经的海盗,他虽接受了隆武帝的册封被招安;但他的心思,可不是做一个忠臣良将! 洗白后,他只想利用官方的身份,进一步称霸东南沿海的走私贸易;同时在陆上找一块稳定的据点。 靠着隆武帝的官方背书,他已经垄断了福建的军政大权,俨然是一方霸主。 自然,他对隆武帝想拿他当枪使对付其他藩镇的想法,自然兴趣缺缺。 郑芝龙只想保存实力,在福建这一亩三分地上唯我独尊! 不过,他最近发现: 自己的好日子,似乎也在遭受挑战! 就在今年,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已经进入了海贸领域,与自己抢生意。 他也曾派出心腹,想要趁着对方立足未稳,彻底灭了他们;却次次都铩羽而归,损失惨重! 通过调查,他发现这股势力遍布长江沿岸;他们的出海口则设在上海县。 并且,他们与西洋人交易的物品,除了传统的丝绸和瓷器外,还有很多汉阳产的香皂、香水、棉布等。 他疑心,这是汉阳的那位王驸马不拜码头,就想介入海贸分一杯羹。 所以,他一直在收集消息,就是想给王国梓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他也不好完全不理会隆武帝。 于是,他随便拿出几万两银子,就像打发叫花子一般的将朝廷的来人给打发了! …… 如果说隆武帝在郑芝龙那里吃了点蝇头小利,那他在左良玉这里,完全就是吃瘪了! 一开始,他还认为左良玉会是一个忠臣良将! 因为之前京师被攻陷、父皇兵败自缢后,左良玉竟然呕出一口血,就此一病不起;并且,他也是继自己便宜姐夫王国梓之后,第二个大规模为先帝进行悼念的臣子。 这样的的人,似乎比自己的便宜姐夫更值得依靠。 所以,隆武帝就派出心腹拿着自己的密诏,偷偷潜入九江找左良玉,表达了自己想去江西依靠左良玉的心思。 没想到,左良玉担心隆武帝过来江西后,会影响到自己的权势,更可能将王国梓这头饿狼给招过来,所以很是抗拒。 挟天子以令诸侯固然好,但如果诸侯不讲武德,栽赃自己挟持皇帝;那他老胳膊老腿,可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折腾。 就在不久之前,就因为他误入王国梓的势力范围,就骑脸输出,外营五失其四,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呢! 但直接拒绝隆武帝,似乎也不合适;之前立的忠君爱国的人设,肯定会塌房! 所以,左良玉就玩起了两面手法。 一方面,他对着隆武帝的心腹表忠心,双方共同谴责了一番王国梓和汉阳兵的飞扬跋扈。 临了,他当场吩咐儿子左梦庚和外五营大校中硕果仅存的李成,让他们率军迎接圣驾。 另一方面,他又私底下叮嘱,切不可假戏真做,将隆武帝这尊老佛爷真给请进来! 要知道,在西游记里,但凡有哪个妖怪敢请来唐僧,最后的结局肯定都好不了。 左良玉可不想作死! 就这样,左梦庚和李成带着大军,一路走一路停;花了四个月时间,终于走到了长江边上。 在那里,他们遇到了汉阳军第一师正在围剿张献忠。 此时,崔文荣打得八大王抱头逃窜,被摆成十八般姿势教做人。 战争结束后,张献忠只带着千余人逃进了深山,才暂时保住了小命! 眼前的一幕,让左梦庚回忆起了当初被汉阳军教做人的场景。 所以,他招呼都没打一个,立马带着手下士卒连夜提桶跑路;独留隆武帝的那名心腹在风中凌乱! …… 眼见之前的两个藩镇都不中用,隆武帝最后求到了瞿式耜那里。 这位仁兄,是钱谦益的弟子,如今担任广西巡抚,掌一省军政大权。 他和钱谦益,正应了那句话: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不过,认真细究起来,瞿式耜对隆武帝是心存芥蒂的。 当初崇祯驾崩后,东林内部出现了拥潞派、拥桂派等各种派别。 而瞿式耜跟史可法一样,是桂王的拥护者。 虽然之后太子出现,顺利登基,也得到了南方几乎所有地方势力的承认;但瞿式耜却心有不甘! 他虽表面上臣服,实际上却与桂王朱由榔过从甚密。 在这种情况下,隆武帝让他交出手中的军权和管辖权,瞿式耜自然不肯答应! 隆武帝本想撤换掉瞿式耜,但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又怎么可能同意? …… 就这样,郑芝龙、左良玉以及瞿式耜都各有心思,最终只能让隆武帝的构想落空!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在史可法和内宦的影响下,开始调整自己的内政外交。 首先是内政。 在太监们的怂恿下,隆武帝图谋重设厂卫。 这自然引起了东林党人姜曰广、高弘图等朝臣的拼死反对。 就连中间派人士如王铎等,也反对重设厂卫,认为国家新造、人心易涣,当以安静为主。 在外交方面,眼见着出使满清的左懋第久滞不归,他只得重新选人出使清国。 这时候,史可法推荐了水师提督陈洪范! 第209章 百姓乞活 隆武帝这样单方面的向满清求和,条件自然非常的宽松: 不仅答应将黄河以北的大片区域割让给了满清,甚至于还准备向他们输送岁币。 而南明唯一的要求,就是隆武帝要当满清小皇帝的叔叔。 为此,可以支付一笔可观的改口费! 这样输了里子、强撑面子的做法,也算是旷古未有之奇闻! …… 多尔衮听到这个条件后,心弦不经意间被拨动了! 之前,他从没将南明小朝廷看在眼中。 为了满清可以顺利入主中原,还不断贬损诋毁他们。 但自从在汉阳兵手下连连受挫,他已经没那么好高骛远了。 对方提出的条件,对他和满清来说,都算可以接受。 至于让福临叫朱慈烺叔叔? 多尔衮还想让他叫爸爸呢! 如果真能凭着一纸条约,让南明不败而败、满清不胜而胜,那也相当不错! 不经意间,多尔衮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巨大转变! “很好!陈洪范此人可信吗?” 使者回禀道: “睿亲王,此人可信! 南明小朝廷对我大清还心存幻想,竟提出了联虏……联清平寇之战略方针。 陈洪范就是这个方针的积极推动者;并且,此人是吴三桂的亲戚。 南明小朝廷对吴三桂在山海关下打败李自成,感到非常满意,还准备册封他一个国公的爵位。 所以,让陈洪范出使我大清,就是南明最好的人选。 他们却不知,明朝降将、正黄旗包衣唐虞时,正是这位他的亲家。 奴才过来传信前,陈洪范的女婿唐起龙,已经正式代大清向他宣读了敕书;他已欣然接受。 这位明朝正使,如今已成为了我大清的内应!” 多尔衮听此,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和议可以。 有些在战场上得不到的,我大清照样可以在谈判桌上得到。 只是,盘踞在京师的王国梓,一定不能轻易放过! 你回去后,务必让皇帝向明廷的使臣施压,让他们放了十二哥;并且,要将王国梓送与本王处置!” “喳!” …… 京师,十王府。 有关隆武帝的一系列骚操作,王国梓自然也得到了最完整的情报。 当他将这些邸报递给众人传看时,所有人都被震得哑口无言! 左懋第首先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的道: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陛下虽年少,但复兴大明之心甚坚! 他……为何……如何会行此荒唐之举,将黄河以北都割让出去? 上一次的底线,不还是山海关嘛!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旁的李岩,本就造过崇祯的反,对隆武帝可没什么敬畏之心,开口嘲弄道: “左大人,咱们这位陛下,心中的江山社稷恐怕只能装下皇室一家吧! 上月清河县涝灾,因赈灾粮食迟迟未能下拨,导致饥民饿死两万;这几乎是全县人口的二分之一。 县令纪宝如为了让剩余的百姓不饿死,只能擅开官仓,赈济灾民。 结果呢! 他正赶到了枪口上。 陛下这时候竟然派出钦差,要清查各地官仓。 纪大人迫于无奈,只能用阴兵借粮,补充官仓不足。 事发后,引得陛下雷霆震怒。 他对这位爱民如子的知县毫不怜悯,立马下令腰斩弃市。 左大人,这难道就是你口中的励精图治!” “……” 关于阴兵借粮,是刚刚发生在江苏清河县的一件大事。 当初,隆武帝听取了曹化淳的建议,准备对各地府库进行查验;希望能抓出硕鼠、填补亏空,筹集练兵的饷银。 只是,在落实过程中过于一刀切,让很多地方官倾家荡产、纷纷想着挂靴而去。 但所谓的离任审计,又堵死了官员们的后路。 这其中,最受煎熬的,就是清河县知县纪宝如。 因为就在不久前,清河县出现了百年难遇的涝灾,导致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 纪知县不忍治下百姓就这样饿死,屡次向朝廷请求赈济,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铤而走险,开仓放粮。 没想到,他正赶上朝廷查库存这个窗口期。 纪知县万般无奈,只能想出阴兵借粮的法子,利用鬼神之说,将过境的漕粮给调了包! 事发后,虽有很多正直的大臣和一县百姓求情,但他最终还是被气急败坏的隆武帝下令斩立决! …… 面对李岩的质问,左懋第也深为纪宝如可惜,竟无言以对。 一旁的阮大铖见此,立马反装忠的出言反驳道: “李将军,此言差矣! 陛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想想: 鬼神之说,向来是皇家的忌讳。 如此神神叨叨的事情频发,是不是代表着上天也不认可新帝?! 在此情况下,面对山河破碎的事实,百姓哪里还有什么信心,跟着新帝收复失地、中兴大明!” 阮大铖说话故意留了漏洞,李岩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一句话,就堵住了众人的嘴: “中兴大明的方式,就是将已经收复的失地,重新割让出去?! 我李岩就一句话: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这时候,突然有士卒来报: “驸马爷,各位大人,出大事了!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说是陛下已经放弃了京师的百姓。 十王府外,现在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老百姓。 他们口口声声请求,请驸马爷千万不要放弃他们!” 王国梓一听,立马站起身,对着众人道: “走,大家都与我一起出门安抚百姓!” …… 来到十王府外,只见外面乌泱泱的跪倒了一大片的老百姓。 见到驸马爷出来,领头的老乡贤立马跪伏在地,哽咽道: “驸马爷,求求您,给我们大家一条活路吧!” 王国梓赶紧上前搀扶起老汉,开口安慰道: “老丈,何至于此!” 谁知道,那老汉就是不起身,呜呜咽咽的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崇祯初年,当时鞑子入关,他的大儿子就被劫掠,从此杳无音讯。 今年初,流寇攻占京师,他的小儿子协助守城,也刚刚战死! “老汉家中,如今只剩下嗷嗷待哺的孙儿。 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 刚刚在城下,鞑子就无缘无故的杀死了三百多的百姓。 如果他们进了京师,那我们哪里还有活路! 驸马爷,我们只想苟且偷生,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请驸马爷成全!” 他的话一说完,身后就传来了无数的附和声: “我等只求一条活路,请驸马爷成全!” 第210章 受害者、迫害者和拯救者 曾经有一位喜欢在课桌上乱涂乱画的文学巨擘曾说过: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王国梓用力将这位老乡贤扶了起来,对着跪倒在地的众人幽幽一叹: “相信各位父老乡亲也看到了: 就在前几日,鞑子驱赶了三百多名百姓,当着守城将士的面进行了残忍的屠戮! 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极为气愤,只恨不能杀光鞑子,让他们统统给这些死难者陪葬!” 老乡贤听到这里,激动的道: “驸马爷,您夜袭杀鞑子的义举,老汉和乡亲们都已知道。 那些死去的人,知道有您给他们报了仇,一定也能安息! 这一次的事情,老汉也请驸马爷为我们做主。 如果真将京师割让给了鞑子,那老汉……老汉宁愿撞死这这里!” “对!求驸马爷救救我们!” “您不答应,我们都撞死在这!” “……” 眼看着场面即将失控,王国梓突然厉声喝止道: “够了! 人不自救,天亦弃之! 各位乡亲,你们觉得自己的悲剧都是鞑子和这世道造成的?! 你们为了改变命运,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是呀! 面对朝廷开征三饷,你们历来顺受;面对鞑子举起的屠刀,你们也只会引颈就戮! 我问你们: 你们都为自己做了什么!” “……” 面对王国梓的质问,众人都是相顾默然。 混在人群中的张乙己,大着胆子道: “驸马爷,这怎么能怪我们! 我们都是苛政和屠刀下的受害者。 面对这些压迫,我们除了感到害怕和无助外,还能做些什么?!” 王国梓冷着脸道: “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应该做什么! 如果没有苛政和外敌,你们就能高枕无忧吗?! 错了! 殊不知,如果你们不去反抗、不去争取、不去自救,即便我能帮你们扛下陛下的旨意;但这样的痛苦,早晚还会如影随形!” 看着周围的老百姓都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王国梓缓和了下激动的情绪,幽幽开口道: “汉阳的情况,不知你们是否听说过。” 张乙己迟疑的点了点头: “京师就曾有人逃难去了那里。 听说那里政通人和、百业俱兴,已经有了盛世的雏形!” 也有人附和道: “对!我有一个远房表亲加入了汉阳军。 如今,他自己不仅拿着不菲的饷银,家里还分了地;刚娶的表嫂,还怀上了娃! 当初,他一个孤家寡人流离失所,还不如我呢!” “哎!这又有什么法子! 这些年三饷、流寇和鞑子,咱们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 看着垂头丧气的众人,王国梓接口道: “我还是那句话: 人不自救,天弃之! 就像刚刚这位小兄弟说的: 他的表兄原本还不如他。 但真正厉害的人,总是选择直面现实,用自己的双手和头脑去解决问题。 最终,他不也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你们今天来十王府请愿,在我看来,就是以受害者自居。 你们可曾尝试过,用自己的努力去摆脱枷锁。 面对鞑子,如果抽冷子捅死了他,就能拿着首级换几十两银子。 可你们动手了嘛?! 求人人闭眼,求佛佛转身! 当你真正拼过了之后,才不辜负到世上走一遭!” “……” 听了王国梓的话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五味杂陈。 自驸马爷进京以来,通过以工代赈等措施,活人无数,让老百姓都对他产生了依赖。 所以,当听到南明要将京师割让给鞑子后,他们第一时间想到了他,祈求他继续替生民争取一条活路! 没想到,驸马爷这一次并没有立马应承下来,反而质问起他们有没有自救。 这一刻,他们都感到忐忑和迷茫。 此时。张乙己又一次开口道: “驸马爷,赶跑流寇,痛击鞑子,与民休养生息,您次次都能扶危济困。 咱们都把你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为什么这一次您就不愿替我等出头呢?!” 王国梓对这顶高帽敬谢不敏,平淡的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作为一军主帅,我自然不会坐视流寇肆虐、鞑子横行。 至今为止,我的所作所为,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但你们不能认为自己是弱者,就有理;汉阳军都是老实人,就活该俯首甘为孺子牛! 你们这样,真的让我感到陌生和寒心! 你们不能因苛政和鞑子而导致的不幸,都家诸到汉阳军身上。 你们难道是想成为新的迫害者?!” “……” 场面又是一阵安静。 这时候,提前安排的明白人终于开口了: “驸马爷,您说的对,我们不该强求您! 我们京师的爷们,也都是纯爷们儿。 之前不反抗,那是因为没有一个领头的拯救者。 您活命无数,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您就说说应该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 原本绝望的百姓,此时仿佛看见了一丝曙光,都纷纷附和道: “对,驸马爷,我们都不想坐以待毙。 您就是我们的大救星,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办吧!” “对!我们都听您的!” “……” 见时机已经成熟,王国梓立马高声道: “奸佞在朝,有如狐鬼作祟! 这次议和的诏令,都是陛下在一众小人的胁迫下,才出了如此丧权辱国的矫诏、乱命!” “驸马爷,您所说的奸佞是谁? 我等愿意跟着你,一起去清君侧,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对,拨乱反正,正在今朝!” “苍天已死,汉阳当立; 岁在甲申,天下太平!” “……” 这句话一出,左懋第立马假装咳嗽了几声,幽幽的道: “正常表达民意即可,不可……不可妄言!” 王国梓也示意大家安静: “我已经查明,这次去满清议和的正使叫陈洪范,乃是满清的内应。 朝中的东林一党,以史可法、钱谦益为首,都倾向联虏平寇! 陛下受到奸人蒙蔽,才会一时糊涂。 为了大家不被奸人出卖,我已联系了各地方有识之士,准备签署一份中华自保协议。 这份协议,将由本人牵头,联合署名的有安徽巡抚祝咏、河南巡抚周捷,以及湖广总督李磐。 陛下已经被奸人挟持,他的诏令自然也是乱命。 我等一致决定: 朝堂上奸党一日未除,以上三省都将不再遵守朝廷的命令!” 他的话一说完,周遇吉就上前,对着王国梓躬身一礼道: “驸马爷,山西虽还没完全平定。 但卫景瑗卫巡抚已经授权末将,山西的一切事务唯驸马爷马首是瞻!” “……” 看到此情此景,左懋第是五味杂陈。 不过周围的老百姓在片刻沉默后,立马传出震天响的欢呼声: “驸马爷,北直隶也愿意加入中华自保!” “去他狗娘养的东林党,去他娘的小朝廷! 咱们都愿意听驸马爷的调遣!” 第211章 中华互保 中华互保协议一出,影响将是极其深远的。 如果此协议一旦公布,那南明小朝廷将颜面扫地。 …… 如果没有东林党和隆武帝联虏平寇等一系列骚操作,使得汉阳军治下的百姓与南明小朝廷离心离德,王国梓也不具备条件放出这样的大杀器! 他自获得系统、成功在明末立足后,就已开始步步为营、布局天下。 古代文人士大夫的理想,多半是: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种说法,太过的文艺范儿。 王国梓的理想,就纯粹得多。 前世的他,已经完成了季羡林大师的梦想。 所以,重活一次,他多多少少有些脱离低级趣味。 当然,如果自己的公主老婆不是绝色,不管是美貌、身份、气质、学识以及能力,都精准对接了他的审美,说不得他还得继续堕落下去。 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他,理想也开始高级起来: 一方面,避免生民再被流寇和鞑子祸害,给他们一个安定的生存环境。 更进一步,最好是让他们活得更有信仰,新兴王朝更加强盛,生存空间无限拓展! 要知道,西方经过大航海,已经开眼看世界;中华民族自来有些悠久的历史和文化,自然不能落后于人。 他要做的,就是让十七世纪的中国成为全世界人民心中的灯塔! 当然了,他也想自己和子孙后代能够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就是他的亿点点想法。 为此,他早已开始一步步的谋划未来: 首先,娶了朱凤德,不仅让他得了娇妻美眷,又为理想启航提供原始助力。 当他崭露头角后,就开始为自己和汉阳军造势。 这时候,自己的第二任老丈人崇祯,为自己进一步崛起创造了条件! 当初,王国梓答应北上勤王,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先以雷霆手段,快速解决了李自成的主力,成功踩着大顺王的肩膀,完成了造势! 可以说,自打败李自成的那一刻起,汉阳军已经成功的由一支地方藩镇武装晋级为大明第一强军! 当然了,李自成的脆败,也让便宜老丈人产生了错觉,认为自己上一样可以打败流寇。 这个情况也符合王国梓的预期;接着,就是因军饷问题双方闹掰。 不过,王国梓已经踩着巨人的肩膀,完成了造势。 …… 成功迈出第一步后,第二步就是借势。 王国梓利用饷银一案,覆灭了江北四镇之一的高杰部,收复了黄得功部和马士英,成功将触手伸向了南京,静待时机! 不久,伴随着崇祯殉国,他又以首义的身份发檄文讨逆,成功在普通百姓和士绅中刷了一波好感! 自此之后,他又利用马士英给东林内部制造分裂,让他们在拥潞和拥福之间左右摇摆,成功为他北上迎回太子争取了时间! 在小福王登基之前,他又带兵将太子送到南京登基,成功挫败了东林党的所有谋划。 可以说,他借着太子的名义,不仅成功收服了江北四镇,还沉重打击了东林党的威信,可谓一举多得! …… 完成借势后,他最后一步要做的,就是得势! 可以说隆武这个可怜娃,一直想培育自己的势力,想着摆脱王国梓这个“权奸”的控制。 但他哪里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便宜姐夫的工具人! 隆武登基后,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内外交困之下,难免进退失据: 他的税改措施,动了天下士绅和官僚的蛋糕,自然引起强烈的抵制。 而联虏平寇的战略方针,更是败光了皇室在老百姓心中最后一丝的好感度! 古往今来的孤家寡人,概莫如是! 王国梓知道,这是该收官的时候了! …… 不过,王国梓的谋划,并不是一场革命,也不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 其过程不能过于血腥;要讲究雅致、从容不迫和文质彬彬。 王国梓就像是一名耐心的大厨般,面对南明小朝廷这个洋葱,他很有耐心的剥开一层又一层的皮。 首先,就是推出中华互保。 这是得势的第一个阶段。 这个互保协议退出后,首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已经否认了南明小朝廷的权威。 自这一刻起,他作为实力派,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此消彼长之下,南明的中央集权,将进一步被削弱! 同时,这种自保,也能让南明的诏令无法下达到他的势力范围,消弭隆武帝一系列乱命和骚操作对汉阳军治下经济的破坏! 而随着北直隶和山西的加入,这份互保协议又有了新作用,让王国梓可以名正言顺的抗击鞑子! 接下来,这份互保的签署范围,将跟随汉阳军的脚步一步步的扩大。 等月光之下照耀的都是新国土时,改朝换代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 香河县。 汉阳军第五师和多铎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这段时间,鞑子一直让跟役和辅兵举着盾牌,不要命一般的抵近营垒。 他们此时采用的是猪突冲锋方式。 第五师的火炮虽一如既往的犀利,仍然能给鞑子以有效杀伤;但面对铺天盖地的鞑子,效果已经大大不如前! 加之,火炮的消耗也是一个大问题,第五师已经出现明显的颓势。 张国祥看着每日都在攀升的伤亡数字,心也在滴血! 这个伤亡,都是鞑子白甲、红甲造成的。 他们也不骑战马,马弓也换成了射程和杀伤力更大的长弓。 第五师面对抵近铲城的鞑子辅兵,以及不停搞突袭的鞑子精锐,也有点应接不暇、分身乏术! …… 看着鞑子又一次像潮水一般的被打退了,张国祥不由得长舒一口气,骂骂咧咧的道: “这个‘混十万’,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不是飞鸽传书,说去天津取了补给后就会来增援。 香河和天津才几步路,他就是爬也该爬过来了!” 就在他抱怨的时候,远处鞑子营帐处突然传来了炮声。 “师座,你看! 马师长的增援过来了!” 第212章 瓮中之鳖 香河县城头。 此时的宋知县,已经成了怂知县! 他听着鞑子首领在城下气急败坏的嘶吼着什么;然后,冲锋的号角又一次响了起来。 听到号角声后,在不停铲城的鞑子辅兵像是打了鸡血般,不管不顾的朝着已经半塌陷的营垒爬了上去。 远处,鞑子的精锐正满脸狰狞的用长弓齐射,对御敌的汉阳兵进行偷袭。 营垒之上,不停有士卒受伤倒地,战况惨烈异常! 营垒之下,原本设计的三层壕沟,已经被尸山血海所塞满。 鞑子终于用人命,填出了一条血路。 壕沟之间的铁丝网上,也挂满了尸首! 从局势来看,鞑子死伤的人数,要远远大过汉阳兵。 但直面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汉阳兵也难免顾此失彼、尽显疲态! …… 宋知县见到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战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两股颤颤。 他拿出最后一丝勇气,哆哆嗦嗦的从腰间拔出佩剑架在脖子上,留恋的看了县城一眼,悲戚道: “自古以来,君王死社稷、儒者死公义! 仗义死节,就在此时;本官……本官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就准备一拉脖子,结果了自己。 没想到,身边的衙役突然制止道: “大人,您慢点走,别急着死! 您看,咱们的援兵来了! 我们有救了!” 顺着衙役所指的方向,果然有一群黑皮,正如泰山压顶般的赶了过来! 宋怡先是面色一僵,继而狂喜。 他像是丢掉毒蛇猛兽般远远的扔出佩剑,扒在城头上,欣喜若狂的道: “英勇援兵如猛虎,冲锋陷阵斩敌首; 援兵一到势如虹,敌寇闻之胆气空! 好、好、好! 香河保住了! 本官也终于对父老乡亲有交代了!” 他在心中也补充了一句: 本官也不用殉节了! 活着,真好! …… 此时,在营垒上看到第二师列阵而来,张国祥早没了埋怨,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放松! “哈哈,这个‘混十万’,终于知道十万火急的道理!” 他的亲卫也是一脸兴奋的道: “有了马师长这支生力军,咱们终于得救了;香河之危,也终于解了!” 张国祥却立马打断道: “你错了! 咱们第五师,从来都不是为了防守和解围才上的战场! 这一次,咱们要围歼了鞑子!” “……” 张国祥算是说出了所有汉阳兵将领的心声。 在王国梓的影响下,他们从来都认为: 最强的防守,是进攻;最有效的防守,是多杀伤敌人! 此时,马进忠的布置,也是想一口吃掉多铎部。 所以,在他的指挥下,所有的火枪兵迅速的占领了战场的东、南两角;呈半合围之势,向鞑子步步逼近! 此时,战场的另一边,张国祥的第五师已经占据了北边;而幽幽流淌着的香河,则横卧在西侧。 靠着地利和人和,汉阳军的两个师已经对多铎部形成了合围之势! …… 张国祥所部的窘境,马进忠自然也看在眼中。 此时,他面沉如霜,像盯着鬣狗的雄狮般直视着面前的鞑子! “柱子,不要怕浪费炮弹,给我狠狠的打! 咱们要为死去的袍泽报仇!” 王铁柱听罢,立马扬刀平指,厉喝一声道: “前方五百步,开花弹,六轮齐射!” 轰!轰!…… 一时间,三十二门火炮发出了震天般的怒吼声,让数百步之外的鞑子又一次回忆起前几日被第五师火炮所支配的恐惧! 第二师发射的不再是铅弹,而是威力更大的开花弹! 这种开花弹,是汉阳兵工厂最新研制的。 现在的技术,还做不到弹首击针引信。 所以,它还是使用装有延时引信的生铁外壳爆炸弹;为了增加杀伤力,炸弹里面还放入了百十颗钢珠。 发射时,炮膛内的发射药将炮弹推出去的同时,也点燃了炮弹的引信。 等飞行一段距离后,延时引信点燃炮弹内的火药,用激射的碎铁片和钢珠杀伤周围的敌人! …… 此时,这种开花弹一经使用,效果惊人! 只见它们在密集的鞑子中间炸开后,炮弹爆炸激射出的钢珠,就向周围数丈内的鞑子劈头盖脸的攒射而来。 仅仅一个照面,就有上百名鞑子被钢珠射死射伤,失去了战斗力! 一时间,鞑子均是大惊失色。 马进忠可不会给鞑子任何的喘息之机;立马下令继续炮击,不停收割着鞑子的性命。 多铎眼看攻守易位,也杀红了眼,对着身边的安巴毕西棱下令道: “南蛮子的炮火太激烈了,勇士们快顶不住了! 你快带人骑上战马,去摧毁敌方的炮阵!” 西棱见到如此威力的大炮,已经胆寒,迟疑着进言道: “主子,是不是让恭顺王的辅兵冲一冲?” 一旁的孔有德,此时可顾不得温良恭谦让,立马反驳道: “豫郡王,万万不可。 如今,奴才的辅兵和跟役都已跟营垒上的汉阳兵打在了一起,犬牙交错。 这时候召回他们,很可能引发溃败。 再加上,那些跟役的马术远远不及镶白旗精锐。 此时,再拿他们当炮灰,那咱们可都得成为汉阳军的炮灰!” 很显然,多铎也明白这个道理,立马寒声道: “西棱,快去,不得有误!” “……” 安巴毕西棱见此,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带着满腹的不甘心让攻营垒的长弓兵退下,重新骑上战马,对着第二师发起决死冲锋! 然而,多铎的变阵,终究做的都是无用功! 之前,由于要对付鞑子铲城的辅兵和跟役,同时还得防备不断搞偷袭的长弓兵,第五师左挡右支之下,难免顾此失彼,陷入颓势。 等战场上的长弓兵一退出,己方没了后顾之忧后,张国祥立马下令,开始一心射杀辅兵和跟役! 此消彼长之下,鞑子的这些炮灰就有些顶不住了。 他们的护身符,本来有两个: 一是手中的长盾牌,另一个是提供远程支援的长弓兵。 此时,长弓兵退出战场,已经让他们捉襟见肘;再加上能抵御汉阳兵子弹的这种盾牌,一个就有四五十斤。 随着战事的推进,辅兵知道敌方的援军已至,己方被包围;他们心气一泄,只觉得盾牌再也举不动了! 张国祥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战机,立马组织火枪兵采用三段射的方式,不停的送这些炮灰去重新投胎! …… 另一边的马进忠,见鞑子还准备发起绝死冲锋,冷冷的下达了命令: “攻!” 早已蓄势待发的两个排枪方阵,立马结好阵势,长枪如林,齐齐对准了冲锋的鞑子! 此时,夕阳西下,鞑子断肠的时刻已近在眼前! 第213章 多铎,别跑 这是一场令多铎感到恐怖和绝望的战争! 虽然这样的厮杀或者说单方面的屠杀还在继续;但此时的战局,已经非常明确! 营垒之下,鞑子的辅兵和跟役在子弹的照顾下,就像被打断了脊梁骨的赖皮蛇,已经没了丝毫的进攻能力,只能被动挨枪子! 镶白旗的骑兵,虽然声势浩大,但却如同烟花一般: 只有刹那间的芳华绚烂,一瞬即是一世! 王铁柱看着对方像下饺子一般的射下马,却仍然不管不顾的一直冲锋,也不禁暗暗咋舌! “师座,论悍勇,鞑子还真是职部生平仅见!” 马进忠却颇不以为然,冷笑道: “我怎么觉得,他们更像是一群急着赴死的牲口呢。 人和牲口的区别在于: 牲口不会发愁;只有人才会发愁。 这群鞑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许是为了追求一种解脱。 因为咱们一来,已经扼杀了他们的所有生路。 如果他们想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那无异于白日做梦,不知道要愁断多少根头发。 如果人发愁的东西多了,那也会累成牲口的。 鞑子在痛苦的乞活和做牲口之间,自然会选择解脱!” “师座,您说的太有道理了: 牲口不会发愁,只有人会发愁;可一旦愁的过分了,人就会变成牲口。 我理解的对吧?! 如果您当初没跟着流寇到处打仗,而是好好读书考科举,现在一个进士是稳稳的。 您是被打仗耽搁的哲学家! 马进忠:……我他么的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别扯淡了! 快叫上骑兵营,我要生擒多铎!” “……是!” …… 身处战场的多铎,眼见着己方两条战线都败局已定,心中也是一阵茫然。 随着战争的进行,镶白旗冲锋的骑兵,大多被火枪射落马下。 而原本进攻营垒的辅兵,到底不如真鞑悍勇,已经顶不住开始投降了! 汉阳军第二师介入战场一个时辰后,鞑子只剩下零星的抵抗。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微风从香河上吹来,驱散了战场上的硝烟。 多铎身边的侍卫统领阿林山眼见大局已定,忙急切的开口劝道: “主子,不可恋战! 南蛮子有句老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奴才求求您,赶紧撤吧!” “对,主子! 您先撤,奴才们留下来断后!” “……” 多铎扫了一眼身边的两百亲兵。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鞑子精锐,战功和实力都可匹敌白甲兵。 这群人的唯一职责,就是保护他的安全。 如果多铎战死,那他们即便在战场上逃得性命,最终还是会被处决。 为了家人,他们已经做好了舍去性命,尽全力护卫多铎撤离的打算! 可是,多铎面对惨败,想到回去后将要面对的诘难,唯有苦笑道: “撤? 本王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本王已决定,跟这伙南蛮子拼了! 你们无需再劝!” 说话间,他准备抽出腰间的白虹刀;但尝试了几次,才最终拔出来,动作早没了平日里的顺畅。 显见,此时他的内心并不如说的那般从容和决绝! 阿林山见此,心中了然,知道主子这是还要个台阶。 他立马善解人意的跪倒在地,抱着多铎坐骑的马腿,继续苦劝道: “主子,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大清的颜面想想! 英郡王前番偶失手,不幸被俘,已经挫伤了大清的士气。 如果今次您再被南蛮子生擒,那将是我大清有史以来莫大的耻辱! 主子,奴才求您了!” “主子,阿林山说得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此时天色已晚。 借着夜色,只要趟过了身后的那条河,也不是没有生机!” “……” 求生是本能! 多铎此时已经被阿林山说动,但还是想表现一把口嫌体正直。 汉阳兵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第二师的骑兵营,已经打马狂奔,向着多铎杀了过来。 “长生天,请保佑本王顺利杀出去吧!” 最终,多铎在求人和求己之间,选择了求佛! 他跟从内心的想法,在亲卫半推半就的搀扶下,跳下了身后的香河! 此时,第二师的骑兵营已经攻了上来。 阿林山指派了四个会泅水的亲卫护送多铎逃走;自己则带着其他的亲卫举起武器,向着骑兵营发起决死冲锋! 只是,面对排枪,这些鞑子虽然无比悍勇,最终都没躲过命运的审判! 不过,他们这一番迟滞,还是为多铎逃走争取了时间,让他顺利趟过了香河! …… 一轮圆月已经挂在天空。 借着月光,马进忠已经看到几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从香河中钻出水面,爬上了河对岸。 汉阳兵见到敌军主帅如此狼狈,都发出阵阵欢呼,声震四野! “汉阳军万胜!” “万胜!” 多铎好似也知道他的行踪被发现般,立马在亲卫的搀扶下,就要亡命狂奔。 马进忠见此,急的差点就要高喊一声: 老乡,别跑! 还是他身边的王铁柱机灵,开口道: “师座,多铎过往战功彪炳,向来我行我素。 咱们应该在言语上刺激他,吸引他的注意力。 然后,再突然放一炮,送他归西!” “好,就这么办! 还是你小子脑袋瓜子机灵!” …… 多铎正准备逃命时,对岸的汉阳兵已经齐声高喊道: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接着,他们又高声吟唱道: “前不见奴才, 后又有追兵;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滋溜!” “哈哈哈……” 多铎哪里受过这等气,就准备放嘴炮找回颜面。 他哪里知道,王铁柱已经悄悄拉来了一门火炮,准备瞄准了他打! 只听“轰”的一声! 王铁柱已经下令开了第一炮! 那枚开花弹立马在多铎身旁爆炸。 好在他身边还有四名亲卫;他们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钢珠! 不过,爆炸产生的气浪,还是将多铎的头盔给震飞。 此时,他顶着锃光瓦亮的脑门,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的耀眼。 而他头领的那根鼠尾辫,却只能孤零零的在风中凌乱! 第214章 杀人诛心 一发炮弹,两耳轰鸣,全身钢珠! 说实话,多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炮,炸得有些懵逼。 好在,他身边有四名悍不畏死的亲卫。 他们用身子,挡住了所有的流弹,才护住了多铎的周全! 待清醒后,他才想起自己的处境,立马推开护在他身上的鞑子尸体,犹如丧家之犬般的站起身准备逃跑。 对岸的汉阳兵,可不准备这样轻易放过他。 又是一声炮响,吓得他心肝儿一颤,立马抱头鼠窜! 不过,这发炮弹并没有打得很准,在离他一丈左右的河堤炸开。 一时间,攒射的钢珠打瞎了他的一只眼;被气浪掀飞的泥淖,更是糊了他一身! 多铎只感到右眼珠子一阵难忍的疼痛,激得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此时,对岸再一次响起了劝降声: “多铎,你已经无路可逃。 如果再轻举妄动,我们定会万炮齐发,将你轰成渣渣,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经过一阵歇斯底里的嚎叫后,多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立马用白虹刀架在脖子上,就准备自刎。 只是,他咬了几次牙,却始终下不去手。 对岸的马进忠见多铎还想自刎,哪里会如此便宜了他,立马吩咐王铁柱继续炮击。 要知道,汉阳军内部对杀鞑子的军功,还是分三六九等的。 固然活着的鞑子王爷比死了的值钱;但死了的也能卖得上价。 最不值钱的,就是那些自杀的鞑子! 所以,看到多铎想自杀,马进忠已经下定了决心: 既然不能生擒,那也要让他死在自己手中。 …… 这一次炮击的效果很好;激射的钢珠,直接将多铎打成了筛子! 其中,两颗钢珠直接射穿了他的手掌,让他下意识的手臂一拉,竟直接带动手中的刀,成功的抹了脖子! 待马进忠和张国祥成功渡船到了对岸后,多铎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不停的伸手向他们求助。 也不知道他是想让汉阳军给自己一个痛快,还是自认为还可以抢救一下! …… 马进忠见他身上都没几块好肉了,有些泄气的道: “真晦气! 原本不能生擒,好歹也得阵斩了他。 如今,他这样半死不活的,应该怎么算?” 张国祥深恨多铎当初铲城的阴毒计策,让自己死伤了不少的士卒。 此时,他拔出指挥刀,直接送了他一程,然后才愤愤的道: “这算‘如阵斩’!” “何谓‘如阵斩’?” “听说过‘如夫人’嘛。 意思就是如同夫人,但身份还是小妾! 多铎虽然手滑自刎,但好歹留了一口气,也如同是被阵斩! 放心,驸马爷的功劳簿上,不会少了我刚才的那一刀!” “……” 马进忠:……感情你刚刚补刀,不是为了泄愤,而是抢功呀! 老子劝你不要太老六,还是做个人吧! …… 多铎部被全歼的消息,第二日一早就传到了京师。 左懋第看到瑭报,连说了好几句“好”,恨不能当场就秀一把辣眼睛的舞姿! 王国梓看到这位老先生都快陷入疯魔,赶紧打断道: “萝石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正事? 与鞑子的正面战场上,我军势如破竹;就是不知道出使满清的正使,此时又答应了对方什么丧权辱国的条件!” 左懋第:“……” 他明显被王国梓的这一句调侃,弄得有些哑口无言! 一旁的周遇吉赶忙问道: “驸马爷,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王国梓从袖口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他道: “这是刚刚从喜峰口截获的一封信,是多尔衮写给鞑子皇帝的。 我已让人翻译出来,是鞑子这边的议和条件。 哼哼,鞑子长得不好,想得却挺美。 他们不仅要求大明割让出北直隶、山东和河南。 而且,双方和亲,需将昭仁公主送去满清作为鞑子小皇帝的四正妃之一。 此外,大明岁币需增加至一百万两。 最后,鞑子还将区区比作岳武穆,责怪我不该擅开边衅,要求朝廷将我交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一众汉阳军的高层们都忍不住开骂了: “这个一只耳,原来只认为耳朵出问题了;没想到还猪油蒙了心! 咱们就应该阉了鞑子小皇帝,让他给监国腹中的小世子做个小火者!” “一个小鞑子,哪里有那个福气! 应该让小鞑子他娘,给驸马爷洗脚暖被窝!” 王国梓:“……” 他赶紧打断手下们的胡扯: “你这是恶心鞑子,还是存心恶心我呢! 多尔衮如此妄自尊大,我们有必要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李岩点头附和道: “驸马爷,在肉体上消灭鞑子是一方面;职部认为,在精神上摧残他们,也必不可少!” 王国梓闻言,来了兴趣: “你有什么杀人诛心的好法子?” “驸马爷,那名送信的鞑子,如今可还在?” 王国梓闻言,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 “惠登相已经暂时将他关押了起来!” “那就好办了! 多尔衮如今在关内被我汉阳军打的损兵折将,大败亏输,肯定是不希望内部知道惨败的消息。 他原本只有一条路可走: 尽快拿下京师,才能让满清内部不追究他的过失! 可经过了连番大战,他发热的脑袋应该也有所清醒。 要不然,他向来自视甚高,又怎么可能将南明小朝廷放在眼中! 驸马爷,我们可以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鞑子的信使将他关内惨败的消息带回去! 甚至于,多铎的人头都可作为我们送给鞑子小皇帝的见面礼! 咱们就是要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满清: 寇可往,我亦可往! 接下来,攻守易位,是我们逼着满清主动跟咱们和议;但条件却得由我们来开。 这样的好处有三: 一可挫伤鞑子的锐气,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斤两; 二可制造内部的矛盾,让满蒙离心、鞑子权贵内部失和! 至不济,也能让鞑子朝廷给多尔衮施压,逼着他跟我们决战! 要知道,前番我们消灭了耿仲明的汉军正黄旗,虽大大削弱了多尔衮的实力,让他们损失了几乎所有的辎重。 但多尔衮经过这一次瘦身,机动性变得更强。 我们现在想围剿他,难度无疑增加了不少!” 第215章 傲骨那鹰 隔了两天,在喜峰口截获的那名鞑子信使终于被秘密押送到了京师! 王国梓看着陈长珩带着一队人却只押送回一名俘虏,有些愕然: “鞑子只派一人来联系多尔衮? 这不应该吧?” 陈长珩闻言,想起惠登相的骚操作,有些赧然的回禀道: “校长,师座觉得,鞑子留得太多,也纯属浪费粮食。 所以……所以其他俘虏都已被优化,作为战功上报了!” 王国梓:“……” 他幽幽一叹: “你们惠师长这是得有多缺钱!” 陈长珩干笑一声道: “校长,师座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鞑子进关袭扰的小股部队,就没想过要留活口。 加之鞑子被搜索队俘虏后,一直在叽里呱啦,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师座眼看着他们活着,也不会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才吩咐将他们全砍了换战功! 还好,这个叫那拉·格一牙切的鞑子最后关口开口,用汉话说身上有重要情报,师座才放了他一马。 随着他的交代,多尔衮写给鞑子小皇帝的奏折,这才被我们给截了下来!” 王国梓:“……” 他看着一脸惶恐的鞑子俘虏,幽幽一叹: “看来,学会一门外语关键时候真能救命! 只是,他这个名字怎么像倭寇?” “校长,我们审问过这个鞑子。 ‘格一牙切’是满语‘鹰’的意思! 他是正黄旗;姓氏‘那拉氏’也是满族八大姓之一。 他的名字翻译过来,就叫那鹰!” 那鹰?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呀! 王国梓来了点兴致,悠悠的道: “既然名字叫鹰,那肯定也有点雄鹰的傲骨吧! 对于这样的硬骨头,还是先带下去杂治一番!” “……是!” 得了王国梓的命令,就有两个壮硕的盖世太保出列。 他们手中的皮鞭挥舞的“啪啪”作响,不怀好意向那鹰走了过来! 此时,那鞑子虽然还没完全领会何谓“杂治”;但看着汉阳兵的态度,肯定不是请客吃饭,给他这个国际友人上什么套餐。 为了避免吃苦头,那鞑子立马跪伏在地,不停磕头求饶道: “尊贵的大明主子,奴才什么都愿意说,什么都愿意配合! 请千万留奴才一条狗命!” 王国梓:“……” 看着鞑子痛哭流涕的样子,他有些不确定的道: “不都说鞑子骨头硬,都宁死不屈、个个是勇士。 怎么这个那鞑子,如此没有骨气?” 陈长珩:“……” 他赶紧解释道: “校长,这个那鹰,您别看颧骨突出、两颊凹陷、鼻翼废大,长相粗犷。 其实,他的胆子特别小、也特别怕死。 师座说过: 这人胆小如鼠,名字肯定取错了;应该叫那鼠或是那鸡!” 王国梓:……那鹰是那鸡?这话没毛病! “行了,让他替我们给鞑子皇帝传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还不等陈长珩回话,那鞑子立马磕头如捣蒜,连连表忠心道: “主子,奴才愿意传话。 您吩咐奴才干什么,奴才都一定照办!” 王国梓见他态度还不错,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示意一旁的方立功送上纸笔,开口吩咐道: “正黄旗是上三旗吧。 你是不是曾经服侍过皇太极?” “对! 奴才曾经服侍过先帝,算是先帝的贴身侍卫! 先帝很多的事,奴才都知晓!” 王国梓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诱供道: “永福宫的庄妃,跟多尔衮是青梅竹马。 多尔衮就没有私下里跟老情人诉诉衷肠?” 那鞑子立马摇头道: “绝无此事! 虽然睿亲王和太后青梅竹马;但他们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未及于乱!” 一旁的方立功立马打断道: “来人,将那鹰带下去砍了!” 闻言,两名刀斧手立马上前,就准备送他上路! 那鹰见此,立马跪伏在地,改口道: “回主子: 乱了……太后她淫乱后宫了! 求求主子,放过奴才吧!” “这才对嘛! 他们在后宫中怎么乱的,你可亲眼看到了?” “奴才……奴才看到过!” 闻言,王国梓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这才对嘛! 身为皇帝的耳目,竟然连妃子偷人都不知道,那留着又有什么用! 既然你亲眼所见,那就一五一十的写下来吧! 记住,过程要描写的详尽亿点点、生动亿点点、抓人眼球亿点点!” 那鹰:“……” 他哭丧着一张脸,开口道: “主子,这个……奴才太难了! 奴才即便无中生有、瞎编一气;但写出来的东西,也没人会相信!” 王国梓恨铁不成钢的丢出一套“清宫热”的丛书,愤愤的道: “给你答案照抄,应该会吧? 这套丛书,应该能帮你回忆回忆,希望能助你文思如泉涌!” 那鹰:“……” 他当初还是学过汉字的。 当即打开书,一眼望过去,确实描写多尔衮趁着皇太极外出打仗,与庄妃偷情的桥段。 只见上面写着: “到晚夕,多尔衮入宫,偷摸进了永福宫,将襁褓中的福临抱起,塞到床榻之下…… 一时间,灯光影里,鲛销帐内,一来一往,耳鬓厮磨。 这一个猿臂忙摇,那一个玉臂高举。这一个气喘吁吁,那一个燕语喃喃……” 那鹰仿佛看到了什么毒蛇猛兽般,立马将书给丢了出去,连连求饶道: “主子,奴才实在是不敢乱写。 如果……如果太后和睿亲王知道了,那还不得将奴才乱箭射死!” 方立功此时森然的开口道: “你不写?! 那好,我们现在就乱箭射死你!” “……” 最终,那鹰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始了自己造黄谣大业。 …… 看着那鹰递上来的文稿,王国梓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不错,想不到你还修改了几处不合理的地方。 看着这些描写,倒不像是完全杜撰的!” 那鹰自从被逼着写下投名状后,堕落的无比得迅速。 此时,他一脸谄笑的道: “主子,奴才也是受到那本神作的激发,这才有了创造灵感。 加之,奴才融入了一些所见所闻,才能写得如此传神!” 王国梓:“……” 他不禁问道: “难道你在办差的时候,还真的遇到过后妃偷人?” “……奴才……奴才侥幸,也被偷过!” “……” 第216章 访问结束 王国梓听了那鹰的讲述,有种节操碎尽的感觉。 满清的后宫,可是真会玩;上能玩小叔子,中间能玩太医,下面还能布施给奴才。 真是一个字:绝! …… 王国梓又仔细打量了这位被后妃取过精的那鹰,嘴角略微抽了抽,心道: 阁下的长相,除了粗犷了些,又有哪里可以吸引得了哲哲、布尔布泰和海兰珠? 难道她们都是有眼无珠?! …… 大明主子鄙夷的眼神,显然刺痛了那鹰的神经。 他马上辩白道: “奴才……奴才也是有特长的。 奴才能歌善舞,拥有一管好嗓音;不仅宽广流畅,而且辨识度极高。 几位后宫的主子在办完事后,都喜欢让奴才唱个小曲儿解解乏! 奴才……奴才也有长处!” 王国梓:……淦!你的长处,是不是正是皇太极的短处?! 这真是满清乱不乱,后宫说了算! …… 那鹰说起自己跟后妃的那点事后,彻底放飞了自我。 王国梓为了让他提提神,在他写好投名状后,立马带他参观了京师的新一处人文景观——京观! 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 …… 看着眼前用人头垒成的小丘,处处血迹斑斑、个个狰狞恐怖,那鹰差点吓尿了! 他双腿发软、嘴唇哆嗦的问道: “这……这……这是……” 一旁的方立功见他两股颤颤,几乎要晕厥的模样,赶紧又给他上了一份大餐: “那些都是普通鞑子的;这里面的更金贵!” 说完,就递给他一个木盒! “打开看看吧! 这就是侵略者的下场!” 那鹰颤颤巍巍的打开木盒,发现里面放着的正是多铎的人头。 这一刻,他彻底崩溃了,立马瘫软在地。 一旁的方立功见此,厉喝一声道: “那鹰,你听好了! 多尔衮入关时的十万兵马,已经折损过半。 刚刚你看到的京观,就是他们的首级垒成的。 如今,多尔衮三兄弟中,阿济格受伤被俘,多铎战败被阵斩。 唯有多尔衮带着残部,陷入我汉阳军的围追堵截! 这就是你们擅开边衅的下场! 入关的鞑子大多被消灭,但我汉阳军主帅王驸马,已经被彻底激怒;准备集结十万士卒,征讨暴清! 哼哼,待我铁骑踏入尔伪都,定让尔等灰飞烟灭、片甲不留!” 那鹰听罢,立马跪倒求饶道: “这位将军,这次入关都是睿亲王……都是多尔衮和洪承畴一力主张。 我大清其他权贵可从来都是希望与大明睦邻友好、和平共处! 主子,您如果放了我;奴才回去后,一定宣扬您的文治武功,并极力规劝陛下尽快撤兵,双方签订和约,永世修好!” 王国梓听罢,似笑非笑的道: “果真如此?” “奴才但凡有半句虚言,定然天打五雷轰!”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 说说吧,如果我放你回去,满清要如何与我汉阳军修好?” 那鹰咬了咬牙道: “首要之事,就是惩治战犯! 我大清内部对睿亲王的倒行逆施,早已有所不满。 这次奴才回去后,定然将两白旗损失惨重、几近全军覆没的消息,禀告我主! 我大清向来是赏功罚过,睿……多尔衮定然难逃罪责!” 王国梓点了点头道: “这是应有之义! 还有呢?” “奴才回去后,会极力劝说我主,归还松锦之战后侵占的大明疆土。 双方可恢复到大战前的边界!” “还有呢?” “我大清愿意出岁币,具体数量另行商议!” “还有呢?” “……” 王国梓见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索性开始自己加码: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尔等化外之民,需要摒除陋习,切记: 留头必留发,去发不留头!” “……” “化外之地,哪里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鞑子小皇帝需送到我大明,由饱学之士教授其义理,让其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 “我天朝将赠尔后宫妃嫔《女论语》《女范》《女训》《女史》《女戒》等,希尔恪守妇道,控制自己的兽欲!” “……” 一时间,王国梓化身心灵导师,将我大清的种种有的没的敝政一一点出,进行了洋洋洒洒的狂批。 那鹰则跪在一旁,一脸懵逼的听着王国梓各种奇葩的要求,心中是敢怒不敢言! 王国梓并不准备放过他,让他将自己的讲话精神记录下来,整理成册,名字暂定为《大明王驸马就满清各种弊端和陋习做出的重大指示》! 这本《重大指示》经删删改改,几易其稿,终于在累计到十万字的时候,王国梓才放弃了继续折腾那鹰! 不放弃也不行呀! 此时的那鹰,已经精神恍惚、两眼迷离。 王国梓疑心,再对他进行灌输,就得将人给直接送走了! 他如果死了,谁替自己跑到满清朝堂去恶心人呀! …… 待那鹰“访问”结束,王国梓还贴心的为他饯行。 饯行时,当然少不了几个助兴的节目。 这次的节目,就是后世缅北的传统保留节目——噶腰子! 被噶的,正是已经养好伤的阿济格;而化身噶腰真人的,正是手足无措的那鹰! 等阿济格血刺啦呼的被抬下去抢救后,王国梓对着他悠悠的道: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明白,你那鹰确实是一个好奴才。 哎! 我都已经用顺了手,几乎舍不得让你离开!” 那鹰:……别,请放过;驸马爷,您还是做个人吧! …… 看着对方一脸吃了翔的表情,王国梓继续鼓励道: “那鹰,记住一句话: 我天朝是个很有包容性的国度。 你已经是我认可的好奴才,自然也是天朝的一份子。 这次派你回去卧底,你要时时心系大明: 宁恋天朝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你明白了吗?” 那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立马附和道: “主子,您说得极是!” “这次你回去,我吩咐的和谈条件,需事先瞒着多尔衮。 你不会去找他告密吧?” 那鹰闻言,刚刚直起的腰,立马又弯了下来,哭丧着脸道: “主子,奴才哪还敢! 奴才先是造了睿……多尔衮的黄谣;接着,又当着众人的面噶了他亲兄弟的腰子! 奴才这要是去了多尔衮那里,他还不得活剐了奴才!” 王国梓闻言,含笑点了点头道: “好奴才! 除了骨头软了点,其他都挺不错的! 我期待着你继续为我汉阳军效力!”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心系天朝!” 第217章 形单影只的豪格 心系天朝的那鹰,最终带着驸马爷的殷切期盼独自上路了。 左懋第看着他离开,有些不解的问道: “驸马爷,您就这样让一个鞑子的信使传讯,是否太过的儿戏? 自来邦交无小事,只有小人。 这个那鹰,十成十的一个小人。 驸马爷,您怎么就能放心交托重任于他?” 王国梓看着这位老先生满脸不认同的模样,幽幽的开口道: “萝石先生,我从来没想过跟满清议和。 他们是我们一衣带血的恶邻,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况且,所谓的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内;难道光靠嘴说,就能让鞑子屈服嘛! 让这位鞑子回去,不过是传一个话: 多尔衮这次入关,已经彻底败了!” 左懋第有些不解的问道: “难道多尔衮还能隐瞒战败的消息不成?” 王国梓闻言,冷笑一声: “那是当然。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赌徒。 在还没有输光之前,自然认为还可以翻盘,是绝不会收手的。 所以,他只能隐瞒消息,以得到满清朝廷的进一步支持! 哼哼,你看看他写给鞑子小皇帝的信了嘛。 竟大汩汩的要求将我送去给他们审判,就知道他是多么的妄自尊大、狂妄无知! 这样的人,又怎么甘心承认失败!” 左懋第有些疑惑的问道: “将战败的消息传出去,我们似乎也能做到,为何却要让一个鞑子传话?” 一开口,他就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是呀! 如果由汉阳军传出这样的消息,说不得鞑子还认为这是他们在脸上贴金,又怎么会有从自己人口中得知更有说服力! 此时,这位老先生一脸释然的道: “难怪驸马爷没用多铎的人头祭太庙,而是送回给了满清。 还有什么是死人不能说明问题的呢!” “这个那鹰,我还有其他用处!” 王国梓并没有细说,反而拿起一份第五师的战报: “这一次的香河之战,虽全歼了多铎的镶白旗和孔有德部。 但我军的伤亡也是前所未有的损失,减员竟达到了三成!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满清自然是不得不除;但它作为一个新崛起的势力,如果要快速消灭,需要下很大的工夫;同时,也要承担不可估量的伤亡! 这样的损失,还是有些过于触目尽心!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如果能从内部消耗、瓦解他们的实力,那自然是上上之选! 鞑子内部派系林立;如果能善加利用,说不得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 接下来,王国梓结合从系统中得来的《清史稿》,开始给这位老先生普及皇太极猝死后的八旗权力之争! 当然了,这份东西,除了干货外,还夹杂着他无数的私货! 就比如皇太极猝死之谜,他就让那鹰穿凿附会,补充了一段香艳的秘史: 在永福宫中,皇太极看到了一些攒劲的活春宫运动后,脑袋一瞬间炸裂,才突发脑溢血而亡! 他死后,给满清留下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因他一直未立储,由谁来继位,成了一个大问题! 细究起来,当时八旗权贵按照各个旗主的倾向,共分为好几个阵营: 一直听命于皇太极的两黄旗,实力最强。 皇太极作为他们的旧主,他们自然属意豪格;因为他是皇太极的长子! 但两黄旗内部也有分裂: 像拜音图、何洛会等权臣,其实在皇太极死后已经暗中投靠了多尔衮! 其次,两白旗的势力也不弱,并牢牢的掌控在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手中。 他们自然一心支持多尔衮继位。 而多尔衮如果继承皇位,本身在法理上也能得到支持。 除了鞑子兄终弟及的老传统外,当初努尔哈赤最中意的就是多尔衮这个儿子。 要不是野猪皮过世的时间太早,多尔衮的年纪太小,那就没皇太极什么事了! 如今物归原主,似乎也是应有之义! …… 接下来,就是代善和他子孙控制的两红旗。 他们是八旗中绝对中立的。 一方面,代善已经老了,没有雄心去跟弟弟和侄子竞争! 另一方面,当初他在亲爹没死之前,就勾搭上了自己的嫡母;这在野猪皮看来,也是丧德败行、节操碎尽的大问题。 所以,代善早已失去了继位的可能。 既然自己不能继位,他对是弟弟多尔衮继位还是侄子豪格继位,态度上都无所谓。 不过,他的次子硕托和孙子阿达礼,却跟他不是一条心,一心想着拥立多尔衮上位。 并且,他们还在谋划兵谏! 代善只是老了,并非死了! 眼看着满清内部就要分裂,他立马展现了铁血手腕: 用儿子和孙子的两条人命,换回了满清内部的暂时稳定! 同时,他的举动,也向所有人表明了一个态度: 在皇位之争中,谁不讲武德的先动手了,他的两红旗就打谁! …… 至于两蓝旗,豪格本身就是正蓝旗旗主,所以正蓝旗是他的铁杆,一心支持他上位。 至于镶蓝旗,旗主是努尔哈赤的侄子——济尔哈朗! 由于都带了一个“蓝”子,在情感上,济尔哈朗是支持豪格的! 但他跟代善一样,也不支持八旗发生内讧。 最终,这个唯一非努尔哈赤嫡系子孙的“外人”,提出了一个天才般的设想: 立皇太极的儿子继位,但不能是豪格;新帝继位后,让多尔衮出任摄政王,用以弥补对他的亏欠。 这个提议一出,两黄旗立马通过。 因为是旧主的儿子继位,他们没道理拒绝。 两红旗也同意。 因为这样可以避免豪格和多尔衮针尖对麦芒的起正面冲突! 至于首倡者济尔哈朗,自然也同意;他的态度,就是镶蓝旗的态度。 至于两白旗,多尔衮毕竟还得到了一个摄政王的安慰奖,也无法表示反对。 就这样,八旗中的五旗都同意,两白旗不反对;这个建议就成了决议! 所以,细究起来,似乎整个分蛋糕的过程中,也就豪格啥都没捞着! 但此时一对七,优势不在他。 豪格也只能捏着鼻子饮下这杯苦酒! 但多尔衮头铁的碰上了汉阳军,导致两白旗损失惨重。 如果这个消息传回去,豪格似乎有可以支楞起来了! 第218章 我豪格支楞起来了 那鹰逃出了王国梓的“魔爪”后,一点都不敢耽搁,立马打马狂奔逃回了盛京! 但他回去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皇宫,而是去拜见了一个人。 虽然他长得像一个粗胚,但心眼子着实不少,堪比藕片! 如果他此时进宫复旨,只能简单做了一回多尔衮的传声筒,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加之,他的随员都被汉阳兵斩杀,自己极有可能会被追责。 而他如果先去拜见了这个人,不仅仅能在他身处低谷时捡个便宜。 同时,也能为自己孤身回来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 那鹰求见的,正是如今被削爵、等待重新启用的肃亲王豪格! 豪格也算是时乖命蹇! 当初以索尼为首的两黄旗八大臣,明明都支持自己继位;但跳出来一个多尔衮后,导致自己功败垂成。 最终,他不得不说自己福薄,无法继承大统,才与帝位失之交臂。 没想到,长生天似乎也责怪他的自轻自贱,将他彻底打入了冷宫。 自那之后,他的人生轨迹只能用跌跌不休来形容。 在他最低谷的时候,正黄旗的固山额真何洛会还跳出来踩他一脚,说他非议摄政王多尔衮。 就这样,这些墙头草成功拿他做筏子,取悦了大权独揽的摄政王! …… 豪格一开始听说正黄旗的那鹰要求见,差点就让扈从将他给打了出去。 在他看来,两黄旗都是墙头草! 不过,那鹰送上的一份礼物,却让豪格精神一震,立马开侧门将他迎了进来! 因为这件礼物不得了,正是多铎的人头! …… 书房内。 豪格看着对自己点头哈腰的那鹰,冷着一张脸,对着左右亲兵道: “来人呀,将谋害十五叔的贼子拿下。 本王……我要为叔叔报仇!” 听他下令,早已准备好的亲卫立马上前摁跪了那鹰! 那鹰虽知道豪格多半是在跟自己装腔作势,但还是老实跪好,开口求饶道: “肃亲王,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豫郡王! 他的死,另有隐情! 奴才这次前来,是有大事禀告。 此事不仅涉及到我大清的生死存亡,而且还关系到肃亲王您是否能东山再起。 奴才的一片赤诚,可昭日月! 还请肃亲王垂怜!” 说完,他立马跪伏在地,像是在等待豪格审判。 …… 其实,豪格在看到多铎人头的那一刻,就知道多尔衮入关作战多半出了问题。 这可是一件喜大普奔、能激得他夜御十女的兴奋事。 此时,他听了那鹰的话,立马挥手让左右退下,悠悠开口道: “那我倒是要听听,你们正黄旗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那鹰见豪格没叫自己起身,只得跪倒回话道: “睿亲王入关,正在攻打明朝的京师。 此时,不知道肃亲王您可知晓?” 豪格嗤笑一声,开口道: “本王……我虽然被削爵,闭门思过;但一月前笃恭殿前,老九拜多尔衮为大将军、亲赐大将军敕印的事,还是有所耳闻! 怎么,你今天上门也是要学学何洛会,对我落井下石?” “肃亲王,您说笑了,奴才哪敢呢! 此次奴才奉命入关,就是接到旨意,请睿亲王批示我大清与南明和议一事! 不想,奴才这一趟去关内,却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睿亲王他……他在关内吃了前所未有的败仗。 如今,英郡王已经战败被俘,豫郡王更是被南蛮子阵斩。 南明已经集结十万大军,正在到处搜寻睿亲王,要与之决战!” “……” 虽已亲眼看到多铎的人头,豪格还是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道: “你胡说! 南蛮兵的实力向来羸弱,本王又不是没领教过! 多尔衮虽然性格卑劣,但行军打仗还是一把好手,手中更是有着两白旗、蒙古铁骑以及汉军旗的乌真超哈营。 再加上前段时间吴三桂也投降了过来! 他的手中,可是集中了我大清十万精锐! 为何入关时都好好的,现在却损兵折将、被打的四处鼠窜?” 那鹰忙解释道: “打仗的事,奴才不是太清楚! 奴才在回程的时候,走的是喜峰口;那里已被南蛮兵占领。 他们的搜索队遇到奴才等人后,立马就摆开架势突袭。 奴才等人一个不慎,就陷入了遭遇战。 最终,随员的勇士都已战死,奴才也不幸被俘!” 豪格听到那鹰被俘,脸色一黑,立马喝问道: “你做了南蛮子的俘虏? 本文问你: 你可曾出卖我大清的利益?” 那鹰被豪格突如其来喝问吓了一跳,立马跪伏在地,不迭声的自辩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南蛮子虽对奴才进行肉体的折磨和精神的摧残。 但奴才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始终未向南蛮吐露过哪怕一丝一毫我大清的机密! 不仅如此,奴才还假意接近他们的统帅,探听到不少南蛮子的机密! 豫郡王的头颅,就是奴才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带回来的!” 豪格看他那副怂样,知道他所说肯定不尽不实! 但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他也不去深究: “你不是说有大事要禀告。 到底是什么大事?” “回肃亲王: 我在南蛮子那里已经探听到,这次镶白旗自豫郡王以下已无一生还! 蒙八旗除了吴克善带走的十五个牛录外,其他都折在了青山关和山海关! 至于汉军旗,正黄旗、正红旗、镶蓝旗都已被全歼。 如今,入关的八旗勇士,只有睿亲王的正白旗建制还算完整。 但他已经被围困在了京师、遵化、永平、滦州和香河一带的狭小区域,成了瓮中之鳖;灭亡也只在旦夕之间! 肃亲王,此消彼长,这正是您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关键时刻!” 豪格眼中精光一闪,冷笑一声道: “难怪了! 我说怎么宫中传出风声,说要重新启用本王,还冠冕堂皇的让本王戴罪立功! 原来是十四叔顶不住了,这是要我入关救他和正白旗的性命! 我问你: 两白旗的死伤,可是实情? 你不会还有什么瞒着本王吧?!” “……” 第219章 议政王大臣会议 看着豪格眼神灼灼的盯着自己,那鹰知道自己不说出些干货镇住他,还真不一定能取得他的信任。 “肃亲王,两白旗的损失,是奴才亲眼所见! 南蛮子太过恶毒,竟然在京师筑起了京观。 他们为了威逼奴才为他们办事,还带着奴才去看了。 那真是头颅遍地、见者激愤! 奴才粗粗点算了下,光是我大清被斩杀的勇士,恐怕就不止三万! 那些蒙八旗和汉军旗,很多被俘后,都被塞入矿场做苦力!” “……” 豪格闻言,不仅不为两白旗的伤亡痛惜,反而高声大笑道: “好、好! 没了两白旗,我看你多尔衮还有什么脸面做摄政王,还怎么对本王颐指气使! 来人,准备伺候更衣;本王要即刻进宫,参多尔衮一本!” “……” 看着办事不过脑子的豪格,那鹰好心提醒道: “肃亲王,凡事需谋定而后动! 您这样进宫,恐怕不仅不能让皇上和众大臣怪罪睿亲王;反而有心人会责怪您幸灾乐祸,心中没有大清的江山社稷!” 那鹰的话,让豪格的动作一滞。 经过了继位被阻、爵位被夺,他最近也是头皮发痒开始长脑子了。 他听出那鹰话中有话,连忙让身边的人都退下,上前搀扶起那鹰,含笑道: “格一牙切,本王过去只知道你勇猛如鹰;哪曾想到,你也是机智如狐! 疾风知劲草,世乱识忠臣! 在本王落寞后,两黄旗中像你这样富有正义感的奴才已经不多了。 一事不烦二主,你有何良策教本王!” 那鹰跪了半天,腿早已经麻了! 他只觉得膝盖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的心中此时已经在疯狂吐槽: 你个豪格,礼贤下士的样子都装得不像,还敢跟多尔衮那样的老狐狸斗! 如果不是要拿你出来掩护,自己还真不稀得搭理你。 …… 豪格见那鹰欲言又止的便秘样,立马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道: “今日的事,是本王失礼了! 等会儿本王自然会有一份心意送上。 你就别拿乔了,快说说本王应该怎么办。” 那鹰听罢,连道不敢;在一旁的椅子上欠着屁股坐下,悠悠开口道: “如今,各旗内部事务都由旗主贝勒处理;特殊者,也是交由六部处理。 如果您这时候进宫参睿亲王,那这事多半就交到了六部。 但您想过没有,如今管理部务的亲王贝勒,多半可都是睿亲王提拔上来了。 您这样处置,不是让睿亲王的同盟者及奴才来审问自己的主子嘛! 如今朝堂上,就连摄政和硕郑亲王面对睿亲王的排挤,都采取了退让态度。 奴才敢打赌: 您的参本不仅会石沉大海;而且,还会招致像何洛会等这等小人的疯狂报复!” 闻言,豪格终于冷静了下来。 那鹰说的,还真是事情! 去年十二月,济尔哈朗和多尔衮召集诸王群臣商议,认为我大清不应该大事都由群臣议论后再决定;这样多半会决而不定。 二人觉得应该由摄政王直接裁决,如此才能提高效率、确保稳定。 所以,二人解除所理部务,专任摄政,分别称“摄政和硕郑亲王”和“摄政和硕睿亲王”。 但面对多尔衮的处处打压,济尔哈朗也有些顶不住。 接着,在今年正月,他公开召集内三院八衙门的所有堂官,要求他们: 嗣后凡各衙门办理事务,或有应白于我二王者,或有记档者,皆先启知睿亲王。 可见,如今朝堂上的事,已经由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两头大,变成了多尔衮一言决! …… 想到这里,豪格不由得愤愤不平的道: “这个济尔哈朗,不仅是个摇摆不定的小人,还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那你说,本王要怎么办?” 那鹰忙道: “肃亲王,难道您忘了还有议政王大臣会同决议了嘛。 睿亲王此败,是我大清绝无仅有的第一次。 这样的大事,已经不是各部事务可以决断的了。 您应该积极推动各议政王、贝勒、大臣召开会议共同议决,给睿亲王定罪!” 听了那鹰的话后,豪格恍然大悟,哈哈一笑道: “不错! 本王怎么没想起来呢! 哼哼,议政王大臣会议执掌的职责有二: 一是军务。 凡遇我大清出师征讨,必先议定而行。 二是审案。 凡我满洲王公大臣的刑案,全部由众王公大臣审判。 哼哼,前不久,本王还在大会上被何洛会那个小人摆了一道,被夺去了正蓝旗七牛录人员,罚银五千两,废为庶人。 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一次多尔衮也在劫难逃! 哈哈……” 那鹰继续建言道: “肃亲王,如果想顺利推动这次的会议,您必须亲自上门去求助两个人!” 豪格略微想了想后,便开口道: “一个是代善那只老狐狸;另一个是谁,还请明言!” “正是郑亲王济尔哈朗!” “他? 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做事瞻前顾后,本王还得去求他?” 显然,豪格对这个一开始支持自己继位,但中途又第一个否决自己的堂叔,心中还充满着怨愤! 那鹰:……这豪格脑袋之下,都是当皇帝的料;可惜,就是没长脑子! 他不得不为济尔哈朗解释道: “肃亲王,郑亲王也是有苦衷的。 他表面上与睿亲王势均力敌。 其实,自新皇登基后,睿亲王一直在排挤郑亲王,意图独揽大权。 而且,八旗旗主大多是昆都仑汗一脉的嫡系子孙;唯有郑亲王是旁支。 他如果太露锋芒,肯定不得善终。 所以,面对睿亲王的步步紧逼,他唯有退让才能明哲保身。 但今时不同往日,睿亲王在征明中大败亏输。 您这时候正是主动上门,和郑亲王联系两蓝旗感情的时候。 奴才想,都是摄政王,郑亲王应该也有自己的野心!” 豪格听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 “本王要如何说服郑亲王和礼亲王?” 那鹰略一沉思,便建言道: “礼亲王最看重的,是八旗内部的稳定。 您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至于郑亲王,他最看重的应该还是自己的权势! 如果睿亲王被贬为庶人,那他就是唯一的摄政王;他又怎么可能不同意。 加上睿亲王的两白旗损失惨重;如果他还想揽权,自然是要吞并其他旗主手中的士卒。 试问: 如今各旗主,谁才是实力最弱的那个呢! 郑亲王就不紧张吗?!” “……” 第220章 皇帝易溶于水(1) 肃亲王府邸的书房外,此时却有一个人惊疑不定的听着里面的密谋。 这个人正是豪格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杜勒玛。 她是科尔沁草原的格格,还有另一层身份——多尔衮嫡福晋博尔济吉特·巴特玛的亲妹妹、多尔衮的小姨子。 不过,这位杜勒玛心目中的大英雄,从来都是姐夫多尔衮,而非豪格这样的草包! 自她嫁给豪格后,无数个午夜梦回都在肖想和姐夫温存。 甚至于说梦话的时候,都曾呢喃细语: “我嫁给他,还不是因为你喜欢人~妻!” …… 此时,杜勒玛听到亲夫豪格想要谋害自己的情夫多尔衮,立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不行! 姐夫有难,我得救她!” 经过一番思索后,她将准备好的参汤倒掉喂狗,吩咐贴身婢女道: “走,我要去拜访睿亲王福晋!” …… 肃亲王和睿亲王虽然不对付,但两人的府邸却很近。 还真应了那句话: 相看两相厌,唯有面上欢。 来到睿亲王府,杜特玛驾轻就熟,立马找到姐姐巴特玛,就将丈夫豪格给出卖了。 不过,多尔衮出征时,几乎带走了所有的心腹,姐妹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找谁商议。 杜特玛建言道: “姐姐,这个事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一下大姐哲哲?” 巴特玛立马拒绝道: “不行! 大姐和先帝伉俪情深,如今也是地位尊崇、备受重视。 但一生无子,却是她最大的痛处。 她现在视福临为亲子,而王爷将是他儿子亲政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所以,大姐不会真心解救王爷;我们去找她,说不定对王爷更不利! 与其找哲哲,还不如直接找她。 如果豪格得势,最落魄无异是王爷;但最惶惶不可终日的,肯定会是她! 而且,他与王爷……” 看着巴特玛欲言又止的样子,杜特玛赶紧问道: “姐姐,你说的到底是谁?” 巴特玛幽幽的道: “还能是谁! 她就是我们的好侄女——布尔布泰! 她一直都是个聪明人,一定会知道如何抉择!” “……” …… 就在豪格想着集结满清权贵做掉多尔衮的时候;他的福晋也在集结权贵家中的一帮娘子军,想着如何解救情夫。 这本是王国梓看戏的最好时刻。 不想,南明小朝廷却出了一件大事,让他没了吃瓜的心情。 这一次出事的,正是隆武帝! 他最终也没能逃过大明皇帝易溶于水的宿命! …… 原本,隆武帝也想着缔造一个主圣臣贤的中兴时代。 没想到,因为一个税收问题,就差点搞得他和文官集团决裂! 虽然通过户部向内库输送盐引的方式,暂时平息了双方的矛盾;但君臣离心离德已成定局。 眼看文官这条路走不通,隆武帝又没有钱财编练新军,他唯有求助于地方上的藩镇! 没想到,这些藩镇也统统不是东西,只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唯我独尊、作威作福。 他们对隆武帝的热切召唤,统统都是“呵呵”以对! …… 面对文武这样的态度,隆武帝可就呵呵不起来了! 这时候,司礼监太监建言重开厂卫,可以说正挠到他的痒处! 虽然大臣们极力反对,他还是利用户部交上来的盐引以及郑芝龙等藩镇送上来的孝敬,勉强拉起了自己的特务机构。 被任命为东厂厂督的,正是有着知兵之名的太监高起潜。 他刚一上任,就将自己的老搭档马吉翔介绍给了隆武帝。 迅即,马吉翔就被任命为锦衣卫指挥使。 …… 话说这两位,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先来说说高起潜。 他因通晓军事而备受崇祯的赏识,在崇祯六年就第一次被用作监军。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没开眼,他第一次出征,就取得了征讨孔有德的大胜。 自此之后,他的知兵之名算是在崇祯心中根深蒂固。 而伴随着皇帝的信重,高起潜侵吞克扣军用物资几乎就是家常便饭;面对敌人带着精兵提前跑路,那也是小菜一碟。 他最有名的,是联手时任兵部尚书杨嗣昌,坑死了明末着名的儒将卢象升! ……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个马吉翔跟高起潜比起来,那也是不遑多让。 马吉翔粗通文义,谄媚有术;常常通过结交内宦,来追求进步。 在高起潜出任监军时,他就随军任都司;高起潜的恶行,大多都是马吉翔在背后出谋划策。 不过,这个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不是打仗的料,转而谄媚巴结军将,从而每次都能分润些战功。 就这样,他通过内交宦官、外结诸将,顺利实现了升职加薪,成为了隆武帝的锦衣卫指挥使! 隆武帝有了卧龙凤雏后,自然也将自己的七大恨给说了出来: 一恨驸马擅权,形同傀儡; 二恨文官敷衍,处处掣肘; 三恨武将不听宣,个个是藩镇; 四恨满清步步紧逼,面子里子皆输; 五恨…… …… 卧龙凤雏一听,这还了得! 正所谓主忧臣辱,他们感同身受,表示一点都不能忍! 其中,高起潜建言: 自己知兵事,可以出任京营提督,训练出一支绝对听命于陛下的军队。 马吉翔也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可以搞到陛下起事所需的原始积累! 隆武帝一听,只觉得还是宦官和特务群体最是靠谱,立马问道: “马爱卿,你有何搂钱的法子教朕? 先说好了,加税就免谈;那些大臣们太过油滑,根本就不同意加税!” 马吉翔闻言,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悠悠开口道: “陛下,既然这些文官们不老实,臣有的是法子让他们老实! 这天下最富有的,莫过于藩王和满朝的大臣。 眼前不就有个最好的机会,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顺利筹集到练新军的钱财嘛!” “马爱卿,别卖关子了,详细说来!” 马吉翔忙躬身一礼,开口道: “之前,南京诸公不是分为拥福、拥潞等各派,甚至还牵涉到远在广西的桂王等宗室。 他们无君无父,陛下难道就这样轻易放过了他们?” 隆武帝闻言,已经明白了马吉翔的意思。 他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忧的道: “当初朕登基的时候,已经与东林党达成妥协,会既往不咎! 如果这时候再翻旧账,似乎……” 马吉翔闻言,知道隆武帝既当又立,忙改口道: “陛下,既然如此,那只能兵行险招了! 臣曾任职两广,听说广西巡抚瞿式耜是东林中坚,与桂王过从甚密;甚至在陛下下旨后,还拒绝交出广西的军政大权。 这个人身上,可是大有文章可做!” “……” 第221章 皇帝易溶于水(2) 马吉翔给隆武帝出的是一条连环毒计,目的是将当初涉及争位的藩镇和东林党一网打尽。 当隆武帝和高起潜听了他的讲述后,均感到脊背发寒: 这人虽然名叫“吉祥”,但办的事可与吉祥一点都不沾边。 作为他的举荐人,高起潜更是生出了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危机感,心道: 此人太过阴毒,都快赶上自己了。 如果他日后得了势,到底是让自己活得吉祥还是走得安详,还真说不定! 此时,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 隆武帝毕竟还不是一个成熟的帝王,还残存的一定的良知。 他神情有些复杂的开口道: “马爱卿,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 马吉翔可是在明军的大熔炉中锻炼出来的,脸上挂着迷之自信,悠悠开口道: “陛下,您刚刚不是还说了自己的七大恨嘛。 无人无钱,怨恨永远无法发泄;到时候受伤的,还是您的龙体呀!” 听他如此说,隆武帝终于暂时将节操丢到一边,下定了决心吩咐两人道: “好,就照刚刚的意思办! 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不过,这件事涉及宗亲和朕之前的承诺,朕就不好出面了。 朕的意思,你们听明白了吗?” “……” 高起潜和马吉翔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隐晦的看到了“麻卖批”三个字! 他们算是听明白了隆武帝的意思: 这件事成了,那是秦淮上玩清倌; 失败了,那就是法场上丢命失官! 看来,这位皇帝在独自野蛮生长的过程中,也开始领悟帝王丢锅的技能了。 “是!” …… 当高起潜将马吉翔送出宫门的时候,状似无意的道: “马指挥使,您今天的表现可是让咱家刮目相看、好生钦佩! 用一条毒计就将所有人算计的明明白白。 咱家现在想来,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咱家要做的事,都被指挥使做完了;等哪天咱家落魄找上门了,你可得赏一口热饭!” 马吉翔:“……” 他猛然间惊醒: 这是高起潜在敲打他! 想到这里,他立马抱拳躬身一礼,一脸真诚的道: “向公公学习,一辈子都学不完。 在下只是尽量让公公高枕无忧,才能让您抽出时间更好的服侍陛下!” 说到这里,他连忙从袖口中取出一叠见票即兑的银票,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递了上去,口中还在恭维着: “向公公学习了这么久,在下终于有了点长进。 这是在下准备的一点心意,权当是这段时间的束修。 公公您千万别嫌弃,一定得收下!” 高起潜见这一叠银票怕不是有数十张,每张的面额都是一百两,心中顿时舒服多了。 他用翘起的兰花指,将银票捻起来,仔细看了看后,含笑道: “咦!这是哪家票号出的银票,做得如此精致;咱家却是从来没见过!” 马吉翔忙解释道: “公公放心,这是汉阳麒麟票号出的银票;见票即兑,方便的很! 山西‘日升号’曾在汉阳被抓到有鞑子的奸细混在其中,发生了挤兑,在江南已经信誉扫地。 如今实力最强的,就是汉阳票号出的银票了;比银子方便,还能随时兑换金银。 听说,那家票号最大的东主,就是那位爷! 有他的担保,这银票绝对没问题!” 高起潜听了解释,放心的收下银票,悠悠的开口道: “原来是那位爷呀! 他不仅是当朝驸马爷,听闻还是有名的财神爷! 你今日的连环计,为何不将他也算计进去?” “……” 马吉翔闻言,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扫了高起潜一眼,看他还在痴迷的数着银票,不仅腹诽道: 你个没卵子的东西,不是嫌命长就是醉得厉害。 但凡吃酒时就上两粒花生米,也不会问出这般不知轻重的话。 有些钱咬手,有命挣没命花! …… “公公,驸马爷毕竟是监国公主的夫婿,是陛下的家事。 在下又怎么敢离间天家兄妹的感情!” “哎,可惜了! 那位爷的产业,可是日进斗金。 只要他一倒,陛下肯定吃饱;咱家这样的身边人,也能跟着喝口汤!” 马吉翔:……淦!你敢打他的主意,不被熬成汤,估计下场就算是好的了! …… 自隆武帝成立厂卫以来,接踵而至的就有一件大事发生。 这一日,南京城突然来了一位游方和尚: 他一身百衲衣,嘴中神神叨叨,不时还露出迷之自信的微笑。 当他看到皇宫后,立马就要往里闯;还不停口出狂言,说自己是大明亲王,因流寇袭扰,这才出了家。 因事设宗亲,把守宫门的旗手卫大汉将军立马将这件事报告给了隆武帝。 隆武帝一改往日对宗室的不耐烦,竟然郑重其事的吩咐下去: 鉴于天下宗室众多,在未查明身份前,万不可怠慢了此人;但也不可轻信,着有司审理鉴别后,再行处置! 随即,他就点名刑部尚书马士英来主审此事。 马士英虽然品行不端,但手上还是有活的。 没过多久,他就审理出了结果。 原来这个疯和尚,是个彻头彻脑的骗子。 他原是徽州人;在老家待不下去,就逃荒去了苏州为僧,法号大悲。 都说:乱世道士下山,盛世和尚敛财。 身处明末这样的乱世,寺庙这样有大量僧产的大地主,家中也没了余粮。 他挂单的寺庙只能让和尚们自谋生路。 于是,在有心人的蛊惑下,他就趁着天下大乱、宗室多有离散,想着浑水摸鱼冒充亲王,好混上一份衣食无忧的生活。 这个结果很普通,应该只是一桩平常的诈骗案。 但这个疯和尚的一句话,却让整个局势不淡定了: 潞王恩施百姓,人人服之,该与他作正位! “……” 马士英一听,立马上奏,说自己审不了了。 因为他要避嫌。 当初为了让史可法上套,他在幕后大佬的要求下,也加入了拥潞派。 这个案子一看就小不了,马士英只想及时抽身! …… 隆武帝听罢,自然是龙颜大怒! 潞藩人人服之;是不是自己这个新帝,你们就口服心不服了?! 他立马安排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接手了案件的审理了。 马吉翔听罢,立马领命,心道: 自己这第一步布局,终于成了! 第222章 皇帝易溶于水(3) 当听到锦衣卫接手了大悲和尚的案子后,这事瞬间由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变成了人人避之而不及的洪水猛兽。 缇骑四出血四溅! 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再加上妖僧说出了那句: 潞王恩施百姓,人人服之,该与他作正位。 这纯粹是耗子找猫当伴娘——作了个大死! 此话一出,整个案件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它已经由一件简单的诈骗案,变成了政治案件。 搞不好,不少人就会因为妖僧的一句话而身死族灭! …… 不过,总有一群人喜欢用别人上吊的绳子荡秋千;也总有一股势力乐意在唯恐天下大乱之中造势。 这一次出场的,又是东林、复社的一批骨干分子! 这些人爱走极端,向来将自身的“门户”、“声望”,看得比国家、社稷还要重。 如今遇到这样的风吹草动,不管真相如何,他们都想抓住“把柄”,好为自己的政治意图谋划、服务! 至于他们的意图,也非常明确! 在隆武帝登基前,由于之前的宿怨,他们很不待见福藩,一心想着阻止朱由崧登基。 所以,作为正朔的朱慈烺一出场,他们可是好好的弹冠相庆、喜大普奔了一场。 但君臣相携的局面,并没有如同预料的那般出现。 甚至于他们和新帝都还没度过蜜月期,就已经进入了相看两相厌的“七年之痒”! 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 权利之争的根本,最终还是落脚在利益上。 隆武帝刚一登基,竟想着朝士绅加税;这是何等的昏庸! 自此之后,东林诸公除了勾栏听曲之外,又有了新使命: 将虎兕重新关到笼子中,给皇帝的权力重新套上笼头! 他们的目的,是让隆武帝彻底放权,实现垂拱而治;那才是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但新帝并不是一个乖孩子! 这时候,一众自封的“正人”、“君子”,自然要为了独揽朝政而大造舆论。 而这个妖僧的出现,算是给他们递上了一把刀! 他们可以借他之口,对隆武帝进行人身攻击,让他反躬自省,重新回到木塑泥胎的正途上来! 哈! 主圣臣贤的时代不远矣! …… 秦淮河的一条画舫上。 钱谦益正召集东林诸公,商议下一步应该如何行事。 牧斋先生将探幽索蜜的双手缩了回来,打发走一脸幽怨的红倌儿,对着众人一脸兴奋的道: “这个妖僧出现的好! 他好就好在说出了底层百姓的心声: 潞王仁义,该得大统!” 礼部尚书姜曰广闻言,也是义愤填膺的点了点头。 这位老先生就是在新帝登基时,被隆武帝借题发挥,平白无故挨了一香炉的那位大臣!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他本不该对隆武帝产生任何的怨怼! 但他的儿子、学生因造过王驸马的黄谣,被政敌抓住了痛脚。 之后,隆武帝为了对王国梓有个交代,就从严从重从速处理,革除了他的儿子功名,流放发配了他的学生! 这可戳中了姜曰广的肺管子。 自此之后,他算是发挥了东林党的一贯作风,处处跟隆武帝顶着来! …… 此时,他一脸肃然的附和道: “我等自当别正邪、辩忠佞! 陛下行得不端、做得不正;我等就应仗义死节,劝陛下弃恶从善、下罪己诏!” “对!陛下自登基以来,亲小人、远贤臣,是该好好规劝一番了!” “清查各地府库,造成多少官员官不聊生。长期以往、国将不国!” “……” 眼见着群情激愤,钱谦益幽幽开口道: “今日言卿贤弟来找过我,说是锦衣卫曾想就把大悲和尚移送到诏狱。 好在他是刑部左侍郎,已暂时将大悲扣在了刑部大牢。 不过,毕竟有陛下的旨意,他也不能将人留得太久。 众位贤弟如果有什么话想让这位大师替我们说出来,愚兄倒是可以安排!” “……” 都御史易应昌看着面有得色的钱谦益,只觉得这位东林魁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别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事,这位倒是想着主动凑上去! 他不得不站出来提醒道: “此事万万不可! 自那个妖僧说出了潞王相关的混账话后,这桩无关痛痒的坑蒙拐骗案,已经变成了事关江山社稷的谋逆大案。 如果锦衣卫想要构陷大臣,只需让这个妖僧捏造一份同谋者名单,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拉下水。 咱们这时候主动找上门,无异于做贼心虚、主动送上门!”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唯有钱谦益被当众撅了面子,有点下不来台。 他有些不高兴的道: “瑞芝贤弟说的似乎有道理。 但我等虽不能让这位大悲和尚替正义之士发声,是不是也应该让他闭嘴,防止他随意攀咬?” “……” 众人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这时候,姜曰广就开始拟名单,将东林、复社在朝的一百多人都给写了下来,交给钱谦益道: “牧斋先生,这份名单烦你转交给言卿贤弟! 请他务必使些手段,让妖僧知道些我等的厉害,不让他攀扯上诸位君子!” 钱谦益闻言,点头道: “责无旁贷! 哎,只是可惜了这大好的机会!” …… 东林诸公告辞后,钱谦益就去了刑部找解学龙。 解学龙也觉得应该防范于未然;所以亲自看着大悲和尚把名单给背下来后,才放心的将他移交给了锦衣卫。 当大悲和尚在诏狱看到马吉翔后,立马双手合十宣了个佛号: “阿弥陀佛! 马大人,贫僧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下了此等杀头的大罪。 您是否抬抬手,放过贫僧和一众师兄弟? 只要您肯罢手,贫僧愿意将寺中的香油钱分您七成!” 马吉翔闻言,似笑非笑的道: “当初要不是因为公干借宿贵宝刹,我还不知道大师们玩得如此花! 你们那一套将良家迷晕后在佛前送子的套路,倒像是走的白莲、弥勒路子。” 一听马吉翔说起白莲教,大悲和尚脸色骤然一变,继而恢复了正常! 他幽幽的道: “大人真是见识广博,贫僧佩服! 贫僧的底细大人既然都摸清楚了,又没有立即下手;想来,贫僧这副皮囊应该还有些用处。 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您还有什么就直接吩咐吧!” “好!果然是个灵醒的花和尚! 附耳过来……” 第223章 皇帝易溶于水(4) 白莲教自诞生以来,就一直是个奇葩的存在。 因为这些教徒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他们干的对象,正是朝廷。 可想而知,各朝各代都视之为洪水猛兽,对它处处打压。 但白莲教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且繁殖能力超强,妥妥的无法根治! 因为他们有着最有力的武器: 贫穷、饥饿和仇恨! 用贫穷和饥饿裹挟百姓,让他们仇恨朝廷;接着蛊惑他们跟着一起干朝廷! 不过,朝廷如果能给一丝阳光,白莲教也能回馈一个灿烂的微笑。 历史上,元朝不知道这东西的危害,还以为他和收香油钱的和尚一样能让百姓成为顺民;所以,他们曾短暂放养过白莲教,导致它疯狂泛滥。 后世大家耳熟能详的,都是白莲教“反清复明”。 实际上,白莲教最先提出来的,竟是“反明复元”! 这在今天看来,妥妥的精神外族人。 但白莲教这种卖祖宗求荣的做法,并不一定能得到干爹的重视。 历史上,随着明朝和北元势力逐渐缓和,白莲教就像是厕筹一般的被蒙古卖给了大明! 这也导致白莲教在明朝一度沉寂! …… 通过观察,马吉翔发现: 这位被临时抓包的大悲和尚,很可能在白莲教中有一定的地位! “大悲,我给你一份名单! 庭审时,你就照着这个名单将他们一一供出来。 你就说: 这些人对当今陛下登基后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一直想着潞王能取而代之。 所以,他们就想裹挟民意,逼陛下逊位!” 大悲:“……” 他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只是,昨天东林党给了他一份白名单,目的是禁止他随意攀扯。 如今,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又给了他一份黑名单,手段何其相似,目的却是让他照着名单使劲攀咬! 这大明的官员相互伤害的方式,都是如此枯燥乏味的嘛?! …… “指挥使大人,贫僧这里也有一份名单,共计一百零八人! 这份名单正是贫僧从刑部大牢出来前,一位官员让贫僧熟记的。 贫僧要不要背出来,供大人参考比对一下?” 马吉翔:“……” 他哈哈一笑,开口道: “我这名单只有区区八十多人。 没想到打草惊蛇后,什么魑魅魍魉都跳出来了! 很好,就照着你的名单来! 你放心,只要白莲教不反陛下,你们以后也不用再披着一层僧衣玩女人了! 哈哈,你们也不怕在菩萨面前办事,让他们长鸡眼!” “……” …… 大悲和尚案的走向,远远超出了东林党人的设想! 马吉翔就像是一个耐心的猎手般,第一枪就对准了东林党和复社的一些外围人员。 涉及到这种谋逆大案,这些被下了诏狱的五六品小官即便想落得一个发配流放的下场,都成为一种奢求。 他们唯一能做的是闭目等死! 东林大佬们眼见情势不对,也展开了营救。 但火还没烧到自己眉毛上,他们是出了三分力还是七分力,恐怕只有天知道。 反正,剩下的九十几分力,都留给自己以防不测。 …… 等这一批十数名官员被整倒、家财统统被搜刮出来后,马吉翔立马扣下大半的金银,将剩下的悄悄送到宫中。 自然,他的行为得到了隆武帝的充分肯定,并勉励他: 做大做强,再创锦衣卫辉煌! 马吉翔见此,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 他的下一个目标,直接对准了潞王! …… 身为争位的几个藩王之一,潞王朱由淓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虽没像小福王朱由崧那样被贬为庶人圈禁。 但他同样被软禁在了漕运总督府,交由总督路振飞看管。 这一日,他在吃午饭时突然从碗里吃到了硬物。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份卷起来的便笺。 待他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迅即脸色剧变。 继而,他想起多年的颠沛流离;又想到了崇祯驾崩后被动卷入皇位争夺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只感觉此生无比的萧瑟、凄凉。 最后,他解下自己的裤腰带挂到房梁上,留了一句遗言: “东林误我、史可法杀我!” 说完这一句话,他就自缢而亡! …… 马吉翔是隔天傍晚时分收到潞王自缢的消息。 一开始,他还有点惶恐。 毕竟这次逼死的,是大明的藩王! 所以,他连夜入宫向隆武帝请罪。 不想,隆武帝此时正抱着从科道言官们家中搜刮来的财富,跟高起潜商议着重建京营的事。 闻听这位堂叔自缢而亡,他根本不在乎,只草草给他定了一个恶谥“戾”后,就与太监们重新规划京营的事。 在大悲和尚说出那句“该与潞王作正位”后,朱由淓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隆武帝的态度,让马吉翔安下了心;同时也让他的行事更加的疯狂! 既然潞王已经身死,他就盯上了下一个猎物——桂王朱常瀛和广西巡抚瞿式耜! 构陷桂王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 通过对大悲和尚进行“审讯”,他终于招供了一条重要“讯息”: 他之前招供的所谓“潞王贤明、应为天子”,其实是受了人指使。 这个人,就是远在广西的桂王。 大悲和尚猜测: 桂王之所以构陷潞王,逼他去死,是因为当初商议由谁来继位时,潞王挡了他的道。 正因为潞王的存在,桂王都已经从广西动身;却最终没能抵达南京,错过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登基的机会。 …… 马吉翔得到这份口供后,如获至宝,立马进宫请命。 隆武帝闻言也是龙颜大怒,立马下旨申饬桂王,并让他进京申辩。 这次去传旨的,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冯可宗。 冯可宗接了这趟差事,心中欣喜不已。 自来藩王富庶。 他们这些去问罪的钦差,哪个不被这些藩王像祖宗一样的供奉着。 听说这个差事还是马吉翔为他极力争取来的,他对这个抢走自己指挥使的上官形象好了那么一丢丢。 殊不知,马吉翔对自己这个属下也是无比防备。 这次,正好借他的人头一用,好完善自己的布局! 第224章 皇帝易溶于水(5) 钦差冯可宗的广西之行,可谓顺风顺水。 当桂王朱常瀛听到自己卷入谋逆大案,当场就吓得厥了过去,立马就没了半条命! 世子朱由榔虽然深恨隆武帝偏听偏信,担心此去南京凶多吉少。 但为了小命着想,他还是在找了大夫医治朱常瀛后,立马开始对钦差冯可宗大献殷勤! 一时间,桂藩的金银可劲儿的送,各族美女可劲儿的塞,务必让这位钦差充分感受到来自漓江人民的热情。 …… 冯可宗对来自桂王府的任何接待,都来者不拒。 但一旦问起陛下为何问罪,他却三缄其口,不肯吐露一丝一毫有用的讯息。 桂王眼看着这样也不是办法,生怕自己耽误的过久,引得隆武帝更加不满。 于是,他只能强撑病体,带着桂王积累起来的财富,准备去南京活动活动! …… 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 骑着高头大马的冯可宗却只觉得广西贫瘠,仿佛是一片莽荒之地: 这里到处都是险峻的山峰,峭壁如同刀削,高高耸起仿佛枪戟。 这样的环境,看着就有点阴森恐怖。 好在群山之中比较安静,连过往的行人都很少见,就更不用担心什么山贼剪径了! 扫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桂藩车队,冯可宗得意的想着自己的心思: 这一趟出公差,果真不亏! 锦衣卫新立,人手不足。 如果他还留在南京;凭着手中几十号人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根本没什么油水可捞。 但缇骑威名远扬,在地方上还是很好使的。 这不,他带着三十几号人就将一个藩王给拿捏的死死的。 本来外出宣旨,应该是让地方三司一同听听。 不过来之前,马吉翔就交代过: 广西这里情况特殊,藩王和地方官员过从甚密。 如果让两方拧成一股绳,那势必会节外生枝。 这位指挥使做人不怎么样,话还是有道理的,让自己好好发了一笔。 回去后,干脆分润些给他吧,就当打发叫花子! …… 山路崎岖。 四处唯一的声响,可能就是车辙吱吱呀呀的声响。 突然,官道旁边的林子中飞出一只惊鸟,一道寒光在密林深处若隐若现。 打头的千户见此,突然高声提醒道: “大人小心! 前方有古怪!” 不过,他提醒的终究有点晚了。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泛着蓝光的雕翎箭已经从密令身处激射而来,深深的钉进了冯可宗的咽喉。 这个千户眼见情势不对,也不再顾及其他,立马打马狂奔逃了出去。 在他的身后,则是有无数支利箭射来,将他的同伴都给射落马下! 此时,密林中才走出来百来名蒙面人。 他们分出部分人拔刀戒备,牢牢看住桂王一行人;另一波人则抽出匕首,对那些锦衣卫补刀! 办完这一切,那些蒙面人才功成身退,独留下一众扑街的锦衣卫和在马车中瑟瑟发抖的桂王。 …… 等确认这伙强人走远了后,桂王朱常瀛才在内侍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下了马车! 当他看到死不瞑目的冯可宗,一口气没上来,就此撒手人寰! 就这样,他比历史上早一年薨了! 回顾这位王爷的一生,也算是多灾多难: 年轻时就藩,只因督造藩王府的官员贪腐,他差点就死在豆腐渣工程之下。 到了临老,另一个官员在他的封地被刺杀,直接吓得他一命呜呼! …… 人死为大,自然还得先办丧事! 此时的桂王府已经挂起了白幡,广西大大小小的官员听到消息后,都上门凭吊! 他们虽知道桂王身子一直不好,但这样突然薨逝,还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待官员们离开后,桂王世子将一向与他交好的巡抚瞿式耜单独留了下来,一开口就说: “瞿先生,大事不好了! 陛下听信谗言,诬陷父王指使妖僧谋害潞王。 这几日王府之所以紧闭门户,就是因为有锦衣卫上门传旨!” 瞿式耜听后,大吃一惊: “潞王和桂王一南一北,又怎么可能关联上?! 难道桂王是被锦衣卫谋害的?” 世子一脸悲愤的道: “先生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 父王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无惧上京自辩。 奈何车驾走到半道上,突然杀出了一股强人,将来传旨的冯可宗以下三十多人都给射杀! 父王见此,知道这是有人栽赃陷害,一气之下,就……就驾鹤西去了!” 瞿式耜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曲折,立马道: “请节哀! 那下一步,世子准备怎么做?” “先有桂王一脉被无故申饬,接着钦差就离奇死在了封地。 如今钢刀加颈,先生教教我该怎么办?” 说完,他还递上来一封圣旨。 上面的内容,果然是隆武帝申饬桂藩并让桂王上京自辩! 瞿式耜看完圣旨,有些惊疑不定的道: “为何锦衣卫传旨,没有通知我等三司官员?” 世子冷笑一声,幽幽开口道: “在陛下看来,桂藩和地方三司官员恐怕早就沆瀣一气,都不值得信任了。 锦衣卫单独传旨给父王,就是赌父王对朝廷的忠诚、对皇权的敬畏! 没想到,父王的忠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算计! 先生,当着你的面,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什么陛下要拿桂藩一系进京查办! 这分明是缓兵之计! 只要我们敢抱着万一的侥幸进了京,那就等于羊入虎口,生死皆操控于他手! 隆武帝的忠臣良将,小王不准备做了! 谁爱做谁做!” 瞿式耜:“……” 他有些愕然的道: “世子,你难道是要造反?” 朱由榔明显能听出他的不认同,心中还是略微有些失望。 这位巡抚虽然与他们父子交好,也一度支持桂王一脉登基。 但隆武帝毕竟是先帝册立的太子,登基是顺理成章的。 …… 眼见着瞿式耜不支持造反,朱由榔只能退而求其次,幽幽开口道: “小王何德何能,哪有胆子造反! 我上次跟楚王世子通信,言及代理监国正在北方推行的中华互保。 王驸马认为国有奸佞,陛下出来的诏令都是矫诏、乱命。 所以,在他的治下,将不再承认所有的乱命! 小王找先生,也是为了自保一事。 你认为广西是否应该加入互保?” 瞿式耜听此,眼中精光一闪。 他好奇的问道: “王驸马口中的奸佞,到底是谁?” “首推东林魁首钱谦益。” “……” 第225章 皇帝易溶于水(6) 钱谦益是谁? 那正是瞿式耜的授业恩师! 面对桂王世子的回答,他又能说什么? 承认朝中奸佞正是自己的师父,当一回冲师逆徒? 有些事,师娘可以,师父真的不行呀! …… 看着瞿式耜沉默不言,朱由榔知道桂王府的实力还是太薄弱,只能打感情牌: “先生,您与父王相交莫逆;与我也有教导之恩。 还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这个事,请容臣回去再考虑考虑!” …… 很快,瞿式耜就不用费心考虑了,因为这桩谋逆大案他不仅牵涉其中,如今的南京城已经血流成河! …… 原来,随着大悲和尚案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东林党和复社官员都被牵连其中下了诏狱,家也被锦衣卫抄了! 当初,东林党没有尽全力解救外围势力的弊端,这时候也逐渐浮现。 在这件事上,隆武帝看到了文臣的虚弱和妥协性! 但兔子急了也咬人! 眼看这把火即将烧到自己身上,东林诸公决定不再妥协。 八月一日早朝后,在有心人的教唆下,官员们都自发组织起来;甚至有个别胆大的已经开口高呼: “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然后,这位胆大的通政司参议就对着百官建言: 到承天门那里跪谏,要求隆武帝释放被拿进诏狱的无辜大臣。 此事正是钱谦益暗中策划的;而那名正四品的通政司右参议,正是他的学生! “圣天子自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垂拱而治。 但陛下骄奢淫逸、好逸恶劳,竟然……竟然通过抄家来肥己。 赵大人祖孙三代的收藏,马大人妻族陪嫁和多年的经营,都被锦衣卫搜刮走。 陛下剽掠大臣,哪里有圣天子的一丝气息! 袁兄,你等一等,我与你同去!” “同去!” “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 看着在人群中振臂高呼的学生,钱谦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但钱大佬想置身事外,显然不可能。 有人立马将他推了出来,高声道: “牧斋先生是文坛巨擘,道德文章素来被世人敬仰。 此事,当由先生来牵头!” “对!牧斋先生,您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圣天子被奸佞蒙蔽吧?” “……” 一脸懵逼的钱谦益:……淦!怎么一不小心,自己就混成带头大哥了?! 自古跟皇帝对着干的带头大哥,又有几个能得到善终?! …… 不过,此时已是群情激奋。 如果钱谦益这时候退缩拒绝,恐怕不仅名声不保,甚至可能被当成隆武帝的同党,被愤怒的官员们给当场撕了。 钱谦益最终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附和道: “呵呵……同去!” 最终,本想隐身幕后的钱大佬,还是被公推给这次跪谏活动站台。 而原本被他当枪使的那位袁参议看着师父一脸窘迫的样子,在心中冷笑一声: 我爱我师,我更爱师娘! 师父,你想拿我当枪使,估计不好使吧! “有钱尚书带头,下官就放心了。” “同去!” “……” …… 当小太监将百官去承天门跪谏的消息报告给隆武帝时,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过想起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金银,他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松动,仿佛是要放任这些官员跪到地老天荒一般。 马吉翔和高起潜这对卧龙凤雏也在一旁拱火: “陛下! 百官在承天门前哭先帝,显然是在打您的脸!”高起潜立马给大臣们的行为定性。 马吉翔则想的更深一点,一脸阴毒的道: “陛下,今日万万不可妥协呀! 百官这不仅仅是在打脸,也是一种威胁。 这其实是皇权和臣权的一次尖锐交锋。 但凡陛下您今天退了一步,让这些大臣得逞了;那以后您就甭想有口含天宪、一言决生死的时候了!” 隆武帝:“……” 显然,卧龙凤雏的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一脸阴郁的下令道: “马爱卿,你看看名单。 如果有大臣也参与了今天的跪谏,那就立即拿入诏狱,让这些无君无父的东西知道: 心有敬畏,行有所止。” 马吉翔闻言,心中大安。 他立马吩咐锦衣卫出动,当着跪谏百官的面,又带走了十数个大臣,说奉旨查办谋逆大案! 这彻底激怒了跪谏的文官。 有几个愣头青,虽然不敢怒对刀丛,却表演了一把在刀尖上跳舞,当场就撞死在承天门外的石柱上。 那血刺啦呼的样子,当场就将钱大佬给吓得厥了过去。 不过,他有一个好弟子。 袁参议立马拔下头顶的玉簪,狠狠的扎在恩师的人中上,生生将钱谦益给痛醒。 见到这位脑后生反骨的弟子,钱大佬只能又强打起精神,陪着文官们继续跪谏! …… 从跪谏升级到流血事件,隆武帝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 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大的阵仗。 当初流亡时,他也只是想保住一条命。 等自己真的性命无虞时,他就想着拿回先帝的江山、想着中兴大明、想着名垂千古…… 但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但如果今天百官真的都在承天门撞死了,那他朱慈烺将成为千古有名的昏君! 想到这里,他当场就下令让高起潜带着一帮太监去安抚众大臣。 高起潜和马吉翔这对卧龙凤雏对视了一眼,从隆武帝的态度上也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马吉翔犹如舌灿莲花般劝说着隆武帝坚持,一定不能松口;而高起潜也安慰说皇宫中都换上了自己人,绝对安全! “陛下,这些大臣是狗皮膏药,也是贱骨头! 臣说句大不敬的话: 如果今次您向这些大臣妥协了,让他们们探知了陛下您的底线;那以后遇到任何问题,百官都会变本加厉的威胁您。 这样的皇帝,您当得还有什么意思可言? 相反,如果趁着这次机会,您彻底威压住这些贱骨头,那陛下所期望的盛世才能及早来到!” 隆武帝在他们的极力蛊惑下,终于在犹豫踌躇中下定了决心! “马爱卿、高起潜: 百官跪谏的事,朕交由你们俩全权处置! 你们态度可以温和一点,但手段绝对不能软! 这一次,一定要东风压倒西风!” “……” 第226章 皇帝易溶于水(7) 看着隆武帝拂袖而去,马吉翔和高起潜都相顾无言。 “公公,这风向不怎么对呀! 我怎么感觉有好大一只锅,正准备扣在你我头上。” 高起潜也幽幽的道: “咱们这位皇爷,还真不是一般人。 先帝别的本事没学会,丢锅技能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马指挥使,你说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马吉翔闻言,眉头一挑,计上心来: “百官如此放肆,保护皇宫安全是不是你我的首要任务?” “不错!” “东厂和锦衣卫草创,难免会召一些帮闲、临时工。 刚刚陛下允了你我相机行事,不如我们多调一些帮闲去看守那些大臣。 如果他们真的闹得不像样子,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事后,陛下要是怪罪起来,咱们也可以丢两个临时工出来顶罪! 皇宫的安全还得靠你我,陛下可离不开咱们!” “高!就听你的!” …… 承天门前。 百官已全部跪倒,正在一位领头的官员带领下,一边叩首大哭一边悲呼: “先帝呀!” 千言万语,一时间都浓缩在这三个字里。 而一边的锦衣卫则手按刀柄,对着众官员冷笑以对。 …… 钱谦益很是无奈的在一旁陪跪。 从内心来讲,钱大佬是认同这种逼宫的方式的。 小皇帝刚刚继位,面对一两个官员的反对,处置起来自然可以游刃有余;但面对满朝臣工的跪谏,想必他已经麻爪了吧。 但此事坏就坏在他也身处其中。 钱谦益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小皇帝千万别昏了头,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要不然,他这个皇帝,就真的不能要了! …… 就在钱大佬拼命祷告的时候,承天门四周突然出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来人就将这两百多名大臣给包围了起来! 钱谦益和身边的姜曰广对视了一眼,俱是一愣。 他们赶紧抬头向四周观望,却见来了好几百明显是地痞流氓的街溜子。 他们个个贼目鼠眼,手中拿着扁担、木棍,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而原本挡在百官身前的锦衣卫,此时早已不见了身影。 钱谦益的心咯噔一声,知道要遭! 这明显是一副关门打狗的架势! 一旁的姜曰广见此,不由得勃然大怒;正准备开口质问,却被眼疾手快的钱谦益拉住。 “燕及老弟,我看情形不对劲! 这群人明显不怀好意,像随时会动手的样子。 难道陛下不明白,要是对百官动了手,他将被钉在耻辱柱上嘛。 这里面透着蹊跷呀!” “大丈夫仗义死节……” 姜曰广非常头铁,不管事情是否蹊跷,他都准备硬刚! 钱谦益却吓得立马捂住他的嘴巴,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大丈夫也要能屈能伸。 愚兄求求你了,你就稍微消停会儿吧!” “……” 就在文官团体骚动的时候,从街溜子中越众走出来一个尖耳猴腮的瘦高汉子,对着众人道: “大胆! 我是锦衣卫试百户张二河! 今奉圣谕,告诫尔等: 着在承天门聚众闹事的一众臣工,速速回府衙各司其职。 此处乃皇家禁地,岂是尔等可以寻衅滋事的地方! 奉圣谕:谁敢抗旨,立即杖毙!” 他的话刚说完,身后的一众街溜子就用手中的扁担、木棍狠狠的杵在地上,砸得地上的金砖“吭吭”作响! 这样的出场方式,自然吓不倒头铁的姜曰广。 此时,他肺都快气炸了。 他奋力扒拉开钱谦益的手,指着这名试百户的鼻子大怒道: “尔等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等皆是江山社稷的肱骨之臣。 在此跪谏,只为民请命,促请天子迷途知返,勿要继续倒行逆施,使先帝和天家蒙羞。 哼哼,我等行得端、做得正;何错之有? 陛下难道昏聩到已经听不得逆耳忠言了吗? 你们滚开! 我要见陛下!” 那名试百户可不是吓大的。 他冷冷一笑: “我等都是武夫,只知道听命行事! 大人说的国家大事,我等粗鄙,都听不懂! 但我接下来说的人话,众位大人如果听不懂,那免不了受一顿皮肉之苦! 我只给你们半柱香时间考虑。 半柱香后,尔等还在此聚众滋事,那休怪我们手中的杀威棒无情!” “……” 众大臣哪里受过这等气。 他们都是怒发冲冠,暂时丢掉了所谓的斯文;一时间喝骂声此起彼伏,且含妈量严重超标! 一群街溜子打架虽然不一定赢;但骂起娘来,那绝对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 一时间,双方也顾不得体面和纪律,都眼冒精光的对骂了起来。 甚至于,已经有好几名官员撸起袖子,开始推搡了起来! 在失控的人群中,钱谦益已经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打算趁着混乱脚底抹油! 他的好弟子袁参议一直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此时,他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一脸恳切的道: “恩师,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您……您这是要往哪里走?” “逆徒,快放开我! 你就没感觉到场中的气氛异常?! 现在不走,估计就永远走不了了! 今日怕是要出事,要出大事!” “……” 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钱大佬的预想成真了。 那名试百户在接到命令时,已经得到过暗示: 务必激怒这些跪谏的大臣,然后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事成之后,他头顶的试百户帽子就能摘掉,成功跻身锦衣卫百户! …… 看到场中的局面已然失控,他嘴角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微笑。 然后,他退后几步,远离风暴口;接着对早已准备好的一众地痞流氓开口道: “动手!” 地痞们听到命令,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般,露出残忍的狞笑,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在一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不管不顾的朝着还在骂娘的大臣们打去。 一名胸前带着锦鸡补子的二品文官,刚刚还在“入你娘”的骂着;不期然,一根扁担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这位大臣就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头栽倒;然后手脚抽搐了几下后,立马躺平,眼见是不活了! 远处的钱谦益看到这位“锦鸡”顷刻间变成了死鸡,只觉得亡魂大冒,立马失声哀嚎一声,不管不顾的就准备逃走! 他知道: 陛下是真的要对他们动手了! 第227章 皇帝易溶于水(8) 就在一众大臣被街溜子揍得嗷嗷直叫的时候,曹化淳刚去给坤仪长公主宣旨回来,正好路过。 …… 朱媺娖今年快十六了。 参考快要生产的麒麟长公主朱凤德,她已经落后得太多了。 再不招驸马,就真要成为皇室的大龄女青年。 其实崇祯也曾为她选过一次驸马,定的人选是太仆公公子都尉周世显。 但因为她的身世问题,加上周家老家山西出了战乱,才没来得及完婚。 这桩婚事,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隆武帝在给自己选妃的时候,在内侍提醒下,才终于想起了这个妹妹。 之所以她从一开始的小透明瞬间变得炙手可热,主要是内侍提醒: 可以为公主招一个有钱的驸马,也能为皇室的内库添砖加瓦! 隆武帝一听,丝毫没有卖妹妹的心理负担,就准备在两淮盐商中为她选一位驸马。 曹化淳此去,正是宣旨告知坤仪长公主这件事的。 没想到他一回宫,就见到了地痞在打朝臣。 这还得了! …… 此时,曹公公看到一位御史被一扁担闷倒,差点将屎给打出来,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对着一旁的小火者道: “这……这是反了天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御道上,将御史给打得大小便失禁。 你快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一旁的小火者看着现场鲜血飞溅的场景,哪里敢真得往前凑! 还好,附近还有些瞧热闹的旗手卫的大汉将军,他连忙扯过一位。 仔细盘问之下,他才知道: 这是陛下下了谕旨,要惩戒大臣。 当他将消息告诉曹化淳后,曹公公立马脸色大变,连忙催促道: “快,咱家要赶紧进宫。 皇爷再怎么年少无知、不知轻重,也不会下这般荒唐的御令。 咱们得马上去皇爷那里禀告!” 一旁的小火者闻言,唬得脸色煞白: “总管,您的意思是有人……有人敢矫诏?” 曹公公此时也是吓得一脑门白毛汗,赶紧打断道: “都火烧眉毛了,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赶紧的! 再不去,估计收尸都找不到几具热乎的了!” “是!” …… 曹公公找了半天,才得知隆武帝正在内库中。 他一路小跑来到内库,却发现这位皇爷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看着一群太监在点验着缎匹、金银、宝玉等搜刮来的财物。 曹化淳看他悠哉游哉的样子,动作不由得一滞。 他们二位的状态,还真应了那句话: 皇帝不急太监急! …… 曹化淳想起先帝的节俭,此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隆武帝见他过来了,含笑问道: “大伴,公主还在闹脾气吗? 她也到年纪,不再是小孩子了。 给她选的驸马,虽然长相富态了点;但家资颇丰,对我皇室也十分恭敬。 民间不是都说: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长得好,也不能当饭吃呀!” “……” 曹化淳一脸惶恐的跪倒在地,开口道: “皇爷,大事不好了! 奴婢刚刚在承天门前看见一群匪徒,正在殴打朝臣。” 隆武帝听了,眼中精光一闪,悠悠开口道: “这个马吉翔还是深谙朕意。 对于这些犟驴,就应该上上手段! 哼哼! 这些大臣自来欺朕年幼,对朕阳奉阴违。 他们今日敢公然去跪谏,竟想要威胁朕妥协! 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此事无需多虑;打的就是这群无君无父的东西!” 曹化淳:“……” 他一脸震惊的道: “皇爷,大臣们有什么做得不对,您直接廷杖即可。 犯不着活活将人给打死呀!” 曹公公的话,终于让隆武帝将注意力从银子转移到他身上: “什么打死人? 那些大臣不都是自己撞柱撞死了嘛。 他们想用这样的手段吓朕,朕才不会去理会!” 曹公公听罢,已经发现问题所在: “陛下,大事不好,有人矫诏! 奴婢刚刚打听到的消息,是锦衣卫奉了您的命令,让他们在承天门前杖杀大臣。” 隆武帝听的一头雾水,开口道: “大伴真会说笑。 这些朝臣虽然讨人嫌,但都是国之肱骨。 朕怎么会不罪而杖杀之。” 曹化淳:“……” 他一脸绝望的跪伏在地,哆嗦着开口道: “陛下,您还是去承天门看看吧。 现在已经不是简单死几个人的问题了。 一伙悍匪矫诏,已经打死打伤了上百名官员。 如果去晚了,满朝臣工都得换一茬!” 隆武帝:“……” 他见曹化淳面无人色的样子,知道他所言非虚,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一道雷劈在自己的脑门上,将他劈裂开了! “谁……到底是谁?! 谁如此大胆,竟敢假传圣旨!” 隆武帝只觉得浑身无力,声音都有点破音: “朕何时下过旨意,要杀了这些大臣? 高起潜呢?马吉翔呢? 曹大伴,你刚刚说死了多少大臣?” “一百多人伤亡。 奴婢扫了一眼,死的二品大员就不止三人。” “……” 隆武帝闻言,脸色愈加苍白,眼泪唰唰唰就夺眶而出,大声哭嚎道: “谁?到底是谁? 是谁要如此害朕,让朕自绝于天下人! 朕错了! 当初姐夫救出了朕,朕就不应该来南京登基。 既然父皇生前立下了监国,又何必让朕接手这个烂摊子! 父皇,你教教儿臣,如何才能不背负这妄杀大臣的千古骂名!” …… 就在隆武帝申请要和崇祯连线的时候,又有内宦进来禀告道: “陛下,锦衣卫已经奉命杖毙了八十五位大臣;剩下的一百多位大臣,也个个带伤。 承天门前还躺着大臣的尸首,无人去理会! 活着的大臣,已经出离的愤怒。 就在奴婢进来禀告前,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已经不堪受辱,撞死在承天门前。 陛下,国子监的书生们已经闻听师长被杖毙的消息,正要闯宫门。 奴婢……奴婢们快顶不住了!” “……” 隆武帝用龙袍擦了一把脸上眼泪和冷汗,立马开口道: “去,朕马上去承天门! 曹大伴,快摆驾! 此事是马吉翔和高起潜矫诏。 你快去将二人拿下! 朕要当着众位爱卿的面,手刃了这两个狗东西!” “是!” …… 高起潜在隆武帝身边安插了心腹。 一听皇帝要捉拿两人,这位小太监立马去通风报信。 高起潜和马吉翔一听隆武帝不仅让他们俩背锅,甚至还要杀了他们给大臣们泄愤,立马知道大事不好。 “怎么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两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一名校尉赶了过来: “报……” 第228章 皇帝易溶于水(完) 皇宫宫门。 “什么人? 前面是皇宫,不可擅闯;否则,格杀勿论!” 守城的汉阳军第四师士卒看到一位老者带着上千名头戴方巾的儒生来到宫门前,赶紧将枪口对准了他们,并开口喝止道。 领头的老者面对士卒依然面不改色,一脸正气的道: “六十年来事已非, 反反复复少生机。 老臣拼尽一腔血, 会看正气几时归! 老夫黄道周,惊闻陛下在承天门下杖杀大臣。 古之暴君,骄酷天下;舍德而任力,忘己而责人。 老夫今日带着身后的国子监生员,就是要当面向陛下请愿。 如果陛下执意不见,我等就去太庙哭先帝!” “对!家父忠君爱国,为何不罪被施以廷杖!” “恩师老迈,还抱着多病之身为国效命。陛下不能如此刻薄寡恩!” “对!我们跟着石斋先生,就是来向陛下要一个说法!” “……” 守城的士卒并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黄道周,好奇的问一旁头领: “连长,这石斋先生是什么东西?” “闭嘴! 能被叫先生的,肯定都不是东西!” “……” 黄道周差点被这两个兵痞给气得送走。 好在,黄得功这时候出面了。 他跳下马,不轻不重的给了两个属下脑门一下子,开口训斥道: “不学无术的东西! 石斋先生严肃冷峻、为人方正,为世人所敬仰。” 教训完他们,黄得功赶紧一抱拳,对着黄道周温言道: “先生,今日大内有点乱。 你们这上千人去请愿,恐怕不太妥当!” 黄道周没有给他好脸色,一脸肃然的道: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今日有贼子在承天门前行凶,尔等为何不去制止! 哼,你们恐怕跟那些兵痞一样,都是一丘之貉吧!” 黄得功:……麻蛋!这些文人就是不能惯着;一惯着,就惯出了臭毛病! 他也迅速冷下脸,开口解释道: “石斋先生,我敬重你的为人,但却不能接受你泼来的脏水。 锦衣卫对大臣下手时,我等本也想着上前制止。 但行凶者口口声声说他们奉了圣谕;我等未知圣意,不敢轻举妄动。 加之,我等旗手卫的职责是守好皇城,也不能擅离职守吧。 先生的话,是不是过分了?!” 黄道周:“……” 他发现好像冤枉了黄得功,但却不准备认错,继续梗着脖子道: “是否是圣谕,老夫要进宫向陛下确认。 黄将军,老夫希望你不要阻拦!” “好,我可以放行;但你们人数不能太多。 我也提醒先生一句: 内城门是东厂和锦衣卫在把守。 他们可不像我们旗手卫,可不知道什么是文明执法!” “多谢!” 最终,黄道周带着一百多名监生,还是顺利的进了皇城! 当他们看到承天门前横七竖八倒的尸首时,还是没有绷住。 一位监生看到一具脑袋都被打得变形的尸首,立马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 “爹呀,您这是怎么了。 一早您来上朝时还好好的;现在怎会……怎会一命呜呼,再也回不去了! 痛煞孩儿了!” “恩师,昨日学生还向您请教学问;没想到……没想到今日竟是天人永隔!” “……” 这些监生敢进皇城,自然不完全是仗义死节;上朝的大臣们与他们的关系,才是他们迫不及待涉险的直接原因。 此时,几乎一半的人都找到了亲人的尸首;至于那些没找到尸首的,也不敢心存侥幸! 因为受伤的大臣,都被下了诏狱! 承天门下,悲愤和仇恨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它们就像是魔鬼般,啃噬着每个人的理智,使得场中的气氛无比的凝重,又无比的压抑! 突然,刚刚行凶的人,竟然有几人推着板车,要来处理尸首并来洗地! 他们粗暴的推开那些死了亲人的监生,像丢垃圾一般的将大臣们的尸首丢到车上;然后悠哉悠哉的用水冲刷着地面。 黄道周已是出奇的愤怒,上前质问道: “他们都是国之肱骨,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地痞很是不耐的用力推开他,冷哼一声道: “什么国之肱骨! 三五个月后,都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 另一人虽看到书生们那吃人似的眼神,却一点都不怕,嘻嘻哈哈的随声附和道: “什么冢中枯骨! 那要看这些死鬼的家人,懂不懂规矩了! 哼哼,如果有些肯花钱赎回尸首,那自然可以风光大葬! 如果没人理会,咱们就将他们丢到乱坟岗去喂狗! 到时候,恐怕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了!” 说完,这人似乎以为自己说得很生动,竟然还打了个“哈哈”! “……” 本已悲愤不已的监生们,哪里还容得了凶手如此猖狂。 一名悲痛欲绝、泣不成声的监生,“啊”的大叫一声,就上前一脚将领头的人踹翻。 还没等这人爬起来,其他监生也纷纷上前,用拳打、用脚踹、用嘴咬…… 只顷刻间,那名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地痞,竟被书生们活活打死。 他的同伴吓得立马逃走,准备邀人回来报复,却得到了赶紧撤退的命令。 而在场的监生们见了血后,似乎彻底陷入了癫狂! 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的监生大声道: “伐无道,诛暴君!” “父仇不共戴天,杀昏君!” “……” 监生们先是面对亲人骤然惨死,已是群情激愤;而后又被凶手一激,脑中那根叫“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接下来,他们就这样畅通无阻的闯进了内宫,口中还高呼着“杀暴君”的口号,四处在找寻隆武帝。 内宫守卫本是高起潜的职责。 但他已知晓隆武帝让自己背锅的事,自然不肯就范。 所以,他已经下令调走了侍卫。 至于那些宫女和太监们,见到浑身是血、犹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儒生,早吓得两股颤颤。 只有几个机灵点的,想着跑去报告隆武帝! …… 当隆武帝得知皇宫守卫都已撤走,一群亡命之徒正在四处找他时,直接吓得亡魂大冒! 一旁的曹化淳闻言,也慌了神;赶紧吩咐道: “陛下,赶紧派人去找汉阳军的黄得功。 只有他能平息骚乱。 您还是……还是躲一躲吧!” 隆武帝已吓得六神无主,拉着曹化淳的手就哭诉: “大伴,朕要躲去哪里?” “去钟山、去前湖! 那上面有个沙洲,非常隐秘。 定然没人想到陛下会躲到那里!” “……” 第229章 混乱的局势 京师,十王府。 王国梓像是听天书一般的听着隆武帝和他的两个小伙伴种种骚操作,只觉得颠覆三观、节操掉尽! “一个徽州的骗子,跑到江苏出家,最后又到南京冒充宗室;这个妖僧还挺能折腾的。 但他折腾自己就得了,竟然还折腾的朝堂差点分崩离析。 就因为他一个人,锦衣卫逼死了桂王、潞王;并且还不罪而杖杀了上百名的官员? 这样的和尚,确实少见,堪称大明版本的拉斯普丁!” 来京师传讯的,正是黄月桂。 他听了王国梓的话,干笑一声道: “驸马爷,谁是拉斯普丁? 要说和尚的能耐,咱中华大地也不少。 您不是曾给监国长公主写过《白娘子传奇》话本子嘛。 里面那个叫法海的老和尚,不就是在江苏金山寺收的白娘子;结果却硬生生跑到杭州雷峰塔将她给关押起来。 这来回也得五百多里地! 可见,和尚作起妖来,能将五湖四海闹翻天!” 王国梓:……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说说吧,这次宫廷政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一群监生逼着投了湖?” …… 来之前,黄月桂已经专门跑了一趟南京见过黄得功,在他那里得到了很多一手的资料。 见王国梓问起,他立马禀告道: “驸马爷,这次的事看似是一场意外;实则隐隐约约都有东林党和复社的影子。 这个大悲和尚是七月初来的南京,张口就说自己是宗室亲王。 陛下一开始让马尚书审理此案。 在发现涉及潞王后,马尚书立马将案情上报了陛下。 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就将此案移交到了锦衣卫。 这才有了之后牵连无数,最终导致百官跪谏引发流血冲突。” “东林党? 他们怎么又出来作妖?” “妖僧案一开始,东林党外围也损失了不少的官员;但都不是他们的中坚。 朝臣们见此,人人自危。 在八月初一大朝会那天,几乎所有的官员上奏,反对将妖僧案扩大化。 只是陛下已经被抄家得来的金银晃花了眼,对所有的奏折都留中不发,这才激化了矛盾! 当天,在东林党人的组织下,官员们下朝后都去了承天门跪谏,请陛下收回成命、撤销厂卫! 陛下认为这是官员在逼宫,强硬的拒绝了;并让东厂和锦衣卫驱离这些大臣。 厂卫刚刚复立,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又怎么愿意蛰伏。 所以,高起潜和马吉翔就发了狠,接下来就发生了杖杀大臣的事情。 不过,这里面却处处透露着蹊跷: 死的大臣中除了姜曰广之外,其他都不算是东林党的中坚;反而大多数与东林党不对付或是中间派。 这是疑点之一。 疑点之二就是当天带头的那个锦衣卫试百户;事发之后,他就离奇死在了秦淮河里。” 王国梓:……这东林党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陛下是怎么出事的?” 黄月桂继续禀告道: “在皇城内发生如此大事,本来应该很隐秘。 也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到了外面。 石斋先生得知消息后,立马带着百十名儒生闯宫。 黄师长以为他们是要去哭太庙,也就放了行。 没想到这群人在承天门下见到随意遗弃的亲人尸首,加之厂卫还在一旁挑衅,立马失了理智。 一时间,他们都是群情激愤,在气势上压倒了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宫里只有一些太监和宫女。 他们慑于这帮大头巾的威势,都不敢阻拦! 最后,还是在曹公公的提醒下,陛下才想着坐船去前湖中间的沙洲上暂避。 只是,当时划船的公公早已经跑得没了踪影,后面杀红眼的儒生马上就要追过来。 没办法,曹公公和陛下只能亲自操刀,上了一条画舫。 曹公公本是天津人,还是颇为熟悉水性的、操舟若神! 他当时就安慰陛下: 操舟易如反掌,如履平地! 陛下当时也就信了。 没想到,画舫一入水,陛下脚下一个拌蒜,就掉进湖里了!” 王国梓:……这个曹公公,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呀! 操舟若神、如履平地,说明‘路易’;加上隆武帝今年正好是十六。 这不妥妥的一个大冤种——路易十六嘛。 再往深里想: 路易十六是因为生活挥霍无度,导致债台高筑,所以才出现了财政危机。 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对权贵加税,最终导致了被杀! 隆武帝情况类似,真妥妥的一个路易十六的翻版。 不对,路易十六的爷爷路易十四才刚刚出世。 应该说是路易十六要吸取隆武帝今天的教训! …… 将思绪收回,王国梓问道: “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湖水是喝饱了;如今高烧虽退了,但一直下不了床。 大臣们没办法,只得去汉阳找监国长公主回南京稳定朝政。 得了长公主吩咐,小人这才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 长公主还说了: 让驸马爷安心打鞑子,府中一切都安好!” 闻言,王国梓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对于朱凤德的能力,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在北上的这段时间,朱凤德已经迅速的搭建起了海贸船队,实现了湖广手工业品的出海。 并且,崔文荣在剿灭张献忠一战中,一切的后勤等事务都由她统筹操持! 眼见着快速成长的小娇妻,王国梓无比的自豪。 也许随着不断提高,天空才是她的极限吧! …… “南京现在什么情况?” “南京城现在是人心惶惶。 现在很多官员都愤而致仕。 首辅范大人虽一心想着稳定时局,但也是独木难支,这才不得不求到了监国长公主这里。 小人在南京的时候,发现朝臣们近来往定王府去的较多。 还有就是坤仪长公主。 她最近也挺活跃的,似乎也有什么想法!” 王国梓眉头一皱: “坤仪长公主?她怎么也跳了出来?” “听说陛下准备让两淮八大盐商之首的杜家嫡次子尚公主。 有了盐商大把撒钱,坤仪长公主身边倒是聚集了一帮臣子! 监国长公主有了身孕,定王又年幼;这些盐商似乎想推她出来摄政!” “……” 第230章 回南京 听了南京各藩王和公主的反应,王国梓有些错愕: 大明皇室这是怎么了? 出了一个被监生赶下湖的路易十六还不够,现在又要出现一个叶卡捷琳娜?! 朱媺娖这是想干什么,当女皇? …… “坤仪长公主毕竟是女性,朝臣们能认可她干政?”王国梓饶有兴趣的问道。 黄月桂:“……” 这个问题还真的不好回答。 如果说认可吧,那监国长公主那里怎么说? 她可是先帝认可的监国! 如果说不认可吧,听驸马爷的语气,似乎并不反感女人干政。 难道驸马爷是想扶监国公主上台,好实现他曲线救国、把持朝政的目的?! 黄月桂只听说过男人靠着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驸马爷这是想倒反天罡,通过公主来攫取大明的江山社稷?! 嘿嘿,驸马爷,您可真会玩! …… 一不小心发现真相的黄月桂,小心的试探道: “驸马爷,坤仪长公主能上位,还与我汉阳军有些关系。 她背后站着的,正是两淮盐商和晋商八大家。 山西的‘日升号’前段时间不是出现了鞑子的细作,结果他们在湖广等地的票号全部被查封,导致损失惨重。 现在以范永斗为首的晋商八大家,对我汉阳军十分敌视。 加之湖广等地世面上的都是物美价廉的海盐,私盐早没了销路。 两淮盐商也对我们恨之入骨! 陛下替坤仪长公主招驸马,正好选择的是两淮的盐商。 这两帮人在朝堂上有了如此助力,自然就勾连在一起,有了合流的迹象。 在他们的通力支持下,坤仪长公主已经有了两大商帮话事人的权势,可以说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自然而然,她在朝臣中也说得上话;并且,江西的左良玉在两大商帮金银收买下,已有倒向她的趋势!” 王国梓:……这个小姨妹,不跟着袁承志混江湖,反而开始在朝堂上跟姐夫争起锋来了! 不期然,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朱媺娖时的场景。 那天的她还在逃亡中,疲态尽显,样子也有点狼狈。 但粉团团、玉莹莹,娇俏可人的小模样,还是让人恨不能上去欺负欺负她。 貌似当时他就在她身上揩了点油。 但这个小丫头就是脾气不太好,有点小辣椒的味道! 这样处处透着灵性的小姨妹,竟然要嫁给一个肥头大耳的盐商,实在有点暴殄天物! 自古以来,女人嫁人无非是考虑三样: 一是相貌; 二是才学; 三是品行。 当世英才,要找一个像自己这般丰神俊朗的翩翩美少年,似乎已是不可能。 再说才学。 像自己这般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少年英豪,也就汉朝的霍去病可与我青梅煮酒论英雄。 其他浊夫,均难望其项背。 再说品行…… 咳咳,还是说回到相貌和才学吧! 小姨子招驸马,还是太草率了点;作为姐姐、姐夫,自己和小娇妻得帮她把把关。 那些相貌和才学能匹敌我的,由本人来淘汰;那些相貌和才学不如我的,由小娇妻来淘汰! 我们夫妻联手,务必帮她找一个英俊如我、才学如我、品行如我的良人! 想到这里,王国梓幽幽开口道: “看来,是时候回南京看看了!” …… 临行前,王国梓将所有的幕僚和手下都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碰头会。 会议一开始,他就让黄月桂捡重点将南京城发生的一切做了一个通报! 第二师师长马进忠听了,立马进言道: “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 驸马爷确实得赶紧回南京。 要我说,陛下现在身子不好,治下又是反对声一片;还不如主动禅位……” “慎言!”一旁的左懋第见他越说越不像样子,赶紧打断道。 马进忠看了看这位老先生,最终还是撇了撇嘴,没再说下去。 惠登相见马进忠吃瘪,接着说道: “驸马爷是代理监国。 在此危难之际,理应回南京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京师的战事,驸马爷完全可以放心。 如今,多尔衮已被我等像撵兔子一般的赶着到处跑,蹦跶不了多久了。 应该要不了多久,战事就能平息!” 王国梓闻言,点了点头道: “好! 前线的战事,就留给你和张师长相机决策。 你们都是老成持重之人。 你办事,我放心! 我只有一个要求: 尽量削弱多尔衮的有生力量,但没必要一棍子打死。 多尔衮真正的战场,还在满清内部。 如果将他的两白旗都留在了关内,估计豪格做梦都得笑醒。 还是暂时放过他,让他们内部去狗咬狗吧!” 马进忠一听没自己什么事,有点急了: “驸马爷,那我做什么?” “你随我一同回南京。” 听到这里,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刚刚马进忠进言让隆武帝禅位,王国梓并没有明显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他动身去南京还是带上第二师,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都品出味儿来了。 看来,离大明变天的日子不远了! …… 最后,王国梓对着一脸晦涩不明的左懋第吩咐道: “萝石先生,你就留在京师;我另有要务要委托给你。 我已从细作那里收到消息: 因多尔衮战败的事,满清内部已是暗流涌动;甚至蒙八旗都被牵扯其中。 你留在京师,主持和谈的事宜。 我们的原则就两个: 第一,我大明虽疆域辽阔,但却无一寸是多余的。 能在谈判桌上夺回失地固然好,但我们也不会放弃用枪炮夺回失去的一切。 第二,和谈只是暂时的,是为了最终决战争取时间。 一个内耗的满清,我们可以动口跟他们谈;一个统一的满清,我们唯有用武力跟他们打了。 记住,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左懋第:“……” 他知道: 王国梓这次回去,大明多半要改朝换代了。 但听到他如此说,这位老先生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动。 可以说,这位驸马爷颠覆了隆武帝在处理满清问题时的软弱和妥协。 他也不得不承认: 也许这个国家在驸马爷的治理下,说不得会更好! 最终,他还是一脸肃然的开口道: “臣领命!” 王国梓最后总结了一句: “都说攘外必先安内! 我们的方针是,内外部要双拳出击,拳拳到肉!” “是!” 第231章 赛诗会 傍晚,南京。 夜幕下的秦淮河,画舫的灯火如同繁星点缀着银河,让人迷醉在河面潋滟的倒影中。 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 突然,敲锣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声道: “金陵赛诗会,花落秦淮河。 本次赛诗会,由晋商和盐商赞助,长公主殿下和东林魁首牧斋先生将亲临。 热忱欢迎各位才俊和有识之士大驾光临!” 此时,已经有很多读书人围了上来。 人群中,一位穿着短打的汉子开口道: “早就听说坤仪长公主准备效仿唐朝的太平公主办诗会,为陛下招揽人才。 这可是一条终南捷径! 如果入了长公主的眼,那岂不是要飞黄腾达!” 一旁有明白情况的人听了,嗤笑一声,悠悠开口道: “哈哈,阁下怕是要白激动一场了! 长公主办的诗会,闲杂人等怎么可能参加。 你别看这几位小公公在卖力吆喝,但上画舫还是要查验身份的。 阁下没有请柬,你看旁边的侍卫会不会放你进入嘛!” “……” 一时间,一张赛诗会的请柬,似乎就成了上青天的登天之路;谁手中有一张,立马就会成为场中的焦点! …… 这时候,一位长衫的生员越众而出,将手中的请柬递给看守的侍卫,故作谦逊的道: “学生卢任嘉,家父新任大理寺少卿。 这是学生的请柬!” 一位小公公验看了请柬后,立马热情的道: “陆公子,里面请!” 卢任嘉却没急着进去,反而回头环视了在场瞧热闹的人群一眼。 那志得意满的眼神,顿时令众人羡慕嫉妒恨起来;不过,他们却不敢表现出来,纷纷低眉顺眼的一旁凝视着他。 这让卢公子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想,秦淮河上的一阵晚风吹过,将他手中的请柬给卷走。 卢任嘉还没怎么样,那些围观的吃瓜众却已集体调转视线,对着吹落在地的请柬继续虔诚的凝视着。 卢任嘉:“……” 原以为这些凡夫俗子只是嫉妒本人的才学和相貌。 没想到,近来世俗多颠倒,只重请柬不重人! 淦! …… 当卢任嘉小心的拾起请柬准备继续登船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赶紧上前见礼道: “学生卢任嘉见过念台先生。 前段时期听说先生不满奸党在朝,愤而挂靴,准备回乡颐养天年。 没想到还能在秦淮河畔遇到先生。 您是去秦淮河上赏花,还是赴长公主之约参加赛诗会?” 刘宗周:“……” 作为道学先生,在烟花柳巷碰到自己的学生,他还是有一丝尴尬。 “老夫来此,正是为了求见长公主;希望她可以出面,一起搭救石斋贤弟。 哎! 陛下失足落水一事,石斋贤弟也是恰逢其会;如今被拿下诏狱,实属无妄之灾!” 说到这里,他干咳一声,教训起卢任嘉来: “石斋贤弟人品海内第一,可以做到‘目中有妓,心中无妓’。 老夫难道就轻浮放荡,可以跑来秦淮河上狎妓嘛!” 卢任嘉:“……” 他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道“不敢”,心里却腹诽道: 你这位道学先生今年也六十八了吧。 你要是还年轻,估计也是风月场中响当当的一颗铜豌豆! …… 刘宗周口中的“目中有妓,心中无妓”,还是有一段典故的。 明末最出名的除了节操掉尽的东林党外,可能就是秦淮河上八名艳名远播的南曲名妓了。 世人称这八位为“秦淮八艳”;其中最出名的,应该就是陈圆圆。 这八人中,还有一位个性不羁、豪爽之风胜过须眉的豪放女,名叫顾横波。 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为了闻一闻香,不惜豪掷千金,只为了搏美人一笑。 但就是有人能特立独行,对秦淮八艳的美貌视而不见。 这个人就是理学家黄道周。 相传,他与妻子伉俪情深,一向在朋友间以“目中有妓,心中无妓”来自诩。 东林诸公认为他假正经,就想验一验这话的真假。 在一次秦淮河的小聚中,他们故意灌醉了黄道周,并让顾横波脱的清洁溜溜,与他同榻而眠! 没想到,老黄虽遭此狎戏,竟然毫不鸡动,不曾进美人身一寸。 经过了这件事后,他不但清名无损;反而一身浩然正气令世人愈加敬仰。 自此之后,东林诸公深深叹服他的才学和人品,评价他为: 字画为馆阁第一,文章为国朝第一,人品为海内第一! 今日,同样作为理学大家的刘宗周来到秦淮河畔,却被人误解来狎妓,心中自然有些不是滋味! …… 卢任嘉听到刘宗周是为了搭救黄道周而来,忙一脸关心的问道: “石斋先生还在诏狱中吗? 可恨这些厂卫爪牙,构陷忠良、擅杀大臣;累得石斋先生无辜被牵连! 家父也曾设法营救,却收效甚微! 长公主爱才若渴、礼贤下士。 如果先生出面向长公主求情,想来石斋先生定能脱得樊笼,重获自由!” 两人说话的工夫,已经被侍者请上了画舫。 没想到在他们身后,一位公子哥打扮的人,正带着八名随从接踵而至。 那引路的使者看到这位公子哥一系白衣,腰扎玉带,手按剑柄,还以为哪家的公子哥来瞧热闹。 堂堂长公主组织的赛诗会,可不允许有人持凶器进场。 但当侍者看到公子哥身边侍立的黄得功后,立马唬了一跳: 要说南京城最近谁风头最盛,那就不得不提这位新任的京营提督了。 自从陛下不幸落水后,高起潜和马吉翔也随之消失。 黄得功就此接替了高起潜的位置。 自他一上任,就开始大索京师;不论官民百姓,他都会领兵挨家挨户的搜查两人。 作为坤仪长公主的近侍,自然对这位新贵也不陌生;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位京营提督都要侍立在一旁,那领头的人自然贵不可言。 想到这里,他丢下有请柬的卢任嘉,立马小跑的向这位贵公子迎了上来。 他已经猜出这位的身份: 这位正是大明最有权势的代理监国、驸马王国梓! 第232章 道遇刘宗周 眼见着侍者丢下自己,点头哈腰的要去接待别人,卢任嘉死死捏着手中的请柬,很是不满的看着身后的那位贵公子。 麻蛋! 长公主的奴才也这般势利眼嘛。 难道来的是你家爷爷,要你如此殷切?! 不过,他爹毕竟只是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正四品官儿,在如今的南京城可不算十分稀罕! 不到南京,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官小。 他自己敢怒不敢言,就想挑唆一旁的刘宗周: “先生,这人是谁? 来赴会却带着兵刃,手中还没有请柬。 这是完全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 这里的侍者也太没眼力劲。 您在这里,他却转身迎接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刘宗周:“……” 他狠狠的瞪了卢任嘉一眼,心中腹诽道: 这小子还真是一肚子坏水,竟然挑唆老夫给他当枪使! 你不认识他,以为老夫也不认识嘛?! 这时候,那侍者已经点头哈腰的回来了,口中还在不迭声的恭维道: “驸马爷,您这边请;小心脚下的台阶!” 卢任嘉:……麻蛋!搞了半天,原来他还真是你爷爷!不过凭这位的权势,我也想认爷爷。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卢任嘉也整理了下衣冠,一脸诚惶诚恐的道: “学生卢任嘉,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驸马爷。 家父和学生对驸马爷那是敬仰已久。 对了,家父正是新任的大理寺少卿卢瑟福……” “好说好说!” “……” 这时候,刘宗周也越众而出,拱了拱手道: “王驸马,你不是奉命北上,为何会出现在南京城? 你既已入京,为何不进宫面圣?” 王国梓:“……” 他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上前就对自己指手画脚,有些愕然的问道: “这位先生是?” 这还真不是他在装! 虽然刘宗周是当今文坛领袖。 但王国梓明显不混文艺圈,对他这位文坛泰斗还真不熟悉。 不过,他的话一出口,气得刘老先生差点一个倒仰。 最终,他运了半天气才平息心中的怒意,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老夫刘宗周!” 王国梓终于知道他是谁了,忙含笑道: “原来是蕺山先生呀。 哈哈,先生一直主张慎独;没想到来秦淮河上采风,还带上自己的学生。 这可就有点口是心非了。 不错不错,教学相长!” 刘宗周:……你他么的才来秦淮河上采风呢! 他一脸肃然的道: “既然遇到了王驸马,老夫也没必要去参加长公主的赛诗会了。 老夫有件事,还得麻烦王驸马! 石斋先生无故下了诏狱,还请施以援手,搭救他和一众被诬陷的东林君子!” 王国梓:“……” 他有些愕然的道: “我记得先生应该是左都御史吧。 有什么话,你不能照直向陛下奏请?” 说起这个,刘宗周不由得老脸一黑,幽幽的道: “老夫……老夫已经致仕,准备回绍兴老家教书育人。 只是临行前,才得知石斋贤弟的遭遇,想着救他一救。” 王国梓好奇的道: “咦!满朝不都是东林君子当政,先生为何还要请辞?” 刘宗周幽幽的道: “不是老夫不想为陛下效力,实在是力不从心。 面对党争、苛政和苟且偷安,老夫也曾勉励陛下据形势以规进取、重藩屏以资弹压、慎爵赏以肃军情以及核旧官以立臣纪。 此外,面对人浮于事,老夫上疏请诛内外不职诸臣。 可陛下面对老夫的奏请,都留中不发、置之不理。 哎! 先帝无亡国之征,而政之弊有四: 一曰治术坏于刑名; 二曰人才消于党论; 三曰武功丧于文法; 四曰民命促于贿赂。 所谓四亡征也。 没想到,陛下此时也在走先帝的老路。 如果不革除敝政,早晚国将不国!” 王国梓:“……” 这位老先生能活到现在,也是一个奇迹呀! 你这每一条奏请,基本都捅到文官武将的肺管子上。 身为武将,谁不想混个爵位,以求公侯万代;身为文官,谁又不想人浮于事、无拘无束! 你这奏书一上,还不成了众矢之的,处处受排挤?! 恐怕东林党内部,也容不下你这个二五仔吧! …… 看到王国梓一脸震惊的表情,刘宗周还以为他被自己的奏请所折服,语气也缓和了许多,继续道: “老夫本还想着在致仕前,上书《再陈谢悃疏》,对陛下进行最后的劝解。 奈何陛下龙体欠安,想来是无暇顾及老夫的这份奏折了。 王驸马,你是国之干臣;老夫希望你能替我递上这份奏折。” 王国梓见他如此郑重其事,连忙接过奏折,好奇的开口道: “我能打开看看吗?” 可能这是生平得意之作,刘宗周矜持的开口道: “事无不可对人言;王驸马但看无妨!” 听他这样说,王国梓老实不客气的看了起来。 只见奏折上洋洋洒洒写着五条忠告: 一曰修圣政,无以近娱忽远猷; 二曰振玉纲,无以主恩伤臣纪; 三曰明国是,无以邪锋危正气; 四曰端治术,无以刑名先教化; 五曰固邦本,无以外衅酿内忧。” 看完之后,王国梓也是无语至极。 而一旁的刘宗周虽故作平静,但略显杂乱的呼吸节奏还是出卖了他。 “王驸马,你觉得老夫这份奏章如何?” 最终,刘宗周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想法。 王国梓闻言,干笑一声道: “先生的字,端庄流畅。 字形、章法与董其昌相近;虽飘逸处稍逊三分,略有不如;但持重远远在其之上,可谓格调高古,不涉媚俗!” “……” 听了王国梓的评价,刘宗周差点将胡子给捋断了: “你……你只顾着欣赏书法了? 那内容呢? 难道不是言近旨远、微言大义?” 王国梓:……我他么的还真没看出来! 刘宗周见王国梓沉默以对,只觉得满腔热情被浇灭,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直接驾鹤西去! 他有点口不择言的道: “世人都说王驸马长于治世、治军;湖广在你的治理下,已经有了盛世的雏形。 今日一见,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看到刘宗周像是被踩了一脚而炸毛的猫一般,王国梓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君子逆鳞! 他止住要暴走的刘宗周,幽幽开口道: “那个蕺山先生,你错了,错的还非常严重!” “……” 第233章 教做人 刘宗周听了王国梓的话,只觉得五雷轰顶。 自己夙兴夜寐、焚膏继晷写出来的心血之作,最终就得到了一个“错”字的评价! 这真是岂有此理! 不对,王驸马的评价是: 字不错,但内容错了! …… 此时,刘宗周只觉得气血上涌,脸色涨的通红,哆哆嗦嗦的质问道: “王驸马,你说清楚,老夫究竟错在哪里?” 王国梓看到这老头脸色铁青、眼珠子都瞪直了,深怕他一口气没缓过来驾鹤西去,赶紧安抚道: “蕺山先生,千万别激动。 天清江月白,心静天地宽。 我承认: 你在弹劾奸臣、劝君上进方面,确实做到了一个铮臣和儒学大师该做的一切。 当然了,这些劝谏如果有用,老先生也不会被迫致仕。 我说的可有道理?” 刘宗周:“……” 王国梓这一句话,简直是在戳他肺管子! 他也算伺候后三代君王了。 天启时,因为弹劾魏忠贤、客氏,被被削籍归; 崇祯时,又因为救姜埰、熊开元等,遭革职; 如今到了隆武帝,就因为痛陈时政、弹劾奸党,又不得不辞官。 他来来回回的这样折腾,还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奈何! 这三位君王简直是: 哥哥狗熊弟莽汉;老子驽钝儿混蛋! …… 面对王国梓的质问,刘宗周还是顾及脸面的。 他并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而是黑着脸道: “王驸马,老夫的个人缘法,不用您替我操心。 你说我奏折的内容错了,究竟错在哪里?” 王国梓见他纠缠不清,自己还有要事去办,不得不直言道: “好,那我就与先生说个明白。 先帝时,先生曾多次劝陛下‘修心’、‘修德’,学习上古的尧舜治国之道,恨不能恢复上古的井田制。 这个我可有说错?” “不曾!” …… 在刘宗周硬刚上王国梓的时候,画舫顶楼上却有一道清冷的身影在作画。 此时,她对着侍立在一旁的太监问道: “米总管,本宫的帖子都已经下过了。 为何今日来到赛诗会的才俊,连一半都不到。 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总管太监米为义赶紧回话道: “禀公主: 本来各位才俊都已纷纷上了画舫。 只是,不知为什么监国驸马突然回了南京。 如今,刘宗周正拉着他,要辩论自己上疏的奏折呢!” 朱媺娖听了王国梓突然回来,正作画的动作一滞,一滴墨就滴在了宣纸上,顷刻间就晕开将画给糊了。 她放下画笔,有些意兴阑珊的道: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南京正是多事之秋,原以为汉阳那位会来主持大局;不曾想…… 他还真是将那位保护的太好;竟然不顾前线的战事,私自跑了回来! 罢了,既然他回来了;本宫倒是要看看,蕺山先生是怎么教他做人的!” 米公公:“……” 他小心的提醒道: “殿下,好像不是周老先生在教驸马爷做人,而是……而是驸马爷在提点他!” 朱媺娖听罢,有些错愕: “他? 一个案首都是靠着作弊得来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蕺山先生! 本宫倒是要瞧瞧热闹去!” 米为义闻言,赶紧安排道: “殿下,画舫的一楼有个船舱,那里安静;并且离河畔也不远。 要不殿下移驾那里,如何?” “嗯!” …… 等朱媺娖来到了船舱,外面的讨论已经进入了高潮。 此时,场中的刘宗周一脸激愤的道: “普天之下,皆为天民;又有谁比谁高贵、低贱?! 但我大明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富者持公器于私用,足以攫贫者之财。 但凡朝廷财政之所入,富者以田赋转移,让贫者代为输;财政之所出,富者持公器之柄予以截留,而贫者未得实惠。 长期以往,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此二者,皆取乱之道也! 如李自成、张献忠之流,当初若有田地三五亩,则天下何人愿意做反贼?! 所以,王驸马你驳斥老夫不该劝先帝效仿上古之道,实在是大缪! 天下安定、四海升平之根本,就是要以天之所产,供养天下之民。 劫富济贫,使天厚者不自专其用,薄者有所仰以容其身。 这样,大明的天下方能大治,君主才能向尧舜看齐。 试问: 老夫这样的金玉良言,到底又是哪里错了?!” 围观中听了刘宗周的论述,都激动的连忙附和: “蕺山先生说得好!” “朝闻道,夕死可矣;先生微言大义,我等拜服!” “……” 在船舱中听了刘宗周的雄辩,朱媺娖不由得皱了皱眉,幽幽开口道: “不愧是我大明的儒学大师,果然言之有物。 哼哼,你一个假秀才遇到了真大师;本宫倒要看看,你该怎么办!” 一旁的米为义含笑道: “对! 这位监国驸马爷,这次该出出丑了!” 朱媺娖:“……” 她听了近侍的话,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气躁。 似乎王国梓应该是自己的禁脔;她可以骂,别人却休想! “闭嘴! 他虽为人轻浮,又不学无术,但到底是我……我皇家的驸马。 如果待会儿他……他真的下不来台,你就……你就上前去催一下众人,就说赛诗会开始了! 哼,给他解围,也算是还了当初的救命之恩!” 米为义:“……” 他此时有点哭笑不得,心中疯狂吐槽道: “我的小姑奶奶,您这是瞧驸马爷的热闹,还是存心给他解围呀?! 您这样摇摆不定,我们做奴婢的只觉得心累!” …… 王国梓听了刘宗周的话,只觉得匪夷所思,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依我看,如果大明的天下真像先生所说的那样恢复周礼;不仅不能大治,反而会天下大乱!” 刘宗周闻言,怒斥道: “王驸马此言何意?” 王国梓悠悠的道: “先生所言,直欲排洪荒而开二帝,去杂霸而见三王,确实志存高远。 唯具体操作起来,不免过于迂腐,纯属空谈。 所谓的上古之法,可行于当时,却不可行于今日。 只有因时制宜、因地制宜,通权达变才是真正的治世之道。” “……” 第234章 教做人(2) 听了王国梓的反驳,刘宗周不屑的嗤笑一声,悠悠开口道: “王驸马,你说老夫的治国良策是空泛之言。 那你说的因地制宜、因时制宜,难道就不是泛泛而谈了嘛?! 遥想上古时期的尧舜,都是至圣之君。 上有尧舜之君,则下有尧舜之臣。 当时的皐、夔、益等人也是行仁义、识礼乐的君子。 主圣臣贤,在君臣共治之下,方能国泰民安、天下承平。 我大明如能效仿祖宗之法,小革则小治,大革则大治。 王驸马,你倒是说说: 老夫的这些良策,怎么就成了夸夸其谈的空泛之言了?” 王国梓:……你这种迷之自信要怎么才能锻炼得出来;我他么的真是学废了! 如果天启、崇祯和隆武,但凡哪个头铁的君王听了这位食古不化老先生的建言,都不用李自成和张献忠在西北造反,估计皇城根下的民众都得揭竿而起了! 他有些忍无可忍的道: “先生刚刚说效仿祖宗之法施行仁义、礼乐。 似乎仁政不施行,天下就将礼乐崩坏、国将不国。 如果上古的制度真的那么好,那上古三代今又何在? 之后的汉唐盛世,又与上古三代的制度有什么关联? 先生难道认为: 秦皇汉武时期的民众,还不如上古时那种饮血茹毛日子过得好?” 刘宗周:“……” 他强辩道: “上古三代都是仁义而王,用道德礼乐来治世。 那才是正统! 以后的各个朝代,要不就是用智攫取,要不就是用力窃取。 这样的王朝,都不合乎天道,不是正统。 至于王驸马所说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心中都有体恤天民之意。 他们也是效仿了上古三代,方能有此盛世,可称之为‘如统’。 但他们跟圣人之治相比,就如同如夫人遇到了正室,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 这一次不仅仅是王国梓感到不可思议,就连在场旁听辩论的大头巾都觉得刘宗周的观点太过偏激。 安静在船舱中旁听的朱媺娖也是眉头一蹙,有些不满的道: “这位儒学大家,读书将脑子读坏了吗,怎会如此食古不化! 在他的眼中,难道除了上古那种食不果腹才促成大家一起抱团取暖是主圣臣贤的美好时代外,自秦汉以来的所有盛世,都算不得什么。 还有,本朝太祖洪武帝扫荡群夷、北击蒙古,方得克复中原,开三百年未有之盛世,造亿兆百姓之福祉;此诚继往开来之盛主。 难道他的丰功伟业在这位酸儒的眼中,也不过就是用力窃取华夏正统嘛?!” 王国梓闻听刘宗周的狡辩,也被气乐了。 他嗤笑一声,悠悠的道: “上古三代的制度,早已崩坏有千年之久。 这就像某些人的节操,早已碎了一地;现在想重新捡起来,恐怕难度不小。 如果朝廷真像先生所言,恐怕不仅陛下被世人诟病,天下也将陷入动乱。 蕺山先生,我谨代表天下万民,谢谢你能致仕!” 刘宗周:“……” 他急赤白脸的道: “你……竖子不足与为谋! 依老夫想来,只要推行得法,少则十年,多则百年,上古大治必将重现人间。 到那时,自当承平盛世、天下太平。 刚推行,生民不懂其优、不解其术、不知其理,难免会一时骚动。 但以一时之乱,换取万世太平,又有何错之有?” 这一次,旁观的有些人都听不下去了,纷纷开口道: “先生,您的道德文章固然精彩;但治世手段,还是略有生疏。 您这样的举措,与新朝王莽乱政又有何区别!” “对呀! 先生的夸夸其谈,未免太过的不切实际。 譬如商周时期的井田制;让士绅将手中的土地拿出来作为公田,他们还不得揭竿而起,跟朝廷玩命!” “先生,教书育人可能更适合你!” “……” 刘宗周见到周围的人都不赞同自己的观点,恼羞成怒的道: “竖子、都是一群竖子! 这是开万世太平之法。 你们太过浅薄,自然看不出老夫的良苦用心!” 王国梓赶紧打断道: “好了好了。 先生的一句话,如果真要落实,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 您还是放过老百姓,让他们得一时安宁吧。 先生的观点,也不新鲜,不过是又一个方孝儒而已!” “……” 王国梓挥手制止了周围人的议论,看着脸色铁青的刘宗周,总结道: “学习上古的尧舜治国就能解决问题,肯定是不可行的。 新帝登基后,先生多次弹劾马士英、路振飞等大臣,也显得太过不合时宜。 毕竟,现在团结抗清才是首要任务。 我还听说,先生一直反对使用火器。 不知然否?” 听王国梓转移话题,刘宗周也借坡下驴,冷哼一声道: “确实! 老夫尝闻用兵之道,太上之法是运用汤武之仁义;等而下之是使用桓文节制之法。 再等而下之,则不足为论! 火器实乃是再等而下之法,终无益于成败之数……” 王国梓赶紧打断了老先生的长篇大论,幽幽开口道: “论行军打仗,区区倒是颇有些心得体会。 我治下的汉阳军,用的都是火器;在剿灭张献忠、围剿满清两白旗的战争中,都是靠着火器犀利,方才无往而不胜。 先生还认为火器是等而下之不足论吗?” 刘宗周强行驳斥道: “不过是些奇技淫巧而已。 历朝历代的栋梁之材,他们出将入相靠的是饱读诗书深谙治国方略。 老夫可从来没见过钻营奇技淫巧之人,可以登堂入室、入朝为官! 这些匠人,如何能治国?” 说到这里,刘宗周摇了摇头道: “奇技淫巧太过粗鄙,老夫与你讨论这个,没得辱没了斯文!” 王国梓:……麻蛋,你哪来的这么多迷之自信;多读了几本书,你就真的高人一等了。 “先生眼中的奇技淫巧,才是被你忽略的真正财富。 所谓的上古三代之法,与这些相比,狗屁都不是! 大家伙儿可以想想,一丝一缕、一粥一饭,哪里离得开这些奇技淫巧。 蕺山先生,恐怕除了肉身外,你全身上下穿的衣服、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奇技淫巧所致!” 一旁的黄得功积极补刀道: “驸马爷,你别忘了: 这位老先生的肉身,也是他爹娘的奇技淫巧造出来的!” 王国梓:“……” 第235章 祸乱朝纲 都说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黄得功虽然是个不通文墨的粗人,但他这一句:“肉身也是爹娘奇技淫巧造出来的”,可以说总结的相当到位。 对于刘宗周来说,这一句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却极强。 他直接受不住刺激,当场就厥了过去。 而四周看热闹的人群,此时也顾不得理会他,都乐不可支的哄堂大笑了起来。 就连躲在船舱中的朱媺娖也是羞红了脸,轻啐了一口,娇斥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声和则响清,形正则影直。 果然跟了什么人,就是什么德行。 这个黄闯子听说名声尚可;没想到跟了他之后,也变得如此不是东西。 哼哼,他当初那般轻薄本宫;这个仇,本宫一定要报!” 一旁的米为义好似没怎么听清,忙问道: “殿下,这是谁又惹您生气了。 奴婢这就叫上人,将他抓过来给您出气!” 朱媺娖:“……” 她没想到米为义一直都侍立在旁。 一时间,她的小脸就更红了;赏了近侍一个白眼后,随即吩咐道: “蕺山先生毕竟是儒学大家,年纪也这般大了。 吩咐下去,让御医给他好好瞧瞧,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 外面围了这么多人,实在有些不像样子;你让人请他们上船,宣布赛诗会开始吧。 另外,你亲自将他请到柁楼上;本宫有话要与他说。” 米为义自然不会蠢到去问这个“他”是谁,忙领命下去了。 …… 画舫,底舱内。 此时,这里正有十几个人在激烈的商议着什么。 他们正是那次宫变中逃出来的高起潜和马吉翔。 此时,一位随从偷过凿的缝隙扫了一眼外面的情形,有些担心的问道: “高公公、大人,真要今日动手吗? 现在画舫的人太多了;真要是打起来了,恐怕小的们分身乏术,没工夫保护二位!” 马吉翔一脸阴郁的开口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 再说了,你们不是号称‘广东十虎’吗? 在你们这些高手眼中,这些公子哥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还不是任由你们手拿把攥!” 这位随从干笑一声道: “大人,这种乱战可不比江湖中的单打独斗。 都说蚁多咬死象! 到时候刀剑无眼,我们弟兄几个也不知道能挨多少刀。” 马吉翔:“……” 高起潜见马吉翔招募的手下似乎不太靠谱,赶紧阴森森的威胁道: “咱们上次放那些大头巾进了皇宫,已经犯了忌讳,一个欺君之罪是跑不了的。 这时候只能一心对外,才能搏一线生机! 否则,要是被官兵拿住,可是要被千刀万剐的! 不过,如果你们能顺利将咱家带离南京;咱家还是有些积蓄的,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 这一句,诱之以利、胁之以威,还真威慑住了一众江湖草莽。 马吉翔见高起潜的话起了作用,忙数个靶子,转移大伙儿的仇恨: “都怪那个黄闯子! 老子都已经送了银两充做买路钱,没想到他还是咬着咱们不松口!” 果然,一听到黄闯子,这群人都是同仇敌忾,纷纷问候起他家的女性亲属。 马吉翔见状,一脸狠厉的对着众人道: “朝廷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要主动乞活! 这次是咱们唯一能脱身的机会了! 听说长公主邀请来参加赛诗会的人,非富则贵。 咱们只要出手,将这群公子哥给绑了;我就不信黄闯子还能不让开一条生路给咱们!” 旁边的随从们听罢,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大人,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咱们逃出了南京城,又能去哪里安身?” 不等马吉翔开口,高起潜悠悠的接口道: “众位弟兄无须担心。 咱家在辽东当监军的那些年,也曾接触过祖大寿等降将。 只要绑了这些公子哥去盛京,还怕不能得到大清的庇护嘛。” “……” 马吉翔闻言,一脸震惊的看着高起潜,半晌才开口道: “公公还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 没想到你在辽东都有路子! 咱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公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高起潜也害怕马吉翔将他丢下,不得不露出自己的底牌: “先帝在驾崩前,曾让咱家去就任辽东监军;只是半道上,咱家失手被大清的睿亲王擒获。 睿亲王虚怀若谷,广招天下英才。 咱家深深为他的礼贤下士所折服,已经投了我大清。 这次,王爷让咱家回南明,就是充做内应,伺机祸乱朝纲, 等王爷南下时,再里应外合,开城迎王师。 没想到,咱家还没怎么用力,隆武帝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取乱之道。 这倒是让咱家省了不少的心思。 咱家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汉阳军会留了上万人在南京护卫!” 马吉翔闻言,眉头一挑,悠悠开口道: “满清似乎不是一个好去处。 这几天的瑭报,你我也看到了。 多尔衮自入关以来,可是损兵折将;就连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都是被俘的被俘、身亡的身亡!” 高起潜听了马吉翔的质疑,颇不以为然的道: “咱家做监军这么久,明军是什么德行还能不清楚?! 别的不说,就说说马指挥使你吧。 你能累功做到广东副总兵,还不是靠着结交那些军将,每次让他们分润些功劳出来,才青云直上的! 哼哼,汉阳军虽然打败过李自成;但和我大清的铁骑一比,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他们的捷报真能信?” 马吉翔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赶紧一脸谄笑的道: “那在下可就要麻蛋公公帮忙引荐下睿亲王了!” “好说好说! 王爷正在用人之际;你投过去,一个甲喇额真应该是稳稳的!” “……” 正在这时候,一位出去望风的随从悄悄潜回来,对着马吉翔禀告道: “指挥使大人……” “住口! 什么指挥使不指挥使的,老子是大清的甲喇额真! 外面出了什么事?” “甲喇……甲喇额真,小的刚刚出去望风,发现王驸马好似回了南京城。 现在,他也上了画舫! 咱们……咱们还按照原计划去虏人吗?” “……什么?! 他也回南京了?!” 第236章 一幅画 高起潜听到王国梓回了南京,唬得脸色立马煞白。 他仿佛听闻洪水猛兽般,就要起身逃跑。 马吉翔:……说好的汉阳军在我大清铁骑面前就是鸡蛋碰石头,那你又为何如此慌乱?! “高公公,你刚刚不说汉阳军不足为惧;为何现在就像是丢了魂一般? 你这样说话不尽不实,兄弟们可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高起潜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忙描补道: “咱家……那个……人有三急!” “……” 马吉翔没去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反正就像他刚刚说的,开弓已无回头箭! 他没去理会高起潜,而是对着众人道: “这有十几套侍者的衣服,待会儿都换上。 弟兄们将招子放亮点,尽量绑一些重要的人物。” “大人,什么才是重要人物? 我看一楼有几个脑满肠肥的,一看就是身价颇丰。 要不我们就绑了他们吧!” 他的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马吉翔提醒道: “士农工商。 你没听这些妓女都在吟唱: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记住了: 这个画舫是漕舫改的;除了底舱外,一共有三层。 这第一层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商贾和大头巾,不用去理会。 二楼应该是魏国公、隆平侯等一众权贵;只要绑了他们,我就不信黄闯子敢不放行!” “大人,那三楼呢?” “坤仪长公主应该在三楼。 这个人我亲自去请!” “大人,你不会又是寡人有疾吧。 嘿嘿,也不知道公主长得如何?” …… 秦淮河畔。 王国梓看着众人络绎不绝的上了画舫,对着一旁的黄得功道: “你们刚刚去搜查的结果如何了? 他们可在船上?” 黄得功点了点头,一脸喜色的道: “就在驸马爷教那个老家伙做人的时候,宋铭弓已经带人悄悄上画舫搜过了。 在船舱处,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赛诗会的几个侍者被杀死,尸体就藏在在底舱内,身上的衣服也被扒了下来。 这应该是马吉翔他们想趁着赛诗会,伺机搞一些大动作!” 王国梓闻言,点了点头道: “知道了他们的下落就好。 你去调一队人过来,今天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 黄得功有些迟疑的道: “这次赛诗会,长公主可是请了不少的勋贵。 真要是在画舫上动起手来,恐怕会伤及无辜!”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陛下还躺在床上呢,他们就想着改弦更张,哪有一个是无辜的?! 像刘宗周、黄道周这样的大儒,虽然有点食古不化,但还可欺之以方。 至于这些进了画舫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道德绑架他们,因为他们根本就没道德。 对了,晋商八大家可来了人?” “赛诗会是盐商们组织的。 如今,他们和晋商八大家走得很近,对方应该也来了人。” 王国梓闻言,冷笑一声道: “以范永斗为首的晋商,可是没少给鞑子传情报、贩卖物资。 我真愁没理由办他们。 哼哼,这次正好以窝藏朝廷钦犯的名义,将他们一勺烩了!” “是!” …… 就在王国梓吩咐黄得功准备拿人的时候,一个身穿锦袍、腰间系着玉带的太监,正一路小跑的迎了过来。 走到近前,他赶紧躬身一礼,笑得如同小雏菊: “驸马爷,奴婢给您见礼了。 吆吆吆,难怪奴婢一早就见到树梢的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大驾光临!” 王国梓见他衣着不俗,应该是位有些身份的太监,便开口问道: “你是哪个监的掌印,倒是面生得紧?” “哎吆,奴婢哪有那个福分伺候万岁爷! 奴婢是坤仪长公主府的首领太监。 这不,殿下知道驸马爷大驾光临,正吩咐奴婢请驸马爷到楼上一叙呢!” 王国梓:……那个随时会炸毛的小姨妹竟然如此有礼貌?这里面有古怪呀! 自己这是去见她呢?见她呢?还是见她呢? “头前带路吧!” “驸马爷,您这边请!” …… 临走时,王国梓给了黄得功一个眼神,让他见机行事。 黄得功则是比较担心他的安全,迟疑着开口道: “驸马爷,要不要让两个兄弟跟您上去?” “不用!” 王国梓赶紧打断道。 笑话! 这是姐夫私下里去见小姨妹,多多少少有点心虚和刺激。 如果带了人过去,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 兜兜转转,王国梓终于大咧咧的来到了三楼。 此时,朱媺娖正拿着笔对着一幅画沉思良久,却始终没有下笔。 王国梓见状,悄悄的凑了上来,发现她正临摹一幅《万壑松风图》;旁边还有题字,正是于谦的《石灰吟》。 不过,这幅画松树根部却有一团墨点,使得整幅画都被污了。 “不错,很不错! 公主这幅山水画,画风清新,构图严谨,格调清新;不过辨识度最高的,恐怕正是这一点了!” 朱媺娖:……这个人怎么走路不带声,倒像一只小猫似的。 见王国梓对画指手画脚,她心中不禁腹诽: 和你说画,那岂不是对牛弹琴! “王驸马,本宫可是听说过,你的秀才功名得的并不甚光彩。 你也懂画?” “略知亿点点!” 这还真不是他吹牛。 他还真的钻研过作画,苦练了一个月;最后,在系统的作画技能包加持下,让他技艺突飞猛进,应该不输当朝大家! 所以说,有些人靠着深蓝加点就能出生在罗马;有些人一生却只能当骡当马! …… 说话间,王国梓老实不客气的取过朱媺娖手中的画笔,开始就着那点墨迹补作了起来。 不过盏茶功夫,在原本的那棵松树身边,就有一棵连理枝萦绕在它身旁。 王国梓满意的放下画笔,悠悠开口道: “我这技艺,是否还入得公主的法眼?” 朱媺娖:“……” 说实话,她有点被惊艳到了: 王国梓补充的那棵松树,造型优美、线条俊逸,使得墨色变化更加的丰富。 不得不说,这一手的画技,当个御前画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他补什么不好,为什么补一株连理枝呢?! 第237章 遇袭 王国梓见朱媺娖痴痴的盯着那幅画,心里也有一丝异样。 可惜,黛玉身边还有个紫娟能帮忙试一试玉;他却形单影只,只能自己琢磨了! “姨妹,姐夫不仅山水画做得好,还自创了一种新式画法,名叫沙雕漫画。 你要不要欣赏一下!” 沙雕漫画? 朱媺娖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像是什么好路数。 “好呀,本宫但要看看姐夫是如何别出机杼,要怎样沙雕?” 王国梓:“……” 他从袖口取出一只从系统商城中购得的铅笔,一边作画一边开口解释道: “有图必有意,有意必吉祥;这种千篇一律的山水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 我的这种沙雕漫画,惯常以夸张、隐喻的手法,直接表露故事的内里。 笔法上,不追求极致的手法,而是形式简练。” 说话间的工夫,王国梓已经唰唰唰的画了好几幅出来。 朱媺娖凑近一看,才知道所谓的漫画却是一个故事集,不由得皱了皱眉道: “不过是连环图画而已。 本宫手中还有宋嘉佑八年刊刻的《列女传》珍品。 不过,看着这人物眼睛大大的,小手小脚,倒是颇有种神似的韵味,确实令人耳目一新。 这是一个什么故事?”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这个故事我敢讲,就怕姨妹你不敢听。” “……” 朱媺娖明知道前面可能有坑,但还是义无反顾的道: “哼哼,你若说些污言秽语,那就没必要说了。 其他的,本宫又有何惧!” 王国梓感慨的竖起大拇指,开口道: “姨妹不愧是女中豪杰! 我要做的画,说的也是一个姨妹和姐夫的故事! 话说,隔壁老王家里生了七个女儿,号称七仙女。 如今,只有老幺待字闺中,其他都已出嫁。 一日,老王的六女婿杨秀才带着妻子回娘家给他拜寿。 在众女婿中,也就这个六女婿有功名,最是出息。 席间,因为高兴,加上其他连襟不停劝酒;这位杨秀才就多贪了几杯,当场就醉倒了。 最后,他就在妻子的服侍下,暂时在厢房里休息。” 说到这里,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下面的内容,可就有些稚童不宜了。 姨妹,你还要听吗?” 朱媺娖气得小胸脯一鼓一鼓的,暗自啐了一口“下流”,却还是强撑着道: “你敢说,我就敢听!” 王国梓将刚刚画好的一页递给朱媺娖,继续道: “没过多久,小七到厢房取东西,就见姐夫的枕头掉在地上了。 于是,她就好心帮忙捡了起来,随手扶起姐夫的脖子,帮他重新放好! 没想到这位杨秀才酒不醉人人自醉、人虽醉了心不醉。 一见机会难得,他就拉着小姨妹的手不放。 小七奋力挣脱后,余怒未消,就在墙上写了一首诗控诉! 嘿嘿,你瞧瞧,那诗就在你手中!” 朱媺娖又羞又气的盯着王国梓,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看了一下那首诗。 只见画上一个卡通般的小姨妹,与自己有八分神似。 那人满脸羞红,手中还提着笔;她的身后,装醉的姐夫还似笑非笑的在偷看她。 仔细一看,那杨秀才脸上的坏笑,简直像绝了面前的王国梓。 而那墙上却写着: 小七好心来扶枕, 为何姐夫拉我衣? 若非姊姊在外面, 奴奴一定要不依。 该死!该死! …… 看了这首歪诗,朱媺娖像拿的是毒蛇猛兽般,赶紧丢了出去,嘴中还呸了一口,小声的说了句: “下流!” 王国梓成功调戏了小姨妹,继续口花花的道: “杨秀才等小姨妹离开后,起身一看,觉得甚是不好意思。 所以,他就在小七的诗之后联了一首: 贴心小七来扶枕, 姐夫醉心拉你衣; 只当娇娘是我妻, 不知美人是小姨。 失礼!失礼!” 朱媺娖听罢,眉头一蹙,娇斥道: “姐夫……王驸马,你如此轻薄,要是……要是被姐姐知道了,我看你如何自处?” 王国梓悠悠的道: “罪过罪过,这人是杨秀才,你可别张冠李戴,将他看成了我。 话说,杨秀才的妻子见到墙上的诗句后,立马醋海扬波,也酬和了一首: 一个有意来扶枕, 一个有心拉她衣; 口是心非题诗句, 原来都是骗人地。 彼此!彼此!” 这下子,朱媺娖彻底要暴走! 不过王国梓见机得快,立马拉起她的手。 朱媺娖以为他欲行不轨,立马就要叫出声。 没想到王国梓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在她的耳边小声道: “别叫了,小心将狼给召来了。 不对,狼已经来了!” 朱媺娖:“……” 她气得眼眶通红,却用眼睛死死的盯着王国梓,仿佛在控诉: 你不就是那匹禽兽嘛! 王国梓知道她误会了,赶紧指着船舱的门缝,小声提醒道: “我说的可不是我这一匹。 呸! 我说的是那,你自己看看吧!” 朱媺娖:“……” 她此时才停止了挣扎,顺着王国梓指的方向,发现船舱外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投射在窗户上。 那人从身上掏出一根管状物,然后用唾沫沾湿了窗户纸,用手指抠出一个洞。 然后,一个铜管就缓缓的塞了进来。 饶是她没见识过这些害人的手段,也知道这是有人想要暗害她! 此时王国梓放开她,小声道: “你在这里等着! 我对这种迷魂香还是有点兴趣的,得好好去看看效果。” 说完,他就悄悄来到窗前。 此时,门外的人已经鼓起腮帮子,准备将迷药吹进来。 奈何,王国梓早已预判了他的预判,很是老六的将铜管的出口用手指堵上。 一时间,门外的贼子吹了半天,就是吹不动;直累得他一个大喘气。 好巧不巧了,在他换气的时候,无处安放的迷烟都被他吸入了体内。 不过是顷刻间,外面的贼子高呼一声“不好”,就摇摇欲坠。 待再想逃走,已是力不从心,眩晕感已经使他力不从心,“砰”的一声栽倒在地,眼见是彻底晕了过去。 朱媺娖发现安全了,连忙打开了门,准备叫人;同时,她也看清了贼子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道: “怎么会是他!” 第238章 抓捕 王国梓用脚踢了踢地上的贼人,悠悠开口道: “姨妹,你可不乖呀。 好好的一场赛诗会,也会有贼人光临。” 朱媺娖略微蹙起了眉头。 刚刚听了王国梓一大段的混话,她现在对“姨妹”这个称呼有点抵触。 “他是皇兄不久前任命的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 皇兄失足落水一事,他和京营提督高起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国梓闻言,含笑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从京师回来,正是要找他和高起潜。 没想到,他倒自动送上门来了。” 说完,他拾起地上的铜管反复看了看,有些意犹未尽的道: “这倒是偷香窃玉的必备神器。 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思来擒你!” 朱媺娖闻言,脸色剧变。 她此时才想起来,如果没有王国梓在场,自己恐怕是“可怜金枝玉叶质,终陷腌臜淖泥中”。 想到这里,她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王国梓,心中对他的怨愤似乎也减少了那么一丢丢! 不过,楼下的打斗声还是惊醒了她。 “姐夫,这是?” “想来是马吉翔的同党已经动手了。 我带了人过来,正好将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闻言,朱媺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舒服,幽幽开口道: “这么说,姐夫这次从前线回来,就是抓这些乱党的?” “要不然呢! 他们背后还不知道藏着多少事呢!” “那……那本宫就不打扰驸马爷你办正事了。 来人,送客!”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回了船舱! 王国梓见她说翻脸就翻脸,有些愕然,随即开口道: “姨妹,我的沙雕漫画还没画完呢。 你就不好奇,小七的父母会说些什么吗?” “滚!” 说完,船舱的门就被朱媺娖从里面反锁上。 “……有毛病!” 正好,黄得功这时候已经上来了,一脸喜色的禀告道: “驸马爷,贼子们都被抓住了。 对方有几个号称‘广东十虎’的,还是有些拳脚功夫。 嘿嘿,他们本还想反抗来着;我们一轮枪子过去,他们就都消停了! 另外,高起潜也抓住了!” “干的不错。 对了,地上躺着的就是马吉翔,一并带走!” “……是!” …… 船舱内的朱媺娖,听到外面已经安静下来,才幽幽的打开门。 不出意料的,伊人早已远去! 她拿起手中那幅和王国梓合作的《连理枝》,只见落款处已经多了一首诗: 曾虑多情损操行, 举手握娖伤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真心不负卿。 这一刻,她看得有些痴了! “知君用心如明月, 良人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 恨不相逢未嫁时……” …… 王国梓下来一楼时,正看到一群人在叫嚷着: “大胆,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们是两淮沈家的人;我家二少爷,马上就要尚公主了。” “我是晋商范家处理南京事务的大掌柜。 我家少爷可是国子监的监生,你们不能冤枉了好人!” “对,我们犯了什么罪! 兵部的范侍郎与我家老爷还有几分交情。 你们这些兵痞,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们!” “……” 王国梓见这些商贾如此聒噪,不满的皱起眉头,向一旁的黄月桂递了个眼色。 黄月桂秒懂,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容,幽幽开口道: “各位,你们就别喊冤了。 知道这次捉拿的都有谁吗? 那是害陛下落水的贼子! 哼哼,你们还有脸喊冤! 秦淮河上画舫如此多,贼子为什么偏偏躲在这艘船上?!” “冤枉呀! 这画舫是长公主府向漕运总督府借调的,可跟我们一点干系都没有!” 黄月桂拍了拍这位正在喊冤的老兄,似笑非笑的道: “阁下尽管安心。 驸马爷的诏狱,绝对不是当初锦衣卫和东厂领导下的鬼门关。 我们绝对不搞冤假错案。 驸马爷教导我们: 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等水落石出后,如果你真是冤枉的,我们会立即放你出来!” 好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对着一旁的士卒道: “这位喊冤的兄弟,你就给他挑一间特殊点的牢房。 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押送的士卒露出一丝狞笑,开口道: “黄总管放心;我们一定文明执法!” …… 看到汉阳军油盐不进,那些商贾们只得放弃了抵抗。 二楼的魏国公徐弘基和隆平候张拱微见到王国梓手下的几句话,就让这些商贾们安静了下来,都是相顾骇然。 他们是南京的地头蛇,更能明白这些商人背后的实力。 看着王国梓不仅将两个钦犯给抓了起来,就连这些商贾都不放过,他们均是脊背一寒: “国公爷,这条过江龙可一点都没给你我面子。 他刚刚下楼时,可是一个招呼都没打。 现在又将晋商八大家和沈家的人都拿下,做得是不是太过了?” 徐弘基人老成精。 他虽摆着国公的架子,气场十足,但心中早已激起惊涛骇浪。 早就听说过汉阳军是天下第一军,他本以为这多少有些吹嘘的成分。 但刚刚黄得功带着人,竟在盏茶不到的工夫就将马吉翔一伙人全部捉拿,还是看得他心惊肉跳。 此时,他心中不停的哀叹: 老了老了,魏国公的荣光,恐怕到他就要结束了。 看着一旁的隆平侯还想挑事,他却不愿出这个头,反而告诫道: “老夫知道你与八大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不过,我劝你还是离这一位远些。 自汉阳军第二师入驻南京以来,老夫这个南京守备就是泥塑的菩萨。 哼哼,恐怕他拿住了马吉翔和高起潜后,又会是一个大悲和尚案;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将牵连其中。” 张拱微难以置信的道: “刚刚这位王驸马的随从不还说,不会制造冤假错案嘛。 怎么,他这个一军统帅还能说话不算数!” 徐弘基:“……” 他幽幽开口道: “这些豪商,哪一个不曾发过国难财;又有谁手中会干净?! 你看着吧,刚刚那个跳出来的,他估计连被提审的机会都捞不到!” “……” 魏国公还真没说错。 那个喊冤的,果然受到了士卒们特殊照料: 别的商贾都是关在重囚的单间,唯有他和其他犯人被关在普通牢房。 只是他的命不怎么好,晚上抢马桶时,被恶霸按在里面溺死了。 他到底还是没等到黄青天给他主持公道的那一天! 第239章 审讯(1) 拿了人后,王国梓即刻去了皇宫拜见隆武帝。 但隆武帝却借口龙体有恙,并没有召见他。 不过,关于审讯马吉翔和高起潜一事,倒是全权交由他来处置。 …… 见目的已经达到,王国梓也没有强求,而是转身离开了。 他也能理解隆武帝的心思: 作为一生要强、永不服输的天子,他不想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被自己的对手看到。 殊不知,再要强的人也有向命运低头的时候;终究会用理想、抱负去换柴米盐油。 这个皇位,差点要了隆武帝的小命。 此时的他,只想好好活下去! …… “咳咳咳,大伴,姐夫已经离开了?” “回陛下,驸马爷已经离开了!” 隆武帝有些失神的盯着远方,幽幽的开口道: “大伴,你博闻强记,通晓古今史书。 你可知道,武周是如何取代李唐的?” 曹化淳听隆武帝问起这个,唬得赶紧跪伏在地,一脸惶恐的道: “陛下,奴婢……奴婢不敢说!” 隆武帝盯着他,挤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开口道: “你不敢,那朕就代你说。 武则天她是乱宫廷而不乱天下。 李唐的宗室本以为各地士绅都会站起来反对,没想到结果却让人失望了。 如今的大明,与武周时期何其相似。 自朕登基以来,总是战战兢兢,就是担心姐夫会带着兵马进宫兵谏。 没想到,他还没有主动出手霍乱宫廷,宫廷却在朕的手中先乱起来了! 朕这个皇帝,做得可真成了笑话!” “陛下,您不必妄自菲薄……” 隆武帝打断曹化淳,有些意兴阑珊的道: “姐夫真是好算计! 朕这个皇帝一登基,就没钱没人,枉为天子。 为了大明社稷,朕唯有和朝臣们斗智斗勇,夹缝中求生存。 奈何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朕又能怎么办?! 朕真的累了、也怕了!” 曹化淳闻言,一时间老泪纵横,开口安慰道: “陛下勿忧! 先帝殉国太过匆忙,陛下登基未久,所以才会根基全无。 承天门的那场跪谏,肯定是有心人策划,目的就是让世人以为是陛下下的旨。 所以,您才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但朝中毕竟还有一帮蒙受先帝恩泽的大臣,以及一众与国同休的勋贵。 陛下,您代表了大明的正朔,无时无刻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您不是一个人呀!” 说到这里,曹化淳缓和了下情绪,抬眼看了失神的隆武帝一眼,继续劝说道: “驸马爷不是正在审问马吉翔和高起潜这两个狗贼嘛。 相信不久后,他们矫诏擅杀大臣的事,就会大白于天下!” 隆武帝幽幽一叹: “……希望如此吧! 大伴,你去将首辅请过来,朕有事情要交代他!” “是!” …… 等曹化淳离开后,隆武帝喃喃自语道: “姐夫,你既然想称帝,径自为之即可;又何必千辛万苦的将朕送来南京受苦?!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你这样倒是赢得了一个好名声,但却将朕架在火上烤! 朕登基半年,就几乎去了半条命。 如果再这样赖着不走,恐怕你不出手;天下的生民都会出手,要了朕剩下的那半条命吧。 武宗皇帝和天启皇帝的前车之鉴不远;朕在权势上查他们何止一丝半点。 他们最后都不幸驾崩,朕又有什么理由强迫自己相信可以幸免。 你我之间,是时候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 正在隆武帝找来自己的首辅范景文,准备让他代为传话摊牌的时候;王国梓也在紧锣密鼓的审讯高起潜和马吉翔。 这一次的主审官,他指派的是东阁大学士王铎、刑部尚书马士英和左侍郎解学龙。 他们三人中,马士英是众所周知的阉党,解学龙是东林党中坚;而王铎正是谁都不靠的中间派! 让这样三个人去审这桩案子,几乎所有的朝臣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 首先被带上来正是马吉翔;跪谏一案中,正是锦衣卫先动的手。 “说说吧,大悲和尚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是谁让你矫诏,在承天门前杖杀大臣的?” 马吉翔虽被摁跪在地,却梗着脖子道: “你们三个,谁有权力审我?! 我是陛下亲封的锦衣卫指挥使! 诸位可得好好想想: 如果陛下有朝一日起复了我,那锦衣卫可得请诸位及家人去诏狱一游!” 一开场,马吉翔就来了个反客为主。 他倒不是不畏死;这样猖狂作态、气焰嚣张,不过是想在气势上压倒主审官。 因为在之前的大悲和尚案中,上首坐着的三位为了防止被攀咬,都曾向他递过小话、送过重礼。 所以,他们都有把柄握在马吉翔手里。 看着三人都是沉默不敢言,马吉翔越发的嚣张了: “哼哼,你们做的那些丑事,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倒要问问,你们敢审我吗?!” 三位主审官一听,都觉得脸上发烫。 马吉翔虽已沦为阶下囚;但积威之下,三人中还真没有一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 在后衙旁听的王国梓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假意干咳了一声,马士英听见后立即会意。 只见他一拍惊堂木,硬着头皮道: “大胆! 马吉翔,你……你休得放肆!” “马尚书,你现在倒是正经起来了。 当初,你说大家都姓马,还想与我联宗,彼此称兄道弟来着。 哼哼,穿上衣服就如此正经了。 当初你邀请我去秦淮河上谈风弄月的那股骚劲哪去了?! 还有,你是不是塞给了我……” “住口!” 马士英深怕他抖落出自己的更多丑事,连忙喝止道! 马吉翔也不为已甚,真的住了口。 不过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显然是认为自己抓住了大臣们的软肋。 在后衙的王国梓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走了出来,对着衙役道: “没想到此獠如此嚣张。 来人,先带下去杂治一番。 哼哼,好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好大的威风! 大家伙儿给我卖把子力气,好好给我打!” “是!” 马吉翔:“……” 第240章 审讯(2) 王国梓下令后,两个衙役立马上前将马吉翔按倒在地,又有两个持棍的衙役上前,开始打起板子来。 这些衙役之前也见过犯官;但像马吉翔这样嚣张的,倒是头一次见心中也很是不忿。 所以,见有人下令,他们就开始结结实实的打了起来。 此时,他们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心思: 南京城不允许这么嚣张的人物存在! …… 一顿棍棒之后,直打得马吉翔屁股开花。 他虽然不想服软,但身子确实有些遭不住,惨叫一声后,立马开口道: “大人,各位大人,我愿意招,我什么都招!” 王国梓坐在衙役们刚搬过来的椅子上,悠悠开口道: “三位大人都没有开口问,这个贼子就信口雌黄想要招。 可怜,他的心不诚! 你们卖卖力气,再打他三十大板!” 马吉翔:“……” 他差点就要痛哭出声了。 “各位大人,你们要招供什么尽管问。 我……小人若有一句虚言,定然不得好死!” 王国梓听罢,这才示意衙役们退下,对着三位主审官开口道: “这人嘴也不是挺硬的。 下面的审问,就麻烦三位大人了。” 王铎、马士英和解文龙一听,赶紧起身,连道不敢。 此时,身为文阁大学士的王铎一拍惊堂木,首先喝问道: “钦犯马吉翔,本官问你: 大悲那个妖僧是怎么回事?” 马吉翔看了看自己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衣服,低头寻思了片刻,方才抬头恨声道: “你们想的不错,这个和尚确实是我……是小人安排的。 小人曾经借宿过他挂单的寺庙,发现他和他的师兄弟都是白莲教贼子。 于是,小人便用他们的性命做要挟,要他为小人办事!” 王铎继续问道: “你们的谋划究竟是什么,还不老实招来!” 马吉翔很是光棍的道: “陛下曾经提到了自己平生的七大恨。 小人为了替主分忧,才想了一个连环计,目的就是将招致陛下不满的各位藩王、东林党等一网打尽。 而大悲这个妖僧,正是小人安排的引子。 小人故意让他冒充藩王,从而引起朝堂的重视。 接着,再借他之口,攀咬上潞王和支持潞王登基的东林党!” 王国梓此时突然插了一句,问道: “主忧臣辱! 你刚刚说陛下的七大恨,都是那七大恨?” 马吉翔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悠悠开口道: “驸马爷,有些话只怕小人敢说,在坐的各位大人不敢听!” 王国梓:“……” 他对着侍立的衙役道: “马吉翔现在还有心思调笑,想来你们刚刚有些出工不出力。 怎么样,要不要再卖把子力气。” 马吉翔:……你……你做个人吧。 此时,他赶紧求饶道: “小人招,马上招! 陛下的七大恨,正是: 驸马擅权,形同傀儡,此恨一也; 文官敷衍,处处掣肘,此恨二也; 武将不听宣,个个是藩镇,此恨三也; 满清步步紧逼,面子里子皆输,此恨四也; 士绅兼并土地,田赋无所出,此恨五也; 生民只计乐樵苏,未尝关心君父,此恨六也; 藩王与官商勾结、损公肥私,致使国库空虚,此恨七也!” 王国梓:“……” 他没想到,隆武帝竟然还有这样的怨念;这是要将天下所有人都得罪光呀! “刑房书吏,刚刚马吉翔的这段供词,就不必写下来了。 陛下毕竟年幼,想来各位大臣也是虚怀若谷,不会在这上面斤斤计较吧! 没想到陛下也如此误会我! 哎,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听了驸马爷的指示,王铎等人连忙起身,齐声道: “不敢! 驸马爷才是真正的虚怀若谷,真乃天下生民之福。” 他们口中虽这般说,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天知道! …… 经过了这一段小插曲后,王铎继续喝问道: “你们既已牵扯到了潞王,致使他无辜自戕;为何又要牵扯桂王?” 马吉翔冷笑一声道: “这还不是明摆的事嘛。 当初跟陛下争位的,也就福藩、潞番和桂藩。 现在福藩已经被贬为庶人圈禁,潞藩已经自戕,唯有桂藩还好好的活着。 陛下又怎么甘心任他逍遥! 所以,小人就让大悲那个妖僧改口,说‘潞王该得大统’这番话是桂藩买通他说的。 这样的话,岂不是: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哼哼,当初想和陛下争位的藩王,一个都别想跑!” 王铎:“……” 他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隐情。 此时,王国梓插了一句道: “我刚刚从楚王世子那里得来的消息: 桂王在押解回京的过程中,遭遇埋伏;自钦差冯可宗以下,锦衣卫三十多人都被杀。 桂王身子本就不好,又担心会被问罪,所以已经薨逝了。 这里面又有什么玄机?” 马吉翔闻言,似笑非笑的道: “还能有什么玄机! 广西巡抚一直不尊诏令,不愿意将权力上交;且私底下跟桂藩过从甚密。 陛下知道后,已经对桂藩和瞿式耜起了杀心。 那些杀手都是小人安排的;目的就是逼反桂藩,好名正言顺的搜刮广西的财富。 至于冯可宗,在争夺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时,他一直想着与小人争锋,正好借此机会除了这个劲敌。” “……” 主审的三位大臣,一时间都觉得天雷滚滚! 皇帝想着排除异己,结果两个藩王被害;锦衣卫内部也是权力倾轧,步步杀机! 王铎不愿意去深究此事,问起了另一件事: “跪谏那天,你是如何矫诏,不罪而擅杀大臣的?” 马吉翔无比光棍的道: “命令确实是小人下的,但真正想让那些人死的,却另有其人!” 王国梓闻言,剑眉一挑,厉声道: “大胆! 你不会还想将此事赖到陛下头上吧?! 陛下虽年幼,但还不会行如此昏庸之举。 说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三位主审官:“……” 他们对王国梓越俎代庖表示欢迎! 实在是今天的庭审,他们三人也是被抓包的。 谁也不想面对一个之前还倾力谄媚的贼人。 况且,这还涉及皇家隐秘! …… 马吉翔闻言,似笑非笑的道: “驸马爷,陛下是不是真的想放过朝臣,恐怕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不过朝那些大臣出手,小人还真的得到过其他人的请托!” “……” 第241章 庭审(3) 听到这里面果然有隐情,王国梓和三位主审官都是精神一震。 王铎一拍惊堂木,立马喝问道: “到底是谁让你行此丧尽天良之举? 还不从实招来?” 马士英和解学龙也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赶紧附和道: “快说,到底是谁?!” 马吉翔倒也挺光棍,直接开口道: “想要小人杀人的,一共有三方人。 首先就是高起潜!” 听到高起潜的名字,三位主审官都是满脸不解: 这位太监所谓的“知兵之名”,还是靠着文官吹捧出来的;他又为何会恩将仇报? 王铎忙问道: “高公公如何会擅杀大臣?” “小人原本以为他对这些文官有所不满,所以才会痛下杀手。 直到不久前小人才知道,他根本就是满清的细作。 他当初在做辽东监军的时候,已经被多尔衮俘虏并策反。 这次来南京,他身负两项任务: 第一,就是霍乱朝纲。 各位大人应该听说过这句话:国有佞臣,敌国之福也。 他就是那个佞臣! 第二,就是在清军南下时,开城门跪迎鞑子。 哼哼,隆武这个昏君,竟然将京营提督这样重要的职务交给他,还真是昏聩至极!” 听马吉翔说高起潜早已投靠了满清,三位主审官都是相顾骇然。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丑闻。 王国梓听罢,倒是不怎么惊讶。 他已经看过《明史》,知道高起潜确实担任过京营提督;并且清军南下时,他也是没挣扎一下就立即投降了。 历史上对他在京师沦陷后的记录一直不详,只说他在前往山海关的路上听闻崇祯殉国,随即就销声匿迹。 如今看来,他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早已被鞑子俘虏了! 这前后一对比,也就说得通了! “你说一共有三方人,其他两方带头的又是谁?”王铎继续问道。 马吉翔并没有理会王铎,而是对着能话事的王国梓道: “驸马爷,刚刚小人可是提供给了你一条重要的讯息。 接下来小人要说的,将会更加匪夷所思。 用这些消息换一条命,小人这个提议不过分吧?” 王国梓:“……” 他幽幽一叹,开口道: “曾经的金声桓,也是自以为有所依仗,想着和我讨价还价。 他的下场,想必已经人尽皆知。 你和他一样也当过副总兵,不会也想步他的后尘吧! 我唯一能答应你的,就是给你留个全尸!” 马吉翔:“……” 他很想不说,但又扛不住皮肉之苦。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从心: “好! 驸马爷你是一个守信之人,应该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 第二个人正是如今的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史可法!” 闻听此言,解文龙第一个坐不住了,大声喝止道: “你胡说! 大司马精忠报国、宠辱不惊! 他虽在朝时受到排挤,但仍然高风亮节,自请出镇淮上。 这样忠君爱国的国之肱骨,你切不可信口雌黄、随意攀咬、中伤他人!” 马吉翔似笑非笑的开口问道: “谢大人,你这是急了?! 小人斗胆问一句: 你刚刚说大司马受到排挤,究竟是受了谁的排挤? 当日承天门前被杖毙的大臣,又都是些什么人?” 看着解文龙讷讷无言,马吉翔继续道: “大人不敢说,那小人来替你说! 那日被杖毙的大臣,多数都是和你身边那位马大人过从甚密的阉党。 大司马虽被排挤出了权力中枢,但还是一心想着为东林党掌权扫清障碍,也算仁至义尽了!” 马士英:“……” 他看了一眼眼神有些躲闪的解永龙,有些不忿的道: “史宪之自请出镇淮上,本官也是佩服的。 没想到他包藏祸心,完全不顾同僚之情。 哼哼,东林党如此党同伐异,本官一定要到陛下那里参你们一本!” 王铎:“……” 见他们两人就快掐起来,他赶紧制止道: “这只是马吉翔的一面之词,不足采信。” 说完,他一拍惊堂木,喝问道: “马吉翔,本官问你: 你说受了史尚书的指使,可有人证物证?” 马吉翔倒也光棍,直接开口道: “小人什么都没有。 这就像鬼神之说,大人信则有不信则无!” 王国梓这时候开口道: “马吉翔,矫诏擅杀大臣是欺君之罪。 史可法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不顾身家性命的供他驱使?” 马吉翔闻言,明显愣了片刻。 经过了一番思索,他才幽幽开口道: “反正这个秘密也不能带进棺材,索性就全说了吧! 先帝在位时,曾让时任南京兵部尚书的史可法筹集了一批军饷,有二十多万两;当时由何令嘉押送,要从肇庆转运至江西。 小人当时是广东副总兵,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想着分润一二! 当押解队至肇庆城外时,小人就带着士卒前来劳军。 没想到,何令嘉是个死脑筋。 他除了一腔孤勇之外便身无长物,这让小人索贿的希望落空。 小人不禁怒意上涌,想要将军饷夺过来,给何令嘉一个好看。 当时,小人就在犒军的酒里面放了迷药,将三千多押运的士卒麻翻;然后将军饷悄悄运走!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事竟然让张献忠知道了。 于是,他就抓住这个时机,趁着何令嘉被麻翻,将其一举歼灭。 这事发生后,小人已经逃回了肇庆。 小人怕朝廷问罪,就把何令嘉兵败归因于他自己饮酒误事,想着借机掩饰陷害了他和三千士卒的罪行。 不想,这个事情最终还是被史可法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替小人遮掩了过去。 小人自然大为感激,就想将军饷拿出来一部分分润给他。 结果,他并没有收,而是让小人给他办一件事。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想来各位大人也知道了!” “……” 王国梓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曲折,只是可惜了何令嘉和他手下的三千士卒! 与王国梓关心士卒生死不同,王铎立马喝问道: “那这笔军饷最终去了哪里?” 马吉翔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悠悠开口道: “大人,你不会认为小人一个小小的副总兵,一下子就能得陛下赏识,成了天子亲军的指挥使吧?! 那军饷,二成被小人花用,二成用来打点高起潜;剩下的一多半,都化为了小人的献饷之功。 你猜猜,这笔银子现在到了哪里?!” “……” 第242章 晋商八大家 王铎等三人自然知道所谓的献饷之功是什么意思。 看来,隆武帝继承了崇祯优良的传统: 皇宫挣钱皇宫花,一文莫想带回家! 这样的闭环管理,就连王国梓都不得不为之点个赞! …… 通过审讯马吉翔,他们已经基本掌握了事情的整个脉络: 先有马吉翔劫掠军饷,导致押运军饷的三千士卒惨死。 这件事被史可法知晓后,并没有问罪,反而秘而不宣,让马吉翔逃过一劫。 之后,马吉翔为了升官发财,就用这笔银子运作,给自己谋了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 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 为了收回投资,他就蛊惑隆武帝大兴谋逆案,利用大悲和尚作为引子,将毒手伸向了朝臣和藩王。 期间,作为鞑子细作的高起潜,也因势利导,成功利用了君臣之间的矛盾,借锦衣卫之手打杀了近百名的朝臣。 他们甚至一度撤离皇宫,让国子监监生可以顺利进宫请愿,最终吓得隆武失足落水。 至于哪些朝臣会上黑名单,史可法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他成功借了锦衣卫的手排除异己,使朝堂上的阉党和中间派损失惨重。 整个事件环环相扣: 马吉翔求名利、高起潜为了霍乱朝纲、史可法为了排除异己……只有隆武帝从头到尾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将自己闹得卧病不起! …… 此时,王国梓站起身,对着三位主审官道: “接下来提审高起潜,我就不参与了。 就由三位大人来吧,正好对比验证一下马吉翔的供词。 刑部在押的那些商贾,我要全部带走;他们还有用!” 作为王国梓的狗腿子,马士英自然对此无异议。 不过谢文龙却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王驸马,这些人都是恰逢其会,无辜被牵连。 是否可以放过他们?”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悠悠开口道: “我在京师的时候,已经查到晋商八大家与满清过从甚密。 他们通过买通九边的守将,不断将盐、铁、茶叶等违禁品走私去了草原和辽东。 谢大人,我知道东林党一直与这些商贾交好。 但我也提醒你一句: 有些银子还是莫伸手的好;伸手必被捉!” 谢文龙见王国梓这般直言不讳的敲打他,立马羞得满脸涨红。 不过为了挽尊,他还是故作震惊的道: “竟有这等事! 这些人简直无君无父,理应交由驸马爷处置!” …… 南京,范府别院。 此时在南京管理范家生意的,正是范永斗的儿子范三拔。 范永斗的儿子有很多,大多都精明强干;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范三拔、范毓馪和范人杰三兄弟。 他们中,范毓馪介入的是范家的私盐生意,曾通过切断竞争对手的粗盐货源,逼迫对方签下了城下之盟。 范人杰是范永斗的第九子。 因头脑聪明、有很强的商业天赋,已经被当成家族继承人来培养。如今,他接手的,主要是范家和满清之间的交易。 而范三拔则在官场人脉经营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这些年跟随范永斗外出做生意,他也练就了一身精明强干的本事;这也是他被看中,派来京师拓展人脉的重要原因。 …… 此时,范三拔正坐在上首喝茶,他的身边侍立着七名掌柜和十八名账房。 看着首席掌柜的位子空空如也,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大掌柜的有什么消息?” 此时,一名掌柜对着他躬身一礼,开口道: “少东家,老奴已经去多次去刑部打点过了。 不过,这一次拿人的是汉阳军;谢大人那里也没有办法。 他的意思是让少东家直接去找那位!” 范三拔听罢,皱起眉头问道: “好好的一个赛诗会,怎么又牵涉到这位了! 日升号的事情,我还记忆犹新;这位的雷霆手段,真令人不寒而栗!” 他说的日升号,正是范家牵头,与晋商其他七家联合做的票号生意。 当初湖广推出了麒麟票号,日升号趁着对方立足未稳,就从山西运来了上百个用黄金打造的冬瓜,每天去麒麟票号兑银子。 晋商八大家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通过这些大金瓜抽干麒麟票号的存银,让他们无生意可做! 这是一个阳谋。 麒麟票号如果不接招,那就会在外人面前露了怯,生意也没法做了。 让晋商八大家没想到的是,麒麟票号背后站着的是驸马府,那可是公认的财神爷! 最终,他们不仅吃下了所有的大金瓜,还利用日升号窝藏鞑子奸细之机,一举将日升号整的大败亏输、败走汉阳! 那一战,可是让晋商八大家损失了超过五十万两黄金! 说实话,这一战之后,晋商八大家算是跟王国梓结了仇。 只不过汉阳军实力太过强悍,他们也只能选择暂时蛰伏。 …… 就在这时候,范府的管家行色匆匆的跑了进来,对着范三拔禀告道: “少东家,不好了! 咱们准备运进城的一批货,被守城的那群丘八给拦了下来。 他们口口声声说: 不交税,就不允许进城!” 范三拔再次皱起眉头,开口问道: “你们没告诉他,这是范府的货物?” “说了,可是没用!” “那你们就没派人上魏国公府去问问情况?” “问过了。 魏国公府的二管事说了: 如今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南京城的城防,已经被汉阳军第二师全面接管了。 他们要征税,就是国公府都得乖乖交钱!” 范三拔听罢,脸上阴晴不定: “本以为上次的日升号只是一次意外,没想到那位还真的准备拿我范家开刀呀!” 管事闻言,忙补充道: “少东家,估计汉阳军不是拿我们一家开刀。 刚刚进城的时候,乔家、曹家和常家的货物都被扣了下来。 这还不止呢! 两淮沈家的人,不仅货物被扣了下来,就连人都被下了大狱!” 范三拔一听,心里顿时有了底。 他嗤笑一声道: “原以为这位只是与我们范家不对付。 商人讲究和气生财,我倒也不介意低一低头。 没想到,他是完全不将我们晋商和两淮盐商放在眼里。 既然他想作死,那我也不介意成全他。 你和阿三这就去下帖子,将其他几家的主事人都请过来。” “那两淮盐商那边……” “沈家那里,我亲自去请。 哼哼,他是驸马,沈二也是驸马。 就让他们针尖对麦芒,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少东家,您高明!” 第244章 议定抗税 当天晚上,依旧是范府别院。 相对于白天的冷清,此时确实热闹了不少。 范府别院占地颇广,后花园竟有一个占地十几亩的人工湖;里面的水还是引的秦淮河的活水。 此时,湖面停着一艘画舫,十几个年龄不等的人正围着沈二和范三拔饮酒作乐。 沈二怀中正搂着一个姑娘,姑娘的名字叫王月,是秦淮河上有名的红倌儿:而她有个相好的,正是隆平侯张拱微。 此时,沈二正像只饥渴的公猪般,在王月的丰满白皙处拱来拱去,直抖得佳人娇笑连连,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应景的销魂呻吟声。 王月抱着沈二的脑袋,吃吃笑着问道: “沈二爷马上就是要当驸马的人了,为何还这般放浪不羁?” 沈二抬起头,调笑道: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不是说隆平侯要给你赎身,纳入侯府。 怎么你今晚还这般的热情?” 王月似嗔似笑的道: “女人不妖,男人不撩。 二爷,你我莫辜负了这大好的时光,休要再提那个银样蜡枪头。 他呀,在皇上没南狩前,还能抖一抖威风。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也只有一个空头的爵位而已!” 恰在这时候,一旁的范三拔举起杯,对着来赴宴的晋商八大家和两淮盐商在南京的话事人道: “诸位,难得大家大驾光临,特别是沈二少也拨冗来参加我们这些俗人的宴席。 我们正好一起敬未来的驸马爷一杯!” “好!” 闻言,众人都纷纷举杯。 待饮了杯中酒,范三拔示意陪酒的姑娘们都下去,方进入正题。 “沈驸马,你可曾听说过你的连襟,身处汉阳的那个藩镇?” 沈二似笑非笑的道: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那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王驸马! 范兄,你将我和他相提并论,实在是抬举在下了。” 常家南京的话事人常威赶紧恭维道: “沈世兄这可太过妄自菲薄了。 沈家自太祖定鼎以来,就是两淮屈指可数的豪商大贾。 论门第,你可比王国梓那个江夏出来的泥腿子高得太多了。 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沈世兄如果能有他那样的际遇,肯定能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常兄说的极是!” “这不,沈世兄也快尚公主了。 待到大展宏图之日,可得提携兄弟一把呀!” “……” 常威的话一说完,周围立马响起了一片的恭维声。 沈二见众人说话好听,也有些飘飘然: “范兄和诸位贤兄就没必要给在下戴高帽了。 有什么话,但请直说!” 范三拔见时机已成熟,遂幽幽开口道: “大家伙应该都知道吧。 刚刚坤仪长公主的赛诗会,中途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那位王驸马。 他不仅将咱们各家派去为诗会站台的掌柜都给下了大狱;并且各家现在进出南京城的货物都得交税。 哼哼,真是可笑! 大明自开国以来两百多载,都只不过是三十税一,甚至更低。 凭什么他一开口,就要咱们二十税一;甚至针对私盐等,都是直接罚没! 都说苛政猛于虎! 他姓王的自己开作坊卖私盐,交的税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现在朝我们收税,那就是割你我的肉。 他就是将我等当成了猪来宰,可以任意鱼肉! 大家说,我等能答应吗?” “不答应!” “……” 范三拔的话一出口,无疑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共鸣。 常威一脸义愤填膺的附和道: “太祖当年虽定下了三十税一的规矩,但要不要纳税,全凭我等自愿。 谁知这个王驸马一来到南京城,吃相就如此难看,非逼着我等纳税。 这是何道理!” “对嘛,姓王的此举与强盗又有何异?!” “他是驸马,沈兄也是驸马。 他这简直太不把沈兄你放在眼里了!” “我等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 一时间,众人似乎找到了集火的对象,一个个都痛骂起王国梓来。 到了崇祯年间,风气和洪武时期已经有了大变样。 洪武时期,士农工商还有一个较为清晰的定位。 但随着商业和资本主义的萌芽,明末特权阶级几乎都涉足商业。 对他们来说,照章交税是一种无能的体现。 只有堂而皇之的偷逃税赋或是让朝廷免税,这才是一种成功的表现。 所以,偷逃商税在明末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风尚。 王国梓逼着他们这些人上人开始重新缴税,几乎被看成了一种侮辱。 当然了,真金白银的付出,本身也会让他们肉疼。 所以,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他们都会对王国梓进行口诛笔伐! …… 看到众人的火气已经完全被挑起来,范三拔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芒。 他举杯对着众人道: “既然大家都对姓王的倒行逆施感到不满,咱们最好是能团结起来,让他知道我等不是好惹的!” 常威连忙附和道: “对! 大家伙最好是选一个众望所归的带头人,议定一个章程。 咱们有章可循,才能心往一处想、劲朝一处使! 这里论声望地位,还有比沈兄更合适的人选吗?!” “对!我也支持沈二少当这个带头人!” 沈二听到大家都推举自己当这个带头大哥,本能的就想拒绝。 范三拔察言观色,立马开口激他道: “沈兄,这不仅仅是一次抗税之争,也是兄弟你的面子之争。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那天赛诗会举办期间,坤仪长公主可是让人单独将王驸马请进了她的香阁,待了良久。 这姨妹和姐夫之间,应该不是讨论诗词歌赋吧!” 常威也在一旁拱火: “哈哈,就像刚刚那个王月一般,女人从来都是慕强。 沈兄,你如果不在正面给姓王的一点教训,那以后长公主生出的孩子,可能就是隔壁老王的了!” “……” 沈二:“……” 他被两人挤兑的面红耳赤,一脸愤恨的道: “好! 他敢向咱们收税,无异于在钝刀割咱们的命根子;咱们自然要誓死反抗。 钱财是你我的家族之本,谁要动咱们的银子,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范兄,这个头我可以带;不过具体的章程,却要你出一个! 大家伙齐心合力,一起给这个姓王的一个众生难忘的教训!” “好!” 范三拔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微笑,悠悠开口道: “沈兄,我是如此考虑的……” 第245章 辩商税 范三拔听沈二要自己拿出个章程来,略一沉思便计上心头: “各位贤兄,既然大家目标一致,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姓王的不是闹着要向我等收银子嘛,我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反正大家的生意遍布五湖四海;南京城虽大,但也不是不可或缺。 只要将城里的铺子都给关了,大家伙都不做买卖了,我看他找谁去收税去!” 众人闻言,都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原来范三拔的绝户计,竟然是要集体罢市! …… 看到众人都有些犹豫,范三拔继续道: “罢市只是手段,逼迫姓王的妥协才是目的。 牛不喝水强按头可不行,他难道有脸强逼着我们开门做生意嘛。 而且,这段时间的损失,我们可以利用提价找补回来。 反正,南京城的这些人,离了咱们的货,他们就得喝西北风。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这些升斗小民还不得任由我等搓扁揉圆!” 常威略一沉思,便兴奋的点头附和道: “范兄此计甚妙。 大家伙都想一想,只要你我都能团结一心,那南京城将无米下锅、无盐做食、无棉过冬! 哼哼,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煽动所有的泥腿子,一起声讨那个姓王的。 经过了这一番较量之后,他以后再想对付我们,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范兄、常兄所言非虚;就得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对!大家精诚合作,不能坐以待毙!” “……” 看着众人都纷纷点头同意,范三拔脸上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微笑。 这些人可能本身能力有高有低,但身后无不站着一个大家族。 只要他们齐心协力,那南京市面上的粮食、食盐、中药、布匹、钱庄、茶叶等,都会出现紧缺;到时候,堂堂的大明京师将陷入瘫痪。 汉阳军虽强,王国梓虽嚣张,但他能敌得过所有人的口诛笔伐?! 真到了那个地步,他一定会顶不住! 想到可以逼迫大明最强藩镇向自己低头,众人无不激动的弹冠相庆起来! “大家安静!” 范三拔制止了众人自嗨,继续阴森森的道: “我觉得罢市只是一方面,我们还得找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什么盟友?” “嘿嘿,前段时间国子监的监生闯宫,吓得陛下都失足落水了。 结果除了带头的几人外,其他都被放了出来。 可见,朝廷治国还是离不开这些儒生。 我等两淮盐商和晋商自来就有资助儒生进学的传统。 如果我们能拉着这些学子们一同罢课,想来姓王的就更加头大了。 而且,他一旦对这些儒生下手,那就和陛下无罪擅杀大臣一样,他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 众人此时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范三拔可真是阴毒无比! 虽然大明“士农工商”四个阶层的划分已经越来越模糊。 但模糊的只是底层的民众,那些站在金字塔塔尖的,无疑都是掌控者底层民众的生死,他们都与“士”沾边。 王国梓朝他们这群商人动手,不过是依仗自己手中的汉阳军。 但时移世易。 如今的世道已经不是东晋时期的“王与马、共天下”了,不可能由一两个强藩说了算。 自北宋提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后,“士”已经成为了举足轻重的阶层。 如果王国梓将“士”这个阶层得罪死了,那他以后将寸步难行! 同样的道理,如果他们将“士”这个阶层引进来,到时候有所损伤,晋商和两淮盐商也将遭到士绅的疯狂报复。 …… 看到众人都有些犹豫,范三拔环视四周,冷笑一声道: “诸位贤兄难道是怕了?” 沈二此时开口道: “范兄,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要激将了。 大家伙犹豫,也不无道理。 这南京国子监的监生,可寄托着各地士绅的殷切期望。 如果贸然让他们卷进来,我等恐怕不好收场!” 常威也开口道: “沈世兄说得对! 如今的国子监祭酒,为人刻板方正,恐怕不会允许学子们生乱。 再说了,真要出了乱子,你我都兜不住!” 范三拔恨铁不成钢的道: “这件事,为何要你我来兜底! 君子可欺之以方! 只要我们占住了大义,几根朽木又能拦得住谁! 你们可别忘了,仅仅是我们两大商帮资助的监生就不下百人! 只要咱们蛊惑了这些学子,国子监的那些头头脑脑难道能逆势而行!”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都咬了咬牙道: “好!这事就这么办!” …… 当晚,这些人在范府别院玩了些攒劲的项目后,都开始行动起来。 一时间,整个南京城表面上还平静,但内里却是暗流涌动,一场风暴正在蓄力! …… 南京,国子监。 课堂上一个学子突然打断了夫子的话,开口道: “夫子,学生并不是对您不敬;实在是有句话不吐不快。 您说商税在大宋大行其道,所以才能使宋朝繁荣富庶、商业发达、农民负担轻。 学生却不这样认为。 商税之害,猛于苛政。 如今我大明一货一人,税而又税,敲骨吸髓,夫民早已不堪其负也。 学生以为: 商税者,正是大宋积贫积弱的祸根!” 上首的夫子见有学生反驳自己,并没生气,反而开口道: “范鲤,我大明几乎没有收商税,所以所以的税负只能加诸到升斗小民身上。 这种‘舍越殷强,首先贫弱’式的搜刮,避开了身价最丰厚的豪商,反而对小民进行重敛。 这样富者愈富、贫者愈贫,不正是流寇四起的原因嘛!” 范鲤不等老先生说完,立马打断道: “士农工商,各有缘法。 夫子不能用对待农夫的手段,来妨害商贾吧。” 说完这一句,他对着身后的同窗慷慨激昂道: “大宋太远,学生想谈一谈不远之前的万历朝。 当时商税之祸,各位同窗的祖父辈都是亲历: 矿监四起,祸流四海。 商税之害,不在困商,而在困民。 东林前代魁首景逸先生曾有言: 夺民之财,非生财之道也;生财之道,生之,节之,两端而已。 陛下爱珠玉,人亦爱温饱! 夫子,学生说的难道有错吗?” 第246章 罢课 范鲤是晋商范家的旁支。 范家对旁支子弟科举考试还是很支持的。 像范鲤这样年纪轻轻就能考中秀才的,范家甚至会出钱帮忙打点,让他们去更好的地方求学。 当然了,家族这样支持,也不是无偿的,也需要这些被资助者在功成名就后,为家族的生意兴隆添砖加瓦! 按照常理来说,范鲤只是一个监生,还没有入朝当官,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座师、同年;拿庄稼做比,还处于青储阶段,范家是不会在这时候打扰他的学业。 但事关重大,范三拔还是召见了他。 当他和其他几个监生接到家族的指令后,思索良久,方才想到了一招奇兵之计。 他们选的奇兵,正是此时站在台上已经忘记授课、正吹胡子瞪眼的夫子。 虽然王国梓征收商税已经在市面上传开了。 但身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国子监监生,自然没工夫去关心粮食和蔬菜。 于是,范鲤就找到了夫子,让他陪着自己演一出双簧,从而在课堂上引出商税这个话题。 自然,身为夫子,他的出场费也不便宜,足足花了范鲤一千两。 另外,昨晚还陪着他去秦淮河的名妓那里接受了一条龙服务。 不过从效果看,还是挺不错了。 夫子不愧是老戏骨: 看他不停的从口中吐出微言大义,范鲤是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昨晚那个强逼着名妓杨能借嘴传酒耍皮嘴儿的老无赖联系在一起。 …… 看着夫子渐渐处于下风,学堂里的其他学子也开始加入讨论。 能读得起国子监的,就没几个穷人。 这些学子的家中,几乎都与富贵沾了边;谁家中没个几倾地、几个铺子,说话时都得露怯! 所以,一听说王国梓已经在南京开始强征商税,他们个个都是被剜了肉般的难受。 一时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痛骂之声不绝于耳,都开始言词激烈的声讨起始作俑者。 当然了,学堂里面也不是没有穷苦人家出来的读书人;王国梓征收商税,与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在这种群情激愤的情况下,他们也担心被同窗排挤,不敢做那个不合群的人! …… 批斗大会开到最后,范鲤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开口蛊惑道: “诸君,我等虽以宗经复古、切实尚用相号召,一起讨论商税的危害,说的也都是微言大义。 但国子监的课堂毕竟太小,远远没法盛下我等饱满的热情和抱负。 在下提议: 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发出国子监学子们的最强音。 诸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被范鲤吹捧得飘飘然的一众学子们赶紧附和道: “范兄的一番话,说的在下热血沸腾。 你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说,算我一个!”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也算我一个!” “……” 就这样,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被说动,要发出所谓的时代最强音。 这时候,范鲤取出笔墨纸砚,一蹴而就的写了一份邸报。 众人凑近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炮打驸马府——一个儒生的微言大义》! 再一看内容,只见上面痛斥强征商税的行为是不得人心、天怒人怨的苛政。 国子监的学子们抱着揭露权奸、同情民生疾苦、抒发报国豪情的意志,一定要揭露这种不得人心之举。 他们要用万众一心的气势告诫王国梓: 收税就是与民争利! 为了声援商贾,他们决定集体罢课…… …… “罢课?” 一位学子看到这里,明显有些迟疑了。 范鲤见状,忙向另一个商家子弟递了个眼色。 这位托儿立马义愤填膺的道: “张三,八月一日的闯宫事件,当时有多么的轰轰烈烈。 现在那些闯过宫的同辈先进,在世人眼中有多受追捧,想来你也看见了。 他们都能抱着激昂大义、蹈死不顾的勇气闯进了皇宫,将很多国之肱骨的大臣给救了下来;我等又何惜己身呢! 你当初不还说: 如果不是身子不舒服,你也会同去的嘛;怎么机会又一次摆在面前,你却不中用了!” “谁……谁不中用了! 罢课就罢课!” “对,罢课! 在监生结业前没罢过课,那就相当于白来一趟国子监!” “……” 看着周围的学子都陷入了癫狂,台上的夫子有一瞬间的迟疑。 他可不是这些眼神中透露着清澈愚蠢的学子,知道反抗一个强有力藩镇的后果。 不过,当他要开口制止时,又不禁捏了捏袖口中的银票。 最终,夫子在关系和体系之间,选择了佛系。 也许遭遇了社会的毒打后,这些学子才能更快的成长起来! …… 南京城突然之间风起云涌,无数商家像是商量好一般关门歇业,这让城中的百姓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但凡遇到这种事,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抢购粮食。 但除了几家小米铺之外,南京城已经无米可卖;而且,仅剩的几家米铺也坐地起价,一斗米竟然卖到了300文! 一时间,百姓都开始恐慌起来;并且,这种恐慌还在不停的传染: 市面上能买到油盐酱醋等生活物资的地方越来越少,它们的价格也是一路飙升。 到了傍晚时分,仅剩的几家铺子,都挂起售罄的招牌,不准备再营业了! 这种情况,让恐慌的人群更加惶惶不安。 此时,街道上却出了很多大字邸报,上面写着: 之所以无货可卖,是因为有国贼窃取高位,顽固的要求强征商税,导致所有商家都只能关店歇业。 就像是商量好的一般,数百名国子监的监生,在范鲤等人的带领下集体来到了承天门前请愿,他们打出“反对横征暴敛,还商家一个安宁”的口号! 由于之前的跪谏事件,皇宫内的气氛陡然开始紧张起来。 隆武帝一听到学子们又开始堵宫门,吓得沉疴都不药自愈了几分,忙对着曹化淳道: “快……快去请姐夫过来处理他们!” 第247章 应对 罢市之后紧接着就是罢课!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肯定是有心人在策划,矛头直指刚刚进城的王驸马和他背后的汉阳军。 此时,王国梓正和马进忠、黄得功、吴珄以及黄月桂等商量着对策。 一开场就王国梓就悠悠的道: “当潮水退去的时候,才知道谁在裸泳。 大家伙都说说吧,应该怎么处理这些露头的人?” 马进忠向来是百无禁忌,立马一脸狠厉的道: “驸马爷,您曾告诫我们: 这世上的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却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我觉得,正好趁着有些人跳出来,给他们统统来一记狠的。” 黄得功也附和道: “马师长说的不错! 有时候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就解决制造这些问题的人!” 听到几个师长都要对始作俑者严惩不贷,吴珄有些急了。 他连忙开口道: “驸马爷,还请三思! 监生们跑去承天门请愿一事,兹事体大;一个处理不好,那可就得罪了所有的士绅。 那样的话,对驸马爷接下来的计划可是大大的不利!” 马进忠闻言,却颇不以为然,开口反驳道: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我姓马的是个粗人,但也知道: 那些升斗小民,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如果将繁重的税负都压在他们身上,简直是在用钝刀子杀他们。 这种情况下,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反?! 至于那些豪商巨贾,亦官亦商、官商勾结,每每为自己享受的特权沾沾自喜。 殊不知,等到那些活不下去的小民造反、刀斧加身后,他们才会知道什么叫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驸马爷,我极力建言: 对于商贾中的冥顽不灵者、监生中的声名狼藉者以及所有跳出来的地痞流氓,都不能惯着。” “对!不能把咱们对他们的仁慈,当成了我们的软弱和妥协!”一旁的黄得功也连忙附和道! 王国梓此时开口道: “唯有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须知,有时候优化掉一小部分人,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还生民一个朗朗乾坤! 但我也不想不教而诛! 这样吧,吴阁老可尝试着去劝退这些堵塞宫门的学子。 只要他们及时回头,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说到这里,他问起了最关心的罢市问题。 市面上的事情,黄月桂最是清楚,立马回禀道: “自从罢市以来,南京城除了秦淮河外,都是一片萧条。 也不知道谁乱发的大字报,说驸马爷强征商税导致商贾们统统要撤离南京城。 现在城里的百姓人心惶惶,都希望您能站出来说几句,平息这场罢市!” 黄得功补充道: “最近市面上已经出现了地痞流氓攻击汉阳军的事情。 第四师就有几个士卒被丢过来的石头砸伤!” 马进忠也附和道: “第四师还算好的;咱们第二师正好负责城防,情形才更加的严峻! 这几天已经有好几批绿林对我们进行偷袭。 好在士卒身上都穿着软甲,倒是没人伤亡。 那些抓回来的绿林俘虏成分很杂,有流氓帮派、红缨会、太湖水匪,甚至还有白莲教的妖人! 他们倒也光棍,说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至于受谁指使,他们死也不愿意招供!” 王国梓冷笑一声道: “既然他们是些雇佣兵,那就没必要留着了。 汉阳那边朱华子先生的医学院正好缺了练手的工具,就将他们优化后送去那里当标本吧!” 王国梓口中的朱华子,正是明末有名的神医,名叫陈士铎。 他自幼蒙庭训,曾考取过秀才的功名。 只是之后屡次折戟秋闱,便放弃了举业,以“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为勉,博采诸家之长,终于成了明末的神医。 王国梓能请到他,除了自身的实力外,从系统中购买的很多临床书籍也成了重要的砝码。 当看到这些被张冠李戴到王国梓已经过世老爹头上的临床秘籍时,陈士铎彻底就走不动路了,立马将自己的大雅堂搬空,日夜兼程的来到汉阳就任了新设立医学院的院长! 将这一批还算热乎的标本送去研究,说不定能让临床医学有个质的跃升,也不枉这些绿林好汉来到世上走一遭! …… “咱们的物资,现在都到了哪里?” 黄月桂忙回禀道: “长公主自听到驸马爷要来南京整顿商税后,一早就有所准备。 如今,汉阳那边的商船已经满载着粮食、布匹顺江而下;要不了两日,估计就能抵达南京! 从亳州那边也运过来一批药材,目前已经到达了庐州,估计明天就能送到。 另外,咱们的海船也从长芦盐场那边运过来一批海盐。 驸马爷,咱们正好可以趁着这些商贾退出市场之机补上空缺!” 王国梓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 有了小娇妻的协助,自己倒是省了不少的心呀! 贤妻扶我青云志! 就是不知道小姨妹的事情,应该要怎么去说。 哎,头疼! …… “好,做的不错! 记住了,这批货进了南京城后,依旧以之前定好的价出售。” 黄月桂一听,有些着急了: “驸马爷,现在的米价可是平时的六倍还多。 咱们这样,可要白白损失不少的利润!” 王国梓闻言,提点他道: “这次进京是一场大考。 我要让世人知道,我是来创造稳定的,而不是来制造麻烦的。 月桂,你竟然对商道如此感兴趣,那我再教你一招: 商家最重要的是诚信;而检验诚信最关键的,莫过于如今这样的危机之时。 只要这次风暴过去后,汉阳的麒麟商号将是最闪亮的金字招牌!” 看着黄月桂若有所思的样子,王国梓最后吩咐道: “另外,你准备出一份告示,以驸马府的名义命令所有的商家必须在三天内复市;作为惩戒,所有货物都必须半价出售!” 黄月桂听罢,迟疑道: “驸马爷,这告示一出,恐怕没有商家会听您的!”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那不是正好! 我要的,正是他们的不听令!” 第248章 罗立如告密 正在王国梓分派任务的时候,有士卒来报: “驸马爷,外面有个自称是金龙帮帮主座下弟子罗立如的前来拜见。 他说是有重要情报要当面向您汇报!” 王国梓:……金龙帮?匪号倒是挺响亮的! 他扫了一眼黄得功,黄得功心领神会,立马介绍道: “这个金龙帮的帮主叫焦公礼,在江湖上有个铁背金鳌的诨号。 金龙帮算是本地帮派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大约有帮众两千多人。 焦公礼早年在双龙岗开山立柜,做些打家劫舍的无本买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金盆洗手了。 如今在南京城除了开馆授徒外,私底下也做些海上生意和贩卖私盐。 这个人,为人倒是知情识趣,平时也没少到我们那里打点;虽是一介江湖草莽,倒有几分任侠尚义、乐善好施的真性情。 不过他越过我们直接来求见驸马爷,倒是不太懂规矩。 这不像他一贯八面玲珑的做派。 说不得他还真有什么大事要说!” 王国梓闻言点了点头,吩咐道: “请罗壮士进来!” 吴珄却不是太想见这些江湖草莽,忙起身告辞道: “驸马爷,我心中一直放不下承天门那些监生,这就告辞去好好劝一劝他们!” “好!月桂,替我送送吴阁老!” 待吴珄离开后,马进忠有些不屑的道: “这些大头巾,平时读书脑子都读傻了。 以我看,就得狠狠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另外,吴阁老好像有点看不起草莽。” 王国梓闻言,似笑非笑的说道: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 你不是也看不上那些大头巾嘛。 认真说起来,我也是湖广院试的案首,正是你口中的大头巾!” 马进忠:“……” 他连忙干笑着描补道: “那些大头巾怎么能跟驸马爷您相提并论! 以您的文治武功,早已不用拿一个秀才的功名来添光加彩了。 认真说起来,您曾中过秀才,那是给秀才这个功名的添彩!” 王国梓:……马屁功夫有进步呀;就你这样保持下去,还能进步! …… 众人说笑的时候,士卒已经请罗立如进了书房。 王国梓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确实是一位颇有血性的硬汉。 而罗立如一进门之后,立马低眉顺眼的跪伏在地,恭声开口道: “小人罗立如,拜见驸马爷、两位总镇大人!” “起来吧,坐下回话! 你师父有事情要说,究竟是什么事?” 罗立如站起身后拱了拱手,方才斜欠着身子坐在下首,强作镇定的道: “回驸马爷,今日有两淮盐商找上门,吩咐师父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师父听了后,不敢自专;立马就派了小人去找黄总镇商议。 不想黄府的家仆告诉小人,黄总镇正在驸马爷这里公干。 由于事关紧急,小人这才冒昧赶了过来。” 王国梓闻言,眉头一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你们金龙帮和两淮盐商之间,又是什么交情?” 听到这一句,罗立如脸色有些涨红,半晌才开口道: “不敢欺瞒驸马爷: 师父和两淮盐商之间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咱们帮中的私盐生意,货源大多是从他们手中买来的;仅私盐一项,就占了帮中收入的近四成。 所以,面对财神爷,我们也不敢得罪。 有时候他们有什么吩咐,敝帮也不得不出手,帮他们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务! 不过,这一次他们让我们干的,是断子绝孙的事;师父他老人家不想晚节不保,所以才让小人来求见您!” 黄得功闻言,直接开口道: “罗立如,你也是一条汉子了,说话怎么如此婆婆妈妈。 驸马爷既然问你是什么事,你照直说便是。 驸马爷想了解你们帮派的情况,自然会有人替你们分说!” 罗立如自然听出了黄得功的维护之意,立马恭声道: “是、是! 多谢驸马爷和黄总镇! 这次沈家上门,除了让敝帮在罢市期间不得再卖私盐之外,还要求出一些水性好的弟兄冒充水匪,在南京上游劫掠南下的商船。 沈家的意思: 只要商船是来南京的,立马凿沉;务必不能让一粒米、一根丝进城。 联想到最近市面上的商户罢市,师父想到如果阻止了粮食进城,那不知有多少家庭没了救命粮度日。 到时候生灵涂炭,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他就立即命小人前来报讯!” 王国梓闻言眉头一挑,眼中寒光一闪: “好一个片帆不得来江宁,确实是一条绝户计。 看来,我终究还是小看了这帮人的狠毒,高看了他们的良心!” 然后,他对着罗立如温言道: “你师父和金龙帮的底细,我刚刚已经问过了。 最近南京的世面上,可是很不太平! 前有地痞流氓充做锦衣卫打手,在承天门下擅杀大臣;后又有江湖草莽偷袭我汉阳军! 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我也奏请陛下下旨,将会在南京城来一次严打。 可以说,你师父的一个决定,救了你们全帮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罗立如听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唬得立马跪倒: “多谢驸马爷不罪之恩。”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我听闻你师父曾经是剪径的绿林,之后洗白才创立了金龙帮;但平日里涉黑的事,肯定还是没少干! 我这次给你们个机会,让你们彻底洗白!” 罗立如听罢,立马开口道: “驸马爷但有所命,敝帮上下无不从命!” 王国梓制止了他,继续道: “你回去告诉你师父: 以后贩私盐和杀人越货的勾当,就别做了! 你们手中不是有路子做海贸嘛。 我可以给你们两条路: 第一条路子是加入麒麟商社,大家可以合作一起赚西夷人的钱。 另一条路子,就是加入我汉阳军正在筹集的近海水师或者是远洋海军。 海贸这块一本万利;跟着我干,不会亏待了你们。 加入汉阳军也可谋一个出身;如果能立下大功,公侯万代也并不是奢望。 具体怎么选,就让你师父仔细思量吧。 我只说一句: 如果你们还在干老本行,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教而诛!” 罗立如:“……” 第249章 出手 罗立如告辞离开后,黄得功立马开口问道: “驸马爷,焦公礼那儿要不要我去施施压?” 王国梓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 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 他今天能来示警,说明良知未泯;只要以后不再作奸犯科,犯不着为难人家! 不过,晋商八大家和两淮盐商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 说到这里,王国梓眼神犀利的看向黄得功,开口吩咐道: “上次你说的那个鞑子据点,现在已经没必要留下了。 你带着人将他们全部抓捕回来,严加审讯。 记住,事情办的利索些,务必让他们招供晋商和朝中某些败类的通敌铁证!” 黄得功闻言,嘿嘿冷笑道: “刑讯逼供可不是锦衣卫的专长。 这些鞑子细作如果识趣,还能给他们一个痛快。 如果拒不配合,那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无中生友!” 王国梓:……你这个无中生友,他文明礼貌嘛! “黄月桂,你就盯着江宁知府,让他立即下文告,言明: 罢市组织者扰乱市场、哄抬物价,且纠结地痞袭击军士,实在是罪大恶极。 限定三日之期,所有人等向知府衙门投案自首,尚可从轻发落。 其名下商铺,必须立即重新开业;同时,为了弥补百姓的损失,开市一月内,所有商品必须半价出售。 凡逾期未开市或投案自首者,一律严惩不贷!” “是!” 王国梓又对着马进忠吩咐道: “你那里调派些人手, 去往各地接应商队。 途中如遇劫道者,除重要案犯外,其他杀无赦!” “是!” 最后,王国梓又对着黄月桂叮嘱了几句: “等第二师护送物资过来后,你立即组织一批人力,在城内按照正常价出售。 期间如遇到哄抢者,可事先劝告;劝告无效后,立即诛杀首恶!” “是!” 黄月桂领命后,有些迟疑的道: “承天门请愿的那些大头巾,又该如何处置?” 王国梓冷笑道: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这个事,我会交给吴珄处理。 他如果不能交出那些散播反对商税、反对大明言论的斯文败类,那国子监也没必要存在了。 相信陛下对上次落水之事,仍然耿耿于怀;他也不想夫子庙里尽出一些跟朝廷唱反调的人。 这其中如何取舍,相信吴珄会是一个明白人!” 黄月桂:“……” 他此时已经有些同情起吴珄来。 这可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交人吧,国子监就会全军覆没;交人吧,就是一种妥协,他在仕林中的声誉肯定会受损。 只能说: 吴大人,请保重! …… 随着王国梓一条条命令发布出去,除了不在场的吴珄外,其他人都是一脸兴奋。 这两天的罢市,他们可是受了一肚子气,是时候反攻了。 一时间,大厅内萦绕着一股股肃杀之气! …… 翌日。 这已经是罢市的第三天了。 很多民众面对即将无米下锅的局面,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倒不是南京城真的无米可售,实在是现在的粮油价格已经涨得太邪乎了。 对于那些一日不做、一日不食的底层百姓来说,现在做几天工拿到手的工钱,可能都无法满足一日的果腹要求。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在不停的拱火! 晋商八大家和两淮盐商组织了一批家仆和伙计,不停穿插在民众中造谣生非,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王国梓和汉阳军身上! 很多对汉阳军保持好感的民众,都开始动摇: “我在外地的亲戚都说,王驸马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难道南京的百姓就是天弃之民,不值得他庇护嘛!” 一位家中有子弟在汉阳军中效力的老大爷赶紧解释道: “你们别听范家米铺的伙计瞎咧咧。 我家二小子说了: 王驸马征商税,那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些年来朝廷加征三饷,就是为了筹集军饷对付流寇和关外的鞑子。 驸马爷知道咱们底层老百姓被三饷搞得生活无以为继,所以才屡次上书,建言取消三饷和众多的苛捐杂税。 但他独木难支,所有建言都未被采用;只得另辟蹊径,想着征收商税来弥补。 大家伙都说说,为什么咱们这些底层的手艺人和庄稼汉要交税;那些赚得盆满钵满的豪商巨贾却不用交税。 这还有天理嘛! 所以,驸马爷征商税,实际上正是为了给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一条活路!” 众人听了老人家的话,都若有所悟,纷纷开口道: “感情这些年打流寇、打鞑子的军饷,都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出的大头。 而那些日日进出秦淮河的富商们,却是一毛不拔! 这些人实在可恨!” “咦!道理还真是这个道理呀!” “这么一想,驸马爷征商税,不仅不是在为难我们,还是在帮我们!” “真正为难我们的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 “……” 眼看着老百姓不仅没被煽动起来,甚至东家还成了集火的对象,那些在人群中散布谣言的托儿受不了了。 只见一个范家的仆人撸起袖子,扒拉开人群,一把就提起之前仗义执言的老汉,一脸痞气的道: “你个老不死的,谁让你乱说话了! 老子就是范家米铺的范二! 你们家以后都休想在南京城买到一粒米!” 老汉闻言,脸色一变,愤愤不平的道: “这里是天子脚下,我就不信没有一个讲理的地方!” “哼哼,老子就是理,我们东家就是王法!” “……” “好,来了个胆肥的。 来人,这里有一个自称东家是王法的乱党,给我拿下, 我倒要问问: 他的东家到底是谁!” 说话间,一群汉阳兵士卒已经围了上来,三拳两脚就将范二拿下,救出了那名老汉。 领头的汉阳军第四师的一名连长从怀中取出一张告示,让手下张贴出来,自己则对着众人解释道: “街坊们,驸马爷听到罢市的消息后,已经连夜调拨来了粮食,准备平价卖给大家。 所以大家伙都不用恐慌! 此外,驸马爷对商贾扰乱市场的行为,将决不妥协! 他已经限期命令各家店铺重新开市,且价格必须是罢市前的一半。 如果商家不听号令,将严惩不贷!” 他的话刚一说完,周围就响起了不迭声的叫“好”声! 而他安插在民众中间的托儿闻言,都是脸色剧变。 看来,南京城是要变天了! 第250章 聂神探 随着限期复市的告示一出,所有的商人都是出奇的愤怒: 这个王国梓,反击起来真可谓是快准狠,简直是想往死里逼他们! 刚刚收到仆人传信的常威,一脸阴郁的对着管家吩咐道: “哼哼,姓王的不仅要我们限期复市,还得降价五成卖货。 这到底是谁给他的脸?! 走,去范府!” 管家小心的问道: “少爷,这次罢市不是沈家二少爷牵的头嘛,您是不是先去找他?” “他?! 一个好命的傻子而已,找他有什么用! 当初这棒槌还信誓旦旦的说: 一定可以阻止汉阳的商船南下。 结果呢? 人家已经将长江航道变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况且,咱们晋商八大家和他们两淮盐商还隔着好几层,曾经也有过无数的龌龊。 这次勉强凑到一起,也不过是有了共同的强敌。 大家利益一致还好说,可以相互打打配合。 等哪天起了利益冲突时,背后捅一枪的一定是这些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盐枭!” …… 等常威来到范府别院的时候,其他几家的话事人也都来了。 众人在议事厅商议了一下午,却还是拿不出一个具体的章程来。 这时候,乔家的话事人乔不嗣有些颓然的道: “要说这姓王的也是一个狠角色。 这要是在山西,咱们有了主场之利,还可以花钱调动九边的士卒。 可在南京城,咱们对上他还真没什么优势可言。” “哼哼,你们乔家莫不是怕了! 大家伙现在可都在同一条船上,开弓没有回头箭!” “谁怕了?! 我的意思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如果姓王的真发起混,咱们手中可就那么些伙计和家丁,还真不够给汉阳军塞牙缝的!” “……” 听着周围争吵不休,范三拔眉头一皱,开口制止道: “大家都别吵了! 这时候,我等与对方斗的就是彼此的忍耐力。 如果我们内部都不团结,那不是擎等着让姓王的各个击破嘛! 还有,我提醒大家一件事: 别忘了我们当初是如何跟这姓王的结下梁子的。 他是早已盯上了我们。 即使咱们现在想求和,估计他也懒得搭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范兄倒是说说: 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范三拔咬了咬牙道: “那姓王的盯着我等不放,想来是南京城还不够乱。 等到南京真的乱起来,朝廷肯定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 接下来,咱们需齐心协力做好两件事: 第一,就是加大罢市的力度。 哼哼,他姓王的不是要以正常价卖粮嘛。 咱们就合八家之力,将他的粮食都给吃下,我就不信他还能撒豆成兵变出更多的粮食来。 正好,北边已经有人在联系,今年草原上受到袁宗第和李自成的连番劫掠,早已是缺衣少食。 咱们正好可以高价将这批粮食卖去草原。 反正,肯定亏不了大家!” 众人听罢,都稍稍安心。 因为要论起财力,盐商在晋商面前都是弟中弟;况且,他们的钱也不算是白花,还有满清这个兜底的销路呢。 …… 听罢范三拔的安排,常威心头一动,小小的送上一记马屁: “要不说还得是范兄呢。 这个主意好: 买了姓王的平价粮,吸干了他的粮储;转手高价卖给满清,咱们又能赚上一笔。 范兄不愧是‘雁过拔毛、兽过拔皮、蛇过拔衣’的三拔兄!” 范三拔:“……” 他幽幽开口道: “常兄,你说话太好听了。 不会说话,就请少说点!” 常威:“……” 他干笑一声道: “范兄勿怪,兄弟这也是极为钦佩范兄的经营之道!” 范三拔懒得理会他,继续开口道: “如今的南京城还是少了些烟火气。 咱们平日里养的那些青皮,是时候让他们出手了! 哼哼,上次百余名士子就能让陛下失足落水,差点干出天崩地裂的大事来。 咱们要是集中这三千多名青皮,那南京城还不得天翻地覆! 这事要是闹大了,咱们即便不能让姓王的身首异处,也能逼着他出城!” 众人一听,似乎问题真能迎刃而解,纷纷又志得意满起来。 “范兄高明! 他姓王的要我们我们复市,咱们就加大罢市的力度。 让咱们低价卖粮?! 哼哼,咱们就低价买了他的粮食,再高价卖到草原去。 想让我们低价卖东西给这些泥腿子,他们有这个福分嘛!” “对!跟他死磕到底! 我倒要看看,是谁先顶不住!” …… 就在晋商们商议如何对付王国梓的时候,他们却不知道有一张铁网已经正在朝他们搂头撒下。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一队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大街上。 当巡逻的士卒见到他们时,不仅不阻止,还替他们打起了掩护。 这自然是黄得功亲自带队,准备搜捕城内的鞑子细作。 他们分成不同的批次按图索骥,将早已掌握的细作都给一一拿下。 这些细作被装入麻袋,统统都被丢进了一个较为偏僻的院子内。 这时候,黄得功走进了院子,踢了踢麻袋骂了句娘: “这些数典忘祖的东西,今天就一一给他们上套餐!” 说话间,他对着一位满脸阴郁的高瘦汉子吩咐道: “你是曹公公介绍来的,听说对锦衣卫和东厂里面的刑讯逼供手段都很是了解。 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驸马爷的要求很简单: 榨干他们身上的价值,问出鞑子在南京和其他地方的布置。 另一方面,就是让他们招供晋商通敌卖国的证据! 这个活,你能接吗?” 高瘦汉子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阴森森的道: “黄师长不了解在下。 在下姓聂,有个‘神探’的外号,擅长从细节入手,获得无懈可击的证据。 嘿嘿,有些事在下说是他们做的,那就是他们做的;即便他们一时间回忆不起来,我也会帮他们好好长长记性的。” 说话间的工夫,聂神探还用手轻轻摩挲着周围的琵琶勾、烙铁、木驴等刑具,一脸激动的道: “弹琵琶、红绣鞋、二龙戏珠…… 嘿嘿,在下的手段一出,哑巴都得急着开口说话!” 黄得功见此,微微皱起眉头吩咐道: “行吧! 我们就见识一下你‘聂神探’的手段了! 这些人你可别给我都整废了;他们到时候还要过堂呢!” “您就放心吧!” “……” 第251章 无中生友 待黄得功离开后,聂神探对着一旁的士卒阴森森的道: “小的们,将各位爷从麻袋里请出来亮亮相吧。 驸马爷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给我,我得好好跟这些人亲香亲香。” 四周的黑衣人看着他拿着一柄琵琶勾,用痴恋的眼神盯着上面闪着寒光的倒刺,都没来由的心一紧。 当鞑子细作一一被放出来后,聂神探看着一众环肥燕瘦、脑满肠肥的躯体,不由得赞叹了一声,狞笑着道: “本官知道,你们这些人中,有值夜的更夫、有客栈的掌柜、有车马行的伙计,甚至还有秦淮河上的名妓! 啧啧,还真是令本官大开眼界! 不过,你们过去都有一层身份: 鞑子的细作! 记着了,你们以后还有一个身份: 本官的小可爱! 哈哈哈…… 这些丘八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然用自己的足衣直接塞进了娇滴滴的小娘子口中。 快,将堵在他们嘴上的布给取了吧!” 待这些俘虏能开口说话后,他们立即喊起冤来: “冤枉呀! 小人老老实实在车马行干了一辈子,哪里是鞑子的细作。 大人,你可不能平白辱人清白!” 也有色厉内荏叫嚷着的: “大人,我们画舫可是有赵侍郎的干股。 你这样不声不响的将奴奴给掳走,不怕赵大人怪罪吗?!” 聂神探静静的看着他们唱念做打,半晌后才幽幽开口道: “本以为你们能有点新意,没想到都还是老套路,实在是让本官耳朵听出了茧子。 好了! 你们也别急着否认。 本官喜欢嘴硬的人,我的宝贝更喜欢。” 说话间,他让手下搬来一张椅子,椅子上还放着数十根七寸的长钉子和一把铁锤。 聂神探悠悠的道: “王二,听说你之所以做细作,就是因为龙阳之癖。 在辽东的时候你被鞑子捉去泄火后,从此之后就喜欢雌伏在粗犷的汉子身下。 本官今天准备的这些钉子,细是细了些,但又长又硬,绝对让你流连忘返!” 王二自然听说过锦衣卫“钉椅”的大名,顿时觉得括约肌一紧,赶紧道: “不……不要!” “嘿嘿,本官这里可不是请客吃饭,可不会照顾你要不要、想不想! 来两个壮实点的伺候着,送王二兄弟上座。 咱们今天来个花样翻新: 蚂蚁上树!” 眼看着王二已经被椅子上的几个锁扣牢牢绑上,聂神探对着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的汉子吩咐道: “上钉子,好好伺候王二爷!” “是!” 说话间,壮汉已经取了一枚钉子,从椅子下面开始钉了起来。 那椅子是用软木材特制的;壮汉只锤了两下,那枚钉子已经透过椅面,深深扎进王二的腚部。 但王二被两个壮汉死死捂住了嘴,根本无法痛呼出声。 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翻腾上涌,仿佛要直冲天灵盖;而自己的魂魄也因剧痛颤抖着几乎要脱离肉体。 一时间,他脸上的青筋坟起,仿佛一条条被沸水淋过的蚯蚓般,正在不停的挣扎、撕裂…… 只是小小的尝试了一下所谓的蚂蚁上树,王二几乎已经去了半条命! 看着同伙的惨状,那名之前还叫嚣着有赵侍郎站台的花魁直吓得花容失色,其他人也是相顾骇然。 聂神探很是满意这样的效果,用手指着那名花魁道: “不错、不错! 弟兄们,卖把子力气,接下来咱们就好好伺候伺候这位娇娘子!” 说话间,他让人搬过来木马,对着早已经唬得面无人色的花魁道: “小娘子每日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想来也是受用过不少、见识卓着。 呵呵,本官今天就让你尝尝铁莲花的滋味……” “大人,别说了;我招、我什么都招!” 聂神探听罢,有些遗憾的摩挲着木马上的机关,对着左右道: “再美的花魁,尿了裤子也显得是那么的腌臜。 带下去好好审审吧!” 然后,聂神探盯着在场的其他俘虏似笑非笑的道: “谁要试一试这铁莲花?” “大人,我愿招!” “我也愿招,求大人放小人一命!” “……” 就在这时候,原先那个钉钉子的壮汉手中拖着一柄带血的锤子,状似遗憾的对着聂神探禀告道: “大人,那个王二不中用了,已经疼死过去了! 您看是不是换个身体壮实点的,让属下在过过手瘾!” 聂神探扫视了这群细作一眼,悠悠开口道: “本官今天也没尽兴! 不过这些人看来都不想折腾了。 这样吧,如果待会他们所言不尽不实,那本官再挑一批出来给你练练手! 押下去吧,分开审!” “是!” ……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厚厚的一摞笔录终于送到了聂神探的手中。 他仔细看了一遍,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不错! 有了这些,倒是可以将南京所有的鞑子细作一网打尽!”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些供词,对着手下吩咐道: “你在他们中挑几个老实点的,让他们按照这份口供攀咬上晋商。” “可……可他们的供词中,并没有提及晋商。 这无中生有,是不是会被看出破绽?” 聂神探悠悠开口道: “没有无中生友的本事,还怎么做锦衣卫的神探! 放心,这些鞑子细作如果不认识范三拔他们,我会帮他们回忆起来的!” “……” …… 九月二十七日。 到了这一日,要求复市告示上规定的日期已经过去了。 但市面上却还是没有一家商户重新开业,更没有一名商人去衙门自首。 南京城的老百姓都感到了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张感。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这时候,突然有士卒敲锣道: “麒麟商社的米面粮油到码头了,将平价配售。 今日汉阳军将挨家挨户登记发放身份牌。 凭着身份牌上的人口数,可以去麒麟商社购买一个月的米面。 其中,青壮丁口每月每人不超过二十斤细粮或三十五斤粗粮;老人孩童不超过十五斤细粮或二十五斤粗粮。 另外,麒麟长公主有令: 年过花甲的老人,可凭身份牌,免费领五斤细粮!” 老百姓一听,心彻底安稳下来了! 什么狗屁的大战不大战! 回家等着领身份牌买粮喽! 第252章 出手(2) 南京,驸马府别院。 此时的议事厅已经成了别院最繁忙的地方,王国梓也在坐镇指挥! 此时,黄得功走了进来,先行汇报道: “驸马爷,已掌握的鞑子细作都已被控制! 咱们这次是突袭,没有惊动其他人。 聂海升刚刚已经逐一审讯,看来收获颇丰。” 说话间的工夫,他还递上一份供词,一边简明扼要的介绍道: “问出来的情报,价值不大。 左不过是一些刺探情报、伺机搞破坏以及策反朝臣的杂事! 不过,竟然有细作想对汉阳军的中底层进行渗透,这是我们之前没有考虑到的。” 王国梓翻开口供扫了一眼,点头道: “干的不错。 让聂海升伺机策反几个,留着以后还有用处。 另外,重点放在盘问晋商和满清之间的勾结上。 范三拔一伙人将是我们在南京处理的第一批人,一定要办成铁案。 别因为一个‘聂神探’,让咱们的公信力全失!” “是!” “那些监生们可还安稳?” “天天卯时二刻跑到承天门集会;待够了六个时辰后,不用旗手卫的人赶,他们就吆五喝六的各自散了。 嘿嘿,这些人比守宫门的大汉将军都要准时! 吴珄和其他几位大人前两天还去劝说过;之后见他们没做出格的事,也就随他们去了。 现在,旗手卫已在承天门外画了条红线,双方也基本达成了默契: 只要他们坐在地上打鼾的声音不太大,不影响旗手卫值班;旗手卫就保证不会大声喝止他们,影响他们在承天门下梦周公!” 王国梓:……这还真是打工人,打工魂;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感情这些大头巾是跑到承天门下来补眠来了! 不过黄得功话音一转,有些疑惑的道: “从今早开始,他们像吃了脏东西一般,开始在承天门前公开抨击驸马爷您的商税政策。 有个带头的叫范鲤,他的话言辞最激烈;我已让旗手卫暗暗记了下来。 驸马爷请看!” 王国梓接过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 “……子曰: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商贾者,以诚取信、以信取胜、以辛取佣、以劳取财,亦为君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然汉阳藩镇巧借朝廷名目,夺君子之财,此诚横征暴敛之苛政! 吾辈学子,志之所向、一往无前;愈挫愈勇、再接再厉! 当此国贼当道之时,吾辈当亲君子而远小人,扛义旗而抵苛政……” 王国梓看罢不仅不生气,还似笑非笑的点评道: “有那么一股公知的酸臭味儿! 不管行为多卑劣,都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这是条好狗呀! 你们到时候动手时注意别伤了他的性命,我还要让他替我反咬范家呢!” “是!” …… 接下来马进忠接着汇报道: “接应商队的各连队都回来了。 路上虽然遇到了一些剪径的小蟊贼,但都无伤大雅。 我们还抓了几个匪首,相信让聂海升审一审,一定可以撬开他们的嘴。” “干的不错! 城里的那批青皮怎么样了?” 马进忠狞笑着道: “他们最好别出手;出手了,就再不会有后悔的机会!” 王国梓听罢点了点头道: “好!你们各自回去主持大局吧。” “是!” …… 王国梓单独留下了黄月桂,吩咐道: “商社的人已经到了南京。 物资的事,你和他们交接一下;就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价格敞开了卖!” 黄月桂忙道: “是! 安插在晋商内部的暗探传回来的消息: 他们知道我们会敞开了卖粮食后,也坐不住了。 这两天,他们八家陆陆续续已经从各地抽掉了不下一千的伙计,就是为了在咱们卖粮的时候抢购。 还好是您棋高一着,想着凭身份牌限购的计策。 要不然,咱们运再多的粮食过来也不够卖的!” 王国梓听罢,终于来了兴致: “这么说,这八家还真准备在我手中买粮?” 黄月桂忙回禀道: “是! 这两天他们已经在麒麟票号兑出了上百万的银子;加上他们日常营运的银根,总额怕是不下300万两! 看这个架势,即便咱们有多少东西运进南京,他们都会用银子全部盘下! 并且,他们一直在联系车马行,商量着运东西回山西老巢。 我估摸着等吃下我们的货之后,他们会将粮食等卖去北方草原!” 王国梓闻言,眼前一亮,悠悠开口道: “这些商家都有藏银的恶习,我还担心抓了主事的之后,他们不肯交代银子埋在哪里。 这一招投石问路,竟然让他们主动将银子都给挖出来了。” 黄月桂进言道: “驸马爷,我有一条绝户计!” “说说!” “他们不是想召集伙计以蚂蚁搬大象的方式从咱们手中买粮食嘛。 咱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敞开了卖给他们,将他们的银子先赚到手! 等到他们想运出城的时候,咱们在下一道命令: 由于南京城刚刚发生了罢市,市面上粮食紧张;故而禁止一切粮食出境。 嘿嘿,这一招釜底抽薪使出来,他们买的粮食只能烂在手里! 到时候,他们只能低价将粮食再吐出来!” 王国梓:“……” 他幽幽的道: “没想到你小子现在心思也这般毒! 这计策中,有部分与我不谋而合;只是最后那一部分却要改改!” 说到这里,他轻轻摸了摸腰间的玉牌。 这其实是一个储物空间,里面放着这段时间陆陆续续从系统商城购买的粮食和物资,已经不下五千万斤。 是时候将这些存量放出去了。 黄月桂闻言,忙道: “那驸马爷是准备让这批粮食北上?” “嗯! 袁宗第和李自成在草原上霍霍的卓有成效。 不过,他们已经联系我,想用牛羊换一批粮食。 正好有这批粮食北上,也算是物尽其用。 另外,山西、陕西还没完全平定下来。 有了粮食,加上分地举措,到时候民心思定,应该也能最终消停下来了。 至于粮食的问题,我有办法解决!” 第253章 准备埋人 黄月桂听罢王国梓的安排,忙不迭声的夸赞道: “驸马爷,您真是高明! 这晋商在咱们手中花钱买粮,还得费劲巴力的帮咱运到北方。 等到了地方后,咱们再以通敌物资的名义全部扣押。 嘿嘿,这还真是‘汉阳挣钱汉阳花,一文甭想带回家’! 驸马爷,您是越来越老奸巨猾了!” 王国梓:“……” 看到驸马爷的脸色明显不大对劲,黄月桂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紧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继续谄笑道: “该死、真该死! 小人的意思是: 驸马爷真是胸中有沟壑、大明全域一盘棋! 那群跳梁小丑被您卖的,还得帮您数钱呢!” 王国梓有些腻歪的打断他的马屁: “你说话好听,就请闭嘴吧! 月桂,你也是跟着我的老人了。 接下来有个发财的机会,别说我不照顾你。 不过事后,恐怕你得受一些皮肉之苦。” 黄月桂听到可以发财,哪里还去关注其他,眼睛发绿光的急切问道: “驸马爷给小人脸面,小人自然要兜着。 嘿嘿,我就是您的白手套。 驸马爷您吃肉,留给我一口汤就好!” 王国梓见他没将自己的话听全乎,也不再提醒,而是示意他靠近: “附耳过来! 接下来,你要如此这般……” 黄月桂听罢,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赶紧不迭声的道: “这事小人做的顺手。 当初小人在武昌当看城门的守卒时,就经常干这事! 嘿嘿,驸马爷请放心,小人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说完,他就颠颠的小跑了出去。 王国梓看着他的背影,又拿起那份鞑子细作的供词来,幽幽一叹道: “触目惊心、简直是触目惊心! 没想到我汉阳军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人开始倒在纸醉金迷的温柔乡里了! 月桂,这次让你贪点,就算是提前给你的汤药费了! 有时候不杀鸡儆猴,恐怕就没什么威慑力。 你跟了我最久,大小长短也正好最合适。 这次只能委屈你了!” …… 这一天,麒麟商社的车队终于进了南京城。 在城门口交了税之后,就有数百辆马车驮着粮食和其他物资进了城。 为了安抚民心,马车还特意在城内绕了一圈方才回了麒麟商栈! …… 商栈外,黄月桂专门穿了一身崭新的杭绸长衫,对着热切观望的民众拱了拱手道: “南京城的父老乡亲: 关于城内罢市的事情,驸马府正在处置,大家静待事情发展即可。 人贱自有天收,天不收汉阳军收!” 说到这里,他还冷冷的看了几眼八大家派过来打听消息的探子。 只是,他的小眼睛虽有神,但杀伤力毕竟有限,实在没什么震慑力可言。 接着,他继续开口道: “驸马爷考虑,保障粮食等供应才是当务之急。 所以,他想大家之所想、急大家之所急,很快就拿出了应急方案: 第一条,就是从汉阳、河南等地调拨粮食过来,以解大家燃眉之急。 想来大家都看到了,第一批粮食已经进入了货栈,待规整完成后就能对外敞开了出售。 这一批共有十万斤的细粮以及三十万斤的粗粮。 所以,乡亲们请放心,咱们驸马府一定可以保障市面上有粮食可卖!” “好!” 这句话一出口,立马引得全场喝彩。 一个焦急的老汉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拱了拱手道: “这位爷,驸马爷的粮食真的如同之前告示上说的和以前一个价? 前几日的粮食可是翻了六倍;如果这次也涨到那个价,老汉可买不起!” 黄月桂有心替王国梓树立亲民的印象,温言道: “老大爷,驸马爷言出必践,您老不必担心。 对了,您今年高寿?” “老汉今年六十挂零。 我这手里还有今天发的身份牌呢!” 说完,老汉真的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包袱;待一层层打开后,里面是一块用铜版纸做的身份牌以及一小块银角子和几十枚铜钱! 黄月桂见状,忙接过身份牌仔细查看下,立马含笑道: “老人家儿孙满堂,是有福之人呀! 咱们麒麟商社言出必践,之前说的价不变: 米八文钱一斤、面十文;杂粮便宜,只要五文一斤! 这次那些奸商联合罢市,给大家造成了不变。 麒麟长公主听闻后,也十分担心大家的生活。 所以,除了维持粮食价格不变之外,凡家中有超过六十的老者,都可免费领一次粮食,一共是五斤细粮。 粮食虽不多,也算公主和驸马爷给南京的父老乡亲问个好!” 听到黄月桂确认这个价格和仁政后,不仅老汉激动的热泪盈眶,其他百姓也是“哄”的一声,全都沸腾了! “驸马爷仁义!” “麒麟长公主慈悲!” “……” 黄月桂见状,立马示意大家安静,继续道: “咱们驸马府的第二条应急方案就是: 驸马爷已经和江宁府衙联合发布公告,在粮食危机平息前,南京的粮食只许进不许出。 并且,在此期间加强治安。 但凡有打砸抢或奸淫掳掠的事情发生,一经查实,全部按照谋逆罪从严从速处理!” 他的这第二条一出口,场中吃瓜众只觉得应该如此,晋商派过来的探子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探子们纷纷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绝望: 汉阳军这是将他们所有的退路都给堵上了! …… 接下来,麒麟商社果然跟江宁府衙合作,在南京城设立了八个粮食供应点;所有已经领过身份牌的老百姓,都能根据家中的丁口情况买到口粮。 粮食供应点处都排起了长龙。 它们此时已经成了南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与之相比,范府别院却一改过往的喧嚣,此时却无比的冷清。 常威此时咬牙切齿的道: “凭身份牌买粮,粮食只能进不能出,并且发生打砸抢就是谋逆! 好好好!好一个驸马爷! 他这是将我们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这个姓王的,果然不当人子!” 范三拔翻看着手中的身份牌,有些阴郁的开口道: “这么一张纸,也不知道是拿什么做的。 即便咱们想仿制,一时半会也仿制不出来! 难道我等就真的奈何不了姓王的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高声道: “喜事、大喜事! 财可通神,小弟终于找到路子了!” 第254章 勾连 说话的正是乔家在南京的话事人乔不嗣。 范三拔见来的是他,本能的就皱起眉。 原因无他: 南京八家的话事人有贤有愚,但基本都是各自家族的长房嫡出。 唯有这位乔不嗣不仅不是嫡出,甚至还是长房从其他房头抱养过来的嗣子。 平时,乔不嗣基本不说话也说不上话;这时候跳出来,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 范三拔有意试探道: “乔兄,你是不是有路子买通那位的手下? 听说麒麟商社的掌柜叫黄月桂,是驸马府的老人。 你与他还有交情?” 乔不嗣听到黄月桂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一滞。 不过,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含笑赞了范三拔一句: “要不说还得是范贤弟你呢! 你猜的虽不中,亦不远矣! 我虽不认识什么黄月桂;不过麒麟商社却有人主动撞到了我的手中。 就在刚刚,我发现了黄月桂手下的一个心腹伙计,正是乔家车马行掌柜第三房小妾的姘头。 如今,他已经被当场拿住了把柄,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我已问了出来: 范兄手中的这种纸叫做铜版纸,是汉阳的宸鸣纸业新出的特制纸张。 这种纸如今还没出现在市面上,正是这位偷腥的伙计在保管。 只要咱们能拿到这种纸,那多少个身份牌造不出来! 不过他那个伙计倒也光棍;咱们恐怕还得出一笔银子,才能让他铤而走险,帮咱们办事。” 范三拔闻言一喜,忙点了点头道: “如果有了这种纸,那所谓的身份牌倒不是什么难事。 即便真如姓王的要求的那样,每户只能限购一月的口粮;但咱们召集的人多,积少成多也能掏干他的储备! 只是,粮食到手后怎么运出去,这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乔不嗣见他对纸的来历没做深究,稍稍放下了心,故作志得意满的道: “山人自有妙计!” 一旁的常威立马问道: “都是自家兄弟,乔兄有话就直说!” “对,还请乔兄多多指教!” 乔不嗣也没再拿乔,直接道: “正所谓:月上明,灯下黑! 二位贤弟着相了。 你们只想到出城会被汉阳军盘查,难道就没人可以幸免嘛?! 这个世上,到底还是讲究个人情世故的。 麒麟商社自家的马车出城,难道汉阳军也会盘查?!” 范三拔灵机一动,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乔兄说的是进城的那数百辆马车?” 乔不嗣有些得意的道: “两位贤弟都是干大事的人,自然对车马行的生意有些瞧不上。 愚兄不才,对这里面的道道还是略知一二的。 你们知道为什么城内向城外运东西贵,而返程却相对便宜嘛。 因为去了城外,有时候联系不上货物,只能空车返回,那就白白浪费了脚力和时间。 汉阳的麒麟商社今天可是用了上百辆马车运货。 如今南京百业萧条,他们哪来的货物往外运! 我已让机灵点的伙计打听过了: 他们暂时还没联系上货主,估计在等上几天,就只能空车回去了。 嘿嘿,只要咱们出得起运费,再给他们领头的人润润手;不正好可以将买回来的粮食再用他们的车马运出去嘛! 哼哼,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姓王的想用一纸条文将我们摁得死死的;却不知,他手底下到处是窟窿。 咱们只要银钱开道,就能将他精心编制的渔网突成筛子。 两位贤弟想一想: 他一番唱念做打之后,结果却让咱们从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这位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哈哈哈! 这个世上,本就是财可通神。 任何的限制,只要我们出得起价,那都是一纸空文!” “……” 范三拔听罢,算是对这位乔家的嗣子有了新的认识: “乔兄,你今天可是让兄弟们大开眼界。 以前见你少言寡语,还以为你不善言辞。 没想到你才是真正活明白的那个人!” 常威也不禁赞叹道: “讷于言而敏于行,乔兄才是真人不露相! 你这是想悄悄努力,然后惊艳大家呀!” 乔不嗣连忙谦虚道: “愚兄也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接下来事情应该怎么安排,还得请二位贤弟多多指点。 愚兄只能附骥尾于各位同辈先进之后,替大家摇旗呐喊了!” 三人又相互谦虚了几句,范三拔才吩咐下人将其他几家的话事人都给请了过来。 他向两人解释道: “他们五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庸碌之辈! 我本不欲节外生枝,让他们过多参与。 只是,如果按照乔兄所言,还是要花费不少的银两来打点汉阳军上下。 这个得事前跟他们说清楚了!” “范兄所言极是;亲兄弟明算账嘛!” “不错,让他们动脑子是有些难为他们了。 不过让他们出些钱,倒是挺合用的!” …… 接下来,晋商就开始全面行动起来。 首先,他们通过要挟那名被“捉奸”的伙计,让他偷了数十刀的空白铜版纸。 不过那名伙计狮子大开口,要他们出钱;不出钱,他就鱼死网破! 反正铜版纸的事是绝密;如果他被商社内部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最终,范三拔等人无奈,只得捏着鼻子给了他三千两的“辛苦费”! …… 这之后,八家组织人手连夜赶制了千余张身份牌。 然后,他们又组织了三千人三班倒的去排队抢粮! 他们这种行为,自然也被麒麟商社的伙计们看在眼中。 为了不被打入黑名单,八家前前后后又花出去近万两银子打点,这才让那些伙计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他们的行为,却干扰到了正常买粮的人。 无奈之下,麒麟商社针对他们特别安排了便捷购粮通道。 不过这种服务,自然又在八大家身上揭了一层皮! …… 等麒麟商社的马车源源不断的来到南京城,送来了一批批的粮食后,市面上的抢购风潮终于被压下。 此时,晋商八大家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 过去还需要用身份牌抢购的粮食,现在市面上几乎有钱就能买到,已经不紧张了。 但他们手中可以用来卖粮食等物资的银子,却已经被抽干了! 第255章 建仓 在罢市断供三天后,有了麒麟商社供应柴米油盐,南京城终于恢复了几分生机。 八个选定的粮食供应点外早已排起了长龙。 从汉阳军抽调来的士卒,则像是木桩一般持枪站在周围维持着秩序。 这些士卒的存在感不高,那是在没人扰乱秩序的前提下。 如果有人想以身试法,那么他们也不介意让破坏规则者试一试什么是怒目金刚! …… 此时,就有一个没有身份牌强行插队的人,想着强买粮食: “开门做生意,哪还有挑人做买卖的道理! 为什么我就不能买? 今天不说清楚,你们就别想卖!” 闻言,接待的伙计脸上笑容一收: “麒麟商社的粮食有限,不能敞开了供应。 如果你都买走了,那其他人的口粮怎么办,他们都吃什么!” “那我可不管! 我给了钱,你们就得把粮食卖给我! 哼哼,你们也不去市面上打听打听,我破庙男神侯三的大名!” 伙计被这一句话逗乐了。 他正想着杀鸡儆猴呢,没想到鸡没过来,倒先来了一只猴。 此时,他冷冷的警告道: “这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看到我们面前树的那张牌子没有: 不得无故殴打顾客! 哼哼,那就是驸马爷给商社亲自提的匾额! 咱们商社供应粮食,那是保障整个南京城的民生,让大家伙都能吃上平价粮。 如果有哪个人、哪些势力想以身试法,那块牌子就是一个警告。 别真到了人头落地的时候,再埋怨我们不教而诛!” “……” 这名闹事的人,正是八大家派过来试探的一个青皮。 他看到那块牌子后,本能的就想着退缩。 不过一番衡量之后,他还是梗着脖子道: “哼哼,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一下你家侯爷!” 伙计听罢,再不理会这个妄人,对着一旁的士卒道: “有人捣乱,拿下!” 说话间的工夫就有几个士卒走上前。 他们人狠话不多,对着侯三就是一枪托砸了过去。 侯三只觉得脑袋一懵,就被砸倒在地。 待他想要喊出声的时候,早有一个士卒拿起一块破抹布,将他的嘴给堵上了。 这边的响动,终于引来了一位巡逻的连长。 待问明了情况后,他平淡的对着排队的众人道: “汉阳军接到驸马爷的命令: 为了保障大家伙都能买到口粮,必须查验身份牌。 凡是无身份牌或随意插队者,一律按照捣乱者进行惩处! 来人,将捣乱者带上来!” 说话间的工夫,那个自称侯爷的青皮,已经满脸青紫的被抬了上来。 显然,他已被揍成了鳖孙。 此时,他看着一个领头的军官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本能的就觉得不好。 不过,他的嘴早已被堵上,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一脸惶恐的摇着头。 这位连长走上前,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青皮迎面骨被踹,直痛得他连翻白眼。 连长看他蜷缩成了虾米,却不准备放过他,对着他的小腿又连续踹了七八下。 在“咔嚓”一声后,青皮的小腿骨终于被踹断了。 此时,连长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骨头确实有点硬,还能扛得住近十下。” 然后,他对着众人道: “如果没人觉得自己的骨头比他还硬,那就老实排队吧。 还是那句话: 我们汉阳军从来都不会不教而诛。 同样的,我们划下红线后,如果还有人敢左右横跳、以身试法,那他就是榜样!” …… 汉阳军这出杀鸡儆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八大家的人原还心存侥幸,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让人拿着身份牌去排队买粮。 他们本以为最多三天,麒麟商社的粮食和其他物资就将耗尽。 可是三天之后三天;三天之后又是三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雇来排队的人都快成了专业的黄牛党,但麒麟商社的物资还在源源不断的被拉进城。 这算是一个坏消息! 另一个更大的坏消息是: 他们八家的银子快花光了! …… 范府别院。 八大家此时的话事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吧了! 范三拔早没了昔日的精明强干,只能在一旁喃喃自语道: “我真傻、真的。 本以为有了我们的抢购,姓王的商社最多也就支撑几天。 没想到,他的粮食就还真像是大风刮来的一般。” 常威此时也是连扇了自己几巴掌,恨声道: “回过头这么一琢磨,咱们肯定是上了姓王的恶当了! 那个叫黄月桂的,可能早就盯上我们。 要不然,第一日下午快收市的时候,他不会又跑出来说: 为了讨个好彩头,再放五万斤粮食。” “对! 第二天上午,他也是趁着排队的人都买得差不多了,又突然来了句: 势头不错,再放十万斤!” “我的人在城南那里排队抢购,也遇到了差不多的情况。 每当没什么人排队的时候,立马就有人出来通告: 再放十万斤! 我的人当时还好奇,就上前问了一句: ‘你们还有多少存粮?’ 结果对方口风很紧,只是不停的说: ‘差不多见底了!’ 感情他们是一直吊着我们呢!” “可不是嘛! 我负责的西城那块,他们在卖完了排队的口粮后,只说要缓缓,只放出了两万斤粮食。 我以为这是强弩之末,立马又安排人去买。 结果,他们第二天又放出了十万斤粮!” “……” 此时的范三拔正在心中默默的算着: 五万斤加上十万斤,然后又是十五万斤…… 一时间,他直算得头皮发麻,这才无奈的开口道: “二掌柜,我们八家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回少东家: 咱们买了五百三十万斤粮食、两万多匹布、三十大车的药材、十万斤海盐…… 这些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一共花了三百二十多万两银子呢! 另外,买这些东西,我们还要上下打点,前前后后又花去了十多万两。 少东家,如果不尽快出手这些货物,咱们还想开门做生意,那就得从外地调银子过来!” “好了,不用说了! 这几天城里已经平静了,货物还是许进不许出吗?” “小人打听到的消息: 驸马府的诏令还没有撤走。” “……” 第256章 贿赂 范府别院内。 此时的众人,都是一脸灰败: 这次的罢市就如同一个坑: 这个坑是八大家自己挖的;然后,也是他们自己义无反顾跳下去的。 现在他们发现爬不出来的,竟还是他们自己! 如果买来的东西运不出去,那不仅之前的努力会白搭,砸出去的银子也无法收回。 此时,众人都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 范三拔眼见事情紧急,不得不求助乔不嗣道: “乔兄,之前你说的路子能走的通吗?” 乔不嗣可不敢打包票: “姑且一试吧。 如果运不出去,咱们八家就当是认栽离场。 反正大明这么大,哪里不能做生意!” 范三拔却不甘心这样轻易认输,他对着众人道: “割肉离场固然好。 但咱们怎么能肯定姓王的就不会在其他的地方卡咱们呢! 现在还没到投降输诚的时候。 咱们为了自保,还有一搏之力: 之前让那些儒生去承天门请愿,一点水花都没激起来。 咱们这次就针尖对麦芒,直接让他们去驸马府堵门。 如果那里守卫稀松平常,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咱们的人直接闯进去,将那姓王的塞到马桶里溺死,方能解你我心头之恨!” 众人这段时间都搭进去不少银子,心中也都十分窝火,纷纷赞同道: “对!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就动手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但也有一两个清醒的,迟疑不决的道: “谋害一个藩镇,那可是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 一个不慎,就得身死族灭!” 范三拔幽幽开口道: “没事! 我已经找好了替死鬼! 沈二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联系江湖草莽嘛,这个事可以赖到他的身上。 至不济,咱们还可以打出另一张牌!” “范兄的意思是……” 范三拔并没有直接说出口,却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定”字。 然后,他才幽幽开口道: “咱们的陛下龙体有恙,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这位驸马爷这时候回来,除了代理监国外,恐怕也是觊觎大宝之位。 这老朱家的事,会有人比我等还着急!” 常威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 “这位年纪不大,野心却不小! 如果姓王的出了事,他确实是得利最大的那个人! 到时候,咱们也可以将自己摘出去,全身而退。” 说到这里,他不由愤愤不平的道: “都说‘出关第一剑,先斩拦路人!’ 这姓王的也忒不是东西了。 他好好的其他藩王不去打压,却当我们是软柿子来拿捏! 咱们这次一定要化身刺猬,让他好好知道: 到了关键时候,商人也是能伤人!” “常兄说的是!” “……” 范三拔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对着一旁默不作声的乔不嗣道: “关于这第二件事,还得麻烦乔兄!” “有什么用得上的,贤弟尽管吩咐!” “你上次不是说过车马行的事。 你跟兄弟说句实话,能不能联系上对方的马车?” 对于这个,乔不嗣倒是颇有信心,将胸脯拍得山响: “没问题! 我曾与他们有过生意上的合作,这点面子应该还是有的。 这样吧,我这就去请中间人,让他试着邀请下黄月桂。 如果能请到他,这事准能成。 到时候,你我二人一起去见他!” 范三拔听罢,眼前一亮: “好!那小弟就静候乔兄的佳音了!” …… 翌日上午,范府别院内。 黄月桂瞟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八位名妓,然后将目光重新放回到远处的浮漂上,悠悠开口道: “二位东主,你们那里有鱼咬钩吗?” 陪他钓鱼的范三拔、乔不嗣二人忙回道: “黄总管,我们这里也还没开张呢!” 黄月桂有些着恼的道: “这里的鱼还真他么的不是东西,来了半天也没什么表示表示! 范东主,你这湖里确定有鱼?” 范三拔听到黄月桂指桑骂槐,就是一阵气血上涌,心道: 你这哪是说没钓到鱼呀;明明是还没见到银子,心有不甘吧! 不过,今天他是有求于人,只得压下脾气,故作温和的道: “总管不知! 我这湖可是深得很,是适合钓大鱼的地方!” 乔不嗣见他话里有话、语气有些硬碰硬的味道,连忙打圆场道: “范兄,我也很好奇: 为什么咱们的浮漂半天不动呢! 咱们歇了南京的生意,都是些富贵闲人;但黄总管不同,他可是监国驸马身边的左膀右臂。 咱们可不能白白耗费了总管的时间!” 黄月桂听罢,矜持的赏了这位说话好听的人一个笑脸: “我今日已经跟驸马爷告了假,可以尽情耍乐。 话说回来,我可不像二位东主,做的都是大买卖。 如果按照时间来计算,你们那也是每个时辰几百上千两上下呀。 虽说金子晃眼、银子煞白、铜钱腥气。 可我作为一个没见过什么大钱的人,只有‘徒有羡鱼情’!” “……” 范三拔见他主动提起银子的事,知道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连忙打了个哈哈,开口道: “总管谬赞了。 恐怕总管每天经手的银钱,就是我们二人绑在一起都抵不上万一! 再说了,我们晋商都是讲究‘与人为善,以和为贵’;并不是单纯的赚钱工具! 我们也注重享受生活!” 黄月桂看着侍立在一旁环肥燕瘦的八名名妓,肯定的点了点头道: “享受生活好! 哎,不像是我,就一个劳碌命;想要享受享受,还没银子和时间!” 乔不嗣立马恭维道: “今天我们三人没钓到鱼,我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范贤弟这里引的是活水,鱼都是些野鱼,过于精明了。 能不能钓到,那要看钓者和鱼之间的勇气和耐力的博弈。 我那个别院不如范兄的别致,但却是一口方塘。 里面的鱼都是喂养的,已经脱了野性;只要有饵下去,它们就会咬钩。 总管要不要移步去敝府?” 黄月桂放下鱼竿,悠悠的道: “不过是图个打发时间的乐趣而已。 二位东主,钓甚于鱼,今日我已经尽兴了。 现在我们是否就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范三拔和乔不嗣对视了一眼,连忙道: “好,黄总管,书房请!” 第257章 堵门 别院的书房内可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行贿受贿本身就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去游览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不能那么的雅致、从容不迫,更不可能温良恭俭让。 行贿受贿是智力和勇气的博弈,是一个人按着另一个人,并在他身上揭一层皮的暴烈行动。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力气活! 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后,在范三拔出价到了十万两的时候,黄月桂才勉强松了口,答应用商社的马车帮八大家运送货物出城。 此时的双方,都有点意犹未尽的意味。 一个觉得自己是不是要的少了,另一个却是在懊恼给的太多了! …… 看着黄月桂揣着银票乐颠颠的离开,范三拔有些不甘心的道: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当初陪着家父去盛京拜见睿亲王的时候,我们都是座上宾。 没想到今日却要对一个奴才秧子尽力巴结。 在这南京城,我们八大家是越来越没排面了!” 一旁的乔不嗣忙安抚道: “贤弟,忍一时之气,谋千秋之利! 咱们如果还有其他路可走,也犯不着找这个小人。 换句话说,既然找上了他,咱们就得做好丢脸的准备。 这一切都是为了恰饭,不寒碜!” 范三拔冷哼一声,狠厉的道: “乔兄倒是好胸襟,可我却没那么好的脾气! 且看着吧,如果咱们的人能顺利将那姓王的给斩杀了,那他身边的这只贪心狗就没了价值。 到时候,我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那我们就安心等消息吧!” …… 黄月桂出了范府别院后,一直嘣嘣乱跳的心终于平静了少许。 虽然范三拔他们极力的巴结自己,但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杀意。 此时,他对着赶车的随从小声问道: “后面有没有人跟着?” “回黄爷: 出了范府后,咱们身后就一直跟着一条尾巴。 要不要小的下去,将他给除了?” 黄月桂听罢,摇了摇头道: “不必打草惊蛇! 到前面的路口想办法停一下,我要换乘老黄的马车尽快回驸马府。 你就不用改道,直接将他引回商社就好!” “是!” …… 到了前面的十字路口,马车突然一个颠簸,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卖柴火的半大小子。 黄月桂在车内换了身普通家丁的衣服,立马跳下来处理伤员。 身后盯梢的见下车的并不是满身杭绸的黄月桂,也就没再留意这个“普通下人”,而是继续远远跟着马车离开了! 等他走远后,黄月桂对着继续躺在地上打滚的卖柴郎道: “王二,行了,别演了! 这条道上谁不知你天天碰瓷! 不过你今天确实赶巧帮了我一个小忙,这锭银子就赏你了!” 卖柴郎见自己被识破,也就不再装了;反而是千恩万谢的拿起银子后,一溜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就这样,黄月桂利用一招金蝉脱壳成功脱身。 他立马上了另一辆马车,立马吩咐道: “老黄,回驸马府!” …… 黄月桂进了府后,立马来到王国梓跟前禀告道: “驸马爷,咱们谋划的事成了! 今天范家的人已经找到了我,花了十万两让安排他们的货物出城。 我与他们讨价还价的半天,他们都咬死了十万两不松口,看来手里的银子应该是花的差不多了。 咱们是不是也到了收网的时候?” 说话间的工夫,他还在袖中摩挲了半天,才将那十万两的银票给摸了出来,假模假样的要呈上! 王国梓看他那一脸肉痛的样子,笑骂道: “这钱既然是他们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 你只要记着,好好替我办事就行,亏不了你! 至于收网……” 说到这里,王国梓悠悠的道: “欺行霸市、扰乱市场;里通鞑子、卖国求荣;煽动罢课、强奸民意…… 这一切的一切,虽然已经能让他们身死族灭,但还是缺少了最直接的证据。 既然窝料都下得这般足,只逮住几只小虾米,实在是有些意犹未尽! 我看呢,还是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 …… 这一日国子监的监生们终于没到承天门,而是陆陆续续来到了驸马府门前。 当凑齐上百人的时候,为首的范鲤突然站在众人面前,义正辞严的道: “前有商税困民害民,今又有闭门阻挠南京与各地互通有无、调剂余缺。 既然南京城已经不缺粮食了,为什么王驸马还要继续下令禁止粮食出城呢!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公有人管! 今天就是我等站出来,为南京周边的父老乡亲说话的时候了!” “对,我等要到驸马府门前静坐,为百姓请愿!” “……” 一旁路过的百姓一脑门官司的对着身边的同伴道: “这还真是稀奇。 前段时间南京没粮食,这群人在请愿。 现在南京不缺粮食了,驸马爷为了维持稳定不让粮食出城,他们还在请愿! 我滴个乖乖! 这些相公们什么时候才不去请愿?” 另一个老汉悠悠的道: “恐怕只有饿肚子的时候,他们才能消停! 这都是吃多了闲得慌。 但凡他们没吃饱,恐怕只会一心想着找食吃。 只有终日饱食、无所事事,他们才会没事找事!” 两位老汉的话,像是刀子般扎在每一个儒生的心头。 范鲤见众人的士气一泄,狠狠的瞪了两个多管闲事的老汉一眼,然后对着众人继续加油打气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诸君,我等是抱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壮志出来请愿的。 一两个乡野民夫之言,岂能动摇我等的凌云志!” “范兄说的是! 这些泥腿子懂什么! 同去、同去!” “……” 旁边的一位老汉本还待再劝,却被同伴拉住了: “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 他们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 第258章 镇压 “货尽而后知不足,是不知量也;事已而后知货之不余,是不知节也。 王驸马前有巧立名目,豪夺商人之利,实为暴虐之政。 后有隔绝互通有无之道、调剂余缺之利,是为悖谬乱命。 我等儒生,为生民立命、为大明开太平。 今日仗义死节,蹈死不顾!” “仗义死节、舍我其谁!” “蹈死不顾!” “……” 别院的书房内,王国梓和一众心腹正在讨论海贸计划;不期然府外却传来“嗡嗡嗡”的吵闹声。 他眉头一挑,对着身旁的黄月桂吩咐道: “出去问问,看谁在府外吵闹!” 很快,黄月桂就领着门房进来禀告道: “驸马爷,咱们府外堵满了大头巾。 这些人不去皇宫吵陛下,竟围到咱们驸马府了。 小人们没得到招呼,不敢对他们下手!” “……” 王国梓冷笑一声道: “吴珄呢? 他的命根子都跑我这儿了,他就没跟着过来?” “吴阁老没跟着过来。 不过,这些大头巾太过的聒噪,倒是招来了一筒子瞧热闹的人。 小人看到四周好似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在驸马府游荡。 如果驸马爷不准备驱离他们,属下建议您先出府,谨防有些狗东西铤而走险,到时候冲撞了您!” “别说了,出去看看吧!” …… 等王国梓出来时,看到一个国字脸的儒生站在一个临时用条案拼凑的讲台上,正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 而台下的一众大头巾仿佛是最狂热的追星族般,时不时发出哄堂叫好声。 此时的他们,各个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千古罪人被他们的所言所行感化,哭着叫着要出来跪倒认错! 当然了,看他们口诛笔伐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千古罪人是谁了! …… 离儒生大约三丈的距离,一群吃瓜众正哈欠连天的在瞧热闹。 儒生们的话,显然勾不起他们的兴趣: “哎,我还以为可以看杀头呢! 驸马爷虽然慈悲为怀,但也不能让他们这样蹬鼻子上脸吧!” “就是!这些大头巾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家去、家去! 上次去看杀头,还有个满身护胸毛的好汉说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才有趣呢! 这些大头巾都在说些什么呀! 满嘴的‘之乎者也’,还不如那个好汉说的好听呢!” “……” 王国梓听了一嘴后,对着身边的教导团团长下令道: “你没听见百姓的呼声嘛?! 他们喜闻乐见的事,我们就要多做!” “驸马爷的意思是……” 教导团团长正是当初楚王府的侍卫统领孙不二。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小声的问道: “……您是不是想将这些大头巾都给优化掉? 驸马爷,我还是建议在没人的地方套他们麻袋吧。 咱们在光天化日下对他们动了手;打了小的,引来老的,恐怕会后患无穷!” 王国梓:“……” 他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街角处埋伏的那些不怀好意的青皮,开口吩咐道: “有没有看到那边的一伙人? 他们虽然也穿着长衫作儒生打扮,但体格健硕、长相黝黑。 你有看过比你长得还抽象的读书人吗?!” 孙不二扫了一眼街角处,果然看到了一伙最不像读书人的“读书人”。 “我的乖乖! 我现在才算知道,什么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了! 看他们指节粗大,一身健硕,明显是些练家子! 驸马爷,我明白了,您是要让我们朝这些青皮下手!” “虽不中,亦不远矣! 你们将那些青皮赶到那些监生中间。 接下来的事情,还要我教你?!” 孙不二眼中精光一闪,立马心领神会道: “嘿嘿,有青皮要对儒生动手! 驸马爷自然虚怀若谷,要主动出手帮忙击退这伙贼子了! 当然了,在打斗中,难免有误判! 有那么几个监生不幸被误伤,那也在所难免!”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记着了,那个领头的监生是个当公知的好材料! 略施薄惩即可,可别真把人打残了!” “明白! 驸马爷要他的一张嘴替您办事,我保证不伤他的嘴!” …… 驸马府外。 范鲤已经差不多说了半个时辰,从效果来看只能说差强人意。 此时的他感觉有些口渴,正准备从条案上下来喝口水,却突然听到街角处闹哄哄的。 等他抬头看时,却见到了这一生中最恐怖的一幕: 只见一队汉阳军已经包围了埋伏在街角的一伙青皮。 那些青皮发现自己暴露后,立马狞笑着拿起匕首、哨棒等武器叫阵。 而一名青皮在推搡汉阳军士卒的时候,已经快速的用匕首捅了过去。 但还不等他得手,那名被推搡的士卒已经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下一秒,那名青皮原本狰狞的表情定格了,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粗如儿臂的大洞。 一时间,红的、白的、花的……各种浆液像是喷泉一般的狂飙而出。 范鲤看着手中的杯子,想起刚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只觉得一阵反胃: “呕……呕……呕!” 等他将苦胆都快吐出来后,才惊恐的道: “杀……杀人了,救命!” 其实都不用他提醒,刚刚的枪声已经传到了众人耳中。 那些吃瓜众最是警觉,第一时间就脚底抹油的跑了个无影无踪。 儒生们也被吓得撒丫子想逃走。 但身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那些混混! 青皮也是真狠! 当看到事不可为后,他们第一时间就混进了儒生中,想着拉大头巾下水,好趁乱逃走! 他们却不知道,汉阳军这时候的策略是只看衣衫不看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们镇压的对象。 略有不同的是,面对长相白净点、手中没拿武器的真儒生,他们最多是给几枪托。 面对着那些面相黝黑、手中还拿着兵器的假士子,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 我要去衙门告你们这些刽子手去! 我去……别打,我投降!” “……” 第259章 镇压(2) 枪声起,硝烟漫; 狼奔豕突,两股战战! 随着驸马府前枪声一响,被围在中间的数百名真儒生、假道学,就像是炸了窝的老鼠般。 他们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叫着,一边像没头的苍蝇般到处乱窜。 此时的范鲤早已醒过神来。 他仗着自己年轻,用尽全力扒拉开周围的同窗,一马当先的就想冲出包围圈。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太过骨感! 只听“砰砰砰”的几声枪响,他身边几个伪装成儒生的泼皮就被子弹打中了腿脚,立马扑倒在地。 范鲤很幸运,他那张长得比馒头还白净三分的面容救了他。 教导团的士卒并没有对像他这样的儒生下手。 不过,他的好运气好似也用光了! 一位士卒上前,一枪托就砸在他的肩膀上;只听“咔嚓”一声,他的手骨就被砸脱臼了。 接下来,他的后脑勺又挨了一枪托,之后他终于幸福的晕了过去…… …… 这场一面倒的镇压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所有的泼皮死的死、伤的伤。 而那些儒生也是满脸青紫,全部被五花大绑。 汉阳军的士卒为了防止有人逃走或叫骂,还贴心的脱了他们的鞋子,用袜子堵住了他们的嘴。 就是那气味…… 要知道,这些儒生们这几天都是夫子庙和皇宫来来回回的跑;每天像这样连轴转,哪里还有工夫搞个人卫生。 当汉阳军士卒脱鞋的时候,差点没被他们的生化武器熏晕…… …… 就在教导团开始收尾的时候,吴珄和几个国子监的官员终于姗姗来迟! 一见面,他就焦急的质问道: “孙统领,这些都是国子监的监生。 你怎么能大动干戈,向他们下手呢!” 孙不二跟吴珄见过礼,发现儒生像是见到主心骨般又开始不老实,连忙呵斥道: “都给我老实点! 所有人都给我蹲好了。 驸马爷有令: 国子监混入了鞑子奸细;谁不老实,立马下诏狱。 要知道,那里的人都是活阎王,可不像我们这般的温良恭谦让!” “……” 吴珄一听是驸马爷下的令,本能的就不想多管闲事。 但他身边的几个国子监官员却头铁的质问道: “你……你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 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嘛! 这些监生都是国之未来,被尔等兵痞如此作践,天理何在!” 孙不二悠悠的道: “这位大人,本官不知天理何在,倒想知道你的住址何在?” “……” 这位官员听到这句满含威胁的话,立马气得脸色涨红,开口质问道: “你问老夫住址,是不是还想打击报复?! 告诉你,我不怕你们!” 话是这么说,可这位老先生是怎么也不肯透露哪怕一丝一毫的个人讯息! 孙不二并不想跟他们扯皮,立马肃然道: “好了,各位大人就不要喊冤了! 你们看看,旁边这群泼皮无赖可都是穿着国子监的儒衫。 他们乔装打扮,跟着这些大头巾一起过来驸马府,到底是意欲何为?! 还有,他们身上为什么都带着凶器,难道是想在驸马府行凶? 说,你们是不是他们的同党?!” 说话间的工夫,孙不二已经让人押着几个幸存的泼皮过来。 这些泼皮早没了之前的嚣张。 在死亡和杀戮的威胁下,他们都耷拉着脑袋乖乖站在一旁,任凭士卒将他们摁跪在地。 “说说吧,你们都是受了谁的指使,竟敢跑到驸马府门前来撒野!” 说话间,他意有所指的看着面前几个国子监的官员,对着泼皮喝问道: “你们是不是受了他们的指使? 还有你们身上这层皮,是不是他们交给你的?” 不想,这些青皮都颇为硬气,竟都梗着脖子不说话。 孙不二眼中厉芒一闪,幽幽的道: “都说锦衣卫的诏狱是阎王殿,但王府亲卫逼供的手段也不少。 哥几个,好好伺候着这几位好汉,看看他们的骨头有多硬!” “是!” 刚刚动手的时候,有好几个汉阳军的士卒被泼皮用石头砸伤了。 所以,他们对这些泼皮也是恨之入骨。 此时,就有几个士卒将领头的泼皮摁倒在满是沙石的街道,然后用他的脸来回在上面摩擦又摩擦…… 只几个来回,那泼皮的脸已是血肉模糊,直疼的他哇哇大叫! “我招、我招! 我们是盐商沈家的家丁!” “那武器和身上这层皮是哪里来的?” “是家主联系定王,定王府的总管提供给我们的!” “……” 一听到事涉定王和沈家,吴珄就觉得要出大事! 他看了身边的几个同伴,都在他们眼中看到了骇然! 孙不二也被这个答案给唬了一跳。 这已经不是他能自专的了! 所以,他立马吩咐道: “你们都小心着点,别将人给弄死了!” 说完,他对着吴珄抱了抱拳道: “吴阁老,你也听到了,这些监生涉及谋逆大案。 你现在还要替他们出头吗?” 还不等吴珄开口,跟着来的一位提学官立马摇头道: “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 孙统领,我现在就可以向你保证: 在场的学子有一个算一个,他们的行为跟国子监一点关系都没有! 身为提学官,有监督之责。 凡是今天参与闹事的学子,本官一律记录在案,定要革除他们的功名。 不知这样处置,孙统领可还满意?” 吴珄一听,立马急了,赶紧上前劝告道: “孙统领、张提学,大家冷静! 这些儒生都是我大明千挑万选的读书种子;他日金榜题名后成为国之栋梁,也犹未可知! 他们获得今日的功名不易,还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说罢,他对着一众鼻青脸肿的生员开口道: “驸马爷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你们大家可别犯傻! 今日之事,纯粹是你们单纯无知,被有心人利用了。 你们还是赶紧指认出带头之人,免得张提学下重手!” 吴珄的话还是有用的。 有好几个儒生已经面露迟疑之色! 但也有几人面色狰狞的盯着犹豫不决者。 仿佛一旦有人开口,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将叛徒生吞活剥了一般。 孙不二见此,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用手点了几个人: “你、你,还有你! 将他们三个押下去,我要好好审审!” “……” 第260章 三人三条路 吴珄见孙不二将三个学子强行拉进驸马府,特别是其中一人还是他的兴化老乡,担心他们会出事,连忙也跟着他一同进了府。 没想到进门后,孙不二立马就让人将大门给关上了。 吴珄赶紧上前道: “孙统领,本官当初也是国子监出来的。 大明治国可离不了这些儒生,你凡事都得三思而行呀! 这三名士子,你要如何处置? 如果你敢滥用私刑,本官一定要到驸马爷那里告你一状!” 孙不二听罢,笑吟吟的道: “吴阁老放心! 您替驸马爷的名声考虑;我就能仗势欺人,败坏他的人缘嘛! 哈哈,大人请静观其变吧。” 说罢,他指着一脸惨兮兮的范鲤,悠悠开口道: “小子,你有福了! 驸马爷见你是个人才,想要收编了你。 说说吧,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说罢,他让人将范鲤嘴上的臭袜子给拿开。 范鲤能开口说话后,立马一脸惶恐的道: “大人,学生范鲤是受人指使的,你一定要饶我性命! 学生是范家旁支子弟,受嫡支范三拔的挑拨,才会对驸马爷不敬。 收商税相当于解绑升斗小民,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学生完全支持这项功在千秋的伟业。 大人,我什么都愿意招认!” 孙不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不错,你是个知情识趣的;难怪驸马爷会一眼相中了你! 来人,送这位范学子去梳洗梳洗,再找个大夫给好好瞧瞧脸上的伤。 啧啧,瞧这一张脸,差点被打成了猪头。 我瞧了都有些不落忍! 对了,别忘了拿些笔墨纸砚,让范学子将知道的全部录成口供,这个以后有用!” 范鲤:……淦!我脸上怎么受的伤,你心中没点逼数嘛!还有,今天如果录了口供后,那自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不过想起这伙兵痞的手段,他只能捏着鼻子选择了从心! 君子可欺之以方! 但很明显,这个汉阳军的统领明显和君子有亿点点的背离! …… 等范鲤被带走后,孙不二啧啧称奇,对着吴珄道: “吴阁老,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大明治国之才?! 我看这小子卑躬屈膝的,当个带路党倒是够格!” 吴珄:“……” 眼看着这位吴阁老已经羞红了脸,孙不二忙转移话题道: “你还别说,这个小子虽是个软骨头,听说驸马爷给的待遇可不低,都快赶上好几个普通书吏了!” 吴珄虽然自身的节操时不时会碎一地,但面对同样没节操的范鲤,却很是看不惯: “他一个欺软怕硬之辈,为什么能得驸马爷看中?” “驸马爷说了,物以稀为贵!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 如果人的脑子能像猴脑一样出售的话,那么普通书吏的脑子只值一斤十文,像范鲤这个有当公知潜力的就得值一两。 这倒不是说他比普通书吏聪明,而是驸马爷说过: 公知大多无脑;不知道要抓多少公知后,才能凑齐那么一斤脑子!” 吴珄:“……” 他感觉自己好像有被冒犯了呀! …… 范鲤走后,场中只剩下两个儒生。 孙不二像是在肉案前挑选猪肉般,上下打量着这两个人。 只见其中一人满脸愤恨仇视的盯着自己,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般。 另一个也是一脸肃然的看着自己,但眼神中明显有几分闪烁,显然是对他很畏惧。 孙不二挑肥拣瘦了半天,对着士卒下令道: “这个视我如杀父仇人的,也没必要留下了。 拉下去重打八十大板,给他留条小命即可! 嘿嘿!” 说到这里,他盯着另一个面无人色的书生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这一个我瞧着顺眼,就别难为了人家! 带下去好好伺候着!” “是!” 见两个书生都被带下去了,吴珄终于安了心,开口道: “这三人老夫都认识。 那个范鲤,听说在国子监中表现优异;原来竟是范家子弟,难怪会带头反对商税。 至于你吩咐要打断腿的那个叫乔聃,估计也是晋商乔家的子弟。 这次商税案,晋商八大家都逃不了干系;你这样处置,倒也合适。 最后那一位是我的兴化老乡,叫做姚焙国,家贫却志于学。 我进来,就是不想让他受了委屈。 好在你没有难为人家!” 孙不二:“……” 他幽幽一叹,然后对着吴珄拱了拱手道: “吴阁老,这次恐怕是让您白跑一趟了。 这个姚焙国既然家贫,那肯定家中无恒产。 但他却在一旁摇旗呐喊,为一群豪商巨贾的利益跟驸马爷作对,显然是个拎不清的主儿。 这样的人,即便以后当了官,也会随波逐流,没有自己的主见! 到时候受苦的,恐怕还是他治下的百姓。 我这次之所以不动他,是看他大小长短都合适,天生就长着一张背黑锅的脸!” 吴珄本来还挂着笑意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 待回想了一遍孙不二的话后,他立马明白了过来: “你……你……你何其歹毒的心肠! 你这样算是将姚焙国的一生都毁了!” 孙不二不以为然的道: “他要是一心向学,就不会掺和进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中。 你们读书人有三不朽,谓之曰立德、立功和立言。 我看他掺和进抗税之中,自然是认为可以火中取栗;那他什么立德、立功都休提! 唯有这立言一说,如果他能静下心来读书,说不定还能有所成就。 我这不是在害他,是在帮他!” 吴珄:……淦!我们兴化好不容易出来的读书种子,就这样被你毁了;临了,你还有脸说是在帮他,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喽?! …… 大约半个时辰后,驸马府的大门终于又打开了。 首先被扔出来的,是已经遍体鳞伤、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乔聃。 虽然心中早有所料,但看到同窗被打成这样,所有的学子都心有戚戚然,同时也愈发的同仇敌忾起来。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酝酿的情绪一滞! 因为另一名被抓的同窗,竟然毫发无伤的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同时进去的两人,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第261章 收尾 还不等一众儒生思考完为什么进去的两人同人不同命,得到罢课领头人信息的孙不二已经根据清单,一一点起名来: “常德、曹英、侯勇、渠泗、亢进、孔祥宇: 你们组织罢课,罪大恶极,着即刻下诏狱,等待审讯。 其他学子被胁从,驸马爷宽大为怀,决定既往不咎;着国子监带回去严加管教。 如尔等再作奸犯科,定然严惩不贷!” 说话间的工夫,教导团已经从这些儒生中将刚刚点名的那几人押了下去;其他人则予以释放! 此时,一个学子还想开口争辩什么,却被张提学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 “不要命了! 你难道还想连累的大家都跟你下诏狱嘛?!” 顿时,这名儒生被怼的哑口无言! 但儒生们沉默,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会妥协。 此时的沉默,更像是在蓄势。 孙不二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等拿下了该抓的人之后,他笑吟吟的走到姚焙国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赞许的道: “不错,你很不错! 能及时悬崖勒马,并帮忙拿住隐藏在监生中的坏分子,你可算居功至伟! 来人呀,将驸马爷的赏银送上来!” 说话间的工夫,已经有人递上来一个包袱。 孙不二接过用手掂了掂,然后将包袱递给姚焙国,笑吟吟的道: “这是赏你的,可要拿好了!” 姚焙国下意识的用手接过,却发现包袱很沉,竟然有些拿不稳。 突然,那个包袱皮一松,从里面哗啦啦就掉下来几十个十两大小的银锭子! 儒生们见状大哗,都带着审视的眼神死死盯着姚焙国。 姚焙国此时脸色剧变,一边摇头一边想开口争辩些什么。 不想,孙不二先他一步开口肃然道: “查国子监监生乔聃等恶意煽动仕林学子冲击皇宫及驸马府,助纣为虐、目无国法。 着杖责首恶乔聃八十大板,并报提学官革除其功名,终生不得入仕,三代之内不可参加科考。 范鲤身背其他大案,另案处理! 另有兴化学子姚焙国者,能悬崖勒马、幡然醒悟,并提供罢课组织者讯息,检举有功! 着赏银五百两,并报朝廷奖励其提前结业,等候简拔委任官职!” “……” 众儒生听罢,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时间,除了姚焙国不停的摇着头之外,四周都是死一般的沉静! 孙不二见此,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树立了一个集火对象,决定再加一把火: “驸马爷和吴阁老宽待各位士子,已经既往不咎。 但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宗旨,各位的籍贯、姓名和座师等信息,姚学子已经一一检举,这份名单已经记录在案。 你们中如有人胆敢再犯,到时候数罪并罚,定让尔等知道国法无情! 切记、切记!” “……” 说完这一句,孙不二就带着人回了驸马府,将大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这一次,这些已经遭受过社会毒打的监生们没有再大喊大叫。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抱着包袱的姚焙国。 姚焙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将手中的包袱给扔了,然后急切的开口道: “诸君,你们听我说……” “谁要听你狡辩! 诸君,打死这个败类!” “对!打死他!” “……” 看着众人都像杀红了眼的野兽般盯着自己,姚焙国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 如果说针对学子们的镇压,还有些用智不用力的意味,那针对八大家手中的泼皮无赖以及城中的城狐社鼠,汉阳军镇压起来就完全不手软了。 …… “确定晋商纠结的那些江湖败类就藏在这处庄园内?” 带队的连长对着身旁一个点头哈腰的地痞喝问道。 “是、是! 大人,他们就藏在这里。 小人这也算是将功补过、检举有功吧! 请千万留小人一命!” “带下去!” 这名连长对着庄园内高声道: “里面的人听着,限你们一炷香之内出来弃械投降。 如尔等心存侥幸,自当以谋逆罪论处,格杀勿论!” 过了半天,里面才有一个声音狂笑着道: “外面的军爷,我们只是一群在江湖中讨生活的苦哈哈。 你又何必难为我们呢! 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如果你们真死抓着我等不放,那咱们可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大哥说得对! 咱们都是靠着商贾养着的。 没了他们,让我们喝西北风呀!” “对!狗官想砸了我们的饭碗,我们就敢玩命!” “跟他们拼了,反正老子也是烂命一条!” “……” 带队的连长盯着庄园,冷冷的道: “我再问一次,你们真的要顽抗到底?” “哈哈哈……” 迎接他的是一阵狂笑。 这名连长也是有脾气的,直接骂了句: “哈你妹,动手!” 说话间的工夫,士卒已经推上来一座火炮。 这位连长指着庄园方向道: “给我轰开它!” 随着一声巨响,看似坚不可摧的庄园就这样被轰开了一个缺口,里面的贼人也终于开始慌乱了起来。 连长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对着士卒下令道: “留几个活口过堂即可,其他一个不留!” 听到命令后,这个连队排成方阵从缺口处冲了进去。 看见有数十个贼子拿着凶器朝他们冲了过来,士卒们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阵阵爆豆一般的枪声后,冲在最前面的十余名贼子立马扑街,全部倒在血泊中。 这血淋淋的一幕,看傻了其他贼人。 但这个连队并没有停下杀戮的脚步。 “第一排后退,第二排上前瞄准!” “射击!” “砰砰砰……” 随着枪声的响起,又有十多名贼人倒在了地上。 这些中枪的贼子并没有当场死去。 剧烈的疼痛让他们在地上不停的打着滚,口中还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如此惨烈的场景,就是鞑子的精锐都承受不住,就更不用说这些乌合之众了! 两轮排枪之后,这些贼子终于崩溃了,纷纷向后院逃跑。 看着贼子们想逃,连长冷然道: “继续出击! 所有拿着兵器的人都是逆贼,统统格杀勿论!” 第262章 想逃 这次南京的严打可谓声势浩大、影响深远。 普通老百姓又集体吃了一次大瓜。 …… “老王,昨夜的枪声你听到了吗? ‘啪啪啪’的响了好一阵子呢! 听说城里已经戒严,正在全面‘严打’。 钟山那边的一处庄园混进去了不少的贼子,汉阳军攻了一晚上。 啧啧,听说光是尸首,就从里面拖出来上百具呢!” 正在低头赶路的老王见说话的是自己邻居老张,有些没好气的道: “这种杀头的大事你也敢乱打听;你就不怕自己也牵连进去嘛!” 老张混不在意的道: “汉阳兵的士卒我又不是没打过交道,那都是一群正人,专打贼子! 咱是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 我说老王,你平时不是最喜欢打听这些市井消息的嘛。 怎么今天像丢了魂似的,如此的行色匆匆?” “懒得理你!” 隔壁老王丢下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就立马往家里赶,弄得老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一旁的老周接过了话茬: “老张,你别理他,他现在算是做下了心病!” “什么心病?” 老周悠悠的道: “你是经常外出跑生意,一去就是两三个月,可能不太了解这个隔壁老王。 他这人平时口花花的没个正行,总喜欢勾搭大姑娘小媳妇的。 要知道,这次严打也管这个,叫啥‘流氓罪’来着! 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举报了,他可就得在牢里过下半辈子!” 老张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有这么邪乎嘛,他这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老周被抢白,很是不高兴的教训道: “这还不是大毛病?! 你还不知道吧,住你家前门的那个李木匠出事了。 他就是没管好自己胯下那玩意儿,结果被一个小寡妇告到衙门给关进去了。” 说起这个,老张可就来精神了,立马兴致勃勃的道: “难怪最近没看到他,原来是被关进去了。 还好他是提前关进去的。 要是搁这会儿,那就是‘严打’的对象,怎么判可就两说了! 真好,他也算命大!” “屁个命大!” 老周的二女儿嫁给了府衙里的一个衙役;所以,他对衙门里的消息还是很知道一些的。 此时,他唾沫横飞的道: “也怪李木匠时乖命蹇,赶上了这个档口。 他与小寡妇的事,原来只是他嫖了一个半掩门的,彼此之间嫖资没谈拢,所以才起了龌龊。 本来这事也就是关上半个月、赔点钱就能了结的小事。 没想到赶上了‘严打’,衙门觉得判他半个月有点轻,就准备多关他几个月。 没想到李木匠听后不服,非得找状师写状子上告。 结果倒好,上官审查时发现衙门还是判得轻了,要求必须从严从肃处置。 这下子可就玩大发了,李木匠被重判发配三千里。 啧啧,他媳妇这会儿也闹着要和他和离,好好一个家就算是彻底散了!” 老张:“……” 他有些迟疑的道: “张木匠这事跟老王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咱们一提‘严打’,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般跳脚呢?” 老周:“……” 他抬头看了看老张的头顶,意有所指的道: “老张呀,生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记住一句话: 要想生活过的去,头顶就得带点绿!” “……” 这次由驸马府主导的严打,效果立竿见影。 南京的老百姓们对此感受最明显: 似乎在短短的一夜之间,那些在市井中有名有姓的街溜子都成批成批的被抓。 原本龙蛇混杂的局面顿时为之一清,那些个城狐社鼠都消停了,纷纷夹起了尾巴做人。 当然了,无恒产者无恒心! 他们孑然一身,被抓起来最多也就杀头之后留下碗大个疤! 还有另一群人,他们可就紧张的多、也惶恐的多! …… 钟山上的另一处庄园。 此时,范三拔等八大家的人都躲在了此处;他们在临行前,还叫上了沈二。 当汉阳兵在驸马府外动手镇压那些监生的时候,他们就机警的发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于是,他们就连夜跑路,躲到了此处。 …… “啪啪啪……” 常威听到外面的动静终于消停了,方才在惊魂未定中醒过神来。 此时,他已经唬得面无人色,急切的对着范三拔问道: “范兄,这里真的安全吗? 隔壁的庄园可是打了一夜。 估摸着,咱们搜罗的那伙强人全都交代进去了。” 范三拔也是一脸阴郁的道: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这里本就人烟稀少,加上官兵们刚刚又来过,应该最安全!” 常威听罢,才稍稍安心。 他扫了一眼远处正在发脾气的沈二,刻意压低声音问道: “范兄,为何咱们离开时,还将这些盐枭给带上。 沈二完全就是一个草包,带上他就是一个累赘!” 范三拔阴森森的道: “哎,兄弟这一次确实看走眼了。 谁都没长前后眼,不知道天上的哪片云彩会下雨。 原本我是想着咱们八家躲在暗处,扶植沈二做个靶子,好让他跟那个姓王的打擂台。 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不中用! 哼哼,他活着没用,那咱们就想一想,如果他死了可以给咱们带来什么价值。” “你的意思是将一切罪责推到他头上,咱们好借机脱身?” 范三拔嗤笑一声道: “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的意思是: 现在咱们和盐商估计都上了那位的黑名单,只有逃出城回山西,才能保住身家性命! 既然这样,我们何不兵分两路,一起乔装出城。 咱们可以秘密联系汉阳军,将沈二的行踪给暴露出去,好为咱们逃走争取时间!” 常威听罢,点了点头道: “范兄说的在理。 沈二既然是咱们的带头大哥,到了关键时刻,咱们也只能委屈一下大哥了!” 范三拔继续提醒道: “这个事怎样才能计划周详,还得找乔不嗣过来商议! 咱们之前不是大张旗鼓的找过黄月桂谈运粮出城的事嘛。 怎么逃出去,最终还得落在这上面!” “你的意思是咱们跟着粮食一同出城?” “不! 是沈二跟着马车一起出城!” “……” 第263章 脱身之计 常威从范三拔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异样。 “范兄,你的意思是姓黄的那里会有猫腻?” 范三拔冷哼一声道: “虽说财可通神,但咱们都是第一次打交道,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乔不嗣最近表现的有点反常。 他介绍的人,我有点不大相信!” 常威闻言,有些迟疑的道: “那范兄为什么还拿出银两来贿赂这个姓黄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如果我不舍一些钱才出去,那个姓黄的又怎么可能真的相信我们是有求于他! 正好,我们这次可以来个将计就计,用这条明路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咱们到时候才好浑水摸鱼,伺机逃出生天!” “那咱们藏在这处庄园里的粮食怎么办? 这可是咱们八家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 如果不将粮食运出去,那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范三拔幽幽的道: “留着命在,那钱才是我们的;如果命都没了,赚再多的钱也是便宜了别人。 咱们屯粮的庄园不是有好几处嘛。 这次联系麒麟商社的车马行后,咱们就拿出一半的粗粮,让沈二跟着一同走。 这样不管车马行是不是姓王的设的局,有了这些粮食和沈二,这事也能交代过去了。 等这阵风声过去后,城内取消了戒严,咱们再正大光明的带着剩余的物资出城。 这样咱们虽说少赚了点,但起码命是保住了。 这件事过后,南京城是彻底不能待了,得赶紧回山西。 我们八家在那里经营多年,山西才是我们的天下!” “范兄说的是! 这次只能委屈沈世兄了!” …… 当天,范三拔就招来了沈二议事,说是找到了路子可以送他和一半的粮食先出城。 沈二听罢,自然感激不尽。 等回去跟心腹商议的时候,心腹管事沈梦溪一下子就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晋商会如此好心? 自己有了路子不撤走,却将机会留给少东家? 小人看,这里面一定有诈!” 沈二闻言,皱起眉头道: “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只是他们这样做图什么呢?” “少东家,其实一开始小的就不建议你和晋商掺和到一起。 咱们虽然也有其他生意,但私盐才是咱们的根本。 所以,咱们只要打点好了户部以及巡盐御史,自然可以财源滚滚、无往而不利。 但晋商跟咱们不同。 他们可是跟满清不清不楚的,干的也是掉脑袋的买卖。 咱们一开始……” 沈二最不耐烦听这些马后炮,立马皱眉打断道: “好了、好了! 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 你说说,下一步咱们要怎么办!” 沈梦溪闻言,冷厉的道: “少东家,晋商当初哄骗你当这个带头人,未尝没有利用你身份的意图。 所以,小人建议你也从这方面着手解围。 小人现在有上中下三计供您参考: 这上上之策就是主动去找王驸马求情。 你和他是连襟,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 只要你主动认错,并将晋商给供出来,王驸马未必会深究你参与罢市的事!” 沈二听到要他去主动求王国梓,本能的就很抗拒: “这一条就算了吧。 姓王的手中有长芦盐场,他和我们两淮盐商早晚会起冲突。 况且,咱们当时也派出了不少的青皮找汉阳军的麻烦,彼此之间早就结下了梁子。 这一条行不通! 你的中策是什么?” 沈梦溪听沈二不同意去见王国梓,心中略微有些失望,只得退而求其次道: “中策就是去找坤仪长公主。 虽然陛下还没正式下旨,但您尚公主是早晚的事。 如果长公主肯出面,想来王驸马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对沈家网开一面!” 沈二听罢,觉得这一条就更刺耳了。 他还记得范三拔曾说过,在赛诗会的那天夜里,王国梓曾留在坤仪长公主的绣楼中超过一个时辰。 一想到此事,他就觉得头顶在不停长草,绿得发慌! “皇家都是一群刻薄寡恩之辈,我信不过他们! 你的下策是什么?” 沈梦溪见两条康庄大道沈二都不愿意走,非要去挤独木桥,心中不由得黯然。 “这下下之策就是按照晋商的安排出城。 不过,少东家你不能亲自去,而是让替身代你出城。 这样即便路上有个山高水长的,你也不会枉送了性命! 不过,这里面最大的风险就在于: 您还得暂时留在南京,等风声过了才能出城!” 沈二闻言,心中一动,悠悠开口道: “这一条实乃上上之策,咱们就这样办!” …… 在沈二商议既定后,晋商八大家这边也派了乔不嗣再次联系黄月桂,商议租车出城的事。 一见面,黄月桂就又提了要求: “安排马车送东西出城没问题,不过你们要再出十万两银子出来打点!” 乔不嗣闻言,面色一僵,有些错愕的道: “黄总管,我们上次不是已经打点过了。 为何这次又要收钱?” 黄月桂提点他道: “昨天驸马府门前发生了骚乱,想来你也听到了风声。 这一次教导团有人受伤了,汉阳军上下都是同仇敌忾。 所以,进出城门的马车都会严加盘查。 上次你交的钱,那是租马车的费用;这次收你的,是打点城防士卒的银子。 丁是丁卯是卯,你可不能一概而论!” 乔不嗣:……淦!感情你们汉阳军受贿,还是分段收费! 他咬了咬牙道: “总管,是不是我们交了钱之后,就一定可以顺利出城?” “只要你的钱给到位了,我这边一定给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好,一言为定! 我们大概需要一百辆马车。” 黄月桂皱了皱眉道: “一百辆?你们到底是运什么出城? 我可说好了,如果是什么违禁品,那出了什么事,你们可得自己担着!” “您放心! 驸马爷不是要收商税嘛。 我们八大家觉得在南京做生意已无利可图,准备收拾收拾回山西。 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八家准备带回去的行李!” “行李呀?行李好! 我可说好了,你们如果是想带人出去,那我可得另收费! 你要知道,货运和客运那可是两个价。 如果运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加钱!” “……” 第264章 求救 面对黄月桂这样的加钱哥,乔不嗣也是无语至极。 最终,他只能先含糊其辞的答应下来,然后借口筹钱告辞离开了。 乔不嗣前脚刚走,黄得功后脚就来到了黄月桂身旁,长舒了一口气道: “这些人总算是露面了。 要说起来,他们都是属耗子的。 我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可愣是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给溜了。 事后上门搜查才发现,他们几乎家家都挖了暗道通向外边。 最绝的还得是范家。 家中的那条湖直通秦淮河,范三拔竟然是通过水遁逃了出去。 而且,他们手中竟然有死士! 咱们的人冲进别院后,里面只有一个管家和十几个家丁。 那些人见到官兵后,就仗着兵器冲杀了过来;结果被火枪打中腿脚后,立马就拿着匕首想要自戕。 咱们的人眼疾手快,才将那名管家的匕首给踢开,没想到还是没能阻止他求死。 原来,他们的牙缝里都藏着一个药包;只要一咬破,立马就会中毒而亡。” 黄月桂听罢,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晋商都这么恨?! 他们这是有备而来,时时刻刻都准备着赴死呀! 做商人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黄得功也是郁闷的道: “他们可不可悲不清楚,我当初在驸马爷面前可是打了包票,算是彻彻底底丢了一回脸。” “黄师长,我这不是把人给你引出来了嘛。 你只要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也是大功一件!” “功劳不功劳的都是后话。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姓乔的已经成了弃子! 到时候,我们再想挖出姓范的一伙人,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 …… 这世上的事,不出意外的就一定会出意外。 等乔不嗣回到钟山庄园的时候,他的管家早已是等的心焦。 一见他回来,管家立马上前禀告道: “少东家,不好了! 今天您外出之后,范家立马联合其他几家集体出走。 对了,范少爷临走时还给您留了封信。 小人见事出反常,立马就让麻六悄悄跟了上去。 不想,刚刚麻六已经带伤逃了回来,人只剩下了半口气。 少东家,咱们怕是被范少爷他们给放弃了!” 乔不嗣:“……” 他闻言大怒,毫不犹豫的咒骂道: “这些个生儿子没皮燕子的东西,一定是拿我当弃子了。 老子巴心巴肝的替他们奔走呼号,还不是为了八大家共同的利益。 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卸磨杀驴! 信呢?” 管家连忙将信递了过去。 乔不嗣拆开信,只见范三拔第一句话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他是叛徒。 看到这里,乔不嗣的心猛然间漏跳了几拍,心道: 自己确实曾想过在情况不利的时候,向王驸马投降输诚。 但这也仅仅是停留在设想阶段,并没有付诸行动。 难道范三拔是自己腹中的蛔虫,可以洞悉自己的心思?! 但即便这样,也不可能凭着人的想法来定罪吧! 要知道: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范三拔,我劝你善良! …… 带着愤懑的心情,乔不嗣继续看了下去。 接下来的内容是其他七家已经决定跟乔家拆伙;现在放在庄园内的物资,就算是乔家应得的那份份子钱…… 看到这里,乔不嗣受伤的心才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慰。 他忙问管家道: “当初你和另外几家管事秘密储存物资的时候,可曾留意这处庄园里存储的都是些什么?” “少东家,这处庄园存的都是些不值什么钱的粗粮和布料!” 乔不嗣一听,心凉了大半截: “将这些东西折现了,能弥补我们投出去的份子钱吗?” 管家努力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 “差得有点远!” “……淦!” 就在这时候,庄园外突然传来声音: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想活命的话就放下兵器,双手抱头走出来;否则……” 听到这里,乔不嗣的心彻底凉了: “完了、全完了! 这次就连最后翻本的机会都没了!” 这时候,沈二听到响动,也在家丁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乔不嗣见状,心才稍稍好受了些,苦笑一声道: “还好、还好! 姓范的还给我留了个垫背的! 麻蛋!我他么的怎么这么点背!” …… 当王国梓听到只拿住沈二和乔不嗣后,很是诧异的道: “范三拔呢?他怎么没有落网?” 黄得功有些气恼的道: “驸马爷,这厮比兔子还狡猾,又让他给提前跑了。 在那处庄园内,除了搜出了沈家和乔家的人之外,就是满仓库的粗粮和麻布。 所有的物资,黄总管已经派了人接管了。” “乔不嗣和沈二呢? 现在关在哪里?” “咱们的人抓了沈二后,户部、刑部、定王府的人都想过来要人,结果都被我给厥了回去。 我疑心: 范三拔正是考虑到沈二身份特殊,所以才故意让咱们拿了他。 这样的话,咱们就得面对各个衙门的请托、说情。 等咱们疲于应对之时,说不定就让他们瞅准时机溜了!” 王国梓闻言,点了点头道: “南京还得外紧内松。 反正就一个原则: 东西他们不能带走,人也得留下来!” “是! 那沈二那边怎么处置?” “直接丢进刑部大牢,我会让马士英好好照顾这位连襟!” “……” 坤仪长公主府。 这一日,有一个戴着笠帽的汉子突然来到了府前。 门房见他行迹可疑,就准备上前盘问。 没想到,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顿时让门房喜笑颜开,忙将银子塞到袖中,开口问道: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这汉子拱了拱手央告道: “劳烦小哥帮忙通传,就说有淮安故人求见米为义米公公!” “在此候着吧!” …… 这个汉子正是沈家的家仆。 当他得知自家的少爷被汉阳军捉拿后,本能的就觉得不好。 这段日子,他已经拿着沈家的名帖求了一圈的人,但都收效甚微。 此时,他不得不求到了公主府! 名义上,少爷可是即将成为驸马! 长公主看在这个情分上,应该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第265章 调包 米为义听到门房说府外有一个淮安的故人找他,觉得很惊讶。 他老家是房山的,自小就被卖进宫里净身当了太监,可不认识什么淮安的故旧。 正当他要吩咐门房打发了来人时,突然醒悟: 这人怕不是两淮沈家的吧。 再一想沈二刚刚被汉阳军抓了起来,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的不错。 于是,他对着门房吩咐道: “你将来人请到外书房。 咱家去回禀了殿下,看要不要见他!” “是!” …… 此时的朱媺娖正在作画。 听到米为义回禀有沈家的人找上门,她本能的蹙起了眉: “他家上门做什么? 这几日皇兄听到他家和晋商搅在一起,想要扰乱京师,已经大为震怒。 莫不是他家有人犯了事,想着到本宫面前求助?” 米为义听了长公主的喃喃自语,立马禀告道: “殿下,您最近醉心丹青,不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好几件天翻地覆的大事。 自那日赛诗会后,驸马爷在画舫上就拿了晋商和两淮盐商的人。 之后,他又开始在南京开征商税。 没想到此举损害了这些大商贾的利益,他们就合起伙来罢市。 商人的步步紧逼,并没有让驸马爷妥协,反而让商贾限期复市。 另一边,他又从外地调来了物资,平息了罢市的影响。 没想到这些商贾狗急跳墙,不仅阻挠驸马爷平价卖粮,甚至还纠结儒生和青皮去驸马府捣乱!” 朱媺娖闻言,忙打断道: “王驸马……他可曾有事?” 米为义小心的看了朱媺娖一眼,发现她虽然故作矜持,但略微苍白的小脸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他也不禁在心中替这一对璧人可惜。 “回殿下: 驸马爷英明神武,又岂是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可以伤得分毫的!” 朱媺娖很明显的长舒了一口气,故作凶狠的道: “好在这小贼没什么事,本宫倒是可以继续拾掇他!” 说罢,她对着米为义道: “之后呢? 沈家为什么又求到了本宫府上?” “面对那些捣乱的青皮,驸马府的亲卫直接施以辣手,已经将他们打杀干净了。 听说,现在南京城的宵小之辈都死的死、逃的逃,基本已是路不拾遗。 对待那些挑事的儒生,驸马爷也没有放过: 几个带头的都已经被下了诏狱。 其他闹事的也被教训了一顿,统统被关在国子监闭门读书。 听说驸马爷为了让他们消停,组织一批大儒,搞出了一套什么‘五年真题三千模拟’的结业考卷。 这些儒生如果不能在一月内做完这套重达三斤的卷子,就无法从国子监结业!” 朱媺娖:“……” 她听罢王国梓对儒生的处置,似笑非笑的道: “这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 又阴又坏又让人害怕!” 米为义赶忙附和道: “是呀,驸马爷接下来的行动,才最让人害怕呢。 这几天,汉阳军正在全程搜捕晋商;而沈家的二少爷也被抓了起来。 奴婢想着,沈家这次来人,一定是想让殿下出手,救出沈家的二少爷。 毕竟,待陛下的圣旨一下,他就成了殿下的……” “住口!” 听到这里,朱媺娖已是满面寒霜的打断了米为义,开口吩咐道: “他们沈家跟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罔顾国法。 你直接将沈家的人打出去吧!” 米为义迟疑了片刻,还是躬身道: “是!” 正待他要出去的时候,朱媺娖又改变了主意: “慢! 你还是去见见来人,看他怎么说。 如果他求着要本宫搭救他们沈家的人,你可以先虚应一二。 对了,我这有封信,你找个机灵点的交给……交给王驸马。” “……是!” …… 很快,米为义让自己手下一个不经常外出走动的小火者将信送出去后,他就只身来到了外书房。 此时,沈家的来人早已是等的心焦。 待看到米为义进门后,他立马跪伏在地央求道: “小的沈梦溪,是淮安沈家的管事,如今跟着二少爷做事。 二少爷前段日子被奸人蛊惑,得罪了监国驸马。 小的这次上门,就是想请长公主殿下开开恩,出面救救我们二少爷!” 米为义闻言,赶紧上前搀扶起他,笑吟吟的开口道: “哎吆吆,原来是沈管事当面。 快请起,快请起! 哈哈,等陛下下了旨意,咱们殿下正式下降,你我就是一家人了。 咱们正好亲近亲近!” 沈梦溪听这位米总管并没有趾高气扬,心终于放下了大半,心道: 这一次果然来对了! 两人又相互寒暄了几句,米为义立马进入正题: “我家殿下对外事不怎么上心,所以对外面的消息也了解的不多,竟不知道沈二爷已经身陷囹圄。 沈管事,沈家可是富可敌国,在朝中也是盘根错节。 这是谁不给沈家面子,竟然错拿了沈二爷?” 沈梦溪唯有苦笑道: “这事认真细究起来,其实也是我家少爷遇人不淑、误信匪类,参与了南京城的罢市。 如今,监国驸马雷霆震怒,说是对所有参与罢市的人都以谋逆罪论处。 如今,我家少爷已经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小人已经去求见过户部的钱尚书、刑部的马尚书和解侍郎,但他们一听说是关于罢市的事情,都三缄其口,不愿意掺和进来。 在来求见公主之前,小人也找过定王府。 只是监国驸马似乎也不买王爷的账,仍然没有松口的迹象。 小人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求到了您这儿!” 米为义闻言,皱起眉头道: “既然定王都没有办法,我家殿下出手的把握也不大。 沈管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能帮的,咱家一定义不容辞!” 沈梦溪见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没再藏着掖着: “我家少爷自小就有一个玩伴,长相与少爷酷似! 如今刑部大牢是由解学龙解侍郎在管着。 小人曾听过,公主殿下对解侍郎有举荐之恩。 能否让公主给解大人说一声,将少爷给调包出来。 事成之后,我沈家自有一份心意奉上!” “……” 第266章 约会 针对沈梦溪的请求,米为义不敢自专;只说是要请示公主,便将他给打发了。 等沈梦溪离开后,米为义赶紧回禀了沈家想要偷龙转凤的计划。 朱媺娖听罢,蹙起眉头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沈家竟然如此放肆! 这个管事可有留下自己落脚的地方?” 米为义:……我的殿下,您还真是嫉恶如仇! 不过,咱们商量讨论的不是救出您的未来夫婿,怎么您好似不想让他出来! 难道是说: 您想夫婿祭天,法力无边?! …… 虽然米为义心中泛起了小九九,口中却是一本正经的回禀道: “回殿下: 这个管事十分谨慎,并没有留下自己的落脚处,只说三日后会再次登门。 奴婢本想着让人跟着他,但见他如此机警,又担心打草惊蛇。 奴婢想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沈二爷还在刑部大牢,他总有再次出现的一天!” 朱媺娖听罢,觉得还是不怎么保险,开口吩咐道: “如今的各处官员,已经没几个忠心的了! 这位管事手中有替身,总还是一个祸害,早晚可能要出事。 这样吧,如果下次这个管事再来,你可以假意答应他的所请。 至于刑部大牢那里,本宫会传讯给解侍郎,让他严加防范,不可走漏一个钦犯!” 米为义:……这节奏,果然是夫婿祭天、法力无边呀! “……是!” …… 另一边,王国梓刚刚接待了来府上商议要事的内阁首辅范景文。 这位范首辅带来的消息非常惊人: 隆武帝想要逊位,并且已经拟好了退位诏书! 按照范景文的解释: 陛下经历了一系列的剧变后,特别是百余名监生就能闯宫发动政变,而文武大臣却坐视他陷入绝境,已经让他感到绝望。 愤怒、惊恐、痛苦、悲伤、恐惧…… 这段时间,他躺在病床上,一直百感交集! 回忆前事种种,已经让他彻底看清世人对他登基的态度。 此时,对未来命运的担忧,一直让他寝食难安,身体也快支撑不了了。 这世上的事,拥有和失去本身就是一对矛盾体。 虽然它们存在着天壤之别。 但如果拥有帝位就得失去性命;隆武帝还是宁愿逊位,来保全自己! …… 范景文转述了隆武帝的心思后,最后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明可以没有隆武帝,但绝对不会认可一个王皇帝。 隆武帝想逊位可以,但他的安全必须得到保障;并且继位的,一定得姓朱! …… 送走了这位首辅,王国梓又收到了朱媺娖让人送来的书信。 他略一沉思,觉得小娇妻想要登基,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可能还得落在同样是长公主的朱媺娖身上。 有了一个失败的皇太女作为过渡,一个新女皇的登基应该能水到渠成吧! …… 想到这里,他好奇的打开姨妹的书信,发现里面竟然是之前给他画的那幅有关姨妹给姐夫扶枕的漫画。 除此之外,还有三张空白的宣纸以及一封书信。 看完信的内容后,王国梓似笑非笑的盯着那三张白纸,喃喃自语道: “故事我说了就忘了,已经放下了。 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放下。 这样也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说完,他唰唰唰的就在白纸上补全了岳父、岳母的联句。 最后一张上,他假借秀才寡母的语气,添上了最后一首联诗: 姨妹应该来扶枕, 姐夫亦可拉她衣, 昨日反正大已娶, 他日多个更便宜! 努力,努力! …… 信最后的要求,却让王国梓犯了难。 原因无他: 小姨妹竟然要求他补好画后,亲自将整本漫画送还给她! 王国梓在一番天人交战后,终于下了决定: “来人,备轿! 我要出门一趟!” “……是!” …… 汤山深处坐卧着一处别邺。 范三拔曾经说过: 晋商不仅仅是赚钱工具,他们也非常注重生活。 这一点从眼前的别邺就能看出一二。 此处身处深山,静谧而唯美。 周围绿意盎然的树丛与奢华典雅的庭院相映成趣,给人一种远离尘嚣的宁静与舒适。 更重要的是,这处别邺竟然还花了大力气将汤山温泉引了进来,的确可以算是金陵一等一的休闲胜地。 …… 自晋商犯事后,范家在南京的产业都已被没收。 王国梓对金银兴趣缺缺,他本身又不缺这些。 不过听说有这样一个人间胜地后,他立马就象征性的花了些银子,将此处盘了下来。 此时,别邺外虽然警备森严,但里面却空荡荡的,只有王国梓一人。 此时的他,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庭院中。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圆桌,上面酒菜丰盛,正氤氲散发着热气。 这时候,庭院的门被敲响了三下,王国梓知道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过来!” 朱媺娖:“……” 自从收到王国梓同游汤山的邀请后,她在府中就一直坐立不安;这一路上,她也是心跳的厉害。 她曾无数次设想和王国梓见面后的场景。 比如,对方要是想进一步轻薄于她,那她将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宁死也不再受他的调戏。 又比如,王国梓会像上一次在画舫里一样,与她毫无芥蒂的谈情说……画! 那她是拒绝呢,还是接受呢? 一路上,她面红耳热的想了半天,脑袋一直都是晕乎乎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王国梓一见面竟然如此的颐指气使。 这口吻、这神情,倒像是一个地主老财在庭院里耍乐;而自己则成了他的使唤丫头。 朱媺娖也是有脾气的! 她立马柳眉一蹙,嗤笑一声道: “监国驸马,想来你平时颐指气使习惯了,倒是在本宫面前耍起横来了。 你要耍老爷脾气,回你的汉阳驸马府耍去!” 王国梓见小姨妹像炸毛的小猫似的,若无其事的掏了掏耳朵,开始就着桌上的酒菜,大快朵颐了起来! 朱媺娖:……你这样礼貌吗?! 第267章 摊牌 自昨晚收到王国梓的邀请后,朱媺娖就有点茶饭不思。 如今看到王国梓大快朵颐的样子,她才发现自己似乎也有点饿了,竟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尽管她的动作很轻微,料想某个正在风卷残云的混蛋也没特意留意自己。 但她还是不禁羞红了脸,在心中将这个混蛋摆成了九九八十一种姿势,任意磋磨! …… 朱媺娖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柳眉一挑,对着王国梓质问道: “监国驸马,你约本宫过来此处,就是为了欣赏你这别致的吃相?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王国梓意犹未尽的尝了一口当地特色的咸水鸭,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将挨近自己的一张椅子抽出来,对着姨妹含笑道: “我没想到桌上的美食没能吸引姨妹的注意,倒是区区的吃相入了你的眼! 好了,你就别‘监国驸马’、‘本宫’的了。 都是一家人,别太生分! 今天你能来,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朱媺娖:“……” 她不理会王国梓的风言风语,平淡的开口道: “本宫来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王国梓从怀中取出那封信,笑吟吟的递上去: “你要的画,我已经补全了! 咱们是不是坐下来,谈谈情、说说……画?” 朱媺娖已经涨红了脸,脚步一错,就要拂袖而去! 王国梓见状,立马激她道: “想走? 我还以为堂堂的坤仪长公主言出必践。 没想到,我都亲自将信给你送来了,你却转身要走! 我可说好了,人海茫茫,彼此真要是擦肩而过,那错过可就真的错过了!” 朱媺娖听罢,咬了咬牙恨声道: “你今天叫我过来,就是为了专门欺负我的吗? 你传信给我,不就是要说朝政和盐商的事? 那好! 本宫就与你公事公办,咱们先谈正事!” 王国梓有些诧异的道: “我是准备与你谈谈盐商的事,但这与朝政何干?” 朱媺娖见他到了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冷哼一声道: “别以为本宫什么事都不知道! 皇兄草拟那份逊位诏书的时候,本宫就在身边。 这个事,定王和永王也都知道。 本宫可要恭喜你了,很快就要登临权势之巅,傲视天下! 还真是: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驸马之门仁义存!” 王国梓愕然的听着这一切,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自作多情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干笑着道: “那你过来是干什么的,跟我谈判?” “对! 皇兄志大才疏,终非明主。 本宫有意效仿盛唐时期的太平、安乐公主,想要皇兄册封本宫为皇太女。 只要王驸马能够支持本宫,本宫可封你为监国!” 王国梓:“……” 他有些错愕的看着一脸肃然的朱媺娖,幽幽开口道: “姨妹,快别闹! 你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朱媺娖见王国梓竟然如此小看自己,不由得蹙起眉头冷然道: “我的那位‘姐姐’,如今挺着个大肚子都能运筹帷幄,将张献忠给灭了。 她还能拓展商路,当得了驸马府多半的家! 本宫与她相比,又缺少了什么!” 见朱媺娖不像是在开玩笑,王国梓也一脸肃然的道: “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离经叛道的心思的?” 朱媺娖有些不屑的道: “离经叛道? 自古以来都是龙凤,为何不能是凤龙! 为何不能是凤在上、龙在下呢? 还有,你知道身在帝王家的身不由己吗? 武周时,安乐公主的胞兄和胞姐,只因为私底下议论了武则天的男宠张易之兄弟,就被武则天无情杖杀! 安乐公主也是因为见亲人惨死,才在浑身战栗的同时,第一次体会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带来的兴奋感! 本宫与她相比,又是何其的相似: 因为一个强势的贼子,本宫就被褫夺封号,成为了皇室的笑柄。 因为皇兄缺银子,就得被指婚给一介商贾,再一次成为笑柄。 这个江山皇兄坐的、你坐的,本宫怎么就坐不得!” 王国梓没想到小姨妹对自己的怨念会这么深: “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 长公主,我不得不提醒你: 你手中无钱无人,又怎么支撑你的野心?” “你以为本宫就这点能耐! 实话告诉你: 北边的路振飞,南方的左良玉,本宫都已通过两淮盐商加以收买。 文官中,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早已投靠了本宫! 并且,钱谦益还推荐了自己的学生郑森、瞿式耜;福建和广西两地,本宫也能插得上手。” 王国梓听罢,有些不解的问道: “东林诸公不是最注重正统嘛。 当初的梃击案,这些老东林可是拼着命不要,都要维持国本。 他们竟然会支持你上位?” 朱媺娖冷哼一声,悠悠的道: “他们能支持本宫,说到底还是因为你! 与其让一个处处算计他们的人上位,他们还不如支持一个更好控制的! 反正,历史上又不是没出现过女皇! 你说呢?” “文臣、武将、商贾……士农工商,你已经四得其二,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不过,你就不担心他们反水嘛!” 朱媺娖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有了这些筹码,本宫才有资格跟你谈判! 本宫的野心不大,你和天下! 只要你能全心全意助本宫,那么他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自然也只能一直支持本宫了!” “这般说,我还是你的大救星了!” 说话间的工夫,王国梓已经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摁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道: “那我可是荣幸之至! 来来来! 咱们边谈情、边谈判,这样掺和着来,似乎更轻松一些!” 感受到小姨妹胳膊很僵硬,他又继续道: “我不是挟恩图报,更不是在这关键时刻要来胁迫你。 前段日子我虽一直不在南京,但说句自大的话: 陛下、定王、永王,包括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 左良玉靠不住;路振飞被两淮盐商裹挟,那也是身不由己。 至于钱谦益的学生,他们早已看透了这位东林魁首是个空心大老倌,又怎么可能真心听他的话。 你带着这些筹码想和我摊牌,似乎草率了点……” “……” 第268章 你无耻! 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原来仅仅只是一个笑话! 朱媺娖听了王国梓的点评,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王国梓见此,忙欺身上前,用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这一切,她似乎都没有察觉;只是一脸苍白的盯着王国梓,任由他握住自己瘦削的肩膀。 褪去坚硬外壳的长公主,其实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 …… 朱媺娖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道: “这怎么可能?这是为什么?” 王国梓不答,反而一边用筷子给她布菜,一边柔声道: “姨妹,朝堂上的事并不适合你。 你如果知道衮衮诸公私底下都在谋划着什么,你肯定会睡不着的! 政治是阳光底下最黑暗的东西。 世人都希望历尽千帆后,归来仍是少年。 但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对美好的执着追求呢! 你与我之间,还是谈谈情、说说画,最为合适!” 说话间的工夫,他已经挑了一块鱼腹肉,细心的挑去小刺,送到了朱媺娖嘴边。 朱媺娖只是下意识的张口。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俏脸通红,芳心乱颤,有些羞恼的开口道: “别以为是你,就可以如此轻薄本宫……” 王国梓听罢,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道: “姨妹,你就不要嘴硬了。” 说罢,他凝视着朱媺娖,幽幽开口道: “媺娖,你刚刚说‘别以为是你’,这话已经吐露了你的心声。 你骗不了自己的内心,我终究与别个是不一样的! 我说的,可是实情?” 朱媺娖:“……” 被说破了心思,有那么一瞬间,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面前的男人却轻柔而坚定的揽着自己,让她退无可退! 面对这个男人,她打不得骂不得、爱不得恨不得、留不得也离不得! 思前想后,她不由得悲从中来,竟趴在桌上嘤嘤抽泣了起来。 待她发泄完,王国梓轻轻将她抱起,将一双筷子递到她的手中,一边为她斟了一杯酒,一边柔声道: “来,你我暂时远离南京城的喧嚣,先敬这大好的时光一杯。 今天桌上的菜,有些可是我带回来的京师御厨专门为你做的。 本地的金陵菜,原料多以河鲜为主,注重食材的鲜活和刀功;菜品细致精美,格调高雅,本也是一绝。 但你吃惯了京师御厨的口味,可能不太适应本地菜。 收复京师后,我就专门请了几位曾在宫中供职的御厨,就是想让你能再次品味小时候的味道! 咱们先垫垫肚子,有话可以慢慢说!” 朱媺娖夹起一块糕点递到嘴中,还没等咀嚼,眼泪已是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她有些抽泣的道: “当初京师城破之日,宫中的御厨都已四散逃离。 父皇饮的最后一杯酒,还是母后亲自下的厨。 当父皇下令让内侍送母后和各位娘娘最后一程时,我很害怕,只能与小妹抱头痛哭。 当时父皇挥着剑,说出了那句: ‘汝何故生我家!’ 我知道,自己可能活不成了! 当你的人战战兢兢来拜见父皇的时候,我除了长舒一口气外,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当时,我就在想: 那个贼人当初逼着父皇褫夺了我的封号,要将它送给另一个宗室女;如今却救了我和家人一命。 这恩要怎么还,这怨又该如何报!” 王国梓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曲折,本待出言安慰。 没想到朱媺娖继续幽幽的道: “在逃亡的路上,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们夫妇。 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 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一家子可能就被流寇给追上。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我们清清白白的去见列祖列宗! 这一切仿佛都是天定的一般,我上辈子是欠了你的。 如果不是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碰到你这个冤家,如果不是此前种种,我一个大明公主自可了无牵挂的去赴死,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王国梓,你就会欺负我。 我恨你,一定会恨你一辈子!” 此时,朱媺娖再也装不下去了,一扭头就抱着王国梓的腰,把俏脸深深埋进他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王国梓却长舒了一口气。 要说他对这个姨妹没感觉,那确实是骗人。 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朱媺娖犯倔。 现在自己能成功敲碎她这层厚厚的外壳,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面对一个坠入情网的小女生,王国梓知道自己赢的不够光彩。 但只要彼此都不辜负真心,那又何必丁是丁卯是卯算的那么清楚明白! …… 任由朱媺娖在自己怀中宣泄着,王国梓此时才真正理解那句话: 女人都是水做的! 朱媺娖肆意放纵了半晌,直到泪水已经湿了对方的衣襟,她才不好意思的离开了王国梓的怀抱,低着头羞得不敢抬起来。 王国梓取出一方手绢,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温声安抚道: “媺娖,这才几日不见,瞧你的样子,人已消瘦了许多。 你的下巴不再圆了、眼睛却变得更圆了……” 朱媺娖一边听着王国梓的话,一边情不自禁的摩挲着自己的脸,心中也没来由的发慌: 自己是不是变得难看了,难道他已开始嫌弃自己了…… 就在她心情跌宕、百转千回的时候,王国梓似乎也被拨动了心弦,开始诉说着自己的情感: “虽然现在的你还是那么美。 可是这种美,却让我看得很是心疼!” 朱媺娖:“……” 她在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不愿接王国梓的话茬,反而是白了他一眼,像是赌气般的扭过头去。 少女情怀总是诗! 王国梓见状,一边继续为她布着菜,一边温柔的道: “再不吃,菜都凉了。 你放心吃吧,我可不会在饭菜里下药。 咱们边吃边聊!” 见王国梓如此说,朱媺娖赌气似的夹了一大口菜,边吃还边睥睨了他一眼,仿佛在说: 即便你下药了,小姑奶奶我也敢吃! 王国梓笑吟吟的看着她示威似的动作,悠悠开口道: “我没在饭菜里下药,不过是用了些当初在画舫上的迷药而已!” “你、你……无耻!” 第269章 谈判 听到王国梓说酒菜里下了迷药,朱媺娖饮到口中的一杯酒还没咽下去,就直接呛了出来。 她俏脸涨的通红、柳眉一蹙,有些不知所措的娇斥道: “你……你太过的无耻!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竟然在酒菜中放入那种见不得人的东西!” 显然,她已想起上次在画舫中的那一幕,不想重蹈马吉翔任人宰割的覆辙,立马就要抽身离席。 不曾想王国梓猿臂一舒,将正要逃跑的她紧紧揽在怀中。 “误会、误会! 媺娖,我只想跟你说笑,哪能真的轻薄于你! 你要是不信,我也陪饮一杯。 你看如何?” 朱媺娖:……你这样又是搂又是抱的还不算轻薄吗,那什么才算是轻薄! 还不等她阻止,王国梓已拿起她面前的酒杯,将杯中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 饮罢,王国梓还向她亮了亮空杯。 朱媺娖见此,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对王国梓就着自己唇印的地方饮酒故作不见,有些嗔怪的道: “你这人好没个正形! 世人都道你心狠手辣、胆色过人,做事果决且冷酷无情。 谁又能知道,你一个堂堂的监国驸马,竟然就是个大无赖!” 王国梓笑吟吟的道: “在这乱世之中,如果没有胆色,做事又瞻前顾后,那早被流寇或是鞑子生吞活剥了! 对外自然要冷酷;对你们,我宁愿自己是一个无赖!” “你!” 受到王国梓的一再撩拨,朱媺娖似乎真的有点着恼了: “你这人真是没个正经!” 她拂袖欲走,偏偏那低沉的声音就像是猫爪挠过心弦,让人心动不已! 这哪里是生气,明明是小情侣之间的呕气;就像是绵绵细雨般,只让人感觉轻柔,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寒意。 王国梓笑吟吟的牵着她的手不松开,温言道: “媺娖,你不愿意我这样对你吗?” 朱媺娖想抽出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她不禁嗔怪的抬头看了王国梓一眼,但与他眼神一接触,就被他那灼灼的眼神烫了一下。 王国梓那有些坏坏而又霸道无比的眼神,实在看得她有些心慌,就连呼吸都漏了几拍。 就这样,她停止了挣扎,娥首也慌乱的重新低了下去。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便是人间绝色;恰如菡萏,不胜晚风的娇羞!” 此时的院落中异常的静谧,仿佛只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心跳。 一种旖旎的气氛正在升腾、氤氲、缱绻、弥散…… 朱媺娖被如此暧昧的气氛憋得有些发慌,却听到身旁的良人轻咳了一声。 抬眼望去,只见他已经换了一副嘴脸,很是一本正经的道: “小姨妹,你竟敢纠结朝臣为己用,并且买通地方藩镇,意图颠覆国本。 陛下既已出了诏令,即将逊位;你却不尊圣谕,妄图当女皇。 如此祸乱朝纲,实在遗害不浅! 如今你已然暴露,背后的势力也将土崩瓦解。 照理说,我当全力施为,将你手中的爪牙全部歼灭;你也要被捉拿后名正典刑、公示天下。 国法无情,我断然是不会宽宏大量、予以招抚的……” “蛤?” 朱媺娖睁大呆萌的眼睛,有些跟不上王国梓跳跃的思维! “咳咳,严肃点!” 王国梓继续一本正经的道: “我现在要谈的是正事,是关于你谋逆的大案要案!” “喔~” 朱媺娖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小猫咪般,乖巧的回应了一声。 就这样,大明最有权势的地方藩镇、监国驸马爷,和大明最有野性的女政治家、一个被姐夫迷的神魂颠倒的公主,在驸马爷的私人别院中进行着坦诚的交流。 王国梓一手揽着小姨妹的纤腰,另一只手不停的为她布着菜,口中还不停的讲述着汉阳军对待俘虏的优待政策以及驸马府的家规。 双方的会谈,在亲切、友好,而又旖旎、暧昧的氛围中举行着! …… “沈二的事情应该如何处置? 沈家的人已经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帮忙将人从大牢中调换出来。 那个管事说了,他们早已为沈二准备好了一个替身!” 王国梓闻言,皱起眉头道: “这个事沈家为什么找上你?” “刑部大牢是由解学龙在管。 上一次承天门跪谏的事,他们父子都牵涉其中。 是我向皇兄求情,解家父子才得以全身而退。 这之后,解学龙身上就打上了长公主府的标签。 我疑心,沈家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找到了我!” 王国梓听罢,幽幽的道: “还好解学龙没有出手。 要不然,姨妹你好不容易拉拢起来的人脉,可能就要前功尽弃了。 我早已跟马士英打过招呼,如果犯人从刑部大牢逃走,那他自己就得进去。 解学龙再忠心,也拗不过顶头上司吧!” 朱媺娖听罢,有些愕然的道: “马士英也是你的人?!” 不等王国梓回话,她已是一脸苦涩的道: “看来我的皇太女之梦,确实该醒醒了! 你准备如何处置沈二?” 王国梓略一沉思,便开口道: “正常照章纳税的商贾,我自然是欢迎的。 但像两淮盐商和晋商,都有尾大不掉之嫌,做的也是有伤国本之事! 晋商通过收买九边的守军,竟堂而皇之的将很多违禁品卖给满清,这是取死之道。 至于两淮盐商,之前朝政稳定的时候,他们就敢贿赂盐政官员,导致营私侵蚀、国库空虚。 现在他们更是了不得,竟纷纷拿钱捐官后编练团练,俨然已经成了地方上的豪强。 这些人不除,将来会成为地方上的毒瘤! 所以,沈二这条命,我是要定了!” 朱媺娖乜斜着眼睛,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要说大明最大的私盐贩子,非你驸马爷莫属。 你怎好意思说沈家是毒瘤!” 王国梓:“……” 他干笑一声道: “咱们皇家行事,不管目的多么的卑劣,都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在公,沈家对上腐蚀盐政官员,侵吞国库;对下苛责盐户,肆意盘剥。 在私,沈二竟敢肖想我的姨妹,那就是罪该万死! 姨妹嘛,姐夫摸得,其他人想都别想!” 朱媺娖:“……” 第270章 落网 正在庄园内气氛旖旎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枪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王国梓怀中的朱媺娖一哆嗦: “门外这是怎么? 我怎会听到枪声?” 王国梓不以为意的道: “几只蛇虫鼠蚁罢了,你我莫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关于沈二,我的想法是……” 朱媺娖却不准备放过这个问题: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这里面有古怪。 这次来汤山,我本准备轻车简从;但你却让我带上全副的仪仗。 还有,你的人跟了我一路,别以为我一点都没察觉!” 王国梓见瞒不过,索性就据实以告: “前段时间罢市,有几个重要的案犯溜了。 我这次大张旗鼓的来到汤山,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说话间的工夫,孙不二已经跑了进来,一脸兴奋的禀告道: “驸马爷,长公主殿下: 看来,乔不嗣招供的果然不错,范三拔一伙人就是躲在这汤山上。 咱们这次一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就在同时,米为义也颠颠的小跑了进来,一脸惶恐的禀告道: “哎吆吆,也不知是哪伙强梁竟如此胆大包天,就连公主的鸾驾都敢冲撞。 要不是驸马爷的侍卫及时赶到,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朱媺娖:“……” 她略一分析,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时,她一脸寒霜的对着王国梓质问道: “好一个引蛇出洞! 驸马爷,本宫就问你: 你引蛇的诱饵可是本宫? 你究竟拿我当什么?!” 王国梓:“……” 他干笑道: “你别生气,我的仪仗也出去溜达了好几圈。 可能在贼子眼中,公主金枝玉叶,作为人质的价值更大,所以……” 朱媺娖已是气急,满脸寒霜的对着米为义吩咐道: “去准备马车,本宫要马上回府!” 看着她真的要离开,王国梓忙上前制止道: “外面的贼寇还没清理干净。 此时回府,恐怕有危险。 你要真急着回去,那我就护送你一程!” 说话间的工夫,一行人已经出了院子。 王国梓见朱媺娖就要上马车,连忙先一步跳上去,对着她作揖道: “公主殿下,我真的不是有意用你做饵的。 自你出府后,孙不二就带着我的亲卫一直在暗中保护,可以说是无隙可乘。” 见朱媺娖仍然不说话,他又继续解释道: “范三拔一伙人如果不除去,终究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最近一直有一伙探子盯着定王等权贵的府邸。 他们很有可能是范三拔的人,目的就是绑架王公,借以威胁朝廷放他们离开。 为了化被动为主动,孙不二就建议以你我为饵,故意大张旗鼓的来到偏僻处,借以引他们出动。 如今想想,这真是一个馊主意!” 孙不二:……驸马爷,做人可得讲点良心呀! 这招引蛇出洞的计策明明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好吧!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 朱媺娖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和愚弄,一拉长裙就跳上了马车,狠狠的瞪着王国梓道: “你快给我下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王国梓:“……” 他只得悻悻的跳下来,看着朱媺娖进了马车,然后绝尘而去。 孙不二见状,忙问道: “驸马爷,你……你怎么就这样放公主走了? 女人可不能惯着……” 王国梓轻轻踢了他一脚,吩咐道: “还不让你的人跟上! 如果她出了事,你也别回来见我了!” “……是!” 看着孙不二带着人赶了上去,王国梓幽幽一叹,喃喃自语道: “我可不是怕了这位小姑奶奶,实在是见不得她的那副神态。” 因为就在刚刚,王国梓发现: 小姨妹又哭了。 …… 随着范三拔等人的落网,这次的罢市案所有案犯都已到案,案件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因王国梓早已将罢市定为谋逆,所以相关的庭审进行的十分迅速。 晋商这次的罪责,主要有二: 其罪一,私通鞑虏、里通卖国。 通过前期对鞑子细作的审查,除了聂神探“无中生友”捏造的证词外,竟然真的在晋商八大家的小妾、掌柜和伙计中,发现了不少鞑子细作。 并且,从已经掌握的账本中发现: 他们八家这些年源源不断将关内的粮食、食盐、生铁和火药等违禁品卖去满清。 然后,从他们那里将人参、鹿茸和貂皮等贩运到大明富庶之地,从中赚取巨额的利润。 这下子人证物证俱在,范三拔一伙人的“卖国贼”身份算是坐实了。 其罪二,拒交商税,煽动罢市、罢课。 这群商人通过非法走私贸易,几乎掏干了大明的财富;但他们却不曾想着纳一文钱的税。 这还不算! 更令人愤慨的是,当崇祯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向百官筹措军饷时,这些晋商眼看着大厦将倾、大明已是日薄西山,竟想着在鸡蛋上跳舞: 他们一方面继续从事自己的走私贸易,一方面竟将自己攫取的财富送给满清充当军饷,以期在新朝获取更大的政治和经济利益。 仅凭着这一条,将他们统统活剐了,也没有一个冤枉的! …… 当审理的结果交到隆武帝手中的时候,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可以说自他登基以来,几乎大明的所有阶级都在反他: 由于彼此之间的利益撕扯,他与仕这个阶层相处的一直不愉快。 特别是大悲和尚案之后,双方几乎已经发展到公开对立的程度。 所以才会出现杖杀大臣和监生闯宫这样匪夷所思的荒唐事。 本来,他和农、工的关系还可以转圜一二,特别是王国梓上书请求废除自崇祯开始的三饷加派。 但这一条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后,相信这些社会底层的民众,已对他麻木了。 闹到现在,就连商人中也出现了晋商这样的奇葩: 他们不仅通过走私壮大满清、削弱大明;甚至于在大明还没亡国的时候,就开始充当带路党! 这一刻,他完全死心了! 在病榻上将审理结果递给了首辅范景文,隆武帝面色晦暗的问道: “姐夫他是什么意思?” 第271章 公推大会 十月一日这一天,隆武帝突然拖着病体召集文武百官开了个大朝会。 待百官陛见后,隆武帝将王国梓请到龙椅旁寒暄了几句,重点放在了他收复京师的功业上。 就在百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突然说起此前跟王国梓“有过”的私下约定: 如他能收复京师失地、让先帝顺利入陵;待国丧期满、守制结束,他将册封王国梓为汉王,并让其正式摄监国。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打了朝臣一个措手不及。 诸公都看向首辅范景文,却见他面色如常。 显然,他早就得到了消息! 正待有大臣要出言反对的时候,隆武帝又让曹化淳宣读了另一道圣旨: “……先帝在位时,有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起事,流窜数省,导致天下沸腾、生灵涂炭。 自朕登基半年以来,虽欲励精图治,然受奸小蒙蔽,致使四方睽隔、彼此相指,君臣生民离心离德。 今民困国虚,商旅辍于途,士绅露于野,生民百遗一,此诚朕之过也! 朕深感德不配位;若明主一日不决,则生民一日难安。 是故,朕已决心逊位,择德才皆备者登基,以固国本。 朕尝闻: 天下生民多倾向监国驸马王国梓者。 既有湖广等南中各省倡议于前,北方直隶等地亦主张于后。 此诚人心所向,天命可知! 朕又何忍因一姓之尊荣,拂天下万民之好恶。 故而,朕外观大势、内审舆情,特逊位于王驸马…… 钦此!” “哗……” 这道旨意就如同一个炸雷般,将朝中衮衮诸公的脑袋都给劈裂开了! 一位官员愤怒的上前,指着一脸平静的王国梓道: “奸贼! 我本以为你只想效仿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 没想到,你却想窃取天下。” 说罢,他跪倒在地,对着龙椅上的隆武帝高声悲呼道: “陛下,湖广等寥寥数地,怎能代表天下亿兆之民?! 您切不可灰心丧志,将祖宗基业拱手送于外人!” “咳咳!” 上首的隆武帝如今也看开了。 他看着这位大臣站出来反对,并没觉得安慰,反而幽幽开口道: “你是户部的李爱卿吧。 很好、很好! 大伴,将这位李侍郎的情况,都与各位大臣们分说一二!” 曹化淳立马躬身道: “是!” 然后,他从袖口拿出一本册子,翻到这位侍郎的那一页,便开始读了起来: “李大人,你自出仕以来,通过乡民投献等,家中已累计上百倾的田地。 这些田地一直都未曾缴纳过一文钱的田赋。 此外,你与当地县令勾结,手下的佃户都是一群逃户,从未缴纳过丁税。 此外,你在秦淮河的三家画舫和城里七家当铺中都有干股,每年能进账好几万两银子。” 李侍郎:“……” 他的脸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赶紧辩白道: “臣……臣……” 隆武帝打断道: “李爱卿说: 这江山是朕的基业。 可朕与父皇在位时,苦的是自己,却肥了你们这一群大臣。 朕欲励精图治,想着充盈国库,但你们何曾配合过! 朕累了! 至于你的所有不法,就交给姐夫去头疼吧!” “陛下,臣……惶恐! 监国,饶命!” 这时候,又有另一位大臣站了出来,开口道: “陛下,您即便想寄情于山水之乐,也没有将江山交由外人的道理。 定王是先皇的嫡子! 再怎么说,定王殿下也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那个人!” 涉及自家兄弟,隆武帝亲自开口道: “朕的这两个御弟都不合适。 这次南京城骚乱,他也在其中推波助澜。 况且,他与晋商这群无君无父的东西过从甚密,简直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朕已下诏,褫夺其封号。” “……” 钱大佬见两位大臣的意见都被隆武帝驳回,只得跳出来施了一招缓兵之计: “陛下,臣也不赞同您春秋鼎盛之时就寄情山水。 不过,陛下如果身体欠安,实在无法处理案牍,想要择一贤明之人襄助,不如……” 隆武帝平淡的道: “钱爱卿,有话就直说吧!” 钱谦益抬头扫了王国梓一眼,发现他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忙低下头悻悻的道: “不如让天下各地推举一批贤达抵京,待办完了先皇的丧事后,便举行公推大典。 臣想,这样推举出来的人,才是最没有争议的!” 还不等隆武帝表态,吴珄就听不下去了。 作为铁杆的汉阳一党,他自然不想再节外生枝,立马反驳道: “钱尚书此言差矣! 陛下虽言明: 不忍因一姓之尊荣,拂天下万民之好恶。 但难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登大宝之位不成?! 你钱尚书喜欢没事逛逛秦淮河,结交一些风雅之士。 如果到时候那些风雅之士都一起推荐你,你扪心自问: 你是那块材料吗?!” 钱谦益没想到吴珄会在此时跳出来跟自己硬刚,赶紧辩白道: “吴阁老,你今日说话怎会如此粗鄙! 我何时爱逛秦淮河了?!” “哼哼!” 隆武帝现在精力有限,并不想听他们扯皮,直接打断道: “吴爱卿,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吧。” 吴珄立马躬身回禀道: “臣以为: 虽说是公推大会,但也要有个限制。 如果子孙后代没有皇室血统的,那他就没资格参与公推! 臣举荐王驸马!” “臣附议!” “臣附议!” “……” 看到满朝大半的朝臣都做出了一致的选择,隆武帝似笑非笑的对着一旁的王国梓道: “姐夫,朕看你真是众望所归! 你还是辛苦一下,接手这副重担吧!” 王国梓闻言,却摇了摇头道: “陛下! 臣以为:钱尚书的公推提议十分合理。 但公推不能只有一个候选者;否则这就流于形式了,成了假公推! 并且,为了让公推不参杂其他因素,臣只愿意摄监国,将不再参与公推!” 隆武帝:“……” 他也有点搞不清王国梓的所思所想: 你我不是私下里都说好数了嘛。 我将皇位传给你,你把从晋商那里搜刮的钱财交于我,让我安乐一世。 难道你想过河拆桥,不付给我养老钱?! 哼哼,想都别想! 第272章 敢为天下先 龙椅上,隆武帝有些坐立不安。 深恐退位后没有退休金的他,赶紧开口道: “姐夫,朝堂上诸位臣工的态度已经很明了: 由你来登基是众望所归。 朕看,你就莫要再推辞了!” 钱谦益:……陛下,情况真不是这样的!你是眼瞎还是心盲?没看到我等东林君子都以沉默表示抗议嘛! 这位王驸马真要登基为帝,那臣等还不如尽早提桶跑路,以免受到磋磨! …… 另一边,王国梓却有些失神! 因为早已失联的系统,这时候不装死了,竟然又跳出来作妖: 【绑定者朱凤德,可由监国长公主升级为大明女皇;暴击倍数可同步提升到1000倍。 该决定权在宿主手中,是否升级? 注:系统升级后,将开启新模块。】 王国梓:“……” 与当一个球长相比,大明的帝位似乎就没那么香了。 而且,系统这次给出的升级,正好破解自己眼前的两难局面: 一方面,隆武帝为了自己下半生考虑,想要按照私底下的约定,极力推自己登基。 另一方面,似乎朝臣们对自己登基颇有微词。 自己这时候上位,真的合适吗? 他又扫了一眼群臣。 在他看来,这些人就如同朝三暮四典故中那群自以为是的猴子般: 鲁莽、好斗且智商欠费! 但逼急了他们照样会跳出来恶心人! 如果自己继位了,相当于挑衅似的对群猴说了一句: 泼猴,朝三而暮四;嗟,来食! 那很可能就犯了众怒。 他不可能逼着所有人都认可大明出一个王姓的皇帝吧。 君不见朱棣靖难之役成功后,照样有不识趣的方孝儒跳出来恶心他。 诛十族固然可以一泄心头之恨,但自己恐怕也得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要知道,朱棣可是朱洪武的亲儿子! 虽然明末的大臣普遍已经堕落到将忠义廉耻等节操当成立人设的门面;如果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他们节操掉了一地也照样懒得去捡。 但毕竟还有像黄道周等道学先生在! 他可不想重蹈隆武帝的覆辙,逼迫这些酸儒都撞死在承天门前,从而让自己遗臭万年! 所以,针对有可能随时炸毛的猴子,他只能采取“朝四而暮三”的迂回战术,先将他们的毛给捋顺了。 自己主动退出候选,推小娇妻上位,不仅可以缓和彼此之间的矛盾;而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夫妻一体,又何分彼此呢! 至于如果还有人敢继续反对,那他也不介意让他们看一看什么叫做霹雳手段! …… 果然,一听到王国梓不参与公推,几个本已撸起袖子准备撞柱的大臣及时刹住了脚步。 大臣们消停了,可隆武帝却不乐意了。 如今,皇位对他而言几乎成了烫手山芋。 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如果还在位,能不能挺到隆武元年! 说不得,他现在就可以给自己准备修建“十四陵”了! “姐夫,你就莫要推辞了! 我大明已是日薄西山,正需要你这样有雄才大略的人来拨乱反正! 咳咳咳咳……” “……” 看着隆武激动的差点将肺给咳出来,王国梓赶紧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道: “陛下,臣虽不参与公推,但臣推荐监国长公主继位! 长公主虽自幼流落在外,但性子温和、贤惠淑良、宜室宜家,加之胸中有沟壑。 臣相信,由监国长公主继位,定能继往开来,不辜负陛下励精图治的初衷!” 隆武帝:……这怎么突然就换成了“皇姐”?! 他可是听说过这位“皇姐”的威名: 就在不久前,张献忠想着跑去四川割据,继续自己的造反大业。 这位皇姐知晓他的企图后,相应的采取了“攘外必先安内、足兵必先足食、荡寇必先保民”的策略,坐镇汉阳驸马府遥控指挥,指导汉阳军第一师对其进行围剿。 结果,只花了月余时间,八大王就彻底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这样的巾帼英豪,胸中有沟壑自然没错;不过说她宜室宜家…… 这样的女豪杰似乎跟这个词有那么亿点点的背离吧! 不过隆武帝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刚刚王国梓在说到“不辜负”的时候,稍稍加重了语气。 显然,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不管是姐夫继位,亦或是皇姐登基,自己心心念念的退休金都能拿到手! 想到这里,他兴奋的道: “好! 既然姐夫自谦,朕认为皇姐也合适! 至于宗室中的其他人嘛,朕觉得都没有力挽狂澜的实力和胸襟。 干脆此次就设皇姐一人候选好了。 诸位臣工,认为此议如何?” 衮衮诸公:“……” 看着龙椅旁似笑非笑的王国梓,谁又敢当场说个“不”字呢! 解文龙见事情似乎马上就要定下来,有些急了。 他可是押宝坤仪长公主。 如果此时不开口,那可就完全没机会了。 于是,他立马出班奏请道: “陛下: 刚刚王驸马也说了: 所谓的公推,如果只有一个候选人,那就是假公推! 臣举荐坤仪长公主!” “……” 众大臣见有人头铁的跳出来,也个个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钱大佬先出班奏请道: “桂藩世子素有贤名,也可作为备选!” “唐王亦可!” “……” 此时的隆武帝可不想节外生枝,立马打断道: “桂藩? 之前的大悲和尚案还没有结案,桂藩好像还没洗脱嫌疑吧。 再加上,爱卿的学生瞿式耜可算是桂藩世子的半个师父。 既然你提出公推,自然不能掺杂私心! 虽说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怨。 可爱卿举荐一个道德上有瑕疵的人,实在是不该! 桂藩世子就算了吧!” 钱谦益:“……” 隆武帝此时似乎化身为黑哨,将大臣们举荐的宗室一一给否决了。 待到最后,所有的候选者也就剩下监国长公主朱凤德以及坤仪长公主朱媺娖。 隆武帝一锤定音道: “今日就先册封驸马王国梓,并摄监国。 等各地推举的贤达之士抵京后,估计国丧已期满、守制也结束了。 等办完了先皇的丧事,便举行公推大典!” “是!” 第273章 可惜了! 广西,桂王府。 时隔三个月后,桂藩向隆武帝请旨,给已薨逝的桂王朱常瀛赠谥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 谥号评价的是一个人一生功过是非。 都说死者为大,赐谥是一件非常谨慎的事情,需要秉承“不避美恶,首要为实”的宗旨。 明朝的赠谥过程,大体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核勘,即宗亲薨逝后,当地的地方官和藩王需要核实情况。 其中,亲王薨逝,需要本地的巡抚等地方行政一把手核实;郡王薨逝,则是由同城的亲王及王府属官核实。 如藩王薨逝属实,则上报礼部。 当礼部收到地方的奏报后,会对上报的材料进行考察,以备拟谥之需。 接下来,就是第二阶段:选谥字。 原本这个工作应该是礼部根据藩王的生平来划分三等: 行业俱优者为上,行实颇可者为中,无取者为下。 礼部完成核勘后,交翰林院拟谥请旨。 翰林院圈定几个谥号后,交由内阁评议;议定后才是上交皇帝一锤定音,并下令让翰林院拟写册文。 当然了,这是正规的流程。 但从万历皇帝开始,选谥字的工作基本就交到了秉笔太监之手,其过程就存在着很多的徇私舞弊行为。 太监这个群体,就像后世的股评家一样: 只要钱给到位了,盗跖都能给评定为颜渊! 所以,到了明末,基本所有的藩王薨逝后,都能得到一个美谥。 如果谥号等而下之,那到了地府估计都不好意思跟其他宗亲打招呼! 而朝中大臣对太监滥发美谥的问题也无心关注;他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党争上! 定了谥号后,最后一个阶段就是遣使赐谥。 朝廷在得知藩王薨逝后,会辍朝三日斋戒;然后,会派遣官员带着册文赶赴地方祭祀宣读。 册文也是制式文件,上面会载明藩王的生平事迹和品德评价,以及朝廷对逝者的哀思和谥号的含义。 从整个过程来看,谥号发展到明末,由于有了太监这个黑哨的介入,基本上已经很少出现恶谥了。 但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这次朝廷不仅给已故桂王赠了一个“桂荒王”的恶谥;并且提都没提桂藩世子什么时候可以继承亲王位! …… 桂王府内。 当朱由榔听到自己的亡父只得了一个桂荒王的恶谥后,脸色瞬间煞白! 其实,他求着老师瞿式耜这么快向礼部上报父王薨逝的消息,并层层打点,未尝不是一次试探。 前番锦衣卫来王府中宣旨,说桂藩卷入大悲和尚案后,朱由榔就惶惶不可终日。 他就想利用老子去世之际,向朝堂申请赠谥,以此试探隆武帝的态度。 之前,他已经让人进京打点好,从秉笔太监那里得到的消息是: 朱常瀛的谥号是美谥:桂端王! 何为端人? 守礼执义,曰端;圣修式化,曰端;严恭莅下,曰端;恭己有容,曰端;秉心贞静,曰端;守礼自重,曰端…… 可以说,“端人”是朝廷对品德高尚、道德正直的人的高度评价和认可。 如果能获赠谥桂端王,那足以表明朝廷不会对桂藩特殊对待,那他也就基本安然度过了大悲和尚案! 没想到隆武帝最终还是不准备放过他! …… 此时,朱由榔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吩咐王府的总管道: “劳动钦差大人为小王的家事来回奔波。 马总管,替我招待钦差下去歇息!” 马总管立马上前,用手递手的方式将一叠银票悄悄塞到钦差手中。 那钦差捏了捏厚度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对着朱由榔拱了拱手道: “世子,臣就不叨扰了! 臣与瞿巡抚分属同门,正好去拜见下师兄!” 朱由榔一听,赶忙拉关系道: “不想钦差大人跟恩师还有旧。 小王实在是照顾不周!” “世子多礼了。 留步!” 说到这里,他满含深意的看了朱由榔一眼,幽幽开口道: “哎,可惜了!” “……” 朱由榔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位钦差,却不知他这一句“可惜了”到底有何深意!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太久,当天他就得到了答案。 …… 傍晚时分,王府的总管突然来报: “世子,巡抚大人过来了!” “恩师来了? 快请!” 瞿式耜进门后,并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对着朱由榔道: “世子,臣有要事禀告!” “恩师,咱们去书房说!” 进了书房,双方分宾主坐下后,瞿式耜便肃然道: “世子,出大事了! 刚刚袁师弟来臣府上传旨,让地方三司官员全部进京,参与公推大典! 你知道公推的是什么吗?” 朱由榔心一紧,急切的道: “恩师,公推什么?” “公推大位的继承人!” 朱由榔“嚯”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惊疑不定的道: “陛下春秋鼎盛,还没有大婚。 为何在这时候立储君? 这不合理!” 瞿式耜肃然道: “广西毕竟远离中枢,很多消息世子和臣都未能及时知晓。 就在两个月前,朝臣一致反对将大悲和尚案扩大化,并请陛下撤销厂卫。 不想,东厂和锦衣卫竟然矫诏,在承天门前不罪而杖杀了百余名大臣。 如今,朝堂上已是君不知臣、臣不知君;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为寇仇! 事后,陛下也被激愤的士子闯宫,失足落水,龙体是彻底垮了! 加之,监国驸马回京后飞扬跋扈,朝堂诸公都需暂避锋芒。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竟然下了逊位诏书,要择宗室贤良方正之人继承大宝! 不知是否出于本意,陛下属意的正是近来风头正劲的监国驸马王国梓!” “……” 朱由榔听罢,心中那个气呀,立马就破口大骂起来: “这王国梓就是曹操、王莽! 满朝文武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先帝和……父王都还尸骨未寒,他们就急着捧王家的臭脚,是不是想在新朝谋个好前程! 呸! 一群忘恩负义、背主求荣的小人……” 瞿式耜直等他骂累了,方才幽幽的道: “世子,朝中还是有正义之士的。 恩师牧斋先生就反对将江山交由两姓旁人,并积极推动举行公推大典,选择宗室中贤良之人来继位。 世子乃天潢贵胄,神宗之孙、太祖苗裔。 所以,恩师极力推举殿下参与公推。 没想到……可惜了!” “……” 这是朱由榔一天内第二次听到“可惜了”这句话。 这一刻,他的心态炸裂了! 第274章 商议起事 瞿式耜看着朱由榔,幽幽的道: “可惜了!” 朱由榔这次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今天来宣旨的钦差也说过类似的话。 先生,到底有什么可可惜的,还请您明言。” “世子是天潢贵胄、太祖苗裔。 臣是替世子可惜,也是替大明正统的国祚可惜。 而今朝堂上有藩镇擅权,挟天子以令诸侯,导致朝廷陵替、纲纪崩摧。 如此祸国殃民,实在是令有识之士痛心。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世子如能登高振臂一呼,则天下仁人志士必将赢粮而景从、应者如云! 到了那时,世子自可效仿成祖之靖难,进京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世子也能顺理成章的继承太祖之皇统!” 瞿式耜的一番话,说的朱由榔是热血沸腾。 他满脸涨红的道: “先生,上次父王罹难,您不是不赞成小王起事嘛! 为何现在又……” 瞿式耜一脸阴郁的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 陛下之前虽昏庸,但好在还有朝中的各位贤达加以规劝,不至于让他行差踏错。 至不济……咳咳。 反正,陛下对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是心存敬畏的。 在那个时候,世子起事的条件并不具备! 但今时不同往日! 恩师牧斋先生已经告知臣: 王国梓此人极为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逆耳忠言;且行事跋扈霸道,不给人留余地。 加之,此人向来重武轻文,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他向来只会一味蛮干。 如果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他为了掩盖问题,常常会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这样暴戾恣睢之人上位,只会将主圣臣贤的盛世搅得一团糟,致使生灵涂炭! 所以,臣才说: 世子起事的时机已然成熟!” 朱由榔听罢,兴奋的直接站起了身,躬身做了一个揖: “小王虽不才,倒也知道纲常有序的道理。 大明唯有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方能长治久安。 今日听先生一席话,小王深受教诲。 小王自当义不容辞,敢为天下先! 只是,广西毕竟贫瘠,先生有何教小王?” 瞿式耜笑吟吟的道: “世子不用操心。 臣说时机已经成熟,自然有道理! 因为这不仅仅是您一个人的事,很多仁人志士也在为此奔走呼号。 经过恩师等贤达的努力,已经为殿下带来了强援!” 说罢,他拿出一张舆图,在江西那里点了一下,解释道: “首先,江西的左良玉恐怕已经时日无多。 其子左梦庚曾受到过王国梓的折辱,竟当着他的面活剐了左军外五营的大校之一——金声桓。 此事一直被左梦庚引为平生之耻。” 朱由榔毕竟还没昏了头,有些迟疑的道: “平贼将军名声可不怎么好,加之他在汉阳军面前可是屡战屡败。 小王怕他到时候反戈一击,那我等可就孤立无援、陷入绝境了。” 瞿式耜悠悠的道: “左梦庚这个人志大才疏。 如果左良玉一死,左军部必将分崩离析。 左梦庚如果想要将外营捏合到一起,必然通过对外用兵,借以掩盖内部矛盾。 而且,左军背后的金主,正是晋商和两淮盐商。 他们与王国梓在钱庄、私盐等生意上,已经起了无数的龌龊;加之,王国梓倒行逆施,正在强推商税,更是戳中了商贾的肺管子。 可以说,这些商贾已经成为了王国梓的生死仇敌,自然会全力支持左梦庚用兵。” 朱由榔听罢,才彻底放了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王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瞿式耜笑吟吟的道: “这还不止呢。 我有一个师弟叫做郑森,正是福建郑氏的继承人。 王国梓在海贸这一块与郑氏时有摩擦;双方也是势同水火。 恩师可以引荐郑氏,让他成为世子的又一助力!” 朱由榔闻言大喜: “有了这两个强援,何愁大事不成!” 瞿式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继续开口道: “除了内援之外,世子还有外援。” “外援? 先生说的难道是满清? 这可不成! 在小王看来,陛下的联虏平寇策略就是在与虎谋皮。 小王虽不孝,但还不想成为朱家的罪人,令祖宗蒙羞!” 瞿式耜见他会错了意,忙解释道: “这个外援不是满清,而是蚝境的西夷人。” “蚝境? 这是在哪里?” 瞿式耜点了点舆图的东南角,解释道: “蚝境又称濠镜澳、香山澳,隶属广东香山县管辖。 西夷人曾借口晾晒货物,申请在那里暂住。 因他们事先贿赂了地方官,所以顺利滞留在了那里。 今年年初,西夷人贿赂官员的事情终于败露,香山知县只能谎称收上来的银子是租用土地的租金,准备上交国库。 正好当时先帝下旨让左良玉北上勤王;而他却借口没有开拔银子,士卒不肯动身。 在时任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的撮合下,先帝决定将这笔银子运去江西,以解燃眉之急。 这笔银子由何令嘉带着三千士卒护送。 结果何令嘉因饮酒误事,被张献忠找准时机全歼,这笔银子也就不知所踪。 听说,王国梓对台湾、濠镜澳被西夷人所占很是不满,已经责令郑芝龙和香山知县收回。 但西夷人已经交了租金,却无法在濠镜澳滞留,他们自然不满。 所以,殿下也可引他们为外援!” 朱由榔有些不屑的道: “区区西夷人,也敢在我中华大地上放肆!” 瞿式耜忙解释道: “殿下,切不可小看了西夷人。 王国梓能在大明无往而不利,都是靠着汉阳军。 汉阳军之所以百战百胜,就是因为他们手中的火器。 臣听闻,西夷人的火器,较之我大明要先进、犀利。 如果殿下能将那些弹丸之地割给西夷人,借以让他们提供火器。 那样,汉阳军在我勤王大军面前,也就没了优势可言。 到时候,就是王国梓命丧之时!” “好!小王都听先生的! 对了,咱们广西对朝堂更迭的态度又是如何,先生可知晓?” 闻言,瞿式耜第一次沉默了。 “三司官员定然是踊跃支持者众,沉默者寡。 只要掌握了驻军和几处关键衙门,自然无往不利!” “……” 第275章 叛乱 听到先生不再如同先前般斩钉截铁,朱由榔便疑心瞿式耜并不像口中说的那样可以完全控制一省的军政大权。 广西可是自己的基本盘。 如果这里都无法掌控,那还谈什么君临天下。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开始晦暗起来,将早已想好的计策说了出来: “先生,以依小王看,你我可以找个借口,将广西所有的三司官员和文武大臣都召集起来,然后以皇上并非先帝亲子的名义起兵!” 瞿式耜一听,皱起眉头道: “这恐怕不妥吧! 陛下是先帝的嫡子,这是无数大臣和内侍在他登基前,都已核勘过的。 如此说法,恐怕没人会相信。” 朱由榔一脸狠厉的道: “先生,您别忘了,当初京城失陷,是王国梓北上迎回的太子和诸王。 他有没有中途让人冒名顶替,谁都不知道。 况且,我们只需要一个借口,真相并不那么重要! 您恐怕还不知道吧。 武昌的楚王并不是太祖苗裔。 但他有了一个强力的女婿后,还不是堂而皇之的继续当他的楚王。 历史,终究还是胜利者书写的!” 瞿式耜:“……” 不得不说,他对自己的这个学生有点刮目相看了。 他也是一个狠人,觉得朱由榔说的话有理,遂接口道: “此计可行。 正好朝廷的赠谥已经下来了。 按照流程,谥宝需要放置于坟园中。 世子可以以此为借口,邀请文武大臣前来观礼。 到时候,再当庭安排几个太监,让他们向大臣昭告真相,立誓起兵。 若文武大臣中有不从者,则立杀无赦,并夺其手中印信,以驱官兵。 而且,现在起兵还有一个优势: 已经快十月了,北方早已进入了冬季;我广西兵不耐寒,去了北边于我不利。 正好,皇宫就在南京,我们可以避免孤军深入的风险。 只要我们打下了南京,殿下立即就能登基为帝。 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殿下的大事定能水到渠成!” “好,一切听先生安排!” …… 瞿式耜对形势的判断,还是过于乐观了亿点点。 同时,他身上也有所有文人的通病: 一说就会,一做就废! 本以为广西军政皆操于己手,起事之后定能应者云集。 但实际的情况却让他很受伤。 虽然很快掌控了广西的军队,但各地方官员对他们起事,大多抱着不支持、不反对、更不愿意担责的态度。 除了极少数踊跃支持以外,大部分官员都是沉默以对。 朱由榔还得注重自己的名声,不可能真将这些官员赶尽杀绝,最后只得将他们软禁起来了事。 接下来,瞿式耜效仿骆宾王,以朱由榔的名义,亲手写下了讨逆檄文,昭告天下: “……本朝太祖洪武扫荡群夷、北击蒙古,方得克复中原,开三百年未有之盛世,造亿兆百姓之福祉;此诚继往开来之盛主也。 自太祖以来十数代,历朝圣天子皆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秩序井然,犹如冠履之不可倒置也。 然,今有王贼窃太祖之嗣,乱君臣之序;扶植非皇室苗裔以传嗣、毁先贤之伦常,致使皇陵玷污、文庙狼藉……尊武毁儒……生民涂炭、四野板荡…… 由榔虽不肖,今秉承古之圣贤之道、太祖仁爱民本之心,以及天下兆亿生民之群托,立誓靖难。 今我军民用命、百姓归心,先克复江南各省;指日北征,匡扶社稷,上慰诸皇在天之灵,下解百姓涂炭之苦…… ……传檄告谕,遍示知悉!” …… 这份讨逆檄文一经公布,立马就有江西的左梦庚、福建的郑芝龙响应。 他们均公开表示接受朱由榔的诏令,准备一起讨逆。 但南方的其他省份却都拒收乱命,纷纷闭门守城,以拒乱兵。 …… 正式靖难后,朱由榔并没有立即北上;而是听取了瞿式耜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的建议,准备先朝广东廉州府下手。 这里虽然隶属广东“十府一州”之一,但几乎相当于广东的一块飞地。 后世,这里还真的被划归广西了。 朱由榔首要目标定在这里,自然知道这里守卫薄弱,可以起个好头。 一开始,廉州府也是紧闭城门。 但奈何城中的海贸世家以及本地商贾早已收买了泼皮无赖在城中放火;并蛊惑人心,造谣陛下非先帝血脉。 其实,谁当这个皇帝,廉州府的老百姓都不关心。 这里靠近南海,主要生活着以渔猎为主业的蛋民,以煮海为盐的盐民,以及从占城迁来从事渔猎的“番民”,还有纵横海上、行踪不定、从事抢掠的海盗。 说实话,这些人对大明的归属感都不强。 廉州知府和卫所指挥使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得到大军压境的消息后,他们未战先怯,就悄悄溜走了,直奔隔壁的雷州府。 同知见本地的军政一把手都溜了,他也躺平,直接选择了投降! 就这样,朱由榔首战告捷,立马气势大盛;他接着就要东进,想要继续攻占雷州府。 在此期间,瞿式耜还组织了一大批老乡贤和豪商巨贾,在这些人造势和簇拥下,朱由榔和他们好好表演了一番三进三让,最终就任“监国”,并领天下兵马大都督、讨逆靖难大将军。 簇拥他登位的一众功臣,也是各有封赏: 其中,瞿式耜被授予首辅统摄百官;郑芝龙为左柱国,并暂摄海军大都督;左梦庚为右柱国,并领讨逆先锋官! 一时间,这位历史上的“走天子”,很快就把自己的草台班子搭建起来了! …… 当朱由榔伙同左梦庚、郑芝龙造反的消息传到了南京,众人都是一阵心惊。 …… 户部尚书府内。 一个老者对着钱谦益拱了拱手道: “钱尚书,你让老夫传话给左良玉,我已经做到了。 现在,你是不是履行承诺,将犬子从刑部大牢中救出来?” 钱谦益笑吟吟的道: “沈员外不必着急。 老夫已经疏通了刑部,马上就可以将贵公子替换出来。”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第276章 送别吕大器 待钱谦益将沈家家主送上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马车后,他立马让人将东林诸贤悄悄请到了秦淮河的一处画舫中。 很快,吕大器就第一个到了。 他因前番弹劾马士英,已经被朝廷夺职削籍,成了南京城的一介富贵闲人。 不多时,解学龙等人也各自低调的来到了画舫上。 众人寒暄时,面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 吕大器朝着钱谦益拱了拱手,一脸钦佩的道: “牧斋先生不愧是我东林魁首,下的好大一盘棋。 当小弟看到那篇由稼轩起草的讨逆雄文后,恨不能立即赶赴广西,助桂藩世子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他还摇头晃脑的背诵了起来: “……王贼窃太祖之嗣,坏君臣之序;乱皇室之传嗣、毁先贤之伦常,致使皇陵玷污、文庙狼藉……尊武毁儒……生民涂炭、四野板荡…… 好好! 为此雄文,诸公当共饮以贺!” 说完,他还真的一口干了杯中酒! 钱谦益听到吕大器如此夸赞自己的弟子,陪饮了一杯,心中也是十分得意。 不过,君子讲究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他故作谦虚的道: “我等东林诸公宗旨一直没变: 政事归于六部,公论付之言官! 所以,反对奸佞已经不是一人一家的事情。 如今,桂世子已经起事,我等仁人志士自当共襄盛举,助世子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他对着吕大器满怀期待的道: “俨若贤弟,愚兄正有一件事需拜托你。” 吕大器近来被削职,很是苦闷。 听到大佬似乎要为自己谋划起复,立马慷慨激昂的道: “能用有用之躯为锄奸献上一份力,小弟义不容辞!” 一众东林君子听到吕大器的表态后,纷纷不要钱似的夸了起来: “俨若兄疾恶如仇、清正刚猛,实乃我东林的楷模!” “贤兄之心神目力,乃当世之真冢宰、真辅弼也!” “……” 吕大器倒也大气,所有好话都照单全收。 一时间,画舫里相互恭维声响成一片,到处都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钱大佬还有正事要讲,遂挥手制止了大家相互吹捧,对着有些飘飘然的吕大器道: “贤弟曾担任湖广、安庆等地总督,似乎跟左良玉父子有旧?” 吕大器捋了捋胡须,笑吟吟的道: “牧斋先生所言不差! 左梦庚曾想拜小弟为师。 只是小弟看他资质驽钝,这才没有答应。 想不到在这一次讨逆中,他们父子倒也深明大义,也不枉小弟曾教诲过他们一番。 哼哼,如果他们在大义面前还想袖手旁观,那小弟一纸书信送到江西,他们必定弃暗投明!” 钱谦益:“……”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左氏父子都是见钱眼开之辈。 这次要不是晋商和两淮盐商送过去百万两银子,我倒要看看: 你的一纸空文,是否真能指使得动他们! …… 钱大佬虽然心中对吕大器的话很是鄙夷,口中却继续恭维道: “俨若老弟,左氏父子都是反复无常之辈,且寡断少谋! 愚兄的意思,你能否移驾九江坐镇指挥,以免耽误了讨贼大业?” 吕大器:“……” 他此时可不想去江西,更不想以一介白身去见左氏父子。 曾经的刘泽清已经用血淋淋的事实说明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这些藩镇在用得上文官的时候,可以将你高高捧起;当你以为他们是你的门下走狗时,他们也会在你妨害他们的时候,将你重重摔下! 而且,他也算明末知兵事的几个文臣之一;但正因为清楚,他才更不想直面汉阳兵。 看到吕大器一脸便秘的样子,解学龙向钱谦益递了个眼色,笑吟吟的点了点头,表示: 他姓解,劝说吕大器的这个问题,他也有解! 钱大佬见此,也隐晦的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自由发挥。 于是,解学龙立马换了一副阴郁的脸色,故作担心的道: “俨若兄,我等都知道你与左良玉父子有旧;难保那人的爪牙不知道此事。 现在桂藩世子早已大封群臣,他与左氏父子结盟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 你现在无官一身轻,正好去江西避一避,也免得有人上门找麻烦! 牧斋先生这样安排,也是拳拳维护之心!” 吕大器:“……” 他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一时间,他只觉得脊背发凉,忙拱了拱手道: “二位贤兄说得对! 贤弟觉得: 个人安危是小,讨逆大业为大。 小弟此时最担心的,还是左氏父子行差踏错,耽误了我等的大业!” 他的话虽说得义正辞严,但坐立难安的模样早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钱大佬故作不见,悠悠的道: “愚兄的弟子郑森在南京还留了人,可以帮忙送贤弟尽快出城!” 吕大器闻言,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起身对着众人作了一揖,急切的道: “战局风云变幻,小弟现在已是坐立难安,这就提前告辞! 诸位贤兄留步!” …… 看着吕大器慌张失措地离开,解学龙幽幽开口道: “也不知道俨若兄是否可以调得动左氏父子。” 钱大佬笑吟吟的道: “让俨若贤弟过去,只不过是当个联络人而已。 真正能调动左氏父子的,还是金银。 说起这个,愚兄倒是有另一件事需要拜托贤弟。” “牧斋兄请说。” “刑部大牢中关着沈家的子弟。 沈家对讨逆大业非常支持,我等也不能让这等义商吃亏。 贤弟是刑部侍郎,是否能网开一面,放了沈二?” 解学龙一听,立马面露难色。 他幽幽一叹,开口道: “这个钦犯马士英可是盯得紧。 小弟虽有心相助,恐怕也有心无力!” 钱谦益忙道: “贤弟的难处,愚兄又如何不知! 沈家有一个替身,可以代沈二赴死! 只要贤弟能让沈家的人进入大牢将两人调换过来,其他事情他们可自行处置。” 解学龙迟疑的道: “沈家竟然能找到这样的忠仆?! 不过,任何人面对生死都有反水的可能。 如果这个替身在牢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到时候牵连小弟倒是没什么;坏了贤兄的大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钱谦益:“……” 他自然听出来解学龙的意思。 这件事如果要让他担风险,那就免谈! 哼,真是一群真君子! 第277章 九敏 钱谦益虽心中腹诽解学龙难堪大任,但为了打消他的顾虑,还是肃然解释道: “贤弟尽管放心! 你我能考虑到的事情,沈家主自然也考虑到了。 那名替身已经被下了药,彻底变成了一个傻子。 如今,只要有人问他话,他只会说: ‘我叫沈二,家父沈芜梁,家住淮安……’ 只要贤弟在监牢中安排一场躲猫猫,说是其他案犯将他给打傻了,那又有谁会去怀疑这个‘沈二’的身份呢!” 躲猫猫? 解学龙嘴角抽了抽,心中腹诽道: 这种借口狗都不信,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嘛?! “牧斋兄,小弟还是想个其他法子糊弄吧!” “麻烦贤弟了!” 解学龙:……淦!看来你就等着我这句话呢! 他咬了咬牙道: “牧斋兄,监牢每天卯时会有人过来收夜香,那个收金汁的叫做阿吉,老实胆小。 沈家要想将人换出去,可以收买了他,让他将替身装进恭桶送进来。 然后,再将沈家子放进恭桶送出去。 不过,恭桶那味儿可冲了,就是不知道沈二公子受不受得了?” 钱谦益:“……” 他迟疑的道: “这个法子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过于的腌臜。 贤弟,还有没有其他清爽点的法子?” 解学龙:“……” 他苦笑道: “监牢重地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的。 小弟这个法子,还要沈家先将阿吉给买通;事后为了不泄密,还得做好收尾工作! 否则,你我都逃不了被追责!” 钱谦益听罢,觉得有理,一脸冷厉的道: “这些事沈家会处理干净,咱们手中最好别沾染上血!” 解学龙:……咦!钱牧斋,你可真狠! 我的意思是给阿吉一笔银子,让他远远的离开南京;我可没让你一步到位,直接让他离开世上! 论狠厉,还得是你钱牧斋! …… 另一边,驸马府别院。 王国梓此时也召集了一众心腹在议事。 黄得功见王国梓正笑吟吟的看着檄文,有些疑惑的道: “驸马爷,不过是一个酸儒的犬吠,您又何必看半天。 要我说,咱们就得马上出兵,将朱由榔、左良玉和郑芝龙都给一勺烩了。 这样,大明才能真正一统。” 王国梓悠悠的评价道: “瞿式耜还是有才能的,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正所谓: 明月依稀仍在,山河一再减半! 消灭一个朱由榔只是治标,说不得还有千千万万个朱由榔藏在幕后。 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潜在的敌人都引出来!” “驸马爷的意思是……” 王国梓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 “袁步屈呢?他现在在哪里效力?” 马进忠笑吟吟的道: “驸马爷又准备让他去坑谁? 您忘了,离开京师的时候,您不是招收了上百名秀才嘛。 他已经留在京师,在那个什么培训班做了一个授课的博士。 我当时就好奇: 您是不是嫌身边的神棍不够,要培养一批算命先生呢!” 王国梓:“……” “没事就多读点书吧! 对了,惠登相给我引荐了袁步屈这样的人才,替我解决了李自成。 你手下应该也是藏龙卧虎,不缺像他那样的才俊吧?” 马进忠:“……” 他心中腹诽道: 早知道,自己就不插嘴了! “驸马爷,我手下的光棍、恶棍和讼棍都有,就是没有神棍。 您看……” “讼棍也行,找个时间你带他来见我!” 说到这里,王国梓面色一肃,平淡的道: “你刚刚说到恶棍,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因为要处理晋商和盐商,没来得及对队伍进行整肃。 正好现在有闲暇,可以处理一番。” 说罢,他对着一旁的黄月桂道: “你去将上次审问鞑子细作的口供取过来。” 黄月桂见驸马爷脸色冷了下来,忙低眉顺眼的道: “是!” 不多会儿,王国梓拿着口供,将里面标红的抽了出来,递给黄得功和马进忠,幽幽开口道: “黄师长,我是没想到你的手下还有这么喜欢逛秦淮河的副连长。 哼哼,为了一个鞑子的细作,他连自己的配枪都送出去了。 他这是自身子弹储备不够,要拿我汉阳军的军械来凑?!” 黄得功脸色涨红的看着供词,讷讷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一脸惭愧的道: “驸马爷,我没想到手下竟然会出这种败类。 我给驸马爷丢脸了、也给汉阳军丢脸了!” 一旁的马进忠还想插科打诨,将事情给糊弄过去。 没想到王国梓直接又将矛头指向了他: “黄师长一直守卫南京,手底下有人长期受到策反,出现一两个败类并不奇怪。 马师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为什么你的部下刚刚接管南京,就出现了城防官收受贿赂,直接让商队免税入城的事!” 马进忠:“……” 他没想到部下也这么不给自己长脸。 看着手下两员大将都一脸愧色的低垂着头,王国梓对着一旁的黄月桂道: “你说说丢失枪械应该如何处置?” 黄月桂肃然的道: “枪是我汉阳军士卒的第二生命,哪怕睡着也要死死抱紧!” 王国梓面无表情的对着黄得功道: “黄师长,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黄得功立马肃然道: “是! 这上面说的人,回去后职部就毙了他们!” 王国梓听罢,幽幽的道: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除了罪大恶极的,其他还是惩戒和教育相结合,给他们一次机会。 听好,是唯一一次机会!” 说罢,他笑吟吟的问起黄月桂: “收受贿赂,又该如何惩戒?” 黄月桂一本正经的道: “当打板子!” “什么标准?” “一百两一板子!”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开口道: “我也要做个表率。 来人,将黄总管带下去打板子吧。” 黄月桂:“……” 他只觉得脊背发寒,突然想到了上次驸马爷指点他财路时说的话: 要受点皮肉之苦! 原来,这句话是应在这里了! 自己这算不算是请君入瓮?! 如果按照一百两一板子的标准,那他岂不是得被打一千多板子! 驸马爷,不要呀,九敏! 第278章 军改 听着书房外凄厉的惨叫声,黄得功等人都是心中一凛: 驸马爷狠起来,竟然连身边人都打! 王国梓却是满头黑线。 孙不二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他意思意思就得了。 这要真把黄月桂打坏了,谁替自己去管理商社! …… 门外,孙不二正小声对着黄月桂道: “叫的再凄厉一些。 驸马爷赏你板子,那是爱护你! 他让我跟你提前通气,并准备了这么厚的布给你垫着,还不够你嘚瑟的。 你这时候要明白他的意图: 这是在杀鸡儆猴! 如果你没卖力的叫几声,岂不是辜负了驸马爷的一片维护之心,别人也认为你没有真心悔过!” “啊~啊~” 黄月桂大声的惨叫了两声后,有些不忿的小声道: “什么杀鸡儆猴?我是鸡还是猴?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这叫以儆效尤!” 说罢,他又大声的哀嚎了起来;演技之浮夸,实在是让人没眼看! …… 半晌后,终于有一个士卒过来传话道: “驸马爷说了,剩下的板子暂时先寄存着。 如果黄总管以后还敢再犯,再着实用力打!” “是!” …… 此时的书房内,气氛有些压抑。 王国梓这招敲山震虎,显然起到了作用。 此时,他对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吴珄问道: “吴阁老,上次拜托你草拟的退役官兵安置和兵制改革方略,你那边可有眉目了?” 吴珄立即回禀道: “已经草拟了一份方案,正要禀告驸马爷;同时也想跟二位师长通通气。” 黄得功和马进忠听到有什么兵制改革,都震惊不已: 这不应该是军队内部讨论拟定的嘛,怎么交给文官来草拟? 驸马爷看来是对汉阳军有大动作! 难道以后又要回到以文御武的老路上来? …… 此时的吴珄,显然没有要照顾他们二人情绪的意思,肃然开口道: “汉阳军现有伤残士卒386人,未在龟山军事学院进修且年龄超过40岁的士卒超过五万。 他们的籍贯主要集中在北直隶、山东、河南、安徽、南直隶以及湖广。 我的设想是: 在湖广推行慈幼院试点,经费由朝廷和地方士绅共同提供;让这些伤残士卒在慈幼院当个管事,领一份津贴,让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至于那五万多士卒,可以分批次安排退役。 退下来的士卒,可综合考虑籍贯、个人能力等进行分流。 首先,那些忠义之士,可分配去原籍,担任里长、甲长;特别优秀的可以担任乡正和保正。 其他能力一般的,可以酌情安排进驸马爷的各处工坊……” 这又是一次敲打! 黄得功和马进忠对视了一眼。 与马进忠相比,黄得功的部下多是跟着他的积年老卒,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更大。 所以,他赶紧上前道: “驸马爷,这眼看着马上就要有大战。 这时候遣散这些老兵,是不是太过的可惜?” 王国梓悠悠的道: “这些士卒跟着咱们南征北战,一路艰辛走下来,也不容易! 他们这个年纪,也到了回乡过安生日子的时候了! 湖广、安徽、河南等地的新兵招募正在进行中;并且,龟山学院又有一批学员即将毕业。 兵员和战斗力的问题,你们无须担心,会有后来者及时补上。” 吴珄也开口解释道: “两位师长不必担心这些士卒的安置问题,驸马爷肯定不会让自己的手下流血流汗又流泪的! 他们都可谓劳苦功高;驸马爷对他们的安置,也不算委屈了这些英雄。 要知道,里长是一村之首,乡正更是一乡之首。 这些人退下来后,也算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了!” 黄得功静下心来一想,如果抛去其他因素,这个安置还真的算很不错了! 眼看着黄得功和马进忠都不十分抵触这个方案,王国梓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也透露了部分自己的真实想法: “大明的现状,想必大家也清楚: 皇权不下乡,士绅管四方! 这在我看来,是不正常的! 我让这些跟着我的士卒去基层担任乡正、里长;除了补偿他们的功劳外,也是让他们作为我的耳目,替我盯着乡里。 要知道: 下情不上通,谓之阻;上情不下达,谓之塞! 唯有言路通畅,才能政通人和!” 听了王国梓的解释后,黄得功和马进忠才放下了最后一丝芥蒂,双双站起身躬身一礼道: “职部替那些退役的士卒感谢驸马爷!” 同时,马进忠略微一沉思,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驸马爷,这些退役的士卒虽能收集舆情,传达政令。 但他们毕竟形单影只;面对地方宗社势力,恐怕也会力不从心!” 王国梓听罢,觉得马进忠还是很有头脑的,继续解释道: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布置了。 这事还是当初你、惠登相和张国祥替我办的。” 马进忠有些迟疑的道: “驸马爷说的,可是在京师设立的培训班?” 王国梓肯定的点了点头道: “这些秀才考核合格后,将会安置到县衙任从九品的吏员。 他们和这些退役士卒将是管理县乡两级的两个抓手。 只要他们彼此通力协作,那地方稳定的目标算是完成了大半!” 刚刚还有点看笑话的吴珄,被这个胥吏培训班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他只觉得无比震惊! 这个驸马爷可真是敢想敢做。 并且,最有意思的是: 涉及兵制改革这一块,他让自己一个文官来操刀;而对地方吏员的培训考核,他又假手汉阳军。 这除了是文武相融合的例证之外,何尝不是文武之间的平衡和牵制! 听了王国梓的解释,马进忠一改刚刚的阴霾,饶有兴趣的问道: “驸马爷、吴阁老,这兵制改革还有哪些?” 吴珄也回过神来,看到王国梓微微颔首,他继续道: “首先,汉阳军将改称国防军,军种有两个: 陆军和水师! 各军种又分常备和预备役两种。 考虑到水师草创,暂时都是常备……” 第279章 军改(2) 此时的书房内,吴珄正针对兵制改革侃侃而谈: “……陆军中,常备军以团为单位。 上面可以按照具体的作战计划,组建旅、加强旅和师。 水师以分舰队为基本作战单位;根据作战要求,可以组建支舰队、舰队!” 马进忠闻言,心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有些幽怨的道: “驸马爷,国防军是不是以后就不再需要我等这些常设师长了? 我等是不是也应该随着那五万士卒一样,主动退役让贤?” 一旁的黄得功听他说的如此直白,连连向他使眼色。 不过此时的马进忠,却犹如未见! 王国梓虽然不允许出现老牛拉大车的情形,但也不是鸟尽弓藏之人。 他笑吟吟的道: “哈哈,你们都是跟着我的老人。 虎山,你也不用给葵宇打眼色了。 我是什么人,他可是比你了解的清楚。” 说到这里,他一脸肃然的道: “葵宇是了解我的,我可做不出鸟尽弓藏的事! 你们尽管放心,想留在军中,你们仍然是威名赫赫的一师之长。 如果你们在军中累了,我也有好去处留给大家。 之后,朝廷会正式设立内阁和枢密院这两个一级行政机构。 其中,内阁中有关军机兵备的政务处置和政策制定等职责将分出来,交由枢密院接手。 也就是说,枢密院将是国朝军机事务的最高机构。” 马进忠听罢,知道驸马爷对他们这些老人也有安排,遂放下了大半的心。 他如释重负的含笑问道: “那五军都督府是不是就要裁撤了?” 王国梓摇了摇头道: “就像内阁之下有六部一样,枢密院下面有五军都督府也不稀奇。 不过,它们的职责却要重新拟定: 吴阁老,我提一点意见: 以后,左军都督掌管陆军,右军都督掌管水师,前军都督负责协助枢密院掌管军政,后军都督主要负责军械等后勤保障。 至于中军都督,则负责掌控军令。” 吴珄听罢,有些迟疑的道: “如果按照驸马爷的要求,将军机兵备职责从内阁中剥离,那兵部又该如何厘定?” “兵部仍然作为内阁六部之一;但它的职责,却要细化。 像全国的驿站需要重新建立起来,这事就由兵部继续管着;此外,兵员的招募也由兵部来负责。 另外,兵部虽无统兵之权,但可对前、中、后都督府进行监督,对军令、军政和军械进行监察!” 众人听罢,都没什么异议。 吴珄一直明白: 王国梓非常的强势! 如今,内阁虽然没了军机兵备的决策权,但还保留着兵部对军事的监察权,还算可以接受! 至于黄得功和马进忠,他们本以为军队中师、旅不常设,会影响到他们的前程。 但如果可以迈进中枢,与内阁成员、六部尚书平起平坐,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要知道,随着大明战事进入尾声,他们的上升空间已经非常有限了。 以后天下承平,他们留在军中似乎也没什么大的作为! 难道是像以前的大明军将一样喝兵血? 黄月桂的前车之鉴,可就在眼前! …… 见大家都没什么异议,王国梓继续道: “汉阳兵工厂的产出毕竟有限。 以后,只有常备军才能装备火枪火炮;至于地方上的守备团,仍然使用冷兵器。 至于水师,由工部招募造船工匠,由后军都督府提供图纸、技术和资金,建造国朝的新水师!” 黄得功闻言,立马想起了前事,开口问道: “驸马爷,这水师的士卒要如何招募?” “主要的成员还是由龟山学院培训。 如果你们觉得有什么合适的人,也可以推荐!” “您还记得上次的金龙帮嘛? 他们自己就有路子进行海贸,手下也有一批成熟的水手。 职部倒是可以跟焦公礼再谈谈。” 王国梓闻言,点了点头道: “能成自然好。 如果不成,那也不必强求! 说起士卒和军官的培训,就涉及军改的第二项内容了。 吴阁老,你给大伙儿说说!” “是! 军改的第二项内容,就是取消武举。” 此时的吴珄,早已没了一开始的兴头。 这武举都要改了,难保以后科举不会变革。 这事已经有苗头了! 那个设在京师的训练班,秀才顺利结业后就能入仕当官。 虽然品级只有从九品,但怎么说那也是官! “废武举?” 汉阳军高层中,唯一一个武举出仕的就是第一师师长崔文荣。 所以,针对这一条,马进忠和黄得功虽觉得诧异,但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王国梓开口解释道: “孙子有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所以,像兵法教育这一块,实在不好由民间私相授受,还是收归朝廷为好。 你们也看到了,从龟山学院出来的学子,并不比军将世家出来的人差。 我的设想是将龟山学院进行拆分,然后再按照不同的培养计划,进行专业的学习。 首先,最基层是在各省设立讲武堂,培养合格的士卒。 这些士卒毕业后进入国防军服役。 服役期间,考核优异者可以进入陆军步兵学院。 这个学院是培养基层指挥军官的学校,校址暂时就设在汉阳。 之后,如果国防军中出现优秀的中基层军官,可以推荐到陆军指挥学院学习、深造。 这个学院的目的,是培养军中中高级指挥军官和作战参谋。 以上的步兵学院和指挥学院的编练习册,我已拟好,将会发给国防军的几位师长先行阅览。 待定稿后,将正式付梓! 大家放心,这套教材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大家都是作者。 国防军以后的将领,都将是各位的学生。” 黄得功听罢,一脸激动的道: “没想到我一个大老粗,还有当教师爷的一天!” 马进忠则想的更深一层,立马对着王国梓恭维道: “我看,这两个学院的校长,非驸马爷莫属。 这以后军中的将领,那可都是天子门生了!” 黄得功听罢,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大逼兜子: 是呀! 听到这个消息,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想起驸马爷呢! 看来,以后追求进步,还得向身边这位马尽忠看齐! 第280章 金角银边草肚皮 汉阳,驸马府。 黄月英正在陪着朱凤德做针线。 此时,小婢女将窗前的一盆凤凰振羽稍稍移了些位置,见屋内的光线又好了几分,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朱凤德道: “公主,这是暖房刚刚送过来的几盆菊花,开得正艳。 听说还有西湖柳月、玉壶春和绿牡丹。 您要不要歇一歇眼睛,趁着现在外面风小了些,婢子陪您去暖房看看花吧。 驸马爷临走时可是千叮呤万嘱咐,您每天都要花些时间走动走动。” 说话间的工夫,她已经递上了一杯绿茶,笑嘻嘻的道: “这是驸马爷专门让人送来的六安瓜片。 他说喝绿茶对您和小世子都好,就是不能多饮。 嘻嘻,驸马爷对您可真好!” 朱凤德接过茶杯喝了几口,然后就继续摩挲着手中还未完工的刻丝小袄,只见上面已经绣好了二十几个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小童。 “看着娘让针线房送过来的百子戏婴小袄,我本以为绣起来应该很简单。 没想到,却是如此的费功夫!” 说罢,她轻柔的将手放在腹部,悠悠的道: “我还是希望他能穿上自己娘亲做的衣服。” 说话间的工夫,已经有婢女来禀事,并送来了两封信。 黄月英接过信,查看了一下上面的火漆,一脸雀跃的道: “公主,是驸马爷的信。 还有,婢子的哥哥也写信回来了。” 说罢,她就将王国梓的信递了过去。 朱凤德见状,对着她悠悠的道: “你将相公的信放我的梳妆台上即可。” “嘻嘻,说不得驸马爷又给您写了新的话本子呢! 哼哼,上次的法海就不应该收了白娘子!” 朱凤德见小婢女嫉恶如仇的样子,幽幽开口道: “相公的那《白娘子传奇》,只是穿凿附会的故事而已。 法海禅师可是唐朝时的宰相之子,替皇子出家祈福。 他自身苦行得道,是受到整个江苏民众敬仰的禅宗开山祖师。 我可没听说过,这位得道高僧曾经拆散过别人的家庭。 你放心吧,相公持身守正,不会被哪个女妖精迷住的。” 黄月英将王国梓的信放好后,就笑吟吟的对着朱凤德道: “嘻嘻,婢子可是拜托了哥哥,要照顾好驸马爷的生活起居。 一定……一定不要让驸马府出现家宅不宁的事情。” 朱凤德一边继续做着针线,一边悠悠的道: “没想到,你还在相公身边安排了耳报神。” 说话间的工夫,黄月英已经拆开信,快速的看了起来。 信中,黄月桂提及了隆武帝逊位以及公推大典的事,甚至还提到了南边桂藩造反的事情。 此外,他还提及了秀才培训班和兵制改革。 这封信可谓是事无巨细,将王国梓在京师、南京的重要大事都记录了一遍。 黄月英对政事并不关心,朱凤德却听出了几分异样来。 此时,小婢女有些幽怨的道: “公主,既然皇帝老爷都准备逊位给您了,驸马爷怎么还不回汉阳接您去南京或是京师登基呀。 他这次外出,可是有四个月没回来见您了!” 朱凤德幽幽的道: “相公是办大事的人。 他的这些谋划,可不是无的放矢。 记得之前想和他手谈几局,他总借口不擅长此道。 从现在的种种布局来看,他可真是深谙围棋的精要。” 小婢女对政事不关心,却喜欢听驸马爷的事。 她一脸激动的道: “公主,你就给婢子说说: 驸马爷又下了什么好棋。” 朱凤德一边继续绣着小袄,一边悠悠的道: “对弈之道,讲究一个‘金角银边草肚皮’。 你家驸马爷步步为营,可不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在谋划嘛。” 黄月英一脸崇拜的道: “驸马爷厉害,那也要有知音才行。 公主殿下就是驸马爷最好的知音。 公主,这所谓的金角是哪里呀?” 朱凤德看着小迷妹的星星眼,悠悠开口道: “以大明为棋盘,金角就是湖广。 这里身处九省通衢之地,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也是相公和驸马府的立身根本。 自守卫武昌、抗击张献忠开始,到最终成功围剿八大王为止,中间还经历了击败兵痞等的袭扰。 可以说,湖广是这乱世中最先安定下来的。 接下来,相公又在这里改进农具、兴修水利、良种培育,加之推行轻徭薄赋…… 这一系列的举措,迅速稳定了湖广的大局,使得生民有依。 如今的湖广,政通人和,百业俱兴,生民无不感恩他的所作所为。 可以说,这里已经成了他最坚实的金角!” 黄月英:……虽然听不懂公主的话,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嗯,公主和驸马爷都好厉害! “接下来的银边,一共有两条。 其中之一就是九边、河套一线。 相公故意放袁宗第和李自成进入草原,未尝没有让他们牵制蒙古,又彼此相互牵制的意思。 草原能为中原提供战马和牛羊,而中原能为草原提供粮食、食盐等必需品。 控制了这一线,就能安定北方。 而要想控制这条银边,最重要的就是互市;这也就解释了相公为什么要对晋商下手。 至于另一条银边,就是驸马府正在进行的海贸。 从辽东到山东、从北直隶到南直隶,甚至之后的福建、两广。 你就看着吧,现在桂藩虽然得到了海贸世家的支持,甚至福建的郑芝龙都亲自下场了。 但这些商贾为了从我们手中获得货物与西夷人交易,最终还是会放弃桂藩的。 否则,相公估计就要扶植新一批海商取而代之了! 相比于九边这条线,无疑这条银边更加的富庶、也更加的重要!” 黄月英既惊且喜的道: “这条商路还是公主殿下当时开辟的呢! 公主,如果说驸马爷是当世英豪,您也是女中诸葛、他的贤内助!” 朱凤德听罢,含笑道: “至于最后剩下的广西、云贵等地,就是草肚皮了。 无论这里如何争斗,只要时机成熟,所有势力都构不成威胁!” 第281章 串联 驸马府内院。 主仆正在说话的时候,黄月英不经意扫了信的最后一页,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继而,她很隐晦的将信塞入袖口,笑吟吟的道: “公主,这茶水都凉了,婢子去重新沏一壶吧!” 黄月英总角之龄就跟着朱凤德;对她的异样,朱凤德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她收起脸上的笑意,平静的问道: “月英,可是相公那里出了什么事? 你是知道的: 我如果想知道一件事,并不困难!” 黄月英见自己的小动作被察觉,有些迟疑的道: “奴婢的哥哥在信上说: 驸马爷好似……好似跟坤仪长公主有些……有些不清不楚的! 公主,我哥那人太过的大大咧咧。 就因为这个脾性,当初嫂子都要与她和离。 可见,他这次又是在信口开河。 驸马爷对您呵护备至: 草原的驼奶,辽东的貂绒和千年人参,各地的名茶……但凡他足迹到了哪儿,可从来都将公主和老夫人记挂在心头。 驸马爷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朱凤德虽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手中的绣花针却是一偏,一颗豆大的血珠立马从指腹中冒了出来! “哎呀!” 黄月英见到涌起的血珠,立马用自己的手帕摁住朱凤德手指上的伤口。 朱凤德却顾不得这些,幽幽开口道: “你从箱笼中取些银子过来,让去南京的人将事情打听清楚。 这件事既然相公不避讳身边人,应该可以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加之,黄管事是个心细精明的。 他既然提及此事,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甚至有可能是你的那位好驸马故意通过别人之口,来告知我呢。” “是,婢子马上去办!” 看着小婢女慌乱的跑出去,朱凤德将那件小袄收了起来,将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幽幽一叹: “难怪母妃上次过来,看到月英还在一旁伺候着,觉得很惊讶;言及自己有了身孕,应该安排通房侍寝。 这样,通房如果能怀上,那在外人看来也是一件‘双喜临门’的好事! 自己当时装糊涂,以为他是一个不同的人。 没想到,这天下果然就没有不偷腥的猫! 孩子,咱们是时候去南京看看,提醒你那狠心的爹别忘了回家的路……” …… 南京,长干里。 这里位置偏居城南,离秦淮河不远,算是南京的繁华之地。 同时,这里也是龙蛇混杂、帮派林立。 不过,前段时间严打,倒是将许多花臂哥给送了进去。 唯一安然无恙的,就是金龙帮了! …… 焦公礼的府邸在一处浅巷的死胡同中,是一处占地颇广的庭院,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此时,伪装成卖雨花石的探子老张,正哈欠连天的打着盹儿。 突然,两个头戴斗笠的劲装大汉正在朝焦府走来。 老张赶紧起身,对着来人问道: “两位相好的,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我瞧着眼生得紧。” 两人中略瘦的上前抱了抱拳,开口道: “好朋友,我们是福建郑家的人,专程来南京拜会焦老英雄。” 老张一听是郑家来人,见对方神情自若,不像是来捣乱的,遂开口道: “二位兄弟勿怪。 最近南京城不太安稳,所以帮主才派了在下在门外盯梢。 你们稍等,我马上进去禀告!” “麻烦了!” 说话间,老张已经小跑进巷尾,三长两短的敲了敲门。 随即一个门房探出头来,两人对答了几句,就一同进了屋内。 …… 来拜访焦公礼的正是郑芝龙的手下。 他们跟金龙帮都有海贸生意,彼此还是有些龌龊的。 只是随着郑芝龙加入桂藩所谓的靖难大军后,他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就找到了金龙帮,想拉他们一起对付汉阳军的海船! …… 此时的焦府内,焦公礼的几个老弟兄、弟子和女儿也在商议是否加入国防军水师的事。 罗立如首先开口道: “这位王驸马确实是一个信人。 上次他言明: 为了答谢我帮通风报信,不会在严打中朝金龙帮动手。 他确实做到了!” 焦公礼的女儿焦婉儿也点了点头道: “这几天我也让管家外出打听: 这位驸马手下的几员大将,其中马进忠和惠登相都是左良玉的原部下投过去的;黄得功之前也与他有些旧怨。 但这位驸马能既往不咎,都委以重任,确实不像其他官员那般奸诈!” 焦公礼见女儿和最看重的弟子都这般说,心中的天平也开始倒向了接受招安。 没想到,副帮主钱肖仁却有不同意见: “帮主,你闲暇时不是也看过《水浒》嘛。 那里面有多少好汉,就是因为被宋江一伙投降派引入了歧途,这才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咱们金龙帮可不能学梁山,大哥也不能做宋公明呀!” 听了钱肖仁的话,焦公礼又一次沉默了。 看到这里,钱肖仁眼中精光一闪,幽幽开口道: “上次的事,你没和咱们几个老弟兄商议,就直接拒绝了两淮盐商的要求。 这搞得咱们现在很被动。 小弟这段时间求爷爷拜奶奶的,终于让沈家松了口,答应可以继续提供私盐给咱们。 但他们也有条件!” 焦公礼皱起眉头问道: “什么条件?” 钱肖仁幽幽的道: “咱们混江湖的,本不应该关心天下大事。 但俗话说: 江湖本江山一隅,江湖事本是天下事! 如今,桂藩在广西起事,已经打进了广东,连克廉州、雷州二府。 可见,天命在桂! 沈家说了,只要咱们金龙帮能在关键时刻助桂藩一臂之力。 到时候,他们不仅可以继续提供私盐;甚至桂藩登基后,还会对我等大加封赏! 帮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 就在焦公礼权衡利弊的时候,府中下人来报: “帮主,福建郑家的人上门了。 您要不要见见?” 还不等焦公礼开口,一旁的钱肖仁已经代他发话了: “快请,我亲自去迎接!” 言罢,他对着焦公礼道: “郑家也是这次靖难的主力。 大哥,你还在犹豫什么! 这时候不下定决心,等来日沈家、郑家发达了,我们就连夹缝求生的机会都没了!” “……” 第282章 帮乱 看着钱肖仁急不可耐的要去见郑家人,焦公礼脸上的怒意一闪而逝。 看来,当初因为心中有愧,对这位老兄弟太过放纵,已经让他忘了谁才是金龙帮的话事人! …… 正在这时候,门房又送来了一份请柬,主人家正是京营提督黄得功! 焦公礼将请柬拿在手中,只觉得有千斤重。 他幽幽一叹道: “前有狼、后有虎! 我们夹在其中,真是进退两难!” 大弟子罗立如闻言,有些不甘心的道: “师父,咱们闯江湖的,虎豹豺狼倒是常见,但真龙却不常见! 如今,咱们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只能二选一。 您仔细想想: 这条真龙的身后,可是有着麒麟商社和长芦盐场。 这一次,他卖进南京的粮食和食盐,价格都是极为低廉。 长此以往,沈家的私盐生意还能继续做下去? 至于郑家做的,无非是海盗劫掠以及与倭人、西夷等贸易。 如今大明最紧俏的,除了丝绸、茶叶外,就只剩下汉阳货了。 咱们金龙帮的海船下南洋,仅香水和香皂两项就卖出去好几万两。 如果这时候汉阳断了货源,那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另外,驸马爷既然筹建水师,肯定会对沿海的海盗下手,郑家又能逍遥到几时! 师父, 我知道您与几位师叔将金龙帮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不容易。 但因为严打,咱们过去黑恶的路子已经被断,确实应该找寻新的出路了。 如果您再放纵这种老牛拉大车的局面,那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住口!” 焦公礼见罗立如越说越不像话,开口斥责道: “你简直是放肆! 什么叫老牛拉大车! 金龙帮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你的前辈们筚路蓝缕打下的基业。 你这样目无尊长,实在是罪大恶极。 来人,将罗立如关进柴房,闭门思过!” “师父……” “你们谁都不许求情! 否则,就和他一起去柴房待着吧!” “……” 罗立如被押了下去后,钱肖仁已经将郑家来人请了进来。 焦公礼见状,忙换了一副笑脸,立马起身出迎。 寒暄了几句后,金龙帮与郑家的来人就进入正题。 双方商议良久,才最终达成一致: 在海上,两家全力堵截麒麟商社的商船; 在陆上,等桂藩打到了南京,金龙帮负责里应外合,放靖难军入城。 …… 商议既定,金龙帮设宴款待,双方觥筹交错间,都喝的很是尽兴。 待散席后,焦公礼才在几个徒弟和女儿的搀扶下回了卧房。 待众人都退下后,焦公礼突然坐起身,对着一旁的焦婉儿吩咐道: “去,将你罗师兄叫过来。” 焦婉儿忙放下手中的手巾,一脸惊诧的道: “爹,您没喝醉呀?” “嗯,快去! 注意,别被其他人发现!” …… 当罗立如进门后,立即行礼道: “师父,您有什么事吩咐?” 焦公礼看着他英挺的身躯,仿佛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当初在二龙岗开山立柜,他也是敢闯敢拼的一条好汉。 没想到还是应了那句话: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他将罗立如扶起来,幽幽开口道: “老了,我确实是老了! 徒儿,委屈你了。 你今天说的那番话,可谓一针见血。 但师父作为一帮之主,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好在,金龙帮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它的威名就倒不了。” 说话间的工夫,他已经让焦婉儿取来那份黄得功的请柬,递给罗立如道: “你拿着它今晚就悄悄的去拜见黄总镇,将郑家搞串联的事一五一十的禀明;并请黄总镇带兵进府!” 罗立如一脸震惊的道: “师父,您是要……” “在两颗鸡蛋上跳舞,早晚鸡飞蛋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过去,我从二龙岗下山,来南京创立了金龙帮,算是一次洗白。 但师父毕竟已经老了,力不从心。 面对金龙帮沉疴积弊,只能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立如,你自小无父无母,与婉儿青梅竹马。 这次的事过后,我就替你们完婚;同时正式确立你为帮主继承人。” 罗立如看着一脸羞涩跑出去的师妹,一时间都有点欢喜的傻了: “是,师父!” …… 黄得功听郑氏竟然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串联,在禀告王国梓之后,当晚就带着人闯入了焦府。 此时,正陪着郑家使者玩攒劲节目的钱肖仁得知焦公礼竟放了汉阳军进府拿人后,他是又惊又怒。 “焦老大,你可真是一只反复无常的老狐狸。 他姓王的到底有什么好的! 咱们混江湖的,不做一些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那还算什么江湖人!” 说罢,他大吼一声,一跃而起,就要向带头的黄得功一爪抓过去。 钱肖仁突然出手,并不是为了伤人;只想拿一个有分量的人质,好借机脱身! 不想,焦公礼却从斜刺里杀出,“砰砰砰”的与钱肖仁对了三掌。 钱肖仁吃不住劲,只得“噌噌噌”的退后三步,方才拿桩站稳。 他一脸惊恐的道: “焦公礼,你! 没想到这些年的切磋,你都留了一手!” 焦公礼幽幽开口道: “二弟,大哥的功夫其实一直都不弱于你。 只是有一年切磋,你败给我一招半式,自此之后就日夜苦练,冷落了弟妹,她只得来找我哭诉…… 咳咳,自我知道你如此好胜后,在以后的较量中,我都留了几分力! 我的本意,只是不想伤害你我之间的情谊。 只是,你现在太跳了、野心也太大了。 你早已忘了我们当初成立帮派的初衷。 自此之后,我已经明白: 有些东西可以让,有些东西永远也让不得!” 听罢焦公礼的话,钱肖仁犹如疯魔一般的大吼道: “我不信! 我不是将那贱人都让与了你;你为何恋栈权位,不肯将帮主的位子让与我!” 黄得功:“……” 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吃了一个大瓜?! 眼看着钱肖仁又一跃而起,向自己攻了过来,黄得功有些被气乐了。 他拿出自己的配枪,对着天空中如同展翅老鹰般袭来的钱肖仁就是“啪啪”两枪。 随后,这位金龙帮的副帮主就如同折翼的天使般坠落凡间……脸着地的那种! 第283章 海船 焦公礼早有心整顿帮务,奈何几个老兄弟背后都有金主,已经尾大不掉。 罗立如的话让他认识到年轻一辈已经起来了;同时也点醒了他: 如果首鼠两端、犹豫不决,那真是在自误! …… 看着被一枪干废的老伙计,焦公礼上前一脸凄然的道: “兄弟,你放心去吧。 你的妻儿我来养,你不必担心!” “曹……曹贼!” 说完这一句,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钱肖仁头一歪,彻底没气了。 焦公礼合上他的眼,面有戚色的上前对着黄得功抱拳道: “提督大人,郑家的两个贼子已被拿下。 金龙帮愿意附骥尾于驸马爷,绝无二心。 这两个人,就是金龙帮的投名状!” 黄得功看着已经被五花大绑的两人,笑吟吟的道: “焦帮主能积极向驸马爷靠拢,以后还能进步。 虽说割肉剜疮,弊大于利;但金龙帮还是要好好整顿一下帮务。 这是帮主的家务事,我就不赘言了。 告辞!” “我送送大人!” …… 就在金龙帮用铁血手段处理内部帮务的时候,王国梓发现自家后院的葡萄架也快倒了。 他看着手中的家书,有些愕然的道: “桂藩叛乱,公推大会不是推迟到了明年! 那时候公主诞下麟儿,正好来南京登基。 为何她写信,说是要提前过来? 月桂,月英那里有什么说法吗?” 黄月桂干笑一声道: “郑氏如今派出几乎所有的海盗船,正在对我汉阳商社的商船进行拦截。 长公主殿下可能是忧心商社的事情,所以才会……才会来南京,好就近统筹大局!” 王国梓:……我他么的不是就在南京,难道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一言决的?! 你这个理由编的还能再敷衍一点嘛! “说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上次的那顿板子,我可是手下留了情的;你不会真的想以身试法吧?” 黄月桂听罢,吓得一哆嗦,赶紧老实招供道: “驸马爷,小的跟您出来时,长公主有交代: 千万不要让莺莺燕燕接近你,以免闹得驸马府家宅不宁。 所以……所以,小的就将你和坤仪长公主的事提了一嘴。 您放心: 您和她发乎情、止乎礼。 我在信中可是说了,你们根本未及于乱!” 王国梓:“……” 大意了! 我的身边竟出了叛徒! 他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道: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替我澄清?!” 淦! …… 正在这时候,有下人来禀告: “驸马爷,马师长带了几个兵器局的官员,说是来商议造新式战舰的事。” “快请!” 这次上门的是两位年轻的官员: 一个是兵器局大使杜宇仲,一个是主事卢廷锴。 王国梓笑吟吟的请两人坐下: “听说二位都是造海船的大行家。 右军都督府正准备筹建我大明的水师。 二位有何教我?” 两位小官立马站起身拱了拱手,连道“不敢”。 杜宇仲欠身坐下后,一脸兴奋的道: “臣早已奏请朝廷,想要复立水师。 但奏章却石沉大海,一直没掀起波澜。 臣以为: 水师所需之海船,或造或租;海战所需之兵,或借或募。 大明不可无海防! 难道我泱泱大国,还要被东夷小国蹬鼻子上脸不成!” 王国梓听罢,点了点头,心道: 看来这位也是个愤青。 当年,几十个倭寇就能打到南京城下,确实刺痛了真正忧国忧民士大夫的敏感神经。 一旁的主事卢廷锴见驸马爷并没有因为属下放肆而着恼,也开口建议道: “监国大人,臣以为: 您可下诏,让各省督抚举荐智勇双全之将,总领我大明海疆。 尔后寻找有利战机,剿灭倭乱和海寇,以清洋面。 至于那东夷三岛,待我大明兵强马壮后,定要发兵攻之。” 咦! 这位主事也是一个好战分子! 王国梓笑吟吟的道: “刚刚二位说的,都是老成持重之言;我听了也是受益匪浅。 就像你们说的,我大明要破除一直以来的水师弊病,就要从造舰和人才培养两方面着手。 先来说说人才培养吧。 我已在汉阳建立了水师武备学堂,简选训习,以储将才。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造舰。 关于这个,二位有何教我?” 杜忠宇和卢廷锴对视了一眼,还是杜忠宇先开口道: “驸马爷,臣以为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水师作战也概莫能外。 臣曾看到国防军的火炮;其火药配方与我大明之前用的迥异,威力更甚。 国防军的火炮,一发即可靡数里。 如果可以使用这些火药造更大口径的火炮,就可以在对方射程之外先行攻击,自然无往而不利!” 王国梓点了点头,也不去纠正他,而是对着一旁的卢廷锴道: “你有什么想法,也请畅所欲言!” “监国大人,臣以为巨舰大炮,看似威力巨大,但考虑到海洋中有狂风巨浪、船身颠簸,其命中几率并不高。 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双方抵近后互射。 在这种情况下,最终决定胜负的不再是火炮进攻的威力,反而是海船的防守。 所以,臣以为应该加固船体。 臣发现: 海船使用不同的木料,船体的倾斜角度,以及船体夹层的填料不同,都能影响大炮对船体的损伤程度。 所以,臣以为可以从这方面着手,研究防护力更加强大的战舰!” 王国梓听罢,点了点头道: “如能在船体外加一层铁甲,让木甲船变成铁甲船,问题似乎就能迎刃而解。” 卢廷锴有些赧然的道: “这种铁甲船已经出现了。 据说朝鲜的龟甲船,外面就有一层铁皮。 刚刚杜大使所说的海船或造或租,就是想租用朝鲜的那种龟甲船!” 王国梓:“……” 他幽幽一叹道: “没想到我堂堂中华,竟然已经堕落到打东洋、西洋贼寇,还需要求助附属国的地步了。 这可是在打我们每一个人的脸! 两位都是有识之士。 今天,我就交给你们两项任务: 首先,就是设计出合用的铁甲船。 海船以风力驱动,加上铁甲必然沉重。 我的要求是船能跑得动,也能扛得住。 第二,大炮需要上舰,但也要解决瞄准问题!” 说到这里,王国梓眼神灼灼的盯着二人,一脸殷切的道: “我能保证你们所需的人财物供应,你们可以帮朝廷解决这些问题吗?” “……” 第284章 讼棍罗祥 待卢廷锴等二人下去后,黄得功正好回来禀告焦府此行的收获: “驸马爷,郑家的人都已经被拿住了,正在交聂神探审讯。 他们已经交代: 这段日子郑氏派人联系了各个海商世家,串联他们一致对付麒麟商社的海船。 这两人来南京,就是说服金龙帮也加入其中。 此外,金龙帮的副帮主跟沈家过从甚密,也在其中牵线搭桥、积极推动。” “沈家?” “对! 听说沈家的家主已秘密来到南京,正在想方设法营救自己的儿子。 驸马爷,这个老贼竟然如此不将您放在眼中;您看,咱们要不要将沈二给……” 说到这里,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王国梓摆了摆手,笑吟吟的开口道: “不着急。 这只老狐狸倒是挺能够的,竟想着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救出去。 沈二志大才疏,这只老狐狸倒是有点意思。 你们京营这几天向外放出消息,就说沈二勾结鞑子、卖国求荣,已经上了秋决名单,将在本月十五日处决!” 黄得功迟疑道: “驸马爷,十五日可是十斋日。 即便是谋反重罪,也不宜在这样的日子处决。 您看是不是换个日子?” “你和马士英商量着挑个日子吧。 反正又不是吃喜,没那么多讲究。 给那只老狐狸留点时间,我要让他知道什么是杀人诛心!” “是!” 待黄得功退下后,马进忠接踵而至,带来了一个凸颧骨、薄嘴唇、斯斯文文的高个汉子。 “驸马爷,您要我找的讼棍,我给您送过来了! 罗祥,还不见过驸马爷!” 说话间,那个叫罗祥的汉子忙谨小慎微的上前几步,跪伏在地道: “驸马爷,小人罗祥,如今是国防军第二师的一名书记官。 小人年幼时曾读过几年私塾,些许认得几个字。 当年在老家河间的时候,也帮人写写状子、出出主意,混口饭吃! 只因得罪了本地劣绅,小人才投了流寇;之后又跟随马师长反正,进了咱们国防军。 多谢驸马爷给了小人一条活路!” 王国梓见他口齿清晰,微微点了点头道: “你说你做过讼师,都替什么人打过哪些官司?” 罗祥抬头扫了一眼王国梓,有些讷讷不敢言。 马进忠见他拘谨的样子,可比惠登相手下的那个袁步屈差远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道: “驸马爷,你别看他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其实蔫坏着呢! 在老家时,他们县的一个地主曾得罪过他,就被他好好收拾了一顿。” 王国梓听马进忠评价他蔫坏,来了些兴致: 他这次要的人,还真不能是什么道德君子。 嗯! 似乎所有的道德君子,都与他同属性相斥,不愿意到他帐下屈就;好似他手底下还真缺少君子这个品类。 不想了,头疼! …… “说说吧,罗祥是如何智斗地主的?” “驸马爷,是这样的……” 原来在河间,有家祖传的驴肉火烧店;那里做的卤菜也是一绝,特别是卤猪头。 罗祥作为一个饕餮之徒,时不时的就要去光顾。 一日,他看到店中又卤了猪头,腹中馋虫翻涌,并对着老板道: “张三,来两斤猪耳朵。 我素来知道你以次充好,将猪脸当成了猪耳来卖。 我可告诫你: 我只要猪耳,脸我可不要!” 没想到这话被一旁的王地主听到,顿时就嘲笑起他来: “你们这些讼棍,为了牟利就会搬弄是非、挑唆讼事,确实不要脸!” 罗祥听罢,一时间是又羞又气。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靠嘴皮子吃饭的人,有一天却会因为口误而被嘲笑。 不过这位王地主势大,他不敢当场辩驳;可私底下,他却对亲近之人放了狠话: 不咬下王地主的耳朵,自己就是猪! 他的狐朋狗友以为他只是强行挽尊,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中。 不想,这件事很快就变为了现实。 原来这位王地主很是悭吝。 他的母亲得了风寒,他却不给请大夫,硬生生将她给熬死了。 不过,他的老爹活到六十多,虽是骨瘦如柴,偏偏命硬得很。 王地主每日只给他吃一顿稀的,老头子硬是挺了过来。 这一日是除夕,王家的桌上多了一道菜:蒸咸鱼! 老头子也是馋的狠了,竟然一口一口不停筷子的吃鱼。 这可气坏了一旁的王地主。 他爹每吃上一口,他就像损失了一个亿,一时间不禁心如刀绞。 最后,在他爹又要用筷子去夹鱼的时候,他不由得破口大骂。 老头子只是懦懦的回了一句,王地主便扑了上去,一拳砸在了他爹的脸上,不仅将他爹眼眶打的乌青欲裂,更是打掉了他好几颗牙! 老头子被打急了,连夜就去找自己的侄儿,临走还放下话: 一定要击鼓鸣冤,到衙门告他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老头子的一番话,说得王地主面如土色。 因为他听说新来的知县是个书呆子,却是个大孝子。 前几日因为类似的问题,邻乡有个不孝子竟被这个知县活活给打死了。 而且,他爹去找的这位堂兄,向来跟他不对付,竟连夜就找了状师写状子,看来是巴不得他倒霉。 王地主知道事情严重,只得去找这个“法外狂徒”罗祥商议,看如何避免被罚。 罗祥见他终于有落到自己手中的一天,心中冷笑之余,故作摇头长叹,幽幽开口道: “王老爷,这事可不好办。 如今,王老太爷脸上有伤,还有断牙。 这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你还是尽早给自己找一处风水宝地吧。” 王地主一听,立马亡魂大冒,一脸惶恐的道: “别啊,罗先生! 你一定得帮我摆平此事。 不管花多少钱……嗯,最好是少花钱,就能把事给平了。 见王地主乱了阵脚,罗祥心中窃喜,当场就要对方出五百两;并且言明: 五百两买一条命,已经不算贵了。 王地主虽又羞又气,但小命要紧,还是含泪出了钱。 罗祥见对方上套,将银子收下,然后对着他道: “你放心,收了钱我肯定就办事。 附耳过来,我有一计,可保你无虞。” 正当王地主将脑袋凑近的时候,异变突生! 第285章 一人一龙,群人成虫 当王地主将脑袋凑近的时候,罗祥趁其不备,立马一口咬掉了他的半只耳朵。 王地主当场痛得哇哇大叫,举起拳头就准备揍罗祥。 不想,罗祥却制止他道: “王员外,我这是在帮你呀!” 说完,他将半个血淋淋的耳朵递给王地主,告诉他道: “明天过堂的时候,你将这半只耳朵拿出来作为证物,就说是王老太爷先咬得你。 你吃痛之下,才无意间推搡将他的眼眶给撞青了。 至于牙齿,那是老爷子用力太猛,自己磕掉的。” 说罢,他就笑吟吟的卷起银子,飘然而去。 果然,隔天过堂的时候,王地主就用罗祥的一套说辞将书呆子知县给唬住了。 虽然王老爷子说这耳朵是不孝子自己咬的,但知县自认为还没糊涂到不辨是非的地步,心道: 这个伤口簇新,应该是刚受伤不久;加之,人只会咬到舌头,绝无可能咬到自己的耳朵。 就此,知县判定父子互殴,就此不了了之。 王地主虽躲过了一劫,但白白损失了一笔讼费,这比他丢了半只耳朵还肉痛。 于是,他就开始不停找罗祥麻烦。 罗祥也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得背井离乡投了流寇! …… 王国梓听了他的轶事,觉得这位和袁步屈一样,也是可造之材。 “罗祥,坐吧;无需过于拘谨。 我有一件九死一生的大事,需要交给一位能力卓着的人去办。 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主动请缨?” 罗祥听罢,面露难色的道: “驸马爷,小人……小人还想苟全性命,多为您效力几年呢。 您说的重任,小人恐怕力不从心!” 王国梓听罢,似笑非笑的道: “我这人做事,向来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对了,听说你在当书记官的时候,曾中饱私囊,贪了上百两的物资。 哼哼,最近国防军正在整肃军纪。 像你这样的蛀虫,可是要剥皮实草的!” 罗祥:“……” 他吓得赶紧跪下,不迭声的道: “驸马爷饶命、饶命呀! 小人刚刚又想了想: 小人虽生的平凡,但也要像飞蛾扑火般,追求一个极致的光明。 驸马爷,您但有所命,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国梓看着他,悠悠的道: “我这人很和善的,从来不强求别人做事……” 罗祥立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是! 您没有强求,这一切都是小人自愿的。” 王国梓听罢,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你放心,为我做事的人,我从来都不曾亏待。 之前的袁步屈替我去李闯身边卧底,如今已经圆满完成任务。 别的不说,将来一个世袭罔替的伯爵,那是稳稳的!” 罗祥:“……” 他心知这是王国梓在给自己画大饼,可他就吃这一套! 当初背井离乡,他难道就不想光宗耀祖吗? 肯定不是! 当初被王地主赶绝出了河间,他就一直想着衣锦还乡。 可以说,王国梓画的饼,还真是他梦寐以求的。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由苦闷丝滑的过渡到兴奋: “驸马爷,您有什么任务,就尽管吩咐吧。” “桂藩叛乱,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现在只有朱由榔跳出来唱独角戏,谁都不知道他演的好不好。 我的想法是让更多的宗室加入进来。 像唐王朱聿键、鲁王朱以海等,都不像郁郁甘心久居人下之辈。 你的任务就是从两人中选一位,伺机接近他们,刺激他们的野性,让他也起兵造反!” 罗祥:“……” 他在心中推演了一番,只觉得似乎有架青云梯已经摆在面前。 此时,他再也压抑不住兴奋之情,一脸激动的道: “驸马爷,我选唐王!” 这个答案出乎了王国梓的预料。 要说这两位藩王,一个客居浙江,一个更是远在福建。 要论难易程度,肯定是身处浙江的鲁王更好接触。 但罗祥偏偏就选择了远在福建的唐王。 “说说吧,你为什么舍近求远,选择唐王?” 罗祥此时已恢复了几分讼棍风采,悠悠开口道: “驸马爷,小人选择唐王朱聿键,原因有二: 其一,就是唐王这个人。 当年老唐王宠妾灭妻的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小人也有所耳闻。 当时,朱聿键父子曾被老唐王朱硕熿囚禁在承奉司内,想要活活饿死他们;幸得王府属官以糙米饭接济,这才苟活了十六年。 小人曾听说,在这十六年中,这位唐王没有浪费一日光阴,勤学不辍。 不管这事是事实,还是有心人传出来的消息,都说明他所谋者大! 果然,唐王嫡孙爱读书的印象深入人心,不久之后就得到了回报: 在唐藩世子被庶弟毒死后,老唐王本想改立宠妾的儿子为世子,立马就有地方官员陈奇瑜等在吊唁唐世子时警告老唐王: 世子死因不明,贸然废嫡立庶,朝廷必然怪罪。 就这样,朱聿键才能顺利继任唐王。 当了唐王后,他又在王府内起高明楼,延请四方名士。 小人认为,唐王这样笼络人心,可比现在上蹿下跳的桂藩朱由榔高明的太多了!” 听了罗祥的分析,王国梓不禁对这位讼棍刮目相看;同时,也对他接下来的表现多了几分期待。 “世人都说唐王是一位胸怀大志的宗室,世事通明、人情练达,确实可以称为贤王!” 听了王国梓的话,罗祥幽幽的道: “只是这位贤王在先帝时,太过的锋芒毕露。 他刚一接任唐王,就找借口杖杀了叔叔,实在是过于急切了点。 而且,他也不知道收敛;在清军入关的时候,竟然私自招兵买马,北上勤王。 不管他勤王保驾的动机是否纯粹,他都犯了忌讳。 结果,他的所作所为又为自身招致了第二次圈禁。 不过,他也算因祸得福: 虽在圈禁期间受尽折磨,但身上的锐气被磨平不少,算是一次‘龙场悟道’! 陛下登基后,得知他勤王的旧事,便赦免了他,并让他就藩广西永平府。 但他却称病去了福建。 驸马爷,如果要找一个不安分的藩王,这位唐王必然敢为人先。 小人选择他,也是避难就易!” 这番分析就很有见地了! 王国梓对他又满意了几分,开口道: “你当讼棍实在是屈才了。 刚刚你说原因有二,另一个原因又是什么?” 第286章 谋划郑芝龙 罗祥没想到驸马爷对自己所言竟然表现出了意料之外的兴趣。 他忙努力压抑下心中的激动,默默的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 因为他知道: 这是一次大考;如果能侥幸蟾宫折桂,入了驸马爷的眼;那日后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也未可知。 “驸马爷,从唐王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他也是一个不安现状的人。 此人的野性恐怕不小。 同样的,在福建还有另一个人,他的野心也不小。 此人正是郑芝龙! 如果他和唐王双向奔赴;那唐、桂之间的争斗,恐怕又是一场龙争虎斗。” 王国梓对此不置可否,笑吟吟的开口道: “南方就那么大,装不下这么多的野心之辈。 如果说一个人是条龙的话;那他们一群人凑在一起,只会相互倾轧、自相残杀,成为一群虫!” 说罢,他让随从递过来一份唐王和郑芝龙的材料,示意罗祥参阅。 罗祥见状,不由得大喜: “有了如此详尽的材料,小人此行的胜算倒是又增加了三成!” “嗯?见字如面?你可不是给了我不小的惊喜!” “驸马爷抬举我了! 当初在河间,小人拜过一个老道士为师。 师父教授了小人些许察言观色、观迹知心的本事。 所以,没事的时候,小人就喜欢瞎琢磨。” 王国梓笑吟吟的道: “你说的如此斩钉截铁,似乎胸有成竹。 我倒要考考你: 你们马师座就在面前;你通过察言观色,能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吗?” 马进忠:“……” 他瞪了罗祥一眼,好似在警告其不要乱说话。 罗祥倒也识趣,眉头一挑,便含笑开口道: “师座忠肝义胆、知恩图报,是小人和所有士卒学习的榜样。 此时,师座正在想着替驸马爷广揽天下英才,成就千秋伟业。” 王国梓听罢,笑意就从脸上进入眼底: 他对这个罗祥更满意了! “不错,一句话夸了三个人。 既赞了你们师座的忠义,又点明了自己是可造之材;同时,还不轻不重的拍了我一记马屁。 哈哈,我已经确认过眼神,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这次派你去福建,我大体可以放心了! 刚刚的材料你也看过了,说说对郑芝龙的看法。” 被王国梓这样一夸,罗祥觉得自己骨头都轻了几两。 他连忙边翻开材料,边对郑芝龙进行着画像: “福建这个地方,自来有‘八山一水一分田’。 那里三面环山,一面靠海,交通闭塞、土地贫瘠。 所以,闽人很早就将目光对准了大海;以海为田,靠讨海为生。 不过,闽人却十分注重读书科举,有‘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之说。 出生在福建南安的郑芝龙,显然是一个异类。 他性格中继承了前辈‘爱拼才会赢’的冒险精神,但从小就性情逸荡,不喜读书;仗着有膂力、好拳棒,他倒是有一股子闯劲。 从驸马爷提供的材料来看,他很小就投靠亲戚,跟随舅父出海行商。 这种人因为到处闯荡,增加了自身阅历; 但终究未受礼教教诲,不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的大道理,容易养成重利轻义、四处投机的个性。 都说时代造就枭雄,这一点在郑芝龙身上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大明的海疆,自太祖洪武帝下令海禁后,就撤销了所有市舶司,造成片板不得下海的局面,朝廷基本失去了对大海的掌控。 期间虽有郑和七下西洋的壮举,但也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湮灭在历史中。 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郑芝龙正是因为海疆处于失管之机,通过在东、西方势力角力之时反复横跳,这才侥幸崛起为一方势力。 在这块风起云涌的海域,各方为了利益最大化,时而联合、时而对抗。 郑芝龙进入其中角力后,自然也养成了重利轻义、毫无信誉可言的性格。 这些年来,郑芝龙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抱住大腿、发展自身势力,成为了弄潮儿。 可以说,郑芝龙从给海盗李旦当义子,再到给西夷的荷兰人当翻译官,继而跟荷兰人反目后又归附大海盗颜思齐;直至义父、义兄身亡,接手了他们的势力,再到接受招安、归顺大明,他的每一次投机,都收获颇丰。 小人分析,这样的人不可能甘心只当桂藩手下的一个水师大都督。 只要能让他转而支持唐王,那桂藩看似铁板一块的势力必然分崩离析。 到时候,驸马爷就可坐山观虎斗,看唐蕃、桂藩之间相互倾轧。” 王国梓点了点头道: “不错,分析的很好! 面对动荡的南方,郑芝龙既然已经下场投机,自然是想着利益最大化。 如今,唐王已经跟着郑芝龙的四弟郑鸿逵去了福建。 如果郑芝龙想效仿吕不韦的‘奇货可居’,自然可以搏一个权倾朝野的地位!” 说到这里,罗祥已经完全通过了他的考核。 王国梓开口问道: “我要如何将你送到郑芝龙面前?” 罗祥略一沉吟,便开口道: “驸马爷,小人别的不要,只要一个麒麟商社的货源渠道即可。 这段时间福建郑氏与我国防军不对付,已经断了彼此的商贸往来。 小人以为: 这对双方都不利,绝非长久之计。 如果小人手中有渠道可以弄来汉阳的紧俏货;郑氏为了利益,自然会主动找上门。” “好!我会让黄月桂倾力配合你!” “多谢驸马爷抬举!”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我看好你,希望你莫让我失望!” “……” 解决了又一个问题,王国梓最后见了马士英。 “马尚书,沈二在牢中可还规矩?” “之前都是挺能闹腾的。 不过最近倒是消停了不少!” 王国梓将从金龙帮那里得来的口供递给他,幽幽的道: “看来,刑部大牢也不是铁板一块。 沈家家主已经秘密进了南京,正在设法营救沈二。 这个消息,你我都有点后知后觉了,但牢中的沈二却好似已经听到风声。 这刑部大牢的水,果然够浑的!” “……” 第287章 漕运总督 王国梓的话中没有明显指责的意思,但马士英还是吓得脊背发寒。 与此同时,他对沈家也升起无限的怨愤之意。 “驸马爷,我这就让人回去杂治一番沈二。 哼哼,进了刑部大牢还不老实,看来是要好好收拾一下沈家了!” 王国梓闻言,悠悠的道: “这句话正说到点子上。 他们不仅敢干预朝政,甚至还牵连到桂藩叛乱一事。 沈家敢这样目无王法,根源就在路振飞手中的那几万团练身上。 当初为了应付流寇,他这个漕运总督不得不求助两淮盐商,让他们趁机在团练中掺了不少沙子,导致尾大不掉。 沈二是死是活倒是无所谓。 以沈家为首的这伙盐枭以及那群唯盐枭之命是从的团练,才是肘腋之患。 这个事,最终还要落在路振飞头上!” “您的意思是……” “我听闻先帝罹难时,路振飞曾写过信给你,你们之间似乎有些交情。 我想让你劝他解散团练,伺机抄了两淮盐商的家!” 马士英:“……” 他可不敢说实话: 自己和路振飞可从来都尿不到一个壶里。 关于要推举谁上位,路振飞确实曾先后给他和史可法写过信,阐明立君以亲的原则,建议推举福藩继位。 史可法因为自身立场问题,自然对这个提议敬谢不敏; 马士英这个老六也早早投靠了王国梓,自然也没有回应他的倡议。 就这样,路振飞的建议,就被东林和阉党统统忽视了。 后来发生了江北三镇倒向福王的事情,很多人都说路振飞押对了宝,纷纷上门道贺; 其中,就有宗室抚宁侯朱国弼力劝路振飞护驾入京,一个拥戴大功就可以唾手而得。 不过,路振飞却慨然拒绝,言明: “我足一动,淮扬必不可守,天下大事去矣。我敢贪定策功哉?”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 路振飞虽然不叫路飞,但所思所想都是从大局出发,并没有什么私心。 这也是王国梓一直以来比较欣赏他的原因。 只是,他这一次明显所托非人。 …… 马士英有些尴尬的道: “驸马爷,其实我跟路总督真的不熟。 他这个人号称不党不阿,和谁都玩不到一起。 最近……最近,我还想用亲信田仰取而代之呢。” 王国梓:“……” 他当然也听说过田仰此人。 这货贪污受贿、嫉贤妒能、劫掠生民……但凡能想到的坏事,他几乎都干过。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你可真是给我推举了一个好人才! 行吧,就让他总督漕运、巡抚淮扬吧。 你给他带一句话: 去了那里后,对于百姓莫伸手、伸手必被抓;对于盐商也别松口,要好好将他们按在地上揭一层皮!” 马士英:“……” 他有些犹豫的道: “驸马爷,您这是要放弃田仰了? 要知道,那些盐枭可不是什么善茬。 如果真把他们逼急了,田仰恐怕小命不保!” 王国梓悠悠的道: “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希望以他有用之躯,可以覆灭所有的盐枭吧! 至于路振飞嘛,史可法下了诏狱后,兵部尚书之位一直空缺,就让他来当这个大司马好了!” 马士英:“……” 看来自己的阉党队伍要瘦瘦身。 田仰,这次就对不住了! …… 马士英出了驸马府后,立马就来到了田仰的兵部侍郎府。 田仰见是恩主来了,连忙出门迎接,将马士英让进了书房。 两人寒暄了一番后,马士英笑吟吟的道: “百源贤弟,愚兄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恩主,可是兵部尚书的公推结果已经出来了?” 马士英:“……” 他脸上的笑容收了收,语重心长的道: “贤弟,这兵部尚书的职位可不是一个好缺。 你还不知道吧! 驸马爷已经准备筹建枢密院,主管兵事。 这之后,兵部除了管理驿站、征兵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务外,可就没什么实权了。 愚兄知道你一直想着升官发财;这里倒有一个好去处,那里遍地是金。 只要贤弟处置得当,那就彻底掉进了福窝了!” 一听有利可图,田仰忙开口问道: “恩主说的是?” “漕运总督、巡抚淮扬!” 一听是这个位子,田仰立马双眼放光,不迭声的道: “多谢恩主举荐! 在下以后自当唯您马首是瞻!” 马士英颔首笑了笑,继续开口道: “当然了,这个漕运总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你除了要保障漕运通畅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恩主请吩咐!” “上次南京城罢市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 驸马爷对组织这次罢市的两淮盐商很是不满。 你这次下去后,要伺机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你放心,你的背后由驸马爷和我为你站台;那些盐商只能任由你搓扁揉圆。 我的意思,贤弟明白了吗?” 田仰:“……” 下去吃拿卡要? 这个他可太熟了! “恩主放心: 地方上的孝敬,在下分文不取,全部上交;盐商的打点,在下也愿意上交七成。 以后恩主但有所命,在下一定义不容辞!” 马士英:“……” 他笑吟吟的道: “贤弟放心,你留在南京的家眷,愚兄会好好照料的,让你无后顾之忧!” 田仰虽然觉得这话不大中听,但想到今后日进斗金的场景,他也没去过多关注。 两人相视一笑,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难以自拔。 …… 南京,长干里。 最近这里开了家“常人坊”,据说东家背景惊人: 开业当天,上至宫中的秉笔太监、本地知府,下至城里三教九流的头面人物,都上门恭贺。 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的话,那一进门就能看到的那幅当朝某非着名书家的墨宝,可就非同小可了。 那幅墨宝上写着: 大公无私者圣,公而忘私者贤;先公后私者善,公私兼顾者常。 显然,“常人坊”的名字就是取自这幅墨宝,暗示这里可以公私兼顾,替人平事。 根据某位不愿具名的知情人披露: 这幅墨宝正是当朝监国驸马手书;常人坊的东家就是驸马爷通房的长兄黄月桂。 听说在这里只要钱给到位了,哪怕勋贵之家祭祀用的古铜鼎丢了,他们也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一句话,这里可以通天。 当然了,前提是你付的起钱! 第288章 常人坊 此时,一辆黑漆漆的马车正从常人坊路过。 赶车的车把式,正是沈家的仆人老黄。 他在这里放慢了速度,小声对着车内道: “老爷,这就是南京最近很火的常人坊,现在市面上都流传着一句话: 公私兼顾为常人,人无我有非常人! 听说它的东家和掌柜,非常有手腕: 上能通天、下可入地! 最近正赶上京察,很多官员都来这里平事。 老爷,少爷的事,是不是也可以进去问问……” 沈家家主沈芜梁此时乔装打扮过,倒是不虞会被人认出来。 他冷哼一声道: “好一个上天入地。 老夫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入地的!” …… 等沈芜梁跟着拥挤的人群进来后,才发现这常人坊特别的狭促,里面的光线也是十分的昏暗。 但里面的人却着实不少。 老仆用手指了指正在说话的瘦高汉子,小声介绍道: “老爷,他就是常人坊的掌柜,名叫罗祥,听说很有能量!” 沈芜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发现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正在咨询: “我是来自广东香山那边的海商。 自从南边不靖后,我们差不多已经一个月买不到汉阳的货了。 我等来了南京才发现: 驸马爷已经下令,要对沿海的海商禁售商品。 我等都是老实的商人,可不曾资助桂藩。 驸马爷这样一杆子打死,我等实在是没处说理。 这位掌柜,这个事能帮忙转圜一二?” 接待他的正是罗祥。 他先是似笑非笑的道: “本朝自太祖爷以来实施海禁,不允许片板下海。 这位员外自述为老实人。 想来你老实的程度,应该也有限得紧吧?” 海商:“……” 他一脸干笑的道: “这个……小本买卖,混口饭吃。 关于进货的事,掌柜的是不是能帮帮忙?” 罗祥也不去深究他的话,只伸出一只手,露出万家生佛般的微笑。 海商不解其意,也只能对着他回了一个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 双方直笑到脸都酸了后,罗祥才幽幽开口道: “这位员外,我们上面的那位虽教导我们‘不得无故殴打顾客’。 但如果你还这样装傻,那我也不介意扮一回怒目金刚。 现在货源紧张,你需加价三成,你要的货我才能帮忙协调。 不过,南方正在平乱,我们不负责运输。” 海商听罢,觉得按照现在货物的紧俏程度,应该能翻了倍的卖,自己肯定有得赚。 不过,他还是试探性的还了价: “掌柜,我最多可以接受加两成;否则,这些货运回去也无利可图!” 罗祥摇了摇头,就如同老僧入定般闭上了眼睛。 最终,海商妥协了,答应了这个报价: “那我要如何取货?” 罗祥又露出了万家生佛般的笑容,悠悠开口道: “咨询费,一千两,不二价!” 海商只得咬了咬牙掏了钱。 罗祥收了银子后,才对着一旁的伙计吩咐道: “麻五,带他去见东主。” 海商听他要引荐东主,立马一脸喜色的道: “没想到小人竟有幸见到黄……” “嘘!” 罗祥突然出声打断道: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海商连忙点了点头,压抑下激动的情绪,不迭声的道: “不说,小人一定不说!” 说罢,他就欢天喜地的跟着伙计上楼了。 沈芜梁见到这一幕,冷哼一声,心道: 什么公私兼顾?! 还不是打着姓王的旗号,在外面损公肥私、中饱私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常人坊还真有点东西呀! 正当他要上前咨询的时候,一个迈着八字步、做员外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就对罗祥拱了拱手,并递上了一张纸条: “罗掌柜,这厢有礼了! 本官……鄙人听说这处‘常人坊’可通天。 请问,是否可以通吏部那个天?” “当然!” “冒昧问一句,您认识考功司的哪位大人?” 罗掌柜并不答话,只是鼻孔朝天的哼了哼! 刚刚发问的员外立马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犯了忌讳。 他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不迭声的致歉道: “是我多嘴了,罗掌柜勿怪!” 说到这里,他很是懂规矩的塞了一个小匣子过去,带着讨好的笑容开口道: “数日后的考功司评语,还请罗掌柜帮忙转圜一二。 到时候,我还有一份孝敬送上!” 罗祥不动声色的将小匣子收下,悠悠开口道: “洪……客官,你们工部的事,有些麻烦,我也只能说尽力而为。 我们丑话说到前头: 若咱们常人坊没将事情给你办好,收你的银子如数奉还;你到时候可别埋怨我们收了钱不办事!” “岂敢岂敢!” “不过,你也无需过分紧张,毕竟……” 罗掌柜这时候用手指了指天,悠悠开口道: “毕竟我们上面有人——通天之人!” …… 沈芜梁在旁边看了半天,终于瞧出了一些门道: 这个常人坊,应该有内部渠道可以买到麒麟商社的货物。 但要说可以替官员平事,恐怕力有不逮。 想到这里,他便拂袖离开了这里,吩咐老仆继续赶路。 上了马车后,沈芜梁冷哼一声道: “都说官场上集中了全天下最聪明的一群人。 在老夫看来,这些人也不过尔尔。” 老黄有些不解的问道: “老爷,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妥?” “哼哼,他们哪是不妥,简直是大大的骗局。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京察,加之还有那位谁都不了解脾性的监国,这些官员难免会心虚。 官员的秉性,出了事就像找关系打点。 哼哼,这还不是赶着趟的来送银子嘛!” “那个掌柜不是说他上面有人,可以直通吏部?” “他说你就信! 你看着吧! 等京察一过,这些送银子的官员,该留任的留任,该去职的去职。 这个所谓的常人坊,不会在里面出任何的力、起到任何的作用。 不拖不欠、不垢不净,好一个空手套白狼。 他们这样挣银子,可比我们贩私盐的潇洒多了。” “那掌柜的不是说: 办不成事,就会退银子吗?” “来这里的官员就都能有问题? 总会有人考评过关吧! 这些人送出去的银子,不就白白打了水漂。 哼哼,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卖了你,你还高兴的帮忙数钱了吧。 看来没有其他路子,只能按照姓解的法子办了。 你今天就去找那个阿吉!” “是!” 第289章 偷天换日 玄武湖畔,刑部大牢。 大明定鼎后,将刑部大牢定址在远离南京的东北角的玄武湖畔,这也是有讲究的。 首先,儒家讲究“以德治国”。 所以,天子为了遵循古制,都会近德远刑;将刑部大牢放在皇城内,自然就很不合时宜。 此外,当年朱洪武选址的时候,正是看中了玄武湖畔的这处风水宝地: 此处有处半岛;三面环水,只有一条通道可以接触外面。 将刑部大牢设在这里,也能避免犯人越狱,减轻管理的难度。 只是,狱卒的压力减小了;关押在这里的犯人可就遭了老大的罪了。 这里临近玄武湖,终年多水。 身处这样的环境,监牢中终日不见阳光,地面也长期受潮长了苔藓;就连里面的犯人们如果不多活动活动,身上都得长蘑菇! ……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这个季节南京已经很少下雨,但大牢中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湿漉漉。 沈二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能出去,他就得疯掉! 此时的他,已经快变成一个精神小伙: 头顶着凌乱长发,满脸唏嘘的胡茬子;再搭配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囚服,将他那一身非主流的气质凸显的淋漓尽致,使他走在大明时尚的最前沿。 “牢头、牢头! 我爹是沈芜梁;我是大明驸马! 我要出去!” “……” 牢中的狱霸好不容易才睡着,此时被沈二的叫喊声一打扰,不得不睁开眼睛,站起身就踹了他一脚: “你个死砍头的,吵什么吵! 老子好不容易睡着,你他么的是不是皮又痒了?” 一旁的狗腿子见状,不怀好意盯着沈二的下三路: “老大,我看这小子不是皮痒了,是其他地方在痒。 要不您受受累,再给他通通肠胃?” 狱霸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把稻草,随手拧了拧,果然能拧出水来。 此时,他一脸起床气的道: “淦! 这是什么个鬼地方! 老子一个钢筋铁骨的猛男,在这监牢中还没待上几个月呢,已经没个人形了!” 说到这里,他一脸阴郁的对着沈二道: “你个小娘养的,赶紧过来将老子身下的稻草给捂热、捂干。 要是耽误了老子歇下晌觉,老子揭了你的皮!” 沈二受够了社会的毒打,已经慢慢学乖了。 看着狱霸狰狞的脸,他立马乖觉的爬下身子捂起地上的湿草。 这段时间,他可没少受这个狱霸的欺负。 能关进刑部大牢的,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 再加上已经到了深秋,马上就有成批的犯人要被秋决。 所以,这段时间犯人们都很狂躁,人性中恶的一面都会被无限的放大! 沈二用手捏死身上的一只臭虫,想起过往走马章台的日子,只觉得非常的委屈: 老头子,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出去…… 就在他恍恍惚惚、迷糊着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高喊着: “沈二,你他么的到底吃不吃了? 你以为你还是地主老财家的公子哥! 告诉你,这次秋决的名单上就有你,你就等着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 沈二努力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是狱卒来放饭了。 他赶紧爬起来,用比鸡爪还脏的手接过两个黑窝窝头! 身旁的狱霸冷哼一声,沈二只觉得浑身一颤,忙将手中的一个窝窝头递过去,一脸谄媚的笑道: “大……大哥,小弟吃不了这么多。 这一个劳您受受累,帮小弟尝尝。” 狱霸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你个小倌儿还算知情识趣。 今晚大爷受受累,再给你调调味儿!” 沈二一听,括约肌一紧,不由得想起之前不堪的经历,忙开口求饶道: “大哥,不要呀! 我这两天泻肚,大哥你又如此生猛。 到时候……那就太过的腌臜,小弟担心冲撞了大哥!” 狱霸一听,将他手中的另一个窝窝头也抢过来,满脸嫌弃的道: “滚! 懒驴上磨屎尿多的玩意儿! 今天的饭,你别吃了!” 沈二:“……” 他想起过往欺男霸女的日子,一时间不由得悲从中来,竟然嘤嘤嘤的小声抽泣了起来。 狱霸听罢,不由得眉头一皱,上前就是一个大逼兜,喝骂道: “你他么哭坟呀! 还没到秋决的时候,老子还没死呢!” “……” 当晚,沈二躲过了雌伏的厄运。 不过,由于又饿又冷,他只感觉头疼欲裂,辗转反侧了半天才渐渐沉睡过去,直到完全不省人事。 …… 凌晨时分,东方还没泛白,大牢门口已经有人在敲门了。 假寐的张牢头听到声音,立马起身,对着门外的汉子道: “阿吉,你又来收夜香了。 这次是大桶还是小桶?” 阿吉隐晦的递上一块硬物,小声道: “张牢头,来大活儿了。 这次是大桶! 待会儿你帮忙打打掩护,小人将‘夜香’顺利送出去,之后还有一份孝敬送上呢!” 张牢头偷瞄了一眼手中的硬物,发现竟然是一块金子,立马精神一震,困意全消: “好嘞,你跟着过来吧!” …… 此时的牢房里,鼾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倒是颇为的和谐。 张牢头本待大声敲响牢门,阿吉却先一步制止,小声道: “沈二在哪? 咱们先悄悄的将人换了,免得节外生枝!” “跟着过来!” 就这样,阿吉推着个独轮车,车上放着一个大了好几圈的木桶,跟着牢头来到了沈二的那间牢房。 张牢头打开牢门,响动也惊醒了牢中的其他犯人。 不过,两名狱卒立马抽出腰间的佩刀,对着众人警告道: “不想死的,都给我转过头去继续睡。 倒夜香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有你,都他么的到边上去睡。 谁他么的不老实,三天没饭吃!” 狱卒的话,简直比圣旨都好使。 虽然有犯人发现他们可能有猫腻,但谁都不敢违逆这群活阎王,都转过头紧紧闭上了眼睛! 趁着没人注意,阿吉快速的打开了木桶,将一个人单手提了出来放在地上。 继而,他又将地上的沈二放入恭桶内;和他一起倒进去的,还有犯人们的夜香。 沈二受到这样的颠簸,立马被惊醒。 当他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只觉得一股臭味袭来,“哇”的一声就大吐特吐了起来。 阿吉见机的快,立马盖上恭桶,然后高声道: “恭桶已满。 张牢头,我先去倒了,待会再过来!” 张牢头听罢,踢了地上的‘沈二’一脚,一脸嫌弃的道: “这么个东西,这么吵还能睡得着,也真是心大! 果然是个死砍头的! 呸!” 地上的那人被踢醒,立马口中喃喃自语道: “我叫沈二,家父沈芜梁,家住淮扬……我叫沈二……” 第290章 没用的阿吉 “我叫沈二,家父沈芜梁……” 自从‘沈二’被踢醒后,口中就一直在喃喃自语说着这段话。 在大半夜这样的吵闹,很搞人心态;狱霸被吵得睡不着,就想找事! 他骂骂咧咧的站起身,先是在恭桶里面放了放水;然后,他双手提起还在“念经”的沈二,“啪啪”就给了他两个大逼兜子: “你他么的给老子安静点。 再吵老子睡觉,老子废了你!” 回应他的,是沈二的傻笑: “我叫沈二,家父沈芜梁,家住……” 这无疑是在挑衅狱霸的权威。 狱霸何曾被这样无视过,立马就要对着他抱以老拳。 没想到拉扯间竟然扯下了沈二身上的囚服。 看着他露在外面的白肉,狱霸眼神顿时晦暗了下来,脸上也露出淫邪的笑容: “老子火大得很,正好拿你泄泄火…… 不对,你这里怎么…… 你不是沈二!” 听到吵闹声,张牢头突然走了过来,用刀鞘重重敲击了几下牢门,狠狠的道: “都别吵了! 谁敢再吵,老子敲断他的腿!” 狱霸这时候已经悄悄提起裤子,看着门外一本正经的牢头,心中陷入了沉思! 而张牢头看着还在喃喃自语的沈二,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 阿吉此时推着沉重的独轮车,正缓缓的出了刑部大门。 他沿着玄武湖走了一里路,这才停了下来歇歇脚。 这时候正有巡城御史经过。 他看到不远处的一团黑影,连忙让身边的兵丁上前查问: “你是谁,干什么的?” 阿吉原本挺直的腰杆,立马又如同蔫吧了的禾苗一般弯了下来。 他对着兵丁点头哈腰的道: “几位军爷,小人是送夜香的阿吉。 这不,刚刚从刑部大牢出来,准备将犯人们的夜香给运出城! 您不知道,这粪很有用,可以当肥料……” “好了好了!” 一听是运粪车,士卒赶紧打断,并隐晦的用手掩住口鼻,呵斥道: “御史大人正在巡夜。 你赶紧离开,别冲撞了大人!” “是是是! 小人马上就走!” 阿吉也顾不得劳累,立马又推上粪车向远处而去;直等到将车推到了一处荒芜的宅院后,他才停了下来。 而那处宅院的门口,正有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在焦急的等待着。 细看之下,这人正是沈芜梁身边的老仆。 此时的他,再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车把式,而像是一柄刀,一柄即将出鞘的刀! 见到阿吉过来,他连忙上前道: “我家少爷呢?” 阿吉忙打开粪桶,指着里面一个满身是翔的精神小伙含笑道: “这位爷,您要的人在这儿呢。 小人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将人给您从刑部大牢捞了出来。 您看,这剩下的银子,是不是……” 老仆并没有理会一旁点头哈腰的阿吉,而是赶紧将沈二从粪桶中捞了出来,一脸担心的道: “少爷,您怎么样了?” “呕……呕……” 只等到快将自己的苦胆都给吐出来后,沈二才长舒了一口气,骂骂咧咧的道: “谁?到底是谁?! 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用粪桶送本公子出来? 老黄,你告诉我,我非得把他也塞进粪桶里,活活溺死不可! 呕……” “是……是老爷!”老黄小声的回禀道。 沈二:“……” 他顿时有点语塞! 不过为了挽尊,他还是恨声道: “老东西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来救我。 他难道不知道我在大牢中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嘛。 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老东西……” 老黄看着沈二狼狈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当听到他大逆不道的要对付老爷时,老黄更是眼中精光一闪,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告诉少爷当年的真相…… “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的遐想,身边的那个掏粪工还保持着一张谄笑的脸,继续催债道: “爷,您要小的救得人,小人已经救出来了。 您如果方便,是不是将尾款给结了?” 老黄:“……” 少爷脱身的事,越少人知道,就会越安全。 眼前的这个掏粪工留不得! 想到这里,他恭声对着沈二道: “少爷,您先去梳洗下;老奴已经在里面准备好了热水。 这里的事,交给老奴处置。” 沈二显然也知道老黄口中的“处置”是什么意思,忙一脸嫌弃的道: “臭死了,本少爷确实要洗洗了! 老黄,事情做的干净点!” 说话间的工夫,他已经跑进了庭院。 老黄见少爷离开,又重新挺直腰杆,眼神锐利的盯着面前的掏粪工,幽幽开口道: “你叫阿吉?” “对,爷说的不错。 小人就是阿吉,街坊们都叫小人没用的阿吉。 小人在玄武湖混迹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了这样的大买卖。 干完了这一票,小人就准备衣锦还乡。 到时候,小人倒是要看看: 那些势利眼,谁还敢说小人没用!” 老黄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刀,对着阿吉道: “阿吉,你很有用,最起码救出了我家少爷。 不过,你也算完成了使命。 我替你选了这处风水宝地,希望你能满意。” 说到这里,他双手握刀于胸前,冷冽的道: “见过了我家少爷的狼狈相,我却是留你不得。” 阿吉似乎发现异样,莫名惊诧的问道: “你……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的太多了!” 说话间的工夫,老黄已经化身为金甲巨人,睥睨天下、杀气逼人! 他纵身跃起,刀光如同匹练一般的向阿吉猛劈了过来。 阿吉见此,却是轻轻叹了一声,幽幽的道: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商人为富不仁,肯定想着杀人灭口。 你的刀,终究还是太慢!” 身处半空的老黄,本能的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以及……恶臭。 在他昏倒前,他仿佛看到了一道光以及……一只粪瓢。 他就是被这只粪瓢击中脖子晕过去的。 等沈二洗澡走出来后,只看到一身翔的老黄可怜巴巴的躺在园中…… “呕……” 沈公子见状,又大吐特吐了起来! 第291章 失败的夜袭 等老黄被踢了几脚后,他才幽幽醒了过来。 醒来后,他立马警觉的捡起地上的牛耳尖刀,一脸戒备的盯着四周。 待看到周围只有沈二在场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有些懊恼的道: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没想到一个掏粪的竟然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大高手。 少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撤!” 沈二却不知危险,仍然在嚷嚷着: “那个作贱我的狗贼呢? 我要马上把他溺死在恭桶里!” 老黄:“……” 他幽幽的道: “那是个江湖强梁,咱们惹不起! 少爷,我们还是尽快跟老爷汇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 当老黄带着沈二回来后,沈芜梁见到瘦得脱了形的儿子,急切的道: “我儿,这次委屈你了! 你放心: 你的仇,爹一定替你报!” 回忆起之前的不堪,沈二咬着牙道: “对! 孩儿在牢中受到了多少磋磨,你永远都没办法想象。 爹,牢中的那些牢头、狱卒和狱霸,你一个都不能放过! 我要活撕了他们!” 沈芜梁听罢,皱起眉头道: “这些不入流的人,竟敢伤害我儿?! 杀鸡焉用牛刀! 你爹好歹也是两淮最大的盐商,就只能对付这么些宵小。 我就如此没有排面?!” 沈二听罢,连忙恨声道: “还有王国梓那个狗贼,以及朱媺娖那个贱人;范三拔一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爹,这些人,你一个都不能放过!” 沈芜梁:……淦!我他么的只是一个商人,不是皇帝! 你还以为我想搞谁就搞谁? 我有那么大的排面嘛! 虽然这般想,沈芜梁还是宽言安抚道: “老二,你放心: 爹已经联系了左良玉他们。 南边的桂藩已经发了讨逆檄文靖难;这些得罪你的人,统统都不会有好下场!” 将沈二打发下去后,沈芜梁对着老黄吩咐道: “我刚刚听到消息: 路振飞即将调回京师,继任的漕运总督是田仰。 这个人贪得无厌,我们要早点打点好。 老大这个人虽勤勉,但到底失了几分机灵。如果让他对付这些官场老油条,我怕他会吃亏。” 老黄听罢,却有些迟疑的道: “老爷,有一件事老奴还没来得及说!” “什么事?” “就是那个阿吉,他太过的油滑。 老奴正要灭口,却被他侥幸逃掉了。 如果他将这事捅出去,那我们可就……可就被动了!” 沈芜梁听罢,脸顿时黑了。 他一脚将老黄踹倒在地,怒斥道: “你是不是已经老眼昏花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看来,为了永绝后患,老夫只能等到秋决之后再动身!” 老黄虽然被踹,脸上却没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而是小心的问道: “等到秋决后? 老爷的意思是……” 沈芜梁一脸阴郁的道: “我已经得到消息: 本次秋决的日子定在九月十一日。 到时候,所有刑部大牢的死囚都会被勾决。 只要大牢里面的那个替身被验明正身处决了。 即便日后有人翻旧账,刑部的那些官员都会替咱们遮掩一二。 再说了,说不得桂藩就快打到南京城。 到那时,我沈家一个从龙之功必然是稳稳的,又有谁会不识趣的翻旧账!” “那少爷的那个替身……” “他能替我儿赴死,也算是前世修了德。 你多照顾一下他的家小就好!” 老黄:……你不是怕走漏风声,早已让人杀了他们一家老小嘛! 你这样阴毒,难怪会断子绝孙! 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送这个老东西的嗣子归西! 这样,沈家的一切,都将会成为我老黄家的! …… 沈二被替换后,还有一个人知道的清清楚楚,那就是王国梓。 当他听到沈家竟然通过恭桶将沈二偷运出大牢后,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泛着恶心! “沈家那个老狐狸的藏身之处已经找到了。 驸马爷,咱们要不要现在就抓住他们?” 王国梓悠悠的道: “这个老狐狸总以为能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那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杀人诛心! 虎山,你想个法子,让咱们这位沈二爷怎么出来的,就怎么原原本本给送回去。” “驸马爷的意思是……” “他想金蝉脱壳,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秋决的时候砍错了人,那刑部的罪过可就大了。” “……” 长干里的一处别院内。 此时,天已近四更。 沈二出了牢笼后,当晚就胡吃海喝,誓要将过去消下来的赘肉给贴回来。 吃饱喝足后,他便自去歇息。 此时,天还没完全黑下去,大约是酉时左右。 别院的床自然比大牢中的地面舒坦,没一会儿,他就去梦周公了。 半夜,他被尿意憋醒,正要起夜去放放水。 没想到,他猛然听到自己屋顶的瓦片被踩得咯吱作响。 他顿时心胆俱裂,大声喊叫道: “来人呐,家中进贼了!” 还没等他跑出屋,就有几个蒙面大汉提刀摸了进来。 “救命!” 那些蒙面人可不管其他,上前将他敲晕后,就有一人像小鸡崽子似的将他提起来,纵身一跃跳到院外,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沈家的家丁也听到了内院有异常,忙带着人打了进来,转眼就和剩下的蒙面人交上了手。 带头的正是沈梦溪。 他看到这群贼子身背一个麻袋,猜测这些人肯定是想掳走少爷,立马大声道: “大家伙一起上。 不能让贼子劫走了少爷!” 剩下的蒙面人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家丁手中的棍棒扫了过来。 那名家丁见状,怎会错过如此好机会,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去。 没想到蒙面人不讲武德,竟然用身上的麻袋去接这一棍。 家丁怎敢伤自家的少爷,只得收了几分力道,但棍子还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麻袋上。 只听到一声闷哼,里面的人已经被敲晕了过去。 蒙面人好似发现自己不能力敌,立马将麻袋一抛,对着同伴道: “风紧,扯呼!” 一时间,蒙面人撒出一把暗器,将家丁们逼退后,立马飞身越过院墙。 正待家丁要追出去时,沈梦溪发话道: “穷寇莫追,保护少爷要紧!” 说罢,他就赶紧打开麻袋,却见“沈二”此时已经彻底晕了。 “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赶紧带着少爷离开! 王五,你到解大人府外候着。 一旦老爷和黄管事出来后,立马禀告这里的情况。 我会带着少爷去另一处别院!” “是!” 第292章 砸银子 沈家别院外,一队京营士卒正埋伏在街道两旁伺机而动。 当看到一群人抬着一顶轿子匆匆离去时,一名士卒就准备冲上去阻拦,却被身边带队的连长给拦了下来。 “别着急! 来两个弟兄跟着,找到他们的落脚地;这个不是我们今天要收网的鱼。 咱们的职责是别让人去通报沈家被袭的消息。” “连长你看: 好像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脱离了沈家的队伍。 看样子,他是朝着长干里方向去的,应该是去送信。” “上,别让他走漏了风声!” “是!” …… 另一边,秦淮河畔。 沈芜梁为了答谢钱谦益和解学龙救出自己的儿子,专程包了一艘画舫招待他俩。 这处画舫很大: 前面是正堂,中间隔着珠帘;珠帘后面,名妓李家小娘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昆曲。 正堂内,钱谦益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珠帘,有些感慨的道: “沈家主,这李家小娘可是很不好相与的。 多少东林和复社的才子来此最多也就隔着珠帘清谈几句、唱唱小曲儿。 还是你有办法,哈哈!” 沈芜梁早打听过钱大佬的喜好,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不过,他对这些酸溜溜的文人追捧这些名妓,还是很看不上的,心道: 这李家小娘一开始也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等自己拿出一千两银票的时候,还不是眼含春水、体柔如酥。 文人和妓女一样,都他么的太过矫情! “牧斋先生,李小娘也是仰慕你许久。 今晚能不能成为入墓之兵,就得看先生的本事了。 哈哈哈……” 一时间,画舫内充满着暧昧的空气。 待众人寒暄一番后,沈二让老黄递上来两只小匣子。 他双手接过递给两人,笑吟吟的道: “小犬这次能脱得樊笼,还要多谢二位大人。 这次我是来答谢,同时也是来告辞的。 听说漕运总督和淮扬巡抚换人了,我得回去打点一番。 都是家门不幸! 如果不是小犬无状,参与了罢市;他也不会身陷囹圄、牵累了沈家!” 钱大佬摩挲着面前的小匣子,满面春风的道: “沈家主,你这等义商的事,就是我东林诸公的事。 我也向马士英侧面打听过: 咱们那位驸马爷,最近被桂藩叛乱的事搞得灰头土脸,恐怕没空来骚扰你。 只是可惜了,他性格太过执拗,恐怕大牢中的那位沈家忠仆要成为弃子了。” 沈芜梁听罢,连忙大义凛然的道: “这事因我家那个不孝子而起,我自当抹去一切收尾,以免给二位大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解学龙闻言,心中很是熨贴,不过还是口惠道: “如果员外想救出忠仆,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谁知道沈芜梁却非常坚决的拒绝道: “这世上唯一不能开口的,就是死人。 这次能救出犬子,两位大人已经是殚精竭虑。 如果再劳动二位,万一被那位瞧出了蛛丝马迹,带累了两位大人,那我可就百死难赎了! 解大人,明日就是秋决的日子,我给这位仆人收尸后,就会立马回淮扬!” 解学龙看沈芜梁态度坚决,也就没再深劝。 此时,钱大佬主动将话题引到了新任的漕运总督田仰身上: “沈家主,这个田仰也算是四朝元老。 之前三次都是因为贪腐而被罢官;你如果想要从这次的罢市案中全身而退,还是要做好打点。 不过,他是马士英的人;马士英又是那位的铁杆,你恐怕得当心田仰给你使绊子。” 沈芜梁听罢,倒是颇为风淡云轻: “多谢牧斋先生提醒! 这位田大人的情况,我也让人侧面打听过;并且,在他动身前,我已让心腹送上了一份心意。 对于这些唯利是图的阉党,只要用银子开道,就没有砸不倒的人。” 钱大佬:“……” 他尴尬的将手从身边的小匣子上拿开,有些讪讪的道: “你有准备就好! 不知江西那边,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沈芜梁一脸肃然的道: “左将军那边的情况,二位大人尽管放心。 我的人已去接洽过平贼将军,他虽已病重,但还是亲自接见了我的这位心腹。 言谈中,他半点不敢或忘当年侯恂大人的知遇之恩; 听说东林君子在朝中的困境,他也曾想率军北上,解诸公之围。 当得知马士英之流竟然在南京西南修建板机城,他十分的气愤,言道: ‘南京西南有什么好防的,此举大约就是在防我吧!’ 左军帐中的诸将听到消息后,也是义愤填膺;其手下的三十六营大将纷纷建言进京勤王、诛杀阉党!” 钱大佬闻言,也就笑笑不说话。 左良玉是什么人,他可是太清楚了。 当初他们受到马士英打压,也曾送过去一封侯恂的亲笔信,想让他北上助东林诸公一臂之力。 结果呢? 只能说呵呵! 见钱大佬似乎对此颇不以为然,沈芜梁立马又丢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牧斋先生,你毋须担心左将军这次会反复无常。 为了这次靖难,我已买通了他手下的副将郝效忠,让他软禁了不愿参与靖难的总督袁继咸,并一把火烧了九江。 哼哼,这次即便他想当大明的忠臣良将,恐怕也不可能了!” 解学龙听罢,豁然起身,一脸震惊的道: “你说的可是‘江右三山’的临侯先生。 沈员外,临侯先生堪称治世能臣,为世人所敬仰,可千万莫伤了他的性命!” 沈芜梁:“……” 他用眼神扫了钱谦益一眼,似乎在说: 这位跟咱们难道不是一条心?! 钱大佬连忙出来打圆场道: “言卿贤弟,沈家主如此做,想来必有原因!” 沈芜梁也顺着钱大佬的话,开口解释道: “哎,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左将军在江西起兵响应桂藩,应者云集;他素来和袁先生交好,就企图劝说他一同兵谏。 没想到这位袁大人食古不化,认为满清这个大敌当前,应以民族大义为重,断然拒绝了左将军的提议。 他当时的话蛊惑性太强,已经弄得军心不稳。 为了大局考虑,我也只能让人将他给软禁了。” “……” 第293章 挖呀挖呀挖 当晚,钱大佬自然留在画舫中手把手给李小娘子传道授业;解学龙则借口明日还要监斩,便告辞离开。 他始终对左良玉软禁袁继咸一事心存芥蒂。 沈芜梁见这次的接待目的已经达成,便叫上老黄准备打道回府。 没想到他们还没进园子,老黄就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老爷,有点不对劲呀! 您在这里稍候,我先摸进去看看!” “嗯,小心着点!” …… 一炷香后,老黄赶了回来,一脸肃然的禀告道: “老爷,院里有打斗的痕迹;少爷和留下来的家丁都不见了。 我在佛龛处发现了沈梦溪留下的记号,他带着少爷已经赶去了三号别院。” 沈芜梁听罢,皱起眉头道: “夜袭?会是谁?汉阳军?” 老黄迟疑的道: “应该不是京营的人。 要不然,少爷他们不可能从容离开,并且还能留下暗号传信。” “那又会是谁?” 老黄一脸赧然的道: “老爷,会不会是那个倒夜香的江湖草莽? 上次我们想着杀人灭口,被他侥幸逃了。 他会不会叫人找上门寻衅滋事……” “……” 沈芜梁自认为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人。 但来了南京后,他就事事不顺。 此时,即便有再好的养气功夫,他也有点绷不住: “好了,咱们以不变应万变。 待过了明天,咱们就回淮扬。 老夫发现,这里似乎与老夫犯冲!” “那现在是不是去三号院与少爷汇合?” 沈芜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 “我看你还是改名于北辰得了。 南京可是我们的客场,即便你改名于辰,汉阳军照样能找得到‘北’。 难道这幕后之人就不会守株待兔,静等着你我自投罗网!” “……” “老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找个客栈先住下;待明日午时三刻一过,立马动身回去。 另外,你再找个人通知下二少爷他们,到时候我们城外汇合。” “是!” …… 另一边。 沈梦溪进了别院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第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外面虽静悄悄;但在树影斑驳之下,他还是看到了许多士卒的身影。 看来,自己一行人已经被包围了。 他疑心: 这些人没攻进来,可能正是为了守株待兔,好将家主他们一网打尽。 另一处不对劲就发生在他们的内部: 当“沈二”终于被救醒后,一开口就是: “我叫沈二,家父沈芜梁,家住淮扬……” 沈梦溪听罢,只觉得心咯噔一下,就彻底哇凉哇凉的。 这人根本就不是少爷,而是他的替身! 他再往深处一想: 沈二的替身原本应该是关在牢中,但却被人给提溜了出来;并且通过“偷龙转凤”的反向操作,将少爷又给掳走了。 那些人肯定是官府中人,目的也不言自明: 将二少爷重新关进了牢里,等着明日午时三刻押赴刑场…… 沈梦溪再一想自家老爷今天外出的目的,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可是去找门路,好让“替身”尽快被处决,好一了百了! 老爷这是嫌少爷死的不够快,还在他临刑前推了他一把?! “不好,得赶紧出去禀告老爷。 要不然,他就真的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沈管事,什么事不好了? 少爷不是已经醒了,您也让王五去通知老爷了。 待过了今日午时三刻,咱们就可以全须全尾的赶回淮扬。 哈哈,小人回去后就准备纳第三房小妾。 沈管事到时候别忘了到舍下来吃喜!” 沈梦溪:“……” 你他么的还顾着吃喜?! 咱们再不想法子去通知老爷,恐怕沈家全部都得吃席——吃二少爷的断头席! “王七,咱们现在能冲出去吗? 如果不能尽快通知老爷,少爷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少爷不就在……” “这是西贝货,他根本就不是少爷。 咱们都上当了。 那一群蒙面人很可能是官府中人。 他们事先将少爷给劫走,并丢下这个西贝货,就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 可恨!” 说到这里,沈梦溪还狠狠踢了一眼面前的“沈二”。 没想到沈二被打后,竟然还朝着众人傻兮兮的笑着,口中还在继续单曲循环: “我叫沈二,家父沈芜梁,家住淮扬……” “……” 王七此时也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有些愕然的道: “既然他们知道了我们的‘狸猫换太子’之计,为什么不当面拆穿? 他们这样不遗余力的将替身放出来,并把少爷重新抓进去,到底图个什么?!” 沈梦溪一脸铁青的道: “在那些大人物看来,可能一路横推已经没了趣味。 也有可能是老爷想着用智不用力的将少爷给救出来;对方预判了我们的预判,想着杀人诛心! 不管是哪样,咱们都已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咱们现在不是考虑为什么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消息告诉给老爷。 要不然,一切都太迟了!” “可……可外面埋伏着官兵。 光靠我们这些人,是杀不出去的!” 沈梦溪一脸决绝的道: “如果没能通知老爷,导致少爷身死;那大家伙说不得都得给少爷殉葬,咱们的家人也会受到株连。 咱们就是挖地道,也要争取一线生机!” 王七听到挖地道,心中一动,开口道: “沈管事,我倒是有一个笨办法: 这处庄园有个地窖,离旁边的玄武湖并不远。 咱们这几十个人只要挖一条地道通到湖边,到时候让一个水性好的弟兄逃出去,就可以向老爷报信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大家伙赶紧挖呀!” “……” 就这样,沈梦溪等人齐上阵,在大大的后花园里挖呀挖呀挖,一旁的冒牌沈二就像是给他们加油打气般,还在不停的念着经: “我是沈二,家父沈芜梁,家住淮扬……” 一众人从雄鸡报晓一直挖到日上三竿,终于挖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地道,长度也有十多丈。 这时候有个望风的家丁突然跑到近前,对着沈梦溪道: “沈管事,外面的京营突然离开了!” 正在用簸箕运泥土的沈梦溪差点闪了腰,继而一喜,忙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 “不好! 王七,你赶紧带着人去刑场。 即便是劫法场,咱们也得将少爷给救下来!” “……” 第294章 依法治国钱大佬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昨晚沈二被带走后,直接就被押送刑部大牢。 为了让他老实点,士卒们先是将他给揍醒,接着就强灌了他一些麻药。 这种药不仅可以使人浑浑噩噩,还能影响心智。 此时的沈二虽不像自己的替身那样单曲循环,但也是有问必答,成了名副其实的应声虫。 …… 五更时分,来刑部大牢验明正身的一行人终于来了,领头的赫然是马士英。 他平淡的对着一旁准备办公的李书办吩咐道: “调一份沈二关进来时的身体纪录详情。 这个人犯是驸马爷千叮咛万嘱咐要严加看管的。 如果出了岔子,大家谁都逃不过追责!” 李书办听罢,心没来由的一紧。 因为就在前天,刑部侍郎解学龙突然找到他,已让他取出那份存档的纪录。 解侍郎看完后,随手就放在袖中;然后,他又拿起另一份纪录还了回来,并告诫道: “秋决验明正身的时候,你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太较真! 如果能让沈家的这位走的无牵无挂,那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有一份心意送上!” 李书办听罢,自然知道这里面涉及徇私舞弊。 但他作为一个经年老吏,早已没了是非观念,良心也喂了狗,整个人眼中只剩下利益。 所以,他面对那份明显被改过的纪录,也只准备听之任之,主打的就是打工人不吃亏的心态。 不过,今天大司寇动问此事,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栽! …… 看着李书办面无人色的样子,马士英冷哼一声: “秋决是何等大事,需要陛下朱笔御批,万万不可大意。 李书办,本官看你额头上直冒冷汗,是否身体不适? 你还能对犯人进行验明正身吗?” “回大人,小人……小人可……” “嗯哼,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如果出了差池,那就是欺君之罪。 李书办,你自认为扛得下吗?” “大人,小人……小人偶感不适,还是……还是请其他同僚主持为好!” 马士英听罢,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刑部掌全国刑罚政令,责任重大。 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 这次更是秋决的关键时期,关系到一个犯人的身家性命,我等自当慎之又慎。 李书办,本官要批评你: 你不能为了工作就不顾惜身体;本官特批你一天假,你回去休息吧。 至于验明正身的事情,就由张书办代你主持!” “……是!” 待李书办精神恍惚的下去后,马士英对着张书办吩咐道: “这次秋决的名单中,有监国驸马非常重视的几个罪大恶极之人。 尔等切不可罔顾国法,徇私舞弊! 沈二上次关进来时的身体纪录,有本官和解侍郎一同加盖过戳记。 本官为了防止出现差池,正好多备份了一份。 你待会就按照这个来核对!” “是!” 这时候,马士英对着都察院派过来监察此事的一位御史开口道: “魏御史,这个纪录你是不是要验看一下?” 那名姓魏的御史分属东林党,自来和马士英为首的阉党不对付。 他嘴上虽说着不敢,但却还是接过张书办递过来的纸,仔细验看了一番,发现上面的印戳和日期都无误。 接下来,他又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着重看了几处较为明显的身体特征,如沈二的蛋蛋上有痣、卵蛋左大右小等,他都将这些一一默记在了心里。 马士英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脸上似笑非笑的道: “如果魏御史没什么异议,那你就监督张书办去验明正身吧。 今日还有小朝会,本官就不奉陪了!” 魏御史:“……” 他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因为小朝会与大朝会相对,是每天的例会。 小朝会是由皇帝主持,参会的人员包括内阁阁老和各部尚书等重臣;就连解学龙这样的侍郎,也不是每次都能有幸参会。 像他这样的正七品监察御史,只有升到了左、右都御史,才有资格列席。 马士英这明明是提醒他位卑而倨傲! 淦! …… 看着马士英志得意满的样子,魏御史嘴中说着“辛苦阁老了”,心里却在骂着麻卖批! 骅骝拳局不能食,蹇驴得意鸣春风! 我呸! …… 皇宫,小朝会上。 由于隆武帝已经不再关心朝政,最近的小朝会都由监国驸马在主持。 为了不僭越,隆武帝特地在龙座旁边设立了一张稍小一点的椅子,也算是对监国的一种优待。 此时,坐在上首的王国梓,自然能将大臣们的状态尽收眼底。 目之所及,除了钱大佬眼泡浮肿、哈欠连天外,其他官员都比较有精神。 王国梓满意的点了点头: “陛下知道一众臣工辛苦,遂决定在小朝会后赐宴。” “谢主隆恩!” 一众大臣连忙对着后宫方向拱了拱手,山呼万岁。 稍稍寒暄了几句,王国梓便直入正题: “威不两措,政不二门;以法治国,方是王道! 今日是刑部安排的秋决日子。 对于这些罪大恶极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慰民心! 马尚书,刑部是否已经安排人在验明正身?” “回监国: 今日五更时分,刑部和都察院已经在一一核对待勾决的人犯!” 王国梓含笑点了点头,对着一旁哈欠连天的钱谦益道: “钱尚书前几次朝会上,都对勾决沈二等罢市策划者的决定颇有微词。 今日就是秋决的正日,你是否还要争取一下?” 正在打哈欠的钱大佬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搞得连呛了好几口冷气,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驾鹤! 他咳嗽了好几声,才终于平复下来,一脸义正辞严的道: “监国容禀: 盛世之始,必先正律法。 律法既正,则中人以下,皆自守以为善;律法一败,中人以上,皆自弃而从恶。 臣以为: 像沈二之流,当明正典刑,以正国法!”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调侃道: “牧斋先生,你前后的言辞,可是大相径庭呀!” 钱大佬:“……” 老子收钱办事! 一切为了恰饭,不寒碜! 第295章 验明正身 觉得自己挣钱并不寒碜的钱大佬,还是给自己辩解了一句: “监国,之前只因臣将这群宵小之辈想得太好了,认为他们会弃恶向善,所以才想着网开一面。 但正所谓: 法令既行,纪律自正,则无不治之国,无不化之民。 如今天下不靖;乱世当用重典,沉疴需用猛药。 所以,臣支持监国的判断: 对于这群无君无父的东西,不杀不足以敬法度,不杀不足以正人伦!” 钱大佬一番唱念做打后,其他大臣也纷纷开口道: “臣附议!” “……” “这次勾决的犯人中,有一个叫沈二。 陛下差点就下旨,将御妹下降。 对于他,钱尚书也认为不可以网开一面吗?” 钱谦益义正辞严的道: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臣以为: 其他人或可法外开恩;但此獠当诛,不杀不足以平民怨!” “好!好一个一心用事的牧斋先生。” 王国梓听罢,随口赞了几句,便向马士英隐晦的递了个眼色。 马士英立马心领神会,出班开口道: “监国,臣建言: 既然钱尚书如此支持对案犯明正典刑,不如就让他来当这个监斩官。” 王国梓听罢,好似非常感兴趣: “马尚书,这次安排的监斩官是哪位大人?” “刑部侍郎解学龙解大人!” 王国梓微微颔首,幽幽开口道: “牧斋先生,你刚刚关于依法治国的分析,很有见底,令我和众位臣工都是受益匪浅。 正所谓: 法正则民悫,罪当则民从。 我看,这次的监斩官就由你出任。 你是否愿意辛苦一趟?” 钱谦益:“……” 他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即逝: “监国: 臣是户部尚书,去监斩似有不妥吧?” 马士英连忙打断道: “臣以为没什么不妥的。 钱大人上任户部尚书以来,全国的黄册以及鱼鳞册的编练工作几乎陷入停滞。 要不是因为监国征收上来的商税,以及从晋商那里罚没的银两,恐怕户部的库房都能饿死耗子了。 监国可是一直要求各有司衙门的主官: 在其位,需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你这样尸位素餐,是否有点不称职?” 钱大佬:……好你个马瑶草,端的是不当人子! 还不等他自辩,上首的王国梓便幽幽开口道: “马尚书,你就不要吹毛求疵了。 钱尚书之前一直在礼部为官;对于户部不甚了解,难免要有个熟悉的过程!” 钱谦益听罢,立马附和道: “多谢监国体谅!”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钱尚书每每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上朝,可见平日里工夫是做足了,态度也没什么问题。 与那些下了衙就去秦淮河采风的斯文败类相比,爱卿已经好的太多了!” 钱谦益:“……” “不过……” 钱大佬的心咯噔一下,心道: 麻蛋,就知道你这个小畜生憋着坏! 只听王国梓继续道: “钱尚书,像你这样每天都处在心有余而睡眠不足、心有余而智慧不足,那可是会耽误国家大事的。 人嘛,有时候不努力一下,你都不知道什么叫自己不是那块料,你也不清楚什么是绝望。 你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工夫下到位了,态度又没问题,但户部还是沉疴积弊一大堆。 依我看,你的能力…… 哎,将你放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确实有点难为你了! 要不你就和马尚书换一换吧。 像你这样的大才,如果不通过轮岗,我还真不知道哪个衙门适合你去发光发热!” 钱谦益见王国梓三言两语就要免了自己户部尚书的位子,立马急了。 要知道,户部可是与盐引等挂钩,里面牵扯的利益极大,油水也足。 与之相比,刑部的官员吃喝几乎全靠皇粮俸禄;日常还要侦破案件、制止犯罪、缉捕罪犯,干的都是些脏活累活。 让钱大佬舍熊掌而取鱼,除非他是棒槌! “监国,臣觉得在户部的工作已经有了头绪。 不妨再宽限臣一些时日,臣定当……” “好了! 你就不用再说了! 即日起,户部和刑部的部堂对调,咱们先试验一下。 牧斋先生对律法的解释,还是很到位的,应该可以胜任大司寇! 部堂之职,位高权重! 我可不想再让一个整天想着李家小娘子、张家小娘子的人,再在这样的高位上尸位素餐!” 王国梓说话的工夫,眼神还灼灼的盯着钱谦益。 而钱大佬听到李家小娘子的时候,就知道这位监国应该是早已派了暗探在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一时间,他如同身陷冰窟,只觉得遍体发寒! …… 王国梓见钱谦益终于消停了,便继续吩咐道: “钱尚书履新刑部尚书,今日的监斩之责正是一次大考。 我希望你能秉承正义,好好送这群犯人重新投胎。” “……是!” 在王国梓的逼视下,钱大佬不得不妥协。 …… 就在钱谦益在朝堂上被教做人的时候,监牢中验明正身的工作也在继续。 此时,几名狱卒将被麻药弄得五迷三道的沈二押了上来。 张书办见领头的不是张牢头,不由得皱眉道: “你们牢头呢?怎么不见他过来?” “回大人: 张牢头徇私枉法,已经被收监了。 要不是这次秋决定的日子晚,估计他也逃不过这伸头一刀!” “……” 一旁的魏御史可不想废话,直接开口道: “张书办,如果没其他事,就开始验明正身吧!” “……是!” 说话间的工夫,张书办已经取出一份空白文书,开始填写了起来: “说说吧,你是何人?” 沈二此时被摁跪在地,有点神游太虚的道: “我叫沈二,家父沈芜梁……” 张书办一边填表,一遍继续问道: “你娘的姓氏?” “你娘的……” 沈二还没醒过神,正在喃喃自语的鹦鹉学舌。 没想到一旁的狱卒是个暴脾气,直接给了他一个大逼兜,呵斥道: “你娘的! 老爷问你话,赶紧如实招来!” 魏御史见此,皱了皱眉道: “好了,正事要紧!” 沈二被打了这一巴掌,稍稍有些恢复神志,对于接下来的问题都老实回复了。 验明正身的最后一步,就是根据犯人进来时的体貌特征,进行一一比对。 由于有些犯人进来后会被上刑。 所以这一步除了看犯人的面容外,还会扒了衣服看他的身体特征。 此时,四五个狱卒三下五除二就将沈二扒了个光洁溜溜。 沈二还以为他们像狱霸一样馋自己身子,痴痴笑着道: “别猴急……我听话……” “……” 第296章 最后的机会 张书办作为马士英的心腹,得到顶头上司的叮嘱后,自然不会放水。 一旁监察的魏御史就更不可能放水了,他巴不得揪住刑部的小辫子,好给阉党们添堵呢! 就这样,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沈二就这样裸着白花花的身子,被摆成了十八般姿势进行着点验: “左耳处有个小瘊子。 嗯,核对无误!” “卵蛋左大右小。 嗯,吻合!” “……屁股上有星星点点的胎记。 嗯,吻合!” “……” 一旁的张书办看气氛有点冷场,遂笑吟吟的对着一旁的魏御史道: “要说这沈二,看脸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身子长得确实不太如人意了! 这要是想娶妻,难度可真不小。” 经过刚刚的通力合作,魏御史也发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偷偷记录的几项,在刚刚的点验中都能对得上。 显然,人犯肯定没有调包! 听到张书办的话,他也有意活跃气氛,遂悠悠开口道: “还好、还好! 他的这些缺点都被衣服遮住了。 等哪家小娘子真发现问题的时候,估计已经是洞房花烛夜,一切也都晚了。 再说了,如果这个沈二没犯事,让全天下的小娘子从他和潘安中选一个,你说小娘子们会选谁?” “那还用说! 潘安容貌俊秀、眉目如画、温文尔雅。 要我是小娘子,我……我肯定选沈二。 他家可是两淮首富!” “……那不就结了!” …… 完成验明正身,张书办和魏御史均签字确认无误。 下一步就等监斩官亲笔写犯由牌,然后犯人就可以押赴刑场了。 可他们等了良久,就是没等到监斩官解学龙,却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这个人正是钱谦益。 魏御史见来的是东林魁首牧斋先生,忙上前见礼道: “钱大人,您怎么有空来刑部大牢?” 钱大佬:“……” 他强扯出一丝笑意,心道: 麻蛋!心累到不行,自己也只能靠着笑容来掩饰疲惫。 “本官是这次的监斩官。 勾决的犯人可有验明正身?” “……” 魏御史很是好奇他一个户部尚书什么时候跨界管起了刑狱之事。 不过看到钱谦益一脸便秘的样子,他决定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 一旁的张书办忙上前答话道: “禀大人: 犯人皆已验明正身! 小人正等大人写犯由牌。” 钱谦益冷哼一声,接过一张空木板,在上面唰唰唰写上“谋逆犯”三个大字,也不去理会旁人。 顿时,大牢中的气氛就变得有几分凝重。 也许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也有可能是麻药的药效已经渐渐过去了。 此时,沈二的神志已经恢复了清醒,正如杀猪般撕心裂肺的嚎叫着: “我是沈二,家父沈芜梁……我是真的沈二,我家老头子真是沈芜梁……” 钱谦益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道: 这个替身疯的也不怎么厉害呀;看他口齿伶俐,倒真不像是一个傻子。 一旁的魏御史看到钱大佬皱眉,以为他不耐烦听犯人喊冤,连忙对着狱卒道: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能让犯人冲撞了钱大人。 来几个人,快将他的嘴给堵上!” 狱卒听罢,连忙慌乱的从地上拿起一把稻草,就塞到了沈二的嘴中。 一时间,他只能“呜呜呜”的不停挣扎着。 钱谦益见状,心中越发的起疑。 不过这时候,已经有刑部主事来禀告道: “大人,刚过了午时,是否将犯人押赴刑场?” 钱大佬听罢,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吩咐道: “押走!” 沈二:“……” 看着监斩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刑部大牢,他只得满脸绝望的在心中呐喊道: “我是真的沈二。 犯罪的是我,但死的不应该是我! 你个老棺材瓤子,快回来看看呀! 爹呀,九敏!” …… 另一边,沈芜梁租了刑场边的一处客栈,正在二楼的临窗处悠悠的喝着茶。 他的忠仆老黄看到囚车经过,忙回头禀告道: “老爷,快午时三刻了。 刚刚囚车已经经过楼下!” 沈芜梁轻轻放下茶杯,幽幽一叹,对着老黄教训道: “心有静气,则攻无不克、事无不成;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 此次‘偷龙转凤’的计策,是老夫亲自操刀;可以说环环相扣、算无遗策! 老夫愿意过来,也不过是看一眼,让自己心安罢了! 老黄,你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淡定!” 老黄听罢,一脸惭愧的低下头: “老爷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岂是老奴可以望其项背的。 不过老奴刚扫了一眼,今日的监斩官似乎是钱大人。 昨晚在画舫的时候,他怎么没告诉你这么重要的讯息?竟然还骗你说解大人是监斩官! 老爷,这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能有什么影响! 他钱牧斋难道还敢诓骗老夫不成! 哼哼,东林那群软骨头,老夫可从没放在眼中。 如果他真敢伤了我儿,我一定要让他全家陪葬!” “……” 正在沈芜梁放狠话的时候,客栈中突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继而一个声音从屋外幽幽的传了进来: “沈老先生驾临南京也不打声招呼,恐怕有些失礼吧!” 沈芜梁闻言,脸色剧变。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一群人已经踱步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个身着华贵的青年;青年的身边,则跟着十多名劲装大汉。 老黄见状,立马抽出腰间的牛耳尖刀,就直奔青年而去。 他快,但有人比他还快! 只听“啪啪”几声枪响后,老黄的三条腿就已经折了两条,只能抱着腿在地上不停的痛苦哀嚎。 王国梓见状,幽幽一叹: “何必呢!” 沈芜梁铁青着一张脸,冷厉的盯着来人: “可是监国当面?” 王国梓坐在他的对面,笑吟吟的道: “不错。 我可是久仰沈家主的大名,只是缘悭一面。 对了,今日可是令郎押赴刑场行刑的日子。 老先生不准备做些什么? 就准备在这送令郎最后一程? 哎,这些天还是颇有些臣工在替令郎求情;有些话我也觉得有道理。 只是沈老先生一直未出面,我也不知道沈家这等义商究竟是怎么想的。 也许,你真出面求我放过令郎一马,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沈芜梁眼神灼灼的看着王国梓。 他也从侧面了解过这位监国的脾气,绝对是王法无情的典范。 他会这般的好心?! “老夫……老夫一直没奢望过!” “那是你没求过我! 只要在人头落地前求我,都不算晚!” “……” 第297章 父斩子 沈芜梁听了王国梓的话后似有所动,一脸诚挚的道: “监国的隆恩,老朽心领了。” 只见他停顿了良久,情绪充分酝酿到位后,方哽咽着道: “身为人父,老朽又怎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但是……” 说到这里,沈芜梁的话锋一转,义正辞严的道: “然则老朽虽是一介商贾,但法不容情的道理还是了解的。 今日的一穴白蚁,来日可能是毁坏一座大堤的罪魁祸首! 想到那样的场景,老朽又怎忍心因一己之私,而致使局面崩坏。 监国,老朽今天向您建言: 此例断然开不得! 要不然,法度必然松弛,请托的歪风邪气必然盛行,大明的纲纪法度也必将崩坏! 养出这么个小畜生,老朽实在是……实在是汗颜!” 说到这里,沈芜梁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深深一拱手道: “我沈家虽不是勋贵世家,但也是世受皇恩;一直以‘内宅无再蘸之妇,外院无南冠之子’而自傲。 老朽今日忍痛请求监国: 斩吾不肖子沈二,以正国法、肃纲纪、儆效尤! 如之后的纨绔子弟能以沈二为戒,也不枉他来世上走一遭! 呜呜呜……” 说到这里,沈芜梁竟然动情的痛哭了起来。 王国梓:“……” 他不由得暗赞了一声: 老戏骨的表演,简直已臻化境,毫不浮夸造作;沈二与他老子一比,还真是虎父犬子! 王国梓此时上前搀扶起沈芜梁,对着一旁的孙不二等人道: “你们都看看,什么才是义商的典范。 这也是为什么沈二牵涉到谋逆这种大案要案的时候,我一再叮嘱罪不及家人的原因。 沈老先生,我希望你不忘初心,继续保持沈家的优秀家风家训!” “敢不从命!” 这时候,一对老小狐狸把臂一笑,仿佛彼此再无芥蒂。 “对了,我倒是可以给老先生一个恩典,让你去见见令郎,也算是送他最后一程吧! 同时,也让南京的勋贵们看看沈老先生的大公无私、高风亮节!” 沈芜梁:“……” 饶是他素来心狠手辣,也被王国梓的无耻给气到了。 他真是嫌自己的笑话还不够大嘛! 正待他要拒绝的时候,王国梓突然收起笑容,肃然道: “刚刚我跟老先生说的,可不是建议,而是通知! 老先生不会是不想配合吧?!” “……岂敢岂敢!” …… 长干里的广场上,秋风肃杀。 这会儿午时二刻已过,原本还有些阴沉的天突然放晴了。 而广场上,此时已经乌压压的聚集了一众人。 南京百姓的生活其实也比较乏味。 每当有这样的杀头戏码,吃瓜众都要吆五喝六的一起过来看看。 至于官府方面,选择在最繁华的大街上行刑,自然也是一次警示教育,不会怕围观的人多! …… 看着广场上已经摁跪的一排死囚,人群都在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那个络腮胡子的,他犯了什么事?” “你不识字嘛,他胸前挂着的犯由牌不是写着‘江洋大盗胡汉三’嘛!” “咦!这里面怎么还有个谋逆犯? 看着还挺眼熟的。” 身旁的另一人开口介绍道: “你不认识他?! 上次南京罢市,就是他和晋商一同组织的。 他就是那个沈二!” 问话的人一听,立马怒意上涌: “原来是这孙子! 就是因为罢市,害得老子用高价买了粮食! 丢他!” 说话间的工夫,这人已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牲口粑粑,直接丢向了沈二。 也不能怪他拿翔招呼沈公子,实在是他们之前做的事太招人恨了。 加之,吃瓜众们也没有所谓的臭鸡蛋、烂菜叶子可以浪费在沈二这种人身上。 他旁边的同伴一边也朝着沈二丢翔,一边嘲笑他道: “吃一堑,长一智! 当初驸马爷可是说了,会调平价粮过来;是你自己怀疑,所以才去扎堆抢购高价粮。 哼哼,那些黑了心肝的奸商,不坑你坑谁! 反正我现在要买东西,就认准了麒麟商社!” 那位吃过亏的吃瓜众将粑粑糊了沈二一脸后,犹自不解恨的道: “养不教,父之过! 这个沈二既然犯的是谋逆罪,不应该株连九族嘛。 怎么不见沈家的老畜生?” “嘘! 你没看见么,沈二他爹也在上面呢!” “他也要砍头?在哪呢?在哪呢? 我也糊他一脸童子尿!” “……陪坐在监斩官旁边的那个老棺材瓤子,他就是沈二的老子。” “……” 这位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立马兴奋的道: “咦! 老子砍儿子? 还有这么攒劲的节目?! 哈哈,这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 …… 此时被赶鸭子上架的沈芜梁只得上了监斩台,一脸不安的坐在钱谦益身边。 他这儿离台下有点远,自然听不见吃瓜众在说什么。 否则,他非得被气得胃下垂不可。 而被糊了一身翔的沈二突然见到他爹也上了监斩台后,仿佛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拼命的使眼色,就是想引起沈芜梁的注意。 奈何,双方的距离有点远,他的脸上也被吃瓜众加了料,且口中还塞着稻草。 所以,任凭他唱念做打,就是没能引起他爹的注意。 不过,他的这种行为却被台下的吃瓜众看在眼中,认为沈二这是在挑衅。 所以,更多的翔又被丢了过去…… …… 另一边,沈芜梁自然没空去看儿子的替身。 此时的他,心事重重! 王国梓既然能找到他,说明之前的计划就有疏漏。 他唯有通过大义灭亲的方式,在王国梓这里刷一波好感,才能让其没有理由对沈家出手。 商人逐利的本性,让他很快就在心中测算出最优解: 偷龙转凤救出儿子的目的达到了; 资助左良玉叛乱的事还没泄露,自己暂时应该安全!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自己背负着监斩儿子的名声,会被台下的那些泥腿子瞧笑话。 但只要继续扮演低眉菩萨,将今天的流程给走完了,然后立即离开南京,他照样可以龙入大海,继续逍遥! 不过很快,他的最优解将彻底变成无解! 因为刽子手已经上前,要扯掉沈二口中塞着的稻草! 第298章 斩错人 此时的监斩台上,沈芜梁被迫营业,只想快点打卡下班,就连身旁的钱谦益在跟他说着什么,他都无心去理会。 另一边,台下吃瓜众能丢的“武器”都已经丢上台; 但犯人们都是蔫蔫的,他们的兴致也在快速消退。 正在众人都等的不耐烦的时候,行刑台上终于有了动静。 “咦!别瞌睡了! 开始了、开始了!” “……” 看到袒胸露乳的刽子手登场,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兴奋的睁大了眼睛! 不过,刽子手上台后的第一刀,并不是斩犯人,而是一只大公鸡;然后趁着鸡血尚温热,立马将它抹在脸上。 这倒不是刽子手胆小,需要打了鸡血、心情亢奋才能下刀。 实际上,古人非常在乎鬼神之说。 他这样做是为了开斩前破煞,目的是驱散这些即将到地府报到的冤魂! 看见这一幕,钱谦益对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沈芜梁道: “沈家主,马上就午时三刻了。 等刽子手落了刀后,咱们大家伙都可以安心了。” 说话间的工夫,他随意翻了翻书办递上的材料,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 “为了救出令郎,沈家主还真下了不少的苦功夫。 就说这个替身吧,你们也准备的极为用心。 瞧瞧! 这什么耳后长瘊子,腚上有胎记……一条条的,都能吻合上。 哈哈,即便以后想翻案,只要咱们前期的工夫做足了,别人也休想指摘什么……” 说话间的工夫,钱谦益已经毫不犹豫的从签筒中抽出一只火签,就准备丢到地上。 如果这枚火签一落地,那监斩的流程就都走完了,只剩下刽子手抹脖子放血了! 这时候,一旁的沈芜梁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亡魂大冒的制止道: “且慢! 钱大人,你刚刚说的胎记,都是验明正身的结果? 不对! 那人真是我家二小子!” 沈芜梁由于激动,也就没刻意压低声音。 他的话一出口,顿时令周围的属官、衙役以及士卒纷纷为之侧目。 钱谦益忙假意咳嗽了几声,将火签重新放回签筒,义正辞严的打断道: “沈芜梁,这台上的沈二已经验明正身,自然是令公子。 不是他,难道还有人敢冒名顶替不成! 本官如今履新大司寇。 在本官的领导下,刑部将不再是什么鬼门关,也再不会有什么冤假错案。 哼哼,我钱牧斋今天将话给撂下: 自此之后,刑部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好! 大司寇铁面无私,堪称我大明的‘包青天’!” “对!前有海刚峰,今有钱牧斋。 我大明执法如山、铁面无私,定能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 “……” 沈芜梁可顾不得身边的一众马屁精,对着钱大佬就急切的央告道: “错了,上面的人犯真的错了! 他真是犬子!” “对呀!处斩的正是令郎!”钱谦益不知道这位在发什么疯,也随口附和道。 就这样,在一番鸡同鸭讲之后,下面的吃瓜众重新发现有大热闹可瞧,纷纷都提神盯着监斩台。 正在此时,一直盯着日晷的刑部主事高声道: “午时三刻已到,准备行刑!” 钱大佬看着沈芜梁陷入了疯魔,本能的察觉出了几分异样。 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可能徇私枉法,只得继续拿起火签,准备下令行刑! 谁知道,沈芜梁忙站起身,一把抱住钱谦益,大声哀求道: “钱大人,刀下留人! 老夫四十无子。 在抱养嗣子后,才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根独苗苗。 大人,真的搞错了! 这个真是我儿……呸,这个真是一个冒名顶替的! 大人,请给我沈家留住根吧!” 就在两人纠缠的时候,刽子手也不知道是接了谁的令,竟将沈二口中的稻草给扯了出来。 这下子,乐子可就大了…… 沈二此前一直都在摇头摆尾,就是想他爹能观察到自己,好想法子救自己一救。 可他努力了半天,直累的头晕眼花都不曾吸引来他爹的一个眼神,似乎一切都只是徒劳。 但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口中的稻草竟然被取下了。 他就像解除封印一般,对着沈芜梁高声道: “爹,我是沈二! 大哥可不是你的亲儿子;我要死了,你就断根了! 爹,九敏!” “咦!” 台下的百姓闻言大喜。 哈哈! 整部剧终于等来了高潮! 对嘛,老子监斩儿子;结果却成本大套的说什么大道理,且都是一些骗人的鬼话,谁耐烦听那些! 像现在的苦情戏加人伦悲剧,才能抓住吃瓜众的眼球嘛! 沈二,你是好样的! …… 沈二这一开口,压力顿时就给到了钱谦益和沈芜梁了! 沈芜梁已是激动的浑身颤抖! 因为这个声音简直太熟悉了! 旁边的钱大佬脸上也是惊疑不定,盯着正在喋喋不休诉说着遭遇的沈二: “爹,我真是沈二,不是那个西贝货。 当初你打点好,把我从刑部捞了出来;结果当晚我就被重新掳走,扔进了大牢,等待行刑! 爹呀,我不想死!” “……” 监斩台上的沈芜梁还没说话,一旁的钱大佬就差点吓尿了! 这种偷龙转凤的事情,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嘛?! 虽然自己不是刑部…… 淦! 自己现在就是刑部尚书! 追起责来,自己也逃脱不掉。 想到今天小朝会上,王国梓突然让他和马士英对调,他仿佛领悟了什么: 淦!这个监国不当人子,竟想着让自己来刑部,好给自己手下的马仔扛雷! 想到这里,钱大佬除了满腔的义愤外,只能感叹: 此时的领悟,是多么痛的领悟! 不行! 自己要自救! 想到这里,他再顾不得身边的沈芜梁,对着刽子手就下令道: “快、人犯吓疯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他的嘴给堵上!” “爹,救我……呜呜呜” 沈二的话没说完,嘴巴就被重新堵上了。 此时,台下的吃瓜众彻底淡定不能了: “沈二刚刚说了什么? 从牢里放出来,然后又被关了进去?! 该砍头的是他,但该死的又不是他?! 我的乖乖,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我得缓缓!” “嘿嘿,刑部敢公然玩这一套,这是要捅破天呀!” “……” 周围人群都在激动的议论纷纷。 这一刻,吃瓜众们感觉自己比看了十八禁还过瘾,简直赢麻了! 第299章 相招 此时,监斩台下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沈芜梁;他们都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沈芜梁努力复盘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觉得自己成了最大的笑话。 原本以为环环相扣的计策,却在终点处被打断,又硬生生给强行掰正到原轨道上来。 此时,他的脸色也在急剧变化着: 从一开始的震惊,过渡到难以置信、大为光火,最后则都转化为彻骨的心寒和即将喷涌的怒火! 而一旁的钱谦益看着他死死抓住自己手中的火签,只能带着七分威胁、三分商量的语气小声警告道: “沈家主,你这时候可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要知道,这里可是有着无数双眼睛盯着! 说不得,将你我逼到这个份上的坏种,也在暗中瞧我们的热闹呢! 你……你快放手!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沈芜梁还是死死的捏着火签,眼神如刀子般盯着钱大佬: “钱牧斋,我儿正要被砍头呢! 在你眼中,这就只是一场热闹而已?!” 钱谦益只得无奈的继续苦劝道: “你……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 动动脑子吧! 现在除了圣上的旨意,令郎被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根本无从更改! 如果这时候节外生枝,不仅救不了令郎,反而……反而大家伙都得陪着你们父子玩完。 沈家主,你也不想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吧!” “……” 沈芜梁听罢,不期然的想到了王国梓: 这位监国在最后关头出面,说是可以放过儿子。 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犯傻,不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下来,还一力主张无需徇私枉法,一定要斩了沈二…… 这一切都怪……都怪钱牧斋! 自己的计策本是天衣无缝。 肯定是他走漏了消息,才会功败垂成! 想到这里,他一边跟钱大佬继续角力、争夺火签,一边满含威胁的道: “钱谦益! 今日这个火签一下,鬼头刀一落,我儿可就身死魂消。 那时候,你我就成了生死仇敌! 你当真要将我逼上绝路吗?!” “……” 就在这时候,刑部主事看了看日晷,再一次提醒道: “大人,时辰已经过了午时三刻。 如果再不处斩人犯,您……只怕监国要怪罪下来!” 钱大佬闻言,悄悄用另一只手从签筒中随意抽出一枚火签,猛然间扔了下去,对着刽子手高声道: “行刑!” “……” 看着火签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沈芜梁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抽去了一般,彻底瘫软在椅子上。 此时,他的嘴角一翕一合,仿佛是要说出什么话来;但他的喉咙就像被恶鬼掐住般,怎么也发不出声响。 然后,他死死盯着刽子手。 只见其中一人高高举起鬼头刀,另一人扯着沈二的头发,将他像鱼一般的死死按在刑台上。 他看到儿子眼中满是恐慌,身子也在瑟瑟发抖,嘴中还在不停的嘶吼着什么…… 继而,刽子手鬼头刀一落,一道鲜血激射而出,儿子的人头已经滚落老远、老远…… 沈芜梁用手支撑着有些打颤的身子,脸色先是一片煞白,接着像是秋叶般被萧瑟的秋风吹得蜡黄,最后竟变成诡异的黑紫色…… “噗嗤”一声,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口老血喷出来,就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昏厥了过去…… …… 另一边,钱谦益手中捏着主事递上来的火签,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一旁的主事小心的问道: “大人,这沈二的头颅怎么处置?” “人死如灯灭! 你找个匣子,好好安置吧!” “是!” 钱谦益此时的心情,也不平静! 很多事情都怕琢磨。 沈二在牢里牢外的这样来来回回反复横跳,如果背后没有黑手在操控这一切,打死他都不信。 联想到小朝会上发生的事,以及沈芜梁被强塞来监斩,他哪里还不明白: 监国应该早就知道他们的小九九。 如果说他这样引而不发,目的只是为了让沈二伏法、让沈家成为笑话,那就是在侮辱所有人的智商了! 可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 就在钱大佬纠结的时候,沈芜梁已经在其他人的推筋活穴下,幽幽醒转了过来。 钱谦益见状,立马将主事刚刚送上来的小木匣捧上,双手递了过去,一脸悲戚的道: “沈家主,刚刚本官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这是令郎的头颅,本官已让人好好归置。 你……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呵呵,那老夫就多谢牧斋先生了!” 沈芜梁面无表情的接过儿子的头颅,就如同行尸走肉般准备离开刑场。 钱谦益见状,怕他心中还有芥蒂,忙解释道: “沈家主,你我今天都身不由己。 令郎的事,你可要理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那人不仅仅要了令郎的命,还是以这样杀人诛心的方式,着实可恨! 此外,你我之间还有大事要谋划。 可千万不能因为今天的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沈芜梁头也不回的道: “钱大人,你不用向我解释!” “……” 在路上,沈芜梁无意间遇到了赶来的沈梦溪一伙人。 见他们身上都藏着刀兵,显然不是来散步的。 沈梦溪看到家主腋下的匣子,脸色不由得一变,赶紧跪倒道: “老爷,我们终究还是来迟一步!” 沈芜梁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冷厉的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客栈!” “是!” …… 等到了客栈后,这里竟然还留下一位传信的人。 那人对着沈芜梁面无表情的道: “沈家主,驸马爷正在府中等你大驾。 如果今晚没见你来赴宴,那沈家能不能在大明立足,可就两说了。 还有……” 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沈家的家丁,平淡的道: “你要约束好手下的家丁。 但凡今天谁敢劫法场,那他绝对会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沈芜梁平淡的道: “驸马爷相招,老朽一定登门拜见!” 传信的人听罢,脸上终于和缓了几分,对着沈芜梁点了点头道: “既然沈家主知情识趣,驸马爷还有一句话让小的带给你: 祸福相依,生死有命! 今晚,他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好!老朽等着!” 第300章 当年事 看着驸马府的下人就要告辞离开,沈芜梁突然冷着脸问道: “老朽的车夫不懂规矩,麻烦驸马爷帮忙教训了一顿。 如今他双腿已经残了,是不是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沈老爷,驸马爷说的惊喜,跟你那位‘忠仆’有关。 我们将他带回去,也是想进一步问清楚状况。 你放心,这人最终自然会交给沈老爷自行处置的。” “好! 梦溪,你替我送送这位侍卫大人。” 此时,沈芜梁心情激荡,并没有听出这位侍卫的言外之意。 等他知道后,就会知道老黄到底是多么的“忠心”! …… 等下人们都出去后,沈芜梁颤颤巍巍的打开木匣子,缓缓的打开包裹的黑绸,终于看到了沈二的头颅。 见儿子死不瞑目的惨状,他的喉咙哽咽着,似在拼命忍着悲痛: “王国梓,你断我沈家香火,老夫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还有钱谦益! 你个两面三刀之辈,老夫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 等沈梦溪重新进来后,就见自家老爷闭着眼睛,将手无力的搭在木匣子上,整个人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他那枯瘦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佝偻的身躯也隐藏在房间的阴影处,显得是那么的脆弱和无助。 看着这样的家主,沈梦溪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残酷镇压盐户起义、用铁血手段解决家族内讧的那个枭雄联系起来。 看来,这个曾叱咤风云的人物真的已经老了。 “老爷,您如果想报仇,小的和所有的家丁都甘心舍了命让仇人付出代价。 大家伙都带了家伙事。 要不今晚就冲进驸马府,与姓王的拼个鱼死网破!” 沈芜梁听罢,摇了摇头道: “鱼死是一定的,网却未必会破!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更需戒急用忍。 梦溪,说起来你也是我沈家的子弟。 当初,五房将你的胞兄过继到了长房;之后,又让你在二少爷身边听用,确实是委屈你了。 对了,大少爷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这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只听得沈梦溪脊背发寒。 他强装镇定的回禀道: “老爷,临行前,大少爷倒是吩咐小的伺候好老爷和少爷。 至于家族之事,岂是我一个下人可以置喙的。 大少爷动循矩法,我等极为钦佩; 他又怎么可能越过了老爷,联系小人这样的一个下人呢!” 沈芜梁像是在和晚辈聊天般的幽幽开口道: “当初真应该听老大的话,不该让老二来南京攀龙附凤。 要不然,我也不至于……不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 对于沈芜梁此时的喃喃自语,沈梦溪可不敢插一句嘴。 他一直在心中告诫自己要谨记身份。 他虽是五房的嫡子,但进了大老爷的府门后,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沈家子弟。 除非……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梦溪,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事成之后,我会开香堂,将你也过继到长房,记在我的名下。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我这样安排,也能让你们哥俩相互扶助;长房的门庭也能继续支应,不至于堕了我沈氏的威名!” 听了沈芜梁的话后,沈梦溪既兴奋又惶恐,忙跪下道: “老爷,小的不敢!” “老二已经去了。 老大守正有余,但进取不足! 如果没有一个合格的帮手在一旁襄助,我担心保不住这份家业。 到了那时,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 最终,沈梦溪带着三分惶恐、七分兴奋的心情叩谢了新爹。 同时,沈芜梁也交给他一个任务: 刺杀钱谦益! 当他带着几个精干的手下离开后,沈芜梁终于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的眼中已经再没半分忧伤。 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和犀利,仿佛可以洞悉人的灵魂般。 “这件事,不管有没有老大的首尾,你有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你们兄弟俩都该死! 钱牧斋,你手中也沾染了我儿的血,只能对不住了!” …… 当晚,沈芜梁压下心头的悲痛,登门造访了驸马府。 王国梓在大厅接见了他。 与其说这是会客厅,还不如说这里是刑房。 因为除了主人家之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老黄被随意的丢在地上;此外,地上还跪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匪类。 双方分宾主坐下后,王国梓便笑吟吟的开口道: “沈老先生,你我之间没什么交情,我们就直入正题吧。 我知道,左良玉和淮扬的民团,都是你在背后提供饷银支撑。 左良玉参与叛变,淮扬民团也威胁到了南北漕运。 我的要求很简单: 你放弃继续资助他们!” 沈芜梁听罢,一脸淡然的拱了拱手道: “驸马爷,您误会老朽了。 老朽虽颇有家资,但一直奉公守法,怎会……” 王国梓闻言,面色一冷,直接打断道: “我的时间有限,那些口水话就不必说了。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这个人,你可认识?” 沈芜梁盯着被折腾的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老黄,脸上怒意一闪即逝: “驸马爷这是什么意思? 杀鸡儆猴,也准备对老朽用刑? 老朽还是那句话: 沈家向来知书明理,忠孝仁义。 我们未曾做过的事,又哪来的权利去消弭?” 王国梓悠悠的道: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孙不二,将李夔当年做得事告诉沈芜梁,让他也能做个明白鬼!” “是!” “……” 王国梓的话,第一次让沈芜梁破防了。 此时,孙不二已经上前,指着那两个五花大绑的强梁,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这两位想必你都不认识;不过,你的仆人老黄当年可是他们的雇主。 你还记得十八年前,你那怀了身孕的夫人回娘家遭遇强盗的事吗? 实话告诉你,当初雇强盗的,正是你的这位忠仆。” “什么?!” “哼哼,你可知道其中的原因! 你这忠仆确实嘴硬,但到底硬不过锦衣卫的酷刑。 他已经招认: 当初,他为了让自己刚出世的儿子可以摆脱奴仆身份,就采用移花接木的方式,把自己的儿子说成了你夫人的遗腹子。 哼哼,你夫人当初生的,是个女儿,已经被强盗所杀!” “……” 第301章 谁是聪明人 “你胡说! 我不信!” 看着沈芜梁目瞪口呆的样子,孙不二悠悠的道: “沈老先生,我们可听说了: 你总以为自己办的事天衣无缝,认为别人都不如你。 殊不知,你这可不是真聪明,而是自作聪明。 真正的聪明人,只会用行动来达成所愿。 从这一点上来说,你的这位忠仆,可是比你聪明的太多了!” 沈芜梁微眯的眼睛霍然大张,一脸愤怒的道: “你……你胡说! 他只不过是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跟老夫比。 他不配!” 孙不二嘿嘿一笑,悠悠的道: “配不配的,你说了不算。 你还记得十八年前的旧事嘛。 你醉酒后受用了一个粗使婢女,因奸成孕;听说那女子长相堪比无盐女。 这事被你视为平身之耻,想来你还没忘记吧。” 沈芜梁:“……” 这确实是一件极为私密的事。 如果不是自己醉酒误打误撞留宿外书房,也不会给了那贱婢可乘之机! …… 看到沈芜梁脸色晦暗不明,孙不二继续道: “沈老先生,你恐怕冤枉了那个婢女。 整件事中,她还真是身不由己,被你给用强了! 至于你为什么会这样? 哈哈,那就要问你的忠仆了。” 沈芜梁面沉似水,强压下心中的愤怒: “这位大人,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当初,你是被身边的这位下了虎狼之药,所以才会强上了那个婢女。 正巧,你的夫人有孕,加之娘家也颇有权势,你为了隐瞒失德,就将那个婢女给赶了出去。 殊不知,这个婢女竟然因奸成孕;而更不幸的是,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尊夫人的耳中。 尊夫人一气之下,差点动了胎气;等身子好了后,她立马吵着要回娘家。 这些事,想必你也没忘记吧!” “你还知道什么?” “当时,你疑心是那名粗使丫头在你夫人面前嚼了舌根,这才导致了家宅不宁。 殊不知,那名粗使婢女为人老实,根本就没去找过尊夫人。 至于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误会,那就要问问你的忠仆了。” 随着孙不二的讲述,无数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沈芜梁不由得悚然一惊: 对呀! 当初自己之所以会怀疑上那名婢女,可不就是老黄不停的暗示自己,并说曾在夫人的后院见过她。 …… 看着沈芜梁脸上阴晴不定,孙不二继续说道: “你猜测的没错,这个事就是老黄向尊夫人告的密。 所以,你的夫人一气之下,才会离开沈家;这才给了他可趁之机。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为了给尊夫人一个交代,才会一怒之下,杖杀了那名粗使婢女的全家。 啧啧,听说那个婢女怀的孩子,已经成了型,是一个男婴! 你有今日断子绝孙的下场,也是你一手造的孽!” “……” 听到这里,沈芜梁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变得煞白。 “好、好! 老黄,你亲口告诉我,你谋划的究竟是什么?!” 老黄此时似乎也是回光返照,竟恢复了几分精神。 他诡异一笑,悠悠开口道: “老爷,你自诩聪明人,将别人都看做了傻子。 殊不知,你才是那个最愚蠢的傻子。 不错,二少爷确实是我的儿子。 当年的那一场场意外,也都是我安排的。 夫人善妒,对自己的贴身婢女都不放过。 当时,她身边的平儿动辄得咎,不知道受过多少的磋磨。 哈哈,你有没有发现: 二少爷长得根本不像夫人;是我一直在你身边暗示,才让你产生了歹竹出好笋的错觉。 其实,二少爷长得跟他娘平儿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平儿?” “对!平儿根本就看不上你,她属意的一直是我。 当初她和夫人几乎同时有孕。 为了保住孩子,这才故意漏了一个破绽,让夫人给赶出了府。 我和她都没得选,这才不得不伺候你们夫妇。 但我的孩儿,我不允许他继续当奴才秧子! 所以,我才先设计让你受用了府中最丑的丫鬟;然后在她有孕后,又故意将消息传到夫人耳中。 夫人善妒,但在子嗣方面却没什么底气。 自进门以来,她一直无所出,使得宗老不得不开祠堂让你过继,这才堵住了悠悠之口。 想来,她听到另一个婢女也怀孕了,心中肯定不痛快,这才负气回了娘家! 哼哼,正是她的愚蠢,才给了我儿阶级跃升的机会!” “你……你…… 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如此害我?!” “哼哼,待我不薄? 这又从何说起! 自从我儿回了沈府当上二少爷后,你就一直无所出;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哈哈,你还记得自己最喜欢的黄山毛峰嘛。 我在那茶叶里下了一味药。 只要你长期喝,就肯定不会有子嗣! 至于你的后院那些小妾传出有身孕的消息,那只能证明她们在偷偷给你戴绿帽子。 哈哈哈…… 老爷,你应该感激我;是我替你解决了那些贱人!” 沈芜梁听到这儿,只觉得喉头一热,一股腥甜的味道直冲口鼻。 他咬紧牙根,强行抑制住即将喷涌的那一口老血,脸色已经涨成紫黑色。 半晌,等他强行咽下去这口血气,一脸灰败的道: “好好好!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 老黄,你确实比老夫想象中的聪明!”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恣意的狂笑道: “但那又如何! 老夫本以为自己要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哈哈,但今天死的却是你的崽子。 你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与我一样断子绝孙!” 说罢,他跪伏在地,对着在上首品茶的王国梓央告道: “驸马爷,你刚刚说的条件,老朽都应下了。 老朽只求您答应一事: 将这个老畜生交给老朽处置!” “……” 就在他央告的时候,黄月桂突然进来对着王国梓耳语了几句。 王国梓听罢,笑吟吟的开口道: “很好! 田仰以身殉国,着翰林院选个美谥吧。 他的子侄中,如有可堪造就的,荫一人入龟山陆军学院学习。” 说罢,他对着一脸渴求的沈芜梁道: “至于二位的恩怨情仇,可以去刑部大牢好好掰扯。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 就在几天前,沈家的大公子已经正式接任了家主之位。 他将全力支持朝廷的盐政改革! 至于你……” 说到这里,王国梓扫了沈芜梁一眼: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你就在刑部大牢度过自己的余生吧!” “……” 第302章 磋磨 听到王国梓说沈家已经变天,沈芜梁立马变色,一脸悚然的道: “不行,没有我点头,他们谁敢!” 看着几近疯魔的他,王国梓怜悯的道: “沈老先生,人要学会自知。 你看看吧,当你离开沈家的时候,它已经脱离了你的掌控。 当一个大家族要抛弃你的时候,是从来不会跟你这个前任家主打一声招呼的。 对了,你家的大公子会反正,也和你的忠仆有关。 这位忠仆竟然以你的名义,想要除掉嗣子,好给他的亲儿子让路。 你家的大公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这些年韬光养晦,可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庸碌无能。 这一次,你彻底输了!”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 三日前。 自从得了马士英站台的保证后,新鲜出炉的漕运总督、淮扬巡抚田仰,就快马加鞭的赶去淮安上任。 他心里清楚: 如果想追求进步,那自然要留在中枢;但如果想要搂钱,还是去地方上更有钱途。 他已经半截身子埋土里,自然是想在致仕前再好好捞一笔。 不过,到了淮安后,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众人排队送钱的场景;他准备的麻袋也没了用武之地。 这让田总督大失所望、大为震怒! 这时候,他的师爷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唯有显出霹雳手段杀鸡儆猴,才能让两淮盐商老实下来;他们才会乖乖上门送钱。 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这个总督搓扁揉圆。 田仰听罢,认为有道理,便问道: “本地的盐商中,你觉得哪一个最适合做那只吓猴鸡?” 狗头师爷立马笑吟吟的道: “东翁,在下之前就盘了一遍。 这些盐商中,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他不仅家底深厚,还得罪了朝廷,如今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他就是大盐商杜光绍。 杜光绍早年中过秀才,却始终无法更近一步。 所以,他就转身做起了买卖。 此人善于投机,一直和江北四镇中的刘泽清等人关系密切。 当初,刘泽清南遁江淮,在这里到处烧杀抢掠,大部分财物都是他出面销赃的。 而且,这人颇有手腕,靠着二十多年的打拼,已经成为两淮数一数二的大盐商。 只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当初先帝驾崩后,就是他收留的福庶人;甚至于,他还将自己的女人和女儿送去给福庶人当了侧妃。 哼哼,他本想当一回吕不韦,来个奇货可居;没想到投机失败,朝廷怪罪下来。 最终,他只得通过与自己交好的路振飞出面求情,并舍了大半的身家,这才能得以苟延残喘。 如果东翁要找一只吓猴鸡,那他大小长短正合适。 而且,东翁巡抚淮扬,可是接到过指示,那就是打压盐商。 咱们磋磨他,岂不是一举两得!” 田仰听罢,眼中露出一丝贪婪之色,笑吟吟的点头道: “此话在理。 谁让他不长眼呢,咱们就在他身上下手!” …… 之后,田仰还接触了本地的团练。 只是这些人不是吃朝廷的饭,自然对他阳奉阴违。 没奈何,他只得下令让自己手下的三千艚丁出手。 就这样,在他到任的第二天上午,杜光绍的祖宅就来了一伙不速之客。 这些人拿着铁镐、铲子等工具,就公然在杜家祖宅的地基上挖起坑来。 等杜家管事出来瞧状况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倒在了深坑里。 祖宅被刨,这还了得! 杜家人自然不肯,双方差点大打出手。 好在杜家处于蛰伏期,杜光绍只得强忍下怒意,对着领头的艚丁道: “这位大人,我杜家也算安分守法。 你们这样强拆祖宅,是何道理? 我杜家和路总督,还算有点交情……” 那领头的艚丁嘿嘿冷笑一声,随意的拱了拱手道: “杜员外是吧。 你口中的路总督,那已经是老黄历了;他如今已经荣升去了南京,哪有空理会你。 哼哼,我劝你一句: 你再去找路尚书,白花了钱不说,还有可能得罪了真佛! 你不知道吧,现在的总督可是田仰田大人!” “官爷,即便总督换人了,也没挖人家祖宅的说法吧。” “哼哼,实话跟你说吧。 田总督这次是带着任务到任的。 他得知国库空虚,特意为圣上分忧,想着采矿创收,以充盈国库。 大人已经请风水师算过了,在你家宅子下面,很可能是一处大银矿。 杜员外,这时候就是体现你觉悟的时候了。 等挖出了银矿,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杜光绍闻言,脸色一黑: “大人,在下在两淮生活了一辈子,可从来没听说过这里产银。 您……您这不是扰民吗? 我家的祖宅可是有地契,可不允许再往下挖了。” “哼哼,你住你的房子,我挖朝廷的银矿,彼此不挨着。 再说了,你的地契只管的了地皮。 本官挖的是底下,可没说过要强征你的地皮!” “……” 杜光绍身边的大管事听不下去了,不由得开口道: “你……你们这不是强词夺理嘛!” 那艚丁睥睨了管事一眼,仿佛在说: 我就是在找事,你又能奈我何! 杜光绍此时已回过味来,这是新上任的总督要找事。 他忙制止了管家,对着这位艚丁开口道: “田总督是否在府上? 大人是否有空接见小人?” 对方闻言,笑吟吟的道: “还是杜家主懂规矩、明事理。 总督大人正在府上,随时等候你的大驾!” “那这地……” “这可就抱歉了! 没有总督大人的命令,我们也只能继续挖下去。 杜家主,总督大人的耐心有限;你可千万不要自误!” …… 杜光绍自然不敢耽搁,立马就送上拜帖。 田仰将他晾了半天,才让师爷请他进了书房。 一见面,杜光绍就大礼参拜,口中不停的央告道: “田大人,学生最近一直闭门读书,没想到您已巡抚淮扬。 这可是我两淮之福,百姓之福! 这是学生的一份心意,请大人笑纳。” 田仰选了他作为目标,自然不会因为一点银子就停手。 他一脸严肃的开口道: “本官这次蒙圣上看中,委以重任。 所以,在来淮扬前,本官就立下规矩: 不吃饭,不收礼,不办事! 杜员外这是什么意思? 你当本官是什么人了!” 杜光绍:……你他么的还真是不要脸! 他抹抹脸上的汗水,苦苦的哀求道: “田总督,您的艚丁已经刨到了我家的祖宅下面。 这要是再挖下去,学生的祖宅早晚变成祖坟! 大人,如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我给你跪下了!” 第303章 敲骨吸髓 田仰没想到杜光绍这么快就跪了,连忙揶揄道: “哟哟哟,杜员外,你这是干什么? 听说你的女儿和小妾都是福庶人的屋里人,你也差点就成了国丈。 哈哈,你这样大礼参拜,本官可受不起。 来人,快将杜员外搀扶起来!” 面对田仰杀人诛心似的言语攻击,杜光绍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愤懑,佯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脸谄笑的道: “大人,学生惭愧。 今日学生前来,就是想求您一回事: 您手下的艚丁,现在正在学生的祖宅挖地基。 大人,如果他们再这样挖下去,那祖宅可就要塌了。 您既能上忧其君,学生求您也能下抚生民。 您还是发句话,放过我杜氏一家老小吧!” 还不得杜光绍说完,田仰突然打断道: “杜员外,慢来! 本官如此行事,那也是迫不得已。 当初陛辞的时候,陛下允了本官便宜行事的特权。 你也知道,本官既要保证漕运顺畅,也要负担艚丁的日常嚼用,所费不赀! 正好,本官认识一个风水大师,得了他的指点,发现在淮扬地界有银矿,而矿床正好在你家宅子的底下。 这事也只能请杜员外多担待了。 你要知道,这要是真挖出了银矿,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全淮扬的百姓都得感激你。 国家兴亡,匹女有责! 你一个堂堂的大好男儿,不会还不如一介女流吧!” “这……这……” 杜光绍苦笑道: “学生从读书举业跨界到做买卖,这样的例子虽少,但也不是绝无仅有。 但一个风水先生,懂得堪舆那是正常;什么时候跨界到可以测出哪里有银矿,这就匪夷所思了。 真要是这样,他们何必风餐露宿,早自己去挖矿了。 淮扬这地界,学生只听过有盐矿,可从来没听过有银矿!” 一听杜光绍这般说,田仰重重放下茶杯,拉长声音冷然的道: “好好好! 本官没想到,你杜秀才不仅读书好、会做买卖,竟然连堪舆之道都懂! 你既然什么都懂,难道不知风水先生中有一种地师,他们可以感应地气运转、勘察脚下地理脉络嘛! 哼哼,对他们来说,测一测有没有矿床只是小道尔! 好了,本官还有几个重要的客人要接见,就不虚留杜员外了。 最后告诉员外一句话: 本官有皇命在身,自是需要殚精竭虑的办皇差。 关于银矿的挖掘,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说停就停吧! 师爷,替本官送客!” 说罢,他就拂袖准备回内院。 “……” 杜光绍哪能真让他离开,忙拿出一张地契,并在地契的下面夹杂着好几张银票。 “大人,这是学生老宅的地契。 敝宅的地底下真没银矿。 大人你就抬抬手,放过学生吧!” 谁知田仰却看也不看,直接冷笑道: “本官派过去的艚丁都是文明之师,不会破坏贵宅的一草一木。 哼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有地契,只能代表地皮是你的;但本官挖的是地底下,并不影响你!” “……” 杜光绍见田仰油盐不进,眼中利芒一闪即逝;但他知道: 此时绝对不是翻脸的时候。 他唯有继续苦着脸问道: “那大人要挖到几时,一直要挖多少地?” 田仰已经懒得理会他,由一旁的师爷代为答话道: “杜员外,我家老爷既然接的是皇差,自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如果你的祖宅下面挖不到,那就看看别院有没有;别院挖完了,员外不是还有盐场、铺子和田地嘛。 这些地方全部翻一遍,总能挖出银子的。 杜光绍:“……” 他算是听明白了: 自己这次不真出点血,这个田仰是不准备放过他! 此时,他的脸色涨的通红,咬了咬牙,将身上一半的银票拿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 “田大人,您老明见: 大人的决心自然是无错的,但所谓的风水大师,多半是些骗子。 这里是五万两银子,是学生捐的资,请大人重新选一位风水先生。 学生真的没骗大人,杜家的祖宅修建不易,当初地基也挖的够深。 那下面实在是没见着一粒黄白之物呀!” 田仰见他终于肯下足本钱,心中不由得俟然一笑,心道: 你们这些商人,都是些铁公鸡! 本官不磋磨你一下,扒光了你一身毛,就显不出本官“地高三尺”的手段! 此时,他也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对着杜光绍笑吟吟的道: “杜员外,你这样不好吧。 本官出京时,就发誓: 不吃请、不收礼、不办事! 你这样,真的令本官很为难! 再说了,本官挖的是银矿,根据风水大师的说法,那可是储量惊人。 你的这点银子,可就只够打发叫花子!” “是是是! 是学生考虑不周!” 这时候,杜光绍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他有些肉痛的将剩下的银票全部拿了出来,哆哆嗦嗦的双手捧上: “田大人,您就当帮帮忙。 我杜家全家都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看着这厚厚的一摞银票,田仰终于彻底满意了。 他向一旁的师爷递了个眼色,让其接过银票。 这时候,他才悠悠站起身,将一稽到底的杜光绍搀扶起来,笑吟吟的道: “你说这事给闹的。 哎,这次请的风水师是钦天监监正的徒弟,可能手艺还有些潮。 有了杜员外提供的资金,应该可以请一位更高明的大师。 本官看,就让艚丁暂时停下来,另择吉地吧。” 杜光绍听罢,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田仰又是一稽,感激的道: “多谢大人! 大人就是学生的再生父母!” “员外客气了。 本官出面找矿,员外出银子请风水师,咱们都是为了尽心尽力办好皇差。 只是,那些派出去的艚丁,本官可是许了他们每人每天一两的工钱。 这个工钱……” 杜光绍:“……” 他已经掏了十万两,也不在乎那些零头,只希望能尽快将人给打发走。 “大人,学生身上暂时没了银两,这就回去给艚丁们结工钱!” “好! 师爷,你替我送送员外,顺便告诉艚丁: 先歇工不挖了!” “多谢大人!” 看着杜光绍如释重负的离开了,田仰冷冷一笑: 这才哪到哪,有你继续哭的时候! 第304章 田仰被杀 等师爷要出门的时候,田仰突然叫住了他,然后对着杜光绍道: “杜员外稍后,本官还有事情要吩咐师爷。” “……” 这一刻,杜光绍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虽因为前番投机失败,导致自己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没脾气。 简单想一想就知道: 一个通过二十多年打拼就能成为大盐枭的人,之前还结交过刘泽清等藩镇;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软的跟蚂蝗般任人欺凌! 谁要真把他当成了软柿子,他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此时,杜光绍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开口问道: “大人,难道此事还有反复?” 田仰自然也发现了他快炸毛。 不过,他却并没将这只没牙的老虎看在眼里。 “杜员外,你在府外稍候,本官还有要事要与师爷商议。” 待打发了心有不甘的杜光绍后,田仰一脸不屑的道: “哼哼,什么东西,还敢在本官面前炸毛。 这次不拔光这只铁公鸡,让他成为光腚鸡,那就不算本官本事!” 他的师爷忙在一旁恭维道: “东翁,他在您面前,也就是当鱼肉的命。 想不到您调了些人吓他一吓,就能让他主动奉上十万两银子。 东翁,您真是棋高一着!” 说罢,他巴巴的将一摞银票递了上来。 田仰得意的点着银票,点完后随意抽出一张递过去,对着师爷道: “拿着吧! 这才哪到哪呢。 既然选定了他,不一番敲骨吸髓,本官能轻易放过他!” 说到这里,他将一个袋子随手递了过去。 师爷接过后,只觉得手一沉,差点没接稳: “东翁,这又是?” “这是十几块辉银矿石。 你待会跟着姓杜的回去,等他结清了今日的工钱,你就照吩咐让艚丁停手。 然后,趁着没人注意,你再悄悄将这些矿石放进已经挖好的坑里。 本官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东翁是想……” 田仰露出一丝奸笑,志得意满的道: “姓杜的虽已落魄,但在淮扬还有几十间的铺子,上千顷的良田,还有盐场。 这些东西,他都得一一改姓田!” 师爷听罢,目光一闪,有些敬畏的抬眼扫了田仰一眼,连连点头道: “东翁智计百出,学生钦佩! 这么只肥鸡,确实需要好好拾掇。 只是,姓杜的毕竟是盐商,在黑白两道都有人脉。 咱们要是逼急了他,到时候他来个狗急跳墙、一拍两散,咱们……” 田仰听到这里,摆了摆手打断他,笑吟吟的道: “你还是不了解这些奸商的心理。 他们就像是赌徒: 如果还没上桌,说不得他还真有可能自不量力,想着鱼死网破。 但现在他已经拿出来十万两银子了。 这时候,他如果半途而废,不再让出田产、铺子;那之前投出去的钱可就打了水漂! 哼哼,他肯定舍不得! 此外,今天已经让他尝过了本官的手段,即便田地和铺子还在他手中,咱们也可以用开矿的名义继续挖下去。 到时候,他还不是砧板上的鱼,任由我们搓扁揉圆了。 最后,给他留点棺材本,就是本官对他的最大仁慈了。 如果他敢反抗,那本官就让他铁公鸡变成死公鸡! 要知道,本官的上面有人,通天之人!” “……高、实在是高!” …… 接下来事情的走向,似乎都在朝着田总督预料的方向发展: 田仰先是假意用风水大师的话,在杜家开挖银矿,借机敲诈了杜光绍十万两银子。 接着,又因为“真”挖出了银矿石,又在杜家手中敲诈了好几间铺面。 这还不算完。 田仰数次得手后,胃口也是越来越大,竟然想着要让杜家将手中的盐场交出来。 杜光绍之前一直隐忍,那是还没触及到自己的逆鳞。 可这盐场却是他们一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又怎么可能让出去。 这时候,他已经出奇的愤怒,终于决定出手! 首先,他联系了两淮其他的盐商,说明了唇亡齿寒的道理。 其中,最积极响应的,就是如今的盐商第一家——沈家。 沈芜梁虽人在南京,但还是遥控指挥,强压下内部的反对之声,要求沈家全力配合杜光绍。 盐商既然敢资助左良玉叛乱,自然不介意送一个不听话的总督归西。 其他几家见沈家都出面了,也纷纷下场。 就这样,盐商们就此定下了攻守同盟,准备伺机起事,呼应南方的桂藩靖难。 紧接着,盐商又联系了本地团练,以银钱开道,迅速将他们收拢在手中。 这些团练都是本乡本土,很多都是盐商支援过去的盐丁,再加上平日里的饷银也大多是盐商提供的。 所以,他们自然知道有奶就是娘的道理。 而且,由于团练就是本地人,他们更容易煽动身边人。 就这样,在他们的蛊惑下,一场民变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很快,这场妖风就吹起来了: 一个绸缎商的灭门,成为了事件的导火索。 突然有一天,淮安的百姓发现: 做绸缎生意的曹家,竟然一夜之间一家十三口人都在自家的房梁上自缢了。 而且,他们身后的墙上还用血写着三行大字: “阴霾蔽日,可恨遍地是权奸; 奇冤难雪,只求地府有青天! 冤!!!” 面对这样的人间惨剧,官府也只是草草以自杀结案。 但坊间却有不同的声音传出来,有人言辞凿凿的说: 这位绸缎商有一个仇家,因为在生意上产生了龌龊,就跑到总督田仰那里诬陷说这个绸缎商手中有一对五尺的红珊瑚,极为难得,甚至可以作为贡品。 总督为了巴结、讨好上官,就逼着这个绸缎商将珊瑚交出来。 但这事本身就是杜撰的,绸缎商又哪来的什么红珊瑚。 就这样,这名商人的银子、店铺都被搜刮干净后,最后被逼的没了退路,只能带着全家自缢了。 淮扬的百姓听了此事,自然是义愤填膺。 此时,有心人就开始出面蛊惑道: “狗官不给人活路,咱们就自己趟一条活路!” “对! 乡亲们,咱们此时的沉默,就是对权奸的妥协。 今天面对张家十三口的死亡,咱们无动于衷; 那明日灾祸落到自己头上,别人也不会怜悯、同情你的!” “打死狗官,我们人人当青天!” “……” 就这样,百姓们拿着农具冲进了总督府,将田仰和他的一众狗腿子都给打死、分尸了! 第305章 朝廷应对 当王国梓听到田仰竟然只花了几天时间就将自己作死后,也感到非常惊讶: 他是不是死的过于潦草了些?! …… 让人将沈芜梁主仆等一众人押下去后,王国梓对着已经过档到自己身边伺候的曹化淳道: “你去通知各位阁臣和六部尚书来驸马府议事。 他们若问起,你就告诉他们: 淮安发生民变,朝廷要召集众臣工商议平乱之事。” “是!” 待曹公公离开后,王国梓又对着黄月桂吩咐道: “召集几位师长过来,一起商议此事。” “是! 驸马爷,还有一事要向您禀告: 已经有福建那边的人在接触罗祥了。” “嗯,有最新消息随时报告。” …… 等以范景文为首的文臣,以及马进忠、黄得功为首的武将齐聚驸马府后,王国梓先让黄月桂通报了淮安的情况: “自田仰田大人巡抚淮扬以来,他对商贾大肆盘剥,搞得民怨沸腾。 据传,一户商贾因被逼上了绝路,最终带着全家十三口全部自缢,这才激起民变。 当天,数千百姓涌进总督府,自总督田仰以下十余人逃走不及,全被堵在府内。 因艚丁和当地民团救援不利,田大人等都被暴民殴打致死;并且,死后还被暴民用农具分尸,场面实在惨不忍睹! 如今,两淮的盐商和当地团练公开响应桂逆乱命,竟要一同叛乱!” 一众大臣听罢,都很是诧异。 江苏可以说是最先稳定的数省之一;这怎么好端端的,淮扬就发生叛乱了呢。 此时,王国梓一脸肃然的道: “召集众臣工,就是商议平叛之事。 大家都议议吧!” 范景文作为首辅,本待首先开口。 不想,却有另一人先开口道: “监国,臣要弹劾户部尚书马士英。 当此时也,平叛固然是当务之急,但追责也刻不容缓。 原本路尚书巡抚淮扬期间,那里虽说不上海晏河清,但生民倒也安定。 自田仰上任以后,这才闹得民怨沸腾。 臣建言: 平叛之前,要先追责! 田仰是户部尚书马大人推荐的。 马大人当有失察之嫌!” 马士英倒也光棍,立马出班跪倒请罪道: “臣确实失察,请驸马爷降罪!” 作为自己的忠实马仔,马士英这次算是替自己背锅了,王国梓自然不会深究此事: “这样吧,马尚书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解学龙一听,立马不干了。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一个整倒马士英这个阉党的机会: “监国,维稳可是大事。 如今淮扬发生民变,怎可如此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王国梓听罢,不答反问道: “解侍郎,刑部怎么是你来参加小朝会? 你们部堂钱大人何在?” 解学龙:“……” 他有些讪讪的道: “回监国: 钱大人遇刺,身受重伤,不良于行。 所以,他才委托臣来参加小朝会!” 王国梓闻言,面色一冷,寒声道: “大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宵小敢刺杀朝廷重臣。 刺客可曾抓获?” 黄得功这时候出列回禀道: “回监国,末将已经盯着这伙强人很久了。 他们在即将得手的时候,京营已经及时出手,救下了钱大人;并且,匪首沈梦溪等也被拿下。 末将来之前已经进行了突击审讯: 似是钱大人答应救出他的东家,却食言而肥,收了钱没办成事。 所以,这位匪首才出于私愤,带着人刺杀钱大人。 不过还好,钱大人也只是大胯被刺了一刀,应该没什么大碍! 对了,匪首口中的东家,正是沈二!” 解文龙:……牧斋先生三条腿都被砍断了一条,你竟然说没什么大碍!以后,秦淮河上不得少了大半的风月和佳话! …… 王国梓听罢,故作惊讶的道: “咦!牧斋先生竟然牵涉谋逆大案?! 这个事,都察院得好好查查,一定要还君子一个清白。” 说罢,他一脸肃然的道: “刚刚解侍郎说得对: 维稳可是大事,岂可轻忽! 左右都御史,两位大人可得好好监察。 记住,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可放过一个败类!” “……” 众位大臣一听,就知道钱谦益恐怕是迈不过眼前这道坎了: 什么话都怕出现一个“但是”。 驸马爷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钱谦益在他的心中,就他么的是一个败类! 这其中,就属解学龙的心情最为复杂。 他本想用田仰这事扳倒马士英,甚至还推出了一条冠冕堂皇的理由——维稳。 没想到,监国转手就用同样的理由,将东林魁首给拿下。 自己这算不算害人不成终害己,坑了自己的好基友呢?! 如果是,那就请牧斋先生多多保重吧! …… 此时,已经没人理会解学龙,大家都在讨论如何平叛的事。 王国梓直接点了刚履新的兵部尚书路振飞的名: “路尚书,淮安民风如何,你最清楚。 我有意让你继续担任漕运总督,并领兵部尚书衔巡抚淮扬。” 路振飞立马跪倒领命道: “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国梓点了点头,继续道: “淮扬民团本是对付流寇和鞑子的。 如今,大明境内的流寇已经基本被剿灭;入关的鞑子,也只有多尔衮带着残部逃窜回了辽东。 如今,再在地方上保留民团,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加之,民团成分复杂,竟有人响应桂逆,实在是罪大恶极! 你的首要任务,就是解散民团。” “臣领命!” 路振飞口中答应的斩钉截铁,心里却没什么底。 不过,民团是他一手创立的,他自然责无旁贷。 王国梓接着对一旁的马进忠吩咐道: “马师长,你来领讨逆总督之职,带上第二师两个旅暂时移镇淮扬,给予路尚书军力支持。” “是!” 路振飞听到监国这样的安排,提起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有了国防军第二师一部作为支援,他最起码不会成为光杆司令。 “这次的民变,商户惨死是一个突破口。 正所谓: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 查清事实,才能让百姓看到朝廷的诚意。 路尚书,你再兼职左副都御史,好好查查这个案子。 民怨由它而始,我也希望由它而止。 还有,记住一句话: 朝廷是带着诚意来的。 如果暴民将朝廷的好意当成了软弱、妥协,你也不可心慈手软。” “是!” 第306章 郑芝龙在行动 商议既定,王国梓让曹公公代自己送各位阁臣,他则留下了枢密院的草台班子继续议事。 这个与内阁同列的一级机构已经成立,王国梓暂时兼任崇政使。 之所以枢密院的掌院却称为崇政使,是因为王国梓嫌弃枢密使在唐朝时必由宦官为之,他嫌弃这个官职不好听…… 言归正传! 这次参会的人员可就少的多了,只有马进忠、黄得功,列席的还有兵部尚书路振飞。 一开场,王国梓就通报了一条好消息: “朝中大臣多与盐商勾连,我刚刚并没有通报这条消息: 这次叛乱的盐商中,沈家的新家主已经秘密来信,向我送了降表投诚。 他言辞切切,说并不想参与谋逆大案,只想保住身家性命。 皓月、葵宇,这个人你们可以接触一下,说不得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俩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喜。 盐商经过了轮番打击后,已经势微;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堡垒如果能从内部攻破,那倒是省下了不少的工夫。 一旁的黄得功闻言,心中一动,忙问道: “驸马爷,这位沈家的新家主,可是长房的嗣子沈梦赓。” 王国梓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笑吟吟的道: “虎山,你认识此人? 如果是这样,派你前去协助皓月似乎更为合适。” 黄得功干笑一声道: “驸马爷,您要说徽商,说不得我还真认识一二。 可这盐商身处两淮,我可就鞭长莫及,不知道他们的府门向哪边开了。 我之所以知道有这么个人,是因为这次偷袭钱谦益的那个匪首,名叫沈梦溪。 他招供: 自己有一个胞兄,就叫沈梦赓。 当年,沈家长房无子,他的长兄就被过继了。 如果驸马爷想联系这个内应,还有比自己弟弟更加合适的人选嘛! 我见那沈梦溪见到官军就立马选择束手就擒,显然是个明白人,不会困兽犹斗。 如果驸马爷肯放他一马,他应该能为您效死!” 王国梓闻言,眼前一亮,笑吟吟的道: “没想到他们兄弟俩还真是同病相怜。 虎山,你的提议不错,这个人可以用。 皓月,我将这个人交给你,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至于怎么通过恩威并施的手段收服他,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路振飞闻言一喜,一脸激动的表决心道: “多谢驸马爷。 原本,臣只有三分把握可以平乱。 您让马师长出兵相助后,臣已经有了八分把握。 现在,又有了沈家这哥俩作为内应,此事能办成的希望,最起码有了九成。 如此十拿九稳的事,如果臣还办不好,那也没颜面再回来见您了。” 王国梓:“……” 你恐怕还不知道苟道流吧。 有些老六有了九成八的把握,他都以为与送死无异。 不过,现在自己事业草创,他确实不需要老六。 “好,我等着你们凯旋的好消息! 哎,只是这次苦了牧斋先生了!” 众人见驸马爷笑吟吟的提及钱牧斋,都强忍住笑意,纷纷附和道: “哎,确实苦了牧斋先生了。 当初,为了协助荆轲刺秦王,樊於期割下了自己脑袋相助燕太子。 如今,为了朝廷平乱,即便他被噶了小头,我想他也是愿意的!” “哎,确实苦了牧斋先生和河东君!” “……” 就这样,一场枢密院的碰头会,众人都歪楼到了钱大佬的身上。 一时间,会场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 就在路振飞和马进忠去淮安平叛的时候,福建那边终于有人联系罗祥了。 上次从常人坊高价进了一批紧俏的汉阳货之后,那位来自香山的商贾就大赚了一笔。 其他饥渴难耐的海商自然好奇,纷纷问起他的货源。 这人本身就不是一个口风很严的人,加之几杯酒下肚,在别人的引诱激将下,他就什么都说了。 就这样,福建、两广的海商都知道: 南京有一家名叫常人坊的地方;在那里,只要钱给到位了,什么汉阳货都可以拿到。 这个消息,自然而然也传到了郑芝龙耳中。 他听后,也非常动心。 自从他加入桂藩的靖难军之后,就一直买不到汉阳货。 这让他掌握的东瀛、南洋等几条航线的生意十分萧条,只能通过茶叶、丝绸、瓷器等勉强维持。 这段时间,原来和他合作的客户中,已经有人越过他,直接联系麒麟商社的海船队拿货,让他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作为一个上岸为官、下海为寇的海盗头子,他自然不甘心: 自己挣不到的钱,别人也休想挣! 所以,他就加大了打击麒麟商社船队的力度,企图通过劫掠来零元购。 没想到,他几乎次次都撞了个满头包: 麒麟商社的海船队,都有自己的护卫力量。 在远处,他的炮火就不占优;抵近后,对方的火铳更是能分分钟教他手下的海盗做人。 并且,做海商的都是重利轻义、逢高踩低之辈。 这段时间和他合作的海商都开始动摇,有了转投麒麟商社的趋势。 可以说,郑氏这段时间几乎三成的损失,都是这些昔日盟友背刺的结果。 所以,如果消息是真,常人坊真有如此手眼通天之人,他倒是不介意结交一番。 这样,他不仅可以买到汉阳货,甚至可以买到他们的枪械、火炮…… 这样,他将更加无往而不利! 此外,他对加入靖难军的决定,也已经开始动摇。 因为自他加入后,基本都是在蒙受损失;每当他找桂藩索要军饷时,对方也只会拿一些惠而不费的由头打发他。 这如何能令郑芝龙甘心。 就在这时候,他的心腹曾德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既然瞿式耜可以扶植一个桂藩,将军为何不自己扶植一个宗室。 有了竞争,咱们才好从中渔利。 而且,如果这事成了,您也可以更进一步,总好过被桂藩如此轻视!” 曾德的话,确实说到了郑芝龙的心坎上。 不过,他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南京城有个常人坊,听说那里的人手段通天。 我想派人去接触一下。 这个事,你觉得谁去合适? 咱们之前,可是在南京折了不少人。” “我觉得,施琅最合适!” 第307章 郑氏谋划 当施琅领命出了书房后,郑森一脸阴郁的道: “爹,孩儿曾经在南京国子监读过书,城中也颇有一些同窗好友,行事更加的便宜。 您为什么将此等大事交托给一个外人,而不是交给孩儿来办? 即便不是孩儿,交给莞叔也可以;他见多识广,岂不比一个愣头青强。” 郑芝龙听到这明显带有情绪的话语,忍不住皱起眉头道: “将此事交给施琅,是因为他胆大心细,最为合适。 当初,送你去国子监读书,是让你明事理的;没想到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还是如此的浅薄。 你莞叔是个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他就是一个夸夸其谈之辈,既好大喜功,又无甚才学胆识。 至于你,只要能让我省心,那就是在帮我的忙了。 酉姑出身书香门第,从小知书达礼;如今更是替我郑氏生了嫡长孙。 这样的儿媳妇,治家有方、孝顺翁姑、友待叔侄;自己也任劳任怨、贤淑贞惠,堪为贤内助。 你对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郑森:“……” 他想起上次看到施琅军服上的那朵宝相花,一股酸涩之感就涌上心头。 …… 两年前,郑森正跟着钱谦益在其为小师母柳如是建造的小筑——我闻室里读书。 当他看到小师母的那一刻,就深刻的明白了一个真理: 我爱我师,我更爱师母! 自此之后,他总是有意无意向恩师请教学问;但请教的越多,他的学业却不进反退。 他知道自己去“我闻室”,只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已。 多少个午夜梦回,总有一个倩影在自己的梦境里影影绰绰、若有若无、似近似远…… 就在他还为自己的背德而烦恼时,他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父亲招他回福建,说是回去完婚! 这……这如何使得! 但胳膊拗不过大腿。 最终,他这个海盗出身的总兵之子,奉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与本地的高官——董飏先的长女董氏,结为了夫妇。 这对夫妇的结合,在外人看来是文武相携的一个典范;但婚后的二人,却不十分恩爱。 郑森心心念念的都是小师母,凡事都以柳如是的标准来要求董氏;往往一个不顺眼,就认为她不知礼法、动辄得咎。 董家早年家贫,董氏作为长女,从小就任劳任怨,养成了寡言少语的性格,也“颇不答于”郑森。 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双方很可能成为一对怨偶。 这时候一个契机出现了——他们的长子适时出世。 他就是郑经——一个名字很正经,操行却十分不正经的男宝。 这货后来因为私通弟弟的乳母,并因奸成孕让事情败露。 郑森得知后,竟然要手下将他和董氏,包括乳母、奸生子等统统处死…… 当然了,这是后话。 这时候,这个男宝的出现,也算是救赎了这场先婚后爱的婚姻。 双方虽然说不上蜜里调油,倒也相敬如宾。 接下来,董氏的一言一行也越来越令郑森满意: 她自己布裙竹钗、勤俭持家;但却能为了应付军需,每每亲自率领府中的姬妾婢妇纺织布匹、缝纫军服、制作甲胄…… 这当然赢得了郑氏士卒的爱戴,也让郑森这个继承人在内部越来越有发言权。 就在双方琴瑟和鸣的时候,一个小插曲彻底让郑森不淡定了: 有段时间,他见妻子连还在襁褓中的儿子都顾不上,还在缝制一件军服;在锁边的时候,她竟然还用彩线绣了无数的缠枝花卉…… 当时,他口上虽不屑,说自己一介书生,并没有弃文从武的打算,根本就不会穿军服。 但心中,他还是很熨帖的。 结果最后,那件军服做好后,竟然穿在了郑氏门人中的后起之秀施琅身上…… 很难想象,当时郑森的心态有多炸裂! 他却不知,董氏正是因为听到施琅是公爹看中的人才,想要替自己丈夫收拢人心…… 郑森不屑于去责问,董氏也不善言辞。 自此之后,这对小夫妻又开始冷战;并且,郑森对施琅也越来越不满。 …… 此时,面对父亲的询问,郑森避重就轻的道: “爹,我还是认为由我去南京最为合适。” 看着儿子梗着脖子,郑芝龙略一沉思,便开口道: “南京的事,已经交给施琅了。 他办事,我放心! 你如果真的想替父分忧,我这里倒是有另一件事交托于你。” “什么事?” “桂藩自靖难以来,答应的军饷和武器都一直没兑现。 我准备派你豹叔去广西催一催。 你如果有心,也可以同行。 听说,如今桂藩手下的大总管是瞿式耜,他也算你的同门师兄。” 郑森一听,有些迟疑的道: “师兄他们不正在攻打香山,听说进展颇为不顺。” “你那是老黄历了! 施琅刚刚从南边回来,已经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桂藩早就和壕镜澳上的葡萄牙人取得联系,双方联合夹击,已经拿下了香山。 并且,为了获得西夷人的支持,桂藩也算是下了血本: 朱由榔不仅答应将壕镜澳割让给西夷人,以换取他们的支持;为了加深双方的互信,他甚至接受了主教的洗礼,正式加入了天主教。 哼哼,说不得以后告解时,为父还能遇到这位教友呢!” 郑森:“……” 此时,他才想起来,自己父亲还有一个教名: 尼古拉·一官! 不过,朱由榔将大明国土割让出去,这种“崽卖爷田心不疼”的行为,还是让他本能的反感! “父亲,这事如果是真的,可对桂王收拢人心大大不利。 要知道,大明的士绅还是信奉儒教的;而那天主教只是番邦邪教,其教义也是异端邪说!” 身为资深教徒,郑芝龙对儿子贬低天主教毫不生气,悠悠开口道: “森儿,你着相了。 你看看,小小一个泉州,有佛教的开元寺、道家的玄妙观、儒家的孔庙;有关帝庙、天后宫;还有西夷的基督教堂、天主教堂…… 像我们这种人,不讲信不信,只问灵不灵、有没有好处。 桂藩加入天主教后,葡萄牙已经敞开了自己的火炮供应。 这次你跟着阿豹去了广西后,要不来军饷也没关系;像葡萄牙的火炮能拉回来几门,那也是一大助力。 很快,咱们和桂藩恐怕就要翻脸了!” 郑森:“……” 第308章 郑氏无敌舰队 除了派出施琅去联系汉阳的货源和武器,以及派出兄弟、儿子接触桂藩之外,郑芝龙在海上还有一个大动作: 派出自己的另一个兄弟——郑鸿逵,让他集结二百五十多条战船,准备北上堵住长江口,切断麒麟商社海贸船队的出海口。 这些船中,包括五十多艘洋船,即远洋帆船。 虽然这种船主要用于远洋贸易,但上面也有好几百的海盗,并且上面还储存着淡水、辎重等;可以视之为运输补给舰和战后运输战利品的普通商船。 除此之外,郑氏还有两种专门用于作战的战船——乌尾船和鸟船。 这是他们的海战主力。 其中,乌尾船参考广船建造,体型最大,可搭载海员三百多人,是一种大型的桨帆船;它长达十丈,宽3丈有奇,板厚7寸。 不过,针对广船在短兵相接时,“外少墙壁、内多栏盖,橹人难立,火攻易燃”等弊端,这种船还是做了改进,在船体两侧加装高大护板,并在四周悬挂渔网、生牛皮等,以防矢石、铳子、火烧。 可以说,这种改进,让他既有了福船近战时的防护力,又有了广船的机动性和视野。 但这种船毕竟太过费料,造船所用的铁栗等木材,都需要外采,导致造价高昂。 所以,这支舰队中,这种船数量最少,只有三十多艘。 由于机动性高、防护好,在与敌作战中,这种船多担任先锋冲犁敌船,与敌接弦后可展开白刃战。 而舰队另一个主力,就是鸟船。 这种船船身相对较小,上面有十八门左右的火炮,承担着与敌人在远距离进行炮战的任务。 可以说,郑芝龙凭借以乌尾船和鸟船为主力的舰队,几乎可以横扫东南沿海。 这支舰队的头领,正是他的四弟——郑鸿逵。 其实,郑芝龙还有一个二弟——郑芝虎。 他们哥俩感情甚笃,在东南海域有“龙智虎勇”之誉。 郑芝虎勇猛果敢,武艺过人,在辅佐郑芝龙称雄海上过程中,屡建战功。 不过,在九年前攻打另一伙海盗刘香的时候,他不幸被渔网缠住,最终沉了海。 郑芝龙曾多次打捞,都一无所获;这也被他引为平生憾事。 除了郑芝虎之外,郑芝龙其他的三兄弟中,也就这位四弟郑鸿逵勉强合用。 他曾是崇祯年间的武举人,曾累官至登州副总兵。 隆武帝继位后,他便升为总兵官,驻守镇江,以舟师扼守长江口。 但好景不长。 自从汉阳军组成了自己的海贸船队后,对这个盘踞在身边亦官亦盗的海盗头子就进行了多番打击。 但因双方都有官方背景,虽打生打死,但还没彻底撕破脸。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自从郑芝龙公开附逆之后,国防军本着卧榻之侧的宗旨,主动进攻镇江,很快就打下了这里。 如今,镇江已经由国防军第六师在此驻防。 郑鸿逵被赶下海后,自然不甘心。 于是,他就主动请缨,集结了郑家大大小小二百五十多条海盗船,想着封锁长江口。 郑氏想收拾国防军,王国梓也没准备放过郑芝龙。 他派出了自己的武装商船组成的第一支舰队去迎战。 支舰队的舰长叫陈懋修,其祖父就是着名的抗倭名将——陈璘;副舰长则是焦公礼最看重的徒弟——罗立如。 罗立如自从娶了心心念念的师妹焦婉儿之后,并没有躺在舒服区;而是想着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于是,他就带着自己的几个好兄弟,一起加入了刚刚成立的水师。 王国梓见他深谙水性和水战,对其一番考核后,就简拔他做了第一支舰队的副舰长。 此时,罗立如对着陈懋修抱了抱拳,开口建言道: “舰长,从镇江海边哨所传过来的消息: 郑氏已经集结了二百多艘船北上,恐怕是想扼守长江口。 如果将这里作为主战场,我等虽可以快速获得补给,但就怕海盗们误伤了来往的商船和附近的老百姓;并且,如果海盗船沉在长江口,清理起来也比较麻烦。 职部建议: 咱们可以以一直小规模的分舰队和一批武装商船作为诱饵,诱敌深入;支舰队的主力则是在海上扎一个口袋阵。 等引来海盗主力后,咱们再伺机全歼他们。” 陈懋修听罢,点了点头道: “罗舰长分析的不错。 不过,作为诱饵的分舰队,危险性较大。 如果没有一个深谙水战的人统领,我担心……” 罗立如闻弦音知雅意,主动请缨道: “职部不才,愿带领分舰队前去诱敌!” 陈懋修:“……” 说实话,他原本对驸马爷安排一个江湖草莽作为自己的副手,是很不甘心的。 没想到这位罗立如思维缜密,加之又有勇有谋,让他在欣赏对方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压力。 此时,他一脸真诚的道: “罗兄弟,我也不说虚话: 现在的支舰队中,会操船、操炮的人不缺;但像你这样智勇双全的将才确实绝无仅有。 你放心,我的舰队主力就跟在你身后。 你能为了舰队胜负不顾个人安危,我也不是背刺自己兄弟的小人。 咱们兄弟合力,定能在郑氏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 “好!” …… 虽然两人设想的非常好,但是真正实施起来却是难度不小。 因为大海真的太大了,在里面搜索一只海盗船队,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二日上午,罗立如的师弟正拿着望远镜在大海中随意搜索着。 “师兄,你还真的别说,有了这样的利器,还真看得挺远。 你看,舰队主力就在远处游弋,上面有几个人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与师弟的没心没肺不同,罗立如正在考虑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如果再遇不到郑家北上的海盗船主力,他就准备联系第一支舰队一起跑去大员岛。 那里是郑氏在台湾岛上的据点。 只要他们在海上不停劫掠来往的船只,守株待兔;郑氏得到消息后,一定会派兵寻求决战。 正在他想着修正作战计划的时候,师弟突然道: “咦!师兄,前方好像有点不对劲呀!” 第309章 海战(1) 郑鸿逵在镇江吃了大亏后,就一门心思想在海上收拾麒麟商社和汉阳军。 等到离长江出海口还有一日路程的时候,他竟看到了一支三十多艘的水师战队正在南下。 他让了头爬到桅杆上再次分辨了一番,对方果然是朝廷水师。 此时,郑鸿逵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来的好! 哼哼,在岸上打不过汉阳军,在海上你们只有吃瘪的份。 击战鼓,升战斗锦旗!” “四当家的,咱们这次升什么旗?” “哼哼,我要杀人立威,升红色旗!” “是!” …… 海上不同于陆上,战舰之间传播消息主要以视觉为主,辅之以锣鼓声。 郑鸿逵为了以防万一,在旗舰上升起战旗的同时,也命人鸣战鼓。 他的旗舰上准备了数十面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旗帜;形状和颜色不同,代表的含义也不同。 像红色的旗帜,就是表示对要面前的船队实施毫无怜悯的劫掠和屠杀。 …… 由于郑家的舰队依次排开,队形较为密集。 所以,当旗舰上响起鼓声的时候,其他船上都已收到了指令;海盗们再一观察升起的红旗,都嗷嗷叫着向着旗舰行驶的方向冲锋而去。 …… 郑氏船队的情况,自然也被罗立如看在眼中。 看到两百多只战船一起杀了过来,他镇定的下令道: “打旗语,让弟兄们以半速撤离。” “是!” …… 看着对方要跑,郑鸿逵哪里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狞笑着道: “哈哈,对方都是些没卵子的废物;逃跑都如此的龟速无力。 传令: 让乌尾船全速冲锋,抵近后跳上敌船,咱们今天要好好教教他们怎么打海战。 另外,告诉弟兄们: 水师的人我一个不留,但对方的船可都别给我弄沉了。” 其他海盗看水师如此不中用,都嘻嘻哈哈的道: “听说朝廷的水师,都是些水师学堂的学员,还有就是一些小股的海盗。 他们与我郑氏的无敌舰队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次要是俘虏了对方的船只,那我们的势力可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哼哼,到时候,我看谁还敢捋虎须!” “……” 郑鸿逵志得意满的听着海盗们的讨论,半晌才悠悠的道: “汉阳军那群绿皮,在岸上确实可以横冲直撞;但到了海上,是龙他得给我盘着,是虎他得趴着。 这一次,我要全歼了他们,一个不留!” …… 很快,郑氏船队的三十多艘乌尾船在橹手拼命的加速下,已经慢慢脱离了船队。 罗立如一直在观察着敌方的情形。 只等到这些乌尾船抵近到三里的距离,他立马下令: “命令: 瞄准对方的大船,开炮。 咱们先打上几轮,再继续半速后撤。” “是!” 罗立如这次带过来的是五百料的福船,换算成吨位大约有一百五十吨。 这种船配置了十八门大小火炮: 其中,十二磅的线膛炮两门,像陆军使用的六磅炮八门;剩下的还有八门三磅的小炮。 而郑氏的乌尾船本身就是为了近战设计的,并没有装备多少门火炮。 加之,他们使用的佛郎机炮与线膛炮相比,在射程上还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这样的一轮齐射过后,马上就让乌尾船吃了大亏。 其中,一枚十二磅的铅弹击中了一艘战舰的侧舷,在上面留下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大洞。 其他大大小小的火炮,虽然命中率感人;但还有数十个人品没攒够的倒霉鬼被铅弹击中,就此了账。 …… 一交战,海盗们就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暗亏。 在身后指挥的郑鸿逵见水师竟敢反抗,气得牙根痒痒,厉声下令道: “所有的鸟船全速出击,我要让这群狗娘养的知道我佛郎机大炮的威力。” “是!” 另一边,罗立如见炮击效果竟然如此好,并且对方除了全速冲锋,竟然没开炮还击。 看到对方无能狂怒的样子,他立马改变了策略: “吩咐下去,继续炮击! 五轮齐射后,咱们再加速后撤。” 就这样,水师抽冷子又打了五轮齐射,断断续续给乌尾船造成伤害。 其中,又有大约七条船被击中。 虽然这些船伤的不是要害,也没有一艘沉没;但它们的速度已经受了影响,不得不退出战斗。 这时候,以郑鸿逵旗舰为首的一众鸟船也杀了过来。 罗立如见己方已经占够了便宜,立马加速向后方的主力靠拢。 他知道,自己的线膛炮虽然可以碾压对方的佛郎机炮。 但面对火炮感人的命中率,他可不认为凭着自己这三十多艘船,就可以全歼了对方。 就这样,两边追追跑跑,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后,罗立如终于将郑氏舰队带进了预定的海域。 这时候,他也与主力汇合。 另一边的郑鸿逵,虽然也考虑过眼前追击的水师会不会是一个诱饵。 但他却并不以为意: 一方面,自己的势力够强;哪怕朝廷的水师全部打过来了,他又有何惧。 另一方面,就是罗立如的战法太过猥琐,确确实实激怒了他。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对方一边逃命,一边还时不时仗着火炮射程的优势,有事没事给他放几炮听听响。 而现在追击的主力——鸟船,可没有之前的乌尾船结实。 在追击的过程中,已经陆陆续续有十几条鸟船中弹;更不幸的是,他这边终于有船被击沉了。 看着这样的损失,郑鸿逵心都在滴血。 “继续追! 今天不杀了这伙明军,我郑字倒着写!” 说话间的工夫,对面的水师竟然不跑了,又要对他们进行炮火袭击。 郑鸿逵见状,心中估算了一下双方的距离,下令道: “哼哼,继续加速向前冲。 等咱们抵近到一里的距离,那就将是我们的天下!” 可等他又往前追了一截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对劲: 原本朝廷的水师之后,竟然出现了援军;并且,其中还有大了好几号的大福船。 那些福船竟然在好几里的地方就开炮了! 不过是几息时间,炮弹已经打到近前。 一时间,海上水柱如林,溅了海盗们一身水。 郑鸿逵被海水一激,只觉得如坠冰窖。 因为他发现: 对方不仅炮打的远,竟然还是开花弹! 这一刻,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不好,有埋伏! 咱们赶紧撤!” 第310章 海战(2) 郑鸿逵也算是个积年的老海盗了。 当他看到远处出现水师的大福船时,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看着对方比自己最大的乌尾船还要大上几圈的身影,他本能的觉得自己打不过。 战斗力强的战舰不一定吨位大;但吨位大、火炮多的战舰,战斗力一定强。 这就是他作为一个老海盗朴素的评判标准;一如乡野村妇评价女孩子能不能生,就看对方的屁股大不大是同一道理。 如果继续打下去,今天很可能就交代在这。 于是,他赶紧下令道: “敲锣、换旗! 咱们撤,赶紧撤!” 只是,如今的局势,已经不是他想撤就可以撤下来的了。 海盗使用的鸟船,除了人力摇橹外,还借助了风力;所以,它能勉强达到8节左右的时速。 而水师这边的帆船,可是进行了技术改造,参考的是王国梓提供的飞剪船风帆设计。 这个技术,可是鹰酱两百年后的技术。 当然,这个技术肯定是通过系统商城购买的;至于下一代的蒸汽机技术,目前他已经让专人进行技术储备和实验。 虽然因为福船本身的局限,无法做到空心船首,但它也确确实实达到了“亚飞剪船”的水平;其航速也够用了,能达到10至12节。 这样的速度追击郑氏的海盗船,那还是简单加愉快的事。 …… 郑氏海盗想跑。 但跑着跑着,他们就觉察出不对劲! 明军水师的主力舰队不仅炮火犀利、射程远,令他们只能被动挨揍;而且,他们那庞大的身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迫近。 郑鸿逵见罢,知道事情要糟! 这时候如果想着继续逃跑,肯定已经来不及;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死磕! 所以,他又临时改变了命令: 让所有的乌尾船快速抵近之前的明军分舰队,伺机近身肉搏;而所有的鸟船则分散向明军水师的主力战舰围拢,决一死战! 他这样的战术,倒也不能说错。 过去郑氏遇到荷兰的大吨位战舰,也是利用鸟船这种蚂蚁打大象的战术,最终以量取胜,也能与西夷人打个五五开。 至于明军水师的分舰队,只要自己的乌尾船可以抵近,到时候自然可以以命换命,即便不能完全消灭他们,也能令他们的主力舰队分身乏术,最后为了救援,只能放弃追击。 这也是在形势不利时的断尾求生。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此时,明军的主力舰队与他们的鸟船确实打了个五五开: 对方基本五轮齐射,就能击沉郑氏的五六艘鸟船! 鸟船付出了近一半战舰被击沉、击伤的代价后,终于进入了自身滑膛炮的射程范围。 这时候,水师线膛炮的射程优势,已经基本被抹平。 只不过,这种近身搏斗,仍然是郑氏的海盗船吃亏;因为水师发射的是开花弹,且射速惊人。 支舰队的舰长陈懋修看到鸟船拼命抵近,哪还不知道郑氏这是想抵近打炮战。 他也算久经战阵,立马让所有的二十艘主力战舰横向一字排开,将侧舷所有的火炮对准了鸟船,次第开火,好好让海盗们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弹如雨下。 第一轮齐射,一枚开花弹就正中鸟船,在上面发生爆炸,立马就掀飞了七八个海盗;另一枚开花弹则击中了鸟船的侧舷,直打的船板横飞。 那艘倒霉的战舰,不过是盏茶功夫,就已经倾覆。 看到对方一轮齐射的效果,郑鸿逵一半的胆气都被打没了。 接下来,还不等他们喘息,水师的第二轮齐射又打过来了。 这一次,又有近十艘鸟船歇菜…… 当然了,郑氏的鸟船也在用滑膛炮反击。 但铅弹的威力以及滑膛炮那感人的射速,都让郑鸿逵的心沉入了谷底! 这就好比一个两米的北极熊壮汉和一个身高一五五的东瀛小矮子打拳击。 壮汉本就可以凭着身高臂展,不停的施以远程刺拳攻击,让小矮子只能被动挨揍。 终于,小矮子以鼻青脸肿为代价抵近近战了。 结果,更残酷的事实在等待着他: 对方不仅出拳快、力道足,就是本身的抗击打能力也全面碾压自己…… 这还怎么打! …… 看着己方的鸟船,就像是老牛拉大车般打出了一颗颗的炮弹,结果却连一条鱼都没砸到。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工夫后,海盗们终于装填好了又一发弹药,正准备再次发射时,整艘鸟船却如同秋风卷落叶般被击中…… 这根本就不是郑鸿逵心中海战应该有的样子! 在煎熬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后,水师的主战舰炮管终于打红了,郑氏的舰队也等到了喘息之机。 此时,郑鸿逵看到己方的损失,只觉得心中的血早已流干! 近两百艘的鸟船,还能进行反击的已经十不存三。 剩下的经过炮火的洗礼,大约有二十多艘已经被打沉。 其他的中弹后,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运气好的,被击中了甲板,多多少少会死几个人,但仍然可以在大海上半死不活的飘着。 运气不好的,船身已经开了口子,正在缓慢而坚定的下沉…… …… 这边的鸟船快歇菜了,那边进攻分舰队的乌尾船也是撞的满头包。 首先,他们在抵近的过程中,就在不停的接受炮火的洗礼。 等承受了不小的损失,终于接近分舰队。 由于这种船,一般比福船要高一丈左右,海盗们可以居高临下架梯子等登上水师的战舰,这样就可以近身肉搏来杀人夺船。 并且,这种船不惧近战的另一大法宝,就是船身够结实: 它的外面,有些四层防护: 一层破网,一层生牛皮,一层湿絮被,以及一周的回悬挂水瓮。 这种防护,就导致了敌军铳不能入,火不能烧。 不过,罗立如也有办法对付他们。 他让水师用燧发枪,专门对准了对方的人打;至于船,他则使用投掷的震天雷招呼。 一时间,对方的海盗被火枪打的不敢露头,而他们的乌尾船也时不时的被震天雷照顾,不停的发出“轰轰”的爆炸声…… 第312章 海战(终) 落在舰队之后指挥的郑鸿逵,看着自己的两路舰队都被按在……海面上摩擦,只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办? 此时,他的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打? 貌似只能被动挨打! 跑? 除非给自己的船再加装四只腿! 纠结了几息时间,他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不过,明军水师却帮他做出了选择: 一发炮弹在他旗舰不足十丈的距离打出了近失弹,掀起的水柱又糊了他一脸: 不行,得赶紧撤! 这下子,海水算是浇醒了郑鸿逵,他对着手下下令道: “快! 让所有的鸟船继续袭扰水师主力的大船;其他乌尾船快速脱离接触,赶紧后撤。 此战优势不在我,能逃走一条是一条! 哼哼,咱们来日方长。 到时候,我……我去!!” 就在郑鸿逵表决心的时候,明军的又一发炮弹直接落在旗舰的甲板上;爆炸激起的气浪,一下子就掀飞了十几个海盗。 郑鸿逵整理了下被气浪掀飞的帽子,低伏着身子,对着左右高声道: “撤,快撤!” …… 郑鸿逵下的决定,还不算太晚。 被子弹和震天雷照顾的服服帖帖的乌尾船,接到郑鸿逵的命令后,立马转身脱离接触,全速向旗舰靠拢。 由于刚刚已经有不少的海盗跳到了水师的福船上;罗立如深恐他们在船上放火搞破坏,决定先肃清来敌。 等那些海盗被肃清后,逃走的十几条乌尾船已经跟分舰队拉开了一段距离。 罗立如看着都快脱离射程的海盗残部,只能不甘心的道: “先喊话让周围的乌尾船投降。 如果对方不降,全部击沉! 打扫完战场后,咱们快速向舰队主力靠拢,围剿那些鸟船!” “是!” …… 也许是见大势已去,被击伤的十几条乌尾船并没有选择继续反抗,而是听到劝降后,就第一时间选择了降下船帆。 罗立如眼见自己这边的战事已经结束,遂用旗语通知副手留下十艘船看管俘虏;他则带着剩余的二十多艘战舰向郑氏的鸟船们围拢了过去。 等他过来的时候,那些鸟船早已亡魂大冒,都在分散各自逃命。 罗立如见状,连忙吩咐船队从侧翼横成一字,也加入了这场猎杀盛宴。 一时间,鸟船们像是被堵在风箱里的老鼠般,被左边的明军主力舰一顿炮火招呼后,又被侧翼的分舰队招呼,大海上炮声隆隆,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击沉或是投降的命运…… 等海面恢复平静后,罗立如已经重新登上了支舰队的旗舰。 他对着陈懋修抱了抱拳,含笑道: “职部幸不辱命,来犯的三十多艘乌尾船已经被击沉七艘,俘虏了十一艘。 只是让郑鸿逵给跑了,未能竟全功。” 陈懋修哈哈笑着把着他的臂: “贤弟,你这可就太吹毛求疵了。 驸马爷当初的命令,也没让我等全歼了郑氏。 咱们只要让他能消停下来,不敢再对我们的商船下手,那就达到了此战的目的。 郑氏只是疥癣之疾;我们的敌人,从来都是西夷人。” 说罢,他对着一旁的参谋吩咐道: “传令下去: 带上俘虏,我们返航!” “是!” …… 郑鸿逵在海上漂了好几日,才终于回了闽江。 他不敢怠慢,急忙下船快马加鞭回了大本营。 当郑芝龙一见四弟魂不守舍的样子,心咯噔一下就知道大事不好: “四凤,可是战事不顺?” 郑鸿逵原名郑芝凤。 只是,他嫌弃这个名字娘们唧唧的,就自行改名为郑鸿逵,本意为贤达君子的高超举止。 不过,他此时的样子,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哪里高超,倒像是一只落毛凤凰。 郑鸿逵赶紧跪倒在地,一脸惭愧的道: “大哥,做弟弟的对不起你。 咱们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 “……” 郑芝龙强压下心中的惶恐,赶紧问道: “败了?怎么败的? 我可是不顾大员岛上的防务,将那里的战舰都给调过来交给你指挥,足足凑齐了二百五十多条船、两千多名弟兄。 这已经是我郑氏近乎半数的家底。 这你都能败,你他么的还真是二百五!” 郑鸿逵被郑芝龙提着衣领,只觉得呼吸不畅;但他却一点都不敢反抗。 当年大哥和二哥一同被赶出家门后,除了二人感情甚笃之外,其他兄弟可从来没怎么被这个大哥看在眼中。 加之,他长年做海盗,养成了一副铁石心肠的冷酷性格。 郑鸿逵可不认为自己是他弟弟,就可以免受责罚! “大哥,今天遭遇如此惨败,此天之亡我郑氏,非战之罪也!” “啪!” 郑芝龙见他还要唧唧歪歪的找理由,直接给了他一个大逼兜: “妈的,别以为你考了一个武举人,就能在老子面前拽文! 要不是老子本事,你他么的只是个种地的命,还当的什么鸟官! 快说,你是怎么败的?” 郑鸿逵见他如此不给自己颜面,是又羞又气又害怕。 他也不敢啰嗦,直接开始诉说起海战的经过。 当然了,为了体现自己的作用,他也用了春秋笔法,将自己在决策时的运筹帷幄、在临战时的指挥若定、率先垂范等,都一一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郑芝龙只听得手痒痒,差点又要赏他两个大逼兜。 “你是说: 朝廷水师的战舰超过八百料,比荷兰人的战舰还大? 他们采用的风帆构造前所未见,竟可以在海上如履平地,速度比我们的鸟船还快? 并且,他们装备的火炮,不管是射程、射速,还是威力,都远远超过我们的佛郎机炮?” 郑鸿逵像是想起了当时海战的惨烈场景,有些悚然的道: “大哥,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这一切,跟着我回来的其他兄弟都见识过了。 不信,你可以找他们来问!” 郑芝龙听罢,知道他不敢骗自己: “对了,你只说战败,我方战舰的损失如何?又击沉击伤了几艘敌舰?” 郑鸿逵:“……” 他有些诺诺的道: “大哥,这次……这次我们损失了一半的乌尾船,鸟船……鸟船几乎损失殆尽。” “……” 郑芝龙的脸色剧变,继而“哇”的一声站起身,对着郑鸿逵就是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你个废物! 老子打死你!” 第313章 伺机谈判 在郑芝龙教自家四凤做人的同时,水师获胜的消息也传回到了南京。 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强颜欢笑,朝堂上都一扫之前桂藩叛乱后的阴霾,一众大臣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 今日小朝会的第一件事,是讨论重新编制黄册和鱼鳞册。 黄册相当于大明的人口普查,而鱼鳞册则相当于耕地普查;两件事都关系国本和稳定。 马士英一改钱谦益时的拖沓,已经开始在湖广等四省开始试点工作。 湖广等四地的士绅早已被李自成、张献忠、左良玉等流寇和兵痞祸害了不止一遍,原本盘根错节的旧势力早已被打破。 从这里下手重新编练黄册和鱼鳞册,阻力最小。 而且,马士英也不像钱大佬只是一个空心大老倌,他还有不少的人手可用: 首先,袁步屈已经带来了一百多名培训合格的“观政秀才”。 他们来南京接受“大明青年政治学院”院长王国梓的训导后,将被分派到各地县衙,担任见习主簿之职,享受正九品待遇。 他们接手的首要任务,就是协助户部完成本县人口普查和田亩登记工作。 顺利完成工作后,他们就可以转正为正式的主簿。 所以,这些人的工作热情甚至比主持此项工作的马士英还积极。 除他们外,国防军先期退役的一千多名士卒也将跟随他们下基层。 他们将根据籍贯等,正式下到更底层的乡、村,担任乡正、里正等职,协助完成普查工作。 当然了,朝臣们对这样的安排,也有人颇有微词。 就比如吏部和礼部的两位部堂,就对所谓的“观政秀才”很是不满。 这两个部门中,礼部主持科举,自然不想在科举之外让读书人有另外青云梯的捷径,来分化自己手中的权柄。 但一听到这个所谓的“大明青年政治学院”的祭酒是王国梓后,礼部尚书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大宗伯不停的在心中暗示自己: 他们只是一群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如果有士子想着入朝当阁老,还是得经乡试、会试、殿试走一遭。 哼哼,自己只要紧守“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底线,那就不算失职。 他却不知道,王国梓已经有了朝科举制度动刀子的想法。 另一个不满的就是吏部天官。 这种官员的考核任命,竟然可以跳过吏部?! 这是他怎么也忍受不了的。 他本待出班反对此事,不过看到上首王国梓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从心: 任命就任命吧! 反正也只是见习主簿,并不是真正的正九品;等转正之时,自己再出言反对吧。 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 随着政事讨论完,接下来就是枢密院关于战事这一块的讨论了。 以范景文为首内阁和六部尚书倒也乖觉,自动退场。 哈!还真是一群打工人! …… 待几位师长以及在枢密院挂职的几个心腹一到场,会议就正是开始了。 马进忠首先开口道: “驸马爷,第六师已经进驻镇江;如今,水师也已大胜。 咱们现在可以一路平推,将郑氏在福建的势力连根拔起!” 已经被调回到中枢的袁步屈,如今也任职枢密院。 他摇了摇头道: “马师长,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上之选。 从驸马爷给出的材料来看: 这个郑一官当海盗和商人还行,当藩镇可就难为了他。 他投降过刘香,还做过他的娈童;也曾投降过荷兰人,做过翻译官和带路党。 如今在跟荷兰人打生打死,并不是他有多热血和心向大明,而是因为彼此的利益争端。 这样的人,面对强大的对手,抵抗意志应该不是特别的坚定。 咱们只要大兵压境,不信他会不妥协!” 王国梓点了点头道: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好。 加之,我们与郑氏的争斗,死的是国人,便宜的却是西夷人。 一个不听话的海盗头子,打服了也就得了;我们最重要的,还是要明白战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马士英忙问道: “驸马爷,那您的目的?” “短期来看,我要郑氏手中的大员岛。 听说荷兰人在热兰遮建城了。 哼哼,一群西夷人,在大明的国土上建城,他有得到过朝廷的审批意见嘛。 既然郑氏赶不走荷兰人,那就交出大员岛,咱们自己发兵,教教这群荷兰人什么是温良恭谦让! 还有,南洋到大明和倭国的航线,基本都掌握在郑氏手中;这个利益,他们也要让出来一份。” “那郑氏附逆的事怎么处置?”吴珄这时候开口问道。 王国梓浑不在意的道: “这个不急!” 马士英这时候问出心中的疑问: “驸马爷,您可有属意的人选,派往郑氏去谈判?” 王国梓不答反问道: “咱们的牧斋先生,现在身在何处?” “钱谦益自上次遇刺,就牵涉出沈二的谋逆案。 如今,他和解学龙等已经被打入刑部大牢。 最近,他的小妾柳如是正在到处托人,就是想救出这位东林魁首。” “那就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撤了他的刑部尚书之职,贬为监察御史,让他巡按福建,将我们的条件带过去转告郑芝龙。” 马进忠有些迟疑的道: “驸马爷,这样会不会纵虎归山? 要知道,这次的靖难,这位东林魁首可没少在里面玩小动作。 还有,万一郑芝龙不愿意谈判呢?” 王国梓闻言,收起笑意,平淡的道: “郑芝龙不愿意谈判,咱们就打到他愿意谈为止。 至于钱谦益,他估计是遇水逆了: 先帝驾崩后,他上蹿下跳想着扶潞藩上位, 结果呢? 日日勤算计,到头一场空。 不仅如此,还将自己的如夫人送去服侍福藩,让自己颜面扫地。 之后带领群臣和陛下角力,想要阻止陛下编练黄册和鱼鳞册。 结果呢? 却被高起潜等有机可趁,差点被杖毙在承天门下;让他在东林和士绅中的号召力进一步探底。 这次的罢市、罢课一案,更是将他的底裤都扒光了。 这样的倒霉蛋,还是送出去让他祸害别人吧!” 众人回想起钱谦益的过往种种,也不禁都乐了起来。 黄得功似笑非笑的道: “这位钱大佬这次伤的可是不轻。 听说,刺客的那一刀结结实实的扎在了他的要害处。 估计,他是再也上不了秦淮河了!” “像他这样的老不羞,结扎了也好,省得祸害其他人。” “哎,就是不知道咱们的河东君面对着牧斋先生的无能为力,会不会河东狮吼! 哈哈哈……” 一时间,一众不着调的人纷纷发出畅快的微笑,议事厅到处都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第314章 绿帽是如何炼成的 正在众人围绕钱大佬嗤笑的时候,阮大铖突然越众而出,笑吟吟的道: “驸马爷,如果让钱谦益太容易出来,这个无君无父的东西不一定会心存感激。 下官的意思是尽量晾一晾他们。 下官可是听说了,自这位牧斋先生出事以后,他的长子就从老家赶来了南京。 这位可是将钱大佬那一套伪君子的套路都学全了;甚至还青出于蓝。 如今,他正忙着和自己的庶母争产,哪里还关心他父亲的死活。 如今真正为他奔走呼号的,恐怕只有他的如夫人柳如是了!” 王国梓听罢,点了点头道: “圆海,没想到你对这位老对手的状况,倒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我知道,当初你受过东林党的磋磨;你想恶心一下他们,也无可厚非。 这样吧,关于钱牧斋的事情,就由你全权负责!” 阮大铖听罢,脸上露出一抹奸笑。 看来,多年的夙愿,终于可以实现了! …… 阮大铖说的不错: 自从钱大佬被打入大牢之后,还真的只有柳如是在尽力救援他。 经过了三次下海、两次不成功的从良后,与钱谦益的结合,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最优接盘侠了。 不过,随着她对钱大佬为人的深入了解,她就越是痛苦。 这种痛苦不仅仅是生理上,还来自于心理。 当初为了消弭小福王的怒火,钱谦益毫不犹豫将她送去给朱由崧侍寝。 虽然生张熟李已经有过不少的入幕之宾,但在当了钱夫人后,柳如是已经好久没有以色娱人。 这着实令她心有不甘,心中也对钱谦益产生了怨怼。 如果仅止于此,柳如是也不会对钱大佬彻底心死。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她觉得无比的恶心了! 就在几天前,阉党的阮大铖被调回中枢,一下就简拔到吏部左侍郎这样的高位。 热衷名利的钱谦益甚至打听到: 自成为监国驸马的心腹后,阮大铖很可能在吏部尚书致仕后接任天官之职。 这可是他一直觊觎的位置! 想到自己重新入仕后,一直不得寸进;加之,监国对东林一党从来都不假辞色,他已经有了改弦更张的想法。 于是,他就在家设宴,秘密宴请阮大铖。 席间,钱谦益自是极力巴结。 阮大铖见到对方的丑态,想到过去被东林一党反复磋磨,心情自然是畅美无比。 但他就是要端着,让钱大佬继续像个丑角一样的表演独角戏。 钱大佬没办法,只得用出杀手锏: 叫出自己的妾室柳如是出来奉酒。 不得不说,这一行为让柳如是很是不满;况且当时她的女儿还在病中,她还要照顾呢。 但钱大佬为了权势,竟然一点不顾骨肉亲情。 最终,柳如是不得不被迫营业,上了席后与阮大铖虚与委蛇。 没想到,这位阉党得寸进尺,竟然在这时候赠送了一顶珠冠,言明要送给柳如是。 钱大佬见了,脸上立马露出狂喜的表情,忙催促着柳如是上前感谢,且嫌弃柳如是跟阮大铖坐的太远,竟“命移席近阮”。 柳如是听罢,心彻底凉了。 她本身也是聪慧之人,自然知道阮大铖送一顶珠冠,本身就有两层含意: 一个自然是指代官位;另一个,自然是试探钱大佬是否愿意为了官位,可以接受头顶变色。 自己的良人这是为了官位,将她当成了交际花,要她委身讨好权奸! 这是典型的权色交易! 柳如是已经知道: 钱谦益不仅对她没有真感情,而且这位道德君子气节亏损严重,俨然成了“资不抵债”的不良资产。 面对这样的人,柳如是除了满怀悲凉外,只剩下对未来的算计。 用一句话来说,她开始黑化了: 既然你一个东林魁首都不讲礼义廉耻,我一个下过海的从良之人又何必守什么贞洁?! 不过此时,她的红杏还只长在墙内,暂时还没想着出墙。 没想到,钱大佬就是不省心,因为一个罢市的案子,又将自己给作进了刑部大牢。 正好这时候,钱谦益的儿子不仅不想着救出自己的爹,反而是跟她争起了家产。 柳如是在身心俱疲之下,先是拿着钱谦益的帖子到处求人,却是石沉大海;仅有几家回应,也不过是让管家来推诿,说这是钱家的内部事务,他们不好介入。 此时,柳如是才知道,钱大佬在东林内部的威信已经所剩无几。 想到这里,她刻意梳洗打扮了一番,对着忠于自己的家谱道: “钱管事,从账上支些银钱,我们去一趟阮府!” “夫人,账上的银子已经被大少爷卷走了。 恐怕……” 柳如是眉头一挑,嗤笑一声道: “没有钱,我们还有人。 管家,咱们直接去阮府!” “是!” …… 隔天,阮大铖就红光满面的来到驸马府求见王国梓。 “驸马爷,昨晚钱谦益的夫人已经来求了下官。 她言明: 只要监国放了他家老爷,她可以捐出家中所有的藏书。 另外,监国但有所命,她都可以替钱谦益答应下来。” “恐怕还不止吧。 这位钱夫人也算是艳名远播。 他大晚上去找你,就没付出点别的?” 阮大铖:“……” 他一脸谄笑的道: “秦淮八艳,当以这位柳如是为首。 下官……下官对她也是仰慕已久。 所以……所以也就深入交流了一番。 驸马爷见笑,见笑了!” 王国梓:……你他么的确实一脸贱笑! “好了。 既然钱谦益都已经当了你前夫哥,那你也不能吃干抹净不认账。 他的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 王国梓此时突然面色一整,一脸肃然的敲打道: “从人欲角度来说,钱谦益现在已经废了,你与柳氏最多也就是合奸。 我对实心办事的人,从来没什么精神洁癖,可以不予追究你们那点破事。 但如果你敢用相同的招数去祸害良家,那我建议你最好是去净身房走一遭,割完后直接去宫里伺候吧。 听明白了吗?!” 阮大铖吓得全身直冒冷汗,吓得脸色煞白: “是、是! 下官绝对不敢骚扰良家!” 第315章 公主至 吃了驸马爷一计敲打,阮大铖有点心虚的告辞离开了。 从驸马府出来时,他对着一旁相送的黄月桂道: “黄兄弟,留步! 跟你打听个事: 驸马爷为何今日既喜且忧,像是心中有事的样子?” 说话间的工夫,他已经快速的递上一张银票。 黄月桂身为王国梓身边的老人,对这些朝臣从来都是不卑不亢、来者不拒: “少冢宰,本来这是驸马爷的家事,小人不便相告;但谁让您是国之肱骨呢。 长公主殿下马上就要来南京了。 这不,驸马爷就要见到长公主,焉能不喜;不过,想想家中后院的葡萄架倒了,这又如何不让他担忧。 所以,如果刚刚驸马爷的话说重了些,咱们做幕僚和下人的,还是多担待。” “岂敢岂敢! 驸马爷教训我等,愚兄心中其实是既欢喜又惭愧。 他教导愚兄,最起码说明愚兄还不是无可救药。 贤弟,愚兄倒是要请教: 何为后院的葡萄架倒了?” “呵呵,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少冢宰只要记住: 这段期间,多和驸马爷汇报工作,少说一些情情爱爱的事,那保管不会出纰漏!” “……多谢贤弟!” 阮大铖本来好不容易上手了柳如是,正是恋奸情热之时,已经存了人财两得的心思。 这也不能怪他卑劣。 想想当初他落魄时,东林衮衮诸公对他可是喊打喊杀。 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自然想用实际行动证明: 过去的我,你爱理不理; 今日的我,你只能雌伏身底! 但此时得到黄月桂的提醒,他精虫上脑的脑袋一清,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行事了。 他好不容易才混到吏部侍郎的位置,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自毁前程! …… 这之后,在阮大铖的全力营救下,钱大佬终于脱得南冠。 不仅如此,阮大铖还在监国驸马面前极力推荐,让他戴罪立功。 就这样,钱谦益被重新启用,做了监察御史,奉命巡视福建。 当然了,福建现在已经从逆;他被派去那里还有一项秘密使命: 作为密使,向郑氏传达朝廷希望谈判的旨意。 …… 钱谦益仕途之心甚炽,几乎可以与自己的小连襟阮大铖比肩。 他虽因自己被贬去地方,心中有些愤懑;不过,如果是去福建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将就。 最起码,那里主政的是郑芝龙;自己可是他儿子的恩师。 加之,现在南京都在传: 正是因为钱谦益的如夫人拉阮大铖做了入幕之宾;所以,阮侍郎才会这样的不遗余力救前夫哥。 一时间,钱谦益、柳如是和阮大铖的桃色事件,在南京传的沸沸扬扬。 钱大佬也未尝没有去外地躲一躲的想法,好让这阵风波尽快平息。 当然了,他也不是没想过将柳如是打包送给阮大铖。 只是,这样做的话不仅坐实他头顶一片大草原的事实;而且,阮大铖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否认与柳如是有任何的首尾,并言词激烈的剖白: 他这次救钱谦益,主要是其作为东林魁首的人品和才学都令自己极为钦佩。 像钱大佬这样的君子,在任何地方居之,夷狄都会被教化成忠义之士。 所以,像郑氏这样的海盗,正需要钱大佬这样的大才去规劝才合适。 众人听了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能“呵呵”以对。 就这样,钱大佬带着柳如是上了第一支舰队的战舰,浩浩荡荡的南下了。 …… 钱谦益刚走,王国梓就去南京的渡口接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这位就是大明的监国公主、汉阳军的贤内助、麒麟商社的普通合伙人麒麟长公主朱凤德。 她终于在休了七个多月产假后,来到了南京。 这次为了安顿自己的小娇妻,王国梓也是颇费了一番工夫: 他将原先的范府别院盘了下来,按照公主府的形制进行了翻修。 工部得到命令后,哪里敢怠慢,几乎就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起了新宅子。 迎接的当天,他又足足安排了一百辆的彩车,浩浩荡荡的从驸马府驶向码头。 百姓听说监国长公主要来南京,那几乎是万人空巷,都在必经之路上围观这一场面。 他们除了想瞧一瞧热闹外,也对长公主殿下心存感激。 要知道,当初罢市的时候,监国长公主不仅平价卖粮,甚至还向南京的长者赠送过一份心意。 就是这份小小的心意,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的性命! 当然了,百官也凑热闹的要来拜见,却都被王国梓给打发了。 理由很简单: 他们能在各有司衙门各司其职不添乱,就是对公主的最大敬重! …… 等月英搀扶着朱凤德下了船后,就见到了王国梓早已在码头上等候多时。 “殿下,你看,那是驸马! 驸马黑了点,也壮了;但还是汉阳的第一美男。 嘻嘻,驸马等不及见您和小世子,已经到了码头亲迎!” 朱凤德见王国梓如此用心,心中仅存的些许块垒,已消散了大半。 看着王国梓笑吟吟的走上前,朱凤德轻轻笑道: “相公,娘说你几个月不着家,怕你忘了回家的路。 特让妾身过来看看!” 王国梓:“……” 他干笑一声,赶紧上前扶着她的腰,悠悠的道: “对外人,我有千万条大道理可以说: 什么大丈夫志在四方,什么保大家忘小家,三过其门而不入…… 但对我的公主殿下,我从来都是有一说一: 我心中,你最重! 因为你一直压在我的心头;你就是我的心尖尖儿! 思念像是一把土,日积月累就化作了心中的花田。 你可以摸摸相公的心;它每一次跳动,都是对你的渴望和想念……” 月英:“……” 这还是熟悉的配方,就连味道都正宗的没有一丝改变。 朱凤德听他如此说,脸色羞红,却还是开口问道: “怎么不见媺娖妹子? 娘这次还吩咐我,让我好好谢谢她替我们照顾你呢!” 王国梓:“……” 第316章 情敌见面 王国梓听到朱凤德主动提及朱媺娖,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个黄月桂,就他么的一个无间道;得找个机会,再好好打他一顿板子。 …… 见朱凤德在马车上落座后,就一直眼神灼灼的盯着自己。 王国梓略一沉思,便笑吟吟的道: “公主,大好的日子,你提别人作甚! 哈哈,你是否觉得几个月来冷落了我,所以想着要补偿一二。 现在可是大白天;再说了,我还有点小害羞。 要不我们回府后小酌几杯;等有了三分醉意、气氛烘托到位了,再……” 朱凤德:“……” 她白了王国梓一眼,似笑非笑的道: “妾身将月英补偿给你,相公认为如何? 当初第一次相看的时候,你对着月英说的那些话,想来都是骗我俩的吧。 能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妾身也是极为佩服的。 没想到…… 罢了,也不知道你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王国梓打蛇随棍走的上前牵着朱凤德的手,笑意盈盈的道: “公主,我不愿意听你这样自轻自贱。 你永远是我的宝贝。” 朱凤德愣了半晌,方才回过味来: 相公这是在向自己剖白,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呀! 想到这里,她的七分气算是又消了三分。 面对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良人,自己一拳就像打在棉花上,最终还不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你呀,就拐弯抹角的骂妾身吧。 今晚酒没了,你就一个人睡吧!” “蛤?公主,我错了。 我这可是为你守身如玉好几个月了……” “……” 待二人回了府邸用罢晚饭后,王国梓看着灯下温柔娴静而又多了几分柔弱的小娇妻,突然猿臂轻舒,一把揽住她的纤腰。 朱凤德明显能感到他身体的变化,有些讷讷的道: “相公,你……你要做什么? 孩子……要不我让月英进来服侍吧!” “不要!” 说罢,王国梓将屋内的蜡烛移近了些,掌着灯一寸寸的检查着自己的娇妻。 虽然在内宅,朱凤德还是有些羞涩,忙问道: “相公,你……你这是在瞧什么?” “提灯定损! 呸,我是在检查: 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月英有没有尽心服侍。” 说罢,他眯起眼睛,一只饱含热力的大手顺着她纤细的腰肢,渐渐上移滑向丰盈;继而顺着曲线而下,最终落在她的圆润处…… 同时,嘴巴也贴近她晶莹剔透的耳垂,低声昵喃道: “公主没有让为夫失望。 几个月未见,你的身上还是找不到半分的瑕疵。 你就如同那冰山上的雪莲,顷刻间就能变成世上最惹火的春~药!” “嗯哼……” …… 翌日清晨。 小夫妻经过昨晚的琴瑟和谐后,一次小危机算是暂时消弭于无形。 此时,陷入休眠的系统再一次出来诈尸: 【叮!监国长公主朱凤德对宿主的好感度提升16点,当前好感度92。 当前好感度达成情比金坚里程碑,系统即将发放百年好合大礼包。 礼品一:大明工业0.4技能包(民用版)。 工业0.4对标平行世界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技术水平。 宿主如想彻底吸收消化,需完成科举改革,加强大明的理工科教育。 发放中……发放完成。 …… 礼品二:心灵控制技术(儒家般)。 这是系统提供的第一项黑科技。 宿主只要在儒家思想影响的区域建造心灵灯塔,则可影响方圆一百公里内人类的思维,让他们心向天朝,加强认同。 发放中……发放完成。 …… 礼品三:海战技能包。 工业0.4中的军事技能补丁,包括战舰建造、武器装备、瞄准技术等。 相关技术,需要有一定的技术人员储备,才能转化为现实的战斗力。 发放中……发放完成。】 王国梓:“……” 没想到一次危机,竟然让自己和小娇妻的感情有了升华?! 并且,这次系统给出的礼包,还真的是一份厚礼: 有了工业0.4,以后科技革命将由东方巨龙来主导,大明将成为全世界的灯塔国。 并且,这种灯塔国也有了具象: 只要在儒家文明覆盖的范围内,建造心灵灯塔;那灯塔光线照耀之下,都将成为大明的国土。 至于其他地区,大明的将士可以一手拿着“温良恭谦让”的儒家经典,在全世界传承文化;另一手拿着枪炮,帮那些学不进儒家思想的化外之民开开窍。 这……这完全是让自己夫妇当球长的节奏呀! 世界人民团结起来吧,你们有福了! …… 正在王国梓不停歪歪的时候,朱凤德已经醒了。 她看着王国梓在一旁盯着自己傻乐,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这时候,她腹中的胎儿突然动了动,如同跳来跳去的小肚腩,显得无比可爱。 朱凤德温柔的抚摸着肚子,一脸慈爱的道: “相公,没想到这个小调皮,一早就醒了。” 王国梓上前轻柔的揽住她,抱着她亲了好几口,开怀大笑道: “公主,你稀罕他,我稀罕你!” 说罢,他也轻柔的摸了摸孩子,有些惭愧的道: “臭小子,你可要老实一点。 都说棍棒之下出孝子。 昨晚只是一场预演。 你长大后如果闯祸了,可千万别说什么‘我爸是王国梓’之类的话。 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朱凤德嗔怪的斜了他一眼: “没个正行,别教坏了孩子!” 正在夫妻说着悄悄话的时候,月英一脸不高兴的敲门走了进来,对着朱凤德禀告道: “殿下,您有客来访。” 王国梓眉头紧锁,不满的道: “满朝文武知道你身子不便,我也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来打搅。 这是谁如此不识趣? 可是宫里来人了?” “是……是坤仪长公主。 她一身缟衣綦巾,穿的也太不吉利了。 知道的,说她是来看望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奔丧……” “月英,住口!” 朱凤德脸上的笑意已经收起,平淡的打断了月英的话。 王国梓感到无比的尴尬,忙吩咐道: “你告诉坤仪殿下,就说她皇姐舟车劳顿,身子有点乏了……” 朱凤德却幽幽的道: “相公,你还是去主持小朝会吧。 媺娖妹子的事,我来处理!” “……” 第317章 二位合伙咒我呢 王国梓:“……” 他现在敢离开一步吗?! 这两位可是大明最尊贵的女人,说不得哪一个就能成为大明的第一位女帝。 他要是一离开,两个公主当场掐起来,出了什么好歹,那他可就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到这里,他一脸决绝的吩咐道: “曹公公,你去向诸位大臣传令: 监国今日身子有恙,罢朝一日。 如诸臣工有什么要事,可将折子递到公主府便是。” 曹化淳听罢,忙点头应是,临了还问了一句: “驸马爷,您是哪里不舒服?” “家里葡萄架倒了,划伤了脸面,现在有点肝疼……” 曹化淳:“……” 他抬眼扫了王国梓一眼,只觉得他红光满面,脸上哪有一丝一毫的伤痕;倒是额头上出现了几颗汗珠,显示出整个人有几分心虚。 这怕不是虚火吧! “……是!” …… 朱凤德见王国梓一脸讨好的看着自己,咬了咬嘴唇,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睇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他,反而对着一旁有些愤愤不平的小婢女吩咐道: “月英,请皇妹来内书房一叙。” “是!” …… 内书房中。 朱媺娖虽然俏脸有些苍白,却还是敛裾一礼,福了福身子,悠悠开口道: “皇姐有礼了。 当初皇兄南狩,小妹本就该上门拜见。 只是……只是王驸马将皇姐保护的太好了,到底是缘悭一面。 这次见到皇姐,小妹才明白: 荆楚自古出人才,世间果真有谪仙!” 朱凤德笑意吟吟的起身回礼,却被王国梓轻轻拦下。 “那个……大家都是亲戚,不需要如此多礼!” 朱凤德听罢,便嗔怪的看了王国梓一眼,悠悠开口道: “相公,你还不快将皇妹搀扶起来!” 听到朱凤德的话,王国梓只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朱媺娖的俏脸却又白了几分,失声喃喃道: “相公……” 王国梓听罢,先是扫了眼面沉似水的自家小姑奶奶,继而眼神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又有些惭愧的看了朱媺娖一眼。 这两个女人,对了,还有一位在旁边对着朱媺娖虎视眈眈的小婢女月英。 这三个女人都在他心中有着一席之地: 一个是与他相约白首的结发妻子,一个是第一个和自己有肌肤相亲的可人儿,最后一个是和自己有过一段峥嵘岁月的小姨妹。 让他割舍谁,他都放不下! 因为自认识她们的那一刻起,仿佛就有一段情债压在他的心头。 这能怪谁呢? 在感情面前,似乎谁都没错,谁都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好吧! 都怪自己渣,想给她们三人每人一个家! …… 其实,朱媺娖刚刚那声“相公”一出口,朱凤德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看着这位名义上的皇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上面写满了失落、黯然神伤…… 不过,朱凤德暗暗告诫自己: 这时候,自己一定不能心软! “皇妹,你口中似在说‘相公’? 陛下已经为你指了良人?” 朱媺娖一脸凄苦的道: “皇姐难道还不知: 皇兄原本在为小妹挑选驸马,似乎最后的人选已经有了眉目。 不想,候选的那人还没接到旨意,就已经……已经被王驸马送上了断头台。 小妹今日过来,就是问问那个狠心的人: 女子之义,讲究个从一而终! 王驸马坏了……坏了那人性命,是不是该赔我一个良人?” 说到这里,朱媺娖还朝着王国梓屈身一福,妙目流转间,还带着深深的幽怨。 “蛤?” 王国梓此时才发现,朱媺娖的鬓角居然还似模似样的戴着一朵小白花。 自己还没驾鹤呢,你这戴的哪门子孝! 朱凤德听罢,也是脸色一僵。 沈二罢市案那么大的事,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如果朱媺娖是因为这个找上门讨说法的,似乎自家的良人还真的不占理。 她不得不劝说道: “皇妹,那沈二犯的是国法。 你是金枝玉叶,又何必在他身上蹉跎岁月。 我看,你还是再找一个如意郎君,如何?” “不找也罢!” 朱凤德见她一脸决绝的样子,幽幽的道: “为何不找?” “心上人已经……” 只一瞬间,朱媺娖的眸子里却已浮现出氤氲雾气。 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模样,朱凤德也感到无比的头疼。 他看着一旁装木头人的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没想到妹子的心上人已经亡故了。 皇妹可真是个可怜人!” 王国梓:“……” 他脸色发僵,额头立马浮现了几丝晦气的黑线: “这好好的日子,可别咒我……咳咳,可别说什么丧气话。” 说罢,他又尴尬的扫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朱媺娖,干笑道: “这个……心有良人天地宽。 姨妹……咳咳,坤仪长公主殿下,你还是要放宽心呀!” “对! 皇妹,既然……既然他对不起你,就由我们驸马爷为皇妹的心上人立个衣冠冢吧。 这样也能寄托皇妹的哀思!” 王国梓:“……” 他正准备出言反对,朱媺娖却恶作剧似的开口道: “那就多谢皇姐了! 王驸马是不是可以抽空去祭拜一下?” 王国梓:“……”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好”字,幽幽的道: “到时候,我一定会准备好三牲,以及南方之蛎房、北方之熊掌、东海之鳆炙、西域之驼奶……” 这时候,一直装木头人的小婢女月英突然开口道: “驸马爷,这些好像都是你平时爱吃的菜。 没想到坤仪长公主殿下的心上人,跟你的爱好一样……” 王国梓:“……” 朱媺娖此时继续开口央告道: “有了这些,怎能少了牌位。 小妹决心再给他做个牌位,日日供奉,香火不辍。” “……要的!” “为了寄托哀思,小妹还有一事相求: 素问王驸马是丹青妙手,自创的画法自成一派。 小妹想请王驸马画一幅肖像挂在佛龛上。 这样,小妹也可以排解排解哀思。” 王国梓:“……”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坤仪长公主,有了衣冠冢、牌位和日日的香火,我看你……你的心上人应该已经受用的差不多了。 正所谓: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他……应该可以含笑九泉了! 你说呢?” “不,不够!” 朱媺娖一脸怆然的道: “凡事讲究个尽善尽美。 现在只能让那个狠心之人含笑八泉,就差了姐夫的这幅画像了……” “……” 第318章 散心 王国梓对着内书房的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确实丰神俊朗,可与城北徐工媲美。 但如果这张英俊的脸停留在纸面上,甚至要被挂在墙上,每日受到香火和三牲的熏陶,似乎…… 那画面太美,简直不能直视! …… 听到无图无真相,朱凤德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 “皇妹,人死不能复生……” 说到这里,她狠狠的白了王国梓一眼,仿佛在说: 我们这边活着的人在说话,你这个属于那边的风流鬼就别开口了。 王国梓:“……” “皇妹,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朱媺娖适时露出一脸悲戚的表情,低下头抽泣了几声;等再次抬头时,妙目中已经氤氲着一层水汽: “小妹是不详的未亡人,况且皇兄内库不丰盈,也算是家中无余财。 从此之后,小妹恐怕就如同无根的浮萍般,飘零无所依!” 王国梓:……姨妹,说这话的时候,你可得摸摸自己的良心!前番隆武答应退位,我可是送过去超过百万两的金银,你怎么好意思说家中无余财?! 见王国梓一脸震惊的盯着自己,朱媺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开口道: “南京已是小妹的伤心之地,小妹想出城散散心。 听闻王驸马在汤山那里有一处别邺,巍峨雄壮、风景秀丽。 小妹想……” “咳咳咳……”王国梓听到她说起汤山别邺,立马假意咳嗽了几声,用眼神不停提醒着小姨妹: 你别太过分! 不曾想,朱媺娖故作惊讶的道: “王驸马,你这是做甚? 可是身子不爽利? 当初,你强行……” 王国梓此时已是亡魂大冒。 当初在小汤山的旖旎风光,可以成为彼此的回忆,却万万不能拿出来刺激小娇妻! 他赶紧又假意咳嗽了几声,对着朱媺娖道: “这几日南京的风吹得邪乎,家中的葡萄架都吹倒了,受了些风寒。 那什么……长公主是想借别邺散心是吧,我马上安排曹化淳送你过去!” 朱凤德如此聪慧之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处所谓的别邺,一定有什么猫腻。 此时,她一脸平静的道: “小汤山温泉? 我也久闻其名。 皇妹,既然你想去散心,我心中也有块垒想排遣。 我们姐妹二人结伴同行,可好?” “皇姐愿意过去,小妹自然求之不得。 小妹第一眼看到皇姐,就觉得无比亲切。 你我不是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朱凤德听罢,对着月英吩咐道: “你去准备准备,我们今日就去小汤山。” 王国梓:“……” 他舔着脸道: “天冷了,我们正好去泡泡温泉。” 不想,朱凤德平淡的道: “驸马,你作为监国,怎可因公废私。” 王国梓:“……” 朱媺娖面对王见王的场面,也毫不退缩的道: “是呀,王驸马。 这是我姐妹增进感情之旅,你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王国梓:“……” 最终,他这个风流鬼、挂在墙上的人、不受欢迎的渣男,被两位公主联合三振出局。 私下里,王国梓只得拉着小婢女,对她交代了一番: “月英,我可将你们小姐交托给你了。 记住,你可得保护好她,别让她受什么委屈!” 小婢女挣了半晌,却还是没能抽出自己的手。 她小脸黑黑的分辨道: “婢子才不会让殿下受委屈呢。 那个小狐狸精敢作妖,婢子就帮我家小姐一起打她!” 王国梓听罢,一阵愕然。 他有些讪讪的道: “月英,我们不能受人欺负,但也不好欺负别人。 我可是教导过你多次: 咱们驸马府的人,一定要温和谦让、戒急用忍、以德服人!” 月英:……咦!你可是一个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你教过我的可一直是文武双拳! 看着她不信任的模样,王国梓盯着月英如同点漆般的眼神,紧紧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里面两只母……两位都是公主,你可能觉得在我心中对你有不同的看法。 月英,其实你在我心中也是一个娇憨可人的小公主。 三位公主中,你是最忠心、最温柔、最令人动心的姑娘……” 王国梓默默的在心中补充了“之一”两个字。 月英听了这话,满心欢喜,脸也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那含羞的模样,就像是春雨滋润的蓓蕾般,随时会绽放成绚丽灿烂的桃花。 王国梓趁着她晕乎乎的时候,小声蛊惑道: “正所谓:家不和,外人欺。 咱家一定要和睦、心齐。 如果她们避着我,加强交流、减少误判,这自然是好事。 你是不是应该积极促成,不让紧张的局势继续升温。” “蛤?嗯……” 月英晕晕乎乎的听着,时不时的还点了点头。 至于驸马爷都说了些什么,她基本是左耳朵听进七分,右耳漏出去八分…… 搞定了这个小耳报神之外,王国梓又叫来了曹化淳: “坤仪长公主要陪着殿下一同去汤山散心。 我会让孙不二拨出一半的护卫跟着你。 记住一句话……” 曹公公福临心至,小意的开口道: “奴婢明白: 一定要照顾好两位公主殿下。” 王国梓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 “外部的安保,就交给侍卫。 你和米为义更重要的任务,就是不让两位小姑奶奶掐起来。 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曹公公:“……” 他一脸懵逼的道: “两位殿下有矛盾? 驸马爷,你这可是坑死奴婢了。 她们可都是大明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奴婢一个小小的内侍,估计还没上前,就被两位殿下给手撕了。 驸马爷,您能不能另请高明?” 王国梓一脸真诚的勉励道: “曹公公,你办事,我放心。 哎,如果妻子太强悍,那这什么齐人之福,还是不碰为妙!” 曹公公:“……” 他看着一脸愁苦的王国梓,有些同情的道: “驸马爷,奴婢有点明白了。 您的情况,奴婢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处境上也能共情。 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您就要多珍重了!” “……” 第319章 多尔衮的困局(1) 正在王国梓被家事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的对手们日子也不好过。 首先就是入关后的“一只耳”多尔衮。 遭遇了连番惨败后,他已经开始举棋不定: 是继续与汉阳军作战,一举拿下京师;还是先折回盛京,积蓄力量后重新入关。 他的胆气已经随着镶白旗和汉军旗的败亡,渐渐流失。 但如果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那一定会受到责难…… 此时,他就像一只躲进风箱里的耗子,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候,埋伏在京师的鞑子细作传回来一个消息: 汉阳军的最高统帅王国梓已经回了南京,并带走了两万士卒。 听到这个消息,多尔衮精神一振,觉得自己又行了。 就这样,他像条毒蛇般潜伏在关内,随时准备搞大事! …… 我大清的睿亲王如此选择,除了天性使然、喜欢豪赌外,他的处境也决定了此时不宜回去。 此时,他的处境可不怎么好! 首先,鞑子的带路党、王国梓的门下走狗那鹰已经将他惨败的消息带了回去。 免职赋闲在家的豪格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 他利用两蓝旗联谊之机,快速的搭上了郑亲王济尔哈朗,怂恿其召开议政王大臣会议,向多尔衮问责治罪。 济尔哈朗得知多尔衮惨败、多铎战死、阿济格受伤被俘的消息后,首先是惊疑不定。 之前,他也跟明军打过交道,自然不相信这三位沙场宿将会一败涂地。 不过,当他看到多铎的人头后,所有的侥幸之心都破灭了。 此时,他一脸肃然的道: “肃亲王,既然睿亲王在战场上受了前所未有的挫折,我等更应该同心戮力、以抗时艰。 这时候问责,只会让八旗内讧,不利于我大清内部的团结!” 像是知道他会如此说一般,豪格嗤笑一声道: “多尔衮就是一只受伤的老虎。 不趁着他无力反抗时动手,那就擎等着他对你我荼毒吧。 叔父: 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 上次只不过因为我多发了几声牢骚,就被褫夺爵位、正蓝旗也被划出去七个牛录。 叔父,我就问你一句: 多尔衮的两白旗遭遇此次横祸,如果我们不对其加以约束,那他会不会吞并其他各旗来恢复自身实力呢?! 要知道,大伯的两红旗可是铁板一块;多尔衮现在势微,应该不敢去捋虎须。 两黄旗虽人心不齐,但实力最强;多尔衮也只可能逐步渗透夺权,不会强行吞并。 剩下的两蓝旗,那可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最是弱小无助。 你这时候还将头缩进壳里,那可就擎等着多尔衮对你我下手!” 济尔哈朗:“……” 很显然,他被豪格给说服了! 人就是这样: 在没触及自身底线的时候,往往都可以大义凛然、义正辞严,甚至是道德绑架。 当初议定由谁继位的时候,济尔哈朗就曾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卖了豪格,自己还混了一个摄政郑亲王的爵位。 可一旦触及到自身利益时,济尔哈朗就彻底不淡定了。 他一脸阴郁的开口道: “此时还要商量大贝勒。 没有他的支持,恐怕仅凭你我之力,扳不倒他。” 豪格听罢,知道这位已经被自己说服,忙笑意吟吟的道: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大伯。” …… 另一边,多尔衮的福晋巴特玛也正找我大清的圣母皇太后布尔布泰密谋: “太后,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王爷。” 看着盈盈下拜的亲姑姑,布尔布泰的眼中精光一闪: “睿亲王福晋,不必多礼。 论私,未出阁前,你是我的姑姑;出阁后,你我也是妯娌,可谓是亲上加亲。 你说王爷有难,可是摄政王有什么不妥?” 巴特玛佯装用手巾拭了拭眼角,心中却在不停冷笑: 刚刚布尔布泰的神情变化,她不是没看见;看来,自家王爷有难,这位侄女应该也乐见其成吧。 宫中果然是个大染缸,生生将一个痴情的少女变成了当初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太后,王爷入关之后战事不顺,勇士们死伤惨重,就连……就连十五弟都已蒙尘。” “什么?” 布尔布泰霍然而起,脱口而出道: “摄政王自来足智多谋、骁勇善战。 他前次不是还递折子,请陛下及诸王公尽快南下大明京师登基嘛!” 巴特玛见布尔布泰的神情不似作伪,显然她还不知道关内的战况。 她忙止住抽泣,解释道: “南人奸诈;我家王爷智者千虑,偶有一失,那也在所难免。 太后,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好两件事: 一是出兵辅佐,帮助王爷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另一个就是阻止豪格等对王爷问罪!” 布尔布泰:“……” 多尔衮竟然被羸弱的南蛮给击败了,甚至于已经到了需要派兵救援的地步? 在短短的一瞬,她的心中已经闪过无数的念头: 如果不救多尔衮,那是不是可以坑死他,为以后儿子亲政除掉一个大敌…… 就在她想着自己小心思的时候,巴特玛俟然一笑,幽幽的道: “布尔布泰,还记得当初你第一次见到王爷时说的话吗? 你说自己一定要嫁给他那样的大英雄。 你和他之间唯一的遗憾,就是福临不是王爷的儿子。 但王爷一直待他如亲子。 福临以后的路还很长! 王爷如果这次有何不测,他就少了一个扶他一程的长辈。 都说:主少国疑! 太后,到了那时,豪格一定不会安分守己!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共情不共财,两共合不来。 我今天不与你说私情,只与你说利益。 你可以想一想: 最起码在当下,如果没有我家王爷,福临能不能平安顺遂的长大,那可都两说。” 说到这里,巴特玛特意扫了一眼布尔布泰。 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动容,她决定加最后一把火: “王爷的后院,只有东莪一个庶女。 今天的话,出自我口,入的你耳。 我在此向长生天立誓: 王爷这辈子如有亲子,那我必亲手扼死他。 叔叔已经过世,他的儿子多尔博将是王爷的唯一嗣子。 太后,这样你还不能放心救出王爷吗?!” 布尔布泰:“……” 第320章 多尔衮的困局(2) 巴特玛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妇,她能第一时间来找布尔布泰就说明了这一点。 通过诱之以利、示之以威后,她已成功激起了这位圣母皇太后的危机感。 至于最后发誓让多尔衮绝嗣,只是为了进一步取信她,让其明白: 不救多尔衮,就没人制衡豪格和其他野心之辈; 保住睿亲王,等他百年之后,也没有子嗣可以取福临而代之。 很显然,巴特玛的话打动了面前的这位圣母皇太后。 不过,她可不相信一个誓言! 如果发誓有用,那天上的雷公早就累死在劈人的路上、因公殉职了! 长生天那么忙,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 此时,布尔布泰佯装急切的道: “姑姑,你我是一家人,又何必说那些外道的话。 王爷子嗣艰难! 如果没有嫡亲的血脉,那……” 巴特玛听罢,知道皇太后仍然要自己给出其他的保证。 她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布尔布泰道: “好吧,此事也没必要瞒你。 其实,王爷身体早有隐疾: 当年松锦之战,王爷在先帝帐下做先锋。 在阵前冲锋时,他总是一马当先、勇往直前,激励了无数的勇士冲锋陷阵、奋勇杀敌。 但在大获全胜的关键时刻,王爷却被南蛮子的大炮打得身受重伤。 这次受伤虽侥幸躲过了死结,但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这也是为什么,王爷他有七房福晋和无数的侍妾格格,却只有一个女儿的原因。” 布尔布泰听她如此说,心终于放了下来。 难怪豪格曾说十四叔“有病无福”,原来应在了这上面! 此时,她一脸真诚的道: “姑姑请放心,我支持全力救援王爷!” 巴特玛听罢,知道终于打动了她,忙福了福身子,一脸感激的道: “事不宜迟,太后还是早作打算,尽快阻止豪格他们召集议政王大臣会议!” 布尔布泰听罢,脸上一副露出智珠在握的表情,悠悠的道: “姑姑,你想差了。 咱们不仅不应该阻止他们,反而应该积极推动此事。 要知道,投票的虽然是这些‘议政’,但计票的却是我们的人。 我自有法子,让最后的结果是我们需要的。 不过,姑姑也需要尽力配合。 你需要如此这般……” 巴特玛听罢,眼睛一亮,忙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道: “圣母皇太后果然高明!” …… 满清内部有人要搞自己! 这个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多尔衮的耳中。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灰溜溜的回去;而是选择滞留在京师附近,伺机而动,想着翻盘。 另一方面,他听到妻子的计划后,连忙吩咐让她全力配合布尔布泰。 当各方面的资源都开始向她倾斜后,布尔布泰终于展现了自己卓越的手腕。 首先,她将自己的姑姑——母后皇太后哲哲拉上了自己的战车。 继而,她以两宫皇太后的名义,开始对两黄旗内部进行整肃: 首先,与多尔衮素有积怨的正黄旗内大臣索尼被弹劾妄议朝政; 随后,布尔布泰以小皇帝福临的名义,剥夺了他的“议政”资格,索尼也被打发去守昭陵。 接着,与多尔衮不和的图赖、鳌拜等相继受到打压,被剥夺了议政资格; 而暗中投靠多尔衮的锡翰、巩阿岱和谭泰等却替补上位。 就这样,在议政王大臣会议召开前,有资格参会的人选已经紧急换了一茬。 这还不算完! 当会议正式召开的时候,为了救夫的巴特玛和杜勒玛姐妹,立马用银钱和爵位开道,收买了盛京各权贵家没什么能力的二代。 当会议召开的时候,这群纨绔便打着“我大清接班人”的旗号,将会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并且,他们还高喊口号: “还我大清擎天白玉柱一个清白!” “摄政睿亲王是我大清的架海紫金梁。 谁敢问罪于他,就得从爷们儿的尸体上跨过去!” “……” 主持会议的济尔哈朗心咯噔一下沉到谷底,本能的就感到大事不妙。 他阴沉着脸,对守门的侍卫吩咐道: “这次会议临时更换了诸多议政,本就有失偏颇。 现在外面还有这些地痞流氓来捣乱,那咱们还议的哪门子政! 来人,将外面的人都给打发走。 谁敢反抗,直接抓起来!” 听了济尔哈朗的命令,就有人站出来反对道: “摄政郑亲王,此举不妥吧。 您刚刚说议政选的偏颇,奴才认可您的意思,是应该让更多的勋贵来参会。 这样投票的结果,才更能代表我大清权贵的真实想法。 既然如此,郑亲王又何妨听一听外面的声音呢!” “对呀! 郑亲王,我见到你家小子也掺和在外面的队伍里。 你不会想搞一言堂吧!” 济尔哈朗:“……” 他看到己方虽也有人出面说话附和自己,但到底寡不敌众,便扔下一句狠话道: “各位议政都有自己的独立判断,焉能受到这些小伎俩的左右。 本王惊闻睿亲王在关内惨败的消息,实在是我大清自立朝以来绝无竟有的噩耗。 这次召开会议,一是讨论出兵救援之事,二是问责。 众位议政,大家都议一议吧!” 关于救援的事,各位议政倒是比较齐心,都认为确实有必要。 最终,在济尔哈朗的全力助攻下,豪格被任命为征南大将军,率领正蓝旗、两黄旗一部和汉军旗入关救援。 但在商议对多尔衮问责的问题上,却出了岔子。 一开始,一些支持豪格的议政以及两边不靠的中间派,他们对多尔衮如此下作的手段很反感,都投出了不利于他的选票,认为应该褫夺摄政睿亲王爵位,两白旗也应该被进一步削弱。 但布尔布泰在之前就做足了工夫,又怎么可能让这种提议通过。 所以,经过了三次选举后,这群议政们发现: 他们仍然治不了多尔衮的罪。 经过这么一番操作,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此时,议政大厅禁止人员出入;所有人都是水米未进、饿得头晕眼花,各个都是叫苦不迭。 而外面的“我大清接班人”一边架起篝火玩烧烤,一边还在聒噪: “不赦免我大清的好摄政王,我等就堵在这里不回家!” “对,我看谁顶得住!” “……”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威胁,最后中立的议政们不得不妥协,违心的投了反对问罪票或弃权票。 就这样,在我大清的娘子军通力合作下,多尔衮的第一次危机算是暂时挺过去了! 济尔哈朗和豪格虽心有不甘,但他们仍然有机会继续背刺多尔衮! 第321章 多尔衮的困局(3) 虽然豪格被任命为征南大将军。 但朝廷担心他不尽力,还是在他的队伍中掺了沙子: 除了他的正蓝旗之外,还有贝子锡翰带领的两黄旗二十五个牛录,以及汉军正白旗、镶白旗,共计三万五千多人。 这里面,贝子锡翰作为豪格的副手;他是努尔哈赤的侄子,早已暗中投靠了多尔衮。 而汉军正白旗的固山额真是石廷柱。 他是明军的降将,自天启二年就投降了满清。 石廷柱素来多谋,遇事明敏,经历了从努尔哈赤开始的三朝,也算三朝元老;他在讨伐明朝、征服察哈尔部以及攻打朝鲜中屡立战功。 之所以派他救援,这是豪格一力要求的。 原因很简单: 石廷柱与多铎有旧怨,原因还是女人。 在天聪九年的时候,喜欢淫汉官妻女的多铎,将主意打到了石廷柱的继女身上,几次三番的想强纳她入后院。 石廷柱知道此事后,就从岳母家将继女迎回到自己家中,使多铎的谋划成空。 经此一事,多铎算是彻底恨上了这位汉军旗的固山额真。 不过,历史就是如此有趣: 在正史里,多铎竟在顺治四年的时候,将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了石廷柱的儿子。 不得不说,多铎这是做不成石廷柱的乘龙快婿,就想将他的儿子发展为自己的乘龙快婿。 也不知道在这件事上,到底是谁吃了亏! …… 汉军镶白旗的固山额真是祖泽润。 他是祖大寿的义子;而祖大寿当年的“入清介绍人”,正是石廷柱。 所以说,这两位汉军旗的固山额真,实际上是通家之好。 豪格让汉八旗的这两旗跟着自己,未尝没有孤立锡翰的意思。 从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对救援的态度上来看,这支临时东拼西凑的援军,本身就很有问题: 首先,汉军正白、镶白两旗,自然是真鞑的炮灰;豪格和锡翰并不十分看得上石廷柱和祖泽润。 但是要论谋略,可能豪格和锡翰绑在一起,都不如一个石廷柱。 另一方面,豪格和锡翰明显也尿不到一只壶里。 豪格名为救援,恐怕恨不得多尔衮可以早早驾鹤;而锡翰是朝廷派来制衡豪格的,自然是想尽快救出自己的主子。 这样一支军心不齐、勾心斗角的队伍,能发挥出几成战斗力,实在不得而知。 …… 果然,援军还没上路,就遇到了第一次扯皮: 到底要从哪里入关! 锡翰建议: 此次入关主要是为了救援,应尽量避免沿途与明军接触。 所以,他建议借道蒙古,达到战术的突然性。 豪格却立马反对。 他给出的理由倒也冠冕堂皇: 这次满清入关的目的是定鼎中原,所以一定要打通辽西走廊。 而打通辽西走廊,必须拿下山海关。 因为这条行军路线距离最短,也最有利于后方支援。 但锡翰却一眼看出了豪格的打算: 山海关城坚池固,本身就很难攻破;上次要不是有吴三桂这个二五仔,估计多尔衮也不可能轻易拿下此关。 如果援军又要在这处雄关下继续与明军缠斗,那估计等他们入关后,能不能赶上替多尔衮收尸都两说。 石廷柱分析利弊后,也支持拿下山海关;最后只剩下一个祖泽润在一旁和稀泥,谁也不得罪。 最终,豪格对着锡翰发怒道: “锡翰,借道蒙古路途遥远,后路也没有保障,随时有被抄的危险。 你到底还是不是真心救援睿亲王?!” 锡翰:……淦!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是你不想真心救援,竟然偏赖自己,真是不当人子! 最终,他也不得不妥协,选择走河西走廊。 但国防军惠登相的第三师,早已在山海关严阵以待。 双方刚接触,就摆开了车马炮接战,连续围绕一片石打了一场遭遇战。 第三师仅仅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接连突破了满清设置的五道防线,差点将豪格等一举包围。 这狠狠的一巴掌,算是打醒了骄纵的鞑子。 豪格见对方似乎不可力敌,就开始派兵布阵: 按照一贯的作战安排,将汉军旗放在最前头当炮灰。 接下来,豪格耍了个心机,以军令让锡翰驻军中间;他的中军,则放在最后。 结果等到白天作战的时候,顶在最前面的汉军旗根本顶不住第三师的开花弹攻击。 在丢下了两千多具尸首后,祖泽润和石廷柱为了保存实力,不顾身后的两黄旗和正蓝旗,直接带着汉军旗就撒丫子跑了。 锡翰见此,彻底傻眼了: 这些炮灰要是都跑了,他的正黄旗可就得顶在最前面。 所以,他赶紧找到豪格,请他下令惩治汉军旗,并收拢溃军,让他们重新顶上去。 但豪格也有自己的心思。 他安抚下气急败坏的锡翰,就商量道: “汉军旗不顶事,还是贝子先垫上。” 来到中军大帐后,锡翰已经看到正蓝旗的士卒正在收拾营帐及辎重,知道豪格也想保存实力,却让自己顶包。 不过,形势比人强,他努力压下火气,黑着脸接下了命令。 不过,他回了自己的营帐后,便对着身边的一众额真道: “豪格不当人子,似有拿我们当炮灰的打算。 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贝子爷,那豪格前番未能登基,怕是早就记恨上咱们。 这次入关救援睿亲王,估计他会出工不出力。 奴才看,咱们也跑吧! 现在的情形是爱谁谁,反正我等不能给汉军旗和正蓝旗做垫背的。” “咱们作为上三旗,怎能吃这种亏。 走!” 就这样,过去八旗相约到白头,变成了如今的兄弟先去焗个油。 两黄旗也紧跟着汉军旗的脚步,溜了! 当豪格知道两黄旗从自己的两翼抄近路跑了后,还没来得及整装的他,只能大骂一声麻卖批! 看着天色渐晚,对面的黑皮已经摸了上来,豪格不敢再犹豫,立马下令: 撤! …… 就这样,满清援军在丢下大量的辎重后,都在往北逃窜。 由于豪格的动作最晚,他始终被咬住了尾巴,正蓝旗的士卒就像下饺子般被第三师的追兵屠杀着。 豪格一看这不行,就准备掉头与汉阳军拼命。 他身边的一位心腹立马制止了他这种疯狂的想法,建言道: “主子,两黄旗的那些狗崽子都上了山,身后的汉阳军不好追。 咱们干脆先将身后的杂草点燃,滞缓追兵的速度。 然后再放火烧山。 哼哼,等到火光冲天的时候,两黄旗就无所遁形了。 奴才想,那时候身后的黑皮肯定会找上他们!” “行,就这么办!” 第322章 多尔衮的困局(终) 豪格也是心狠之辈。 他听到如此歹毒的计策后,竟立马同意了。 看来,如果当初是由他登基,估计满清很快就得凉凉! “传令下去: 将所有的火把都扔了,并将周围的荒草全给燎了。 两黄旗的弟兄山路不好走,咱们得给他们照照明!” “想不到主子在逆境中都能照顾到两黄旗的弟兄,奴才佩服!” “……” 正蓝旗众人想到两黄旗被身后追兵打得避无可避的惨状,均从刚刚被背刺的打击中提起神来。 这也算是另类的苦中作乐吧! …… 另一边,已经悄悄摸上山的锡翰也忍不住在心里偷着乐: 豪格毕竟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 这次就让身后的黑皮教教他做人吧! 至于事后问罪? 他可不在乎! 一方面,汉军旗不战而溃,让他直面袭击;他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所以才不得不退! 要治罪,像石廷柱和祖泽润这样的炮灰肯定首当其冲。 至于他转进后让豪格的中军暴露出来? 那也怪不了他! 因为两黄旗的人都看到了当时的情形: 正蓝旗正打包行李准备撤退! 一句话,这个事豪格也干了;况且他还是主将。 如果怪罪起来,豪格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还不等锡翰继续高兴,他马上就要哭了! 因为他发现,豪格竟然不当人子,自己摸黑跑了还不算,竟将正黄旗逃跑方向的山路一把火给烧了。 他本是抱着悄么声溜走的心思! 这下子计划全部泡汤! 看着面前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的漫山大火,他哪里还有路可走! 并且,还有更坏的情况在等着他: 由于山火已经成了燎原之势,方圆数里都是火光冲天,仿佛是指路明灯般,让自己无所遁形。 那些追兵似乎不在乎追击的是正蓝旗还是两黄旗。 只要是真鞑,他们都不挑食。 锡翰一边心中不停问候豪格全家,一边鼓起最后的勇气,命令两黄旗掉头向身后的追兵发起决死冲锋。 这一仗一直打到了天亮。 正在双方大战正酣,亦或者说第三师屠杀的正兴起时,身后突然来了一名第五师的斥候,对着惠登相见礼道: “惠师长,这是我们师座的信。” 惠登相忙接过信看了起来。 原来在京师脚下,张国祥已经率部和多尔衮交战三场,三战三捷。 最后一战中,多尔衮差点被阵斩。 鞑子终于顶不住,忙从蓟州向唐山方向逃遁,马上就要到达山海关了。 惠登相看罢,点了点头,笑吟吟的道: “看来驸马爷的‘漏网之鱼’计划可以开始了! 吩咐下去,咱们有序撤离战场,让这群鞑子多活几天!” 一旁的参谋陈伟杰听罢,忙不解的问道: “师座,山上的鞑子已经伤亡过半。 只要兄弟们再发起几次冲锋,应该能全歼了他们。” “不必了! 现在还不是消灭他们的最佳时机。 加上我们带的弹药已经不多了。 走!” …… 锡翰本以为这次是死定了。 他本想组织马甲冲散对方的阵型,好借机让剩余的士卒逃出去。 没想到,斥候竟然发现: 山下的黑皮正在有序撤离战场! 锡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赶忙亲自去前线观望,果然见黑皮已经在用俘获的战马运送战利品。 身旁一个脾气火爆的牛录额真立马建言道: “贝子爷,奴才实在不甘心! 您就让勇士们冲一冲吧,奴才要与这群黑皮再战一场!” 锡翰扫了说话的牛录额真一眼,又看了一眼其他的属下。 此时,这些往日里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老三的骄兵悍将,都刻意避免与自己眼神接触。 显然,刚刚的这场遭遇战,已经让大部分的手下胆寒! “乌尔恭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要知道,我等进关,是为了救援王爷。 此时与这群黑皮决一死战,固然能逞一时之勇。 但如果耽误了救援王爷,我等可就百死莫赎了!” 其他人听到锡翰不同意与明军决战,都松了一口气,纷纷附和道: “对! 我等的第一要务是救王爷,第二就是向豪格那个畜生问罪。 如果不是他放火烧山,我等又如何会遭遇此次惨败!” “奴才们都听贝子爷的。” “……” 乌尔恭阿见没人附和自己,心也稍稍放下。 别看他外表粗犷憨厚,其实心里精明着呢。 他此时出言,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悍勇而已。 一句话,人设不能崩! …… 正在这时候,山下突然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令众人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乌尔恭阿更是面色巨变,转身就准备逃走。 还好,他们很快就发现: 这只是虚惊一场,并转惊为喜。 因为从大纛旗来看,那队溃兵分明是正白旗的马甲。 “贝子爷,那是睿亲王! 咱们终于找到王爷了!” “我说那些黑皮怎么夹着尾巴逃走了,原来是听到风声,知道王爷就快打过来了!” “走,咱们赶紧去拜见王爷!” “……” 就在众人群情激奋的时候,锡翰扫了眼一脸尴尬的乌尔恭阿,似笑非笑的道: “疾风知劲草,岁寒见松霜!” 也就是锡翰还不知道人设一说;否则,他肯定要来上一句: 狗奴才,你的人设是在刚刚崩塌时显现的最明显! 你个面憨心奸的怕死鬼! …… 当多尔衮见到一群烟熏妆的两黄旗士卒时,差点以为见了鬼。 之后,在锡翰的诉说下,他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此时,他也像众人般,感到出奇的愤怒! 这股怒气倒不是针对明军,而是指向了豪格。 经过了一系列打击的多尔衮,意志已经有些消沉;他已没了入关时的志得意满。 “豪格人呢?” “回睿亲王: 征南大将军将自己的辎重都丢下后,就轻车简从逃走了。 估计他已经回了宁远城!” “走! 咱们去找他算账!” “……那身后的明军?” 多尔衮冷厉的道: “等收拢了正蓝旗的旗丁后,本王……本王一定还会回来的!” “……” …… 之后,多尔衮果然带着两黄旗的人去宁远城找豪格兴师问罪。 豪格见对方加在一起,人数也只能与自己的正蓝旗相若,便也不再畏惧他们。 等锡翰责问豪格为何放火烧山时,豪格竟恬不知耻的道: “我见山上天黑路险,担心两黄旗的弟兄出什么意外。 所以才点燃了荒草,好给你们照亮山路!” 锡翰:“……” 第323章 权利的游戏 锡翰从来没想到: 像豪格这种浓眉大眼的,有一天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此时,他直气得肝疼,一脸悲愤的对着多尔衮告状道: “征南大将军不顾我等生死,导致两黄旗的勇士们死伤惨重。 奴才请睿亲王为我等主持公道!” 其他两黄旗幸存的章京、额真也纷纷跪倒在地,均是一脸悲戚的向多尔衮央告道: “请睿亲王为我等做主!” “……” 多尔衮见此,并没有立即向豪格发难,而是幽幽的问道: “豪格,锡翰等人状告你畏敌怯战、不顾友军死活。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面对多尔衮的质问,豪格本还有点惶恐。 但想一想,自己的正蓝旗建制还算完整,而多尔衮手下的上三旗都已被打残,这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十四叔,锡翰不顾我中军的安危,竟在面对来敌时怯敌畏战;现在还有脸反咬一口,实在有负皇恩。 您作为我大清的摄政王,不该先明正典刑,以正军纪嘛?! 怎么还怪罪到我头上了?! 我不服! 豪格的话音刚落,以俄莫克图为首的正蓝旗将领都声色俱厉的对着多尔衮道: “睿亲王: 锡翰畏敌怯战,理应严惩!” “此獠不除,我正蓝旗的士卒心中不痛快,恐会哗变!” “如果摄政王处事不公,我等会自行讨回公道!” “……” 锡翰:“……” 他此时也被对方彻底恶心到了,忍不住“苍啷”一声拔出佩刀,指着俄莫克图寒声道: “你个狗奴才,有种就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俄莫克图不甘示弱,也拔出佩刀,嘿嘿冷笑道: “你们这些两黄旗的老爷兵,老子还真没放在眼里。 单挑还是群殴,随你挑!” “……” 眼看着局面即将失控,多尔衮突然出手,直接给了针尖对麦芒的俄莫克图和锡翰各一马鞭,寒声道: “本王还没死呢,哪里轮到你们在此聒噪! 都给本王将刀放下!” 锡翰听罢,知道真动起手来,自己不一定是正蓝旗一众人的对手,遂借坡下驴,一边还刀入鞘,一边狠声道: “我听摄政王的! 狗奴才,你最好别犯在我手里!” 另一边的俄莫克图被当众羞辱,牛脾气上来了,目眦欲裂的瞪着多尔衮,仿佛随时会暴起发难一般。 多尔衮双眼一眯,眼中已经迸射出无尽的杀意。 “豪格,你们正蓝旗难道想造反不成! 本王是大清的摄政王。 在本王面前亮刀子,那是取死之道!” 说话间,多尔衮带回来的一众正白旗将领都怒目圆睁的盯着豪格。 一时间,大厅内的气氛似乎凝结,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最终,在这一场的博弈中,豪格性格软弱的缺点又一次暴露,一如当初在崇政殿议事会上。 当时,两黄旗的图尔格、索尼、图赖、锡翰、巩阿岱、鳌拜、谭泰、塔瞻等朝廷重臣,可是相继造访过豪格的府邸,表示愿意拥戴他为君。 而掌握镶蓝旗的郑亲王济尔哈朗,也倾向于拥立他。 论实力,有正黄、镶黄和镶蓝三旗的支持,再加上自己所领正蓝旗将领的拥护,他在军事上占有绝对优势。 可最终,豪格面对东庑殿内紧张的气氛时,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 有时候,心理不过关,是玩不了夺嫡这种刺激的游戏的! …… 豪格此时上前按住俄莫克图手中的刀,对他教训道: “不得对十四叔无礼!” 俄莫克图:“……” 他的心中满是愤懑: 这是多好的一次机会呀,主子竟然不中用,不去主动压服多尔衮。 照这样下去,正蓝旗命运堪忧! 此时,俄莫克图对豪格的信心开始动摇! …… 多尔衮见正蓝旗的一众章京、额真纷纷收刀入鞘,便不再理会豪格,而是对着在角落里一直扮隐形人的石廷柱和祖泽润笑吟吟的道: “二位将军能来救援,实在令本王不甚欢喜。” 石廷柱见多尔衮点名了自己,忙上前见礼道: “奴才一等昂邦章京石廷柱,见过主子。” 看到石廷柱对多尔衮如此恭敬,豪格的脸色剧变: 他怎么也没想到,石廷柱什么时候成了多尔衮的奴才! 多尔衮将他搀扶起身,一脸肃然的道: “本王刚刚说错了,如今应该叫你瓜尔佳将军。” 说罢,他对着一脸懵逼的豪格和众将解释道: “瓜尔佳将军本应同本王一同入关。 只是因为一场急病,所以才未能同行。 不过,他之前已经被抬旗为正白旗!” 豪格:“……” 这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自己是因为石廷柱手中统领着汉军镶白旗,并且与多铎不和,这才选了他入关。 没想到,这人竟然也是多尔衮的人! …… 多尔衮拉拢人的手段,自然不仅止于此。 此时,他继续笑吟吟的道: “瓜尔佳将军,我知道过去多铎曾与你有过龌龊。 但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十五弟第三女淑德贤良、宜室宜家,堪为良配。 正好,她的年龄与你三子华善相当。 回到盛京后,本王会请旨,将她赐婚华善,并授和硕额驸。” 石廷柱一听,忙跪伏在地,感激涕零的道: “多谢主子!” 豪格:“……” 看着面前主仆和谐的一幕,他恨不能拧着石廷柱的脖子吼他一句: “这世上不是只有多铎有女儿。 我豪格的女儿可比他多的太多了!” ……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历史上,瓜尔佳华善还真的有过两个嫡妻: 原配正是多铎的第三女,继室就是现在还在愤懑不平的豪格的第五女。 只能说,石廷柱家的小子有福了! …… 如果说多尔衮通过抬旗、赐婚,将石廷柱轻松拿捏的话,那他收服祖泽润就采用了另一套方法: “荫渊,听说你的长子是原配所出,二子则是先帝赐婚的继夫人所出。 本王听说: 你的两个儿子因为由谁来继承爵位的问题,已经闹的家宅不宁! 按理说,子以母贵,你的次子是先皇赐婚的继室所出,她可是受封一品夫人,理应由次子袭爵。 但你的长子毕竟是原配所出,跟你感情最为亲厚。 哈哈,你既然取字荫渊,自然是想各个儿子都能受到荫庇。 你放心,回了盛京后,本王自会请旨,不会让你为儿子的前程发愁!” 多尔衮说的正是祖泽润的一块心病。 虽然睿亲王没说具体的前程是什么,他还是跪伏在地,一脸感激的道: “奴才多谢睿亲王! 陛下既已拜王爷为大将军,并亲赐大将军敕印,末将自当唯王爷马首是瞻。 这次我大清勇士有此挫折,正是因为令出多门。 末将跪求瑞亲王能统领我等,一雪前耻!” 听了祖泽润的话后,两黄旗、正白旗和汉军旗的部将统统跪倒,齐声开口道: “我等愿唯睿亲王之马首是瞻,一雪前耻!” 豪格:“……” 第324章 真相 就这样,多尔衮轻描淡写的操作一番,就重新掌控了大局。 这令豪格又羞又气又急。 羞得自然是自己一番唱念做打,到头来只是表演了一场独角戏,还是丑角戏。 他的心腹俄莫克图看到豪格竟然如此进退失据,心不由得一沉。 这样的豪格还真是拎起来一丈二,放起来一大摊,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 同时,他用眼神的余光扫了一眼身旁智珠在握的多尔衮,也开始有了小心思: 刚刚自己可是狠狠得罪了这位睿亲王。 通过亲身一对比,他可比自己的主子厉害太多了。 为了安危和前程,自己还得早做打算! …… 多尔衮重新掌控了主动权后,并没有贸然带着人进攻山海关。 前段时间与汉阳兵作战,他已被打出了阴影。 并且,满清内部,似乎也开始不稳。 通过锡翰之口,他已经知道: 满清权贵对他这次战败,颇有微词;如果他不能顺利拿下京师,像之前承诺的那样迎福临进京登基,那结果只能是成王败寇,自己终将被抛弃。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所以,当务之急是快速整合内部势力,将八旗拧成一股绳;接着,就是积蓄力量,伺机与汉阳军决一死战! 多尔衮现在就像是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一般。 有时候读书不是为了举业,也可以成为一种习惯和职业。 显然,他已经将与汉阳军作战,当成了毕生的职业! …… 另一边,将多尔衮揍得鼻青脸肿后,惠登相和张国祥立马联名向王国梓报捷。 王国梓得知北方战事暂时平息后,立马调整了布防: 惠登相部的两个旅驻守山海关,抽调一个旅和第五师一部,组成一个八千人的加强旅,由李岩任旅长,跟随周遇吉西进,准备解放陕西、山西。 除此之外,上次从晋商八大家手中没收的粮食等物资也会同步北上。 等战事结束后,李岩将转任陕甘总督,组织地方上分田和以工代赈,以快速安定陕西局势! 至于张国祥的第五师,仍然驻防京师。 同时,驻扎在襄阳、荆州、承天的第七、八、九三个师全部移镇。 其中,第七师移镇京师,与张国祥的第五师一同拱卫京师; 第八师移镇真定,跟随刚刚上任的北直隶巡抚左懋第,负责清剿地方上的残余流寇和匪患; 第九师移镇济南,跟随刚刚上任的山东巡抚祝勇,负责清理此地的匪患。 等两地匪患清剿工作完成后,京师干部班的第二批“观政秀才”也将结业。 到时候,他们将被分派到北直隶和山东的各州县任见习主簿,负责黄册和鱼鳞册的编制。 按照这种清剿匪患、清查田亩和人口,最后再分派“无主”土地的流程,要不了两年,北方将彻底稳定。 估计到了那时候,鞑子也内耗的差不多了,就是国防军一举消灭他们的最佳时机! …… 北方的战事告一段落,淮扬的民变也很快被平息下来。 路振飞一到淮安,就展现了自己的铁腕手段: 一开场,他就请马进忠的第二师快速缴了当地民团的械。 民团中几个盐枭的代表还想反抗。 马进忠可不会惯着他们,当场就射杀了百余人,并将他们统统像腊肉一般的挂在了大树上。 这一下子就震慑住了当地的军民。 路振飞自然知道单纯的胁之以威不是长久之计,维稳还要从根子上入手。 所以,他立马着手对绸缎商一家十三口的灭门案进行调查。 这时候,沈家的新家主沈梦赓提供了一条关键线索: 当初向前任总督田仰造谣说绸缎商有贡品的那名商人,其实是杜光绍的远亲。 自绸缎商死后,他就逃去了双龙岗。 马进忠一听人犯在双龙岗,立马修书一封,送去南京给到焦公礼。 他知道这位已经洗白的绿林好汉,早年就曾在双龙岗开山立柜,做着无本的买卖。 焦公礼收到信后,不敢耽搁,竟亲自来到了淮安请罪。 然后,他只身前往双龙岗,顺利将那名人犯给押了回来。 有了关键的人证,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根据这位人犯的交代,杜光绍自从被田仰按在地上不停揭皮后,就起了杀心。 于是,他就开始设计,想要除掉这个祸害。 首先,他开始造势: 通过现身说法,揭露田仰贪婪成性的本质,弄得本地商贾人人自危。 当听说新任的总督通过玄学挖矿,逮着肥羊就使劲薅毛后,试问: 有哪个商人不怕?! 接着,杜光绍和其他盐枭就一起合谋,通过银钱开道,将民团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通过借助民团进一步造势,对总督田仰的不信任,很快就蔓延到了普通老百姓身上。 最后,杜光绍就让这名人犯出面,告发那个倒霉的绸缎商。 等绸缎商被田仰搜刮的差不多时,杜光绍再借助民团中的败类,假扮总督府的税吏逼死了他全家。 之后,有了这一家的悲惨遭遇做导火索,自然激起了义愤;加之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最终才酿成了这场民变! …… 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路振飞立马开始对此案进行公开审理。 当百姓们知道自己受到愚弄后,很难描述他们的心情。 愤怒? 杀了一位朝廷的高官,什么怨气都应该发泄完了。 这时候,他们最担心的,还是朝廷会不会问责。 路振飞像是知道他们的心思一般,立马宣布对此事的处理结果: “杜光绍妖言惑众、罪大恶极。 本官已上奏监国,建议对案犯处以极刑。 至于民团……” 说到这里,路振飞故意停顿了下,像是要让百姓们继续酝酿情绪。 等周围的百姓都一脸担心的等待审判时,他才肃然的继续道: “设立民团,本为保境安民;但却沦为了盐枭们的工具,实在是违背了初衷。 且本官还搜集到: 民团中的一小撮人,品行不端,经常滋扰乡里。 针对这群人,本该经过一一辨别后,将有罪之人拿下,明正典刑。 但监国驸马考虑到上天有好生之德,决定除了首恶必办外,胁从不问。” 听到这里,老百姓们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 毕竟,这些团练都是本乡本地招募的,大多是他们的亲人。 可路振飞下一句话,又让他们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如今正值大运河枯水期,清淤工作刻不容缓。 所以,团练在解散前,都需服徭役,全部安排去清淤。 如果谁偷奸耍滑,哼哼,本官三木之下,定然教他做人!” “大人英明!” 第325章 处置民团 路振飞升堂问案的时候,马进忠也没闲着。 他接到的命令: 除了对民团中的败类进行清除外,就是对其他人进行军训! 并且,民团中的头目和团丁要分开,谨防有人带头闹事。 经过军训和服劳役之后,再对所有人员进行分流: 那些老实肯干的,可以吸收加入国防军的预备役; 那些偷奸耍滑的,就地遣散; 对于那些还想搞破坏的,只有继续服苦役或是被优化! …… 此时,被禁锢在营房内的团丁张三,对着顶头上司——团练大使黄世仁祈求道: “黄大使,小人有个事想麻烦您,” “什么事?”这位团练大使自从被像犯人一样关在营房内后,心情就不爽至极。 此时,见底下有人来烦他,态度上就有些不咸不淡。 张三连忙道: “大使,俺老娘长年卧病在床,就是靠着小人当兵吃饷吊着命。 您看看,这个月的饷银,是不是该发下来了?” “缺了多少?” “一副药要三百五十文,可以吃一个月。”张三见他问起这事,还以为大使会借钱给他,遂满脸带笑的小心回答道。 “哼哼,你倒是一个孝子。 不过,当初弟兄们外出打野食的时候,但凡你跟着去了,也能随随便便分个好几两银子,也不至于一个月凑不出三四百文钱。” 张三:“……” 他自然不好意思说,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的,他又怎么下得去手祸害乡里。 “大使,您老能不能借小人……” 黄世仁直接打断他道: “你没发饷,我也没有。 我的银子,都花在吃喝玩乐上了。 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咱们现在的饷银,都抓在了外面那群绿皮手中。 你要银子,就得朝他们张口要!” 说罢,他还指了指营帐外包围他们的第二师士卒。 张三一听要找这些活阎王要钱,吓得就是浑身一哆嗦。 同时,他也明白了黄世仁的意思: 这是要拿他当枪使呢! 看着张三的怂样,黄世仁嗤笑一声,悠悠开口道: “瞧你那怂包样! 随便你吧,反正给你指了条明路,你不会真认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吧。 哼哼,咱们民团算是被外面的匪军拿捏得死死的。 如果这时候还不能抱团取暖,那只能一损俱损!” 听到黄世仁的激将,张三还是不敢过去。 要知道,这群外军刚过来时,民团也不是没反抗过。 结果呢? 像黄世仁这样的团练大使,他们就处决了上百人,现在尸首还挂在树上当腊肉晒呢! …… 正在黄世仁继续对着张三拱火的时候,第二师的一个连长走了进来,对着他询问道: “你可是黄世仁黄大使?” 黄世仁虽然心中很不愿意搭理这群绿皮,但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嗯”。 “是就好! 这里有你的一封通知!” 说话间的工夫,这位连长已经从一名士卒抱着的一摞纸上随意抽出一张,用笔唰唰唰在抬头处写上“黄世仁”三个字: “监国大人感念民团在保境安民上所做的贡献,特安排了一期军官特训班,要求所有民团团练大使及以上职级的人员去学习……” 黄世仁看着如同儿戏一般的通知,脸色不由得一变,讷讷的开口道: “那么厚的一摞纸,去参加学习的人应该不少吧?” “不少! 不过不用担心,你们不会挤在一处。 像湖广、安徽、河南、南直隶各处都有矿藏;你们最终会分派到不同的地方去!” “……” “这是去挖矿还是去学习?”黄世仁一脸愤懑的质问道。 连长似笑非笑的道: “好好改造,那自然是学习。 如果都不能苦心志、劳筋骨,那就没有学习的态度。 哼哼,那我们就得上手段了!” 黄世仁:“……” 他最终还是没敢扎刺,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离开了。 这位连长自然知道他是去搞串联,却根本不以为意。 为了不让民团出任何的幺蛾子,将这群头头脑脑分散去外地“学习”,那可是驸马爷想出来的灭门毒计,岂是几只嗡嗡嗡的苍蝇就可以左右的。 …… 一旁的张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有些胆怯的挪到近前问道: “这位大人,他们当官的都去挖矿……” “咳咳,注意用词: 是学习,劳其筋骨的学习!” 张三忙改口道: “他们都去学习了,那咱们这些普通的团丁该怎么办? 小人家中没什么土地,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寡母。 如果没了进项,那……那小人也只能一条绳子吊死了!” “你们普通团丁也有安排! 先进行为期十五天的军训。 等军训完了后,在根据考核结果分流。” “那……那军饷?” 那位连长明显一愣,转瞬间便笑吟吟的道: “你们军训期间,按照国防军预备役的标准发放军饷。 对了,上个月的军饷,三天内就能到位。 这个你不用担心!” 本有些焦虑的张三听了此话,莫名的感觉情绪舒缓了不少! …… 漕运总督府。 忙碌了一天后,路振飞设宴,在内院招待了马进忠、焦公礼等人。 几人寒暄了几句后,路振飞便悠悠开口道: “这次案件能顺利告破,快速安定本地的骚乱,还要多谢马师长和焦员外襄助!” 马进忠跟他客气了几句,焦公礼却连道不敢。 各自饮罢一杯酒后,马进忠悠悠的道: “路总督就是太客气了。 你如果不嫌弃我老马是个粗人,咱们就兄弟相称,如何?” “好呀! 葵宇贤弟,咱们再共饮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进忠便直入正题道: “小弟倒是有一件事,要麻烦皓月兄。 你也知道,驸马爷将这好几万的民团交到我手中;这人吃马嚼的,所费不赀。 驸马爷当初也没细说,小弟现在也是捉襟见肘!” 这是要钱呀! 路振飞早有准备,悠悠开口道: “贤弟尽管放心。 本次两淮盐商中,多有不法之徒。 像杜光绍之流,肯定会明正典刑;总督府已经对他们进行了抄家。 贤弟,养民团的那点银子,你绝对不用担心。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盐政。 这次这么多盐商被抄家,如果耽误了百姓买盐,那可是会出大事的!” 第326章 军训 “现在都有了! 从第一排开始,报数!” “一二三四……” 淮安钵池山中,团丁们狂吼的声音在大山中回荡。 两万多名团丁,此时正在第二师的一批教官指挥下,练习着站军姿和踢正步。 …… 十月的淮安,天已经非常的阴冷;加之山中风大,吹得很多人脸上和手上都开始皴裂。 但团丁却不敢有一丝的放松。 这些天以来,他们已经被这群教官整的彻底没脾气了。 记得第一天,这群绿皮让他们排好队列,而后就让他们开口报数。 结果,有几个刺头觉得自己挺能够的,竟然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斜倚在山脚的几棵树上,美其名曰“抱树”! 不过,教官们可没工夫欣赏他们的黑色幽默,直接将那几个刺头打了三十军棍后,就直接挂在树上一天。 这以后,所有的团丁都老实了! “休息片刻! 接下来继续站军姿!” 听到可以休息后,张三立马扑倒在山脚的树荫下。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着身旁的王五道: “这群军爷可真够狠的。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们都陪着咱们站了半天的军姿,竟还如此生龙活虎!” “他们如果不狠,怎么能将胡汉三那伙刺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王五状态倒是还好。 淮安这一块自来尚武,他自小就练过,也曾去辽东当过兵。 所以,针对站军姿和踢正步,他倒不觉得累。 “我当初跟着熊廷弼总督在辽东打鞑子的时候,条件可比现在苦多了。 看这些教官的样子,倒是像在编练新军!” “编练新军?”张三听到王五也这般想,顿时忘了身上的酸痛,立马出言问道。 这几日的军训,已经让他累的欲仙欲死。 如果不能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而累,他知道: 自己很可能会坚持不下去! 经过几天的观察,张三总算琢磨出几分味道: 国防军这样玩命的训练他们,并且给予饷银,里面恐怕有什么深意。 “五哥,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加入国防军? 我可听说了: 他们的待遇,可比当团丁可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而且,我家中无余财,还有老娘要养。 如果被赶出民团,实在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王五已过不惑之年,什么都看开了: “你要是想继续当兵,那就老实按照教官的要求来做。 他们这样白养着我们,肯定觉得咱们还有用。 我当年被俘后,鞑子也是先将溃兵打散,然后再派个小头目过来将人重新组织起来。 不过,我们那时候可没这般幸运,都是要当苦力的,哪能悠闲地站队列!” 张三对所谓的军训没一丝好感,有些愤愤的道: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去做苦力呢!” 就在他的话音刚落,教官突然吹响了哨子: “动作快点,集合!” “……” 团丁们不敢耽搁,立马回到了自己的队列。 已经步入军营的马进忠见状,不由得点了点头,心道: 还是驸马爷的棋高一着! 一支军队,就应该纪律性强;不管这支军队是正规军还是民团。 他刚来淮安时,这群民团没了保境安民的压力,已经蜕化成地方上的毒瘤;当时的军营,已经成为耍牌和聊天打屁的地方。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军训后,在他们身上,总算又看到了几分军人该有的模样! “王连长,有多少团丁退出了军训?” 临时客串教官的王二忙回禀道: “师座,第一天的时候,还有人跳出来扎刺。 等被收拾了一顿后,其他人都老实了。 接下来,职部又陆陆续续淘汰了一批老弱。 如今剩下的,当正规军还差了点意思,当个预备役倒也凑合!” 马进忠点了点头道: “你去指挥吧!” “是!” 此时,王二小跑到队伍面前,对着众人下令道: “立正!” 听到命令,张三快速的双腿并拢,立马与周围的团丁站成一排,动作出奇的标准。 “稍息!” 王二喊完了这一句,自己也小跑的来到第一排站好。 此时,团丁才发现: 几日前他们搭建的高台上,此时已经站了一位将领模样的人。 他对着下方的团丁道: “同志们好!” “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大明和监国服务!” 看着如此整齐划一的口号,台上的马进忠很是满意,说话的节奏也起来了: “我是第二师的师长马进忠,接到监国驸马的命令,对两淮的民团进行整编。 今天的第一句话,我就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 淮安地区的流寇和匪患已经清剿完成,漕运也有总督府的艚丁负责。 所以,地方上是负担不了你们这样一支人数超过数万的民团。 经过监国驸马的一再争取,朝廷答应可以负担五千人的军饷。 我这里有两套方案: 一个就是大伙儿继续在民团里混着。 那样的话,你们两万五千人平均下来,五个人可以分一份军饷,也就是两百文! 这种方案,你们能接受吗? 你们想拿着这么一点银子继续混日子吗?” “不想!” 这可是关系到各自命运的大事,有人当场就急了,立马喊了出来;当有人喊的时候,自然就有人附和! 看着周遭乱哄哄的,教官立马出声道: “安静!” 团丁们听到命令后,立马收声。 马进忠见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继续道: “不错! 如果你们敢说‘想’,那我不介意将你们都挂到树上。 我的另一个方案,就是分流: 你们中考核合格的那批人,将可以被国防军吸纳。 记住,名额只有五千个。 除了这五千人外,路总督也给大家安排了一条退路: 这次民变中,有好几家盐商罪大恶极;他们的家产已被充公。 接下来,那些铺子和田庄还可以安置大约一万人。 也就是说,你们中排在末尾的那一万人,注定要自谋生路!” “凭什么!” 下面的人听罢,又开始聒噪起来! 马进忠可不会惯着他们,立马让旁边的士卒对天鸣枪,直吓得团丁们再不敢大喘气。 “安置你们,那是监国仁慈。 如果你们把监国的仁慈当成软弱和妥协,那我也不介意送你们去矿场当苦力!” “……” 第327章 驸马爷很忙 枪响之后,场上立马鸦雀无声! 见周围团丁们噤若寒蝉的样子,马进忠缓和了下语气,这才继续道: “民团之前的头头脑脑都被送去各地参加……参加那个学习班。 所以,这个新编旅也有职位会空缺出来。 我已经向监国申请,会提拔最优秀的十个人出来,担任连排长。” “……” 很多人知道这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手段,但没有人会拒绝这等好事! 张三小声问一旁的王五: “五哥,这位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咱们表现好了,也可以当官?” 王五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 “听说国防军对士卒的年龄有要求。 我的年纪大了,就是有心争取,恐怕也力不从心!”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着张三鼓励道: “你老实勤勉,也还年轻。 国防军不像其他的明军,他们内部没有那么僵化,阶层也没有完全固化。 听说他们内部行的是‘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劣者汰’的一套用人标准。 这对新人还算有利,你可以争取一下!” “五哥,指不定这位大人只是随口一说呢。” 这时候,旁边的教官突然回头发话了: “都安静,仔细听师座训示!” 张三看到教官扫了自己一眼,只吓得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 继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将双腿绷得笔直,心中已经以教官为标准要求自己!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张三也要努力求上进! …… 通过恩威并施的手段,再加上一手的画饼术,民团这个不安定因素终于被消弭。 路振飞和马进忠淮安之行,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项任务: 拟一份盐政改革的条陈! 在拟这份条陈的时候,路振飞本着群策群力的宗旨,还让反正的沈梦赓和长年从事私盐买卖的焦公礼一起参与了进来。 最后,他们绞尽脑汁后,终于联名写了一封奏折,建议恢复明初的开中法,并对各个环节加强监管。 …… 开中法的步骤,一共有三: 第一为报中、次为守支,最后才是市易。 报中是根据朝廷的需求,由盐商将粮食运送至九边的边仓,来换取盐引。 为了防止腐败滋生,他们建议边仓由盐运司、户部和都察院派出专人监督,防止交付过程中出现“少粮多引”的腐败情况。 守支是盐商缴粮换取盐引后,到指定盐场来获得官盐。 路振飞等建言: 可以将所有的盐场收归朝廷,官营官办。 所谓的市易,顾名思义,就是将得到的盐向市场兜售。 三人建言: 这个过程中,朝廷除了给出一个官方指导价外,可以适当放开管制。 如今大明的海盐场,主要掌握在驸马爷和朝廷手中,可从渠道上收紧私盐泛滥的途径。 而在报中环节的严防死守,也能从源头上制止官商勾结。 可以说,这封奏折是倾注了三人的心血,满以为可以获得通过和嘉奖。 没想到,王国梓收到奏折后大为光火: “好一个官办官营! 这些人的思维还是太过局限。” 说罢,他就在奏折上唰唰唰的批示道: 官办官营,易窒息民营、剥夺民财,非长久之计。 应将官业下放,将经营权分时间段转让给心向朝廷之义商。 但此法虽合理,却易造成不公平;你们的重点应该放在如何更加公平的让渡经营权上…… 批示完,他将奏折直接打了回去,让他们重做。 …… 王国梓发现: 最近自己脾气见长。 放眼大明内外,国事天下事均没有脱离自己的掌控: “一只耳”多尔衮在国防军的有意放水下,成功成为漏网之鱼,灰溜溜的逃回辽东。 但满清内部的权力倾轧,才刚刚进入高潮。 李岩和周遇吉基本已经平定了山西、陕西的流寇作乱;他们大军一路平推,已经打到了河套平原。 两淮的民乱已经平定,资助叛乱的盐商也已成了阶下囚。 江西的左良玉,自手下未经请示就行动,将九江城烧毁并软禁了袁继咸后,他就一病不起,随时可能驾鹤西去…… 可以说,大明的“新闻联播”都在说明: 监国驸马治下的百姓,生活的很幸福;而所有的敌对势力,都在水深火热中! 但监国驸马最近真的很忙! 他正忙着灭火呢! …… “曹公公,小汤山那边今天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曹化淳忙躬身一礼,回禀道: “奴婢从米公公那里得知,两位长公主殿下正关起门来研究什么连环画。 他隐约听到,那些画还都是驸马爷您的旧作!” 王国梓:“……” 他的脸色有些发黑。 犹记得当初为了调戏小姨妹,他可是画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片。 那些虎狼之词要是被小娇妻看到了,那…… 他又盯着一旁的黄月桂,开口问道: “月英那里,可曾传过来什么消息?” 黄月桂忙回禀道: “驸马爷放心,小妹一直跟在监国长公主身边,肯定不会让她和小世子出事的。” “别邺的那口荒井有没有堵上?” 黄月桂:“……” 他有些讷讷的道: “这……驸马爷为何突然提及荒井?” 王国梓发现他的安全意识不强,略带责备的道: “我有点担心,米为义哪天会向我报失踪人口,最后发现坤仪长公主早被扔井里了……” 黄月桂:“……” 他算是被自家驸马爷的脑洞给惊艳到了,干笑一声道: “呵呵,那个……殿下和小人的妹子,都是心地善良、贤良淑德、宜室宜家之人。 不到万不得已,她们…… 再说了,殿下和妹子除了对厨艺比较感兴趣之外,也不太喜欢使用暴力。” 对厨艺感兴趣? 那就更恐怖了,好不好! 还有,你为什么要加一句“不到万不得已”呢! “驸马爷,您要是真担心,为什么不去别邺里面看看呢?” 王国梓幽幽一叹,愁的一脑门官司: “你没发现嘛,上次她们两个一见面,就给我立了一个衣冠冢,差点就连遗像都给挂墙上了。 我要是在这时候去了,还不知道是会被油炸还是清蒸!” 黄月桂:“……” 第328章 与郑氏谈判 就在王国梓为后院起火忧心如焚的时候,南边传来的消息,终于给他提供了泄火的对象。 郑芝龙被迫答应交出大员岛;但那里已经被荷兰军队和当地土着占领,需要水师自行去收复。 至于去南洋和日本的航线,这是郑氏的底线;如果朝廷想分一杯羹,他不介意鱼死网破! …… 王国梓听到郑氏的答复,有点被气乐了: 这个历史上投降满清的藩镇,竟然还有底线? 好! 那就打到他灵活调整自己的底线为止! “传令给陈懋修和罗立如,继续封锁闽江,让郑氏片帆不得下海! 另外再通知徐浩茂的第六师: 移镇霞关,进逼福建!” …… 五日前。 当郑芝龙听到朝廷水师竟堂而皇之的到了闽江口,他简直又气又急,连忙亲自带队,带着百十艘鸟船出海迎敌。 至于为什么不是郑鸿逵带队,那是因为四凤被郑芝龙报以老拳后,已经被打的卧床不起,变成了瘟鸡! …… 当天,等郑芝龙的舰队一出月港,摆开战斗队形,明军水师立马开炮迎击。 还没等郑芝龙放上一炮,己方就被水师的一轮齐射击沉了三艘鸟船,击伤了七八艘。 亲自体验了水师的强大后,郑芝龙吓得亡魂大冒,立马认怂,让其他船只折返回港。 鸟船缩头后,散落在各个岛屿上的海盗开始不消停,纷纷开炮袭击水师。 陈懋修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他直接吩咐舰队向月港进发,并且对沿途各处岛屿上的海盗进行清剿。 一时间,在被舰炮教育了一顿后,海盗们也终于老实了。 这时候,水师的舰队已经堵在了月港门口。 随即,陈懋修让被俘的海盗向岸上的郑芝龙传话: 如果郑氏不派代表将朝廷的钦差迎下船,水师立马就击沉港口内的所有鸟船和商船! 郑芝龙闻听此言,看到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来回摇曳、耀武扬威的朝廷水师,真是气抖冷! 将隆武、王国梓,甚至是朱由榔都骂了一个遍后,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让从弟郑芝莞送过去三大箱财宝,准备认怂! …… 陈懋修出面接待了郑芝莞。 一开场,陈懋修就指着一旁扮木头人的钱谦益道: “这是朝廷派过来的钦差、监察御史钱谦益钱大人。 你留下来谈判,谈不好就别回去了。 为表诚意,钱大人一家就让你的人先带上岸。 你放心: 国防军优待俘虏;钱大人就是我方主动送到你们手中的人质。 但凡你出了任何的意外,郑氏都可以在钱大人身上找补回来! 来人,将钱大人一家送到郑氏的船上!” 钱谦益:……我可是东林魁首、朝廷的钦差;你们这样将老夫当肉票,心不会痛么?! 郑芝莞见对方行事讲究,知道性命无忧,忙一脸谄笑的道: “鄙人是厦门的守备郑芝莞,见过这位将军。 将军这样大汩汩的来到福建,不知有何贵干?” “郑守备,我是国防军水师第一支舰队的舰长陈懋修。 这次算是来做了一回恶客!” 郑芝莞心中虽认同“恶客”这一说,口中还是客套道: “岂敢岂敢!” 陈懋修似笑非笑的道: “我这个恶客,名副其实。 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更不好听,请郑守备多担待一二。 来之前,我们驸马爷有交代,让我转告郑一官: 海面那么大,不是谁能一个人吃独食的。 只要大家能坐下来好好谈谈,能不动刀兵还是不动刀兵的好。 当然了,如果郑氏仍然我行我素、自以为是,那朝廷的水师也不介意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郑芝莞:“……” 他听了如此不客气的话,气得差点当场发作。 不过想一想处境,他只能选择从心,小意的问道: “不知驸马爷要怎么谈? 如果是说附逆一事,在下来之前,大兄已经做了决定: 他可以立即出声明,令郑氏拨乱反正,在驸马爷和桂藩之间保持中立!” 陈懋修听罢,平淡的道: “驸马爷交代给我的命令,不涉及桂藩叛乱。 至于郑氏要如何选边站,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我此来,主要是谈一谈海疆和海贸的问题! 郑氏如能跟着驸马爷和朝廷水师一起维护东南沿海的秩序,大家仍然可以一起愉快的收银子!” 郑芝莞没想到对方并不关心叛乱,而是直接谈及海上利益切分的问题,忙问道: “关于海疆和海贸,驸马爷有什么吩咐?” “第一,你们郑氏在台湾岛上的大员据点,必须交回到朝廷手中。” “大员岛?” 郑芝莞听罢,露出一脸的苦笑: “陈将军,你来迟一步了。 上次在下有个兄弟不自量力,带着大员岛上的所有战舰北上,想和朝廷水师切磋一番。 没想到大败亏输,至今还带伤被罚跪在祠堂里呢。 而大员上的守备力量一抽空,荷兰人和当地土着势力——大肚番的酋长阿德狗,就达成一致。 如今,在土着的带领下,荷兰已经占据了大员岛。 如果驸马爷想要这个据点,那得自己出兵解决荷兰人和当地土着。” 陈懋修闻言,眉头一皱,开口问道: “你说西夷人,这个还好理解;为什么还提及岛上土着? 当地土着就那么愿意当带路党? 难道郑氏跟他们有什么矛盾不成?!” 郑芝莞连忙解释道: “岛上的土着智力低下,从来不曾开化。 荷兰人殖民台湾以来,一方面不停出兵征服他们,一边又反装忠的让洋和尚不停在其中调停。 这样久而久之,这些土着自然认为洋和尚是好人,慢慢的就放弃了抵抗。 听说,土着的首领阿德狗虽没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签订正式协议,但已口头上答应了臣服。 如果说这群带路党对西夷人十分友善的话,那他对我们郑氏的态度,只能用生死仇敌来形容。” “这是为什么?” “台湾土地并不像世人认为的那样贫瘠。 只是土着不善劳作,这才导致岛上粮食匮乏。 为了供养大员岛上的士卒,我们郑氏不得不实施‘兵农合一’的措施,派遣士卒分赴各地开荒屯田。 阿德狗认为郑氏此举侵害了他们的生存空间;所以,土着一直视郑氏为生死仇敌。 这一次趁着大员岛兵力空虚,他们竟主动联系荷兰人,允许他们过境搞偷袭。 最终,郑氏也只能退出台湾!” 陈懋修听罢,皱起眉头道: “守着宝山不识宝,本身就让人怒其不争。 现在竟还出现了一批数典忘祖、如此没脑子的带路党。 看来,我们有必要测试下: 阿德狗和荷兰人是不是真爱了!” “……” 第329章 与郑氏谈判(2) 在第一次谈判中,陈懋修自然也谈到了去往倭国和南洋航线的分润问题。 不过,郑家认为这是他们的立足之本,根本不愿意拿出来分一杯羹。 陈懋修似笑非笑的道: “郑守备,你现在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就真不怕我将你扔下海?” 郑芝莞:“……” 他带着三分硬七分软的口气开口道: “鱼儿离不开水! 这两条航线是我郑氏的立足之本,如何能分出去! 你们欺人太甚,大兄一定不会答应的。 再说了,陈将军刚刚不是将牧斋先生交到我郑氏手中为质。 在下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不担心大兄会对钱先生不利?” 陈懋修似笑非笑的道: “你高看了自己和钱御史,他就相当于三国时的祢衡。” 看着对方清澈中透露着愚蠢的眼神,陈懋修就知道自己在对牛弹琴。 “这人本是孔融推荐给曹操的才子,却因恃才傲物,不为曹操所喜。 曹操封他为鼓手,本想借机羞辱他。 这人转身就一边裸奔一边击鼓,反而将素有礼贤下士美名的曹操给羞辱了一番。 曹操就对他起了杀心,将他送给了刘表,准备借刀杀人。 祢衡在刘表帐下,也是十分轻慢。 刘表不想背负擅杀名士的罪名,就顺水推舟,将他送给了江夏太守黄祖。 黄祖却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加之本身性格急躁易怒。 就这样,因为一场言语冲撞,他就直接下令杀了祢衡。 郑守备,你有没有考虑过有一种可能: 这位冢中枯骨本就像一块狗皮膏药,驸马爷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于是,他就想借你们的手,杀了他?” 郑芝莞:……淦!本以为这钱牧斋是护身符,说不得这还是一道催命符! 此时,他挺直的腰,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了下来,一脸谄笑的道: “陈将军,误会、都是误会! 刚刚在下只是开个玩笑。 牧斋先生为世人所敬仰,我郑氏又怎么能干出清泉濯足的煞风景之事。” 陈懋修也似笑非笑的道: “原来郑守备刚刚说的是玩笑话。 那我刚刚也是在开玩笑!” 说到这里,他面色一整,肃然道: “咱们言归正传吧! 驸马爷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你们郑氏,而是那些将触手伸到南洋和大明沿海的西夷番鬼。 从利益角度出发,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咱们在海疆这一块,还是有合作的基础。 我奉劝你们一句: 如果你们还想在大明立足,就应该拿出一个态度。 你我像现在这样内斗,损失的是大明的海防力量,便宜的只能是那些番鬼。 如果贵我双方能联合起来,肯定无往而不利;咱们一起打到南洋,夺了番鬼们的基业。 到了那时,郑氏在海外裂土分王,也未可知! 你将这些话带给郑一官。 最后再提醒一句: 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 有关海疆和海贸的事情,但有允与不允两条;郑氏可千万不要自误!” …… 当郑芝莞带回王国梓的条件后,郑芝龙正在设宴款待钱谦益。 听了从弟的转述,郑芝龙扫了钱谦益一眼,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忍气吞声的道: “牧斋先生,你听听: 监国的条件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在大员岛经营多年;虽今已失陷,但也不能就这样白白送出去吧。 如果我郑一官真这样没囊没气,那郑氏以后还怎么在这片海域混下去,我还有什么脸面朝商船收保护费!” 遇到吐槽王国梓的话题,钱谦益立马同仇敌忾起来,也顿时来了精神。 他面色一正,立马开口批判道: “这位监国自来刚愎自用,目中无人。 郑家主,面对这样的土匪习气,你可万万不可妥协退让! 要不然,今日割一岛,明日损一城;你早晚会被他吞的连渣都不剩!” 郑芝龙闻言,眼睛一眯,幽幽开口道: “牧斋先生,你这次可是害苦了我郑氏。 当初,要不是你蛊惑我儿,我也不会趟桂藩这趟浑水,将这头饿狼给招了进来。 如今,监国派来的水师堵在家门口,我又该如何自处?” 钱谦益:“……” 他干笑一声道: “我们与此獠的争斗,不在一时之长短,比的是双方的耐力! 我倒是觉得: 那个什么大员岛,可以割让给此獠! 台湾只不过是一块蛮荒之地,四方诸彝。 天下能够耕种的才是好地方;那块蛮荒之地,王贼想要,家主舍了便是。 反正,那里到处是生番,治理起来难度极大! 况且,那里不是还有番鬼嘛。 听说荷夷和葡夷都是船坚炮利之辈,正好借他们之手杀一杀王贼的威风!” 一旁的郑芝莞也开口劝道: “大哥,经过这两次海战,咱们跟朝廷水师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彼此实力相差实在太大。 要知道,他们可是刚刚组建没多久,战斗力竟已如此惊人。 而且,除了水师外,王国梓手中最厉害的还是汉阳军! 如果他们在陆上进攻福建,要跟咱们明刀明枪的打一场,我估计咱们是干不过他们的! 大员岛他要,咱们就让出去;让朝廷水师和荷兰人狗咬狗!” “老五,你没听那个姓陈的说的话了嘛。 他不仅仅要大员,还要咱们将去倭国和南洋的航线让出来。 这简直是在掘郑家的根基!” 郑芝莞有些讷讷的道: “大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福建虽地贫,但到底是大明的疆土。 如果王国梓真发起狠,咱们是保不住这里的。 今天那个姓陈的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咱们大明人多,要解决百姓的吃饭问题,唯有不停向外扩张。 所以,王国梓才会先谋划台湾,然后是倭国、南洋。 只要咱们的海船翻过了马六甲,就能到达一个叫做天竺的地方,唐三藏当初就在那里取过经。 我听说,那里不仅有经,还遍地黄金。 并且,那里的人还十分孱弱: 底层的人只要能让他们喝上一口恒河水,他们就甘心为奴;高层的人也只知道扮老仙,关在山洞里面冥想。 咱们要是能在那里占一块地方,裂土分王,那岂不比在福建战战兢兢做个土皇帝强百倍!” “……” 第330章 扔井里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当听到郑氏再次被朝廷水师摁在海面骑脸输出后仍不松口,王国梓终于找到了出气筒: “传令陈懋修: 驻扎澎湖列岛,封锁闽江和月港,让郑氏片帆不得下海。 另外,让枢密院的作战参谋部制定一个夺岛计划,我要让荷兰从‘海上马车夫’变成‘海中清道夫’!” “是! 驸马爷,参谋部的会,您要参加吗?” 王国梓愁的一脑门官司: “我就不去了,让吴珄主持吧。 我这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会要开。” 曹公公立马问道: “驸马爷,这是什么会,需要奴婢去请哪些大臣吗?” “误会! 这就没必要请人来瞧热闹了。 备马,我要去小汤山一趟。” …… 一路上,王国梓想到娇妻和姨妹当面姐姐妹妹喊的亲热、转过头就拔刀相向的场景,眼皮子就不由得直抽抽。 他此时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以后一定不能在小娇妻面前爆粗口,特别是涉及女性亲属的那种。 因为一句“x你妹”,就很有可能暴露自己和小姨妹的奸情…… 来到了小汤山别邺,王国梓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米为义,特意扫了一眼他的神色。 见他除了一脸谄笑外并无异样,知道暂时还没人被扔井里,遂放下了大半的心。 “两位公主最近有没有外出赏玩?” 米为义点头哈腰的道: “两位殿下前几日还在赏画做针线,暂时没出去过。 驸马爷,您今天是要带殿下外出游玩?” 说话间的工夫,两人已经走进了内院。 此时,院子里一片空寂,两位公主均不见人影。 院子中间,月英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双手托腮,愁眉苦脸的叹着气。 小丫头如今也只不过十四的年纪,一张呆萌的俏脸做出小大人的模样,实在是萌翻了人。 王国梓忙示意米为义离开,自己则上前弯下腰,笑吟吟的问道: “月英,你这是做的什么怪? 怎么在院子里长吁短叹? 殿下呢?” 月英正在想心思,一抬头就看到了王国梓的脸,唬得差点跌倒。 待她抓紧王国梓的衣袖站稳后,立马躬身福了福: “驸马爷,您终于来了! 您再不过来,婢子就成了多余的人了!” 王国梓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小声问道: “殿下在屋内?” “嗯呢!” “坤仪长公主也在屋内?” 月英听罢,小脸一垮,委屈的瘪着嘴道: “过去都是婢子贴身服侍殿下。 自从来到别邺后,坤仪长公主什么事都抢着来干。 您交代殿下每天要在院子里散散步,坤仪长公主就抢着上前搀扶。 您又要求每日三餐要定时定量,殿下的饮食也是长公主亲力亲为。 你说要保持心情愉悦,长公主不知从哪搜集来的话本子,每天陪着殿下说笑。 还有什么端茶送水、服侍更衣等等,她把婢子的活计都给抢着干完了……” 王国梓闻言,笑容一滞,幽幽的道: “她也是金枝玉叶,何至于此!” 说着说着,月英已经眼眶泛红: “确实,她太过分了,太不讲道理了! 来殿下家中做客,就得有个客人的样子。 她这样将活计都给干完了,婢子做什么?! 万一婢子变得好吃懒做,遭了厌弃;那婢子还怎么……怎么在驸马府立足?” 王国梓:……傻丫头!你的责任心是不是太强了些;你放心,服侍人的活计,可远远不止端茶送水! 此时,月英用点漆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王国梓,眼中已经带上了几分祈求: “驸马爷,您答应过殿下要忠贞不三。 如今,坤仪长公主一来,是不是婢子就成多余的那个了? 婢子看到屋后有一口枯井。 驸马爷,要不婢子就跳进去得了,也省得每日担惊受怕。” 看着小婢女眼中饱含雾气,王国梓连忙揽住她,安抚道: “不行,绝对不允许! 这口井留着就是祸害,我得马上让孙不二给填上!” 小婢女闻言,眼前一亮,开口建言道: “如果是这样,那干脆咱们一起将坤仪长公主扔井里。 然后,驸马爷再让孙统领将井填上。” “……” 看着小婢女无比期待的眼神,王国梓已经吓得冒出了白毛汗! 原来的月英,是一个多么善良可人的小姑娘呀,这是谁将他的宝贝给教坏了! 哼哼,这事多半是黄月桂想出来的。 看来,他的一顿板子肯定不能免! …… 此时,王国梓蹲下身,一脸严肃的道: “月英,坤仪长公主是咱家的客人。 不管是公主府还是驸马府,都没有把客人扔井里的陋习。 你想想,将人扔井里,那是多没礼貌的事。 我们能做吗?” 月英听罢,咬了咬嘴唇,委屈的道: “可是她抢了婢子的活计……” 王国梓循循善诱道: “有人帮你分担照顾殿下的重任,这还不好?” 月英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有得一拼: “不好! 驸马爷,您曾教导过婢子: 任何人都得谨守本分。 您是监国,就得处理国家大事,那是您的本分。 殿下是当家主母,为您养儿育女,主持中馈,那是殿下的本分。 至于婢子,服侍好殿下和驸马爷,那就是婢子的本分。 像坤仪长公主来到咱家,那就是客人;哪有客人越俎代庖、抢着干活的…… 她这样,让婢子如何自处!” 王国梓:“……” 这一年多以来,自己一直在灌输小娇妻和月英:价值和自我价值! 看来,在小丫头的心中,做好贴身婢女就是自我价值的实现。 如今,朱媺娖就像是门外的野蛮人一般,一进门就抢了她的工作,这无异于否定了她的人生价值。 难怪她的一张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这算是自己教育太成功,还是太失败呢?! …… 长叹了一口气,王国梓温言道: “回头咱们就告诉长公主一声,让她老实做一回客人。 你看好不?” 月英的俏脸稍稍缓和,乖巧的点了点头道: “多谢驸马爷!” “还有! 即便你这个小丫头好吃懒做,我和殿下也不会不要你的。 你渐渐大了,也到了扛事的年纪了。 等有空了,我再教给你些其他的功课。 那可比端茶送水重要的多、也有趣的多!” “……” 第331章 三姝 听到驸马爷不仅不会怪罪自己好吃懒做,甚至还有新的教学内容要倾囊相授,月英立马转忧为喜,雀跃的道: “婢子早就听说过驸马爷可以‘一掌断岳’,还可以放掌心雷;嗯嗯,还能胸口碎大石。 这些婢子都要学,学好了就可以更好的保护殿下和小世子了!” 王国梓:“……” 他偷瞄了一眼月英胸前刚刚鼓起来的两团小蓓蕾,觉得胸口碎大石委实太过残暴,没得影响了发育,遂干笑道: “正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月英,咱们要从基本功学起。 那个,我有一手‘五龙抱柱’的绝学,可以传授于你……” 月英一听,立马躬身福了福,满面春风的道: “婢子多谢驸马爷。 对了,这一招可不可以只教给婢子,不要传给长公主殿下。 这样,婢子服侍人的本事,就比她高那么亿点点了!” “那个……一定、一定!” “驸马爷说话算话?” “哼哼,你得相信本监国的人品!” 月英认真想了想,方才展颜一笑: “驸马爷来了半天,婢子这就去准备吃食。” 说吧,她就一脸兴奋的去了小厨房。 看着她的背影,王国梓心中的阴霾消散了大半,正准备抬脚跨进卧室,不期然却看到小姨妹似嗔似怒的站在门帘前,正咬着嘴唇狠狠的瞪着他。 王国梓:“……”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被抓奸的感觉: 好似背着妻子和情人会小四,却被小三当场捉住…… 王国梓指了指东厢房,小声的问道: “这应该是你的住处吧,就没想过请我进去坐坐?” 朱媺娖冷着一张俏脸,平淡的道: “王驸马终于舍得过来了。 对了,你来作甚?” 王国梓一脸肃穆的道: “我来给自己上坟,顺便在灵前上柱香。 长公主,听说你文君新寡;我这个主人家也需诚心来慰问一下……” 听面前的小贼说起前事,朱媺娖有一瞬间的失神,继而讷讷的解释道: “当初听到皇姐一句‘相公’,我竟也跟着脱口而出。 之后为了缓解尴尬,本宫……我才不得不说了一句谎话。 哼哼,本宫现在就当你真的死了!” 说到最后,她乜视了王国梓一眼,仿佛他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变成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 王国梓有些心累的道: “姨妹,你不知道一句谎言,背后要靠着一句又一句的谎言来圆么?! 用谎言去验证谎言,得到的只能是谎言。 像我这样圆谎圆到要给自己上坟的地步,你就没感到自己的良心在痛嘛!” 看着王国梓的心情果真跟上坟一般的沉重,朱媺娖冷冰冰的俏脸一红。 可能觉得不大好意思,她努力收起脸上的笑意,又将嘴角给抿了起来。 王国梓没有留意她脸色的变化,幽幽一叹,继续道: “姨妹……坤仪长公主殿下,过去要是王某有什么孟浪的地方,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哎,我真是没想到,你我再次相见,我这样一个大活人就与世长辞了,甚至还是那种尸骨无存、需要立衣冠冢的地步。 每每思之,犹自不禁怆然而涕下……” “噗嗤!” 朱媺娖再也绷不住了,突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角竟氤氲着一层雾气。 看到王国梓惊疑不定的盯着自己,她一脸平淡的道: “你我自上次在这处别院不欢而散后,我就一直想来找你。 但…… 直到听说姐姐要来南京,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来到姐姐的府上。 姐姐她终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子。 她有情有义。 可能也只有她,才配得上你。” 王国梓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 “有情有义的不仅仅有她,你也是!” 朱媺娖黯然的摇了摇头道: “皇兄虽还没正式下旨,但有心人早就知道沈家将会尚公主。 如今,沈家的那个无良子虽已伏诛,但……但我的名声毕竟有损。 先有周家,然后是沈家;我也不愿意受那一嫁再嫁之苦。” 王国梓见她似乎要走进死胡同,忙安抚道: “周世显、沈二之流,都是一些浊夫,又怎么可能配得上你! 你放心,我和你皇姐,我们都不曾看轻你;而你,更不能看轻了自己!” 听着王国梓用罕见严肃的语气说出这段话,朱媺娖呆愣了片刻,继而眼泪就扑簌而下。 “王国梓,姐夫,我既然来到了这处别邺,就说明我已放下了所有。 这个世上,我只要你看得起我,那即便再怎么做低附小都没什么。 世俗旁人怎么看我,又与我何干!” …… 好不容易哄好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姨妹,将她送去了东厢房。 王国梓知道,自己还有最后一道考验! 当他进了屋后,正看到朱凤德在发呆。 王国梓见状,赶忙走上前。 朱凤德见他进来,竟主动握住王国梓的手。 王国梓能感受到她手中传来的冰冷。 “驸马,我还是喜欢你风光霁月的样子。” 说罢,她将王国梓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幽幽开口道: “月英曾说过: 驸马爷一笑,就连身边的花花草草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其实,我也心悦之。 每次看着你对着我笑,我总是会想: 这世上怎么能有人笑得这般好看,又那么的无忧无虑; 那感觉,就像是冬日午后的暖阳,总能在任何时候让人的心也跟着暖起来。” “……” 只在那一瞬,王国梓的心猛然抽动了一下。 他放下了所有的伪装,一脸认真的道: “好! 我保证: 以后每一天,我都会笑给你看。” “真是个傻瓜!” 朱凤德抿着嘴笑了笑,仿佛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眼中还带着三分宠溺: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只有高兴了才能真正开怀。 如今的你,愁眉不展,又怎么能笑得出来! 驸马,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勉强自己。” 王国梓一愣。 朱凤德继续笑吟吟的道: “本来,我是想你跟我赔个不是,并说一句: 没有我在身边,你过的一点都不好!” 听到这样决绝的一句,王国梓直吓得亡魂大冒! “不过……” 第332章 交流交心 听朱凤德说出那句: 我想你来跟我赔不是,说你离了我后过得一点都不好。 王国梓只觉得亡魂大冒。 这句话内容很平淡,但里面的情感却那般的决绝。 这似乎是要与自己告别一般的话语,不由得让他提起了心! 王国梓小心的揽住朱凤德,却听她像是回忆,又像是倾诉般喃喃细语道: “当初相看时,我让月英带着你来到了青筠楼。 那时候,我在阁楼上远眺,就见一道‘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身影,深深吸引了我。 我当时就在想: 这样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一脸的风光霁月,简直好看了一整个时代!” 说到这里,朱凤德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抬头露出一抹浅笑: “出嫁前的一夜,母妃带着王府的其他女眷,曾一起来青筠楼看妾身。 她们当时看到妾身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悦,便有人打趣道: ‘郡主这是恨嫁了。 要不然,为什么出嫁时,不见一点点的担忧和不舍’。 当时,妾身只是躲在母妃的怀中撒娇: ‘仪宾温润如玉,谦和中又带着几分峥嵘,我心甚悦之。 能嫁他这样的良人,彼此一起长相厮守,我实在伤心不起来!’ 母妃听了,还说妾身没羞没臊;一众女眷却已笑得前仰后合!” 王国梓听罢,才知道朱凤德原来对自己已经情根深种。 也许,当初那个停留在青筠楼下等待的身影,已经是她心中最美好的梦了吧。 自己竟然…… …… 看着王国梓想要开口解释,朱凤德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开口道: “相公,媺娖是我的皇妹,我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她。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一直在想: 翠竹下的那道少年的身影,也许只是妾身的梦而已。 如今,这个梦碎了,妾身是选择清醒还是沉沦……” 王国梓猛然将她揽在怀中,喃喃细语道: “那不是梦,或者说梦想已经照进了现实! 我不允许你做任何的傻事。 要沉沦,我们就一起堕落沉沦。 自你我结发为夫妻的那一刻起,彼此命运已经连在一起: 三生石上,你我已经镌刻上彼此的姓名,相约三生三世到百年;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是永远都不会放手的!”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将脸埋在王国梓的怀中,朱凤德喃喃细语,继而眼泪哗哗而下: “驸马,你这又是从哪里抄来的酸词,就是专门来赚我的眼泪么……” 看着小娇妻似乎已从消沉中恢复过来,王国梓小心的试探道: “这都被监国公主发现了! 我这人就是个大无赖、大骗子;只会专门偷些诗词来骗一骗女孩子,这是我的专长。” 朱凤德哽咽数声后,拿起王国梓的衣袖拭去脸上的泪珠,幽幽的道: “你这人惯会作怪。 如果不约束着点,也不知道要骗多少可怜女子的眼泪。 相公,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 在妾身之前,你有没有喜欢过其他女子?” 王国梓闻言,略微一愣神,便一脸郑重的道: “公主,你怎么一开口,就问了我如此羞人的问题。 这些难为情的问题,谁又会用心去记。 况且,我是一个很专情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话间的工夫,一只小手已经探到他的腰间;王国梓只觉得心里一紧,腰肢也僵硬起来。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 王国梓强忍住腰眼上的疼痛,心道: 过去只觉得小娇妻温柔娴静。 不曾想,她出手也这般重! 此时,他凝视着怀中的朱凤德,幽幽的道: “公主,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来到这世上第一个动心的女子。 世上最美好的爱,莫过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种爱,就如同初次心动,从简单中提炼纯粹,在善良里孕育美好! 一辈子不离不弃、山盟海誓、你侬我侬! 这种爱,直白、大方、真心。 仿佛你我只要在一起,生死已经成了小事。” “是么?” 王国梓紧了紧怀中的娇妻,有些怅然的道: “但生活不仅有着诗和远方,也有着眼前的苟且。 我们还是要去面对现实。 想要长相厮守,就需要有长远的眼光和打算。 这时候,生活就会带上烟火气,会真真实实、真真切切。 我们不再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朱凤德也是幽幽一叹: “是呀。 经过了最初的海誓山盟,你我也学会了思考;不再和以前一样,做什么事都不管不顾,只一心不分离。” 王国梓拉住她作怪的小手,继续柔声道: “最终的爱,还是会返璞归真。 千帆尽过,我心如初。” 说到这里,他让朱凤德感受自己的心跳: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朱凤德掩唇一笑,脸上的一丝柔光驱散了彼此之间的芥蒂: “相公,才严肃了那么一会儿,你又开始不正经了。 那道翠竹下的身影,是妾身最美好的回忆之一;而刚刚你的说教,是我见过最正经的胡说八道! 如果你能像圣贤一般的每日如此,一定可以骗到更多的大家闺秀!” 眼看着天上的云彩要消散,王国梓也终于放下了心。 他双手一摊,无奈的道: “公主,你这可就难为我了! 有时候,你欣赏我的正经;有时候,你又喜欢不正经的我。 你这样,我很为难! 来,悄悄告诉相公: 你是稀罕我正经呢,还是不正经?” “鬼才稀罕你!” 朱凤德一眼识破了他的诡计。 “算你过关了!” 朱凤德冷哼一声,心里却在想: 相公正经的时候,眼神深邃的如同夜空;不正经的时候,又是那般让人又爱又恨。 可要让自己分辨到底喜欢哪一个多一点,一时半会她也难以抉择。 哎!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 夫妻不可能日日山盟海誓、你侬我侬;为了长远,也要面对现实,最终返璞归真! 第333章 谋划收复台湾 经过这一次交心,驸马府的内宅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当天回府的人群中,朱媺娖也跟着一同回了驸马府。 说起来,她的身份有点尴尬: 主不主、客不客;认真算起来,她是朱凤德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自住进驸马府以后,朱媺娖似乎也没当自己是客人的觉悟,在朱凤德面前端茶递水,服侍的倒是比月英还积极、殷勤。 不过,月英已经没了无法实现人生价值的那种彷徨和失落,因为驸马爷手把手教学,让她学会了所谓的“五龙抱柱”! 就这样,驸马府上下又恢复了一团和气。 朱媺娖正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悄然加入这个生活圈子,隐隐成为府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 内宅安稳后,王国梓便将精力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今天,他召集所有的作战参谋和枢密院的诸房大臣,一起讨论收复台湾岛的事宜。 一开场,方立功就指着一张台湾的舆图,对众人介绍道: “校长,各位大人: 台湾岛,位于大明东南沿海,距福建最近,大约有二百里左右。 岛上的居民,多是生番部落;他们被太祖称之为‘小琉球国’,为我大明十五个‘不征之国’之一。 大明虽在澎湖设立了巡检司,但只是管理澎湖列岛和海峡之间的治安;一直都未对岛上进行过有效管理。 之后,太祖就推行‘海禁’。 此项国策虽在短期内控制了倭患,但那些自宋元发展起来的海贸世家也受到了影响。 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从事走私贸易,有些甚至沦为了海盗。 这也是为什么海盗越禁越多、势力越大的原因!” 马士英听罢,幽幽开口道: “太祖本意是为了让海疆风平浪静;不想,风欲静,而浪不止!” 吴珄也点头附和道: “犹记得嘉靖时的汪直。 当时就有种说法: 海上之寇,非受汪直节制者,不得存! 此人倒是心向朝廷,不过后来却被胡宗宪诱捕。 自他死后,我大明海疆倭患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王国梓不想过多评价海禁政策,对着方立功吩咐道: “继续!” “是! 这些海盗素来喜欢将东南沿海的各处岛屿作为补给站。 而台湾作为最大的岛屿,本身又有淡水资源,自然最为合适。 像颜思齐、林凤和郑芝龙等海盗,都将台湾作为据点; 他们利用台湾特殊的地理位置,来对抗大明的‘海禁’。 如今,台湾已成了我大明与倭国的贸易中转站。” 马士英听罢,皱起眉头道: “十五不征之国可是写入了《皇明祖训》。 如果驸马爷想收复台湾,就需越过它。 这倒需要好好思量。” 王国梓闻言,悠悠的道: “这个不用多虑。 太祖当初是汲取元朝的教训,认为他们穷兵黩武,哪里都想吞并;结果因胃口过大,终将自己给撑死了。 而且,那十五个不征之国,在世人眼中一直是不毛之地,‘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徒慕虚名,自弊中土。’ 可以说,太祖的这本经济账,在当时确实没错。 但时移世易,如果将它们收复的好处远远大于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相信他老人家也会乐见其成。 再说了,太祖也明确说过: 有为患于中国者,不可不讨! 如今,西夷人已经在台湾岛上建城殖民,严重威胁我大明海疆安全。 所以,台湾是一定要征讨和收复的;收复后,还要设置州府,对其进行管理! 放心吧,这次征讨的花费,不用户部出钱,我来想办法!” 马士英一听不用户部出银子,立马不再反对。 现在,户部的所有资源都倾斜在编制黄册和鱼鳞册上,已经抽不出银子支持这一场战争了。 此时,吴珄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监国,即便台湾岛有荷夷侵略,如果我大明没收到对方救援的国书,似乎也没理由出兵。” “这个不用担心。 吴阁老,你让鸿胪寺联系下琉球尚氏,让他们赶紧出一份国书,请求我等发兵赶走入侵的倭人。” 吴珄闻言,有些迟疑的道: “监国,台湾可不是琉球尚氏在管辖。 咱们让他们出国书,合适吗?” 王国梓一本正经的道: “既然太祖将台湾岛上的政权定义为小琉球国,那他一定跟琉球国同根同源。 总之,太祖一定不会有错; 如果错了,那也是岛上生番的原因! 那些土着如有任何的意见,我不介意送他们下去,找太祖申辩。 此外,郑氏那边已经传来消息: 他们有一批瓷器放在大员岛的一处秘密仓库。 只要我们恢复了对台湾的管辖,适时挖出这批瓷器,那就能证明: 台湾自古以来就是我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吴珄:……大明的瓷器可是远销南洋和西夷;如果在那里也发现了类似的器皿,是不是西夷也成了我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难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之地,皆为大明?! 驸马爷是要打造一个日不落帝国?! …… 与吴珄的关注点不尽相同,黄得功立马问道: “驸马爷,您让琉球尚氏求救,是不是对倭国也有想法?” 王国梓含笑点了点头道: “倭人自来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武功而不怀德;强必盗寇,弱必卑伏。 可见,当初他们派出遣唐使,只将儒家的学问学了个半吊子。 如今,我大明武德充沛,正是收拾他们的最佳时机。 等收复了台湾后,我自当好好教教他们‘温良恭谦让’的做人道理! 对了,郑氏那边有什么最新消息吗?” 方立功立即回禀道: “自第一支舰队驻扎澎湖列岛后,我水师战舰一直游弋在福建外海,堵住了郑氏的出海口,他们的态度就有所软化。 此外,国防军第七师移镇丽水后,郑氏已经让钱谦益出面,想要和朝廷继续谈判。” “好! 渡海作战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除了后勤外,最重要的就是应对台海复杂的天气。 水师在澎湖的基地要建好。 而澎湖到台湾的海底地形复杂,加之洋流、气候多变,非常容易翻船。 看来,收复台湾前,我们必须征服郑氏!” 第334章 郑森吃瘪 福建,安平府。 自崇祯三年春,郑芝龙便在老家晋江安海镇筹建豪华府地,历时三年又两个月告竣。 自此之后,安平就成为郑芝龙拥兵自守的军事据点和海上贸易基地。 最近,随着战事不顺,郑芝龙的脾气也越来越坏。 就在这时候,前去广东联系桂藩的郑芝豹和郑森一行人终于回了安平。 …… 这一次的广东之行,郑森二人虽受到朱由榔的热情接待,但实际收获甚微。 朱由榔虽还没正式登基,但已经深谙帝王的虚伪之道,将口惠而实不至发挥到了极致。 当郑氏的人来到香山后,他立马安排了筵席招待。 并且,他见郑森长得一表人才,且十五岁就中了秀才,立马拉住他的手,十分感慨的叹息道: “惜无一女配卿,卿当忠吾家,勿相忘也!” 说罢,就当场赐了百金,并赐郑森朱姓,取名成功,任命他为御林军都督,仪同驸马都尉。 接下来,听说这段时间福建一直受到朝廷水师的袭扰,他立马大骂王国梓不顾生民安危,直斥其穷兵黩武。 可以说,这位“监国”一番唱念做打,几乎将笼络人心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 但当郑森问及武器和粮饷的时候,朱由榔立马王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曾松口; 被逼问的急了,他竟装醉遁走! 郑森在来广东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根本不在乎踢到铁板。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没想到朱由榔如此的无赖。 看着对方醉眼朦胧的模样,仿佛在说: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了棉花上! …… 面对这样的局面,郑森也只能徒呼奈何! 就这样,他就像是一个向老赖要账的愣头青,滞留广东半个月,却始终不见进展。 这时候,他又收到福建被国防军围困的消息。 郑森再次求见朱由榔,便禀告了最新的战况,强烈请求他下拨一批火炮和军饷。 没想到,朱由榔听罢,对朝廷擅动刀兵表示强烈谴责,对朝廷中以王国梓为首的一小撮人对生民在战乱下命运的漠视深表遗憾和失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之后,郑森甚至都没去参加朱由榔组织的饯行酒,就直接愤愤离开了! 可以说: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回了安平府后,郑森立马将朱由榔的所作所为报告给了郑芝龙。 被陈懋修修理的心力交瘁的郑芝龙立马就怒了: “口惠而实不至,怨灾及其身! 哼哼,朱由榔敢做初一,老子就敢做十五。 他不就是想看我和朝廷斗得你死我活,好坐收渔人之利嘛。 真把老子惹急了,老子负荆请罪,直接投降了朝廷!” 郑芝莞听罢,也附和道: “如今国防军从海、陆两路向福建发兵压境,情况大大的不妙! 大兄,你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郑芝豹并没跟国防军过过招,对他们的凶残还没有一个具象化的认知。 听到郑芝莞竟然想投降朝廷,他有些不甘心的道: “大兄,情形应该还没崩坏到那种程度。 这些年,我们郑家一直在福建修桥铺路、扶危济困,也算攒下了好名声;这里的生民,大多也是心向我郑氏。 如今,我等占据地利和人和;有了这样的条件,如果不搏上一搏,如何能甘心! 哼哼,既然他桂藩不当人子,咱们再扶植一个宗室便是。 反正没有他张屠夫,咱们照样可以不吃带毛猪!” 郑芝龙:“……” 郑芝莞和郑芝豹的话,都有道理。 一时半会,他还真下不了决心。 此时,他对着一旁的管家问道: “施琅呢? 他去南京已经月余,怎么还没消息传回来。” 一旁的管家立马回禀道: “老爷,施琅上次回信,说是已经说动了那个什么‘常人坊’。 如今,咱们不仅能以市价九成的优惠价买到汉阳货;就连汉阳军装备的火器,也是出钱就可以买。 只是,施琅这次带过去的金银不多,无法大批量采买,这才耽误了行程。” 郑芝龙听罢,脸色终于缓和了少许。 他看着一旁的儿子似乎颇不以为然,忍不住开口教训道: “你看看人家! 他也不过和你相仿的年纪,就已经能独自挑大梁了。 你除了给我惹麻烦外,还能做什么!” 教训完儿子,他立马吩咐管家道: “咱们在南京不是还有些人手嘛,直接都调给施琅指挥。 另外,南京留下来用于打点的金银,都交由他支配,让他务必买些汉阳的火器回来!” “是!” 看着管家出去后,郑森犹自不甘心的道: “爹,当初孩儿在南京读书的时候,都无法调动那里的人手。 你这样放权给施琅,我实在不甘心! 万一他……” 没有外人在场,郑芝龙也不准备照顾儿子的情绪,直接教训道: “别以为读了几本书,你就能耐了。 你要是有施琅的一半本事,能替我分忧,我何至于像今时今日这般,受到各方的愚弄和折腾。 当初要不是你一力推荐自己的恩师钱牧斋,让我昏了头上了桂藩这艘贼船;我也不会遭受今日的困局!” 郑森:“……” 平白无故被自己老子看轻,他也是无比的愤懑。 此时,他就想干一两件大事出来,好让郑芝龙对自己刮目相看。 …… 回到卧房后,郑森见妻子董氏又在做针线,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烦气躁: “经儿呢? 你这又是在给谁做针线?” 董氏:“……” 见丈夫刚刚回来,她本想着上前见礼。 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说什么,就吃了一顿派头。 此时,她脸上的笑意一收,对着郑森福了福: “经儿刚刚吃饱,如今正由奶娘带着呢! 至于这针线,相公的恩师现在是福建的监察御史,还带来了家眷。 上次拜访时,妾身见小师妹聪明伶俐,就想着给她做几件小衣裳。” 听到钱谦益一家来到了福建,郑森烦躁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此时,他脸色不再僵硬,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师……恩师既然来了,我自当去拜见! 你不用等我了。 今晚我要与恩师秉烛夜谈!” 第335章 郑森的幸福生活 郑森去监察御史府拜访钱谦益的时候,却不赶巧,恩师正好不在府上。 接待他的是钱谦益的老仆——管家老秦;他与郑森也算旧相识。 此时,他可不敢再将郑森看作是一个普通的国子监监生,福建可是郑氏的地盘。 自从老爷的权势大不如前后,他也感同身受;如今遇到郑森这个福建有实无名的太子爷,他自然想费心巴结一番。 “森少爷,石斋先生刚刚脱离囹圄,已经回了漳平老家。 听说老爷要巡按福建后,他就请老爷一同去游山。 看这时间,估摸着老爷也快回来了。 您要是不着急,倒是可以在客厅稍坐等一等。” 师父不在家,那家中不是…… 郑森心中突然升腾一股异样的情绪。 “老秦,府中只有家眷,是否方便?” 老秦赶紧道: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 老爷将森少爷当成子侄。 如果知道您如此外道,倒要让他伤心!” 郑森闻言一喜。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师母了。 原以为埋藏心底的那点心思,已经随着时间推移而烟消云散。 不曾想,当再一次浮上心头的时候,它已经野蛮生长,到了永远也忽略不了的地步。 就这样,郑森嘴上说着推脱之词,腿却很诚实,跟着老仆就一路到了客厅。 进门后,他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听说师母和小师妹也来到了福建,正要拜会。” 老秦听罢,长叹了一口气: “哎,小姐在船上呆久了,身上竟然长了火疖子,如今正哭闹的厉害呢! 夫人这段日子也是心力交瘁。” 郑森听罢,忙道: “火疖子? 那可轻忽不得。 我家小子前几个月额头上也曾长过,去找了个游方郎中买了一个方,制作了些连翘败毒丸。 不曾想吃了几丸后,立马就治好了。” 说到这里,他对着一旁抱着礼品的小跟班吩咐道: “秀儿,你快回去找夫人问问: 上次小少爷治火疖子的那败毒丸,还有没有剩。” 小跟班郑秀儿立马躬身道: “好嘞,少爷,我这就回去!” 老秦见郑森有医治的方儿,立马感激的道: “那可就太好了。 您是不知道,我家老爷好静。 这段日子小姐一直在哭闹,可让老爷发了好几次脾气。” 郑森闻言,心中一动,对着老秦道: “秦叔,我家那个小童不怎么会骑马;府上能否给安排一辆马车。” 老秦闻言,立马笑吟吟的道: “好好!老仆这就去安排!” 待老秦走后,郑森本待继续向前厅走去。 不曾想,一阵晚风扑面而来,却带来了一管似有似无的呻吟声;仔细一辨认,那竟正是师娘柳如是的声音! 作为南曲名妓中最出名的“秦淮八艳”之一,柳如是唱曲儿好听,呻吟声听起来也不差。 郑森突然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全身一个激灵,立马脚下一打弯,放轻步子就向呻吟声处摸了过去。 一路上,他没遇到任何的仆人,竟堂而皇之的摸进了后宅。 此时,他像个贼一般,用手打开了卧房的窗户,只见烛光摇曳之下,师母柳如是正独自卧在床榻之上。 素手如春蚕,到死丝方尽;热情似蜡炬,燃烬泪始干…… 此时,房间内不时传来娇喘吁吁声。 那一声声荡人心魄的娇吟,如丝如缕般在他脑海中回荡; 继而,它们像是要织成一张网一般,将周围的一切俘虏,让院内的空气都带上层层朦胧的春意…… 郑森此时既紧张又兴奋。 他看屋内没人,竟鬼使神差的溜进卧室,一步步的靠近柳如是…… 正待他要伸手去拉柳如是的时候,床上的佳人却如同中了箭的天鹅般,沙哑着声音发出一声高亢的娇吟; 继而,她优雅的玉颈突然扬了起来…… “哐当!” 看到如此攒劲的一幕,郑森只觉得气血上涌,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正好撞到了一旁的梳妆台上。 “谁?” “不是我!” 柳如是慌忙披上一件衣服,遮住了春光。 看清来人,她柳眉一蹙,开口娇斥道: “郑森,你好大的胆子! 都说君子不欺暗室,没想到…… 你跟我家老爷读了那么久的书,就只学会了这些?!” 郑森被柳如是的话说的是又羞又急,连忙辩解道: “师母,我只是听说师妹病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早已对我图谋不轨,背叛了牧斋先生,想占我为己有? 郑森,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此时,郑森已经跪倒在地,柳如是则坐在他的身前,义正辞严的教训着他。 看着师娘还来不及穿上绣鞋,一只穿着罗袜的秀美罗足如同灵巧的鱼儿般在自己的面前游动,郑森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神也顷刻间晦暗不明…… “……你这种行为,与禽兽何异?!” 郑森突然暴起,一把捧住柳如是的莲足,沙哑着声音道: “师娘……影怜,我早已仰慕你许久了。 今日如果还不做些什么,那就真的连禽兽都不如……” “你……你放肆! 呜呜呜……” …… 此时的屋外,钱谦益看着半掩着的门,听着卧室里的交颈厮磨,想象着柳如是和自己弟子那不堪的一幕…… 已经不能人事的他,竟然感到了某种病态的满足和快意…… “管家,你将内院的人都撤出去。 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是!只是夫人那里……” “夫人身子不爽利,都不要去打搅!” “……” …… 翌日清晨,当公鸡报晓后,交颈而眠的这对野鸳鸯终于清醒了过来。 此时,郑森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只觉得羞愧难当。 而柳如是则一脸不在乎的穿着衣服: “别装了,昨晚的那股劲儿哪去了。 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他的默许,内院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影怜,你的意思是……” “哼哼,人生但苦无妨,良人当归即好。 你放心吧,你的恩师估计是将我推出来给他换印把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呀,自从上次遇刺后,已经不能人道了。” “……” 第336章 唐王 正在郑森和柳如是小意温存的时候,突然有婢女在卧室外敲门,立马惊醒了这对野鸳鸯。 柳如是扫了一眼,发现门外站着的正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庞春梅。 “春梅,这大早上的,什么事儿这般急?” “回夫人: 老爷让奴婢来请……请森少爷去书房一叙。” 柳如是听罢,随意披了一层薄纱,乜视了一旁正提裤子的郑森: “看来,你的恩师又要换印把子了。 你个小冤家,可别上了套。” 郑森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 “师娘这是关心我?” 话虽如此说,郑森的脑子却在在高速运转,考虑钱谦益找他究竟要谈什么事。 不期然,他突然觉得小腿一阵酥麻。 低头一看,却见柳如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了罗袜,那秀美的莲足正像是一条灵活的小蛇般,悄无声息的攀上了他的小腿。 继而向上、再向上…… 郑森见此大骇。 他没想到,师娘在私下里炽烈如火;现在有下人在场,她竟也敢使出这般狐媚手段。 这……这真的好刺激! 郑森此时是又惊又喜又怕,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起了不良反应。 突然,他像是被捏住了喉咙般,沙哑着嗓子道: “停!别再往上了!” 门外一直低着头的春梅立马抬头扫了一眼屋内的情景,然后又快速的低下了头。 柳如是轻咳一声,似笑非笑的轻推了他一下,悠悠的道: “既然你恩师招你去议事,我就不虚留你了。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你心中甜了,可也不要忘了采蜜人。” “忘不了,肯定忘不了! 我发誓!” “……” 看着郑森披衣离开后,柳如是懒散的躺在床榻上,对着侍立在一旁的春梅道: “将我的靶镜取过来。” “是!” 镜子里,柳如是的脸色无比红润;下方的脖颈也是一如既往的白嫩。 不过在脖颈的下方,却有一块如同刮痧一般的血痕。 见此,她不由得自豪的呻吟了一声: “狠心的冤家! 他可真真是一个不识怜香惜玉的鲁男子。 我差点被折腾的散了架!” 春梅盈盈上前,在柳如是的脸上轻轻抹了一把,羞红着脸吃吃笑道: “姐姐用的什么好胭脂,真真是羡慕死婢子了;此时竟这般的明艳动人!” 柳如是点了点她的额头,笑斥道: “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是什么‘好胭脂’!” 春梅抬头调笑道: “姐姐就是口是心非。 森少爷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又是郑氏的下任当家人,可谓文武双全。 老爷又是那样了,这段时间可真是苦了姐姐。 如今,姐姐能找到这样的可心之人,心中不知道该有多欢喜呢。” 柳如是似笑非笑的道: “你若喜欢,就拿去用好了。 今晚就让他上你的屋里去,我一准不拦着。” “……” 在柳如是和婢女调笑的时候,钱谦益正在和郑森谋划大事。 刚见面时,郑森还有点惭愧,又有点尴尬。 但看到恩师面色如常,他才知道自己的养气功夫终究不到家。 也许真如那句话所说的那般: 这个世上的事,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永远是别人。 有那么一瞬,郑森觉得自己堕落了。 不过,他却感受到: 自己越堕落,心中就越开心、快活…… “明俨,听说你前段日子去广东拜见了监国。” 郑森听到钱谦益问起朱由榔的情况,忙肃然道: “恩师,桂藩只想着偏安一隅。 瞿师兄虽屡次请监国发兵北上,他却一直置之不理。 学生是看出来了: 监国的意思就是让我们郑氏和左良玉顶在最前头,他好在身后坐收渔人之利。 他这样以邻为壑,学生本也无从指责。 不过,学生请桂藩下拨军械和粮饷,监国竟也推三阻四。 如此下去,恐怕我郑氏要与桂藩离心离德!” 钱谦益听罢,心中一动。 他到了福建后,也曾写信给自己的学生瞿式耜,表示愿意辞官投靠桂藩,却一直为他的好学生所阻。 用瞿式耜的话来说: 恩师留在福建,能及时跟进郑氏的情况,对整个战局至关重要。 此外,朱由榔也来信,言辞恳切的劝他继续在朝堂上当内应。 等来年靖难成功后,他许诺: 钱大佬一定可以成为新朝的首辅! …… 钱谦益自认为胃不好,吃不下桂藩给自己画的饼。 同时,他也明白了: 瞿式耜现在翅膀已经硬了,不会再任由自己摆布。 这让他无比的愤懑。 要知道,当初桂藩起事的时候,他可是忙前忙后,帮忙联系了郑氏和左良玉两大强援。 没想到朱由榔竟然过河拆桥,见自己如今失势、说话不顶用了,就如此敷衍自己。 眼看着暂时离不开福建,他只能尽力拉拢另一个弟子——郑森。 身为郑森的师父,他自然知道这个弟子对自己夫人的特殊感情。 为此,他不惜将柳如是送出去,就是将郑森给笼住。 …… 此时,钱大佬故作惊讶的道: “老夫也没想到,桂藩竟是这种过河拆桥的小人。” 郑森有些忧心的道: “昨日,学生将桂藩的态度报告父亲后,他十分震怒。 我郑氏内部如今已经有了两种声音: 一个就是干脆投降了朝廷,换我等可以继续在福建偏安一隅。 另一个,就是在宗室中另选一个雄才大略之人,郑氏转而全力支持他!” 钱谦益一听郑氏有了改弦更张的想法,眼中精光一闪。 他幽幽的道: “昨日我与石斋先生秉烛夜谈……” 说到秉烛夜谈的时候,师徒二人都感觉有些异样。 不过,谁都没有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石斋先生在漳平遇到了在福建修养的唐王朱聿键。 经过一番交流,发现唐藩是一个胸怀大志的贤王,精史事、洞达古今、好读书。 桂藩与之一比,确实逊色不少。 之后,我也与张巡抚私下里谈过,他也十分看好唐王。” “恩师的意思是让郑氏转而支持唐王?” 钱谦益捋了捋胡须,竟一不小心将粘在下巴上的假胡子给捋断。 他幽幽开口道: “有些东西断了后,就无法续上了。 君子绝交,不出恶语。 既然桂藩态度如此,我们转而支持唐藩也未为不可!” “……” 第337章 两条路线 郑氏放弃桂藩,转头去支持唐王? 郑森认真考虑了一番,觉得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首先,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如果传出郑氏支持唐王,都能有效制衡桂藩。 他此次去广东面见朱由榔,确实被恶心到了。 郑森觉得,桂藩之所以敢如此轻慢自己,除了因为郑氏不算桂藩的嫡系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朝廷正在和郑氏交战。 在桂藩看来,不管自己出不出力,郑氏和朝廷水师的仇算是结下了。 所以,朱由榔才会选择一些口惠而实不至的笼络手段,来敷衍郑氏。 如果这时候传出来郑氏转而支持其他藩王,相信他应该就没心情继续坐山观虎斗了。 其次,在郑森看来: 郑氏作为一个强有力的地方藩镇,又怎么可能甘心在乱世中处于一个次要的地位。 他们本该是时代的弄潮儿! 如今的桂藩靖难,明显是由瞿式耜主导的;将来成功了,也是他收益最大。 郑氏只能作为一支或有或无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进入权力的核心地带。 如果郑氏可以另起炉灶,自然也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获得更大的收益。 而且,郑氏比瞿式耜更具优势的地方在于: 他们手中有人有财! …… 只是,唐王这个人选,郑森却不甚满意! 这位宗室有过两次牢狱之灾,性格坚韧,恐怕不是一个好控制的人。 他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听过这位藩王的事迹;诸如在王府内修建“高明楼”,延请四方名士等等,都成了一段佳话。 那时的郑森,也曾热血沸腾过,觉得这位应该算王室中不可多得的贤王了。 不过,时移世易! 如果站在郑氏的角度,他却不愿扶植这样一位太有名望和能力的宗室。 想到这里,他直接开口道: “恩师,唐王固然好;但他锋芒毕露,恐怕听不进逆耳忠言!” 钱谦益略一沉思,已经明白了弟子的意思: 郑氏这是嫌弃唐王不好掌控吧! 同时,他也暗暗心惊: 当初那个见到女人都会脸红的海盗之子,没想到在没人关注的时候,也在野蛮生长;到了如今,他竟也有了这般的心机! 这样有野心和计谋的人,才值得投资! 看来,昨晚自己的成全,已经成了近些年少有的得意之作。 虽然这样会让他头顶长草! …… 收拾起思绪,钱谦益不得不改口,语气中竟带上了三分讨好: “那你觉得鲁王朱以海如何? 他自己志大才疏,终日沉迷于声色犬马;他的妻弟更是飞扬跋扈。 当初在封地的时候,他们就搞得怨声载道;即便现在旅居浙江,那也是人憎狗嫌。” “鲁王? 他和先帝的血缘,可就差的太远了吧。 如果是平常人家,那也只算是一个普通族人而已。” 钱谦益冷哼一声,解释道: “明俨,你着相了。 所谓的公推,自然是立贤;只要是宗室,那都应该有资格参与。 更何况财帛动人心,那可是大位! 哼哼,你以为我是如何知道的这位鲁王。 自隆武提出公推以来,他就不停活动,曾派人给我送了三千金,就是想让我在朝堂上帮他美言几句。 并且,我已私下里调查过: 鲁王虽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但当初隆武帝提出公推后,他已用财帛收买浙江地方上的军头方国安、王之仁之流。 我看他本事不大,野心却不小。 这样的人,最好控制!” 郑森一听,有些迟疑的道: “恩师,像方国安之流,可都是地方上很有实权的总镇。 郑氏这时候联系鲁王,是否会被看轻? 弟子可不想重蹈桂藩的覆辙,只能在墙角捡些残羹冷炙!” 钱大佬听罢,悠悠的道: “方、王两总镇的实力虽不差,但各自都有致命的缺点。 先来说说这个方国安。 他自拥兵入浙以来,军纪极差,当地百姓都深受其害;民心不附,根本不足为惧。 再说说这个王之仁。 他虽比方国安好一点,但也有限。 这个人刚愎自用,统御的是浙江的水师。 郑氏虽与朝廷水师实力相差不小;但与王之仁相比,那可就强得太多了。 所以,只要郑氏放出支持鲁王的讯息,朱以海不是一个蠢人,自然知道如何取舍。” …… 在钱谦益师徒密谋拥立鲁王的时候,郑芝龙也在考虑另起炉灶的事情。 今天,施琅终于带队回来了,同行的人员中,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这个人正是罗祥,他还有另一层身份——常人坊的掌柜。 听施琅将罗祥的才能吹得天花乱坠,郑芝龙微不可察的眯起眼,悠悠开口道: “罗先生,你为何好好的南京不待,却跑来福建? 听说,你还是监国驸马的手下。 你又该如何取信于我? 你就不怕我将你当成细作杀了祭旗吗?” 罗祥听罢,心里慌得一匹,却故作笑吟吟的道: “郑家主这是疑心,我是朝廷派过来的奸细? 哈哈,不管是与不是,好像都妨碍不到郑家主。 如果我真是奸细,那你正好拿了我做人质。 我想,一个常人坊的掌柜,多多少少还有点价值。 如果我不是奸细,那你就更应该将我奉为上宾。 要知道,我的手中,可是有着汉阳货和郑家主最想得到的火器!” 郑芝龙:“……” 他闻听此言,略一思量,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此时,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罗先生勿怪! 我姓郑的就是一介海盗头子。 如果不小心谨慎,早就被其他人吞的渣都不剩。 罗先生,这边请!” 说话间,几人就来到了书房。 郑芝龙没看到郑森,忙对着一旁的管家问道: “少爷呢? 家中来了贵客,还不叫他过来作陪!” 一旁的管家有些迟疑的道: “老爷,少爷昨晚去拜访钱大人,至今还未归!” 郑芝龙听罢,十分不悦: “快去将他找回来。 哼,我郑氏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他还有闲心吟风弄月! 我可有七个儿子,不是非他不可!” “是!” 第338章 老大老二互掐,受伤的是老三 郑芝豹见大兄脸上已经带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连忙开口劝说道: “大兄,虽说是堂前教子、枕边教妻。 但今日最重要的还是接待好罗先生,大兄就暂时放过侄儿这一回吧!” 郑芝龙听了,这才作罢。 进了书房后,双方寒暄了几句,郑芝龙直入正题: “罗先生,我听施琅说你出于其类,拔乎其萃,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 我想请教下: 您对如今郑氏和朝廷的摩擦怎么看?” 罗祥实话实说道: “在下不看好此战。 如果郑氏不尽早妥协,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听到他如此说,郑芝莞和郑鸿逵都沉默不语;但还未与水师作战的郑芝豹不乐意了: “前番舰队虽屡受小挫,但我郑氏也不是没有一拼的实力。 水师也不过是仗着船坚炮利;我们郑氏也能有那种大福船,一定不会落于下风。 罗先生,你这样长敌寇威风,我看你就是朝廷派过来的奸细!” 罗祥幽幽一叹: “郑家主,你是否也认为我是奸细?” 郑芝龙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先生似乎对我郑氏的实力,没有一点信心?”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技巧都是花拳绣腿。 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孟子将其总结为天时、地利、人和。” 说起这个,郑芝莞颇为自得的道: “大兄在福建,可是有着好声望。 从先帝时期开始,闽地就旱灾不断,导致民不聊生,那些泥腿子饿得连树皮都快啃光了。 是大兄及时出面,提供银钱和粮食,才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哼哼,在福建,咱们郑家的声望,可是比官府好多了。 当初郑氏决定加入桂藩靖难军,地方各大小官员就立马送来了投名状。 由此可见人心向背!” 郑芝龙听到从弟的夸赞,也自矜的看着罗祥。 罗祥闻言,微微一笑,开口道: “郑家主的名声,罗某自然也有所耳闻。 要不然,驸马爷也不会派我过来了!” “……” 听到这一句,郑氏所有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罗祥;施琅更是脱口而出道: “罗先生,你真是朝廷的奸细?!” 显然,他们都没想到,罗祥会主动承认自己是朝廷派过来的。 “罗先生果然非常人,胆子也不小!” 这次换了罗祥自矜一笑,悠悠的道: “郑家主先附逆军,后又准备北上袭击南京军民。 论起胆大,区区在您面前,可远远不够看。 郑家主是否认为: 自己在荒年扶危济困,就能尽收百姓之心。 在下可以告诉你: 你错了!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 你的那些措施,只能救生民于一时。 当有了其他人可以给生民分田,可以建作坊让更多人挣上一份工钱;那些生民还会支持你吗? 要知道,爱不会消失,但可以转移! 我听说郑氏这些年已经招募和安抚了数万民众,前往台湾开垦。 但那些民众却时不时受到当地土着袭扰,死伤无数。 恐怕,郑家主这种扶危济困,除了考虑本乡本土的乡梓情之外,目的也并不纯粹吧!” 听了罗祥的分析,郑芝龙脸上的笑意终于收了起来。 他冷着一张脸道: “民心暂且不论,郑氏就一定打不过朝廷吗?” 罗祥坚定的摇了摇头道: “不能。 除了民心向背之外,战争也是在考验双方的实力对比。 诸如所掌握的资源、粮食和财政状况等,都对战争胜负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福建自来贫瘠,素有七山一水二分田之说。 加之,朝廷的第一支舰队又游弋在月港外,阻断了郑氏的出海口。 试问: 如果舰队就这样一直围下去,你们还能坚持多久! 除此之外,朝廷水师所需之海船,已经让工部在督造;海战所需之兵,也已成立专门的学院在培养。 海盗说白了,也只是一群半路出家的乌合之众。 成年人最大的成熟就是: 永远别用自己的业余,去挑战别人的专业。” 郑鸿逵不乐意听了,忙打断道: “哼哼,学院练兵,能练出什么好兵出来! 怕不都是一群只知吟诗作对的少爷兵吧!” 罗祥幽幽的道: “郑总兵可知道第一支舰队的舰长陈懋修和副舰长罗立如? 他们就是这个学院速成班培养出来的。 郑总兵跟他们交过手,应该知道他们是不是少爷兵!” 郑鸿逵:“……” “这些还不止呢。 国防军已经完成了组织编制、职业管理和军需物资支持。 当一支军队有了成体系的制度保障时,他的战斗力和作战效率,又怎么会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比的!” 郑芝龙听罢,心中已经有了惧意,幽幽一叹道: “我本以为,我郑氏的海船和朝廷水师的差距,只在船坚炮利上。 不曾想,我是哪哪都技不如人。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降了当个富家翁! 罗先生,如果郑氏现在投降,监国能给出什么条件?” 罗祥有些惋惜的道: “监国早有整合东南沿海的海上力量,一同对付西夷的想法。 如果郑氏能一开始就加入进来,那么公侯万代,甚至是在海外裂土分王,也未可知。 不过,郑氏却错过了。 如果在桂藩叛乱的时候,郑氏能够心向朝堂,亦或是保持中立,那也不算晚。 到了现在,恐怕郑氏只有戴罪立功,才能消弭监国心中的怒意。” 郑芝龙对罗祥口中所言,也就姑且一听,并不十分当真。 不过,他还是开口问道: “我想问问: 郑氏要如何戴罪立功?” 罗祥幽幽的道: “自陛下提出公推以来,已经陆陆续续有桂藩朱由榔、鲁藩朱以海等跳了出来。 为了将宗室中的不安定因素一网打尽,监国要求郑氏也支持一路反王。” 郑芝莞有些诧异的道: “监国不应该是让郑氏反正,去平定叛乱嘛。 为什么还要我们去支持其他藩王。 这不越来越乱了嘛!” 罗祥幽幽的道: “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神奇: 如果朝廷是正朔,那如今的桂藩就是实力最强的那个偏房庶子。 当老大和老二互掐的时候,往往受伤的是老三。 监国为了一劳永逸,自然不希望老三藏在幕后。” 郑芝龙听懂了他的意思,开口问道: “那监国驸马看中的老三是谁?” “唐王朱聿键!” 第339章 不甘心 罗祥带来了监国的谈判条件,这也算对郑氏的最后通牒。 接下来是打是和,决定权就交给了郑芝龙。 看着郑氏众人满脸阴沉,似乎随时会暴起发难,罗祥虽面上不显,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随即一脸肃然的告诫道: “对了! 在下来之前,国防军的第六师已经移镇丽水一带,随时准备进军福建; 并且,为了打击东南沿海的海盗,水师第一支舰队还将继续在福建外海逗留;它们将驻扎在澎湖列岛。 不过,请郑家主不必担心,这只是国防军正常的布防,目的只是为了防海盗和西夷人。” 郑芝龙:……你他么的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嘛;老子就是大明最大的海盗! 听见罗祥满含威胁之词,他冷着一张脸道: “好,多谢监国百忙之中还能关心福建的治安。 管家,带罗先生到书房歇息!” “……” 罗祥听罢,也不想再刺激郑芝龙,忙拱了拱手就先下去了。 等他离开后,郑鸿逵劈头盖脸就对着施琅一顿臭骂: “施琅,你是如何办事的! 让你去联系货源,你倒是带回来了一个活祖宗!” 施琅一脸羞愧的道: “四爷,小人也没想到,这个常人坊竟是用来钓鱼的饵。” 郑芝豹则是直接冷声道: “四弟,你就别再责怪施琅了。 人家既然一见面就自报家门,根本就不屑于隐瞒身份。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直接杀人祭旗!” 郑芝莞立马反对道: “大兄、三哥,请三思呀! 这个罗祥既已表明了身份,就说明朝廷还没想着与我们鱼死网破。 万一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们要如何应对朝廷的水陆两路大军!” 郑芝豹听了直皱眉,不忿的道: “福建多山。 咱们借助有利地形,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至于海上的那什么水师,我就不信倾郑氏之力,就真奈何不了他们! 大兄,给我五十条鸟船和三千弟兄,我今晚就将他们的船给凿沉了。” 施琅也请命道: “伯爷,我也愿意跟着三爷一同出海,会一会水师!” 正在众人热火朝天讨论的时候,管家突然来报: “家主,不好了! 咱们的船队好不容易从暹罗、占城、交趾、三佛齐、咬留巴回来,船上还满载着苏木、胡椒、象牙、犀角等,价值巨万。 没想到,他们刚到了澎湖湾,就被水师给劫了。 这下子,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郑芝豹听罢,怒发冲冠,立马涨红着脸吩咐道: “来人,将那个姓罗的绑到渔网里。 老子要亲自沉了他喂鱼!” 郑鸿逵和郑芝莞却立马阻止道: “大兄,万万不可! 如果真杀了姓罗的,咱们可就与朝廷不死不休了!” “你们以为,咱们在朝廷眼中还能算什么! 在他们看来,咱们也只不过是一盘菜而已!” “……” 听了几个心腹的争吵声,郑芝龙面沉似水。 他盯着郑芝豹和施琅道: “你们刚刚说愿意出战,有几分把握?” 郑芝豹满不在乎的道: “大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这一战咱们不得不打。 要不然,还不得被朝廷看轻!” 郑芝龙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转而盯着施琅。 施琅略一沉思,便开口道: “伯爷,上次在月港外的海战,我军在指挥上确实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如果作战计划可以更完善的话,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郑芝莞听罢,立马呵斥道: “大胆! 施琅,你要知道,上次可是由大兄亲自带队指挥的。 我军虽有小挫,但实力尚存;你可不能妖言惑众!” 郑芝龙听了施琅的话,也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但他更关心的还是结果,遂沉着脸问道: “施琅,有什么话就直说。 上次的指挥,到底哪里有不妥?” 施琅此时已经将情商丢到姥姥家,侃侃而谈道: “当时,我军以大鸟船孤军深入,加之正好赶上海水涨潮。 所以才会被风浪所阻,前后脱节,导致先头部队被对方轻易分割包围。 这一战,我们败得不冤!” 郑芝龙听罢,仔细在脑海中复盘了过程,还真像施琅分析的那般。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重新浮现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道: “不错! 当初仓促应战,确实有不少考虑不周之处。 那你再说说,如果由你指挥,将要如何迎战!” 施琅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道: “伯爷,如果由属下出战,不知您能调拨多少只战船供我指挥?” 郑芝龙略一沉思,给出了一个八十的数字。 施琅听罢,直接摇头道: “伯爷,咱们现在是伺机跟水师决战。 这种逐次投入、逐次展开的添油战术,无异于主动送死。 唯有集中我郑氏的优势战舰,才能给对方致命一击!” 郑芝龙听罢,咬了咬牙道: “好一个集中优势兵力。 如今,我郑氏能拿得出来的,只剩下鸟船150艘,乌尾船30艘!” 施琅听到这个规模,方才放下心,肯定的点了点头道: “那绝无问题。 如今,朝廷的水师盘踞在澎湖列岛周围。 职部的计划是: 将所有的鸟船分左、中、右三路,同时出击。 其中,中路50艘鸟船中宫直入,主攻水师的防守核心娘妈宫。 左路率鸟船50艘,攻击鸡笼屿和四角屿;同时,可与中路舰队互为犄角,形成合围之势。 剩下的右路带领战船50艘,攻击牛心湾。 除此之外,还请伯爷拨下一些小船作为预备队;船上装上火药,咱们伺机而动。 如果真到了战事不利之时,职部愿意亲率预备队冲撞敌舰,与他们同归于尽。 一句话: 职部虽无成功之完全把握,成仁之志甚坚!” 郑芝龙听罢,不由得把着施琅的臂,笑吟吟的赞道: “好好好! 这番安排,足见你已成为我郑氏的一员帅才! 将战舰分为三路分割指挥,避免了之前因指挥臃肿导致的前后脱节问题。 同时,也能使我方舰队得以全面展开,实力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加大了对方的防御压力! 最绝的还是预备队的设置。 我三路大军联合攻击,敌舰必乱;等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为预备队提供有利战机。” 郑芝豹也是听的热血沸腾,忙请命道: “大兄,小弟愿意领一路船队!” 郑鸿逵也不甘人后,接着请命道: “大兄,我也愿往!” “好! 退潮时,敌舰极易搁浅。 到了那时候,就是他们葬身鱼腹之时!” 第340章 澎湖海战 商议既定,郑芝龙正式任命三弟郑芝豹为总指挥,郑鸿逵和施琅为左右先锋,准备与盘踞在澎湖列岛的朝廷水师进行决战。 这次郑氏安排的舰队,共有各类战舰一百六十多艘,其中: 鸟船150艘,乌尾船30艘,双帆居船30艘。 同时,舰队还配备水手、战兵等一万两千多人。 可以说,这已经是除商船外,郑氏的最后一点家底了。 …… 十一月底,趁着退潮之机,郑芝豹从铜山岛出发,浩浩荡荡向澎湖列岛进发。 当他们一出动,水师的哨船就在花屿和猫屿一带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三艘哨船都放出信鸽,将消息传回大本营——澎湖列岛上的娘妈宫。 由于信鸽在海上的飞行角度受到气候环境的影响,而海上的环境变化无常,极易产生偏差。 所以,海翔比陆翔变化大且困难度高。 为了以防万一,三艘哨船的小队长经过商议后,决定派一艘船驶回娘妈宫报信;另两艘船则继续盯梢。 当晚,郑氏舰队并没有连夜行船,而是在八罩岛过夜。 …… 施琅看着远处的几豆灯光,有些心神不定的对着一旁的郑芝豹禀告道: “三爷,看来我们想突袭的计划泡汤了。 没想到水师也不是吃干饭的,竟然在周围海域安排了哨船。” 郑芝豹不以为意的道: “发现也就发现了。 这次大兄将这么多的家底交到我手上,我还真不信干不过水师。 海战可不像陆战;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郑鸿逵吃过水师的亏,可不像他那般乐观,有些忧心的道: “三哥,还是小心为妙。 你没与朝廷水师接触过,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那个陈懋修能当水师的头,可不完全靠着祖荫。 他可不是一个易与之辈!” 郑芝豹不屑的道: “那又怎样! 当初我们郑氏争霸南洋的时候,估计他还在穿开裆裤呢!” 郑鸿逵:“……” …… 另一边,在娘妈宫的陈懋修和罗立如很快就得到了哨船传回来的消息。 他们没想到,郑氏竟然还敢继续捋虎须。 罗立如立马建言道: “士勋兄,郑氏是来者不善。 你我是否需要主动出击,去八罩岛来个反包围?” 陈懋修皱起眉头道: “这段时间气候变化无常。 如果我等出击,正好是逆风,很可能受风势所阻。 加上海上随时会涨潮退潮。 万一舰队被海浪冲的搁浅,那损失可就大了。 我的意思: 咱们以不变应万变。” 罗立如听罢,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也就没继续提主动出击的事。 “士勋兄,船会跟着浪走,但咱们脚下的岛屿却不会。 咱们是不是从战舰上拆下几门大炮,在岛上几处重要的据点布置火炮阵地。 像澎湖港外的虎井屿、桶盘屿,以及娘妈宫等地,都应该是海盗的主攻点。 这些地方,理应加强防御!” 针对这一条,陈懋修立马表示同意。 “不错,贤弟考虑的周全,就这么办!” …… 第二日,郑芝豹就带着郑氏舰队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澎湖湾外。 其中,打头阵的是以速度见长的鸟船。 而水师这边,陈懋修以罗立如为先锋,带上分舰队迎战并诱敌,他自己则在娘妈宫港口督战。 当天的风势极大,船上极为颠簸。 郑芝豹商量郑鸿逵和施琅后,决定暂时不分兵突击,而是让施琅带着七艘大鸟船突入娘妈宫附近,伺机寻找战机。 郑鸿逵则带着第二波鸟船充作预备队。 不过,施琅可谓是出师不利。 双方相距三四里,罗立如的分舰队就向着他的七艘船开炮。 施琅只有硬顶着对方的开花弹,伺机接近距离。 没想到,这时候天公不作美,竟然涨潮了。 任凭他如何下令,这几艘鸟船还是被冲向了岸边。 罗立如见战机已现,又怎么可能错过。 他立即下令让舰队分左右两翼包围了过去。 一旁的郑鸿逵见施琅有危险,立马就要上前救援。 不过,还不等他抵近,就被岸防炮一顿猛揍。 在丢下几艘鸟船和上百名海盗的性命后,他不得不撤退。 也许是天不亡施琅。 在罗立如抵近准备歼灭这支先头船队时,一发铅弹竟打中了水师分舰队的旗舰,罗立如本人也被飞溅的木屑划伤了大腿。 罗立如的负伤,让分舰队暂时失去了指挥。 施琅哪里会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趁机率领剩下的鸟船仓皇逃离。 等汇合郑氏主力的时候,这次试探性的进攻已让郑氏损失了十余艘鸟船,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开门黑! …… 施琅和郑鸿逵一脸狼狈的回到旗舰后,对着郑芝豹建言道: “三爷,今日海况不明,咱们还是先撤离。 等风浪小些后,我们再继续出战。” 郑芝豹也知道事不可为,遂下令到西屿附近的海面上暂时休整! …… 翌日清晨。 眼看着天气还不见好转,而西屿外围又时不时有水师的哨船游弋。 郑芝豹深恐被水师围困;他听取了施琅的意见,准备先回八罩岛。 没想到回程途中,他们又遇到了暴风雨;而八罩岛地形险恶,海面下又有不少的暗礁。 郑氏船队在这样的考验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非战斗性减员。 等好不容易回到八罩岛休息后,经过简单包扎的罗立如又主动上门来求战。 只是天气和海况的影响是公平的,他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只得先回了娘妈宫! …… 双方就这样静待风浪平静。 终于等到了第五日,海上终于平静了下来。 十二月初五一早,施琅商量郑芝豹和郑鸿逵之后,终于决定发动总攻。 其中中路共有56艘船,分成8个小队,每队有7艘鸟船;由郑芝豹亲自指挥,作为主力进攻娘妈宫。 右路共有50艘船,由郑鸿逵带队;从澎湖港口东侧攻入鸡笼屿、四角屿,后会合中路部队夹攻水师。 左路共有50艘船,由施琅带队,从澎湖港口西侧内堑佯攻入牛心湾,制造要在这里登陆的假象。 “好! 咱们咱们就干一票大的! 赢了,咱们继续在海上称王! 出发!” 第341章 一边倒的惨败 这次的海战,从一开始就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郑家的三路大军,各个都遭遇了惨败。 首先,是郑芝豹的中路军。 还没等水师魔改的飞剪船出手,设置在澎湖港外的虎井屿、桶盘屿两处炮台,就分分钟教他做人。 在这个时代,用舰炮和岸上的炮台对轰,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愚蠢的选择。 郑芝豹很不幸。 他一路单刀直入,直奔水师的大本营娘妈宫。 却不想,在必经之路上,水师早已安排了炮台招呼他。 等他发现情况不妙时,已经落入了不尴不尬的境地: 在距离炮台三里的地方,岸防炮可以轻松加愉快的打到郑氏的鸟船上;而鸟船上的舰炮如果开炮还击,只能在海中炸鱼。 并且,双方的火炮技术,也存在着代差: 一个是技术更先进的后装线膛炮,一个却是滑膛炮。 滑膛炮需要四五分钟才能发射一次;而同样的时间,后装的线膛炮则可以发射四五枚威力更大的开花弹! 所以,刚刚接敌,郑芝豹的中路就遭受了灭顶之灾;手下的七个小队已经陆陆续续有战舰被击伤、击沉。 更不幸的是,郑芝豹的旗舰也被炮弹照顾到: 一枚十二磅的开花弹在船舷处爆炸,除打的木屑横飞外,还掀飞了好几个海盗,将他们抛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另外,有两个倒霉蛋不幸被木屑刺穿了躯体;他们就像搁浅的鱼儿般不停的翻腾、哀嚎,继而只能消停下来静静等死…… 这一幕,看得郑芝豹是脊背发寒,倒抽好几口凉气。 这可还没到己方鸟船的射程呢! …… 看到周围的海盗被哀嚎声搅得军心不稳,郑芝龙赶紧吩咐道: “来人,将他们带下去。” 海盗们看到受伤的同伴被带了下去,都涌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悲凉。 他们知道: 这两个伤员能不能治好,只能听天由命了;他们多半的宿命,是被丢进大海自生自灭…… …… 此时的郑芝豹,也是发了狠,不停催促着鸟船向虎井、桶盘二屿抵近。 他知道,己方火炮不如别人,只能靠人命来填。 只要等船靠了岸,海盗们上岸后与明军短兵相接,他相信一定可以扭转战局。 但随着距离的拉近,岸防炮的命中率也在不停的提升,他的身边不停有战舰被击中、人员被杀伤…… 当抵近至五百米左右的距离时,身边能坚持战斗的鸟船,已经十不存五! 这加剧了郑芝豹和手下的不安。 他们刚刚鼓起的勇气,像柳絮一般的被海风卷走;充血的大脑被飞溅的海水一淋,也清醒了不少。 虽然鸟船也能零星发射铅弹回击,但命中率实在太过感人。 海战打了半个时辰,都没对岸防炮台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当看到又有三艘鸟船被击沉后,郑芝豹终于受不了了,赶紧下令所有海盗四散逃跑。 可以说,这一战彻底打没了他的信心! …… 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与一开场就撞得满头包的郑芝豹相比,郑鸿逵无疑就幸福的多。 水师的岸防炮是从战舰上拆卸下来的,数量毕竟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安排在所有的岛屿上。 正好,他的右路大军就不曾遇到岸防炮台。 不过,他的行踪很快就被哨船探知,罗立如奉命立马带着分舰队迎头赶上。 当水师的开花弹又一次在郑鸿逵附近打出近失弹时,他再一次回忆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犹记得就在一个多月前的那个上午,郑鸿逵就是被面前的舰队按在海面上骑脸输出。 看着双方不断拉近的距离,郑鸿逵心中已是慌得一匹。 不过交战中,他再一次被幸运女神眷顾了: 对面的一发炮弹擦着他所在的战舰,将身后的一艘鸟船的缆绳给炸断。 一时间,那艘船的风帆立马落了下来,速度也骤降。 接下来,这艘船就彻底沦为了靶舰,连续被击中了七八发炮弹;其中有四枚炮弹击中了船舷的木板,在上面留下了大洞。 最终,这艘倒霉的鸟船,成为了右路第一艘被击沉的战舰。 看到拼命在海水中挣扎的海盗,郑鸿逵的心也在下沉。 “四爷,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 对方的炮火太猛了,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咱们……咱们还是先撤吧!” 郑鸿逵还想口嫌体正直一番,佯装肃然的道: “三哥还等着我等攻入鸡笼屿、四角屿后,再会合中路夹攻水师呢。 如果咱们就这样退了,不是将三哥6扔井里了嘛。” 此时,一发炮弹又击中旗舰,带走了好几个倒霉鬼的性命。 刚刚劝说的小头目擦拭了一把糊了一脸的海水,继续焦急的道: “四爷,说句不好听的话: 咱们有余力,才能帮到三爷;但现在命都快没了,还是先顾好自个儿吧!” 说话间的工夫,又有一发近失弹在郑鸿逵的鸟船旁边爆炸。 郑鸿逵身体立马老实了: “走,快走! 顾不了那么多了! 三哥,你自己保重吧!” 说罢,他连忙吩咐道: “水师的战舰比咱们的快! 发讯号: 这里水道狭窄,直接凿沉受损的战舰,迟缓他们的进攻; 其他船跟着咱们赶紧撤!” “是!” 就这样,郑鸿逵通过断尾求生,最终还是将大半的战舰带了出来。 罗立如见对手如此不要面皮,也只能徒呼奈何: “看看有没有俘虏。 打扫完战场,咱们接着追!” “是!” …… 最后左路的施琅部,就有点让人哭笑不得了。 自进入牛心湾之后,他就摆出一副要登陆的模样。 正好,岸上的水师陆战队也摆好了车马炮,准备打一场防御战。 一时间,压力就给到了施琅。 他本想靠近,却慑于岸防炮,不敢前进一步;如果继续在牛心湾游弋,那他这个左路基本就废了,没在战局中起到任何的作用。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突然身边的一名海盗惊慌的开口道: “施大人,不好了。 湾口处出现了朝廷的水师大船。 咱们……咱们被包围了!” 第342章 荷兰舰队凑热闹 千古艰难唯一死。 施琅发现自己现在比死还难受! 此时,他的左路军被包围在了牛心湾,处境已是进退两难: 进一步,面临排枪扫射; 退一步,也得承受大炮轰击。 看着不断被击伤击沉的鸟船,施琅脸色铁青的对着左右吩咐道: “不能再这样了! 双帆居船呢,快升起风帆抵近敌舰。 咱们用火药炸出一条血路,然后尽快逃出去!” “是!” …… 陈懋修正全力部署战舰抢占有利阵型攻击,这时候了头来报: 对方的双帆居船正在转移人员。 他本能的就感觉这其中有诈。 继而,他用望远镜观察,发现海盗们正在将帆船上的所有辎重扔下海,然后升帆全力向己方舰队抵近。 “舰长,对方这是要干什么? 难道是将帆船当成关船来用,想要撞击我们? 可他们的船头平整,并没有尖体呀!” 陈懋修皱起眉头道: “我也不清楚。 传令下去,攻击对方的双帆居船,千万不要让它们靠近!” “是!” 很快,陈懋修就知道了海盗们的毒计。 当火炮攻击帆船后,很快就有了战果。 只见一枚炮弹击中船板,一声巨响之后,帆船上空竟然乱云横飞,就连三里之外都隐约可见。 继而,一团大而黑的蘑菇云像柱子般升腾而起;只刹那间,那艘不幸被击中的帆船就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而帆船上寥寥数名海盗,在大爆炸的一瞬间就被肢解,血肉像雨点般向四周散落。 见到天昏地暗、火光飞集的这一幕,陈懋修和他手下的士卒都惊呆了! “我滴个乖乖! 舰长,咱们是不是炸到了龙宫。 龙王爷这是发怒了,所以才干碎了那艘帆船?!” 陈懋修立马沉着脸道: “那帆船上的是炸药! 海盗是想抵近后与我们同归于尽! 下令,将所有的帆船全部击沉;绝不允许它们靠近!” 陈懋修也没了俘虏对方的心思。 他没想到,海盗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一时间,水师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对付帆船上。 很快,这些帆船就像是烟花一般,被一一点名。 帆船上的海盗也不真是悍不畏死。 他们本准备在抵近后点燃延迟引信,而后借助帆船牵引的小船离开。 当他们看到同伴们被炸得满天都是,又怎能不怕! 这时候,他们再顾不得其他,立马弃船驾小舟逃走。 牛心湾的风向因四周岛屿所阻,旋风较多;加之,海水进出口较狭窄,内部形成了很多流向复杂的洋流。 当双帆居船没了人员操控后,很多都停在湾内打转;甚至有部分帆船改变了方向,朝着施琅的鸟船行了过去。 陈懋修怎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立马命令所有的舰炮继续对准帆船轰击。 此时,岸上的陆战队虽然没有装备十二磅的大炮,但陆军装备的六磅炮还有十六门。 一时间,施琅的舰队被陆战队的火炮呼了一顿后,又被海上的舰炮接着呼; 加之,随意穿插在鸟船周围的双帆居船就像炸弹般,时不时的表演一把原地起爆,带累了整个左路舰队。 海战打了半个时辰后,施琅终于顶不住了,连忙命令剩下的鸟船全部降下风帆,向水师投降! 就这样,郑氏和朝廷水师的三番战,再次以他们惨败收场。 此战中,施琅的左路军全军覆没,他本人也被俘; 郑芝豹的中路军被岸防炮一顿骑脸输出后,也是损失惨重; 唯有郑鸿逵见势不妙,及时断尾求生,才带着大部逃了出去。 …… 娘妈宫。 得此大胜,支舰队上下都是喜笑颜开。 罗立如对着陈懋修建言道: “郑氏的残部应该是回了八罩岛。 咱们要不要追过去,将他们给全歼了?” 陈懋修有些迟疑的道: “监国的意思,郑氏还有其他的用处。 如果我们将它给打残了,是不是和监国的初衷相悖?” 罗立如一听,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他是一个追求进步的人,早就想转正了。 另一方面,几天前的那场海战,海盗的一发流弹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还想着报仇呢! 不过,罗立如毕竟拎得清,忙问道: “士勋兄,那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今天的战报,咱们赶紧报回去。 另外,岸防炮的威力惊人。 澎湖一带作为我等收复台湾的前哨基地,防御不可轻忽……” 正在两人商议的时候,一名作战参谋突然来报: “报告两位舰长: 我们的哨船在东北角约二十里的地方,发现了一支舰队。 看对方的船型,应该是荷兰人的盖伦船,一共有十二艘。 这支舰队正向咱们这边驶来!” 罗立如闻言,立马来了精神: “没想到荷兰人也来凑热闹! 士勋兄,你怎么说?” 陈懋修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点了点头道: “咱们窝在这里,不就是要和荷夷好好打一场嘛。 我估计,这是咱们之前的铁锁横江计策起了作用。 咱们已经陆陆续续劫掠了荷兰人的三批商船,收缴的黄金都有几十万两。 荷兰人估计是真心急了,所以才会派出这支舰队!” “这些番鬼还真的不容小觑。 听监国说过: 咱们大明用的主要是银子和铜钱,所以银价贵;金银兑换比是一两黄金换五两白银。 可倭国和南洋黄金稀缺,金价要比咱大明高得多;那里一两黄金可以换大约十两白银。 番鬼就是将倭国和南洋的白银运到咱大明换黄金;然后转头再用黄金到倭国、南洋继续换白银。 这里外里的,他们可是赚了不少!” 陈懋修一脸肃然的道: “在咱大明的周围,就不允许有这种只会套利的奸商。 所以,监国才一再要求将倭国、朝鲜和南洋都划归到大明的版图上来。 到了那时,日月照耀下皆大明疆土;所有地方都是‘度同制、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 番鬼如果还想耍小聪明,可就没了操作空间了!” 罗立如闻言,愤愤不平的道: “西夷人整天想着不劳而获,就是缺少了我天朝儒家思想的教育。 要我看,咱们应该将西夷也纳入大明版图,让我大明真正成为日不落帝国!” 陈懋修笑意吟吟的道: “罗贤弟勇气可嘉。 你有没有兴趣,从菏夷的这十几艘盖伦船入手,为我大明和监国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 “固所愿,不敢请尔! 士勋兄,你就瞧好了吧!” 第343章 追击哨船 这支荷兰舰队,是由揆一·费里第里率领的。 揆一本是瑞典人,那里盛产北欧海盗。 他为了谋生路,很早就跑去荷属东印度公司任职。 这个人的高光时刻是未来会被任命为荷兰驻台湾的第十二任(末任)行政长官。 不过,随着历史进入岔道口,他的人生和命运也将改变! …… 最近,荷属东印度公司旗下的商船在靠近澎湖列岛附近,先后三次被劫掠,损失惨重。 设在巴达维亚的临时董事会商议后,认为这很可能是郑芝龙对荷兰抢夺大员岛的回应和报复。 最后,巴达维亚方面下达了命令: 任命揆一·费里第里为荷兰舰队的舰长,带领一支以十二艘盖伦船为主力舰的联合舰队前往澎湖列岛,教训一下郑芝龙! 不过,那些在巴达维亚晒日光浴的董事股东们,可能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 他们的商船是明朝水师下的手,郑一官只是背了黑锅而已! …… 此时,旗舰上的大副普特曼斯中校一脸肃然的道: “尊敬的舰长,我们是否派人去跟郑一官谈判。 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他能主动归还公司的黄金,并赔偿损失,咱们也没必要跟这群海盗硬碰硬。 要知道,这位不太虔诚的天主教徒手下,可是集结了好几万的海盗! 天啦! 我们伟大的荷兰在海外的驻军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他的零头多。 如果要杀光这些黄皮猴子,咱们肯定也得蒙受不小的损失。 为了公司股东的利益,咱们应该以最小的代价来达成目的。 要知道,我的女仆可是花费了半生的积蓄购买了公司的股票。 如果这次损失过大,那可怜的安娜就得继续去红灯区兼职了!” 揆一·费里第里闻言,坚定的摇了摇头道: “不行! 这一次,我们一定不能轻饶了郑一官! 要知道,巴达维亚给到我的命令,是不惜代价让这个海盗头子明白一个道理: 全世界的大海,都是我们伟大荷兰的后花园;海上的利益,得由伟大的荷属东印度公司来切分。”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战舰的桅杆,一脸骄傲的道: “咱们的盖伦船,可不是那些海盗船可以媲美的。 如果郑一官不投降,我会将他的船全部击沉,将他手下的那些海盗送到海底去喂鱼!” 普特斯曼中校一直很欣赏揆一舰长的这种自信。 既然他已经得到了巴达维亚总督府的命令和授权,自己也没必要再劝说什么了。 在普特斯曼看来,这次舰队带来的十二条盖伦船,在远东的确是独一档的存在。 大明那些落后的小船在荷兰的无敌舰队面前,只是绅士帽子上不小心沾染的羽毛,只要掸一掸就可以轻松除去。 一旁的二副范佩西却皱起眉头开口道: “尊敬的舰长、中校阁下: 大员岛的俘虏口中,可是言之凿凿说: 对岸大明朝廷已经建造出了超过八百料的大船;并且,他们的火炮技术似乎也没与世界主流脱节。 郑一官除了是海盗外,还是大明的贵族,肯定会接触到这种战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咱们最好还是小心应对为妙!” 他的话没说完,就引来了揆一和普特曼斯的嘲笑。 揆一笑意吟吟的道: “哈哈,我可爱的范佩西,你不觉得你的话过于魔幻了嘛! 这就相当于你告诉别人: 耶稣不是卑劣的犹太人所杀一样荒谬! 那些落后的大明船只,在伟大的荷兰舰队面前,无异于蚍蜉撼树。” 一旁的普特斯曼也嗤笑道: “明人应该是从葡萄牙人手中购买了少量的战舰和火炮。 这些该死的拉丁佬,只要有人出的起价,他们连灵魂都可以卖给撒旦! 不过,即便是那样,他们又能奈我何! 我们堂堂的海上马车夫,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连没落的葡萄牙还不如的蒙昧政权嘛。 要知道,咱们船上可是带来了800人的登陆部队,以及足以应付好几场低烈度海战的弹药! 我宣布,这个澎湖列岛从此之后就属于光荣的荷属东印度公司了!” “可是,大员岛的俘虏……” “不用再提那些黄皮猴子了。 他们这些侏儒能有什么见识! 恐怕他们见到我们的盖伦船,还以为埃及金字塔在海上泡澡和度假呢。 哈哈哈……” 说完这一句,揆一还打了个哈哈,像是自以为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般。 不过很快,他的脖子就像是被捏住一般,笑声也戛然而止。 此时,他瞪大着眼睛,仿佛见到了撒旦一般。 他可以向上帝发誓: 此时他的震惊程度,绝对可以排在一生中的前三: 可能唯有吝啬小气的董事会绅士们集体宣布给他加薪,亦或者在教堂礼拜时见了鬼,才能让他更惊讶吧! “欧买噶,我的上帝! 你们快看看,对面的是什么船!” 顺着揆一手指的方向,一艘大明水师的哨船正以十二节左右的航速抵近观察;而后,它再折身玩了一个极限漂移后,立马掉头脱离接触! 揆一发誓: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灵活、迅捷的船! 普特斯曼也像见了鬼般,不可置信的道: “舰长,那……那是一艘帆船? 你确定那不是一只飞鱼在戏耍我们一番后,转身潇洒的游走了?!” 二副此时也处于震惊之中,喃喃细语道: “明人能造出如此迅捷的飞船,那大员岛俘虏口中的八百料大船也绝非子虚乌有。 先生们,咱们要做好打恶战的准备!” 此时,揆一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般,立马愤怒的下令道: “该死的黄皮猴子,竟然敢戏弄伟大的荷兰舰队! 立马打旗语,我要追上那艘该死的小家伙,打沉它!” “是!” …… 很快,荷兰人的舰队就以八节的速度,全速向西南方向进发,一路追踪水师的哨船而去。 但不管他们怎么追,却始终在身后吃灰。 要知道,这种哨船是飞剪船,航速可以达到惊人的十二节! 凭着速度优势,它很快就甩掉了荷兰人的舰队,掉头回去报信。 在回去的路上,这艘船又遇到了另一艘过来侦查的哨船。 双方通过旗语交流后,由前舰继续回去报信,后舰则全速抵近荷兰人的舰队,继续侦查。 第344章 追逃 在这片海域一共飘荡着十艘水师的哨船。 它们就这样交替掩护,接力完成着报信和侦查任务。 另一边的揆一不了解对方的详情,以为一直只有一艘快船在戏弄己方的舰队,心情自然很不爽! “真该死! 这些黄皮猴子竟然敢戏弄伟大的荷兰舰队。 传令下去: 今天一定要抓活的。 我要让那些海盗明白,得罪一个真正贵族的代价!” 直到现在,揆一还认为自己的对手是郑一官。 他身旁的普特斯曼也义愤填膺的道: “不错! 这是对我们的挑衅,是对伟大荷兰的挑衅! 舰长,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一旁的二副却忧心忡忡的道: “两位阁下: 除了愤怒外,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 这艘船反反复复的上门挑衅,很可能是对方诱敌深入的计策。 咱们如果不管不顾的继续追击,有可能陷入对方的包围。 《孙子兵法》说过……” 揆一立马打断他,瞪着眼开口道: “我的二副先生,我知道你有一半的华人血统。 但你要清楚,你的父辈将优秀的欧罗巴种子撒在了海外,生根发芽、结出果实。 如今,你已是尊贵的荷兰绅士,而不是猥琐奸诈的远东贱民! 我知道,华人中有一本蛊惑人心的邪书,叫做《孙子兵法》。 但我亲爱的二副先生,你要明白一个道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现在,请收起你的小聪明吧!” “……” …… 另一边,水师哨船不停的将荷兰舰队的消息传了回来。 当罗立如带着舰队北上的时候,双方已经相隔不足三十里! 这次他带过来的,有十艘八百料的秦级战舰,以及二十艘五百料的汉级战舰。 这两种战舰上面都有十八门火炮;区别仅在于: 秦级有四门十二磅的火炮;而汉级少了两门这种大口径的火炮,却多了两门八磅的火炮。 除此之外,舰队还带了一千两百名的陆战队队员。 可以说,这支分舰队绝对称得上武德充沛! …… 向北行了十里左右,罗立如根据哨船的指示,终于见到了荷兰人的舰队。 几乎在同时,揆一也看见了远处密密麻麻的风帆。 他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绝对不是郑氏的那种鸟船和乌尾船; 这是正儿八经的战舰,和自己座下的盖伦船一样的海上大杀器! “该死!可恶的拉丁佬! 只要出的起钱,他们连灵魂都敢卖!” 揆一不禁骂出了声。 要知道,对面战舰的大小,即便在欧罗巴也不算小船了。 他再用手指加脚趾数了数,发现不仅手指不够用,就连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一旁的普特斯曼也早没了之前的志得意满,惊慌失措的道: “舰长阁下,我们得收回刚刚的话。 我个人的意见,如果郑一官不反对谈判,咱们还是不要擅动刀兵的好!” 揆一脑中闪过无数的心思: 迎战? 三十对十二,优势绝对不在我! 转进? 他目测了下,对方的战舰速度绝对在十节以上;而自己的盖伦船全速行驶,速度也达不到八节! 他用遗传自北欧海盗的大脑计算了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们估计跑都跑不掉;两个时辰内,他们绝对会被追上! 揆一又皱起眉头扫了其他船上的动静,并不理会一旁喋喋不休的普特斯曼。 很快,其他盖伦船上都发来了旗语,纷纷在询问舰长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其中,建议跑路的有八艘,占了三分之二。 看来,其他人都不是傻子,知道硬刚下去绝对会完蛋! “普特斯曼,赶紧打旗语,咱们先掉头脱离接触。 该死! 这个情况得赶紧告知巴达维亚方面。 否则,下一次咱们再来这片海域,就需要那些黄皮猴子批准了!” …… 另一边,看着荷兰人的舰队想跑,罗立如嘿嘿冷笑道: “能不能当上第二支舰队的舰长,就靠你们这些番鬼了。 现在想跑,不嫌太晚了嘛! 通知哨船分队,上去缠住他们!” “是!” 揆一刚刚指挥舰队完成掉头,就看到十艘哨船已经分两翼,包抄了过来。 而且,这些航速极快、体型苗条的帆船,竟然还在高速行驶中,朝他们开炮射击。 只听到轰的一声,一枚八磅的开花弹在舰队不足二百米的地方爆炸,激起了数米的水柱。 “该死!” 揆一抬眼望去,只见两翼杀出来十条飞剪船。 那枚炮弹正是从哨船上发射的。 “舰长,我们是否要还击?” 揆一目测了下双方的距离,开口道: “这个距离发射炮弹,绝对是一种浪费……”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又有炮弹飞了过来,竟然直接越过了揆一的旗舰,在他的身前爆炸开来。 揆一只觉得心在不停下沉! 己方的舰队竟然已经进入了对方的射程! 该死! 郑一官这是给幸运女神当了面首,所以才在他那里盗取了只能用神迹来解释的火炮技术嘛?! …… 另一边,身处左翼的哨船小队长看到两轮齐射都没有取得任何的战果,也是很无奈。 身处海上,舰炮命中率就是如此的感人: 这确实是三分靠技术,七分靠经验,剩下的九十分全靠老天爷! 如果靠着两轮齐射就能有所斩获,那确实是祖坟冒青烟了! “队长,咱们现在怎么办?” “射击不能停! 既然已经进入了射程,那咱们就尽力缠住对手。 向其他哨船下令: 继续全力开火!” …… 其实,虽然哨船两轮打击全部落空,但还是让揆一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已经没了其他妄想,只一门心思的想着逃出去。 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 只要他再拖过两个时辰,等天黑了就是胜利! “该死! 巴达维亚对郑一官的判断,都是错的。 他们的船比我们的快,他们的火炮比我们的射程远…… 这绝对不是葡萄牙的技术。 要不然,他们早就统治了欧罗巴! 我们该庆幸,这里离欧罗巴太远。 不然,这将又是一次黄祸!” 普特斯曼幽幽一叹: “舰长,既然我们都能来南中国海,他们就没可能来地中海嘛。 要知道,当年的蒙古人在陆上都能打到欧罗巴!” “……” 第345章 揆一的落幕 揆一听了普特斯曼的提示,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 是呀! 郑一官有了如此威力的战舰,至今还没有向外扩张,只说明作为一个海盗,他对外面的世界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对自己信心不足。 一旦他发现: 自己已经成为世界上实力最强的列强后,素有海上马车夫的荷兰肯定保不住自己的地位。 到了那时候,不要说保住台湾了,连远在南洋的巴达维亚,甚至是荷兰本土,都有可能被这个海盗头子拿下! 想到这里,他再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对着旗舰上的水手大喊大叫道: “打旗语,告诉其他所有的战舰: 除了武器、人员和必要的生活物资外,将所有的辎重都丢进大海。 我们绝对不能跟郑一官打一场一边倒的遭遇战。 如果他发现伟大的荷兰舰队只是外强中干的玩具,这位伪教徒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我们丢进大海喂鱼!” “是!” 别的盖伦船得到命令后虽不解,但还是将一切不必要的东西都丢进大海,全速跟着旗舰尼德兰号逃回热兰遮。 只是,即便荷兰舰队已经扔下了不少的辎重,但船速也只是勉强提升到九节左右。 这个速度,不管是水师的哨船还是秦汉两级的主力战舰,都能轻松超越。 所以,荷兰舰队虽然狼奔豕突,大明水师却一直闲庭信步。 即便如此,双方的距离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且坚定的拉近! “轰隆隆!” 等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水师主力舰炮的射程后,秦汉两级的战舰也开始加入战斗! 很快,主力舰队的十二磅主炮就打出了近失弹。 揆一见到对方炮弹像是雨点一般的砸向己方船队,已是心急如焚。 如果不是怕被董事会追责,他都想将八百名陆战队给丢下大海。 此时,他还在拼命的下令逃命。 同时,他也让盖伦船的水手们推出舰炮,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就这样,在哨船的不断骚扰下,荷兰舰队的速度受到了极大影响,双方舰队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一刻钟后,期待已久的命中出现了。 一发十二磅的开花弹击中了揆一的旗舰。 威力巨大的炮弹爆炸后,立马掀飞了好几块船板;他的大副普特斯曼躲闪不及,立马被飞起的一块木屑击中,重重的砸在脑袋上。 当有人想上前救援的时候,普特斯曼的脑袋已经以诡异的角度耷拉在脖子上。 显然,这一下重击,已经打断了他的脖子。 看着他一张一翕的嘴和喷涌而出的鲜血,揆一知道自己的这位同伴肯定救不活了。 此外,旗舰上还有好几个倒霉蛋被弹片和木屑击中,都在甲板上抱着受伤的部位惨叫不止。 看着身边的水手明显丧失了胆气,揆一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先生们,我们是伟大的荷兰人,是海上马车夫。 虽然对手的实力远超我们想象,但为了荣誉,也为了能活命,请先生们一定要振作起来!” 还不等水手们做出反应,又有三颗炮弹光顾了尼德兰号: 其中两枚在甲板上爆炸,又送走了十几个倒霉蛋;另一枚击中了船舷,在上面留下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大洞。 这几枚炮弹,算是彻底炸没了揆一的最后一点勇气。 跑!还得继续跑! “快,将所有的尸体都丢进大海。 咱们继续全速向热兰遮转进!” “舰长阁下,有些伤员似乎还可以抢救一下!” 二副实在看不下去了,忙开口劝说道。 此时的揆一,如同发怒的公狮般。 他双手提起二副的衣领,厉声道: “如果抢救他们,我们就没法逃命了! 你个杂种,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 海面上,罗立如和揆一继续在大海上上演着一出“他逃我追,他插翅难飞”的戏码。 双方的距离已经抵近到了一千五百米左右。 换句话说,此时舰炮的射程差距,已经被抵消了。 了头来到已经接近疯魔的揆一身边,小声提醒道: “舰长阁下: 敌舰追上来了。 同时,它们也进入了我方射程。” 揆一听到这个消息,再看到周围十二艘盖伦船多多少少都带上了伤,而等到天黑最少还有一个多时辰。 一番权衡后,他立马下令道: “开炮,还击!” 一旁的二副出于职责,不得不再次开口提醒道: “舰长阁下,现在双方的距离,是我方舰炮射程的极限。 如果在这时候射击,效果肯定不好。 即便我方舰队可以击中对方,那也取得不了什么战果。 阁下,我们是否等敌舰抵近一段距离后,再开炮还击!” “闭嘴,你个杂种! 即便没有战果,我们也不能这样一直被动挨打。 记住,我们现在是为了荣誉而战!” …… 这一边,罗立如见到对方不跑了,竟然还在抢占t字头,就知道对方是下定决心决战了。 他立马吩咐道: “让哨船绕过去,到前方堵住敌舰的退路。 接下来,就让我们用舰炮来说话吧!” “轰轰轰!” 一时间,火炮轰鸣声此起彼伏,海面上也是水柱四起。 但双方的命中率都无比的感人,无限接近于零。 当双方抵近至八百米附近的时候,命中率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开火!” 罗立如一声令下,秦、汉级战舰上所有的二百七十门各种口径的大炮次第向荷兰舰队射击。 这一次的效果很不错。 先后有三艘盖伦船被四发炮弹击中。 其中有三枚十二磅的重炮击中了对方的甲板,又带走了数十名倒霉鬼。 另一枚八磅的炮弹击中了揆一所在的旗舰尼德兰号。 不过,爆炸虽让船身颠簸了一下,但威力不足以穿透盖伦船坚硬的橡木船板。 罗立如在望远镜中见到如此场景,也颇为懊恼: 这要是一枚十二磅的炮弹,绝对能击沉敌舰! …… 舰队连续中弹,加剧了荷兰人的不安。 他们刚刚鼓起的些许勇气,又被灭了不少。 揆一看着远处夕阳已经西斜,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发现: 太阳西沉的速度,似乎永远赶不上自己舰队下沉的速度…… 第346章 瑟瑟发抖的旁观者 被前后夹击的荷兰舰队,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期间,还不停被水师的炮弹骑脸输出。 当双方距离接近五百米的时候,尼德兰号的缆绳不幸被击断,帆布也降了下来。 一时间,它的航速骤降。 罗立如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立马下令一轮齐射,彻底将荷兰舰队的旗舰给打停摆了。 顷刻间,挨了十数发炮弹的尼德兰号,人员死伤惨重,船身也开始倾斜。 此时,舰长揆一正一脸痛苦的抱着被炸断的大腿,大声对着二副下命令道: “快,升白旗,我们投降!” …… 这场海战从追击到迫使对手投降,一共打了三个多时辰。 期间,荷兰舰队的旗舰尼德兰号被击沉,其他十一艘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舰队一共被俘一千一百多人,其中包括八百名陆战队成员。 如此重大的胜利,自然也不缺观众。 …… 郑芝豹自惨败于水师之手后,就逃回了八罩岛。 为了警戒,他也派出了几艘双帆居船作为哨探,远远的盯着水师的一举一动。 当罗立如的舰队出发后,海盗还以为水师是要进攻八罩岛,吓得差点就跑路了。 罗立如虽发现了他们,却不以为意,继续朝着东北方向追击。 此时,郑氏的哨船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 有时候,无视既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伤害。 哨船上的海盗经过一番商量后,还是决定远远的坠在水师身后,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这一跟,就免费看到了一场精彩的海战。 奈何这些海盗没文化,只能用一句“卧槽”行天下了! 相信他们将海战的消息带回去后,一定能让郑氏上下大吃一惊! …… 除了郑氏之外,这场海战还有另一个意料之外的观众,那就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全权特使丘吉尔。 自1600年开始,英国就对印度进行殖民;为此,他们还专门成立了东印度公司。 不过,英国这根后世有名的搅屎棍,现在的情况可不怎么好: 虽然他们积极发展海军力量,但与拥有无敌舰队的西班牙以及素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相比,实力还有所不如。 这时候,他们就想将大陆政策移植到远东,在这里找一个有实力的盟友,双方联合将西班牙、葡萄牙和荷兰人的势力赶出西太平洋和印度洋,好独霸中东、远东的贸易。 一开始,英国考虑的是天竺。 奈何阿三却是扶不起的阿斗: 他们除了喜欢喝恒河水以及修仙外,对海上的利益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期间,倭国竟然主动找上门,提出愿意和英国人合作。 东印度公司经过商议后,决定还是对倭国进行一番考察。 如果它有资格充当打手,那东印度公司也不介意扶持其上位,来对付荷兰和西班牙! 最后,丘吉尔就被任命为全权大使,率领一支武装商船,准备造访倭国。 …… 丘吉尔曾看过一本书——《马可·波罗游记》。 在那本书里,作者用热情洋溢的语言,记述了一个叫做中国的地方,那里有着无穷无尽的财富、巨大的商业城市、四通八达的交通设施,以及华丽的宫殿建筑…… 丘吉尔虽对书的内容嗤之以鼻,但却不妨碍他对丝绸、茶叶、瓷器等的向往。 要知道,这些物品只要能拉回欧洲,就没有不挣钱的;那高达百分之三四百的暴利,足以令每一个冒险家甘愿将灵魂卖给撒旦。 所以,丘吉尔的商船在经过了马六甲之后,并没有如预期的直接去倭国,而是小小的转了一个弯,来到了传说中遍地是黄金的中国。 一路上,他也抓了一些海盗作为向导,零零碎碎知道了一些中国的情况: 现在中国的朝廷,名叫大明。 它正受到外族的袭扰,国内也是民不聊生,暴乱四起。 大明朝廷对大海的态度很保守,已经采取了二百多年的禁海政策…… …… 海盗的描述结合马可·波罗书中所述,丘吉尔正在给这个封建王朝画像: 这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封闭王朝,统治者愚昧无知、妄自尊大,已经开始与世界主流社会脱节…… 无疑,这样的王朝是没资格作为大英帝国的同盟或是附庸;但作为殖民地,却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丘吉尔就拿出鹅毛笔,开始给远在印度的董事和股东们写信: “尊敬的各位董事和亲爱的老板们: 作为公司的全权特使,我在前往倭国的途中,竟发现了一块比印度更大、更富庶的国度。 这个国家就像一只沉睡的雄狮般,只要我们不打搅她继续愚昧下去,就可以偷偷溜进她看守的后花园,随意采摘财富的果实! 上帝,这简直太棒了! 我已经等不及扶植倭国,将荷兰和西班牙的舰队赶走后,然后舒服的趴在这块膏腴地上不停的吮吸乳汁……” 正当丘吉尔歪歪想着美事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火炮声。 他赶紧停下笔,跑到甲板上问道: “先生们,出了什么事? 又是海盗来骚扰了?” 一旁的大副一脸肃然的道: “特使先生,情况可能比这还糟糕! 前方正在进行一场难得一见的海战。 一方正是荷兰人的舰队。 上次在争夺一批香料的时候,我们的舰队跟这种盖伦船进行过一场不太成功的较量。 当时,我们被击沉了三艘战舰。 荷兰人这次出动了十二艘盖伦船。其实力,应该与我们的海上主权号相当!” 丘吉尔一听对方实力如此出众,忙一脸严肃的问道: “大副先生,现在的战况如何?” “一边倒!” “谁这么倒霉,被荷兰人盯上了?” “特使先生,恐怕你是误会了。 我说的一边倒,是荷兰人正被揍得无力还手。 至于如此强大的对手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的船型,倒像是明朝使用的福船;但上面的风帆设计却无比的复杂和巧妙。 我想,它的航速一定惊人。 还有,他们的火炮技术也非常非常先进…… 我怀疑,这是明朝的主力战舰!” “明朝? 他们不是一群胆小的想搬来马车,将所有的港口都给堵上的野蛮人吗?” 大副不得不纠正道: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我们更像是一群门外的野蛮人。 并且,还是十分愚昧无知的那种!” “……” 第347章 旁观者 看完如此紧张刺激的一场海战后,丘吉尔连忙让水手们转向驶离。 他可不想被眼前这支强大的舰队误会,以为他们也是荷兰人的同伙;到时候被一勺烩了,他恐怕就得和荷兰人一起吟唱《铁窗泪》。 重新进入船舱后,丘吉尔立马将刚刚写的差不多的那封信撕毁,心中暗暗诅咒误导他的那名海盗: “狗屎! 如此强大的舰队,竟然被这些海盗们给无视了。 天啦! 差点因为我的失误而招惹了一个了不得的对手。 看来,得重新评估明朝这个东方大国了!” 想了半晌,他重新拿起纸笔,转而用近乎谄媚的语气写道: “尊敬的各位董事,作为东印度公司的全权特使,我有幸在神秘的东方大国这里,看到了一场令人终生难忘的海战……” …… “……各位绅士们,我敢对着上帝起誓,以下的内容虽然疯狂,但绝对真实: 骄傲的海上马车夫,竟然在远东吃了一场败仗;并且,他们的一支分舰队竟向对手投降了! 你们永远无法想象,荷兰人的对手有多么的强大: 明人的战舰设计精巧,风帆构造是我生平仅见。 可以说,他们战舰的设计水平与我们最先进的海上主权号相比,也不遑多让。 …… 还有他们的舰队规模,也是我无法想象的。 这一次对敌,荷兰人派出了十二艘的盖伦船;这是一支在地中海都可以横着走的力量。 而明朝竟然出动了超过五十艘的战舰;并且,他们的战舰明显已经考虑到了高低搭配: 既有速度极快的小型战舰用于与敌舰缠斗,以减缓对方的速度;也有超过八百料的大舰作为海战主力。 她们靠着比荷兰舰队更快的速度,完成了对敌包抄,最终达成了全歼对手的目的。 …… 不得不重点提一下明朝战舰的火炮。 他们的战舰可以在超过两千英尺的距离发射炮弹,其威力竟然可以击穿盖伦船的船舷。 要知道,荷兰人的这种战舰,其构造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船舷用的可是厚度达到了五英寸的橡木。 但在面对明朝的火炮时,其船舷仍然像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击穿。 …… 最后,明朝战舰的战术,也走在我们前面。 从海战来看,他们已经可以熟练的抢占t字头;这可是我们皇家海军学院还在研究和完善的课题! …… 综合以上四点,我觉得明朝的海军早晚会一统西太平洋,甚至是印度洋! 我强烈建议: 我们东印度公司应该主动去结交明朝,争取和对方成为合作伙伴。 即便我们彼此不能成为伙伴,也要避免与明朝发生任何的误判和冲突! 现在,我想得到公司董事会的重新授权,让我尝试着与明朝接触。 这个国家太神秘了,一切都需要我们去了解。 但我相信: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一个在欧罗巴举足轻重的合作伙伴,一定能为明朝的海外贸易带来更大的利益;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我们伟大的英格兰。 最后,祝我们大家好运!” 写完了这封信,丘吉尔只觉得热血沸腾。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他还是恨不能立刻将信送回印度,并尽快得到董事会的授权。 要知道,明朝这个实力超群又无比富庶的国家,实在是一个太理想的合作伙伴了。 同时,他在心中也慢慢摆正自己的位置: 也许从一开始,东印度公司是想培植一个远东的代理人和打手; 但见到明朝的实力后,他更愿意与之建立平等的伙伴关系;甚至于,如果明朝过于强势,他也可以在非根本的问题上进行妥协和让步! 只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公司董事会的最后通知。 他觉得只要那些董事不都是猪脑子,就应该知道怎么选! 但他还不知道一句话——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这句话适用于全世界尸位素餐的肉食者! …… 这个夜晚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荷兰舰队的舰长揆一。 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名战俘。 在那场海战的最后时刻,他的旗舰尼德兰号一共被击中了三十多发炮弹,整个船身都已是千疮百孔。 而他取得的战果,却微乎其微。 在这场力量悬殊的战争中,揆一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他不是没指挥过海战的菜鸟;像西班牙、葡萄牙、英格兰等等,这些对手他都遇到过,但他可以向上帝发誓: 能在500米的距离击穿五英寸橡木板的战舰,他还是首次遇到。 他怎么都没想到,刚刚丢失了大员岛的郑一官,竟然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 这既不科学,也不现实;但他就实实在在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此时,他根本就无法合上眼睛。 一旦合上,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海战的场景: 一发接着一发的炮弹命中自己的战舰,船身就像是一张纸般被肆意的撕扯;接着,四散的木屑就像死神手中的镰刀,收割者水手的性命;顷刻间,大海就被鲜血染红…… 最后,自己只能绝望的投降,耻辱的升起白旗! “嘶……” 此时,他的断腿又开始疼痛起来。 当他好不容易挨过这阵疼痛后,他又想起了投降后的场景。 当时,他在二副的搀扶下,交出了自己的佩剑。 他本想通过互报身份来确定打败自己的是谁。 结果,对方的指挥官仅仅只说了自己的姓名和职务,其他都是无可奉告。 该死的无可奉告! 最起码,你们也得告诉我们战俘今后的命运吧。 …… 就在他诅咒郑一官这个伪教徒的时候,他的二副回来了。 二副名叫范佩西。 他的父亲是一名荷兰破产的小贵族,出于躲债的目的来到了巴达维亚冒险。 在当地,他侮辱了自己的佣人——一名据传来自福建的疍民少女。 少女生下他后,不久就去世了。 他的父亲可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人,直接就将他丢给了当地的教堂。 范佩西对自己混血儿的身份很抗拒,但也学习了汉语。 这让他在投降后,得到了更多的优待! “舰长先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希望先听哪一个?” “……” 第348章 考验真爱的时候到了 “好消息是什么?” 揆一现在可没心情说笑,只想进入正题。 范佩西已经投靠了明朝水师,性命无忧,所以心情倒是颇为放松。 “揆一先生,打败荷兰舰队的并不是郑一官那个海盗;而是台湾对面的那个大陆政权,她叫大明! 罗舰长是大明水师中一支分舰队的指挥官。 换句话说,您并没有败在一个海盗之手。 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吗?” 揆一:“……”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 要知道,如果打败他的仅仅是明朝的一支分舰队,他实在无法想象,整支明朝海军的规模究竟得有多大! 想到这里,他就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我的二副先生,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好消息?! 那么坏消息又是什么?” “揆一先生,明朝对于敢侵略其领土、领海的国外势力,都视作冒犯了它的核心利益。 可想而知,战俘的命运肯定不会太好! 如今,阁下和其他战俘的生死全部操控于明军之手;更确切的说,是操控于明庭的实际掌控人——监国之手。 这个人是大明的话事人,是皇室公主的夫婿。 听说他非常强势。 阁下,你的生死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监国?难道是护国主? 二副先生,似乎你也成为了战俘,没必要这样幸灾乐祸吧?” 范佩西一脸骄傲的道: “很荣幸的告诉阁下: 由于本人会汉语、荷兰语、英语、西班牙语和少量的葡萄牙语,已经被罗舰长聘任为翻译官。” 揆一一脸羡慕嫉妒恨的盯着范佩西,幽幽的道: “看来,多学一门外语,关键时刻果然能救命。 其实,我也会英语、荷兰语、西班牙语和瑞典语! 你只不过多会了一门外语——汉语而已!” 范佩西一脸矜持的道: “阁下,你误会了。 我现在的母语是汉语。 忘记告诉你了: 我已经光荣的加入明军,成为大明治下的一名百姓!” “……” 揆一有些不屑的道: “那么,尊敬的明军翻译官阁下,你这次来见我这个战俘,又有什么要吩咐的?” 说实话,揆一虽然语气不好,但其中羡慕嫉妒的成分占了大半。 原因很简单: 这个时代的欧洲,到处盛行着雇佣兵;他们属于拿钱办事的润人,根本没有归属感。 虽然揆一口口声声的说着“我们伟大的荷兰”,但实际上,他却是一个瑞典人。 想让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家国概念,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范佩西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的父亲虽然是荷兰的一个落魄小贵族,但他自小就生活在巴达维亚。 他对荷兰的归属感,就和自己对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样——根本没什么认同感。 “罗指挥官的舰队,正在向大员进发。 为了不造成无谓的流血冲突,他希望你可以出面,劝降城里的守军!” 揆一闻言,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负责大员岛防务的是托马斯少校。 他可是一个非常重视贵族荣誉的人: 名誉、礼仪、谦卑、坚毅、忠诚、骄傲、虔诚……没有了这些信仰,那一定比杀了他还令人难受!” 范佩西很是不屑的道: “现在可不是中世纪,时代不需要一个唐·吉诃德式的滑稽人物了。 可能在直面生死时,托马斯会放下所有的虚伪面具! 要知道,他手下的士卒大部分都已随着阁下的投降,当了我大明的战俘。 现在,他手下应该只剩两百人了吧?” 揆一脸色一变,继而冷笑道: “为了活命,你连灵魂都敢卖。 这个事情我不会答应的。 我承认: 明朝的海军实力,确实首屈一指。 现在就是考验他们登陆攻坚战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在巴达维亚的时候,与托马斯少校的未婚妻维多利亚有一段不得不说的秘密。 对于我来说,他有没有骑士精神都不重要;没有他,才对我最重要!” 范佩西:“……” 他有些诧异的道: “揆一阁下,你是个狠人呀!” “彼此彼此!” …… 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揆一强忍着腿上的伤痛,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囫囵觉。 不过,第二天一早,他还是被枪炮声惊醒! 声音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就在揆一强撑着起身的时候,舱门再次被打开,范佩西像是一个狗腿翻译官般的将罗立如让了进来。 罗立如见到精神状态很不好的揆一,对着范佩西道: “范翻译,问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是!” 揆一实话实说道: “休息的不是很好;刚刚睡着,就被枪炮声吵醒。 对了,你们是不是已经占领了大员岛? 下一步,你们就该进攻热兰遮了吧?” 听了范佩西的翻译,罗立如一脸轻松的道: “你说的不错。 大员岛已经被拿下。 下一步,我们确实准备围困热兰遮。 那是一座孤城,加上一半的守军都被抽调到了大员,守备力量已经严重不足。 我想,那里的指挥官只要不是骑士小说看多了,一定会做出对士卒生命最负责的选择!” 揆一听罢,知道这位罗舰长虽打败了自己,但并没有志得意满,而是选择了最有效的方式对付热兰遮的守军。 此时,他手中可供谈判的筹码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相信阁下应该是一名绅士,不会以看到对手落魄为乐吧。 阁下此来的目的何在?” 罗立如自信的道: “你很明智的选择了投降,给我们减少了不少的麻烦。 所以,你也将受到最为人道的待遇。 我们会先治好你腿上的伤;接下来,你将会和其他俘虏一样,到台湾岛上垦荒。 只要你们表现的好,经过了五年的劳动改造后,你们是有可能被释放、重获自由的!” 揆一听到要让自己上岛垦荒,立马不淡定了。 他在战舰上才能发挥自己的最大价值;如果被丢到台湾岛上种地,那与黑奴又有何异! 姑且,岛上可是有着凶残的生番。 大肚番阿德狗之所以对荷兰人卑躬屈膝,那是因为荷属东印度公司一直很有边界感,没有在土着的势力范围内开荒种粮。 如果荷兰人背信弃义,那就真的要考验他们和大肚番是不是真爱了。 显然,揆一对荷兰人和当地土着的感情,很不看好! “尊敬的舰长阁下,我可以支付赎金! 请一定要放了我们!” 第349章 郑氏胆寒 听到揆一愿意支付赎金来重获自由,罗立如俟然一笑,心道: 一介番鬼,果然太过的不知情识趣! 你现在人都是我的,还有什么是我不可以支配的?! 加之,这些番鬼在驸马爷的计划中,可是非常重要的。 台湾岛的大肚番首领阿德狗不是甘愿当荷夷的一条狗嘛,正好放这些荷夷和土番凑在一起相爱相杀。 这般有趣的事情,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得到的。 想到这里,罗立如对着侍立在一旁的范佩西吩咐道: “告诉这个番鬼: 有关他未来的命运,不是我能左右的,需要向监国请示后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同时,监国做出了任何的决定,他都得无条件承受,其中就包括将他和其他俘虏全部处决!” 当然了,最后一句话肯定是吓揆一的。 荷兰俘虏可以死,却最好不是死在明军水师手中! …… 揆一听到这个消息后,果然脸色剧变,用七分软三分硬的语气开口道: “我抗议! 贵国的监国难道不能保障战俘的人身安全吗? 要知道,那可是野蛮人的行径!” 看着揆一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的跳脚,罗立如皱了皱眉,不耐烦的问范佩西: “这个番鬼在说些什么?” 范佩西赶紧将揆一的话添油加醋的翻译了出来。 听了对方的威胁之词,罗立如彻底被气乐了,嗤笑一声道: “范翻译,告诉他: 监国驸马早已经告知我们: 荷兰如果是以一个主权国家的名义侵占台湾,那已经触犯了我大明的核心利益,两国即刻处于交战状态。 从现在开始,我大明有权对所有的荷兰船队、殖民地甚至是本土进行无差别的攻击!” “不!你们不能这样! 我们代表的是荷属东印度公司,我只是一个公司的高级雇员! 我们的行为,不代表荷兰政府的态度!” 罗立如听罢,似笑非笑的道: “那就更好办了。 你们既然不代表荷兰,那就相当于雇佣军。 监国治下的海军,对雇佣军的政策是: 所有的敌对雇佣兵,都不享受战俘待遇!” 揆一:“……” 眼看这一条行不通,他赶紧换了另一条策略: “如果欧洲知道了你们这种野蛮的行径,一定不会继续与你们做贸易的!” 咦!欧洲就这样被你代表了?! 罗立如可是接受过驸马爷的培训,对欧罗巴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此时,他笑吟吟的道: “我虽不知道欧洲的大小,但肯定不止荷兰一个国家,也不止荷属东印度公司一家公司吧?! 我想,西班牙、葡萄牙、英国等等,如果知道我们帮他们剪除一个对手,他们一定乐见其成。 毕竟,海贸的蛋糕也就那么大。 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整个南洋自古以来就受我天朝文化的熏陶,很多都是天朝的藩属国。 你们在巴达维亚等地建立了殖民据点,是否请示过我们监国,有没有取得朱笔御批的审批意见?! 哼哼,看来你们荷兰人还是没被打痛。 我大明是时候去南洋宣扬一下天朝充沛的武德了! 范翻译,你告诉他: 他的优待被取消了,将跟随其他的战俘同一批次下船,去战俘营好好接受改造!” 揆一:“……” …… 荷兰人被赶下船做苦役的过程,自然无法令他们愉悦。 听说要被扔下船去修建码头和到岛上开垦土地,不少俘虏都开始起哄。 水师士卒们可不会惯着他们,立马上前用枪托教这些番鬼做人。 看着这群明军士卒用冰冷的眼神盯着自己,荷兰“绅士”们都明智的选择了从心! 揆一被押出来后,还不忘近距离观察明朝水师的战舰。 其实从吨位上来讲,它们比盖伦船还要小一号。 但是从性能上来讲,那就…… 看来,海战中大鱼吃小鱼的金科玉律要被颠覆了,现在讲究的是快鱼吃慢鱼! 看着被俘的盖伦船已经被拆除武器,变成了运输舰,揆一只觉得在明军优秀的战舰衬托下,那确实是它最合理的定位! 除了战舰外,他也仔细观察着明军的士卒。 此时,他们正在指挥着荷兰战俘和一些招募的民夫在扩建码头。 看着游弋在海面的五十多艘战舰,再看看郑氏修建的小码头,扩建工作确实必要。 这时候,明军的运输船开始向大员岛卸物资,这其中就有令揆一既害怕又特别想了解的火炮。 看着明军士卒用一套滑轮组合,就将一门近吨重的十二磅火炮卸下来,揆一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士卒明显比散漫的荷兰士卒强的太多了。 揆一最后看了一眼大员岛和身后的盖伦船。 也许,这一次失去后,荷属东印度公司将再也没可能重新夺回它们! …… 揆一在努力适应着自己的战俘生涯,郑芝豹却正努力避免自己成为战俘! 他派出去作为哨船的三艘双帆居船很快就逃了回来,报告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在击败了郑氏的舰队后,水师舰队还搂草打兔子,又将一支实力强劲的荷兰舰队给全歼了。 …… 这些年,郑氏和荷兰人打打停停,双方都对对方的实力非常忌惮。 令郑氏最为忌惮的,就是荷兰人的盖伦船。 这种船一般有4桅,前面两桅挂栏帆,后两桅挂三角帆。 它的长度超过十五丈,有数层统长甲板,尾楼很高。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郑氏的海盗往往未战就已心怯。 而且,船越大,往往意味着火炮越多。 荷兰人的盖伦船一般设置上百门口径不一的火炮;当然了,这些火炮中能算得上舰炮的,可能只有三十门左右。 但郑氏的鸟船与之相比,仍然相形见绌、不可同日而语! 一想到接战后,盖伦船仗着火炮优势,炮弹劈头盖脸向他们砸来,就让海盗感到不寒而栗。 但就是面对这样浑身是刺的大家伙,水师仍然能全歼他们。 试问: 郑芝豹等人又怎么可能不怕呢! 第350章 出口行业协会 将战俘驱赶到大员岛上劳动改造后,罗立如就带着舰队继续北上,准备实施围困热兰遮的作战计划。 此时的热兰遮,战舰被抽调一空,陆战队也被水师俘虏了一半,正是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 趁着兵力空虚,罗立如灵活的调整了作战计划: 首先,他对游弋在附近的荷兰商船进行攻击,逼迫他们统统投降。 继而,他放下带来的一个加强营的陆战队。 这些国防军抵岸后,立即在热兰遮城四周地势较高的地方安营扎寨,设置了军事据点,将荷兰人牢牢围困在孤城中。 守城的彼得上校一开始也试探性的进行了炮击。 只是国防军的带队指挥官选择的据点都处于火炮射击的盲区,荷兰人的抵抗只能是做无用功。 在没有任何的援军和补给的情况下,在困守了一个月,彼得上校和手下经过商议后,决定亲自打着白旗向明军投降! …… 当彼得再次见到揆一的时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揆一阁下,咱们伟大的舰队真的败了?” 已经晒的跟个黑奴一般的揆一跛着脚走上前,麻木的道: “你们也不战而降了?” 彼得:“……” 听到揆一评价自己不战而降,彼得涨红着脸道: “阁下: 你要清楚我们的处境。 明军的态度很坚决,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 到了时间,等待我们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无条件投降! 身为一个骑士的后代,我自然想着继续坚守。 但内部物资已经不足,外面又没有援军。 如果我们拒不投降,我担心对方恼羞成怒之下,会在城破之后屠城。 所以,作为一个指挥官,我要对手下士卒的性命负责!” 作为明军狗腿子和翻译官的范佩西看着揆一眼神闪烁,就知道他们应该有什么私密话要讲。 他很贴心的道: “先生们,大明的水师是文明之师,最是善解人意。 罗舰长已经特殊照顾,可以给你们一刻钟的单独谈话时间。 你们如果有什么悄悄话,可以去战俘就餐的草棚子里说。” 揆一听罢,心情很是复杂的道: “多谢范翻译!” …… 等两人来到草棚后,彼得就迫不及待的问起揆一战败的原因。 揆一一脸绝望的道: “打不赢,根本打不赢! 明朝战舰装备的舰炮,数量与盖伦船相当,但其射程和威力根本难以想象!” 接下来,揆一就将海战的过程捡重点告知了彼得。 彼得听罢,也是一脸的绝望: “看来,荷兰在大明海域的利益,恐怕已经无法保障了!” 揆一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幽幽的道: “确实是这样。 如果我们不想被赶绝,唯有与明朝进行开诚布公的谈判;这样才有可能解决双方的矛盾和分歧。 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让还在巴达维亚享受阳光海滩的总督和其他董事老爷们知道,大明的真实情况! 我努力找这里的指挥官沟通过,但他给出的答案一直是需要等大明的那位监国大人回复。” “该死! 为什么那些官僚总是那么的优哉游哉呢! 对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重获自由?” “五年! 我们只有经历了五年的所谓劳动改造,才能重获自由! 不过,也有可能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我们一下子就可以得到解脱!” “阁下是什么意思?” 揆一盯着远处的密林,幽幽的道: “这两天,战俘营中已经有人被杀了!” 彼得听罢,悚然一惊: “明军还屠杀俘虏? 该死,他们真是野蛮人!” 揆一摇了摇头道: “不是明军杀死的,而是大肚番的阿德狗! 另外,我提醒阁下一句; 在这些明军看来,我们这些来自大西洋的番鬼,才是门外不受欢迎的野蛮人! 当然了,你带了金币来做买卖,那又另当别论!” “……” 就在郑氏忙着回去劝说郑芝龙接受朝廷的条件,揆一和彼得这对难兄难弟接受劳动改造的时候,南京城却迎来了大明第一届丝绸出口暨行业协会成立大会。 王国梓自从决定收复台湾后,就一直想着规范出口贸易。 而丝绸,就是他的第一个抓手。 他的设想是: 第一步,就是成立行业协会。 而后,让进口丝绸的商人先向行业协会交一笔交易保证金。 只有缴纳了保证金后,他们才有资格在行业协会里有个小马扎,成为“座市商”。 买方充了“会员”后,第二步就开始大数据杀熟。 什么?! 英国绅士喜欢红色、蓝色;荷兰人喜欢橙色…… 哼哼,那好办了,你们只有用比市价高一两成的价格,才能买到心仪的丝绸。 第三步就是用户画像。 如果座市商的座驾是三层的盖伦船,那恭喜你,给你的丝绸将是皇家定制价,不提高个几倍的价格,行会都不好意思出货…… …… 当然了,以上种种设想,都要先将大明的丝绸商人捆绑到同一辆战车上,才好一致对外! 现在,朝廷已经有了这样的实力和底气! …… 十一月份,南京迎来了第一场雪。 但全国各地的丝绸商人却都热情高涨,肆意挥洒着汗水向常人坊里挤! 此时,“常人坊”的匾额旁,已经挂起了另一块牌子——丝绸行会! 今天,就是大明丝绸行会的成立大会。 这一次过来的商人有五十多位,他们都是全国各地重要的丝绸商。 什么?! 有人敢不来?! 那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这段时间,已经陆陆续续有海贸世家传回来消息: 福建的郑氏已经被朝廷的水师教做人;现在如果还想做海上生意,那就得重新拜码头。 要知道,江浙这一块的丝绸商,几乎占据了大明绝大部分的出口份额。 而他们如果想出口,那台湾的大员和福建的澎湖列岛,几乎是必经之路。 现在这里,可都是由朝廷的水师在驻守和管理。 你这时候不拜码头,不擎等着让丝绸烂在自己手中嘛。 当然了,你也可以走陆路去两广,然后再走海运。 但一方面,南方正在打仗,谁都怕有个山高水长的。 另一方面,商人也不傻,知道天下大势。 这时候跟南方的桂藩不清不楚的,早晚会被朝廷清算! 所以,不管这些绸缎商心里有多苦,他们都不得不腆着笑脸来参会。 嗯,主打的就是一个忍辱负重! 第351章 大明真理报 费兵睿是来自四川新都的费家代表,二十岁出头,刚刚考中了秀才。 新都费氏也算是四川的一个百年大家族。 不过,他只是费氏的一个旁支子弟,并且家中还有一个十二岁就中了秀才的弟弟以及长年卧床的寡母和尚在总角之龄的两个妹妹。 这一大家子,都需要他来供养。 没奈何,他只能放弃继续举业,从家主那里谋了份差事,开始支应门庭。 当然了,这次江浙等地来的都是各家的家主或是头面人物,新都费氏只派了他过来,显然没有给予这个丝绸行会足够的重视。 这也不难理解: 一方面,蜀锦虽然名声很大,但是外销的毕竟有限。 费氏没有迫切的出口需求。 他们之所以派人过来,只是因为国防军第一师已经进川,深怕不派代表会得罪了倡议此事的麒麟商社。 要知道,这个商社背后站着的,可是监国驸马! 所以,最终他们还是派了人过来。 另一方面,费氏作为百年的大家族,对监国驸马正在推行的商税制度非常抵触,其家主费彬已经因多交税而气病卧床。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不会派什么重要的人员来参会。 费兵睿在出发来南京前,家主费彬就对他千叮呤万嘱咐: 针对这次成立的丝绸行会,费氏不表态、不承诺,最重要的是不交钱;主打的就是一个被迫营业、随波逐流。 在费彬以及费家族老看来: 监国驸马这样强征商税,只会让全天下的士绅和商贾离心离德;他这样的人,是风光不了多久的! 但费兵睿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已经开始开眼看世界,自然知道监国驸马爷是一个怎样的人。 家主这样的短见,绝非费氏之福。 接下来,一路上的耳濡目染,也在一步步证实他的猜测。 就在昨天,他结交了两个来自广东的行商,从他们口中得知: 桂藩在两广等地确实不收商税;但先帝时就加派的三饷仍然在施行,只是换了一个“靖难饷”的名目罢了。 而且,虽然两广不收商税,但各种差办、征调、徭役等,已经搞得商贾和生民苦不堪言。 这还不算,所谓的靖难军也在重要的城镇、水路关隘设卡征税,商贾的税负甚至更重! 而监国治下就好多了,最起码已经取消了三饷加派以及其他的苛捐杂税! 那两名商贾甚至有意举家迁移来南京或是汉阳。 费兵睿暗暗将这些都记下,心道: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呀! …… 在等待大会召开的时候,费兵睿看见一个报童正在兜售报纸,便花了五个铜子买了一份。 《大明真理报》是随着国防军第一师移镇成都后,同步进入四川的。 作为一个青年,他对新事物接受能力较强,已经成为这份报纸的忠实读者之一。 报纸的内容分为四版,每版内容各有特色,被一些文人戏称为: 第一版,大明监国驸马日理万机,确实很忙; 第二版,地方叛乱政权和关外的鞑子,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第三版,大明的文艺发展,呈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态势; 第四版,本地又有哪些新商家即将开业…… 他翻开了报纸,查看起第一版的内容。 第一版头条说的是水师打击荷夷侵略的事宜: 在琉球尚氏的请求下,朝廷水师已经进入台湾,赶走了荷兰人;下一步,将是对台湾岛进行大开发,以及继续东进,解救被倭国侵略的琉球…… 费兵睿毕竟是秀才,还是知道琉球和台湾岛“小琉球”的区别。 监国竟然用尚氏递交国书的名义,收复台湾,这可真是挂羊头卖狗肉。 不过,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呢! 第一版剩下的内容,就是湖广、安徽、河南以及南直隶的黄册和鱼鳞册的编制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下一步,将是在北直隶、山东、山西和四川继续推进这项工作。 并且,在这篇文章的编者按部分,月关还提及,将在适当的时机全面取消人头税! 这又是一个大新闻! 《真理报》发行了好几个月,有些公开的秘密在有心人的传播下,该知道的都已知晓: 就比如,如今的监国驸马爷就喜欢以不同的笔名,在这份报刊上发表意见。 像第一版最正规的时政要闻,他常常以真名“王国梓”来发文章。 像之前的《论土地兼并》、《论君权和相权》、《论文武矛盾》等,都是他和另一个笔名“始终如一”的作者合着的。 坊间有种说法,这个“始终如一”就是那个在东林和阉党之间反复横跳的佞臣阮大铖,如今南京的吏部侍郎。 不得不说,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能被驸马爷改造成“始终如一”,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 在对要闻进行批示的时候,监国又喜欢用“月关”的名义发表编者按。 坊间也有种说法,这个“月关”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朕”字。 监国驸马用这个笔名,倒也实至名归! 费兵睿是个心细之人,看着这个取消人头税的编者按,心道: 哎!没有对比也就没有满足呀! 驸马爷的这项政策一出,不仅能减小对编制黄册工作的抵触,还能大大减轻生民的负担。 与之相比,还在对生民横征暴敛的桂藩,简直给他提鞋都不配! …… 接下来,他又扫了一眼第二版。 上面果然是关于国外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内容。 就比如: 荷夷被打败后,正在大员岛上进行劳动改造; 朱由榔加入西夷邪教后,被广东的儒生当面喷大粪; 蒙古草原遭遇天灾,牲畜冻死无数……等等,诸如此类。 费兵睿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又快速的翻到了第三版,看到狼友们的知心朋友“雨夜带刀不带伞”又出新作了,是一篇叫做《儒林外史》的小说。 当然了,坊间也有传言: 这个“雨夜带刀不带伞”也是监国驸马的众多笔名之一。 费兵睿是不信这个传言的: 驸马爷都那般忙了,又哪来的工夫写小说! 正在他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这位仁兄,能否将你的《真理报》借我看上一眼;我只想看最后一页。 这次出门有点晚了,没有买上! 哎,《真理报》在南京只发行五千份。 之前卖不出去,现在却是一报难求!” “……” 第352章 丝绸协会 费兵睿见对方衣着不俗,长得也顺眼,忙站起身抽出最后一张,笑吟吟递给对方: “兄台请了。” 对方接过报纸后,并没有立即查看自己关心的广告,而是对着费兵睿拱了拱手道: “在下两淮人士,沈家子弟沈梦溪。 看兄台关心时政大事,浑身上下又是这般素雅,定然是举业有成。 兄台又怎会参加商会活动?” 费兵睿:……这个问题好像应该是我问你吧;你们这些贩私盐的,什么时候也涉足丝绸行业了。 心中虽这般想,他还是起身还了一礼,开口道: “原来贤兄是两淮沈家的子弟,久仰久仰。 小弟来自巴蜀,是新都费氏子弟,字玉清。” “原来是新都费氏子弟,难怪在贤兄身上看到了出尘不染的气息。” 就这样,两人商业互吹了一番后序了齿,开始兄弟相称。 此时,费兵睿好奇的问道: “沈兄,小弟对《真理报》的第四版向来不怎么关注。 今见沈兄似乎对这些广告非常感兴趣,是否内藏玄机?” 沈梦溪主动接近他,自然带着目的。 此时,他也想震慑一下对方,遂没有藏私,悠悠开口道: “这第四版中,可是蕴藏着无限的商机。 贤弟你来看看这第一条: 常人坊接到水师的委托,拍卖俘获的荷夷盖伦船。 如果是有志想要拓展海外渠道的商贾,这岂不是最好的途径!” 听沈梦溪如此郑重其事,费兵睿果然看到了一条寄卖讯息: “武装商船六艘,船况九成新,使用痕迹不明显,仅在荷兰人投降时拉断了缰绳!” 费兵睿见罢,不由得笑道: “原来是这一条呀。 刚刚小弟也扫了一眼,只以为朝廷这是在羞辱荷夷! 现在听贤兄这般一分说,这其中还真蕴藏着无限商机!” 沈梦溪幽幽一叹,开口道: “咱们的监国驸马,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下荷夷的脸面,专门占用宝贵的第四版版面呢。 你再看看这一条: 朝廷将以五年为期,出租在江淮的盐场。 话越少,事越大! 咱们大明的盐政恐怕要彻底变革了! 玉清贤弟,如果新都费氏对进入盐业感兴趣,不妨到时候也参加竞拍。” 费兵睿知道两淮沈家靠着私盐发家,还以为沈梦溪是在试探自己,连忙剖白道: “沈兄放心! 这一次家主安排小弟来南京,除了带耳朵和眼睛外,还要求小弟少说话、少承诺。 我费氏肯定不会贸然介入盐业!” 沈梦溪见他误会了,忙解释道: “玉清贤弟,你误会愚兄的意思了。 前番两淮盐商犯上作乱,我沈家及时迷途知返,算是立了尺寸之功,手中还保留着部分盐场的经营权。 但监国驸马有过批示: 大明的盐业不可能让一家独大。 所以,即便贤弟不介入盐场,我们沈氏还会有其他竞争者! 你想想,有人租了盐场,肯定会夜以继日的产盐;到了最后,大明的食盐质量只会越来越好,价格也会越来越低!” 听了沈梦溪的一番分析,费兵睿幽幽一叹,开口道: “对外开疆扩土,对内取消人头税;加之辅以各种惠民、惠商政策,这位监国的功绩堪比太祖! 说实话,小弟还真想见一见驸马爷! 哎,就怕监国看不上在下!” 沈梦溪听罢,眼中精光一闪: “贤弟不用妄自菲薄。 驸马爷既然如此重商,心中肯定是倾向我等的。 只是,如今天下商贾对驸马爷的商税政策颇多误解。 咱们如果能从这方面入手,不一定不能博个出身!” “沈兄的意思是……” 沈梦溪拿起手中的《真理报》,幽幽的道: “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 我等商贾如果能站在自身角度出发,说明商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那贤弟可以想想: 面对这样的首义之人,驸马爷明见万里,又怎会不愿拨冗见我等一见!” 费兵睿:“……” 他不是一个蠢笨之人。 联想到一开始这位沈兄因为自己手中的《真理报》而刻意结交,继而主动问起自己身份;听到自己中过秀才后,又以第四版作为切入口,和自己主动攀谈……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对方有意安排的! 不过,对方的分析确实有道理;而自己的所见所闻,也确实支撑了“收商税利国利民”的看法。 如果自己另辟蹊径,真的入了驸马爷的眼…… 想到这里,他的心顿时火热了起来! 他努力压抑下心中的激动,对着沈梦溪道: “沈兄,大义之所在,小弟义不容辞!” …… 沈梦溪见终于拉了一个可用之人入伙,心中也很是满意。 遥想当初他还在沈二手下做事,为了抗商税而组织罢市、罢课。 如今,时移世易,他又开始组织人积极的为朝廷征商税唱赞歌。 有时候想一想,沈梦溪都怀疑自己是否精分了。 很快,他又释然: 在一个强势的监国手下讨生活,当个顺民应该是最香的。 一切都是为了恰饭,不寒碜! …… 正在这时候,闹哄哄的常人坊突然安静了下来。 两个侍女将门帘子撩起,走出来一个浑身富贵的三十多岁汉子。 和此人打过交道的都知道,他正是监国驸马身边的大总管——黄月桂! 这个人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已经从一个失业的守城卒一跃成为整个大明商界的大鳄。 黄月桂介入丝绸这个行当的时间并不长,却凭借着资金和技术优势,已然成为行业内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 …… 此时,黄月桂向众人拱了拱手道: “感谢各位能拨冗莅临这次丝绸协会的成立大会。 这次大会,将由鄙人主持! 鄙人黄月桂,很多打过交道的朋友都认识我。 今天请各位过来,就是通知大家一个消息——大明丝绸协会成立了。 有人要问了,这个协会是协调什么的。 鄙人今天就来详细说说。 过去大家同番鬼做生意,都是你卖你的,我卖我的。 有些人为了抢生意,甚至故意压价,以本伤人。 这样很不好! 咱们跟番鬼做买卖,无非就是为了赚银子;这样相互拆台,最终得益的只会是外人。 有鉴于此,咱们需要坐下来,商量一个一致对外的措施,将丢失的定价权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 这就是这个协会的宗旨。 大家说,这个协会有没有必要成立?!” “有!” 可以说,黄月桂言之有物的开场白,就激起了所有人的骚动! 第353章 协会福利 这次来参会的丝绸商以江浙为主。 他们能来,大多也是被迫营业,主打的就是一个打不过就加入。 没想到,黄月桂一开场就给大家画了一个大饼。 这个大饼,听起来似乎还很不错的样子! 这时候,很多商人都忘了来之前暗暗告诫自己不发言、不承诺、不配合的初衷,纷纷开口询问了起来。 黄月桂看到会场气氛开始踊跃起来,知道今天的事已经成了一半。 …… 会场中,临时来凑热闹的沈梦溪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发现确实没有驸马爷的身影后,心中略略有些失望。 不过,他明白此来的目的,就是给台上的黄月桂当一回捧哏,免得对方在台上唱独角戏,弄得气氛过于尴尬。 不曾想,驸马爷手下的都是能人。 这位黄总管仅仅是抛出一个定价权,就敲开了所有来客的嘴。 此时,他又重新稳稳坐在椅子上,已没了当这个出头鸟的意思! 不过他不出口,身旁的费兵睿却率先开了口: “黄总管,学生这厢有礼了!” 黄月桂见有人带头开口,明显一愣,继而笑吟吟的道: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有什么要问的?” 费兵睿连道不敢: “黄总管,学生是新都费氏子弟,字玉清。 学生想问一下: 加入这个丝绸协会,具体有什么好处? 不加入进来,对以后的丝绸出口是否有影响? 还有,加入之后,如果违反了会规,又有什么惩罚? 能否请总管给学生释疑?” 黄月桂:“……” 看着对方浓眉大眼的样子,他疑心这是不是驸马爷提前找好的托儿! 此时,他又深深的看了费玉清一眼,将这个年轻的后生给记了下来。 “费先生的问题问的很好! 我们之前根据这半年来各个绸缎商纳税的情况排了座次。 在座的诸位能收到麒麟商社的请柬,说明大家都在五十强之列。 成立大会后,大家都会有一个协会理事的任职书,代表着理事的身份。” 费兵睿继续当他的捧哏,拱了拱手道: “总管: 这个理事身份,可有什么说道?” 费兵睿的问题,显然也是其他绸缎商所关心的。 众人都抬眼盯着黄月桂,希望他能解答。 黄月桂见会场气氛已经被拿捏,说话的节奏也起来了: “丝绸协会在朝廷上已经挂了号。 以后,朝廷会委派一位织造官员,来负责协会的日常运营。 具体到丝绸出口,那就一句话: 但凡我大明的丝绸以及丝织品出口,如果货主没有一个理事的身份,恐怕出不了长江口,也到不了大员和澎湖列岛。 各位可能要说了: 没有长江口,还有闽江口、珠江口; 没了理事身份,自己的出口生意还可以继续做! 鄙人今天就将话给撂下: 大明水师将不停在南洋巡视,所有非理事的丝绸出口,全部视作走私;不仅货物会被查没,从事走私贸易的人员也会被重罚!” 听到黄月桂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原本还优哉游哉的各位商贾彻底坐不住了。 因为这个爆料太重磅了。 当然了,丝绸也不一定要出口,在大明内部也不是没有销路;但与出口一比,国内的那点市场显然就不怎么香了! 有个张姓商人眼珠子一转,立马站起身问道: “总管大人,这个理事身份,是否可以继承和买卖?” 黄月桂悠悠的道: “这个等织造正式上任后,会出台具体的管理办法和细则。 各位只要知道一条: 你们手中的理事身份,绝对比一箱银子还值钱!” 张姓商人听罢,乐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小声的对着左右炫耀道: “哈哈,我能来,还是花了笔银子在罗家手中购买的请柬。 丝绸协会既然是监国驸马爷在背后站台,岂能让附骥者跟着吃亏。 要知道,驸马爷可是我大明的财神爷! 哈哈,罗大头有眼不识金镶玉,根本不知道这一纸请柬的分量,合该我老张发一注大财! 我买的时候,共花了三百金。 这次罗家要赎回去,没有十倍的价钱,想都别想! 哈哈,见了真佛就得拜;要不然,早晚都会吃亏!” 旁边的人听了他的话,也是既惊且喜的道: “我家老爷子也没想过来,还是我想见识下秦淮河……咳咳,还是想见见世面,这才颠颠的跑了过来。 没想到这一来,倒是给家里省下了三千金!” “……” 台上的黄月桂见台下众人都像是偷着母鸡的狐狸般弹冠相庆,脸上也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 他挥了挥手,开口道: “各位东主,请安静!” 黄月桂的话就像是指挥棒一般,场下立马安静了下来。 如果说一开始这些人三缄其口是因为被迫营业,只想带着耳朵不做出头鸟的话;那现在这般听话,是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利益。 财帛动人心! “协会对于理事的保护和支持,还远不止于此! 你们应该都知道咱们麒麟商社也有自己的纺织作坊,采用的都是新工艺和技术。 咱们的编制工艺,可以又快又好的对生丝进行编制,从而得到绸缎。 咱们的绣花工艺和印染工艺,在大明也是独一份的。 我宣布: 今天在座的理事,都有机会获得这些生产工艺!” 这话一出口,就像在沸油中滴了水般,现场立马炸锅了! 为什么麒麟商社刚刚涉足丝织业,就打得老牌的丝绸商一个措手不及? 那还不是因为产量和丝织品的质量嘛! 你能想象商社出品的丝绸,不仅光滑、柔软、有肌理,而且染的颜色更是品类繁复,色彩饱和、均匀和自然;再加上经过特殊的柔韧加工,使得手感更加的舒适…… 这样的精品,价格也只是略高于普通丝绸;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其他丝绸商都没法玩了! 这时候听说麒麟商社愿意放出技术,又有哪个丝绸商不心动! “总管,其他话都不说了! 我湖州朱氏愿意拿出一半的身价,来置换麒麟商社的技术。 湖州向来被称为‘丝绸之府’,我朱氏也一心支持监国,请驸马爷务必垂怜!” “朱友明,你难道想吃独食不成! 论在丝绸方面的地位,我浙江也不弱于你江苏!” “……” 第354章 上海港开发 楼下的会议还在进行着。 王国梓随意扫了一眼商户的反应后,就知道这次的事应该妥了。 这些丝绸商都不是傻子。 协会的成立,无形中抬高了丝绸出口的门槛,相应也减少了无序竞争的现状。 如果加入进来,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另一方面,王国梓也不担心技术外溢,会为自己培育一个未来的对手。 交易本身就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一方赢两次的交易,不叫双赢! 这些商人既然不惜拿出祖业来置换技术,肯定也明白“经不可轻传、亦不可空取”的道理。 另外,在价值链中,生产是一个环节,渠道又是另一个环节。 这些商贾想要出口,最终还是摆脱不了朝廷这个规则制定者。 最后,孵化这些商贾,也有王国梓自己的长远打算。 上次他在系统中获得了工业0.4版本的技术包,确实让他看到了大明进入现代文明的曙光。 但要充分发挥技术包的作用,还需有人才和技术方面的储备。 在如今的情形下,很多士绅和商贾都是赚了银子后就立马买田置产,然后继续躺在压榨佃户的舒适区中。 这是王国梓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他需要一个内卷的大明,需要培养出一个新的阶级,一个主动追求技术变革和思想解放的阶级,一个致力于打破自秦汉以来不停禁锢思想的阶级。 这个阶级要有对外的视野,不能仅仅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当这个阶级不停发展壮大后,像钱谦益之流早晚会被埋葬在故纸堆中! 大明需要开眼看世界! 那种只一心想着在秦淮河上勾栏听曲、关起门来过自己小日子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 …… 眼看着黄月桂已经游刃有余,王国梓便对着身边的孙不二吩咐道: “这里月桂应该可以处理了,回府吧!” 说罢,他就从后院下楼,从后门离开了。 回府后,他正遇到了上门禀事的阮大铖。 一见面,这位笔名“始终如一”的阉党中坚就笑意吟吟的道: “驸马爷,你交办的事情有眉目了。 自臣放出侯檠因诽谤驸马爷而被判了流放之刑后,侯家和其岳家就到处找关系,试图救出他。 但这事早已通天,又有哪位大臣会不识趣。 就在他们已心死之时,臣有放出风声,说驸马爷愿意网开一面。 侯家家主立马就找到了臣。 听说可以拿浦东的土地换取侯檠自由后,他们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侯家所占的土地,大约占了浦东一半;至于剩下的部分,臣已让华亭知县出面,全部以驸马府的名义买了下来!” 王国梓听罢,点了点头道: “干的不错! 这里面没什么强买强卖吧?” 阮大铖连忙陪笑道: “驸马爷,臣哪敢呀! 上海和华亭那一块的情形本就如此: 那里浦西还能看;正中是上海县衙,周围有儒学、督察院等官府衙门,稍稍靠北是城隍馆驿。 可以说,除了城隍庙为中心的豫园地块以外,整个浦西都比较荒凉。 与浦西相比,浦东那就更没法看了。 当侯家听说可以用浦东那块地换取侯檠的自由时,生怕给的地太小,连夜又花了三千两银子凑了八千亩地呢!” 王国梓听罢,有些愕然。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自洪武以来的禁海政策虽已名存实亡,但大明主要的对外贸易窗口还是大员岛和澎湖列岛。 上海还没开发出来,自然只是一块不毛之地。 如果能将浦东提前建设起来,那不仅仅是一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同时也是一种使命感。 当然,对于如何开发,他已经有了通盘的考虑: 首先,就是在浦东设立船舶司,作为大明的对外贸易窗口。 然后再放出开海的消息。 到了那时,肯定有无数的商贾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揣着金银向这边涌来。 有了这些民间资本的加入,一定可以加速浦东的开发。 想到这里,王国梓对着阮大铖笑吟吟的道: “圆海,我有意在浦东设置一个新区,修建上海港。 以后,江浙等地的丝绸,将不再运往大员岛,全部运到上海港。 如果西夷人想买丝绸,需要自行联系货船,亲自到上海港来交易。” 阮大铖并不清楚驸马爷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些,忙送上一个马屁道: “驸马爷明见万里。 有了朝廷的扶持,这里肯定炙手可热。 臣看用不了三五年,这里肯定能成为我大明的又一个苏杭!” 王国梓听罢,点了点头道: “你也这般想? 哈哈,一个新城的建设,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去替我督办。 你认为,谁去最合适?” 阮大铖:“……” 他眼珠子一转,立马推荐了一人: “驸马爷觉得徐尚书如何? 徐大人在天启二年就授工部营缮司主事,对督造之事颇为精通。 臣以为,督造新城一事非徐大人莫属。” 王国梓:……你这个老小子还真油滑;徐石麒这个吏部尚书下到地方后,你是不是就顺理成章接任吏部尚书?! 他直接将话挑明: “圆海,你也曾在工部任职。 与徐尚书相比,我更相信你的忠心和能力。 不知你可愿为我分忧?” 阮大铖:“……” 身为吏部侍郎,他现在身处舒适区,可不想下到地方。 而且,浦东只是一块不毛之地,很长时间都将是一块大工地。 估计他在工地上待几年后,驸马爷应该早忘了他。 此时,他强挤出一丝笑意,开口道: “驸马爷,臣……臣……” 王国梓直接打断道: “圆海,我知道你的心思,一直想干一番大事业。 我给你透个底吧: 这个上海港的建设,将是大明未来几年的重点工程之一。 你只要替我办好了此事,等徐尚书一致仕,他的位置肯定就是你的。 另外,你也别说我不照顾身边的老人: 浦东现在的地价是白菜价;但等港口建好了后,那里肯定寸土寸金。 你放心,我已经让曹化淳拟了一份名录,你们都榜上有名。 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一条街道叫功德林街,街上的旺铺都会分给你们!” 阮大铖:“……” 听到驸马爷如此安排,他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接下了这份差事! 希望这种君臣相携的感情不要转移,更不能消散! 驸马爷,只希望你留恋朝堂上那些妖艳贱货的时候,别忘了浦东的工地上,我这株野百合也要春天! 第355章 谈判基调 看着阮大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驸马府,王国梓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世上的人和事,真的无法尽善尽美。 像刘宗周、黄道周之流,道德上无可指摘;但却食古不化,不是一个可以沉下心做事的人。 而阮大铖,虽然颇具才干,笔杆子也硬;但是人品和道德上的瑕疵却是怎么都遮挡不住。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他也不是不可接受。 毕竟,他不是一个有道德洁癖的人。 但最近听到的一些风声,却让他怀疑是不是对阮大铖之流太过放纵了。 因为这家伙竟准备和马士英合作,利用京察之机,将朝中东林一系的人全部赶出去。 王国梓一开始用他,自然是想利用其阉党的身份来制衡东林。 可东林党随着张慎言的致仕、姜曰广的身死、解学龙身陷囹圄、钱牧斋的贬斥,他们已经彻底势微。 这时候完全将他们给打倒,也显得极不合时宜。 要知道: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王国梓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形。 所以,他才考虑是时候放阮大铖下工地受受磋磨,也借此警告他和其他人: 党争永远都要排在朝政之后! …… 就在王国梓考虑让谁来接任吏部侍郎的时候,已经升任右军都督的崔文荣上门求见,并带来了一个消息: “荷兰人提出交钱赎回自由?” 崔文荣将第一支舰队的战报奉上,开口解释道: “驸马爷,我也跟南京教堂里面的那些洋和尚了解过情况: 在欧洲,按照惯例,战俘是有权利赎回自己的。 揆一和托马斯这两个荷夷,都愿意出白银千两的价格将自己赎回去。” 王国梓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道: “揆一的舰队和托马斯的陆军不都是受雇于荷属东印度公司。 按照大明的规矩,他们属于雇佣军,不享受战俘待遇,也无权赎回自己!” 崔文荣听罢,忙道: “那职部马上就传令给陈懋修和罗立如,让他们拒绝荷兰人的谈判请求! 只是,职部有些担心,我们这样直接拒绝,会不会引起荷兰方面的不满。 如果他们对我大明挑起全面战争,又该怎么办?” 王国梓似笑非笑的道: “我的崔大都督,你真是多虑了! 在南中国海这一块,大明才是最大的列强,哪里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其实,荷兰在远东的实力并不强,就算他们的战舰和武装商船倾巢而出,也不可能取胜。 荷兰人只要不是将脑子寄存在鹿特丹,就目前的局势而言,他们肯定还会找我们和解! 你如果担心卷入旷日持久的海战,也可以吩咐陈懋修他们暂时吊着荷兰人。 嗯,你就这样回复: 如果荷兰人想赎人,所有的军官都是一万两黄金,士卒两千两。 只要巴达维亚方面付得起这笔赎金,可以将人带回去。 否则,所有的俘虏就老老实实在台湾岛上给我种五年的地吧!” “这样狮子大开口,对方肯定不会答应的。 我问的那洋和尚,他是一个西班牙人。 他可是说了,荷兰人非常吝啬!” 王国梓不以为意的道: “不答应正好,那就一直拖着他们。 你要知道,荷兰人的敌人可不止我们一个。 我得到的消息: 荷兰人已占据海贸三分之一的运输量,有个‘海上马车夫’的匪号。 但欧洲另一个崛起的国家——英国,它正准备推出一项法令——《航海条例》。 这个法令规定: 一切输入英国本土和殖民地的货物,必须由英国籍的船只来载运,或由实际产地的船只运到英国。 打个比方,以后中国的丝绸要出口到英国,只能由英国本国的船只来运输,或是由大明的船只来运。” 崔文荣有些不忿的道: “这个英国可真不是东西。 我大明暂时还没有哪支船队有这样的运输能力,这项法令不就是说只有英国的商船可以运输嘛!” 王国梓含笑点了点头道: “你说的不错。 这项法令对我大明的好处就如同镜花水月;但对其他国家的打击,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项法令一出,基本就堵死了其他有航运能力的国家插手英国航运生意的渠道。 而荷兰这个‘海上马车夫’,向来是以商船多、体积大、效率高、组织完善等闻名,借此成为了贸易中介国和商品集散中心。 可以说,英国这就是拿刀扎荷兰的肺管子! 荷兰能乐意嘛?! 所以说,在不远的将来,英荷之间必有一战! 等到他们狗咬狗的时候,才是我们下场的最佳时机。” 崔文荣听罢,有些迟疑的道: “驸马爷,那咱们进军琉球的计划,是否要做调整? 要知道,倭国可是荷夷重要的贸易国,而琉球正好是他们航线上的必经之地。 如果咱们出手占据了琉球,不是也在拿刀扎荷夷的肺管子嘛!” 王国梓听罢,颇不以为然的道: “英荷之间实力相当,那是相互扎肺管子。 如果我大明亲自下场,荷兰还敢扎刺,那咱们出刀捅的可就是他们的心脏了! 他们敢狗急跳墙,我会让他们永远都蹦跶不了! 你这就以右军都督府的名义告知陈懋修: 下一步咱们的重点,还是进军琉球,暂时不考虑南洋。 如果荷兰人想谈判,那就慢慢跟他们谈。 让他们留点心眼。 咱们跟荷兰人谈判的目的,不是为了跟他们讲和,而是摸清对方的底细。 至于谈判的条件,可以定的高高的,让对方无法接受。 同时,也命令陈懋修他们做好作战的准备! 先这样吧!” “是!” …… 荷兰人想着谈判的时候,郑氏也想着尽快解决与朝廷的冲突。 他们现在是真的怕了。 郑芝龙此时正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 “完了,一切都完了!” 四凤郑鸿逵也是一脸灰败: “郑人猎熊,未果;为苟全性命,顺从熊,被其辱。 次日,为雪耻,携更利器再猎,仍未果,依被辱。 数次之后,上山再猎时,熊苦笑曰: 汝打猎亦或卖身? 大兄,我们就像那个猎熊不成反被艹的猎人! 面对如此强敌,咱们打不过就……就加入! 咱们还是……还是投降吧!” “……” 第356章 罗祥的劫难 郑芝龙身体很诚实。 当郑芝豹带着残存的鸟船回了月港后,他就知道郑氏又败了! 而一旦事不可违,郑芝龙第一个想到了就是及时止损。 “快去请罗先生,我要向朝廷和监国请罪!” …… 身处郑宅的罗祥,却不知自己没等到郑芝龙的再次召见,差一点就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事情发生在八天前,正是罗祥来到郑府的第一天。 那段时间,郑家一直不太平。 当郑芝龙见郑森又一次彻夜不归后,彻底怒了,让管家将他叫到身边臭骂了一顿。 郑森原以为是自己私德有亏,所以才会有此一劫。 不曾想,这次挨骂竟跟施琅有关: 原来施琅带回了朝廷密使,郑芝龙本想找他一起过来议事,却半天不见他的人影。 所以,郑芝龙才会大怒! 郑森郁闷之下,却见从叔郑芝莞这时候突然登门造访。 他立马吩咐董氏去置办了一桌酒席,将郑芝莞给留了下来。 正好,郑芝莞也是带着目的过来的,也就没有推辞。 之后,郑森从郑芝莞的口中,终于知道了朝廷来使的目的: 让郑氏转而支持唐王! 郑森一听,可就不乐意了。 自己的想法是扶持鲁王这个傀儡,这样才能保障郑氏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听从了朝廷的命令转而支持唐王,那郑氏永远只能是附庸而已。 想到这里,他有些愤懑的道: “莞叔,你也认为我们只能依附朝廷?” 郑芝莞察言观色,幽幽的道: “那倒也不尽然,毕竟咱们的舰队已经出海找朝廷水师决战了。 不过,莞叔托大,说句你不爱听的: 像桂藩那种有钱有粮有人却一毛不拔的藩镇,以及像鲁藩、唐藩这样一没钱二没粮三没人的空心大老倌,可都不是什么好靠山。 一个搞不好,郑氏反而会被他们耗死。 以我对大兄的了解,如果这次决战胜了,那倒也罢了;如果咱们打不过朝廷的水师,大兄很有可能投降输诚!” 郑森听罢,不禁开口道: “父亲糊涂了! 俗话说:虎不可离山,鱼不可脱渊;离山则失威,脱渊则身死。 朝廷的那位监国,可是心狠手辣之辈。 郑氏投靠了他,只能仰人鼻息、苟延残喘!” 郑芝莞诧异的扫了郑森一眼,心想: 过去还真小觑了这个书呆子,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见识! 同时,他想起昨晚找上门的那位说客,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哎,可惜了! 这郑氏好好的基业,没想到……” 郑芝莞佯装惋惜的盯着郑森,幽幽开口道: “大兄这样做,也是没办法。 我们这一辈中,唯有大兄和你死去的二叔最是勇猛。 这些年郑氏与刘香、荷兰人和朝廷水师轮番作战,大兄早没了之前的雄心壮志。 你虽然读书有成,但却还无法给大兄分忧。 面对后继无人的局面,大兄也只能趁着郑氏手中还有筹码,努力促成和朝廷的谈判,也好为子孙后代谋条生路!” 郑森听罢,怒发冲冠,有些不忿的道: “那是父亲的想法,我可没答应!” 郑芝莞听罢,眼中精光一闪,肃然的道: “好! 听你这一句,就知道郑家后继有人了! 不过,你刚刚的话说给我听没用,你得让大兄、整个郑氏的人都看到你的态度! 这样,才能将已经溃散的人心重新聚拢起来!” 郑森听罢,压抑下激动的心情,开口请教道: “莞叔,我得如何表决心?” 郑芝莞指着郑家的家庙开口道: “首先,你得拿出弃文从武的态度来。 咱们毕竟以海立家;你若从文,手底下的老弟兄不一定认可你。 另外,你得拿出誓死扞卫郑氏独立的气势!” “……” 送走了郑芝莞后,郑森沉思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准备拿出儒衫到家庙的祖宗牌位前焚烧,以此表明弃文从武的决心。 另外,朝廷派过来的密使留不得。 他要在家庙前杀了他,以此表明郑氏誓死不屈的决心! 正当他抱着衣服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妻子董氏抱着孩子堵在门前,一脸肃然的问道: “夫君,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郑森身体才开过小差,此时一见董氏,心里难免有些发虚: “外面的事,你少打听! 服侍好翁姑、照顾好经儿,这些事才是你的本分!” 董氏却半步不让: “夫君,你今天要是出去了,就永远没机会回头了! 作为一个晚辈,妾身本不应该多舌。 但莞叔此人素来夸夸其谈,好大喜功,却无相应的才学胆识。 你万万不可听了他的蛊惑之词!” 郑森听罢,知道自己刚刚和郑芝莞的说辞都被董氏听了个一清二楚。 此时,他又羞又气,立马训斥道: “你们董家也是书香门第,竟然教出你这般听墙角的小人!” 董氏听罢,一脸决绝的道: “你我夫妻一体,一损俱损。 难道你就没听出来,莞叔这是在设计你嘛。 但凡你能明事理、识大体,妾身又怎么可能行此小人行径!” 眼见妻子如此看不上自己,郑森立马气急败坏,开口质问道: “你倒是说说莞叔如何害我。 不说清楚,我今天就送你回董家。 我们郑家不可能留一个长舌妇当未来的主母!” 董氏:“……” 这一刻,她的心彻底死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儿子,却因用力过猛,将孩子给吵醒。 她连忙唤来奶娘,让奶娘将郑经带下去后,才关起门对着郑森道: “家父教导妾身: 危急之时,最显人之本性; 困苦之处,最见人之忠节。 如今郑氏正值危急存亡之时,最能见人的真性情。 夫君可能不知道吧,莞叔今日在私邸见了一位来自南方的客商。 接下来,他就让心腹将十大箱财宝和几个爱妾送上了南下的船……” “慢着!” 郑森听到这里,立马打断道: “你是越发胆大了。 长辈如何行事,岂容你置喙! 你不是友待叔侄,贤淑贞惠嘛。 这到底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监视长辈?!” 董氏丝毫不退,肃然开口道: “婆婆!” 郑森:“……” 董氏不理会他,继续道: “婆婆已经让人秘密拿下了那个客商。 原来,他是桂藩派过来当说客的。 牧斋先生早已对桂藩有所不满,与瞿师兄书信来往中,流露出改弦更张的打算。 桂藩生怕郑氏重新倒向朝堂,就派了人来利诱莞叔。 看来,莞叔是想向朝廷的密使下手;但他也不笨,知道拿你当枪使。 为了翁姑,为了经儿,妾身能不出面劝劝嘛?!” 郑森:“……” “忘了告诉你了,莞叔最近可是跟袭弟走的很近! 夫君,你现在还要出去吗?!” 第357章 即将被放弃的郑森 郑森听了董氏的讲述,怎会不明白郑芝莞这是要拿自己当枪使! 自己可是十五岁就中了秀才的郑家天才,竟就这样被人愚弄!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遥想昨天他还沾沾自喜于终于完成了偷香窃玉,认为柳如是是仰慕自己的才华。 不曾想,董氏今天的话,就像是一把无情的大火般,将自己所有的骄傲燃烬,然后狠狠的踩在了脚底。 难道自己的见识和手段,竟还不如一个内宅妇人?! 这一刻,他感到无比的羞恼,狠狠将儒衫扔到地上后,就摔门而出。 …… 董氏的奶娘和贴身婢女见姑爷怒气冲冲离开后,这才敢进门收拾。 董氏呆呆的看着屋外那一簇开的正艳的梅花,默默的闭上眼睛。 继而,她重新睁开眼。 此时,她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哪怕一丝的情绪: “奶娘,我要收拾一下,马上去见婆母。” 她的奶娘听罢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微凉。 看来酉姑这是要将姑爷的所言所行都报告给当家主母。 田川氏和家主郑芝龙一样,都是性格果决之人;一旦知道了今天的事,恐怕也会对儿子失望吧。 酉姑这种担心惹祸上身而提前告知长辈的行为,无疑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 但…… 如果夫妻已经到了私下里无法好好沟通的地步;那彼此剩下的,恐怕只有相敬如“冰”了。 要知道,酉姑成亲还不足两年! 想到这里,奶娘决定最后劝一劝: “酉姑,姑爷那里……” 董氏一脸冷漠的打断道: “我不能教夫,却能教子。 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只希望他日后行事顾忌着一二,莫要拖累了我们母子便好!” “……是!” …… 当晚晨昏定省的时候,董氏特意抱上郑经,来给田川氏见礼。 田川氏见到如此活泼可爱的嫡长孙,自然喜笑颜开, 董氏趁着婆母高兴,就将郑森今天的所作所为捡重点报告了她。 田川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他和自己师母不清不楚的事情,小厮郑秀儿已经秘密告诉了她。 不曾想,他除了私德有亏之外,竟然还如此的愚蠢! 田川氏不禁想起了远在倭国的小儿子田川次郎。 这个儿子果敢孝顺,深得自己和郑芝龙喜爱。 只是,他已经由郑芝龙做主,过继给了自己娘家。 要不然,他无疑比郑森更适合当郑家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对着侍立在一旁的董氏道: “你做的很好。 森儿太过托大,老爷最近已经对他很不满。 要知道,他身边还有五个庶出的弟弟,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将来由谁来继承这份家业犹未可知!” 这也算田川氏顺便敲打了一下董氏。 看着儿媳低眉顺目的样子,她知道火候已经到了,遂问道: “酉姑,你觉得这个事该如何处理?” 董氏咬了咬牙道: “婆母,夫君毕竟年轻,缺少了锻炼;并且,他对家族至今没立下尺寸之功。 儿媳的意思是: 既然公公已经决定反正,倒向朝廷;那不如让夫君去朝廷为质。 夫君过去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想来那里的环境更适合他。 并且,郑氏将家族继承人送去为质,也能说明我们的诚意! 婆母放心,朝廷肯定不能亏待了夫君。” 田川氏听罢,眼中精光一闪,幽幽的道: “送森儿为质,倒也是个办法。 那你呢,经儿又怎么办?” 董氏继续低眉顺眼的道: “婆母,儿媳自然是留下来侍奉翁姑。 您老如果不嫌经儿吵闹,儿媳想请您亲自教养经儿。 公公常夸婆母是女中豪杰。 并且,当初二叔在婆母的教导下,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儿媳想: 经儿由您来教导,肯定比儿媳这个内宅妇人强!” 田川氏听罢,已经完全明白了儿媳妇的心思: 这个聪明人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良人,一门心思的扶自己儿子上位。 同时,她对这个提议也非常认同。 这种安排,无疑方方面面都能兼顾。 说实话,她对郑森这个长子已经十分失望。 加之,他们夫妇的年龄也不算大。 一个只知道读书的继承人在身边,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有可能成为掣肘。 当初极力劝老爷加入桂藩靖难军,就是一个明证。 如果可以教养长孙,等她和郑芝龙百年之后,正好扶长孙上位,接掌家业。 至于郑森? 既然他愿意读书,那就举人、进士的一步步考下去吧,郑家又不是负担不起。 想到这里,田川氏将董氏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幽幽一叹道: “还是儿媳考虑的周全,只是苦了你了。” 董氏继续低眉顺眼的道: “儿媳不苦。 只是,五弟最近似乎和莞叔走的很近。 夫君不在身边,恐怕就不能在您和公公面前尽孝了!” 田川氏一下就听懂了董氏的意思。 她感慨的道: “有你这个孝顺的儿媳就足够了。 至于森儿那几个庶弟,我自有法子应对!” …… 另一边。 身处厢房中的罗祥,看着外面围着的人撤走了一半,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 他被软禁在郑府后,立马就被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生死都操于他人之手。 当他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举着刀闯进别院的时候,自然心慌,以为今天就要交待出去了。 不曾想,到了傍晚时分,就有郑家的管家将人给呵斥走,并笑意吟吟的解释道: 郑家这是为了保护密使的安全,这才加派了人手。 罗祥自然是不信他的鬼话,打了个哈哈就将这事给糊弄过去了。 那位管家在走之前,还透露了一个重要的讯息: 郑家的商船在海上被劫掠,如今舰队已经倾巢而出,准备和这一伙“海盗”决一死战! 罗祥自然知道管家口中的“海盗”,正是朝廷水师。 这是他们给郑氏施压,所以才会对月港和澎湖列岛一线做了封锁,目的就是为了逼着郑氏就范。 不曾想郑氏还真是头铁,这是要硬刚到底的节奏呀! 此时,罗祥在心中不停的暗暗祈祷: 水师兄弟们,你们可一定要争气,争取将郑氏打得服服帖帖! …… 郑森摔门出去后,直接就来到了监察御史府上。 门房禀告后,就有老仆直接将他让到了书房内。 他一见到钱谦益,就立马开口道: “恩师,学生有事正要请教!” “……” 第358章 师徒谋划 看到郑森急切的模样,钱谦益忙问道: “明俨,可是出了什么事?” 郑森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问道: “恩师长期在南京,可曾听说过常人坊和罗祥此人?” 钱谦益略一沉思,便开口道: “在京察时,倒是有所耳闻。 王贼手中最厉害的抓手有四: 其一,就是依附于他的阉党,尤以吴珄、马士英和阮大铖为首。 都说:政事归于六部,公论付之言官! 如今,王贼的党羽把持六部、控制科道言官,从而裹挟民意、残害忠良。 为师及一众东林君子,都是深受其害! 其二,就是涉足国计民生的麒麟商社。 王贼通过收复失地,已经成为大明最大的地主、矿主和作坊主,手中搜刮了巨万的财富。 别看麒麟商社也假模假样的照章纳税,那只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而已。 其三,就是他以驸马府的名义,开办的《大明真理报》和翠微居书坊。 其中,那个所谓的《真理报》,本应该是铁肩担道义、辣手着文章。 不过,它却堕落成王贼的宣传阵地,妄图以‘民有、民治、民享’等异端邪说,将主圣臣贤、万民同庆的大好局面,硬生生搅得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把亲如一家的士绅和布衣关系,搞得尖锐对立。 哎,端的是不当人子! 那个翠微居书社,更是出了好些艳情话本子,以私德来玷污功德,抹黑我东林的一众君子。 其四,就是一支听命于王贼的爪牙了,尤以国防军和水师为甚!” 说到这里,钱谦益停顿了下,扫了一眼郑森的脸色。 看到对方明显不耐烦听自己吐槽,他赶紧直入正题道: “要说这常人坊,那就是王贼专设的一个平台,方便其爪牙利用手中的职权来损公肥私。 里面的人,都是王贼的心腹。 明俨,你说的这个罗祥,既然是常人坊的管事,应该也属于王贼的心腹!” 郑森听罢,心中一惊! 他没想到,这个罗祥竟如此重要。 如果今天冲动之下,真的拿他的人头来祭旗了,那郑氏可就和朝廷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他对着钱谦益幽幽的道: “今天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学生正想告知恩师,顺便也听听恩师的高见。 首先,我郑氏的商船被劫,三叔已经带着舰队出海,准备和朝廷水师决一死战!” 钱谦益听罢,精神一震,忙开口问道: “明俨,能否战而胜之? 如果能在海上找到突破口,那咱们的计划肯定大有可为!” 郑森无奈的道: “学生对海战不甚了解,也不知道胜负如何。 听家中幕僚所言,胜负应该是五五之数!” 钱谦益:“……” 他听罢,心咯噔一下就沉入谷底。 虽然他不了解战局,但却了解人心。 幕僚的推测,应该是极力偏向郑家的。 如果抛却这些倾向性,估计他们口中的五五开,应该是说: 进入战场五盏茶工夫,就有五成的海盗裂开了吧! 很明显,牧斋先生这次真相了! 想到这里,钱谦益干笑一声道: “明俨,你不是说还有好几件大事,其他都是什么?” “另一件事,就是朝廷派了常人坊的罗祥过来福建,要求我郑氏投降。 作为不降罪的交换条件,朝廷要求我郑氏放弃支持桂藩,转而佯装支持唐藩。 这样,朝廷就可以坐山观虎斗,让宗室之中的野心之辈都跳出来狗咬狗!” 钱谦益:“……” 他略一沉思,便发现这确实是王国梓的行事风格: 先让所有的敌人都跳出来内斗;然后,他再在最合适的时机出面收拾残局! 当初隆武帝登基前,他就是隐身幕后。 等福藩和东林拼了个两败俱伤后,他才带着隆武到南京一举定鼎! 这里面想多了,可都是东林的血和泪! …… “明俨,你是怎么想的?” 郑森侃侃而谈道: “恩师,学生自然不想做朝廷的附庸。 今日本有幕僚让我除去姓罗的,以表明我郑氏的抵抗决心。 但学生又担心三叔的舰队败于水师之手。 现在,学生也是进退两难,想要恩师指点迷津!” 钱谦益:“……” 他幽幽一叹,开口道: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还要看海战的胜负。 如果胜了,郑氏自然有跟朝廷讨价还价的资本;如果不幸败了,那你也得考虑一条退路。 你别急,我先问问稼轩和俨若的情况。” 听到钱谦益提及师兄瞿式耜,郑森皱起眉头,一脸不屑的开口道: “恩师,你没必要询问瞿师兄了。 即便问了,他也不可能有几句真话。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已经越过你,让手下直接联系了我郑氏的人。 今天如果不是学生见机得快,那朝廷的密使估计已经被内奸所杀。 瞿师兄毕竟是朱由榔的大总管。 咱们在他面前,终究都得靠边站!” 钱谦益:“……” 他一脸不忿的道: “冲师逆徒! 你放心,朱由榔这个人只会追逐权利,自身毫无血性,是个典型的酒囊饭袋。 为师已经品出味来了,他的靖难军长不了! 只要王贼一发力,到时桂藩定然树倒猢狲散!” 郑森:“……” 他听到钱谦益说什么冲师逆徒,只觉得无比尴尬。 认真说起来,他可比瞿式耜更不肖。 另外,这位恩师言之凿凿的说桂藩长不了,为何当初又极力蛊惑我郑氏加入朱由榔这艘破船呢! 想到这里,他再没了听他胡扯的心思,随意敷衍了一句: “那恩师就帮忙问问,吕师叔那里的情况吧!” …… 钱谦益口中的吕大器,在江西也是度日如年。 历史上对左良玉的评价是: 勇于虐民,怯于大战; 拥兵自立,养寇自重; 目无朝廷,心无百姓; 杀良冒功,遗臭万年…… 反正古之名将身上所具备的优点,他都巧妙的躲过了。 吕大器本以为这位左昆山已经是极品了;没想到他的儿子左梦庚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除了继承了其父的一切缺点之外,自身还无比的懦弱! 看着在九江劫掠的士卒,以及卧病在床、已经控制不了局势的左良玉。 吕大器只觉得自己心累! 第359章 左良玉病死 正在吕大器后悔来江西的时候,左梦赓的亲兵突然来请他去中军大营议事! 他见这位亲兵脸色有些发白,就知道肯定又出了大事。 吕大器不敢耽搁,忙来到了大营,发现里面只有左梦赓和副将马士秀等寥寥数人;并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悲戚之色! 他赶紧出声问道: “平贼将军,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还有,宁南伯呢?他怎么没有现身?” 吕大器口中的平贼将军,正是左梦庚。 去年朝廷已下诏,封左良玉为宁南伯,给左梦庚授了平贼将军大印。 这也算另类的子承父业,一如后世的九岁孩子就想继承祖辈银行行长的职位一般。 …… 见吕大器进来,左梦庚立马跪倒,对着他悲戚的道: “恩师,父亲……父亲他刚刚已经仙逝了!” 吕大器:“……” 他只觉得这句话就像一道天雷般,狠狠劈在自己的脑袋上,差点就将他给劈裂开了。 “怎么可能? 我刚来的时候,宁南伯不是还能下地走路。 怎么这才短短半个月,他就……” 一旁的副将马士秀忙搀扶起已经泣不成声的左梦庚,主动解释道: “吕先生,近些年来,伯爷的身体其实一直都不好。 去年,伯爷奉命北上勤王,结果半道上就听到先帝驾崩的消息。 当时,他就呕了一口血,卧床将养了半年,身子却起起伏伏、一直不见大好! 随着伯爷的身子垮了,左军内部也出现了些许杂音。 咱们前五营的弟兄还好,都是亲兵,伯爷还能做到如臂使指;但后五营都是投降过来的杂兵,军心已有不稳的迹象! 先生,您是前任湖广总督,与左帅相交莫逆,自然对左帅手底下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伯爷虽号称手下有八十万大军,但实际之数只有二十万。 并且,经过了朱仙镇大战,前五营的精锐就已折损了大半;后来又与……又与监国的汉阳军发生过摩擦,后五营的精髓几乎损失殆尽。 现在这二十万大军,大多都是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他们本身就军纪败坏,难以驾驭! 加之,伯爷年老多病,已经慢慢失去了对后五营的掌控!” 吕大器听罢,才知道左军几乎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样的军队,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凑合;要是汉阳军真想收拾左良玉,那王国梓可算是踢到棉花上了。 左军这是已经摆烂、顺从、听之任之了呀! 这还不算完! 如今左良玉已经身死,那……吕大器不敢再想下去! …… 此时,左梦庚情绪已稍稍稳定,继续开口道: “恩师,其实上半年的时候,父帅已经发现后五营有了分崩离析的迹象。 如果不是朝中的一众东林前辈为父帅联系了两淮盐商,他们拿出了大笔银子助饷,那左军早已成为历史。 但盐商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竟然越过父帅,直接联系了郝效忠等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为了逼父帅与朝廷决裂,郝效忠在得到盐商的授意后,暗中率军打进九江;在一番劫掠之下,他竟一把火将城给烧毁了。 父帅当时看着冲天的火光,说了一句“我对不起袁公(袁继咸)”后,当场就吐了几升血! 此时,他已知道: 自己再也驾驭不了手下的这帮骄兵悍将了!” 吕大器:……淦!钱牧斋误我! 此时,他已经非常后悔,自己好好的在南京当寓公多好,干嘛来趟这趟浑水! “宁南伯为何又突然仙逝?” 马士秀继续道: “这段时间,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前段日子朝廷派出路振飞和马进忠去了两淮;不过是月余时间,他们就覆灭了盐商集团和当地的民团。 伯爷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有点不好了。 果然,自那之后,我左军算是彻底失了钱袋子,已经一个多月不曾发饷,士卒已有了哗变的迹象。 今日,前线又有斥候来报: 黄得功的第四师已经南下;身处前线的后五营,在李成的带领下,竟未战而降,直接投降了朝廷。 原来,马进忠和惠登相投了王国梓之后,一直设法对李成进行策反。 李成这个狗贼也是个忘恩负义之辈,早就向王国梓送上了降表,并在后五营搞串联,就是准备着随时投过去。 伯爷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受不住刺激,当场又吐了好几口血,一口气没接上来,就此……就此驾鹤西去了! 这次我等请先生过来,就是想您给拿个主意。 我等知道先生通晓兵事;也曾任湖广总督,素有威望。 还请先生教教我等,现在该怎么办?” 吕大器:“……” 这种局势,人心已散,队伍不好带了;即便诸葛孔明在世,也只能徒呼奈何! 怎么办? 当然是按本地的习俗办! 想是这般想,吕大器却不敢将真实的想法宣之于口。 他一脸肃然的对着众人道: “宁南伯的死讯,需秘而不宣!” 马士秀点了点头道: “先生,现在大帐中的都是前五营的忠义之辈。 目前,左帅的死讯,只有我等知晓!” 吕大器听罢,点了点头道: “国不可一日无王,军不可一日无帅。 如能快速选定继任者,则可暂时稳定军心;如果能在短期内打一场胜仗,那军心将彻底安定! 宁南伯生前对众位都有知遇之恩,我这个弟子左梦庚,品行……那个长相也算一表人才……” 闻弦音而知雅意,马士秀立马明白了吕大器的未尽之意,忙表忠心道: “各位兄弟,我等都是百战余生之人。 跟着左帅走南闯北,打了一辈子的仗,从辽东打到湖广,从江西打到了河南! 如果不是左帅知人善任,也没有我等的今天! 而今,朝廷无道,竟派了黄得功来逼迫我等。 如果听之任之,定然逃不过一个被连根拔起的命运。 到时候,罢官、缴权、士卒被打散……我等只能像那浮萍一样,再度漂泊天涯! 这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恶事,古今不绝;现在就要落在我等头上了。 你们说,我们能不能答应?” “不能!” 第360章 丝滑的立场 趁着其他人都被马士秀的话吸引,吕大器赶紧低声对着身旁的左梦庚吩咐道: “快,赶紧取些银子过来!” 说话间的工夫,他用鼻子嗅了嗅,才发现左梦庚的脸上竟残留着姜水的气味。 这……这还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 感情你刚刚哭得那般伤心,还是借助了道具! 如果自己有这样的儿子,估计也会被“孝”死吧! …… 听了吕大器的话,左梦庚一时间没有回过神,还在傻愣愣的小声问道: “恩师,拿银子干什么? 您不是说秘不发丧吗? 如果将爹风光大葬,那岂不是弄得人尽皆知?” 吕大器:“……” 他唯有在心中一叹: 猪队友实在带不动! “我正在全力推你上位。 这位副将能答应你上位,终究是借了你爹的余荫。 但人情只会越用越薄。 唯有让这些心腹见到真金白银,他们才会真心诚服于你。” 左梦庚:“……” 他有些为难的道: “恩师,真要出钱? 马副将他们都是我爹生前的心腹爱将,应该不会做他想!” 吕大器:“……” 他见左梦庚如此一毛不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你可长点心吧! 你爹现在已经去了,如果不能用心收服他的这些手下,那你这个平贼将军就只会是一个空头将军。 另外,王国梓的汉阳军已经打过来了,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你活着,才能受用那些银子;如果人都没了,银子终究还是便宜了外人!” 左梦庚听罢,在心中浮现了无数的心思: 这句话,应该也适用于眼前的马士秀之流吧。 他们如果命都没了,要再多的银子好像也没什么卵用。 除非…… 最终,他还是意味深长的扫了吕大器一眼,低声道: “恩师说得对。 弟子知道怎么做了! 恩师这样替弟子着想,弟子真是无以为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以后,您就是弟子的亚父!” 吕大器:“……” …… 另一边,马士秀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却仍不见左梦庚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此时也是一阵心累。 还好,左梦庚趁着大帐内热情还没消散,一脸诚挚的开口道: “马将军说的是。 来人,将父帅房中的那十口大箱子抬过来!” “是!” 众将听到左梦庚终于发话了,心情都是一震: 只要这位开口,那这趟就算没白来;说起箱子,他们可就不困了! 很快,就有亲兵抬进来十口大箱子。 左梦庚当着众人的面,将箱子一一打开,里面竟然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大银锭。 此时,左梦庚一脸肃然的道: “各位都是我爹生前的生死兄弟,算起来也是我的叔伯长辈。 这些都是我左家的平生积蓄,全都在这里了。 我左家如今是大难临头,得罪了当朝权奸,恐怕命不久矣。 各位叔伯,大家将银子分分,然后就各自逃生去吧!” 左梦庚并不蠢! 一旦带入了场景,他也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加之,他刻意将脸上的生姜水抹到眼上,一时间倒也真的掉了几滴泪。 说到最后,他泪眼婆娑的凝视了在场的众将一眼,然后像是不忍见离别的一幕般,竟偏过头继续抹眼泪。 一旁的吕大器见状,只觉得老怀安慰: 这个弟子虽然看起来毛病一大堆;但到了有事的时候,他还真上,并且也能似模似样! 此时,他上前一步,一脸肃然的高声道: “吕某不猜,愿奉平贼将军为新主,与将军同生共死!” 马士秀听罢,立马拔出佩刀,长刀指天,单膝跪地,高声附和道: “愿奉少帅为主,同生共死!” 其他将领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齐声道: “愿奉少帅为主,同生共死!” “……” 等一众心腹抬着箱子出去后,左梦庚对着单独留下来的吕大器道: “今天真是多谢恩师指点;要不然,弟子还真不知如何自处!” 吕大器没和他客气,直接开口问道: “如今这前五营算是暂时稳住了。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左梦庚:“……” 他还真没想那么长远。 看着吕大器就在身边,他索性一事不烦二主: “恩师,你有何教我?” 吕大器本也没指望他有什么打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左军的问题,主要是地位、粮饷和士气的问题。 先来说说地位。 自从左军加入靖难以来,一直未立寸功;这样可不行! 到时候新朝定鼎,你又该如何自处?” 左梦庚:“……” 他幽幽一叹道: “恩师,你认为朱由榔真的能成事? 这些年来,王国梓带着汉阳军南征北战,可是未尝一败。 父帅当初加入靖难军,也是逼不得已。 但凡朝廷不是像防贼一般的防备着我等,父帅也不会铤而走险。 学生也跟恩师透个底: 父帅造反,未尝没有旁的心思。 都说: 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欲得富,赶着行在卖酒醋! 自王国梓出任监国以来,他就一直扣发左军军饷,逼着我父子接受改编。 如果我们不闹上一闹,朝廷恐怕早忘了还有我们这一支明军了!” 吕大器:“……” 他没想到左良玉如此的圆滑,竟然一开始就没想过跟着桂藩一条道走到黑! 那自己怎么办?! 东林党可很不受王国梓待见;如果不改朝换代,估计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 “那你这二十万大军就这样不战而降了?! 我怎么教出你这样不争气的东西!” 左梦庚面色如常,幽幽的道: “恩师的教导,学生又怎敢或忘,特别是那句: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今日能借助您的威望,顺利收复前五营,学生自是感激不尽。 不过,学生还想借恩师的一件东西,希望您不要吝啬!” 吕大器听罢,本能的就觉得不好,但还是开口问道: “什么东西?” “借恩师的人头做个投名状!” “什么?你敢! 你……你要明白,是谁推你上位的!” 左梦庚幽幽的道: “恩师说的不错。 正是因为恩师说得有道理,学生才不得不为! 您刚刚也说了,只有人活着,银子才是自己的;人一死,万事皆休! 学生举一反三,认为这同样适用于地位。 你费尽心机的推学生上位,只不过是为了对付汉阳军而已。 但学生仔细考虑了一番,这完全是取死之道。 你别看今天前五营的这些副将、参将们拿了银子,都乐呵呵的奉我为主。 如果学生一意孤行对抗朝廷,估计我的人头明日就会送到黄得功的案头。 所以,恩师,对不住了! 您最得意的,应该是收了学生这样一个弟子吧。 同样的,你最失败的,就是没有教会学生盲从!” “……” 第361章 袁继咸出面协调 自从陶令伴金卮, 醉倒芙蓉欲笑时。 血胜生来浑不改, 寸丹留与报君知。 看着手中一笔而就的七绝,袁继咸心中是百感交集。 这是他十二岁时的旧作《咏红菊》,既颂扬了红菊傲霜顶雪而血性不改的品质,也寄托了自己忠君爱国的情操。 只是,虽然他一心匡扶社稷,但却有心无力。 就在一个月前,驻守在江西的左良玉部突然有了异动,他立马察觉出不好,就准备进军营规劝左良玉约束手下士卒。 正好,左梦庚也传来消息,说是请自己进军营,有大事相商。 袁继咸当时也未做他想,就这样怒气冲冲的进了军营,准备质问左氏父子。 没想到,来的时候都好好的,左梦庚竟逼迫自己;准备假借大悲和尚案,污蔑当今非先帝血脉,以此响应桂藩叛乱。 自己严词拒绝后,竟然被左梦庚软禁,从此南冠于军营! 想到这里,他愤而提笔,继续写道: “天地治乱,理数循环。 湛兹正性,鼎鼎两间。 有怀乡哲,炳耀丹青。 ……” 还不等他写完,就见左梦庚已经走了进来,对着他深躬一礼,一脸肃然的道: “督宪大人有礼了。 前番是小子无状,才会冒昧请大人来我军营暂住。 小子这次过来,是专门向大人负荆请罪来的!” 袁继咸不知左梦庚这是唱的哪一出,也没客气,冷哼一声道: “平贼将军,当初你将老夫骗至军营,说是有大事相商。 我与你父交好,所以也不曾怀疑;没想到你竟软禁老夫。 将军,这就是所谓的‘请’嘛? 你左家的待客之道,是不是过于霸道了些!” 左梦庚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潮红,转移话题道: “前番先父确实是有要事相商于大人。 南京大悲和尚案中,确实牵出了不少的疑点;加之,先父也是受了小人蒙蔽,才会怀疑起陛下的身份。 先帝对我左氏父子恩重如山,我等有怎能让皇室血脉受到玷污……” “慢来! 你说‘先父’,左平贼他……” 左梦庚见袁继咸一脸震惊的盯着自己,脸上的悲戚之色不似作伪,立马想到可以打一打感情牌。 所以,他立马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 “叔父,家父……家父已于昨晚仙逝!” 袁继咸一直与左良玉交好。 听到他突然离世的消息,心咯噔一下就沉入谷底。 他放下手中的笔,有些怅然若失的道: “左昆山竟亡故了? 他是怎么去的?” 左梦庚忙将左良玉被激吐血而身故的过程,再次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遍。 当然了,他也用了些春秋笔法,重点放在他听信奸人谗言后,激愤于先帝传嗣被奸人控制,所以才会立誓清君侧。 等到得知真相后,他就想及时制止,准备向朝廷请罪。 不曾想,手底下竟有人被收买,干出了劫掠、烧毁九江的恶事。 说到这里,左梦庚一脸悲戚的道: “家父听闻如此恶行后,知道大错已经铸成,已无颜面去面对朝廷和监国。 所以,他连呕了好几口血,请罪的奏折还来不及写,就……就驾鹤西去了!” 袁继咸听罢,幽幽一叹道: “左昆山一生勇于虐民而怯于大战,心中一直没有百姓。 还好,他还不算无可救药,心中还存着一丁点的朝廷和君父。 左将军,你起来吧,带老夫去他灵前上柱香!” 左梦庚听罢,却没有起身,而是讷讷的道: “叔父,先父的死讯,暂时还没有公布;小侄现在还没有发丧!” 袁继咸立马眉头一皱,开口教训道: “人死为大。 身为人子,应该让他早早入土为安才是!” 左梦庚忙解释道: “叔父,不是小子不愿尽孝道。 实在是……实在是忠孝两难全! 左营的情况,想必叔父也有所了解;士卒早已成为乌合之众。 如果没有先父在一旁约束,他们不定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小子现在已经有了向朝廷献降表的打算,监国肯定会对左军进行整编。 但手底下的那些个军将早已安逸、散漫惯了;小子担心他们知道父亲的死讯后,会趁机作乱、难以弹压!” 袁继咸一听,觉得也有道理,遂问道: “贤侄,你还是起身吧。 你来说说,这次找老夫究竟为了何事?” 左梦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忙起身开口道: “我左氏父子犯了大错,只一心想着向朝廷请罪。 这也是先父的遗愿。 奈何我父子都已无颜面去见驸马爷,唯有请叔父出山,代我父子送上降表。 小侄听闻,驸马爷的心腹之一——东阁大学士、次辅吴珄吴大人似乎跟叔父有旧。 小侄恳请叔父出面,代为转圜一二。” 袁继咸听罢,知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倒是没有直接拒绝。 认真说起来,吴珄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崇祯七年的时候,他在山西担任提学佥事,廉洁能干,受到了时任山西巡抚吴珄的赏识,特意向朝廷举荐了他。 不曾想,时任巡按御史张孙振的子侄正要参加院试,就请他代为照顾。 嗯,这个场景是不是似曾相识! 本书一开始,湖广的提学佥事高世泰就曾帮助某不愿具名的伪案首,通过特殊途径过了院试这一关。 不过,袁继咸这个人比高世泰方正,当场就拒绝了张孙振的请托。 随即,张孙振就诬告袁继咸贪污受贿。 崇祯听后,自然大为震怒,立马就将袁继咸打入大牢。 吴珄听闻此事后,立马上奏崇祯,言明袁继咸确实廉洁,是一员干吏。 并且,吴珄也很聪明,故意将袁继咸因不愿让关系户顶替学子名额而被打击报复的事情,告知了那些刚刚取得秀才功名的生员。 这还得了! 一时间,山西有百余名生员跟着囚车,一路追随着袁继咸来到了京师。 他们通过散发大字报的方式,为之辩诬。 这件事发展到最后,朝野上下竟然有上千人联名为其申冤,彻底轰动京城。 之后在庭审时,袁继咸列举了张孙振请托事情的细节以及贪污受贿的罪状,最后张孙振贬官戍边,而袁继咸则官复原职。 当然了,袁继咸不清楚的是: 吴珄爱惜他的人才可能是他极力救援的原因之一。 更大的原因却是他和张孙振不和,正好借着这件事扳倒这个政敌。 不过,这却不妨碍袁继咸视吴珄为知己、伯乐和救命恩人! …… “贤侄,这个事交给老夫。 我这就去找监国驸马和吴大人!” 第362章 攻进九江 十一月十五,彭泽县,讨逆军总指挥部大营。 黄得功作为讨逆军的总指挥,十一月初已经从南京出发,来到了九江府下辖的彭泽县。 接下来,从湖广、安徽以及浙江的各路援军,也接令陆续抵达。 如今,黄得功手中已经有了两万五千人国防军,以及方安国的一万人和秦翼明的五千白杆兵。 至于其他没有奉命前来的军头,将是下一阶段国防军重点打击的对象。 …… 黄副将送走了一名信使后,回来正见到最后一批战俘被装船运去北岸,不禁兴奋的道: “没想到左良玉手下的后五营,竟如此不堪一击。 师座,我看他们父子很快也会不战而降!” 一旁的黄得功悠悠的道: “临行前驸马爷有交代: 左氏父子将江西祸害的太重;这次要尽收民心,恐怕还得借他们的人头一用。 对了,方安国部和秦翼明部可还安稳?” 黄副将冷哼一声道: “师座,这个方安国就是一个无赖。 听说他拥兵入浙后,军纪败坏,百姓深受其害;并且,他和鲁藩还不清不楚的。 这样的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至于秦翼明,他倒还算老实。 自从第一师移镇四川后,估计他已被打服了,早没了当土司时的骄纵!” 黄得功听罢,点了点头道: “秦翼明就算了。 他的父亲和姑姑也算忠君报国,驸马爷也没想过要难为他。 不过,他若想继续回去做土司,那是别想了。 至于方安国,就看他是否知情识趣了。 传令,让各路援军头领到大帐来议事。” “是!” …… 这天上午的时候,黄得功正在大帐内主持作战会议。 会开到一半,就有亲兵来报: 江西总督袁继咸来访,并带来了左良玉父子的信。 黄得功将人请了进来,对着他拱了拱手道: “督宪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袁继咸将信递给黄得功,一脸激动的道: “左氏父子有意反正,这是他们让老夫送来的信。 还请黄总镇暂止刀兵。 江西的百姓太苦,已经经不住兵灾了。” 黄得功听罢,扫了眼左梦庚的信,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他清楚: 左梦庚这是顶不住了,想要来试探一下朝廷的态度。 不过,这封信里,左梦庚还心存幻想,竟想着永镇九江,绝口不提整编的事。 将信收好后,黄得功笑吟吟的道: “来江西前,吴次辅大力向监国举荐,让袁大人进京担任吏部侍郎一职。” 袁继咸:“……” 他自然知道黄得功不像左梦庚那般不讲究,不可能软禁自己,更不可能假传圣旨。 但他还是不禁问道: “本官是否需要留在九江,与新任总督做一下交接?” “不用了! 江西被匪兵祸害得不轻,未来三个月都将实施军管。 待来年青苗出土后,才会有新总督上任。 督宪大人如果不想待在军营,也可尽早启程回南京!” “……” 待打发走袁继咸后,黄得功对着营帐内的方安国和秦翼明点了点头道: “你们都是远道而来,今天会就开到这里,接下来我给大家接风洗尘。 你们再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继续商议军务!” 说罢,他就吩咐亲兵送上好酒好肉,招待一众援军的头目。 席间,黄得功不减英雄本色,对众人敬的酒是来者不拒;对那些刻意恭维,也是谈笑风生,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秦翼明等人时不时投过来的探究眼神。 不过,中军大帐内热火朝天,在彭泽县城外的国防军驻地内,却已经吹响了集结号。 黄副将站在八千军容齐整的士卒面前,只说了一句话: “左氏父子不改藩镇本色,屡教不改。 监国和师座已经下令,今晚就去取了他们父子首级!” …… 另一边,左梦庚见袁继咸去了半天还不见有消息送回来,心中已经预感到不好,担心黄得功会收拾他。 随即,他便召来前五营将校,商讨整军备战事宜。 但马士秀等人表面上将胸脯拍得山响,却无一人敢于做出头鸟。 左梦庚见这样不行,又让亲兵送了十大箱财宝去了彭泽县,想着收买黄得功。 等他的礼品送过来时,黄得功正是酒酣耳热时。 当他看罢礼单,笑吟吟的看着点头哈腰的信使: “宁南伯真是有心了。 今日,我已见过袁督宪,他的来意我已知晓。 你回去告诉宁南伯: 东西我收下了,请他放心吧!” 说罢,黄得功就在亲兵的搀扶下回了大帐,继续招待方安国等人。 信使见黄得功醉醺醺的样子,心道: 酒后吐真言! 看来,这位黄将军是真准备放过左军。 信使不敢耽搁,连夜就骑马回了九江,发现左梦庚正在等消息。 见信使脸上有笑容,还言说黄得功正在大宴宾客、喝得醉醺醺的,左梦庚这才放下了大半的心,心道: 黄得功口碑不错,不是那种收了礼不办事的败类;这次应该是真的不会难为自己。 看来,自己明日最好是绑了吕大器,亲自上门去请罪,拜拜山头。 想着想着,他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彭泽县作为九江府下辖的五个县之一,两者的距离并不远。 第四师第一旅一路急行军,到了次日卯时的时候,已经悄悄摸到了九江城下。 黄副将分出两个团,将四个城门都堵上,然后杀气腾腾的道: “发信号!” 这时候,他身边的士卒燃起百十个火把,不停的向城头挥舞。 守城的马士秀手下见状,立马也点燃火把回应。 不过是顷刻间,东门就缓缓打开,马士秀亲自出城,将黄副将和两个团、一个炮连迎进了城。 本来这样大的动静,城中的百姓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一方面九江城刚刚被劫掠焚烧过,城内除了驻守的左军之外,已经没多少人了。 另一方面,即便有百姓看到有士卒进城,他们躲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上前查问。 当左梦庚被枪炮声惊醒的时候,东方已经泛白。 他坐起身后,一把推开惊吓不止靠过来的女人,披上衣服对着亲兵喝问道: “外面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他的一位心腹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对着左梦庚禀告道: “少帅,不好了。 黄闯子不讲武德,马士秀背信弃义。 国防军已经打进来了!” 左梦庚只吓得亡魂大冒,失声惊呼道: “不好,老子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