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成了战神将军的白月光》 第1章 同归于尽 凋敝的冷宫中,北风呼啸,残叶飞舞,断梁“咕噜咕噜”在地上翻滚几圈。 这是大沥皇宫中最偏僻的角落,鲜少有人前来,有人经过。 此时一位锦衣华服、头戴珠钗的女子,领着几个婢女走进了这无人问津的冷宫。 “嘭!” 打头的婢女一脚踹开了宫门,风浪呼啸而过。 叶暮岁本就如枯叶将落,狂风卷过,瘦削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个踉跄,这才抬眼看向来人,见是唐雪莹,一点诧异也无,旁若无人地笑笑。 “姐姐,岁岁,皇后娘娘……哦不,应该是废后。“看着叶暮岁形容枯槁的模样,唐雪莹开心不已,“秋蝉的滋味如何?这可是你亲手制的毒,不亲身试试,对你来说,岂不是太亏了?” 唐雪莹小人得志的声音听着十分刺耳。 秋蝉自然厉害无比,服下者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五脏六腑糜烂而死,这种痛苦岂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 叶暮岁鄙夷地笑笑,任唐雪莹自说自话,并不搭理她。 尽管叶暮岁的嘴角已经溢出黑血,却依然维持着绝代风华的淡然模样。从她被废后,到关在这荒无人烟的冷宫,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那些沈礼乐在过往对她表现出的情之所系、甜言蜜语,皆为利用,只为在关键时刻给她的前夫苏瑾瑜致命一击。 “叶暮岁!你还笑得出来!”唐雪莹看不惯叶暮岁这种有把握的模样,露出狰狞不堪的表情,上前去掐住叶暮岁的脖子,下了狠劲儿,像是要将她的脖子扭断。 “你抢走了我最爱的人!夺走了我母仪天下的尊贵地位!蛇蝎心肠的毒妇,将秋蝉用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对你好的人身上!你这样的烂人,怎么配让苏瑾瑜那样万人敬仰的大将军爱你!” 苏瑾瑜?尘封在记忆里许多年的名字,一朝被揭开,仿若拿起落满灰尘的纸张,飞舞的尘土呛得人咳嗽不止。 叶暮岁眼神暗了暗,去追溯有关这个人的记忆。 很奇怪,过去了这几年,他的样子还很清楚地留在记忆里。 如果问叶暮岁,这辈子有谁真心实意地对她好过,唯苏瑾瑜。 战场上的罗刹将军,大沥国先帝都给足了排面的存在,却愿意为了她倾尽一切。 在他们成婚后,那么多次,凌晨天不亮时,就心甘情愿地去排队买她最爱吃的芙蓉甘露酥。 可她做了什么,为了沈礼乐小时候施舍给她的一点恩惠,亲手将苏瑾瑜乃至将军府送上了绝路…… 这是她唯一不能辩驳的罪孽,叶暮岁呛咳出声,颓然跌倒在地,却又瞬时被唐雪莹发了狠劲儿拽起。 “七日皇后的滋味如何?实话告诉你,在你嫁给苏瑾瑜之前,我和陛下就已经在一起了!想你这般已嫁人妇的破鞋,陛下怎么会要你,只不过是忌惮你叶家的势力罢了。” 闻言,叶暮岁是发自内心笑了,叶家的势力?怎会护着她? 她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亲母亲的喜爱,父亲对她轻辄言语侮辱,动辄出手打骂,母亲对她更是漠不关心。 只有一个大哥叶清珞真心将她当作叶家人,可是她的大哥……被沈礼乐害死在了沙场上,尸骨都找不到。 叶府的势力,如今还有哪一支是为她? 从和沈礼乐厮混在一起时,她就已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如今的叶家没了叶清珞,如何称得上强?就算叶家势力强大,也绝不会为她出面。 “你笑什么?!” “我笑你天真啊,妹妹。” 叶暮岁嘴角挂着黑血,张扬的笑容在这漆黑的夜里就像是收魂的厉鬼一般,吓得唐雪莹尖叫一声,将她甩在了地上。 可叶暮岁还在言语反击她,不卑不亢,让唐雪莹恨得牙痒痒。 “从我出生,叶家就全然当没我这个女儿,陛下是不是拿我背后的叶家哄骗你,让你再等等?承诺给你皇后之位?你看我被关在冷宫半个月,叶家出面说过一句吗?” 唐雪莹得意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皴裂,又感到浑身泛起瘙痒,撩开袖子一看,两条手臂全是疹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妹妹,你也知道,姐姐是毒医,别的不会,就会给人下毒!”叶暮岁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地来到灯烛旁。 “不出一个时辰,你就会从头到脚,全身溃烂,最后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会发脓,流着恶臭的脓水,丑态尽出。可偏又不会死去,只会一日一日地发脓,就算你剜去血肉也无济于事,只会糜烂得更加严重,无药可医。只待你自己也忍受不了的时候,亲手了结了自己!” “叶暮岁,你这个毒妇!快把解药给我!”唐雪莹如一个疯了的泼妇扑向叶暮岁,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 “咳咳……” 叶暮岁挣扎着掰开唐雪莹的双手,露出满意的笑容,“解药可以给你,只是临死之前,还有个小小的愿望,希望妹妹能帮姐姐实现。” “愿望?!你也……”配…… “妹妹可想好了……”叶暮岁靠在烛台边,一点气力也无,偏偏说的话呛死人,“我这人好热闹,黄泉路太寂寞,找个伴也不是不行。” “你到底有什么愿望?” “在我死之前,让我见咱们当今陛下最后一眼。” 仅仅这一个小小的要求,唐雪莹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唐雪莹此人本就自私,此番为了自己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赶忙指挥身边的婢女去请沈礼乐,“就同陛下说,叶暮岁愿意交代号令十方影卫兵符的下落。” 十方影卫,将军府训练出的最强的一支军队,分布于国家的各个角落,召必出,无召则隐于世,传说这支军队有上万人,有各种能人异士,足以颠覆朝纲。 而苏瑾瑜死后,兵符下落无踪,此事也就成为沈礼乐的心头大患。 “没想到啊,妹妹为了自己的容貌都敢欺骗当朝陛下了,不知陛下知道你是诓骗他的,会怎么对你呢?”叶暮岁转身阴恻恻地看着唐雪莹,眼底的恨意一点不加隐藏。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沈礼乐(yuè)便匆匆赶来,只着一身中衣,外面套了一件狐裘大衣,足见他的心急。 “兵符到底在哪里?” 叶暮岁见他着急忙慌地跑来,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在他眼里的价值。 她这发妻皇后在这冷宫中苟延残喘,命不久矣,得不到他的一丝垂爱,而不过是骗他来此的兵符,竟把他引得外衣都来不及穿,真是好笑。 “叶暮岁,你这一生,还真是可笑啊!” “叶暮岁!别给朕装疯,兵符在哪?!” “陛下,我怎么会知道兵符在哪?”叶暮岁捻着烛火的灯芯,将其凑近纱帐点燃。 当她转身面向沈礼乐等人的那一刻,所有冷宫里的人齐刷刷倒地不起。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与此同时,冷宫中升腾起熊熊火焰,正是叶暮岁的手笔,看着这些人绵软着身子还试图爬出去的模样,叶暮岁笑得张扬又放肆,宛若罗刹。 “沈礼乐,过往是因为我爱你,才不舍得害你,你说我一个精通百毒的人,怎会放过你?” 那些人自从踏进叶暮岁的冷宫,就中了毒,片刻后便会四肢无力,失去行动能力,叶暮岁看着他们在地上像被晒干了的虫子一样垂死蠕动,只觉恶心。 在火光吞噬自己的时候,叶暮岁闭上眼,坦然地面对漫天火光:苏瑾瑜,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一世,我们相遇时,换我好好待你,绝不辜负你。 第2章 一朝重生 火苗吞噬自己的那种灼烧感还历历在目,叶暮岁只感觉肺部传来割裂撕扯的疼痛。 倏忽睁开眼,呛咳几声,叶暮岁偏头吐出一大口水,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人,大哥……宁儿……清瑶……还有……唐雪莹! 叶暮岁挣扎着想要翻身爬起。 不料被叶清珞按住,呵斥她一声,“乱动什么!” 叶清珞再度按压叶暮岁的胸口,逼她不自主地吐水。 直至呛进肺里的水吐的差不多,她混乱的脑子也逐渐清醒。 胸口的疼痛那么明晰,眼前的大哥也是有温度的,这不似梦境。 可是一个被烈火灼烧并湮没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哪里?如今又是何昔? 确保叶暮岁将呛入肺部的水都咳出来,叶清珞扶她起身,怕她着凉,将舟祈拿来的斗篷裹在了她身上,吩咐宁儿将她送回卧房,又交代身旁的舟祈去叫大夫。 叶暮岁木讷地任由他们摆弄,头脑昏昏沉沉的,根本分不出是现实还是黄粱一梦。 吩咐完这一切,叶清珞转眼看向一旁瑟缩的叶清瑶,“傍晚自去祠堂跪五个时辰,若是让我知道你找谁去爹娘跟前求情,一定不会饶了你。” “大哥……” 看到叶暮岁被救上来时奄奄一息的模样,叶清瑶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看着叶暮岁一度昏迷,双手绞在一起,更是哆嗦不停。 本来她只是觉得叶暮岁身为姐姐,瞒着她和沈礼乐来往,他二人你情我愿,这让爱慕沈礼乐的自己十分难堪。 于是在唐雪莹的故意挑拨下,才会与叶暮岁起争执。 但她不记得自己有把叶暮岁推下水,这等害死人的举动,她万万是不敢做的。 唐雪莹一副温柔大姐姐的模样,摆出一副心地善良的姿态为叶清瑶求情,“阿珞,清瑶还小不懂事,出手没轻重,她也不是故意的,何必罚的这么狠?你说是吧,岁岁?” 叶清瑶瞬时露出真心实意的感激神色,而叶暮岁闻言,回房的脚步瞬间止住。 低头,哑然失笑。 叶暮岁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四年前,叶清珞凯旋的第二日。 唐雪莹使计让叶清瑶得知她喜欢沈礼乐,并同沈礼乐私下有来往,于是在唐雪莹的撺掇下,叶清瑶险些将叶暮岁推下水。 既是险些,而如今叶暮岁已然在水里泡过一遭,这还得益于唐雪莹的“好心”。 在叶清瑶同她在亭子里拉扯的时候,是唐雪莹暗中动手,将叶暮岁推下水,企图淹死她。 欠我两条命了,唐雪莹。 叶暮岁转身的瞬间双眼无辜,直勾勾地望向唐雪莹,“莹莹说的什么话,方才分明是你不小心将我挤下去,我伸手,你却没有拉住我,我怎么会怪到阿瑶身上。不过我们关系如此之好,我肯定不会计较你的无心之失的。只是下次莫要再这样了,这池子里的水可真冷。” 说着,还故作“坚强”地打了个冷颤。 此话一出,叶清珞和叶清瑶同时看了过来,偏叶暮岁没给唐雪莹机会辩解,继续添油加醋。 “阿瑶年纪小,耳根子软,容易偏听偏信,作为姐姐和兄长,我们自会护着她。大哥此举是为了教导她明辨是非,不是惩罚,莹莹你莫要误会了。不过此次的教导确实重了些,阿瑶自小身子骨弱,怕是承受不住,大哥再考虑一下?” 叶清瑶和叶清珞一母同胞,是继室江迎云所出。 叶清珞是叶府的长子,尽管是继室所出,但却是叶府独子,也称得上是嫡长子,一身正气,十八九岁的年纪,就已立下赫赫战功,也算是大沥少有的能与苏瑾瑜比肩的神话。 叶清瑶自小在宠爱中长大,难免娇惯了些,加上见识的少,难免被沈礼乐的伪装迷住。 上一世她甘心做沈礼乐的妃子,也在情理之中。 这丫头心肠倒是不坏,记得前世,她最后在皇宫里受苦时,叶清瑶还托人照顾好她,甚至准备说情将她带出冷宫。 那时她才知道,虽然叶清瑶总是与她作对,但却是真的把她当姐姐的。 重来一世,当然不能让这丫头继续鬼迷心窍。 叶清瑶怔住,叶暮岁为她求情在意料之外。 而叶暮岁所说的,让她对唐雪莹也多了一份思量。 唐雪莹暗中下黑手就算了,刚刚那番话,明显是把矛头指向了叶暮岁,想让她对叶暮岁心生怨怼,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况且,叶暮岁方才是在说她叶清瑶身子骨弱?她从小爬墙爬树,身子骨强健的很,怎么就弱了? 叶清珞自然听出来叶暮岁的话外之音,顺势不再难为叶清瑶,缓了缓声色道:“既如此,今晚的晚饭就别吃了,在房里好好反省反省。” 事情的发展在唐雪莹的判断之外,如今她这个外人更是一点话都插不进去,眼见叶清珞等人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带了点探究,唐雪莹故作委屈地泣诉,“阿岁,你为何这般……” 冤枉我……三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叶暮岁直接昏倒在众人面前,这下更无人顾及唐雪莹,叶清珞沉声送客,“舟祈,送唐小姐离开。” 同一时刻,将军府也得到了消息。 “据说那日叶大小姐晕倒在叶府花园,唐小姐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听罢南河的话,苏瑾瑜摩挲着手里的黑棋,暗忖:这情况与上一世变得不太一样。 “而且……据说这两日,唐小姐闭门不出,好像是脸上长了脓包……找了多个大夫都没用,唐尚书都求旨请宫中的御医来看了。” 说到最后,南河神神秘秘地附在苏瑾瑜耳边,说出这么一桩事。 “这样吗?” 苏瑾瑜将手中的棋子丢进钵中,连京都御医都没法子治疗的病症,大概率是奇毒。 只是叶暮岁与唐雪莹交好,京都人尽皆知,可若这毒不是叶暮岁下的,他实在找不出来第二个能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人。 难道说,叶暮岁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精通制百毒了吗? 苏瑾瑜暗道,虽是弱女子,但叶暮岁不仅八面玲珑,且精于制毒之道,实在是不好对付。 至少目前,苏瑾瑜还没想到报复折磨叶暮岁的万全之法。 三个月前与北宁部落一战中,苏瑾瑜胸口中了一箭,差点儿命丧黄泉。 再度醒来,无论是壳子还是内里,都还是苏瑾瑜。 可如今的他,却是真真切切在黄泉走了一遭——重生的他! 前世所爱非人,满门惨死,苏瑾瑜胸腔的恨意翻涌,甚至于刚听到叶暮岁这个名字时,就恨不得将此人撕碎,丢进大漠的狼窝。 他自醒来就派了人手监视叶府的一举一动,正如他所料一般,叶暮岁与唐雪莹、沈礼乐蛇鼠一窝,竟还想要如上一世那般攀附自己。 这明里暗里的书信问候,当真是热切的紧。 去年春祭上相见,叶暮岁给老夫人下了毒,再经由她的手医好,使得苏瑾瑜对她刮目相看,从此越来越关注,步步设计,步步沦陷。 如今她竟还想照搬那时的路子,真当自己会再做个傻子吗? 她在将军府的那些年,老太太对她不曾抱有偏见,当真是将她当作亲生女儿去对待。 可叶暮岁是个没心的,为了沈礼乐,竟然对老夫人弃之不顾,任由她惨死在寺庙里。 从一些过往的回忆中抽离出来,苏瑾瑜刚站起身,就看到南河一脸为难地看向自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将军,陛下传您后日一道去祁山……这已经是陛下的第四次传召了。”南河这才敢开口,毕竟是宫里的来信,就算苏瑾瑜再不爱听,他也得转达。 一代明君的沈楚安,对苏瑾瑜宛若亲生儿子一般,听说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顾不得前线军事吃紧,接连三次下圣旨传苏瑾瑜回京。 苏瑾瑜“不识好歹”,硬是拖到将北宁军队彻底打服了,甘愿奉大沥为君,才启程返京。 如今他们已经归京半月有余,期间沈楚安下了三次口谕,都没能把苏瑾瑜拉进皇宫。 或许沈楚安深知苏瑾瑜的性子,故而只是派了近跟的人传信,次次都没有下死命令。 圣旨既下,饶是大将军也无法反抗。 “春祭啊……当然要去看看了。” 有些人好久都未见了,自然是要见一面。 第3章 祁山春祭 春祭。 每年的清明节前,皇帝沈楚安会挑选一批百官大臣,随他一同前往祁山行宫,行祭拜祖先之责。 一来一回,大概耗费一个月的时间。 曾经苏瑾瑜坚持带着老夫人一同前往,并悉心照料,只为向沈楚安表明自己的立场,表明他即代表苏家,只代表将军府。 可也正是他的这个决定,让叶暮岁有了可乘之机,通过老夫人与自己搭线。 如今重来一次,他不再选择同年迈的长者一同出现在祁山行宫,而是选择了上一世苏家唯一看不惯叶暮岁的人——苏槿若。 苏瑾瑜仔细想了想当年苏槿若讨厌叶暮岁的原因,并无其他,只是觉得她和自己的关系不对等。 苏槿若,乃至整个将军府,都知道苏瑾瑜爱叶暮岁爱得不可自拔。 可是叶暮岁对苏瑾瑜的感情,无人看得见。 甚至如果有人说,叶暮岁根本不爱苏瑾瑜,大家也只会点点头,说是这么回事。 有关将军府和叶府的那些龃龉,苏槿若都没有算在叶暮岁头上。 只单纯地为自己兄长不值,就已足够让她对叶暮岁抱有极大的成见。 “哥!我没有见过哪家妻子不记得自己丈夫的生辰,不记得自己丈夫的喜好!你在沙场拼杀,她不挂念也就算了,她还同六皇子有来有往,搞得整个京都都知道,这像话吗!她知道你打仗的时候受了多少伤吗?她关心过吗?她问过一句吗?我就是讨厌她,她凭什么值得你这么对她!” 苏槿若当年质问的每一句话,都扎在了苏瑾瑜的心口,可当时的他甘之如饴,并未觉得有什么,也便不计较。 如今回看,自己可真是个傻子啊。 苏瑾瑜摇头轻笑,充满自嘲之意。 一路上,苏槿若对沿途的景致新奇的很,在马车里同苏瑾瑜叽叽喳喳个不停,“哥,我们要走这么远吗?祁山行宫很大吗?我们这么多人住得下吗?我们住的屋子同家里相比,是好是坏?” 在城门口列阵时,苏槿若在马车上偷偷撩开车帘,张望了一眼。 这大阵仗大场面,她这辈子也就在送苏瑾瑜出征时见识过。 浩浩荡荡,至少千人军马。 但此行,就只是为了春祭,算得上是极其盛大了。 苏槿若当即就雀跃了,毕竟她没出过远门,除了京都的繁华,再没见过诸如“山外青山楼外楼”的美景。 苏瑾瑜本就因为叶暮岁一事烦心,如今瞧着苏槿若在身边聒噪的样子,更加心烦意乱,深深怀疑自己选择带苏槿若来的初衷和决定是否正确。 就她这停不下嘴的样子,他还得再忍一个月,着实糟心…… “啪!” 苏瑾瑜合上了手里的竹简,同苏槿若亮晶晶的眸子相对,整个人沉郁冷色道:“你若再嚷嚷,就别去了,把你丢下车,自己走回京都去。” 说完,苏瑾瑜不愿再待在马车里,无视苏槿若努嘴噤声,不敢再言的模样,撩开马车幕帘,向南河要了匹马,准备驭马而行。 苏瑾瑜想到叶暮岁觉得烦心,可叶暮岁念及苏瑾瑜就觉得欢喜。 自队伍行进后,叶暮岁时不时就关注着前方那辆墨绿车架的马车,不愿错过一点动静。 她知道那辆马车上坐着谁,先前她求着叶清珞,求了几天,终于得到了去祁山春祭的机会,怎么会甘心只遥遥地望一眼。 听到外面传来苏瑾瑜的说话声,叶暮岁连忙撩开马车侧面的帷帘张望,正与苏瑾瑜的眼神对上。 苏瑾瑜本身是个极丰神如玉的人,只是做将军做的久了,习惯了维持有令必达的威严,更多时候是冷脸的表情,眉宇间残留着几分杀意。 他的眼神望过来时,很沉很冷,像是飞瀑之下的深潭,透着一种看不透的刺骨寒凉,直让人感觉头皮发紧。 那一瞬间,叶暮岁被他的眼神震慑到,不待反应就合上了帘子,暗自思忖:为何是那样的眼神? 两家过往有龃龌恩怨不假,但据叶暮岁这几天捋的头绪:她回来的这个时间点,已经同苏瑾瑜搭上线,苏瑾瑜应是对她改观了不少,怎么会有这种带着些许……仇恨?的眼神? 大约是看错了…… 叶暮岁再度撩开车帘子去确认,奈何苏瑾瑜已然翻身上马,徒留给她一个背影供她揣测。 刚回来这几日,思虑的事情太多,眼神都不好使了,都没能跟他说句话。 叶暮岁懊悔地捶了捶脑袋,望着苏瑾瑜的身姿,久久移不开眼。 背后的那道视线那么灼热,苏瑾瑜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可他如今厌恶她至极,根本不愿多给她一个眼神。 这一世,一定要仔细琢磨,从她那里要个“回馈”。 须臾之间,苏瑾瑜想到了很好的报复叶暮岁的法子。 得之,弃之。 有意思。 苏瑾瑜转身回望,敛下神色,好脾气的给了叶暮岁一抹浅笑,吩咐南河等人跟着队伍的步子向前行进,而自己却降了速度,与叶暮岁并肩。 “我刚一进京,就听闻你落水的消息,身子可修养好了?” 苏瑾瑜主动前来搭话,语气沉静温和。 叶暮岁脸上洇开一抹红晕,眼中噙着热泪,还能听到苏瑾瑜柔如东风的声音,是她两辈子的苛求。 你看这人多假,明明内心处处是算计,看不上瞧不起他,却装作眼中只他一人尔。 苏瑾瑜在心底嗤笑,瞧着叶暮岁真挚无害的双眸,将计就计端出温柔心疼的模样。 “没什么大碍,都好的差不多了。” 人多眼杂,叶暮岁没敢一直撩着帘子,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立马放下了帘子。 “那就好,叶姑娘身子弱,且要仔细调养,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 “知道了,多谢苏将军。” 语罢,苏瑾瑜正欲归队,却被叶暮岁叫住,“苏将军,一会儿到了祁山,队伍休整好,你有时间吗?” “听说祁山的海棠很好看,我想同你一道去看看……可以吗?” 苏瑾瑜还未回复,叶暮岁便急急地再度开口补充,生怕苏瑾瑜拒绝了似的。 “盛情之请,却之不恭。” 苏瑾瑜的笑如朗月入怀,只一眼,叶暮岁便被千丝万缕的情思束缚住,再也脱不开身。 叶暮岁懊悔,过去那些日子,怎么就没发现身边有这么个如玉君子,反而被猪油蒙了心。 “舟车劳顿,叶姑娘先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一早,我去找你。” “好。” 几天几夜的路程,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得到苏瑾瑜的应约后,叶暮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终于明白旧时民间的吟唱……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这种相思苦作用到自己身上,叶暮岁心间又痒又欢喜。 翌日一早,将将睡了一个半时辰的叶暮岁,一边不迭地打着哈欠,一边搜罗衣裙首饰。 “早知道,多带点漂亮衣服了。” 一旁的宁儿嗫嚅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 叶暮岁瞧出来宁儿的纠结,朝着她努了努下巴,“说吧,看你吞吞吐吐的样子,想跟我说什么。” “姑娘,你忘了,你不受宠,咱们院子时常被府里的人克扣,你都多久没添置新衣服了,哪还有什么绫罗衣裙。” 呃……这话在理,被高兴冲昏了头,叶暮岁差点忘了自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没人要的小姑娘。 重来一遭,这日子依旧举步维艰啊…… 叶暮岁才拾起片刻的神伤,只听外面三声敲门。 宁儿起身往外看,片刻后回来回禀道:“小姐,苏将军他们到了。” 人都到了,岂能让人站院外等,叶暮岁小跑着冲出去。 宁儿刚回完话,只见到了裙摆翩然浮动的残影。 “大将军……我好想你啊。” 叶暮岁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抱紧了苏瑾瑜,话语里缱绻着散不开的相思。 “不过才一夜,有这么想吗?” 叶暮岁陷入失而复得的狂喜之中,全然分辨不出苏瑾瑜冷嘲热讽的语气。 他问,她便答,“好久好久啊……很想很想……” 旁边的一众人等都露出尴尬的神色,逼着自己将头扭至一旁,只有“身在福中”的苏瑾瑜低笑出声。 叶清珞轻咳一声,眉宇蹙紧,审视着两人,“成何体统!” 叶暮岁这才注意到叶清珞的存在,探出脑袋,手上还抱着苏瑾瑜,心虚地唤了声大哥,问道:“你怎么一道过来了?” “青天白日,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 叶清珞拉过叶暮岁,将人扯到身后。 “岁岁!” 一道柔媚的呼唤自身后传来,听得叶暮岁蹙紧了眉。 第4章 逢场作戏 “不过才来这第一日,来找你的人当真不少啊。” 叶清珞瞥了叶暮岁一眼,随她一道转身向后看去。 叶清珞背对着叶暮岁,自然未瞧见叶暮岁听到唐雪莹呼唤时,那一瞬间的神色。 而与叶暮岁面对面的苏瑾瑜,却在那一刹那将她来不及藏掩的眼神和脸色瞧了个真切。 他可记得清楚,叶暮岁同唐雪莹一丘之貉,坏的透顶,恶的发指。 今日一见,没成想会发现,这两人之间竟仿若也有龃龉。 “苏将军也在啊。”唐雪莹羞羞答答地冲着苏瑾瑜行了一礼,亲昵地挽住叶暮岁,“叶大哥,还好你把岁岁也带过来了,不然我一个人可真要闷死了。” 苏瑾瑜只是低头瞟了一眼,唐雪莹面纱掩面,想来脸上的伤还没好透。 之前只是猜测,如今更加印证了,唐雪莹此番烂脸,多半归功于叶暮岁。 叶暮岁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有心机有手段啊。 苏瑾瑜没有搭理唐雪莹,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叶暮岁,思绪飘了飘,眼神未挪开。 “莹莹?你的脸怎么了?要不是听你叫我的声音,我差点没认出来是你。” 叶暮岁故作惊讶的模样,一双杏眼瞪的圆圆的,皆是不敢相信。 唐雪莹的脸烂了许久,久不见好,尽管遮了脸,细纱还是能透出来脸上糜烂的红疮。 这般徒劳的掩盖,叶暮岁作为“好姐妹”,自然是要戳一戳她的心窝子。 说及此,唐雪莹眼中神采闪过一瞬的惊惧。 女人重脸,世间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要一个丑八怪。 她也想能够早点治愈,恢复花容月貌,可用了许多药,久不见好。 “岁岁……”唐雪莹展露哭腔,仿佛叶暮岁扎了她的心,“这几日不知怎的,碰到什么脏东西了,受了点小伤,都无颜见人了。” 叶暮岁当着众人的面,下手迅速,拽掉了唐雪莹的面纱,一时之间,只有众人的倒吸声。 原本姣好的面容,如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深紫色脓包,有的甚至已经破裂,黄水挂在脸上,泛着一股异味,看起来十分可怖。 唐雪莹惊呼一声,眼神不受控制的发狠,“岁岁!你这是作甚?” 叶暮岁抢先一步委屈上,“这里没有外人……我就是看看你到底怎么了,好能帮帮你。你也真是的,伤的这样重,还来祁山跑这么一遭,多折腾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雪莹被噎得说不出来话,感觉叶暮岁是在给她难堪,可她深知叶暮岁对自己的讨好,便没有放心上。 “我小时候有一次也是脸上长了这些红疮,后来一个江湖行走的大夫用了几样药材就给我治好了,我一会儿去山上找找这几样药材,我记得祁山应该是有的。” 叶暮岁故作思考的状态让唐雪莹内心又燃起了希望,别人不太了解,但她知道叶暮岁总是有许多的小窍门,能够治一些小杂症。 “真的?” 一听脸有治愈的可能,唐雪莹也顾不上追究叶暮岁的无礼,脸上的表情变得丰富,但衬着她一脸凹凸不平的脓包,更加瘆人。 “当然了,不信你问大哥。” 叶清珞点了点头,之前他打仗回来,确实听说有一段时间,叶暮岁脸上长了脓包,幸得命好,被一个赤脚大夫给治好了。 后叶清珞得知此事,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叶暮岁,她也真敢,那些不入流的江湖术士的药方也敢信。 不过,叶清珞不知道的是,叶暮岁的脸是被自己弄伤的,也是被自己治好的。 江湖大夫那一套说辞,是叶暮岁拿来骗别人的。 此事,只有她和宁儿知道。 有叶清珞为证,唐雪莹更加高兴,更加相信叶暮岁。 “太好了,岁岁!谢谢你!” “你同我客气什么!我这两天就去那边的山头转转看看,采了药草给你制药。”叶暮岁笑嘻嘻地应下,装作热心肠的模样,“莹莹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祁山的山脉陡峭险峻,叶暮岁指的那片山头更是难登,唐雪莹揉捏懂事道:“我什么都不懂,跟着你一起也是给你添乱,就不同你去,给你惹麻烦了,先谢谢岁岁啦。” 叶暮岁心底冷笑,面上不显,遗憾道:“那好吧……”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各自为战的逢场作戏,让苏瑾瑜更觉有意思。 此时叶暮岁转头正对上看戏的苏瑾瑜,歪着脑袋请求,“苏将军愿不愿意去看看?免得兄长担心我。” 此话正好将叶清珞未说出口的话堵在口中,在场的人都知道,叶清珞今明两天负责祁山春祭的各项清点事宜,上面说了不容有失,叶清珞这两天自然挪不开身。 这个时候,叶暮岁去求助苏瑾瑜,反而可以增进他们两人的感情,一举多得。 苏瑾瑜闻言笑容洋溢开,拱了拱手道:“荣幸之至。” 如此一番,你情我愿,叶清珞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加之苏瑾瑜的品行他了解,将叶暮岁托付给他也算放心,认命道:“那就劳烦苏将军了。” 说干就干,第二天用过午饭后,两人就带着宁儿和南河就开始登山。 此行是为了找药草,免不得走走停停,遇见难走的地方,苏瑾瑜会好心伸出手拉着叶暮岁,以防她不注意再踩空了、摔倒了,出什么意外。 算起来,两人相识前前后后十多年,苏瑾瑜很少见到叶暮岁如此认真的模样。 她竟然也会不顾山野间的泥泞,拨开一片又一片茂密的杂草丛,专心搜罗自己所需的药草。 两人在前世,也算是有过一段时间“夫妇同心、夫妻一体”的生活。 当时叶暮岁作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苏瑾瑜见过她故作知书达理的模样,也见过她坦诚四两拨千斤的气度。 不过彼时的她像是蒙着一层雾,让人瞧不真切,无论做什么都能得到圣上、容妃娘娘甚至长公主的赏识。 那时苏瑾瑜隐隐觉得,叶暮岁不开心,她做事情没有为什么,没有愿不愿意,只有需不需要她做,这一个条件。 他们甫一成婚,就赶上了长公主沈婉婉的生辰宴。 不可避免地,叶暮岁被几家千金针对。 无非就是京都第一美男子、名声在外的苏将军,娶了居心不良的仇人之女那点事,引得那些心有不甘的女子眼红罢了。 “有些人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求来同大将军的婚事,真是不害臊。” “自己家什么地位,将军府什么排面,心里没一点数,厚颜无耻可谓是!” “就是说,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都说叶家大小姐惯会仗着一副好皮囊玩弄人心,可不就令人害怕嘛。” “可不是,自己的爹害得苏家只剩将军这一脉,还好意思登堂入室,做将军府的当家主母,真是人面兽心……” “也不知道夜里会不会梦见将军府的冤魂,害怕得叫娘,这种人啊,想想就让人吃不下饭……” …… 诸如此类难听的,叶暮岁那时可听的多了去了。 不过她们没说错,要不是她爹叶孤沉胆小如鼠,不敢去领兵支援,苏家也不会葬身雪峰山。 “我同苏瑾瑜,圣上下旨,明媒正娶,整个京都都知道,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无耻苟合之事?你是在质疑圣上吗?” “你!叶暮岁,你少歪曲事实!” 叶暮岁从来不信奉能忍则忍,只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偏这两人还要凑上前来,自找不快。 “你什么你!”叶暮岁攥住那人扬起的手腕,“京都双姝,宰相千金,任柒蔓,说你徒有其表都抬举你了,莹莹好歹是冰雪聪明的可人儿,而你就只会做害群之马吗?” 京都盛传双姝,尚书府千金唐雪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宰相独女任柒蔓,天生丽质风姿绰约。 “害群之马?叶暮岁,你敢如此辱我?!” 惹得任柒蔓更是暴跳如雷,另一只手扬起就甩给叶暮岁一巴掌。 “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叶府丫头,也敢对宰相千金无礼!” 任柒蔓的小跟班谢宁安狐假虎威般在一旁帮腔。 “任柒蔓,你记住,这可是你先动的手!我给你脸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叶暮岁要回给任柒蔓几个巴掌时,结果任柒蔓的巴掌猝不及防甩到叶暮岁脸上。 叶暮岁“哎呦”一声软倒在地,脸上的红指印清晰可见,抽抽嗒嗒地倒地,委屈不已。 第5章 双人成行 “任大小姐,就算你妒忌我嫁给将军,也不至于当众给我难堪吧?” 叶暮岁泫然欲泣,在场的世家小姐甚至没有人站在她这边,更显得她孤立无援。 唐雪莹虚伪地缴着手帕,担忧地看向叶暮岁,“岁岁,你没事吧?” 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语,可她分明动也未动。 她很聪明,不想自己在这种闹剧中成为众矢之的。 “你装什么装?京都人谁不知道你野性难驯,不服管教,你这娇滴滴的模样摆给谁看?!” 任柒蔓上前踢了一脚叶暮岁,嫌弃的表情跃然纸上。 “我是没家世没背景,鲜有人撑腰,长公主寿宴这种大场面我更是行端坐正,不敢出一点差错,给叶府、将军府蒙羞,任姑娘,谢姑娘,你们何必如此折辱我?” “折辱你?!你搞搞清楚,不是你说我……” “任姑娘,谢姑娘!自从嫁给大将军,我一言一行都需再三思量,本不欲来参加寿宴,可因为瑾瑜说了,长公主待他有恩,这才专门来拜谢长公主的恩情,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何苦为难我?” 任柒蔓和谢宁安皆瞪大了双眼,被叶暮岁耍无赖自说自话的模样笑倒,正欲耻笑叶暮岁的厚脸皮时,不成想却被她抢占先机,打断了自己脱口的话语。 恰逢其时,长公主沈婉婉走进女眷大厅,看到的就是这么一派达官贵族小姐仗势凌人的场景。 “见过长公主!” 真正的强势主人出面,那些看戏的、站边的都噤了声,不安地看向威严的沈婉婉,给沈婉婉跪安。 沈婉婉并未免了她们的礼,让这些人起身,而是先行走到叶暮岁跟前,屈尊将人扶起,甚至关心了一句,“叶姑娘还好吗?” 如果这个时候还要再据理力争就显得她不近人情了,恰到好处的示弱反而能激起人的怜悯。 叶暮岁委屈巴巴地点头,顺势起身,伫立一旁,一言不发。 “殿下!叶暮岁她栽赃我,我根本没用多大的力,她怎么会摔倒!真的!殿下,你相信我!她在演戏!她方才明明想要打我来着!她个贱人!……” 任柒蔓率先忍不住,未察觉到一通自辩让自己落于下风。 而她的这个反应,正中叶暮岁的下怀。 果然,沈婉婉闻言彻底发了火,甩袖怒斥道:“任大小姐,出言侮辱的是你,动手打人的是你,叶姑娘被你伤了之后,此时还要继续忍受你的羞辱,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殿下……我没有!我没有打她!是她自己……” 任柒蔓这才反应过来,脑袋发懵,不安地辩解。 “来人啊,任大小姐和谢小姐身子不适,仔细将人送回府里去。” 沈婉婉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带有震慑之意,在场更是无一人敢求情反驳。 被赶出长公主生辰宴,这传出去可有够丢脸的。 “今日本宫的生辰宴,不希望再出什么令人不快的事,大家都安心吃酒,权当给本宫一个面子。” 沈婉婉拿起叶暮岁位置上的酒杯,饮下后落坐主座,这才大发善心唤众人起身,“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都忘了让大家坐下来了,快快免礼,都就坐用餐吧。” 直到宴席结束,没人敢再说什么,也没人敢再找叶暮岁的麻烦。 苏瑾瑜在屋子外,全程“见证”了事件的发生,在叶暮岁被打的时候,就想冲进去,还是沈婉婉将他拦下,而后亲自出面。 沈婉婉和苏瑾瑜都清楚,叶暮岁也用了些小心机,只是她的心机恰到好处,不伤人不伤己,有分寸有把握,所以沈婉婉才愿意看在苏瑾瑜的份上为其出面。 从和叶暮岁认识时,苏瑾瑜就知道叶暮岁有着非寻常女子的心机和手段,但他如溺水一般陷入“两人相爱”的漩涡,难以脱身,步步沉沦。 上一世见识了许多叶暮岁为他或是为别人展现的小心机,像这般真正去做她喜欢的事,像这般认真执着的神情,前后十几年,苏瑾瑜几乎从未亲眼见过。 叶暮岁转身正对上苏瑾瑜探究又迷茫的表情,有些诧异。 她凑上前去,轻轻撞了撞苏瑾瑜的胳膊,意图唤回他的沉思,“大将军,你在想什么呢?” 苏瑾瑜回神,与叶暮岁清澈的双眸不期而遇,下意识推拒了一下。 上辈子,他就是就被这双故作清澈的眸子给骗了。 不可否认,叶暮岁的眼睛是苏瑾瑜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一双杏眼大而圆,瞳仁如黑曜石一般,亮而透,眼神不似寻常中原女子的眼睛那样温润,眼底透着一种机敏的、昂扬的荒漠生命力,眼睛深邃又明亮。 而叶暮岁猝不及防被苏瑾瑜这么一推,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多亏倚住一旁的树干扶正了身子,嗔怪地看了苏瑾瑜一眼。 见他别过脸去,耳朵末梢逐渐染上赤色,姑且当作他是害羞下的无心之失,不与他计较。 苏瑾瑜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拱手拘礼认错,“失礼了,叶姑娘见谅。” “算了,以后再同你算账。”叶暮岁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面对着苏瑾瑜俏皮地眨了眨眼,“之前说,邀大将军同我一道赏海棠,大将军还记得吗?” 叶暮岁的思路太跳跃,苏瑾瑜一怔,回答道:“记得。” 得到肯定的答复,叶暮岁也不再顾忌其他,直接将苏瑾瑜拽至自己跟前,附在他耳边,“大将军,那我带你去看海棠,只我们二人好不好?” 苏瑾瑜耳梢的红又重了几分。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叶暮岁的吐息在他的脖颈间如猫儿尾巴一般轻挠,让他的神情都添了几分不自在。 唯二人马首是瞻的宁儿和南河,直愣愣地看向他二人,眼睛里透着“求知”的渴望。 苏瑾瑜按住叶暮岁作乱的小手,轻咳一声,偏头指使那两人,“药草采的已经够了,你二人先行带下山去,我和叶姑娘还有些事情要办。” “咦?” 宁儿抱住叶暮岁递过来的背篓,发出一声疑惑的惊叹,甚至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南河抢先一步拉着下山。 “叶姑娘放心,属下一定将姑娘的婢女安然无恙带回行宫。” 南河机灵的模样引得叶暮岁笑意盈盈,挑眉看向苏瑾瑜,“大将军的侍从当真是有点意思呢。” “是吗?” 苏瑾瑜轻笑,这下没了别人,只留他们双人成行。 四下无人,他接着直言不讳道:“我倒觉得叶姑娘更有意思。” 话说想要拿下男人,最怕的就是对方对自己不感兴趣。 如今苏瑾瑜吐露对自己有兴趣的想法,倒是省去了一些叶暮岁暗自琢磨的时间。 两人本一道登向更高的地方,听到这句话的叶暮岁霎时惊喜,偏头去看苏瑾瑜,狡黠的眼神中透着点好奇,“那你展开讲讲我怎么有意思呗,大将军。” 苏瑾瑜内心对叶暮岁又暗暗加了一层面具。 她的话语总是拿捏的很到位,不是单纯的令人生厌的撒娇,而是恰到好处的示弱和崇拜,宛若是你虔诚的信徒,让你不由得先立足她的位置考量。 “我从不知叶姑娘是为何愿意同我亲近,在姑娘向清珞打听我时,我们甚至没有机会认识。虽然与叶姑娘认识,逐步了解,是我的荣幸,我也很高兴,总觉得叶姑娘比较多面,我还是没有真正了解叶姑娘。” 苏瑾瑜半句真半句假,探寻中又暗暗给予叶暮岁一点希望,让她脱不开他的陷阱。 这该怎么回答呢…… 叶暮岁思索片刻,捡着好听的话说,“大将军声名显赫,沙场神话,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开始呢,对大将军只有满心满眼的仰慕;后来听大哥讲了许多关于大将军杀敌的胆识策略,被大将军迷住,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而且。”叶暮岁又言,话语里再度带着些许调侃,“我也很开心同大将军认识,大将军如今仍觉得我多面,不妨多花些时日再认识认识我,这样,我会更开心。” 苏瑾瑜没有接话,叶暮岁内心不是很平静,接着又道:“大多闺阁女子此生只求一帆风顺、无灾无难,可本姑娘此生所求偏不是安稳二字,只要是我想要的,哪怕是惊涛骇浪,我也要去拼一拼。” “那倒是,叶姑娘如今不过二七芳龄,却识百草,懂医理,与寻常闺阁女子着实不同。” 这句话让叶暮岁微微蹙眉,她感觉苏瑾瑜并不是在单纯地关心她的过往经历,更像是试探…… 第6章 过往种种 “只是惊讶于叶姑娘的惊才绝艳,如有冒犯到姑娘的话,先跟姑娘说声抱歉,还请姑娘见谅。” 苏瑾瑜久经官场,察言观色之术也是炉火纯青,眼见叶暮岁有些回避这个问题,便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给足叶暮岁避而不谈的余地。 而苏瑾瑜自觉退一步的考量打消了叶暮岁的顾虑,她顿了顿,和盘托出。 “惊才绝艳谈不上,大将军多少有些过奖了。只是小时候偶然在乡野间救了一位老奶奶,她赠予了我一本札记。我其实很讨厌看书,没人教我读书,本来也并未想去看那本书。” 说到这里,叶暮岁的表情显得有些生动,回忆那些年为数不多的幸事。 “只是后来大哥常年在外征战,父亲不喜我这般难训的模样,觉得我丢脸,母亲又向来跪坐佛堂不问世事,更不肯搭理我,我不仅是没人管教的,更是没人要的。” 叶暮岁故作释然般玩笑地讲述自己的过往,仿若不是她亲身经历一般。 “有一次着了风寒,发了高热,烧了三天都不退,宁儿急得日夜哭,天天去父亲的院子里磕头求情,可仍旧求不来大夫给我治病,父亲他觉得我是装病,非是要磨一磨我的性子。” “迷迷糊糊地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我想着呢,我还年轻,好多事没做,一点也不想死。然后就拿出了那本书作,照着上面的方子,给自己抓药扎针,阴差阳错的,竟给自己治好了。” 讲到这里,叶暮岁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所以说呢,因祸得福吧,自己本来也没本事,学点杂七杂八、旁人看不上的药理,总归能解决了自己和身边人的小毛病,于是就晕着头学下去了。” 关于叶暮岁的过往,其实苏瑾瑜从未这么深刻地了解过。 他只当是叶暮岁乖张的个性得不到叶孤沉的偏爱,所以在上辈子娶了叶暮岁之后,叶暮岁不愿意回叶府,他甚至容她破了三日回门的礼数。 在叶孤沉不满叶暮岁都已嫁为人妇,却向圣上请求随他征战之时,他敢当着明镜高堂、文武百官的面,对自己的老丈人冷嗤,出言不逊。 “岁岁既已嫁做我妻,便算作是你们口中的以夫为天,此事我未出言,也不该叶大人指教。” 苏瑾瑜一句话掷地有声,可他当时并未想给叶孤沉留一分脸面,连带着苏文滔身死的那份,他也要讨回来。 “她只要想,我便应允!叶大人十六年都不曾教过岁岁,不曾给过岁岁一分关心,如今拿出做爹的架势教训她不守规矩,没有寻常妇人的样子,觉得她辱没你叶家门楣,不觉贻笑大方吗?!岁岁出嫁之时,你连送都不送,让她受人耻笑,连嫁妆都是容妃娘娘为她添上的,你可为她准备这些,考虑这些?!” 若不是在朝堂之上,苏瑾瑜怕是一棒子把叶孤沉打得爬不起来。 “更何况,我苏瑾瑜的妻子,做什么寻常妇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寻常人,何敢比!就算是你,也不配指教!” 记得当初的这番话,噎得叶孤沉差点在朝堂之上背过气。 听说后来都气得下不了塌,卧床好些日子。 苏瑾瑜陷进回忆中,眼神有些涣散。 叶暮岁只当他是在心疼自己,轻触了触他的手肘,道:“其实也没什么的,京都女子大多懂规矩、守礼数,我从小就安分不了,讨不来父亲娘亲的喜欢也正常。” 这明明不正常,因果颠倒了……苏瑾瑜这般想着。 他从未见过有做爹娘的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就算是叶孤沉是众所周知的薄情寡义,可他依旧看重叶清珞,宠爱叶清瑶,将父亲的角色也扮演得很好。 却也只是对叶暮岁偏见颇深罢了…… 苏瑾瑜从未想过不仅是自己,甚至叶暮岁她也搞错了因果。 不是叶暮岁荒唐,不得叶孤沉偏爱;是叶孤沉本就不喜欢叶暮岁,才将叶暮岁放养成了这般模样。 “这么些年,叶姑娘受苦了。” 苏瑾瑜定睛回神,心情复杂地安抚了叶暮岁一句。 这是他回来后同叶暮岁说的那些话中,少有的真心话。 叶暮岁笑吟吟地拦在苏瑾瑜面前,趁热打铁道:“我若是能够嫁给大将军,以后肯定就不会受苦了。” 她想同苏瑾瑜再成一次婚,听他在自己耳畔保证:让叶暮岁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前面她所说的种种经历,半真半假,不乏有讨苏瑾瑜怜悯的心思在。 父亲不喜是真,母亲不爱是真。 她烧了三天也是真,她自己医好自己也是真。 只是宁儿去求大夫时,是被叶孤沉的手下拦住,这才一直未见到父亲,未及时得到医治。 后来是她失望了,不让宁儿去求了,本想等死算了。 可转念一想,吃了这么多苦,说死就死也太亏了,这才爬起来临时抱佛脚,去啃那本书作。 上天垂爱,竟给自己扎好了。 病好以后,母亲和云姨得知此事,也送了不计其数的药材到她的院子里以表关心。 只是,在垂死之际渴望的东西,清醒之后就没那么希冀了。 后来袁南莞送她的那些药材,都被她拿来练手制毒了,也算是帮了自己。 她对袁南莞的不满也就浅淡了几分,但同样的,也没以前那么渴望她的关心和爱护罢了。 叶暮岁如此直白的话,让苏瑾瑜不再选择避让,定神色道:“叶姑娘说话这般……坦诚,是对谁都这样吗?还是只对我是这般?” “当然是只对大将军这样了。” 她又踮着脚凑上去,两人的鼻尖几近接触。 可叶暮岁眼波流转,直直地对上苏瑾瑜深沉探究的眼神,不退不怂,言辞深情恳切地再度补充,“只有大将军值得我这样。” 生怕苏瑾瑜不相信似的。 “叶姑娘……” “等一下。” 叶暮岁打断苏瑾瑜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她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又是教育她的那番理论。 “我向大将军强调过很多次,我不似京都寻常女子那般恪守礼数,既然男子可以追求真爱,为什么女子不可?女子就一定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着人来娶吗?大将军,我问你,我爱慕你,想追求你,想嫁给你,这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 “既没什么问题,大将军是同意我的追求喽?” 叶暮岁才不管苏瑾瑜那未出口的转折是什么,迅速抓到关键字眼去反问。 她既已落子,这盘棋就必须下。 这辈子,她想要的,是“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美好爱情。 她求的就是和苏瑾瑜生生世世,举案齐眉,就算是强求,她也得求来了再说。 苏瑾瑜心想,上辈子他既已在叶暮岁身上已经吃过一些苦头,栽了个大跟头。 这一世境况尽管变得有些不同,事情或多或少因他俩发生了细微改变。 但是整个的大方向还是没有变化,叶暮岁仍旧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使将军府走向终结…… 叶暮岁多少有些咄咄逼人,苏瑾瑜起初抿唇不语,片刻后如想通一般勾唇轻笑,“叶姑娘还真是奇女子。世间少有女子追求男子,不知叶姑娘想要怎么追求呢?” “你所爱所求的,我双手奉上;你不爱痛恨的,我处之后快。绝不让大将军多添一丝一毫的忧愁,这种程度的追求,大将军觉得足够有诚意吗?” “叶姑娘的诚意够不够,还是需要见证了,方能做决定。” 苏瑾瑜并未给叶暮岁肯定的答复,他深知,按照叶暮岁的性子,吊着她比肯定她,更能激励叶暮岁心底的野性不甘,也更方便他后面行事。 总归不是否定的答案,叶暮岁松了口气,仰颚雀跃地同苏瑾瑜讲,“大将军且等着吧,包您满意!” 苏瑾瑜凝视着她流转万千的眼睛,哑然失笑。 面前这人太会弄虚作假,太会揣摩人心,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她编织好的圈套里。 所以与她相处的每一刻,苏瑾瑜都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现在……” 叶暮岁面对着苏瑾瑜,指了指前方的景色,“大将军,你莫要再盯着我看了,你抬头看看,海棠花开的正好。” 苏瑾瑜这才嗅到海棠的芳香,抬眼望去,微风卷起海棠枝桠,妃红色花浪摇曳多姿,宛若柔美婆娑的绢纱,层层叠叠,美哉艳哉。 叶暮岁立于那一树海棠之下,温情脉脉,第一次表露出如寻常女子那般紧张的神色,郑重又小心地向他表露心迹。 “大将军,我,叶家嫡女叶暮岁,年方二七,无德无能,不及京都诸千金惠质兰心、知书达理。以往也许做了许多错事,以后也许需要得到大将军的宽容谅解。即便这样的我,依旧想要勇敢地、热烈地、诚挚地喜欢大将军!大将军,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 裹挟着那些难以启齿的前世恩怨,叶暮岁也想在此刻隐晦地同苏瑾瑜说明。 第7章 雨打海棠 喜欢?谅解? 苏瑾瑜在心底冷呵,垂在袖中的拳头已攥的快要失去力气。 不可否认,叶暮岁如此这般莽撞却不加克制的表白,直直地刺中他的心脏,令他为之动容。 可那些随时翻涌在脑海的苦痛记忆,更像不见天日的枯树,深深扎根于他的心肺,不断汲取他的力量,让他时刻窒息。 若他再信叶暮岁所言为真,不仅是置将军府众人于不顾,更对不起上天让他重来一世的机会。 啪嗒、啪嗒…… 风止,雨落,天色霎时暗了不少。 叶暮岁在忐忑的等待中,在灰蒙蒙的雨幕下,不再瞧得清苏瑾瑜的神色。 “叶姑娘,苏某奉陪到底。” 她想玩,那就一路奉陪。 谁胜谁负,既还未定,就仍有机会…… 只是这次,只能是她败。 苏瑾瑜没说愿不愿意,可听在叶暮岁的耳朵里,他分明是应下了自己的祈求。 “大将军,拭目以待吧。” 花叶婆娑,雨滴淅沥,滴落在脸上,叶暮岁不着急擦拭,一双眼睛炯炯地看着苏瑾瑜。 在细雨渺蒙间,苏瑾瑜跨出一步,轻轻揩去叶暮岁脸上的雨水,拿掉了雨滴打落至她发丝间的海棠花瓣。 “叶姑娘,今日的应约,倍感荣幸。关于……你说的那些,都是后话了,现在下雨了,海棠也没法看了,不下山吗?” 苏瑾瑜的每一句话,都坚定了叶暮岁想要往前一步又一步的决心。 她目光灼灼,在这景色因天气黯然的光色中,无法自抑地吻了苏瑾瑜的嘴角。 “下山了,大将军!” 叶暮岁的语气里难掩高昂的兴奋,又携带着丝缕羞涩,抛下苏瑾瑜走在前面。 所以她没瞧见…… 苏瑾瑜一瞬亮起的眼神刻意被压下,眼底复杂的神色最终归为愤恨,明面上对自己的唾弃之感又添了一层。 不过是钓鱼人施加的一点鱼饵,他便有一瞬的沾沾自喜,欲咬饵而出。 苏瑾瑜,你可真是废物啊…… 苏瑾瑜兀自压下心头的惊涛澎湃,脸色变了几变,跟着叶暮岁下了山。 肆意妄为的下场就是……自作自受。 刚看完雨中海棠,第二日,叶暮岁便病倒了。 小时候没人照料,叶暮岁身体养的本来就比别人弱,容易生病。 “姑娘,这两天你可别瞎跑了,昨日少爷见我一人回来,本来就生气,你还冒着雨回来,少爷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宁儿一边把药递给叶暮岁,一边喋喋不休。 昨日叶清珞确实动怒了,毕竟刮风下雨的,她从山上跑下来,身上都湿透了。 但说是生气,更多的是担心。 叶清珞对她的身体,紧张的过了头。 “所以啊,我生病这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叶暮岁又警告了一次宁儿,就怕她说漏嘴了。 “知道了,大姑娘。” 宁儿撅了撅嘴,生气自家小姐不把身体当回事,言罢又似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哎呀!” “怎么了?”叶暮岁被她的模样逗笑,噙着笑问她。 “昨天奴婢回来后,六皇子那边方才派人递了话过来,说是明日有事同姑娘商量,想同姑娘见一面。” 听到有关沈礼乐的事,叶暮岁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她攥紧了手里的药勺,翻涌而起的恨意宛若密网,让她吐息都觉困难。 “姑娘?姑娘?!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奴婢就说还是需要找大夫,你非得自己煮药……” 说着,宁儿情绪急了起来,当即就要去沈楚安跟前求个御医来。 叶暮岁强行平复了心中的怨气仇恨,安抚宁儿,“好宁儿,我没事,方才是被药味冲到了鼻子。” “你就会吓唬奴婢。” “我喝了这药就好了,别担心。”叶暮岁为了让宁儿放心,一口将碗中的药饮尽,苦得整个人都皱巴了。 “对了,昨天采的药草拿来,我看看,得抓紧给我的好姐妹配解药啊。” 春日祭,百官夜宴,上一世沈礼乐和唐雪莹利用她给苏瑾瑜下药,诬告他与皇妃苟合,企图败坏苏瑾瑜名声。 不过好在苏瑾瑜定力强大,愣是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不过那药极猛,还是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伤害。 一切都已重来,那就必不会再让这事发生在苏瑾瑜身上。 如今的苏瑾瑜就算对自己不是情根深种,也产生了悸动和好感吧。 叶暮岁绷着的神色有所缓和,片刻后竟笑了。 “姑娘,你又笑什么呢?” 表情一冷一热间,瞬息万变的,给宁儿搞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想到了值得开心的人和事。” 宁儿和叶暮岁向来是统一战线,故而直到春祭当天,叶清珞一点不知叶暮岁着凉发热一事。 叶家不算世家大族,却也不是名门小户,叶暮岁站在稍远的位置,捧香以祷,遥望祭台上的情景。 春祭之行,皇室子弟中,圣上只挑选了六皇子沈礼乐随行。 立于祭台上的那抹青色身影,不就是伪君子沈礼乐吗? 若不是惦念着幼时那点恩情,叶暮岁也不至于一叶障目,把一颗心毫无保留地奉上。 祭祀号角吹响,众臣跪拜,圣上沈楚安面朝着向他、向祖先朝拜的人群,不知其中又有几人是真心,有几人是反心? 三跪九叩,插香入炉,祭礼已成。 “大沥如今物阜民丰,皆是诸位所劳!今时今日,告慰先灵,求祖先庇护,得上苍保佑,年丰岁稔,百岁无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狩猎、骑射、投壶、吟诗作对……诸位尽情去施展才华吧。” 甫一起身,再度跪下,又被唤起。 叶暮岁只跟着众人行事,却把眼神牢牢锁在了沈礼乐身上。 沈礼乐也一直在找寻叶暮岁的方位。 两人眼神刚一撞上,他就露出一抹温润笑容,端的是一副明月清风做派。 还真是寡廉鲜耻之人啊! 叶暮岁虚假地回以微笑,笑意不达眼底,大拇指却已将手心扣出了血痕。 盛典结束,人群散开,叶暮岁本想追随着苏瑾瑜而去,却见沈礼乐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叶暮岁冷笑一声,转身向林间深处而行。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当脚步声停下来时,叶暮岁就被一双手圈住了腰肢。 她尽力去平复自己的心绪,不动声色地将沈礼乐的双手拨开,转过身直面,换上柔情似水的假面。 “见过殿下。” “岁岁,听说你之前落水了,身体可好透了?苏瑾瑜回京后,父皇的心思全在他身上,本宫一直忙着宫中事务,未得空闲去探望岁岁,你不会怪本宫吧?” 除却第一句是敷衍的关心,后面几句话,不是在指责苏瑾瑜,就是在以退为进,逼她体谅。 以前的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才分辨不出沈礼乐的道貌岸然吗? 第8章 狠心抛弃 “怎么会呢。”叶暮岁悄然将沈礼乐的双手拿开放置在他身侧,自己双手则背于身后,多余的触碰一丝也不想有。 “殿下日理万机,能得殿下的挂念已是岁岁之幸,旁的什么,岁岁不多奢求,只求殿下能够得偿所愿,如此便好。” 叶暮岁言辞恳切,敛首低眉,装的就是我见犹怜。 果然,沈礼乐被狠狠拿捏,他的父皇不看重他,母后觉得他仍需磨练,只有叶暮岁,只有她会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世无其二的能人。 沈礼乐被叶暮岁哄得脸色暖了不少,想要将叶暮岁拥进怀里,却被叶暮岁挡开。 “殿下……这里人来人往,恐有心人看见,给殿下惹无端的麻烦。” “还是岁岁贴心。”沈礼乐看向叶暮岁的目光越来越温柔,情难自控地揉了揉叶暮岁的发顶,“你也瞧见了,父皇竟让一个外姓臣子立于祭台之上!他苏瑾瑜不过是一介武夫,凭什么得到父皇无穷的夸赞,可父皇对本宫,只有‘多向瑾瑜学习’一句交代。” “殿下勿恼,就算今日站在祭台上的是张瑾瑜,李瑾瑜……只要他不姓沈,就永远只有向你跪拜的份。” 叶暮岁假意安抚,矫揉造作的词句说的自己都要吐了,强忍下心底的呕意,与沈礼乐周旋。 “岁岁!你已经得到他的信任了不是吗?你想不想早些嫁给本宫?只要你把这个下进今晚苏瑾瑜的酒杯中,此间事了,本宫定然风风光光将你娶进门!”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沈礼乐就已没了耐性,迫不及待地将一包药粉塞进叶暮岁手里。 “殿下,这是?”叶暮岁迷茫地看向沈礼乐,对手里的东西不敢定论。 “只是一点小药,只要苏瑾瑜在夜宴上出丑,父皇不再重视他,京都之内就没有本宫的对手,本宫若想要娶你,定无人敢阻挠。” 闻言,叶暮岁心底发冷,升腾的恨意差点让她忍不住甩给沈礼乐一耳光。 可她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不足以与之抗衡,苏瑾瑜还没有强大的倚靠,她必须忍! “可是……” “岁岁!”沈礼乐语气急转直下,又冷又强硬,“你是不想帮本宫吗?你同苏瑾瑜私下见面的事情若传开来,你知道你会遭受什么吗?” 私相授受,败坏门风,不得好死。 这些骇人的惩罚,叶暮岁自然了解,可让她去接近苏瑾瑜的人,如今反咬一口,以此威胁。 叶暮岁在心底冷笑,酝酿着泪珠,眼巴巴地看向沈礼乐,犹豫地应了下来,“我知道了,殿下,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叶暮岁的示弱,沈礼乐很受用。 “岁岁,本宫并不是为难你,只是这事你去做最合适。本宫也是为你好,你想,你马上就要过十五岁生辰了,之后若本宫不向父皇求娶,你还能嫁给谁呢?总不能人老珠黄后,一辈子没人要吧。” 看似安慰,实则侮辱,叶暮岁真想给过去的自己几拳,瞎了眼看上这么个东西! “殿下真的会来娶我吗?” “当然。” 两人都在做戏,却皆是脉脉含情,瞧在旁人眼里,那叫一个郎情妾意。 “咻!” 一支箭自叶暮岁身侧,擦过叶暮岁的肩膀,射到了不远处的兔子身上。 箭羽来自苏瑾瑜,与他并行的苏槿若都被吓了一跳。 方才苏瑾瑜的眼神凌厉慑人,仿佛森野间的饿狼发现猎物一般,让人恐惧。 苏槿若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她低声唤得那声“大哥”,苏瑾瑜会将这支箭狠狠射进前方两人的胸膛,一石二鸟。 “大哥……你……还好吧?”苏槿若犹豫着关心,主要是,她从来没见过苏瑾瑜像方才那般失控的模样。 箭矢从叶暮岁后心而来,她一时未能察觉,可沈礼乐正对着那支破空箭,甚至推了她一把。 “叶大小姐!你安分守己些,就你还想勾引本宫!痴心妄想!”一眼看见苏瑾瑜,沈礼乐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痛骂叶暮岁,不想让苏瑾瑜知道他们的关系。 “苏将军,你也不小心点,这箭再差一寸,可就要将本宫和这女人射穿了!”戏演过后,沈礼乐启步行至苏瑾瑜面前。 苏瑾瑜不为所动,根本没有下马行礼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同沈礼乐颔首,“这林子中正在进行狩猎盛举,六皇子站的未免太不是位置了。” 以前的苏瑾瑜可从来不会如此不分场合、不顾尊卑地对他冷嘲热讽。 那是因为上辈子苏瑾瑜就算得知一切,仍旧尽职尽守,恪尽臣子本分。 如今回看,一个恶贯满盈的臭虫,有什么资格让他奉为君主。 “苏将军,你不过是一个将军。” 苏瑾瑜闻言也只是从容一笑,翻身下马,路过叶暮岁的时候未有片刻停留,只拾起自己猎的兔子,再度擦肩而过。 听着他们的对话,叶暮岁对沈礼乐不满冷嗤,眼神充满恨意盯着一片虚无,直到苏瑾瑜出现在视野里,眼神终于变柔。 又怕方才她和沈礼乐的举动引起苏瑾瑜的误会,想要拉住他,却被对方避开。 “大将军!” 眼看苏瑾瑜已经上马准备离开,叶暮岁顾不得其他,当下在她的眼中,只有苏瑾瑜的看法最重要。 “叶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有事想同大将军讲,不知道你有时间吗?” “抱歉啊叶姑娘,苏某不太有时间。” “苏将军,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沈礼乐审视两人片刻,不知以什么立场,竟妄想去批判苏瑾瑜。 不过他也没想到,叶暮岁到现在连苏瑾瑜的一点柔情都换不来,当真是没用。 沈礼乐的话影响不到叶暮岁,她只是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满心满眼都是苏瑾瑜。 “叶姑娘的伤,还是早些包扎为好,苏某对治伤一窍不通,就不给叶姑娘添乱了,若是叶姑娘需要,苏某可以介绍随行医师给叶姑娘诊治。” 对沈礼乐的话,苏瑾瑜置若罔闻,余光见叶暮岁呆愣在一旁,这才施舍了一点点好心。 “叶姑娘,看来苏将军瞧不上你啊。” 只有叶暮岁和沈礼乐两人知道,沈礼乐的这句话是在警告叶暮岁。 可无论他是在警告还是催促,叶暮岁只想苏瑾瑜能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别的她都可以不顾。 眼见苏瑾瑜无动于衷,甚至准备驭马离开,一直观战不敢吭声的苏槿若有些不忍,瞥了后面的叶暮岁一眼,小声提醒,“大哥,叶姐姐那伤处还在流血,我们真的不管吗?” 苏槿若分明是在觉得自己狠心,却不敢指责他。 可一面对自己表露感天动地的喜欢,一面又向沈礼乐抛出橄榄枝,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就算是抛弃了,真的能怪他狠心吗? 真是天大的笑话! “旁人的事,少操闲心。” 被苏瑾瑜这么一斥责,苏槿若乖乖把嘴闭上,沉默的像个鹌鹑。 就是怕苏槿若被叶暮岁利用,苏瑾瑜才将苏槿若带在身边,可这丫头虽然不着调,但心肠终究还是软的。 有朝一日,若是让他发现,叶暮岁敢利用苏槿若,他必定要她生不如死! 苏瑾瑜手里的缰绳握紧,嘱托苏槿若,“今日的晚宴,你乖乖待在房间里,不准出来!” “为什么?大哥你同意我来祁山,可你什么都不许我干,不许我外出,不许我吃席,这跟我呆在家里有什么区别?” 一听这话,苏槿若马上将对叶暮岁的担忧抛之脑后,愤愤不平苏瑾瑜对自己的管束。 “你想来祁山,想来见识见识,求到老夫人跟前,我同意了。但我并没有允许你乱转乱看,你也知道来祁山的都是什么人,就像方才的画面,你就当自己是瞎了,什么都没看见,不然有你苦头吃!” 苏瑾瑜不知道自己改变了上一世的路线,老夫人、阿若、苏家上下能否幸免于难。但是苏槿若这般没头脑的模样,如果自己…… 他必须尽快磨练她,才能让她撑得住苏家! 第9章 物归原主 苏瑾瑜面无表情、毫不留恋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叶暮岁。 “殿下见谅,我回去处理一下。” 沈礼乐还想要同叶暮岁亲热一会儿。毕竟叶暮岁拥有一张绝世脸蛋,怎么看都不会腻,拉住她欲离开的手,“阿岁!” “殿下,我这伤,大哥看见了,我不好解释的。” “也行,本宫交代你的事情,你可一定记住了。” “殿下放心。” 她也顾不得与沈礼乐之间的虚与委蛇,弗开了沈礼乐的手,匆匆回了一句,稍稍福了福身子,离开了狩猎场。 回到房间时,宁儿被她身上的伤吓了一跳,“姑娘!你这是去哪了?!怎么把自己搞伤了?” 胳膊处的伤口虽然小,但是因为一直置之不理,也流了不少血,挂在了整个衣袖上,乍一看,煞是吓人。 “小伤,来不及跟你解释了,你先给我包扎一下,再给我找一套合适的衣裙,我还得去参加晚宴,我得去跟他解释。” 叶暮岁刚一坐下,就着急忙慌地褪下了身上的脏衣衫。 宁儿急得团团转,“可姑娘的伤得处理啊!我们哪里有金疮药啊!奴婢去找大少爷拿。” “回来!”叶暮岁拦住宁儿,冷脸警告她,“这事绝不能让我大哥知道!” “大小姐!你这昨个淋雨发烧,今个受伤流血的,手边连药都没有,怎么能不告诉大少爷?这万一伤得严重了……” “没有万一!你去撕一块干净的布料,先将我的伤口包起来,再拿一套深色的、得体的衣裙,只要别人看不出来,就不会出问题。” 叶暮岁冷声打断宁儿的担心,她知道苏瑾瑜的那一箭收了力,不然她这条胳膊以后也别想要了,如今只是破了皮,流了点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眼下对她来说,最坏的情况是,苏瑾瑜以为她伙同沈礼乐对付他,这样自己就没办法挽回了! “姑娘!你!” “快点!没时间了!” 宁儿只能咬咬牙,哎呀一声,气急了跺跺脚,但还是认命地听叶暮岁的安排,撕布料、找衣服。 等换好衣服,甫一起身,叶暮岁感觉头都有点晕乎乎的,毕竟身体刚好没多久,如今再度着了凉,受伤流血,加上她多思多虑的,身体难免扛不住。 “今早捣的药给唐雪莹送去了吗?” 叶暮岁坐下稍微缓了缓,关心起唐雪莹那边的情况。 “送去了,也说明了用法和剂量。” 叶暮岁专门让宁儿交代唐雪莹,宴会之前再涂一遍,还有解酒的功效。 想起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沉沉笑了两声,可抬头对上宁儿担忧却不敢责怪的双眼,她突然想知道,性情大变的叶暮岁,如今在宁儿眼中是什么模样。 “宁儿,你会不会有一刻觉得我变了,变得不像之前你认识的我?又会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叶暮岁的毒术,府中上下只有宁儿一个人知道。 尽管唐雪莹烂脸这事,叶暮岁没多说什么,可她猜想,宁儿是知道的。 知道是她做的,知道她现在对唐雪莹耍阴损招数。 “姑娘,其实奴婢有感觉,自从上次府中落水后,姑娘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日日期待六皇子那边的消息,对唐小姐也不再似从前那么亲近。” 宁儿跪到叶暮岁面前,轻轻抚上叶暮岁冰冷颤抖的手:“这样的姑娘……说实话,奴婢很陌生,但却很欢喜。” “姑娘你吃了太多的苦,想要有人关心、爱护,这本就没有什么错。可是,无论是六皇子,还是唐小姐,奴婢看到的,都只有姑娘在一心一意付出,他们并不爱重姑娘,而且姑娘受的苦也没有因他们减少一丝一毫。所以,就算是姑娘现在要讨回,要报复,奴婢也不会觉得姑娘是错了的。” “谢谢你,宁儿。” 叶暮岁沙哑着声音,抱住宁儿,“等我想好该怎么讲述这件事了,我再告诉你。” 前世今生,无论她是积德行善还是作奸犯科,无论她行到什么样的位置,只有宁儿永远站在她身边,称她一声姑娘。 那声姑娘,或许试图唤的是叶暮岁留存心底的良知。 上一世,她沈礼乐被夺去凤冠,打入冷宫之际,宁儿跪在沈礼乐脚下为她求情,却被沈礼乐冷血无情地一剑割了喉咙。 最后的最后,她甚至都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艰难地唤她,“姑娘……姑娘……” 叶暮岁被强拖着离开皇后宫宇,留下宁儿的尸体曝晒在阳光下,一直望着她的方向,死不瞑目。 当时的唐雪莹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踢了宁儿一脚,贴在沈礼乐怀中造作道:“陛下,她这样子好吓人啊。” “来人,把这东西丢去野外,喂狼吃算了,也算是积德了。” 沈礼乐的下令,让叶暮岁目眦欲裂,嘶吼着不要! 可没有人在意她在说什么,她依旧被押走,宁儿也被拖去不知何处。 宁儿陪她数十载,她甚至都没给宁儿留个全尸,安置块暮土。 “好宁儿,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不会再吃苦了。” 叶暮岁将宁儿拉起,信仰再度坚定,毅然推开门去面对新的天地。 但出门之后,两人七拐八拐得来了后厨,这让宁儿非常疑惑,不禁问道:“姑娘,我们不是去赴宴吗?” 叶暮岁压低了声音,谨慎小心,“赴宴早着呢,你姑娘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啊?” 明明刚才还很着急,连伤口都不好好处理,现在说还早,宁儿多少有点抱怨,“伤口都不管,现在来厨房转悠,宁儿是越来越搞不懂姑娘你了。” 虽是抱怨,但归根结底还是在关心叶暮岁。 叶暮岁讨好地笑笑,按住宁儿喋喋不休的小嘴。 “嘘。” 趁着厨房没人注意,叶暮岁悄悄溜到窗边,推开窗子,将那包药粉兑进了其中一个酒壶中。 不难发现,屋内桌子上摆放着的那一排酒壶,很显然是为了今晚宴席准备的。 天子乘龙,那雕有金龙的酒壶是为圣上沈楚安准备的; 皇子屈居天子之下,当属蟒,所以旁边有金蟒攀缘的酒壶必是为皇子准备。 此次春祭,圣上又只许了六皇子沈礼乐随行。 很显然,这酒杯就相当于是刻上了“沈礼乐”的名字。 沈礼乐当她傻,不知道那药粉是什么。 当今最烈的“绕指柔”,还是大沥五大家中药材世家,陇西李家进贡皇宫的。 当时李家配出来绕指柔,是因为当中出了些岔子,弄错了药方导致的。 送进皇宫,是希望皇宫里的御医能够想出药方的解法,或者说能降低绕指柔的烈性也行。 只是直到现在,宫中还没能提出来解决的方案,也就无人敢动此药。 沈礼乐想让她继续帮着他害苏瑾瑜,他可真是痴心妄想! 药粉融进酒液中,无色无味。 此举,她也不过是将这东西“物归原主”罢了。 她们两个这一趟来去都是悄然无声,一路上没碰见什么人,没人察觉。 做的更是谨慎小心,就算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要查,也查不到她们头上。 这药粉只有宫中有,又是沈礼乐给她的,出了事,孰是孰非,自有定论。 干完这件事,叶暮岁就放心地拉着宁儿去赴宴。 祭祀夜宴,相当热闹,不管是真心实意的推杯换盏,还是各有图谋的明枪暗箭,明面上都是和和乐乐的。 宴席上的人一派笑逐颜开,场面十分欢愉。 不过就是尔虞我诈暗藏心底,面上端的是兄友弟恭的和谐。 叶暮岁立于宴宫门前,望着里面觥筹交错的画面,感慨万千。 苏瑾瑜向来被安置在沈楚安的右侧,那本应是皇家子弟的席位上,正对着他的就是沈礼乐。 这说明沈楚安对苏瑾瑜的重视,可见一斑,可这也正是沈礼乐不断针对苏瑾瑜的原因。 素来功高盖主没有好下场,叶暮岁不知对于苏瑾瑜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叶暮岁隔着人群遥望,苏瑾瑜看向别人的眼神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给他敬酒的那些大臣,他不推拒,却也没有多和颜悦色。 上一世听多了关于苏瑾瑜冷面的传说,她甚至觉得那都是谣传。 毕竟在她面前的苏瑾瑜永远温柔体贴,她甚至未曾见过苏瑾瑜冷脸的表情。 “怎么才过来?脸色也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 叶暮岁正呆滞着,思绪飘远时被叶清珞赫然出现的声音扯回。 她回头,叶清珞一身轻铠,威风凛凛。 这样的叶清珞,前世都未能见几回。 第10章 一体同心 “大哥啊,吓我一跳。” 一身轻铠的叶清珞突然出现在身边,叶暮岁一时受惊,轻抚了抚心口,偏头一笑道:我没事的,就是很少见这么多人,有点惊到了,不知道该坐哪里去。” “岁岁!”唐雪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体贴道:“你可以和我坐一起,我们就坐在角落那里,叶大哥需要巡逻,不便入席。” “也好。” 叶清珞本想拒绝,可叶暮岁一口答应下来。 这位尚书千金, 太过聪明,又太会掩饰。 叶清珞担心叶暮岁同她相交,会带来祸事,奈何他作为一个男子,无法多置喙女儿家之间的事情,但是有关两人之间的结交,叶清珞决定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宁儿,你回房等着我,这边结束了我就回去。” “好的,姑娘。”宁儿走时还是有点不放心, 唐雪莹的父亲尚书令唐温瞥了两人一眼,见两人安稳落座,便未再关注二人。 大殿之上的圣上正高谈阔论,无非是宣扬这一年粮食、战事、政绩的多方开花,亏的老祖宗的保佑……等等。 下面的臣子纷纷迎合,举杯相庆,叶暮岁还没吃什么东西,杯中的酒都换了三茬。 喧闹、纷乱,叶暮岁只把眼神锁在苏瑾瑜身上。 “岁岁,用了你给的药,为什么我的脸如此痒?”唐雪莹痒的难忍,甚至在她喝了几杯酒之后,觉得自己脸上的伤好似在散发难闻的气味。 叶暮岁淡定的拍了拍唐雪莹的手,“莹莹放心,这只是伤口在结痂,发痒是正常的,你莫要去挠,不出十天就会好了。” 痒?臭?这就对了!还有后招呢,唐雪莹你且等着。 “真的嘛?我可真是担心死了。” “莹莹放心,我向你保证,十天以后一定会让你的肌肤嫩滑如初。” 闻言,唐雪莹不好意思地撞了下叶暮岁,故作矜持。 几轮推杯换盏之后,苏瑾瑜向沈楚安说明自己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眼见沈礼乐眼神逐渐迷离,身子有些摇晃,叶暮岁料想那包药起了作用。 “莹莹,我看不真切,六皇子是喝醉了吗?”叶暮岁探头望去,假装关心,实则给了唐雪莹暗示的信号。 唐雪莹也伸头向沈礼乐看去,见他确实有些醉了,心中有了盘算。 自从来了祁山之后,沈礼乐就不愿意再同她多说话,一门心思扑到叶暮岁身上,听说两人狩猎之时,还单独见了一面。 这对她来讲,是极大的威胁。 叶暮岁无心留在这里看好戏,在她听到苏瑾瑜说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叶暮岁就想放下酒杯跟着一起出去。 如今向唐雪莹暗示完,她那人,必马不停蹄地凑到沈礼乐面前去。 任务既已完成,叶暮岁便同唐雪莹说要出去透透气,起身先行离开了。 唐雪莹的眼神已经粘到沈礼乐身上,对叶暮岁更是爱搭不理,嗯嗯着敷衍点头,一句也没多问。 这倒是也方便了叶暮岁,她还有事要忙,可不像在此处同唐雪莹故作姐妹情深。 少顷,唐雪莹在看到沈礼乐离席时,忙不迭地跟上去,生怕沈礼乐抢先一步去找叶暮岁。 “大将军!” 叶暮岁一路快步走,终于在行宫后花园追到了苏瑾瑜,却被没眼色的南河拦下。 “大将军!你哪里不舒服?要紧吗?” 叶暮岁的焦急让苏瑾瑜十分想笑。 他回身定睛瞧着叶暮岁,这女人太虚假了,可惜他到死才明白。 如今的关心里不知又掺了几分不怀好意。 但不得不承认,叶暮岁着实美艳,浅饮了几杯酒的他竟再度被那张不可方物的脸蛋迷住,一时晃了神。 不由得,他从内心开始唾弃自己。 “叶姑娘,今早还同六皇子搂搂抱抱,如今是换个身份来关心我吗?我同六皇子,叶姑娘是都想拥有吗?” “我……” 他们处于的这个花园,时不时会有臣子小姐出殿醒酒,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可叶暮岁往前的脚步被南河阻住,想说的话却开不了口。 “呵……” 苏瑾瑜的心口泛起银针戳弄般的疼痛,这种疼痛不知缘何而起。 他揪紧了胸口的衣服,两颊因强压情绪而染上薄红,额头开始冒出细汗。 “叶姑娘,解释不了了吗?” 苏瑾瑜冷嗤,晃悠着身子转身,不欲再同叶暮岁多言。 “不对啊,我明明把药……” 方才苏瑾瑜兀自忍耐的模样,完全在叶暮岁的意料之外。 她甚至怀疑自己失误撒错了药,猜测苏瑾瑜误喝了那药,都没有质疑苏瑾瑜本没有问题,只是喝多了而已。 她太担心了,关心则乱。 叶暮岁钻过南河阻拦的长剑,急急地扶住苏瑾瑜,“苏瑾瑜!你怎么样?” 苏瑾瑜听到“药”这个字眼时,整个人都要疯了! 重来一回,叶暮岁竟然还敢!还敢给他下药! 她不知道上一世那包药,给自己带来了什么伤害吗? 他红着一双眼,怒气上涌,他下了大力按住叶暮岁肩膀处的伤口,既然自己痛,她怎么能不陪着吃点苦! “叶暮岁!敢做敢当,既如此,我便不想再放过你了!” 瞧着叶暮岁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肩上已然渗出血迹,苏瑾瑜这才撤掉掐她伤口的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肢,直接将人就近推进一间卧房。 “在外面看着!” “是!” 连吩咐南河,苏瑾瑜都是将人推进屋里后,才急匆匆交代了一句。 “苏瑾瑜!你想干嘛!你清醒一点!” 叶暮岁被苏瑾瑜的状态彻底吓住,顾不得肩膀的疼痛,泪眼婆娑,紧紧抓住苏瑾瑜的衣袖。 “不是喜欢我吗?不是要追我吗?为什么和他混在一起?!” 苏瑾瑜甩掉叶暮岁的手,钳住她的肩膀,低沉着嗓音质问。 “苏瑾瑜,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没有别人。” 叶暮岁不知是疼的还是难过,泪流了满脸,凑近去亲吻苏瑾瑜的脸,一点点轻啄他的双眼。 “骗我……你又骗我……” 苏瑾瑜自嘲着冷笑,禁锢叶暮岁的力道一点没卸,发了狠地去堵她的唇,再不想从这张嘴里听到任何欺瞒的谎话。 两个人动情沦陷,带着血和泪。 叶暮岁心中盛满了亏欠和悔恨,苏瑾瑜满心的怒火和惩治。 拉扯之间,苏瑾瑜将人抵在桌沿处。 叶暮岁痛极悔极,任他为所欲为,但冷空气突临的那一刻,她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你害怕我?”苏瑾瑜感受到她的哆嗦,目光狠戾,逼问她:“你为什么怕我?做错的是你,你凭什么怕我?!” “没有……没有怕你,是爱,我爱你,苏瑾瑜。” 跨越两世,没有说出口的话,却在这种荒唐的局面下,情不自禁地表达出来。 “是吗?” 苏瑾瑜不信,对叶暮岁一分的疼惜,就是对自己十分的残忍。 他甚至没有给她一点准备。 夜月高悬,屋中两人抵死缠绵,甚至都未躺进床榻里。 就在桌子旁,月光透过那扇小窗倾洒下来的那片辉光下,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未有片刻分离。 第11章 片刻温存 一个时辰之后,结束时叶暮岁站都站不稳。 而且苏瑾瑜留给她的…… 完全没办法处理。 苏瑾瑜虽然怨恨叶暮岁,可他是想她偿还前世的一切,并未想如此对待她…… 一个未出阁的女孩,他此番坏了她的清白,宁愿承认自己内心的挣扎不安,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心疼她,对她怀有愧意。 今晚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不得不承认,看到叶暮岁贴上来的那一刻,他就失控了…… 再看现在倚在自己怀里,如同破布娃娃一样的人儿,苏瑾瑜内心更是不忍。 他将人从桌子上抱下,揽在自己怀里,一点点为她穿戴整齐,甚至情动地为她理了理额前湿漉的碎发。 叶暮岁任他为自己穿衣,重新挽好发,在很久之前,他们就是这般相处的。 清晨,沐浴着日光,她为他更衣,他为她挽发。 那些不可多得的过往,成为叶暮岁再也握不住的曾经。 “啪嗒……” 她的泪水滴在苏瑾瑜的手腕处。 苏瑾瑜停了手上动作,任叶暮岁靠在自己怀中。 两人无话,各自沉默着。 “抱歉,叶姑娘,你若是……” “大将军,我不是怨你。” 叶暮岁率先打断苏瑾瑜的认错,他没错,错的人只有她,他只不过是因为爱自己,却被自己害得家破人亡,他有什么错呢?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叶暮岁擦掉眼泪,直起身子郑重地看向苏瑾瑜,“大将军今晚是中药了,我是真心为了给大将军解药,绝不会以此威胁大将军。包括方才……那时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叶暮岁,此生只爱苏瑾瑜一人。” 苏瑾瑜心中仍有犹疑,并未立刻给她答复。 “我发誓,我同六皇子之间的一些交易……事出有因,但这些……我没办法和你说清楚,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但我发誓,我喜欢的人,只有你!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叶暮岁的话分量太重,苏瑾瑜做不到心中仍一片平静,本就纠结的心谷再度狂风乍起。 可他被伤的重了,骗的怕了,如今叶暮岁每一句话,他都要掂量掂量,不敢轻信。 “叶姑娘倒是看的开。” 苏瑾瑜不知道该心疼叶暮岁不惜以自己为饵,来骗取他的一切,还是该痛恨她,竟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 “你不信我……” 叶暮岁此刻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因为苏瑾瑜的一句话涌上无尽委屈,她明明没有给他下药,没有伤害他,甚至为了他,奉献了自己…… 可是,他不信她,他觉得自己这么不知廉耻吗? “将军,出事了。” 两人的问题还未理清楚,门外的敲门声急急地响起。 “你信我,苏瑾瑜!” 苏瑾瑜翻脸无情,转身欲走,叶暮岁拉住他的衣袖。 “叶姑娘,我们的事,容后再议。”苏瑾瑜拂掉叶暮岁的手,整好衣容,推开了门。 南河一直守在外面,全当自己是个聋子傻子,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甚至在门打开的瞬间,只低头叫了声将军。 叶暮岁本已摇摇欲坠,仍强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痛,跟上苏瑾瑜二人。 “将军……” 南河欲言又止,实在是身后的叶暮岁存在感太强。 他只轻飘飘瞥了一眼,发现这位叶姑娘脸颊晕开酡红,额头似乎还在冒虚汗,脚步跌跌撞撞,却坚持跟着将军。 苏瑾瑜怎会不知身后还有一人,他刻意忽视,却在回头的瞬间,建设好的一切防线骤然崩塌。 “影十!”苏瑾瑜盯着叶暮岁,对着空气唤了自己的影卫,“护送叶姑娘回房。” “是!”空气中传来回复。 “苏瑾瑜……” “叶姑娘,我说了,以后再说,我不会做那无耻之徒,但请叶姑娘也不要逼得太紧,瑾瑜在此谢过。” 苏瑾瑜端正地向叶暮岁拱手,行了一礼。 既敬谢不弃,也划清界线。 “将军,方才六皇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 南河的声音渐行渐远,苏瑾瑜的身影也消失在叶暮岁的视野里,她宛若迷途的羔羊,跌跌撞撞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混账东西!” 苏瑾瑜抵达圣上寝殿时,整个大殿除了沈楚安暴怒的声音,再听不见别的一丝声响。 “朕怎么会有你这个废物!向先祖告慰的庆典,你在做甚?!你在朕的偏殿……咳咳咳……” 沈楚安怒火攻心,牵一发而动全身,狂咳不断。 苏瑾瑜一步步踏进殿中,他方才在路上就听南河汇报了前因后果。 他和叶暮岁离开后没多久,六皇子沈礼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大殿。 小侍本要随行服侍,却被沈礼乐臭骂一顿赶跑了。 而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只知沈楚安衣服上撒上了酒渍,容妃任嘉汐陪着沈楚安去偏殿更衣。 结果两人听到偏殿中传来一些不入耳的动静,任嘉汐无颜听下去,吩咐婢女去敲了敲门。 只听里面传来沈礼乐的怒斥,“坏了本宫的好事!没一点儿眼力见吗?!都给本宫滚下去!” 沈楚安再也忍不下去,怒发冲冠,一脚踹开偏殿大门,“朕倒要看看,你让谁滚?!” 殿内的景象、气味都不算好,沈礼乐和唐雪莹皆衣不蔽体,见沈楚安闯进来,着急忙慌地去套衣服。 而原本脸蛋就红肿溃烂的唐雪莹,此刻犹如厉鬼一般,着实吓人。 沈礼乐也不算太好,两人行苟且之事时,谁也没注意周遭发生什么,如今的沈礼乐脸上也布满了绯红的脓疱,异常骇人。 这么一道景象,惊得任嘉汐尖叫一声捂住了眼。 “父皇?!” “陛下?!娘娘?!” 沈礼乐匆忙套上衣服,连滚带爬地匍匐到沈楚安脚边,却被沈楚安一脚踹开。 “滚!” 唐雪莹连忙穿好衣服,惶恐不安地跪在一旁。 “父皇,儿臣有罪,不是儿臣的错,儿臣只是饮了几杯酒,就失去了意识,儿臣……儿臣也不知缘何在此,行……行这龌龊之事……父皇,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沈礼乐语无伦次地辩解,仿佛刚才床榻之上同唐雪莹调情的不是他。 “滚!” “父皇!”沈礼乐不住地磕头,仓惶求情,“你相信儿臣!儿臣没罪,你去查儿臣喝的酒盅……你去查啊,父皇……” “你们二人,整理好己身!跪好!”沈楚安又是一脚,踹开了沈礼乐,“这事,朕自然要查,你们二人……在朕的偏殿行苟合之事!真当朕是死的吗!” “陛下勿怒,气大伤身。”任嘉汐抚了抚沈楚安的胸口,试图安定沈楚安的怒火。 “把瑾瑜给朕叫来。”沈楚安稳了稳心神,交代一旁的侍从传唤苏瑾瑜。 “父皇!不能叫他!他一定会看儿臣的好戏,然后污蔑儿臣,毁了儿臣的脸面!不能叫他!” “你还有什么脸面?!给朕闭嘴!” 苏瑾瑜来时,沈礼乐还在嚷嚷,才有了沈楚安的怒骂。 第12章 新婚之夜 宴席都散场许久,叶暮岁还未回来。 宁儿一直蜷缩在房门前,等着自家小姐归来,只见一抹倩影慢悠悠向她走来,摇摇欲坠,惊呼,“姑娘!” 当叶暮岁看到宁儿的那一刻,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卸掉了,冲宁儿一笑,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下。 陷入沉睡的叶暮岁梦到了她和苏瑾瑜当年的洞房花烛夜。 那时,她对苏瑾瑜没有一点感情,只有利用。 她和苏瑾瑜的婚事,是她设计得来的。 为了沈礼乐,她连沈楚安都敢算计进去。 彼时她因苏瑾瑜的关系,面见了沈楚安。 沈楚安欣赏她的机敏聪慧,却不支持她嫁给苏瑾瑜。 在离开时,她给沈楚安下了毒,一种让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毒。 可这毒,偏偏只有所有太医为了解这毒焦头烂额,只有叶暮岁以解毒为条件,要求沈楚安同意她和苏瑾瑜的婚事。 无奈之下,沈楚安只得答应。 可就此之后,叶暮岁也失去了沈楚安对她的褒誉。 没关系,叶暮岁不在乎。 对于她想要嫁给苏瑾瑜这件事,唯一无比支持的人是大哥叶清珞。 只因在他心里,苏瑾瑜当属良人,值得托付。 事实证明,叶清珞眼光比她要强。 她出嫁前几日,苏瑾瑜说服容妃娘娘,以娘家人的身份给了叶暮岁出嫁当天,十里红妆的排面。 那晚红烛摇曳,喜字映窗,叶暮岁并未在婚房等太久,就听到宁儿欢喜地唤了声,“见过将军。” 苏瑾瑜低低地嗯了一声,抬手退了一干下人,迫不及待推开了婚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脚步声渐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扎眼的红靴。 可能是一辈子就成这么一次婚,叶暮岁心尖不知为何竟也弥漫出一种幸福的感觉,在盖头遮掩下弯了弯唇。 她知道,苏瑾瑜来了,她以后要唤作相公的人此刻正站在她面前。 头上的红绸被挑开,叶暮岁随之抬眼。 不知是否是烛火的映衬,叶暮岁只觉苏瑾瑜的双眸盛满了熠熠星光,他的双眉如尖刀直而长,本是冷峻不凡的面容,却在此刻平添了几缕柔情。 浅笑似起三月风,双瞳如盛万颗星。 “苏夫人,饿了吗?” 苏瑾瑜的称呼换得让叶暮岁脸颊一热,匆匆又低下头去。 苏瑾瑜不着急行周公之礼,取来桌上的红枣,和方才从酒桌上拿回来的点心放到叶暮岁手中,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握上她的手,吐息间裹着微醺的酒气。 “年年,以后这样叫你好不好?” 叶暮岁一愣,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她,她甚至不知,苏瑾瑜从哪能想出这么个称呼。 像是小名,被苏瑾瑜轻柔的唤出,携着无限的宠溺温柔。 “岁聿云暮,敬颂冬绥。我的夫人,名唤叶暮岁,她的名字里是新年的生机,来年的祝愿。” 叶暮岁眼眶微湿,苏瑾瑜却又附在她的耳朵旁轻念,“年年,以后只是我的年年。” 从来没有人这么解释过她的名字。 她的大哥小妹,随了叶家“清”字辈,一是珞,一是瑶,皆从玉从贵。 而她,十二月的生辰,生来无人疼爱,只得了个“暮岁”的名字,名字里就昭示着流逝的遗憾。 她也曾无数次思考,明明她的母亲袁南莞是叶府正妻,出身于大沥五大家之一的九江袁家,她是叶家嫡长女。 可她处在叶府,却不得一点重视,任意一个下人都可以欺辱。 如今有一个人告诉她,她的名字里是希望、是祝愿,她怎么能不有所触动? “好。” 仅这一个字在叶暮岁的喉咙间滚来滚去,最后哑着嗓子应了下来。 “年年,吃点枣子,忙碌这么久,肯定饿了。” 叶暮岁细细咬着手里的红枣,心口处翻腾着“砰砰”的噪声,让她觉得呼吸都是困难的。 彼时她还不知,这种情绪,名叫心动。 “我的年年,一定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苏瑾瑜看着叶暮岁脸上慢慢浮现出薄红,情难自制地咬上了叶暮岁嘴边的枣仁。 四目相对,两人皆多了几分羞赧之意,默契地双双挪到床榻之上。 “啊嗯。” 叶暮岁被身下的桂圆、红枣、花生……硌得闷哼一声。 “怎么了?” “有点硌。” 叶暮岁自身下摸出来两颗花生,展示给苏瑾瑜看。 从没想过叶暮岁还有如此纯真的模样,苏瑾瑜被她可爱到,噙着笑问她,“年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红枣、花生、桂圆…… 早生贵子…… 叶暮岁如何不知,此时被苏瑾瑜点破,双颊瞬时涨红,结结巴巴道:“我知道……可……是……我……我还没……准备好……” “可是年年,我难受……” ——…… 第13章 山雨欲来 苏瑾瑜未料想到,上一世被他的误喝下去的药,如今被沈礼乐服下。 他带着御医辛延去查沈礼乐的酒盅,可那酒盅在沈礼乐离开后就已被收走,婢女们都已清洗干净,根本查不出什么。 辛延又去查沈礼乐专用的酒壶,一壶酒都已喝干净,靠着壶嘴处的残留,终于得出问题所在。 一来一回,天色都微微亮起。 “回禀陛下,殿下确实中了药……” “父皇!你看吧!儿臣说了,儿臣没错……” 沈礼乐一听辛延说出答案,急不可耐地向沈楚安讨好。 在场的人都看出了辛延的欲言又止,也只有沈礼乐自私为己,莽撞至此,根本没品味出辛延话语里的未尽之意。 “混账东西!给朕闭嘴!” 沈楚安呵斥住沈礼乐躁动的发言,挥手示意,“辛太医,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朕不会怪罪你。” “微臣谢过陛下。” 因为接下来的话多少有些顶撞皇室权威,毁坏皇室脸面,辛延先一步跪下,从容阐述自己的发现。 “殿下所中之药,名为‘绕指柔’,此药为李家进献皇宫,只有陛下和诸位皇子有调配的可能,一般人无法从太医院获得此药。” “喝下这药,定力强者或许能不被药性所控,只是单靠忍耐会大大折损己身寿命,十分伤身;定力不强者容易被药所控,失控,迷失己身,就像……殿下这番……” 辛延斟酌着解释这药,但是此药与其他的药不同,当着众人的面,连辛延都多少有点难以启齿。 “绕指柔……怎么会,不可能!本宫怎么会中这药!你个老匹夫,在胡扯!” 沈礼乐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指着辛延的鼻子大骂,毫无形象可言。 这药明明是下给苏瑾瑜的,可如今苏瑾瑜长身玉立、端端正正,而他却似跳梁小丑,怎么会这样?!这不对! “陛下明鉴!微臣句句属实。” 辛延方正一礼,像是在回答沈楚安,其实是在同沈礼乐对话。 沈楚安又怎会不明白辛延的意思,将手边的茶杯摔到沈礼乐的脑袋上,“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难道想说,是朕将药带出来,并下到你的酒壶中吗?!” 沈楚安的话彻底震慑住沈礼乐,他慌乱无措地磕头,不敢再逞凶,“父皇恕罪!儿臣绝不敢如此大逆不道!” 任嘉汐扯了扯沈楚安的衣袖,示意他看向一边。 毕竟这事除了沈礼乐,牵连的还有尚书千金唐雪莹。 唐温抿唇不言,直到沈楚安的眼神投射过来,恭敬一鞠礼,“陛下明察秋毫,微臣敬谢,绝不妄言。” 言外之意就是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他虽为尚书,且是事件当事人唐雪莹之父。 但他行端坐正,绝不偏袒维护。 沈楚安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顾全了唐温的面子,沉声道:“唐小姐,委屈你了。” “陛下言重了,雪莹……不委屈。” 不怒自威比怒形于色更让人恐惧,眼见自己的父亲都不帮着自己说话,唐雪莹跪地俯首,哆哆嗦嗦,根本不敢抬头。 “六皇子沈礼乐因酒失德,罚俸半年,唐尚书千金气质非凡,临危不惧,与六皇子情投意合,擢选为六皇子侧妃,待回京后择吉日入住明庆宫。” “父皇!儿臣……”不要她做侧妃…… 沈礼乐未出口的话被沈楚安的怒视彻底憋了回去。 沈楚安一拍桌子,“你给朕闭嘴!此事已定,不容再议!” “啊!父皇,儿臣的手,还有脸!不对!还有身上……” 须臾之间,沈礼乐的手臂开始泛起红疹,整个身子瘙痒难耐,他一摸脸才知道脸上都是疙疙瘩瘩的泡疹,整个人紧张又害怕地扭曲起来。 沈礼乐扑向唐雪莹,恶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都是你!绝对是你传染给本宫的!本宫杀……” “来人!” 沈楚安及时制止沈礼乐的污言秽语,派人将沈礼乐架下去,“六皇子感染风寒,禁闭于行宫,不允出行,届时随队伍回宫!”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只留沈礼乐逐渐远去的求饶声。 唐温率先行礼,叩谢皇恩,“陛下圣明!” 唐雪莹也忙不迭地跟着唐温叩谢沈楚安,“雪莹感念陛下圣恩。” 沈礼乐被带走,整个大殿终于静下来。 沈楚安闭了闭眼,“行了,辛延,你顺道去给六皇子诊治一番,若是他还嚷嚷,弄点药把他给药哑了,勿让他继续丢人现眼。” 辛延应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沈楚安猛咳两声,摆摆手,“都下去吧,瑾瑜,你留下陪朕说说话。” “是。” 苏瑾瑜一直未出声,此刻突然回神。 因为今日之事,从辛延说出绕指柔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发展的在他意料之外。 他那天亲眼所见,沈礼乐把药交到了叶暮岁手中。 正因为叶暮岁接下了那药,在那一刻,他更加怒不可遏,不顾一切地将手里的箭射向二人。 可现在他什么事都没有,出事的反而是沈礼乐和唐雪莹。 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扭转了。 在这其中,叶暮岁起的是什么作用,苏瑾瑜不敢去深想。 所以,真的是叶暮岁吗? 是他误会她了吗? 苏瑾瑜心情分外复杂,直到沈楚安叫他,方才从揪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瑾瑜,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任嘉汐看两人扭扭捏捏的,都不开口,便出言替沈楚安问了。 “谢娘娘挂怀,伤已好的差不多了。” “哎呀,不是单单只有我在关心你。还有我们陛下,听说你受了伤,这段时日夜不能寐的,如今你二人面对面了,他竟还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任嘉汐打趣地看向沈楚安,嗔怪他两句。 沈楚安清清嗓子,苦口婆心教育苏瑾瑜:“不能凭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以后老了,有你苦头吃的。” “谨记圣上教诲。” 苏瑾瑜对沈楚安相当恭敬,确如臣子对圣上;可面对任嘉汐,他就真的只是一个晚辈,把她当作亲人。 “你啊,一跟孩子说话,就拿腔拿调的。”任嘉汐轻拍了一下沈楚安,“瑾瑜,陛下也是关心你,就是不会说软话,你别在意。” 任嘉汐把这个话题翻过去,又言:“你一个人常年在外,到了年纪,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不知为何,提到婚姻一事,苏瑾瑜的脑海里浮现出方才叶暮岁动情的脸蛋,脸反而烧起来,呼出一口气轻笑着答,“娘娘,我才十九,不着急。” “怎么不急!你一跑短则半年,长则三年五载的,这一年别再瞎跑了,把终身大事定下来再说。”任嘉汐埋怨地瞪了苏瑾瑜一眼,“你就知道拖,谁家孩子像你这个岁数还没成家。” 沈楚安顺着任嘉汐的话头去劝苏瑾瑜,“容妃说的在理,边境有叶家那孩子,你别操心这些了,先把这事解决了。” “是,陛下。” 苏瑾瑜对他二人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沈楚安无力长叹一口气。 “你对朕总是如此疏离,自从苏将军和你母亲走了之后,你选择承袭文滔柱国大将军的爵位,征战在外。朕和容妃日日挂念你的事,此番同你提,也不是为了说教你。” “微臣不敢,陛下的惦记,微臣感激在心,只是家父一生戎马,为的就是边防稳定,微臣不敢有半点懈怠,求家父安心。” 苏瑾瑜刻意提到了苏文滔,就是想告知沈楚安,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臣子。 “你啊……太规矩了。” “家父教过微臣,在其位,谋其政,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一提起苏文滔,任嘉汐眼看两人又要谈不拢,连忙按住沈楚安,“行了行了,瑾瑜忙活一晚上,也累了,你今天也气的不轻,都早些歇息吧。” “这事,你放心上,真瞧上哪家姑娘了,朕给你做主。” “多谢陛下。” 苏瑾瑜离开后,任嘉汐给沈楚安倒了杯水,安抚他道:“瑾瑜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你别逼他太紧了,文滔把他养的很好,他若真想一直这样,未尝不可。” “唉……”沈楚安喝下杯中水,轻叹,“朕的这些孩儿们,硬的太硬,孬的太孬,如何是好啊。” 对于此事,任嘉汐倒是看得很明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能因为你是皇帝,就要求他们不能做孩子,你是天下之主,可你也是父亲,他们有自己的世界,你别打扰的太过分了。” 第14章 暗中关心 这一梦太美,这一觉又太长。 叶暮岁醒来时身上相对干爽,终于觉得浑身上下爽利了不少。 “宁儿……” 可惜,出声的嗓子更加沙哑。 “姑娘!”一旁蹲着熬药的宁儿听到声音立马奔过来,先是喂了叶暮岁一点水润润嗓子,后才忍不住泫然欲泣。 “小哭包,别哭了。” “姑娘……你怎么……怎么……”宁儿服侍叶暮岁更衣时,发现了那些痕迹,惊讶又心疼,但她跟着叶暮岁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没有声张,只要了水,替叶暮岁仔细擦拭了身子。 “傻丫头,我不是被谁欺负了去,别担心。”叶暮岁撑起身子,为宁儿擦泪,“这事,是我愿意并许可的,关于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时半刻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你家姑娘没有出事。” “奴婢知道……但是姑娘本就发低热,如今病的更重了,就算那人是姑娘的意中人,也对姑娘不够好,不然怎么会在姑娘的腰间弄出那么深的印子。” 宁儿是旁观者,站在叶暮岁一边,更加为她不值。 “行了,先不谈这事,兄长知道我生病的事吗?”叶暮岁首先问了一下叶清珞那边的情况。 “这事瞒不住大少爷。”宁儿闻言略显纠结,将药取过来喂给叶暮岁,一边照顾她,一边同她讲叶清珞是缘何得知。 “昨晚姑娘回来之后,晕倒在院子里,一直昏迷不醒,大少爷过来寻你的时候,你还没醒,奴婢就告诉大少爷,你淋雨后有点发热,在睡觉,大少爷进来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哎……”叶暮岁舒爽了不少,起身喝药,“大哥又得叨叨我了。” “姑娘,昨晚发生了件大事。” “什么事?”叶暮岁对此有所预料,毕竟当时南河叫走苏瑾瑜时,如临大敌的表情就让叶暮岁知道,这事不小。 “据说,昨夜六皇子在陛下的偏殿行不雅之事,正好被陛下撞破,今早陛下就下了旨,六皇子被禁足在行宫,离开时才得外出;唐姑娘成六皇子侧妃了,据说回去就要入住明庆宫。” 这事也在叶暮岁的预料之中。 彼时与沈礼乐接触时,她就给他下了一味毒,自她回到这个世界,专门加急为他研制出来的。 “幽兰”,带有一点甜味馨香,中毒者平时没有任何感觉,只有在一方药引诱使,才能发挥它的最大优势。 而那方药引,名唤“荁茎”,叶暮岁加在了唐雪莹治疗脸的药方中。 她还特意交代宁儿,一定要嘱托唐雪莹,一日五次用药敷脸。 叶暮岁很清楚,这两人私下经常厮混在一起,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没有机会发挥“幽兰”的药效。 “幽兰”加“荁茎”,可造幽兰幻境,中毒者迷失其中,全身血液倒流,与其交合之人亦会沉迷。 两个人的病症,皆会放大,传染给对方,且会对彼此成瘾,损害子孙福,次数越多,越消耗精气,越没子孙福。 老天助她,加上“绕指柔”,三方合力,唐雪莹和沈礼乐无论如何,都会迷失在“幽兰幻境”。 这两个奸夫淫妇,凑在一起,绝配。 昨晚估摸着就是这事,苏瑾瑜和叶清珞双双被叫走。 想到这,叶暮岁只觉痛快不少,起身穿衣,“走,宁儿,随本姑娘去演戏去。” “姑娘要再收拾收拾吗?”宁儿看叶暮岁也不梳妆打扮,不知她意欲何为。 “收拾什么?要的就是这副憔悴心伤的病容。” “嘟嘟”两声敲门声,传来一个清脆胆怯的声音,“有人吗?” “请问哪位?”宁儿回应。 门外那姑娘立马回答,“我是苏将军的妹妹,苏槿若,我可以进来吗?” 叶暮岁疑惑,这世的自己还未同苏槿若没有半分交集,她怎么会来此? 同宁儿对视一眼,叶暮岁答道:“进来吧。” 宁儿便去开了门,探出一个小脑袋,“叶姐姐,我进来了?” 又是一个礼貌询问。 叶暮岁哭笑不得,将人迎了进来,“请进,坐吧。” “这个,给你。”苏槿若将手中攥着的两个小药瓶放到叶暮岁面前,“白的是金疮药,绿色的是退烧药。” 叶暮岁不禁疑惑,“你怎么会给我送这个?” “那天……我哥哥不是故意的,哥哥他人很好的,他肯定不会故意去伤害叶姐姐,你……别怪他,叶姐姐。”苏槿若心焦地为自己的兄长辩护,看起来极度不愿别人误会苏瑾瑜。 “不会,我怎么会怪他,谢谢你哈,有心了,还专门跑一趟,辛苦了。” “不客气的。”收到漂亮姐姐的感谢,苏槿若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红了脸,“这都是很好的药,听说叶姐姐还发烧了,我就又带了点退烧药。” 别人正儿八经的关心,宛若一小泓温泉,汩汩淌进心底,温暖湿润。 苏槿若娇憨可爱,天真烂漫,圆溜溜的杏眼泛着灵气,作为苏家唯一的女儿,虽和苏瑾瑜并非是一个母亲,却得到了苏瑾瑜的无尽宠爱。 上辈子苏瑾瑜死后,苏家一朝没落,被冠上“叛臣”的名号,苏槿若被关进大狱,不过几日功夫,就被搓磨的像是奄奄一息的老妪,残败不堪。 叶暮岁难以置信,求沈礼乐放她一条生路,最后得了个发配边疆的命运。 后来叶暮岁远赴边疆,见了苏槿若最后一面,那时她被边疆劳役压得已像是人尽暮年,自己差点就没认出来。 当时的叶暮岁是为了求证一些东西,可是所有的问题都还未得到解答时,苏槿若倒在了她的怀里,身下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沙地,“叶暮岁……你后悔了吗?可惜了……你没机会了……娘亲……哥哥……你们来接我了……” 苏槿若被乱箭射死。 可若是叶暮岁没有来边疆,她本不用死。 这一世,叶暮岁有太多的愧疚,所以在面对苏槿若时,她比对待叶清瑶还有耐心,见她两眼放光盯着盘中的糕点,笑着将糕点推到了她面前。 “芙蓉甘露酥,我自己做的,很好吃的,尝尝?” “好呀。” 苏槿若忙不迭点头,双手伸向点心,一咬就是一大口。 “慢点吃,别噎着了。”叶暮岁又给她添了一杯茶水,“这是我自己采摘的新鲜竹叶尖,泡水喝很清香,尝尝?” 苏槿若再度点头,抱着水杯喝了一大口,嘴巴被占着,只能冲着叶暮岁惊喜地眨巴眼睛。 吃饱喝足之后,才抱着叶暮岁给她打包的点心,依依不舍地离开叶暮岁的房间。 刚到自己的院子里,抬眼一看,被房门口杵着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去了这么久?”苏瑾瑜眉头紧锁,焦灼地等待苏槿若回答。 “哼!”苏槿若冷哼一声,自顾自地推开房门走进去,对苏瑾瑜视而不见,“说好带我来祁山行宫,天天不让我出去玩,自己弄伤了人,还指使我去给人送药,我就只配做哥哥你的跟屁虫或者跑腿儿呗。” 说罢,还狠狠地瞪了苏瑾瑜一眼。 听着苏槿若对自己的控诉,正好戳在了自己的痛点上,苏瑾瑜逐渐没了耐心,心里窝着火,气自己,又不能冲着苏槿若发,闭了闭眼,诚恳道:“我错了,这两天没什么事,允许你在山上转转,不能爬高,不能跑远。” 苏槿若这才满意挑眉,“这还差不多。” “现在可以说说,怎么在那待了这么久?”苏瑾瑜随着苏槿若坐了下来,看她打开油纸,吃里面的点心,还贴心地给她倒上了水。 “我就是跟她多说了几句话,在她那吃了点东西,这位叶姐姐倒是对哥哥你很上心,你都把人家弄伤了,人家还在关心你。” 闻言,苏瑾瑜内心“咯噔”一下,严肃道:“她都问你什么了?” 那一瞬间,苏瑾瑜甚至觉得让苏槿若给叶暮岁送药,是非常错误的决定,毕竟苏槿若傻乎乎的没什么心眼,就怕她会被叶暮岁利用套话。 “没问什么,就问问你的喜好,平常在家都干些什么,有没有什么接触的比较多的姑娘什么的。” 苏瑾瑜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你都如实说了?” 苏槿若给了苏瑾瑜一个白眼,眼神中流露出嫌弃,感慨自家哥哥的没良心,人姑娘家不怪罪他的鲁莽,不计前嫌地关心他,他还在这防着人家。 “对啊,哥哥你可真是奇怪,那天我都瞧见了,你射箭的时候可是一点力道都没松,现在后悔了,给人送药还不好意思上了。” “你不懂。” “是是是,我还小,我没见过世面,我没心眼,我什么都不懂。”苏槿若任命地重复着苏瑾瑜经常说教她的话。 “算了。”苏瑾瑜知道苏槿若这是又不耐烦了,朝她手里的点心使了个眼神,“从哪来的?” “叶姐姐给的,说是自己做的,很好吃……哎!我没让你拿!” 苏槿若看着苏瑾瑜拿了她点心就跑的无耻行为,恼怒地嚷嚷。 这是两辈子,第一次吃到叶暮岁亲手做的芙蓉甘露酥。 这是叶暮岁最爱吃的点心,曾经他给她买过不计其数。 她也曾许诺他,她自己会做,可苏瑾瑜心疼她,不愿意让她再去回忆自己艰难过活的日子,从来没让她再出过力。 现在他明白了,明明那么多次机会,叶暮岁若真有心,早就做给他吃了。 嚼吧两下,苏瑾瑜嫌弃太甜腻,最终这块点心被扔进了路过的鱼塘。 可苏瑾瑜不知道的是,他以为的并非是真相。 叶暮岁从不给他做芙蓉甘露酥,是他同她说过,他不爱甜食。 所以在往后的岁月里,不仅仅是他给叶暮岁买芙蓉甘露酥,他的盘中也时常有椒盐黄豆酥。 那是叶暮岁研究了许多日子,只唯一做给过他一个人的糕点。 第15章 悲哀可笑 “跪下!” 闹剧结束,唐雪莹被唐温领回房,呵斥着跪在地上。 阳春三月,地板还是湿凉的,况且她在大殿就已经跪了不少时辰,如今回房还要被自己爹爹教训,听命地跪下来,但内心终究还是不服气。 “爹……” “你别叫我爹!你本事可真大!我从小教你,诗书、礼仪、教养,这些都被你学到哪去了?” 唐雪莹被盛怒的唐温喊叫地瑟缩几下,委屈落泪。 “还好意思哭!你看看你今夜做的什么事?唐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又怎么了?!我以后就是六皇子侧妃,说不定以后还能做太子侧妃、皇帝妃嫔……” “啪”! “孽障!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如何如何说得出口!”唐温气红了双眼,狠狠甩了唐雪莹一巴掌,“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你来祁山!” “不带我来?那父亲想带谁来?我那窝囊的庶姐吗?” 最后一句话触到唐雪莹的痛处,京都谁人不知尚书千金唐雪莹名列京都双姝,可是只有唐家的人知道,这都是唐雪莹抢了她庶姐唐雪菱的。 京都双姝的名号源于一年一度的诗词歌赋会,唐雪莹、任柒蔓拔得头筹,做的诗深得人心,于是被冠了这一名号。 可是唐雪莹拿得出手的那些诗,是抢了唐雪菱的。 这些年,父亲母亲都对一个庶女不厌其烦地夸奖,可那个窝囊废,长得平平无奇就算了,说话跟蝇子嗡嗡似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有什么能耐? “混账!”唐温被唐雪莹气得猛咳,倏忽跌倒在椅子中,“那是你长姐。” “她不是我姐姐,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她这种血脉,怎么配做我姐姐?!” “你!” “若不是爹爹你管不住自己,我怎么会有这么个姐姐!我根本不想要姐姐,我母亲是陇西李家的千金,我是唐家大小姐,这世上本来就不应该有唐雪菱!” 唐温怒不可遏,对唐雪莹恶毒至极的话语更是心寒,捧心艰难地呼吸,仿佛随时都要气晕过去。 “哼!”唐雪莹见状不但没有悔改之心,更加放肆,直接站起身,“她也配做我长姐?若不是她和她娘,我娘就不会死!” 唐温难以置信,望着唐雪莹尖酸刻薄的模样,一时忘了呼吸。 唐温和唐雪莹的母亲李玉梦,本是青梅竹马,可是先皇先一步赐给了唐温和另一女子。 看着唐温和那女子同进同出,李玉梦坐不住了,不顾一切嫁给唐温,甚至夺了那女子正妻的名分。 那女子后来虽说伤心,但是李玉梦嫁过去不过三个月,那女子怀上了孩子,也算有些慰藉,终不至于太过失脸面,慢慢也就释然了。 李玉梦着急了,奈何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一怒之下就将身边的一个婢女送到了唐温的床上。 这个婢女也算争气,不过一次机会,就成功孕育了孩子,也就是唐雪菱。 可是唐温没想到,与他一道长大的人竟然设计他,尤其是……那天还是他和那女子成婚一年的日子…… 他和婢女双双躺进了那女子的床榻之中…… 那女子伤心失望,任凭唐温怎么认错道歉都没用,一个人搬离了寝房,去了尚书府最偏僻的角落,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人郁郁寡欢地生存着。 可是看到唐温越是关心那女子,李玉梦越是不甘心,除了耀武扬威,甚至状告到先皇面前,指责唐温冷落发妻。 唐温不得已,在人前同李玉梦装得琴瑟和鸣,只有他心中知晓,他快恨死这个儿时的玩伴了。 后来那女子生产之际,唐温正在朝堂之上,李玉梦阻止稳婆和大夫去给那女子接生。 那女子和腹中的孩子,就这么生生疼死过去,没了性命…… 唐温得知此事,想要弄死李玉梦,可是老天瞎了眼,竟让李玉梦使计圆了梦,她终于有了和唐温的孩子…… 稚子何辜,加之李家的存在,唐温终是没有办法对她下手。 不过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李玉梦最终也遭到了报应,生唐雪莹的时候难产,撒手人寰……唐府这一段纠葛才算落下帷幕。 如今的唐府,只唐雪菱和唐雪莹两个孩子,唐雪菱乖巧聪慧,随她母亲沉默寡言;而唐雪莹自私寡义,像极了她母亲愿意为了一切不择手段。 那些唐府黑暗的往事,有李家的出手遮掩,唐雪莹窥探不见,她只觉母亲当年被自己的婢女背叛,最终郁郁而终。 她不知,这一切事情的发展,源于她母亲做了那个推手。 唐温的形单影只、唐雪菱的荒唐降世、甚至她的唯利是图……都是她母亲所造成的。 可现在,她在为她母亲鸣不平,唐温心中怒火一下子偃旗息鼓,涌起无尽的悲凉。 始作俑者,生前死后,好名傍身。 连事情的过往真相,都被掩盖,有心人不得而知。 “你为你母亲不值,莹莹啊,你去问问府里的老人,你去问问你的奶娘!我没因你的母亲冷落你,这才是你该感恩戴德的!” 唐温的手都在颤抖,这个流着他一半血液的女儿,原一直记恨他…… 有些悲哀,却也有些可笑…… “原来这么多年,你不服管教,是这个原因。”唐温怒了这么久,吐了口胸中浊气,凄凉地笑笑,“从今以后,唐温恭送六皇子侧妃,唐家再容不下侧妃大驾。” 唐温被旁边的仆从扶着离开,唐雪莹这时才见着急,毕竟她还需要唐家做靠山…… 唐雪莹当即跪下,拽着唐温的裤脚,“爹爹!女儿错了,你别不认我,我只是想让唐家有脸面,一时鬼迷心窍,才对你出言不逊,爹爹,你原谅我!” “侧妃娘娘,以后别如今天这般,把自己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了,会惹祸事。” 唐温摸了摸唐雪莹的发顶,这是他作为父亲教给唐雪莹的最后一课,旁的……再指导不了了。 “爹!” “我老了,不中用了,以后侧妃不用再看谁的脸色,愿你得偿所愿。” 说完,唐温抽出了自己的裤脚,被搀扶着颤颤巍巍地离开。 可唐雪莹望向唐温背影的眼神并不是悔恨,而是愤恨。 第16章 归途变故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一场春祭让多数人都不太愉快。 沈礼乐三番四次给叶暮岁传信,叶暮岁皆避而不见,也不接信,还专门让宁儿不经意透露,她很失望很难过,日日落泪。 毕竟沈礼乐和唐雪莹这对狗男女,能走到一起,她可出力不少,如今可不能表现的太得意。 还没玩够呢,怎么能轻易暴露自己。 叶暮岁在房中安稳地待了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从叶清珞的安排,专心养病。 不过她也没闲着,有些东西该提上行程了。 秋日未到,秋蝉未鸣。 需要加把劲儿了。 唐雪莹那边,叶暮岁也在出力,一边“好心”继续给她送解药,一边让宁儿传话:莹莹你差我个解释。 回程路上,叶暮岁显得有些雀跃。 唐雪莹占了沈礼乐侧妃的位置,最起码说明,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和上一世全然不同了。 不等她高兴多久,突然听到马儿齐鸣,马车狠狠颠簸,她猛地从座上摔下来。 本就没怎么伤愈的胳膊,再度受创,撞到了马车壁上。 “啊。”叶暮岁轻呼出声,抱住胳膊缓缓坐起身,撩起帘子欲问外面发生了何事。 “叶姑娘,勿听勿看,安心待在马车里。” 不等叶暮岁询问,南河已经移动到她的马车旁。 叶暮岁听到剑出鞘的声音,而后就听到了南河的提醒。 “你们是何人?!可知道这是谁的队伍?!” 苏瑾瑜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冷声质问前方阻拦的人马。 对方是成队出现,且人数不少,最少两百人,武器多是大刀长枪,穿着随意,举止间透露着痞气,像是一群亡命之徒。 “当然了,我们干的就是这票!”为首的那人胡子拉碴,袒露着大臂,挥舞着手里的长刀,不屑地大笑出声。 身后的那些人跟着他狂笑不止,猖狂至极。 “去保护她。”苏瑾瑜低声交代身旁的南河去护住叶暮岁。 一会儿动起手来,他定然不能不顾皇帝二人,只能让南河去暗中相助。 “那你就应该知道,今日若真是动起手来,你们绝对不可能活着回去。” “呸。”那人啐了口唾沫,阴阳怪气,“今日来,我武韩三就没打算回去!若不是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我们兄弟们不至于连饭都没得吃!” “老子不稀的跟你讲废话!兄弟们,都给我上!” 武韩三一声令下,那些人跟打了鸡血一般,吆喝着,抽出自己的武器,直向他们而来。 他们的打法毫无路数,随心随意,又狠又厉,招招都是冲着要命的地方去。 大沥军队的人到底是训练有素,虽然受了一点伤,但是好歹能将这些能文不能武的人牢牢护住。 可是这群流氓,他们有目标,直冲着沈楚安的坐辇而去,三分之一的人都是为了要皇帝的命。 以苏瑾瑜和叶清珞为首,将沈楚安和任嘉汐护在身后,但仍有护不住的地方,一个舞大刀的贼子,狠狠将手中的大刀掷出去,穿透了马车,将马车壁都砸出一个大洞。 “嘉汐!” “娘娘!” 苏瑾瑜等人同时扭头,只见帝辇已破烂不堪,那把被扔出去的大刀正扎入任嘉汐的后背,贯穿了她的整个肩膀。 “找死!”叶清珞挥剑砍掉了那人的头颅,“保护圣上!保护娘娘!” 苏瑾瑜猩红着双眼,爆发式反杀。 谁都不知道,在他心底,任嘉汐是娘亲一般的存在,这群野人,竟敢伤她! “啊!快保护好本宫!”沈礼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如老鼠一般躲在马车里,大声呼喊侍卫保护他。 “陛下,拿剑!”苏瑾瑜自然也听到了沈礼乐的狼嚎,嗤笑一声,不为所动。 他把手里的剑扔给沈楚安,自己则赤手空拳,却不落下风,打得这群人哇哇吐血。 沈楚安曾经也是马上英雄,老当益壮,握住手中的长剑,来一个杀一个,上两个杀一双! 任嘉汐已疼得失去意识,嘴角都被咬出了血痕,迷蒙着双眼,看沈楚安顶天立地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她、沈楚安、苏文滔和几人纵马快活的潇洒模样。 不过半个时辰,贼人终被全部拿下,武韩三被押解着跪到沈楚安面前,虽已是败将,却不服气地狂笑,“没杀了你个老匹夫,不过能拖着你的美人一起死也挺好!老子不吃亏!” “死到临头了,还敢狂妄!”沈楚安将剑架到了武韩三的脖颈上,“说,谁派你来的?!” “当然是天下义士!你以为你带的那庸医能医治美人?还有你这些受伤的下属?哈哈哈哈哈……可笑!” “什么意思?” 武韩三狞笑着,不欲开口。 沈楚安扭头去看正在给任嘉汐诊治的辛延,恰好辛延收了针,向他禀报,“他们的刀剑上涂了毒,这毒很是奇特,不似中原所有,微臣暂时遏制了毒性,只是若要解毒,还需要清楚这毒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皇帝老儿,让你那美人,还有这些下人都去死吧!”武韩三大笑着,几近癫狂! 任嘉汐的嘴唇已逐渐呈现乌紫色,饶是苏瑾瑜这样体质健壮的人,在毒素的侵蚀下身形都有一瞬间的摇晃。 “把解药交出来,朕可以饶你不死!”沈楚安握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欲将此人除之后快的欲望。 “死有何惧!”武韩三咬牙切齿,似是觉得沈楚安的话是在侮辱他,“为大义而死,吾等趋之若骛!” “你们的为大义,就是伤害妇孺儿童?”苏瑾瑜沉声发问,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去看,“你看看,这些女子,被你们的人马惊吓的失了魂,遍体鳞伤,如今中毒最深的是当今的容妃,亦是女子!这就是你们的大义!可不可笑?” 闻言,武韩三看向那群眼中满是惊恐、身上混着血污的女人们,瞳孔微缩,无言以对。 “你可以继续夸夸其谈你们的大义,那这些被你们伤害的女子,她们有什么错?她们是注定被你们的大义牺牲的一群人吗?” “胡说八道!我们的大义,岂是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可以置喙的!” 叶清珞按住躁动的武韩三,继续言语刺激他,“大义?你们一群莽夫,只能威胁、伤害手无寸铁的女子,就是你们的大义?” “啊!胡扯!我们的大义,是破而后立,是新生!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武韩三猩红着双眼,企图挣脱束缚,撕咬这群他眼中的无知之辈。 “呵!”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沈楚安没了耐心,时间多过去一分,任嘉汐就危险一分。 “朕现在不想知道你们的大义,你们的新生,交出解药,朕饶你一命,你可以继续宣扬你的大义。” “解药?没有!你们这群无知的人,不配拥有解药!不配拥有新生!”武韩三说到兴头上,露出一个极其恶魔的微笑,而后嘴角缓缓溢出黑血,睁大着双眼倒地不起。 叶清珞俯下身子去探,检查了他的口腔,跪下俯首道:“陛下,这人牙缝里埋了毒药,咬破了毒药,自尽了。” 沈楚安闭了闭眼,喊道:“辛延!” “臣在。” “能不能救?!” “臣,自当竭尽全力!” 苏瑾瑜同这些中毒较轻的将士,通过内力就可将毒逼出,可任嘉汐和那些中毒深的将士,只能等解药。 “噗!”苏瑾瑜偏头吐出一口黑血,抬步向叶暮岁走去,“叶姑娘,你有没有办法?” “有。”叶暮岁放下手里的刀,定神回答苏瑾瑜,“我检查了他们的武器,这种毒为西曜的五毒之一,名曰薄日,解毒的法子我有,只是比较凶险。” 第17章 以毒攻毒 “有多凶险?你有几成把握?” 苏瑾瑜的问题正是叶暮岁方才纠结要不要出头的原因,她抿了抿唇,低眸道:“这种毒如果现在去研究它的配方,而后制解药,根本来不及。就算按照我的想法,我也只有五成把握。” “所以你的方法是……” “以毒攻毒。” 叶暮岁的方法,让苏瑾瑜一口气憋在胸腔中,无法呼出,这何止是凶险,简直是在玩命! 可是,苏瑾瑜环顾四周,任嘉汐昏迷不醒,越来越危险,中毒深的将士们如今抱头哀嚎,满地打滚…… 如果再拿不出解药,要不了多久,他们都会变成尸体。 苏瑾瑜只犹豫了片刻,转头定定地看着叶暮岁,“我替你担保,你去救人。” 叶暮岁望了望山头,“我手里没有足够的药材,需要去山上采药制毒。” “需要多久?” “我知道那些毒草生长在什么地方,骑马上山的话,只消半个时辰。” 苏瑾瑜当机立断,牵住叶暮岁的手走到沈楚安面前,跪下,“陛下,叶姑娘同臣说过,她在小时候见过这种毒,且见过一位老人解这种毒,可否让她一试?” “这是什么毒?”沈楚安审视的眼神投向叶暮岁。 对于苏瑾瑜专门为自己编下的谎言,叶暮岁丝毫不见慌乱,稳稳接下他的话,不卑不亢,“这是西曜的一种毒,臣女儿时上山,迷了路,偶然得见一位老人中了这种毒,是她让臣女去采摘了几种野草,解了毒性。” “什么草?” “臣女不识得那几种草的名字,只是那位老婆婆告诉过臣女,此法为以毒攻毒之法,只有五成的把握解毒。” “你这丫头,只有五成就敢出来卖弄?”沈楚安眉宇间染上几分冷意,是对叶暮岁回答的不满。 “陛下!叶姑娘并未想要强出头,是微臣早先得知她的经历,适才询问叶姑娘,强求她出手相助。”苏瑾瑜拱手认责,坦坦荡荡维护叶暮岁,“微臣愿意为叶姑娘担保,若叶姑娘失手,微臣愿意抵命!” 叶暮岁深深看了苏瑾瑜一眼,这人无论什么时候,永远都是站在自己前面的那个。 她坦然行了一礼,叩首道:“陛下,臣女不是卖弄,只是向您说明,臣女有法,但不是万全之法。只是受大将军点拨,臣女愿意一试,若不成,无需大将军承担,臣女自行抵命。”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辛延倒是多看了叶暮岁几眼,这位叶家大姑娘,只听闻性子躁,不服管教,没想到临危不惧,还有这种非凡的胆识。 辛延起身来到沈楚安面前,建议道:“陛下,不如尝试一下叶姑娘的法子,总比干等着要强。” 沈楚安眯眼看向叶暮岁,这丫头年岁不大,泰山压顶而不崩于色,是个有出息的,再看方才苏瑾瑜袒护她的态度,两人之间怕是也不简单。 “叶氏嫡女,叶暮岁,你若真办成了这事,朕许诺你一个要求。若不成,你自己盘算自己的后果吧。”沈楚安大手一挥,允许叶暮岁出手。 “多谢陛下。”叶暮岁叩首感恩,又道:“臣女需要去山上采那几种野草,一来一回约莫半个时辰,这期间,还望辛太医稳住各位的中毒情况。” “叶姑娘放心。” 辛延的回答给了叶暮岁定心丸。 苏瑾瑜亦跪谢了沈楚安,而后拉住叶暮岁,“陛下,微臣同叶姑娘一道上山,维护叶姑娘的安危。” 沈楚安点了点头,苏瑾瑜拉着叶暮岁到自己的战马前,先行上马,而后伸手拉住叶暮岁,用力将人带到身前。 叶暮岁给了叶清珞和宁儿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放心。 “驾!” 苏瑾瑜挥鞭疾驰。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掩盖住了叶暮岁噗通乱撞的心跳声。 两人紧贴着,叶暮岁不知苏瑾瑜能否感受到她乱了的心跳。 叶暮岁询问身后的人,“大将军,为什么会觉得我能解毒?” 苏瑾瑜沉吟片刻,“得知容妃等人中毒后,叶姑娘不似其他女子,害怕的躲成一团,反而去查看凶手留下来的刀剑。” 后为了不让叶暮岁起疑心,苏瑾瑜再度补充,“再加上,叶姑娘之前同我提起说,偶得医术,学会了行医之道,所以我兀自判断,叶姑娘检查凶器,是为了知道是什么毒,好方便解毒。” 听到苏瑾瑜的答案,叶暮岁不禁笑了,这人对自己还真是百分百信任。 “大将军,其实忘了告诉你,我拿到的那本医书,并不是医书,或者说不全是医书。” “那里面更多的是制毒之法,当然关于一些奇毒的解毒之法,也有详细的记录。不过很感谢刚才大将军在陛下面前的维护,最起码让我还能够安稳一些时日。” “叶姑娘客气。”听到叶暮岁随风传进耳朵的轻笑,苏瑾瑜紧了紧缰绳,仿佛在约束自己,“本就是我强拉着叶姑娘出头,自然应该替叶姑娘承担未知的风险。” “大将军,现在你能相信我,我真的无心害你吗?” 叶暮岁所指何事,苏瑾瑜自然知晓,既然台阶已给,顺着下才是王道。 苏瑾瑜诚恳道歉,“之前的事,还望叶姑娘原谅,是我莽撞了。” “大将军,你不要向我道歉,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非常想表达你对我的愧疚,麻烦换成,我爱你,而不是对不起。” 叶暮岁扭头,冲着苏瑾瑜俏皮地笑笑,而后握上苏瑾瑜的手。 在叶暮岁又将头转回去后,苏瑾瑜的眼神变得暗沉。 此时此刻,叶暮岁向他传达的这些汹涌爱意,到底是真是假? 苏瑾瑜不敢轻信。 “吁!”快到山顶,苏瑾瑜勒停了马,先一步下马后,将叶暮岁抱下马,解释道:“这边不能再骑马上去,我们只能走路。” “不要紧,我看到要采的东西了。”叶暮岁跨过深草丛,几步到一处岩石下,采了不少自己需要的毒草。 毕竟是毒草,可叶暮岁直接将其攥在手里,捧了一束。 苏瑾瑜拴好马,看着她叶暮岁浑不在意的模样,不免担心,接过她手里的毒草,将人从灌木丛中牵出来。 两人肩并肩向高处走,叶暮岁浅笑安然,提着裙子走在苏瑾瑜前面,“大将军,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爬山了。” “我的荣幸。” 叶暮岁蹦跳着回过身,提着裙摆的模样天真灵动,开朗地冲苏瑾瑜娇娇行礼道:“不,是我的荣幸。” 不等苏瑾瑜反应,叶暮岁又跳脱地背对着他,大步小步向山上走。 苏瑾瑜弯起的嘴角悠悠垂下,一言不发跟在叶暮岁身后,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她的行动。 既怕她不小心摔着碰着,又忍不住想让她狠狠地摔一跤,最好能摔断了胳膊腿,翻不起风浪,他就能一辈子将她困住,让她不能再做坏事。 正如事先判断那样,差不多半个时辰,叶暮岁已经采集了所有所需的毒草,与苏瑾瑜相携下山。 第18章 声名大噪 二人回到山下时,众人齐刷刷投来渴盼的目光。 还是苏瑾瑜率先下马,而后将叶暮岁稳稳抱下来。 叶暮岁抱着一捧被苏瑾瑜扎好的毒草,走到辛延面前,鞠了一躬道:“辛太医,我需要您的药盅、药碾,如果可以的话,我还需要您给我一些细布。” “当然可以,叶姑娘若需要帮忙,可随时叫老夫。”辛延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叶暮岁所需要的工具,顺带表达了乐意效劳之意。 “那小女子先在此谢过。” “姑娘客气。” 叶暮岁将手中的毒草摊开,一一归纳整理,而后先取出两样毒草。 其一是锯齿状的叶片,叶暮岁将叶片一一摘下,放进了药碾中,另外一种是带有淡紫色花朵的植物,她取了它的小瓣花,一道放进了药碾中。 “辛太医,麻烦您帮我这两类研碎,只要汁液,渣滓丢掉。” “好的。”辛延按照指令照做不误。 汁液提取出来以后,叶暮岁将她刚才趁辛延磨药的功夫,理好的另外几种毒草连茎、叶、花、根一起置于药盅里,将方才提取出来的汁液倒进去,再一道捣碎,混成墨绿色糊状物。 反应后的东西散发出来一种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叶暮岁兀自忍耐着,将糊状物的汁、渣分离,再复捣,再分离,再捣,直到成细细的糊糊。 如此重复几次,气味越来越浓郁,一旁的辛延都掩鼻。 叶暮岁忍着上下翻涌的恶心感,将手里制好的、或许能解毒的毒药交给辛延,“辛太医,麻烦你喂给大家,中毒过深的喂两勺或者三勺,不深的半勺就行,有劳。” 交代完,叶暮岁匆忙起身跑到远处的林子里,大吐特吐。 苏瑾瑜和叶清珞不放心,想要过去查看。 叶清珞喊住了苏瑾瑜,“瑾瑜兄,我去吧,你守着这边,别出什么岔子。” “好。” 叶清珞跟了过去,看叶暮岁吐的不成样子,给她顺了顺背,等她吐完,把手里的水囊拧开递给她,“漱漱口。” 叶暮岁听话的喝了一大口,咕噜咕噜,吐了出来,“谢谢哥。” 吐完舒服了不少,叶暮岁抬脚准备往回走,叶清珞按住她,“你和苏将军是怎么回事?” “哥,我仰慕他,爱慕他,想要嫁给他,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叶暮岁早就料到关于她和苏瑾瑜的事,叶清珞一定会开口问,她也不准备瞒着,毕竟这是唯一体己的兄长,那她心中的小九九让他知道也无妨。 “可是岁岁,叶家同苏家之间,隔着不少东西。” 初入军营那会儿,叶清珞也不免被苏瑾瑜针对,若不是后来他用真本事让苏瑾瑜信服,怎会有现在两人称兄道弟的场面。 “哥,大将军对你既愿意客客气气,说明他是通情达理的人,又怎会牵连我。父亲所行不义之事,是他的品德有失,这同我没多少关系。” 叶暮岁从来没把那个薄情寡义的人当做自己的爹爹,或许曾经有,在苦得过不下去的时候也想依靠他。 后来才发现,让自己生活这么苦的人就是他的时候,叶暮岁便不再求了。 “况且,此事也只是口口相传,陛下既无怪罪,那这事……就做不得数。” 叶暮岁再度补充,坚定的眼神让叶清珞率先败下阵。 他呼出一口气,“有时候人云亦云,并非是在散播谣言,你要知道,无风不起浪。” “这我知道,那我换种态度,若我叶家欠他,我赔他一辈子,向他赎罪,不也挺好?” 叶清珞还要说什么,却被匆忙跑过来的舟祈打断,“不好了,少爷,姑娘,你们快回去看看。” 两人匆匆跑回去,只见那些服了药的人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有的人甚至开始吐血。 任嘉汐更加严重,她本来就已失去意识,又灌了烈性毒,如今出气多进气少,口中鲜血止都止不住。 这场景让众人都头皮发麻,叶暮岁本来就无把握,也不晓得这是正常的,还是异常,整个人紧绷着站立,手心的汗濡湿了她拽着的衣摆。 尽管她对解毒失败的结果权衡过,可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不治身亡,她觉得自己已经满手鲜血,似乎回到了当初苏家被斩的时候。 这些人喝下了她制出的药,二分之一的希望,是她加快了他们死亡的步伐。 她是他们死亡的推手。 叶暮岁战战兢兢,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恐惧,顶着沈楚安凌厉的眼神,走向他,跪下请罪,“臣女认罚。” 叶清珞跪到叶暮岁面前,为其求情,“陛下,臣妹是出于好心,还望陛下饶恕。” “小姑娘,这么多人的命交到你手里,你没做好这件事,你觉得朕应该怎么惩罚你才能服众?” 沈楚安的话就似在施加给叶暮岁强压,让她自己给一个交代。 既不挑战自己的威严,也能安抚好那些人的家人。 辛延向叶暮岁投来同情的目光,而后专心应付如今棘手的情况,若解决不好,他也得陪葬。 苏瑾瑜想要袒护叶暮岁,却被苏槿若拉住,“哥,你不能去。” “是我强拉着她出头,若不是我鼓动她出手一试,她也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苏槿若不放手,坚持道:“就算你去,也不能平息陛下的怒火,众人的目光,反而会让陛下对她更加怀疑。我跟你来的时候,娘亲交代过我,不能让你反抗陛下。” “那我也得去。” 苏瑾瑜挣掉苏槿若的手。 他和叶暮岁的账,还需要清算,她不能现在死在别人手里。 “陛下……” “陛下!” 辛延报喜的声音盖过了苏瑾瑜的求情,“陛下!成了!叶姑娘的法子灵了!娘娘醒了,刚才吐的是毒血。” 再去看那些倒地不起的将士,大家吐过之后清醒了不少,如今竟然能自行站起。 辛延匆忙跑过去给他们把脉,体内如今只留了些余毒,还需要再排一排,“陛下!大家的毒被排出来了,残留的余毒也不致命,待微臣再给大家开点药,就可以治愈了。” “如此最好。”沈楚安沉吟片刻,盯着方才想要出面的苏瑾瑜,眼神阴鸷,不断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叶姑娘,出手不凡,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先是交代,后是恩赐,来回拉扯之间,让叶暮岁心惊胆战。 她呼出一口气,强装镇定,“臣女只是提出想法,不敢独揽功劳,多亏陛下和辛太医,臣女,不敢求赏。” “陛下,微臣看叶姑娘有胆识有天赋,想要收做徒儿,不知陛下可同意?” 辛延,太医院首席,御前太医,皇宫里的红人,风光无限。 如今提出收一个女子为徒。 在旁人看来,简直是莫大的荣耀砸到了叶暮岁头上。 “朕的看法不重要,得先问过叶姑娘的意愿?” 沈楚安将话头抛给叶暮岁,看似在询问她的意见,实则是试探她的野心。 “臣女谢过陛下、辛太医赏识,只是臣女愚笨,担不起辛太医所言之胆识天赋。 辛延懊恼叶暮岁的婉拒。 “叶姑娘自谦了,老夫从业这么多年,叶姑娘是少见的天才,就像叶姑娘所说,多年前偶认这些毒草,叶姑娘不仅能记得毒草的形状,还能记得用法,救下这么多人,担得起天才的名号。” “既然辛太医心心念念想要做叶姑娘的师父,叶姑娘不若全了辛太医的念想。” “多谢陛下,多谢辛太医。” 有沈楚安的话做保,叶暮岁不再纠结,乖乖应下,毕竟她的毒术若是想要放到明面上,也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辛太医欣然满意,上前去扶起叶暮岁,“好徒儿,好徒儿!” 忙来忙去,提心吊胆的。 “既然叶姑娘还没想好同朕讨要什么,那便等你想好了,再来问朕要吧。”沈楚安说罢这句话,叫走了苏瑾瑜,“瑾瑜,你同朕过来!” 叶暮岁胳膊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方才又把腹中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不免有些虚弱,惨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 苏瑾瑜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句抱歉,跟着沈楚安离开。 第19章 态度转变 “陛下,你找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你别给朕在这装傻?!你同叶家那丫头什么关系?你以为朕看不出来?”沈楚安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叶家是什么门第,苏文滔被她爹害得死在边疆雪峰山,你还能和她谈情说爱?你将苏将军置于何地?” “可是陛下……” 苏瑾瑜看向沈楚安,眼神沉静无波,语气平淡无奇,“叶家如今安然无恙待在庙堂,不是您的包庇吗?” “你!” 此事,沈楚安确实反驳不了。 当年苏文滔在雪峰山战死,归根结底在于叶孤沉拿到兵权,却不予援救。 叶孤沉此人贪生怕死,手握五万兵马,加上苏文滔的残兵败将,将近十万兵马,却害怕不足以抵抗北宁的同等兵力,选择就近支援彼时在青城关的国丈穆家。 当时的青城关,正值接连打了好几个胜仗。 无论有没有这五万兵马,收复青城关只是时间问题。 叶孤沉的相助,也不过是加快了收复青城关的进度,锦上添花罢了。 可他的相助,本应是雪中送炭,协助苏文滔,却间接导致苏文滔战死雪峰山。 彼时苏瑾瑜方才十四岁,手握红缨枪,身披战甲,领军冲锋雪峰山,在茫茫白雪中,打得北宁落花流水。 可他是想去救苏文滔的,可年纪轻轻的他只领回了苏文滔的遗体……和夹道欢迎的喧天锣鼓。 苏文滔死后被封柱国大将军,由苏瑾瑜承袭其爵位。 而叶孤沉明明临阵脱逃,可因青城关大捷,他却额外收了一份功劳,亦被封侯。 当时年方十五的河间王沈礼言在朝堂之上,为苏文滔仗义执言,极力要求沈楚安惩治叶孤沉,不料被治了一个顶撞圣上之罪,流放至瀛洲。 从那时起就注定,苏瑾瑜此生都不可能再同沈楚安亲近。 “你在怨恨朕?” 苏瑾瑜笔直地跪下,垂下脑袋,道了一声,“微臣不敢。” “那你告诉朕,当时的情况下,朕要以什么名义治叶孤沉的罪?!你是将军,你应该知道,出征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情况。他帮着穆长留打了胜仗,你告诉朕,朕要治他什么罪,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沈楚安几句话说得他气都喘不匀,而苏瑾瑜无动于衷,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他,而后便垂眸一言不发。 明明坊间传言最多的就是叶孤沉狼心狗肺,置苏家将士于不顾,数万人惨死雪峰山。 可沈楚安更在意的是朝堂之上,他的威严。 “你一口一个家父,你是在向朕示威?还是在向朕宣泄心中不满?!苏文滔是你口口声声的家父,那……” “陛下!”苏瑾瑜猛然打断沈楚安脱口而出的质问,眼神坚定,“陛下,是微臣妄言了,还望陛下饶恕。” 沈楚安痛心扶额,双手发麻,指着苏瑾瑜的手颤抖不止,“朕给的,你不要!那么多人求的功名权利,你一概不屑!苏瑾瑜,你到底想让朕怎么做?!” “陛下言重了,微臣无鸿鹄之志,不敢苛求功名利禄,只想本本分分,护住苏家,护住家父一生戎马换来的边关稳定。” 任由沈楚安声嘶力竭,苏瑾瑜岿然不动,仿佛超然物外的入定高僧,丝毫不被沈楚安话语里的诱惑吸引。 不过这些话,也是他早就想和沈楚安表明的。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那些她母亲未曾求来的东西,如今赏给他,他亦不要。 “陛下保重身体,方才所说之事,微臣心中有数,还请陛下不要多插手,微臣谢过。” 苏瑾瑜郑重地向沈楚安磕了个头,逼着沈楚安答应。 “行啊,朕管不住你,天高海阔,你随便飞吧。” 沈楚安步伐蹒跚,与苏瑾瑜擦肩,缓缓离去。 苏瑾瑜觉得,沈楚安的白发又多了几根,可是,他们之间只有君臣之礼,再容不下其他。 因为归途横生变故,队伍又休整耽误了十天之久,才动身返回京都。 这次出手,叶暮岁也算是打响了名声,待传回京都,不出三天,怕是无人不晓叶暮岁是谁。 可是,直到回到京都,叶暮岁的身体都还没有缓过来。 大起大落的情绪,大是大非的事情,搞得叶暮岁精神不佳,尽管天天吃辛延给她开的药休养,回京时身上依旧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大少爷回来了!” 叶府的马车刚行到门口,只听门外小侍一声吆喝,鞭炮齐鸣。 叶孤沉等人早已站到门外等候多时。 “父亲,母亲。” 叶清珞下马之后,先同叶孤沉、江迎云打了声招呼,而后便去扶着叶暮岁下了马车。 叶孤沉微点了下头,目光灼灼盯着叶暮岁,“回来就行,饭菜已安置好了,先用餐吧。” 多余的,叶孤沉没有再说。 “哥哥……姐姐,你们没事吧?听说你们中途遇到了飞贼,还受了伤,吓坏我了。” 叶清瑶看两人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见叶暮岁脸色不好,别扭地去扶她,一声姐姐在嘴里转了一会儿,终于喊出口。 “无事,多谢清瑶妹妹惦记。” 叶暮岁勉强露出个笑容回应叶清瑶,冲着人群望了望,也没见袁南莞的身影,想来她这生身母亲还在佛堂礼佛颂经,两耳不闻窗外事。 江迎云没有刻意跟上叶孤沉,反而放慢了脚步,与叶清珞三人并肩,打听道:“听说容妃中剧毒,多亏了阿岁,才幸免于难?” 叶清珞答了声是。 “云姨,我就是误打误撞,谁料这事传的这么快,可真是让我害怕。” “可不是,那是天家威严,出了差错,有几人承受得住。”江迎云握了握叶暮岁冰凉的双手,语气里带着关心,“你这孩子太独立,大恩不受,小恩不求,我对你的好你都不敢要,何况此番在圣上面前露了脸,估计不消时日,多少人开始巴结你和咱们叶府。” 叶暮岁回握了下江迎云的手,宽慰道:“云姨,我这不是怕跟你走的近了,让父亲母亲不高兴嘛。” 袁南莞、江迎云皆是叶孤沉的正妻。 袁南莞,九江袁家袁克独女。 当年叶孤沉只是九江的一个小捕快,花言巧语俘获了袁南莞的芳心,袁南莞为了嫁给叶孤沉,甚至不惜与袁克断绝了父女关系。 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也是不那么完美。 后来袁南莞被北宁所俘,所有人都以为袁南莞已死于贼手,叶孤沉另娶了一个郡守家中的小女为妻。 可三年后,袁南莞活着的消息传回大沥,叶孤沉向圣上求来一纸休战协定,求了北宁所求的安稳,也终迎回了袁南莞。 所以,如今的叶孤沉,有两位正妻。 不过袁南莞自北宁回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后有了身孕后更加郁郁寡欢。 叶暮岁在娘胎中仅待了八个月,属于早产儿,故而幼时身体不算太好。 江迎云此人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性格温婉顾家,将叶孤沉的生活起居照料得一应俱全,心疼叶暮岁爹不疼娘不爱,对其也是时不时关怀一下。 叶孤沉不喜叶暮岁的性子,不像他也不像袁南莞,性子跳脱,不安于现状,所以在叶暮岁十岁之前,叶孤沉基本隔三差五就要揍她一次。 尤其是叶清珞、江迎云稍微对她好点,叶孤沉必然震怒,将她打得哇哇叫娘。 叶暮岁也接受了爹不疼娘不爱的事实,慢慢地学会独来独往,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免得再招致皮肉之苦。 江迎云轻斥叶暮岁,“你说的什么话!你管他们高不高兴。” 叶暮岁讨好地拉了拉江迎云的衣袖,“知道了,谢谢云姨。” 说话间,不一会儿功夫,几人就到了正厅。 饭菜已经安置在桌上,只是这饭桌上只有四个位置,叶暮岁顿住,不再往前一步。 “听说你这次在圣上面前出尽了风头,赚了不少人的红眼。” 叶孤沉自顾自地落座,同叶暮岁说话的语气宛若在训练下人。 叶暮岁弓腰道:“回禀父亲,并没有。” “你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们叶府只是一介小小的援北侯府,你出门在外,说多错多,容易拖一家子下水。” “女儿谨记在心。” “那便好,吃过饭自去佛堂跪三个时辰。”叶孤沉招了招手,态度缓和,“坐下吃饭吧,夜安,让人给大姑娘添上座椅和碗筷。” “是。” 叶暮岁出口拒绝,“不用了父亲,我回去房间吃就行。” 叶孤沉冷了脸色,“一家人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别拿样子。” “岁岁,别惹你父亲生气,快坐下,听说你们今日到家,我专门吩咐厨房做了好些菜样。” 江迎云热切地招呼叶暮岁坐下,生怕叶孤沉发火。 叶暮岁没法拒绝江迎云,勉强地坐下来,看着其他人和和美美的模样,自己仿佛局外人,小心谨慎地同他们一桌而食,插不进去话,还怕发出不该有的动静。 吃完饭,叶暮岁立马去了佛堂。 那里向来只有袁南莞一个人在。 门被推开,袁南莞并未有任何的反应;可当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袁南莞敲木鱼的手停了几秒,再度响起。 哒哒哒哒哒哒…… 袁南莞的长相,是非常艳丽的精致,柳叶眉,狐狸眼,眉眼如画,整张脸宛若上天的惊世之作,精雕细琢,美得不像凡人,好像出落凡尘的仙子。 岁月也仿佛偏爱她,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而此刻的她一身青衣跪坐于佛堂,给人一种难以想象的端庄沉静。 叶暮岁跪在袁南莞身边的褥子上,低低唤了声,“母亲。” 袁南莞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只轻嗯了一声当作回应,继续念念有词,应是在诵经文。 明明是母女,两人却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相隔一尺,各跪各的,互不打扰。 佛堂青灯长明,除了袁南莞念佛的声音,再无其他。 叶清珞悄悄去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何其相似。 袁南莞一般会诵经一个时辰,但是叶暮岁被罚跪的那日晚上,她陪着叶暮岁跪到了晨昏定省时。 她看似不在意叶暮岁,又好像很享受和叶暮岁在一起时,体会时间静静流逝的那种感觉。 就算是两人之间一句话也不说,她也乐意之至。 第20章 成为侧妃 归京不过三日,圣旨就送到了唐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唐氏有女唐雪莹,机敏聪慧,知书达礼,擢选为六皇子侧妃,十日之后入住明庆宫。”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府的入户花园乌泱泱跪了一堆人,待圣旨宣读完就开始叩谢皇恩。 可这里面唯独没有唐温,自从回到京都,他就去了别院休养,甚至想要辞官归隐。 “侧妃娘娘,接旨吧。” 圣旨是由沈楚安身边的红人锦心公公宣读的,而祁山的那场闹剧,他也是从头看到尾,所以冲唐雪莹说话时,不由得多了几分嘲讽。 唐雪莹岂会听不出来,恶狠狠地剜了锦心一眼。 不过就是个阉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等以后她坐上后位,必先处置了这个阉人。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说的就是叶暮岁。 她可是在尚书府外等候多时,只等着这一刻闯进来,开启她梨花带雨的表演。 “莹莹!”叶暮岁的泪珠连续滑落,嘴唇轻颤,一副难以置信伤心欲绝的模样,“你真的要去做六皇子侧妃吗?” 唐雪莹更加始料不及,她没想到叶暮岁这等莽撞,这种场面都来凑,圣旨都来不及接,错愕地看向距她三尺远的叶暮岁,“岁岁?你怎么会过来?” “你不准备同我解释解释吗?我把你当作我最好的姐妹,是你说我和六皇子郎才女貌分外般配,也是你撮合我和六皇子认识,联系我们之间的情谊,可现在呢?你和他在祁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突然就成了六皇子侧妃?” 叶暮岁委屈巴巴地落泪,大声控诉着唐雪莹的所作所为。 尚书府的大门敞开着,来来往往的人皆驻足,探头往里面看热闹。 “咦……所以说,这尚书千金是抢了自己姐妹的好事啊。” “可不是说嘛,你仔细想想,哪有皇子侧妃这么随意就定下来的。” “确实不错,听说这唐姑娘同六皇子有了肌肤之亲,不然擢选皇子侧妃,都城内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这个样子,你瞧瞧那姑娘哭的那么厉害,定是被伤透了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闲言碎语最是可怕,唐雪莹虽听不到外面人在嘴碎什么,但是看他们指指点点的样子就知道,准没好话。 她欲起身去堵住叶暮岁的嘴,却被锦心似笑非笑地止住,“唐姑娘,圣旨还在等着呢,你是要抗旨吗?” 唐雪莹只得先接下圣旨,稍后再去安抚叶暮岁,毕竟她还有用。 见唐雪莹没有理会自己,反而领了圣旨,叶暮岁整个人摇摇欲坠,幸得宁儿扶住。 “姑娘!”宁儿惊呼出声,也掉了“珍珠”,添油加醋道:“奴婢就说了不让你来,你这病才好没多久,何必非来这里给自己找不痛快,人家根本就没把你当姐妹。” “是吗,莹莹?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姐妹!” 叶暮岁的音调不降反升,“春祭时,得知你烂脸,我爬山给你采药,淋雨着凉也不在乎!可你呢,你在祁山的时候就背叛了我!我不顾身体病痛,给你采药,可你呢,你抢走了六皇子!” 府外围得人越来越多,相信不出三日,唐雪莹的所作所为就得传遍十里。 唐雪莹急得牙痒痒,偏偏锦心就这么笑眯眯地站在这看戏,也不离开。 他代表的是皇上,他不说让众人起身,有谁敢动。 “我没有!” 唐雪莹只得更大声回应叶暮岁,不希望她的蠢笨再给自己招来风言风语。 “那你为什么会成为侧妃?我等你这么多天,你不来向我解释,若不是我拖着病体来问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来找我?!” “我一会儿会向你解释的,岁岁,你先冷静冷静,我们是好姐妹,我怎么会背叛你!” 唐雪莹越说越急,这时锦心觉得戏也看的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道:“唐姑娘既已接下圣旨,来日只管等着宫里派人来接便好,走吧,诸位,回宫复命。” 身后的几个公公应了声是,跟着锦心离开。 唐雪莹立马向身边的婢女檀儿使了个眼神。 檀儿会意,指挥门口的小侍将大门关上。 好戏唱完,外面的人群散去,唐雪莹想要去拉叶暮岁,岂料对方躲开了她的手,后退了几步。 唐雪菱一直未开口,出言便是劝解,“叶姑娘,不如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闻言,叶暮岁多看了唐雪菱一眼,她一直未曾注意过这个姑娘。 唐雪菱生得一张标准江南女子的温雅模样,单单站在那里就是“静若处子”的最好描绘,眉眼和婉,声音温柔,让人觉得无比舒适宁静。 她的性子不像是会主动说出这句话的人,所以叶暮岁很轻易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暗示叶暮岁,这场戏可以落幕了。 “不必了……”叶暮岁轻轻摆了摆手,伤心欲绝地转身离开。 唐雪莹瞪了唐雪菱一眼,立马上前拉住叶暮岁,她的脸还剩最后一帖药,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叶暮岁反悔。 “岁岁,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等我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和六皇子在一起了……你信我,我怎么可能背叛你?!” “那为什么你接受了做他的侧妃,你明明知道,我们两个恪守礼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得到圣上的成全,可你……” 说着,叶暮岁的眼泪婆娑着落下,我见犹怜。 “岁岁,你信我!我不会骗你,可我也不敢抗旨啊……” 唐雪莹假装揪心为难地掉了两滴眼泪,企图骗过叶暮岁,“抗旨是要被杀头的……岁岁,你忍心吗?” 叶暮岁抽抽嗒嗒止了眼泪,摇头道:“我没有这么想。” “我只是六皇子的侧妃,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我们这是局势所迫,他心中肯定还是有你的,你放心。” 叶暮岁再度摇头,委屈道:“你是我的好姐妹,你既已嫁给他,我就不会再对他抱有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的,我就……高兴了。” 唐雪莹心头一喜,叶暮岁果然还是如她所料那般傻里傻气,抱着她假装纠结道:“我们还是好姐妹,永远的好姐妹。” 唐雪菱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看她两人抱作一团,哑然失笑,转身离开。 第21章 一见如故 唐雪莹并没有得到她预想中的排面。 她想的是,长街内外,人潮涌动,都来艳羡她; 她想的是,上百名仆从,一众御林军,亲自来迎她; 她想的是,珠围翠绕,皇子轿辇,风风光光走出尚书府。 可是,也只是她想。 长街上来看她的人,只是为凑个热闹,甚至不如街上最火的包子铺那挤得人多。 皇宫只派了两个丫鬟和公公来接她,甚至不是按正规的侧妃入宫礼节走。 更没有人霞帔,宫中并未给她量裁侧妃体制该有的华服,她就只选了一套看起来华丽一些的衣裙穿在了身上,坐进了驶往宫城的马车。 叶暮岁就坐在京都最大的茶楼上,看着唐雪莹的马车向西驶去。 “叶姑娘好兴致。” 闻声,叶暮岁回头看去,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此刻出现在这里,令她有些意外。 “三皇子亦是好雅兴。” 沈礼书闻言挑眉,他自认未同叶暮岁见过,可叶暮岁却能精准地叫出他的名字,有些意外又有些好奇。 “叶姑娘如何知道是本宫?” “你如何知道我是叶暮岁,我就如何知道你是三皇子。” 三皇子沈礼书,令妃萧秋梨的儿子,安定侯萧策的外孙,谦谦君子,文质彬彬,有野心有城府,精于算计,攻于心计。 但非常有自己的操守,他身边跟着的那位剑眉星目少年,可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后随中的青阶杀手,名唤石齐。 后随,杀手组织,首领磬书,迄今还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组织内杀手共分五个等级,黄青赤白黑,黄阶最高品,黑阶最次。 虽然不知道沈礼书怎么会拥有这么一个得力帮手,但后随的杀手向来是拿钱办事,从来不认主,可见沈礼书的能力绝对非凡。 与聪明人说话,话不能说得太明白,容易暴露信息。 叶暮岁深谙此道,同沈礼书说话间就多了几分迂回。 “叶姑娘说话真有意思。” “彼此彼此。” “听说两情相悦的人,被拆散时都是以泪洗面,是吗?叶姑娘?” 沈礼书手中折扇一甩,隐晦地问道。 叶暮岁淡淡地饮下杯中热茶,“所以不哭不闹的就显得很奇怪,你说是吧,三皇子?” 说着,叶暮岁甚至给沈礼书添了杯茶,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请坐。 沈礼书无非是在试探她当时闯进尚书府哭闹一事,说明她的做法,效果还不错,连沈礼书都得到了风声。 他也够聪明,竟然能看出来她在做戏。 “本宫很喜欢同叶姑娘说话,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沈礼书很给叶暮岁面子,一口喝了叶暮岁给他倒的茶水。 “我也喜欢同三皇子聊天,感觉我们志趣相投。” 她要搞死沈礼乐和唐雪莹,沈礼书要整垮六皇子,两人可不就是志趣相投吗? 两人你来我往,不过几句话,竟能很快地理解对方话中的深刻蕴意,突有一种照镜子,发现了世上另一个我的感觉。 “是,叶姑娘如今是觉得一击毙命更优,所以是会选择这种方法解决问题吗?” 叶暮岁摇摇头,幽幽道:“盘子太大的畜牲,想要凭借一击就打倒它,太难了。” 沈礼书闻言轻笑,“在理!所以本宫觉得,钝刀子割肉,或者说,捧而杀之,更能达到终结的效果。” “若是能一片一片割它的肉,听它发出痛哭哀鸣,我是非常愿意的。”叶暮岁无比认可道:“不过三皇子也给我提供了新的思路,若是能先捧后杀,且杀的时候,一点一点剜它的血肉,定能给它带来极致难忘的记忆。” “是这么说!” 沈礼书和叶暮岁的话,让守在一旁的宁儿和石齐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其实,他俩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如何对付沈礼乐。 道同,则为谋,这很正常。 “贵客,里面请!” 二楼再度上来一位客官,“叶姑娘,好久不见。” 第22章 唐家雪菱 叶暮岁粲然一笑,“唐姑娘,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唐雪菱走到两人跟前,冲对面的酒楼指了指,“母亲想吃这醉仙居的清蒸鱼了,故而出来逛逛。” “唐姑娘坐啊,这可是有名的雨前龙井,叶姑娘点的,好东西。” 沈礼书浑身的气质和唐雪菱有些相似,两人都是书海中来书海中去,故而周身散发着一种才知儒雅的气度。 唐雪菱颔首浅笑,落座后拿起沈礼书给倒的热茶,啜饮一口,评价道:“的确是好茶,叶姑娘好品味。” 叶暮岁挑眉,唐雪菱和沈礼书,这关系可不像是初识,明明就很熟稔。 一般人谁会有能耐喝皇子倒的茶水,但唐雪菱可以,面不改色,一点惶恐都未显。 “我们三个,一起坐在这里,画面就很奇妙,藏着掖着的那些客套话就别拿出来奉承了。” 叶暮岁不是在表达不满,只是觉得他们三个人,都是“花花肠子”好几截的那种,何必再绕来绕去。 “叶姑娘快人快语,雪菱佩服。”唐雪菱笑得很温柔,有来有往地为这两人倒上了茶水,“我同三皇子不是叶姑娘想的那般,只是互相欣赏的知交罢了。” “那你今天来此,恐怕也不只是带着伯母来吃鱼吧?” 叶暮岁很给唐雪菱面子地喝了她倒的茶水,凝视着唐雪菱的笑容,等着她的回答。 “叶姑娘真是相当聪慧!”沈礼书拍手,为唐雪菱正名道:“本宫此行,也是得了雪菱的消息,才会来此一趟,专门结识叶姑娘。” “那日在尚书府,我瞧着叶姑娘不似传闻中那般,莽撞无礼。而且,有些人恶事做多了,我想惩罚她们,恰好,看叶姑娘也有此意。当然三皇子也是性情中人,我私以为叶姑娘会很愿意同我们结交,这才撺掇着三皇子来见你。” 唐雪菱的和盘托出,让叶暮岁心底对这个姑娘有了很高的评价:出身卑微,仍有一身清骨;饱受苛责,常怀和顺之风。 叶暮岁会心一笑,端起茶杯,“我很愿意结交唐姑娘这个朋友。” “我的荣幸。” 唐雪菱亦举杯同叶暮岁碰上。 一旁的沈礼书按捺不住,连忙端起自己的杯子,同两人各碰了一下,“两位仙女,也带上本宫啊。” 唐雪菱难得露出点俏皮之色,回碰了一下沈礼书的杯盏。 三人对视而笑,饮下杯中茶,坚定地仿佛结为异姓兄妹一般。 “长安街东街尽头有一家烧饼铺子,烧饼铺子的店主是本宫的眼线,两位若有消息但不方便出面,可以去那送消息。” “三皇子还真是与众不同,选据点选这么个朴实无华的地方。” 叶暮岁听罢,感慨沈礼书有谋略的同时,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京中大家,不乏有铺子产业人脉,按理来说,大部分都是通过自家商业关系选定后手。 沈礼书倒是深谋远虑,选择最不显眼却又最日常的地方,作为窝点,不易被察觉,且方便行事。 “雪菱,这次多谢了,两位姑娘,回见啊。” 沈礼书向唐雪菱拱了拱手。 唐雪菱摆摆手不是很在意这些虚礼,目送沈礼书离开后,转头看叶暮岁眼神中带着点探究,又冲她温柔一笑,再度解释,“我同他,真没你想的那层关系。” “他可是光风霁月的三皇子,你对他一点都不心动?” 唐雪菱反问道:“你心动吗?” 叶暮岁连连摇头。 “同样的话,叶姑娘回答,我就没有问为什么。”唐雪菱柔婉的语气中,笑意浅了些,“他和我,包括叶姑娘,我们太相似了,心思都太重,做朋友可以,但是……其他的,会让对方很疲惫。” 这次,叶暮岁极为认可地点头,“唐雪莹离开了尚书府,你的日子应该会好过许多,以后准备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那为什么不选择明哲保身,却给我和他牵线,把自己也牵连进来?和我们‘同流合污’,吃亏了怎么办?” “我固然也想简单点生活,但是我深知,但只要尚书府还在,我就还裹挟在洪流中,怎么可能激流勇退?” 唐雪菱释然得望着对面酒楼的方向,“我也得为她多做做打算啊,最起码我还在的时候,她不能过的太凄苦。” “唐姑娘才是让我佩服的人。” “我们莫要再互相吹嘘了,人后也不必这么客气,我唤你一声阿岁,你叫我一声阿菱好了。” 叶暮岁内心感慨缘分的奇特,她没有想过这一世会和唐雪菱仅一面之缘,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她欣赏唐雪菱的通透,唐雪菱佩服她的豁达。 她万万没想到,这辈子会和这两个人紧紧绑在一起,成为肝胆相照的好友。 第23章 选进宫中 “将军,有关叶姑娘的近况,就是这些了,近几日,没有再见叶姑娘出府。” 自从上次春祭一事后,影十听从苏瑾瑜的安排,时刻在暗中护佑叶暮岁,同时将叶暮岁的日常来往报告给苏瑾瑜。 苏瑾瑜不肯承认叶暮岁的一举一动都在牵着他的心,不然在春祭结束后,他就可以撤去影十对叶暮岁的暗中保护。 可是他没有,名义上说是监视叶暮岁,可影十问过苏瑾瑜,若是叶姑娘出事,需不需要他出手。 当时的苏瑾瑜沉默了大概有一刻钟,仿若为了让自己信服,低低说了句,见死不救不是君子所为。 影十如何还不明白,守在叶暮岁身边,以防对方有什么闪失。 可叶暮岁的行动越来越让苏瑾瑜摸不透。 她弃掉了唐雪莹这个帮手,转而选择唐雪菱这个对她没有任何帮助的唐府庶女,这是第一让人费解。 据影十所说,那天她们的茶话会上,除了唐雪菱,还有沈礼书。 这个隐于暗处、韬光养晦的三皇子,怎么会和这两个姑娘搅和在一起,这是另一让他费解的事情。 “将军,还有一件事。” 苏瑾瑜示意影十继续说。 “今早宫里下了一道旨意,一是选叶姑娘进入太医院,跟随辛太医学医。” 此事在苏瑾瑜预料之中,从那日辛延对叶暮岁赞赏有加的态度看,叶暮岁进入宫中是必然结果。 思及此,苏瑾瑜神情蓦然一滞,如果那日就算他不去请叶暮岁出手,她是不是也一定会出手,她一直想的或许就是进入皇宫?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筹谋之中? 苏瑾瑜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可他按捺不住地去想,因为他知道叶暮岁的野心,不止如此…… 上一世叶暮岁害死沈楚安,助沈礼乐篡位,又以苏家上下为要挟,迫他同她和离。 他被冤枉谋权篡位,沈礼乐以清君侧为由,将他打入大牢。 他在牢狱中写下休妻书,肝肠寸断。 那个时候他拽住叶暮岁,问叶暮岁,“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为什么嫁给我?又为什么要做这些?” 当时的叶暮岁冷静自持,甩开了苏瑾瑜的手,而沈礼乐搂着叶暮岁的腰,嘲讽他,“苏将军,现在的你,当真是卑微又下贱。” 彼时的苏瑾瑜瞧着自己的妻子同沈礼乐卿卿我我,心如刀绞,沈礼乐那种看狗一样的眼神,他永远都不会忘! 沈礼乐、叶暮岁,你们必须要血债血偿! “影十,继续跟着,有什么事及时汇报。” “是!” 一道黑影闪过,影十已然消失在面前。 这就是十方影卫军的实力。 苏瑾瑜看了一眼南河,问道:“新一批的女官选拔,定在什么时候了?” “春祭前旨意就下达给各府邸,按理来说,就这几日的事了。” 女官选拔,每年宫中会挑选一批德才兼备的女子,安置在圣上、妃嫔及众皇子公主身边。 服侍皇帝后妃的女官,级别更高,但要求也更高;跟随皇子公主们的女官,级别稍低,但对姑娘的要求却更严苛,为了杜绝一些姑娘的歪心思,一旦被选为皇子女官,就失去了未来做皇子妃嫔的资格。 所以,大多数名门姑娘更倾向于做皇帝和诸位娘娘、公主的女官,很少会争取皇子们的女官。 如今沈礼乐和唐雪莹在宫中,叶暮岁不日也要进宫,而他在宫外,手终究不能伸得太长。 叶暮岁既然同唐雪莹生了嫌隙,未来他们三个之间的戏码应该会很有意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就看看叶暮岁会怎么对付沈礼乐和唐雪莹了。 坐山观虎斗,苏瑾瑜非常乐意,他更乐意让这簇火苗烧的更旺一些。 唐雪莹曾经和叶暮岁交好,如今叶暮岁和唐雪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唐雪莹和唐雪菱素来不对付…… 三个女人一台戏,未必不有意思? “用点手段,把唐雪菱送进去,安排在容妃身边。” 苏瑾瑜沉思片刻,已然拿出了准备看好戏的态度。 第24章 断绝关系 叶府内,接下圣旨的叶暮岁未有任何反应,倒是叶孤沉深深地看了叶暮岁两眼。 关于叶暮岁被辛延认作徒儿这事,除了叶清珞没人知道。 叶清珞一向站在叶暮岁一边,见她都未曾和叶孤沉提及此事,他便也没有开口同叶府诸位讲。 如今圣旨颁下,叶孤沉没想到这个不受自己重视的女儿,竟然舞到了皇宫,得到了首席太医的赏识,心生不满。 他就是不喜叶暮岁,也从来没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所以见不得她好,见不得她飞黄腾达。 “你要去太医院了?” 叶清瑶的震惊溢于言表,她没去祁山,不知道在祁山发生了什么事,回来后唐雪莹成了六皇子侧妃,叶暮岁要进太医院,这事事都让她猝不及防。 “这是好事啊。”江迎云凑上来看了看圣旨,拍了拍叶暮岁的手,“从医是好事,何况是跟着辛太医,莫大的荣幸。” “你插什么嘴!” 叶孤沉凶了江迎云一通,突然拔高的声音也把叶清瑶吓了一跳。 叶清瑶连忙抱住江迎云的胳膊,两个人缩做一团,不敢再出声。 “爹,娘说的也没错,岁岁被选进宫里学医是好事,你何必动气。” 叶清珞不满叶孤沉突然生出的怒火,更不满他对江迎云母女二人的态度,出口提醒。 “你懂什么?!”叶孤沉袖子一甩,指着叶暮岁的鼻子骂道:“你瞧瞧她全身上下有那点是能进宫的样子,冥顽不灵,耍小聪明,真以为攀上辛延这根高枝,就能一路四通八达了?!跟她那个娘一个样子,自作聪明,龌龊心思一堆!……” 叶暮岁冷眼旁观,仿佛叶孤沉此刻正在骂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 眼看叶孤沉骂的越来越难听,甚至扯到袁南莞的身上,叶暮岁冷笑两声,出言道:“骂完了吗?” 听到叶暮岁如此不尊重他的话,叶孤沉更加吹胡子瞪眼,直接甩了她一巴掌,出手又狠又快。 “小姐!” 叶暮岁被打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得宁儿扶住,她左脸霎时出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双耳嗡鸣,一时之间,四下寂静,听不到一点声音。 “我只是问了一句,有说错什么吗?值得父亲这么动怒?” 叶暮岁倔强地直视叶孤沉,眉眼迸射出摄人的寒意,语气孤傲不驯,“就算我说错了,那是因为你没教啊,我也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比起大哥和阿瑶,我就像没爹没娘的孤儿!” “啪!” 又是一巴掌,打得叶暮岁跌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 “胡言乱语!” 江迎云欲上前去制止叶孤沉,也被大力甩到地上,叶清瑶被吓得打哆嗦,颤颤巍巍地扶江迎云。 叶暮岁不服输地站起来,不顾叶清珞的阻拦,坦然地走到叶孤沉面前,“您要不再打我一巴掌吧?” “岁岁!” 叶清珞欲拉住叶暮岁,却被她挡开。 叶孤沉和叶暮岁二人仇视着彼此,叶孤沉丝毫不留情地又甩了叶暮岁一巴掌。 “父亲!” 叶清珞惊呼,揽住叶暮岁往边上一躲,挡开了叶孤沉欲踹向叶暮岁的脚,“够了!” 毫不留情的三掌,彻底打断了两人的父女情。 庭院里的下人们都噤声不语,呼吸都被他们刻意压制,想看又不敢看,每个人都在时不时探头偷瞄一下。 叶暮岁耳朵嗡嗡作响,擦掉嘴角的鲜血,拂开叶清珞掺着她的手臂,颤抖着站在叶孤沉面前,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毕竟您生我,不养我!辱我,不教我!打我,不护我!有您这样的父亲,不如没有!” 说着,叶暮岁自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未等大家想明白她想做什么,只听“唰”一声,叶暮岁用手中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伤口足足横穿整个手掌,鲜血流了一地,叶暮岁仿佛感受不到疼一般,看了看地上流的那滩血,抬头笑着看向叶孤沉,“这道伤,这些血,这个手,就当还你的生恩了,从此以后,我叶暮岁与叶家再无半点关系,与你也无干系。” 她怕有人欺负她,所以备着刀具,但没想到……最后竟用来伤自己。 宁儿心疼到双手颤抖,拿手帕去捂叶暮岁的伤口,手帕很快被血浸湿,她急得哭出声。 “好啊!你!你这个不孝女!” 叶孤沉还想动手,被挡在叶暮岁面前的叶清珞掐住了手腕,“父亲,我说,够了!” “云姨,大哥,阿瑶,再见。” 叶暮岁朝几人鞠了一躬,与宁儿相扶着离开叶府。 江迎云在一旁抹着眼泪,她当年生叶清瑶时难产,险些一尸两命。 幸得了袁南莞将嫁妆里的百年人参赠予她,熬成药喝下后,才有力气生下叶清瑶,得了个母女平安的好结果。 所以,她和叶清珞一直挂念着袁南莞的恩情,真心待叶暮岁,如今看到她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断了同叶府的联系,怎么不心痛。 叶清珞没有拦叶暮岁,他知道,让她走才是对她好,转头嘱托舟祈,请个好大夫给叶暮岁看手,她的手不能出问题。 闹剧还未落幕,当初嬷嬷将这事告诉袁南莞时,袁南莞第一次放下手里的佛珠,来到了叶孤沉的卧房。 “夫人且慢,小的去禀告老爷一声。” 袁南莞冷冷地瞥了拦着她的侍从一眼,冷声道:“阿初,把他们解决了。” 初嬷嬷虽已是近四十岁高龄,可她也是当年名震一方的初女侠,动起手来决不含糊,三下两下就把门口的四个侍卫撂倒。 袁南莞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踏进这间屋子,进来的那一刻,只觉恶臭,这里充斥着叶孤沉的气味,当真是难闻。 “你来干什么?!” 上午气的不轻,叶孤沉正擦了汗,准备歇息歇息,回头一看,只见不常见的袁南莞出现在了房间里,还未等袁南莞开口,他倒先冷言冷语质问袁南莞。 袁南莞使了个眼神,初嬷嬷立马上去挟住了叶孤沉。 叶孤沉猝不及防,骂骂咧咧道:“疯婆娘,你想干什么?!快把我放开!” 初嬷嬷心领神会,直接用一旁的汗巾塞住了叶孤沉的嘴。 袁南莞这才上前去,“啪啪啪啪啪”几声,五个巴掌,出手又快又猛,只把塞在叶孤沉嘴里的汗巾都打掉,甚至打掉了叶孤沉的一颗大牙,混着血沫喷了出来。 “唔……啊呀!你这个疯子!你敢打我!” 叶孤沉挣扎着,奈何被初嬷嬷钳得死紧,动弹不了半分,像一条肥胖的大黑虫子蠕动。 第25章 九江袁家 袁南莞动了狠劲儿,死命拽着叶孤沉的头发,迫使他不得不仰起头,“叶孤沉,你以为这么多年,我待在你叶家是为何?” “啊啊啊啊!” 叶孤沉痛得大叫,臭骂道:“你这个疯婆子,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怂货!若不是我袁家,你一个小小的捕快,也配在九江站稳脚跟,也配坐到如今封侯的地位?” 袁南莞掐着叶孤沉的下巴,仿佛要将他的下巴卸掉。 “阿岁是我的女儿,我可以不管不问,但你将她逼迫至此,我就得跟你好好算笔账!” “疯子!来人啊!” 叶孤沉嘴角唾液混着血污垂涎下来,一副窝囊的糟心模样,袁南莞都嫌弃得甩掉了他的脸。 “你这个疯子!那个死丫头是你的女儿,不是我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她的身世?你不就是怕这件事被公布于众吗?死丫头片子没有好下场吗?!所以这么多年,就算我打她骂她,你都不敢出手!” “原来你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什么时候知道的?” 袁南莞一点惊恐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施施然坐下来,看似在问叶孤沉,实则根本没想等他的答案,“要知道你已经得知此事,我何必在守在这叶府里像做尼姑。” “她都敢主动提出与你叶府断绝关系,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带着她回九江,我们依旧风光!你呢?叶孤沉?你会被人指着鼻子骂,说你,没出息没本事。” 说到这里,袁南莞放肆开怀大笑,瞧着叶孤沉憋屈的模样,更是痛快。 叶孤沉一下子被袁南莞戳到痛处,在他不知道叶暮岁非他亲生时,他就不喜她,因为他讨厌袁南莞。 九江袁家独女,事事都要压他一头,他伏低做小,可从来不能在她父亲袁克那讨到一点好脸色。 就算他当初在战乱时抛弃发妻,那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叶孤沉恼羞成怒,大力挣扎着,“疯婆娘!快把我放了!” “南姐!” 叶孤沉的房门被推开,江迎云带着叶清珞兄妹俩闯进来。 “爹爹……” 叶清瑶被屋里的情景吓到,叶孤沉宛若一个发癫的人大吼大叫,被按住的身子扭个不停。 “我就过来讨点债,你们聊,回见。” 袁南莞淡淡地同江迎云等人打了个招呼,叫上初嬷嬷,“阿初,我们走。” 对于这个初嬷嬷,叶清瑶只偶尔两次跟着江迎云去给袁南莞送东西时,遥遥看过两眼,那是一个体格不逊于男子的女人,梳着简单的单螺髻,浓眉大眼,薄唇高鼻,非常英气。 待两人离去,江迎云终得空去扶起叶孤沉,对方仍旧骂骂咧咧,不给她好脸色,却始终不敢命人对袁南莞出手。 而叶暮岁和宁儿两人出了叶府,一时之间不知该何去何从,走了几步,叶暮岁就有些体力不支,在宁儿的惊呼声中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唐雪菱正在她的床边坐着看书。 叶暮岁扫视了一下房间,并不熟悉。 唐雪菱放下手里的书,扶她坐起,笑吟吟道:“别看了,这是我在南街买的一处小宅子,不曾住人,小了些。” “阿菱都有钱置办房舍了?”说完,叶暮岁意识到有些冒犯,补充道:“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惊讶于你年岁也不大,都能自己买地契了。” 唐雪菱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起身去给叶暮岁倒了杯茶,“闲着的时候,喜欢临摹和作诗,后阿书把我的那些字画、诗作,编成书册,卖了出去,一来二去的,就赚了点小钱。” 闻言,叶暮岁只觉唐雪菱谦逊,回一一笑,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阿菱也太谦虚了,不过你既已凭借诗作出名,在都城中为何未曾听过你的名字?” “起初被她抢去了才女的名号,我也不甚在乎,抢了便抢了吧,后来她不许我在自己的诗作上署名,不然就为难母亲。” 唐雪菱说起这件事,非常的心平气和,“所以为了不给母亲惹麻烦,又不想放弃自己的小小才华,这才在阿书的建议下,用别名写诗作书,书作有了一点小水花,日子也不至于太拮据。” “让我大胆猜猜,名动京城的芰荷大才子,不会就是你吧?” “阿岁,莫要打趣我。” “那看来就是喽。”叶暮岁眨巴了两下大眼睛,装作无辜的模样,蹭上唐雪菱的肩膀,“阿菱,我现在没家没钱,流落在外,还要靠你收留,不过小女子略通毒术,你若是需要出气,尽管吩咐我,保证让他叫苦不迭!” “行了。”唐雪菱好笑地推开黏在她身上的叶暮岁,“把你接过来,就没准备赶你走,除了你和阿书,没人知道这房子是我的,母亲都不知道,你放心住。” 顿了顿,唐雪菱又问,“不过,你真的决定了,同叶府彻底断绝关系?” “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坏事,我在那里,他们也没把我当成叶家人,如今虽说无依无靠了点,但乐得自在。” 叶暮岁省略了几句话,脱离叶家,她也能更好地同苏瑾瑜来往,不然作为叶孤沉的女儿,她当真没脸和苏瑾瑜在一起,祭拜苏家祠堂。 “也好,这两天小心点手,我听宁儿说,你三日后就要进宫,宫里不比城中,事事都要多想几步,莫要得罪了人。” 叶暮岁觉得,唐雪菱就像自己的亲姐姐,两人不过也才两面之缘,但脾性相似,非常投机,是她难得的可以依靠的人。 “我了解。” “这两天,那你就好好休息,宁儿送药过来记得喝,我一会儿就先回去了。” 唐雪菱等宁儿过来,就同叶暮岁告别离开了宅子。 第26章 选做女官 唐雪菱被选做女官这事,叶暮岁惊得喷出了嘴里的药,她母亲吓得吐出了口中的茶。 只有始作俑者苏瑾瑜,波澜不惊。 可是…… 唐雪菱拿着送来唐府的圣旨,眉头紧锁。 其一,她没想进宫做女官,攀附权贵; 甘于平庸数十年,她早已没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其二,她自知,沈礼书不可能选中她; 她一个唐府庶女,婢子所出,这好事怎么都不可能落到她头上。 可如今,圣旨上明晃晃地召她进宫,到底是谁,做了什么手笔,才会让她卷进皇宫这个漩涡中? 这得益于多方的作为…… 起初,苏瑾瑜因为叶暮岁的关系,想要将唐雪菱按在容妃身边。 宫中集齐叶暮岁、唐雪莹、唐雪菱三人,不怕这汪湖水不搅动。 只是当名单呈到沈楚安面前时,沈楚安有意让宫里几位自行决定,以免有失偏颇。 众人本按照规矩,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任嘉汐拿起了唐雪菱的名牌。 唐雪莹岂会给唐雪菱一点翻身的机会,她上前一步,冲任嘉汐盈盈一礼,皮笑肉不笑道:“容妃娘娘,这是家姐,儿臣同她也多日未见,着实想念得紧,很是怀念当初和姐姐在家中谈天说地的时候。” 本来沈礼书也没觉得唐雪菱能被看中,当容妃拿起牌子的时候,他松了口气,好歹是容妃; 可当唐雪莹出来横插一脚时,他内心咯噔了一下。 任嘉汐上下打量了一下唐雪莹,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不过是做了皇子侧妃,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六皇子侧妃的意思是?” “儿臣是想劝一下娘娘,家姐在家时就骄矜软弱,四体不勤,恐侍候不好娘娘。” “既如此,毓秀宫规矩颇多,正好能磨练磨练她。” 任嘉汐虽不懂唐雪莹心里到底作何想法,但她的心眼太多,强留唐雪菱,绝不是什么好事。 “娘娘,家姐极难管教,未免使娘娘操心,娘娘可否将姐姐让与明庆宫,既逃了一麻烦,也全了我们姐妹俩的情分?” “是啊,容妃何必同一个小辈争,置人家姐妹两人的情分于不顾也便罢了,还想教训小辈,在小辈面前作威作福?” 任嘉汐还未出言反驳,皇后穆轻烟反倒率先按了她一个冷心冷情的名号。 沈礼书轻笑了一声。 大殿之中,除了几个女人的声音,再无其他,沈礼书突然的出声,让众人把目光都聚到了他头上。 “这唐雪菱到底何许人也?”沈礼书歪着头看向沈楚安,神色略显疑惑,又透着星点好奇,“弟妹和两位娘娘都为她说话,不如父皇将这唐雪菱安置在儿臣的明祈宫,让儿臣见识见识,省得大家伙再争。” “三哥!你也要阻拦阿莹和她姐姐叙旧吗?” “哎呀六弟,你说的什么话,她就算是来了皇兄宫里,那也是在宫墙里,弟妹想见她不随时能见,咱们两座宫羽离得又不远。” 沈礼书四两拨千斤,将沈礼乐的话还了回去。 “行了,不过是一个服侍的人,争来争去像什么样子。” 关键时刻,还得是沈楚安发话,“这唐雪菱就放到老三的明祈宫吧,容妃,你再挑一个。” 穆轻烟的背后是太尉府,国丈穆家; 任嘉汐的身后是宰相府,堂堂任家。 权衡之下,不能因为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丫头,让她们之间掀起风浪。 所以,将唐雪菱安置在沈礼书那,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做了皇子的女官,旁的也不用操心太多了。 “儿臣谢父皇恩典。” 沈礼书忽的松了一口气,恭敬地起身,谢过沈楚安。 叶暮岁进宫的日子在唐雪菱的前一日,她刚走至西街,身旁就停了一辆马车,驾车的正是苏瑾瑜的侍卫南河。 马车停稳后,苏瑾瑜自马车上下来,站至叶暮岁面前,“叶姑娘若是要进宫,苏某顺路,不知叶姑娘可否愿意乘苏某的马车?” 真是瞌睡了有枕头,叶暮岁慨然应允,“好啊,多谢大将军。” 叶暮岁的左手被包成了“大馒头”的样子,苏瑾瑜只好扶着她的右手,方便她登上马车。 上车后,两人并肩坐着,叶暮岁注意到苏瑾瑜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在她的手上,先发制人道:“大将军,你若是要训斥我鲁莽,做事冲动,我希望你不要说出来,毕竟,我可是为了你才想要同我那畜牲爹一刀两断的。” 第27章 终于进宫 “为了我?怎么说?” 苏瑾瑜怔住,他可没让叶暮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破烂法子可不是他的指导。 叶暮岁当时血溅援北侯府的事迹,不过三天就传得满城皆知。 若说这里面没有叶暮岁的手笔,苏瑾瑜当真不信,他了解叶暮岁少有的阴郁想法。 如今叶孤沉名声尽毁,都城里的人骂他凌虐亲女,不是人……虽然叶孤沉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 不少人提及当年雪峰山的事,仍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雪峰山埋葬的那些将领士兵,毁了多少的家庭。 “是啊,大将军,叶孤沉没良心,但我要脸,我既追求大将军,自然不能让大将军背负不该有的骂名。” 苏瑾瑜心头百转千回,叶暮岁如今走的每一步棋,不仅仅是在他意料之外,更是给他一次又一次的重磅震撼。 他不承认叶暮岁的真心实意,封闭着自己,不愿去触及真相,更不愿放下过去,像一只担着重重躯壳的蜗牛,稍微被人碰触到丁点柔软,就龟缩进壳中。 还在倔强地千次万次告诉自己,绝不后悔。 可最终,将肠子悔青的人,还是他。 “叶姑娘只是为了我吗?如今事关叶府的满城风雨,叶孤沉名声尽毁,但叶姑娘无家可归,兵行险招,叶姑娘就没有一点是为了报复这些年叶孤沉对你的虐待?” 刚拿到圣旨时,叶暮岁没想要同叶孤沉决裂,只是叶孤沉的臭骂、巴掌,狠狠打醒了她,她下意识地反抗,的确不仅是为了她和苏瑾瑜的未来,在那一刻,她没想过退路。 只是回望这十多年,她不知道在叶府坚持的意义是什么,爹不疼娘不爱的人,不就是无家可归吗? 但是当着苏瑾瑜的面,她自然不可能承认这件事的初衷,是为自己,不是为苏瑾瑜。 让苏瑾瑜心疼,又不是要他的一块肉,没多大关系。 “大将军,你这说的就让我难受了。”叶暮岁委屈巴巴地凑过来,贴着苏瑾瑜,举起自己满头爪子,“当初被你射的那一箭,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如今又伤了手,可大将军竟然怀疑我的真心?” “肩伤还没好?” 苏瑾瑜不自觉的流露出关心,当即就要上手检查叶暮岁的肩头的伤。 叶暮岁也不避让,任他将自己肩头的衣服剥开,伤口的结痂似是刚掉,退痂后的红痕清晰明显,破坏了本身白皙肌肤的美感。 射出那一箭的时候,苏瑾瑜确实存了杀掉她的心思,可如今见她伤后的红痕,心头隐痛的人依旧是他。 苏瑾瑜半晌没有说话,呼吸都变得浅淡了几分。 过犹不及,叶暮岁觉得差不多了,想要拉上自己的衣衫。 “当时瑾瑜冲动了,叶姑娘见谅。” 苏瑾瑜回过神,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为她仔细涂拭后,帮她拉上衣服,细细整理。 “大将军,我没有怪你哦,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我都为你受了好几次伤了。” 得寸进尺,本就是叶暮岁惯用的手段。 苏瑾瑜眼神沉了沉,没有应声,感叹叶暮岁还是跟以前一样,惯会利用他的恻隐之心。 他没再抓住此事不放,只是将两瓶药放到叶暮岁手里,告诉她,“上好的金疮药和雪肌膏,一日三次,记得涂。” “那今天的第一次,不如大将军帮我涂吧?” 叶暮岁再次得寸进尺,将手伸到苏瑾瑜面前。 苏瑾瑜将药放在座椅上,拆开了叶暮岁手上包裹的布料。 那道箭伤,比起手上的这道,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伤口还在流血,创口处撒了些药,作用聊胜于无,这么重的伤,主要还是靠养。 苏瑾瑜小心地为她上了药,呼吸都不自觉放慢,生怕弄疼了她,等到再度包扎好,已然驶进皇宫。 叶暮岁清楚地感受过沈楚安对苏瑾瑜的重视,他一个外臣的马车,都允许进宫。 沈楚安对苏瑾瑜的重视和恩宠,多半是由于苏文滔。 当年,苏文滔、沈楚安、任嘉汐和苏瑾瑜的生母景语,四人闯荡江湖,关系甚密甚铁。 据说当时的沈楚安并没有称帝的想法,只想逍遥江湖,但突逢巨变,北宁、西曜同时来犯,宫中的五位皇子为了皇位争得不可开交,罔顾亲情,势要拼个你死我活,接连逼死两位兄弟,一度将先帝气得下不来床。 内忧外患,先帝不想将大沥的未来交到这剩下的三个冷血无情的儿子手上,出动穆家、任家、萧家,将沈楚安绑回了京都,濒死之际传位于他,并逼他同穆家大女儿穆轻烟完婚。 后任嘉汐也被其父任完召回京都,为了挚酎穆家,任完将任嘉汐送进皇宫做了贵妃。 苏文滔和景语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四个人被逼到这个地步,但是为了大沥,苏文滔带着景语回到京都,将她娶进门,做了侧夫人,而后率军出征。 景语不愿意一人守在苏府,随军而去。 四人组,沈楚安、任嘉汐安内,苏文滔、景语攘外。 历时三载,终于平定了北宁和西曜之乱。 但是景语自在边关生下苏瑾瑜后,身体就没有调理好,在归京前夕,撒手人寰。 直到回京三年后,苏文滔才又娶了贺廷尉贺居正的女儿贺曼娘做正妻,一年后有了女儿苏槿若。 沈楚安自觉亏欠苏文滔和景语,一直以来,待苏瑾瑜超脱一般的好。 第28章 让人眼红 苏瑾瑜亲自将叶暮岁送到了太医院,辛延亲自出来迎接。 “姑娘,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宁儿泪眼婆娑,依依不舍。 但叶暮岁也无可奈何,毕竟奉召入宫只有她,她又不是进宫享福的哪里有带着丫鬟的道理。 “放心吧,你就看好家就行。” 叶暮岁拍了拍宁儿的肩膀,让她安心。 “辛太医,叶姑娘以后就麻烦你照料了。” 叶暮岁一时脸红,都不知道苏瑾瑜以什么身份说出的这句话,偏他还脸不红心不跳地冲辛延躬了一礼。 辛延自觉多的不问不听,他看重的是这个天赋异禀的徒弟,坦然应下苏瑾瑜的话,“将军客气了,老夫一定会看顾好这个徒儿的。” “有劳。” 苏瑾瑜和辛延客气了两句,而后同叶暮岁告别,将方才的药放在她手里,“宫里不比外面,万事多留个心眼,虽然我知道,你心眼不少。” 最后这一句话,苏瑾瑜附在叶暮岁耳边交代。 这种似有若无的撩拨最是扰人心,叶暮岁红着脸点头,注视着苏瑾瑜离开的背影,久久移不开眼。 “都走远了,收收心思。”辛延亦盯着苏瑾瑜的背影,调侃道:“你对他的这腻歪劲儿,但凡有点心眼的,都瞧透了,在宫里可得谨小慎微些,这是师父要教你的第一件事。” “是,师父。” 叶暮岁瞬间回神,冲着辛延鞠了一礼,跟着他进了太医院。 “跟我不必这么客气,不必在乎那些虚礼,你只管唤我一声师父,就是最好的礼数。” 辛延领着叶暮岁参观太医院的布置,“这里是常规的药材库,基本药材在这里都能找到。” 叶暮岁瞧着陈列的一个个抽屉,得有上百个,组成一面墙,直顶到房顶,可见收纳药材之广。 “里面锁着的,是一些珍奇药材,平素是锁着的,只有一定品级的太医才能打开取药。” 辛延指了指锁着的那扇门。 叶暮岁顺着方向看过去,那里面放了些什么药材,她现在无从得知,但以后肯定会知道。 两人穿过正厅来到了后院,院子里晾晒着各式各样的药材,被药材熏香着,叶暮岁竟感到难得的惬意,仿佛她生来就是为了接触药学。 经过后院再进后房,叶暮岁看到许多匠人在这研药、熬药。 辛延解释道:“这里就是平常制药的地方,你进来后先学最基本的磨药、熬药,学得差不多了,我再教你配药。” “师父,为什么不直接学如何配药?作为一个大夫,磨药这些活儿,最终不还是要教给别人干。” “一步一个脚印,不要妄想一步登天。”辛延耐心解答叶暮岁的疑问,“每一个大夫不仅要知道最基本的药理,也要了解制药的程序,我知道你天赋异禀,但是我从你身上看到的不是治病救人,更像是随心而行,这不是一个大夫的样子,你得改。” 叶暮岁蹙眉,“可我的初衷并不是成为治病救人的医者,您收我为徒,我答应,也只是为了有一门手艺傍身,自己救治自己。” “这样会浪费掉你的天赋,如果有一日你发现,你手中的针、配出的药,不能救下最亲近的人,你就会觉得治病救人是最要紧的事。” 此话,叶暮岁还是没能认下,但她懂得最基本的礼数,并未去反驳辛延。 “兆旬。” 辛延叫过来一个小伙子,年纪瞧着比叶暮岁稍长一些,模样清正,步履沉稳,穿着太医院的红色常服,唤了辛延一声师父。 “这是你小师妹,叶暮岁,这半个月一个月,你先带着她熟悉最基本的制药流程。” 兆旬应了声是,辛延就离开了药房。 “师兄好。” 兆旬冲叶暮岁点点头,应下了她的招呼,而后来带着她去取了两套太医院的衣服,送她去日常住宿的地方,“师妹,先把衣服换下,以后在宫中,都要着太医院的教服,待你换好衣服,我带你去了解一下用餐的地方,而后我们再学习制药。” “好的。” 叶暮岁捧着衣服进了屋子。 方才她一路观察,住宿的地方距太医院不远,这间院舍呈环抱型,除了她应该还有其他大夫在居住。 但她是单独的房间,毕竟太医院除了她,没有其他的女子。 叶暮岁手上还有伤,换衣服也不太方便,等换好衣服出来时,兆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百无聊赖地看着院中的紫荆花。 本是一般的衣服,穿在叶暮岁身上却独增了一份韵味。 叶暮岁长相艳丽,不似中原女子的温婉柔弱,有一种向上的生命力,穿上这套绯衣,衬得她清秀英气,惊艳到了兆旬。 “师兄,我好了。” 兆旬回神,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好,也差不多到用餐的时间,我们先去用餐,下午带着你制药。” 来到就餐的地方,本乌泱泱吵闹的饭厅,因为叶暮岁的到来,突然寂静下来。 “这就是吃饭的地方了,你先吃饭,饭后到太医院找我,我还有些事要忙,先走了。” 兆旬交代完就离开了饭厅,他本就心思纯粹,没想过叶暮岁一个人会面临什么。 且不说叶暮岁身为一个女子,进入太医院本就是破例; 又被首席太医辛延收为徒弟,更让许多人眼红,最为嫉妒的还是赵越和夏安。 两人进入太医院已有五年,可惜天赋有限,且未能做到像兆旬这种地步,凭借努力弥补不足,终进不到辛延眼中。 辛延本就不怎么收徒,迄今为止只收了两个徒弟,大弟子兆旬,二弟子羽垚。 其中,大弟子兆旬属于勤奋型人才,进入太医院五年,前三年努力钻研、夜以继日,终得到辛延的赏识,收为徒弟; 二弟子羽垚,生性跳脱,天赋极高,仅靠识药香就能分辨药材,但不愿拘于太医院这一方天地,在去年向辛延请求,出宫流浪,江湖行医。 所以,叶暮岁被辛延收为徒弟,才会让他俩如此眼红。 在叶暮岁打好饭坐下的那一刻,赵越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太医院这么严肃的地方,怎么什么东西都能进来了?” “谁说不是,在家好好绣花不好嘛?非来凑什么热闹。” 赵越好和夏邑两人本就是太医院的老人了,有自己的小团体,其他人轻易不想得罪他二人,不然没有好果子吃。 第29章 首当其冲 所有人都噤了声,没有人想去触这两个地头霸王的霉头。 叶暮岁闻言蹙紧了眉头,这么恶臭的人,竟然被收进了太医院,她抬眼望去,神色阴沉,大步走过去,“咣当一声将饭碗摔在了桌子上。 饭碗中的汤汁溅了出来,黏糊糊的黄色液体扑了赵越一脸,他登时窜了起来,将自己的饭碗摔在叶暮岁身上。 新换的衣服挂满了饭菜,糊作一团,甚是恶心。 叶暮岁神色晦暗不明,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端起自己的面条从赵越的脑袋上浇下。 一时之间,整个食堂鸦雀无声,仔细辨别还能听到不少人可以压低的倒吸声。 卤汁裹着面条湿淋淋地挂在赵越的脑门上,仿佛被蜈蚣爬了满头,丑陋至极,叶暮岁没忍住耻笑出声。 赵越吱哇一声,羞愤地团团转,小丫头片子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难堪,“啊!你这个死丫头!敢这么对我!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一旁的夏邑被叶暮岁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态度震住,没想到这是个硬茬,敢和赵越硬碰硬。 “别耍不要脸!一个大男人,善妒、没担当,瞧你这样子,应该也没什么能力,为难我一个小女子,还倒打一耙,我就问你,你要脸吗?!” 叶暮岁不像围观的这些人,她不怕得罪人,不过就是被赶出太医院、赶出皇宫,这代价,她担得起!可这委屈,她可不想受! 隐隐地传出窃笑,大家都在看赵越的笑话,毕竟在他手上遭过不少折腾。 赵越面上更加挂不住,上手推搡叶暮岁,像街上撒泼的妇女,毫无男子的气概。 眼看两人打了起来,场面越来越乱,有人连忙去叫了辛延和兆旬。 “都给我住手!” 辛延到时,混战的两人头发乱的像鸡窝,帽子不知道被扔在哪去了,衣服上全是污渍,全身上下没一点干净的样子。 辛延身旁除了兆旬,还立了一人,跟辛延一样的衣服,年岁稍逊于辛延,约莫四十岁的样子,长得很是粗犷,不像是大夫,像是屠夫,看到食堂的杂乱,他挑了挑眉,嘿嘿笑了,“辛太医,你这新徒儿有点东西啊。” “孟叶,你住嘴。” 辛延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对孟叶的调侃置之不理,“你俩给我站好!说说怎么回事。” 叶暮岁冲赵越呸了一声,站起身拾掇了一下自己,先发制人,“师父,他先招惹我的。” “他怎么惹你的?” “那些污言秽语,我就不说出来辱您耳朵了。”叶暮岁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又言,“他身为男子,跟我动手,忒不要脸。” 赵越气得抹了一把脑门上的面条渣,嚷道:“辛太医,叶太医,我只是同夏邑议论我家远方那个不要脸的表妹,叶暮岁她自己按到自己头上,还将她的饭浇到我头上侮辱我!” 夏邑接收到赵越的暗示,连忙开口帮腔,“我作证!是她先动的手!” 其他人看着夏邑两人一唱一和,像鹌鹑窝在角落,一言不发。 “说你没担当还真没说错,跟我在这颠倒黑白是吧?” 叶暮岁冷笑,看向辛延,“你评吧师父,我反正没做错,是他先骂我,又将饭菜倒在了我身上,我才还手的。” “你先将你碗中的卤汁泼到我身上!” “闭嘴!所以你们一来一回,互不相让,闹成这个样子?” 辛延头更疼了,这个传说中不服管教的叶暮岁,还真不只是传说。 “人若犯我,我不犯人,那是窝囊废。” 叶暮岁有自己的坚持,绝不退步。 “我可以证明……”人群里传出怯懦的声音,大家自动让开,露出一个瑟缩着肩膀的瘦小身躯,“叶姑娘只是来吃饭,是赵越和夏邑先招惹她的,骂她,还把饭菜倒在了叶姑娘身上。” 叶暮岁看着辛延,不在意地耸肩,意思是,你看吧,我没错。 赵越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着青安,“青安!你胡扯!你敢帮着她说话!” 青安又哆嗦两下,辩驳道:“事实就是这样的。” 叶暮岁挑衅地看向赵越,看他宛若一个跳梁小丑,嘴巴一张一合,争辩不出来什么东西。 “到此为止!”辛延呵斥住还想打起来的两人,“叶暮岁,赵越,夏邑,你们三个自去庭院跪两个时辰,晚饭也别吃了。” “为什么?你不信我?” 叶暮岁瞪大双眼看着辛延,没想到自己也要受罚,这简直是荒谬! 兆旬上前拉住叶暮岁,“师妹,不可忤逆师父。” 孟叶搀住辛延劝他出去,“行了师兄,罚也罚了,这事就先这样吧。” 叶暮岁不满地偏过头,蹬蹬蹬去了庭院,扑通跪下去。 愈发觉得进宫一点好处都没有,妄她还想进宫好好学学医术,没想到如今在这太阳底下跪着,身边还有两个讨厌的人。 赵越同扭头的叶暮岁对上眼,不约而同地哼哧一声,偏过头不愿多看对方一眼。 第30章 毒舌赵越 半个时辰后,青安鬼鬼祟祟地跑到叶暮岁面前,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大饼,偷偷摸摸塞给叶暮岁,“叶姑娘,你一个姑娘家,饿着跪着遭不住的,吃点饼垫垫。” 叶暮岁很少有接收到别人善意的机会,上辈子只有苏瑾瑜和叶清珞,这辈子多了唐雪菱。 她和青安素不相识,方才那种局面下,他肯帮着自己说话,如今还愿意给自己送吃的,多少有点小暖心。 身旁传来一声冷哼,赵越煞风景道:“青安,你还真一如既往的狗腿子啊,想要攀附她,我只能说,你巴结错人了。” 赵越的嘴巴实在太毒,一点情面都不给对方留,径直把青安说得涨红脸垂头,神情沮丧。 叶暮岁无视赵越的挑衅,接过青安手里的饼,咬了一口,真心实意道:“谢谢啊,我正好饿了。” “孟太医!叶暮岁偷吃!” 恰好孟叶路过庭院,赵越手一举,大声嚷道。 孟叶不得不停下脚步,夺走了叶暮岁手里的饼。 叶暮岁再度夺回,强词夺理,“师父只说不让吃晚饭,没说不让这个时候吃。” 孟叶一怔,不一会儿,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出来,抢走了那张饼,“小叶小友,你若是想要我将你师父叫过来,我不嫌麻烦的,只是你可能需要多跪几个时辰了。” 叶暮岁哽住,使劲儿嚼吧嚼吧嘴里的饼,咽下去后一言不发。 见叶暮岁熄了火,孟叶收了笑容,冷脸看向一旁的青安,“既坏了规矩,就同他们一同受罚吧,跪着,他们啥时候起了,你再起。” 孟叶甚至没问这饼缘何而来,直接就锁定了青安,面对另外几人还是和风细雨,对青安就是阴恻恻,不太待见他。 赵越见状乐了,嘻笑出声。 “大嘴巴!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嘿!你敢骂我!” “还想打吗?” 两人撸了撸袖子,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青安连忙制止,“叶姑娘,你可别再被罚了,太医院还没有人一天被罚两次呢。” 夏邑也拉了一把赵越,“赵越,你也收敛一点吧,还想接着跪吗?” 四个人只有上半身能行动,跪在地上,皆不敢起身。 被劝阻后的叶暮岁和赵越更加看不惯彼此,对着彼此冷嗤一声,梗着脖子偏头跪着。 这就导致,第二天起床,叶暮岁的脖子仿佛抽筋一般疼痛,只能看向一边,根本不能往另一边扭动。 用过早饭,叶暮岁从工房领长那接过一堆干草药,说是要磨成粉。 她薅了一大把,一股脑儿扔进药碾子里,掂着碾盘,呼哧呼哧就开干。 一旁的青安提醒道:“叶姑娘,你兑的太多了,不容易碾碎,要一点一点放,细细碾,磨的极细,煮药时才能更好的发挥药效,不能操之过急。” 叶暮岁低头看着槽里满满的干药草。 因为塞得满,磨的时候,碾盘几次从她手里飞出去。 看来磨药还有学问呢,叶暮岁觉得自己又涨知识了。 “谢谢啊。” 叶暮岁拿出来些许,这次听青安的,一点一点磨。 “喏,这些一个时辰磨好,一会儿要送到福秀宫的。” 赵越抱来一扎药草,扔到了叶暮岁面前,昨天一役,两个人如今都是扭着脖子,一副不得劲的模样。 叶暮岁质问他,“赵越,你又想找事?” “你有病吧,我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招你!” “这么多人,为啥扔给我?” “这么多人,为什么不能交给你?”赵越双手环抱,语气里带着嘲笑的意味,“大家都是磨药的,你怎么就不能干了?” “师妹!” 还好兆旬及时出面,避免了一场战斗,“是我让赵越交给你的,想让你上手试试。” 叶暮岁都站起身了,听到兆旬的话又哑了火,不服气地坐下来,冲赵越道:“你不会好好说话是不是?” “是谁不会好好说话?” 眼看两人又要摩拳擦掌,兆旬连忙拉住赵越,“继续出来配药,别站在这了。” “叶姑娘,赵越他就是容易眼红别人,脾气也不太好,说话语气比较恶劣,你别放心上。” “我不与混蛋计较。” 叶暮岁哼哧两句,认命地捡起赵越送过来的药草,用劲儿磨,一边磨一边暗骂赵越。 期间夏邑过来了一趟,取走了叶暮岁磨的药,依旧没给她好脸色。 一丘之貉! 叶暮岁在心底问候了这两人八百遍。 直到晚上用餐时,福秀宫紧急传唤辛延和孟叶,两人匆匆忙放下碗筷,提起药箱就走,看样子是发生了大事。 叶暮岁拧眉,细想福秀宫是哪个贵人的宫殿,一想不得了,那是沈礼书他母妃的地盘。 难道令妃出事了? 第31章 栽赃陷害 不过一刻钟,叶暮岁、赵越、夏邑等人也被传唤到了福秀宫。 只一进门,叶暮岁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再看宫人们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叶暮岁暗道不妙。 宫殿中央,沈楚安居上座,一旁坐着沈礼书和其侧妃怜月,几人眉头紧锁,神情阴沉。 叶暮岁随着赵越二人跪下,“参见陛下,三皇子。” 隔壁传来似有若无的呼痛声,宫人们皆垂眸不语,屋子里阴森森的,格外瘆人。 几息后,沈楚安终于开口,“今日令妃的药,只你们三人经手了?” “是。” “你们可知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名?” 几人蓦地抬起头,被沈楚安低沉的威胁震慑到。 “陛下,我们万不敢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夏邑率先喊冤,他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顺着鬓角呼呼落下,看得出来非常紧张和害怕。 而叶暮岁和赵越则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赵越看向叶暮岁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像是斥责她这种下三滥手段。 问题是,叶暮岁自认没有干坏事,凭什么怀疑她,也瞪了回去。 辛延从内殿出来,回禀道:“回陛下,令妃的药方中有一味益母草,这几日的药渣中都掺了益母草,此药孕妇服用后会导致小产。” 沈楚安怒拍桌案,“那这益母草又是从何而来?!” 众人噤声。 原来那药方是安胎药啊,叶暮岁转念一想,既照辛延所讲,那自己应该摆脱嫌疑了才对。 “陛下,容臣女为自己辩驳一二,臣女是昨日方才进宫,令妃娘娘前几日的药方,臣女自然接触不到,但臣女有一个办法,只需陛下召来所有接触过药方的人。” 沈楚安打量了叶暮岁两眼,下令,“将人都喊过来!” 少说有二十多个人,这么多人接触过啊。 叶暮岁清了清嗓子,起身面向众人,“今日福秀宫的事,大家也看到了,现在呢,我们需要将凶手揪出来,才能免去大家的担心,辛太医查出来迫害令妃娘娘的人故意给令妃娘娘的安胎药里加了堕胎的药物,用心狠毒,天人共愤!” 底下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见铺垫的差不多了,叶暮岁又言,“令妃娘娘的安胎药里有白术,我手里有一瓶药水,这个药水很神奇,同时触碰白术和益母草时,药水会变成蓝色,没有接触到这两种药材的就会是红色。” 辛延和兆旬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叶暮岁继续说道:“现在,还请大家把双手伸出来,我要为大家洗清嫌疑了。” 师徒三人不约而同地扫视大殿中的一众人,只见第三排最右侧的那个宫女神色慌张,旁人都是坦然地摊开手,只有那个宫女,虽伸出了手,但攥得很紧,看起来非常恐惧。 叶暮岁存了心思,一点点给大家撒上药水。 没有行凶的人清白得以验证,高兴地同身旁的人展示双手,“你看,药水没让我的手变蓝。” “我的也是红的。” “太好了,我的也是。” 终于到那个宫女那里,叶暮岁努了努下巴,提醒道:“姑娘,把你的手摊开。” 那宫女陷入到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反应。 “姑娘?张开手。” …… “姑娘,手,摊开。” 叶暮岁第三次提醒,那宫女终于有了一点反应,视死如归般将手摆在了叶暮岁面前。 药水滴在她的手上,不过喘息的功夫,那双手逐渐开始呈现出蓝色,身旁的人不由得发出惊呼。 那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祈求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是被逼的!” 叶暮岁收起药瓶,来到辛延身边,功成身退,乖乖站好。 沈楚安双目阴沉地看向跪在地上磕头的人,“你好大的胆子!说!为何这么做!” “是容妃!是她指使奴婢给令妃娘娘下药!她嫉妒娘娘,对!她妒忌,她艳羡娘娘有孩子,她没有!” 沈楚安一听这话,直接将手边的杯碟摔了出去,“还敢狡辩!你是想再加一条陷害贵妃的罪名吗?!” 那宫女不断地念叨、嚷嚷,一副被洗脑了的模样。 “把这贱婢给朕拖下去,凌迟处死!” “陛下……” 一道柔弱的声音传进大殿,萧秋梨被谢宁安搀扶着出了内殿,脸色苍白,“为什么不惩治元凶?” 沈楚安揉了揉眉心,好声道:“你说谁是元凶?” “她已经承认了,是容妃啊……是她害了咱们的孩子。” 萧秋梨伤心欲绝,那宫女立马迎合,“对,就是容妃!,陛下饶命,奴婢都供出主谋了!求陛下饶命!” “我这还有一味药,专治人撒谎,服下一刻钟,只能说真话,不过只要服下此药,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七窍流血、全身溃烂而死,这个过程……啧,简直是痛不欲生。” 叶暮岁感慨萧秋梨的“单纯”,还真是说啥信啥,怪不得上一世沈礼乐说她是笨蛋美人。 不过没想到,如今谢宁安竟然做了萧秋梨的女官,这两人各有各的蠢,不知道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奇妙的事。 那宫女一听叶暮岁的话,瞬间噤声,不敢再往任嘉汐身上泼脏水,只敢磕头求饶,额头都磕得鲜血直流,“求陛下饶命,求娘娘饶命!” 沈楚安头疼的要命,摆了摆手,“塞住她的嘴,拖下去,凌迟处死。” 那宫女被堵了嘴,呜呜叫,可没人在听,刚才的辩解,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声音。 “你身体还虚着,赶紧回床上养着。” 萧秋梨泪花涟涟,奈何身体虚弱,只能听沈楚安的话,任由谢宁安将她又扶回了床上。 沈楚安这时看向叶暮岁,“想要什么赏赐?” “陛下莫要治我欺君之罪就行。”叶暮岁摆摆手,从袖口拿出两瓶药水,分别倒在手心,一瓶蓝一瓶红,解释道:“陛下恕罪,事急从权,臣女只能用点小伎俩逼凶手露出狐狸尾巴。” “你很聪明。” 第32章 敏安郡主 沈楚安的话语里根本不带夸赞之意,叶暮岁自知今日又不小心出了风头,她也识得龙颜震怒的道理,恭敬跪下,请罪道:“陛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见状,辛延亦跪下为叶暮岁说话,“陛下恕罪,微臣明知徒儿叶暮岁的法子是信口胡诌,却未制止,请陛下饶恕。” 兆旬随之跪下,他和辛延从叶暮岁提出通过药水分辨时,就知道叶暮岁在说谎,哪有那么神奇的药水。 事情的发展逐渐出乎意料,唐雪菱看在眼里,也想要帮叶暮岁说句话,却被沈礼书按住。 沈礼书冲着唐雪菱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沈楚安默了默,唤起跪了一殿的人,“叶暮岁即揪出了凶手,便是功劳一桩,朕没道理罚她。” 叶暮岁连忙谢恩。 “朕念你今日立下大功一件,就赏你敏安郡主的称号,府邸一座,丝绸十匹,黄金百两。” “多谢陛下。” 叶暮岁叩首偷笑,也算没白忙活,起身时与沈礼书的目光正好撞上,冲他轻挑眉,暗示:我可是看在是你母妃的份上,才好心出手的。 沈礼书抿了抿唇,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搭理叶暮岁,但内心确实对她抱有感激之意。 回到太医院,辛延叫走了叶暮岁,兆旬顿了顿,还是没说什么。 “手伸出来。” 叶暮岁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啪!” 戒尺抽到了叶暮岁的手心处,叶暮岁急忙抽回手呼痛,“您为什么打我?” 怪不得辛延腰间一直别个长木条,原来是惩戒徒弟的戒尺。 “这是宫中,不是市井,你下次若是再强出风头,可不是这小小的戒尺抽到手心了,铡刀可能直接落到你的脖子上。” 辛延语重心长地教导她,盼她能够飞速成长起来。 叶暮岁揉了揉掌心,也知辛延说的在理,倔强地点了点头。 辛延这才放过她,挥手让她继续忙活去。 等叶暮岁回工房时,兆旬就在门口等着她,“手伸出来。” 叶暮岁狐疑地看向他,抱住自己的手收到胸前,“你也要打我?” 兆旬被叶暮岁逗笑,“我打你干嘛?” “因为我强出风头?差点连累你们?” 看这样子,兆旬更加笃定,叶暮岁刚才被辛延叫走,就是挨打了。 “挨打了吧?”兆旬拉过叶暮岁的手查看,掌心的红痕很明显,掏出药给她涂了涂,“师父是为你好,我们三个徒弟都受过他的板子,没有他的教诲,在这宫里,很难成长起来,你别怨他。” 叶暮岁撇撇嘴,感情兆旬是来做辛延的说客啊,她嗯嗯作答,自己又不是傻子,明白辛延是想让她吃一堑长一智。 只可惜啊,她这一只手包着不能用,另一只手又挨了一板子。 这双手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兆旬给她上好了药,交代她,“这两日你先学着熬药吧。” 叶暮岁点头答应。 兆旬做完这些事就回到了前厅,叶暮岁转念一想,也不用她磨药了,转头就准备去熬药的地方,却被毒舌赵越叫住。 “你今天……” 看见赵越,叶暮岁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再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更是懒得搭理,扭头就要走。 “我跟你说话呢!你尊不尊重人!” 赵越涨红了脸,喊住叶暮岁。 “有事说事!你结巴什么?” 赵越脸更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你今天很有面子啊,敢在圣上面前玩弄计谋。” 嘲讽?找事?叶暮岁附赠一声冷哼,再不想理会他,转身就走。 “咦?!”赵越睁大了眼,拦在叶暮岁面前,皱着眉头,“你怎么回事?我在和你说话!” 叶暮岁不耐烦道:“我不想听,懒得听,一边玩去。” 青安不知道从哪窜出来,故作坚强地站到叶暮岁面前,挡住赵越,“赵公子,你又要欺负叶姑娘吗?” 赵越声音冷了下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别在我跟前凑热闹,滚。” 及时出现的夏安拉走了青安。 叶暮岁眉头紧锁,见赵越对青安十分厌恶的模样,对赵越更没了好脸色,“你要真想挨打,就去拿头撞墙,我不会拦你,但别拖我下水,我不想同你掰扯。” “你!”见叶暮岁站到青安一边,赵越脸更加涨红,这次是气的,“你知道青安是什么人吗?为何大家都不和他说话?你都没想过,你还跟他做朋友,你还帮着他说话?!” 这人以什么身份在这质问她,叶暮岁嘴角抽动,愈发觉得赵越脑子有病,“你管我跟谁说乎,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给我让开。” “你会后悔的,叶暮岁!” 赵越咬牙切齿,对叶暮岁的态度表示不满。 叶暮岁毫无留恋地走开,赵越望着她的背影捶墙。 今日在福秀宫,他被叶暮岁的气度和聪明震惊到,也反思了自己对叶暮岁的针对,决定以后不与叶暮岁为恶。 如果将来叶暮岁能够在医术上更加让他敬佩,他愿意百般尊敬她,与她成为好朋友。 本来他是想来同叶暮岁交好的,只是他这人说惯了硬话,不知道软话该怎么讲。 后来又扯上青安,就让他话语更加冷硬。 好好的机会,又给搞砸了。 第33章 借口探望 在太医院又待了半个月,叶暮岁将基本的磨药、熬药、制药都掌握了,辛延才开始带着她学习治病配药。 “叶大夫,我来看病。” 叶暮岁正低头一边研究辛延给她的医书,一边拿药,乍听有人叫她,来不及细想,躯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满脸惊喜地抬起头。 惊喜过后,浮现出一缕担忧,叶暮岁问,“大将军,你来拿药?哪里不舒服吗?” 苏瑾瑜看着叶暮岁的眼神瞬间亮起,而后又显现出思虑和打量,关心自己的身体。 他安抚道:“我无事,老夫人最近前两天回府了,奔波劳累,身体没抗住,今日卧床不起,老毛病了,所以我来太医院一趟,叫个御医去给她瞧瞧。” 叶暮岁更加担心,提着药箱就要跟苏瑾瑜离开,又一想,自己如今的医术万不到能独立给人诊治的地步,转头跑去叫了兆旬,“师兄,将军府的老夫人病了,下不来榻,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兆旬还未明言拒绝,就被叶暮岁拉走,望着她拉着自己的手,眼底情绪翻涌,待看到苏瑾瑜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荡然无存。 尤其是,叶暮岁的眼底星辰闪烁,却只装下了苏瑾瑜一人。 那一刻,兆旬的心揪了揪,他以为是有旨意要他二人去将军府问诊,没想到是苏瑾瑜亲自来请。 这其中的意味,兆旬不用细想也该明白。 “苏将军。” 兆旬恭敬地同苏瑾瑜打了招呼,他和苏瑾瑜之间的线,不仅是权臣和小官的区别,也是心上人和局外人的参差。 眼见叶暮岁热切地唤兆旬师兄,又同他举止亲近,苏瑾瑜神色暗了暗,面上不虞,语气淡淡道:“有劳。” 叶暮岁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觉得苏瑾瑜脸色稍微冷了几分,凑了个脑袋过去,“大将军,你是担心老夫人吗?我师父今日不在,但我师兄医术也很好,你放心。” “多谢。” 苏瑾瑜并未因叶暮岁的话而热切起来,反而疏远了她几分。 突然的疏离让叶暮岁措手不及,她上前去拉苏瑾瑜的手,小声同他讲话,“大将军,你怎么了?为何突然不高兴了?” 叶暮岁看苏瑾瑜还不理自己,捏了捏苏瑾瑜的手,而后轻呼,“疼。” 苏瑾瑜身子一僵,控制不住地看向叶暮岁的手,后叹一口气,拽过她的手细细察看,伤口倒是结痂,但还未完全长好,手指手掌处又破了几个水泡,怪不得喊疼。 听到叶暮岁叫疼,兆旬欲上前,却瞥到她在接收到苏瑾瑜的关怀时,偷偷流露出的狡黠笑意。 兆旬不由自嘲一笑,自己也不知是在着什么急,哪需得他出面。 “你就这么不会爱护自己?” 苏瑾瑜心头乍起一波怒意,他将这股恼火归结为莫名其妙,只是觉得以前的叶暮岁精明算计,怎到了这一世,这么没头没脑,总是弄伤自己。 “你别生气。”叶暮岁用空闲的那只手抚了抚苏瑾瑜的肩,讨好般解释道:“在太医院学医,自然要把整套都学齐了,磨药刚开始不得力,这才伤了手,我现在已经不会弄伤自己了。” 苏瑾瑜喉结上下滚动,话语里带着些许威胁的震慑,咬字清晰道:“叶暮岁,自祁山后,我送你两次伤药了,这是第三次,别有第四次。” 叶暮岁接过苏瑾瑜扔给她的伤药,眉眼含笑,单手发誓道:“知道了,大将军,我向你保证。” “你的保证……没有任何的信服力。” 苏瑾瑜哑着嗓子,似是在此情此景下,又仿佛在问责曾经的叶暮岁。 以前,她也向他保证,爱他敬他,夫妻同心,后来老夫人惨死破庙,苏家上下被他们投入大狱。 他被她亲手制出来的毒送走,死前都在反思,自己究竟哪里对不起叶暮岁。 如果爱上她是他的罪过,那他愿意回到过去,收回对她的刻骨爱意。 苏瑾瑜说完就上了马车,叶暮岁连忙追上去,一旁的南河也未出言阻止。 兆旬神色沉了沉,不知该上去还是…… 南河意识到兆旬的纠结,出言道:“兆太医,您乘坐后面那辆马车吧。” 兆旬点头去上了后面的马车。 原本他也只是听说叶暮岁和苏瑾瑜关系匪浅,此番亲眼所见,更觉震撼,没想到连苏瑾瑜的车辇,叶暮岁轻易就登上去了,连苏瑾瑜的近身侍卫都习以为常,没有任何阻拦。 “大将军,我错了。” 叶暮岁贴着苏瑾瑜坐下来,用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背,娇嗔道:“你别担心了,我真的真的向你保证!以后定然不会让自己受伤了。” 苏瑾瑜心狠了狠,扯过叶暮岁的手,将其手心朝上,按在她的创口处,破皮的地方流出了脓血。 “啊!疼!” 叶暮岁疼得眼眶都要冒热泪,紧急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被苏瑾瑜拉拽着不得抽出。 “记住这疼,以后不要再做错。” 叶暮岁被这股窜上来的疼痛麻痹了思想,来不及察觉苏瑾瑜话语里的警告之意,乖乖地点了点头。 第34章 留住苏府 苏瑾瑜先一步进了将军府,叶暮岁和兆旬紧随其后,迎宾的小侍冲两人打了招呼,“敏安郡主,兆太医。” 叶暮岁再度在京都翻起了风浪,只是这一次,褒扬无数。 将军府的布局陈设都极其简单,全然不像是受皇帝宠信的重臣府邸。 曾经叶暮岁刚嫁进来时,也怀疑过,苏瑾瑜真的是被沈楚安捧到手心里的重臣嘛? 位高权重的柱国大将军,将军府的一应建筑不说气派恢宏,也得是大门大户的样子吧。 可这偌大的将军府竟还比不上她爹的援北侯府,没什么植物活物,寒酸且冷清。 苏瑾瑜解释过,“父亲常年在外征战,我五岁前,亦是跟着父亲、娘亲在沙场之上,将军府也就没安排什么人打理,起初回来时,将军府的杂草都有人高了。” 当时的叶暮岁瞠目结舌,难以想象。 “后来还是因为圣上要给父亲换府邸,父亲没有接受。”说到这里,苏瑾瑜难得笑了笑,“你可能不敢想,那满园的杂草,是我和父亲两个人一点点铲平的。” 叶暮岁疑惑地发问:“将军府是没有下人吗?” 苏瑾瑜收住了笑意,眸子里流露出难挨的悲伤与怀念,“我和父亲回京是因为,母亲去世,我们两个运着母亲的棺椁回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凯旋。” 叶暮岁听得心头发紧,抱住了苏瑾瑜,将头贴在了他的胸膛处。 “当时的我难过的饭都吃不下,我知道父亲也很难过,但他为了让我转移一下注意力,带着我将整个将军府的杂草都拔了,足足干了一个月,吃住就在灶房中,后来就慢慢从失去母亲的哀痛中缓过来了。” 苏瑾瑜揽住叶暮岁,抚弄着她的头发,温声细语,“年年,我只有你了。” 叶暮岁的胸口像是被尖锐地刺了一下,哑着嗓子回应苏瑾瑜,“你还有槿若,还有老夫人,还有将军府的各位,还有这么多人在你身边。” “可只有你,是属于我的。” 叶暮岁的心宛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捏住,隐隐作痛,她不再言语,将苏瑾瑜抱得更紧了些。 可惜她不识好歹,在苏瑾瑜向她剖白的时候,她还在想着,怎么利用苏瑾瑜对她的真情,劝他支持沈礼乐。 此刻踏进将军府,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年苏瑾瑜温柔地抱住她,向她讲述过往的深情模样,眼眶不争气地湿了。 “师妹?” 叶暮岁身侧的兆旬注意到她的悲戚,眼中泛着盈盈水光,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泪。 苏瑾瑜闻声回望,却只见叶暮岁揉了揉眼睛,笑呵呵地同两人说道:“被沙子迷住眼睛了。” 两人无声对望,苏瑾瑜仿佛感知到了她周身的苦涩哀伤,勾住了他的心肺,难以平静地呼吸。 他攥了攥拳头,旁若无事道:“严重吗?” 叶暮岁摇了摇头,快走几步跟上了苏瑾瑜。 兆旬却始终觉得,不是被沙子迷眼这么简单。 苏老夫人贺曼娘,被一纸婚书赐给苏文滔做续弦,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但也饱读诗书,典雅大气,在苏文滔走后,常年居于庙中,人人都说苏老夫人情深意重,跪坐佛前,为苏文滔燃长明灯。 苏老夫人的父亲本是农夫,一路刻苦学习,考取功名,才做了一个小官,故而苏老夫人幼时吃了不少苦,养猪下地,插秧耕地,还要挤出来时间学习其父给布置的诗文,累垮了身子。 贺家只贺曼娘这一个女儿,嫁给苏文滔之后,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惜贺父贺母没有好命,做了几年官,就双双去世,如今贺府已无。 贺曼娘没有娘家依靠,但苏瑾瑜却给了她生母般的尊重,也算美满。 苏老夫人的卧房在院子的正东侧,老太太喜静,她的院子安排的人手也相对较少,只有几个一直跟着老夫人的老奴侍奉在跟前。 “哥,你回来了。”苏槿若正守在老太太的床前,见苏瑾瑜进屋,起身打了招呼,没想到后面还跟着叶暮岁,“叶姐姐,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随师兄一道,过来看看老夫人。” 苏槿若这才想起,叶暮岁不仅脱离叶家进宫做了太医,而且不久前被封了敏安郡主,她抬眼瞄了瞄自家兄长,如今叶暮岁跟叶孤沉没了关系,他哥想要追求人家,岂不是更没了顾虑。 老夫人昏昏沉沉地睡着,兆旬上前去搭脉。 叶暮岁跟苏老夫人接触不多,但是前世,苏老夫人是少有的不苛待她的人。 前世,因为叶孤沉和沈礼乐的关系,就连苏槿若都厌恶她,将军府的人都不太尊敬她。 她在将军府的日子实属为难。 可是在苏瑾瑜在外的日子里,苏老夫人对她也算是照顾,天冷加衣,天热送冰,即便是在庙里住着,听说叶暮岁在世家小姐的宴席上被针对,愿意出面为她撑腰。 这也一步步让叶暮岁在将军府站稳了脚跟……颠覆了整个将军府。 不知道,后来的苏老夫人有没有后悔。 不多时,兆旬收了脉枕,起身向苏瑾瑜回禀,“从脉象来看,老夫人脉兼浮兼紧,实属风寒外侵之症,加之素来的心脾不齐之兆,理应散寒为主,补气固原为辅。” “有劳兆太医。” “不敢当,下官这就去给老夫人开药方,将军只需按照药方所言,为老夫人服药调养即可。” 苏瑾瑜点头,吩咐南河带兆旬下去写药方拿赏钱。 兆旬半分未动,看向叶暮岁。 叶暮岁这才从注视苏老夫人的状态下回神,她还未开口,苏槿若就在那边率先替她安排下来,“娘亲此番病的较重,兆太医和叶姐姐能否先暂住几日,待娘亲的情况好转一些,两位再回宫?” “这……我们没法做决定……吧?” 第35章 图谋不轨 叶暮岁倒是想留下来,与苏瑾瑜亲近的机会,她可不愿意错过,只是她现在属于宫里的人,身不由己,将眼神投向了苏瑾瑜,面上的期待掩盖不住。 兆旬婉拒道:“承蒙苏姑娘好意,有需要兆旬的地方,兆旬随时在太医院恭候。” “我会同圣上说明情况。” “师兄,宫里到将军府也是有段路程的,来回跑当真是麻烦,不如我们就按苏姑娘所说,先住下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兆旬怎会察觉不到叶暮岁对苏瑾瑜的喜爱,他也想成全叶暮岁,只是明日一早,他还要去给各宫娘娘请平安脉,真的没办法留下。 “明日还有要事,不能耽搁,将军见谅,今日真的不能留下。” 叶暮岁的喜悦顷刻间消失不见。 苏槿若本来在乎的就不是兆旬能不能留下,听到他拒绝,只对叶暮岁道:“那叶姐姐有事吗?不如你先留下来?” 好主意!叶暮岁点点头,选择立马抛弃兆旬,“师兄,那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以便随时照料老夫人。” 兆旬喉头滚了滚,想要出言阻止又不知以什么立场,苏瑾瑜见状直言,“兆太医放心,堂堂敏安郡主,将军府不会亏待她的。” 如此,兆旬更没了阻拦的由头,只能任由叶暮岁留住将军府。 苏瑾瑜将兆旬送到府门口,给足了他面子。 兆旬思索了一路,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苏将军,师妹少不更事,在将军府中若有不敬之处,还望海涵。” 苏瑾瑜怎会不知,兆旬这是在警告他,威胁他,显然兆旬很清楚叶暮岁对他的讨好。 “兆太医这是什么话?”苏瑾瑜偏头笑笑,眉眼间却不带一丝笑意,他看不惯任何人插手他和叶暮岁之间的事。 那些不知道他们过往的人,凭什么觉得叶暮岁是在爱重他?凭什么以圣人自居,要他放过叶暮岁? “叶姑娘身为宫中太医,是苏某特意请来为老夫人看病的,借住苏府有何不可?兆太医认为叶姑娘就是那不辨是非之人,在将军府还要兴风作浪吗?” 闻言,兆旬眉头更加紧蹙,苏瑾瑜话里话外根本就无对叶暮岁的爱护之意,不辨是非、兴风作浪此等词汇,就算是苏瑾瑜拿来驳斥他的话,也显得十分恶劣。 “苏将军,师妹她……” “兆太医,苏某与叶姑娘结识的时间绝对比你长,如果想跟苏某探讨叶姑娘的性子,你不妨再认识认识叶姑娘,再来和苏某交流。” 与别人聊叶暮岁,这是苏瑾瑜的禁区,他索性半分情面都不留,“南河,送兆太医回宫。” 兆旬虽对苏瑾瑜的话不满,但就像苏瑾瑜说的那样,他与叶暮岁结交的时间长过自己,便也没有立场去多说什么。 “告辞。” 因为兆旬这一通维护,苏瑾瑜望着驶去的马车,眼中戾气尽显:叶暮岁,你可真有手段,什么男人都能被你收入麾下。 这边的叶暮岁突然打了个喷嚏,难道有谁在骂她? “叶姐姐,你也着凉了吗?” 苏槿若眼睛忽闪忽闪的,关心叶暮岁。 叶暮岁揉了揉鼻头,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刚才有点发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那就好。”苏槿若推开房门,领着叶暮岁进来,“叶姐姐你就先住这吧,有点简陋,你别嫌弃,这已经是府里最好的客房了。” 叶暮岁打量了屋子里的布局,很简单,一床一桌一软榻,旁的陈设就没了,不过方才老夫人的卧房里,也不过是比这个房间多了个屏风,确实如苏槿若所言,是最好的房间了。 “不会。”叶暮岁瞧着苏槿若对她热切的模样,有些惊喜,毕竟前世她可是非常厌恶自己的,“苏姑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体贴啊?” “叶姐姐是客人,自然要周到些。” “不是这个,感觉苏姑娘对我很热络。” 苏槿若眸子里尽显清澈,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叶姐姐不是喜欢哥哥嘛?我对未来嫂子好一点,是先见之明。” 只这一句话,让叶暮岁羞红了脸,却又听苏槿若道:“京都女子爱慕哥哥,大多是看上他的权势和地位,那些姑娘们总是邀我去她们的诗会、赏花宴什么的,根本就不是真心,无非就是探查哥哥的情况。” “我是天真,但我又不傻。”苏槿若抬眼看向小脸红彤彤的叶暮岁,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哥哥不喜欢她们,我便不去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聚会,反正她们也不是真心。” 叶暮岁心想,她好像也是一样……居心叵测。 苏槿若仿佛看穿了叶暮岁的想法,“叶姐姐就不一样了,我在祁山的时候就发现了,叶姐姐的眼神一直在哥哥身上,而且哥哥弄伤了你,你没有怪他,反而第一反应,向我关心他的情况。因为爹爹的事,我不喜欢叶家的人,但我听说你为了和叶家脱离关系,挨了三掌,还割了手。” “我佩服叶姐姐,也希望你能这般坚定地选择哥哥,爱护哥哥,将军府的重担,压得哥哥都快喘不过气了,整天都很阴郁,只有叶姐姐来了,他才能开心点。” 苏槿若偷偷附在耳边,跟叶暮岁表露小秘密。 而叶暮岁心中五味杂陈,所以上一世,苏槿若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讨厌她,是因为她对不起苏瑾瑜,从不把苏瑾瑜放心上,苏槿若才那般厌恶她针对她。 “苏槿若!又在偷偷讲什么?” 苏瑾瑜的突然出现,惊得两人都是一哆嗦。 “不告诉你!” 苏槿若笑意盈盈,俏皮得眨眨眼,冲苏瑾瑜做了个鬼脸,跑掉了,只留叶暮岁和苏瑾瑜两人在房中。 没有外人在,叶暮岁一点不克制自己,快走两步抱住苏瑾瑜的腰。 “叶姑娘,你这般投怀送抱,让我如何自持?” 苏瑾瑜话语里带着些许调笑之意,可眉宇间尽是冷色,叶暮岁太会示弱讨好,不然自己怎么会沦陷至深渊? “不用自持,我不想冷静,我就想抱着你,亲亲你,和你做亲密的事。” 说完,叶暮岁从苏瑾瑜的胸膛里抬起头,踮着脚亲了亲苏瑾瑜的嘴角。 “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苏瑾瑜扶额苦笑,将叶暮岁按回了自己的怀里,不让她乱动,以遮掩自己情难自抑的模样。 “我不是胆大妄为,只是对大将军……图谋不轨。” 第36章 后随显现 “大将军,你干嘛?我想看看你。” 叶暮岁挣扎着,不想被苏瑾瑜完全禁锢在怀里。 “不是想抱着我吗?不是想图谋不轨吗?”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行动?” 苏瑾瑜放开了叶暮岁,换成钳住她的肩,不让她靠近自己,“别闹了,我还要去办事,你就在府中待着。” “我也要去!” “你知道我要去干嘛吗?你就要去?”苏瑾瑜眉心蹙了蹙,深觉叶暮岁是在无理取闹,仗着自己的包容肆意妄为,“老实待在将军府。” 叶暮岁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倔强仰脸,有理有据道:“我想去看看我的府邸。” 苏瑾瑜无奈妥协,“等南河回来,让他带你去,近一个月城里不太平,你别乱跑。” “不太平?” 叶暮岁回忆了一下,灵光乍现。 上一世这个时候,江湖上的“后随”组织,多名杀手涌入京都,杀了不少大臣、富商。 沈楚安将此事交给苏瑾瑜处理,但因为庙堂之高,无法插手江湖事,而且江湖人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苏瑾瑜始终无法用规矩的手段,将那些杀手捉住。 沈礼乐趁这个时候,往苏瑾瑜身上泼脏水,朝堂之上,污蔑他与后随是一伙的,目的就是扰乱大沥朝纲,使大沥不得安宁。 虽然此事不了了之,沈楚安妥善安置了被害人的家眷,未处罚苏瑾瑜,但他还是受到了影响,朝中一些大臣看待他的眼神中多了些探究。 毕竟沈礼乐有一句话没说错,“苏瑾瑜常年征战在外,结交甚广!这大沥朝中,他手握重权,江湖之上,他扬名立万,他若不和那些贼人勾结,还能有谁有时间有手段和他们认识?!” 连曾经的叶暮岁都怀疑过,后随和苏瑾瑜有什么关系。 可直到最后,她才知道,后随效忠的却是沈礼乐! 后随和沈礼乐的关系,叶暮岁直到死,都没窥探到。 若是这一世,苏瑾瑜仍因此失了势……叶暮岁不想看见这种情况发生。 叶暮岁试着说服苏瑾瑜,“大将军,你带上我吧,若是去查凶杀案,我可以诊断他们的死因,说不定能帮到你。” 苏瑾瑜眉尾上扬,暗叹叶暮岁机敏的同时,更加怀疑她的动机,“你怎么知道是凶杀案?” “你既说了不太平,那定然是出了人命,需要你参与的,案子不会小,我虽然学的少,但是我认毒辨毒,如果是毒杀,我一定能帮到你!” 叶暮岁说的倒是没错,苏瑾瑜想了想,决定带上她,“允许你跟着我去,但是我没让你做的事,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明白!” 从将军府到刑部,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下了马车,苏瑾瑜领着叶暮岁进了停尸间,同里面的两位仵作寒暄了几句,介绍了叶暮岁。 “岂敢劳敏安郡主大驾。” 其中一位仵作诚惶诚恐,听说这叶家大女,干得净是惊天动地的活儿。 先是祁山春祭后,被选进宫里做了首席太医辛延的徒弟;接着同其父断绝关系,京都内外哗然一片;再然后凭借聪明才智抓到了陷害令妃和容妃的凶手,被圣上亲封敏安郡主。 不过个把月的功夫,声名大噪,一跃成为宫里的红人,多少人为之咋舌。 “蔺工客气。” 叶暮岁还未接受到这人的惶恐敬意,苏瑾瑜率先替她把场面稳了下来,同刑部高于梦打了声招呼,“高大人,蔺工,她只是跟着我过来转转,不必慌张。” “是,我就是大将军的下手,不必在意我,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众人这才散去,各司其职。 苏瑾瑜领着叶暮岁到一具尸体前面,“只有这一位是中毒而亡,其余的人,皆是一剑封喉。” 叶暮岁先是环顾了四周,而后才上前去查看,“但这位死者是这里面最显赫的人,所以……其余的人,容易解决,但这个人的死因,必须查出来,是吗?” “对,怎么猜出来的?” “来之前,你就说了,死的尽是朝里的官员和有名姓的商人,可是朝局没有动荡,说明这些都是小官,但商人不一样,他们可以豪掷千金,只为自己痛快,所以能闹大的,必然是顶顶的富商。” 苏瑾瑜正感叹叶暮岁的机灵,只听她又言,“你一来就带我看这个人,这人的装扮奢华尽显,金缕衣、流云纹,玉带、金冠,无一不是富商的排面,只他被毒死,我猜想他与其他人的死因不同,或者说,杀他的,和杀那些人的,不是一拨人。”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想先查出来中的什么毒,方便捉拿凶手。” 叶暮岁掰开那人的嘴瞧了瞧,又撸起了这人的袖子,翻过手掌,只见从掌心处有一红点,像是一颗痣。 她去找一个仵作借了一根干净的针,将死者掌心的红点刺穿,只见那颗红痣瞬间变黑,沿着经络往上蔓延,不过眨眼功夫,直蔓延到脖颈、脸颊处。 那人本就是嘴唇乌紫、脸色灰白,如今染上这交错的黑色脉络,像是鬼魅一般,场面煞是惊悚。 苏瑾瑜都不由自主啧了一声,一旁的仵作齐齐倒吸气,一众求知若渴的目光投向叶暮岁,等着她解答。 第37章 笙笙姑娘 “一般中毒的征兆都是舌苔发黑,这人的舌苔白的像石灰板,再看他的掌心,那颗红痣不是他本来就长的,而是毒素积累到掌心处形成的,刺穿之后,毒纹就像攀援的藤花一样,显现出来。” 叶暮岁说着,众人开始扒他的衣服查看,果然,全身上下都是。 “这种毒很罕见,应是叫蛛网。” 那些仵作如临大敌,显然对这种毒十分惧怕。 见到众人的这种反应,叶暮岁心想:看来那本书上面,都是些匪夷所思的毒术。 “这这这……郡主你确定吗?真的是蛛网?怎么会是这种毒?” 蔺汝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话间都添了几分颤抖。 蛛网,一种慢性毒药,之所以让人惧怕,是因为中毒者难以自查,甚至连医者都觉察不出来,它会像蜘蛛网一样慢慢束缚你的头脑、心脏、血脉,让你失去行动能力、思考能力、控制能力,最终变得像个痴傻的孩童。 死前与常人无异,顶多是觉得傻了,只有在人死后,才会知道是中毒而死。 “这毒本应慢慢爆发,但凶手应该是等不及了,索性直接将他毒死了。” 蔺汝明不明白,问道:“郡主,何以见得呢?” “看这人的样子,穿戴整齐,周身干净,中毒长的人后期不能自理,流口水、尿裤子都是常见的情况,他没有,应该是凶手下了大剂量,直接将人弄死了。” 蔺汝明头皮发麻,“谁啊?这么狠!” “我倒觉得那人是在心疼他,不然也不会让他体面地离开。” 苏瑾瑜点头认可叶暮岁说的话,询问道:“既是慢性毒,需要隔一段时间就下,大概率是亲近的人干的,高大人,烦劳你这几日看好颜府,我们要细细审问。” “明白。” 高于梦同身边的侍从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小侍从就跑出去,应该是按指令行动去了。 叶暮岁沉吟片刻,“不知我能否问一嘴,死的这人是?” “郡主大人,此人乃京都的二道贩子颜中士,卖米卖酒卖布,以卖酒为主,这些年挣了不少钱。” 听到蔺汝明的回答,叶暮岁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此人可是寻欢作乐之徒?” “啊……” 蔺汝明求助地看向高于梦,后者点点以示肯定,而叶暮岁的这番话不是普通的问题,还是点醒几人的关键话语。 高于梦转头又吩咐一人,让他们去包围都城有名的风月场所——月圆楼。 “来不及了。” 苏瑾瑜匆匆拉着叶暮岁往外走,将人抱上了马,而后翻身上马,向月圆楼而去。 “那颜中士死了几日了?” “三日。” “凶手岂不是要跑没影了?” “碰碰运气。” 叶暮岁难以想象这话是从苏瑾瑜嘴里说出来的,行军打仗的人,告诉她要碰碰运气。 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就赶到了月圆楼,不愧是京都的销钱窟,甫一进去,纸醉金迷的感觉腾腾飙升,一个个唇红齿白的美人小倌轻轻柔柔地呼喊他们,可不是让人春心萌动嘛。 “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可真招人。” “姐姐像个小白兔,甚是讨喜。” ……一干眉清目秀的小伙贴上来,想要将叶暮岁迎到自己的屋里。 “咦……” 叶暮岁拽着苏瑾瑜的袖子,唯恐避之不及,时不时还得露出虚假的微笑,回应热情的招呼。 苏瑾瑜很难见到叶暮岁这种惶恐又小心的模样,禁不住低声笑笑,想要抽出自己的衣袖,却发现她拽的死紧,“害怕?” “不是害怕,就是这种场景下的热情,让我有点不适应。” “站直,冷脸就行了。” 叶暮岁按照苏瑾瑜所说的故作冷淡,却吸引了更多的人,大概是清冷的圣女范更加招人吧。 苏瑾瑜只好将人揽到怀里,阻止了那些不识好歹的脏手。 不一会儿,月圆楼的老板娘原娘扭着丰腴的身子来迎苏瑾瑜,人未至,声先到,“呦~听说有大人物过来我们楼,原来是苏将军啊,可真是稀客稀客。” “原娘,我来打听点事。” “我这是享乐的地,不是探听的地,爷,你走错了吧。” 原娘说话腔调十足,像是叮铃铃的环佩作响,语调说的人心里刺挠。 “你这话说的。” 苏瑾瑜往原娘手里塞了个金元宝,只见原娘瞬间喜上眉梢,轻易便转了话头,“苏将军爽快人,我这月圆楼客人络绎不绝,您要真想知道点小事,我还真说不定能帮帮你。” “颜中士是不是常来你们这?他一般都来做些什么?” “咦,晦气!”原娘嫌弃地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掩鼻道:“那胖子不是死了吗?死在家里的,跟我这楼可没关系。” “我们就来问问。” 原娘这才松了口,纤手一指,骄傲道:“喏,二楼正中间的那间房,他最爱找的就是笙笙姑娘,我们笙笙姑娘肤白貌美,聪明伶俐,谁见了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苏瑾瑜二人向原娘道了声谢就抬步上楼。 身边的姑娘们一听是找笙笙的,各个偃旗息鼓,嘴碎了几句,咬咬牙散去。 苏瑾瑜敲了敲笙笙姑娘的房门,得到允许,这才推门而入。 屋里除了正在抚琴的笙笙姑娘,还有一个男子,那个男子五官立体,气质比苏瑾瑜还冷,一双桃花眼,可双眸如子夜寒星,邪魅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笙笙,那我先走一步喽。” 见有不认识的人进来,那男子放下了手里的酒,揉了一把笙笙的头发,离开了房间。 路过叶暮岁二人的时候,瞥了他们一眼,淡定自若地离开。 第38章 月圆遇险 毕竟有求于人,苏瑾瑜率先打了声招呼,“笙笙姑娘,打扰了,不知你方不方便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笙笙邀请两人坐下,为两人添上了热茶,柔声细语道:“不知二位有何事?” 瞧着笙笙这般细腻温柔的女孩,叶暮岁直截了当道:“你知道颜中士吧?” “知道,颜老板经常来我这里听曲,听说前两日遇害了,当真是可惜。” 笙笙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似是在为已逝之人感伤。 “颜老板平素只在你这里听曲?他可有透露过什么仇家?” 话题逐渐偏离苏瑾瑜想要探知的东西,可桌下的叶暮岁按住了苏瑾瑜的手,示意他别急。 “没有吧。”笙笙仔细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自嘲道:“颜老板身家万贯,我不过是一个伶人,消遣的玩意儿,如何会向我透露这些。” “笙笙姑娘何必自谦,上楼的时候就听说了,笙笙姑娘是这月圆楼的头牌,没有人不为你心动的。” 笙笙浅笑颔首,“姑娘谬赞了。” 苏瑾瑜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话题都扯到了笙笙怎么撩动男人的招数上,他喝了口手边的茶水,轻咳一声,暗示叶暮岁收敛。 笙笙看了一眼喝茶的苏瑾瑜,笑笑没说话。 叶暮岁觉得差不多了,嘴角的笑容收了收,正色道:“你不是笙笙,你是谁?” 闻言,“笙笙”笑得更加璀璨,语气里带着不以为意的挑衅,“叶姑娘说笑了,我不是笙笙姑娘,难道你是?” “我不是,你也肯定不是。”叶暮岁神色笃定,眼睛定定地看着“笙笙”,“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没意思。” “笙笙”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这么聪明,能知道蛛网的人,除了自己人,只有你了,叶姑娘。至于我是谁,你以后会知道的。” “为什么要杀颜中士?” “为什么杀他?他一个脑满肠肥的负心汉,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我可是为民除害,不然等着他去祸害其他的姑娘吗?” “笙笙”站起身,歪着头好奇道:“你怎么发现的?” 至于发现什么,“笙笙”没有多说,叶暮岁已然了解,“笙笙是这里的头牌,据那些眼红她的姑娘们所说,笙笙揽客无数,我不是瞧不起笙笙,只是接客的伶人,不该是你这般清正的气质。” “我为此练了一年多,风尘味还是不够浓吗?” “笙笙”遗憾地叹了口气,推开窗,冲着叶暮岁笑笑,“今日十五,好大的圆月。” 叶暮岁有点摸不着“笙笙”清奇的交流方式,“什么意思?” “下次见,争取让叶姑娘认可我的演技。” “下次?你要跑?” “你拦不住我的。” “笙笙”坦然自若,知道叶暮岁没办法阻拦她。 “我是拦不住,可还有……” 叶暮岁话音未落,“笙笙”好像猜到她要说什么,笑得更加开怀,“快看看你的心上人吧,叶姑娘,下次见。” 闻言,叶暮岁立马扭头去看苏瑾瑜,他整个人仿佛兽化了一般,双眼赤红,周身透着狠戾之气,紧咬着牙槽骨,腮帮鼓起。 如一头饿狼紧盯着叶暮岁,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 “中天悬月悲自语,一寸相思一寸伤。” “笙笙”的声音远去,可叶暮岁再顾不上“笙笙”,拍了拍苏瑾瑜的脸,试图唤醒他,“苏瑾瑜!苏瑾瑜!你怎么了?!” “叶姑娘,小小礼物,不必感谢。至于那个死胖子,你好好问问颜府的人,自有答案。” “笙笙”跳窗而走,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叶暮岁来不及细想,就被苏瑾瑜掐住了脖子。 “苏……瑾……瑜!” “叶暮岁!叶暮岁!啊!” 苏瑾瑜将叶暮岁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窒息感促使叶暮岁去掰苏瑾瑜的手,可他力气太大,尽管叶暮岁拼了命,掐住她的手纹丝不动。 是那杯茶…… 那个“笙笙”,到底是下了什么毒? 她才得到一次重来的机会,不能死,不能把命丢在苏瑾瑜手上,他会自责,他会内疚的…… 叶暮岁挣扎着踢倒了桌椅。 凳子滚落的声音,惊醒了苏瑾瑜片刻,他并未恢复神志,只是镇静了少顷,手上松了力。 因这突然收走的支力,叶暮岁陡然跌落,摔在地面上,连带着砸倒了桌椅,发出“空隆空隆”的声音。 叶暮岁被倏忽之间涌进鼻腔中、心肺里的空气呛到,咳个不停。 原娘听见动静,来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爷?动静这么大呢?” “滚!” 苏瑾瑜分辨不了周遭的环境,他只知道除了叶暮岁,他不想看见任何别的人,听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原娘的声音让他暴躁,脱口而出一声怒喝。 “哎呦!爷,我们笙笙细皮嫩肉的,你可悠着点,行了,不打扰你了,爷你玩得尽兴。” 原娘尖细张扬的声音远去,叶暮岁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苏瑾瑜一把扛到肩上,扔进了芳香袭人的纱幔之中。 “啊!” 叶暮岁一声惊呼,天地倒悬。 下一秒,整个人裹着纱帐跌进了床榻之上。 她来不及做出太多的反应,就被扑上来的苏瑾瑜扯开了衣襟。 …… 叶暮岁眼前像是罩了杳杳星光,让她一阵恍惚,脸颊绯红,秀发汗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苏瑾瑜。” 叶暮岁推拒着苏瑾瑜的脑袋,想要喘口气,可对方得寸进尺。 不多时,她的衣裳就被完全解开铺到了身下。 肌肤胜雪,春光乍泄。 苏瑾瑜眸底神色暗了暗,附在她的耳边,像是咬碎了牙吐出一句话,“叶暮岁,我恨你。” 叶暮岁一怔,情绪下去了几分,分不清今夕何夕,喃喃问道:“为什么?” “我爱你……恨自己……不爱你了……恨你。” 苏瑾瑜的话没头没尾,颠三倒四,甚至似有几滴眼泪进了叶暮岁的脖颈间。 叶暮岁心疼地抱紧苏瑾瑜的腰,默许了他接下来一切的唐突,“对不起,我爱你,别恨我,爱我。” 这一次的苏瑾瑜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愿意忍耐所有苦痛,如果这是让苏瑾瑜恢复意识的方式,她乐意牺牲自己。 最起码,和苏瑾瑜在一起的这个人,是她。 第39章 不幸中蛊 颠鸾倒凤一整夜,叶暮岁整个身子都是酸的麻的。 晨间日光照射进来的时候,苏瑾瑜眼睑颤了颤,睁开了眼,而叶暮岁正窝在他的怀中,睡得正酣。 雪白的肌肤上印满了红蝶、眼角还带着未褪去的红霞……这幅景象,动人心魄。 苏瑾瑜圈住叶暮岁身子的手紧了紧,他昨晚失去了意识,却并未失去记忆,发生了什么,他……记忆犹新。 “唔……” 叶暮岁被苏瑾瑜的动作弄醒,低吟了一声,徐徐张开了眼,直直对上苏瑾瑜挣扎的眼底。 两个人在这一片静谧中对视,一时无话。 作为过错方,苏瑾瑜率先打破了沉默,“叶姑娘,昨晚……抱歉。” “大将军。”叶暮岁以食指抵住了苏瑾瑜的薄唇,眼神直白又狂热,“我说过,别说对不起,你喜欢我吗,苏瑾瑜?” 苏瑾瑜仿佛要被叶暮岁眼中毫不掩饰的热烈灼伤,感觉浑身上下的皮肤血脉贲张,下一刻就要将他烧得体无完肤。 他羞恼这种情绪,唾弃失去意识却仍迷恋叶暮岁的自己。 叶暮岁感受到身前人的体温一瞬间升高,复杂纠结的神色转瞬被另一种情绪所完全取代,她以为苏瑾瑜的药性还没压下去。 殊不知,此刻已恢复神智的苏瑾瑜,清醒着被叶暮岁不知是真是假的爱意再度拉入深渊。 他没有回答叶暮岁爱或是不爱,以吻封缄。 一瞬间,叶暮岁只觉一阵晕眩,苏瑾瑜已将她整个人抱着翻身,急切地亲吻她,带她二次跌入深渊。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两人皆湿着发,苏瑾瑜撑着手臂,垂眼去看叶暮岁,感受着彼此交融的呼吸和体感。 叶暮岁细细地喘着气缓解刚才的释放,久久不能平息。 而面对着她的苏瑾瑜迅疾地呼出几口气,用干净的手帕将她擦拭干净,先帮她穿好衣服后,才套上了自己的衣衫。 苏瑾瑜潦草地用衣袖擦了把脸,低头看向还瘫在床上的叶暮岁,绷紧的手腕处仿佛被蚂蚁咬了一下,附身将人捞进怀中站好。 这一日一夜,明明累的是自己,但此刻动都不能动的人却是她。 “还能走吗?” 叶暮岁满脸酡红,情动未退,情色未消,软软地倚在苏瑾瑜怀中,撒娇地蹭了蹭他胸口。 苏瑾瑜缓缓吐了口气,本也没想强硬地带她出门,抱着她就着一旁的圆凳坐了下来,大掌轻柔地揉捻着她的腰肢。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叶姑娘难不成这么着急?” 叶暮岁被揉的舒服地喟叹一声,又因为苏瑾瑜夹杂着调侃的怀疑而愠怒,拍掉了他的手,“大将军,怎么动不动就怀疑我?” “不能怀疑你吗?” 苏瑾瑜目光澄澈,直直地注视着叶暮岁,让重生而来的她一阵心虚,别开眼,指着桌上的那碗茶,“问题应该就在那碗茶水里,昨日你喝了之后,不过一刻钟,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这碗中……是什么东西?” 苏瑾瑜将叶暮岁未动的那碗茶水端过来一看,让他有些反胃。 碗中正蠕动着一只乳白色的大虫子,在青色的水底仍旧能怡然自得地爬动,甚至在蚕食沉底的茶叶。 叶暮岁思及昨夜“笙笙”的话,瞪圆了双眼。 昨夜苏瑾瑜所中的不会是蛊毒吧?!听“笙笙”最后提醒的那句话,不至于是最让人扶额的相思蛊吧?! 天呢! 叶暮岁长太息掩涕兮,这可怎么解? 那本偶然得到的毒书上面,有讲相思蛊,但可没有相思蛊的解药配方。 不过转瞬一想,叶暮岁又开朗起来,相思蛊,顾名思义,以相思入药,所念所爱皆是毒。 这不恰恰说明苏瑾瑜爱她吗?不然何至于在她身上失了自我神智。 苏瑾瑜看着叶暮岁多变的神色,一会悲一会喜,愈发怀疑,这虫子难道是什么妖怪不成? “大将军,你这次可彻底离不开我了。”叶暮岁把玩着苏瑾瑜的头发,揶揄道:“你中的正是相思蛊,虽说是毒,却不会影响你的身体,只是每逢月圆之夜,你需得来找我……” 行、鱼、水、之、欢! 最后几个字被叶暮岁咬着声线,趴在苏瑾瑜耳边,轻柔又带勾引的吐露出来。 仿佛渔夫抛出来的化饵钩,死死勾住了苏瑾瑜的心,让他觉得手腕处脉络又被虫子轻轻噬咬了一口,酥酥麻麻。 苏瑾瑜捞着叶暮岁腰肢的手紧了几分,故作淡定道:“是吗?若是没你呢?”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叶暮岁俏皮地戳了戳苏瑾瑜的胸口,媚眼如丝,“不过奉劝大将军,那种痛苦可是炼狱的痛苦,若是没我为你解毒,你现在变成疯狗也不一定哦~唔~” 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让苏瑾瑜控制不住自己咬了上去。 他信了叶暮岁的话,也将这种糟乱的情绪顺水推舟怪在相思蛊身上,一把抓住叶暮岁作乱的小手,眼神沉沉地看着闭上眼睛陶醉的她。 直到有人来敲门,两人才恋恋不舍分开了唇舌。 “将军,你在里面吗?” 门外的南河似是有要紧事要报,叶暮岁擦了擦嘴唇,自觉站起身,却牵扯到痛处,吸了口凉气,舒缓片刻,乖乖立在苏瑾瑜一侧。 苏瑾瑜觉察到她站起身时顿的那一下,示意她可以去床边坐着,等她亦步亦趋地走过去坐下,这才唤了南河进来。 “颜府,出事了。” 南河神色焦急,像是要将苏瑾瑜叫过去马上做决断。 苏瑾瑜眉心紧皱看向叶暮岁,她的状态不是很好,但又不放心把她一人放在这。 叶暮岁轻轻吐了一口气,佯装轻松地起身理了理头发,“那走吧。” 去的路上,南河向苏瑾瑜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而他们出月圆楼的时候,“笙笙”和昨日那男子正坐在对面的茶楼上喝茶。 “笙笙”拄着下巴,疑惑道:“三生,你说首领让我们找这个叶姑娘到底是做什么?” “奈何,不该问的,别多嘴问。”三生淡淡地瞥了奈何一眼,呷了口热茶,语气里带着警告,“把真正的笙笙送回去吧。” “得嘞。” 奈何因三生的冷言冷语有一瞬的低落,不过作为从“黄泉”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她,心理素质相当强大,只一息的功夫,亦再度能同三生谈笑风生。 黄泉,第一制毒坊,而其组织首领——尔羽,好巧不巧,正是叶暮岁多年前在山野间救下的老婆婆。 第40章 颜家夫人 原来,颜中士所中的蛛网之毒,是他的夫人姜玉琳给他下的。 姜玉琳与颜中士青梅竹马,两人本是渔民,后一起经商挣了银子,日子总算是富裕起来。 成婚十数载,也算幸福。 可惜,人一旦有了钱,就有了欲望,颜中士逐渐不满姜玉琳的弱不禁风、唯夫命是从,觉得无甚意思,开始流连烟花柳巷。 两人的感情自五年前开始出现裂缝,争吵、打骂不断,颜中士动起手来决不含糊,能将姜玉琳打得头破血流。 最终让姜玉琳崩溃的事在于: 两人的儿子颜桉,成婚三年有了孩子,可惜儿媳在生产时血崩,需要颜中士拍卖下的百年人参救命。 谁知颜中士竟将这株人参送给了妾室,儿媳生产那日,两人都不在府中,在外游山玩水,姜玉琳翻遍了整个颜府都没找到那棵人参。 儿媳和孙子,因此双双殒了命。 儿子颜桉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三尺白绫,也随妻儿而去。 颜中士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甚至想要将那怀了孕的妓女扶做正室,重新生下一个嫡子。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姜玉琳开始改变自己,两人毕竟夫妻多年,她了解颜中士,不过一月便重新夺回了颜中士的心。 可她此举,不是为夺颜中士的心,而是要他的命。 她日日给他下蛛网,一点点看着他记不住事,逐渐没了“星”功能。 当他第一次出现失禁的情况时,她觉得,未来痴傻的颜中士不能拖累她,于是将手中剩余的蛛网全下在了颜中士爱吃的糕点中。 颜中士竟和那小妾一同分享了糕点,恶有恶报,颜中士当天就死了,而小妾和腹中的孩子昨日也送了命。 叶暮岁瞧着地上跪着的姜玉琳,浑身湿答答的,还在滴水,而一旁的白布盖着的腹部隆起的人,就是那小妾。 姜玉琳大仇得报,却又觉得自己手染鲜血,自觉想要偿命,今日一早投了湖,被下人救了上来。 此番呆坐在地,宛如被夺了舍。 想到昨日“笙笙”,也就是奈何说的那句话:负心汉,留着做甚。 叶暮岁幽幽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姜玉琳,这世间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做了一方负心,另一方必然是伤心。 她将苏瑾瑜裹在她身上的披风摘下,盖在了姜玉琳身上,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事情既已水落石出,苏瑾瑜也不想再去落姜玉琳的面子,“毒杀颜中士及其妾室,姜玉琳,你可认罪?” “我不认罪,但我认罚。”姜玉琳抬头定定看向苏瑾瑜,声音温婉却带着倔强的自我认知,“我尊他为夫,奉他为天地,他不仁不义,我杀他,这没错!只是……我手染鲜血,这是我该认的罚,尽管这血又脏又臭。” “你是从哪里拿到的蛛网?” 眼看苏瑾瑜要将人带走,叶暮岁想起还没打听蛛网的来处,这对她很重要。 “蛛网?” 姜玉琳一脸茫然。 “就是你下给颜中士的毒。” “我不知道,有一日醒来,那药就放在我的梳妆桌上。” 姜玉琳被带了下去,叶暮岁愁眉不展,还在思索月圆楼上的一男一女,究竟是谁? “别想那么多,走了。” 苏瑾瑜将叶暮岁带到怀里,揽着人离开颜府。 蛛网一事告一段落,可那些被杀的官员还没查明死因,苏瑾瑜还是要继续查个水落石出。 马车里,叶暮岁想到姜玉琳,心底就有些泛酸,她为颜中士奉献了一辈子,失去了儿子儿媳,孙儿也夭折,最后因此手染鲜血,不得善终。 上一世的苏瑾瑜也是如此,忤逆皇帝的命令,不顾叶苏两家的恩怨,为自己妥帖安排好一切,却葬送了苏家,含恨而终。 叶暮岁挽上了苏瑾瑜的胳膊,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大将军,万一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对我呢?” “像姜玉琳一样,给你下蛛网?” 苏瑾瑜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可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他的回答可不掺假,甚至他在思考或许有比蛛网更可怕的毒,才配得上背叛他的叶暮岁。 “可我好爱你啊,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叶暮岁摩挲着苏瑾瑜手上的厚茧,“大将军,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虽然在叶暮岁的心里,他们二人已夫妻数载,做那档子事也无可厚非,就算是现下这种局面,她也没有慌张,她早已将苏瑾瑜奉为夫君,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她只是想知道,苏瑾瑜是什么时候,想要迎娶自己进门,那是上辈子都未曾知晓的答案。 “我的聘礼早已备好,你若是点头,今日就可送到你的府邸。” 如此震人心魄的话语自苏瑾瑜口中说出,叶暮岁心头大震。 可苏瑾瑜好像在陈述着一个事实,眸中只余悔恨的色彩。 将军夫人的聘礼,“苏瑾瑜”在结交叶暮岁之后就已备下,那是他认准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未来携手并肩的妻子。 可惜啊,“苏瑾瑜”死在被叶暮岁辜负的那年。 “不着急。”叶暮岁羞红了脸,却没有看到苏瑾瑜恨极的眼,她自说自话,“等我把嫁妆备齐,我要风风光光嫁给你。” 上一世她只嫁给苏瑾瑜一个目的,无心顾暇婚礼的一应事宜,她的嫁妆,叶府没有准备。 可她出嫁的场面不逊于京中任何一个世家小姐:自宫中出嫁,由容妃送上轿辇,嫁妆更是公主配置。 这些都是苏瑾瑜为她争取的。 这一世,她要自己挣够嫁妆的份额,绝不给苏瑾瑜落下面子。 “好啊,我等你。” 苏瑾瑜在等什么,他自己都未认清。 第41章 黄泉奈何 苏瑾瑜将叶暮岁送回了将军府,而自己则掉头去了刑部,官员之死一日没有着落,他就不可能闲下来。 叶暮岁倒是想跟着他,可被苏瑾瑜强硬地送了回来。 毕竟昨日胡闹成那个样子,苏瑾瑜就算再恨她,这点怜惜和责任还是需他承担的,他可不想叶暮岁因此出什么问题。 终究是有一丝涩意的挂念,可苏瑾瑜矢口否认,决不允许自己对叶暮岁怀有恻隐之心,因为那将是冲自己挥下的铡刀。 推开自己的房门,叶暮岁没想到竟会见到宁儿,眉开眼笑,“宁儿,苏瑾瑜把你接过来的吗?” 宁儿支支吾吾不说话,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催促叶暮岁离开,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叶暮岁正疑惑,忽然瞥见床脚坐着一位红衣女子,连忙将宁儿护在了身后,“你是谁?” 没想到会得到叶暮岁的保护,宁儿紧紧拽着叶暮岁的袖子,想要挡在她身前,却被叶暮岁阻拦住。 那姑娘眸若春水,肤若凝脂,乌发若墨,简单挽了个髻,几缕发丝垂在耳前,让她的神态更添娇媚。 此刻她虚虚地倚在床架上,松弛中愈显妩媚,笑吟吟地看向叶暮岁二人,“叶姑娘,你可让我好等。” “你是?”叶暮岁只觉这人声音非常熟悉,回忆涌现,原来这才是“笙笙”的真容,惊异道:“你是笙笙?”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奈何,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奈何。” 叶暮岁看着奈何向她走来,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真乃当世第一美人——黄泉奈何。 奈何被叶暮岁露出严阵以待的表情逗笑,见她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扯了一下她的衣襟,又开口调笑道:“妹妹,昨夜良宵美景,芙蓉帐中可还温暖?” 叶暮岁“噌”就红了脸,苏瑾瑜留在她身上的红痕未消,奈何一点边界都没有,甚至对她身上的痕迹露出所以然的笑容,让叶暮岁倍感羞赧,尖刺竖起的防御都下去了几分,“相思蛊何解?” “苏将军那般伟岸的人,饶是我,都有些春心萌动呢。” 奈何并未回答叶暮岁,反而故态复萌,笑吟吟地看着叶暮岁。 提及苏瑾瑜,叶暮岁防御加进攻的屏障再度立起,对眼前的奈何虎视眈眈。 奈何再次被逗笑,歪头一笑道:“骗你的,但苏将军的相思蛊,我可真没有办法,这点没骗你。” 叶暮岁不想同奈何多加纠缠,蹙眉看向她,“一点都不好笑,你到底来干嘛?告诉我相思蛊的解法。” 奈何轻轻叹息,“真的没有办法,组织内除了首领,没人有养殖相思蛊的能力,我们当然不会解。不过这蛊,不致命,却销魂。” 说到最后一句,奈何挑眉笑看叶暮岁。 此时宁儿拽了拽叶暮岁的衣袖,无法发声,叶暮岁不想去浪费时间欣赏奈何笑得如沐春风的面容,她冷言道:“你给宁儿下了什么药?” 奈何嘴角含笑,丹唇轻启,语气轻佻,“当然是毒药,再过一刻钟就一命呜呼的那种。” “解药。” 叶暮岁对她毫不客气,直接伸手讨要。 “解药啊,没有。” 奈何仍旧浑不在意地笑着,可叶暮岁没心情同她打趣,何况是去赌宁儿的性命,她掏着袖口,试图用毒。 “叶姑娘,你若是想对我用毒……”奈何看透了叶暮岁的小动作,半真半假地笑着威胁,“你学的那些制毒的手段,我十成十知晓,你真的有跟我拼的余地吗?” 叶暮岁绷紧了脑子中的弦:黄泉,世用毒第一,若是她所言为真,她出自黄泉,还是大名鼎鼎的奈何,那自己确实没有胜算的可能,只能先周旋着,看有什么解决方案,“你来找我?” “自然。”奈何轻飘飘地笑了笑,轻轻掸了掸叶暮岁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叶姑娘可是首领惦记的人,我当然得来看一看。” “你若是想要和我交心,就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叶暮岁捉住奈何在她身上作乱的手,冷声问她,“你给宁儿下的什么药?怎么救?你怎么进的将军府?你所说的首领是谁?为什么知道我?为什么找我?” 奈何故作为难地嗔怪叶暮岁一眼,娇娇柔柔地说道:“叶姑娘,你问题好多啊。” “必须回答。” “好吧。” 奈何抽出自己的手,施施然就近的圆凳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似是嫌弃般放下,没再拿起过。 “给这小妹妹下的毒嘛,我不会解……骗你的,完全不致命。”眼看叶暮岁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奈何及时收住了自己的调戏之语,自得其乐地掩嘴笑了两声,“不用管,一会儿就好了。” 奈何轻敲着桌面,柔声细语道:“我是奈何,精通易容的大美人,想混进将军府,不是轻而易举嘛。我的首领,当然不能告诉你了。知道你的名姓,这不是很简单嘛?叶暮岁,与援北侯断绝关系的大女,大家都知道。” 叶暮岁刚刚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奈何都作了回答,只是这回答一点信息都没有。 “好吧,说正事。”奈何终于收敛了那副虚伪做作的笑意,认真地看向叶暮岁,“据我所知,叶姑娘和苏将军,与六皇子沈礼乐不和,往大了说,这京都之中,将军府和太尉府是绝对对立的两方势力。” “你说这些干嘛?我不会利用将军府,也不会利用苏瑾瑜。” 听奈何谈论朝中势力,叶暮岁更加谨慎,若只与她自己有关,那就是她个人的事,可奈何口中的将军府,那就是将苏瑾瑜也放在了棋盘之上,这不是叶暮岁想要看到的局面。 就算她要对付沈礼乐、唐雪莹二人,代价也决不能是将军府。 第42章 对付穆家 “哎……”奈何的纤指按住了叶暮岁强硬的嘴,“怎么能叫利用?叶姑娘同苏将军颠鸾倒凤,肯定是和苏将军共边的,我们只是想借将军府这股东风,烧了太尉府这只草船罢了。” “借风可以,烧船我亦不会阻拦,只是,你借的这股东风,不能是将军府。”叶暮岁捏住奈何的手腕,将人拉开,神色严肃,“将军府和苏瑾瑜,一个都不能在牌面上,就算是对付沈礼乐,我也不可能将他们牵扯进来。” “叶姑娘,你可真是死脑筋。”奈何幽幽地来了一句,语气里透着埋怨,“你怎知苏将军不想对付太尉府,并不共生的双方,必有灭亡的一方。” “他想不想,这不是你要掺合的事。”叶暮岁警告地看着奈何,“我可以做你棋局上的棋子,但他不行。” 奈何见好言相劝没有用,为难地拍了拍手,“既然此刻叶姑娘不愿意答应,那我就等叶姑娘想明白了再同叶姑娘谈,远水镇仇家,奈何一直恭候。” “慢走不送。” 奈何叹息一声,给叶暮岁留了一句,“叶姑娘,不和黄泉交好的代价,你想好了吗?” 不待叶暮岁想明这话中的深意,奈何便推开门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院落。 “姑娘。” 看来奈何这句话确实没做假,宁儿已经恢复了声音,叶暮岁拍了拍宁儿的手,安抚下她的不安。 关于那些枉死的官员,苏瑾瑜查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查到了江湖杀手组织——后随。 后随杀人如麻,而且行事没有逻辑,据苏瑾瑜所知,为了朝堂和江湖的安稳,自己和沈礼书在多年前都曾有和后随交好的意思,但是后随并未答应。 近几年,后随更是猖狂,大沥官员想杀就杀,而且枉死的臣子中,大部分是支持沈礼书或他自己的。 后来苏瑾瑜用了点手段,获取后随的消息,这两年终拿到了重磅消息:后随八成效忠穆家穆轻烟,也就是当今皇后,至于组织中剩下的两成,则是各自为营。 死的这些人中已经有四品官员,并且是对苏瑾瑜颇有赞赏之意的老臣子,他就必须为这些人寻个答案,让他们得以瞑目。 苏瑾瑜将查到的一切告知沈楚安,但是穆轻烟和后随的关系,这么多年他都瞒了下来。 主要是因为,当今皇后,太尉穆府,与杀手组织勾结,此事从他口中报出,只会引起朝局的动荡。 “苏将军的意思是,这些大臣都是被后随所杀?证据呢?” 此时御书房中,沈礼书、沈礼乐、苏瑾瑜包括几位大臣均在场,率先质疑苏瑾瑜的正是沈礼乐。 “陛下,后随行事太过猖獗,微臣想他既已接连暗杀几位臣子,便不会轻易罢休,于是安排了人守在各个大臣家中,以护其安全,终于在前两日抓到了后随的石星,一个黑阶刺客,陛下手中拿的正是他的陈词。” 黑阶刺客,对后随的忠心不敌爱惜自己的性命,后随正是深知这点,所以干脆派石星前来刺杀,就算失败,牺牲一个黑阶刺客,算不得损失。 后随也有绝对的底气,他们的杀手网庞大且隐秘,若是仅凭大沥的那些肉糜之臣,就想要灭了他们,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沈礼乐轻蔑一笑,“罪书可以逼着人写,这上面的不一定是真的,苏将军想让人看到什么,不就能呈现什么,毕竟人是苏将军抓的,审是苏将军审的。” “六皇子说的在理。” 太尉穆子昀双手揣袖,坐在位置上,淡淡地迎合了一句沈礼乐的话,语气很平,却足够有分量。 “老臣看来,苏将军没必要在这上面做文章吧。”任承安苍老的声音还带着几丝浑浊,毕竟已是辞官颐养之年,只是站在臣子的角度为沈楚安正视听,“苏将军瞒而不报,或者是谎报,对他而言并无收益。” “苏将军可是殿中唯一一个在外比在朝时间久的人,他多的是时间和机会与这些杀手勾结。” 唐温和谢琰对视一眼,均没有说话,却带着几丝探究看向苏瑾瑜。 沈楚安盯着沈礼乐,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那你说说,他派人杀朕的臣子,目的何在?” “自然是扰乱朝纲,让父皇你不得安宁,他好……” 谋朝篡位四个字还未说出口,沈礼乐就被穆子昀打断,“六皇子也是为陛下考虑,毕竟暗杀官员之事,是后随的示威,若是不能处理好,难免人心惶惶。” 沈楚安的眼神越来越冷。 穆子昀话里话外尽是威胁,威胁的对象可是当今圣上。 任承安抵着嘴咳嗽几声,“太尉说的在理,不若将这石星当街行千刀万剐之刑,也给后随一个警示。苏将军查此案有功,陛下应当考虑考虑奖赏。” “任老说的是。”沈礼书笑笑,赶在沈礼乐发声前,接下了任承安的话,“听说苏将军这一个月不眠不休,只为尽快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父皇确实该赏赐。” 沈礼书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萧策作为安定侯,沈礼书的外祖父,不再保持中立,帮着沈礼书道:“坊间都说苏将军为此事忙前忙后,刑部的高大人也是不眠不休,陛下该赏。” 高于梦一听还有自己的事,连忙解释,“卑职责任所在,不敢讨要赏赐。” 沈礼乐偏头看向自己的舅舅,可穆子昀并未接下沈礼乐的求助,反而转换了话锋,“确应如此。” 沈楚安面色稍霁,清了清嗓子道:“后随的石星,就按任丞相说的办,苏瑾瑜和高于梦,查案有功,应当奖赏,各赏粮田十亩。” “谢陛下。” 苏瑾瑜和高于梦拜谢沈楚安,沈礼乐还是不忿的表情,想要争辩,被穆子昀一个眼神止住。 “任老和瑾瑜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沈楚安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叫住了任承安和苏瑾瑜。 “后随发展日益壮大,最近西曜也蠢蠢欲动,内忧必先解决,瑾瑜,你想办法潜进后随的巢穴,将这个组织灭掉。” 对于消灭后随一事,苏瑾瑜也有这个打算,所以在沈楚安提出后,他就立马应了下来。 倒是任承安放心不下,“瑾瑜,万事以安全为先。” “多谢任老挂念,瑾瑜必当谨记在心。” “给朕全须全尾地去,完好无损地回。” “是。” 交代完,沈楚安又同任承安道:“任老,容妃和柒蔓多日没有见你,想念得紧,一会儿随朕去毓秀宫看看吧。” 那日女官,任嘉汐最终选择了自家妹妹任柒蔓,她也是怕任柒蔓进别的宫惹是生非。 任承安迈着年迈的步子谢过沈楚安,坐着沈楚安安排的步辇前往毓秀宫,苏瑾瑜则驰马返回家中。 第43章 瑾瑜身世 出了御书房,沈礼乐和穆子昀一道准备去福安宫看望穆轻烟,出门就遇上萧策和沈礼书在檐下交谈。 萧策、穆子昀分别向沈礼书兄弟二人问了好。 沈礼乐忽视萧策,上前一步对着沈礼书不满道:“三哥,上次雪莹选女官,你插手,今日你又帮着苏瑾瑜说话,你什么意思?” “六弟说的什么话。”沈礼书四两拨千斤回了一句,面上和和气气,“后随一事,我也只是顺着任老的话说,毕竟任老见多识广,我们没什么见识和本事,觉得任老说的在理,我怎么会和六弟做对。” 沈礼乐冷哧,对沈礼书的墙头草行为深感轻蔑,“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与苏瑾瑜有什么联系,不过是一个小小侯爷,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应该知道。” 沈礼书并未因沈礼乐出言不逊而动怒,反而露出一个笑容,按住萧策,阻止了他的话语,对沈礼乐好言好语,“六弟多虑了,我们才是兄弟,皇兄自然分得清亲疏,岂会帮着外人。” “好一个远近亲疏,苏瑾瑜的身世,你当真一点不清楚?” 沈礼乐睨着瞥了萧策一眼,又瞥向沈礼书,眼底都是轻视与看不起,再观对方一副不明所以的懵然模样,让他更觉沈礼书窝囊。 果然嫔妃所生的孩子就是没什么能耐和个性,沈礼乐如是想到。 “殿下,时候不早了,皇后还在等着我们。” 穆子昀提醒沈礼乐,毕竟是在皇宫,谨言慎行是时刻需要谨记的法则。 沈礼乐冷哼,越过沈礼书和萧策二人,高傲地离开,像只伸长脖子的大鹅,摇摇晃晃,自作高贵。 “阿书,这个六皇子向来无法无天,他可一点没把你当兄长,若是将来……” 萧策望着沈礼乐二人离开的背影,皆是矜傲的姿态,未尽之言,想必沈礼书也明白。 沈礼书自沈礼乐转身,就冷了脸,厌恶地注视着两人走开的方向,“何必和蠢人计较,忍一时风平浪静,不想给外公和母妃添乱。” 萧策拍了拍沈礼书的肩膀,他也明白,安定侯立再多的军功,也只是外姓侯,不能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尉、宰相相提并论,而萧秋梨又被他养成了无忧无虑、没有头脑的人。 在权利一事上,萧府确实不能为沈礼书提供助力。 萧策又问,“他方才说的苏瑾瑜的身世,是什么意思?” 沈礼书摇头,他确实不知道沈礼乐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心里有了别的计较,联系这些年沈楚安对苏瑾瑜的重视,沈礼书对苏瑾瑜的身份有了七八分的猜测。 福安宫,所有的婢女都被打发出去,只留三人在宫中。 穆轻烟听沈礼乐说了苏瑾瑜再度被赏赐的事情,比沈礼乐更加生气,直接将手里的茶碗摔在了桌案上,“一个乡野女人生的孩子,不知廉耻,苏瑾瑜可是苏府的继承人,你父皇却将他宠得跟嫡长子似的!” 穆轻烟嘴里的乡野女人,正是苏瑾瑜的母亲景语,谁都知道沈楚安未登基前,和景语的往事。 若当年沈楚安迎娶的是景语,苏瑾瑜当真是嫡长子。 却很少有人知道,苏瑾瑜不该姓苏的,这是秘辛。 “娘娘!” 穆子昀抿了口茶,提醒穆轻烟,不愧是母子俩,一老一小,都不让人省心。 “你不知道,方才在书房里,沈礼书也帮着苏瑾瑜说话,窝囊废帮着贱婢生的孩子说话,都是蠢货。” 沈礼乐骂骂咧咧,穆子昀心平气和,轻言道:“他俩可不蠢,苏瑾瑜就是个致命威胁,他的身份和手里握的兵权,一旦陛下……这大沥还真不知道姓什么了。” 穆子昀就是穆轻烟二人的主心骨,“依兄长所言,要怎么办?” “杀了吧。”穆子昀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像是在说今早吃了什么那么简单,“联系后随,不等了。” 沈礼乐拍手叫好,他等这一刻可太久了,无比赞同。 “至于沈礼书……他的皇妃不是西曜的人吗?”穆子昀喝了口茶,见沈礼乐点了点头,“弄死了,让西曜同沈礼书断交,他自然就会失去最大的依仗。” 穆轻烟稍微有点不安,“若是西曜想要开战?” “那就让苏瑾瑜去打,等他走了,皇宫下什么雨,还不是你们说了算,那位置若是想坐,时机不正合适。” 穆子昀每一句话都是轻飘飘的语气,却皆是大逆不道之言。 就算是腥风血雨,穆子昀也能让他下的都是除穆家之外他人之血。 正如穆子昀所说,支走了苏瑾瑜,他就算死在战场上,也无人再关心;而皇宫谁死谁活,穆子昀是太尉,穆轻烟是皇后,沈礼乐是嫡子,他们完全有话语权。 三人在福秀宫密谋,穆轻烟的女官谢宁安守在门边,悄悄竖起耳朵,想要偷听,却断断续续只听到几个字,“苏瑾瑜……沈礼书……身世……西曜……” 云嬷嬷回到福安宫,手里正端着为穆轻烟几人更换的热茶,就见谢宁安立在门口出神,问道:“谢女官,你在这里做甚?” 谢宁安只有一瞬的慌张,接过初嬷嬷手里的托盘,企图粉饰过去,“云嬷嬷,我帮娘娘守着门,来我帮您端着。” 云嬷嬷打量谢宁安几眼,没多说什么,也不知信了谢宁安的话没有。 第44章 答应奈何 叶暮岁在将军府待了十天,之后也再没发生别的事。 而这十天她基本没见到过苏瑾瑜,他一直在忙着凶杀案一事,吃住都在刑部。 直到苏老夫人病情好的差不多了,她也该离开了,仍未见苏瑾瑜回府。 苏瑾瑜在前一天得知叶暮岁要回太医院时,一大清早快马加鞭从皇宫赶回将军府。 美其名曰送人回宫,至于到底是为什么,恐怕只有苏瑾瑜自己知道。 “大将军!” 叶暮岁没想到在离开时,还能再见苏瑾瑜一面,又惊又喜,见他一身露水,料想他应是早早就起床赶了回来,心中更是愉悦。 “我来送叶姑娘回宫。” 两人在府门口寒暄了几句,只见照顾苏槿若的丫鬟绿儿慌里慌张跑出来,“将军,大事不好了!” 苏瑾瑜寒声道:“怎么回事?” “今日一早醒来,姑娘的房中空荡荡的,人不见了,地上还有一滩血,床边留下这么一封信。” 一听这话,叶暮岁也不再准备回宫,看着苏瑾瑜拆开了那封信。 “听闻苏将军智勇双全,苏姑娘聪慧乖巧,特邀苏姑娘前来一聚,苏将军莫要担心。将军若是想要知道苏姑娘的下落,就问叶姑娘吧,她肯定知道。” 叶暮岁瞪大了眼,而苏瑾瑜更是冷脸看向她。 “我没有伤害槿若。”叶暮岁连连辩解,生怕苏瑾瑜怀疑自己,“我不知道这信上说的是什么。” 苏瑾瑜没有搭理叶暮岁,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快步往苏槿若的房间走。 正如绿儿所说,房间里面流着一滩血,除此之外像是无人来过,依旧很整洁,没有打斗的痕迹。 苏瑾瑜揩了一下血迹,放到鼻下闻了闻,“鸡血。” “那就说明对方不是想要伤害槿若,只是给我们个警告。” 叶暮岁说的正是苏瑾瑜所想,只是他现在更想知道苏槿若被带去了哪里,就算此刻没有危险,接下来呢,谁说得准? “你真不知道她被带到哪里了吗?” “我想我大概知道该去哪里找了。”方才叶暮岁一路都在思考,信上专门提到她,意欲何为,待她终于想明,就已经站到了苏槿若的房间中,“远水镇。” 苏瑾瑜对这个妹妹宝贝的很,交代绿儿不准将此事说出去后,两人直接快马加鞭前往远水镇。 远水镇距京都也有半日路程,等两人赶到,夕阳都有些落下了。 奈何仿佛早就知道人会过来一样,等在门口,她又换了一张脸,那张脸平平无奇,但是她往那一站,叶暮岁就认了出来。 “大将军,就在这里了。” 叶暮岁叫住苏瑾瑜,两人翻身下马,来到奈何面前。 “叶姑娘真是聪明,这样还能认出来我。” 奈何摩挲着脸,确保自己是易容过后的。 闻言,苏瑾瑜知道这是奈何没跑,他不愿同奈何插科打诨,直奔主题道:“我妹妹在哪?” “将军别着急,我这还有笔生意想和将军谈呢。” 奈何莞尔一笑,对苏瑾瑜的直接一点意外都没有,或者说,她在等着苏瑾瑜开口,苏瑾瑜越早开口,证明她手里的砝码越重,她的胜算就越大。 “想拿槿若的性命和我谈条件?”苏瑾瑜冷冷地睨了奈何一眼,没什么耐心的样子,“胆子不小。” “将军。” 几人说话间,影十窜了出来,一副认罚的模样朝着苏瑾瑜摇了摇头。 “没找到吗?”奈何歪着头一脸认真的模样,实则在看到苏瑾瑜的时候,对他的打算就早有预判,“这是我的地盘,苏将军,还是好好和我谈条件吧,请。” 苏瑾瑜二人接下奈何的邀请,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屋子。 “看苏将军如此意外的样子,想来叶姑娘没同你讲我们二人见面的事。” 像是在月圆楼一样,奈何为两人倒上热茶,这茶一直备着,知晓他二人今天一定会来,却见两人看了茶水一眼,都没动。 奈何笑笑,自己先喝了一口,“放心吧,这次没下毒。” 两人还是动也未动,皆脸色沉沉地看着奈何。 “唉……”奈何轻轻叹了口气,戏谑道:“那日我就说过,叶姑娘若是不愿意和黄泉合作,要想好能不能承担这代价。” “明明是冲着我来,代价也该是我付,为何要动槿若?” 叶暮岁不悦,在追求苏瑾瑜上,她尚道阻且难,奈何还在这给她添乱。 奈何装作无辜的模样,看着叶暮岁道:“招数虽烂,好用就行。” 苏瑾瑜打断了两人无意义的对话,再次直言,“代价和条件是什么?” “条件是和黄泉联手,让太尉府、福安宫的人消失,代价就是你现在挂念的人儿。” “放了槿若,我答应你。” 苏瑾瑜答应得毫不犹疑,让奈何到嘴边的茶放了下来,“不用再想想?叶姑娘当时可是为了你拒绝了我。” “不必。”苏瑾瑜斩钉截铁,目标一致,没什么不能做的,“但我也有一个条件,把你的易容术教给我。” 叶暮岁盖上苏瑾瑜的手,问他,“将军想要做什么?” 苏瑾瑜反握住叶暮岁的手,“你若是想要倾覆太尉府,应该知道,太尉府、福安宫背后最大的力量。” “后随。” “所以想要灭了太尉府,拉下皇后,必先连根拔除背后他们依仗的参天大树。” 此举,不仅是苏瑾瑜恰好要下这步棋,黄泉背后深层次的目的也是为此。 没成想,双方不谋而合。 奈何认真起来,“将军想要学习易容术的目的是?” “混进后随内部,一举歼灭。” 叶暮岁瞪大了双眼,“这太冒险了,你不能去,我去!” “后随中的女刺客本来就少,你去不方便行事。”苏瑾瑜这边否定了叶暮岁,那边询问奈何,“需要多久?” 奈何自然知道他问的是易容术,盘算了一下,答道:“十天,将军不问问黄泉为什么要动太尉府?” “你们会临时反悔吗?” 苏瑾瑜没有回答为什么,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奈何摇头答不会。 “那就是了。”苏瑾瑜神色淡淡,无谓道:“既不谋而合,且不是临时起意,更不会中途反叛,过程和原因不重要。” “将军大气度。” 奈何赞赏的语气让叶暮岁不快,她紧盯着奈何,见奈何冲苏瑾瑜露出欣赏的笑容,挽紧了苏瑾瑜的胳膊,瞪向奈何。 “将军,你觉得我怎么样?做屋里那小丫头的嫂嫂,够格吗?” 奈何有心逗逗叶暮岁,话语里多了几分缱绻。 第45章 合作筹码 不出所料,叶暮岁更加仇视奈何,将苏瑾瑜抱的紧紧的。 苏瑾瑜轻叹息,扒开叶暮岁的双手,眼神示意她放宽心,后问奈何,“槿若在哪?” “将军好歹先回答我的问题啊。”奈何调笑的语气让苏瑾瑜脸色更加阴郁,她及时收手,拍了拍身子起身,“开玩笑啦,骗你的,叶姑娘不必紧张,走吧,带你们去见小丫头。” 叶暮岁二人随奈何来到后院,在柴房门口驻足,奈何冲二人笑笑,没有直接推开门,而是将门栓拧了一圈。 只听“吧嗒吧嗒”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叶暮岁感觉脚下的土地开始移动,三人站立的地面往下陷,等到了地方,头顶似箱体一般再度合拢。 奈何将手放置在中间的圆盘上面,正好覆盖了手的痕迹,“咔嗒”一声,石板门发出“窟窿”的轰鸣,向两边打开。 苏瑾瑜感慨此等机关的精密之处,不知是谁有这等巧思,若是在战场之上设置类似的机关,定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哥!” 苏瑾瑜还在沉思,屋内突然窜出来一个粉衣身影,紧接着他就被紧紧勒住了脖子。 鼻尖传来一种馨香,很清很淡,叶暮岁多吸了两口,试图闻出来这是什么香,又好像是奈何身上的香气,方才进屋就闻到了,只是如今在下面,味道更馥郁了些。 苏槿若环抱着苏瑾瑜,委屈巴巴地向他诉说这一天的经历,“你不知道,我早上刚一醒来,还没梳洗,就感觉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再接着就被关在这黑黢黢的地方,吓死人了。” “你这不是好好的嘛。”苏瑾瑜将人从身上扒拉下来,尽可能地柔声细语安慰,“若真受了委屈,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但我看你精神也还不错,当是没经历什么。” “哇呜……”苏槿若哪里经历过被绑架,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况且看守她的那个家伙,冷冰冰的,一双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着她,怎么会没受委屈嘛,抽抽嗒嗒道:“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我委屈,委屈的很,他跟个冰块一样,杵在那吓我,不给我吃的,不给我喝的。” 几人纷纷看向苏槿若指的人,正是之前叶暮岁二人在月圆楼见到的男子。 三生信步走来,立在奈何身旁,冲苏瑾瑜二人略一颔首,对苏槿若的控诉没有辩驳一句。 “苏姑娘,三生他就是个冰块,不会说话,不会做事,让他守在你身边,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你别介意。” 奈何挽住三生的胳膊,冲苏槿若露出友好的笑容,帮着三生解释。 苏槿若还在委屈,却因漂亮姐姐的道歉微微脸红,没有再追究三生一天对她的冷暴力。 见这桩事了,奈何与三生对视一眼,骤然敛了笑容,手中银针出势极快,扎进三人的穴道之中,将三人定在了原地。 三生见状飞快掰开三人的下巴,将一颗药丸喂进了三人口中,两人配合相当默契,饶是苏瑾瑜都没有反应过来。 做完这一切,奈何慢悠悠拔掉了银针,笑眯眯地看向苏瑾瑜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 叶暮岁和苏槿若在身后狂咳,试图将刚才吞下去的药吐出来。 三生想要出剑与苏瑾瑜对峙,却被奈何拦下。 苏瑾瑜周身裹挟着绝对的敌意,匕首在奈何的脖颈上已划出一道血痕,“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奈何仿佛感知不到疼痛,淡定自若地回复苏瑾瑜,“自然是毒药。” 见苏瑾瑜的仇视又添了几分,三生上前握紧了苏瑾瑜的腕部,不然苏瑾瑜手中的匕首即将割断奈何的喉咙,替奈何解释道:“是毒药,但并不是为要你们的命。” “奈何姑娘,这种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不然他真的会杀了你的。”叶暮岁接触过两次奈何,发现她十分喜欢开玩笑、骗人,仿佛以此为乐,有些疲惫地劝解道:“你坦诚一点,万一三生没护住你,你可就真下黄泉了。” 奈何歪头冲叶暮岁粲然一笑,推开了苏瑾瑜的匕首,“既是合作关系,我们手里自然得有点苏将军的筹码呀。” 话既已摊开讲,就没必要再剑拔弩张。 苏瑾瑜收了匕首,阴沉沉地看向三生和奈何。 三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在苏瑾瑜收回匕首之后,松开了他的手,而后又回到了奈何身边,一言不发地站着。 叶暮岁注意到,方才苏瑾瑜威胁奈何时,三生阴骘生气的表情,宛若珍贵的物品被别人碰触了一般,奈何的危机解除之后,三生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 “所以,你给我们喂了什么毒?” 奈何轻笑,莲步轻移,走到屋子里坐下,“叶姑娘,你怎么不聪明了,真正的毒不是不是那颗药丸。” 身后的几人也一道走了进去,看样子还需要谈论一时三刻的功夫。 “不是药丸?”叶暮岁有些许疑惑,后豁然开朗,震惊地看向奈何,“是那阵芳香?” 奈何欣慰地点点头,“药丸只是一个引子,这屋内的香气才是真正的毒,名曰幼芽,之所以敢告诉叶姑娘,是因为我知道,叶姑娘你解不了这个毒。” 此毒叶暮岁连听都没听过,心下暗骂该死的,确如奈何所说,那本书已是几年前的东西,连着两次,奈何设的困境,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让她绝对破解不了。 “幼芽,又嫩又脆弱,就像新生儿一样,不谙世事,三位服的这种毒,不会危及姓名,只是每个十五天需要服解药,不然嘞……” 奈何轻轻点了点三人的方向,“你们不仅要忍受黑夜降临时扒皮抽筋般的痛苦,还会变成傻瓜哦,流着大鼻涕,见人只会嘿嘿傻笑。” 苏槿若“咦”了一声,立马拒绝,“我不要。” “所以,让你兄长和叶姑娘乖乖听话,苏姑娘就不会变傻了喽。” 第46章 学习易容 幼芽,无非就是黄泉用来牵制苏瑾瑜的手段,以防他说一套做一套,阳奉阴违。 方才在地下,叶暮岁听说苏瑾瑜要潜入后随内部,将后随瓦解,暗暗担忧,毕竟一己之力同一个组织对抗,胜算极其渺茫。 她也暗下决心,要和苏瑾瑜并肩作战。 “影十,护送他们两个回去。”苏瑾瑜朝着虚空喊了一句,听到回答后又扭头吩咐苏槿若,“这一个月照顾好老夫人,问起我来就说,我去镇上治理暴乱了。” 苏槿若乖乖点头,但免不了害怕,“哥,你真要留在这?” 身后奈何包扎完款款走来,闻言失笑,“妹妹,你哥待在这是为了学习保命的东西,我们又不会吃了他。” 苏槿若偏头望见奈何身后的三生,冷哼一声上了马车。 叶暮岁也不知该和苏瑾瑜说些什么,紧紧抱住他,“大将军,你要平安无事才好。” 苏瑾瑜轻轻拍了拍叶暮岁的后背,谁知对方窝在他怀里,语出惊人道:“月圆之夜,我在敏安郡主府等你。” 出宫第二日,苏瑾瑜就吩咐南河将宁儿接到了将军府以免叶暮岁用不惯将军府的人,她好照料叶暮岁。 不过也就两日功夫,叶暮岁将人打发走了,说是安排好了郡主府的打理事宜,让宁儿回去照看着。 月圆之夜,苏瑾瑜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此番赤裸裸的邀请,饶是他也有些羞赧的热意涌到耳尖。 之前苏瑾瑜问了奈何三生,关于相思蛊的事情,两人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解法。 相思蛊是黄泉最早研制出来的蛊毒,首领尔羽亲自研制,没有知道配方,而她也一直没有再配解药,所以相思蛊就成了黄泉无解之毒。 看叶暮岁对苏瑾瑜这番粘乎的模样,奈何提醒道:“叶姑娘,黄泉有句话,动情即为地狱,送给叶姑娘,叶姑娘可千万小心哦。” 奈何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意,但三生脸色又冷了几度,拳头攥紧,抿紧了唇。 叶暮岁松开苏瑾瑜,朝奈何回道:“我不知道,但也不愿知道。” “好吧。”奈何耸耸肩,无奈摊手道:“叶姑娘慢走,常来玩啊。” 毒窝、机关,稍不留神就要命,也不知说出这句话的奈何做何想法,谁会愿意来这里玩。 苏瑾瑜松开了叶暮岁,“记得将信交到陛下手里。” 叶暮岁点头应好。 目送叶暮岁两人坐上马车远去,苏瑾瑜跟着奈何进了院子,他将在这里学习一个月的易容之术。 到将军府之后,叶暮岁没有选择下马车,而是直接回了宫中,到太医院天色已晚,打着哈欠回到住处,本想收拾收拾睡下,岂料听到了路过人的一些议论。 “你是不知道,我看人送过来的时候,那腿血肉模糊,像是被一根针一根针扎坏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这么狠毒?” “还能有谁,据说是明祈宫那位,看不惯那女官同殿下眉来眼去的,故意使了绊子。” “那殿下可知道此事?” “当然不知道!听说那丫头是被按在了针制的垫子上,跪下去可不是扎的血肉模糊。” “估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要不怎说西曜人是蛮子,当真是心狠手辣。” …… 明祈宫、西曜人、女官,这几个词连在一起,叶暮岁只能想到唐雪菱,她的瞌睡虫瞬间飞走,抓住一人问,“那女官现在在哪?” “前院的病房里。”那人被吓了一跳,指了指前院的方向,好心提点,“三皇妃不让人医治,你可别……” 叶暮岁才管不了那么多,她不去,唐雪菱就得死了。 闭塞的小屋里,连扇窗子都没有,唐雪菱就被扔在那块光秃秃的木板床上,膝盖处的衣服被血迹浸透,脸庞因发热显得红润,可嘴唇却惨白干裂。 叶暮岁向前去扶起她的时候,她整个后背的衣服都是湿的。 唐雪菱迷蒙地睁开眼,犹疑地唤了声,“阿岁?” “嗯。”叶暮岁哽咽着点头,为不让她难堪,打趣她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惨样?” “这不算什么。”唐雪菱晃晃头恢复清醒,撑着身子坐起来,安慰叶暮岁,“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不要紧。” 她们二人都是在自己的家里,吃了不少苦,也更能感同身受对方的过往,所以叶暮岁更知道唐雪菱的一句不要紧,是包含了多少的心酸。 在无数个被欺负的夜里,只能靠这一句‘不要紧’,支撑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上药了吗?” 唐雪菱点头,“你别看它都是血,觉得吓人,现在已经不疼了,孟太医悄悄给我送了伤药,不打紧。” “他怎么都不知道护着你些。” 叶暮岁埋怨沈礼书,看到地上放着一瓶伤药,取过来,掀开唐雪菱衣服,又为她上了药。 “就是因为他护着我,没了他,我才护不住自己。” 这两日安定侯夫人卧床不起,据说药石无医,可能也就这两天的事了,沈礼书下了朝就去了安定侯府,深夜才回宫,对唐雪菱的情况更是一点不知晓。 闻言,叶暮岁沉默着给唐雪菱上药,她知道唐雪菱的话真实的让人心痛,自然无法反驳。 三皇妃怜月,西曜公主,西曜王一母同胞的妹妹,彼时进京看上了沈礼书,正好西曜有联姻求和的意思,于是两人在缔结关系的前提下,成了婚。 但怜月此人,嫉妒心强,又要强,不容许沈礼书身边出现别的女人,整个明祈宫连侍女都无,都是嬷嬷侍从。 唐雪菱的出现,打破了怜月塑造的平衡,自然而然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在这休养几日,等他回宫之后,再回去服侍。”叶暮岁轻轻叹气,这怎么会伤的不严重呢,密密麻麻的针眼,有的甚至重叠在一起,说明跪了不止一次,“阿菱,忍不住的时候就别忍了。” 唐雪菱浅淡地笑笑,“我只是一个庶女女官,除了忍,别无他法。” 第47章 怜月上门 叶暮岁将唐雪菱背到了自己的房间,那屋子又暗又湿,一般人都扛不住,何况唐雪菱这等柔弱的人。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外面的鸟叫,一同叽喳的还有妇女的声音,“人呢?你们把人给偷偷安置到哪了?” 叶暮岁穿好衣服起身,一旁的唐雪菱还在熟睡,叶暮岁能感觉到昨夜她被疼痛折磨的直至天快亮才睡着,便也没有叫醒她,出门看看什么情况。 前院,小屋前,一干人等围在那里。 兆旬低眉俯首,“三皇妃,您说的,我们确实不知,送来的女官,我们负责的是医治,不是看守。” 怜月眼中似有火星迸溅,恶狠狠地看着兆旬,示意身旁的蛏嬷嬷动手。 蛏嬷嬷的巴掌还未甩到兆旬脸上,就被赵越拦了下来,“你一个奴才,敢教训朝中臣子,谁给你的脸?” 赵越这话倒是没说错,就算蛏嬷嬷跟的是三皇妃,地位高人一等,但她终究是老奴,而兆旬身为太医院的太医,可是大沥的臣子,她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教训。 看来这赵越,是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一个人。 “你是什么东西,敢拦本宫身边的人?”怜月声音中带着不满和斥责,姣好的面容上尽显恶劣,巴掌扬起,狠狠地甩到了赵越脸上,“她不能教训你们,本宫总可以吧。” 叶暮岁神色冷了下来,不再在一旁观望,见怜月还想甩第二个巴掌,出声道:“三皇妃,陛下一会儿要过来太医院,你这个时候惹事,就不怕陛下过来治你的罪吗?” “是你?”怜月眯眼打量叶暮岁,她记得之前在福秀宫,就是这个女人大出风头,“你是想拿陛下压本宫?笑话,本宫堂堂西曜公主,大沥皇妃,连惩治下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当然有。”叶暮岁缓步走上去,“那麻烦三皇妃告诉我,唐女官所犯何事,至于三皇妃大动干戈,将人按在针垫上反复碾过?” 在场的人闻言都倒吸凉气,身为男子,光想一下那个画面都让人毛骨悚然,何况被施以这种酷刑的还是弱女子。 “岁岁,你说的什么话,这是在宫中,姐姐犯了错,皇嫂罚她,那是她该承受的,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唐雪莹昨日就听闻唐雪菱被怜月惩罚,都送进太医院了,今日一早又听闻怜月跑来太医院闹,她可不得来看看,最好能将唐雪菱一举弄死。 只是叶暮岁竟然帮着唐雪菱说话,这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她以为叶暮岁是同情心作祟,实则叶暮岁早已同她离心。 “那是一条人命,更何况,她还是唐尚书的女儿,不是你们随意拿捏的蚂蚁。” 闻言,唐雪莹瞬间拉下了脸,心情不快,语气不善,“岁岁,你管得太多了。” 叶暮岁也没了好脸色,重来一世,她早已清楚唐雪莹的恶毒心思,原以为她只是为名为利为情,针对她,如今对她的蛇蝎心肠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她的亲姐姐,都恨不得让她去死。 “六皇妃,不知你有什么事?为何出现在太医院?对三皇妃的事插手?” 唐雪莹不是指责她管得多吗,叶暮岁倒要看看,她同样插手的唐雪菱一事,手怎么就不算伸得太长? “你?!”唐雪莹没料到叶暮岁这么落她面子,完全不讲究“姐妹情分”,眼见怜月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了轻视,开始拿皇妃的威严压制叶暮岁,“叶暮岁,不要认为过往本宫和你感情深厚,就会帮着你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叶暮岁扫视怜月、唐雪莹两位皇妃,语气中带着不屑和无畏,“麻烦两位皇妃告知我,唐雪菱究竟犯了何事?值得皇妃们如此大动干戈?” “叶姑娘……”唐雪菱扶着墙壁,挪到了前院,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了汗珠,嘴唇被她咬出几道血痕,明显是死撑着走过来的,“皇妃莫要怪罪叶姑娘,她也是好心。” 叶暮岁和兆旬一边一个,搀扶住唐雪菱。 “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找了这么个没地位的人撑腰。”唐雪菱一出现,怜月仇视的目光就仅落在了她一人身上,“给本宫跪下。” “三皇妃,大沥向来崇尚生命至上,唐姑娘伤的如此严重,你还让她跪下?” 一个二个,都没安好心,叶暮岁面对着眼前的怜月和唐雪莹,厌恶之情愈加严重。 “你有什么资格管明祈宫的事?” “她没资格,那朕总该有吧!” 沈楚安的轿辇抵达太医院时,里面正在吵吵嚷嚷,于是他便没有让跟前的锦心公公通传,直接下轿走了进来。 叶暮岁其实也没预料到沈楚安会亲自过来,在她的设想里,锦心公公能亲自过来也便不错了,最起码能压倒怜月的气焰。 昨日回宫,叶暮岁先去了皇帝的寝宫,得知沈楚安已经歇下,就将苏瑾瑜写的信交给了锦心,所以她才猜测,今日沈楚安会传唤她,圣上口谕怎么着都会来到太医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见到沈楚安皆慌里慌张跪下,毕竟圣上亲临,鲜有发生。 这局面,唐雪菱也不得不跪下,甫一跪下,鲜血就沾湿了裤腿,整个人摇摇晃晃,若不是叶暮岁撑着她,怕是要一头栽到眼前的土里。 “唐女官,你先起身吧。” 沈楚安轻飘飘地瞥了唐雪菱一眼,若是再不唤她起身,膝盖上的血恐要将身下的土地浸没,而后转头,叱责怜月和唐雪莹。 “三皇妃,萧家,你的外祖母卧病在床,礼书日夜照料,为萧老夫人更是乐善好施、行善积德,你竟在此折磨女官!还有你,六皇子的侧妃,姐姐受伤不见心疼,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真是好得很!” “父皇,儿臣只是来为母妃取药,听皇嫂说姐姐犯了错,儿臣也只是想要姐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才说了姐姐几句,绝对没有害姐姐的意思。” 唐雪莹反应极快,在怜月还在愤恨不平的时候,已将责任推到了怜月身上,反给自己安了一个“正直”的好名。 怜月冷哼一声,她尊敬沈楚安,那是因为她兄长教过她,在大沥,必须尊敬大沥的皇帝,可这不代表区区一个侧妃,比自己地位还低的人,她还要给脸。 第48章 坦白不喜 “唐女官,你先歇着吧,等伤养好了再行侍奉之责。”沈楚安见唐雪莹摇摇欲坠的样子,只能让人先养伤,而后看跪着的怜月和唐雪莹,一阵糟心,“你们两个,这一个月,给朕禁足在自己宫里。” 怜月向来能做能认,端正地回了句是,好像接下的不是惩罚,而是奖赏一样。 唐雪莹愤愤地咬了咬嘴唇,却也无可奈何地应下。 沈楚安挥手赶走了这些人,看着叶暮岁道:“你跟朕过来。” 三人进了一间空房间,锦心公公候在沈楚安一旁,叶暮岁站在屋子中间,沈楚安坐在主位上,眼神不断在叶暮岁身上打量。 “知道朕为什么来找你吗?” 叶暮岁乖乖摇头,她当真不知,若只是为了了解苏瑾瑜离开的细节,未免太兴师动众了些。 但若不是为苏瑾瑜而来,专门来找她,又显得多此一举,她不知道沈楚安有何必要一定亲自来找她。 “瑾瑜从小果敢机敏,十四岁便挂帅上阵,将北宁打得落花流水,战神将军的名号更是在大沥朝声名远扬。” 这些叶暮岁也知道,所以苏瑾瑜的一切荣宠,她都觉得那是苏瑾瑜应得的。 她抬眸看向沈楚安,在捕捉到沈楚安眼神中的不喜时,终于明白沈楚安说这番话的用意。 果然…… 沈楚安紧接着开始细数她的“英勇事迹”,“叶姑娘,你姓叶,你父亲害得苏老将军惨死雪峰山,你和苏家自始至终就是仇家;更恍若你本人跳脱难训,即便是进了皇宫,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模样,朕把你封为敏安郡主,都未能对你有所约束,叶姑娘依旧不能谨言慎行。” 原来,敏安郡主不是奖赏,是为了限制她行为给出的警告。 可惜,她让沈楚安失望了,今日之事,她再度出了风头,惹得他对自己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叶暮岁正视沈楚安,举起手,掌心疤痕又粗又长,横贯整个手掌,不卑不亢,“陛下,和苏家有仇的是叶家没错,可满城皆知,臣女以三掌血手,断了同叶家的关系;与苏老将军有负的是叶孤沉,不是整个叶家,也不是臣女。” “好好好!”沈楚安目光一寒,嘲讽出声,“你当真牙尖嘴利、能言善辩,叶孤沉背信弃义,可享富贵的是整个叶府,你现在跟朕说,你与叶府不同体!” 就算叶家配享太庙,她叶暮岁也没有沉沦过一刻,叶暮岁并未被沈楚安的震怒吓到,冷静地反问,“陛下,且不说臣女是否得到过叶家荣华的庇佑,但叶家的侯位,是您赐下的。” 此言一出,沈楚安神色有一瞬的凝滞,之前苏瑾瑜同他说过一样的话,他可以不怪罪苏瑾瑜的莽撞,可叶暮岁有何底气敢指责圣威! “你真以为,瑾瑜喜欢你,朕就不敢不敢动你了?!” “陛下息怒。”叶暮岁笔直地跪下,一字一句,不矜不伐,“臣女自知,无论是学识背景还是姿态出身,都不足以与大将军相配,可若要臣女放弃他,不可能。” “大胆!” 锦心公公都被叶暮岁出言不逊的姿态惊讶到,刚呵斥她一声,欲要问罪,却被沈楚安摆手阻拦下来。 “你也知道,朕看不上你的出身,瞧不上你的性子,京都贵女举止娴雅,仪态万方,与瑾瑜天作之合更是不胜枚举,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可我想要和大将军做的从不是寻常夫妻,他若要上阵杀敌,我便随他而去,他做矛,我做他的盾;他若要居庙堂之高,我与他并肩,他做忠臣,我做谋士。” 沈楚安震惊于叶暮岁巾帼般的胸怀,怪不得苏瑾瑜痴迷她至此。 苏瑾瑜从小跟随父母踏遍江河万里,守幅员辽阔的疆域,他见证的就是夫妇同心、沙场纵马的佳话,所以自然对这种感情神向往之。 但这依旧不能使沈楚安对叶暮岁的刻板印象改观,他依旧不喜她的不服不驯。 叶暮岁不想再同沈楚安讨论这个话题,她敬他是君,尊他是苏瑾瑜的长辈,可对一个阻碍两人感情的人,多说无益。 “陛下,我和大将军的事,未来自有他人定夺,今日陛下屈尊降贵来太医院,证明陛下已看过大将军的信,既得知大将军此行的目的,我也有一事请求。” “你说。” 沈楚安也不愿再与叶暮岁争辩此事,反正最后苏瑾瑜的婚事,他一道圣旨,谁敢违抗。 叶暮岁俯首道:“臣女想要与大将军一道,潜入后随,为陛下除患。” “且不说你的能力如何,此一去,稍有差池,即会送命,你也愿意?” 沈楚安和锦心双双讶然,回想方才叶暮岁所说的,此生要与苏瑾瑜并肩,真不似作伪。 “愿意。” “瑾瑜从小胆识、智谋过人,派他去解决此事,虽心有担忧,但更多的是相信,坚定地相信。”沈楚安细数苏瑾瑜的长处,处处比的叶暮岁黯然失色,神色暗含轻蔑,“你随他一起去,若拖他后腿又当如何?” “臣女学医辨毒,真与大将军深入虎穴,自当成为他的助力,必不成为他的累赘。”叶暮岁信誓旦旦,但又怕沈楚安不信,并指发誓,“若真拖累大将军,臣女以命搏他生,陛下可还满意?” “既如此,一月之后,你同瑾瑜前去,记住你的承诺。” 沈楚安起身,锦心连忙扶住,“唐家大姑娘,你先照料着,莫要让人出事。” 唐温近来总是想要辞官,内忧外患在际,沈楚安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与朝有益的大臣。 叶暮岁乖乖应下,正好也给了叶暮岁关心唐雪菱的机会,毕竟宫中还无人知道,她和沈礼书、唐雪菱才是一个阵营。 第49章 深夜争吵 “怜月!本宫的正妃给了你,这么些年,明祈宫没有纳任何侧妃小妾,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沈礼书自安定侯府回来之后,听说怜月被禁了足,尽管这几日明祈宫、安定侯府两头跑,身心俱疲,他还是耐着性子询问,发生了何事,企图宽慰怜月。 却没想到,此番被禁足,完全是怜月自作自受。 他知晓唐雪菱在明庆宫就是受苦,所以一瞬的摇摆,撕开韬光养晦的假面,将唐雪菱要来了明祈宫,谁知是把她送进了另一个虎口。 怜月傲慢善妒,本就不是他的意中人。 两人的婚事也是被大沥皇和西曜王强塞给他的。 只因为怜月嫁做他妻,他失去了争权夺位的资格。 大沥的皇后,不可能是异族。 可是沈礼书没有冷落她、怨恨她,只当她是众多苦命人中的一个,给了她难得的尊重。 这么些年,两人虽不恩爱,却也相安无事,相敬如宾。 波澜不惊的湖面就因为唐雪菱的闯入,溅起了一圈涟漪。 怜月嫉妒唐雪菱对沈礼书的了解,仇视沈礼书对唐雪菱的照拂。 拿不上台面的折腾,细数下来,也有几十次:来回换茶,下池捞花,深夜罚站…… 数不胜数。 这一次,更是趁着沈礼书出宫的机会,找了个由头,让唐雪菱跪针垫……她更想在沈礼书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举弄死唐雪菱。 死个女官,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可惜了,被叶暮岁那个丫头片子多管闲事了,甚至让沈楚安对自己有了不好的印象。 “怎么?!你心疼她?!”怜月绞着手里的帕子,语气倔强且冲,“你也说了我是明祈宫的主子,不过是罚她一下,她就得受着!” “你那是惩罚嘛?你那是要她的命!” “她的命,我还要不得了吗?!区区一个女官,值得你这么上心?你还敢说你对她没有半分心思?!” “你简直不可理喻!” 怜月心中无一丝对生命的敬意,只有居高临下的恶毒,这让沈礼书怒不可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我想她应该知晓。” 沈礼书瞠目结舌,怜月也敢自称君,这让他更加感受到怜月的疯狂,“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而且是明祈宫的女官,至死都不可能嫁于本宫!你到底在介怀什么?” “她能不能嫁你是一回事,你对她有没有心思是另一回事,明祈宫只会有我一个女主人,别的女人,你想都别想!” 怜月的眼神几欲癫狂,牵扯到沈礼书感情的所有事,她都不会平心静气地谈。 “本宫对她只有身为朋友的怜惜之意,你到底明不明白!” “啊!”怜月挥翻了桌上的茶具,“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你怜惜她?!她算个什么东西?!” “你疯了,自己好好冷静冷静,本宫这几日会先住在宫外。” “你要是敢走,我一定找机会弄死她!” 怜月神情阴狠,浑身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沈礼书是有气度,才不愿与女人争吵,并不是窝囊之人。 他猛然扭过头,眼里亦是凶光毕露,威胁道:“你若真敢这样做,本宫不仅能护她到底,也能废了你正妃的位置!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最后一句彻底将怜月击溃,她自以为身为西曜公主,沈礼书想做什么,都得给她留足情面,万万没想到,只因一个女人,两人刻意掩盖的那条鸿沟肆意暴露在面前,稍行一步,便会跌入深渊。 “沈礼书!你不准走!” 怜月见威胁不住,扑过去抱住沈礼书的腰,嚎啕哭喊着,再无形象可言。 “这几日,你就遵从圣旨,在明祈宫好好反省吧。” 沈礼书掰开怜月的手,大步走出明祈宫宫门,身影隐没在黑夜中。 太医院,叶暮岁刚为唐雪菱换好药,守了一会儿,待唐雪菱睡过去,不再喊疼,想着药效起了作用,这才掀开被褥准备躺下去。 抬眼却瞥见一道黑影立在窗前,久久不动。 于是她猫着腰走到门前,攥紧了手里的毒粉,随时准备撒出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沈礼书却出现在叶暮岁面前。 叶暮岁伸手挡住了沈礼书欲向前的脚步,轻声道:“她睡下了,我们出去说。” 沈礼书转身瞥见里面被角动了一下,仍不动声色随叶暮岁离开。 两人就站在方才沈礼书待过的窗子边,叶暮岁低声发问,“到了这个时候,关于她是怎么进宫的这个问题,我倒是想问问你。” 沈礼书嗫嚅片刻,认输般告知叶暮岁,“以往每年擢选女官时,唐家递上来的女眷名单,我都会派人划掉阿菱的名字。” “因为我知道,她不想来,我也知道,她不适合来。” “只是今年出了点状况,不知为何,阿菱的名字一路在女官名单之中,直到最后各宫挑选时,先是容妃选中了阿菱。” “容妃人和善大气,阿菱待在她身边,并无不妥,只是唐雪莹横插一脚,硬要将阿菱夺去她的宫中。” 说及此,不仅沈礼书蹙紧了眉头,叶暮岁也眉心也拧成一团。 他二人都清楚,唐雪菱若真去了明庆宫,吃的苦头只会比现在多,不会比现在少。 “若是注定阿菱必须要进宫,放在我身边倒还放心些……”沈礼书顿了顿,自嘲般笑笑,眼神仿佛透过窗子看向屋内,语气里带着无限歉意,“只是没想到,我倒成了害她至此的人。” “到底是谁一定要阿菱进宫?” 沈礼书喉头滚了滚,目光灼灼地望向叶暮岁,吐出一个名字。 苏瑾瑜。 叶暮岁瞳孔微张,眼神中透露出难以置信,她不知道苏瑾瑜大费周章将唐雪菱安排进宫的目的。 就算要布棋,微不足道的唐雪菱也绝不会成为棋盘上的棋子。 苏瑾瑜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暮岁存了心思,下次要问苏瑾瑜,让他亲口告诉自己答案。 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于是抬眸定睛看向沈礼书,“她伤的蛮严重的,不过她在我这,你这几日就不要往这跑了,我会好好照顾她,你放心。” 她知道沈礼书很想知道唐雪菱的情况,如实告知,更能让他起伏的心落下去。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无妨,一个月以后,我要出去出宫一趟,时间或长或短,她做女官不过是一年的期限,往后的几个月,还请你护好她。” “一定!” 第50章 遇长公主 唐雪莹和怜月被禁足之后,挑事的人少了,宫中便多了几分安稳。 四月十五,月圆之夜,皇宫中大摆筵席,因长公主沈婉婉携驸马江广平归京,特意设宴迎接。 大沥长公主沈婉婉,与沈楚安一母同胞,性子也极为相似,沈楚安立志踏遍千里江山,沈婉婉酷爱自然风光。 可惜沈楚安登上高位、身不由己,而沈婉婉这一辈子,基本都在路上。 而广陵江家,大沥五大家之一,国土之上最大的盐商,现如今掌权人为江清风,江广平为其长子。 江广平此人如明月清风,温润如玉,虽家中世代经商,却不染丝毫铜臭之气。 当年沈婉婉江南游玩,于江上诗会中结识大文豪江广平,一见倾心,主动抛出橄榄枝,江广平被沈婉婉周身上下的洒脱气质吸引,两人一来一往,熟悉下来。 彼时的江广平不想继承家中盐商生意,更想念书读诗,与沈婉婉确定心意之后,更是放弃了广陵江家的继承人资格,两人成为神仙眷侣,游历山川。 沈婉婉亦是不愿名利束缚的性格,彻底离开京都,与江广平一同下江南之后,在广陵开了一间书屋。 后两人携手行驶于江山湖海之间,沈婉婉赏景,江广平将景色描绘成诗,好不惬意。 此番两人本想北上看大漠奇观,思及久未归京,顺道回都城几日,看望沈楚安。 而四月十四这日,叶暮岁本想着第二天出宫,但苏瑾瑜派人向她递了信,意思是十五这天皇宫的宴席,他也会出现,不必叶暮岁再往宫外跑。 这件事,两人倒是默契地想到一块去了。 长公主的接风宴,不算奢华,只宫中的皇子和宫外的皇亲国戚出席。 宴席开场之际,沈礼乐瞧见苏瑾瑜的出现就开始不爽,“父皇,姑母的洗尘宴,这里都是自家人,苏瑾瑜有什么资格在这?” 关于苏瑾瑜的身世,无非只有沈楚安、任嘉汐、沈婉婉和苏瑾瑜自己知道,沈礼乐是当初偷听到的,后告知了皇后和穆子昀。 而此事,也是禁忌。 沈楚安不能将苏瑾瑜认回,是因为苏瑾瑜不愿意;穆轻烟一党不敢挑明苏瑾瑜的身份,是因为他们不敢赌。 此番他佯装不知道,看起来好言好语询问,实则是质问。 穆轻烟怡然自得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看着身旁的沈楚安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头,偏无法呵斥沈礼乐的样子,在心底冷笑。 任嘉汐坐于主位左侧不远处,见沈楚安已经是动了怒,轻抿一口酒,“六皇子此言何意?在座诸位皆知,苏将军同陛下是生死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瑾瑜是苏将军的儿子,陛下和本宫都将他视为儿子一样看待,就算这是家宴,瑾瑜出席,也无不妥吧?” “容妃当真是包容性极强啊。”穆轻烟笑着,眼中冷光投向任嘉汐,“谁都知道当年苏将军和容妃定了婚事,后容妃嫁给陛下做贵妃,苏将军在外几年不归,此时容妃说将苏瑾瑜当作亲儿子看待,果然是大爱。” 沈楚安怒斥,“皇后!” 他们不敢揭露苏瑾瑜的身世,故也只敢如此恶心恶心沈楚安和任嘉汐罢了。 提及苏文滔,任嘉汐攥紧了手里的酒盅,若不是当年为了抗衡穆家,沈楚安不用娶她,她也不用退了和苏文滔的婚事,让他成为京中笑柄。 她和苏文滔,知晓对方走的每一步,就像她嫁给沈楚安,苏文滔迎景语做正妻,他二人皆无怨怼。 可无怨,不代表这事就不是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刺,尤其是斯人已逝,穆轻烟还这般轻贱苏文滔,她绝不能忍! “皇后也真是的,苏将军都已故去,您不仅要编排苏将军和妾身的往事,还要如此为难瑾瑜,他父子二人为大沥守了十数载的边疆,这席位还不能多他一个吗?” 任嘉汐回击得丝毫不留情面,就差把皇后心思狭隘几个大字写在她的脸上。 最后还是沈婉婉出面,柔声细语道:“两位皇嫂,别整了,瑾瑜是我让皇兄叫来的,许久未见了,想着简单吃顿家宴,怎么还将这基调定得如此之高呢。” 叶暮岁抬眼去看沈婉婉,她的气场与整个殿中之人的气场截然不同,并非有超凡脱世那么夸张,她身上少了几分被权力浸润过的锋锐之气,多了几分被山水洗涤过的平和之意。 眼看情势已于自己不利,穆子昀开口道:“长公主说的是,许久未见,长公主和驸马风采依旧,子昀先敬两位一杯。” 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江广平握了握沈婉婉的手,拿起桌边的酒盅,浅笑着回敬,“太尉客气。” 此事翻了篇,期间苏瑾瑜一言不发,只是在穆子昀出声后,抬眼看了沈婉婉一眼,而后低下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沈婉婉开口道:“皇兄,年初的时候,我同驸马去了趟蜀川,见了礼言,据说去年发了大水,可我未见有多少流民,可见他将蜀地治理的很好。” 此言一出,席上比刚才后妃争执时还静。 沈婉婉口中的定安王沈礼言,沈楚安长子,生母贤妃谢雨若——谢琰的妹妹,也是唯一一个被封王的皇子,从小就展现了非凡的学识和才智,能高谈阔论,亦能决胜千里,本该成为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可惜由于当年雪峰山一事,沈礼言不服沈楚安的决策,拒绝为叶孤沉宣读圣旨,誓要为苏文滔讨回公道,同沈楚安争执不下,扔了叶孤沉封侯的圣旨,最后被流放蜀地,除却谢婉若逝世那年,他在都城门口跪了一夜,遥遥相望,此后再未踏出蜀川。 “提他作甚?!” 沈楚安警告地瞥了一眼沈婉婉,后瞄了苏瑾瑜一眼,只见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紧绷的心放了下去。 若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楚安对苏瑾瑜的宠爱高于对席间两位皇子呢? 就是雪峰山一事之后,沈礼言远走,沈礼书甘于平庸,沈礼乐狂妄自负,都不是沈楚安心中之选。 于是,沈楚安将目光放到了苏瑾瑜身上。 这个,他与景语的孩子身上。 可苏瑾瑜太过刚直,过直易折。 沈楚安最属意的人选,还是沈礼言。 可若沈礼言不认错不低头,就没有回京继承大统的机会。 沈婉婉见状讪讪闭嘴,不再谈论此事。 第51章 心中郁结 叶暮岁偷偷观察着苏瑾瑜,见他接连灌下了许多酒,就算是酒量好,也顶不住除了喝酒啥也不干啊,此刻的她都按耐不住想上前去夺走苏瑾瑜的酒杯。 沈礼书注意到候在席末、担心就差写在脸上的叶暮岁,幽幽叹口气,此次宴席怜月不在,他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东西,招了招手让唐雪菱俯下身子,交待了两句。 唐雪菱收到沈礼书的吩咐,也随之偏头,望了望叶暮岁的方向,端着酒壶到了苏瑾瑜身边,恭敬地问了安,而后倾身为苏瑾瑜斟酒,低声说道:“苏将军,美酒虽好,适度畅饮,不然有人要担心了。” 苏瑾瑜下意识去找寻叶暮岁,方才饮下的酒仿若幻化成了泄闸的洪水,冲撞着苏瑾瑜的情绪,尤其在捕捉到叶暮岁的身影时,体内的困兽仿佛要突破牢笼。 相思蛊又要发作了。 “陛下,微臣有些醉了,先走一步。” 苏瑾瑜冲沈楚安恭了一礼,想要自席间退出。 “瑾瑜喝多了,就先行在宫中歇下吧,”沈楚安正喝到兴头上,忘却了刚才的争执与不快,闻言看向苏瑾瑜,见他身子有些摇晃,又唤身边的侍女,“你,带苏将军下去休息。” 侍女应了声是,前去搀扶住苏瑾瑜。 苏瑾瑜甩开那侍女的手,自顾自踉跄着走出大殿。 “师父,我先回去了。” 叶暮岁一见苏瑾瑜离席,立马跟了出去。 屋外的月亮高高挂着,圆而亮,像极了传说中的夜明珠。 叶暮岁没走多远就跟上了两人,发现那侍女的手放在苏瑾瑜的腰间,显然不怀好意。 “将军,奴婢送你回去歇息。” “苏将军。” 苏瑾瑜体内的困兽彻底被叶暮岁的声音唤醒,扼住那侍女的手,待那侍女仰脸,察觉到不是自己熟悉的面容,苏瑾瑜狠狠将人甩到了地上。 那侍女惊叫一声,被变脸的苏瑾瑜吓到。 他绷着一张脸,时不时吐出几声粗喘,牙齿咯咯作响,仿佛自己成为了他的盘中餐,下一刻就要将自己撕咬殆尽。 侍女恐惧到腿软,屁股着地后退着,企图离苏瑾瑜远远地,却在下一秒被苏瑾瑜的手掐住了喉咙,只需一扭,便能将她的脖子扭断,而苏瑾瑜也确实想这么做。 幸好有叶暮岁及时冲上来,握住了苏瑾瑜的手腕,这才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手上卸了力。 “叶……暮……岁……” “是我。”叶暮岁轻轻抚着苏瑾瑜的眼角,语气温柔而缱绻,“别害怕。” 那侍女慌张站起身,浑身上下还打着哆嗦。 叶暮岁看也未看一眼,只警告她,“苏将军喝醉了,我来照顾他,你若是再敢胆大妄为,你一定活不过今日,还不快滚。” 侍女不甘心,但小命要紧,谁也没想到喝醉的苏瑾瑜会这么凶神恶煞,反正房间就在前面,她已完成任务,便没有丝毫犹豫地跑掉了。 “叶暮岁……” 这次的苏瑾瑜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茫然;第二次的时候,如果叶暮岁没有听错,他在哽咽。 “叶暮岁……” “我在。” 叶暮岁不厌其烦地回应他,将他扶进屋子,想要燃烛,却被苏瑾瑜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苏瑾瑜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叶暮岁的唇,不断地轻啄,眼角滑落的泪水滴到叶暮岁的脸颊上,叶暮岁摸了一把,湿湿的,她这才确认,苏瑾瑜方才真的是在哽咽。 “为什么不喜欢我?” “没有不喜欢你。” “你喜欢沈礼乐。” “我不喜欢他。” 此刻失去意识的苏瑾瑜不知道陷入到了那种情绪当中,他心中郁结,情绪难平,抱着叶暮岁,泪水不断滚落,沾湿了叶暮岁的衣领。 相思蛊发挥作用,苏瑾瑜的身体仿佛被千万根钢针贯穿,此时的他并不愿意强迫叶暮岁,只喃喃道:“叶暮岁,我疼。” 他牢牢记得,叶暮岁不喜欢他,所以他不能伤害她。 可是他快要难过死了,整颗心都快要炸开了。 叶暮岁不知道相思蛊的威力,可东西那么火热。 她知道苏瑾瑜再忍下去,明早起来就真的变成傻子了。 “唉……”叶暮岁抵开苏瑾瑜的胸膛,向下看去,饶是经历了多次,还是不免脸红,回亲了苏瑾瑜一口,“为什么不信我,苏瑾瑜?我只喜欢你啊。” 苏瑾瑜被叶暮岁拿捏,可内心终是不愿相信叶暮岁为他刻意编制的谎言,可身体不由自主地沉溺,目光灼灼,“你骗我。” 叶暮岁的行动都未能使苏瑾瑜信服,她叹息着停下手,于黑夜中又挪向苏瑾瑜几分,将人扑倒在床榻上,趴在他的身上,轻啄他的喉结,轻柔细语道:“没骗你。” 两双眼睛对视,苏瑾瑜完全没有消下去的样子,可却也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里彰显着固执的怀疑。 叶暮岁再度叹息,褪下身上的衣裙,这次她自己做了主动的一方。 这种感觉太强烈,她惊讶于苏瑾瑜的依旧冷静,自己明明都已经晕头转向。 可苏瑾瑜依旧泰然自若,就那么沉静地、安稳地躺着。 叶暮岁一张脸染满了酡红,在黑夜中尤其明显,此次她身居要职,真的很累。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叶暮岁撂挑子不干,她翻了个身,躺在苏瑾瑜身侧,“我累了,不管了,你变傻就变傻吧,大不了以后我养你。” 闻言,苏瑾瑜随之爬起,倒映在被褥上的身影,正好将叶暮岁囊括其中。 这一次,苏瑾瑜不再是只拼蛮力地战斗。 房中床板摇晃,吱呀作响,时不时传出几声娇娇的喘息。 难以想象声音是从自己的口中发出,身临其境的叶暮岁更是面红耳赤。 几番过后,铺天盖地的海浪,激得叶暮岁灵魂和躯体同时一震。 第52章 生个孩子 夜还长,夜还深,气息灼热,近在咫尺。 叶暮岁哼唧两声,抓住苏瑾瑜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地诉说,“苏瑾瑜,我喜欢你。” 她还在介怀苏瑾瑜刚刚说的,她不希望,醒来后的苏瑾瑜同样觉得“叶暮岁不喜欢苏瑾瑜”这件事,是事实。 苏瑾瑜眸子沉了沉,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叶暮岁的神色,只知道此刻两个人身体绝对合拍,共同颤抖。 但灵魂是否共振,苏瑾瑜不敢想。 叶暮岁反复在他耳边娓娓沉吟喜欢,他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瑾瑜放过被他碾磨已久的东西,往上轻咬住叶暮岁的唇瓣,而后又咬了一下她的鼻尖,警告她,“闭嘴。” “你好凶。”叶暮岁回咬了苏瑾瑜一口,控诉他的霸道,“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我喜欢的就是你啊,苏瑾瑜。” 真诚到不似作伪的表白,让苏瑾瑜心尖轻颤,他停住,吻了一下叶暮岁的眼,“给我生个孩子吧,叶暮岁。” “腾”,脑中似有焰火炸开,又簌簌成火星落下,灼伤了叶暮岁心河。 她整个人的灵魂仿佛被抽出,宛若失去了着力点。 清醒的苏瑾瑜总是冷静自持,可此刻失去意识的苏瑾瑜,记忆回溯到不知什么时候的苏瑾瑜,只想让叶暮岁生个孩子来证明她不渝的爱。 上一世,两人成婚后一直未有自己的孩子,那是因为叶暮岁每次事后都会喝避子汤,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最终与苏瑾瑜不同路,所以不想孩子成为两人之间的牵绊。 不是因爱诞下的孩子,最终只会变得孤苦,比如她自己。 苏瑾瑜太渴望拥有自己的血脉,以至于后来的他总是很坚定。 每每将叶暮岁翻来覆去地倒腾,却又一次次因希望落空而情绪低沉。 她哄骗着安慰:“我们还年轻,两个人也挺好的,孩子该有的时候,总会来的。” “不是喜欢我吗?给我生个孩子吧,叶暮岁。” 叶暮岁的思绪被此刻的苏瑾瑜唤回。 苏瑾瑜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叶暮岁的答案,见她呼吸都滞了几秒,在黑暗中露出自嘲的笑意,他恶劣地摩挲着叶暮岁的小腹,又轻轻戳弄着,“你说,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叶暮岁顺着苏瑾瑜的动作看向自己的小腹。 重来一世,他们几次巫山云雨,她都没有再专门服用避子的药物。 如若,苏瑾瑜预言成真了,他们要怎么办? “若真的有了,你会要他吗,苏瑾瑜?” “我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要?” 叶暮岁听见苏瑾瑜笑了一声,很轻,又听他反问,“你会要他吗,叶暮岁?” “会。” “记住你说的话。” 苏瑾瑜与叶暮岁双双跌入黑夜,只有断断续续的喘息证明水乳交融的此刻。 …… 寅时初,两人终于冷静下来,在床上静静地躺了半个时辰,叶暮岁起身穿衣。 晨光熹微,微弱的光照进来,苏瑾瑜看清了叶暮岁身上遍布的痕迹,瞳孔微缩,也坐起身,被褥从胸前滑落,他的情状也很昭然。 “再歇一会儿吧。” 叶暮岁轻轻摇头,越过他下床,牵扯到痛楚,顿了片刻,继续穿鞋,“马上就要天亮了,皇宫中人来人往,我从你房中出去,若让人瞧了去,对你不利。” 苏瑾瑜认可叶暮岁的话,可这样的叶暮岁更会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恶劣因子,他想要所有人知道,叶暮岁是他的人,是只能他玩弄的人,也只能是他可以抛弃的人。 可他也同样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穿好衣服,叶暮岁站定在苏瑾瑜面前,告知他接下来她的行动计划,“大将军,后随之行,陛下同意了我和你一道前去,半个月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你跟着去做什么?!” 叶暮岁歪头,微光在她的脸上荡起光晕,红润的脸庞,娇嗔的笑容,“看着大将军啊。” 说罢,叶暮岁转身离去,隐在暗处的苏瑾瑜表情阴冷,他不知道叶暮岁玩笑话的未尽之意是什么意思,就像以往,明明是她服药不想要孩子,却谎称不是时候,孩子还不愿意来。 苏瑾瑜冷笑着回忆,昨夜的他,记忆回到了前世刚得知叶暮岁服药的时候,他不愿意揭穿她,一直觉得她这么做,有她的原因,那他便尊重她。 无人知晓他的难过,无人明白当沈礼乐挑衅他,说叶暮岁心中只有他沈礼乐的时候,苏瑾瑜心脏宛若被炮火炸得稀碎。 这一世,两人先于成婚开始了纠缠,又因那糟糕的相思蛊陷进漩涡。 叶暮岁,这一世,你依旧会选择背叛我吗? 苏瑾瑜捏紧了拳头,慵懒地躺在床上,久久未动。 叶暮岁回到自己的屋子又眯了一个时辰,起床后酸软无力,这比当初苏瑾瑜的蛮力还要让人难为情,如果是拼劲儿,她的痛感盖过绵软,可昨日的苏瑾瑜技巧太高,她能坚持走回来已是不宜,睡一觉醒来身子更是绵软困乏,想要撑起都很困难。 唉……叶暮岁轻轻叹口气,想起昨日苏瑾瑜的话,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真的会有一个孩子吗? 可如今他二人要混进后随,实在是危险,如果有了孩子,不免是拖累;但上一世他们未能有个孩子,是苏瑾瑜放不下的心结,也是她洗不了的罪责,这一次,她也极度渴望拥有两人共同血脉的孩子。 只是……不能是这个时候啊…… 叶暮岁压下心底辗转并存的期待与失落,对着虚无恍惚开口,“宝宝,你乖一点,不要这个时候来到娘亲身边。” 第53章 发疯拜师 沈婉婉此次回来,正好赶上了她的生辰。 沈楚安这辈当年因为争权,只留下这么一个妹妹,故而十分疼惜,即回京中,就想要为她大操大办一场。 起初沈婉婉不同意,她素来不喜欢这种喧闹迎合的场面,包括回京,都只是自己人摆了一桌菜肴,没有广而告之。 但沈楚安坚持,作为大沥的长公主,不住公主府,不受百姓朝拜,生辰还不能好好办个宴席? 沈婉婉只好作罢,她的生辰,四月二十,距她回京也不过五天时间,沈楚安一早接到她回京的书信,就安排好了这事,到了跟前也不至于慌张。 沈婉婉生辰宴这天,叶暮岁就在太医院学习把脉,今日皇宫比以往清净,大部分人都去长公主府吃席去了。 这一世,因为她对事件的改变,时间线也进行了重塑,原本是在她和苏瑾瑜成婚后才会回京的沈婉婉,这么早就回京,但又匆匆离开。 而她作为太医院的人,也没有资格再去参与此等宴席,待在太医院,反倒称心了些。 赵越不再找她麻烦,只时常在她身旁晃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叶暮岁觉得他那样子没攒什么好听的话,故看都不看他一眼。 在太医院也略显空荡的今日,赵越又在叶暮岁跟前讨嫌,只不过这次没再吞吞吐吐,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瓮声瓮气,“叶暮岁,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叶暮岁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声音小的跟蚊子嗡嗡似的,谁能听清说的什么。 赵越没得到回应,戳了戳叶暮岁的胳膊,又问了一遍。 “啪”。 叶暮岁合上手里的医书,耷拉着脸看向赵越,“你没吃饭吗?就不能大点声说话?” 叶暮岁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整个药厅的人都听得见,齐齐转头看向二人,赵越瞬间从脸红到脖子根,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道:“我想拜你为师!” 好了,大家的目光更加向两人看来,注视着他二人,像是看即将上演的大戏一般。 “你有病?” 叶暮岁没好气地反问一句,拿着医书欲远离赵越。 谁知赵越巴巴地跟上来,“我没病,认真的,想做你的徒弟。” 全体目光都汇聚在这两人身上,叶暮岁明显感受到兆旬看向她时匪夷所思的模样,她沉沉吐出一口气,扯着赵越的袖子,“你给我出来!” 在人迹罕至的角落站定,叶暮岁平复了自己已经要躁起的情绪,定神看向赵越,“你什么意思?” 赵越一愣,别别扭扭道:“我就想拜你为师,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你至于这么看我吗?” 叶暮岁纳闷了,“我怎么看你了?” “像看……白痴……一样。” “你也知道你的行为很让人无助啊。”叶暮岁扶额苦笑,见赵越一副认定了要当她徒弟的模样,问他,“你几岁了?” 赵越虽然疑惑,但乖乖答道:“十八。” “你比我都大,我刚进太医院一个多月,你要拜我为师,你存心让人议论我?看我笑话吧?” 叶暮岁竟然质疑自己的真诚,赵越无奈跺脚,差点就急言令色反驳回去,想了想作罢,和和气气道:“拜师不看年龄,就算你刚进太医院,你的能力天赋都比这里的人要强,我拜你为师,他们只会羡慕,怎么敢看笑话!” 青安在看见叶暮岁和赵越一道出来时,就跟了过来,没想到一向矜傲的赵越竟会对叶暮岁低头,罕见至极。 只是……如果赵越同叶暮岁交好,那自己岂不是又没了靠山…… 于是,在叶暮岁动摇的时候,青安出言打断两人的对话,“赵公子,前不久你刚同叶姑娘争吵过,如今怎么愿意自降身份了?” 叶暮岁怎会听不出来青安的话外之意,他同她一样,都在怀疑赵越的目的不单纯。 可赵越面对两人如出一辙的怀疑,可就不是一个态度了,他轻蔑地瞥了青安一眼,语气充满了厌恶,“怎么哪都有你?” “赵公子,你出身高贵,非要自降身价来这太医院习医,如今这般讨好叶姑娘,很难不让人怀疑你的居心。” 叶暮岁虽然觉得赵越是在发疯,但她不喜欢别人狐假虎威,尤其自己还是那只老虎。 她蹙眉阻止青安,脸色沉沉,“青安,这是我和他的事,你就别掺和了,省得他再报复你。” 赵越闻言,心情舒适了些,毫不客气地回怼,“我学医学的是治病救人,我乐意!况且,就算我要去街上乞讨,那也……关你屁事!” “你!” 青安气红了眼,扭头看向叶暮岁,谁知叶暮岁竟然让他先离开,欲哭无门,只好愤愤离去。 讨厌的人走开了,赵越心情好了不少,嘚瑟地手指动了动去,但他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 叶暮岁同样对他冷言冷语,“我不会做你师父的,我都还没出师,再收个徒弟,像什么样子!” “啊喂!”赵越拉住叶暮岁,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真挚,“我没什么图谋,我就是想跟着你好好学东西,又没资格做辛老和孟太医的徒弟,拜你为师怎么了?我都不嫌丢人!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人说烈女怕缠郎,果然没错,叶暮岁想要拂掉赵越的手不得,愁得拧紧了眉,“我也没资格收徒啊,我才十四五岁,收了你做徒弟,净等着让别人戳我脊梁骨呢。” 赵越眼珠子骨碌一转,压低了声音,“那不让别人知道!私下里我叫你师父,你把你学会的东西教给我,以后我给你端茶递水献殷勤,冲锋陷阵挡刀剑!” 眼见已经有人时不时路过,瞥他们两眼,叶暮岁深吸一口气,实在不想成为焦点,“我答应你,你先松开。” “师父!” 叶暮岁连忙比“嘘”,赵越喜笑颜开地捂住自己的嘴,而后也照模照样比了个“嘘”。 两人这才并肩往回走,想起刚才青安挑拨离间的嘴脸,赵越哼哧一声,劝解叶暮岁道:“师父,你离青安远一点,他那人心眼子又多又黑。” “还能有你黑?” 赵越不服,“自然比我黑!我最起码光明正大,学医也是为了行善,他就不一样了,惯会趋炎附势,背地里耍阴招!” “你可省省吧!”叶暮岁无奈摆手,轻飘飘地瞄了一眼不爽的赵越,“可不是光明正大嘛?刚到太医院就跟我一个小姑娘打架,不嫌丢人。” “丢就丢了吧,谁让我有眼无珠呢。”赵越此番认了师父,旧事重提,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我可说真的,你小心着青安,别跟他走的太近。” 叶暮岁敷衍着应和,“知道了知道了。” 第54章 当庭吐血 叶暮岁正准备和赵越回到正厅,谁知兆旬慌里慌张出来寻她,望见她的身影,三步并两步拉走她。 “咦?!” 赵越不明所以,发出疑问,问道:“大师兄,你要把她带哪里去?” 兆旬回了一句“别多问”,一手拉着叶暮岁,一手提着药箱,将叶暮岁拉至门外。 叶清珞正等在太医院外,身旁停着一辆马车。 “大哥?” 叶暮岁还来不及询问叶清珞为何在这,就被兆旬急匆匆推上马车。 叶清珞并未回应叶暮岁,只交代二人坐好,车子就“咕噜噜”飞速行驶出去。 一直到坐在马车内,叶暮岁还是一脸懵然,单看兆旬愁眉不展、着急忙慌的样子,应该是出现了大事。 再思及突然出现的叶清珞,以及马车的行进方向,明显是宫外发生了什么大事。 “师兄,宫外发生什么了吗?”叶暮岁不动声色抽走自己的手,撩起帘子往外看,马车疾驰,掠过一堵堵宫墙,“这么紧急?” 兆旬垂眸,手掌中空落落的,关于叶暮岁的一点余温都没留,“抱歉师妹,方才有些着急了。” 叶暮岁清浅一笑,“无妨。” 虽然叶暮岁嘴上说着不介意,但是兆旬能明显感觉到,当初在苏瑾瑜面前,叶暮岁认为搂搂抱抱都不成问题,可是到了自己这里,叶暮岁恪守规矩礼仪,绝不让她自己有半分逾矩。 原以为叶暮岁潇洒畅然,不在乎墨守成规的定律,此刻才明白,原来在叶暮岁心中,名为“例外”的方圆中,只圈进去了苏瑾瑜一人而已。 不过现在不是为这些怅然的时候,兆旬三言两语概括了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以及将要面临的境况。 今日长公主生辰宴,宴请的宾客包罗整个大沥有名有姓的官员、商人,整个公主府更是简直是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一直到宴席即将散去,都是这幅欢闹的场景。 但是在沈婉婉同满场客人喝下最后一杯送别酒时,吐出一大口血,人都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晕了过去。 辛延正好在席间,连忙为沈婉婉诊治,竟然又是薄日,此毒只有叶暮岁一人有法子,所以叶清珞快马加鞭前来宫中接走叶暮岁。 “薄日的解毒之法,我已经告知了师父,他应该是可以解决的。” 兆旬点头,但关键是,这毒还不是最棘手的,问题在于辛延为其诊脉时发现,沈婉婉此时已有三个月身孕! 辛延只能暂时压制毒性,避免伤及沈婉婉腹中胎儿,他不能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这样必会累及沈婉婉肚子里的孩子。 宫中秘辛,沈婉婉当年被沈楚安同父异母的兄长沈楚慕绑架,以威胁沈楚安退位,沈婉婉宁死不屈,当着沈楚安的面,将自己撞上了沈楚慕手中的长刀。 长刀贯穿沈婉婉整个腹部,伤到了胞宫,曾被太医诊治,此生都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谁能想到,这个时候,沈婉婉竟有了身孕,这个孩子对沈婉婉和江广平二人的意义,不言而喻,沈楚安已下令,让辛延拼了老命也要保住沈婉婉腹中的孩子。 闻言,叶暮岁都捏了把汗,她进入太医院之后,确实有在研习以更温和的办法破解薄日。 但,那可是薄日!是黄泉的毒书上,只有以毒攻毒才能解的剧毒。 叶暮岁仔细回想薄日的配方,以及自己想出的几个较为温和或许能够破解的药方。 到了公主府,叶清珞将叶暮岁抱下车,拉着人往府里跑。 等进入沈婉婉的卧房,房中站满了人,除了坐着的沈楚安和萧秋梨,江广平正在床边拉着沈婉婉的手,泪眼婆娑。 苏瑾瑜、沈礼乐、沈礼书三人也候在一旁,均是一言不发,苏瑾瑜和沈礼书一脸的愁云惨淡,沈礼乐则是无所谓的坦然模样,只是碍于人前,刻意压下了自己的不耐烦。 “你有办法吗?” 沈楚安凝视着叶暮岁,仿佛叶暮岁敢回答一个不字,当即就会没命。 叶暮岁咬了咬牙,当初在祁山回程的路上,是因为苏瑾瑜的关系,她才选择冒着生命危险,尝试破解薄日。 没想到因此进了太医院,卷进了皇家风云这股漩涡之中,无法抽身。 如今再度被沈楚安犀利的眼神盯着,叶暮岁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所想出的那些法子,也只是琢磨过,没有真正实践过,毕竟没有真的活人入药来破解。 瞧着沈楚安的意思,难道自己解不出来这毒,就得把脑袋给揪下来奉给他吗? 这真是人人传颂的明君沈楚安吗? 叶暮岁深深怀疑,她想拒绝,但见苏瑾瑜的担心都要溢出眼角,斟酌着回答,“回陛下,以毒攻毒的法子能解,想必陛下也清楚,但此法过于凶险,此时不适用。” “看你的样子,还有别的解决办法,你最好老实告知于朕其他的方案。” “陛下,其他的法子,臣女不敢保证百分百有效果。”叶暮岁倏忽跪下,迫于压力之下和盘托出,“如果陛下愿意让臣女一试,臣女愿意大胆救人,可若是失败……” 沈楚安声音雄厚沉重,“没有失败。” “可……” 本来沈楚安就看不惯叶暮岁,奈何此番情状之下,只有叶暮岁能够有希望救下沈婉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两条生命,只能将她拖来。 可如果叶暮岁没有救下沈婉婉母子二人,沈楚安倒想借这个机会将她问罪,这样也能解决苏瑾瑜同她的纠缠。 沈楚安瞥了一眼苏瑾瑜,冷声冷语,“你若是没有救下长公主母子二人,就拿自己的性命来抵吧。” 满座皆惊,叶清珞甚至想要将叶暮岁拉走离开这个房间,他妹妹是来救命的,不是来送命的。 苏瑾瑜按住蠢蠢欲动的叶清珞,“陛下,恕臣直言,这没有道理。” 第55章 公然维护 “长公主所中之毒本就凶狠,极难破解,如今加上要保腹中孩儿,更是难上加难。”苏瑾瑜坦率地跪在叶暮岁身旁,掷地有声,“叶姑娘是您叫来为长公主解毒,是成是败,责任在于下毒的人,不在叶姑娘。” “苏瑾瑜!”沈楚安怒拍桌子,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三番两次顶撞自己,这次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疑自己,“她救了,朕奖赏!她败了,葬送两条皇家性命,朕要拿她的脑袋以命抵命,有何不可?!” 身旁的萧秋梨被吓得一哆嗦,连忙看向自己的儿子,沈礼书向她使了个眼神,萧秋梨安抚性地拍着沈楚安的后背,“陛下息怒息怒……” 苏瑾瑜仍旧淡定自若地摇头,不认可沈楚安的歪理,不畏惧地为叶暮岁辩驳,“叶姑娘是奉命救人,奖惩不过在您的一念之间,敢问陛下,她何错之有?凭什么以她的命抵?” 眼看局面僵持不下,每每遇上叶暮岁的事,尤其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苏瑾瑜明明是觉叶暮岁死不足惜,可总是身体先于大脑之前失控。 他不断劝慰自己,只是想自己亲手折磨叶暮岁,这才是他的报复。 可前世今生的宿命缠绕,横跨两世的情感纠葛,真的有那么容易逃脱吗? 叶暮岁心头暖的像裹过来一阵初夏的风,烘烤着她的心田,心间幽谷万花盛开,朵朵迎着夏风愉悦摇摆。 看来苏瑾瑜当真是迷上了叶暮岁啊。沈礼乐心头窃喜,面上冷笑出声,揣着手怡然自得般煽风点火,“苏将军可真是愿意为红颜拼命啊,父皇的话都敢顶撞。” 沈楚安气的眉毛都要竖起来,听到沈礼乐幸灾乐祸的话语更是火气翻涌,“你给朕闭嘴!苏瑾瑜,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吗?” “微臣不敢。”苏瑾瑜附身拜了一礼,坦然道:“微臣只是不愿陛下因过度担忧长公主,而令太医院寒心,如果叶姑娘愿冒大风险为长公主解毒,微臣选替叶姑娘承担全部的、未知的惩罚。” 苏瑾瑜将“惩罚”二字咬的极重,其中掺杂了多少不服未可知。 辛延的眼神在沈楚安和苏瑾瑜身上来回摇摆,注意到房中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愈演愈烈,开口提醒道:“陛下,解毒之事,越快越好。” 叶暮岁不愿让苏瑾瑜承担全部的风险,有苏瑾瑜的维护,就算前方是险滩泥沼,惹得满身污臭,她也要坚定地走这一遭。 “陛下,臣女斗胆为长公主解毒,必当全力以赴,只是,臣女也大胆想要个回应。”叶暮岁定定地迎上沈楚安的逼视,亦是毫不畏惧,“当日祁山之时,陛下曾许给臣女一个承诺,今日,当着师父的面,臣女想要陛下为臣女和苏将军赐婚!” 叶暮岁一直在为自己的嫁妆做打算,她想要如前世一般,风风光光嫁进将军府。 天不遂人愿,谁知道这世的皇帝比上一世更较真,竟然想要她的命! 那对于她的成婚计划,只能先做好预谋了,不然保不齐什么时候窜出来个什么人,她的将军夫人地位就不保了。 反正赐了婚,也还有三到六个月的准备时间,她一定能挣够了嫁妆钱! 这是哪门子赐婚?这分明是逼婚!沈楚安被苏瑾瑜和叶暮岁二人气的差点撅过去。 房中众人闻言,纷纷脸色大变。 苏瑾瑜偏头看向叶暮岁的侧脸,两世叶暮岁的逼婚场景仿佛重叠,他的眼神渐渐失焦…… 叶清珞知道自家妹妹同苏瑾瑜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过这才离家几日,竟要谈婚论嫁了? 沈礼书剑眉上挑,暗自感慨,叶暮岁可真是顶风作案啊! 沈礼乐心情大好,这本就是他和叶暮岁计划里的一环,叶暮岁嫁于苏瑾瑜,偷取十方影卫军的令牌,他好登顶。 “好啊!”沈楚安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苏瑾瑜一副眼里只有叶暮岁的不值钱模样,“想要做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当真野心勃勃,朕给你!你若救下长公主母子二人,朕便做主为你二人定亲!” “多谢陛下!” “滚去救人!”沈楚安拍了下桌子,指着苏瑾瑜,“你也给朕滚起来,跪着干嘛?!气死朕吗?!” 苏瑾瑜思绪骤然收回,扭头语气淡淡地回了声不敢,而后起身。 叶暮岁不甚在意地应了声是,拉住苏瑾瑜递过来的手,站了起来,去床边给沈婉婉诊治。 江广平说了句“有劳”,为叶暮岁让开了位置,静静地站在床尾的位置。 沈婉婉此刻还有些意识,冲江广平露出一抹淡笑,示意他放心。 方才江广平几度想要开口,都被半昏半醒的沈婉婉拦下。 沈婉婉清楚地知道,如今在位多年的沈楚安同当年每每出去就给她带礼物的沈楚安不一样。 沈楚安不容许反对他的声音存在,而这副模样,也正是沈婉婉和沈楚安当年最讨厌的他们父皇的模样。 原来,任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会被同化。 所以,沈婉婉尽管身体已是非常不适,仍阻止了江广平出言。 叶暮岁庆幸自己这一个月来好好修习医术,此刻方不至于手忙脚乱,她为沈婉婉诊脉后,出声道:“屋里除了师父、师兄,还有驸马,各位都先出去吧。” 待众人出去,叶暮岁掀开盖在沈婉婉身上的被褥,检查了沈婉婉的身下。 尽管辛延用针封住了穴位,避免了毒素蔓延伤及胎儿,但毕竟怀胎时日尚短,而且沈婉婉二人还未曾察觉,身体中气血的紊乱以及胞宫因曾受伤而变薄,终究使胎儿少许有碍,沈婉婉的下身渗出了些血。 见状,江广平眼中的晶莹几欲落下,强忍着情绪道:“叶姑娘,若是……你尽量救婉婉。” 未出口的话,沈婉婉也明白,她口中还在涌血,却强压着心底的伤恸,“叶姑娘,拜托了。” 沈婉婉拜托的是什么,叶暮岁也知晓。 曾经被断言此生不会有自己的血脉,沈婉婉两人可能用了很久才说服自己,只要有对方就足够了。 所以当意外之喜和意外同时到来时,过程才会尤为痛彻心扉。 “长公主,驸马,不要失去希望,我一定会拼了命,让你们有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叶暮岁将手放在沈婉婉的肚腹上,唤着沈婉婉,“长公主,我要先为你按穴保胎,按到那个位置,如果你觉得疼了,一定要告诉我。” “好……” 第56章 艰难保胎 叶暮岁在沈婉婉腹间一路轻按至盆底,这才听到一声痛呼。 沈婉婉已是大龄孕产女子,此番怀孕又中毒,想要解毒并保胎真是难上加难。 “呼……”叶暮岁轻轻呼出一口气,擦去刚才因揉按忙活出的汗,转头请求兆旬,“师兄,麻烦你去取一些艾叶过来,要多!把整个屋子尤其是床榻附近的位置,熏上不能断!” 兆旬应和一声就出去寻药,叶暮岁手慢慢在沈婉婉腹底打圈,按摩穴位。 因为胞宫的旧伤,如今又出了血,叶暮岁稍一轻按,沈婉婉就痛得浑身打哆嗦,但仍咬牙强忍着,只有在忍不住时才发出一声痛呼。 “呃嗯……” 江广平在一旁看得心都要揪起来,猝不及防被叶暮岁点名。 叶暮岁轻轻喘着气,额上汗珠一个接一个往外冒,“驸马爷,麻烦你和长公主说说话,别让她昏过去。” 此时正到关键时刻,沈婉婉一但晕过去,整个腹部会不自觉放松,胞宫亦会趋利辟害,一阵紧缩后松弛下来,极易将未成形的胎儿娩出。 所以叶暮岁才交代江广平,让他能保持住沈婉婉的清醒,有意识地控制腹部胞宫,避免胎儿的排出。 “好。”江广平酸胀着眼,移到沈婉婉床头位置,拢着她汗湿的秀发,“婉婉,你说孩子是女儿还是儿子啊?” “嗯……” “我希望是女儿,像你一样,自由洒脱。” 沈婉婉挣扎着将双眼掀开一条缝,对上江广平湿润的双眸,“女儿吗?” 江广平俯身亲了一下妻子的额头,痴痴地笑,“儿子也好,不管是儿子女儿,我们都带着他一起走山河。” “起……什么……名字?” 沈婉婉张着嘴,含糊不清地吐露不成句子的话语,叶暮岁都未听清她说的什么,只听见几句哼哼似的呻吟。 可江广平同她心有灵犀,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我还没想过,你会给我这么大个惊喜,等你好了,你想吧。” “好。” 辛延每隔一会儿就再去为沈婉婉把一次脉,直到兆旬在整个屋子里熏了艾,叶暮岁不断地为其揉腹按穴,脉象才稍微平稳下来,“暮岁,可以了。” “好嘞,师父。” 叶暮岁看了看沈婉婉躺着的地方,见没有什么鲜红的血迹渗出,松了口气,这才停下来,站直抻了抻腰,叮嘱兆旬在沈婉婉床周多熏一些,才去到一旁的桌子上写药方。 写完开门交给沈婉婉的侍女重(chong)雪,“按照方子上的药材,给长公主抓药熬制,放温后再送来房内。” 重雪应了声是,感激地向叶暮岁道了谢,拿着方子就去抓药熬药。 沈楚安坐在一旁,沉声对叶暮岁发问,“长公主的毒解了吗?” 叶暮岁按捺住顶撞的冲动,耐心回复,“陛下,方才臣女先为长公主保胎,等药送来,长公主服了药,才能看解毒的情况,而且因为解药比较温和,就算是能解薄日的毒,可能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将体内的毒排干净。” 叶暮岁的整个回答恭恭敬敬,挑不出一丝毛病,但沈楚安又岂会听不出叶暮岁是在反抗他,他脸色几变,露出一抹带有胁迫的微笑,“既如此,这几日你就暂住公主府,待公主毒性解了,届时再召你回宫。” “是,陛下。”叶暮岁心底冷笑,明显的言外之意就是若解不了,还是要她的命,叶暮岁再度转身进了房间,呼出一口气,“师父,怎么样了?” “毒暂时止在了腹周,孩子保住了,眼下主要是排毒。” 辛延看了一眼被扎成筛子一般的沈婉婉,主要是以银针阻穴,避免毒素更深层侵入筋脉,回应叶暮岁的话里添着担忧。 叶暮岁倒是不甚在乎,她清楚地知道,苏瑾瑜不会让自己在此行中失去性命,只是没想到这一世,沈楚安对自己和苏瑾瑜的感情会这么排斥。 她深深叹口气,撸起袖子加油干,肩上还担负着两条性命呢。 沈婉婉此刻较为清醒,她拉住了叶暮岁和江广平,断断续续地同两人讲,“广平……你帮我拿来纸笔。” “婉婉,你要做什么?” “帮……我……” “好。” 江广平安抚地拍了拍沈婉婉的手,示意她放轻松。 沈婉婉攥着他的腕,手劲儿特别大,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不用力气,不知道江广平能不能感受到她的迫切。 “叶……姑娘……扶我坐起来。” 叶暮岁虽有疑惑,看向辛延,见对方冲自己点点头,想来无妨,于是小心翼翼地扶住沈婉婉,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正好江广平将纸笔送到了沈婉婉面前,沈婉婉拿着笔的手抖若筛糠,但仍旧坚持书写。 叶暮岁方看几句话就明白,沈婉婉是在为自己辩护,她何德何能值得沈婉婉在生与死的边缘,还为她讨要一份宽宥。 她想要告诉沈婉婉,没必要的。 可江广平先一步做出反应,握住沈婉婉的手,让她能够借力继续写下去,“叶姑娘,这是我与婉婉的命运,不该拖累你的。” “本人沈婉婉,当朝长公主,沈楚安其妹,今日不幸遭奸人陷害,身中奇毒,宫中御医皆无可奈何,幸得叶暮岁叶姑娘愿意出手解毒,感念叶姑娘之恩!后是福是祸,是生是死,我与驸马皆不追究。” 一封谅解书,因沈婉婉手虚浮无力,写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止,纸张上的字更是曲曲直直,勉强分辨,后还盖上了自己的血手印,可见其坚定选择。 重雪将熬好的药送进来时,沈婉婉刚写完谅解书,她拉住江广平,祈求道:“广平,你把信交给皇兄。” “好。” 江广平哽咽着,抽出沈婉婉手里的纸张,推开门时回望了一眼,见沈婉婉正一勺一勺喝下重雪喂的药。 不知再推开这扇门,降临到他们身上的是悲是喜。 门刚一推开,门外苏瑾瑜跪在地上,沈楚安气的走来走去,嘴里骂骂咧咧,“你有出息!你有本事!朕管不住你!” 第57章 定下婚期 在叶暮岁将解药方子交给重雪之后,她进入房间内,沈楚安见胁迫不了叶暮岁,想要另辟它路,压制苏瑾瑜。 “之前容妃和朕,多次提到你的婚事,朕看任宰相的二女儿,谢家的嫡女,都挺不错的,你就没相中的?” 苏瑾瑜拧眉,冷声给出否定的答案。 沈楚安逼视着他,语气不甚愉悦,“你还想让她做你的正妻吗?她也配?!” “她为什么不配?”苏瑾瑜坦然赤裸的眼神直视沈楚安,“我只会娶她一个,正妻的位置也只会给她。” 一旁的叶清珞闭了闭眼,没有想到自家妹妹和苏瑾瑜的关系,会招致沈楚安的阻挠,且是千方百计的阻挠。 叶清珞悄然退场,本来他也只是临时被叫住去宫中接叶暮岁,如今这个院子里都是皇室,他再杵在这里,有些话就不该是他听得了,很有可能还会招来祸事。 在苏瑾瑜明晃晃冲沈楚安开口之后,叶清珞先出言劝慰了沈楚安,而后非常有眼色地告退,“陛下息怒,天色渐晚,微臣不便在公主府久留,先行告退。” 沈楚安紧盯着苏瑾瑜,连个眼神都未给叶清珞,这才想起还有叶暮岁的兄长在此,摆摆手让他离开。 待叶清珞走出院子,看不见人影,沈楚安才呵斥苏瑾瑜,“她什么身份?如今同叶家断了关系,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你要给她正妻的位分?!苏瑾瑜,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萧秋梨惊得嘴巴都能吞下个鸡蛋,她不理解沈楚安如此动怒的原因。 苏瑾瑜堂堂大将军,被沈楚安如此辱骂,关键是,她不认为沈楚安有插手人婚姻大事的资格,就算他是圣上,人苏老夫人还在世,是苏文滔的继室,人家才是能做主苏瑾瑜婚事的人。 苏瑾瑜更让她震惊,他不管不顾沈楚安的恼火,明明白白地回怼,“陛下,当初你看不上她的父亲是叶孤沉,如今她同叶家割裂,你又瞧不上她无父无母,无人做主。” 说到这里,苏瑾瑜都有些发笑,他反问沈楚安,“您到底是瞧不上她?还是只想让我娶你瞧得上的人?” “嘭”!“啪”! 苏瑾瑜被沈楚安丢过来的茶碗砸在脑袋上,而后那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苏瑾瑜垂下头抿着唇跪下,不再发一言。 “混账东西!”沈楚安站起身,走到苏瑾瑜面前,看着他脑门流下一抹红色心有不忍,却又被他的冥顽不灵气的头脑发昏,指着他的脑袋,“你有出息!你有本事!朕管不住你!” 因沈楚安发火的缘故,两个皇子也跪下了下来,让沈楚安消消气;萧秋梨见沈楚安气势汹汹冲着苏瑾瑜过去,连忙起身到沈楚安身侧,扶着沈楚安,轻抚着他的背,出言劝解,“陛下,苏将军有自己的想法,你又何必如此强加阻拦。” 江广平其实很不喜欢沈楚安的作风,他对大沥有功,整顿了朝廷,没有让当年几个皇子夺权的恶臭之风祸及百姓;平定了边疆,这些年北宁、西曜被打的偃旗息鼓,轻易不敢生事。 他听沈婉婉说起过,沈楚安曾经自由潇洒,如山间清风;可如今的沈楚安,被权力侵蚀太久,久到对孩子们,相处模式里,没有商量,只有服从。 之前沈礼书的婚事,如今苏瑾瑜的婚事,孩子们身不由己,他却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强塞给他们。 “圣上且消消气。”江广平跨出门槛,合上门,将手中的谅解书递给沈楚安,“我和婉婉,感激叶姑娘的出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们不希望因为抓不住的缘分而拖累无辜之人。” 江广平说话温润有礼,给足了沈楚安尊敬,就算是极其不认可沈楚安的作为,但也并未出言不逊,转交完信,又说完想说的,躬身行了一礼,再度进入房间里,仿佛没来过一样。 沈楚安纸上的字,红了眼,他的亲妹妹,生死之际,拼尽全力写得这封信,信上情真意切,看似是在为叶暮岁正名,实则是在暗暗控诉沈楚安的作为。 既然沈婉婉想要积德,他便不再动叶暮岁。 沈楚安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椅子上坐好,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三个儿子,低声道:“都起来吧。” “谢父皇。” “谢陛下。” “你若真想娶她,朕不做这棒打鸳鸯之事,只是她也不能再居于宫中。”沈楚安沉眼看着苏瑾瑜,“此番回宫以后,赐婚的圣旨就会送到将军府和她的郡主府,你好自为之吧。” 苏瑾瑜谢过沈楚安之后,大家就静静候在院子里,等叶暮岁给结果。 在江广平进入房间之后,叶暮岁听到了外面的争执声音,转头询问江广平,“驸马,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江广平摇了摇头,一双眼关注着沈婉婉的情况,“苏将军好像与陛下有什么观念不合。” 叶暮岁低低叹了口气,沈楚安还能与苏瑾瑜有什么思想不契合的地方,无非在于她和苏瑾瑜的感情上面,沈楚安是千百个不愿意,有的时候她都在想,沈楚安管的真多,苏瑾瑜同他非亲非故,他干扰这么多作甚! 沈婉婉喝下药的半个时辰内,仍在呕血,不过吐出来的血暗沉发黑,其实是在排毒,这样的话,就证明叶暮岁的方案是有效的。 中途沈婉婉呼了一声肚子疼,叶暮岁赶忙将人交给江广平守着,自己去探查她腹部的情况,辛延也连忙把脉。 一番检查过后,发现孩子的情况还算稳定,脉象看来体内的毒也有所减轻,几人都纷纷松了口气。 “长公主此番遭罪,这几日肚腹应会时不时泛疼,若下身没有出血,就不是什么大问题。”辛延一番诊治过后,给了结论,后交代叶暮岁,“保胎的药,你把解药的方子写给我,我为长公主开保胎的药,这几日,务必守好长公主,一旦出现出血的情况,不要慌张,就按我教你的保胎的法子治。” “明白,师父放心。” 叶暮岁点点头,辛延问她药方,也是避免两种药性相冲,如今解决第一道难关已跨过,一直提心吊胆的几人放松下来,才惊觉,每个人的后背都是湿漉漉的。 第58章 回郡主府 给叶暮岁和苏瑾瑜赐婚的圣旨直接送到了公主府。 叶暮岁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苏瑾瑜是如何劝动了沈楚安,让他同意并为两人定下了婚期,当时圣旨送来时,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柱国大将军苏瑾瑜,逢婚娶之龄,当选贤女与之相配。敏安郡主叶暮岁惠质兰心、秀外慧中,品行端庄、相貌出众,与苏将军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敏安郡主许于苏将军为正室,八月初十完婚。钦此!” 赐婚圣旨仍由锦心公公颁发,只是这次锦心看向叶暮岁的眼里带了些敬佩之意,几次叶暮岁与沈楚安的对峙,他都在现场,叶暮岁不畏不惧,临危不乱,洞察详情,实乃奇女子。 “咦?”叶暮岁足足怔了半柱香的功夫,直到锦心再度提示她接旨时,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有劳锦心公公。” 锦心淡淡一笑,“郡主,陛下让咱家问一句,不知道长公主的情况怎么样?” “烦请公公转告陛下,长公主和腹中孩子一切都好,要不了十天,就可以彻底解了此毒。” “那就好,那咱家就回宫转达陛下意思了。”锦心闻言松了口气,又交代叶暮岁,“郡主,陛下说了,待此件事了,您就不用回太医院了,直接回郡主府即可。” “啊?为什么?” 叶暮岁的医术学了个半吊子,还没真正治什么病人呢,就被赶出太医院了。 “郡主,哪有将军的未婚妻住在太医院的。” “也是。”叶暮岁想通后笑笑,冲锦心拱了拱手,“多谢锦心公公提点。” “郡主客气。” 说罢,锦心就离开了公主府。 不知道苏瑾瑜接到圣旨没?这几日苏槿若来过一趟公主府探望沈婉婉,说是苏瑾瑜一直没回府,估计还在学易容术。 那日叶暮岁进入房间后,再出来,院子里只留下了沈礼书一人,他告知她,“天色太晚,父皇和其他人都先回去了,留我在这里看着,以防出现什么情况。” “阿岁,你没事吧?” 唐雪菱更加担心叶暮岁的安危,对门外发生的情况只字不提。 叶暮岁摇了摇头,同沈礼书言,“过两日我和苏将军可能会离开京都一段时间,陛下先前交付了一个任务需要完成,此次长公主中毒之事大概率会交给沈礼乐去查,你记得争取注意自己人,如果情况对你不利,。” “我明白。” 沈礼书点头,叶暮岁想让他接下,无非是因为长公主所中之毒,不是别的,而是薄日,西曜的奇毒。 而他的皇妃,正是西曜的公主,嫌疑最大,一旦被沈礼乐抓到这个机会,无论是不是怜月,这盆水都会泼给怜月。 那他面临的困境,将会让他举步维艰。 “大沥国其他地方,都有这个烧饼铺,皆叫百货烧饼,如果有需要帮助的,拿着这枚玉佩去调取帮手。” 叶暮岁收下沈礼书递过来的玉佩,道了声谢,“你怎么能在大沥国各处都安排眼线?” “都是外祖父之前的行军打仗积攒下来的人脉,外祖父放下军权在朝为官之后,许多部下未能被编进大沥的正式军,分散在全国各地,各自为生,我便将他们招罗在各处,既有了营生,也能赚个消息。” “不愧是你。” 沈礼书浅笑,示意她别闹了,“若没什么事,我和阿菱就也回宫去了。” “行。” 待出了公主府,坐上回宫的马车,沈礼书才开口问唐雪菱,“你为何不同她说明今日苏瑾瑜和父皇的事?” “我是她的朋友,不是苏瑾瑜的,没必要帮着苏瑾瑜说话。” 到底站在谁那边,唐雪菱分的很清楚。 沈礼书微微勾了勾唇,“所以,我也没说。” 叶暮岁在长公主府待到第五天,沈婉婉的病情得以控制,她同沈婉婉夫妇二人说明,想回自己的郡主府看一眼,毕竟两次出宫,都很忙,一直未能去看一看自己府邸的样子。 沈婉婉当然同意,此番她和腹中胎儿平安无事,多亏了叶暮岁,叶暮岁相当于她和孩子的救命恩人,只这一个小小的要求,没什么不能满足的。 长公主府距离郡主府没有多远的距离,叶暮岁乘坐长公主安排的马车,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敏安郡主府的宅子不大,本就是沈楚安迫于无奈之下给的虚名,也不是多体面气派的称号。 宅子门口安排了两个小侍,见叶暮岁下车,连忙跪安问好,“见过郡主。” 叶暮岁一时也有点无所适从,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大礼,连忙扶起两个小侍,摆手道:“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郡主里面请。”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是阿蓝,他是阿朱。” 两人年纪不大,仅仅十一二岁的模样,活泼一点的名为阿蓝,沉稳一点的唤阿朱,估计都是宁儿招进来的。 刚踏进院子,宁儿正在招呼着工人们修缮花园,一看到叶暮岁,顾不得身上泥土、小枝挂着,轻快地跑到叶暮岁面前,“姑娘!你回来住吗?” “这两天住在公主府,之后可能就住回来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和姑娘待在一处了。” 一路说着话,由宁儿带着穿行,叶暮岁环视了整个宅子,中轴线上坐着花园和正厅,穿过正厅,两侧拥有东西两间厢房,其后则是杂院。 宁儿将她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舒适,看见床,整个人都有些困乏了,叶暮岁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会儿,宁儿,你们继续收拾。” “好嘞姑娘。” 宁儿带着阿蓝阿朱离开,将门给叶暮岁合上。 叶暮岁脱了外衣躺下去,床榻又软又香,不一会儿就陷入沉睡。 再度醒来时,已是傍晚,叶暮岁刚睁开眼,就见床头立着个人影,不待她出声喊,就被捂住了口鼻,那人还给她喂了一粒药丸,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咽下去。 第59章 易容归来 叶暮岁被逼吞下了药丸,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惶恐不安地看着挟持她的这人。 这人其貌不扬,眼角有一颗泪痣,就这么捂住叶暮岁的嘴,一言不发。 叶暮岁试图挣扎了一下,岂料那人将她按的更紧,直接解了她的腰带,单手用腰带将她手捆住,被褥一卷,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让她不得动弹,这才移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你是谁?为什么绑我?给我吃的是什么?” …… “我没有钱,你绑我图什么?” …… “你怎么进来的?” …………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人就是一声不吭,不管叶暮岁说的多口干舌燥,他仍旧定定地看着,直把叶暮岁看得心里发毛。 “你认识苏瑾瑜?” 过了半个时辰,那人终于开口,嗓音喑哑,像是老马悲鸣。 叶暮岁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不认识,那是谁?” “你撒谎!”那人卡住叶暮岁的脖子,鹰隼般的眼睛死盯着叶暮岁的眼睛不放,“我打听过,他和你来往甚密,你敢说不认识!” “你找他干嘛?” 叶暮岁试探地询问,但提到苏瑾瑜时,她整个人显得非常戒备。 这人阴骘地笑,凑到叶暮岁的颈间,像是嗅了一口叶暮岁的香气,“我找他,当然是要他的命啊,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不知道。”叶暮岁躲着冲她脖子喷洒的那股热气,警惕着突然闯进来的这人,“我和他不熟。” “又撒谎!”这人稍微欠了欠身子,与叶暮岁的鼻尖就差一指距离,摩挲着她的眉眼,“你若是不说出他的下落,我就先挖了你的眼,再割了你的舌头,将你剁碎了喂狗。” 叶暮岁因这人的威胁多少有些害怕,但他的手段如此阴险恶毒,她更不能让苏瑾瑜暴露,她瑟缩着离他远些,却被禁锢住不得动弹半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真不知道吗?” 叶暮岁的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那人仍旧咄咄逼人,似乎伸手想要掐断叶暮岁的脖子;叶暮岁趁人不注意,一下咬住了那人的虎口处,狠咬着冒出血珠。 “松口……”那人终于绷不住,不再吓唬叶暮岁,轻言道:“是我。” 叶暮岁呆呆地看着他,嘴里还在咬着他的手,眼神清澈,直要将他眼睛看穿,这才辨认出来。 他只好用另一只手往脸上滴了点药水,大掌擦过,面容恢复如初,伪装下的那张脸赫赫然是苏瑾瑜的模样。 “唔……”叶暮岁忍不住委屈,嘴唇还沾染着昳丽的红,泪珠紧跟着就往外冒,“你吓唬我!” 苏瑾瑜被叶暮岁嚎得这一嗓子吓得猝不及防,想放任不管或是威胁停止,最终摒弃这两种方案,选择了安抚。 “别哭了……”苏瑾瑜一边替她擦泪,一边耐心解释,“我只是想看看易容术的效果,给你喂的是幼芽的解药,不是什么毒药,别害怕。” 叶暮岁在看到这人是苏瑾瑜的时候,哪里还会担心吃了不该吃的,反正他不会伤害自己。 只是让她委屈的是,苏瑾瑜伪装成别人来恐吓她,她以为真的会被剁碎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我先去了公主府,去看了看长公主的情况,然后听她说,你来了郡主府,就想着过来看看,顺便看看这易容术效果如何。” 苏瑾瑜见叶暮岁还在抽噎,倒是不落泪了,没忍住被她的可爱模样逗笑,伸进被窝为她松了绑,抽出腰带,“看你的反应,效果还不错。” 叶暮岁这才得以稍稍解脱,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头捶了苏瑾瑜一下,嗔怪他,“你还好意思取笑我。” “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但苏瑾瑜依旧粗着嗓子,让叶暮岁担忧不已,“你的嗓子怎么回事?” “无妨,服了药,怕露出破绽。” 苏瑾瑜上扬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扯着被子令叶暮岁又一骨碌转了一圈,人得以从被子里释放出来。 而后,苏瑾瑜将人揽住坐了起来,亲自给她系上了腰带,穿好了衣服。 叶暮岁就乖乖地坐着,任苏瑾瑜摆弄,“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过几日,等长公主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就出发。” “好。”叶暮岁应下来后,又问,“那我怎么跟着你?” 苏瑾瑜揉了一把叶暮岁的脑袋,“所以这几日需要麻烦你一件事,接触一下沈礼乐,告诉他,石竹在将军府地牢,你可以把人救出来。” “石竹?”叶暮岁疑惑发问,“那是谁?” “就是我刚易容的那张脸,后随的一个赤阶杀手,在我班师回京的路上,欲刺杀我,被我抓了起来,所以后随只知道他失踪了,却不知道人在我手里。” “好。” “那我以什么理由跟着石竹?” “你告诉沈礼乐,石竹在将军府待的时间太久,还没死,恐有蹊跷,你跟着他回去看看。” “大将军,你知道后随的根据地在哪吗?” “不知道。”苏瑾瑜也是没有这个问题的明确答案,“按照石竹被催眠后吐露的那些话,后随窝点应该是在荆门一带,我们就过去守株待兔吧。” “好的。”叶暮岁点点头,“我若是从沈礼乐那得手了,就让宁儿去找你。” “嗯,这几日辛苦了。” “嗯,辛苦,所以要抱抱。” 叶暮岁张开双臂,笑意盈盈,冲着苏瑾瑜撒娇。 苏瑾瑜抵抗不住,将人拽到自己怀里,狠狠嗅了一口叶暮岁的体香,如饮鸩止渴一般,一面想要她狠狠受伤,一面又舍不得别人伤她,包括自己。 他在心底甩了自己一个巴掌,痛批自己的无能,告诫自己,不可以沦陷,将叶暮岁扎成满身血洞才是他的目的。 他不是不做了,他只是在等,等到叶暮岁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一击毙命。 第60章 抓紧演戏 十天时间,叶暮岁将沈婉婉体内的毒基本清除,走之前她交代夫妇两人,“长公主此番怀胎不易,如若可以的话,还请殿下尽量静养,暂时莫要旅途奔波,最好在府里将孩子生下后再安排其他的事。” “多谢叶姑娘,我和殿下如今也是这样想的。” 江广平扶着沈婉婉,摸上她的小腹,怜爱之情表露无遗。 “叶姑娘,这次幸亏有你。”沈婉婉倚在江广平胸前,感念叶暮岁的恩情,定要下床亲自送叶暮岁离开,“我会等喝了你和瑾瑜成婚喜酒,再离开的。” 叶暮岁闻言笑了笑,“借殿下吉言,外面风大,殿下、驸马,你们快进去吧,我也要走了。” 沈婉婉和江广平送别叶暮岁,转身进了府里。 “陛下送来了一些护卫和太医,防止府里再有什么意外。” 江广平搂着沈婉婉回屋,将人妥善安置在床上,而后告知她,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那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嗯。”沈婉婉对此表示无所谓,她更关心此次生辰宴中毒一事,“下毒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听说陛下将这件事交给了六皇子,估计是忌讳三皇子的皇妃是西曜人,怕他偏袒维护。” “沈礼乐那个孩子,跟他母亲一个样,趾高气昂,看不起任何人。” 沈婉婉语气里带着些不喜,沈礼乐自小就敢仗着生母是皇后,自己是嫡子,肆无忌惮地冒犯宫里的任何长辈。 沈礼乐七岁的时候就敢对她说,“姑母,你怎么跑到宫外,带个乱七八糟的人回来成婚?” 这话定然是穆轻烟在沈礼乐耳边说,让他学了去。 沈婉婉对沈礼乐说是不喜,更多是可惜,从小就被养歪了,如今想掰也掰正不过来了。 “可不是。”江广平幽幽叹口气,向沈婉婉讲述这几日传进府里的消息,“听说前两天沈礼乐将明祈宫翻了个底朝天,看起来这是硬要将罪名按在三皇子头上。” “阿书没有什么反应吗?” 当日沈礼书自公主府回明祈宫之后,就先问了怜月,如果是她干的,沈礼书将会大义灭亲,如若不是她干的,怎么着,他都会保下她。 怜月否认,“我动姑母干嘛?不能因为她中的是薄日,是西曜的毒,就怀疑是我干的吧?” 沈礼书放下心来,“既如此,接下来无论六弟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沉住气,只要不是你干的,那咱们就不怕他查。” 因为沈礼书提前的交代,沈礼乐带着人到明祈宫这日,怜月尽管多次想要发火,最终还是按捺了下来,没有添乱。 “六弟,这下放心了吧?” 沈礼书温声温语,明祈宫基本所有的人都被撵出了宫,乌泱泱地站在宫门口,眼睁睁看着沈礼乐的人将宫里搞得乌烟瘴气、乱八七糟。 沈礼乐混不吝地笑,言语里一点客气都没有,“三哥,臣弟这也是奉命行事,三哥见谅。” “当然,六弟查案,明祈宫上下自当配合。”沈礼书也回以一笑,讥讽他道:“六弟此番尽心尽力,肯定能得父皇的夸赞,不过公主府当日来往的人中你皇嫂没有出现,断不可能与她有关。” 沈礼书专门等沈礼乐将他的宫殿弄乱弄脏之后,才提这么一嘴,为的就是告诉沈礼乐,他在做无用功。 毕竟沈礼乐肆意捣腾其皇兄的宫羽这事,今日在此见证的人这么多,不过几日估计就会传遍京都。 沈礼乐肆意妄为的名声,铁定要打出去。 而他现在还浑然不知,笑嘻嘻地承下沈礼书的“夸奖”,“三哥莫要太过在意,谁让皇嫂好巧不巧是西曜人,唉……臣弟这也算是为皇嫂证明了。” “是,六弟此番出力甚多,不过……”沈礼书装作深思的模样,“当日姑母生辰宴,来往者众多,却只有姑母中毒,定是奔着姑母而去的,六弟不妨查查来往的人,包括当日的工人伙计在内。” “那些人谅他们也没胆子敢给当朝长公主下毒。” 言外之意,就非得是怜月这种有身份地位的才好下毒吗? 沈礼书好言相劝,“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六弟,万事都有例外。” “行吧,臣弟去查查,今日之事,臣弟会向父皇说明,此事与皇兄皇嫂无关。” “那皇兄就多谢六弟了。” “皇兄客气。” 沈礼乐还在为自己压了沈礼书一头而沾沾自喜,没想到,沈楚安直接将他脑门敲开了花。 “你把你皇兄的宫殿掀了?!你咋不把皇宫掀了?!” “父皇?儿臣是在查案,那线索指向明祈宫,儿臣去搜查,何错之有?” “那是你皇兄,你还想查出来什么?查出来了你准备怎么做?大义灭亲吗?!” “只要能给姑母一个交代,有何不可!” “你是想让全天下看我们沈家皇室的笑话吗?!” 沈礼乐这才反应过来,沈楚安最讨厌的就是兄弟阋墙,如今他这样行事,正好是踩在了沈楚安的雷区。 原本沈礼乐指望查出一个大案,能够将沈楚安的焦点全落在他身上,没想到弄巧成拙,还被砸破了头。 “父皇,儿臣知错。” “行了!”沈楚安不耐烦地摆摆手,恨沈礼乐的不争气,“去太医院处理一下头上的伤,有什么线索及时跟朕汇报。” “是,父皇。” 沈礼乐捂着脑袋,恹恹地离开了御书房,去太医院看伤。 叶暮岁刚从回宫的马车上下来,就见沈礼乐脑门流着血也来了太医院。 正好,也省的她再想办法去找沈礼乐。 她在心头偷笑,就看沈礼乐这精神不振,又被砸破了头的样子,定然是没少与唐雪莹行房事,额角的鬓发都往后移了不少,看来幽兰幻境的效果当真是不错啊。 就这么进行下去,沈礼乐怕是想要自己的孩子都难了。 “殿下?!” 叶暮岁夸张地惊呼,快步走到沈礼乐面前,看起来是小心翼翼地触碰沈礼乐的伤口,实则非常刻意得用劲儿按了一下。 “哎呀!” 沈礼乐疼得吱哇一声惊呼。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叶暮岁装作心疼的模样,急匆匆将人拉着进了太医院,“快进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沈礼乐被叶暮岁的焦急打动,看着叶暮岁,回忆她的好,“岁岁,你还生本宫的气吗?” “当然生气!” 第61章 开间医馆 “去了一趟祁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好姐妹嫁给了我喜欢的人,放到谁身上,谁都会生气的吧,我是真的不想理你们了。” 叶暮岁一边为沈礼乐包扎,一边诉说自己的不满,毕竟这事过去这么久了,叶暮岁还从未向沈礼乐“袒露”过自己的想法。 “岁岁,本宫想娶的一直都是你。” 此刻温柔善良的叶暮岁,和明庆宫那位出了丑被禁足的侧妃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沈礼乐沉寂许久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殿下的话,岁岁现在都不敢相信了。”叶暮岁嗓音里充满了委屈,“我按照殿下的吩咐,接触苏瑾瑜,套取消息,现在甚至要嫁给他……” 叶暮岁哽咽了一瞬,收回了为沈礼乐擦药的手,垂眸不语。 沈礼乐见状更加心疼,毕竟叶暮岁为了自己的计划,要爱而不得,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奉献出去。 “岁岁,本宫不会放弃你的,等把苏瑾瑜解决,拿到继承大统的资格,本宫身旁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殿下会愿意迎娶一个成过亲的女人吗?” 沈礼乐虽然被叶暮岁楚楚可怜的模样勾的丢了三魂七魄,但提到凤冠的去处,依旧有一瞬的停顿,“愿意的!岁岁是本宫最爱的女人,本宫怎么会不要你呢!” “有殿下这句话,岁岁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岁岁,有你,是本宫之幸。” 沈礼乐情深似海的模样,让叶暮岁快吐出来了,她偏过头去,在沈礼乐看来,则是羞赧的情状。 缓了片刻,叶暮岁转回了脑袋,继续为沈礼乐上药,凑到沈礼乐耳边,悄然低声道:“殿下,通过我这几次与苏瑾瑜的接触,我发现了一件大事。” “何事?” “将军府有一个地牢,我在将军府住的那十天,偷偷潜进去过,里面关着一个人,叫石竹。” “石竹?!”沈礼乐惊诧道:“他原是被苏瑾瑜抓了吗?” “对,眼角下有一颗泪痣,他说他叫石竹,让我救他。”透露这么多之后,叶暮岁又问,“殿下认识他吗?” 沈礼乐点点头,脸色晦暗不明,石竹是后随中难得的文韬武略均在线的人,而且对后随绝对的效忠。 当初石竹消失,穆子昀就坦言损失了一员大将。 没想到石竹竟然被关在将军府的地牢,还让叶暮岁察觉了去。 沈礼乐握住叶暮岁的手,低声询问,“岁岁你有多大的把握?” “九成。”叶暮岁怕沈礼乐不信,解释道:“苏瑾瑜腰间有一串钥匙,我见他给过南河,说‘地下的人该处理的处理了’,只要殿下能让他卧床不起,我就能拿钥匙去救人。” “好!”沈礼乐兴致勃勃,嘱托叶暮岁,“你待京中传出苏瑾瑜受伤的消息后,去探望他,顺便将石竹救出来。” “好的。”叶暮岁答应下来,又忐忑不安道:“只是石竹被关了这么久,还值得信任吗?” 叶暮岁说的在理,石竹被关了这么久都没有被苏瑾瑜解决掉,难道说已经叛变了吗? “殿下,不然我将石竹救出来后,就一路跟着他,一但发现他有异心,就把他毒死。” “好。” 沈礼乐对叶暮岁的感情更加浓烈,实在是佳人有智,帮他良多,越发不喜自己宫中那位,他欲抱住叶暮岁,感慨道:“岁岁,苏瑾瑜死后,本宫一定娶你为正妃。” 或许这句话里有三两分的真心,可叶暮岁已经不需要了。 她盼真心的时候,得到的回馈是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她不盼了,她想要他死! 叶暮岁不动声色地推开沈礼乐伸过来的手,“殿下,还没包扎完呢。” 沈礼乐把这当作叶暮岁羞涩的娇嗔,哈哈笑了两声,心情愉悦道:“无妨,先让本宫抱一下。” 叶暮岁依旧婉拒,“殿下!这是太医院……好多人看着呢。” 沈礼乐偏头扫视,果然不少人正向他们这边偷瞄,于是止了动作,欲盖弥彰地大声说道:“劳烦叶姑娘为本宫处理伤口。” 众人皆回过头去。 叶暮岁送走沈礼乐之后,和辛延、兆旬等人告别后,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 “嘟嘟”。 不知道谁会来找自己,叶暮岁起身开门,“哪位?” “师父,你要离开宫里了?” 来人是赵越,一副真心遭负的表情看着叶暮岁。 叶暮岁一个头两个大,挑眉,“是的,我要回我的郡主府了。” “你还没教我东西,就跑了。” 赵越控诉叶暮岁的不厚道,叶暮岁也很无奈,转念一想,她这几日一直在盘算,出宫之后做点什么? 她又没有俸禄,不能坐吃山空啊。 正好赵越来找她,她便将自己的想法说明,“我准备开个医馆,你若是想跟着我,可以做医馆的主事,和我的丫鬟一起,先选好址、招好人,我要出去一段时间,等回来,咱们的医馆就可以开起来了。” 一个“咱们”说的赵越心里一暖,当即表示,什么太医评选升迁,都不要了!什么也不顾,就要跟着叶暮岁! “那我去收拾东西,我跟师父你一起走!” “哎!” 叶暮岁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毕竟跟着她风险很大,她还想问问赵越,真的想好了吗?没想到他这么坚定地要跟着她。 一个时辰后,两人坐上出宫的马车,叶暮岁很淡然,反观赵越兴致勃勃,仿佛即将大展拳脚! “不后悔吗?” “不后悔!” 两人相视一笑,叶暮岁劝解他,“你的脾气要改改,以后做生意,不能只拣自己想说的说,凡事想好了再开口,莫要因为说话不当,引起旁人不快。” “好的,师父!” 叶暮岁点点头,想着赵越应该是听进心里去了,“听师兄说,你也不是京中人,出了宫应该也没有去处,就住在我的府中吧。” 赵越一愣,差点要哭出来,连连应好。 他本是湘州刺史赵冠嫡长子,母亲因生自己难产而死; 又因为幼时调皮,撞了怀孕的继母,害得继母险些一尸两命,从此有了阴影。 他也被赵冠厌恶,被送到了赵冠的京中好友这里磨练。 赵越因为生母和继母的事,选择从医,可惜没有天赋,这么多年都未能有所成就。 第62章 遭遇刺杀 果然如沈礼乐所说,三日后就听说了将军府遭遇贼人刺杀的事情,听说苏瑾瑜胸前腹部各中了一剑,如今正卧床养伤。 叶暮岁尽管知道这都是演戏,但听到苏瑾瑜受伤的消息,还是心里一揪。 她以自己是苏瑾瑜未婚妻的名头,光明正大进入将军府探望。 苏瑾瑜的房间中,床上躺着一个人,是苏瑾瑜的模样,但叶暮岁知道,真正的苏瑾瑜在地牢,扮成了石竹。 “叶姑娘,好久不见。” 床上的人,在叶暮岁走近之后睁开了眼,轻柔的声音非常熟悉。 叶暮岁无奈道:“奈何姑娘,你真的很喜欢开玩笑。” 奈何自床上坐起,顶着苏瑾瑜的脸,身上的衣服隐隐约约还能透出伤口的红色,“叶姑娘,你真的很聪明。” “你没事吧?” 伤口逼真到让叶暮岁误以为奈何真的受了伤,语气里添了几分关心。 “怎么会?”奈何直接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解开了纱布,瓷肌清晰可见,调侃叶暮岁,“你的大将军怎么会受伤。” “你很烦。”叶暮岁抱怨了两句,扯走了奈何腰间的钥匙,“我们没回来之前,你会一直在这?” “对啊。” 叶暮岁偏头看向暗处,三生脸色沉沉,“他也跟着你?” 奈何瞥了三生一眼,笑着回了声是,“反正那小妹妹也被喂了幼芽,为了解药,她不会供出三生的。” “幼芽的解药?” 闻言,三生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瓷瓶,“瓶中装有九十天的解药,如果三个月内没有解决,传信回来,再给你们送去。” “行。”叶暮岁收好了解药,意识到京中最近风云诡谲,奈何和三生又是假冒的,待在将军府多有危机,凭借良心嘱咐了一声,“那你们小心。” 奈何和三生点了点头。 叶暮岁揣好了钥匙和解药,转身就走,听到身后的奈何回应她,“你也小心哦,叶姑娘。” 叶暮岁避开了守卫,进入苏瑾瑜的书房,拧动了字画后的机关,两排书架“咔咔”拉开,出现一条地道。 她屏息进入地道,身后的书架再度“咔咔”合上。 一路直行,叶暮岁看到了许多肮脏、血污的东西或人,这里是将军府的黑暗地带,也是苏瑾瑜的暗黑内心。 直至停到那天看见的那张脸面前,叶暮岁停下了脚步,差点没呼吸上来。 苏瑾瑜没有告诉她,为了让一切显得真实,他身上也被附加这么多鞭痕,血肉模糊的,看着就很疼。 叶暮岁上前拿钥匙去解了束缚苏瑾瑜的镣铐,眼泪忍不住滚落,“苏瑾瑜,你没告诉我。” “看起来吓人,实际不严重,别害怕。” 支撑苏瑾瑜的镣铐被解开后,苏瑾瑜骤然失力,叶暮岁连忙抱住他,“还说不严重!” “被挂了太久了,有点没力气。” 叶暮岁瞪了苏瑾瑜一眼,搀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那是之前苏瑾瑜告诉她的,地牢通往京外的出口。 走了足足半个时辰,终于抵达出口,叶暮岁将苏瑾瑜放在墙角,让他能倚着墙坐下休息,自己爬上梯子,顶开了头顶的暗门。 阳光直射下来,叶暮岁又下去让苏瑾瑜先爬上去,自己后出去。 这里是京郊,外面的鸟语花香,叶暮岁来不及欣赏,把苏瑾瑜扶上一早停在这的马车,翻腾准备的药。 “大将军,之前都是你教训我,现在你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是不是该反思反思?” 叶暮岁小心翼翼地剥掉苏瑾瑜的衣服,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来一块,打湿了布条,一点点为苏瑾瑜擦拭掉血痕,而后上药。 苏瑾瑜轻咳着以掩饰自己的心虚,谁料牵动浑身的鞭伤,难捱地闷哼出声。 “别乱动了,疼得是自己。” 苏瑾瑜听出来叶暮岁焦急的声音里掺了哭腔,上辈子的叶暮岁也没这么容易哭啊,这一世怎么动不动就要哭。 他轻轻动了动手,握住叶暮岁的手,“别难过,这些伤是让南河打的,他有分寸,只是看着真了些,都是皮肉伤。” 叶暮岁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上药,上完药给他重新换好衣服,就出去驾驶马车,“驾!” 苏瑾瑜轻轻叹口气,看来还要好好哄一哄啊。 傍晚时分,两人行到了镇上,叶暮岁停了马车,掀开帘子扶着苏瑾瑜出来,一言不发将人往客栈带。 小二兴冲冲地迎上来,“两位吗客官?” “对,一间上房,一晚。”叶暮岁拿出一锭银子以付房费,又拿出一锭银子,“这一锭给小哥你,劳你为我们寻个车夫,我们要去荆州。” “得嘞。” 得了这么大一笔钱财,小二乐开了花,对叶暮岁两人的服务极其尽心。 吃过晚饭,回了房,叶暮岁依旧没和苏瑾瑜说一句话,任他说的口水都干了,叶暮岁就是嗯嗯啊啊地回应。 一回到房间,服侍他躺下,自己就准备去桌子上趴着将就一晚上。 苏瑾瑜一把拉住叶暮岁,讨好道:“别生气了,你几次三番弄伤自己,我也没同你置气这么久啊。” 叶暮岁见苏瑾瑜的额头又开始冒汗,估计是拉自己的时候又扯到了伤口,又来气了,没好气道:“放手。” “不行。” 叶暮岁刚准备将人甩开,苏瑾瑜哼唧一声,叫疼。 “哪里疼?”叶暮岁慌了,哪还顾得上同苏瑾瑜置气,撩开他的衣袖,见伤口又有点出血,质问苏瑾瑜,“让你放手,你不放!” “我不想你继续生气不理人,我错了。” 苏瑾瑜难得低头,叶暮岁没吭声。 “石竹在地牢关了这么久,身上总不能一点伤都没有,这也是权宜之计,没同你商量,让你伤心难过,是我的不对,别气了。” 叶暮岁这才开口同他说,“我们是同时行动,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明白。”苏瑾瑜摸了摸叶暮岁的手,“睡床上吧,我往里面挪挪,别去桌子那将就了。” 第63章 前往荆门 “嗯。”叶暮岁心情稍霁,掀开被褥,躺到了外侧,与苏瑾瑜正对着,嘱咐他,“苏瑾瑜,以后不可以这样行事了。” 苏瑾瑜轻轻咳嗽,抚了抚叶暮岁的额头,听命道:“明白了,睡吧。” 叶暮岁这才往苏瑾瑜怀中蹭了蹭,两人依偎在一个被窝里,一觉睡到天亮。 天亮后用过早餐,叶暮岁见了小二安排的马夫,交代了一声,就继续出发了。 旅程比较长,叶暮岁为了让苏瑾瑜更舒服些,选择把马车里的坐凳都撤了,换成了厚厚的褥子,这样他躺着能舒服些。 苏瑾瑜服用的伤药里有安定的成分,伤没好透的时候,一日接一日总昏昏沉沉地睡,叶暮岁一个人待在车厢里没意思的时候,就跑出来,和马夫并肩坐着聊天。 小二找的车夫是个非常活泛的,姓刘,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两鬓斑白,话特别多。 刚见叶暮岁就问她,“小娘子,这是你夫君?” 一句话将两人都给整的哑口无言,叶暮岁刚要否认,苏瑾瑜直接应了下来,“是,接下来劳大哥费心了。” “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 “他不久前染了风寒,还没好透。”叶暮岁遮掩着糊弄过去,跳开话题问马夫,“大哥,你怎么称呼?” “哦哦,我姓刘,文刀刘,单名一个力。” “刘大哥,从这里去荆门大概要多久?” “保守估计二十来天,但看你夫君身子不太好,行程慢一点的话,可能得一个月了。” 叶暮岁拿出银两,塞到刘马夫手里,“没事的,可以慢一些,我们不急。” “行,那小娘子你照顾好你夫君,我们这就出发。” 赶了四五天路,叶暮岁和刘力也日渐熟络起来。 见苏瑾瑜又睡了,她钻出马车,坐到另一边,开口问,“刘大哥,你一直都是靠给人打马车夫赚营生吗?” “我干的活事可多了去了。”刘力脸上洋溢着骄傲,细数过往在他看来皆是风光的往事,“最开始给人做过饭,掌过勺,后来还给大户做过管家,再然后开了杂货铺,如今又在做马车夫。” “刘大哥的家庭呢?” “我没娶妻,也无子。”刘力偏头看叶暮岁露出一抹抱歉的表情,呵呵笑了两声,浑不在意道:“小娘子别在意,没什么不能提的,我就是个孤儿,小时候偷坟茔上的祭品裹腹。” “后来,长大了,我这人没个正形,也不知道怎么讨媳妇,怎么养孩子,仔细想想,那就不娶了,不养了,一个人倒也自在,不然投胎到我膝下的孩子,得吃多少受苦。” 叶暮岁惊叹于一个马车夫对人生的感悟,仿佛领先许多人。 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也不愿拖累别人,将自己未完的生活过好,是最好的选择。 “刘大哥对人生看的很透彻啊。” “听小娘子这话,你有什么被困住的事情?” “你说,人的一生,如果做错了事,还有挽救的机会吗?”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小娘子,你现在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在你这个年纪,能犯什么大错,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小娘子,看开点。” 叶暮岁摇了摇头,“如果是二十五六岁的时候,犯了大错呢?” “就算是三十五,或是五十五,犯错没人能避免,你若是强硬追求这事是错的,这个坎就过不去。”刘力望向前方,指着夕阳,“小娘子,你看,太阳落了,明天都还会升起,做错了的事,虽不能粉饰太平,但也有拯救的空间。” 夕阳不如晨光那么刺眼,泛着柔和的、绚烂的光晕,让人不由自主迷失其中。 是啊,这一辈子什么都还没有上演,她还没有做错什么,她没有伤害苏瑾瑜,没有祸害将军府,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即将嫁给苏瑾瑜,成为大将军的夫人,以后举案齐眉。 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她在这里庸人自扰什么。 “谢谢你,刘大哥。”叶暮岁豁然开朗,笑得开怀,“希望以后的刘大哥依然很自由!” “哈哈哈哈哈哈……” 刘力爽朗的笑声,响彻在林荫大道之上。 叶暮岁两人远离皇宫世俗,身在京都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人人都被俗世困扰。 长公主中毒一事,沈礼乐好不容易查到了传菜的小侍身上,谁知那小侍上吊自尽,还留了一封罪己书。 这漏洞百出的经过和结果,沈礼乐还不得不禀报给沈楚安,结果可想而知,又遭到沈楚安一顿痛骂。 沈礼乐就想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就是他说的那样,结果也是他上书的那般,沈楚安就是看不惯,觉得他没用。 最终还是把问题归咎给苏瑾瑜,想起他来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他,沈楚安也不至于看不到自己的优点。 因为他的办事不力,长公主中毒以及苏瑾瑜遭刺杀一事,均转交给了沈礼书处理。 沈礼书本就因为萧老夫人的原因,几乎天天往宫外跑,如今还要跑刑部,干脆住在了刑部。 而这又成了和沈礼乐对照的例子,沈楚安觉得他不能吃苦,所以才查不出来什么东西。 沈礼书和苏瑾瑜一道,都进入了沈礼乐的暗杀名单中。 酒仙局,二楼雅间,“咣咣呛呛”,一阵接一阵杯碗碎裂的声音。 沈礼乐、穆子昀以及另外一个面具男,正位于包厢之中,摔杯甩盏的正是沈礼乐。 “殿下,沉住气。”穆子昀抿了一口茶,出言安抚沈礼乐的躁动,对着面具男说道:“首领见笑了。” 面具男正是后随首领磬书,他对穆子昀的话,并没给予什么情绪波动,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礼乐的暴躁并未因穆子昀一句话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首领!你一定要弄死苏瑾瑜!还有沈礼书!一个都不能留!” “好。”磬书因为沈礼乐的话,反而多了一点情绪,眼神留在沈礼乐身上不动,“都杀了。” 他的话语里仿佛在诉说稀松平常的事情,没有沾染一点杀戮的血腥之气。 第64章 后随石竹 一个月后,正好苏瑾瑜的伤养了个差不多,两人也抵达了荆门。 叶暮岁结算了刘力的工钱,真诚地道了谢,刘力爽朗地摆摆手,说着不客气。 “大将军……” 苏瑾瑜按住了叶暮岁,轻声道:“现在起,我叫石竹,明白吗?” 叶暮岁一瞬间想明白,马上乖乖点头。 苏瑾瑜见状又言,“你是被我带过来的,我因为你的容貌动了不轨的心思,把你骗来了这里,无论见谁,都是这副说辞,明白吗?” 叶暮岁又乖乖点头。 这时,一个女人拍了拍苏瑾瑜的肩膀,看向叶暮岁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石竹,这是谁?” “你怎么在这?” 苏瑾瑜不动声色将叶暮岁捞到了身后,警惕地看向来人。 一个身着紫色束腰衣,身材窈窕的美艳女人。 “你声音怎么了?” “被弄哑了。” 苏瑾瑜并未多说,女人自动多想了,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但对苏瑾瑜袒护叶暮岁的举动,女人显得十分不满,蹙紧了眉头,将他拉住,“首领找了你很久,你去哪了?跟我去见首领。” “首领呢?” “在基地等你。”女人察觉到苏瑾瑜动也未动半分,回头看他,却见他拉着叶暮岁,更加不悦,语气里带了质问,“你要带着她一起回基地?” “对。” 得到苏瑾瑜肯定的答案,女人抱胸上下打量叶暮岁,“她是谁?你没回答我。” 苏瑾瑜犹豫了片刻,扭头看向叶暮岁,“京都的敏安郡主叶暮岁。” “你把她带来干嘛?” “是她将我从将军府地牢中救出来,我将她带来这里,有何不可?” 苏瑾瑜沉了沉声音,直视面前的人。 为了让苏瑾瑜这出戏唱下去,叶暮岁抽出自己的手,“咻”一下跑到紫衣女人身边,“姐姐,他骗人!我是被他绑到这来的。” 女人看着苏瑾瑜,目光里添了几许疑惑,“你绑架她过来干嘛?” “见色起意。” 苏瑾瑜承认的十分坦荡,谁料女人一下子变了脸色,捏紧了袖口的衣服,怒视苏瑾瑜,“你再说一遍。” “你想听的话,我就再说一遍。” “你闭嘴。”女人的语调已经降至冰点,直视着苏瑾瑜冷冷笑开,“行啊,你带她回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和首领解释。” 女人说完,转身就走,根本没管讨好她的叶暮岁。 苏瑾瑜紧随其后,看了叶暮岁一眼,故意大声说话,“过来。” 叶暮岁“反抗”道:“我不。” “要么自己过来,要么我杀了你,你自己选。” 苏瑾瑜就站在原地,看着叶暮岁“憋屈”地向他走来,被她演戏的做作模样逗笑,微微翘了翘嘴角,立马压了下来,生怕暴露石竹的人设。 谁知前方女人看过来,恰巧看到苏瑾瑜偷笑又刻意收敛的一幕,对叶暮岁的敌意更加强烈。 三人走到一处墓地前,女人停了下来,扯出腰间的手帕准备蒙住叶暮岁的眼睛。 苏瑾瑜以为女人要对叶暮岁不利,拦住了女人的手,得到女人回一冷笑。 “怎么?你还准备把她当成自己人带进基地?” 苏瑾瑜思忖片刻,收回了手,伸出自己的胳膊,“一会儿拉住我。” 叶暮岁拧了拧眉,一脸不乐意。 苏瑾瑜再度威胁,“不拉?一会儿有危险别喊我。” “你总是吓唬我。” “不吓唬,你不长记性。” “我最不长记性的就是,知道你不是个好人,还凑了上来。” “自作聪明。” 叶暮岁不情不愿搭上手后,苏瑾瑜示意紫衣女人可以蒙眼了。 女人同样一脸不高兴,阴阳怪气道:“倒是没见你对别人这么体贴。” 叶暮岁撇撇嘴,“哪里体贴。” 因为是做戏,又想显得真实,叶暮岁反驳的声音刻意压低,咕咕哝哝,显得憨态可掬,苏瑾瑜再度轻笑,“握好了。” 这次,紫衣女人直接别过脸去,再不愿看见后面两人打情骂俏。 在黑暗潮湿的墓洞中一直走,像是在向上爬,叶暮岁一路气喘吁吁。 终于走出了黑暗,走进了光明。 原来后随的基地建在一处山上,依山而建,借助山洞,打造成楼阁,外部仿佛还是山宇,内部有种压抑克制的宏伟。 苏瑾瑜跟在女人身后,听到守山门的人同他们问候,“琴长老,竹长老。” 原来紫衣女人是石琴,后随中唯一的黄阶女刺客。 苏瑾瑜同石琴一样,只微微点头,嗯了一声以做回复,进门后,扯去了叶暮岁眼前的手帕,石琴见状并没有说什么。 后随基地中人很少,一路走过来也没见几个,苏瑾瑜不知石竹的住处,未免露馅,他拉住石琴,“叫个人将她送到我的住处,我跟你去见首领。” “你对她可真是关怀备至!”石琴随意拉住一个小刺客,将叶暮岁扔给他,语气充斥着不耐烦,“带她去竹长老的住处。” 叶暮岁看了看苏瑾瑜,见他眼神一凛,顿了顿没开口。 而叶暮岁一走,只余苏瑾瑜和石琴两人并肩而行。 石琴随意地看向苏瑾瑜,“你可想好怎么和首领交代了?” “如实说。” “我想不明白,单单凭她的美貌,你就被迷了魂?” “她是沈礼乐的女人,当初刺杀苏瑾瑜,沈礼乐选择抛弃我,害我被关在将军府地牢这么些时日,我把他的女人掳走,有何不可?” “石竹!那我呢?!” “我们两个?”苏瑾瑜微微眯眼,语气里透露着冷淡,“她好歹救我出来,你一见面就只有质问,我失踪这么久也没见你找过我,我们两个,你想让我说什么?” 苏瑾瑜虽然不知道石琴和石竹之间的弯弯绕绕,但石竹在地牢关了那么久,也没听后随要为了救出石竹有过什么行动。 那么,石琴,也不可能为了石竹忤逆后随。 “你听我说,石竹,我喜欢你!我想过救你的!她是不是你绑来气我的?一定是这样!” 石琴突然抱住苏瑾瑜,任他怎么推拒都不放开,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扭曲,仿佛失心疯一般。 第65章 姐弟感情 苏瑾瑜扒拉开石琴的手,将人推出两步远,“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别来纠缠我。” “你喜欢那个小丫头吗?”石琴的眼神变得狠厉,咬字的牙齿咯咯作响,“你信不信我弄死她!” “你敢!”苏瑾瑜上前一步掐住石琴的脖子,神色同样阴厉冰冷,“你若是动她,我一定杀了你!” 石琴先一秒还在为“石竹”摸她的脖子沾沾自喜,后一秒听到他维护叶暮岁的言语,眼中的躁郁按捺不住,仿佛压抑许久破笼而出的猛兽,不见血不停。 “首领在哪?我自己去找他。” “首领?”石琴哈哈大笑起来,表情几欲癫狂,“首领根本就不在基地,我骗你的!” “你有病吗?” “我是有病,从你拒绝我的时候,我就疯了哈哈哈哈……”石琴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明明是笑,却像是哭,“我救了你!石竹,是我将你从乱葬场刨出来的!我是你姐姐!我们是最亲近的关系!这个世界,你只能喜欢我!” 姐弟?!石琴喜欢石竹?!这是什么背德关系?!苏瑾瑜几乎风化在原地,兀自消化着石琴质问却无理的话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石琴狠狠挟住苏瑾瑜的肩膀,将他晃的头晕目眩,“贺家没了!只有我们姐弟两个!我将你从死人堆里挖出来,不是让你嫌弃我的!” 虽然不是石竹本人,但苏瑾瑜却如石竹一般被震碎在原地。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地牢里的石竹,像是行尸走肉没有信仰的人,任人宰割,不言不语。 石竹不求生也不求死,予取予求,就算身上有再多伤,也不会多说一句关于后随,关于他自己。 或者说,他从来不说话。 而且石竹的腰间有一个刺青,曾经苏瑾瑜不知道那是什么,现在他隐隐有了猜测。 “你是我姐姐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瑾瑜指着自己的腰,一下一下狠狠戳着,“你在我这里刻下一把琴的时候,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姐姐!我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才是生不如死!” 石琴瞪大了眼睛,脑子像狂风暴雨过境的她根本来不及想象,这不是石竹会同她说话的语气。 她只觉得自己惹怒了石竹,让石竹这么怨恨自己。 “阿竹!别恨姐姐!我爱你的,只爱你啊!你要是怨我恨我,我要死掉了,真的要去死了!” 苏瑾瑜闭了闭眼,这就是石竹不求生不求生的原因吧。 自己的亲姐姐,罔顾伦理地爱着自己,逼着自己。 所以,石竹对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一丝欲望呢? 苏瑾瑜不愿意同一个疯子浪费时间,两人拉扯的这一柱香功夫,让他已觉无语,他甩手离开。 大不了在这里绕几圈,他不信找不到石竹的住处。 这时正好叶暮岁出来找他,她怕苏瑾瑜找不到地方露馅。 叶暮岁忽略一旁的石琴,目光落在苏瑾瑜身上,“你……确定要跟我住一起吗?” 苏瑾瑜越过石琴,走到叶暮岁面前拉着她的手离开,“非常确定,你只能跟我住!走了。” “石竹!你要眼睁睁看着亲姐姐死去吗?!” 石琴在后面歇斯底里,苏瑾瑜只是停顿了一秒,而后冷言冷语道:“那我就死在你前面!” 这句话拿捏了石琴的命脉,她可以以死相逼,但她不愿意石竹拿命去赌。 她焦躁地啃着手指甲,脚底蹭着地,“为什么?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叶暮岁!叶暮岁!我要你死!” 苏瑾瑜两人远离石琴之后,终于松了口气,“记住路了吗?” “记得。”叶暮岁一路领着苏瑾瑜走回石竹的住处——问源楼,一处非常单调的院落,指了指右侧第一间房,“送我来的姑娘说,你住这里,我住你旁边。” “嗯,走,随我喝口茶去。” 在人前,叶暮岁仍旧是装着一副扭扭捏捏最后不得不屈服的模样,跟着苏瑾瑜进了房间。 甫一进房,没了服侍的人,叶暮岁直接坐到了苏瑾瑜身旁,尽可能控制自己的声音,“这出戏唱太久了,累死我了。” 苏瑾瑜给她倒了一杯水,叶暮岁咕咕喝完,把杯子放到苏瑾瑜面前,示意他再倒,苏瑾瑜笑了笑,“没发现什么?” 叶暮岁将嘴里的水咽下,擦了擦嘴唇,“这里等级森严,人员自上而下调配,训练有素,从这里出去右转,路过一个花园,再往右是开放的训练场,很多人在那里训练,人多但一点都不乱。” “而且,就像你说的,石竹是赤阶,但他的地位很高,我在被人领着进入这座楼之前,并未有什么人搭理,但从这个院子出去以后,见我的人,都称我一声姑娘。” 言及此,叶暮岁总结出一句话,“石竹不单单是赤阶这么简单的感觉。” 苏瑾瑜认可地点点头,向叶暮岁简要说明了石琴和石竹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叶暮岁听得瞳孔逐渐放大,一脸不可思议,拿起手边的水又喝了一大口,“石琴这也太……疯了……大将军,你还好吧?” “无妨。”苏瑾瑜轻抿了一口茶,叮嘱叶暮岁,“这里虽然等级森严,但没什么真情,任务完成之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呜……” 这时,房门处倒映出一个人影,苏瑾瑜捂住了叶暮岁的嘴。 门被敲响,外面的人通传道:“竹长老,十日后赤阶试炼选拔,洗长老让我来邀请您。” 洗长老,后随黄阶刺客石洗。 原来是石洗啊,那可以去看看。 第66章 撞见偷欢 试炼的前一天,正是一个圆月。 夜色正浓时,叶暮岁偷摸进了苏瑾瑜的房间,像个蹑手蹑脚的小猫儿一样,轻声细语,“大将军?” 苏瑾瑜并未回应,只是一个人呆滞地躺在床上。 因相思蛊发挥作用,他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到了好远好远的曾经。 “叶暮岁,我只有你了,你会背叛我吗?” 叶暮岁刚一进门,就被这么一句质问迎面打到脸上,她侧身靠在门上,试图看清床上人的身影,“是我只有你了,大将军。” 而后不过须臾,她听到了一阵轻笑,再然后就看到床边直起一个高大的人,向自己走来。 直到黑色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在其中,叶暮岁感觉到苏瑾瑜的脸慢慢向她俯下,薄唇贴着她的唇,碾过,含住,而后用自己的利齿咬破了她嘴角的皮。 叶暮岁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嗔怪地看向苏瑾瑜,却在下一秒,被冷漠无情的苏瑾瑜打开房门推了出去。 她一脸茫然,来不及忆起嘴角的疼,连忙敲门,又不敢大声说话,“你把门关上干嘛!让我进去啊。” 她焦心相思蛊的毒效,接续不断地轻拍房门;但又顾及这里人来人往,不敢大声喧哗。 苏瑾瑜被叶暮岁扰得心绪大乱,他“唰”一下拉开了门,无视过路人的眼光,义正言辞地对叶暮岁说,“我想去你的房间。” “啊?” 叶暮岁从上一个情绪中脱离出来,就见苏瑾瑜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冲她冷笑一声,准备将门再度合上。 她连忙将脚抵在两扇门之间,牵住苏瑾瑜的手,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幽幽叹口气,“走呗,又没说不让你去。” 苏瑾瑜怔愣着被叶暮岁牵进她的房间,屋子里有一种独属于叶暮岁的香气。 在这样的空间里,苏瑾瑜掀起风浪的心和身更加无法平静。 月圆之夜,叶暮岁选择去找他就是做足了准备。 只是不知道这次失常的苏瑾瑜是温柔还是野蛮的,这才是令她忐忑的。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叶暮岁“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我干嘛?” “叶暮岁,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叶暮岁托着茶碟的手骤然失力,“哗啦哗啦”,一阵脆响。 上一世,苏瑾瑜也这么清楚明白地向她剖白自己的心意。 那是一次端午节,唯一一次叶暮岁出席的皇家夜宴。 她跟着叶孤沉一起赴宴,目的是与沈礼乐见上一见。 这个机会,是她软磨硬泡,求着叶清珞帮她说情,才得到叶孤沉的同意,带她前去。 当时,酒局正酣之时,叶暮岁悄然退下,与沈礼乐互通消息之后,返回筵席。 在途中,她遇见了苏瑾瑜。 他就站在一树海棠之下,灯火葳蕤,映照的海棠像是洛神舞动。 “叶姑娘,我是苏瑾瑜,父亲苏文滔,大沥前柱国大将军,母亲景语,江湖侠女,我爱慕你很久很久了,欣赏你的机敏,喜欢你的自在,我爱你,想娶你,你可愿意?” 当时的叶暮岁正愁如何拿到苏瑾瑜妻子的身份,好能夺取十方影卫军的令牌和秘密。 而苏瑾瑜的目光如星辰熠熠,言辞之间精诚所至。 叶暮岁看得出他饱含期待的眸子里暗含忐忑与不安。 她昧着良心同意,在星辰花海的见证下,同苏瑾瑜撒了弥天大谎,“我愿意的,苏将军。” 她从来没想过,在苏瑾瑜向她剖白的瞬间,她应下的那刻,从来没想过沈礼乐、十方影卫军,只是想:嫁给苏瑾瑜是很好的。 此刻,这一世,苏瑾瑜在迷失自我的半途,再次同她表明心意,反而让她失了片刻的理智,冲上去抱住了苏瑾瑜,狠狠摄取他口中的氧气。 “我喜欢你,苏瑾瑜!非常非常喜欢!” 叶暮岁放开苏瑾瑜的唇,她的唇瓣已然鲜红欲滴,细细喘着,搂紧了苏瑾瑜的腰,摸到苏瑾瑜腰间的药瓶,滴在他的脸上,让他换回熟悉的面容。 娇人在怀,做坏不乱是君子。 而此刻的苏瑾瑜,不想做君子,只想做掠夺叶暮岁的匪徒。 利刃出鞘! 鲜花绽放! 叶暮岁深深呼气。 而苏瑾瑜直接托住叶暮岁的腰,将人重重往上一屯,小臂支撑着她的大腿,自己的正好吸住她脖间的软肉,狠狠嘬了一口,直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红痕。 叶暮岁脱离了地面,又被两股力量刺激地哼唧一声,不自觉地推着苏瑾瑜的脑袋。 苏瑾瑜没打算放过她,就这么将人托着,走到床边, 步步生莲,叶暮岁被刺挠得即将承受不住。 找到床的位置,苏瑾瑜松了手,怀中的人就那么直直落在床上。 “呜……” 叶暮岁真的是被今晚温柔又多样的苏瑾瑜折磨得快要疯掉,摔进被褥之中的叶暮岁,猝不及防脱离了那种酸爽刺激感,娇嗔一声,不好意思地测深1将自己蜷缩住。 苏瑾瑜被叶暮岁欲盖弥彰的动作弄笑,一只手在下面作乱,一只手轻轻抚着叶暮岁的鬓发,在她耳边哈气,“你可是真是我的稀世珍宝。” 遇见苏瑾瑜,叶暮岁只能心甘情愿做手下败将,她慢慢打开自己,想要去亲吻苏瑾瑜,却被他按住,不得动弹。 “慢慢来,听我的。” “我难受。” 叶暮岁双眸映着盈盈水光,在情欲浪潮中的她难掩渴望,她甚至怀疑中了蛊的到底是苏瑾瑜还是她,为什么每每沉沦的都是她,或刺激舒爽,或痛楚难挨。 苏瑾瑜精致到具体的每一个动作,此时的他是深爱叶暮岁的他,为了不让她受伤,他将每一步都做到极致,只为给她带来极致的体验。 水到渠成只是时间问题,当叶暮岁的细汗布满了整个身体,两人终于合二为一,双双沉入漩涡之中。 …… 屋内涌动着剧烈的情潮,屋外的石琴直要将自己的手扣烂。 每一次的月圆,她都是来找石竹度过的,因为圆月是思念、是团圆。 石竹明明知道,这一天她一定会来找他,他不仅不在自己房间待着,甚至在这个女人的房间,同她做着苟且之事,不是为了让自己看见,哪是为了什么? 石琴啃着自己的手指,拇指已然被啃得鲜血直流,可她根本没有察觉,就这么定定地站在门前,听着里面传出细微的、动人的欢愉声…… 月落星沉,屋内的声音消失在月色中,石琴才红着一双眼离开了问源楼。 第67章 赤阶试炼 东方既白,万物初醒。 苏瑾瑜醒来时,叶暮岁正窝在他的臂弯,呼呼大睡。 叶暮岁的睡颜和她本人有非常大的差别,她骨子里属于倔强傲气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不服输的就是她的眼睛,宛若带着西北狼群的野性不驯。 但她闭上眼睡过去时,整个人都静谧了下来,仿佛尚未绽放的夜昙,恭默驯顺。 苏瑾瑜就这么看着她,脖子上留着一道红痕,是他给她按上的,昭昭然展示着昨夜两人的肆意妄为。 昨天胡闹到半夜,叶暮岁最后没了力气,哼哼唧唧想要苏瑾瑜放过自己,可已遁入慧门的苏瑾瑜哪有那么轻易放手。 带着得到的狂喜按着叶暮岁来来回回,直把人做得晕过去才罢休。 半炷香过去,叶暮岁幽幽转醒,见苏瑾瑜盯着自己不放,酸软的拳头凿了两下苏瑾瑜的胸口,“今天还要去参加试炼,你怎么不悠着点!” 苏瑾瑜黑曜般的眼睛里翻动着无限情愫,最后一一压下,握住叶暮岁作乱的小手,“你告诉我怎么克制中了相思蛊又得了失心疯的我?” “哼!” 叶暮岁瞧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苏瑾瑜,有些来气,冷哼一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不愿理他,谁知昨夜做得太厉害,自己仿佛被拦腰截断,没忍住又嘶了一声。 “向你道歉。”苏瑾瑜摸上叶暮岁的腰肢,轻轻揉捻着,试图为她缓解酸痛,“今日的试炼你就别去了,在房间好好休息休息。” 闻言,叶暮岁腾地又翻过来,“那么多后随的人,听说罄书也要出现,你一个人可以吗?” “放心吧。” 苏瑾瑜揉了揉叶暮岁的头,起身一边穿衣,一边同叶暮岁解释道:“我这几日也打听了赤阶试炼是怎么一回事,相当于是打擂台,我只是在观战台上看与评判,不需要做什么。” 叶暮岁这才放心地点头,“那就好,传说中的石洗,这里的人好像对他推崇万分,听他们的议论,除了罄书,说话最有分量的就是石洗,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 苏瑾瑜点了点头,又深深看了叶暮岁一眼,对方回给他一个微笑,催促他快走。 见叶暮岁复又闭上眼准备睡个回笼觉,他便放下心思,开门走出房间,前往试炼场。 在后随基地,目前来看,叶暮岁是他最亲近的人,而且她老老实实待在问源楼,同来往楼中的小侍聊一聊闲话,暗中打听一些消息,从不给自己惹麻烦,姑且可以相信。 苏瑾瑜回身望了一眼叶暮岁睡的屋子,如果叶暮岁不背叛他,此刻的他,愿意再给叶暮岁一次机会。 “叶暮岁,不要让我失望。” 苏瑾瑜到达试炼场的时候,有所震撼。 他以为试炼场会是像一般的比武场那样,擂台、围栏、试炼者。 他没有想到,所谓的赤阶试炼场,仿佛暗黑决斗场,足足有半个皇宫那么大,试炼场里除了淤泥、污水,什么都没有,每一个参与试炼的人都是一身黑色劲装,脸上戴着青铜色面具,老老实实待在试炼场中央,严阵以待。 后随中,白阶和黑阶杀手,几十年如一日待在暗无天日的“困兽房”,几十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睡觉,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训练变强! 而所谓的赤阶试炼,主要是夺取,试炼场周围挂着五条红色飘带,所有试炼者需要通过打、抢、杀,争取到飘带,方能逃出暗无天日的困兽房,荣升到赤阶刺客。 “竹长老,请坐这边。” 一个小侍将苏瑾瑜领到了他的位置上。 苏瑾瑜坐下后,不动声色地观望四周,而坐于他身侧的三男一女,皆是一身墨蓝色束腰衣,是黄阶刺客石洗、石鉴、石季和石琴。 苏瑾瑜就在下方两列座椅的左侧首位,身旁是一众青阶杀手。 石琴见苏瑾瑜出现后,对身边的跟班说了句话,小跟班瞥了一眼苏瑾瑜,而后离开了试炼场。 苏瑾瑜不知道石琴又要干什么,留了道心眼,前车之鉴,这次,他身旁的东西都被没有动。 半个时辰后,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被簇拥着出现,指间把玩着手串,没什么情绪表露,不用猜想就知道,这应该就是后随的首领罄书。 果然…… “首领到!” 通传声一报,所有人单膝跪地拜见罄书。 苏瑾瑜跟着跪下,偷偷观望,只见罄书连看都没看下面一眼,只淡淡吩咐,“开始吧。” 高台之上紧接着就有人宣布试炼开始。 苏瑾瑜就只见下面的试炼者一窝蜂出动,像是一条条黑泥鳅,争先恐后。 每一个黑阶和白阶,都想成为赤阶,重见天日,所以都在为了飘带而拼命。 不多时候,大家都发现了试炼场上的不一样,因为有一个人,可能是被挤着陷在了泥沼中,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退回中间类似桌子大小的圆形空地上,却被人不断推挤着掉进泥沼中、污水里,甚至一个不小心,就承受了莫名其妙的攻击。 这样子,完全不像是后随的杀手水平……就算是最低级的黑阶刺客,也会防御脱困之术,不至于在泥巴地里扑腾,像个笨拙的鸭子。 苏瑾瑜原本跟着他们奇怪,觉得不可思议,但他见那人瘦瘦小小,不关注飘带,仿佛只是为了逃生,一度往高了看,想要寻求台上他们的帮助。 “不对!” 苏瑾瑜一下子茅塞顿开,他跑到围栏旁,向下眺望,隔着两层楼的距离与那人眼神对视:这那是什么试炼者?!那是叶暮岁!本应该好好待在房间里的叶暮岁! 苏瑾瑜回头,罄书和几位黄阶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叶暮岁不管,只好暂时放下男儿的尊严,指着叶暮岁,跪下祈求罄书,“首领,她不是试炼者,求你饶了她。” 第68章 试图原谅 苏瑾瑜走后,叶暮岁将将眯了一会儿,没了困意,于是坐起身子起床。 昨晚春宵一度,虽然苏瑾瑜不似往常凶狠野蛮,可换了个心智的苏瑾瑜花样太多,把叶暮岁逗弄的起身都费劲…… 她扶着腰坐起来,轻轻揉了揉缓解酸胀感,暗骂苏瑾瑜禽兽,只是嘴角一直挂着笑罢了,像是偷吃了蜜糖的孩童。 等她穿好衣服,在房门前松活手臂的时候,一个小丫头到她面前,“姑娘,竹长老说你醒来后,让我带你过去。” “嗯?不是说我不用去了?” 叶暮岁疑惑发问,那小丫头神色滞了一瞬,自然地告知叶暮岁,“有点事,需要劳烦叶姑娘走动两步。” “好吧。”叶暮岁虽然不解,但她惦记着苏瑾瑜的身份,怕他有什么不方便个人处理而需要她出面的,也便跟着小丫头去了,路上还问道:“他没同你说别的?” 小丫头抱歉地摇摇头,她刚想回复说没事,就只觉后颈一痛,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就被人围在了中间,甚至有人的脚就踩在她的脸旁。 她挣扎着站起来,发现自己换了套梆紧的衣服,戴着面具,在人挤人的地方。 而后听见有人大声说了几句话,她周围的人就“哗啦”一下四散,而她也被冲撞着摔进了泥浆里,吃了一大口淤泥。刚有点力气站起身,又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踹了一下心口,险些喘不上来气。 “呸呸!” 她吐着嘴里的脏东西,企图去擦脸上的脏东西,透过被泥巴差点糊住的眼睛,她看到那些和她同样装扮的人撕打在一起,脏污的池子中混入鲜红,但很快又被搅动的泥浆覆盖过去。 叶暮岁一边呕着,一边想回到刚才的那片净土,一个不留神就被飞来人的身体砸进深坑,挣扎好些时才能站起来喘口气,嘴里吐的混着血的泥,叶暮岁越想越觉呕意上涌,揉着胸口和腰,兀自坚强。 她观望着、眺望着、仰望着,试图分辨此时自己的处境,直到与高台之上俯视的那双眼对上,她猜测自己可能是被丢进了试炼场,那人想要她死! 苏瑾瑜一闪而过,叶暮岁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而跪在罄书面前的苏瑾瑜,只想快点将叶暮岁捞出来,那里面都是些拼命的杀手,不经意就会要了叶暮岁的命。 听到苏瑾瑜的求情,罄书停了拨弄手串的动作,居高临下看着苏瑾瑜,“她不是试炼者?那她是谁?石竹,你告诉我。” “首领,她是我从京城掳过来的,原来的叶家长女,是那位的人,也是她将我从将军府地牢中救出来,还请首领暂停试炼,先将她放出来。” “石竹,她既不是试炼者,为什么会进入试炼场?” 苏瑾瑜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知道以石竹的立场,在这种环境下将石琴供出来合不合适,一面怕叶暮岁没命,一面又怕自己露馅,两人都得交代在这。 罄书见苏瑾瑜多时都不说话,又问,“你喜欢她?” 此言一出,台上的人都注视着苏瑾瑜,尤其是石琴,仿佛苏瑾瑜回答个是,她下一秒就要冲下去杀了叶暮岁。 他与石琴的眼神不期而遇,而后坚定地回答,“是,还望首领成全。” 闻言,罄书笑了笑,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什么笑,或许只是被苏瑾瑜和叶暮岁之间的感情触动? 但没人会这么想,包括苏瑾瑜。 他垂头等着罄书的一句话,终于在即将选择暴露自己也要救下叶暮岁之时,听到罄书说了一句可以。 “不过,你要自己下去将她捞上来,除了轻功,什么武功都不能用,场中的试炼也不会停止。” 换而言之,自求多福。 毕竟试炼场中的杀手皆如狼似虎,用尽了一切能耐和手段排除异己。 苏瑾瑜未有片刻迟疑,他撩起衣服下摆,足尖轻点围栏,笔直落在叶暮岁面前,顾不得周遭的泥泞和叶暮岁身上的脏污,搂着人飞出了试炼场。 期间承受了一些进阶杀手武器的伤害,不过比起曾经刀剑舔血的日子,如今不过是毛毛雨罢了,两臂有两道伤,腿上有一道,其余倒没有。 两人稳稳落在罄书面前,苏瑾瑜携着叶暮岁跪下同罄书道谢。 “行了,先下去收拾收拾吧。” 罄书并未为难两人,摆摆手让两人离开。 而想要跟着离开的还有座上的石琴,罄书见状沉声道:“石琴!坐下!” “可他们……” “他若不是替你,又怎么会遇到其他女孩动了心。” 罄书冷淡的声音将石琴打回原形。 这些年,她肆意捆绑着石竹,消费着石竹对她的感情,甚至想要违背伦理纲常将石竹占为己有。 曾经,试炼之中,拿到黄阶资格的人明明是石竹,可只因石琴情绪不稳定,武功不如他,他换了两人的令牌。 后来被罄书知道,他向罄书保证,所有他和石琴需要出手的任务,皆由他一人完成。 刺杀苏瑾瑜的任务,本来安排的就应是黄阶杀手,奖励是可以选择离开后随,石琴不愿意去却想拿到奖励,同石竹浪迹天涯,于是不管石竹的意愿,就上交了名单。 也就是这次意外,石竹被苏瑾瑜的人抓到,关在了地牢好几个月。 而石琴天生胆怯,无论是对待感情,还是面对生死。她此生最大的勇气都奉献在了贺家被灭的当晚,她一个人从乱葬岗的尸体堆里爬出来,一天一夜,凄风苦雨,在尸山中徒手将石竹刨出来。 罄书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因为石琴怯弱,害怕杀戮,怎会由石竹去完成此次任务?他又怎会遇见叶暮岁?也就不会失了心…… 石琴嗫嚅半晌,别开脸,露出兀自忍耐的倔强神采。 苏瑾瑜最后扭头看了一眼石琴,眸中染上狠戾的恨意,他并未多说什么,石琴也没有看到他暴露出的恨。 他将滚成泥人的叶暮岁打横抱起,疾步离开了试炼场。 这场试炼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怀里的这个人。 叶暮岁,你可要撑住,我刚要准备原谅你。 第69章 石季石洗 苏瑾瑜一路将叶暮岁抱回房间,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一到问源楼,厉声冷色,“去找大夫!” 楼中的小侍不明情况,只见到竹长老抱着一个满身是泥的人,冲他们呵斥,命令人去抬热水,众人都被苏瑾瑜色厉内荏的神情吓到,不到一刻钟,热水就送到了苏瑾瑜的屋子里。 至于大夫,不等小侍从去请,石季背手步入房间。 黄阶石季,男生女相,身材瘦小,仪态方正,含情目、细柳眉,给人无端的带着疏离的柔和,是杀手中唯一会医的存在。 “石竹大人,你要亲自为她清洗吗?” “是。” 石季眉眼一挑,不多问,背手转身,声音很细很柔,“那你先给她清洗,但麻烦你快一点,我觉得,她等不了。” 苏瑾瑜沉着脸点头,将人剥去衣服放在木桶中,看到她前胸后背的淤青,眸光一暗,攥紧了手里的擦洗巾。 叶暮岁刚一接触温水,整个身子哆嗦一下,有气无力地吐息着往下滑,苏瑾瑜见状直接蹬了鞋子跨入木桶中,让人靠在自己的身上,细细擦洗。 “别睡,叶暮岁……” “唔……” “岁岁,想不想嫁给我?” “呃……想……” 叶暮岁眼睛都未睁开,轻轻吐出一个字就又沉沉睡过去,手臂无力垂下,苏瑾瑜克制着自己的颤抖,揉着她的心口,轻声呼唤,“年年,年年,年年……” 三声“年年”,唤得叶暮岁眼皮轻颤,苏瑾瑜将人抱出浴桶,直接裹进被子里,而后湿着身拉开了门。 石季方才背对着门,听见声音转过身,瞧见湿漉漉的苏瑾瑜,不自在地别过脸,啧了一声走进屋,“石竹大人,倒也拾掇一下自己再出来啊。” “有些着急了,石季大人见谅,麻烦你好好替她诊治一番。” 石季摆摆手,不甚在意,刚搭上脉,石洗也到了问源楼。对石洗,苏瑾瑜有话要交代,只是如今这情况,他无心关注石洗,也想不起来自己要跟石洗说什么了。 “你怎么也来了?”石季头也没回,耳朵微动,就听出来是石洗的脚步声,对方应该是试炼结束后过来的,他不受影响地给叶暮岁喂了一颗药丸,后收了手退到石洗身旁,考虑到目前躺着的人最重要,他面对苏瑾瑜询问,“她身子似乎不是很好?” 苏瑾瑜皱了皱眉头,石季没指望他能给个答案,自顾自地说道:“她身子亏损得厉害,此番也是重创,服了固心丹,倒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她的身体,需要仔细将养,你若是真的喜欢她,好好护着吧。” 石洗看了一眼叶暮岁,又偏头瞥了石季一眼,对方冲自己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眼神,面朝苏瑾瑜说道:“试炼的事,算是在你这里出了岔子,首领没打算轻易放你,明日一早,擎天阁,当众受罚。” 原来是来交代这事,可真是无情。石季在石洗看不见的地方冲他白了白眼,对着苏瑾瑜撇了撇嘴。 此时还有外人在,苏瑾瑜不便同石洗说明身份,于是拱手弯腰回了声是。 “走吧。” 石洗低头看向身旁的石季,对方率先转身走出房门。 石季原本还想欣赏一下床上漂亮的小姑娘,他的剑术也是锋芒绝世,只是每一次行动,石洗不是将他护在身后,就是将他困在客栈不能动弹。 他向往外面的世界,每次都要跟着出任务,可是次次,石洗都将他视作易碎的花瓶,不能让他涉足血腥半分。 他也曾在石洗的眼中看到类似苏瑾瑜挂念叶暮岁的神情,可他同石洗说明心意时,被石洗一口回绝。 毕竟在后随,知道他秘密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首领,一个是石洗。 我本是女儿身。 想到这里,石季无奈笑笑,石洗是什么木头脑袋吗?为什么不为情所动呢? 她回头看着石洗,歪着头,眼神里哀伤蔓延,像是在问,你怎么就是个石头呢? 石洗快走几步跟上她,被她眼中充斥的悲恸刺痛,觉得再不去拉住她,她就要变成一阵风飞走。 他想要伸手去抓她,顷刻间又被理智压下……毕竟他是十方影卫军的影二,进入后随一是为了打听消息,二是为了协助将军随时覆灭后随。 他很清楚,石季由罄书从四岁养到现在时,两人之间,多的是他们胜不了的感情。 他和石季,本就是两个阵营,各自为营,终会相伤。 他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在事情发生之时,他能用自己换下石季一条命,也算是向她澄明,自己的信仰,一直在她身上。 这是他二十年,唯一离经叛道的思想。 石季、石洗两人肩并肩离开,一路上都没人说话,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沉默。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叶暮岁和苏瑾瑜,他终得闲坐在叶暮岁的床边,抚平她皱起来的眉头,曾经他还调侃过叶暮岁,小丫头心思那么重干嘛,睡觉眉头都是皱着的。 叶暮岁只笑不语,说以前总做噩梦,慢慢地就习惯了。 苏瑾瑜的湿衣服还贴在身上,他轻抚着叶暮岁的脸颊,“年年,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我本不想浪费的,可是我逃不开你了……” 浪费就浪费吧…… 我会竭尽所能,护我想护,年年,你也是我想保护的,求求你,长命百岁,与我白头。 “这样,我好一直一直看着你。” “看”这个字,读重了,带着监视;读轻了,带着讨好。 苏瑾瑜对叶暮岁的“看着”,介于两者之间,要秘密监视,也好周到呵护。 第70章 石琴针对 叶暮岁睡了一夜方醒,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可她的肚子早已叫嚣,转眼一看苏瑾瑜就这么颓废地趴在她的床边,还是昨日的衣服,本沾了泥,后又湿了水,脏兮兮的贴在身上也没换。 她偏过头静静地看着苏瑾瑜,动也未动,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不料苏瑾瑜仿佛同她有心灵感应似的,只肖片刻便抬眼与她对视,沙哑着嗓子,“疼吗?饿吗?” 胸口处钻心得疼,吸一口气都像是在咽刀子,为了给苏瑾瑜答案,叶暮岁先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她想要告诉苏瑾瑜,她不疼,但是饿了。 苏瑾瑜撑着身子起身,打开门交代外面照顾他们起居的人送些吃食过来,后就进门又回到叶暮岁面前,“疼了别忍,和我说,我给你揉揉。” 叶暮岁再度点头,从被子里伸出手扯了扯苏瑾瑜的衣角,指了指他的衣服,苏瑾瑜明白,这是让他拾掇一下自己,他笑了笑,揉了一把她的头,“那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换个衣服就过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苏瑾瑜就整洁干净的出现在叶暮岁面前,手里还拿着一罐药油,这是昨日大夫开的活血化瘀的药。 苏瑾瑜将叶暮岁连着被子捞起来,倚在自己身上,倒了一手心药油,一手揽着她,一手在她背心处揉搓,后背的药油全部吸收后,又换到前胸处,反复揉擦。 药油刚一敷上凉凉的,揉的过程中不断发热,连带着受伤的地方发出闷痛,叶暮岁没忍住呻吟了一声。 苏瑾瑜立马停下动作,问是不是弄疼她了。 此时正好小侍女送来了热好的粥,苏瑾瑜让她先候在一旁,眼神盯着叶暮岁。 直到大手停在身体上动也不动,叶暮岁这才注意到,自己光溜溜地裹在被子里,热度自胸前一路向上,如一条引线,叶暮岁仿佛听见了从心脏到耳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毕竟有外人在场,自己未着寸缕,香肩都在外露着,她十分羞赧,偏头瞪了苏瑾瑜一眼。 苏瑾瑜被这莫名其妙的一瞪弄得不知所措,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以为弄疼了她,但那略带嗔怪的一眼又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他试探地轻掐了一下大掌停留的凸起位置,叶暮岁差点喘不上来气,急速呼吸着,弯腰蜷缩在一起。 又是带着埋怨的一眼,苏瑾瑜停了动作,告诉她,“昨天你弄的太脏了,衣服是我给你脱的,身上也是我给你清理的,更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了,你羞涩什么?” 苏瑾瑜竟还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叶暮岁耗尽了力气,曲肘撞了一下苏瑾瑜。 端着粥的小侍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闭着眼睛重复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这种情况也确实不适合苏瑾瑜同叶暮岁调情下去,他还要去擎天阁领罚,只好让小侍女将粥交给自己,亲自喂还是放心些。 叶暮岁心肺受了内伤,需要好好休养,刚吃完想睡过去,突然脑子中响起苏瑾瑜唤“年年”的声音,她想起在昨夜的梦境里,又见到了之前的苏瑾瑜。 她推开苏瑾瑜继续喂食的手,咽下嘴里的粥,“你……” 刚发出一个音节,肺部就像是撕扯一般,叶暮岁难挨地绻住身子,捂着胸口,小脸皱紧,眼泪都不由自主往外冒。 苏瑾瑜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碗,将人揽过来,轻轻揉着后背给她顺气,想要责怪,见她似是连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终是不忍,“不着急,这两天好好养着,你心肺经此重创,不好好将养以后必是难受至极的,我一直在你身边,别怕。” 叶暮岁抓着苏瑾瑜胸口的衣服,少顷后终于缓过来,仰头看着苏瑾瑜,这次长了记性,不再试图去撕扯脆弱的肺,用唇形“说”无声的话,“我有没有坏事?” “没有,没坏事。”苏瑾瑜揉了揉叶暮岁的脑袋,将人抱在怀里,轻摇着,下巴去蹭她头顶的乌发,“别再受伤了叶暮岁,我吓死了。” 叶暮岁轻轻捏了捏苏瑾瑜的手,让他安心。 “再睡会儿。” 重伤未愈,叶暮岁饶是再想装出无事的模样,也耐不住身体需要重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苏瑾瑜哄着睡下。 苏瑾瑜这才起身,开门交代守在门口的侍女,“照顾好她,莫让别的人进院……她如果问起我,就说我去见首领了,旁的不要多说。” 侍女乖乖应是。 再醒过来时,叶暮岁是被院子里的嘈杂吵醒的,她迷蒙地睁开眼,一个小侍女守在她床边,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叶暮岁竖起耳朵去听,听出是石琴的声音。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石琴凶神恶煞、厉声厉气,院子里的侍女皆是万般恐惧,可“石竹”的嘱托在前,且她们是问源楼的奴,只听“石竹”的令,就算石琴地位斐然,这问源楼也绝不能让她闯入! “琴长老恕罪,竹长老走之前交代过,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院子。” 闻言,石琴几欲疯魔,石竹从未在他的住处对自己有过限制,如今接回个废物,就不允许她踏足了。 她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的侍女,作势要往房间里闯,另几个侍女慌忙起身拽住她,不让她进入。 “混账东西,你们真以为能拦住我吗?!” 石琴怒红了双眼,抽出腰间的佩剑,一通乱砍,直将守院的几个侍女刺得痛叫。 这些侍女也只是会写拳脚功夫,多为服侍之用,自然敌不过会武功的石琴,眼见石琴的剑直逼喉咙,躲又躲不过,闭上眼等死。 “锵!” 侧面飞出一把匕首,打落石琴的长剑,穿空而过,钉在了问源楼的院墙上。 “琴姐姐,如此动怒,为难小姑娘们,又是何必?” 石季笑吟吟地走过石琴,拔出匕首,抽出帕子擦了擦,收好别在腰间,面朝石季,挡在了院门前。 第71章 接头成功 不明白石季为何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石琴握剑的手还残留着被震落的酸麻,戾气横生的情绪尚未掩饰,瞪着石季,“你是要多管闲事吗?石季?!” “石季”的名字被石琴咬牙切齿地吐出,让她有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但她恍若没注意到石琴的愤恨,仍旧端着一张笑脸,“琴姐姐,多管闲事说的就难听了,可是竹长老让我来的。” “他的院子,我凭什么不能踏入?一个两个,竟都敢拦我!” 石琴俯身捡起打落的剑,指着石季,仿佛再有一柱香的工夫,石季若是还未让开,她的剑就会在石季身上留下千疮百孔。 石季不在意地笑笑,她的武功由石洗和罄竹二人教导,还能打不过石琴吗?如今的石琴怒火上头,不再分辨二人的高低,剑指石季,不由逗笑了石季。 她并未想同石琴对打,但石琴一副红了眼什么也不顾的模样,让石季没法不抽出腰间的匕首对峙。 “琴姐姐,你可想好了,若是竹长老回来,少不得要责怪你。” 相较于石季的冷静,石琴全然是一副恨不得下一秒冲进院子里,将叶暮岁大卸八块。 “我是他亲姐!他的命都是我从阎王爷那夺回来的,他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和我翻脸,他才是昏了头,还敢责怪我!” 嘶吼着,石琴迫不及待地出剑刺向石季。 见状,石季无奈地摇摇头,双手握着两把短矛,格挡着石琴剑势的同时,给石琴留足了退路。 两人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打得难舍难分,石琴俨然怒火翻涌压制不下,出招渐渐阴狠毒辣,趁着石季给她喘息的功夫,竟从袖中掏出毒针往石季的眼上戳。 “石琴!你在作甚!” 骤然出现的石洗扳着石季的肩膀,带着人躲开了石琴的毒针,针扎入一旁的树干,石洗冷脸质问石琴。 谁人不知,后随中,石洗是仅次于罄书的存在,他的出现,让杀红眼的石琴回神,怯怯地环视众人。 苏瑾瑜刚受完刑,一身黑衣虽然看不出他刚才遭受过一番折磨,但是汗湿的额头、苍白的唇色以及濡湿的肩头,无一不昭示着他刚挨了一顿罚。 石洗放开石季后,将人从上至下打量个遍,确认人没受伤后脸色稍霁。 “洗长老……石竹……” 石琴回神后,看着满院遍体鳞伤的侍女以及冷脸的石洗和石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着魔般要杀了叶暮岁的疯态。 虽然现在的她仍未放弃这个想法,但是面对缓步走向她的石竹,她终是有些恐惧,害怕石竹再也不会认她这个姐姐,自此厌恶她。 “我告诉过你,不能动她。”苏瑾瑜淡薄的眸子锁定在石琴身上,牢牢盯着她绞动的手指,“你将她扔进试炼场,差点要了她的命,如今提剑来问源楼是想干嘛?杀了她吗?” “石竹……” 石琴连忙扔了手里的剑,着急地去拉苏瑾瑜的手,却被对方避开,不死心地凑上前去,再度去牵,对方撤了步子,与她拉开距离。 “我只是……只是生气……生气你同她走得近,生气你不理我,我想给她个教训,让她离你远远的……” 石琴语无伦次地辩解,暴露自己的想法意味着石竹将会疏远自己,她宁愿暴露自己是个疯子,也不愿石竹以后不搭理自己。 她仅是想想,就要疯了。 石季蹙眉惊愕,她理解石琴对石竹的占有,原本以为那是姐弟之间的感情作祟,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啊!石琴炽热癫狂的眼神,那种占有神色,分明是男女之情。 “够了!” 苏瑾瑜打断石琴的胡言乱语,震住了她的丑态,“我是你弟弟啊,屋子里是我喜欢的女孩啊,姐。” 自进入后随之后,石琴再未听石竹管她叫过姐,那是她的痛处,她一点也不想同他做姐弟。 现在,他叫她姐,还明明白白告诉她,叶暮岁是他喜欢的人。 石琴眼中涌出一汪泪,痴笑着,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石竹,“你喜欢她,很好啊……什么时候成亲啊?我给你二人封个大礼。” 苏瑾瑜被石琴晕头转向的话搞得耐心将尽,冲石琴身后的侍女扬了扬下巴,让人将石琴带走。 石琴又是哭又是笑,不忘回头冲石竹说,“弟弟,你们定下来日子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呃……石季眼珠来回转,涌现出几缕尴尬情绪,仿佛觉得这种“家丑”场面,自己不应该站在这观赏。 苏瑾瑜毫不在意,那些石琴和石竹的腌臜过往,与他何干,管她是疯是傻。 “多谢季长老。” 苏瑾瑜冲石季拱了拱手,石季摆摆手,说了声小事。 方才刚到擎天阁,苏瑾瑜就觉得心绪不平,怕叶暮岁再出事,她现在可是个瓷娃娃,碰一下就要碎了,万不能再受伤,于是请求了石季过来问源楼。 石季心肠软,无二话就应了下来,果然碰上了石琴找事。 好在问源楼也没出什么事,石洗带着石季欲离开,临走之前多说了一句,“竹长老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派人来问境楼找我。” “多谢。” 苏瑾瑜再度朝二人行了谢礼,进了院子。 石季杵了石洗一下,待人放开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抬脚离开问源楼,瞥了石洗一眼,幽幽道:“以前怎么没见你愿意帮助竹长老?” “有点欣赏他。” “切。” 石季嗤一声,撇撇嘴继续往前走,石洗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石洗叹服石季的机敏,以及对自己的了解。 方才回来的路上,他得知,现在的“石竹”是他真正的上头——柱国大将军苏瑾瑜。 只因“石竹”说:老二,鹰熬好了吗? 石洗,苏瑾瑜的十方影卫军中一员,代号“影二”。 第72章 忠贞不渝 苏瑾瑜进入房间时,叶暮岁怔怔地看着床顶,一言不发,他走向前去,开口问,“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是太吵了,我在逼自己不去听。”叶暮岁听到苏瑾瑜的声音,偏头看过来,用唇语回答,瞧见苏瑾瑜的瞬时,俏皮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苏瑾瑜一愣,而后笑笑,“这么机灵。” 叶暮岁作势要起身,苏瑾瑜将人按住,安抚道:“我没事,不过是被罄竹抽了几鞭子,你别起来了,好好躺着。” “我们两个,来这遭罪来了。”叶暮岁幽幽叹气,往里面挪了挪,努嘴让苏瑾瑜坐下来,“上药了吗?” “放心,处理过了。”苏瑾瑜抚了抚叶暮岁的额头,“被外面吵醒的?” 叶暮岁点点头,眼神落到腾出来的位置,示意苏瑾瑜要不要躺上来再睡会儿。 苏瑾瑜折腾一天一夜,也是困顿的紧,闻言脱了靴子,躺了下来,侧身圈住叶暮岁的身子,“我们回去就成亲吧,叶暮岁。” 话题转变得太快,叶暮岁一时之间未能给出反应,想要挣脱苏瑾瑜的怀抱看看他的表情,作何说出这番话,谁知对方察觉到她的意图,将她抱得更紧,半分不得动。 “我们夫妇一体,做个好人,你眼里心里只能是我,我也只有你。”苏瑾瑜自顾自地说着,这一次叶暮岁属实让他害怕了。 重来一世,叶暮岁尚未做出对他、对将军府不利的事,反而因为他三番两次陷入危险之中,如果这个世界的叶暮岁与上个世界截然不同,他本就放不下的心愿意再度献给叶暮岁。 “你知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叶暮岁还没从苏瑾瑜突如其来的表白之中回过神,又因苏瑾瑜抛出的问题纠结起来。 这是第一次苏瑾瑜清醒着毫不掩饰对自己的爱意。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爱吗? “是爱。” 这么想着,叶暮岁也就这么答了。 苏瑾瑜松开叶暮岁,看到她的答案,轻声笑笑,低头吻上叶暮岁的额头,“在我这里,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忠诚,无论爱与不爱,对彼此,都要忠贞不渝。” 忠贞不渝……叶暮岁被这四个字砸得头脑发昏,她从未想过在苏瑾瑜眼里,最重要的是忠诚,而这短短的四个字仿佛是在嘲讽上一世她的无心、她的背叛。 无论爱与不爱,上一世她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她爱的是沈礼乐,不能对不起沈礼乐。 而如今正是苏瑾瑜的这句话,唤醒了叶暮岁沉寂两世的纠结,她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苏瑾瑜啊。 “苏瑾瑜,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只爱你。” 无声表达完爱意,叶暮岁回抱住苏瑾瑜,将脸紧紧贴在苏瑾瑜胸口,听到自他胸腔传出心脏搏动的声音。 “嘭!嘭!嘭!” 声声入耳,叶暮岁将苏瑾瑜抱得更紧,在他胸口用手指重复写下那四个字:忠贞不渝。 “叶暮岁,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叶暮岁从他怀中坐起,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苏瑾瑜道:“今日是八月初十。” “轰”,在这后随基地之中,每日提心吊胆地过,早已忘了时间节令,今日都已经到八月初十了。 叶暮岁握住苏瑾瑜的手,瘪了瘪嘴。 如果不是因为处理后随一事,他二人现在都成婚了,今晚本应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她好像听到苏瑾瑜笑了,抬眼去看,对方将人按进怀里,“睡吧,回去再补。” 叶暮岁哼唧两声,怕扯到苏瑾瑜的伤,乖乖窝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两人互相依偎着,心贴心,沉沉睡去。 一连一个多月,叶暮岁吞咽东西都困难,夸张点讲,喘气都难,日日喝粥,窝在床上,苏瑾瑜看着她,叶暮岁觉得自己都要长毛了。 期间相思蛊发作两次,顾及着叶暮岁的身子,苏瑾瑜提前在自己大臂上狠狠划上一道,以免太过失智,将叶暮岁弄得太狠,得不偿失。 尽管如此,叶暮岁每次都被弄得翻来覆去,只差背过气去。 好在这两次的苏瑾瑜还算温柔,没有初时狠绝地要将叶暮岁拆吃入腹的模样。 修养一个多月,却依旧没将人养回来点肉,每每入夜,摸着叶暮岁瘦削的身子,苏瑾瑜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没办法,叶暮岁本来胃口就小,这些日子缠绵病榻,更是吃不下东西,肚子上坐了一圈肉,身上却仍旧薄薄一片。 这日阳光正好,叶暮岁闹着要出去晒晒太阳,苏瑾瑜无奈,只能将人抱出来,放到摇椅上,让她见见日光。 “叶姑娘,出来晒太阳吗?” 叶暮岁正眯着眼享受日照,突然听到轻柔的声音,抬眼见是石季,眯眼笑了笑,直起身子指了指一旁的空位,“是啊,石季公子别客气,坐。” 石季身后跟着的是石洗,自从苏瑾瑜和石洗透露身份后,石洗二人时不时就过来问源楼,以探望叶暮岁为由,同苏瑾瑜接头。 一个半月的功夫,苏瑾瑜已将后随基地的布局图画了出来,根据他们的初步计划,会在基地几个重要点埋上炸药。 如今要做的就是找机会同外面的人联系上,里应外合,炸毁加围堵,必将后随扼杀。 “我想看舞剑了,阿竹,你给我耍一段吧。” 叶暮岁叼住苏瑾瑜剥好递过来的葡萄,眉眼含笑看着苏瑾瑜,等着他接戏。 石季见状笑意吟吟地瞧着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 这几次探望可是打破了石季对石竹的固有印象,这么体贴宠溺的“石竹”长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苏瑾瑜擦拭了一下手,抽出一边的长剑,随意舞了几招基础的剑势。 石洗目不转睛地看着,石季见状屈肘轻撞他,“不然石洗长老也上去舞几招。” 当真是瞌睡了递枕头,石洗难得笑了一下,揉了一把石季的脑袋,抽出她一侧腰间的匕首,迎上了石竹的剑势。 叶暮岁对石洗石季之间的互动早已见怪不怪,第一次看见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还有些惊诧,她劝解自己:天地之大,不足为奇。 一长一短,一旦形成对招局面,就不再是单纯的花拳绣腿,石季来了兴趣,目光锁定在石洗身上。 少顷,石季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尽管后随提倡博采众长,门中并未对人员的武功路数进行过刻意的训练,个人寻找个人的习武方式,没让他们照门照路练武。 可是,她眼中“石竹”的几次出招,很明显带着朝堂军队的剑势,让她心一提。 石季再去看石洗,如果她能看出来,与其对招的石洗更应该察觉得到,可是为什么……石洗没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 第73章 传递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都收了武器,额头皆覆了一层薄汗。 石洗面无表情地将匕首收到了石季的腰间,落座在石季身旁。 石季抬眼瞄了石洗几眼,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下有些思量,终是沉默咽下了刚才自己的怀疑。 叶暮岁欢欢喜喜地给苏瑾瑜擦汗,不过就是稍站一会儿仍旧会喘罢了。 “首领让我们出去一趟。” 苏瑾瑜闻言将目光转移到石洗身上,询问,“是有什么任务吗?” “嗯……找一个人?” “找人?”石季插了进去,她最清楚罄书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女人,“有消息了吗?” 石洗点头,罄竹将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想着要传递消息,正好带上苏瑾瑜,于是向罄竹提出与“石竹”同行。 罄竹一心在找人上,没有去思考石洗带石竹的缘由,只轻点头应允了下来。 “听说首领找的这人,最近似乎出现在荆门,所以……首领让我再去查一查。” 石季的思绪被罄竹找人这事夺了过去,罄竹找了很多年,曾经她一度以为罄竹在自欺欺人,他找的这人或许不存在或是早就死了。 她看过那女人的画像,明显是……大沥被灭门的安南侯府千金宁箜禾。 大沥的兵权曾被一将一尉两侯把持,分别是柱国大将军苏文滔,太尉穆子昀,安定侯萧策以及安南侯宁迟。 后安南侯宁迟叛变,与西曜串通一气,被揭发后遭灭门。 “什么时候出发?” 叶暮岁偏头去问,她对罄书要找什么人并不关心,她更在乎出去后他们要联系谁。 “明日。” “我也要去。” 叶暮岁毫不犹豫地接下石洗的话,一双眼睛锁定在苏瑾瑜身上,毕竟要得到他的允许,“反正是去找人,我一个人待在问源楼,你姐姐再来杀我,谁能拦着。” 石季笑笑,顺着叶暮岁的话帮她,“叶姑娘说的在理,我也一道,反正待在基地也无事可做,可以吗?洗长老?” 石洗无奈地看着二人投过来的亮晶晶眼神,勉为其难地应允,想来是找人,没什么危险,石季要跟……便让她跟着吧。 第二日,四人收拾了行囊便出发。 本来荆门距离基地就不远,不过半日就出了基地到达荆门街市。 几人寻了多个客栈,都已被人订满,原来两日后是中秋夜,荆门的中秋相当热闹,故而客栈爆满。 而仅剩的最后一家,也只余两间相邻的卧房,石季若有所思,她虽是女儿身,但在外还是男相示人,如今房间的分配倒成了难题。 “我和她住一间,你们两个一间。” 苏瑾瑜拿走小二手里的一块牌子,率先敲定下来,抱着叶暮岁上楼。 “呃……” 石季来不及做出辩解的话,石洗就已夺下了另一块房门牌,拉着她上楼。 “我们两个住一块不合适吧……”石季进屋后打量着房间的布局,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床睡两个人倒是没问题,但是男女躺一块怕是不合适吧,她扭头看向石洗,“石洗?” “无妨,我睡地上。” “这么冷的天?” 石洗正在收拾床塌,忽而听见石季略显纠结的一句话,直起腰看向她,难掩笑意,调侃道:“那我也睡床?” “不行!”石季转过身子不看他,在桌子边坐下来,片刻后又言,“一会儿问小二多要两床被子好了。” 石洗听出来石季是怕自己受冻,笑着嗯了声,继续收拾两人的行囊。 四人分为两队在荆门城中搜寻宁箜禾,到了吃饭时间,叶暮岁带着苏瑾瑜去了一家烧饼铺,苏瑾瑜见状问她,“想吃烧饼?” 叶暮岁故作神秘地笑笑,领着苏瑾瑜进了烧饼铺,掏出腰间的玉佩,轻言道:“老板,这块玉能换几个烧饼啊?” 苏瑾瑜被叶暮岁的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见她煞有介事的模样,便没有拦她,谁知那老板脸色大变,推开了玉佩,郑重道:“姑娘客气了,且进里间等着,需要多少烧饼,马上就上。” 两人被领进了一个内间,甚至给他们斟上了茶水,苏瑾瑜这才将目光放在玉佩上,问她,“这是谁的?” “阿书的。” “铺子也是他的?” “不算。”叶暮岁思虑片刻,补充道:“铺子还是外面那位老板的,只是人为阿书所用罢了。” “你什么时候和三皇子有了联系?” “他二人势同水火,想弄死沈礼乐,和阿书联手也是一路棋,何况阿书不像沈礼乐那般阴险。” 提起沈礼乐,叶暮岁眼中的厌恶显而易见,犹如闻到了恶臭扑鼻的东西一般,皱着一张脸。 老板招呼完方才已经在铺子上的生意之后,就进了里间,“姑娘,不知有什么需要出力的?” 叶暮岁笑笑,礼貌言,“阿伯怎么称呼?” “姓于,单名一个木字。”于老板补充道:“姑娘叫我老于就行。” “于伯。”叶暮岁客气地唤了一声,指了指苏瑾瑜道:“我是叶暮岁,这位是我的未婚夫苏瑾瑜,不便以真容示人,还望于伯见谅。” “苏将军?!”于木惊叹,作为曾经马上杀敌的人,就算退出沙场多年,苏瑾瑜的将军名号也是听过一二的,见着人有一种此生无憾的感觉,哈哈大笑两声,“当年苏老将军在沙场上可谓是猛虎,如今苏将军也长成了这般雄伟的模样,不错不错。” “于老板谬赞。” 于木摆摆手,又拽回了话题,“两位有什么需要老于出力的,尽管说明。” 叶暮岁看了苏瑾瑜一眼,出言问道:“于伯,你能搞到火药吗?” “火药?” “对,一个月之内,能搞到足够炸毁一座宫楼的炸药吗?” 第74章 罄竹难书 于木沉吟片刻,给了肯定的答复。 苏瑾瑜没想到于木能答应的这么痛快,神情中透露出犹疑,于木见状解释道:“以往军中有一些制取火药的能人,如今有两位正在我的铺子里做零工,就算是市面上买不到那些威力大的炸药,我们自己也可以研制。” 叶暮岁挑眉,沈礼书这么庞大的后援团,若是玩的和沈礼乐一样阴狠,还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阿书啊,你有点仁慈过头了,叶暮岁这般想着,看向于木的眼神中带了些赞许和欣赏,“那就有劳于伯了,大概一个月后我们过来取。” “姑娘放心。” 从烧饼铺出来,两人拎了一袋烧饼,叶暮岁嘴里还在啃着,看见一家药材铺子,拉着苏瑾瑜走了进去。 店里有几个看病拿药的,其中一位,戴着斗笠,四处看,虽闲庭信步的,却神秘之极。 “这又是作甚?” 苏瑾瑜没多打量药材铺,俯在叶暮岁耳边,轻声询问,方才进烧饼铺,叶暮岁就有自己的思量,如今进药材铺,绝不单单是看看这么简单。 “双管齐下,有备无患啊。” 叶暮岁冲苏瑾瑜俏皮地眨眨眼,召来店家,口中说了几样药材,让店家给她包起来。 店家正为叶暮岁包药材的空隙,苏瑾瑜瞥见被风吹起的斗笠一角,遮掩下分明是他们正在找寻的宁箜禾。 苏瑾瑜一把拽过店家包好的药,将一锭银子撂在台面上,揽住叶暮岁的腰,跟上了宁箜禾。 “哎……” 叶暮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瑾瑜一把带出来,疾步往前走。 “怎么了吗?” “找到她了。” “宁箜禾?” 苏瑾瑜严肃地点点头,奈何集市上人来人往,拥堵又密集,不过一条街的功夫,宁箜禾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倏忽停了下来,叶暮岁四处张望,她到现在还未瞧见哪个是宁箜禾,见苏瑾瑜亦是伸长了脖子去找,轻声问,“跟丢了?” “嗯。” 叶暮岁听出来苏瑾瑜的声音里带了点懊恼,安抚道:“无妨,说明她真的在荆门,不至于浪费我们后续的时间。” 转念一想,叶暮岁又有些不明,她不理解苏瑾瑜为找罄书在意的人这么费劲的缘由,这么想着,也就这问了,“瑾瑜,你为什么也这么看重这件事?” 苏瑾瑜思考着,串联着当年安南侯之死,他基本摸清了罄书的身份,只是该怎么将这个故事讲出来呢…… 宁箜禾,安南侯宁迟的独女,掌上明珠,捧在手心的宝贝。 罄书,先太尉穆长留远房阿姊的儿子,原名穆清,被送进京跟着穆长留从军。 因为初到穆府,不受重视,穆轻烟是唯一一个向他传递过善意的人,自此罄书眼中只装了穆轻烟一人。 后来官至穆长留的副将,在一次祁山春祭中,救下了因马失惊差点跌落悬崖的宁箜禾,走进了她的视野中。 宁箜禾骄矜活泼,穆清此人又长得丰神俊朗,难免让宁箜禾移不开眼。 自祁山春祭过后,时常出入太尉府,只为更加了解穆清几分。 越了解,宁箜禾就越对穆清倾心,但穆清不喜宁箜禾,不喜她娇纵的性子,也不喜她日复一日的纠缠。 宁迟在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喜欢上一个穆家的奴才之后,心生不满,看不上穆清却也阻拦不住宁箜禾,只能用了手段,让穆清入赘安南侯府,并与宁箜禾结亲。 关于宁箜禾和穆清的这场婚事里,高兴的只有宁箜禾。 成婚后,穆清时常在军中,宁箜禾见不到人,心急难耐之下,宁箜禾对穆清下了药,强行与其发生了关系。 也正因此,被下了药的穆清口不择言,宁箜禾才得知穆清心中的人一直都是穆轻烟…… 宁箜禾又恨又怨,却又拿穆清没有办法,谁让她喜欢他呢。 宁迟见宁箜禾越来越不开心,经询问才得知穆清这小子心里藏了别人,当即火上心头,提着一杆枪,将穆清打了个皮开肉绽,后穆清的亲娘来京,更是端得傲慢无礼,一点礼节上的虚掩都没有。 宁箜禾倒是处处献殷勤,可却只让穆清心生怨恨。 穆清的亲娘在安南侯府一段时日之后,因受冻染上了风寒,宁箜禾亲自去照料,没成想竟将人照料的去了…… 自此,穆清对整个安南侯府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将这些人挫骨扬灰。 可宁箜禾总是在他面前无辜又谨慎的模样,让他想起母亲生前最后的一句话:禾丫头是个好姑娘,你别怨人家了…… 穆清对宁箜禾的感情越来越复杂,又爱又恨。 后来皇家兄弟阋墙,宁迟找准机会,将穆轻烟推举给沈楚安做皇后,彻底断了穆清对穆轻烟的念想。 穆轻烟渴望权利,但沈楚安对她无半分情意,让她不由惦记穆清当年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料。 一次夜宴上,穆清同穆轻烟在宫中花园多说了俩句话,被宁箜禾撞见,几人拉扯间,宁箜禾和穆轻烟双双跌进池塘。 穆轻烟因此没了腹中的孩子,宁箜禾大病一场,穆清又挨了宁迟一顿毒打,这次宁迟将穆清扒光了上衣,在穆清的下属面前,将他打的趴在地上呕血,尊严全无。 宁箜禾醒后,反思了自己的冲动和任性,处处讨好穆清,凡事都为穆清考虑。 一次穆轻烟归宁时,他误饮多了酒,与穆轻烟发生关系酿成大错,穆清既觉自己对不住穆轻烟,又觉自己是个废物,被宁迟拿捏不得逃脱。 所以在穆轻烟提出宁迟可能与西曜有勾结的时候,他兴致勃勃地搜罗证据,亲手将宁迟送进大牢。 彼时宁箜禾刚有身孕,还来不及同穆清分享,就得知自己父亲叛国的消息。 她自以为自己比穆清早一步知道父亲不能翻案,安南侯府可能要被抄斩,急急写下和离书,忍耐着心痛,将穆清一同侮辱扔出了安南侯府。 谁料,所有的始作俑者都是穆轻烟和穆清,宁家灭门,穆清逃脱,一切的根源竟是自己对穆清的爱。 宁箜禾跌坐在大牢肮脏发臭的地板上,看着穆轻烟在她面前作威作福,诉说着一切的一切。 她悔不当初…… 后法场行刑,穆清偷梁换柱,将宁箜禾换了出来,却被迫看着宁箜禾在他面前服毒,抚着她自己的腹部,惨绝凄凉地同他讲:穆清,我带着你的孩子,死在你面前,你痛不痛啊? 那一刻,穆清才深觉,往往自己犯下的种种过错,罄竹难书…… 可穆轻烟以她腹中孩子为威胁,说那是他的孩子,让他帮着她和他们的孩子如愿,未曾想宁箜禾带着他们的孩子决然赴死。 第75章 中秋之夜 后来是怎么发现宁箜禾假死的呢?大概是罄书从来都不愿意相信宁箜禾已死,只是阴差阳错让他寻到了蛛丝马迹,这些年发了疯的找这个人。 叶暮岁两人直到傍晚时分才重回客栈,石季和石洗已点好了菜在等着两人。 苏瑾瑜默默挑出了叶暮岁面里的肥肉,重新将碗推到了叶暮岁面前,叶暮岁吸溜着面条,全然没瞧见石季眼里的戏谑,“我们方才见到宁箜禾了,只是跟丢了。” “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石季觉得难以置信,毕竟后随找了这么多年,宁箜禾将自己的踪迹抹得一干二净,明显是不想他们察觉,如今只一下午的时间,就寻到了人?石季隐隐觉得有蹊跷。 “在药房瞧见的。”叶暮岁瞥了一眼自己方才在药铺抓的药材,解释道:“当时在门外看见的,为不打草惊蛇,我们装作抓药的样子,进去拿药,发现真的是她后就一路跟着,没想到还是跟丢了。” “或许是她大意了,不然……我们应是不可能这么快寻到她的丁点儿足迹。” 石洗的话,石季并不认同,“也或许是她故意的,我们天罗地网搜了十几二十年,怎么可能一朝被寻到,还是小心为上。” 石季所言不无道理,余下三人点点头,各有所思。 似乎那日是苏瑾瑜看错了,又或是宁箜禾大意了,接连两天,宁箜禾像是从荆门蒸发了一般,完全寻觅不到踪影。 八月十五这天,四人一同吃过晚饭,叶暮岁坦言自己身体不适,苏瑾瑜顺势留下来照顾她,石季交代一句好好休息,同石洗继续在夜色中寻找。 客栈的休息间,叶暮岁二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他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仿佛在羞耻而又期待地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月上柳梢头,苏瑾瑜恍恍惚惚,失去了对大脑的控制权,倏忽掐住叶暮岁的手腕,欺身压了过来。 “苏瑾瑜?” “为什么不叫夫君?” 叶暮岁被苏瑾瑜的这句话砸得一脸懵然,谁知道此时的他变成了谁,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叶暮岁无法再开口。 “为什么?” 刹那间恍若回到了新婚之夜,叶暮岁扭捏着难以启齿,“夫……夫……” 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一句自己想听的,苏瑾瑜拧紧了眉头,咬了一口叶暮岁的下嘴唇。 “唔……” 一阵刺痛,好像出血了,叶暮岁捂住自己的嘴,难以置信地瞪向苏瑾瑜。 苏瑾瑜得寸进尺,抽丝剥茧一般,褪去了叶暮岁身上的外衣,仿佛欣赏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眼中寸寸描绘叶暮岁的美丽。 叶暮岁只觉一道炽热的视线锁定在自己身上,明明已经进行过很多次这般事,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如今的苏瑾瑜更像是在挑逗自己一般。 轻轻触碰,倏忽拿开…… 不多时,叶暮岁就已招架不住,捉住苏瑾瑜作乱的大手,红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瞪着他。 殊不知那眼神娇嗔无辜,让苏瑾瑜喉咙发干,心痒至极。 “怎么不叫?” 他故意用嘴去磨叶暮岁的鬓角、耳垂,促使她整个人一寸寸染上薄粉。 却又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包围圈里,让她无法逃脱。 到这时,叶暮岁哪会不知苏瑾瑜就是在故意磨她,还问她怎么不叫…… 到底是不叫夫君,还是别的…… 苏瑾瑜又一次出招,叶暮岁整个脊骨都宛若失去支撑,缴械投降,闭着眼,“夫君!” 大叫一声过后,叶暮岁睁开眼偷瞄苏瑾瑜的神情。 他仿佛被取悦了一般,但又稍纵即逝,勾唇坏笑,“晚了,夫人,你会错意了……” “嗯……哼……” 一瞬间,叶暮岁的呼吸被掠夺,只能靠苏瑾瑜渡过来的气勉强维持喘息。 携手揽腕入罗帷,含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绫罗锦被,粉融香汗,孟浪翻滚了两个时辰,叶暮岁招架不住,捶了苏瑾瑜一拳,“别弄了……” “还早……” …… 石季二人在外面分不清是找人还是赏景,中秋之夜,荆门街市分外热闹。 长街小巷张灯结彩,人来人往阵阵热烈,杂耍的艺人卖力地献艺,掌声轰鸣,叫好声此起彼伏;卖货的摊位上各色货物引人驻足,人流如织,拥挤不堪…… 石季很少见此番热闹的景象,被热闹的人感染,激昂地混进欢声笑语之中,赏了表演,买了饰品,得了开心…… 石洗亦被石季的兴奋点燃心情,一路含笑看着她闹腾,尽管那些卖货的老板偶有向他二人投来疑虑的目光,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许愿灯!许愿灯!三十文一个……” 石季被那各式各样的许愿灯吸引,拉着石洗凑了上去,“老板,这怎么玩啊?” “公子第一次来荆门?”那老板堆着笑,兴致高昂地为他们介绍,“这许愿灯啊,写上自己的愿望,放到河里,水会载着许愿灯将心愿通达神明,保佑公子得偿所愿。” “我要买!” “你还信这个?” 石洗被石季的单纯逗乐,掏钱递过去,“老板,来一个。” “你不点一盏吗?” 石洗摇摇头,接过来灯和笔,交给石季。 “真无趣。”石季撇撇嘴,感慨石洗的没情趣,拿过笔洋洋洒洒写下:和石洗永远在一起。 石洗被石季认真的模样定住,在这一刻竟也有种冲动,向神明许愿,拿过石季放下的笔,写下自己的愿望。 石季被石洗突然的情绪外露羞红了脸,故作不情愿地埋怨,“你这……万一愿望没实现,就怪你!” “一定会实现的。” 许愿灯顺着河流驶远,承载两个愿望: 和石洗永远在一起; 石季平安。 第76章 等价交换 第二天醒来时,叶暮岁肚子感觉酸酸胀胀的,又见身旁人呼呼大睡,两相对比,心生不满,狠狠地杵了一把苏瑾瑜腰侧。 苏瑾瑜被迫从睡梦中脱离,正对上叶暮岁眼中的幽怨,明知故问,“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叶暮岁嗔怪地瞥他一眼,羞赧道:“肚子胀。” 说罢就听见低低的笑声,她偏头看过去,苏瑾瑜满脸笑意,哪怕是刚醒,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苏瑾瑜精神百倍地坐起身,将叶暮岁捞进自己怀里,大掌抚上她的小腹,轻轻打圈揉着。 力道柔软,不多时又将叶暮岁挠得昏昏欲睡,苏瑾瑜见状将人晃醒,“该吃饭了,昨夜费了不少力气,吃点东西再睡。” 闻言,叶暮岁激灵一下,睡意全无,睁眼就见苏瑾瑜噙着戏谑看着自己,推了他一把,窝进被窝里,顾不得羞赧与否,坦言道:“累,不想动。” 苏瑾瑜揉了一把叶暮岁的后背,掀被下床,“那我把饭菜给你端上来。” 叶暮岁低低地应了一声,苏瑾瑜穿戴好下去取饭。 楼下石季石洗已经在用早餐,只是精神都不太好。 等饭的时间,苏瑾瑜坐到了石洗对面,石季身侧的位置。 石季一见苏瑾瑜,困觉的眼睛睁大一瞬,后不自然地垂了下去,埋头吃碗里的饭。 石洗神色如常,同苏瑾瑜打招呼,“叶姑娘不下来?” “嗯,昨夜没休息好,想再躺躺,我一会儿将饭给她送上去。”苏瑾瑜答完,见两人的眼下也晕着淡淡的青色,回问道:“你们昨日回的很晚?没休息好?怎么看起来这么疲乏?” 闻言,石季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将两人都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讪笑两声,“有点着凉了,别介意。” 相较于石季的局促,石洗相当淡定,“嗯,昨夜玩的晚,又在屋顶赏了会儿月亮,这才没睡太好。” 石季默默咽下嘴里的东西,不做言语。 神他大爷的赏月…… 昨夜从集市上回来,路过苏瑾瑜二人的房间,石季听见房中叶暮岁传来的呼痛声,本想敲门关心一下怎么回事,被石洗拦了下来。 “我问问叶姑娘怎么样。” 石洗无言,低声阻挠,拉着石季欲回房间,“别多问了。” 石季不明所以,“我怕她受伤了,作为同伴,好歹关心一下。” 石洗更无言,指着门板,“你要不再听听再做决定。” 石季听命地又听了几息。 房中传来呼吸交缠的声音,甚至夹杂着几声低吟,石季这才恍然大悟,脚步匆匆退回到自己房中,差点将石洗关在门外。 “不帮忙了?” 石洗进屋后如是说道。 “不用了。” 石季闷闷地答了一声,将鞋一脱,躲进被窝里,用被子将整个人裹了进去。 两个房间只有一墙之隔,沉静下来的黑夜,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进入人的耳道中。 足足半个时辰,石季完全不能沉下心睡去,探起身,“石洗?你睡了吗?” 地板上的石洗睁开眼,借着月光看向石季,回应她,“没有,怎么了?” 石季红着一张脸,压下自己的慌乱,“我睡不着……不如……我们去赏月吧。” “好啊。”石洗轻笑,“去哪里赏月?” “树上?” 悉悉索索地,石洗已经出了被窝,将石季连着被子一起裹着,抱着出了门。 “咦?” “小声点,大家都睡了。” 石季乖乖闭上嘴,任由石洗抱着自己施展轻功,落在客栈后面的一棵大树上。 远离了那些缠绵悱恻的声音,只能听到偶尔的几声蝉鸣,月光的银辉撒在人间的每一处,夜如昼,亮堂堂。 石季看向石洗,他好像真的是来赏月的,仰着头看月,目光柔和,少见的神情十分放松的模样。 “累了就睡吧。” 原来石洗把铺盖一起带出来是这个打算。石季窝在厚厚的被子里,不知道盯了石洗多久,后沉沉睡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在床榻上,石洗叫她下楼吃饭。 所以,在面对苏瑾瑜,昨夜将她和石洗扰得“逃窜”的男人时,石季无法自然。 偏石洗和苏瑾瑜都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让石季不由得感叹:强大的男人。 苏瑾瑜的饭先上来,他先吃着,等叶暮岁的早饭做好了,他也吃完了,就正好给她拿上去。 房间中只余叶暮岁一人,迷蒙间几欲陷入昏睡,她听见了推门声,原以为是苏瑾瑜,便没有搭理,后脚步声停在一处,有细碎的摩擦声,她便睁开眼去看。 房中站着的并不是苏瑾瑜,而是一个纤瘦貌美的妇人,约莫同袁南莞差不多岁数,见叶暮岁转过身,神情自若地同她打招呼,“昨夜过得怎么样啊?叶姑娘?” “你是谁?” 面对完全陌生的人,叶暮岁的声音冷了下来,将自己完全裹在被子里。 “如何向你介绍我呢?”妇人沉吟片刻,翻看着叶暮岁前两日抓的药,念出几味药的名字后,眉目含笑,眼神淡淡地投过来,“准备做‘七日生’啊?” 叶暮岁眼中的戒备更重。 七日生,一种毒药,中毒者仅能坚持七日,时间一到,就仿佛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一般,浑身酸软无力,任人鱼肉,就算是有武功内力者,也会在七日时间一到,尽数散去,任人宰割。 眼见叶暮岁不吭声,如临大敌一般看着自己,妇人歪着头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怎么不说话了?叶姑娘?” “你怎么知道‘七日生’?” 妇人笑笑,避而不答,反问叶暮岁,“那本书好看吗?我可以送你一本更新的呦。” 那本书?脑中灵光乍现,叶暮岁紧紧盯着妇人,“你是黄泉的头目尔羽!” “不错,还算聪明。” 尔羽赞许地点点头。 叶暮岁不解,黄泉给的命令是覆灭后随,三个月为期,他们已在进行中,甚至时机还未到,尔羽突然出现是为何? “在想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叶暮岁点头。 “因为我改主意了。”尔羽倚着窗沿,准备解答叶暮岁心中的疑虑,“或许在告知你原因之前,我得再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尔羽手指微动,拂过脸颊的瞬间,真容显露,惊得叶暮岁差点停了心跳。 第77章 石琴之死 伪装下的真容,分明是寻找已久的宁箜禾…… “你是宁箜禾?” 尔羽听到这名字之时,眼中迸发的只有无尽的悔意和恨意,咬牙切齿道:“宁箜禾早就死了。” 叶暮岁哽咽一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尔羽的悔恨,如今的尔羽就宛若上一世识人不清的她,最后怀揣着恨意过活,“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尔羽闭了闭眼,冷静片刻,眼底翻涌着阴狠之意,“后随依旧要灭,你们按照你们的既定计划进行就可,只是……罄书,留他一命,交给我处理,还有一个要求,有朝一日,我若要皇后的命,你们需要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凭什么?” 尔羽满不在意地笑笑,“叶姑娘,后随是你们本来就想铲除的,我们也只是合力做成这件事罢了,黄泉占便宜的,不过是我提出的这最后一条罢了,你有什么不满呢?” “那可是皇后。” “嗯……那可是皇后……”尔羽深感这句话给人带来的无力感,安南侯府尽数灭亡,就是因为“那可是皇后”——那是穆清的意中人,“这样吧,最后一条,就当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我给你相思蛊的解药,毕竟相思蛊,三年之后,若不解,可是要人命的。” 关于苏瑾瑜的事,叶暮岁未犹豫片刻,直接道:“成交。” 生意谈了下来,尔羽换了张脸,拍拍手准备走人,临到门前又嘱咐叶暮岁,“莫要透露我来过哦,叶姑娘。” “自然。” 楼下,苏瑾瑜吃罢饭,端着叶暮岁的餐食上楼,谁料房门大开,脑中警铃大作,苏瑾瑜匆匆进屋查看,屋内完全没有叶暮岁的身影。 查看了门窗桌椅,没有损坏,也没有跳窗的痕迹,这么大一个活人,能被带到哪里去? 石季石洗只见苏瑾瑜急匆匆下楼,拉住了店里的小二,两人凑上前去,询问发生了何事。 得知叶暮岁失踪,石洗安抚道:“你别慌,既然不是跳窗走的,我和石季一直在楼下,也没见叶姑娘下来过,应该就还在这家店里,我们仔细搜一下各个房间,看在哪里。” “对,石洗说的没错,我守在楼下,你们上去一间一间找。” 闻言,小二面露难色,毕竟店里这么多客人,哪能说让他们翻就让他们翻的。 苏瑾瑜直接将两锭金子拍在案前,“够不够?所有的房间我都要查。” “够了够了,爷您尽管搜。” 三人分头行动,不过一刻钟,整个客栈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可依旧未见叶暮岁的身影,苏瑾瑜的手都在抖,好不容易养了个把月,才把身子养回来那么点好,怎么又出事?!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懊恼不已。 “客栈还有别的房间吗?” 小二没想到这两位的速度如此之快,仔细思索一番,也没想出来还有别的藏人的地方,一旁上菜的大妈凑上来听了两句,提示道:“咱那二楼靠南被锁起来的楼梯,不是能通到地下去吗?不过那地窖被锁很多年了,没再用过。” “怎么过去?带路!” 经此提醒,小二恍然大悟,再被苏瑾瑜一呵,急匆匆就带路。 打开被封锁的楼梯门,布满灰尘的阶梯上清楚显露两行凌乱的步子,几人刚下到一楼,就听见了微弱细碎的声音,苏瑾瑜面色一凛,推开小二,“噔噔噔”下到最底下。 苏瑾瑜这便看清了绑架叶暮岁的是何人,“石琴,你想做什么?!” 石琴手里攥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效用的黑色药丸,强硬地要往叶暮岁嘴里按,叶暮岁只穿了一件里衣,浑身被绑,咬紧牙关不松,两人足足抗争了半个时辰。 里衣又薄又透,石季只一眼就看到隐隐透出来的痕迹,欲别开脸不去看。 见找到了人,还是石琴所为,石洗放下心,直接将石季拉出地窖,在门口等着。 “阿竹,速度这么快啊……看来你真是把她放心尖上了,我还以为……”石琴站起身,看向叶暮岁的眼神欲射出淬了毒的冷箭,“我还以为你只是拿她当幌子欺瞒我,没想到……她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动情?!” “你没资格管我的事!” “我怎么没资格?”石琴飘飘乎走到苏瑾瑜面前,抚摸着他的脸颊,尽管被躲开了也不介意,附耳吹起,“我是你阿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阿竹。” “你疯了!” 苏瑾瑜将人拉开甩到地上,想要上前去扶起叶暮岁,石琴抽剑挡在苏瑾瑜面前,在他止步后将剑锋一转,指向叶暮岁。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 石琴癫狂地大笑两声,“阿竹,你总说我疯了,我确实疯了,早就疯了!” 她的剑依旧指着叶暮岁,可她人却向苏瑾瑜走过来,犹如鬼魅一般,嘴角挂着瘆人的笑,“我后悔了,当初……我们一起在乱葬岗死了就好了。” 苏瑾瑜皱了皱眉,眼神不去看石琴,只锁定在叶暮岁身上。 当时贺家因安南侯府灭门一事被牵连,上下百余口人也被除了个干净,他们两个作为贱婢所生的孩子,因无人重视,反倒逃过一劫,贺家的嫡子嫡女都被砍的不成人样。 石琴曾无比感念过,他们二人在乱葬岗中爬出来。 可如今,她后悔了,若是她能料到活下来的她会如此喜欢自己的弟弟,喜欢到发疯却不能得到,还不如一起死掉好了…… 生不能同寝,死总能同穴……就算那穴,是乱葬岗的一处荒野,她也满足…… “阿竹……” 苏瑾瑜还没反应过来,石琴突然往他胸口刺了一针,并且想要凑上来亲吻他的脖颈,苏瑾瑜退后一步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脸不理解。 石琴的眼神抵死缱绻,口齿清晰,“阿竹,别害怕,姐姐会陪你的,我不拿死威胁你了,我们一起吧。” 说罢,她握着苏瑾瑜的手,将另一毒针扎进了自己的心脉。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便开始呕血,颓然倒地。 “不要!” 第78章 别再找我 叶暮岁的惊呼唤进来了石季二人,两人一看,石琴石竹倒在地上痉挛,疯狂呕血。 石洗连忙过去用内力护住苏瑾瑜的心脉,石季解开了叶暮岁的绳索。 看到一团团的乌血,叶暮岁感到一阵恶心翻涌,强压了下去,扑到苏瑾瑜身边,告诉石洗,“他胸口中了毒针。” 于是乎,石洗往苏瑾瑜的后心注入内力,将毒针逼出。 一旁的石琴见状,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惨笑,“来不及了……” 没有人管她,再加上一心求死,不过一炷香的工夫,石琴就合上了眼,临死前见石竹昏死过去,她的嘴角挂着浅淡笑意。 没时间去查是什么毒,叶暮岁将希望寄托在石洗二人身上,“什么毒?” 石季作答,“应该是门中的悔断肠。” 悔断肠,后随研制的毒药,中毒者需要承受五脏六腑尽数被毁的痛苦,且毒发迅速,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将人送进阎王殿。 石琴是下了死志,要同“石竹”共赴黄泉,一点余地都不留。 好在叶暮岁认识悔断肠,并且知道要怎么解这个毒,她轻吻了一下苏瑾瑜的额头,嘱咐石洗,“麻烦你护好他,我去拿药解毒。” 说罢,急匆匆地回房套了一件衣服,就奔出了客栈。 石洗将人扶回了住的地方,石季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石琴,动了恻隐之心,叹口气,将尸体也拖回了房间。 火上眉梢的事情,一刻也不敢耽误,叶暮岁迅疾地去拿了药,煮上,端到房间中,一路跑的气喘吁吁,何况昨夜又进行过激烈的活动,如今肚子、双腿都在作痛,但也只有忍耐。 “麻烦你把药喂他喝下去,我歇会儿……” 叶暮岁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将药递给石洗,就坐在一旁的桌子边,倒了杯茶,喝到嘴里是凉的,又吐了出来,一会儿揉揉肚子,一会儿敲敲腿,真的是累极了。 “这是什么?” 石季原本是想关心一下叶暮岁,结果看到桌上的一个信件,不由疑惑。 因为信笺上写的明明白白几个字:穆清亲启——宁箜禾亲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叶暮岁不知道今天尔羽过来,还偷偷放了信,可能是为了他们能有个交代?她不是很明白,懵然地摇头。 “等石竹大人醒过来,我们就回基地吧。”石季拿过信件,面对着石洗,解释道:“如今石琴已死,石竹中毒,还有这封信,我们必须先回去禀报首领。” 叶暮岁觉得石季说得在理,反正他们的事已经办完了,是去是留都不打紧。 石洗亦认可石季的话,点头应好。 苏瑾瑜喝了药,又吐了血,直至傍晚时分才幽幽转醒,一眼就看到叶暮岁趴在床边,抬手抚了一下她的眉头,将叶暮岁挠醒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 叶暮岁抬头扭了扭脖子,抻了抻胳膊。 这样的大风大浪,他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次的毒对于叶暮岁来讲,还不如前面几次棘手,只不过中毒的人是苏瑾瑜,所以叶暮岁必须淡定,她有条不紊地抓药、煎药、解毒,守着苏瑾瑜醒来。 此刻醒来,终于让叶暮岁的心定了定。 不断地呕血让苏瑾瑜嗓子有些伤到,他声音沙哑,“没事了。” 当时的他没想到石琴能那么癫狂,生时得不到,那就一起去死,这才让她有了可趁之机,不慎中毒,不过他相信叶暮岁的能力,所以并不害怕,也不绝望,两个人就这样达成同等默契,皆不慌不忙。 坐在桌子旁的石洗二人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弄醒,走上前去,“能走吗?” 苏瑾瑜点头,他本就无甚大碍,“能。” “我们得回去了。” “行。” 不过三天时间,四人连夜赶回了后随,石洗二人去汇报此次行程,叶暮岁则将苏瑾瑜送回了问源楼。 “首领,我们这次出去,有一些收获。”石洗将怀里的信拿出,呈给了高座上的罄书,“我们偶然见到过一次宁箜禾,可惜的是最后跟丢了,只得到了这封信。” 罄书面色未动,只是紧握的手暴露了他的心焦,拿着信久久没有出声。他拿到信后攥着死紧,他好奇信里面的内容,又害怕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的“对话”,看到的会是满纸愤恨之言。 石季见状,插了几句话,“还有一件事需要首领你做个决断。” “什么事?” “我们出去后,石琴偷偷跟了出去。”石季捡着重要的说,“她发了疯,带着石竹大人服了毒,石竹大人救治及时,无甚大碍,但是……石琴死了。” 罄书此刻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说的事情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那是他姐,让石竹自己拿主意。” “好的。” 石洗拉了一下石季,“首领,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退下了。” 得到罄书摆手让他们离开的命令,两人规矩退下。 两人离开后,罄书一个人足足沉默了一个时辰,颤抖着手打开了信封。 看到信件的那一刻,罄书意外却又理解地苦笑,是啊,恨死他的宁箜禾怎么会愿意和他长篇大论呢?是要理论他的无情?还是要咒骂他的冷血? 这辈子,再同他多说一句话,怕是都要让宁箜禾恶心半辈子。 他小心地将信纸放回了信封,收在了自己怀中,尽管信上只有力透纸背的四个字:别再找我。 这四个字,怕是宁箜禾强忍下无穷的厌恶写下。 而这出于宁箜禾的一句话,是他等了半辈子求之不得。 叶暮岁到了问源楼,睡意早将她打败,一点也坚持不住,饭也未吃就躺进了被窝,苏瑾瑜问她要不要吃饭,她只道:“好困,想睡觉。” 晓得她累,苏瑾瑜轻轻揉了揉她的后颈,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人抱进自己怀里,“睡吧。” 叶暮岁轻轻哼唧一声,翻个身面对着苏瑾瑜,窝在他的胸口呼呼大睡。 第79章 石鉴起疑 回到后随的第二日,石季石洗前来找“石竹”。 苏瑾瑜正在监督叶暮岁扎马步,石季眼见叶暮岁的小脸皱皱巴巴,别提多委屈,“石竹大人,你难为一个小姑娘作甚?” 叶暮岁伍兹点头,苏瑾瑜当作没看到,“她身子太弱了,随便个什么人都能将她绑走。” 石季噗嗤一声笑了,凑到叶暮岁身边,戳了戳她,“叶姑娘,我教你一招,叫杀招!” “什么?” 叶暮岁无精打采地看着石季在一旁逗乐,伴着神秘的表情,说出四个字,“万寿无疆!” 什么杀招能叫这个名字,叶暮岁暗露嫌弃的神色。 谁料石洗一听这个名字一把将石季提溜到一边,“别瞎胡闹。” 万寿无疆,说是叫杀招倒也没错,但此招乃罄书所创,只教给了两个人,石鉴和石季。 石洗之所以这么厌恶听到这个招式的名字,不仅因为它是威力巨大的杀招,更是万不得已时同归于尽的阴招。 如若可以,他希望石季永远不会用到。 石季撇撇嘴,见石洗表情不太好,立在一旁不作声。 “石琴的尸体,首领让你自己处理。” 这便是今天石洗来此一趟的目的。 苏瑾瑜顿了片刻,虽然石琴做的过了头,但是自己终究不是石竹,纠结片刻后与叶暮岁对视一眼,“妥善安葬吧。” “好。”说完这件事,石洗又言,“别忘了下个月的巡逻值日,到你和石鉴了。” 后随严防死守,其重要的一点就是,每月有专门负责各个关口巡视排查的人,这看似很小的一件事,罄书却从未让低阶刺客去干,只有黑阶和白阶才有资格担任。 正好下个月有所行动,巡视的差事落在苏瑾瑜头上也方便他们进一步的行动。 苏瑾瑜回了一句放心,石洗同石季再度翩然离去。 叶暮岁探着头去看,被苏瑾瑜敲了一下脑袋,“好好练。” “那我腿疼、肚子疼啊……”没了外人,叶暮岁撒娇道:“前天晚上你闹成那个样子,昨天又是绑架又是中毒,提心吊胆了一天,好不容易昨夜睡得好了点,今天一早就把我抓起来练,谁受得住……” 说到后面,苏瑾瑜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下,叶暮岁声音越来越小,不敢轻易作声。 谁料苏瑾瑜只是反思了一下自己,并未不满,将叶暮岁薅起来坐在自己怀里,“是我考虑的不周,起来吧。” 说着还贴心地给叶暮岁揉了揉肚子,摸上去后打趣叶暮岁,“最近吃的挺好?” “嗯?” “肚子都长肉了。” 叶暮岁“啪”一声打掉了苏瑾瑜的手,从他怀里窜起来往屋里面走,路上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是有点长胖了,气人!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叶暮岁依旧梗着脖子不理苏瑾瑜,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子。 苏瑾瑜见状给叶暮岁夹了两筷子她爱吃的菜,“一点也不胖,多吃点,看你这小脸瘦的。” “哼!骗子。” 苏瑾瑜浅笑着坐到了叶暮岁身旁,“没骗你,你太瘦了,再吃点。” 叶暮岁别过头去,“不吃。” “好不容易养回来点肉,我高兴都来不及,盼不得你多吃点,别这么弱不禁风的。” “真的?”叶暮岁冷硬的表情有所松动,瞥了苏瑾瑜递到嘴边的菜,咽了口口水,“你嫌弃我有小肚子了。” “我发誓,绝对没嫌弃。”苏瑾瑜又将菜往叶暮岁嘴边送了送,劝导着,“乖乖,再吃点。” 一个“乖乖”让叶暮岁羞红了脸,嘴边又是自己爱吃的,不自然地矜持着吃掉苏瑾瑜递来的菜。 两人休养了十多天,苏瑾瑜才教了叶暮岁几个简单的防御招式,又正赶上了巡视的活儿,白天基本不在院子里,叶暮岁就将之前在药铺买的药材拿出来,开始制毒。 一日石鉴巡视到问源楼,正好瞧见叶暮岁蹲在院子里捣鼓,便走进去看了一眼,“你在干嘛?” 叶暮岁抬头,石鉴阴沉沉的表情吓了她一跳,“没干嘛,煮点药。” “什么药?” “呃……” 叶暮岁吞吞吐吐的神情在石鉴看来非常可疑,一道银光闪过,刀就架到了叶暮岁脖子上,“什么药!” “女人喝的药……大人就别问了。” 随行的人皆沉默住,石鉴依旧冷着脸,并未因叶暮岁所说的话而放过她,“喝了。” “啊?” “不是你喝的药吗?我看着,你,喝了。” 叶暮岁看着药的神情纠结,没动。 “不敢吗?” “不是……”叶暮岁抬眼去看石鉴,“药还没好呢大人,要不你在这等等?” 石鉴果真坐下来等着,足足半个时辰过去,刀都往叶暮岁脖子上又架了两回,叶暮岁的药终于熬好了。 一开盖,那苦涩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直把院子里的几个小伙冲的发懵,一脸想吐不敢吐的表情。 叶暮岁滤出一碗出来,稍微凉了凉,当着石鉴的面喝下去,把空碗递给石鉴看。 石鉴的刀收进刀鞘,带着人离开,到门口时仍不放心地回头瞧了一眼,叶暮岁冲他无害地笑笑,天真又单纯。 可他仍旧没有对叶暮岁放下怀疑,吩咐下去,“找人看着她。” 人走之后,叶暮岁拍拍手起身,急忙找水漱口,那药实在是太苦了。 她那日拿的药里面有几味药混起来,确实是为让女人喝了补血养颜的。 今日她告诉苏瑾瑜,自己要制毒一事,苏瑾瑜不放心,据石洗透露,石鉴这人谨慎多疑,如果让他发现,能把问源楼掀了去查这药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叶暮岁想着,既然他多疑,那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反正她要的是药渣,又不是药汁。 她的熬药装置别有洞天,只不过石鉴那种练武的粗人怎会察觉。 药罐中煮的,药汁是“女人喝的药”,药渣是制毒的引子;柴火堆里烧的,用泥土封着的,是另一部分药材,需要烧半个月。 正好,她就喝它半个月的补血养颜药! 时机成熟后,引子和煅烧后的药材研磨到一块,互相作用,就是百闻难得一见的“七日生”,溶于水中,无色无味,七日毒发。 第80章 开始布局 九月中,运送粮食蔬菜的马车进入后随基地,苏瑾瑜不仅见到了于木,还见到了刘力。 于木避开了与苏瑾瑜的眼神交汇,倒是刘力,一见苏瑾瑜就非常热络,“这不是那位公子吗!你家的小娘子呢?” 石鉴眼神灼灼,盯着苏瑾瑜,“认识?” “嗯。”苏瑾瑜淡定自若地点头,“当时从将军府出来,受了重伤,不便骑马,雇了一辆马车回的荆门。” “他说的,小娘子?你院里的那丫头?” 苏瑾瑜再度点头。 石鉴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对刘力多了一份心眼,刘力也是在江湖上东奔西走经营过各种行当的人,见苏瑾瑜身旁的男人垮着一张脸,眼里皆是打量,收敛了笑意,与苏瑾瑜点点头推着马车离开。 就连那日偶遇叶暮岁,石鉴都派人将叶暮岁的底调查个干净,他冲苏瑾瑜道:“听说那丫头是被你绑来的,如今怎么就死心塌地跟着你了?” “多威胁、欺负几次就听话了。” “石竹大人有手段啊。”石鉴面上的笑不达眼底,话语里都是试探,“怎么个欺负法?” “原本不听话的很,多亏了石琴,将她丢到试炼场磋磨了一番,彻底害怕,就整天跟着我,乖巧的紧。石鉴大人问这个,是有什么需求吗?” 苏瑾瑜看也未看石鉴,眉目冷淡地回答问题,答完还要将石鉴一军,才能让石鉴的疑虑稍消下去一些。 石鉴自然听出了苏瑾瑜对自己的不满,不在意地笑笑,“我可没石竹大人这等福气。” “我以为石鉴大人也想感受一番鱼水之欢呢。” 说完,苏瑾瑜头也不回地进了后厨,看似是清点物资,实则同于木对上了眼。 于木眼神落在了一麻袋白菜上面,苏瑾瑜垂眸表示接收到他的意思,完成任务,于木泰然地离开后随基地。 稍微拨了一下,苏瑾瑜就知道炸药被包在白菜叶子里。 不过此番后厨上的人是于木带进来的,都是自己的人。 晚上回到问源楼,叶暮岁正在房间里捯饬“七日生”的最终品。 要不说老天都在帮他们呢。 上个月出去一趟见到了尔羽,相思蛊有解了,而且罄书似乎因为尔羽的那封信,这半个多月据说终日浑浑噩噩地饮酒,后随中的布防松懈了不少; 而这个月,正好赶上“石竹”巡视,所以从运送炸药的计划,也就能让他们钻空子。 如今万事俱备,还差这七日生的小风一吹,后随的后院就得燃起熊熊烈火。 “弄完了?” 苏瑾瑜靠床坐下,见叶暮岁把那些药粉分装到四五个瓶子里,想着是做完了,就把人从地上捞了起来,坐在了自己腿上。 叶暮岁把药瓶放到床下面的暗格里,感受到苏瑾瑜的兴致,轻声呵斥他,“今天才十四!” “出去就成亲,还怕这一天两天的。” “我不想明天下不来床……” 苏瑾瑜轻笑,揉着她的小肚子,最近十分迷恋摸她肚子上的软肉,“那我温柔一些。” 说着,就把人推到了床上。 “你先别着急……”叶暮岁推拒着,心里还在惦记着任务,“暗格里的毒,你巡视的时候带上,撒在后随所食用的井水里。” “好。” “哎……你等等!” 叶暮岁喘着气将人从身上推开,没好气地塞到苏瑾瑜嘴里一颗药丸。 苏瑾瑜咽下后方问,“什么东西?” “毒药!” 叶暮岁白了苏瑾瑜一眼,不知道是什么就敢吃,自己亦吃下一颗。 “那你是要和我共赴黄泉吗?” “一边去!” 叶暮岁又被人压了下去,将最后一颗药丸塞到苏瑾瑜怀里,捂住他俯下来讨要亲吻的嘴,“这是解药,你在下毒之前找机会给石洗。” “知道了。” 猴急得很!叶暮岁捶了苏瑾瑜一拳,提醒他,“灯!” 苏瑾瑜起身将灯吹灭,终于能够为所欲为。 连着两日,一日温柔一日凶猛,叶暮岁可真是吃尽了苦头,但是也获得了不少欢愉。 苏瑾瑜导致像是满足过后精神抖擞,后面五日业精于勤,兢兢业业地同石洗暗中埋伏炸药。 七日生毒发的时候,石鉴最先感知。 丹田中的气力一瞬间泯灭殆尽,无论怎么去汇聚都得不到一丝回馈,他感受不到内力在经脉中的流动,暗道一声不好,封了自身的经脉后,连忙跑去罄书所在的大殿。 “首领!” 殿中一股一股浓郁的酒气,罄书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饮酒过度。 石鉴跪倒在地,摸了一把罄书的脉搏,显然也是内力被吞噬的脉象。 “来人!”石鉴厉声吩咐下面的人,“你们四个去抓问源楼的叶暮岁,定是她搞的鬼,剩下的人,保护好首领。” 石鉴想方设法调动内力,皆徒劳无功。 半个时辰后,石季也赶到了大殿。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石季开口问,“怎么回事?” “多是那个叶暮岁搞的鬼!”石鉴狠狠捶了一把地面,手背凿出了血,咬牙道:“竟让她在眼皮子底下耍阴招!废物!” 这声废物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后随的诸多人。 “叶暮岁?!” 石季惊诧,冷静下来细想,确实只有叶暮岁是外来者,出现问题自然第一个怀疑她。 “保护好首领,我去将她弄死!” 尽管中了七日生,但石鉴和石季皆是发现不对劲飞快的人,好在封脉及时,如今不至于软倒在地。 石季来不及劝说石鉴,那人就已跑出了大殿。 眼见大殿里的人不过一刻钟便软绵绵地倒地,石季深呼几口气,兀自沉下心,掏出怀里的针,给罄书的几个穴位扎了几针,满头大汗时终于将人扎醒,“首领!”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被下了毒,如今使不出内力。”石季将罄书搀起来,边走边解释,“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你的安危最重要。” 两人急匆匆往后门密道走,石季刚打开密道的门,她就听见剑出鞘的声响,以及熟悉的声音唤她。 转过身,正如预料一般,不禁让她苦笑出了声。 第81章 万寿无疆 而被石鉴派去问源楼的众人皆不知发生了什么,只道听令行事,当赶到问源楼时才察觉,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犹如软脚虾一般跌倒在地。 苏瑾瑜抓住叶暮岁的手,疾步往外赶。 “想跑去哪里?!” 石鉴突然出现,赤手空拳,不凭内力依旧拥有很高的武功水平,凌厉又迅猛的一拳直冲叶暮岁而去。 苏瑾瑜将叶暮岁捞进自己怀里,石鉴的拳头险险擦过他的左肩,让他感到一阵被火棍搓过的灼烧感。 “石竹?你想叛逃?!” “我不是石竹!”如今这个局势,也没必要再同石鉴虚与委蛇,苏瑾瑜露出自己的真容,“我进入后随的目的,就是让它从此在江湖之上消失。” “苏瑾瑜!”石鉴忿忿,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痴心妄想!” 因为带着叶暮岁,尽管是拥有内力的苏瑾瑜,在拼蛮力不要命的石鉴手下,也是被压制的一方。 毕竟,亡命之徒不容小觑。 两人交手一个时辰,苏瑾瑜护着叶暮岁,无法全息使用武功,大部分时候皆是在护着叶暮岁。 石鉴也察觉到这点,狠厉的招式都是冲着叶暮岁而去。 胆战心惊的叶暮岁被苏瑾瑜牢牢锁在怀里,为了不添乱,她乖乖地窝着,不乱动。 “轰隆隆……” 几声炸响,后随的建筑颓然崩塌。 后随基地毁于一旦…… 烟尘弥漫中,石鉴回望身后的断壁残垣,蛮横的厮打劲头中带着杀意。 眼见苏瑾瑜体力不支,叶暮岁从怀中抽出一把银针,默念着:一定要中一定要中…… 她知道中了“七日生”的人,应该像院子里那些趴在地上的软体虫一般才对,像石鉴这样的,必然是察觉及时,封了自己的经脉。 既然如此,只要戳破他的穴位,他全身的筋脉就会如注了麻沸散一般,品尝到七日生的滋味。 身后是悬崖,前面是猛虎一般的石鉴,没什么后退的机会了,叶暮岁倚在苏瑾瑜怀中,闷闷出声,“大将军,你靠近他一点,我去刺破他的经脉。” “好。” 苏瑾瑜对叶暮岁给予充足的信任,他一手抱着叶暮岁,一手提着剑迎上去。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叶暮岁整个人被暴露在石鉴面前,她将手中的银针狠狠刺进石鉴颈部往下的位置。 一举成功,而石鉴在感受到那股麻劲儿席卷而来的须臾之间,恼红了一双眼,啐了一口,“卑鄙小人!” 尽管如此,石鉴还是能在第一瞬间使出最后一招:万寿无疆! “不好!” 苏瑾瑜感受到压制一般的杀意,一把将叶暮岁捞回怀中,两人调转了一下方向,苏瑾瑜的后背迎上了石鉴同归于尽的一招。 “呃!” 鲜血喷洒了叶暮岁的半边脸,她睁大了双眼。 “苏瑾瑜!” 不过一息之间,叶暮岁能感受到的只有耳边呼啸的风,他们二人犹如折翼的麻雀,从高空急急坠落。 悬崖之上的石鉴,亦被万寿无疆反噬,跪倒在地,口中鲜血直流,“首……首领……石鉴……没法……没法效忠……了……” “嘭!” 倒下的不是尸体,而是停止跳动的忠心。 石洗出现在密道处,石季瞬间就想明白,原来同她朝夕相对的人,是叛徒。 “石季,他不能走。” 石季只是回眸看了石洗一眼,再度转过身,不管不顾地将罄书推进密道,关上了密道的门,擦掉眼里的泪水,面朝着石洗,抽出短矛,“今天,我就一定要让他走!” 石洗眉头蹙紧,他知道现在的石季已经没了内力,毫无胜算,只能跟他硬对硬,且讨不到好。 而他身后,还有这么多的帮手。 “石季……” “我不想听你废话!” 说话间,石季已经提着匕首闪身到他面前,若不是反应及时,刀刃就要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豁口。 “不准过来!” 石洗呵斥一声,阻止别人的靠近。 习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石季的招式根本就乱了章法,可她面对的是石洗,不想伤她的石洗,所以尽管她的拳脚里漏洞百出,两人依旧纠缠了半个时辰之久。 “石季,你听我解释……” “你骗了我这么多年!在后随待了这么久,全都是假的!” 石季不止是出于石洗背叛的愤怒和自责,更心痛于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就这么被毁。 山野间除了兵刃相接的声音,还有爆破的轰隆声! 视野中的楼阁在顷刻之间倒塌,就像后随,今日也要销声匿迹一般。 石季红着一双眼,语气里恨意又浓了几分,“这是我的家!石洗,你毁了我的家!我要杀了你!” 石洗招招躲避,石季步步紧逼,没有章法的混斗不仅有可能伤到对方,也会伤到自己。 后随基地建在半山腰,两人被迫缠斗到一处峭壁悬崖之间。 石洗不欲再同她消磨时间,等他安顿好她,以后是怨是恨,悉听尊便,三招之内降服了石季,将她扔给手下,“看好她,我去追人。” “石洗,我恨你!” 石季的叫嚷换回了石洗的片刻转身,他遥遥地望着石季,眼里挣扎的神色那么重,“以后……我一定会给你解释清楚。” “你没机会了,石洗大人……” 石洗被石季表情的悲怆刺伤,捏了捏拳头,仍旧选择去追罄书。 “万寿无疆!” 骤然听见这四个字,石洗立马转身,却只见远处的石季卷于风暴中心,凄美决绝。 “不要!” 石洗狂奔着向石季而去,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看顾石季的人被打飞了几丈远,石季本人亦轰然倒地,尽管石洗的速度已经是闪电,但终究没有接到他爱的人。 他的眼泪不受控地落下,将石季抱进怀里,“不要走……求求你……” 弥留之际的石季却是望着那一片废墟,无力地笑了笑,“我又变成孤儿了,因为你……” 第82章 怀有身孕 “好久不见啊,穆将军。” 罄书在密道之中他才细想明白,自己被石洗背叛了,后随要毁了。 不过他想着,毁了也就毁了吧,他帮穆轻烟、帮沈礼乐、帮穆家做了这么多事,也够抵消做父亲的失职了。 他狼狈地从密道里爬出来时,第一眼见到的不是阳光,而是背对着夕阳的尔羽,笑意吟吟地同他打招呼。 “阿禾……” 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罄书高兴地落了泪。 可尔羽看着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觉恶心,掐住他的下颚,“宁箜禾被你害死多少年了,你忘了吗?” “阿禾,我没有……” 他想辩白,自己没有想要害死她,却发现一切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尔羽身边还跟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彼岸和孟婆,只守在尔羽身边,看向罄书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带走吧。” “是,门主。” “你要带我去哪,阿……门主?” 罄书想要叫一声阿禾,又觉得会惹得尔羽不高兴,只好随那两位年轻人一道,叫了一声门主。 尔羽听见罄书的声音就烦躁,指示彼岸,“让他把嘴闭上。” 彼岸应了声是,就将人的下巴卸了,尔羽只是看了一眼,无视罄书眷恋求助的眼神,大步往前走。 他们能在这里等到罄书,多亏了石洗和苏瑾瑜的预判,他们料想到一旦后随基地被炸毁,罄书会第一时间从密道逃跑。 叶暮岁将这一消息悄悄传给了尔羽。 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 尔羽将罄书从后随带回了黄泉。 黄泉之中,毒药最多最烈,尔羽向叶暮岁讨要罄书性命的目的,就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被打落悬崖的叶暮岁二人,幸而悬崖不高,下方还有一汪清泉做缓冲,才没要了两人的命。 只是,苏瑾瑜受伤之时,还将叶暮岁护在身前,自己做了垫背的,坠入泉水之中就失去了意识。 叶暮岁庆幸自己因为初时被唐雪莹推进湖中去学习了浮水,如今能够不至于淹死在这泉水中。 她察觉到苏瑾瑜松开了手,无意识地往水底沉,急忙游了过去,拽着人往上浮。 耗尽了所有的体力,终于将人拖上了岸,叶暮岁后知后觉全身的疼痛,尤其是肚子的疼痛最烈…… 联想到自己这一个月的困顿、肚胀……叶暮岁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颤抖着手去摸自己的脉。 腹间的疼痛还在加剧,叶暮岁的脑子仿佛被炸开,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肚子里有了孩子…… 快三个月了都没有察觉,应该是初到后随就有了……而这几个月,她不是受伤就是遭罪,所以葵水来的不及时,她也没有什么想法,没想到,竟然不知不觉孕育了一个孩子。 叶暮岁不知该高兴还是绝望。 脱离了泉水,叶暮岁感受到一阵阵发冷的同时,也能感受到腹间的坠痛以及身下一点点洇出的热流,她摸了一把,果不其然…… 肚子里孩子的情况不是很好,搅乱得叶暮岁都要直不起身子,她抱着肚子,选择第一反应去查看苏瑾瑜的情况。 一个月前心脉受了伤,如今又被石鉴那一掌击中了后心,脉搏跳动的十分微弱,加上在泉水中呛了水,呼吸轻的像是没了。 “宝宝,你乖一点……” 叶暮岁揉着小腹,强行忽略那股下坠的疼痛,去按压苏瑾瑜的胸腔,必须先将他喝进去的水按压出来。 她的情况不比苏瑾瑜好多少,唯一胜过他的可能就是自己还醒着,疼痛让她失力,足足按了一刻钟,才让苏瑾瑜偏头咳出一股一股的泉水。 只是人依旧昏迷着。 叶暮岁给自己扎了两针,虽然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这是她和苏瑾瑜的血脉,她非常渴望他能够留下来。 尽管肚子还在抽疼,但她没有办法,只能祈祷,向上天求救:拜托,让我的孩子留下来。 太阳已有下落的趋势,崖底泉边裹着一阵阵凉风,而且不知道夜间会有什么野兽,如今苏瑾瑜昏迷不醒,她一个人定然抗击不了凶猛的野兽。 叶暮岁咬牙将人背到自己身后,拖着人去寻找落脚的地方。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寻到一处山洞,洞穴隔绝了冷风,叶暮岁将人放下来,捡了洞穴周边的干树枝和干草,开始生火。 足足钻了半个时辰,终于将火点燃。 叶暮岁呼出一口气,先把苏瑾瑜身上的湿衣服脱掉,而后将人放在干草堆上,总不至于失温太快。 而后才将自己身上湿透的外衣脱去,放在火堆旁烤干。 衣服下摆很明显的血迹,叶暮岁看的眼神一暗,肚腹的疼痛无休止,她手边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留住这个孩子…… 她凑在苏瑾瑜的身旁,握住苏瑾瑜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大将军,你嘲笑我长胖了……可是你知道吗,这不是长胖了,这里……有了我们的孩子,你快醒过来,同我说说话,告诉我,我该怎么留住他……” 泪水不断地滴落,落在苏瑾瑜的胸口处,他似有所感,紧了紧握着的小手,仍沉睡不醒。 夜里,苏瑾瑜起了高烧,浑浑噩噩地叫着叶暮岁的名字,“年年……年年……” 叶暮岁被疼痛搅得本就难以入眠,终习惯后昏沉地睡去,又被身旁的的人热醒。 听到苏瑾瑜口中喃喃的名字,叶暮岁宛若被一道天雷劈中,呆坐在原地。 年年,是上一世成婚之时,苏瑾瑜给自己起的昵称,而如今,他为什么会叫自己年年。 叶暮岁不敢去想,她苍白着一张脸,见苏瑾瑜睁开眼,意识不清醒,目光却忿恨至极,一双眼淌着泪,“年年,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和沈礼乐勾结?为什么不要我们的孩子?……” 她怔愣着听苏瑾瑜质问前世的自己。 她的重生在自己看来是天方夜谭,可正因为自己有这样的经历,所以在这一刻,她的脑子嗡鸣不断,连肚子的坠痛都感知不到。 联想到那几次月圆之夜,她以为苏瑾瑜失了智,其实是因为苏瑾瑜把自己当成了前世的自己。 原来……苏瑾瑜……也是重生的…… 叶暮岁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哭笑不得: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同我开这种玩笑? 第83章 徒劳无功 不过半日,后随泯灭的消息已在江湖中传出。 后随基地归于一片废墟,石洗抱着石季离开。 他及时出手,阻止了万寿无疆的反噬,却不可能完全抹杀这招的伤害。 石季五脏六腑皆受重创,昏迷不醒。 石洗一边寻找失踪的苏瑾瑜和叶暮岁,一边求医问药,企图救活石季。 据当时问源楼的人所言,苏瑾瑜和叶暮岁被打落了悬崖。 石洗去他们跌落的地方看过,断臂林立,非常难下。 如果要从山底过去找,那么一大片山谷,想找个入口都十分困难。 “石季在你手里?” 听到有人叫石季的名字,石洗回头看去,是一个非常冷艳的女孩,此女正是黄泉孟婆。 “你是谁?” 孟婆十分不耐,因为石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浪费时间! “她快死了?” “你到底是谁?!谁准你这么诅咒她!” 石洗目眦欲裂,上前去掐住孟婆的脖子。 只瞬息功夫,他的手臂一阵发麻,孟婆就从他的挟持中退出,看着他跪倒在地。 “你给我下毒?” 孟婆并未回答石洗,依旧高傲,“我问,你答。” “凭什么?” “我能救她,你能吗?” “你能……救她?” 石洗威胁仇视的眼神立马褪去,宛若看救世主一样看着孟婆。 孟婆鄙夷地笑笑,“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孟婆脸色稍霁,“救她可以,不过她的人,我要带走。” 纠结片刻,石洗同意了孟婆的要求,只要石季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 “走吧,带路。” 孟婆在石洗面前打了个响指,石洗整个人就宛若新生一般,麻劲儿瞬间消失。 石洗吩咐手下继续找,而他带孟婆回到了他们落脚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石季呼吸微弱,一张脸面若纸色,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消失。 “出去,别在这打扰我。” 孟婆查看一番石季的伤势,目光落在石洗身上,冷冷开口。 “我……” “出去。” 孟婆的语气不容拒绝,牵扯到性命攸关的事,石洗只好乖乖离开房间,守在门口。 有人来禀报说,找到了山谷的入口,石洗下令搜山。 找寻苏瑾瑜二人的人员很多,可守着石季的人只有他。 思考片刻,石洗抬起的脚落了回去,在房门口等候。 一天一夜过去,孟婆从房间中出来,睨了石洗一眼,没说话。 石洗越过她走进屋里,床上的人儿坐在床头,见他进来也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开口问道:“你是谁?” 石洗犹如被一道天雷劈中,呆滞在原地。 方才将石季救醒之后,孟婆并未向石季对自己多做介绍,只是告诉她,是我救了你,给你一个选择,忘情,选吗。 石季毫不犹豫地进行了选择。 所以此刻的石洗,对于石季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我是石洗。” 石洗又怎会不知现在的局面是孟婆造成的,但只要石季还活着,忘了他又怎么样。 石季穿好了衣服,还有些发虚,站起身时摇晃了一瞬,石洗连忙扶住她。 “谢谢。” “走了。” 孟婆在那边毫不留情地下令,石季连忙走过去,还冲石洗说了再见。 “石季……”石洗叫住她,“现在就走吗?” 石季看向孟婆,孟婆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迈步就走,石季只好跟上。 石洗抹了一把眼泪,安慰自己不后悔,值得的,后抖擞精神去寻找失踪之人。 而山洞中,苏瑾瑜高烧不退,再度陷入昏迷。 叶暮岁绝望过后,坚强地爬起身去接峭壁上滴落下来的一些水,一点点为苏瑾瑜擦洗,试图降下来他的体温。 忙活了大半夜,终于在破晓时分使苏瑾瑜退了烧。 只是他的伤势太重,加上这里既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也很难保证温度,再这么干等下去,保不齐他二人都会因此失了性命。 万般不由人,绝处亦逢生。 如今一个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另一个人胎象不稳,随时都有可能小产。 叶暮岁腹间绞痛,冷汗涔涔,若要让她背着苏瑾瑜爬出这座山谷,简直难比登天。 但也不能在这等死,她晃晃悠悠站起身,试图在山洞周围寻一些果子野菜充饥。 有了气力,才有生还的希望。 她按着小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林中寻觅,只半个时辰就被疼痛裹得行走不动。 好在已经采摘了不少果子,挖了一大捧野菜,她用下衣的裙摆兜着,又晃晃悠悠地走回去。 找到了果腹的东西,好歹不会被饿死,她又用大的树叶折成一个斗子,接了些水喂苏瑾瑜喝下,自己也喝了一些润肺。 山洞里面扔了一些废弃的铁锅碗,叶暮岁认命地捡起来在水坑处涮洗几下,接了水煮野菜。 她倚靠在石洞壁上,离火源近了些,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手里的果子,果子汁水很足,但没什么甜意,还算爽口。 叶暮岁啃着果子,按着小腹,不多时额头已布满了冷汗。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努力让这个孩子留下来。 她在小腹底部打圈,用几乎无力的手按摩身上的穴位,尽管身下时不时涌出热流,明晃晃地显示她的徒劳无功。 但她不信命地一直循环往复,还要给自己把脉,确保孩子还在肚子里好好待着。 就这么过了一天一夜,苏瑾瑜反复发烧,她既要照顾苏瑾瑜,还要安置自己。 终于又一个深夜,饥饿与寒冷的交织下,又没有药物辅助安胎,腹间的坠痛来的十分强烈,不多时就染红了下身。 她蜷缩在苏瑾瑜身旁,抱着肚子啜泣,一会儿喊着苏瑾瑜,一会儿又说着对不起。 又冷又痛,叶暮岁几乎也要昏迷过去,但此时的她不想在一片无知无觉中失去这个孩子,刻意保持清醒,刻意去感受痛苦…… 第84章 亲手安葬 就这么在寒夜中颤抖了半个时辰,叶暮岁清醒地感觉到一团血肉从体内排出,她翻身平躺着,动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山洞岩壁。 一刻钟之后,眼角的泪水簌簌滑落进干草中,后越来越多的泪水无声滑过干草,落进身下的泥沙中。 叶暮岁再也忍不住悲恸大哭,她揪着苏瑾瑜的衣服,几乎失了声,“瑾瑜……孩子没了……对不起……我留不住他……” 山洞中回彻着叶暮岁的哭泣,苏瑾瑜似有所感,有过半分的清醒,条件反射地翻身搂住叶暮岁,“年年……别怕……” 因这一声安慰,扎入骨髓的悲痛席卷全身,叶暮岁窝在苏瑾瑜的怀里,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哭得不能自已。 漆黑一片的洞中,她不仅知道了苏瑾瑜亦是重生而来,还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哭够了,叶暮岁直起身子,擦干眼泪,将那未成形的胚胎捧进手里,亲手为他挖了小小一座房子,埋葬下去。 “熠熠,请允许我这么叫你……这是……”叶暮岁回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你爹爹给你取的名字……” 曾经,叶暮岁和苏瑾瑜也有过一个孩子。 彼时才有孕两月,不便广而告之,仅他二人知道,苏瑾瑜给孩子起名“熠熠”,熠熠生辉的熠。 叶暮岁笑他,“如果是个女孩子,你就不怕这名字太阳刚了?” 苏瑾瑜知道叶暮岁是在担心,担心将军府的孩子用这么贵气的字,落人口舌。 他安抚地亲了亲她的脸颊,笑言,“大将军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配得上这个熠字。” 于是,孩子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只是,后来兵变,叶暮岁暴露了自己的阵营。 在大牢之中,苏瑾瑜难以置信地望着即将封为皇后的叶暮岁,发了疯地笑,“年年……年年……我竟然没想到是你啊……年年……我的枕边人……” 叶暮岁传了假令,将苏瑾瑜、叶清珞支去边关,后叶清珞因此死在边关,苏瑾瑜得到京城生变的消息。 沈礼乐下毒毒害皇帝,趁机夺权,待苏瑾瑜再回程时已成定局,沈礼乐便下旨剥夺苏瑾瑜的兵权,苏瑾瑜不从。 当时,恰逢苏老夫人病故,将军府乱成了一锅粥,沈礼乐通缉苏瑾瑜的消息传到将军府,将军府众人去城门口迎接苏瑾瑜,被治了个叛国的罪名,悉数逮捕。 为了将军府,为了叶暮岁和孩子,苏瑾瑜甘心缴械,被押入大牢。 可万万没想到,叶暮岁竟然是沈礼乐的人,就连苏瑾瑜同北宁来往的信件,也是叶暮岁呈上去的。 当时的叶暮岁看着眼前被锁链束缚的人,呆呆地问他疼不疼。 苏瑾瑜一脸嗤笑,“夫人,你是在猫哭耗子吗?” 叶暮岁一愣,没说话。 “为什么啊?你就算是想做皇后想疯了,你告诉我啊,我给你夺这个位置……”苏瑾瑜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双眼失去了色彩一般盯着叶暮岁,“熠熠怎么办?叶暮岁,你告诉我,熠熠怎么办?!” 攥了攥拳,叶暮岁垂眸轻飘飘地同他讲,“对不起……苏瑾瑜,你认罪好不好?” “叶暮岁!你发什么疯!” 铁链被苏瑾瑜拉扯得咣铛作响,他想要叶暮岁看着他,可叶暮岁只会逃避,他痛骂她,“我有没有罪,你不是最清楚吗?你不要我,不要将军府,不要……我们的孩子……只想让我认罪,叶暮岁!你有没有心啊?!” 叶暮岁被苏瑾瑜的质问慌了神色,踉跄着脚步离开了大牢。 三天后,叶暮岁又来到大牢,当时的她惨白着一张脸,手里捧着一纸罪状。 她凑到苏瑾瑜面前,平静地同苏瑾瑜讲,“孩子没了……你若是认罪,沈礼乐就会放过你和将军府……” 这是她向沈礼乐求来的,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放弃肚子里的孩子。 沈礼乐向她承诺,只要她杀掉肚子里的孩子,让苏瑾瑜认罪,就可以给她后位。 当时的她,无论是皇后之位,还是沈礼乐的爱,她一点都不在乎了……她只是想苏瑾瑜活下来,就算是对她痛恨至极,也想他活下来。 苏瑾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第一次,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叶暮岁的脸,片刻后转移到她的肚子那里,平平的,看不出来还曾有过一个孩子。 “你可真有本事,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叶暮岁……是我小瞧了你……” “你还有妹妹……你不在乎她吗?” “叶暮岁!” “你认不认罪?!” “你要我认什么罪?!”苏瑾瑜梗着脖子冲叶暮岁嘶吼,片刻后落下泪,“你要我认什么罪……” 叶暮岁别过头去不看他,摇晃着身子,强硬地拉过他的手指,咬破,按在了罪状上,迫使他认罪。 苏瑾瑜的手本被锁链禁锢,触碰不到叶暮岁,可这次是叶暮岁凑上前来的。 如今他们之间唯一一层缔结也断了,他一把掐住叶暮岁的手腕,将人拽到眼前,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得鲜血淋漓,“我恨死你了,叶暮岁!” 叶暮岁被苏瑾瑜的大力掼到地上,刚小产过的身子似乎又出了血,她狼狈地爬起身,听苏瑾瑜说了一句滚吧,踉跄着跑出大牢。 那是叶暮岁最后一次听苏瑾瑜说话,他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滚。 苏瑾瑜认罪的第一天,将军府被发配边疆的赦令下达。 第两天,叶暮岁再去大牢,苏瑾瑜没同她说话,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片刻后诡异地笑了,叶暮岁还没弄明白为什么,就见苏瑾瑜口吐鲜血。 叶暮岁连忙叫人,她将苏瑾瑜的锁链解开,去查看他的情况,却发现苏瑾瑜服了秋蝉。 她制出的最烈的毒,被前夫服下。 那半个时辰,苏瑾瑜没同她说一句话,就这么闭着眼睛,不得挣脱地被她抱在怀里。 明明秋蝉的毒会让人痛不欲生,可苏瑾瑜只是闭着眼,神情恹恹。 当苏瑾瑜双手垂落的时候,叶暮岁不知为何,好像听到清晰的碎裂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胸口空空的,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控制不住的泪水往苏瑾瑜脸上砸。 应是两日前,苏瑾瑜从她的袖口盗走了秋蝉,在今日服下,同她死别…… 第85章 再遇刘力 苏瑾瑜昏迷了三天三夜,恢复意识后,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是叶暮岁跪坐在一旁,目光呆滞,身前还有一抔小土堆,看起来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他动了动身子,想要叫她一声,惊觉自己的嗓子真如哑了一般发不出声。 叶暮岁听见动静回头看过来,见苏瑾瑜清醒着坐起身,望向他的眼神中盛着无限的绝望与凄苦,下一秒就落下泪来。 “大将军……”叶暮岁嗫嚅半晌,泪中含笑,开口道:“你终于醒了……” 为什么没有告诉苏瑾瑜他们失去了一个孩子呢? 叶暮岁目光又落在眼前的那抔沙土上,因为曾经那个孩子是被她亲手杀死的,因为苏瑾瑜同样经历过且记得曾经,因为……叶暮岁没把握没脸面继续讨要苏瑾瑜的喜欢和呵护。 苏瑾瑜伸伸手,叶暮岁轻轻抚了抚沙土尖尖,起身慢悠悠地走到苏瑾瑜跟前,坐到了他身边,抱住他,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 “害怕了?” 叶暮岁点头,不说话,只是哭,泪水将苏瑾瑜胸前的衣服打湿一片。 “别怕,我这不是醒过来了。”苏瑾瑜拍了拍叶暮岁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撕扯着嗓子安慰道:“经历过这么多事了,我不都好好的,别哭了,嗯?” “我……我……很难过……” 叶暮岁窝在苏瑾瑜怀里,瓮声瓮气,语气里都是哽咽,气都快喘不匀了。 苏瑾瑜双手扣着叶暮岁的肩,将人从怀里移出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轻吻她的眼角,“难过什么?怕我死掉?” 叶暮岁顿了一瞬,后垂眸点头,不语。 “不难过了,我这不是醒过来了,我和岁岁都会长命百岁。” 叶暮岁的眼泪掉的更猛了。 苏瑾瑜伸手遮住了叶暮岁的眼,感受到湿漉漉的眼睑在掌心挠动,他轻言,“不看我是不是好一些?” 可对方的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往下落。 “唉……” 苏瑾瑜叹了口气,凑上去亲了亲叶暮岁的嘴角,将人揽到怀里,如抱小孩一般轻摇,“岁岁不怕,岁岁不难过……岁岁不怕,岁岁不难过……” 紧绷的神经终于断掉,叶暮岁抽抽嗒嗒地睡了过去,双手抱着肚子,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苏瑾瑜触及叶暮岁的小肚子,只感觉似是摸到了铁块一般,凉手。 他搓了搓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企图驱散冰凉。 叶暮岁再醒过来的时候,腰腹间的疼痛感消了些许,她爬起身正瞧见苏瑾瑜刚从外面回来。 “我见西北处有炊烟,应是有人家居住,山洞夜间太冷,连被褥都没有,我见你昨夜一直抱着肚子,手脚冰凉,如今你我皆是伤患,我们先去寻个好心人收留几晚。” 苏瑾瑜朝叶暮岁递过来几个擦干净的果子,向她解释刚才为何不在洞中。 叶暮岁点头应好,啃着果子没再出声。 吃了几个果子垫肚子,两人离开这住了几天的山洞,叶暮岁最后回望了一眼,叫住前面的苏瑾瑜。 苏瑾瑜疑惑回头,“怎么了?” “你还会回来吗?大将军。” “回这干嘛?” 叶暮岁摇摇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挽住苏瑾瑜的胳膊,“好歹是我们同生共死的根据地,以后如果有时间的话……大将军陪我再来看看吧。” 苏瑾瑜似是不理解叶暮岁的想法,但他并未去指责她,只是带着疑惑的神情应了声好。 两人走了大半天终于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苏瑾瑜站在院外的栅栏处喊了两声,问问看有没有人。 低矮的土房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见到两人一乐,“咦……叶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叶暮岁也没想到在这山野之间竟然还能见到刘力,客气地唤了声刘大哥,苏瑾瑜亦冲人点了点头。 见两人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刘力问道:“这位是?你们这是……发生啥事了?” 苏瑾瑜这才想起来,刘力没见过他的真容,还当“石竹”和叶暮岁是一对呢,这可让他犯了难。 “刘大哥,这位才是我丈夫,先前那位是绑架我的人,他好不容易将我从那人手中救出来,故而狼狈了些。” “原来如此。”刘力哦了一声,招呼两人进屋,“前些日子我送菜的时候还见那位公子了,他身边都是凶神恶煞、不好相与的,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刘大哥,我与娘子一路逃亡,跌下山崖,实在是没地方去了,希望您能通融我们两晚。” 刘力爽朗地大笑,热情道:“当然当然!就是这房子是我随便垒的,就这两小间房,你们别介意。” “怎么会……多谢刘大哥收留。” “客气啥!”刘力挎上背笼,撸了把袖子,“看这天气,过两日怕是要下雨,前头有片玉米,我去收了去,你们先歇息歇息,晚上等我回来做饭。” 叶暮岁和苏瑾瑜一前一后道: “谢谢刘大哥。” “我帮您吧。” 说着,苏瑾瑜背起了另一个背笼。 刘力阻挠道:“看你们奔波的样子,好好休息下,真想帮我,等歇好了,明天随我去干,这一下午收不完嘞。” “那行,谢谢您。” “走江湖谁还没个困顿时候,瞧你俩客气的,快歇着去吧。” 刘力摆摆手,哼着小曲大刀阔斧地就下地收玉米去了。 叶暮岁无力道:“走吧,去躺躺。” 说完,转身准备去歇息,却被苏瑾瑜叫住,扭头看他一脸凝重。 “怎么了?” 苏瑾瑜的眼神从叶暮岁身后的衣服下摆移开,问她,“哪里受伤了?怎么沾了那么些血?” 主要是血迹颜色鲜红,看起来这一路应是一直流,所以让苏瑾瑜心一揪。 叶暮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捧着肚子故作轻松地笑,“大将军,我的小日子来了……” 第86章 种田体验 “我也不太会做吃的东西,你将就喝点热乎的,暖暖肚子。” 苏瑾瑜煮了热汤送到叶暮岁床边,一勺一勺喂她,不过是抬眼间,眼前的人又开始落泪。 这两天哭得太频繁了些,苏瑾瑜心想,他放下手里的碗,一边给人擦泪一边轻声问怎么哭了。 叶暮岁摇摇头,她要如何向他说明,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他们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总是哭对身体不好,何况你身子骨本来就差劲,别哭了好不好?” “苏瑾瑜,我肚子疼……” 苏瑾瑜微微叹口气,侧身坐到床上去,环抱着叶暮岁,搓热了手心覆到她的肚子上,一点点将冰凉的肚腹烘热,“痛痛飞走……痛痛飞走……” 叶暮岁难以想象苏瑾瑜一个大男人说出这番哄小孩的话,破涕为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躺到他怀里,问他,“大将军,你想要孩子吗?” 片刻寂静后,她听到苏瑾瑜用冷静的声音答:“不想。” 叶暮岁一愣,她没想到苏瑾瑜是不想的,上一世……他明明很想…… “为什么啊?” “你我还没有能够做父母亲的能力,在这之前,孩子如果降临到身边也是吃苦,你如今的身子养起来都费劲,再要个孩子,还想不想好好过活了。” “也是……” 叶暮岁不知该悲还是该喜,悲伤这个逝去的孩子本就不为苏瑾瑜所喜,喜悦苏瑾瑜为她考虑的更加长远。 人啊,真是复杂又纠结。 “如果有孩子了,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苏瑾瑜真的认真想了想,“男孩吧。” “大将军,你重男轻女。” “没有……”苏瑾瑜环着叶暮岁的腰,下巴倚在她的肩上,“想要一个男孩,让他保护好将军府。” “不是还有你吗?” 苏瑾瑜思绪飞远,他不知道前世他死后,沈礼乐和叶暮岁真的放过将军府的众人了吗? “万一……我不在了的话……” 叶暮岁扭过身捂住苏瑾瑜的嘴,“不会的,大将军说了,我们要长命百岁的。” “好,长命百岁。”苏瑾瑜笑笑,调侃叶暮岁,“怎么?想给我生孩子了?” “哎呀!”叶暮岁别过脸,耳尖红透了,“大将军你怎么说这么露骨的话!” 苏瑾瑜摩挲着叶暮岁的肚子,“我们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没有呢?” “快别说了……”叶暮岁眼神闪烁,不自然地拿掉了苏瑾瑜覆在肚子上的手,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还有一个问题。” 苏瑾瑜并未察觉叶暮岁的僵硬,只当她是害羞,亲昵地刮了刮她的耳垂,“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有感而发嘛。”叶暮岁娇嗔道,又扭过去蜷在苏瑾瑜怀里,玩弄着自己的头发,问他,“大将军,若是有朝一日,我做了错事,天大的错事,你会不会怪我?” “不知道……” 苏瑾瑜也僵住了,若是叶暮岁像上一世那般,把将军府送上绝路,可真是天大的罪孽,他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怨怼? 思及此,苏瑾瑜周身的气氛变得凝重,他捏了捏叶暮岁的后颈,“你若是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不要你杀我,我以死谢罪。”叶暮岁拉过苏瑾瑜的手,讨好地亲了亲。 “所以,别背叛我,岁岁。” 我好不容易才原谅你……苏瑾瑜不知在想些什么,任由叶暮岁攀着他。 刘力回来的时候,苏瑾瑜正在院子里洗叶暮岁的衣服,衣服沾了血迹不好清洗,手搓了许久。 他很诧异,“小兄弟,给小娘子洗衣服?” 苏瑾瑜喊了声刘大哥,应了声是。 “你这小伙子不错啊,知道心疼媳妇儿。” 这话说的苏瑾瑜面上一热,潦草地回了个一般。 “晚上吃什么?” “都行,随便做点就行。”白吃白喝实在不地道,苏瑾瑜晾上衣服后帮着刘力把框里的玉米抖搂出来,“刘大哥,明天我和你一块儿去收玉米。” 刘力擦了一把汗,乐呵道:“行啊,去体验体验。” 晚餐很简单的两菜一汤。 “岁岁不舒服,我先去给她的饭送过去。” 刘力戏谑地瞅着苏瑾瑜,吸溜了一大口粥,“去吧去吧,夫妻俩感情真好呦。” 苏瑾瑜舀了一碗粥加了点菜端进屋,叶暮岁带着点赧然,显然听到了刘力在院中的调侃,“我下去吃便好了,你还给送进来……” “不是肚子疼吗?就别下床了,我给你送过来,你吃完了我再送出去,又不费事。” 叶暮岁点点头,乖乖吃饭。 后面的两天,苏瑾瑜跟着刘力下地收玉米,叶暮岁感觉他完全从一个战神将军变成了种田农夫,尤其是那一身麻衣穿在身上,竟寻不出来半点违和的味道。 收完了玉米,两人又将玉米秆从地里背回来收在柴房里,可当柴火烧。 山谷幽静,在这乡野里生活,叶暮岁阴郁的心情开朗了少许,颇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雨下了两天,两人正好歇了两天,天晴之后又下地干活去了,按照刘力说的,还要将玉米地翻一翻,种上下一茬的农作物。 这日苏瑾瑜二人回来,叶暮岁已经做好了饭在院中拨弄晾晒的干辣椒,起身帮着苏瑾瑜卸掉身上的筐子。 刘力摘掉斗帽,关心道:“小娘子身体好全了吗?这就下床了?” “没什么大碍了,你和瑾瑜天天下地干活儿,就我一个人揣着手啥也不干,多不好意思。” 刘力嘿了一声,故作严肃道:“还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出力不成。” “快吃饭吧刘大哥,别一会儿凉了。” “行嘞。”刘力哈哈笑两声,坐下来爽快道:“让我来试试小娘子的手艺如何。” 这一顿饭下来,叶暮岁听得最多的就是夸奖,刘力只把叶暮岁夸的头都要抬不起来了,太不好意思了。 于是,三人就形成了,苏瑾瑜和刘力下地,叶暮岁做饭的局面。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叶暮岁竟有一种男耕女织的感觉,不过这种生活,她也挺喜欢罢了。 十月初的时候,刘力要将麦子种下,来年四五月份收割,叶暮岁没见识过,也想跟着去瞧瞧。 在保证不为难自己的前提下,苏瑾瑜同意带着她一起去。 第87章 山野为墓 “东西都带全乎了吗?” 叶暮岁脆声应答,“全了!” 她也不知道全了没有,都是苏瑾瑜和刘力收拾的。 “下地干活,你还高兴上了!走,带你去感受一下面朝黄土背朝天!” 刘力被叶暮岁逗乐,从檐下拽出来一个装着小麦种的大麻袋扛在身上,步子稳健地朝地里去。 “刘大哥,你走南闯北的,都不在这常住,怎么还要种这些粮食?” 这是叶暮岁这么些天一直疑惑的点。 “就算是海角天涯不落屋,也得有个家不是。”刘力嘿嘿笑两声,“之前就同小娘子说过,我这人没个定性,就算是种庄稼,也是每年就这么把种子撒地里,来年收割,至于那些施肥、浇水的,全靠老天爷。” 叶暮岁更加佩服刘力的随性率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又听他言。 “也不算是家,这房子是我自己盖的,这地是自己开垦的,没老婆没儿女,百年老了之后,有吃的有喝的,不愁,那房子就是我的墓穴,这山谷就是我的墓地。” 苏瑾瑜也被刘力的眼界折服,“刘大哥此等豁达之人,世所罕见。” “豁达什么呀,人生最多百余年,被这困住,被那烦扰,哪还有清闲日子,凡事看开点,哪有过不去的坎。” 到了田地头,刘力将麻袋撂下,“开始干活吧!” 与此同时,寻找苏瑾瑜二人的石洗被一队人马困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群人一个个都戴着面具,身着黑色劲装,不说话,站成一排拦在石洗他们前面,像是厉鬼前来索命。 已经连续三天,自从进入山谷,石洗他们保准会被这群人阻拦,这群人像是刻意在拖延时间,阻止他们找寻苏瑾瑜。 虽不知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但石洗有了不好的猜测,这些人以阻拦为第一目的,这是非常没有收益的一件事。 所以他们定然不是一波行动,除了处处阻挠的这一批,另一批恐怕也在寻找苏瑾瑜,还要对其不利! 与这群人交手时,石洗发现,这群人出招诡异阴毒,多用长刺、长鞭、弓剑,不像是中原人。 石洗带着身后的人马负隅顽抗。 至于他们队伍的另一大部分,在进入山谷之前就得到石洗的交代,分头行事,以找寻大将军苏瑾瑜为最要紧事宜。 “不是中原人?” 石洗在对战之际还不忘试探,“上头是谁?西曜还是北宁?” “想知道的话,就去地狱问吧。”为首那人阴恻恻地笑,露出轻蔑的眼神,薄唇轻启,“就凭你们,也想阻拦我们?笑话!” “死有何惧!但是,谁死谁生还不一定呢!” 石洗挥剑打掉那人的长刺,持剑反抗,不多时就被一道长鞭绞住。 为首那人看向持鞭子的姑娘,夸奖道:“阿昭,好样的。” “速战速决!” 千昭不耐烦地看向瓦烁,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 “得嘞!” 瓦烁的攻势突然变得迅猛毒辣,招招致命,本就在人员上不占优势的石洗一方很快被压制。 尽管身为后随的刺客和十方影卫军双料出身,但被六七个人牵制着,且对方使用的还是远攻型的兵器,更加难以突破。 在瓦烁的长刺即将刺入石洗的眼睛时,破空而来的银针打破了僵局,直直刺入瓦烁的小臂,让他骤然失力。 “以多胜少,好意思吗?” 孟婆带着石季和彼岸出现在这一场战局中,众人的戒备和这三人的闲庭信步形成鲜明对比。 方才的银针就是石季抛出去的,石洗一见到石季,眼里就只容得下这一个人。 “银针上的毒,可以要你的命。”孟婆淡淡地瞥了瓦烁一眼,“若不想死,就快去解毒。” 千昭护在瓦烁身前,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 孟婆扫视一圈,没有开口,只把眼神锁定在瓦烁身上,十分有耐心地等他做决定。 一炷香后没人说话,孟婆一个眼神,石季陡然出手,最少又有一圈人被银针刺中。 千昭亦被刺中了胸口,捂着胸口,想要对石季不利,却被石洗的剑斩断了手里的长鞭。 “阿昭!”瓦烁拔出银针,看向树上的雀鸟,勾着唇道,“我们走。” 千昭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但瓦烁下了命令,一群人不得不离开。 “石季……” 想要接近石季的石洗被彼岸拦住,冰冷解释,“我们不是来救你的。” 石季对石洗完全就是陌生人的态度,一句话都不说。 彼岸好心提醒,“赶紧去救那两人吧。” 山谷田地间,刘力和苏瑾瑜一人一把锄头,挖出来一道道田埂,叶暮岁用衣摆兜着麦子,顺着挖出来的土沟,一捧捧撒下去。 待她撒完一梗,两人再搂过土壤,将沟中的麦子覆盖上。 三人同心协力,劳作了大半天,终于将这一块土地上的麦子播种上。 刘力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小娘子,把钉耙拿过来。” 叶暮岁翻了翻地头的箩筐,没有见到,“没有见到钉耙啊。” “没带吗?” 苏瑾瑜和刘力同时起身过去,箩筐里只剩两把锄头和一个小挖铲。 刘力拍拍衣服上的土,“你们在这等着,我回去拿,这种下去后还是要用钉耙耧一耧,好发芽。” 地里只剩叶暮岁和苏瑾瑜二人,北风刮着,略带几丝寒意,两人并肩坐在地头,却咂摸出几分惬意来。 看着两人灰头土脸的样子,叶暮岁笑出声,苏瑾瑜疑惑地看过来。 “没想到,有一天会和大将军在这种地。”叶暮岁仰头望着天空,超然物外的闲适感在这一刻将她的内心填的满满当当,“好想一直在这啊。” “我也想。”苏瑾瑜与她一同抬头仰视,惋惜道:“难得这么放松。” 叶暮岁靠在苏瑾瑜的肩上,提议道:“大将军,等朝野稳定了,我们就在这生活吧。” “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大将军,人人都想位高权重,你怎么就不琢磨琢磨呢?” 为什么不想呢? 苏瑾瑜还记得五岁之前,在战场上,母亲总是怀着无尽的悲伤,抱着他喃喃,我们若都是无名氏就好了…… 第88章 锄头作战 那时候苏瑾瑜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 直到母亲临死前,他和父亲守在母亲的床前,父亲告诉他,他的身世,他是当朝天子沈楚安的儿子,他才明白母亲的那句话饱含着多少的无奈和心酸。 他不喜欢权力,因为从父亲的口中,他知道母亲和父亲的爱而不得都是权力所困。 父亲和母亲婚姻的缔结,不是什么良缘,只是爱而不得之人对彼此的守护。 他从来想不通权力的迷人,若不是为了将军府,这兵权,他也可以撒手不管。 苏瑾瑜回答叶暮岁,“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好惦记的。” 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刘力还没有返回田里,叶暮岁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们来的时候,也就用了一刻钟,还是带着她这种脚慢的人。 刘力只是回去拿个钉耙,这么久过去,一来一回怎么着都该回来了。 两人脸色都逐渐凝重,叶暮岁扯了扯苏瑾瑜的袖子,“刘大哥不会出什么事吧?” 天色阴沉沉的,苏瑾瑜的心情也添了几分阴郁,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要面对的,不是什么好事。 苏瑾瑜提着锄头,把另一把锄头交到了叶暮岁手里。 刚走几步,天上开始落雨,北风裹着雨,豆大的雨滴砸到人脸上,像是被棒子捶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两人快步往家中赶,还未到就听见“砰砰”的几声炸响,像是剁碎的肉摔在砧板上的声音。 苏瑾瑜将叶暮岁塞到一旁的柴火垛里,“我没叫你,不准出来!” 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叶暮岁瑟缩着,拽住苏瑾瑜的衣角,低低叫他的名字。 “别怕,我一会儿就过来叫你。”苏瑾瑜将衣角抽走,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摸了摸叶暮岁的脑袋,“听话。“ 叶暮岁也知道她若是跟着苏瑾瑜,只会给对方添乱,任由苏瑾瑜将柴火挪过来,将她掩盖住。 目之所及皆是黑暗,耳畔处只有雨滴砸在木棍上的声音,叶暮岁躲在柴火垛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苏瑾瑜出现时,刘力已经被按在了泥浆里,吐出来的血和泥水混作一团,瓦烁还在一旁轻笑,“苏大将军,恭候多时了。” “等我干嘛?” “苏大将军或许不知道你的命有多值钱。” 瓦烁行至苏瑾瑜面前,对方握着一把锄头的样子实在好笑,一点也不像沙场上英勇无双的战神。 苏瑾瑜面色凛然,目光落在了刘力身上,“想要我的命的人多了去了,说到底其实就那几方,我不是依旧好好地站在这,既然是要我的命,放了无辜的人。” “苏将军,就算你再怎么厉害,你还能以一敌百不成?别开玩笑了。”瓦烁对今天取苏瑾瑜的性命势在必得,语气里尽是轻蔑,“这位大哥,对你当真是忠诚,都把他揍成一滩烂泥了,还不愿意透露你的消息。” 刘力只是回家拿个钉耙,没成想院子里站满了不认识的人。 他们带着面具,可刘力能明显感觉到来者不善,他每年都会回这小住一段时间,从来没有被“打扰”过。 联想到这几日住在家里的苏瑾瑜二人,刘力大致猜出来这群人是来干嘛的,他换上局促的笑脸,坦然道:“几位大人?突然造访我这寒舍,是有什么事情吗?” 瓦烁耐心同刘力周旋,似笑非笑道:“没什么事,我们在找人,看看你能不能提供点建议。” “大人开什么玩笑,我这与世隔绝的,整个山谷里就我这一户人家,能认识什么人。” “是吗?我看这玉佩不像是你一个山野农夫能拥有的吧?”瓦烁扔出来一块玉,通身雪白,看起来很贵重,与这整个山谷都格格不入,“说说吧,这玉的主人在哪?” “这玉是我捡的……”刘力压下心底的慌乱,嘿嘿笑两声,糊弄说道:“您问我玉石的主人,我怎么会知道呢,大人。” 瓦烁倏忽起身,掐住刘力的下颚,“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实交代人在哪,我说不定大发慈悲放你一马。” “我真不知道您说的是谁啊大人,捡来的东西怎么让我找主人?” “砰!” 刘力被瓦烁大力甩在了门板上,堂屋的门板被震得忽闪忽闪,摔在地上。 “咳……呕……”如此大力的冲撞让刘力喷出一口血,天上开始下雨,刘力觉得这雨太大了,要不怎么砸的他浑身都疼。 瓦烁再度向刘力走来,踩出溅起的泥浆糊了刘力一脸,见他苟延残喘,揪着衣领将人提着双脚离了地,“再给你一个机会,说还是不说?” “我真不知道……” “还是个硬骨头呢,有意思。” 刘力又被甩到了泥地里,不知雨下得太大还是泥浆糊住了眼,根本睁不开眼,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不得,瓦烁又来到他面前,将他的口鼻摁在了泥水中。 有那么一瞬间,刘力觉得神魂都要脱离躯体了,轻飘飘地飞升,苏瑾瑜的声音又将他拖回身体中,恰似身魂融合,全身如扒皮抽筋般,痛得剧烈。 苏瑾瑜望了一眼被打得几近昏迷的刘力,怒气值和恨意上涨到无法遏制,就像雨滴砸进泥水中溅起一滩泥浆,这种感觉非人为可控。 他挥起手里的锄头,正气凛然,注视着瓦烁,“将人放开。” “行啊。” 瓦烁玩味一笑,将人提起来扔给了苏瑾瑜。 苏瑾瑜牢牢接住刘力,将人放在一旁,靠坐在院里的屋檐下,诚恳地、内疚地跪下一只膝盖,同刘力拱手道歉,“刘大哥,对不住。” “无……妨……” 刘力还想冲苏瑾瑜笑一下,但最终无力作罢。 “刘大哥,你在这等一会儿。” 苏瑾瑜提起一旁的锄头,挥了挥,眼神变得狠戾。 “来吧,苏将军!” 瓦烁在一瞬间变得兴奋,苏瑾瑜的名号在各国都是家喻户晓的程度,没有人不想和他交手切磋一番。 第89章 西曜乐火 十招之内,瓦烁就被苏瑾瑜的锄头砍伤了胳膊,他按了按大臂上渗血的伤口,目光中流露出愉悦,“不愧是战神将军。” “你行不行?!” 千昭不满地叫住瓦烁,他阻止大家一起上,就想亲自和苏瑾瑜对试一番,如今被打伤还一脸兴奋,简直是有病。 “行,怎么不行!” 瓦烁甩了甩手,手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掉,手心又变得白皙干净,“继续啊!苏将军。” 又是五招,苏瑾瑜将瓦烁打得弯了膝盖,一条腿跪在地上,千昭立马去搀扶。 “你打不过我。” 苏瑾瑜以锄头支地,淡淡地陈述事实。 “看来我还是得练练,才能追得上苏将军。”瓦烁吐出口中的血水,站起身注视着苏瑾瑜,“可惜了,想想苏将军今日要葬在这,我还有点舍不得。” “你到底是谁?” “本来想跟你讲,毕竟我也是很崇拜苏将军的,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让将军知道我的名号,我也太亏了。” 瓦烁露出一脸可惜的表情,兄长允许自己乱跑的条件,就是不让他暴露,可惜了,没办法报上自己的大名。 苏瑾瑜被瓦烁的表情弄得莫名,随时随地,严阵以待。 “真正的杀戮才刚刚开始,苏将军,迎战吧。” 瓦烁一声令下,所有的面具人都冲苏瑾瑜而去。 以一敌百,就算是勇猛无比、百战百胜的战神将军,孤军奋战也只能面临失败。 苏瑾瑜的锄头脱手的时候,瓦烁看准时机锁住了苏瑾瑜的胳膊。 “苏将军,可惜了,像你这般的对手,我还是很想交朋友的,你若不是大沥的将军,我们没准真能成为知己。” “痴人说梦!” 苏瑾瑜弯腰,腿向后踢,双手尽管被禁锢,发了狠往前甩,大力套过头将瓦烁甩飞。 瓦烁被摔到地上,翻身起来擦掉嘴角的血,眼底难掩激奋,“我改变主意了!给我活捉!活捉他!” 千昭不解,制止他,“别忘了……” 瓦烁冷了语气,看向千昭的目光中暗含不满与警告,“听我的,出事我担着!” “你!” 面具人听令行事,收敛了杀招,不多时就将苏瑾瑜困在中央。 “苏将军,你跑不掉了。” 叶暮岁距离他们不远,听得出来苏瑾瑜已近绝境,纠结过后她决定,要死一起死。 若是苏瑾瑜死了,她活着当真无甚意义。 叶暮岁一脚踢开遮挡的柴火,举着锄头就冲进了小院。 苏瑾瑜神色一紧,“你来干嘛!” “来拼命!” 叶暮岁握紧手里的锄头,像是攥着一把长镰刀一样举过头顶。 院内的人皆神色一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像是要打一场硬仗。 咦? 叶暮岁以为自己单枪匹马唬住了这群人。 没想到瓦烁本看她时的戏谑神色微变,目光穿过她,锁在她身后的人身上。 “动作挺快啊。” 这话不可能是和自己说的,叶暮岁回头望去,终于看见了救兵。 逐渐逼近的是石洗的人马,叶暮岁心下一松,威胁瓦烁,“你快放了他,不然有你好看!” “是吗?” 瓦烁不以为意,今天他就是要抓走苏瑾瑜,下令道:“上吧!” 两队人马厮杀到一起,叶暮岁迅速退到安全地界,锄头挡在身前作防御。 围困苏瑾瑜的人减少了许多,叶暮岁悄悄挪过去,举起锄头砍伤了背对着她的两人,苏瑾瑜见状立马冲出了包围圈,搂住叶暮岁的腰肢,退到安全范围。 “做的很好!别怕!”苏瑾瑜注意到叶暮岁颤抖的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怕不怕!” 刚才温热的血溅到叶暮岁的脸颊上,她几欲作呕,尽管雨水很快冲刷掉她脸上的鲜血,但身子依旧瑟缩,叶暮岁躲进苏瑾瑜的怀里,手中还紧攥着凶器。 两军对峙,人员上苏瑾瑜方并不吃亏,何况石洗他们皆是杀手出身,方才人数不足才会受制,但是现在……石洗如振翅的鹰,势如破竹,将人统统杀光! 孟婆等人在高处,暗中观察这一切,并同苏瑾瑜等人打配合。 石季,曾经的黑阶刺客,如今在第一毒教——黄泉,简直就是杀人的王牌。 “石季。” 孟婆简单地唤了声,石季应下后就搭满了弓。 “咻咻咻!” 几箭连发,一一命中,瓦烁等人猝不及防就被射中了后心,还想要捉拿苏瑾瑜,简直是痴心妄想。 “先走!” 千昭很理智地想要带瓦烁离开。 但是眼看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可以成功了,瓦烁不甘心! 千昭见状,直接将人敲晕,对仅剩的手下发号施令,“撤!” “别追了!”苏瑾瑜阻拦石洗,捡起地上因打斗掉落的木牌,刻着一个“火”字,“西曜的乐火军?” 石洗走过去,接过苏瑾瑜手里的木牌,“西曜的军队无召进入大沥?是谁在暗中协助他们?” 大沥边境,北宁、西曜、南麦三个部落,南麦对大沥是绝对忠诚,而北宁和西曜后族则不满归顺大沥麾下,刻意挑起战火。 北宁被苏瑾瑜长达几年的追击敲打,如今安省下来; 而西曜,如今的掌权者轲伊,两面三刀、阳奉阴违,看起来对大沥心悦诚服,实则通过各种手段试探大沥的底线。 三个部落,明面上是尊崇大沥为皇,无召不得入境,如今不仅进入大沥,还知道苏瑾瑜的行踪,很显然是里应外合,大沥之中有人在帮助这群外来的乐火军。 除了京都的沈礼乐,苏瑾瑜想不出来还有谁会要他的命。 估计沈礼乐不知道从哪听到的风声,知道他来了荆州,且是冲后随而来。 沈礼乐作为与后随互通有无的人,也绝对知道后随基地所在位置。 苏瑾瑜有了猜测,询问石洗,“后随被灭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对。” 那就没什么可问的了,这批人一早就进入了大沥,在得知后随被灭之后,无论是沈礼乐的命令也好,还是西曜的计划也罢,皆是冲着他来的。 “刘大哥……” 叶暮岁抽泣的声音唤回了苏瑾瑜的神思,他连忙去查看刘力的情况,可惜……五脏六腑皆被震碎,药石无医。 苏瑾瑜无力垂眸,刘力嘻嘻低笑,“没……没……事……” 第90章 离开山谷 “还……还……想去看……好山……好水……” 刘力扯着嘴想呈现给叶暮岁二人一个笑容,殊不知因重伤带来的嘴角抽搐使他看起来像是在哭。 叶暮岁连连道歉,哭得快要昏过去,苏瑾瑜将人揽进怀里,不动声色地给她顺着背,也是十分愧疚地同刘力道歉。 “别……伤心啊……”刘力嘴里还在哇哇吐血,咬字都变得浑浊,可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告诉面前的两人,“大哥……要……保护……兄弟……的……别说……对……不起……” 刘力就像一株浮萍,漂无定所,无根无亲。 尽管只有几天的相处,在苏瑾瑜和叶暮岁一声声的大哥中,他觉得自己也是有家的,有兄弟姐妹的。 从来没拥有的东西,乍一获得,只觉欢喜; 我本无依无求,愿为君不死不休。 收的玉米堆在柴房,晒干的辣椒挂在檐下,播下的麦种在地中躺卧,刘力喃喃着记得收麦子,永久闭上了双眼。 叶暮岁崩溃大哭,抱着苏瑾瑜才像是有了点支撑。 “刘大哥,来年……我们一定记得收麦子。” 雨歇,风止,苏瑾瑜和叶暮岁将刘力妥善安葬,就在这院中,进门的左手边,紧靠着“粮仓”。 “走吧。” 苏瑾瑜扶住摇晃的叶暮岁,下令离开山谷,启程回京。 石洗靠在院门的檐下,眺望远方出神,听到苏瑾瑜的命令,下意识收回了神思,随之离开。 混战中,他明显知道那几支相助的箭是从哪里来,甚至能判断出是由谁射出,不知今日离开了荆门,做回了影二,他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她…… 罢了,她好好活着就行,石洗释然地笑笑,一身黑衣隐没,从此只有影二,暗夜行者,非现于光明下。 孟婆几人完成他们的任务亦随之离开,三个人就像是三个哑巴,不仅苏瑾瑜他们不知道三人的意图,瓦烁他们也想不明白突然出现的三人是为了什么。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尔羽交代,别让叶暮岁死了,以后还有大用处。 狼狈逃离后,瓦烁沉浸在铩羽而归的颓唐中,不愿包扎,千昭直接踹开了瓦烁的房门,强硬给人上药处理伤势。 “银针上是什么毒还不知道,现在还被砍了一刀,你耍什么性子?” 千昭将瓦烁摁在床上,强掰过他的肩,撕下他的衣服,给人上药。 瓦烁冷笑一声,“就算是毒,我们可是百毒不侵的药人,有什么怕的。” “啊!” 猝不及防地被千昭按在伤口上,瓦烁痛得叫了一声,扭头瞪向千昭。 千昭表情冷漠,“继续嘚瑟啊。” 瓦烁不再吭声,老实趴在床上,任千昭为所欲为。 不出一炷香,瓦烁被凶得生了怨气,思前想后咽不下去,翻身又想作妖,语气轻蔑,“你有本事待在王兄身边,待在西曜啊,不还是听令来这了!” 千昭手下动作一顿,反正上好药了,无所谓包扎了,她起身就走。 “阿昭!” 瓦烁顾不上自己的伤,急忙拉住人,又扯到伤处,闷哼一声,“我、我多嘴了,你别生气,谁让你只对兄长好,我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千昭不说话,瓦烁更紧张了,讨好地捏了捏她的手心,“我错了,不该提兄长,你别生气了。” “趴着。” 瓦烁一愣,意识到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乖乖趴着让千昭给他上药包扎。 从西曜出发之前,轲伊和千昭大吵了一架,至于吵架的缘由,瓦烁不清楚,他作为轲伊的弟弟,千昭的好友,只能劝和。 瓦烁敏感地察觉到,这一次他二人的吵架不同以往。 以前,千昭恼了,轲伊哄一哄,两人就和好如初了,被夹在中间时喜时悲的只有瓦烁。 这次吵架后,无论轲伊怎么求和,千昭都不再见他,甚至在瓦烁动身前往大沥时,跟着来了。 这可让瓦烁偷乐了,天高路远,只有他和千昭,他相信终有一日自己能得到千昭的心。 但想起兄长的好,瓦烁又觉得惭愧,怎么能挖自己兄长的墙角?在庆幸与亲情之间,瓦烁选择了亲情,一直将千昭当作未来嫂嫂照顾。 “阿昭,你和兄长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还在生他的气吗?” “没有。” “唉……”瓦烁轻轻叹气,不自觉地帮着轲伊说话,“这么多年,兄长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所以连争都不敢同他争,如果兄长做错了什么事,你多担待,他那么忙,可能会忽略你。” 千昭情绪复杂,声音不自觉柔了下来,徒劳地重复,“没生他的气。” “这次回去,你们好好谈谈。” “行了,好好歇着吧。” 千昭处理好伤就离开了瓦烁的屋子。 有人返京,有人焦躁。 沈礼乐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明明叶暮岁听他的去了荆门,为什么救出来的不是石竹而是苏瑾瑜?就凭一个苏瑾瑜还能将后随灭了? 为什么?他想不通! “叶暮岁?岁岁?不行,得给岁岁写信。” 沈礼乐依旧坚信叶暮岁是他的人,能帮着他弄死苏瑾瑜。 刚进屋的唐雪莹一听这话就暴走了,一把夺过沈礼乐手里的纸笔,“你要找谁?叶暮岁?!你娶妻了你知不知道?” “你算什么妻子!就是一个侧妃。” 沈礼乐鄙夷地瞥了一眼唐雪莹,愈发后悔,当年被猪油蒙了心将她扶做侧妃,原本以为唐家会为己所用,没想到唐温个老顽固,不为所动。 唐雪莹听这话气得脑袋要冒烟,“你再说一遍!” “疯婆娘!” 沈礼乐没搭理唐雪莹,重新拿了一支笔准备写信,唐雪莹再度夺走,“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和叶暮岁一直有联系?!” 拉扯之间,沈礼乐变得不耐,一巴掌挥到了唐雪莹的脸上,不多时,她的脸就肿的老高。 第91章 回京成婚 回京之后,两人先进了皇宫面见沈楚安。 解决了一大内忧,沈楚安乐得合不拢嘴,直到苏瑾瑜提起他和叶暮岁的婚事,沈楚安的嘴角显而易见耷拉了下来,“着什么急,如今都年底了,年后再说。” “微臣托大师算了一下,来年正月十六正是个好日子。” 不止沈楚安,叶暮岁都诧异地看向苏瑾瑜,他俩日日在一起,她怎么不知道,他啥时候去找的大师算的? “你们……” 苏瑾瑜不客气地打断了沈楚安的话头,握住叶暮岁的手,“陛下,微臣同叶姑娘两情相悦,又皆是孤家寡人,无至亲管教,不想拘于繁文缛节,原八月初十的婚期因为后随一事耽搁,如今只想赶紧成婚,还请陛下应允。” 这话实在是不给沈楚安面子,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血浓于水的关系,苏瑾瑜言之凿凿,已无至亲,这四个字算是将他和沈楚安彻底隔绝开来。 “行啊!明天就把改了婚期的圣旨就会送到你们府上,再也不用这么急不可耐了!” 苏瑾瑜无视沈楚安的明嘲暗讽,端方地行了礼,“谢陛下。” 叶暮岁也连忙跪了下去,“谢陛下。” 回去的路上,叶暮岁显得尤为喜悦,苏瑾瑜没忍住问她,“就这么开心?” “嗯哼。” 叶暮岁冲他俏皮地笑笑,含糊的声音如玉石撞击发出的叮铃,十分悦耳。 这大概是这四五个月最开心的时候,离开京都的时候,苏瑾瑜受着伤,叶暮岁一边照料一边操心后面要面临的事情; 到了后随之后,处处谨慎,生怕出一点岔子送了命,没成想被石琴盯上,引得一身伤; 终于灭了后随,却因为自己的失察和不小心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还发现苏瑾瑜也带着前世记忆,那些日子不仅身体千疮百孔,心情亦是郁结万分; 在山谷中同刘力、苏瑾瑜过了十来天清闲日子,心情刚得开解,遇上了西曜的乐火军,害得刘力丧了命…… 回程的路上,叶暮岁浑浑噩噩的,没有开心的时候,她忍不住地去想熠熠,去想刘力,然后不由自主地落泪。 苏瑾瑜总是将她抱在怀里摇,替她擦泪,哄她入睡。 到了郡主府,苏瑾瑜将叶暮岁放下马车,提前告诉她,“年前这一个月可能会忙得抽不开身,如果想我了,就来军营找我,我的未婚妻,没人敢拦。” 叶暮岁笑着点头,宁儿带着阿朱和阿蓝跑出来迎接她,“姑娘!一早就听说你们进京了,屋子都收拾好了,保准你住进去舒舒服服的。” 阿朱率先注意到苏瑾瑜还未上马车,出于礼数问了一句,“大将军要进来坐坐喝杯茶吗?” “不用了。”苏瑾瑜摆摆手,叮嘱几人,“照顾好你家姑娘。” 瞧着苏瑾瑜坐上马车走远,叶暮岁随三人进府,确实是与她走之前大不一样了,院子不大但很漂亮,房间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还熏上了香。 对此,宁儿解释道:“这多亏了阿蓝提醒,姑娘一路奔波定然是累极了,听说你们的马车出了皇城,立马就熏上了安神香,让姑娘回来能美美地睡上一觉。” “有心了。” 宁儿不放心地将叶暮岁上下左右打量,让叶暮岁一阵无奈,摊开手让她好好摸摸看,“怎么了?” 此话一出,宁儿几乎要哭出来,“听说姑娘是被绑到荆州去了,给我吓坏了。” “当时不是告诉你了,我要出去一趟,就是完成一件事,哪有什么危险,别伤心了哈。” 宁儿伤心地抹了把眼泪,叶暮岁安慰她,两个小伙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终于将宁儿安抚住,叶暮岁瞧着一个丫头、两个小伙,有种带自己家中弟弟妹妹的感觉。 察觉到阿朱、阿蓝的不自在,不敢与她对视的模样,她温声道:“你们两个不用那么拘束,就像宁儿一样,将我看作姐姐就行。” 阿朱、阿蓝回了声是,但依然对叶暮岁有点尊敬疏离,叶暮岁也不着急开解他们,坐到床上,松懈了几分。 看自家姑娘放松下来,宁儿吞吞吐吐地,有种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拘谨。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宁儿舒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姑娘,你和将军不是八月初十的婚期吗?之前宫里来了公公说,你和将军的婚期推迟了,是这样吗?” 叶暮岁笑笑,没想到宁儿在担心这事,调侃她,“你比我还操心呢,不然也早早给你找个郎君?” “姑娘说的什么话!”宁儿一脸赧然,又羞又恼,“你不知道京中传的多难听,他们说将军瞧不上姑娘,要反悔了,所以才推迟了婚期。” “这不是有事耽搁了,重新选了日子,正月十六。” 叶暮岁知道人云亦云的威力,她自然也能料想到宁儿的未尽之言,无非是说她野蛮、不服管教、无情无义……诸如此类的,无所谓,没必要在乎。 郡主府中一片和谐温馨,将军府正在上演一出大戏。 苏瑾瑜离开的这些时日,三生和奈何就住在苏府,唯一知道他们身份的也只有苏槿若一人。 原本苏槿若极其仇视这两人,但是后来她发现,三生属于面冷心热的那类人。 比如奈何的每一句废话,他都会认真回应;他记得奈何所有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会交代厨房今天做什么;再比如任何时候,奈何出现,身后必然站着三生…… 她开始关注三生,起先被他的外表吸引,后来被他的细心触动,不可避免地开始沉沦,若是这个人喜欢自己就好了。 苏槿若不断地去苏瑾瑜的院子,旁人只道她是挂念兄长,实则她是为了去见三生。 奈何是谁,黄泉中长大,何其聪明,不肖时日就看出了苏槿若的心思,她故意当着两人的面提及此事,“三生,苏姑娘好似对你有意哦。” 三生面色沉沉,眼神都未落到苏槿若身上,一言不发。 奈何敏锐地察觉到,三生不高兴了。 “你乱说什么!” 倒是苏槿若,急急地反驳,就是更显欲盖弥彰罢了。 “苏姑娘,三生不会喜欢你的哦,劝你尽早放弃。” 奈何好心提醒,却让苏槿若又羞又怒,“与你有什么关系,要你管!” 奈何笑笑,眨着眼装无辜,“当然与我有关系了,因为我喜欢他啊。” 第92章 性情改变 “啊?” “骗你的。” 看着苏槿若一脸怔愣,奈何情不自禁笑出声。 三生的脸色更加阴郁了。 苏槿若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红着脸斥责奈何不正经。 “我确实不会喜欢你。” 三生出声,不顾苏槿若的陡然失色,坦坦荡荡,说完就离开。 见三生离开,奈何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冷声驱赶苏槿若离开,“苏姑娘,我要休息了。” 三生离开将军府后就去了酒肆,奈何并未阻拦,她甚至清楚地知道三生会去哪里,但她没有任何劝阻。 苏槿若跟着三生去了酒肆。 天已入夜,酒肆中大多是醉汉,故而弥漫着各种酒臭味、汗臭味,苏槿若嫌弃地摆了摆手,就被一彪形大汉握住了手腕。 “你干嘛!放手!” 苏槿若簇紧了眉头,欲解救出来自己的手,可那人的劲儿实在是大,挣脱不开。 “自重!” 出于确保任务不出差错的想法,三生钳住了彪形大汉的手,见那人还想反抗,用了力道,似是要将他的腕骨捏碎。 眼看调戏美人不得,大汗只能作罢,骂骂咧咧地走开。 三生轻飘飘地看了苏槿若一眼,拎着酒坛离开酒肆。 苏槿若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三生无视她离开了原地,提着裙摆就追了上去。 眼看三生喝酒跟喝水似的,哐哐哐往嘴里灌,苏槿若不由得对三生起了崇拜之心:酒量真好! 其实,细看之下,三生眼神已经带了些许迷茫,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心中的愁闷无处消解。 深更半夜,四下无人,可身后的脚步声一直未停,三生转身看过去,这是出来这么久,他施舍给苏槿若的第一眼。 “你跟着我干嘛?” “我……你没事吧?” 苏槿若没有回答三生的问题,三生眉宇间浮现出不快,又问了一遍,“你跟着我干嘛?” “你是不是很难过呀?你在难过什么?” 三生歪着头想了想,道:“我在难过。” “呃……”苏槿若这才分辨出来,三生早就喝的晕乎了,欲上前夺下他的酒坛子,“你别喝了,都醉成这样了。” “不用你管!” “那你想要谁管!” 苏槿若也不高兴了,这么晚了,因为担心他一路跟着,他还闹脾气了,叉着腰问他。 “想要奈何……” “你……” 苏槿若泄了气,盯着三生迷朦的眼睛,想要窥探一些东西,“你是不是喜欢……” “苏姑娘!”奈何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此时的她用的是自己的脸,三生一见到她就贴了上去,奈何扶住三生,笑颜面对苏槿若,“时候不早了,我送苏姑娘回府吧。” 苏槿若不满奈何的笑里藏刀,更觉得奈何似乎明明清楚三生的心意,却这般拖沓,意味不明,是在糟蹋愚弄三生的爱意。 进了府,苏槿若终于忍不住斥责奈何的冷心冷情,“你知道他喜欢你。” 奈何不说话,对苏槿若的质问不予回应。 “你这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三生还靠在奈何的身上,下意识地瞪向冲奈何发火的苏槿若。 奈何的笑容里添了几分冷意,她非常讨厌别人插手她和三生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外人,一个完全不知道他们处境的不想干之人,言之凿凿她的无情无义,实在可笑。 “苏姑娘,我就算是玩死他,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 奈何说完这句话,扶着三生,越过苏槿若回房,“以后,不准喝醉,不准纠缠苏槿若。” 醉中的三生乖乖地点点头,奈何心情稍好,抚了抚三生的额角。 酒醒的三生也记得醉酒的事。 后面的时日,苏槿若各种缠着三生,企图唤醒三生的理智,认清奈何可恶的嘴脸。 可三生无动于衷,甚至几次不耐烦下想要凶苏槿若,想起奈何的交代,最终忍了下来,只冷着脸不说话。 几番下来,苏槿若反而不高兴起来,抛开她对三生的好感,她现在明明是在帮着三生,可这人还不识好歹。 于是,三人同在的场合不断出现,奈何无视苏槿若,苏槿若缠着三生,三生只在意奈何。 这有意思的关系网。 苏瑾瑜回府的时候,苏槿若正扒在三生身旁,冲奈何翻白眼,苏瑾瑜见状一阵头疼,将苏槿若从三生身上拽了下来。 “哥!” “站好!现在怎么这副德行!” 苏槿若只能听命站好,垂着嘴角不高兴。 “苏将军回来了。”奈何依旧笑脸迎人,向苏槿若示威般拉过三生,同苏瑾瑜打招呼,“看来任务完成的不错。” “奈何姑娘是不是该拿幼芽的解药了。” 奈何伸进三生怀里摸出一个药瓶,丢给苏瑾瑜,“喏,解药,一人一粒。” 苏槿若见状气得快要冒烟,不是说不喜欢嘛,还调戏人家!还是自己喜欢的人!苏槿若在心里暗骂奈何,真真是不检点! 苏瑾瑜查看了一下解药,确实三粒,不多不少,倒了一粒咽下,把药瓶递给苏槿若。 “这女人老坏了!谁知道这是不是毒药。” 苏槿若冷哼,没有去接。 奈何气笑了,这丫头实在惹人恼,倒出一粒填进苏槿若嘴里,语气很差道:“就是毒药,毒死你!” 苏槿若瞪大了双眼,眼神忿忿。 奈何很满意她的这种表情,歪头气人道:“逗你玩呢。” 苏槿若更气了,想要动手被苏瑾瑜拦下,身为苏槿若的亲哥哥,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就走这四五个月,性子怎就变成了这样。 他按住苏槿若的脑袋,训斥她,“别乱动!” 奈何笑眯眯道别,“苏将军,有缘再见!” 苏槿若不动了,眼泪汪汪地看向三生,“你们要走了?以后还能见吗?” 三生不快地蹙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拉上奈何与离开,另一只手被苏槿若紧紧扯住,“为什么不说话?” 第93章 自买嫁衣 奈何也看向三生,笑意不表达眼底。 三生淡淡地嗯了一声,大步走出府,奈何跟在后面,还大发慈悲地跟苏槿若两人挥了挥手。 苏槿若的眼泪簌簌往下掉。 苏瑾瑜问她,“你喜欢三生?” 苏槿若不吭声。 苏瑾瑜叹口气,安慰地揉了揉苏槿若的脑袋,好心劝解,“你和他不合适。” 苏槿若脸上还挂着泪,抬头愕然地看向苏瑾瑜,她没想到最亲的哥哥竟然不支持自己,“为什么?” 他和叶暮岁之间的感情,她从未多说半句话,为什么到了她这,苏瑾瑜就要强硬地掐死她的感情萌芽。 “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看他的时候,他在看你吗?你因何喜欢他?这些问题,你清楚吗?” 三个问题,三连击杀。 苏槿若不清楚三生的来历,不清楚三生和奈何的感情,不清楚为何自己动了心。 苏槿若不想同苏瑾瑜说下去了,他只会往自己的心上戳刀子,可苏瑾瑜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她。 “我离开的这些日子,母亲显然没有对你多加约束,不然你也不会如此鬼迷心窍。” “哥!”苏槿若狠狠擦掉眼泪,瞪着苏瑾瑜,“你和叶姐姐之间,我说什么了吗?就算她是仇人的女儿,我也没有说她一句不是,没有阻挠哥哥娶她,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哥哥你就要这么打击我吗?!” “叶暮岁和三生不一样……” 苏槿若伸手制止住苏瑾瑜还想继续火上浇油的话,她垂眸,咬咬牙,“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语罢,苏槿若跑走,估计是去贺老夫人那寻安慰去了。 苏瑾瑜叹息,“叶暮岁没有威胁,三生太危险了呀。” 第二天,苏槿若就收拾包裹和自己母亲一道上山去了,不想待在府里,不想看见苏瑾瑜的脸。 苏瑾瑜只当她还在闹脾气,暗中派人保护她们娘俩。 叶暮岁在家休息了一日,听宁儿说了医馆的事,据说赵越将医馆经营的很好,赚了不少钱。 主仆二人叫了马车去看看。 医馆开在一家赌坊的斜对面,正对着的是一间春楼——月圆楼,叶暮岁哽了哽没说话,对面的原娘甚至热情地冲她招招手,她僵着笑脸回应。 宁儿解释道:“赵公子说,赌坊中多有维护秩序的打手,磕磕碰碰的,多需要擦药看病,至于这……楼,赵公子说,姑娘们需要……养生,也需要喝药维持。” 叶暮岁捏了一把宁儿羞答答的脸,“知道了,走,进去看看。” 赵越正在案前算账,听见脚步声准备放下手里的东西接待客人,抬眼一看是叶暮岁,激动地跳到叶暮岁面前,“师父!你回来了。” “啊……是。”叶暮岁被赵越兴奋地抱了个满怀,轻轻推开,“听宁儿说的,你还挺有经商头脑的。” “师父谬赞了!多亏了宁儿姐帮忙打理,这医馆才开的下去。” 叶暮岁禁不住笑笑,两人还自谦、互夸上了。 “师父,你脸色不太好啊。”赵越注意到叶暮岁的脸色黯然,清瘦了不少,拉过她的手想要给她诊治一下,“我给师父看看,抓点药补补。” 叶暮岁还没来得及挣脱,就见赵越变了脸色,将她主仆二人拉进了空的内间。 “师父,你……” 瞧着赵越难以启齿的样子,宁儿急了,以为自家小姐生了大病,焦灼地问,“姑娘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叶暮岁哑然失笑,拍了拍宁儿的背安抚她,找地方坐下后示意两人也坐下来。 赵越表情复杂,等着叶暮岁开口。 “此次出行,发生了点意外……”陡然捡起最痛苦的回忆,叶暮岁闭了闭眼,身子都在发抖,“我小产了……” 什么?!知道医馆中还有其他人,未免隔墙有耳,宁儿捂住嘴,无声惊讶,眼泪控制不住溢出眼眶。 赵越甫一把脉就察觉出来了,应该是叶暮岁小产的日子不久,所以他这个废物才能探了出来。 他攥了攥拳,勾起一些痛苦的回忆,声音沙哑,“我给师父抓点药,师父好好养养身子。” 宁儿抽泣,低声问,“将军知道吗?” 她深知自家姑娘的性子,若是原本没打算让他们知道,那定然没人会知道,那孩子毋庸置疑是将军的,但将军知不知道呢? 叶暮岁闭眼轻摇头。 三人无声,宁儿抱住发抖的叶暮岁,拍着她的背安慰,“姑娘不怕,姑娘不怕……” 乍然提及,第一次得到别人的安慰,叶暮岁湿了眼眶,回抱住宁儿,细细颤抖。 从医馆中出来,宁儿和赵越还是一脸担心,叶暮岁刚刚哭了好一会儿,声音添了几分不通畅,反过来安慰他们,“好了,别担心我,我已经缓过来了,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个,不能再有外人知晓。” 赵越咬了咬嘴里的软肉,说道:“师父保重自己的身体。” 言罢,就进了医馆,怕是偷偷难过去了。 叶暮岁轻叹,捏了捏宁儿的鼻子,“小哭包,别伤心了,陪你家姑娘去做点开心的事吧。” 宁儿吸了吸鼻子,问:“什么?” “你家姑娘的嫁衣还没准备呢,时间不多了,走吧,去看看安排上。” 宁儿更难过了,嫡女出身、郡主名号,嫁衣还需要自己准备,可为了不让叶暮岁担心,她擦擦鼻子,强压下难过,跟着叶暮岁去了京都最好的裁缝铺子。 甫一踏进裁缝铺,叶暮岁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警告你们,别以为有爹爹给你们撑腰,你们就能在长安街横着走了!” 第94章 清瑶出走 少见叶清瑶这么凶巴巴的语气,叶暮岁抬脚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许是由于叶清瑶同那两人争执的气氛太僵,店里面现在除了店员、老板,没有其他人了。 老板几次上前阻拦,都被推拒了出来,抹了把汗,见有新顾客来,如蒙大赦般来招呼叶暮岁,将她们统统丢给了店里小二。 谁知叶暮岁也奔着这吵架的三位婆娘去了,老板心中直呼造孽,又硬着头皮回到了风暴中心。 “阿姐,你怎么在这?” 叶清瑶因着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回首望了一眼,正瞧见叶暮岁,疑惑地问道。 叶暮岁走近发现,叶清瑶正同一老一小两个女人争抢手里的布,看向她试回答方才的问题,“过来随便看看。” 那年轻女人同那妇人生得极像,都是长得一脸狐媚刻薄样,想来应是母女二人。 一听叶清瑶叫姐姐,乔依立马就知道这人就是传说中的敏安郡主叶暮岁,她的名声在京都也算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显然,乔依就看不上叶暮岁。 乔依,其母姚瑛,本是乡野间的丫头,其父乔松得病早死,孤儿寡母,无人可依。 姚瑛想到乔松生前说的,家中一远房兄长在京都做了官,两人收拾行囊就来京都投奔叶孤沉,如今在叶府暂住。 甫一见面,姚瑛见叶暮岁长得比叶清瑶还标致,比自家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不知多少倍,连一旁的丫鬟穿的都比自己好,心中直冒酸水,说话间就带了数落、嘲讽之意。 “呦……这就是侯爷的大姑娘啊,见着长辈也不知道行个礼,果然如传闻所言,生就没家教的样子!” 乔依跟着补刀,大言不惭,“清瑶妹妹,听说这大姑娘都被赶出府了,你怎么这般没有分寸?!还管她叫姐姐呢?” 叶暮岁眼睛微眯,打量般鄙夷的眼神落到姚瑛母女身上,她们既然先犯这个贱,自己便没必要给她们脸。 “你!” 叶清瑶气的不知道怎么发火,她素来被教的是恭正方直,不会像姚瑛母女一样没深没浅,更不会口不择言地乱骂。 “我原以为这辈子见过最厚的东西是玉门关的城墙,结果还是孤陋寡闻了些,没想到你们两个的脸皮比那还厚。” 叶暮岁幽幽开口,眼神轻蔑,看都不看那母女,欣赏着嫣丽华贵的绸布,琢磨该选哪一种做嫁衣。 叶清瑶听到叶暮岁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骨碌一转眼珠,想也不想就松掉手里的布,两方拉扯的劲儿倏忽一卸,乔依跟着就摔了个屁股蹲儿。 “哎呦!依依没事吧?” 姚瑛心疼地连忙扶起乔依。 “我只有一个姐姐,你乱攀什么亲戚!晦气!” 乔依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叶清瑶两人的鼻子,“叶清瑶!我叫你一声妹妹是抬举你!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有你!叶暮岁是吧?不知道耍了什么心机,得了敏安郡主的名号!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啪!”……“啪啪!” 叶暮岁打掉乔依的手,出其不意地呼呼甩了她两个耳光,直接将人的脸扇得肿起来,打完还嫌弃地甩了甩手。 一切发生地太快,乔依母女愣在原地,叶清瑶看着两人呆若木鸡的样子,只想拍手叫好。 “你敢打我!” 待母女二人反应过来,撸袖想要打回去。 眼里的光沉了几分,叶暮岁睨了乔依一眼,抓住乔依的手,也有幸得苏瑾瑜训练过几天,手上的力气比之乔依二人大了不少,下了狠劲儿将两人掼到地上。 “敏安郡主的名号,圣上亲赐,你算什么东西,敢出言不逊置喙!” 此言一出,乔依母女被震慑住,叶暮岁上前去捏住乔依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仰视自己。 “真应该让这京都的人好好看看你这张牙舞爪的模样,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刁蛮无礼!” “就你这仗势欺人的尖酸样子,不用猜都知道借得叶孤沉的势。”叶暮岁手上用了劲儿,直将乔依的脸颊捏得发白发紫,“要不说你井底之蛙呢,敏安郡主与安南侯,谁为尊都分不清楚。” 一个搪塞的小官,一个亲封的赏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叶暮岁冷嗤一声,松开手起身,一边挑布匹,一边幽幽道:“老板,这两人在这浊了你这店里的空气,清了吧。” 老板也是个机灵的,一听这是圣上亲封的敏安郡主,把那俩闹事的都震慑得不敢吱声,连忙吩咐小二将那母女二人拖了出去。 人走后,叶暮岁看向叶清瑶,启唇问道:“那二人是谁?你为何同他们起了争执?” 一提起来,叶清瑶怒气就没办法压制,“九江来的,爹爹的远房亲戚,来了叶府,搅得人不得安宁。” 听叶清瑶一讲,叶暮岁心下了然,怪不得看那两人一副卖弄风骚的模样。 姚瑛母女上个月来了京都,找到了叶府,凭借着告哀乞怜获得了叶孤沉的同情,在叶府住了下来。 而后,她二人仗着娘俩有点姿色,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大的勾引老的,小的勾搭少的,叶孤沉被哄得呲着大牙乐呵,叶清珞却被折磨得整日躲避家都不回。 不过半个多月,两人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叶府的主人,哪还有点拘束礼数可言,竟还指教叶清瑶和江迎云。 江迎云是个温婉贤淑的性子,哪里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时常被说叨得红着眼,心情郁结; 叶清瑶虽然也是敢同人争辩的性子,但哪里能与这般没理犟三分的贱人相提并论,往往在“博弈”中败下阵来。 叶暮岁听罢后,给出建议,“你爹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直的人,鬼迷心窍也在意料之外,只是那母女俩太没脸没皮了些,云姨性子软,你得硬一点,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别顾忌什么颜面,省得让人爬到头上来欺辱。” “知道了……”叶清瑶乖乖地听叶暮岁讲,讲完还说了谢谢,庆幸道:“今天幸亏阿姐帮着,阿姐开这干嘛?” “我来挑选一身嫁衣。” 之前听说叶暮岁八月就要成婚,后来据说因苏瑾瑜受伤,婚期推迟了,难道这次确定下来了? 叶清瑶开口问,“阿姐的婚期彻底定下来了吗?” 叶暮岁点头,“定下来了。” “阿姐……”叶清瑶嗫嚅半晌,垂着头,声音压的很低,“我能去喝你的喜酒吗?” 苏瑾瑜和叶暮岁的婚宴定然会宴请许多人,但这些人里应该没有叶家,叶孤沉也不会让他们去。 她平日与叶暮岁并不亲近,但今天叶暮岁如此帮自己,让叶清瑶觉得,自己姐姐成婚当日,怎么都该有个娘家人在,这样才不会被人在日后嚼舌根。 又觉叶暮岁不会给叶府递请帖,叶清瑶这才试探着请求。 第95章 面目可憎 叶暮岁轻轻地笑,似是看透叶清瑶心中所想,玩笑般的语气说着,“可以,不拿着请帖也不会有人敢拦你。” “我……我……”叶清瑶一时赧然,转移话题道:“阿姐想买什么样式的嫁衣?我陪你看看?” “行啊。” 姐妹俩在店里从一层逛到二层,最终叶暮岁被一件端方大气的嫁衣吸引,叶清瑶却觉得嫁衣不够华贵。 店老板见状试探性地给出意见,“不然二位再挑一挑?” 叶暮岁摇头,只盯着那件嫁衣,“就这件了,老板帮我包起来。” 不为别的,这件嫁衣像极了前世穿的那件,不过前世那件是从毓秀宫出来,勾边的金线、上好的绢料、点缀的珠宝,无一处不彰显身份尊贵。 这一件虽然形式上几近相似,但终归达不到那般华贵。 选好嫁衣,叶暮岁同叶清瑶分别后就回了郡主府,原以为再见叶清瑶就是等她成婚之时,没成想夜间,她在深睡中被宁儿唤醒。 “怎么了?” 叶暮岁困顿地睁不开眼,坐起身拍了拍惺忪的脸,宁儿从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搅她,必然是有事发生。 “姑娘,二姑娘来了……正站在府门口呢,你去看看吧。” “嗯?”闻言,叶暮岁下床披上斗篷,边走边问,“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宁儿脸上露出几分纠结,但神情里也是茫然,“应是同家里闹了不愉快,我见二姑娘的脸……整个都在肿着……” 叶暮岁脸色冷了下来,从布庄离开肯定是回家去了,叶府里面除了叶孤沉,叶暮岁想不到第二个会动手打女儿的人。 郡主府门口,叶清瑶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坐在门口台阶上。 十二月的天,正寒风瑟瑟的时候,叶暮岁披上斗篷出来就觉得冻得骨头缝都冷,也不知道叶清瑶在这蹲多久了。 据说是看门的人听到外面有人在哭,开门一看是叶清瑶,若是没这茬,估计叶清瑶能在这坐一夜。 “叶清瑶。” 叶清瑶听见叶暮岁叫她,扭过头来看,嘴角向下一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姐……” 叶暮岁见她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脸也肿着,不知道在外面冻了多久,耳朵、鼻尖冻得红艳艳的,难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走过去将她领进门。 宁儿十分有眼力见地吩咐下人煮热茶、烧热水,叶暮岁将人带到自己的卧房,给她倒了热水,才问她,“怎么了?” 叶清瑶又气又委屈,把今天发生了什么和盘托出。 从布庄回到叶府,姚瑛母女就堵了叶清瑶,不仅指责她没大没小,帮着外人欺辱她们娘俩,还说起了江迎云的闲话,暗讽她女儿都教不好,做叶孤沉的妻子当真是祖上冒青烟,占了大便宜…… 如果是单纯地骂自己,叶清瑶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她却敢编排母亲,叶清瑶忆起叶暮岁告诉她的,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当即就让丫鬟们按着姚瑛母女,将她们打了一顿。 晚上叶孤沉回到家,姚瑛在饭桌上告了状,“大人,原本这事我也不该多嘴,今日在布庄见到了大姑娘……” 甫一提及叶暮岁,叶孤沉就冷脸撂了筷子,“提她干嘛!” 料想叶孤沉厌恶叶暮岁,姚瑛心中一喜,继续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地说,“大姑娘可是个厉害人!依依不过是叫了清瑶一声妹妹,想同清瑶商量,能不能让一下那块布,大姑娘就掌掴了依依!你瞧依依的脸,肿的我心疼。” 叶孤沉看过来的时候,乔依虚伪地捂了捂自己的脸,好似怕叶孤城瞧见似的,“一个黄毛丫头!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叶清瑶也放下了筷子,乔依母女的惺惺作态让她恶心得吃不下饭,她不悦道:“爹爹,你能不能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姚瑛见状,叹了口气,虚情假意道:“只是我见清瑶好好一个姑娘,被叶暮岁那丫头带的没了教养分寸,今日敢打我和依依,来日就敢与大人动手!都说养儿防老,放任她这样下去,岂不是给大人老年找罪受!” “瑶瑶?你打了你婶母?” “你这个老妇人!颠倒黑白!”叶清瑶指着乔依的鼻子,为叶暮岁辩解道:“姐姐打她,那是她活该!我打她们,那是因为她们嘴贱!” “瑶瑶!”叶孤沉一拍桌子,他见不得任何人为叶暮岁说话,冷声呵斥叶清瑶,“给你婶母和依依姐道歉!” “她算哪门子的婶母!爹爹你太偏心了!你被这两个人蒙住了眼!糊住了心!”叶清瑶倔强地同叶孤沉理论,一旁的江迎云拉她都拉不住,“她们说啥你都信吗?我和姐姐才是你的女儿,你不要姐姐!现在还不信我!” “叶清瑶!” 江迎云见叶孤城站起身,连忙拉住他,挡在旁边的叶清瑶身前,“老爷,你别生气,瑶瑶她就是心直口快了些!” 姚瑛母女在一旁看戏还不忘煽风点火,姚瑛惋惜道:“要不说姐姐你没教好清瑶呢,为了一个外人顶撞大人,关系远近都分不清了。” 叶孤沉彻底被激得怒火中烧,他最恨的就是叶暮岁的存在,这是他的耻辱,谁也不能提! 他一把拉开江迎云,扇了叶清瑶一巴掌,“叶清瑶!别不识好歹!给你婶母和依依姐道歉。” 叶清瑶难以置信,看向叶孤沉的表情破碎又失望,“爹!你打我!我是你女儿!她一个寡妇,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不辩是非!” “啪!” 又是一个耳光,江迎云拉住叶清瑶,将人护在身后,祈求道:“老爷,不能再打了!瑶瑶她受不住的……” 叶清瑶彻底心碎,她从这一刻看清了爹爹的真容,他哪是什么好父亲,分明是一个面目可憎且糟糕透了的人! 第96章 挫骨扬灰 最后,叶清瑶没有道歉,饭也没吃,跑出了正厅,没有人追她,没有人管她。 她不想再待在叶府,肿着一张脸在街上行尸走肉,然后就晃悠到了郡主府。 讲完今天晚上经历的事,叶清瑶咬着杯口,还陷在难过的情绪中。 叶暮岁不好说什么,此前她同叶清瑶并不亲近,如今也是出于善意将人接到了府里,只是安慰的话如何也不知开口,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姐……” “嗯?” 叶清瑶垂着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沮丧无助,“我能住你这吗……我不想回去。” 叶暮岁轻轻叹气,“行,今晚先睡我的屋子,明天让宁儿给你收拾一个房间出来,你……先在这住着。” “谢谢你。” 叶清瑶低声道谢,低头不语。 小丫头没受过什么委屈,此番不仅挨了打,甚至她眼里叶孤沉作为慈父的固有印象都被粉碎彻底,打击颇重。 叶暮岁垂眼只能看见她的睫毛眨了眨,因为水汽又粘在了,一簇一簇的。 她起身另外找了件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再冻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地面逐渐洇起小圈小圈的水痕,叶暮岁正在思索怎么安慰时,宁儿推门进来,“姑娘,热水烧好了……要不要让二姑娘泡个澡?” 闻言,叶暮岁拍了拍叶清瑶的肩头,故意打了个哈欠,打破她的悲伤氛围,意在将她从失望中拉出来,“去洗个澡暖暖身子吧。” 叶清瑶轻轻嗯了一声,放下杯子起身,乖乖地将斗篷还给叶暮岁,又说了声谢谢。 趁着叶清瑶泡澡的功夫,叶暮岁收拾了一下床铺,另外抱了一床被子出来放在了里侧。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叶清瑶洗好进来,叶暮岁正坐在床边打瞌睡,见人进来,没多说什么,掀起被子躺了进去,“洗好了……快过来睡吧。” 叶清瑶关上门,上床,躺在了里面的被窝里,侧头看着叶暮岁的背,问她,“姐,你是不是很讨厌叶家的人?” 叶暮岁闻言,转过身,面对着叶清瑶,脑子逐渐清明,面上无悲无喜,平静道:“很讨厌叶孤沉是真,但我并不讨厌大哥,不讨厌云姨,也不讨厌你。” 叶清瑶侧过身子与叶暮岁对视,用这辈子最诚恳的语气向叶暮岁道歉,“姐,对不起啊……以前父亲说你野,说你没规矩,不让我同你玩,我以为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所以不愿意亲近你,有的时候还找你麻烦……” “怎么现在跟我道歉?” “以前觉得父亲很厉害,他说的肯定是对的……”叶清瑶又把眼睛垂了下去,失望地说道:“现在才知道,父亲错的很离谱,不想让他做爹爹了。” 叶暮岁失笑,要不说叶清瑶单纯呢,她的喜欢和厌恶、感情用事和理智对待并没有严格界限,若不是姚瑛母女的出现,叶暮岁恐怕永远都无法想象,有一天叶清瑶真心地把她当做姐姐。 “你这几日住我这好好想想,冷静下来后考虑到底要不要认这个爹,不早了……早点睡吧。” 叶暮岁又打了个哈欠,再度转过身沉沉睡去。 叶清瑶想到快天亮,最后在天微亮时合眼睡去。 在郡主府的第二日,叶清瑶见到了叶暮岁的未来夫君苏瑾瑜以及锦心公公。 锦心公公是为了来宣读最终婚期的圣旨,苏瑾瑜此番前来,一是为了看看叶暮岁,二是给她送幼芽的解药。 圣旨宣读完毕,锦心公公就先行离开,苏瑾瑜拉着叶暮岁起身,把幼芽的解药给她,“这是幼芽的解药,你先服下。” 叶暮岁将药吞下,问他,“就来送个解药吗?” 苏瑾瑜笑着摇头,神情中带着一丝紧张,“既是为了送解药,也是还有另一件事同你商量。” “什么事?” “成婚那日,你是想从这里出嫁还是想从皇宫出嫁?” 说完,苏瑾瑜屏息等着叶暮岁的回答,他的目光一刻都不敢移开。 同时,霎那间,仿佛有一根细长的木刺从叶暮岁的脑子中穿过,引起她脑子一阵嗡鸣。 上一世,苏瑾瑜就是这么问她的,为了能更好地同沈礼乐传递消息,她选择从皇宫出嫁,出嫁前三天在容妃的毓秀宫住着。 叶暮岁攥了攥手,复又展开,轻言,“不必了,我从郡主府出嫁就行,从皇宫出嫁算怎么回事。” 苏瑾瑜悬着的心缓缓落下,释然地笑笑,“也好。” 这是他对叶暮岁的最后一道试探。 只因在大牢中,他听沈礼乐羞辱他,“大将军,你知道吗?你的夫人,在成婚前三天,还在明庆宫与我亲热呢……”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甘愿服下叶暮岁制好的毒,痛不欲生地死去。 彼时他想,他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如果能重来,请老天爷行行好,可怜他一下,别让他这么苦了…… 听到叶暮岁的拒绝,苏瑾瑜笑得十分真心,“年前会有人来给你量身制嫁衣,容妃说,你的嫁衣,她来负责。” 叶暮岁脑中又一阵嗡鸣,她突然很想知道,上一世她明明伤苏瑾瑜如此之深,带着记忆复生的苏瑾瑜是以什么样的心绪继续对她好的? “你们先下去。”叶暮岁待宁儿、叶暮岁等人离开之后,向苏瑾瑜坦白,“大将军,我最初与你交好,是因为沈礼乐让我这么做的,包括在去祁山之前,我给你写信……勾引你,也是听了他的……因为他对我有恩,我错把儿时的恩情当作爱情,听信于他,去利用你,设计你。” 苏瑾瑜的眼神沉了沉,却没有露出怨恨的表情来。 叶暮岁哽咽了一下,继续道:“这样的我,大将军还喜欢吗?” “我知道。” 苏瑾瑜揉了揉叶暮岁的头,最初他确实带着恨意去看叶暮岁,后来一点点释然,如果叶暮岁对他的每一分好都带着企图,那她的代价太高了些,而且这一世所有事情的发展都不一样,他愿意豪赌一次,如果叶暮岁仍旧选择背叛他,那这一世,他一定会将叶暮岁挫骨扬灰。 “你也说了,是之前。”苏瑾瑜注视着叶暮岁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她,“现在,还是利用吗?” 叶暮岁眼眶中泛泪,使劲儿摇头,“不!” 这一世,绝不背叛!叶暮岁踮脚吻上苏瑾瑜的唇。 阳光下,她许他绝对忠诚!他赌结局定会改写! 第97章 遇唐雪莹 郡主府的院子里,阿蓝给叶暮岁安了个秋千,只因宁儿提了一嘴,说姑娘幼时吃了许多苦,别的孩子有的,她都没有。 如今苏瑾瑜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叶暮岁,两个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荡着。 如今已入十二月,除夕夜时皇宫定是要举办宫宴,届时苏瑾瑜定然是要去的,按理来说,叶暮岁作为与苏瑾瑜定亲的人,也应一同出席,不过苏瑾瑜尊重叶暮岁的意见,选择事先问了她。 “除夕夜宫里有宴会,你要随我一道去吗?” 叶暮岁知道苏瑾瑜问她的意思,她若是在宴会上出现,代表的身份就是苏瑾瑜未婚妻,从此以后就是同苏瑾瑜绑定的。 “愿意的。” 苏瑾瑜啄了一下叶暮岁的嘴角,笑逐颜开,“那我到时候来接你,我们一起过去。” “好。” 今天的太阳很耀眼,像此刻苏瑾瑜的心情,万里无云,长天一色。 苏瑾瑜同叶暮岁亲热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年前的几天,叶暮岁时不时会去医馆看看,叶清瑶也闹着跟上,挽着她的手,兴高采烈地拉着她逛。 这日清早,两人又来了一趟布庄。 除夕夜宫中晚宴,叶暮岁代表的是苏瑾瑜的面子,自然不能穿得太磕碜,她的衣柜中大多是常服,没有华丽的宫装,需要添置一套。 每次来布庄,总会闹一些不愉快。 上次碰见了姚瑛母女,这次遇见的则是沈礼乐和唐雪莹。 再见叶暮岁,沈礼乐深觉如今的叶暮岁变得更加美艳了,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韵。 叶暮岁刚一走进来,他的眼睛就黏在了她身上。 “阿岁!”沈礼乐疾步朝叶暮岁而来,方才阴沉沉的脸色荡然无存,眉眼含笑,摸上叶暮岁的手,“好巧啊!” 叶暮岁只觉运气背,怎么就会遇见这对狗男女。 不等叶暮岁回答,唐雪莹也走了过来,拂开沈礼乐的手,拥住叶暮岁,“阿岁,好久不见。” 连番被恶心的叶暮岁脸色反倒沉了下来,同时她又感觉到身旁人的僵硬,这才想起,这还有个被沈礼乐这块猪油蒙住心的叶清瑶。 叶暮岁只差对天长叹,这什么鬼场面,就不应该今天出现在这。 沈礼乐却自以为叶暮岁是因为唐雪莹打断了两人亲密的机会,冷冷道:“你凑什么热闹?不是要挑丝绸绢布,去好好挑!本宫和阿岁许久未见,有要是商议!” 唐雪莹还能不知道沈礼乐的贱德行,有个屁的要事,不过是被人家的美貌勾引住罢了。 她冲沈礼乐虚伪一笑,“妾身同阿岁也是有好多话要聊呢,殿下体谅,给我们姐妹俩说点体己话的时间吧。” 叶暮岁拽了拽叶清瑶的手,体面又勉强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殿下,莹莹,我突然想起来,瑶瑶还想吃周记的椒盐黄豆酥,去的晚就没了,我们来日见面再好好叙旧。” 说着,叶暮岁拉着叶清瑶往外走,给了沈礼乐两人一个挽留不住的背影,甚至潇洒地同他们挥了挥手。 路上,叶清瑶低声同叶暮岁讲,“姐,我不喜欢吃椒盐黄豆酥……我喜欢吃豌豆黄。” 叶暮岁抱歉地冲叶清瑶笑笑,“对不住啊,刚才小小地利用了一下你。” 叶清瑶冲她露出一个开朗的表情,“我知道,就是告诉姐姐,下次说这个。” “好。”叶暮岁轻轻拍了拍叶清瑶的头,而后叹口气,“回家吧。” “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六殿下?” 想起来叶清瑶那点小心思,叶暮岁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她,“是,我不喜欢,所以呢?你要继续喜欢?” “我没有……” 叶清瑶的辩驳苍白无力,叶暮岁自然也不信。 她拂开叶清瑶挽着她的手,目光冷静,语气简单地说出叶清瑶对沈礼乐的隐秘心思,“在叶府的时候,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和沈礼乐之间比你和他亲近得多。一年前,你和我起争执,我被唐雪莹推到池子里,也是因为你听说沈礼乐想要娶我。” 说起来落水一事,叶清瑶显得尤为不好意思,当年她对叶暮岁这个姐姐没几分好脸色,如今却恬不知耻地住在人府里。 叶暮岁打断了叶清瑶即将说出口的抱歉,“我说这些,不是想要你同我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不是因为你是妹妹,而是因为你是云姨的宝贝女儿。” 见叶清瑶透露出受伤的表情,叶暮岁稍微缓和了一下说话的语气,温声道:“如今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在日渐向善,头脑清醒了不少。如果因为一个沈礼乐,你继续头脑发昏,我会把你赶出郡主府,让你无处可去。” “姐……” 叶清瑶没有再辩驳,她确实被沈礼乐俊朗的外表吸引,又见他对叶暮岁总是温柔多情,难免动心。 但她现在奉叶暮岁为自己的榜样。 所以,姐姐说的,就是对的! “你不让我喜欢,我就不喜欢了嘛,你别生气。” 叶清瑶撒着娇,双手又攀上叶暮岁的手臂,乐呵呵地问她,“姐,那我们还逛吗?” 叶暮岁被叶清瑶娇憨的模样噎住,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摇了摇头,又问她,“你整日待在郡主府什么也不干,无不无聊?” 这话正说到叶清瑶心坎里,叶清瑶嘿嘿一笑,对叶暮岁讲,“姐,我正想同你说呢。” “说什么?” “我想去学开铺子!” “开铺子?”叶暮岁诧异,没想到叶清瑶还有这种志向,但这同样引起了她的兴趣,她挑眉问:“你想开什么铺子?” 第98章 满月之礼 “开一间百货铺?” “百货铺?” 叶清瑶狠狠点头,开始诉说自己的奇思妙想,“我这几日跟着赵大哥学了不少东西,我发现,咱们京中很少有货品齐全的铺子,大多铺子都是各有专长,我想博采众长,将一些商品集中起来,在一家店售卖。” 这一听,叶暮岁兴致更浓了,正好走到自己家的医馆前面,拉着她进去一个隔间坐下,朝她努了努下巴,“详细讲讲。” 叶清瑶只同赵越问了声好,就被叶暮岁拉到了单独的房间里。 “比如你要蒸包子,想买锅,想买面,又想买笼屉,是不是要跑三个地方买?” 抬眼见赵越也走了进来,叶清瑶叫了声赵大哥,继续讲自己的点子,“那我们就把这三样商品都进到自己的铺子里,一起售卖!” 叶暮岁弯了弯嘴角,欣慰地拍了拍叶清瑶的脑袋,“不错呀!很有想法,那你准备怎么实行?” 叶清瑶将目光转向赵越,笑嘻嘻地同他说,“赵大哥,你先借我些银两怎么样?” 赵越又将目光看向叶暮岁,“这得问师父。” 叶清瑶又转回来,手捧着空气伸到叶暮岁面前,可怜巴巴道:“姐姐,借我点钱吧?” 叶暮岁抬眼看她,叶清瑶以为自己要被拒绝了,给赵越使眼色,让他帮忙说话。 还没等赵越开口,叶暮岁吩咐他,“先给她取五百两。” 叶清瑶兴奋地起身穿过桌子,抱着叶暮岁亲了两口,“谢谢姐姐!” “等一下!”叶暮岁推开叶清瑶,将她按回座位上,“我有条件,你需要在一年之内,还我一千两。” “啊?” 赵越和叶清瑶同时瞪大了双眼,叶暮岁淡淡地开口,“能做到吗?你赵大哥可是六个月就给我赚了八百两,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觉得少了吗?” 叶清瑶看了赵越一眼,坚定道:“能!” 叶暮岁点点头,“年后就开始干吧。” “好!” 叶暮岁这边倒是开开心心的,那边沈礼乐又同唐雪莹大吵了一架。 原本今日出宫就是因为唐雪莹缠着他,非让他陪着她回唐府。 沈礼乐还能不知道唐雪莹是什么心思,无非是拉着自己回娘家,突显她被宠着。 不仅如此,她还要去长安街上挑一些礼物带回唐府,沈礼乐在心底轻嗤,对自己的父亲还拿乔呢。 若不是为了拉拢唐温,他才不会纡尊享贵,跟她在这长安街上闲逛。 唯一让他开心的事,就是还能碰巧见到叶暮岁。 不过被唐雪莹一搅和,他估计叶暮岁生他的气了,又要偷偷难过了。 沈礼乐窝着一肚子火,骂了唐雪莹两句。 唐雪莹竟还顶撞他,“你不就是看人马上要嫁给别人了,心里嫉妒,想要同人家亲热。但就你这样的,如何跟苏瑾瑜比,叶暮岁若是嫁给苏瑾瑜,没过几天就把你忘到九霄云外!” 当着外人的面,沈礼乐又甩了唐雪莹一耳光,“你这泼妇,太把自己当回事!真以为本宫宠着你!” 沈礼乐打完就走,也不再惦记着拉拢自己的岳父。 唐雪莹看着周围人望向她的那种偷瞄,恨意、怒气齐齐涌上心头,她当年怎么就看中了沈礼乐这个孬种!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叶暮岁,本宫要你不得好死! 而叶暮岁和叶清瑶两人回到郡主府,宁儿立马就迎了上来,“姑娘,二姑娘。” “这么急急忙忙的,是有什么事吗?” 宁儿道:“长公主送来了一件衣服。” “一件衣服?什么衣服?” 叶暮岁没弄清楚,沈婉婉没事送她衣服做甚? “不知道,收到姑娘的房间里了,姑娘现在去看看吗?” “去看看。” 衣服是用一个小匣子装着的,宁儿拿到后也没打开看过,叶暮岁走上前去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淡紫色宫装,正是姐妹二人出门的本来目的。 叶清瑶和宁儿甫一看见就发出惊叹。 宫装是用上好的周氏云锦裁制而成,交领、袖口处的祥云纹采用的也是周氏白玉缂丝,肩颈、腰带钉的更是以上好的天山珠,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这一件衣服当真是匠心独具,连叶暮岁都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和苏瑾瑜的关系彻底被呈于人前,又或是当时的出手相救令沈婉婉记在了心里,送她这么一件大礼。 想起来,她和苏瑾瑜离开的时候,沈婉婉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如今应是已经生下来了。 叶暮岁扭头问宁儿,“公主府添了位小王爷还是小郡主?” 宁儿哎呀一声,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是位小王爷,过两天就是小王爷的满月宴了,帖子今日一早和衣服一道送过来了。” “幸亏有你提醒。”叶暮岁思索一番,“应该为小王爷准备一份有价值的满月礼才行。” 叶暮岁瞬间想到了要做什么! 公主府的小王爷满月宴那天,叶暮岁踏进公主府的时候,并没有在礼单上写自己的满月礼。 等她见到刚出月子的沈婉婉,才拿出她精心准备的贺礼。 沈婉婉抱着小王爷,同江广平一道立在正厅,身边有不少逗弄小王爷的宾客。 叶暮岁向前去和沈婉婉打了招呼,“公主殿下,这是我为小王爷准备的贺礼,还请公主收好。” “要不怎么说叶家长女与众不同呢。”谢宁安讨嫌的声音响于人群之中,她看向叶暮岁,笑里藏刀,“大家都将贺礼送至礼官处,叶姑娘怎就直接拿来给殿下了?” 众人纷纷看过来。 沈婉婉冷冷瞥了谢宁安一眼,而后冲着叶暮岁和颜悦色,替她解围道:“阿岁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你准备的什么?” “殿下,这是药丸,至于……”叶暮岁顿了顿,笑道:“用起来太复杂了,我待殿下有空了,再仔细同殿下说明。” 叶暮岁的医术可是让沈婉婉绝对尊崇的,她怎会不知道,叶暮岁的话外之音,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亦笑了笑,“你有心了,这是小觉,他这才刚看见你就笑,估计是知道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殿下言重了。” 没有人再搭理谢宁安,皇后穆轻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心中暗骂她不争气。 沈婉婉的孩子,起名江醒觉(jue),一生清醒,觉心正念。 “是个好名字,小觉,我是叶暮岁。” 沈婉婉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就对他说自己的名字了。” “孩子才最真诚,是吧,小觉。” 江醒觉对着叶暮岁咯咯笑。 第99章 河东吕家 满月宴上,叶暮岁同苏瑾瑜坐在皇帝和皇子那桌,两侧分别是苏瑾瑜和沈礼书,沈礼乐同她隔了沈礼书。 不知为何,今天沈礼乐和沈礼书都没有带家眷,这一个桌上只有她和皇后穆轻烟两位女子。 穆轻烟似乎对自己特别不满,席间想要灌她酒,但都被苏瑾瑜拦了下来。 沈礼乐在一旁像是火燎腚一样,几次也想劝她喝下杯中酒,奈何身为男子,且是皇子,沈楚安还在场,他哪敢做这等下作的事。 “苏将军倒是对你这未婚妻护得紧啊。” 穆轻烟不轻不重的语气,却让这一桌人都停下了筷子,包括沈楚安。 沈楚安不在乎叶暮岁,可穆轻烟讽刺的是苏瑾瑜,他就不悦了,瞥向穆轻烟,冷脸道:“吃你的饭!” 苏瑾瑜皮笑肉不笑,按住叶暮岁的杯子,用劲儿过大,直将杯子按倒,酒液洒了出来,他不在意地甩甩手,“娘娘见谅,岁岁病体才愈,不便饮酒。” 说到这,沈楚安先于穆轻烟发了难,“呡一口都不行?你未免太惯着她了!” “是啊。”穆轻烟见沈楚安发话,顺势道:“叶姑娘,陛下的面子,你总要给吧?” 说完这句话,就吩咐谢宁安给叶暮岁换个酒杯。 谢宁安应了声是,取了个酒盏过来,低着头,拿起穆轻烟旁边的酒壶去给叶暮岁倒酒。 苏瑾瑜目光已然冷了下来,沈楚安自诩一切为他好,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他心爱之人。 这是喜宴,叶暮岁不想苏瑾瑜顶撞沈楚安,拉了拉他的袖子,站起身接过酒盅,“娘娘见谅,民女不胜酒力,将军也是担心我在这喜事上出糗。” 正要将酒液倒进嘴里,旁边伸出一只手夺过了酒盅,那人轻轻嗅了嗅杯里的酒,“这酒太烈,你若是不能承受,还是不要勉强。” 这人眉清目秀,无双如玉,比之苏瑾瑜,身高稍矮,男生女相,昳丽非常,他腰上挂着两件特别冲突的物件,左侧酒壶,右侧书简。 叶暮岁这桌的两位眼看就要发火,那人喝下叶暮岁杯中的酒,乐呵呵同众人打了声招呼,“我乃吕宸是,干着卖酒的行当,看见好酒自是要品鉴一番,见谅。” 说完,又从自己腰上摘下酒壶,倒进苏瑾瑜的杯子里,递给叶暮岁,“这酒清甜可口,不烈不伤身,你喝这个。”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然,吕宸是的大名可谓是家喻户晓。 河东吕家,酿酒世家,大沥五大家之一。 吕宸是十四岁接管家中生意,如今不过双十年岁,已将生意扩大到大沥各处,整个大沥境内到处都是吕家的酒坊,到处都是吕家的人脉。 简直是少年经商奇才。 此次江醒觉的满月宴,他应是受江广平的邀请而来。 别看他同江广平相差十岁,但两人关系甚密,崇尚自由,只不过追求自由的方式不同,一饮酒,一漂流。 沈楚安和穆轻烟皆阴沉着脸不说话,沈礼乐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样,谢宁安……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吕家虽只从商,但他家的关系网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大沥的国运,故而帝后两人心中尽管已升起浓浓的不悦,仍未表露一言。 没人发话,场面一度僵持,叶暮岁接过吕宸是递过来的酒,冲沈楚安和穆轻烟举杯,“敬陛下娘娘,愿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闹剧终止,叶暮岁、苏瑾瑜、吕宸是三个人,谁也没有被问罚。 叶暮岁对吕宸是的出手帮助心存感激,偏过头来夸赞他的酒,“吕公子,好酒。” 吕宸是笑了两声,回了叶暮岁一句有品位,转身回到自己的酒席上。 这之后,没有人再来劝叶暮岁酒。 唐雪菱站在沈礼书身后,总觉得事情不太寻常,沈礼乐今天未免太关注叶暮岁了些。 她便多留个心眼,沈礼书也注意到身旁沈礼乐的躁动,他联想到沈礼乐以往那些不堪的手段,趁着众人不注意,将吕宸是饮完之后的酒盅同沈礼乐的酒盅调换了一下。 见叶暮岁一直未敢向自己这边看,沈礼乐心下郁闷,将酒盅里剩余的两口酒一饮而尽。 不多时,沈礼书就注意到沈礼乐的脖颈已现出薄红,双眼迷离开始乱瞟,甚至同谢宁安眉来眼去。 皇后拿过来的酒果然有问题! 联想到刚才吕宸是也喝了不少,如今却不见他在席上,沈礼书默不作声错开了手,让唐雪菱倒酒时正好洒在自己的衣服上。 唐雪菱虽然没明白沈礼书刚才的换酒盅和现在弄脏衣服的用意何在,但她配合着沈礼书,“殿下恕罪!害你衣服脏了,要不擦拭一下?” 沈礼书默契地随唐雪菱的话站起身,朝沈楚安躬身行了一礼,“父皇,儿臣去收拾一下衣服。” 沈楚安淡淡地摆了摆手,今天这顿饭他吃的不是很开心,故而谁都不想搭理。 远离了宾客区,唐雪菱这才问他,“阿书,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皇后让谢宁安给叶暮岁倒的酒有问题。”沈礼书简要地向唐雪菱说了一下他的推测,“现在先找到吕宸是。” “好。” 毕竟刚才吕宸是帮了叶暮岁,唐雪菱同沈礼书分开,在公主府的暂休区寻找吕宸是。 唐雪菱先一步找到吕宸是,他正在池子里走,以为他要想不开的唐雪菱,快步冲进池子里将人拉住。 吕宸是一脸懵然地回过头,看着唐雪菱扯着自己的腰带,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发问,“你在做什么?” 一阵静寂过后,唐雪菱好言相劝,“你是被那杯酒迷住了,快随我上去,我一会儿找我朋友来给你解了这药性。” 她以为吕宸是喝下的迷药,让人晕头转向的药, 闻言,吕宸是被冻得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姑娘,你以为我要寻短见吗?” 第100章 家中幼女 穆轻烟的酒确实有些问题,吕宸是喝过之后,只觉浑身燥热,于是想找点凉水漱漱口,灌下去凉凉心肺。 他离席之后,就来到了公主府的后花园,当时身体已热的像是在被烧得发红的炭块一样。 显然,凉水已经不能够解他的燥热。 索性直接下了池子,用池子的水降温。 在他扑腾着进入池水中时,腰上的书简砸进水中。 吕宸是生平只有两大爱好,一是饮酒,二是看书。 那书简上正是他最爱的诗集,掉到池水中,令他无比心疼。 寒冬腊月,被池子里的水,生生冻了一刻钟,心底的燥热也被抚平。 于是,吕宸是打着哆嗦,在冰冷的池水中摸索自己心爱的书简。 被吕宸是满含笑意的眼睛盯着,唐雪菱这才明白闹了误会。 她尴尬地同吕宸是对视,硬着头皮问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吕宸是没有拆穿唐雪菱,反而弯下腰去专心寻自己的心爱之物,“我知道那杯酒有问题,不过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姑娘不用担心。” 唐雪菱松了一口气,询问他,“你在找什么?” 吕宸是扭头见唐雪菱已被冻的牙齿打着冷颤,“我在找我掉下去的书简,你先上去,不要待在这凉飕飕的池子里了。” “我帮你一起找吧。” 说着,唐雪菱弯下腰也开始在池子里面摸索,沈礼书如此关心吕宸是,必然有他的用意。 既然如此,她便在这里刷一刷吕臣氏的好感,让他对自己存些印象。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唐雪玲从水中捞出来一个湿漉漉的竹简,打开后,一脸讶然地看向吕宸是。 “这诗?” 吕宸是自唐雪菱拿上来之后就凑过来,一见是自己的书,连忙向唐雪菱道了谢,从唐雪菱手中接过那书简。 两人从池子里爬出来,唐雪菱问他,“你喜欢读诗?” 吕宸是以为唐雪菱这是看不起自己,他挑眉反问道:“我不能看?” 唐雪菱连忙摆手,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吕宸是珍藏的诗集竟然是自己所作,“你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临别之际,吕宸是赶紧询问唐雪菱的名字。 唐雪菱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就听见沈礼书叫她。 “怎么浑身都湿了?” 沈礼书眉心紧皱,将身上的披风摘下裹到唐雪菱身上。 “这位是三皇子,我便是听他的吩咐出来寻你的。” “哦~”吕宸是依旧将书简塞回自己腰间,冲沈礼书拱了拱手,“见过六皇子。” “客气,吕公子无事便好,本宫先带阿菱去换身衣服。” 吕宸是笑着同两人说再见。 唐雪菱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一声奶奶的童音叫爹爹,她回头看去,一个小女娃正对着吕宸是叉腰,一副需要哄的样子。 “爹爹错了……” 后面的话,唐雪菱听不清,她把头转了回来,跟着沈礼书离开。 那女娃见到唐雪菱的脸,失神嘟囔,“娘亲……” “鬼丫头说什么呢,那可不是你娘亲。” 吕宸是轻敲了一下娃娃的小脑壳,抱起她离开后花园。 那一大口掺了东西的酒,吕宸是凭借在那针扎似的池子里走一遭才扛过来的。 可沈礼乐定力不强,仅仅是喝了一小口,就已然失控,跌跌撞撞离开酒席。 穆轻烟以为沈礼乐是喝多了,便指派了谢宁安去照料他。 没成想,照料着……照料着……两人在去休息区的路上,就滚到了一起。 这一次,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比起与唐雪莹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宁安被沈礼乐摸上腰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抵触,但细想过后,自己又不吃亏,还能攀上皇家嫡子的高枝,她便动情地在沈礼乐身下矫揉造作。 仅仅隔着一堵墙,墙后面就是酒局正酣的宾客,沈礼乐将谢宁安抵在墙上…… 沈礼书和唐雪菱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但身在温柔乡的两人情浓之时,完全没有察觉。 看到的一瞬间,唐雪菱捂住了要发出惊呼的嘴,沈礼书盖住了她的眼,两人步伐小心地从那经过。 回到席间,宴席已经进行的差不多,沈礼书思考着如何能将沈礼乐同谢宁安苟合之事不动声色地揭露在众人面前。 唐雪菱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只身前去找沈婉婉,沈礼书随之过去。 “公主殿下,我方才不小心跌进池子里,把衣服弄湿了,不知府里有没有多余不要的衣服,借小女一穿?” 沈婉婉微微一笑,方才叶暮岁一进公主府,第一个说话的就是唐雪菱,所以她待唐雪菱也抱着善意。 “当然可以,唐女官这边随我来。” 沈婉婉将江醒觉交给江广平,她则带着唐雪菱离开去换衣服。 再次路过那个地方……沈婉婉身后的侍女们甫一见到那场面,惊讶地叫出声。 沈礼乐同样受到惊吓,瞬间偃旗息鼓,害怕地回过头,正瞧见沈婉婉冷冽的脸。 他和谢宁安连忙整理凌乱的衣裳,沈婉婉忍着恶心,转头就去叫来了沈楚安和穆轻烟。 沈楚安两人蒙圈地被沈婉婉叫出席,到达目的地时,沈礼乐还未穿戴明白,沈楚安一瞬间就明白这死孩子整什么死出! “混账东西!光天化日之下,你俩行苟且之事!” 恰好宴会结束了,宾客被公主府的人客气请出,沈楚安将沈礼乐揪回宫。 穆轻烟冲跪着的谢宁安冷嗤一声,“走吧,随本宫回去。” 沈婉婉冷笑着送走皇宫里的人,语气里透露着厌弃,“把这面墙砸了!看着就恶心!” 沈礼乐被押着回到皇宫,足足挨了三十大板。 沈楚安这次真的动了气,将人打得皮开肉绽,后面几板子完全是昏迷中还在打,又将其禁足,三个月不得出明庆宫。 谢宁安本是来宫里做女官,想搏一搏赌个大的,却也只是得了个侧妃的名头,与唐雪莹一样,平起平坐。 接连娶了两个不喜欢的人,沈礼乐身子痛得动也不能动,心里也憋着气发不出来。 而谢宁安入住明庆宫,接下来她和唐雪莹同在一个屋檐下,简直就是开启鸡飞狗跳的生活。 第101章 百货商铺 宴后,叶暮岁又单独见了沈婉婉,同她讲那份满月之礼的用处。 叶暮岁送给江醒觉的满月礼,是药,准确来说是解药。 那药是黄泉编写在册,除却十大毒不能解之外,其余的所有毒都可以解。 尽管那十种毒不能解,但它却能延缓毒发时间,为解毒者争取十天。 “公主殿下,您送我那么贵重的宫装,我不知道以什么礼回馈给小王爷,才对得起您的心意,所以这药,是我能想出的,我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沈婉婉感动至极,没想到仅仅是一套宫装,会让叶暮岁这么挂怀,本来就应该是整个公主府对叶暮岁感恩戴德,人家还回了这么大一礼,“我代小觉谢过叶姑娘。” “殿下折煞我了。” 赴完公主府的满月礼宴席,叶暮岁就专心等着除夕的宫宴。 除夕那天,比苏瑾瑜先到郡主府的是叶清珞,他应是刚从军营里回来,一身轻甲还未卸,来见叶暮岁。 “大哥怎么来了?” 叶暮岁招呼人进来,倒上热茶。 叶清珞幽幽瞥了一眼杵在叶暮岁身后的叶清瑶,喝了口茶,先关心了叶暮岁的近况,“瞧着你脸色不大好,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叶暮岁摸上自己的脸颊,回道:“最近吃的不错,睡得也还可以,没什么不舒服的。” “瘦了。” “之前出京了一趟,折腾得瘦了点,不过回来府里,宁儿已经给我养回来不少了。” 见叶暮岁并未多谈离京一事,叶清珞也便没有多问,只叮嘱她,“一个人住,凡事三思而行,我听说过完年,你就嫁去将军府了?” 叶暮岁温和一笑,提及此事,心里总是盛着数不尽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是啊。” “我见苏将军待你也是极好的,你们二人好好的。” “多谢大哥。”必要的关怀步骤走完,叶暮岁抿了一口茶,目光中透露着狡黠,余光瞄向叶清瑶,“大哥不仅仅是来关心我的事吧?” 叶清珞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投向叶清瑶,语气平平,“回去吗?” 适才叶清珞进门,叶清瑶明白是来抓她的,但她不想回府,回府意味着低头,她倔强地摇了摇头。 叶清珞禁不住叹了口气,“现在你倒是能在这久住,但你姐姐过完年就要出嫁,你总不能跟着她过去,那之后你准备住哪?” 叶清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就算姐姐出嫁了,身为妹妹就不能住在这了吗? 她的眼神清澈又坚定,将心里的想法告知叶清珞,“我不想回去,讨厌姚瑛和乔依,也不喜欢爹爹。” “唉……” 叶清珞又何尝不是,他一直在军营里待到大年三十,就是因为府里多了令人生厌的两个人。 想着明天就是新年,继续待在营里不合适,这才选择回家看看,没想到刚进府就听说叶清瑶离家出走了。 听下人的意思,姚瑛母女不仅使计逼跑了叶清瑶,而且给叶孤沉吹耳边风,不让他将叶清瑶接回来。 他愧疚自己没能把妹妹保护好,让她受了委屈。 “那你在这先住着,我这两天替你寻一处院子,再找些人手照顾你,不想回府就住外面,但是暂住郡主府的日子,不许给你姐姐添麻烦。” 叶清瑶一听,喜不自胜,释放本性,蹦哒着跑到叶清珞身边,摇着他的手臂说谢谢哥哥。 叶暮岁面上带了点笑意,静静喝着茶,她羡慕叶清瑶与叶清珞亲密无间的兄妹情。 “哥哥,你快去忙你的吧。” 亲情叙完,叶清瑶迫不及待地赶叶清珞离开。 “这么着急撵我?” “哎呀,没有。” 叶清瑶嘴上说着没有,眼神里却充满了你快点离开的意思。 叶暮岁出言揭穿叶清瑶的掩饰,“她却是想让你快点走,她忙着去挣钱还债呢。” “还债?!你干什么不正勾当了?!” 叶清珞冷下来的语气让叶清瑶大呼冤枉,“姐,你快解释解释。” “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她的债主是我,大哥放心。” “到底怎么回事?”叶清珞目光在两人身上巡回,“你说?还是让你姐姐说?” 叶清瑶叹口气,本来想等事情成了再说出来,如今只好将正在实施的计划告知叶清珞。 叶清珞自开始听叶清瑶讲,眉头就锁得死死没松开过。 听完叶清瑶的宏伟蓝图,他忧心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做这些干什么?” “哥!女孩子怎么了!姐还夸我有头脑呢!况且,我跟着赵大哥什么都学了,选址、算账、管理铺子等等。赵大哥还夸我学得快呢!你怎么就知道泼我冷水……” 叶清瑶控诉叶清珞的打击,她开始做的这几天,每天东奔西走地找店面,废寝忘食地学习,初见成效,就被叶清珞一句话说的好像什么也不是似的。 叶暮岁这次站在叶清瑶一方,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叶清珞,“大哥,你不能仅凭瑶瑶是女孩子,就觉得她做这些不好、不合适。经商男人做的,女人就也做的。” 叶清珞被两姐妹说的哑口无言,他本没有想的那么极端,只是觉得女孩子出面做这些事,太辛苦了,“没有说你不行的意思,只是怕你太累了,做生意是辛苦活儿,你这小身板能扛得住?” “我以为你看不起我呢?” “不会。”叶清珞拍了拍叶清瑶的脑袋,露出被误解的苦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记得开口。” “好了,知道了,哥,你相信我。”叶清瑶拉下叶清珞拍她的手,将人拉起来催他离开,“情谊都说的差不多了,快走吧哥哥,我还要去努力呢。” 叶清珞无可奈何地离开,刚走几步又听到叶清瑶在后面叫他,“哥,你别忘了给我找住的地方!” 第102章 除夕宫宴 傍晚时候,苏瑾瑜前来接叶暮岁,属实被眼前的人儿惊艳地挪不开眼。 叶暮岁换上了沈婉婉送来的宫装,淡紫色的衣裙正好露出她细长的脖颈,细腻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盈盈透亮,眼睛明亮清澈,透着冉冉的生命力,此刻这双眼睛中只映着苏瑾瑜的身影 全然不像宫闱中的贵妇,更像是误落尘世的神女,她若是拿着刀架在人脖子上,那人恐怕也只会乖乖等死。 略施粉黛就已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此刻的苏瑾瑜只想把她藏起来,谁也看不见。 “大将军,你在看什么呢?” 苏瑾瑜看向叶暮岁,她眼神里分明透露着狡猾,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被她迷住了,显然是故意问的这个问题。 既如此,又何须再忍耐呢? 苏瑾瑜上前一步将叶暮岁揽入怀中,俯下身子,在她的小嘴上印了一吻,而后用更挑逗的语气问她,“我在看什么?你没想明白吗?夫人。” 叶暮岁被苏瑾瑜的一声夫人叫红了脸,嗔怪地拍了他肩膀一下,“你瞎叫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若不是后随那档子事,你早就是我的夫人了,说不定现在我们孩子都有了。” 提到孩子,叶暮岁滞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拍了一下苏瑾瑜,声音低了下去,“该走了,再晚就赶不上了。” 苏瑾瑜伸出手,带着笑意看她,只当她是羞涩了,“走吧,夫人。” 叶暮岁握住苏瑾瑜的手,企图获得一点力量。 下马车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谢府的马车也到了宫门口,从上面下来了谢宁安的父亲谢琰和她的弟弟谢帜安。 那弟弟显然是个纨绔,看见叶暮岁的时候,眼睛里皆是不怀好意。 叶暮岁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他却更兴奋了,朝人挤眉弄眼。 苏瑾瑜将叶暮岁护在身后,带着她先一步坐上了宫里安排的去大殿的马车。 除夕晚宴,能赴宴的都是皇亲国戚。 沈婉婉看见叶暮岁的第一眼就赞叹连连,“这衣服真衬你,亭亭玉立的大美人,瑾瑜可真是有福气。” 叶暮岁不好意思地笑,“殿下谬赞了。” 江醒觉本是在江广平的怀里,见到叶暮岁冲她伸着小拳头,显然非常喜爱她。 明庆宫来的人是唐雪莹和谢宁安,真正的主子还在禁足养伤,不禁令人笑掉大牙。 唐雪菱在唐雪莹出现之后不过一会儿,就也出现在设宴大殿中,把手里的披风交给怜月,还得到了一声埋怨,“慢死了!” “娘娘恕罪。” 唐雪菱低头认错,见怜月不准备再为难她,欲抬步向叶暮岁走去。 可锦心却宣布晚宴开始,唐雪菱只能回到了沈礼书和怜月身边。 沈楚安坐在高位上,两边是任嘉汐和穆轻烟,台下的皇子皇妃、公主驸马们分坐两侧,苏瑾瑜在左侧第二个位置上,叶暮岁坐在他身边。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热闹极了。 席吃到一半,斜对面的谢帜安时不时向叶暮岁看过来,眉眼中透着挑逗。 苏瑾瑜的身旁就是唐雪莹和谢宁安。 唐雪莹注意到谢帜安的眼神,阴狠无声地笑了笑,偏头看向谢宁安,谢宁安接收到暗示,抬步向谢琰、谢帜安那桌走去。 “爹爹,女儿敬你一杯,以后女儿不能在您跟前尽孝,愿爹爹身体康健、百岁无忧。” 谢宁安为自己的父亲倒上酒,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帜安冷嗤一声,他看不上自己的这位同胞姐姐,窝囊懦弱得很。 谁知谢宁安像是看不见他的嫌弃一般,也为他倒了一杯酒,“以后姐姐不在家,爹爹就辛苦弟弟照顾了。” 又是一杯,谢帜安本不想喝,但见谢琰不深不浅地看了他一眼,只能不情愿地喝下谢宁安敬的酒,“还用你说。” 谢帜安的声音不小,谢宁安自然听到了,但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冲父亲、弟弟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谢宁安刚转身,就听叶暮岁那边一声轻啧,一位侍女不小心将酒洒在了叶暮岁的衣服上。 苏瑾瑜不悦地斥责侍女,“不会看着点吗?” 侍女紧张得手抖个不停,连连道歉,“将军恕罪!郡主恕罪!……” 如此场面之下,只是弄湿了衣服,苏瑾瑜和叶暮岁两人也不好发作,潦草地拍了拍浸湿的那块。 那侍女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奴婢带郡主去清洗一下酒渍吧。” 衣服很贵重,染上了酒液的味道就很难闻,叶暮岁点头同意,跟着侍女去处理。 唐雪菱一见叶暮岁出了大殿,暗道不好,连忙跟出去,走之前还低声交代沈礼书,“阿书,阿岁怕是有危险,我去帮帮她。” 沈礼书不放心唐雪菱,想要跟着一起去,唐雪菱没让他去,她一个女官,就算离席也无人在意,但沈礼书不行,他是皇子。 “陛下还未离席,免不得一会儿要和你说什么,你坐在这里,若一刻钟后我还没回,你再找个由头出去。” “放心。” 唐雪菱又补充了一句,快步走出大殿,跟上叶暮岁离开的脚步。 身旁的怜月只能看到沈礼书在同唐雪菱交头接耳,却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但她看到唐雪菱离开了,心中一喜,黏沈礼书更近了。 沈礼书心中正担忧唐雪菱着急出去的原因,被怜月这么一缠,只觉烦闷。 方才来宴上,中途怜月说冷,让唐雪菱回去取她的披风。 唐雪菱取完披风回来的路上,隔着一道墙听见了叶暮岁的名字。 “真以为嫁给殿下就飞上枝头了?呵……殿下心里可只有叶暮岁。”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前者是唐雪莹的声音,唐雪菱听出来了,但后者她没听出来是谁,但下一句,唐雪菱就知道这对话的两人是谁了。 “我是想告诉你,你我都只是侧妃,同样被人瞧不起,连那个西曜嫁过来的正妃都能贬我两句,你以为你的处境就好?” “我……确实……不好。”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殿下心心念念的人是叶暮岁,只要有她在一天,我俩就不可能得到殿下的心,没有殿下的宠爱,皇宫里的任何人都能踩我们两脚。” 半晌,谢宁安问,“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殿下的心?” 唐雪莹阴恻恻地笑笑,“那就只能毁了叶暮岁。” 第103章 双双落水 待唐雪莹和谢宁安商量毁掉夜幕碎的计划时,两人的声音非常小。 故而唐雪菱什么也没有听到,但她很清楚,她必须看护好叶暮岁,因为今天晚上注定会有危险发生在她身上。 唐雪菱追上叶暮岁的时候,她已经随着侍女来到了皇宫的后花园旁边,正是着名的双生莲花池。 那侍女显然是已被买通过,在看到唐雪菱的那一刻,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慌张掩都掩不住。 “阿菱,你怎么会过来?” 叶暮岁闻声回头,看着向她疾步走来的唐雪菱,疑惑地问道。 唐雪菱快步走至叶暮岁身边,细细喘了两口气,拉着她的手,故作不明白地问她,“阿岁这是去做甚?宴席才刚进行到一半呢。” “衣服不小心弄脏了,我去稍微收拾一下。”叶暮岁指着自己衣服上的那一块污渍,向唐雪菱解释,后复又问她,“你怎么也出来了?有事找我吗?” “是啊,有事找你,你要不随我过去?我们单独说。” 唐雪菱捏了捏叶暮岁的手掌心,见人虽有疑惑却仿佛意识到她想说什么,随即应承了她。 那侍女显得更加慌张,甚至有些摇摆不定,吞吞吐吐地劝解叶暮岁,“叶姑娘……一会儿宴后……陛下还要问话,我们……先去处理衣服吧。” 唐雪菱捏叶暮岁的手更紧了,她体面地回应侍女道:“一会儿我带叶姑娘去处理,你先回去吧。” 两相对峙间突然传出来一道声音,语气里充满了轻浮和挑衅,“两位小美人,怎么这个时候出来啊?” 谢帜安面上带着戏谑,那眼神像是在看青楼里面的姑娘。 唐雪菱厌恶地看向不怀好意的谢帜安,拉住叶暮岁的手,将人护在身后,警惕地与谢帜安保持距离:“我们马上就回去了,请公子不要挡路。” “唐姑娘这是何意?谢某也不过是问一嘴罢了。” 只见谢帜安眼神迷离却充满了轻佻,话语间已朝她二人走来。 唐雪菱拉着叶暮岁步步后退,叶暮岁质问谢帜安,“谢公子,一定要步步紧逼吗?!” “叶姑娘这话说的未免重了些,我不过是看两位姑娘单独在这湖边,随即过来打声招呼,好交个朋友,姑娘怎就这样说?” “巧了,本姑娘不喜欢交友,所以烦请谢公子让开。” 叶暮岁语气已然冷下来,同唐雪菱并肩,毫不畏惧地看着谢帜安。 然而,谢帜安被冲昏了头脑,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们,他步步逼近,言语中的轻浮和挑衅更加明显,“别走啊,你们瞧,这宫里的宫灯这么美,我们好好赏析一下。” 身后就是莲花池,叶暮岁知道情况不妙,她握住唐雪菱的手,脑子里飞快思考逃脱的办法。 谢帜安又怎会轻易放过她们,两只手钳住了唐雪菱和叶暮岁,用了大力,两人根本挣脱不开。 像叶暮岁这样的妙人,整个京城,他都没见到几个,就算是得不到,一亲芳泽也好;而唐雪菱,虽然没有叶暮岁美艳动人,但是这种清冷淡雅的美人,其中韵味定然不错。 唐雪菱反手同谢帜安拧上劲,挣脱掉他的手,将叶暮岁也从他的手里挽救出来,“谢公子,请自重!” “两位美人儿,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我们好好相处不好吗?” 谢帜安伸展开双手,不怀好意地向两人扑过来,唐雪菱直接掰过他的手,将叶暮岁推至一旁,防止谢帜安伤害她。 “太矜持就没意思了,唐姑娘。” 唐雪菱的劲儿自然不抵谢帜安,被他困于怀中,余光注意到后面来了人,唐雪菱决意把此事闹大。 她扯着谢帜安的手,使两人双双跌入莲花池中,浑身湿透。 “阿菱!” 后面赶来的是沈礼书,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苏瑾瑜也跟了过来。 沈礼书不顾危险,直接跳入莲花池中,将唐雪菱捞了出来。 苏瑾瑜则扶起叶暮岁,将人护在自己的怀里,温声问她发生了何事。 叶暮岁简要叙述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经过。 只见那方才领着叶暮岁的侍女已然跌倒在地,脸色发白,神情里充满了恐惧。 见沈礼书将唐雪菱救了上来,叶暮岁松下一口气,她冷脸走至那侍女面前,“你是谁派来,想要害我的?” “姑娘饶命!将军饶命!殿下饶命!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有人来告诉奴婢,让奴婢将叶姑娘带出来罢了。” 苏瑾瑜见状,直接将剑架在了那侍女的脖子上,厉声问她,“你是选择死,还是选择说?” “发生了何事?!” 几人还未将事情弄明白,身后传来沈楚安不怒自威的声音。 众人齐刷刷跪下,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楚安瞥了一眼湿漉漉的三人,其中还有一人是自己的儿子,神色非常不悦。 方才沈楚安身边的侍女见沈礼书跳湖,立马去了殿前,唤了沈楚安过来。 谢治安自跌下湖水中之后,脑子就清明了不少。 他今天晚上不知被什么给困住了,脑子里只想着那档子事,尤其是叶暮岁就坐在他的斜对面,一举一动都在撩拨他的心弦。 所以见叶暮岁出去之后,不多时候他就也跟了出来,不可否认,他确实想对叶暮岁行不轨之事。 毕竟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没有哪个女孩儿被他夺了清白,还会跑到殿前大肆嚷嚷的,这于她也不利。 不知是酒劲儿,还是其他什么,一整夜颠三倒四的,反正谢帜安冲动之下在皇宫就做了这无法无天的事。 “阿书,到底怎么回事?你又为何是这副样子?” 沈礼书衣角的水都还未拧,湿哒哒的顺着衣服直流,他跪的方正,诚恳回道:“富华,其中缘由儿臣不知。儿臣只知,在儿臣抵达后花园之时,儿臣的女官唐雪菱已被谢公子推入了池水之中。想着今晚是除夕之夜,儿臣并不想在皇宫里发生不祥之事,于是便跳入了池中,将人救了上来。” 沈礼书的一番话,将谢治安的脑子砸得嗡嗡作响。 第104章 被放出宫 唐雪莹看到地上跪着的侍女,恨得牙根痒痒,让她办一件小事都办不好,还闹到了皇帝面前,只想着如何能把自己择出去。 谢宁安更是害怕,她从未做过此等为非作歹之事,拽了拽唐雪莹的衣角,想要寻求她的安慰。 “冤枉啊,陛下!明明是唐姑娘将我推入池水之中。” 此等逆风局,谢帜安仍旧想要为自己翻盘,他大喊冤枉,并将责任推卸到唐雪菱身上。 沈礼书目光如剑,死死地盯着谢帜安,语气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谢公子是在说本宫冤枉了你吗?你真当本宫的眼睛是瞎的吗?” 不等谢帜安回答,沈礼书继续逼问他,“谁人不知明庆宫女官唐雪菱安分守己,如今谢公子一句话,便想将唐女官定在害人的耻辱柱上,那本宫便更要问问,唐女官为何要将谢公子推入这冰冷的池水之中?!” 这一问题可谓是直击灵魂,谢帜安无法作答,他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圆他之前的谎话,将求救的眼神投向自己的父亲。 叶暮岁“砰”的一声跪在沈楚安面前,眼神坚毅道:“陛下,今晚之事,民女有话要说。在酒席之时,这位侍女将酒液洒在了民女的身上,并带领美女去处理衣服。” 叶暮岁指着那位侍女,又道:“中间唐姑娘出来,我们相遇多说了两句话,这位侍女,一直想要将民女带走。” “后来谢公子也恰巧过来,言语挑逗,举止轻浮。陛下可看我与唐女官的手腕,都是被谢公子的大力拧出来的红印。”叶暮岁坦荡地露出自己的手腕,“唐女官是为了保护民女,拼力抵抗谢公子,结果被谢公子推下池水之中。” “你这个女人,你不要胡说八道!” 叶暮岁没有理会谢帜安的疯癫发言,她走至侍女面前,当着沈楚安的面大声质问她,“你方才为什么要让我们饶命?” 那侍女哆嗦着,一言不发,额头布满了冷汗,只一个劲儿地磕头,抬眼对上唐雪莹的眼色,心如死灰,瘫软在地。 “陛下方才,这侍女故意将酒洒在了岁岁身上,而后又带着岁岁出殿,这才发生了谢公子同唐女官落水一事,可见这婢女侍女还瞒着惊天的秘密。” 沈楚安审视的目光盯着那侍女,“你若是实话实说,朕便保你不死。” 那侍女整个人都打着颤,眼神飘忽,竟然间发现唐雪莹冲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她只好绝望的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就此殒了命。 好一个死无对证,叶暮岁冷笑。 “陛下,姐姐如今湿身,在这皇宫之中不合适吧?” 唐雪莹的陡然发言令众人将目光聚集在了唐雪菱身上,唐雪菱浑身一僵,冷冷地望向沈楚安投过来的目光。 谢宁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一刻她对唐雪莹的阴狠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而唐雪莹的这番话,无非是想将唐雪菱推入谢帜安的怀抱。 她强调唐雪菱和谢帜安一同落水,一同湿身,不过是想告诉沈楚安,唐雪菱如今已不算清白,赐给谢帜安也未尝不可。 唐温立马挡在了自己的女儿面前,向沈楚安请求道:“陛下,小女如今在宫中做女官,好心救了叶姑娘,还望陛下念在小女不顾安危、出手相救的份儿上,容许老陈代小女出宫。” 世家女儿进宫做女官一般都是年满一年为正。 唐温自然知道唐雪莹的脾性,她无非就是想要治唐雪菱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唐温在沈楚安发话之前,先提出了祈愿。 苏瑾瑜也出言帮唐雪菱说话,“陛下,既是谢公子的错,如何能怪到唐女官身上,微臣还想要感谢唐姑娘对岁岁的出手相助。若是没有唐姑娘,微臣难以想象今晚会发生何事?” 眼见矛头直指向谢帜安,谢琰叹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至沈楚安面前,跪下求情道:“陛下小儿鲁莽,冲撞了三皇子的女官,还望陛下见谅,饶小儿一命。” “行啦!今天的闹局就到这里!”沈楚安的声音透着震慑力,他吩咐众人道:“唐老,你带着你的女儿出宫去吧。至于谢老好好管教你家公子,以后宫中的宴席不必他再出现。” 从皇宫出来,叶暮岁撩开马车帷帘,深深地望了皇宫一眼,暗道:真是一道魔窟! 苏瑾瑜捏了捏叶暮岁的脸,冰冰凉的,他用热手搓了搓,问她,“在想什么?” “在想今天晚上到底是谁想要害我?” “想到是谁了吗?” 叶暮岁点点头,“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 “你若是不喜欢来这儿,以后宫中的宴会我们就都不参加了。”苏瑾瑜将人揽入怀中,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苏瑾瑜。我爱你,苏瑾瑜。” 陡然听到剖白心迹的话,苏瑾瑜笑出了声,调侃她道:“怎么突然这么乖?” “想让你知道,我是永远爱你的。” 到了郡主府,叶暮岁下马车的时候,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地上已白了一片,叶暮岁伸出手去接雪花,回头兴奋地硬要拉着苏瑾瑜进府。 但真将苏瑾瑜拉进了府,两人却又站在雪地里不动。 苏瑾瑜不解,一边将双手放在她的脸上搓着为她取暖,一边问她,“硬要拉着我下马,就是为了站在这儿被冻成雕像吗?” 等两人的脑袋都被雪花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像是头发变白一样。 叶暮岁拽着苏瑾瑜的衣领,迫使他弯下身子,而后将一个深情的吻印在了他的唇上,眼神中闪烁着熠熠光彩,语气轻松欢快,“大将军,我们也算是白头偕老了哟。” 冰天雪地里,白茫茫的视野里,苏瑾瑜只能看见叶暮岁亮晶晶的眼和通红的鼻尖,他热烈地回吻住叶暮岁,“新年快乐,叶暮岁。” 叶暮岁好看的眉蹙了蹙,没有任何思考地问他,“大将军,为什么不说爱我?” 第105章 辟邪挡煞 苏瑾瑜并没有回应叶暮岁明确的答案,只是又深深吻了她,在走的时候告诉她,“你是我的夫人。” 叶暮岁不知道苏瑾瑜究竟是想些什么?想做些什么? 她只知道苏瑾瑜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爱,她甚至分不清带着记忆重生的苏瑾瑜是不是还一如前世那般。 其实苏瑾瑜不用瞒着她,不用小心谨慎地待她,就算他要自己的命,她也会抹了自己的脖子,然后笑嘻嘻地告诉他,“你看,我给你了。” 过年本是非常热闹的事情,苏槿若却和其母亲在寺庙中空荡荡的房间里吃着一碗斋饭,度过这年末。 刚吃两口,苏槿若不悦地扔掉了筷子,嘟囔暗骂,“哥哥也太冷血无情了,我不过是同他顶了两句嘴,他连除夕夜也不来接我吗?我从来没有在寺庙里过过年。” 贺老夫人用筷子的尾部敲了一下苏槿若的手,告诫她道:“是我让你哥哥不必来接你的。” 苏槿若难以置信捂住自己的手,反问贺老夫人,“娘,你打我做什么?为什么呀?” “你将我拉来寺庙住的第二天,你哥哥就来信说明了你俩之间的事情。这事明明是你在闹脾气,不是你哥哥无情,所以认错的该是你,你怎么能好意思让你哥哥来接你?” “娘,你帮着他不帮我!”苏槿若凶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母亲,母亲从来都是向着哥哥的,从来都不向着她,“那怎么了?他都能喜欢叶暮岁,我就不能喜欢一个……” “一个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他并非来历不明!” “叶暮岁,娘亲听说过她,坊间多是关于她不好的传闻。但是阿若你知道吗?一个弱女子敢顶着指责、顶着流言蜚语,同自己的父亲断绝关系,她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苏槿若沉默了。 “母亲年事已高,这几年基本都是你哥哥在管束你,约束你,你自己想想,若是没有你哥哥,你会长成什么样?” “可是他现在只在乎叶暮岁,我都听说了,他要带叶暮岁去赴皇宫的除夕夜宴,可是他都没有来接我回家。” “阿若,你不要回避问题,你哥哥为什么不让你喜欢那个人?你有没有想过?” 苏槿若别过头去,不想再同母亲谈论这个问题,她连自己的心都不能自己决定放在谁那儿吗? 贺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慈爱地看着苏槿若,不知道该为她此刻还能天真地耍性子高兴还是担忧。 “阿若,你不该同你兄长闹性子,整个将军府都是靠他撑起来的,母亲已是半截身子入土了,没几年能听你向我抱怨了,你也该长大了。” 苏槿若饭也吃不下了,冷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卧房里,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你不应该喜欢谁,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可她只是给出去了喜欢,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支持她。 她委屈又恼怒地窝在被窝里,难捱地哭出声,她把心给出去,不仅遭到了所有人的指责,对方还不愿意接受她的心意。 怎么会有她这么凄惨的人。 其实郡主府也同样冷寂。 叶暮岁的郡主府除了陪伴她的宁儿、阿朱、阿蓝,还有意料之外的叶清瑶,这院子里再没有其他人。 叶清瑶这几天又忙着开店铺的事情,基本没有在家里面待着,别的院落总是欢声笑语,只有这里寂静似无人。 初六的时候,叶暮岁听叶清瑶说,铺子准备的差不多了,想要准备十八就开张,正好是叶暮岁成婚的后两天。 叶暮岁就提前去看了看,瞅瞅她的铺子弄得怎么样了。 叶清瑶的百货商铺选取的位置得天独厚,位于极为繁华的地段。处在长安街道最宽敞热闹的中心交汇地段,商铺的周围还有众多人来人往的景点和场所,如戏楼、茶馆、酒楼等,这些地方的来往人群只多不少,能给百货商铺吸引不少客源。 京中第一次开设百货商铺,所以在叶清瑶将百货商铺的牌匾挂上去的时候,不少好奇的人进来打听,一边咨询一边道着届时一定要来看看。 叶暮岁听叶清瑶讲了一圈,确实被她这些时日的工作惊到了。 叶清瑶挽上叶暮岁的手,见她的眼神里对自己都是认可和赞赏,高兴地拉着她准备去吃饭。 “姐,我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吧,正好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两人刚出了商铺的门左拐没两步,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用浑浊的眼神看着她俩道:“福兮祸所依,需要去灾啊,姑娘。” 老爷爷身着一袭灰白色长袍,面前摆着一张小木桌,桌上摆放着龟壳、铜钱、竹签一类的卜卦工具,明明浑浊的眼睛识物不清,却仿佛看穿了她们的命运一般,使两个人不得不驻足。 “老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两位姑娘,最近怕都是有大福大祸,若能提前避之,便可逢凶化吉。” 叶暮岁笑笑,没太信这位算命先生的话; 反观叶清瑶,紧张的连忙问道:“敢问爷爷,可有保佑我们逢凶化吉的法子?” 老爷爷沉思片刻,缓缓道:“你可以去附近的寺庙里烧香拜佛,虔诚表达祈求,这样即可得到神灵的庇佑。” “是吗?多谢老爷爷。” 叶清瑶感激地冲老爷爷鞠了一躬,准备去打听打听这京中最灵验的寺庙在哪里,明日他们便去烧高香。 谁知老爷子又叫住他们:“两位姑娘,我这儿的铜钱都是由大僧开过光的,辟邪挡煞非常灵验。” “这铜钱多少文一枚?” “姑娘,一两银子。” 叶清瑶一听也不算贵,当即掏出银两就准备买两个铜钱,叶暮岁拉着她的手指道:“你给自己买一个吧。” 一看生意要跑,老爷子连忙出言劝道:“姑娘别不信,我这铜钱可真的能去灾呀!” 叶清瑶再度看向叶暮岁,叶暮岁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 叶清瑶没有强迫叶暮岁像她一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掏出一两银子递给算命老先生,换来了一枚开过光的铜钱,兴致勃勃地带着叶暮岁去吃饭。 第106章 祈愿平安 不仅如此,第二日叶清瑶竟然还拉着叶暮岁去了寺庙烧高香。 叶暮岁心下无奈,但也由着叶清瑶去了,任由她将自己拉上了山,毕竟连赵越都帮腔叶清瑶,说生意人讲究风水。 两人爬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据说最灵验的寺庙——玉龙寺。 自踏入寺庙始,里面古朴而又充满禅意的气息扑面而来。寺院的正中央生长着一棵粗壮的参天大树,日光透过树叶细密的缝隙,铺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影影绰绰。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檀香味,让进来的人们油然而生,一种宁静而神圣的感觉。树下摆放着一个大香炉,络绎不绝地人前来焚香。 姐妹俩走到香炉前,取来一柱香,点燃后拜了一拜,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中。 大殿壮观而雄伟,目之所及三面皆陈列着精美的佛像,面容慈祥而肃穆,仿佛在注视着每一个到来这里的人,又似是在守护每一个虔诚地向他们祈愿的人。 大殿里的僧人、信众在进行祈祷,跪在佛像前,一手持佛珠,一手敲木鱼,口中念念有词还,颂经声、击钟声以及木鱼声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大殿的氛围渲染得神圣又庄严。 叶清瑶随信众一道,敬畏地跪在蒲团之上,将昨日买来的铜钱合在手掌中,默默祈祷,希望上天保佑,去祸去灾,大吉大利。 这个寺庙不仅给叶暮岁带来庄严宁静的神圣感,更有一种经年的熟悉。 她环视着大殿中的人与物,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注意到叶清瑶已经加入到了诵经祈福的信众里,叶暮岁冲大殿里正对着她的神像拜了拜,转身离开了大殿。 叶暮岁穿过大殿,途经几座小殿,那里供奉有各路神仙、菩萨,停在了一株古槐前。 风拂过,树上的飘带悠扬地随风而荡,宛若一片赤色海。 这是玉龙寺最有名的许愿树,只要将愿望写在红布条上,挂在树上,就能传达给神灵,实现心愿。 叶暮岁走进旁边的小殿,对着神像三跪九叩,从小僧手里接过红绸,却没有立刻去写,而是询问小僧,“敢问师父,寺院里的香火和长明灯要如何供奉?” “阿弥陀佛……” 小僧向叶暮岁细细讲述了想要供奉香火和点燃长明灯的步骤。 叶暮岁点头道谢,执笔在红绸上写下自己的祈愿。 她自己搬来长梯,爬上古槐,将丝带系在了最高处。 风扬起,红绸飞舞,神灵必能听到祈愿,为君实现:愿苏瑾瑜平安。 后又按照那位师父的指引,叶暮岁为熠熠点了一盏长明灯,她跪在灯下,双手合十,“愿熠熠来世无忧。” 她刚走出燃长明灯的神殿,就被人叫住。 “叶姐姐?” 叶暮岁闻声回头,见到了苏槿若,毫不意外,“是槿若呀,新年快乐。” 玉龙寺为何会让叶暮岁熟悉呢?因为这是贺老夫人的常居地。 前世,叶暮岁也曾来过两次。 “叶姐姐,你最近有见哥哥吗?” 叶暮岁摇了摇头,据说新人在成婚前半个月最好不要见面,故而在除夕夜之后,她和苏瑾瑜就没有再见过。 苏槿若闻言耷拉下嘴角,心情低落的应了一声。 “怎么了?你怎么会过来寺里面住?是想老夫人了吗?” 叶暮岁关切的询问,苏槿若终于找到了情绪出口,她委屈地同叶暮岁讲,关于她和三生以及奈何之间的事。 “这件事,你哥哥还有老夫人知道吗?” 据叶暮岁所感,三生和奈何本就纠缠不清,何况两人还是黄泉中人,无论是身世还是心计都相当复杂。 她自然是不支持苏槿若将心思放在三生身上,但她也没理由出口阻拦太多,于是先询问了苏瑾瑜和身为苏槿若的母亲——贺老夫人的意思。 苏槿若更加委屈,“娘亲和哥哥都不理解我,都只会训我,我这个年纪情窦初开,不也是正常的吗?为什么没有人能理解我女儿家的小心思呢?” 叶暮岁拍了拍苏槿若的后背,轻轻叹了口气,安慰她道:“他们不是不理解你,只是觉得你将心思放在这样的人身上,不值得。” “叶姐姐!什么叫这样的人?”苏槿若不满地回瞪叶暮岁,“在将军府的时候,三生对我,克己复礼,从未有过半分逾矩,我让他帮忙的时候,他也从未袖手旁观。叶姑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叶暮岁没想到自己好心安慰反倒惹毛了苏槿若,垂下了手温声细语地解释,“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槿若你还小,早知道人都是很复杂的,我怕你一脚陷进去,看不清人让自己吃了亏。” 苏槿若后退两步,失望地看着叶暮岁,“你这是安慰吗?我原以为你最起码会理解我,我只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的强硬地要求我?” 眼看自己的意思被曲解,叶暮岁又无从解释。 “叶姑娘,如果让你放弃我哥哥,你做得到吗?” 叶暮岁愣在原地,全身僵硬,就算是让她付出这条命,这辈子她也不想再松开苏瑾瑜的手。 于是,她诚实地摇了摇头。 苏槿若见状冷笑道:“你瞧你们都说着为我好,为我考虑的大道理,如果我强硬地不准你喜欢哥哥,不准你和哥哥在一起,你又作何感想?” “槿若,我和你哥哥……不一样。” 叶暮岁目露挣扎,却没有办法将内心最隐秘的情感宣之于口。 那些过往的黑暗,就像埋在她心底的一根刺,停留在那,每当被人提及,就扎得她生疼,拔又拔不掉。 “可笑!如果做不到就别来教育我,我很讨厌!” 苏槿若冷脸说出最后一句话,甩开叶暮岁大步往前走。 “槿若……” 没叫住人,叶暮岁叹了口气,正好叶清瑶前来叫她下山,她只能将此事放一放,准备过后同槿若好好聊聊。 第107章 面具之下 “叶姑娘。” 叶暮岁同叶清瑶刚走到寺门口,被一种年迈的声音叫住了脚步。 “贺老夫人。” 叶暮岁两人双双疑惑回头,没想到竟然是贺老夫人,她被侍女扶着颤颤巍巍地向她们走来。 “贺老夫人,您这是?” 叶暮岁连忙向前快走几步,走到贺老夫人面前扶住她。 “老身听阿若说,你到了寺里来,想着上次你为老身看病,老身还未好好谢过叶姑娘,所以想同叶姑娘你闲聊几句。” “老夫人,您也太客气了,为您看病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呀。” “方才阿若回去,我看她那样子,估计是同你闹了脾气。”和老夫人抓住夜幕碎的手,诚恳道:“阿若,她的性子被老身和她兄长惯得无法无天了些,叶姑娘多见谅。” 叶暮岁摇摇头,她怎么敢接受长辈对自己一个晚辈的道歉?而且老夫人这一趟明显是想要为苏槿若说话。 按照叶暮岁的猜想,估计老夫人是想自己了解一下未来小姑子的思莹,嫁过去之后,能多多担待,适才提前打声招呼。 叶暮岁柔声细语,安抚道:“槿若的性子不过是活泼跳脱了点,又何须我担待什么呢?老夫人,您太见外了。” “哎呀,叶姑娘如此说,怕是未来成了瑾瑜的妻子,这府中将她惯着的人又多了一个,她便更无法无天了。” 自古父母皆是为孩子万般着想,贺老夫人提前与她通气,看似是在说苏槿若的不是,实则是打点。 叶暮岁享受过的父母亲情太少,昨夜还听叶清瑶同她讲,云姨给她们姐妹二人送来了几件春装、银两,怕姐妹二人吃不饱穿不暖。 可叶暮岁很清楚,若不是叶清瑶住在她的府上,不会有这些的出现。 前一世英名贺老夫人待她也是极好的,虽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将自己视作亲生女儿一般,但也算是真正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亲情。 “老夫人,你最近身子可好?” “老身已是风烛残年,慢慢过活吧,这副躯体不求多好,能吃能睡就行。” “老夫人可别这么说,有岁岁在,一定好好照顾您,让您百岁无忧。”叶暮岁想起距离成婚的日子也近了,难道和老夫人要一直在这寺庙里吗?开口问道:“过几日就是我与瑾瑜成婚的日子了,老夫人今日要与我们一同回去吗?” “叶姑娘先回去吧,老身过两日就下山去,你和瑾瑜成婚时,老身一定出现做见证。看阿若那丫头在这寺院里呆的也是闷得不行,怨她兄长一直不来接她,劳烦叶姑娘将她一同带回去吧。” 叶暮岁为苏瑾瑜辩解了一句,“瑾瑜,他这几日比较忙。” 贺老夫人笑笑表示知道、理解。 叶暮岁不好意思地回以笑容,应下这事,随老夫人一道去接苏槿若下山。 “和老夫人按理来说,叶府同将军府也是世仇嗯,而且按照坊间传闻,我的名声应该不算太好。”说及此,叶暮岁自嘲地笑了笑,问道:“贺老夫人对瑾瑜要迎娶我这件事,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反对过?为什么?” 贺老夫人慈爱地笑笑,拍了拍叶暮岁的手,“叶姑娘应也知道,老身并非瑾瑜生母,景瑜从小就聪颖有主见,他既选择了你,就证明叶姑娘应是一个值得他信赖并能共度余生的人。” “万一这瑾瑜是被我的假象所迷惑呢?老夫人不担心吗?” “叶姑娘又何必如此说自己,明明叶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叶暮岁释然地笑笑。 或许那不明不白的一世,她认为的伪装根本就不是伪装,只是在面对将军府的人时才会袒露的真实模样;而在沈礼乐面前的她,才是有了面具的她。 马车咕噜咕噜的行驶在山间小路上,偶尔颠一下,三人都兀自忍着不出声。 苏槿若不情愿地跟着叶暮岁坐上了马车,但全程将头扭向一边,不看叶暮岁,不同她说话,甚至不给她一个好脸。 同车中的叶清瑶看不惯苏槿若的那副高傲姿态,又不是她们求着她一起,阴阳怪气道:“姐姐,你带着她干嘛?你看她的样子,像是乐意同我们乘一辆车的模样吗?” 苏槿若转过来头,瞪着叶清瑶,“你管那么多,我需要你管?是你姐姐邀请我上来的,你以为我真乐意同你们一起吗?” “不乐意你下车呀!我们也没求着你跟我们一起,我和姐姐好心接你,你就这副态度吗?” “据我所知,你们叶家人待她不算好吧?甚至都将她赶出叶府了!你现在是因为她做了郡主,还是因为她要嫁给我哥哥了,所以现在是在攀她的关系吗?一口一个姐姐叫的这么亲!” 叶清瑶怒目圆瞪,显然是被苏槿若这一番暗自揣测的话给气到了,“你这个死丫头,你给我下车!” “好了好了,阿瑶,别生气,别生气。”叶暮岁顺了顺叶清瑶的背,看着她又恼怒又委屈的双眼,安抚她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放心。” 安抚完自己的妹妹,叶暮岁偏过头来看苏槿若,却见对方又将头扭了回去,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叶暮岁虽生气她方才不着边际却又冒犯无礼的话了,可现在的她也没立场教训苏槿若,姐妹两人只好将她视作空气。 刚驶离玉龙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马车外传来一阵飞快的马蹄声。 叶暮岁正在猜想是谁驭马如此之快,就感受到自己的马车一阵猛刹,三人都从凳子上摔到了马车底板上。 接着,像是马夫使出了大力,在最短时间内将马车生生调换了头,马车里的三个人一阵颠簸,脑袋都要撞出来星星了。 这才听到宁儿的声音,“姑娘,你们坐好,马车要飞速跑了。” 第108章 惊险逃生 马车一路疾驰,里面的人被震得到处摔,下一刻仿佛就要从马车中滚出来。 叶暮岁额头沁出细汗,故作镇定地搂住瑟瑟发抖的叶清瑶和苏槿若,安慰她们道:“别怕,别怕……一会儿若是……被逼得停了下来,我们就跳车跑!” 又有几匹高头大马从前方林子里冲出来,企图拦截下来她们的马车。 车夫猝不及防地被拦住了前路,在惊恐中扯紧了缰绳,“吁!” 宁儿惊惧地看向眼前的这群彪形大汉,声音发颤,“你们是谁?!” 车夫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了汗水,双手已经因拉缰绳扯得发红。 一群蒙面人如魑魅魍魉一般突然出现,各个彪形大汉,不理会宁儿的问题,直奔叶暮岁她们的马车而去。 他们眼神冷冽,佩刀佩剑,手持弯弓,背负长箭,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这群杀手目标非常明确,截下马车之后,各个飞快跳马,直冲向马车,试图用刀劈开马车,意图对车内的姑娘下手。 宁儿眼见商量不成,明显这群人是冲着她们的命而来,她指挥车夫继续甩鞭,自己则抓紧了马车横杠,“冲出去!” 现如今的情况,唯有搏一搏! 车夫拉住缰绳,在恐惧中甩开马鞭,“驾!” 几个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冲撞开,迅速反应过来,翻身上马,持续追踪。 “往树林中冲!” 车夫闻言听令,驾驶着马车冲进了密林,在极度恐慌和逃命中,宁儿撩开维帘,将三人拉出来,“姑娘,你们跳车!现在他们据我们有一段距离,你们跳车后立马藏进树丛中!他们发现不了!” 叶暮岁拉住宁儿,“你和我们一起!” “来不及了!” “宁儿!” 叶暮岁三人被宁儿推下了马车,顾不上脚上传来的酸痛感,她立马带着另外两人藏进了旁边密深的树丛。 “姐……怎么办?” 激扬的马蹄远去,飞尘四起,叶清瑶待那些人离开以后,煞白着一张脸,想从叶暮岁那获得一点安全感。 “先走!他们可能还会回来!”叶暮岁扯着两人向相反的方向而去,一路在灌木丛中狂奔,“都别害怕,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树丛中灌木、密林丛生,分不清方向,叶暮岁只能带着两个姑娘一直按照与方才她们认为的相反方向而去。 在两刻钟之后,宁儿他们的马车被逼停,为首那人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冷酷的眼睛,手持长刀劈开了马车车架,里面只有宁儿一人。 “废物!”匆匆过来的一人,也是带着面罩,比那些人蒙的更严实,张嘴却露出女人的声音,“让你们抓个人都抓不到!” “参见主人!” 那些人齐刷刷跪下,看起来那个女人应是头目。 “她们应该是中途跳的车,估计还在这片树林里面,去给我找,我要她的命!” 这个“她”没有明指,宁儿也不知道具体指的是谁。 只有那群黑衣人知道,他们主人要的是叶暮岁的命。 押着宁儿那人问,“主人,这两人怎么办?” 那女人轻飘飘瞥了一眼,不是想要的人,命更不必在乎,“杀了!” 宁儿刚被抓的时候,她的嘴就被堵上了,她甚至发不出声音,一把长剑穿过她的胸膛,将她的心肺刺穿,瞬间的疼痛让她头脑发白,血水浸着堵着她嘴的烂布流出,她呜咽几声,盯着远方,死去。 那些人杀了宁儿和马夫以后,就在树林中紧锣密鼓地搜寻。 叶暮岁她们好像跑到了树林的最深处,突然有一阵细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三个姑娘立马紧贴着树干趴下去,尽量将自己隐没在丛中,抹掉自己的身影。 她们的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树林的阴影在她们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印记,恐惧让她们的脸色苍白如纸。她们屏息凝神,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树林的寂静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打破,三个姑娘的心瞬间紧绷起来。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响动越来越近,一群高大的身影逐渐从树丛中显现出来,那一群身着黑衣的杀手,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寸土地。 杀手一步步逼近,他的脚步虽轻,但在三个姑娘耳中却如同雷霆般震耳欲聋。她们紧紧闭上眼睛,祈祷着这一刻能够快点过去。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眷顾她们,杀手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锁定在了三个姑娘藏身的地方。 三个姑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杀手缓缓走近,每一步都让她们的心跳加速。 他的目光在她们的脸上逐一扫过,仿佛在挑选着自己的猎物。三个姑娘紧紧相拥,浑身颤抖,她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在杀手即将伸手抓住她们的一刹那,叶清瑶突然挣脱了叶暮岁的怀抱,她用了毕生最大的力气,将杀手拦腰抱住,试图用自己为叶暮岁二人谋一条逃生路,“姐,快跑!” 叶清瑶的举动在杀手的意料之外,他怔愣一瞬,就举起手里的长剑想要刺伤叶清瑶。 眼见那把长剑就要插进叶清瑶的后脑,叶暮岁瞄准了后方的一块石头,趁叶清瑶将这个杀手禁锢住的功夫,抬起那块石头砸向了杀手的后脑。 杀手显然是轻敌了,他没有想到叶清瑶大难临头还敢硬拼,也没想到叶暮岁临危不乱,给他致命一击。 但是她们如此大的动静,引得更多的脚步声往这边而来。 “先离开这!” 叶清瑶双手还在发抖,但她回头拉住比她还要害怕的苏槿若,跟着叶暮岁逃窜。 三人没有谁知道是在往哪里跑,接着灌木和树丛躲着杀手们的视野,终于在将近大路,已看到有马车的时候,叶暮岁先冲上去,欲拦下马车。 “拜托好心人,载我们……”一程…… “啊!” 叶暮岁还没唤出马车里的人,只听后面惊恐的喊叫,她转过头去,苏槿若胸口正中一支箭,双眼圆瞪,看着她。 发出那声喊叫的是叶清瑶,她扶住要往地上倒的苏槿若,后面的杀手正朝她们而来。 乱箭齐发…… 第109章 失去妹妹 好像是很久之前,又好像是现在,苏槿若眼神往下看,自己的胸口被射穿,一根羽箭插在她的身体里。 刚开始是一阵令人大脑都要停止思考的酸麻感,后来尖锐的疼痛自胸口传向大脑,她望着前面的叶暮岁…… 好恨啊,那个女人为什么流露出如此恐惧茫然的表情,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后面好像还有更多的羽箭射过来,但苏槿若已经没有力气去维持清醒了,她闭上双眼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叶暮岁被苏槿若倒下的画面冲得头脑发懵,她呆立在原地,忘了求救,忘了逃命。 一切好像在往复上演…… 一支羽箭差点射穿她的脑袋,幸好被一人拉了一把,箭只是险险擦过她的额角,留下了一道血痕。 吕宸是听到叶暮岁求救的声音时还觉得奇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一撩开车帘,“簌簌”的箭直往他脸上射。 他一边挥剑挡掉向他射过来的剑,一边冲到叶暮岁的面前,拯救她于危难之中。 “叶姑娘!你清醒一点!” 叶暮岁被吕宸是这么一吼,脑子恢复了清明,第一时间去查看叶清瑶和苏槿若。 吕宸是自看到她们三个姑娘的时候,就知道不仅要救叶暮岁,还要救她的同伴,于是吩咐手下将叶清瑶二人也捞了过来。 只是,他本就是打发时间,出来看看临庄的自家的酒坊生意如何,人手带的也不多,只能是负隅顽抗了。 好的一点是,吕宸是带的人都是个顶个的打手,有和这群亡命之徒拼一拼的本事。 双方混战了一个时辰,最终以苏瑾瑜前来支援,才得以将那群杀手制服。 苏瑾瑜甫一赶到,就看到浑身是血的苏槿若,心中恨意的种子被养大,挥剑厮杀,将杀手一一制服。 “大将军……你怎么会过来?”叶暮岁见他去看伤重的苏槿若,没有在意自己也不恼,低声下气地安慰他,“你别担心,槿若一定会没事的。” “影五、影六!”苏瑾瑜本心烦意乱,见叶暮岁完好无损又长舒了口气,召唤出来影卫,“将这些人带回去!” 说完,苏瑾瑜又冲吕宸是抱拳道谢,谢过他的出手相助,而后抱起苏槿若,只给叶暮岁留了句话,“你先自己回去,我得先送槿若回去。” 叶暮岁的“好”字还没发出,苏瑾瑜就已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城内赶。 万事落定,叶暮岁双脚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哎!” 幸得吕宸是出手捞住了她,没能让她咣锵跪倒在地,叶清瑶也过来扶住叶暮岁,她的双手都还抖得跟筛子一样,却安慰叶暮岁,“姐,姐,没事了,我们得救了。”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叶清瑶和吕宸是双双手足无措。 吕宸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出手去给叶暮岁擦眼泪,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她。 叶清瑶则是就没见叶暮岁哭得这么伤心过,她印象里的叶暮岁就像是荒野里的小草,风沙怎么裹挟,都不会害怕。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叶暮岁不是因为离死亡太近而哭,而是因为害怕苏槿若出事,如果苏槿若出事,那么自己就害了她两世…… “她不会有事吧?” “别怕,姐姐。”叶清瑶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安抚她道:“苏将军来的这么及时,一定不会有事的。” 被巨大的内疚和自责充斥的同时,叶暮岁掉着眼泪拉住了叶清瑶的袖子,“瑶瑶……还有宁儿……” 叶清瑶神色一怔,想到那些黑衣人是折返回来找她们的,那就证明马车被他们追上了,所以车夫和宁儿恐怕是凶多吉少。 “姐,我陪你回去找她,别害怕。” “我同你们一起,防止他们还有别的帮手。” 吕宸是将剑别在腰侧,跟在两位姑娘身后。 三个人灰头土脸的,沿着车辙往树林深处走,在车辙消失的地方,叶暮岁循着看过去,见到了宁儿。 她那么安静地趴在那,身下的土被流出的血浸湿,浸得暗红,睁着一双眼,看着她们的方向,应该是在死前最后一刻还在担心叶暮岁的安危。 叶暮岁觉得自己的眼前也是一片暗红色,好像被干涸的血糊住了,看不见其他的色彩。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伸出手轻轻为宁儿合上了眼,眼泪滴在泥土里,让宁儿身下的土更湿了。 叶清瑶别过头去,默默擦泪。 吕宸是亦被这副景象震得头皮发麻,不忍地背过身,擦拭掉眼角的湿润。 叶暮岁本是无声痛哭,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撕心裂肺地大哭,“宁儿!” 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会永远陪着叶暮岁;从叶暮岁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只有宁儿是一直同她前行的。 她可以将所有的钱、事都交给宁儿,她完全可以放心,因为宁儿永远不会背叛她。 宁儿是比苏瑾瑜还特别的存在。 可如今,她变成一个人了。 哭累了,叶暮岁用自己的袖子将宁儿脸上的血擦干净,轻声细语道:“好宁儿,我们回家。” 叶暮岁不让叶清瑶和吕宸是帮她,她就这么背着还在一身血的宁儿,走出了这片密林。 “这位公子,能麻烦你的人帮忙将这位大哥安葬了吗?” 吕宸是点头,吩咐手下将那马车夫妥善安葬。 阿朱和阿蓝万万没想到,只是出去烧香的事,怎么他们的宁儿姐姐就变成了一个血人?两人捂着嘴,看叶暮岁将人带进府里,交给他们,“这是我的妹妹。” “明白,郡主。” 两人知道,叶暮岁是让他们按照她妹妹的礼遇将宁儿安葬。 见两人懂得她话中的意思,叶暮岁点点头,往屋里走,只是没走两步,就觉得魂魄离体了一般,她只剩一具软趴趴的空壳。 天旋地转中,最后的声音是叶清瑶叫她姐姐。 第110章 前尘往事 苏槿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从一开始就讨厌叶暮岁,讨厌叶暮岁对兄长的利用,讨厌叶暮岁与沈礼乐纠缠的态度;梦里的她痛恨叶暮岁,痛恨她将苏家上下毁灭殆尽,痛恨她让兄长含冤而死。 她想要打醒梦里的苏瑾瑜,让他知道叶暮岁是朵黑心莲!毕竟她敢趁着苏瑾瑜在外打仗,与沈礼乐同进同出京中酒楼! 她想要附身到梦中的自己身上,杀了叶暮岁,让她后悔背叛,让她死不瞑目! 可是,一切都没有改变,她看着母亲惨死,她看着苏家入狱,她看着苏瑾瑜自尽,她看着自己被流放,而后万箭穿心…… 而叶暮岁做了皇后,凤袍加身,假情假意地来边疆看她,看她死在风沙中、乱箭里。 胸口的疼痛陡然加剧,像是有人在撕扯她,强硬地将她拉出那段回溯时光。 “将军,箭已拔出,若能捱过今晚,苏姑娘就会无事了。” 兆旬将那支羽箭擦拭干净递给苏瑾瑜,彼时刚从太医院下值,就被南河接来了将军府,说是将军府的苏姑娘被箭射伤,危在旦夕。 能稳妥将那箭拔出的人少之又少,必须请太医院的人。 苏瑾瑜揉了揉额角,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还要守着苏槿若,他又召唤出影卫,“影二,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影二就是曾经的石竹,自脱离后随之后,他恢复了自己十方影卫军的身份,隐于暗处,保护苏瑾瑜。 这次能及时赶去救叶暮岁三人,也是因为之前苏瑾瑜派在叶暮岁身边的影十来报,叶暮岁和苏槿若被多名杀手围困,需要救援。 这才能赶去救下三位姑娘。 影二接令后就飞身去了郡主府,在见到郡主府挂上白灯笼的那一刻,心头一惊,潜进去与影十碰面后才知道,这是给叶姑娘的丫鬟挂的。 他松了口气,问影十,“叶姑娘怎么样?” 影十仔细回想了一下,“叶姑娘回来的时候晕倒了,不过一会儿就醒过来了,醒来之后也没有叫大夫,赵越来了,顺便给她看了看,应该没什么大事。” 影二点点头,两人说话间,就见刚才还在将军府的兆旬此刻提着药箱,踏进了郡主府。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吭声,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兆旬应该也是被那挂着的白灯笼白幡惊到了,步子迈的非常大,疾如风。 推开门后,见叶暮岁安然无恙地在正厅,兆旬长松了口气。 赵越回过头来,没想到是兆旬,但因许久未见,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兆旬望了一眼中央的棺木,虽然不合时宜但还是关心地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赵越见叶暮岁行尸走肉一般往火盆里扔纸钱,开口替她回答,“师父的好姐妹……去了。” 闻言,兆旬也没有问叶暮岁怎么就成了赵越的师父,只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死者为大,他放下药箱走过去,为宁儿添了一把纸钱。 叶暮岁作为宁儿的亲人,低声向兆旬道谢。 侧头瞥见叶暮岁苍白的脸,右脸还有一道伤痕,兆旬劝道:“师妹,身子要紧。” “多谢师兄关怀。”叶暮岁听说兆旬是被叫去将军府了,问他,“苏姑娘怎么样?” “如果能熬过今晚,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后面养着就行。” 兆旬注意到叶暮岁攥紧了手里的纸钱,听说是她们一行出的事,补充道:“应该是能熬过去的。” “有劳师兄了。” 兆旬没吭声,起身拿过来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出来药膏,点在叶暮岁额头上的伤处,“怎么受伤了也不处理?别再留疤了。” 叶暮岁乖乖不动。 叶清瑶端了一碗粥上来,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回来之后晕了过去,醒过来就一直在这跪着,她将粥送过去,跪到叶暮岁旁边,舀了一勺,“姐,先吃点东西吧……” 叶暮岁没动,也没张嘴。 兆旬接过那碗粥,看向中央的棺椁,劝慰叶暮岁,“吃点东西吧,不然你让她如何安心?” 犹豫片刻,叶暮岁接过那碗粥,可因为受了惊,失去了好姐妹,心情郁结,她的手没有力气,差点失手将那碗粥打翻。 兆旬及时拖住了叶暮岁的手,再度接过那碗粥,叹了口气,“师妹,你要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先去休息一会儿,不然身子会受不住的。” 叶暮岁想起以前宁儿总是训斥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撑着地想要起来。 叶清瑶连忙将人扶着,让她借力站起来。 “师兄,放心吧。”叶暮岁冲兆旬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客气道:“你快回去吧师兄,再晚一会儿,宫门再落锁了。” 叶暮岁被叶清瑶带着出去,兆旬不是很放心叶暮岁。 赵越开口道:“放心,我会照顾好师父的。” 兆旬点头,将手里的粥递给了赵越,交代他,“让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赵越亦回之点头。 待兆旬离开之后,影二从郡主府出去,回到将军府,向苏瑾瑜汇报。 听到说兆旬也转头去看了叶暮岁,苏瑾瑜心生不悦,兆旬的那点心思,早就表露无疑。 但再过几天,叶暮岁就要嫁于自己为妻,无名小卒,无需放在心上。 苏瑾瑜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苏槿若,她受伤的事,还没敢通知老夫人。 等她醒了吧,确认她平安了,再告诉老夫人。 守着苏槿若到半夜,人醒过来片刻,苏瑾瑜连忙凑到苏槿若的床边,“阿若?阿若?听得见我说话吗?” 苏槿若泪流满面,张着嘴,说出的话跟泡泡一样,未等苏瑾瑜听见就碎了。 苏瑾瑜见苏槿若哭得几乎快喘不上气,替她顺着气,将耳朵放在苏槿若嘴边,只听到零零散散的一句话,“哥……还活着……” “是,还活着呢,别害怕。” 苏瑾瑜小心地给苏槿若擦掉眼泪,轻声细语地宽宥她的情绪。 见到苏瑾瑜的人,听到苏瑾瑜的声音,苏槿若又笑了笑,沉沉睡去。 人醒了片刻,说明脱离了危险,苏瑾瑜终于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交代苏槿若的侍女好好照顾她,自己则准备回房休息。 苏瑾瑜走出房间,发现天光微亮,还是不太放心,回房的脚步停了下来。 第111章 雪菱娘亲 阿蓝打着哈欠将大门拉开,眼睛迷蒙着瞅见苏瑾瑜站在府门口,惊得头脑瞬间清明,懂事地向苏瑾瑜问好。 “将军起这么早啊,郡主还未起床,将军先进来坐吗?小的去叫郡主。” 苏瑾瑜拒绝了阿蓝邀请他进去的动作,他从将军府一路走到这里,晨露沾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襟。 此次的刺杀,不知道是不是因他而起?因为他的身世,一直受针对,这次同时害了叶暮岁和苏槿若两个人。 “你家郡主怎么样?” 这个问题,阿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郡主自回来后,不哭不闹,吃饭睡觉,一样没落下,若是苏瑾瑜问的是这个,那自己就可以告诉他,郡主无事。 只是……阿蓝感觉,郡主好像失去了点活人劲儿,若是苏瑾瑜问的是这个,阿蓝在想,要怎么告诉他呢? 他的语言实在太匮乏了。 看着阿蓝愁思的模样,苏瑾瑜再度开口,“吃东西了吗?” “吃了。”阿蓝回答。 “回来后又哭了没?” 阿蓝摇摇头。 苏瑾瑜放下心来,“过两日我再来看她,劳烦你们照顾好她。”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阿蓝惶恐,目送苏瑾瑜离开,“将军慢走。” 苏瑾瑜刚走美一会儿,唐家大姑娘领了个小女娃来了,阿蓝再度迎上去,“姑娘是来看郡主吗?” 唐雪菱微笑颔首,阿蓝赶忙将人带进院里。 旁边的小女娃脆生生地开口问,“娘亲,郡主是什么?” “郡主是位漂亮姑娘,是我的姐妹。” 唐雪菱揉了揉女娃娃的脑袋,将人抱进怀里,进了郡主府。 “那麦麦也要见漂亮郡主!” “好。”唐雪菱温柔笑笑,“那麦麦要乖哦,这是在别人家里,知道吗?” “好的,娘亲。” 唐雪菱怀里抱着的,就是当初一面之缘吕宸是的女儿麦麦,错把唐雪菱认作娘,日日贴着她。 昨日吕宸是将麦麦送到唐雪菱这里,说是要去考察酒坊这几年的经营,没想到不过三个时辰,吕宸是浑身染血地回来了。 听吕宸是转述,唐雪菱得知叶暮岁被刺杀一事,身边的宁儿姑娘没了。 唐雪菱看得出来宁儿对叶暮岁的重要性,担心她因伤心欲绝而亏了身子,适才今早过来看看。 随阿蓝一道进入屋内时,叶暮岁刚草草用完早餐,“阿菱,这是?” 叶暮岁没有见过唐雪菱怀中的丫头,表情略有诧异。 “娘亲……” 麦麦虽然小,但叶暮岁对于她是陌生人,所以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时,让她不免害怕,搂紧了唐雪菱的脖子。 “娘亲?” 叶暮岁更加疑惑,看向唐雪菱。 “这就是漂亮郡主,不是想看看吗?别怕,她很好,麦麦这么可爱,她一定会喜欢你的。”唐雪菱先安抚了麦麦几句,同叶暮岁解释,“这是吕公子的幼女,小名麦麦。” 麦麦?酿酒的麦子吗? 叶暮岁没出声,笑了笑,知晓唐雪菱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地逗弄麦麦,“麦麦小朋友,我家里有好多有趣的玩意儿,九连环、鲁班锁、皮影……你想玩吗?” 麦麦从唐雪菱的怀里探出头,看向叶暮岁,怯怯道:“可以玩吗?” “当然了。”叶暮岁指了指身边的阿朱,“让这位哥哥带你去好不好?等你玩累了,再送回到这里。” 阿朱冲麦麦张开双臂,笑吟吟地要抱她。 麦麦没第一时间答应,看向唐雪菱。 “想去的话就去,我在这等你。” “好,我要自己走。” 麦麦扑腾着腿从唐雪菱的怀抱里出来,牵着阿朱的手离开。 “那小丫头怎么管你叫娘亲?” 女娃娃走之后,叶暮岁方才开口问。 “一个巧合罢了,我同麦麦逝去的娘亲比较像,错把我认成娘亲了。” 叶暮岁微拧了拧眉心,“那你就任她叫吗?这对你名声有碍。” 唐雪菱苦笑,“我的名声……现在不怕别人怎么说了。” “发生什么事了?” 那日除夕宴后,唐雪菱出了宫。 但因为与谢帜安同时湿身从水里出来,难免有风言风语说唐雪菱不自爱,刻意勾引谢帜安。 这些消息散布得很快,加上唐雪菱身为女官,未满一年就出了宫,流言蜚语更甚。 传播的速度之快,不仅仅是百姓闲聊散出去的。 很明显有人故意的。 唐雪菱不用猜就知道是唐雪莹的手笔,托她的福,不仅流言蜚语缠上了她,一些媒婆也开始恶心唐家人…… 初一刚过去,几家媒婆要给唐雪菱说亲,说的都是些歪瓜裂枣之辈,街东头三十岁死了老婆的鳏夫,街西头官人们的洗马,街北头二十五岁没娶妻的屠户…… 这些媒人明里暗里贬低唐雪菱的身价,说她庶女,说她名声不行,亏得人家不嫌弃。 就是这一通操作,不知道是谢帜安还是唐雪莹干的。 一连几天,这些人全被唐温轰了出去。 毕竟,大年初八,谢帜安也来提过亲,被唐温骂了出去,唐温因动了气,心气不顺,卧床了好些日子。 为了不给唐家惹麻烦,唐雪菱搬了出来,去买书的时候遇见了吕宸是,被这小女娃缠上。 听吕宸是讲述,这小女娃是他大哥的孩子,大哥去的早,大嫂养了麦麦两三年,没有了心劲儿,抛下孩子跑了。 吕宸是同他兄长比较像,麦麦从小管他叫爹爹,他哄麦麦说她娘亲去远方干大事了,麦麦一信就是这么多年。 来了京都,见到了唐雪菱,以为寻到了自己的娘亲,日日缠着她。 唐雪菱可怜麦麦的身世,同吕宸是接触了几次,发现此人虚怀若谷,温文尔雅,虽酷爱饮酒,却从不放浪形骸,于是有了交际,愿意在吕宸是忙的时候,帮着看顾麦麦。 叶暮岁还不知唐雪菱这几日经历了这么多,轻轻叹气。 “不用替我伤心。”唐雪菱转移话题,“我去给宁儿姑娘上炷香。” 第112章 皇宫嫁衣 苏槿若醒过来的时候,大喘着气想要直起身,扯动了胸口的伤,痛呼一声。 苏瑾瑜连忙过来按住她,“别乱动!” “哥?” 苏槿若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瑾瑜,仔细回忆那些梦中的经历,她深刻体验过一次的事,能是假的吗? 不!不是假的! 有一股很清晰的声音告诉她,那都是真实发生的! 如果她任其发生,绝对会让整个将军府走到尽头。 “怎么了?”苏瑾瑜瞧着苏槿若一脸惊诧的模样,问她,“睡这么久,脑子睡糊涂了?” “哥……我好疼啊……”苏槿若猛掉眼泪,她对苏瑾瑜痛心疾首道:“哥……能不能不娶叶暮岁啊……她会害了你的。” 苏瑾瑜身子一震,这是他最不愿触及的事——叶暮岁的背叛。 “为什么这么说?” “她……她与……沈礼乐……勾结,要将你杀了。” “你怎么知道?你亲眼所见?” 苏槿若回忆着梦里的一切,斩钉截铁道:“对!他们要……将你……将你逼出京都,骗你……手里的……十方影卫军……” 闻言,苏瑾瑜握紧了拳头。 十方影卫军,传说其兵权可号令诸雄,夺得天下。 极少人知道,十方影卫军听苏瑾瑜的号令,除了苏瑾瑜他自己,唯有沈楚安和沈礼乐知道。 这件事,苏槿若怎么都不可能知道。 如果她敢这么说,苏瑾瑜就必须信她! 他攥了攥拳,久久未出声。 苏槿若怕苏瑾瑜重蹈覆辙,继续道:“哥,你必须……小心她!” 苏瑾瑜还是没有说话,不知道苏槿若是怎么得知的这件事,今早审的那几个杀手,他们统一口径都是说,要杀的人是苏槿若,受的是叶暮岁的指使。 所以,难道,苏槿若因知道真相,要被封口了吗? 一连两晚,苏瑾瑜都是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苏瑾瑜每天或许只睡了两三个时辰,从梦中醒过来之后,就在他的院子里练剑,舞得将浑身的冷汗变成热汗,他的心反而能沉静下来。 用过早餐,苏瑾瑜就去看看苏槿若。 苏槿若仿佛很恐惧,每天都必须看见苏瑾瑜。 她恐惧梦里的一切就在不久后的将来,万箭齐发的声音时刻在她耳边回响着。 苏瑾瑜看着苏槿若吃早餐,等她吃完才问她,“今天身体怎么样?” “还好,没有那么疼了。” 刚说完这句话,南河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方匣子。 “将军,郡主的嫁衣送过来了,是要现在送去吗?” 苏瑾瑜没吭声,思考片刻后回答他,“先放着吧。” 苏槿若靠在床头,垂眸问苏瑾瑜,“哥,你还是要娶她吗?不怕将整个苏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圣上亲赐,拒绝就是抗旨。” 苏瑾瑜没有正面回答苏槿若的问题,他抱手靠在椅背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诉苏槿若,“她想害我,那我更应该将她留在身边欺负才对啊。” “哥……” 苏槿若抬眼,对上苏瑾瑜纠结的眼神。 苏瑾瑜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刚走至门口,被苏槿若再度叫住,“哥,你要相信我。” 静谧的清晨,阳光明媚,撒下来一道道光束,苏瑾瑜站在光中,脸色堙在暗影里。 过去了大概一刻钟,苏槿若听到苏瑾瑜回她的话。 “我信你。” 苏槿若捏了捏手里的被子,咬牙暗忖:叶暮岁,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有机会害将军府! 唯有她一死,方能佑平安! 郡主府里,一连三天都是相当沉寂的氛围。 宁儿的身后事,叶暮岁全权安置妥当,只是偶有她一个人待在房间的时候,很空,很静,让她开始害怕。 十五元宵这天,叶暮岁让整个府里的人都出去热闹了,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屋子里,时不时看向窗外的夜色,天色稍暗,月亮还未爬上来。 她摸了摸额头,有些烫,但不想动,这几日时有发热,她没同任何人说。 叶清瑶忙着开店的事,再过几日,百货商铺就要开起来了,她这两天每天都是脚不沾地的。 阿朱、阿蓝毕竟是小伙子,无法近身侍候,叶暮岁也没再找别的丫头,就这么一个人照顾自己。 她脱了衣服,蜷缩在被窝里,盼着人来,又不希望人来,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不能给对方反馈。 可当她天人作战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苏瑾瑜将匣子放在叶暮岁的梳妆台上,道:“嫁衣,给你送过来了,明日便要成婚了。” 这话说得实在平淡,如若苏瑾瑜不是明日成婚的一方,叶暮岁也就潦草听了。 可她从这句话里,品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到底是什么,她还没捕捉到。 身体不太舒服,脑子也不转,这种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她嗡声嗯了一声。 苏瑾瑜朝着她走过来,脱掉鞋子进了叶暮岁的被窝,将她抱进怀里,“怎么不理我?不看我?在想什么?” 感觉苏瑾瑜身上太凉了,叶暮岁往床的里侧移了移,瓮声瓮气道:“没有不理你。” “我来给你送嫁衣,你就没别的要说的了?” “谢谢你,也谢谢容妃。” 今日郡主府太静了,苏瑾瑜一路走进来都没见到什么人。 不得不让他怀疑,才遭遇过刺杀的叶暮岁,敢在屋里一个人都不放,这是笃定不会有人动她吗? “郡主府里的人呢?” “今天有花灯,很热闹,我放他们出去玩了。” 苏瑾瑜闻言一怔,将人捞过来,与自己面对着,攥住她的手,“你怎么不出去?” 叶暮岁闭了闭眼睛,“我累了,好困,不想动。” “要不要出去玩?” 叶暮岁摇了摇头,“人说成婚前一晚不要见面,会招致不幸?” 苏瑾瑜低声笑了,反问她,“我会不幸吗?叶暮岁。” 叶暮岁一愣,没有瞬间作答。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叶暮岁。” 苏瑾瑜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叶暮岁头脑发晕,为什么不问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怎么生病了? “不知道。” 其实叶暮岁知道的,只是无力感充斥着她的大脑和她的全身,让她动弹不了。 月圆之夜,苏瑾瑜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不知道是恨自己的?还是爱自己的? 月亮还未升起来,谁也不知道。 第113章 无从辩解 叶暮岁等了许久,苏瑾瑜却不再说话,就这么将她按在怀里,她头脑沉沉地将要睡过去,突然被苏瑾瑜挟住了肩膀。 力气大到叶暮岁的肩窝开始发麻,她注视着苏瑾瑜逐渐染上幽怨与恨意的双眼。 是了,拥有前世记忆的苏瑾瑜应该是这副样子才对。 “大将军……” “别叫我!” 苏瑾瑜发狠,一把将叶暮岁推至墙上,翻身下床,再不想看见她半分。 叶暮岁的后背被撞得发痛发热,眼泪都要从眼眶中冒出来,她试图与前世的苏瑾瑜面对面坦诚,匍匐过去,拉上苏瑾瑜马上要撤离的手,“对不起,你别生气,我……” “我不生气?!”苏瑾瑜冷笑一声,拽着她的头发迫使她后仰,完全不想看到她,“叶暮岁,你害得苏家满门上下皆灭,害得槿若万箭穿心而死!如今,你还想要害她吗?!” “什么?” 叶暮岁怔住,手指蜷了蜷,没抓住苏瑾瑜,她难以置信地望向苏瑾瑜的方向。 如果曾经带着记忆的苏瑾瑜是与她逢场作戏,那么现在,失去意识却将两世记忆融合的苏瑾瑜是恨她入骨的。 “怎么?想要否认吗?”苏瑾瑜冷嗤,松掉她的头发,钳住她的下巴,“叶暮岁,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耐啊!” “我没有……” 叶暮岁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滴到苏瑾瑜的手上,对方却似十分嫌弃一般甩掉了那抹泪珠。 没有什么呢?叶暮岁不知道自己能否认什么。 苏家灭门,她贡献了最大的力量;苏槿若万箭穿心,也是因她自作多情去了边疆;如今苏槿若受伤,她不知道和自己有没有关系,大概率是有的,不然苏瑾瑜不会这么生气…… “怎么不辩解了?是觉得没有什么可以狡辩的了吗?” 苏瑾瑜的每一句质问,不是在逼叶暮岁说出答案,是在将她的心一刀刀凌迟。 “我对你多好啊,我多爱你啊!”苏瑾瑜将人拽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轻轻擦拭着她的泪,眼底却没有半点情意,“舍不得你哭,舍不得你疼,你受一点委屈,我的天都塌了。” 叶暮岁无助地摇头,她都快要看不见苏瑾瑜的样子了。 “你说为什么啊?我想了好久好久,死之前还在想,你为什么不爱我呢?为什么背叛我呢?”苏瑾瑜狠狠蹂躏着叶暮岁的嘴唇,而后轻啄了一下她的嘴角,充满羞辱的意味,“你告诉我为什么?叶暮岁。” “我爱你的……是爱你的……” 无从辩解的曾经,她只能一遍遍诉说自己的汹涌爱意,仿佛才能洗掉些许罪孽。 “可我被你害苦了,害怕了。”苏瑾瑜将叶暮岁扔到地上,冰冷的眼神觑她,“谁敢爱你啊,叶暮岁。” 无人爱她,无人怜她,重来一世,老天爷竟然连苏瑾瑜对她的爱都收回了。 叶暮岁从地上摇晃着爬起来,自弃地坐在苏瑾瑜腿上,“不爱我也没事,我爱你就够了……苏瑾瑜,我会好好爱你的。” “是吗?”苏瑾瑜冷笑一声,将叶暮岁推开,如逛园子的大爷一般看着她,“脱吧。” “什么?” “不是爱我吗?”苏瑾瑜瞥她一眼,当她脸上出现震惊与难堪的表情时,一副了然的神情,抱手轻哧,“我现在有需求,你不是爱我吗?不应该满足我吗?” 叶暮岁踩在地板上的脚趾都开始蜷缩,绞着手指,一时未动。 苏瑾瑜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拍拍手起身,“不耽误叶姑娘的时间了,苏某先走一步。” “你去哪里?” “怡红院、望春苑、月圆楼,那么多地方,还找不出来一个姑娘吗?” 苏瑾瑜的这番话,明摆着是在羞辱她,可叶暮岁……甘心受辱。 她拦到苏瑾瑜面前,低声坦诚道:“我有点发烧,可能服饰不好你。” 苏瑾瑜闻言只是浅笑,回到床榻上坐着,还是那副神情,还是那句话,“脱了。” 叶暮岁抠了抠自己的手心,闭眼脱掉了外衫,刚要解开里面的衣带,只听苏瑾瑜淡笑着挖苦她。 “这种事,叶姑娘主动了这么多次,怎么搞得自己好像贞洁烈女第一次一样?” “没有……” 叶暮岁低低的声音根本未传到苏瑾瑜耳内,他仿佛急不可耐地将叶暮岁扯了过来,三两下将她剥了干净。 苏瑾瑜怎么也不肯承认:他不是急迫,他只是看到叶暮岁委屈受伤的表情,还有些作茧自缚的愧怍心理在扰乱他。 “我真的在发烧……” 叶暮岁喘着气解释了一句,她怕自己将苏瑾瑜也传染了,但她已在苏瑾瑜手里被玩弄成了一滩水,说话都不成句子。 月亮升高了,月光映照,叶暮岁看到苏瑾瑜脸上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穿的严严实实,仿佛正人君子,而自己未着丝缕,就像勾引他的狐狸精。 时候差不多了,苏瑾瑜不想再等了,他觉得叶暮岁已经能承受了。 月光太耀眼,他将叶暮岁的头按下去,不想看她的表情,怕自己会动容,命令她,“自己解开。” 叶暮岁怎会不知苏瑾瑜让她揭开什么,如今除了眼下那物,没有什么需要她去解放。 她颤抖着双手去解苏瑾瑜的衣带,想要为苏瑾瑜脱衣时,却被他制止。 她茫然地去看,苏瑾瑜冷漠的眼神回看她,示意,“不用,只需要将下面脱掉就行。” 叶暮岁更加难堪,本就破碎的心此刻更像是灌满了风,整个胸膛都在刮着呼啸冷风,凉得她咬紧了牙关,按照苏瑾瑜的命令行事。 这一步骤走完,叶暮岁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手垂在两侧,眼睛朝下看,不敢看向苏瑾瑜。 “叶姑娘不是很有经验吗?”苏瑾瑜声音冰冰凉凉的,像冬日里砸下来的冰疙瘩,“我累了,有劳叶姑娘动一动。” 第114章 破碎嫁衣 叶暮岁强忍着悲凉与痛楚,满足苏瑾瑜,接纳苏瑾瑜。 初时心仿佛被长满了刺的迷网箍住,不仅仅呼吸不了,更是一直泛着剧烈的疼痛。 “啊嗯……苏瑾瑜……” 她承受不住地呼喊苏瑾瑜的名字,却只得他的冷眼旁观,她甚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濒临破碎的模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叶暮岁一遍遍追溯,可到头来……原来只能怪自己。 不怪苏瑾瑜凉薄,明明自作孽的是她叶暮岁。 后面,叶暮岁自暴自弃,她发了狠地动,分不清下面是血还是什么,表情里带着一股偿还的快意和自虐的宣泄。 苏瑾瑜骤然一慌,想要将叶暮岁从身上拉下来,可她兀自凑上来亲吻他的嘴唇,喃喃低语,“苏瑾瑜,好喜欢你……” 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的谎言,苏瑾瑜淡笑一声,收了手,更加冷漠地看着叶暮岁自作孽……不可活…… 叶暮岁如飘摇的小舟,一整个晚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她甚至能从苏瑾瑜如结了冰的眼中窥到自己的狼狈。 两个人的纠缠一直到晨光乍现方止,叶暮岁已然晕了过去,苏瑾瑜清醒过来,他震惊地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叶暮岁,碰也不敢碰…… 缓神片刻,他将叶暮岁抱起来,两人分离。 苏瑾瑜将叶暮岁放到床上,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像是个衣冠禽兽,将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可转瞬联想起昨天晚上叶暮岁无言以对的模样,苏瑾瑜心头一寒,看着叶暮岁布满泪痕的脸,轻语,“叶暮岁,你还要这样对我吗?” 今日,正月十六,一宿贪欢,清醒时已到了他们成婚的日子。 苏瑾瑜从叶暮岁的后窗离开,回到将军府,没有人知道他昨晚在进行什么非人的事情,可他坐立难安,想到叶暮岁在他坐在身上颤抖的情状,苏瑾瑜只觉得自己的双手仿佛化成了鹰爪,将叶暮岁抓得浑身是伤。 “将军,该出门了。” “嗯。” 苏瑾瑜换上喜服,透过铜镜看到了自己一身红衣。 喜结连理本是姻缘,可他和叶暮岁,是情深不寿的孽缘。 “走吧。”苏瑾瑜拉开门,随南河一道走出房门,踏出将军府,在一片锣鼓喧天中,依旧选择拽紧了孽缘的红绳。 叶暮岁醒来时,屋子里只留她一人,她动一动,就仿佛有液体流出来。 苏瑾瑜丢下她走了……认识到这个事实,叶暮岁躲在被窝里哭,将枕头浸湿了一片。 直到传来敲门声,是叶清瑶的声音,“姐姐,快起来收拾了!要出嫁喽!” “好……”叶暮岁嗓子沙哑着,清了清又答,“马上起来了,稍等。” 叶清瑶听出来叶暮岁声音的不对,沉声问,“姐?你没事吧?需要我进来吗?” “我没事!你稍等……我马上就好。” 叶暮岁混乱将下面擦了擦,穿好内衫,瞧见梳妆台上的匣子,忆起苏瑾瑜年前同她亲密无间的时候。 前世造的孽,需要今生偿还,这可能就是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的意义吧。 叶暮岁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上一世那般精美华贵的衣裙,而是……被剪成碎布一样的喜服…… “咣铛!” 叶清瑶听到屋内的动静,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立马推门而入。 看到只是叶暮岁碰倒了镜子,叶清瑶骤然松了口气,可当她走向前去,看到破成一片片的红色嫁衣时,瞬间倒吸了口凉气,“这是谁干的?府里面谁敢这么做!我一定把他揪出来!弄死他!” 叶暮岁抓住往外走的叶清瑶,红肿着一双眼,整个人摇摇欲坠,濒临绝望,“别去……” “姐?怎么了?”叶清瑶被叶暮岁吓到,连忙抱住她,却感受到叶暮岁灼人的体温,“姐!你起高热了?” “我没事……你别去……” “好,我不走。”叶清瑶属实被叶暮岁脆弱的模样吓坏了,这么些年,她却从未见过叶暮岁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先洗把脸好不好?毕竟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个样子怎么能行?” “反正有红盖头……” “那将军还要掀盖头呢!你就不想见见,他看到你那一瞬间惊喜的样子吗?” 提起苏瑾瑜,叶暮岁僵住了,但她瞬间想开,本来就是回来还债的,有什么好难过的,她强撑着开心、开怀,洒脱道:“没事了,幸好当时买了一套嫁衣。” 叶清瑶毛遂自荐道:“需要我帮忙给姐姐梳妆吗?” 叶暮岁轻轻将她推出房门,“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别进来打扰我哦。” “哼,抱完我就将我丢弃。” 叶暮岁冲叶清瑶嘻嘻笑了两声,再度合上房门,房中只剩她一人时,她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难以置信地去捡拾匣子里的嫁衣碎布。 这么恨她啊原来……从昨夜到今早,叶暮岁终于明白,真心被碾碎在脚底是什么感觉。 “原来这么痛啊……苏瑾瑜。” 上一世被她愚弄的苏瑾瑜,原来这么痛啊……扒皮抽筋的痛楚。 叶暮岁收好这破碎嫁衣,一起封进自己的嫁妆里,而后换上自买的嫁衣,对镜梳红妆。 当鞭炮声在郡主府外响起时,叶清瑶敲了敲叶暮岁的房门,雀跃道:“姐姐!姐姐!将军来接你了。” 一片红绸挡住了视野,叶暮岁由叶清瑶牵着出了房门。 她的成婚没有繁琐的礼仪,因为她孤家寡人,自做自的主。 当红绸之下出现那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时,叶暮岁郑重地将手放了上去:苏瑾瑜,我会好好爱护你的。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叶暮岁做到了如前世一般的场面,她靠自己未让苏瑾瑜丢脸。 街道上,都是来看大将军成婚这盛世场面的人,人们的热闹吆喝,让叶暮岁这一路能够欺骗自己,她是被人祝福的。 街道最末,一袭紫色衣衫的袁南莞盯着远去的成婚队伍,初嬷嬷轻叹,“主子,你为什么不去送送小主子?” “她好不容易脱离叶府的深渊,我又何必将她扯进来。”袁南莞收回望眼欲穿的眼神,淡淡道:“看完了,走吧。” 第115章 洞房花烛 苏瑾瑜从见到一身红绸的叶暮岁伊始,心里的愧疚与自责一扫而光。 她被叶清瑶牵着出了房门,站到他的面前。 叶清瑶想要将叶暮岁交给苏瑾瑜,却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她们姐妹俩,面若寒霜,让她不免有些发怵,定定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叶暮岁穿的不知道是谁给的嫁衣,也不知道想让谁看,反正不是昨夜他送去的那件。苏瑾瑜面无表情地盯着叶暮岁,不知红盖头下的她是哪副尊容?得意的?沾沾自喜的? 这场被她万分“期待”的婚事终于到来,她定然是心花怒放极了!直到身旁的南河轻声提醒,他才收回了审视的眼神,向叶暮岁施舍般伸出手去牵她。 叶暮岁小手冰凉,被苏瑾瑜握着,直到出了郡主府都没有捂热。 苏瑾瑜看着叶暮岁进了花轿,他亦跟着翻身上马,扫视着街道两旁为他庆贺的百姓,他漫无边际地想,上一世他死了之后,不知道大沥的百姓还会不会这般轻松畅快。 这世道,多的是民不聊生。 而大沥,多亏了苏瑾瑜的存在,才有了百姓安居乐业的福祉,所以来为苏瑾瑜庆贺的人如此之多。 只是见战神将军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少部分人开始惋惜,将军名扬天下,最终却迎娶了京中最名声在外的叶暮岁……可惋可叹。 到达将军府之时,一卦冲天的鞭炮在府门口燃放,噼里啪啦作响,轿子里的叶暮岁感觉她脚下的地板都在颤动。 听到有人让苏瑾瑜撩开花轿的声音,叶暮岁再度看见了那双靴子,弯着身子走到靴子跟前,两双喜鞋鞋尖相对,叶暮岁终于对自己走到苏瑾瑜身边有了实感。 在轰鸣中,她先同苏瑾瑜说了一句对不起,声音很低,不知道苏瑾瑜听到了没有,而后提高了声音和苏瑾瑜说,“大将军,我是喜欢你的。” 苏瑾瑜一滞,抓住叶暮岁的手,将人拉出了轿子。 叶暮岁听到他笑了一声,说:“谢谢你的喜欢。” 她以为他没有听见那句散在鞭炮声中的道歉吗?大婚之日,叶暮岁你在对不起什么,苏瑾瑜冷笑,是为之前的利用道歉?还是为之后的背叛道歉? 但是很可惜,叶暮岁,你没有机会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两人拜过天地,叶暮岁被送进了婚房,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那双十分熟悉的靴子又走到了她的眼前,而后一杯酒递到了她的手里,她听见喜婆念念有词,“新人喝下合卺酒,一生恩爱到白头。” 她和苏瑾瑜照做,喝下了合卺酒; 而后,喜婆又将她和苏瑾瑜的头发虚虚绑在一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喜婆笑嘻嘻地又念了一些祝词,还往她的怀里撒了一捧枣子、花生、桂圆,叶暮岁小脸一红,就听见喜婆乐呵呵地出了房门,还给他二人贴心地关上了门。 可叶暮岁足足等了两刻钟,却并未等到苏瑾瑜掀盖头,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夫君?” 当年被苏瑾瑜逗弄着喊出口的称呼,叶暮岁这次想要将所有苏瑾瑜曾经渴望的,都自觉地双手奉上。 可她从未想过……此刻的苏瑾瑜,不想要了。 几息过后,叶暮岁没听到苏瑾瑜的声音,却看到眼前的靴子转了方向,与她拉开了距离。 她“噌”地站起来,怀里的东西“哗啦”四散在地,她颤抖着声音问,“大将军……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靴子还是后跟朝着她,靴子的主人声音清冷,不掺杂感情,“有些事还未处理完,我去书房处理一下。” 叶暮岁攥了攥拳头,眼看靴子已经走到了房门前,她自己掀了盖头,三步并两步拉住了苏瑾瑜,强颜欢笑却明知故问道:“大将军……事情这么紧急吗?” “嗯。” 苏瑾瑜终于再次看到了新婚时的叶暮岁,但与上一世有所不同,她两颊绯红,眼睛湿漉漉、红彤彤的,眼神渴望又悲切地望着他。 他只淡淡地回了一字。 叶暮岁感觉心口被挖空了,呼呼地灌着风,凉得让人呼吸不上来,将近窒息,既然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叶暮岁就不想后退,苏瑾瑜给她的,她都受着…… 她垂眸松掉了苏瑾瑜的手臂,后退一步,再抬眼已然是乖巧的模样,“那夫君先去忙,我等你。” 若叶暮岁再坚持一分,苏瑾瑜可能就要败下阵来,可她没有,苏瑾瑜莫名有些气恼,明知道是新婚之夜,她没有多挽留一句,只会让他觉得,在叶暮岁心里,他苏瑾瑜算个屁! 苏瑾瑜冷冷瞥了一眼叶暮岁,再度被她身上的嫁衣气住,“嫁衣脱了,难看!” 而后,苏瑾瑜大力拉开了房门。 外面的两个小侍女正打着盹,被突然出现的苏瑾瑜吓了一跳,连忙询问,“将军有什么要吩咐的?” 苏瑾瑜未搭理,大步走出婚房。 这将军穿戴整齐的,侍女雨柔诧异,“将军这是?” 侍女雨茗扯了扯雨柔的衣袖,两人看到叶暮岁呆呆地望着苏瑾瑜的背影,不多时,泪水就遍布全脸。 雨柔觉得不能光看着,询问叶暮岁,“夫人,要先服侍你休息吗?” 叶暮岁摇了摇头,同两人说,“不用管我了,你们也下去吧。” 雨柔、雨茗当然不敢就这么离开,贴心为叶暮岁合上了房门,依旧守在门口打盹。 叶暮岁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床边,枯坐在床沿处,摸到身下的那些寓意很好的“早生贵子”,一边笑一边抹泪。 她还在发烧,却感觉头脑清明无比,她坐着思考了一夜,仍旧感谢老天爷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苏瑾瑜处理了一夜的“正事”,叶暮岁难过,却不想后退,如果她也退,那么这一世她和苏瑾瑜又会不得善终。 她拉开房门,无视雨柔和雨茗欲言又止的眼神,“服侍我更衣吧。” 雨茗去打洗脸水,雨柔跟着叶暮岁进了屋子,房中的喜烛已经燃尽,床上的喜被却仍旧整齐地铺在上面,只有床边有一个小坑。 雨柔给叶暮岁梳妆,轻声问,“夫人,你坐了一夜吗?” 叶暮岁表情一滞,并未回答。 第116章 惨遭冷落 苏瑾瑜正在书房里沉思,听到敲门声,定睛一看,天都亮了,他听到门外的南河问他,“将军,夫人过来了。” 一时之间,苏瑾瑜反应了片刻,才想到叶暮岁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府中的人该唤她一声夫人的,他揉了揉眉心,想着怎么开口赶走叶暮岁。 没等他说话,叶暮岁已经自顾自地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唤他,“夫君,听南河说你一直在书房,想来还未用早餐,我给你送来了一些糕点,让你先垫垫肚子。” 苏瑾瑜睨了南河一眼,南河懵然地摸了摸鼻尖,心里暗道:这不能说吗? 叶暮岁拿过雨柔端着的糕点,绕过书案,放到苏瑾瑜面前,瞥见苏瑾瑜手里把玩的小方玉,自找话题道:“夫君手里拿的是什么?” 闻言,苏瑾瑜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叶暮岁,嫁做人妇的她已经将头发全部挽起,举手投足间带了些成熟的韵味,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想知道?” 突然意识到这或许不是她能问的事,叶暮岁摆手心虚道:“没有,只是好奇了一下,夫君尝尝糕点?” 苏瑾瑜淡笑,将叶暮岁遮掩的表情看在眼里,余光看到面前的糕点,不是芙蓉甘露酥,很好,他语气淡淡,“老夫人在东厢,早些去敬茶吧。” 叶暮岁言笑晏晏,“晓得,我先给夫君送了糕点,这就过去了。” 看苏瑾瑜眼神并未落在糕点上,只是将小方玉放至一旁,拿过一段书简摊开来看,无视了身旁的叶暮岁。 站立了一刻钟,叶暮岁心下失落极了,抠了抠手心,冲苏瑾瑜微笑道:“那夫君你忙,我去给老夫人敬茶。” 叶暮岁听到了很轻的一声“嗯”,待走出书房的门,她的肩瞬间垮下来,嘴角的笑容也淡去,咬了咬唇,抬脚往东厢房去。 雨柔有点心疼这位新夫人,早早给给将军做了糕点,眼巴巴地送过去,只得到几句冷言冷语,而后还要强撑着去给老夫人敬茶。 突然,眼前的叶暮岁身形晃了一下,雨柔连忙扶住,“夫人?没事吧?” 叶暮岁轻轻摇了摇头,按了按头,“无妨,走吧。” 夫人也没有用早饭,而且看夫人的样子,似乎是生病了?雨柔这般想着,关心道:“夫人可是生病了?” “小病,只是有点发热罢了,没有大碍。” “那一会儿奴婢去给夫人请个大夫看看。” 叶暮岁默然点头。 老夫人和苏槿若都在东厢住着,只不过老夫人常年居于庙中庵里,很少会回府里住,此番也是因苏瑾瑜成婚,回府小住一段时间。 知道叶暮岁一早要过来敬茶,贺老夫人一早就收拾妥当,坐在屋子里等着。 “给老夫人问安。”叶暮岁进门后给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跪下去,“岁岁来给老夫人敬茶。” 贺老夫人还是一派慈祥的模样,连忙让身边的嬷嬷扶起叶暮岁,“将军府里没那么多虚礼,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就别久跪了。” 叶暮岁很少被长辈关怀,尤其是经历了一通令她心力交瘁的事情之后,得到贺老夫人的一句记挂,让她瞬间红了眼眶,“多谢老夫人。” 她站起身,在杯中添了茶,用手试了试杯子的温度,温度适宜,这才送到了贺老夫人手里,“老夫人请用茶。” “好好好。”贺老夫人满面笑意,接过叶暮岁递过来的茶,饮过之后,拉过她的手,同她说了几句贴心话,“将军府礼数很少,约束也很少,因为我老了,管不动,槿若还小,瑾瑜是个男子,所以管家的事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辛苦些。” 叶暮岁被贺老夫人轻轻拍着手背,她乖乖地应下,从她听到府里的人管她叫“夫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明确了自己的身份——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苏瑾瑜的贤内助。 同贺老夫人说了几句,叶暮岁出了贺老夫人的庭院,路过苏槿若的院子,听到里面有声音,就拐了进去。 之前遇刺,宁儿身死,她的状态实在是不好,一直也未来看看受伤的苏槿若。 她推门进去,苏槿若院子的侍女向她行礼,“见过夫人。” 苏槿若正在雀跃地向雨茶讨要信件,“快拿来给我看看!纤纤姐已经很久没给我写信了。” “槿若,你身体好些了吗?” 乍听到叶暮岁的声音,苏槿若的嘴角瞬间耷拉下去,不过她并不想此时就同叶暮岁撕破脸,冷漠的表情转瞬即逝,甜甜地叫了声,“叶姐姐,我现在没那么疼了。” “对不起啊,那天害你受伤。” 苏槿若在心底冷笑。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叶暮岁,不然自己还要跟个傻子一样,被她骗得团团转,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都过去了,叶姐姐。” 叶暮岁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想了想问她,“你想吃糕点吗?甘露酥?我给你做。” 苏槿若为难地蹙了蹙眉,推拒道:“谢谢叶姐姐的好意,我最近不爱吃零嘴了。” 都不想吃了,叶暮岁有点失落,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自找话题道:“你刚才说的纤纤姐是谁啊?” “哦,那是我哥的青梅竹马。”苏槿若想到刺激叶暮岁的方法,她故意道:“纤纤姐是程伯父的女儿,程家的女将军,小名纤纤,大名程冉,幼时同我哥一起练剑习武,后来又一起上战杀敌,她对我也很亲,小时候还想让她做我嫂子来着,只不过他们一家都在外好多年了。” 说及此,她无视叶暮岁脸上的失落和紧张,笑嘻嘻道:“不过纤纤姐说她要回来了,到时候介绍叶姐姐你们认识啊。” 叶暮岁喉咙发涩,像是被泥浆裹住了,嗫嚅着说了声好,跟苏槿若说下次再来看她,快速逃离了这个地方,她一点也不想听到苏瑾瑜和别的女人的故事。 刚走到自己的院子里,想要转身去叫上书房的苏瑾瑜一起吃早餐,却听雨茗说苏瑾瑜去了军营。 叶暮岁嘴里发苦,眼角泛疼,头脑发昏,前方一黑,她好像倒在了雨柔怀里,周遭什么也入不了她的耳了。 第117章 蛊惑引诱 叶暮岁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雨柔就守在她的床边,一发现她清醒,面上一喜,立马就去让人煮药,“夫人,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我怎么了?”叶暮岁坐起身子,揉了揉额角,只觉浑身酸软无力,说话的语调都是软绵绵的,“现在什么时间了?” “夫人,你昏过去了,大夫说你应是发了好几日的高热,差点烧坏了身子。”雨柔给叶暮岁掖了掖被角,又道:“现在已是申时末,将近酉时了,夫人可是饿了?奴婢给姑娘的粥端过来?” 叶暮岁摆了摆手,“不必了,还不是很饿。” “夫人,你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多少吃点吧。” “过会儿吧。” 雨柔语重心长道:“夫人,那粥一直在灶上温着,你还是吃点吧,过会儿还得喝药呢。” 原以为雨柔丫头是个跳脱粗心的,没想到竟还这么记事,叶暮岁拒绝不了,颔首应下,雨柔见状也悄然松了口气,欢喜地去厨房将粥端了过来,喂叶暮岁吃下。 粥确实还温着,这几日病的嘴里尽是苦味,什么都吃不下。 这白粥里添了点红枣和白糖,带着丝丝缕缕的甜意,叶暮岁吃着还算称心,进了几口。 见叶暮岁是真吃不下了,雨柔才将粥送了出去,正巧与苏瑾瑜打了照面,对方的目光放在她的手上,雨柔唯唯诺诺叫了声将军。 苏瑾瑜低声问,“她用过了?” 雨柔点头,将碗里剩的给苏瑾瑜看,”吃了一些。“ 当时叶暮岁晕倒,不过半个时辰,苏瑾瑜就回到了府里,额头上的汗在阳光下非常清晰,见到雨柔时气还未喘匀。 雨柔还以为将军这么着急忙慌的,是有什么急事,没成想第一句话就是问,“夫人怎么了?” “啊……”雨柔这才明白,原来将军是因为夫人才这么担心,可为何新婚之夜那个样子呢?雨柔不明白了。 “到底怎么回事?” 雨柔走神的样子让苏瑾瑜没了耐心。 “哦哦……大夫说,夫人起了高热,又一直未进食,再加上多思多虑,才会突然昏过去。” 苏瑾瑜的心稍微落了落、静了静,他记起叶暮岁在元宵当晚就同他讲,她不舒服,他当时只当是叶暮岁推脱的说辞,再加上得知叶暮岁做的那些事,将她折腾了一晚上,事后也没有管她。 想到这,苏瑾瑜心中泛着不忍,他嘱咐雨柔道:“吩咐厨房的人做一碗甜的白粥温着,等她醒过来,让她吃掉,这几天让她好好休息,你看好了,别再让她受凉受累。” “是,将军。” 雨柔低头应下,却见苏瑾瑜推开门,在屋子里坐至叶暮岁醒过来的前一刻。 苏瑾瑜在屋内,雨柔两人就乖乖在门外守着,没有打搅,直至苏瑾瑜走出来,交代她俩,“莫说我来过。” “啊?” 雨柔惊诧的音节脱口而出,苏瑾瑜冷冷瞥了她一眼,雨茗连忙掐了一下她的胳膊。 对上苏瑾瑜的眼神,雨柔头皮发紧,怵着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去看看她。” “是。” 雨柔连忙逃进房间里,却见叶暮岁缓缓睁开了眼睛,牢记苏瑾瑜的话,雨柔督促着叶暮岁喝粥、喝药,而且没说苏瑾瑜来过,就在门外。 半个时辰过去,雨柔同苏瑾瑜汇报,“夫人喝过药就睡下了。” 苏瑾瑜点头,轻嗯了一声,转身去了书房歇息。 瞧着苏瑾瑜的背影,雨柔捧着药碗,问雨茗,“雨茗,你说将军是在乎夫人的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觉得将军好纠结,明明这么在意,还要这么冷淡。” 雨柔惯来想法颇多,雨茗拿手指顶了顶她的额头,“不是我们该管的,你就别犯愁了。” “好吧。” 晚上的时候,叶暮岁醒了一次,只见一个身影坐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可瞬间反应过来是苏瑾瑜,忍不住贴了上去。 苏瑾瑜没有推开她,只是很清醒地问她,“后日,你要回门吗?” 叶暮岁一怔,她苦笑,“将军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有娘家,如何来的回门一说。” “那好,后日跟我一同进宫,见见陛下和容妃。” “好。” 苏瑾瑜来此,等这么久,好像只为说这一件事,说完就走,没有片刻停留。 察觉到身旁人要离开,叶暮岁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将军,这就是我们的卧房,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我去书房。” 苏瑾瑜抽出自己的手,还是要走。 叶暮岁掀开被子,挡在苏瑾瑜面前,“大将军,你心疼心疼我吧,今日你若还要……处理政事,我就要独守两日空房了。” 见叶暮岁只着一件中衣,赤着脚就跳下了床,苏瑾瑜眉心紧皱,一脸不悦。 苏瑾瑜的冷淡让叶暮岁生怯,她讨好地去拉苏瑾瑜的手,“大将军……” “别碰我!”苏瑾瑜倏忽退开,距离叶暮岁五步之远,“你既已嫁给我,出嫁从夫,就按我的要求来,别妄想通过蛊惑、引诱,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蛊惑?引诱?苏瑾瑜意有所指,叶暮岁表情微僵,所以现在的苏瑾瑜是觉得上一世她是靠出卖自己,获得了那些东西? 叶暮岁捏捏了拇指,上前去攀住苏瑾瑜的脖子,“大将军,我们是夫妻,岁岁只蛊惑你一个,也只引诱你一个。” 苏瑾瑜看着挂在他身上的叶暮岁,眼神澄澈,如一汪清泉,只装了他一个人,盯着盯着,他就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 可就是这双眼睛,前世今生,将他骗得团团转,苏瑾瑜大梦初醒般推开叶暮岁,转身出门,“三日后进宫,穿的得体一些。” 叶暮岁趴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 雨柔随苏瑾瑜离开后,推门而进,见叶暮岁自暴自弃地趴在地板上,她连忙去将人扶起,“夫人,地上凉,你怎么趴这了?” 第118章 入宫觐见 叶暮岁被雨柔扶着回到了床上,她未多言,雨柔就也不敢再多问,只是觉得,将军和夫人的相处真的令人奇怪罢了。 此后的一天,叶暮岁没有再见到苏瑾瑜,直到成婚第三日的早晨,苏瑾瑜一身锦衣来到了他们两人的院子里。 这里原本是苏瑾瑜的卧房,可自成婚之后,这里就只剩下叶暮岁一人。 “大将军。” 见到苏瑾瑜,叶暮岁便热烈地迎上去,她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苏瑾瑜过来,他们就一道进宫。 “走吧。” 苏瑾瑜带着叶暮岁出门。 刚一坐上马车,叶暮岁从袖中掏出来油纸包着的几块小点心,邀请苏瑾瑜,“大将军,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吗?” “不用。” 说完这句话,苏瑾瑜就靠着马车闭上了眼睛,叶暮岁只好讪讪地收好点心。 原本是想着两人进宫赶早,来不及吃早饭,所以才为苏瑾瑜备下了椒盐黄豆酥,没想到又被拒绝了。 马车“咕噜噜”地往前行驶,一直到皇宫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 下车的时候,苏瑾瑜先一步出来,而后无视身后的叶暮岁,笔直地往前走。 叶暮岁失落了一瞬,从前苏瑾瑜都会将她小心扶好下来后才会离开,所以娶她是为了惩罚她吗?没有伤心的时间,她提着裙摆快步跟上苏瑾瑜,两人被领着去了御书房。 “混账!西曜什么时候混进大沥的?竟无人知道?!还让这些贼人偷了朕两座城池!边防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九江怎么就爆发瘟疫了?!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御书房里,沈楚安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叶暮岁两人刚走进,一个茶碗裹着茶水就被丢了过来,眼看要砸到苏瑾瑜的头,叶暮岁先一步用手臂挡住。 “哗啦!” “呃!” 茶碗碎裂在地,叶暮岁痛呼的声音也传到苏瑾瑜的耳中。 茶水滚烫,苏瑾瑜撸起叶暮岁的袖子,只见她的小臂已经被烫红,隐约要起泡,苏瑾瑜呵斥她道:“你自己有几分能耐?!敢为我挡?!” 不知道是热水灼的,还是苏瑾瑜话伤的,叶暮岁强忍着眼眶中的泪花,冲苏瑾瑜勉强地笑笑,想要将手抽出来,“我没事的。” 苏瑾瑜平复了一下情绪,请求锦心带人去太医院包扎。 等到叶暮岁两人离开了御书房,苏瑾瑜这才大逆不道地望向高位上的沈楚安,“陛下此番又是因何动怒?” 话语里不是关心,却是质问。 穆子昀听出来了,萧策听出来了,沈礼书听出来了,沈楚安自然也听出来了,他大怒,“逆子!你怎么同朕说话的!不过是被朕失手的热水烫了一下,她就那么金贵?!” “逆子”一词,寓意太重,一旁的穆子昀和沈礼书表情都凝重了几分。 书房里的诸位大臣皆噤声不言。 苏瑾瑜不在意地踢开脚边的碎片,不客气道:“陛下息怒,微臣不过是关心陛下两句罢了。” 沈楚安知道这次是自己的不对,但天子怎么能认错,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正好你来了,穆卿、萧卿和礼书都在,西曜进来又有蠢蠢欲动的架势,竟然敢强夺边疆两座城池。” 原来沈楚安是为这事动怒,事关国家与百姓,苏瑾瑜正了正神色,“联姻求和不是他们的意思,这才几年,就开始猖獗了。” “正因如此,朕想,不行就将其灭了,从此再也没有西曜,大沥还能多一块西北领土。” 其实,苏瑾瑜也是这么想的,或者说在座的几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由于沈礼书的正妃是西曜公主,适才需要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几人的目光皆投射过来,沈礼书坦言道:“父皇,此事关乎国家,儿臣只听调遣,服从任何想法。” 那么,剿灭西曜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派谁出战就有待商榷了。 萧策和穆子昀年事已高,唐温和谢琰是文官,最佳的出征人选就是苏瑾瑜和叶清珞。 只是苏瑾瑜新婚燕尔,就领命出征,未免不通情达理了些。 沈楚安先放了放剿灭西曜一事,提及九江瘟疫。 唐温率先发言,“陛下,瘟疫肆虐,九江如今人人自危,朝廷的救济粮还未抵达,皆是由袁家出面维持,若是朝廷能派遣官员、医师前去妥善安置,相信很快就能将瘟疫之祸平下来。” 任承安附和道:“唐尚书说的在理,陛下需要尽早抉择人选,快马加鞭前去九江,以安抚民心。” 沈楚安沉吟片刻,心里有了盘算,“苏瑾瑜、叶清珞,你二人即日动身前往边疆,解决外忧;礼书,你挑选宫中御医前往九江,解决瘟疫一事。” 边防有苏瑾瑜,九江安排沈礼书,那么京都留下来的就是沈礼乐。 三人皆猜出来沈楚安的意思,无非是磨砺他们三人,看最终留下谁。 但沈楚安若是预料到,他将沈礼书、沈礼乐安排错了位置,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沈礼书和萧策眼神一暗,但君命,唯有服从。 被指名道姓的三人,跪地承令。 此事安排下去,沈楚安松了劲儿,御书房里也无人反对此决议,沈楚安就挥挥手让其余人下去,留下了苏瑾瑜一人。 “这么多人在,你就跟朕叫板!你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苏瑾瑜漠然承接下沈楚安的威风,“微臣不敢。” 沈楚安被苏瑾瑜面无表情的情态气到,指责他道:“你带着她来作甚?!这是御书房!不是女人来的地方……” “陛下。”苏瑾瑜打断沈楚安的怒火,坦然道:“是您和容妃让微臣在成婚三日后,带夫人来见你们的。” 此言一出,沈楚安回忆起苏瑾瑜刚成年时,他和容妃确实这么嘱咐过他,毕竟是他的孩子,喝不到他的一口敬亲茶,就当是“嫁出去”的儿子也是好的。 沈楚安被噎住,挽回面子道:“罢了,随朕去看看容妃。” 苏瑾瑜拱了拱礼道:“陛下先去,微臣去太医院接上夫人,就过去毓秀宫。” 沈楚安面上不满,但也没好意思拦着,毕竟是他失手将人烫伤的。 如果知道来太医院会看到叶暮岁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他死也不会来。 “你们在做什么?!” 第119章 有夫之妇 “陛下正为大事烦心,没想到将军和夫人突然出现在御书房。” 这是为沈楚安的解释,叶暮岁听得出来,她自然也不敢怪罪沈楚安,闻言轻笑,“锦心公公说的,我都明白的。” 叶暮岁被锦心送到了太医院,而后对方就回去了,她便一个人进去。 兆旬突然看到叶暮岁来太医院,连忙上前去迎,“师妹,你怎么来了?” “师兄。”叶暮岁先喊了人,而后将袖子掀起来,果不其然,已经起了一层水泡,再加上穿的衣服厚重,有些已经被蹭破了皮,“麻烦师兄给拿点药涂一涂。” “怎么弄得?”兆旬看着那一处伤难掩心疼,将人拉进屋里坐下,寻了药来涂,“烫的吗?” 叶暮岁轻点头,想要拿过来自己抹,被兆旬按住。 “师兄?” “我都不能为师妹涂个伤药吗?”兆旬叹气,在皇宫中,如何能不小心将手腕给烫伤这么大一片,但叶暮岁不说,兆旬也就不多问,只是另找话题,同她聊。 “我见师妹脸色苍白,笑容勉强,还在为逝去的那姑娘难过吗?” “没有……” “那是何故?本以为同将军成婚后,会让你心情舒展些,怎么今日我见师妹,仿佛更忧思了?” 叶暮岁没有吱声。 兆旬知道一点点叶暮岁家中的事,温声道:“今日本是你三日回门,我同师父亦是为你准备了礼物,只不过这几日被九江南边的瘟疫打乱了计划,师父已经自行请命去了九江,故而没参加你的婚宴,不过礼物就在我这放着,托我给你。” 叶暮岁讶然抬眼,却又听兆旬继续道:“虽然今天是碰巧来了太医院,那就当这里是娘家,我是你兄长,师父是你长辈,一会儿我将礼物给你,你若是受了委屈,就找我和师父,作为娘家人,我们虽然腰杆不够硬,但也是可以为你撑一撑的。” “师兄……” 兆旬的话,语重心长,话语里尽是将叶暮岁放在心上的宠溺。 叶暮岁听得眼眶发热,险些要落下泪,无意识地去拿受伤的手去擦,被兆旬按住。 兆旬克制住自己狂乱的心,轻柔地给她擦泪。 没成想眼泪就这么落下的叶暮岁垂下了头,兆旬不知道叶暮岁心里藏了多少事,才变成这番愁苦的模样,心疼地将人的后脑按到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仔细维护她脆弱的一面。 叶暮岁被拥在怀中时,立马就想要退出来,可不等她开口,就听见一声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甫一回头,只见苏瑾瑜横眉竖眼走了进来,不等叶暮岁反应,一把将她从兆旬怀里拉了出来。 “昂!” 因为苏瑾瑜太鲁莽地拉扯,叶暮岁手臂上的水泡被刮破了几个,针扎似的疼痛传来,让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苏瑾瑜偏头看叶暮岁,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又在这装模做样惹人怜,苏瑾瑜嘴唇紧抿,将目光落在兆旬身上,“兆太医,你可知道你的师妹已嫁于我为妻?” “将军莫要误会,我不过是给师妹上个药,安慰了两句。” 苏瑾瑜冷嗤,“我还不知道你师兄妹二人关系如此近,安慰都能钻到人怀里的。” 叶暮岁浑身僵硬着,无力地辩解道:“没有……” “真当我是瞎的?” 兆旬对苏瑾瑜夹枪带棒的话刺得头疼,但确实是他逾矩了,为避免给叶暮岁夫妻二人招惹麻烦,他好脾气道:“将军见谅,是我鲁莽了,见师妹不能忍痛,故而才拍了拍她背,兆旬向将军认错,将军莫要动怒。” 苏瑾瑜眼神轻飘飘地瞥过兆旬,落到叶暮岁身上,“安慰好了吗?” 叶暮岁垂眸点头。 闻言,苏瑾瑜转身就走,叶暮岁连忙跟上,后面的兆旬提醒她道:“师妹别忘了来取师父给你准备的新婚贺礼。” 叶暮岁草草应了一声,提着裙摆跑向苏瑾瑜。 两人并肩而行,没有旁人,叶暮岁轻声解释,“大将军,方才是我没反应过来,就算你没把我拉开,我也是要推开师兄的,你别生气。” “刚才怎么不说?”苏瑾瑜没给她正脸,依旧自顾自地往前,“是怕伤你师兄的心?让你师兄从此之后不管你了?” 几息过后,苏瑾瑜没有听到叶暮岁的回答,站住脚,冷笑着看她,“叶暮岁,你可真有本事,都是有夫之妇了,还能让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嫁给我多吃亏啊,都不能好好勾搭男人了。” 苏瑾瑜的话仿佛一杆长枪,直直戳破叶暮岁的心脏,他的目之所及让她无从辩解,但她不想自己的心意蒙上尘。 她亦停下脚步,澄净坚定的眼神落到苏瑾瑜身上,“我的男人只有你一个,心里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呵。”苏瑾瑜别开眼,不知是在反驳叶暮岁还是在警告自己,“谁信啊。” 苏瑾瑜说完就又迈开了脚步,叶暮岁愣在原地几秒,快步跟上,喃喃低语,“干嘛不信。” 声音太小,只有风和她知道。 抵达毓秀宫的时候,容妃两人已等候多时了。 容妃第一时间注意到叶暮岁手上缠着纱布,关心道:“阿岁的手怎么了?” 苏瑾瑜将眼神落到沈楚安身上,容妃不解地顺势看向沈楚安。 沈楚安轻咳两声,神色略显尴尬,“方才不小心将茶打翻了,烫着她了。” 容妃拍了一下沈楚安,不用猜都知道怎么回事,定是沈楚安发脾气将人弄伤了,她轻声责怪,“老生什么气!压压火。” “知道了,知道了。” 沈楚安沉脸应下。 容妃这才复将眼神放到叶暮岁二人身上,招呼两人坐下,“快坐吧,别站着了,毓秀宫没那么多规矩。” “多谢娘娘。” “你二人终于得偿所愿,修成正果,我和陛下瞧着也欢喜,瑾瑜都这么大岁数了,催几次都不成婚,现在可算是定下来了。”容妃表情欣慰,后又可惜道:“就是这才成婚几日,瑾瑜又要出征了,苦了阿岁了。” 叶暮岁倏然偏头看向苏瑾瑜,她并不知道苏瑾瑜要出征的事,什么时候? 第120章 解相思蛊 苏瑾瑜两人陪着容妃话了话家常,走的时候,容妃还给叶暮岁了一个妆奁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各式精美的珠钗。 叶暮岁不安地捧在手里,想要还给容妃。 容妃看出她的动作,安抚道:“这是以前同瑾瑜的……父亲做的约定,你是瑾瑜的夫人,这礼本就是你应该收的,别管贵不贵重。” “这……” 叶暮岁求助地望向苏瑾瑜。 苏瑾瑜自然也看到了妆奁盒里的东西,没想到这一世没让容妃安排叶暮岁的嫁妆,还是准备了这么一份厚礼。 他看着叶暮岁局促的模样,温声道:“给你就收下吧。” 叶暮岁这才从惶恐中脱离出来,俯身谢了容妃。 从毓秀宫出来,叶暮岁纠结一番还是没有去太医院拿礼,怕会招致苏瑾瑜的不快。 倒是苏瑾瑜见她一路跟着,出言挖苦道:“不去拿你师父准备的礼?不想再见见你师兄?” 叶暮岁低声问道:“要拿的,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不能。” “好吧。”叶暮岁垂了垂脑袋,复又问苏瑾瑜,“那你能在宫门外等我一下吗?” “不能。” 苏瑾瑜又是冷着脸离开了,叶暮岁又不想冷落辛延的心意,只能一个人心沉甸甸地往太医院走。 到了太医院,拿了礼物,叶暮岁就同兆旬告别,怕再会引起苏瑾瑜的不快,匆匆地出了宫门,没想到马车还没走,苏瑾瑜正同一个禁卫军聊天。 叶暮岁加快脚步,手里的三个盒子都要拿不住了,她走到苏瑾瑜身旁时,那禁卫军笑呵呵同苏瑾瑜告了别。 苏瑾瑜瞥了她一眼,拿过上面的两个盒子,一一打开看了看,“你师父送的书?那这药是谁送的?” “师兄……” 叶暮岁没敢撒谎,小心翼翼地看向苏瑾瑜。 苏瑾瑜差点自作多情地帮叶暮岁把礼物拿上车,一听是兆旬送的,又扔进了她怀里,自顾自地进了马车。 手里的东西太多,叶暮岁先把盒子推到车里,然后才爬上去。 纠结了一下,叶暮岁挨着苏瑾瑜坐下来,问他方才在毓秀宫听到的事,“大将军,娘娘为何说你要出征?” 苏瑾瑜道:“打仗,还能为什么。” 再联想进御书房时,听到沈楚安骂的事情,叶暮岁推测道:“是去打西曜吗?” 苏瑾瑜睨她一眼,没说话。 那就是了,叶暮岁又问,“我能一起去吗?” 苏瑾瑜蹙眉,“你去干嘛?拖后腿?还是卖情报?” 这两句话都不怎么好听,叶暮岁没有生气,反而解释道:“将军体内的相思蛊,还需要我。” 想起这茬,苏瑾瑜看着叶暮岁,“相思蛊你到现在都没配出来解药?还是不想解?” 叶暮岁涨红着脸,这话什么意思,她虽然渴望与苏瑾瑜行鱼水之欢,可也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不是不想解……那我能不能跟着大将军?” “不能。” “好吧。”叶暮岁不想顶撞苏瑾瑜,又言,“那我努力配一下解药,不行的话,我去找黄泉的人要,大将军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 “哦……” 苏瑾瑜见叶暮岁失落极了,缓了缓语气补充道:“就这两日了。” “那我得抓紧时间了。” 叶暮岁没听出来苏瑾瑜暖下来的语调,只坚定地想自己要做的。 苏瑾瑜没再说话了。 一回到将军府,叶暮岁将手里的礼物交给雨柔,就去了医馆。 当时赵越正同叶清瑶说闲话,见叶暮岁出现,两人皆是诧异不已。 叶暮岁只匆匆交代一声,一头扎进药材堆里,不分昼夜地捣鼓。 圣旨下来时,是第二天,叶暮岁一夜未归,苏瑾瑜脸色不是很好。 沈楚安下令苏瑾瑜和沈礼书均是三天后出发,可叶暮岁后面两天仍旧没回府。 沈礼书出了一趟宫,除了去看看外祖父萧策,还想再去见见唐雪菱,毕竟此一去,福祸难料。 可唐雪菱没有在尚书府,询问过后才知道,唐雪菱自除夕夜后,总是被媒婆打扰,直接搬出去了。 既是搬出去住,那沈礼书自然知道她人在哪。 进入庭院时,麦麦正问唐雪菱叫母亲,旁边还站着一面之缘的吕宸是。 突然闯入的沈礼书,让麦麦有点害怕,小身子只往唐雪菱身后躲。 吕宸是猜想沈礼书此番前来,应是有话同唐雪菱说,就将麦麦抱着出了院子,“我和麦麦在院子外等你,一会儿再去街上。” 唐雪菱点点头,沈礼书见两人熟稔的模样,有些吃醋,他也没问麦麦,明知道不可能是唐雪菱的孩子,“阿菱何时同吕公子这么熟了?” “机缘巧合罢了。”唐雪菱一句话带过,笑着拿出沈礼书爱喝的茶,给他泡上,“阿书今日怎么出宫了?” “过两日要去九江处理瘟疫之祸,过来同你道个别。” 听到“瘟疫”二字,唐雪菱掩在桌下的手抖了抖,问他,“去多久?” 沈礼书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解决了就回来了。” “若是没解决呢?” 这是最不好的情况,毕竟瘟疫之地,如若不幸染上,能不能治愈都是问题。 沈礼书笑笑,安慰唐雪菱道:“别担心。” 唐雪菱故作镇定地点头,“不会有事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不过就是沈礼书关心唐雪菱的近况,他问她答。 走的时候,沈礼书突然跟唐雪菱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保重自己,我们之间别讲这些。” 唐雪菱又怎么会不知道,沈礼书在为不能娶她做正妃道歉,为将她选作女官道歉,为或许这是最后一面而道歉。 沈礼书走后,唐雪菱肉眼可见地心情低落下来,连麦麦在路上都问她怎么了。 吕宸是抱着麦麦,让她安静一会儿,“娘亲累了,你别烦娘亲了好不好?” 麦麦哼哼一声,踏进医馆见到叶暮岁,欢喜地叫了一声,“漂亮郡主。” 叶暮岁只听见一声娃娃音,抬眼就见一个小团子挣扎着从吕宸是怀里跳出来,扑到自己面前。 第121章 爱过忘过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叶暮岁将麦麦放到自己腿上,问唐雪菱二人。 “小丫头吵着要来街上玩,刚从百货商铺拿过来,喏,手里拿着的就是在那买的。” 吕宸是说着,麦麦就向叶暮岁炫耀手里的玛瑙手串。 “我见叶二姑娘在店里东奔西走的,挺忙活的。” 叶暮岁笑笑,“她有这劲儿头,也挺好的,最起码自己养活自己,像芰荷大才子一样不是嘛。” 吕宸是捕捉到“芰荷”的字眼,又瞧见叶暮岁冲唐雪菱挤眉弄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你是芰荷?” 唐雪菱十分淡然地点点头,吕宸是惊得后退两步,他天天捧着芰荷的诗作在唐雪菱面前晃悠,不断地对芰荷夸夸其谈,如今有人告诉他,身旁这人就是芰荷?? “吕公子不知道?”叶暮岁诧异挑眉,她以为两人相处这么些日子,有这么默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看来吕公子对我们阿菱不够关心啊。” “你别调侃我了,阿岁。” 吕宸是坚定道:“以后一定多多关心。” 两人回去的路上,吕宸是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令唐雪菱忍俊不禁,她笑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吕宸是再度坚定地点点头,“有才华!” “别贫嘴。” 唐雪菱拍了他一下,吕宸是仍旧鼓吹着自己的偶像,“我没想到啊,你竟然是芰荷!你当时看到我的书简,心里就没一点洋洋得意?” “得意什么?” 吕宸是清了清嗓子,娇柔道:“这小子竟然在看我的诗,太有品味了。” 扮女音的吕宸是一点违和都没有,嗓音清冽,一点都没有矫揉造作。 唐雪菱被吕宸是逗得又欢乐又羞恼,“说什么呢!” 叶暮岁不眠不休地捣鼓了两天,还是没弄明白相思蛊的药理,主要是没有相思蛊的蛊虫,所以解药无从下手,最后一条路,只能是去找黄泉的人了。 赌一把奈何还在月圆楼,叶暮岁就去了,问原娘道:“笙笙在吗?” “在的在的。”原娘嘿嘿一笑,“我若是不眼拙,面前的可是位夫人?你找我们笙笙干吗?” “我找的可不是笙笙。”叶暮岁正巧碰见楼上的“笙笙”和三生,往原娘手里扔了一个钱袋子,顺水推舟指着楼上的三生,“瞧见没,我找的是笙笙边上那位。” 原娘喜笑颜开地接过钱袋子,冲叶暮岁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夫人快去。” 叶暮岁提着裙摆“噔噔”上楼,拦住了奈何和三生。 面前的奈何一脸不耐烦,甚至称得上有些气恼,但这脾气不是冲着叶暮岁,她冲三生道:“别跟着我。” 三生面无表情道:“首领说了,我必须和你待在一起。” “我很烦你。” “我知道。”三生脸色依旧很平淡,坚持道:“我只是听命行事,奈何姑娘若是嫌烦,可当我不存在。” 奈何压了压心里的火,冲叶暮岁皮笑肉不笑道:“苏夫人,我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但现在,我想喝酒,你陪吗?” “啊?” 叶暮岁稀里糊涂听了一番对话,又莫名其妙地要被奈何拉去喝酒,“哦哦……也行。” 奈何拉上叶暮岁就走,三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三生的眼神如一口古井,深沉无波,让叶暮岁觉得很奇怪,以前他追随奈何的眼神总是十分清明的,不像现在这么沉寂。 奈何一进酒楼,坐下就咣咣灌酒,叶暮岁劝也劝不住,主要是心里焦急,明日苏瑾瑜可就要出征了,必须要到相思蛊的解药啊。 “苏夫人,你别急啊,我还能忽悠你不成。” 叶暮岁试探地开口问,“奈何姑娘,你当真知道我来所为何事吗?” “知道。”奈何轻飘飘地瞥她一眼,“不就是为你那窝囊夫君求相思蛊的解药吗?” “呵呵……” 叶暮岁尴尬地笑了两声,主要是奈何的“窝囊”好像不是冲着她说的,明显冲着三生说的。 “奈何姑娘知道就行。”叶暮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感觉今日的奈何有些难搞,她再度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奈何姑娘能给我吗?” “解药,不给。” “啊?” 叶暮岁愣住了,不等她仔细问,只听见仿佛身后传来喜极而泣一声呼唤,“三生。” 奈何眉心的冷淡与不耐更加昭然,明晃晃不客气的眼神望向跨步而来的苏槿若。 “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槿若旁若无人地走到三生面前,拉着他的手,后质问的眼神看向叶暮岁,“叶姐姐你单独见三生也不告诉我。” “她是单独吗?”奈何语气很冲,看也不看苏槿若,“三个人,你是不会数吗?” 本来心情就不好,苏槿若还要来触奈何的霉头,奈何自然没有好脸色。 “你这人说话也太难听了,况且,我是在同三生和叶姐姐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哦。”奈何轻哧一声,“三生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 “鬼的朋友,我们家三生,无爱无友,孤家寡人,你算什么东西。” 奈何的话让三生内心刺痛了一瞬,他分不清楚缘由,无端地不想听见奈何这么讲话。 “苏姑娘,自重。” 三生欲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碰到苏槿若还未愈合的伤口,她闷哼一声,叶暮岁连忙着急起身查看,“怎么了?是不是撞到伤口了?” 叶暮岁想也没想指责三生,“你怎么不小心点。” “我并不知道她身上有伤。” 奈何止住叶暮岁和三生的争执,“三生,送苏姑娘去医馆看看。” “是。” 叶暮岁也想跟上,却被奈何叫住,“苏夫人,不要东西了?” 想了想,三生不会对苏槿若做什么,叶暮岁又坐了回去,奇怪道:“感觉三生变了呀。” “忘记后谁也会变的。” “嗯?” 奈何没有多说,终于大发慈悲同叶暮岁说正事,“相思蛊的解药,不能给你。但我知道,苏将军即将出征,你二人分隔两地,远水解不了近渴,苏夫人又配不出来解药,所以才来开口要。” 呃……说了这么多还不给,叶暮岁无语凝噎。 “相信苏夫人很清楚,相思蛊是首领用来牵制你对皇后的行动的,没了相思蛊,黄泉如何拿捏苏夫人都成了问题。”奈何笑笑,打破叶暮岁的希望,后又仿佛给她一个甜枣道:“不过也有解决办法。” 第122章 领军出征 临行前一天,苏瑾瑜去看了贺老夫人。 “瑾瑜见过老夫人。” 贺老夫人慈爱地招呼苏瑾瑜坐下,“听说你又要出征了?” “是,明天动身,先来看看老夫人。”苏瑾瑜任由贺老夫人摩挲着他的手,回握住,惦念道:“此去或是三月五月,又或是一年半载,老夫人千万保重身体。” “不用担心,我都这个岁数了,生死有命。”贺老夫人仿佛在回忆当初,“说来,我还比你父亲要大上四岁,当时承蒙你父亲不嫌弃,我才有了将军府这个家,有你和槿若承欢膝下,你可注意保护自己,战场上刀剑无眼,千万珍重。” “老夫人放心。”苏瑾瑜想了想,如今苏槿若对叶暮岁有所敌视,他私心希望贺老夫人能看护着点叶暮岁,于是请求道:“此一去,还望老夫人能看顾岁岁一二,她性子倔,认死理,我怕没有人在她身边,容易让她走歪。” “放心吧。”贺老夫人拍了拍苏瑾瑜的手,“你放心杀敌,将军府众人都会好好地等你回来。” “多谢老夫人。” 苏瑾瑜刚从贺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就见到了蓬头垢面的叶暮岁,他难以相信,“你干嘛去了?” “配相思蛊的解药去了。” 叶暮岁欲盖弥彰地理了理头发,擦了擦脸。 奈何终究还是没有给她相思蛊的解药,只是告诉她可暂时压制相思蛊的配方,只一次效用,可顶一年,主要的材料是草木灰。 属实是没想到那么金贵的蛊虫,用的材料竟如此司空见惯。 于是叶暮岁烧了一下午柴火,收集了一堆草木灰制出了暂时压制相思蛊的配方。 她讨赏一般将解药捧到苏瑾瑜面前,“大将军,这是暂时压制相思蛊的解药,可保蛊虫在你体内一年不复发。” 苏瑾瑜怀疑的眼神看向叶暮岁,如果仅这几天的功夫,叶暮岁就配出来了,那此前,她为何一直不行动,非将他二人捆绑在一起? 若说她没有图谋,苏瑾瑜不信。 但这件事,还真是苏瑾瑜冤枉了叶暮岁,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相思蛊无解,整个黄泉,有且只有尔羽知道解药的配方。 这暂时的解药还不是她仅凭两天配出来的,而是去问奈何,求来的;不过奈何还给了她一样东西,让她在该用的时候才能用,眼下还不到时机。 苏瑾瑜拿起叶暮岁手里的药丸,填进了嘴里。 叶暮岁终于松了口气,这么多天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她冲苏瑾瑜撒娇道:“大将军,想你抱抱我。” 几息过去,苏瑾瑜没动,叶暮岁失望地眨巴几下眼睛,垂下去,不省人事…… 再醒过来,就是第二日的清早,得知苏瑾瑜已经整军准备出发。 叶暮岁着急忙慌地穿上鞋子,套上衣服,往外跑,未到城门口就见到了大军出发的背影,叶暮岁呼哧呼哧登上城楼。 苏瑾瑜的背影挺拔,金戈铁马,战神将军的名号只有他担得起。 “最后也没有抱我,最后一面还没有见到。” 直到苏瑾瑜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叶暮岁失落地又从城楼上下来,跟着跑来的雨柔、雨茗大喘着气,“夫人,你跑的也太快了,这么冷的天,再着凉了。” 叶暮岁心情低落,任由雨茗给她裹了一件大氅,“走吧。” 她不知道的是,昨天她晕倒在了苏瑾瑜怀里,苏瑾瑜一路将她抱回卧房,守了她一夜,临行前还是不放心,又交代了雨柔、雨茗两人许许多多的事。 而皇宫之中,总有人要坐不住了。 穆轻烟听说叶暮岁和苏瑾瑜一块进宫看了沈楚安和容妃,一阵来气,又听说苏瑾瑜领十万大军出征,收服西曜,心中警铃大作,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她的儿子没有上战场的本事。 毕竟若是收服西曜有功,此番凯旋,苏瑾瑜的地位会到更加无人可及的地步。 穆轻烟直接把唐雪莹叫来宫中,好一顿出气。 她鄙夷地看向台下坐着的唐雪莹,“废物!” 这一句废物,正如在密林之时,唐雪莹骂那些手下一样,充满了看轻与不满的意味。 唐雪莹不敢反驳,唯唯诺诺地低头不语。 这些年,除了后随的那支势力,穆轻烟也借穆子昀培养了一些完全效忠于自己的势力。 毕竟想用沈礼乐绑住穆青,太难,何况穆青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那个女人,她早就发现了,穆青对她的爱意全被他爱恋宁箜禾的情意吞噬,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觉得穆青会一直为她所用。 “没想到中途会窜出来一个吕宸是,反倒救了叶暮岁。” 唐雪莹低声下气,是她向穆轻烟承诺,只要杀了叶暮岁,沈礼乐就不再会被叶暮岁勾引,不再会犯错。 穆轻烟自然知道唐雪莹的打算,只是她同样同意唐雪莹的观点,若是沈礼乐还这么拎不清,就算是嫡子,也会被沈礼书和苏瑾瑜搞得翻不了身。 所以,叶暮岁死,无不可。 只是令穆轻烟没想到的是,唐雪莹太没用了,竟然连个叶暮岁都搞不定。 幸亏她早有安排,那些安排出去的人,随机应变,责任会全推到叶暮岁自己身上,关于“苦肉计”这个锅,穆轻烟执意让叶暮岁背上。 “母后息怒,儿臣也是没想到,苏瑾瑜马上要离京,这次必能将叶暮岁除掉!” “啪!”沈礼乐没想到来看穆轻烟,竟然会听到这番话,随即就甩了唐雪莹一个耳光,“你这个毒妇!竟然想要害阿岁!” 唐雪莹猝然被扇了一巴掌,怨恨地看向沈礼乐。 没想到唐雪莹竟然还敢瞪自己,沈礼乐怒气冲天,还想再给她一耳光,被穆轻烟呵斥住。 看着自己不顶用的儿子,白白占了嫡子的位置,就连最大的竞争对手沈礼言被搞得流放,都得不到沈楚安的重视,穆轻烟只觉头疼,“你还有没有点皇子的样子?!” 沈礼乐回瞪唐雪莹,与谢宁安一道冲穆轻烟问好,“见过母后。” “你的禁足解了?来作甚?” 穆轻烟不咸不淡的语气,让沈礼乐又想起那落到身上的板子,呲牙道:“母后,儿臣不能来看看你吗?” “有事就说。” “哦。”沈礼乐瘪瘪嘴坐下来,冲穆轻烟道:“听说沈礼书和苏瑾瑜都要被弄出京了,不正好到我们发挥的时候了。” 第123章 绵绵想念 “你有什么想法?” “父皇年纪也大了……”沈礼乐幽幽叹口气,这段日子躺在床上,他想了很多,既然张扬,还不若更胆大一点,“后面的事,也该交给儿臣了。” “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穆轻烟拍了一下桌子,将这屋里的下人皆屏退,终于带点赏识的目光看向沈礼乐,“说来本宫听听。” 沈礼乐将谢宁安拉进怀里,眉梢扬起,冲穆轻烟道:“忘了告诉母后,侧妃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唐雪莹阴狠的目光倏忽看过来,她与沈礼乐成婚这么久,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谢宁安不过才入住明庆宫多久,这就有孩子傍身了?! 她全然不知,在叶暮岁“幽兰荁茎”的作用下,她怎么会拥有沈礼乐的孩子,而谢宁安也只不过是运气好,谢宁安腹中的孩子,大概率将会是沈礼乐此生唯一的孩子。 穆轻烟闻言喜上眉梢,却冲唐雪莹说道:“唐侧妃这九个月就辛苦点,照料好谢侧妃,务必保证谢侧妃和孩子的安全。” 这话里话外皆是警告,唐雪莹只能咬牙应下。 沈礼乐看唐雪莹吃瘪的样子,心里更觉高兴,将计划同穆轻烟和盘托出。 穆轻烟觉得那几板子真是打对地方了,竟然将沈礼乐的脑子砸清醒了,还能将叶暮岁算计在内。 她欣慰道:“那就等着那两个离京吧,一步一步实施计划。” 几个人喜笑颜开,唯有唐雪莹一双眼睛落在谢宁安的肚子上,心里的恶魔就要破笼而出。 自从苏瑾瑜走后,叶暮岁就形成了每日写信的好习惯,尽管没人帮她送信,但是就像记录日常一样,她希望苏瑾瑜能知道,他不在时,她的生活是怎样的。 叶暮岁偶尔会去叶清瑶的百货商铺逛一逛,清瑶那丫头将铺子经营得风生水起,近些日子容光焕发,而且叶暮岁发现她同赵越最近走得很近。 有时碰见吕宸是和唐雪菱,与他俩一同逗弄麦麦,日子也过得算快的,悄悄摸摸就溜走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听说明祁宫的三皇子妃怜月知道了苏瑾瑜攻打西曜、沈礼书去往瘟疫之地的消息,在皇宫大闹了一场,跑掉了。 叶暮岁这才知道,沈楚安下令攻打怜月母国的消息,唯有怜月一人不知,说来也是让人唏嘘。 苏瑾瑜给将军府来了信,信中说了他的近况,已经到了两军对峙的时候,打了一场,僵持不下。 信里提到了贺老夫人和苏槿若,唯独没有提过叶暮岁。 这场面,苏槿若喜闻乐见,她故意道:“哥哥也真是的,不知道叶姐姐很担心他吗,提也不提一嘴。” 叶暮岁勉强地笑笑,手里的这封信由她念给贺老夫人和苏槿若,可是从头念到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实实在在没有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贺老夫人拍了苏槿若一下,安慰她道:“瑾瑜可能是怕你担心,以往他上战场,从来不给我们写信,说怕我们担心,后来还是我说了他几次,他这才开始写的。” “多谢老夫人宽慰,我明白的。” 尽管嘴上说着明白,叶暮岁心里还像是塞了一块石头,坠着她的心口往下落。 “一般收到他的来信,我们定是要给他回一封的,你可有什么想同他说的话?你写好了,我们一起装进去,派人送去。” “好。” 叶暮岁回到房间里,拿出信纸,提笔……直到墨汁在信纸上砸出一团黑黑的墨迹,她还没有想到自己要给苏瑾瑜写什么。 她偏头看向衣柜底部的那个箱子,想同苏瑾瑜说的话太多,都在那些未送出去的信中说明,如今提笔,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消磨了一个时辰,换了一张干净的纸,落笔书写。 将三人写好的信交给信使,叶暮岁有些期待,如果苏瑾瑜看到她的信,会不会在下一次的回信中,提到她的名字? 于是盼着收到苏瑾瑜的来信就成了叶暮岁最惦记的事。 苏瑾瑜接到京城送来的信件已是半月之后,彼时他在交战中不慎被敌军将领瓦烁砍中了肩膀,对方砍伤他后眼中那种嗜血、兴奋的光芒,让苏瑾瑜夜夜都在思考,如何彻底瓦解了西曜。 拆开信,一共有三张信纸。 以往他只会收到两张,苏瑾瑜指尖轻颤,他明显知道另一封信的来源,有些情绪在胸腔翻涌,眼前浮现出叶暮岁的身影。 这叫思念,可苏瑾瑜从不会去深想这种情绪的来源。 军医正在给苏瑾瑜包扎伤口,这让他想起前世,叶暮岁跟着他来边疆打仗。 边疆苦寒,叶暮岁手冻得干裂红肿,都没有哭过一次。 可有一次他侧腰被砍了一刀,叶暮岁哭得抽搐,手都是抖得,苏瑾瑜只能唤了军医来包扎,事后还抱着她安慰了许久。 当时苏瑾瑜调笑叶暮岁,“你说你,要跟着我来做军医,就这么大点的伤,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叶暮岁没反驳苏瑾瑜,只是紧紧抱着他,“不想你受伤,夫君,答应我,别再让我看见你流血了。” 苏瑾瑜闻言只是笑,他是战场上的将军,又不是书阁里的夫子,上阵杀敌,流汗流血,都是常事。 可他又不想叶暮岁担心,只能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夫君答应我们家年年,以后不流血,不让年年担心。” 那时候的叶暮岁究竟是单纯地不想他流血牺牲,还是不想他死了后,没人将未来沈礼乐的天下创造太平,苏瑾瑜不想再深究,越剖析,亦会越心寒。 看完贺老夫人和苏槿若的信,苏瑾瑜捻着那最后一张信纸,笔墨很少,他期待里面的内容,又恐惧叶暮岁的语言。 而今叶暮岁的每一句,他都要多思好几步,生怕一不小心又落入圈套。 思忖再三,他终究还是打开了那张纸,上面内容确实很简单,好似叶暮岁生怕他多想。 “万望珍重,盼君凯旋。” 前一句是担忧,一心希望你好;后一句告诉你,我的绵绵想念。 第124章 不破不立 千昭笔直地跪在西曜的王宫内,嘴巴抿得很紧。 “昭昭啊……”轲伊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走到她面前,“你一定要同我走到这个地步吗?” 千昭没有理会轲伊。 “我是在为西曜,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王上,您若是真的为西曜,又怎么会几次三番让乐火的将士进入大沥,以身犯险?” 祁山刺杀是一次,荆门围截又是一次,甚至这一次,他让瓦烁去与苏瑾瑜对峙,誓死不还。 “昭昭,你可知不破不立,若是没有这些将士们的牺牲,西曜就要一直跪在大沥脚下?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但是!”千昭仰起头,目光灼灼,“也不该是你这般,把将士们视作草芥,甚至连瓦烁,你都要送他死。” “昭昭,这些将士都是西曜的子民,我怎么可能把他们视作蝼蚁,送他们去死呢?”轲伊脸色冷淡下来,目光闪躲,却也只一瞬就恢复了他对千昭惯有的柔情似水,揉着千昭的后脑,“我只是在挖掘他们的价值,最大程度发挥他们的余热,好让他们的子孙享受西曜后续的荣华。” 千昭笑着摇头,显然是不认可轲伊的想法,“轲伊,曾经你就是这样,哄着我和瓦烁去做了药人,如今我们日日夜夜承受蚀骨疼痛,心里也只会想,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轲伊脸色坦然,目光幽深,等着千昭后面的话。 “可是你知道吗,在我听到你同大巫说让瓦烁去刺杀苏瑾瑜,就算没命回来也是他的荣耀之时,我很恐惧,瓦烁是你的亲弟弟,你竟然觉得他的命不是命。” “你太倔强了,昭昭。”轲伊蹲下身子,面朝千昭半跪着,“瓦烁他从小就喜欢打架流血,领军打仗也是他心之所求,我总不能拦着他,不让他施展抱负吧?” 千昭怀疑地看向他,开始回忆小时候的瓦烁是什么样子。 轲伊又道:“你同我俩一起长大,你我二人两情相悦,可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瓦烁对你也是情根深种,他不能像我这般拥有你,所以只想练就一身武艺保护你。” 在两人对峙的情况下,突然将这段纠缠的感情拉出来,让千昭有些无所适从。 “瓦烁心中有担当,一直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你我。”轲伊将千昭拉起,抱进自己怀里,语重心长道:“如今西曜已经成为大沥的笼中困兽,如若再不搏一搏,定是要永久被踩在脚下,西曜的百姓也只能苟且偷生,看人眼色、得人施舍过活。” 千昭被轲伊说动,回抱住他,闷声道:“我总感觉,你不够在乎我和瓦烁。” “怎么会不在乎呢?”轲伊轻拍着她的后背,轻柔细语道:“自从坐上这王位,我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当时被迫将怜月送给了大沥,尝到了甜头,大沥竟然想要作主我的婚姻,让我娶他们的人做王后。” “你怎么想?”千昭退出轲伊的怀抱,看着他,“你想要联姻吗?” “当然不!”轲伊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中带着柔情,“我心中只有昭昭一个,怎么会懦弱到被强逼着娶妻,所以主动出击,待此间事了,我便迎娶昭昭做我的王后。” 千昭应了声好,又乖乖被轲伊抱住。 可她不知道的是,瓦烁习武,是因为轲伊总是在告诉他,只有武器才能保护身边的人,只有以战才能止戈;而怜月看上沈礼书,也是因为轲伊动了联姻的念头,对怜月循循善诱,说大沥的三皇子多么光风霁月,这才让怜月埋下了情愫。 一切的一切,背后的推手都是轲伊,但是身处局中的这三人从来没有深想过。 “王上……” 千昭同轲伊浓情蜜意的时候,守在外面的阿利齐突然来报,“公主回来了。” “公主?” 轲伊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阿利齐说的公主是谁。 直到怜月哭哭啼啼地闯进殿中,千昭立马松开了轲伊,怜月随即投到轲伊的怀抱中。 “你怎么回来了?” 怜月怒骂,“大沥这些狗东西,竟然攻打我们西曜,还瞒着我。” 轲伊神色一凛,怜月的回归正好让他有了借口,原本他想借助沈礼乐那个无脑货,将“怜月的死”怪到大沥头上,借此出兵。 没想到怜月跑了,还跑回了西曜,正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跑了一路,肯定累坏了,让阿利齐带你下去休息会。” “好。” 一路风餐露宿、快马加鞭,怜月也属实累到了,很想好好睡一觉,于是便听了轲伊的话下去休息。 谁知,这一睡,就没再醒过来。 阿利齐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惊恐地叫来了轲伊和大巫。 经过诊治,怜月在大沥之时就被下了毒,这毒潜伏身体中数日,一朝爆发,夺走了怜月的性命。 早有预料的轲伊故作心痛,失神落魄地抹了两把眼泪,沉痛道:“将大沥苛待我西曜公主的事传遍天下,让其他部落也知道大沥的恶毒,知道大沥的君王并非明主!” 由西曜将此言论广布,传至各个部落,一些小的部落“胸有大志”,选择背水一战,支援西曜,与大沥的军队殊死一战。 千昭总觉得奇怪,明明前一日回来时还活蹦乱跳,怎就一夜功夫,香消玉殒? 可她同怜月关系不好,便没有多问,只能任由轲伊将怜月的棺椁运送至两军阵前,声讨控诉。 也算是为怜月讨个公平。 苏瑾瑜在看到乐火军阵前的棺材时,不觉好笑,堂堂一个西曜王,竟然将自己亲妹妹的尸骨暴露在将士面前,说是讨伐,但其实面具之下隐藏的龌龊心思,终究还是利用罢了。 瓦烁被苏瑾瑜的笑容刺到,一双眼睛死盯着苏瑾瑜,“亏我将你视作偶像,你竟然如此侮辱我姐姐?!看到她的尸骨,一点愧疚都没有,还能笑得出来?!” “侮辱?”苏瑾瑜再度笑出声,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瓦烁,“到底是谁在侮辱你姐姐?” 第125章 进宫诊治 瓦烁被苏瑾瑜强大气场的质问震慑住,呆呆地看着苏瑾瑜。 “你姐姐是大沥的皇子妃,万人敬仰的身份,死后也是要入皇陵,享万代香火;如今她死在故土,还要被她的亲兄弟们将棺椁放在这烈日之下,究竟是谁在侮辱她?!” 这一番言论,刺激到了瓦烁,他奉轲伊为神、为君、为兄,从来没有怀疑过轲伊一刻,可此刻他将眼神落到怜月的惨白的面容上,仿佛读出来了怜月对他的责怪。 瓦烁并不想质疑自己的王兄,但是很显然,他被苏瑾瑜说动了,开始考虑轲伊将怜月的棺椁曝晒在这里的用意。 “你别想挑拨离间!”瓦烁驰马挥刀直奔苏瑾瑜而去,“乐火军听令,给我杀!” “锵!” 刀剑相接,迸发出银光。 苏瑾瑜冷嗤,“到底是我在挑拨离间?还是你在自欺欺人?!” 两军主帅兵刃撞击,几招下来,苏瑾瑜识破瓦烁就是当日在山谷杀害刘力的人,杀招的锐气更加昭然,“原来你就是当日那些人!” 突然被识破,瓦烁更加心虚,弱点暴露无遗,直被苏瑾瑜打到负伤退回阵中,被上上下下的乐火军护住。 苏瑾瑜不屑地看着一败涂地的瓦烁,将剑上的血抹到自己的铠甲上,银芒再次展露,他冲瓦烁道:“你兄长以为号召了这么多小喽啰,就能做那挡车的螳螂了?一个小部落,安之若素不好吗?非得逞能。” “苏瑾瑜,你别瞧不起人!” “瞧不起?”苏瑾瑜傲视的眼神极具震慑,“我都不曾瞧见你,如何瞧不起?告诉你王兄,若再不投降,下一次我把你的人头送到他面前,让他跪着接!” “苏瑾瑜!” 任谁被这么一番侮辱,都不可能咽下气,瓦烁被士兵们牵制住,却仍旧想要冲杀去与苏瑾瑜厮杀。 除了轲伊。 “阿烁,退兵。” 轲伊从城门口缓步走来,叫住了躁动的瓦烁,目光却牢牢盯住前面相隔几丈远的苏瑾瑜,传说中大沥的战神将军,能将经过缜密训练的乐火军打得节节败退,不愧是传奇一般的存在。 “兄长!” “退兵!” 轲伊冷沉的声音迫使瓦烁屈服,拖着一身重伤回到西曜王宫。 在大巫给瓦烁包扎的时候,轲伊注意到瓦烁的眼神游移,不断往他这边瞟,他抿了一口茶,“想说什么?还是想问什么?” “哥,能不能将姐姐下葬啊?” “嗯?”轲伊了解瓦烁,他不可能突然提这个,“怎么了?” “就是觉得……入土为安,姐姐都吃了这么多苦了,又是和亲远嫁,又是被毒杀,如今还要将尸体公之于众,对她太不尊重了些。” 瓦烁从来没有忤逆过轲伊,也从来不敢对轲伊提意见,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 轲伊笑笑,自责道:“你说的在理,我只考虑了西曜,却忽视了对自己亲妹妹的重视,实在该死!” 果然,苏瑾瑜是在挑拨离间!他高大威猛的形象在瓦烁这里被拉低了些许。 “哥,你日理万机,一时有所疏漏也是在所难免。” “瓦烁现在思虑都能这么周全了,我甚是欣慰。” 闻言,瓦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是今天和苏瑾瑜交战的时候,被他激到了,这才考虑到姐姐。” “哦,原来如此。”轲伊笑意不达眼底,嘱咐瓦烁道:“我会着手尽快将你姐姐安葬,你也好好养伤,待你姐姐头七过后,再上战场也不迟。” “多谢哥关心!”瓦烁斗志重燃,一拍胸脯保证道:“我一定帮哥你,将大沥打下来。” 轲伊笑着转身,而后在瓦烁看不见的地方,骤然冷了脸色,语气阴恻恻地念着苏瑾瑜的名字。 而大沥皇宫,自从苏瑾瑜二人离开京城之后,沈楚安的身子每况愈下,太医们查不出来病症,容妃忆起叶暮岁医术了得,故而将叶暮岁传唤进了宫中。 可叶暮岁在刚抵达下马车之后,就被沈礼乐拦住了去路。 看样子,应该是故意在这等她的,叶暮岁不动声色,冲沈礼乐露出一抹笑容,故作惊喜,“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久没见阿岁了,本宫甚是想念。” 沈礼乐说着就来牵叶暮岁的手,叶暮岁悄悄避开,嗔怪道:“殿下又在这糊弄我,听说谢侧妃都有孩子了,殿下正喜不自胜呢,怎会记得我。” “若是阿岁嫁给我,这时也早已有了本宫的孩子。” 这一番话听得叶暮岁只觉恶心,尤其是沈礼乐故意暧昧地凑近她,叶暮岁须得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呕意。 “殿下!”叶暮岁将沈礼乐推开些许,一双眼睛故意地去扫视四周,“一会儿说不定过来人,再叫人瞧了去。” “是本宫大意了。”沈礼乐哈哈笑两声,同叶暮岁保持距离,“阿岁是来给父皇看病的吧?” 叶暮岁懵然地点点头,想看沈礼乐是有什么行动。 “作为本宫的人,阿岁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殿下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沈礼乐拍了拍叶暮岁的肩,循循善诱道:“阿岁,在你心里,是本宫重要?还是苏瑾瑜重要?” 叶暮岁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立马道:“当然是殿下了。” “骗本宫呢吧。”沈礼乐笑眯眯地抚了抚叶暮岁的脸颊,感受到叶暮岁想要避开却不敢的僵硬,笑道:“苏瑾瑜长着一副好皮囊,恐怕也引得阿岁对他动心了吧?” “殿下,这怎么会?阿岁一直……” “阿岁,别想骗本宫了,那几十大板将本宫脑袋里的水都砸出去了,本宫早就想明白了。”沈礼乐摩挲着叶暮岁的脖颈,语气森然,“阿岁早就成了苏瑾瑜的人了吧,恐怕还暗戳戳帮着苏瑾瑜害了本宫不少次呢,你说是吧,阿岁?” 一瞬间,叶暮岁只觉自己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有些恐惧,但还要故作镇定地吐纳,以免露出马脚。 第126章 离京三月 “殿下,你说什么呢?”叶暮岁故作轻松地露出笑容,“殿下是我儿时的救命恩人,我当然是帮着殿下的。” “可惜啊,阿岁,你忘恩负义。” 清醒的沈礼乐属实难缠,这宫中又没有可以帮她的人,叶暮岁只能凭借怀柔政策,先安抚住沈礼乐,“殿下,或许我被苏瑾瑜的美色迷惑过,但只要殿下出现,我的心定然就是归属殿下的。” “花言巧语。”沈礼乐捏了一下叶暮岁的耳垂,问她,“那本宫若是要苏瑾瑜死在边关,阿岁可愿意帮我?” 叶暮岁怔愣住,她好像猜到沈礼乐要做什么了,睁大了眼睛看向他。 如今这京都之中,全靠沈礼乐一人主持大事,而沈楚安“恰好”病重,苏瑾瑜和沈礼书皆在外拼死拼活,一旦皇上驾崩,沈礼乐想干什么都无人阻止! 沈礼乐惋惜地叹了口气,“看来阿岁是非常在意苏瑾瑜啊,怪不得,那么多次,本宫又是挨骂又是挨打,苏瑾瑜却一路得到父皇的重视,原是阿岁背叛了本宫,将本宫算计进去了。” 走到这一步,窗户纸已经被捅破,叶暮岁站立在原地,无甚可说,静等着沈礼乐下一句话。 “阿岁啊,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沈礼乐摇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若是阿岁不想苏瑾瑜横死在边疆,一会儿就装聋作哑,知道吗?” 说完这句话,沈礼乐没再管叶暮岁的表情,自顾自地向前,带着她去了沈楚安的寝宫。 叶暮岁一路惴惴不安,这种感觉在见到沈楚安时更加强烈,如今太医院的首席太医只留下了兆旬,其余的首席皆被带去了九江。 沈楚安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容妃坐在床侧侍疾,兆旬则站立在一旁,看起来应是已看诊过,但没有什么头绪。 “岁岁啊,你可算是来了。”容妃满含期待的眼神望向叶暮岁,招呼她过来给沈楚安诊治,“陛下近半个月越来越吃不下饭,时不时就头疼脑热,宫里的太医查了一圈,也没查出来怎么回事,这才把你叫过来。” 叶暮岁看了一眼沈礼乐,他暗含警告的眼神冲叶暮岁笑了一下,叶暮岁收回眼神,忐忑地跪在地上给沈楚安诊脉。 摸到脉象的时候,叶暮岁还不太敢确定,但见沈楚安耳垂部位隐隐约约的褐色,她心下有十之八九的把握,沈楚安中毒了。 结合此前沈礼乐威胁她的那番话,叶暮岁明白,这毒还是沈礼乐下的。 叶暮岁眉头紧锁,摸了半晌,一脸愁容道:“陛下的脉象……太混乱,恕民女治病救人的火候不够,探查不出来陛下的病症。” 容妃见叶暮岁也是束手无策,深觉无力,“若陛下……就这样下去,还能撑多久?” “在保证在病情不加重的情况下,还能有两个月……” “好好的,怎么就倒下了……”容妃闻言抹泪叹息,“如今阿书和瑾瑜都不在京,陛下你可一定要撑到他们回来啊。” 仔细一想,苏瑾瑜和沈礼书已经离京三月了。 据说沈礼书那边刚有点眉头,暂时控制住了瘟疫感染人群的数量,如果顺利的话,估计在两个月之内,应该就能全面解决瘟疫之祸。 而苏瑾瑜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称西曜那边笼络了一干的西北小部落,正想着集合众力,打败大沥的军队;不过有苏瑾瑜和叶清珞互相配合,已经是将西曜打得节节败退,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解决了。 明明苏瑾瑜和沈礼书两方势头都是见好,沈礼乐是怎么有底气敢行如此险棋呢? 叶暮岁想不通,直到从沈楚安的寝宫出来,兆旬想要送她,叶暮岁婉拒掉,她有些事必须同沈礼乐谈一谈。 沈礼乐在一旁欣慰地看着她,“去明庆宫坐坐?” “殿下说的什么话?”叶暮岁摆了摆手,客客气气道:“两位侧妃都还在宫中,我一个有夫之妇怎么能贸然前去。” “阿岁……”沈礼乐如醍醐灌顶一般,目光一瞬不离叶暮岁,“你是不是因为唐雪莹嫁给本宫,对本宫失望了,才会鬼迷心窍跟了苏瑾瑜。” 叶暮岁的白眼在心中都要翻上天了,不过沈礼乐的这句话给了她一个台阶,“殿下……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何你会和阿莹……做那种事?” “唉……”沈礼乐叹口气,悔不当初,“当时出了点差错……” 想到这里,沈礼乐脑子又清明了一瞬,他狠戾的眼神望向叶暮岁,掐住她的脖子,“叶暮岁!你在祁山就背叛本宫了?!昂?!” 叶暮岁骤然吸不进去空气,掰着沈礼乐的手,“殿下……我……没有……没有……” 想着叶暮岁还有用,无论信与不信,沈礼乐都放过了她,看着她摔倒在地猛猛咳嗽,沈礼书半跪下来,钳住她的下巴,“叶暮岁,过去的事暂且翻篇,你不是在乎苏瑾瑜吗?在这京中,你若不按本宫的意思来,本宫定让他没命回!” “你想要干嘛?!”叶暮岁咳得眼泪都快要出来,既然撕破了脸皮,叶暮岁也不再装,她威胁道:“苏瑾瑜手里有大沥十万兵马,若他率领铁骑凯旋,没命的到底会是谁?” “若他根本没命到京都呢?” “不可能!若是他死在西曜,没人收服西曜,你同样不可能高枕无忧!” 沈礼乐笑着嘲讽道:“阿岁啊,你还是天真。” “你……”叶暮岁灵光乍现,她难以置信道:“你在军队中安插了奸细!” “啧。”沈礼乐欣赏地抚摸着叶暮岁的脸,“刚说阿岁天真,没想到阿岁这么聪明。” 印证了自己猜想的叶暮岁,攥住的拳头开始发颤,她没想到,沈礼乐竟然有这么狡诈的时候。 “若他在本宫坐稳之后归,本宫就治他一个叛国之罪;若他在本宫坐稳之前归,那他可就得躺在棺材板里回来了。” 叶暮岁咬牙切齿道:“沈礼乐!” “所以啊,阿岁你要听话,说不定本宫坐稳之后,会放他一条生路呢。”沈礼乐不在意地笑,摩挲着叶暮岁的脸颊,就算对方躲开也浑不在意,“你帮本宫,本宫为你留下苏瑾瑜的命,何乐而不为?” 第127章 再次有孕 “沈礼乐,你就不怕事迹败露,死无葬身之地吗?” 叶暮岁恼怒的脸在沈礼乐眼里就是极美的画,让他不由得欣赏起来,内心可惜自己当时没能将这人据为己有,“阿岁,你只要不说,有谁会知道呢?这皇宫多么平静。” 这句话点醒了叶暮岁,他二人在此地僵持这么久,却没有什么来往的人,说明沈礼乐基本已经把控了整个皇宫。 沈礼乐、穆轻烟、穆子昀,皇子、皇后、权臣……想要握住这个朝堂,不是难事。 叶暮岁内心虽已波涛汹涌,但此刻她必须镇定下来同沈礼乐拉扯,不然苏瑾瑜将会面临不可预估的生命威胁。 她强压下心中的忐忑,盯着沈礼乐的眼睛,“我要怎么听话?你才能放过苏瑾瑜?” “唉……”闻言,沈礼乐面上流露出几分失落,扼腕痛惜,“阿岁真的早就背叛本宫了。” “说吧。” 叶暮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视沈礼乐自作多情的“感伤”。 “回去收拾几件衣服,接下来一个多月,你就住在宫中吧。”沈礼乐负手背对着叶暮岁,“父皇治病的药,本宫要你一勺一勺喂下去,就算你有异心,你也跑不掉。” 说完这句话,沈礼乐就离开了。 叶暮岁一个人神色惶惶地出宫,沈礼乐明显是想要她承担毒害皇帝的罪责。 今日在御前,她已察觉到沈礼乐给沈楚安下了毒,凭借脉象和那点褐色,她料想这毒应是“黄鹤”无疑。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沈礼乐当真是心肠歹毒,竟然给自己的亲生父亲下“黄鹤”。 这毒同样是西曜的一种毒,中毒者会在三个月内去世,起先只会觉得浑身乏力,后卧床不起,再之后会变得五感尽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口水直流、大小便失禁等等。 如此侮辱人的毒,沈礼乐将它用在了沈楚安身上。 马车的颠簸、心情的沉重,以及沈礼乐如毒蛇吐芯一般对她的戏弄、威胁,导致叶暮岁回到家中之后,狂吐不停。 雨茗、雨柔担心地给她倒水漱口,劝她叫个大夫来看,但叶暮岁都拒绝了。 在她接连吐过之后,小腹间传来熟悉又令人害怕的闷痛感时,她就已经给自己诊治了。 这种危难的时候,肚子里竟然又添了个小东西,叶暮岁哭笑不得。 想来就是上元节那晚有的,如今也已三个月,这两次有身孕,孩子都很乖,若不是突逢意外,她或许都察觉不到孩子的到来。 没想到前面三个月没什么事,如今被沈礼乐恶心了一番,反倒增添了孕吐的症状。 “雨茗,你听我说。” 叶暮岁强忍着翻涌不下的呕意,将雨茗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她相信凭借雨茗的机敏,料想得到她的暗示。 果然,雨茗又惊又喜地望着她,想开口,见叶暮岁冲她摇了摇头,她只好将话又咽了回去。 既然雨茗明白了她的意思,叶暮岁便开始隐晦地布置计划,“陛下病重,我需要到宫中服侍,这事鲜少人知,只有我们知道,明白吗?” 雨茗知道叶暮岁最后一句话暗示的是什么,她认真地点头。 叶暮岁见状放心道:“老夫人身体不好,你需要去给赵越那给老夫人拿几贴药以备不时之需,稍后我将药方写给你,有几幅药不好拿,你直接进找赵越拿。” “明白。” 雨柔不似雨茗这般聪慧,叶暮岁便朝她笑笑,“雨柔,你能帮我去买几个烧饼吗?稍后我将银钱给你,你明日一早过去买,我到时带到宫中去。” “好嘞夫人。” 见叶暮岁还有呕吐的症状,雨茗去厨房翻出来几个青梅,递给了叶暮岁。 叶暮岁感激地笑笑,歇了一会儿,觉得呕意和疼痛感稍轻,起身给雨茗写药方。 “黄芩、白术、地黄、芍药……” 这药方,赵越一看应当就明白。 果然,雨茗将药方拿给赵越的时候,他骤然将目光从药方上移开,瞪大了双眼。 雨茗淡定且坦然地开口道:“夫人说,老夫人养身子的药材有几味需要直接找赵大夫拿。” 赵越吸了口气,配合道:“是这样,有两味属于是珍品药材,雨茗姑娘随我来。” 两人进到隔间里之后,赵越方开口问,“这是给谁的药方?师父吗?” “夫人的。”雨茗猜想赵越的师父应该就是指叶暮岁,但还是强调了一下,以免弄混,“夫人要进宫给陛下看病,估计是遇上了什么事,有人在监视着她,说什么都不方便,所以才让我借这个由头而来。” 赵越心下明白,皇宫中本就风云万变,他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药瓶,“这是安胎丸,里面有三十粒,隔一日服一粒,让师父务必保重自己的身体。” 雨茗点头,将药丸收于袖中,伸手道:“赵大夫,老夫人的药材。” 赵越又从靠墙的柜子里取出两根人参给雨茗,“一会儿我再给你开一些治风寒的药,防止让人察觉。” “明白。” 完成了这些,雨茗提溜着从赵越那开的药,直接送到了贺老夫人的房里,“老夫人,夫人近些日子要去宫里给陛下诊治,提前给您备了一些治疗头疼脑热的药放着,您千万保重身体。” 贺老夫人笑着感慨,“有心了。” 做完这一切的雨茗回到叶暮岁身边,将小药瓶放到了叶暮岁手中,低声道:“夫人,隔一日,服一粒。” 叶暮岁点头,悄悄收好。 第二天一早,雨柔也按照吩咐去了叶暮岁指定的烧饼铺,直接道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苏将军夫人的侍女,夫人说,只要报她的名字,你们知道她要几个?” 烧饼铺的老板先是一愣,后瞬间明白过来,笑道:“是的是的,这就给夫人拿,都是刚出炉的。” 雨柔笑嘻嘻地点头,将手里的钱袋子扔给老板。 那老板稍微摩挲了一下钱袋子,笑着奉承道:“夫人太客气了,光顾我们小店这么多次,这般照顾我们生意。” “我们夫人人好。” “可不是怎么的。” 第128章 困于宫中 老板也笑着同雨柔打趣,“好久不见夫人来了,不知夫人最近在忙什么呢?” 雨柔轻叹气,“夫人要进宫去给皇上看病,这不是要久居宫中,这才让我来你这里买些烧饼带进宫去,省得想吃吃不着。” “哎呀!夫人当真是看得起我们铺子。” 正好一锅烧饼出炉,那老板一边欢欢喜喜地给雨柔装烧饼,一边说着递给雨柔一个热乎乎的烧饼,“姑娘同夫人说,等下次夫人来,我不收她钱,免费请她吃。” “老板,你人真不错。” 雨柔嚼着热气腾腾的烧饼,笑嘻嘻地冲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等雨柔将烧饼带回去的时候,进宫的马车都已安置好,叶暮岁交代雨茗,“府中有任何事,记得去宫门口找一个长着小胡子、眉骨有一道疤的禁卫军,你就说你是将军府的人,劳烦通报给宫里的我。” 其实叶暮岁没有太大把握,但是那日在宫门口,见到苏瑾瑜同这个禁卫军畅谈甚欢,心存侥幸,想来应该是可以帮着她们的。 叶暮岁的形容很明晰,雨茗点头应好,将雨柔买来的烧饼塞到叶暮岁怀里,关切道:“夫人,你一个人在宫中,千万要保重。” “放心。” 叶暮岁摸摸雨茗、雨柔的脑袋,微微一笑,步入马车,撂上车帘,同两人告别后向宫中而去。 此一去,险象迭生,步步惊心。 马车从长安街渐渐驶出,叶暮岁攥紧了双手,希望她布置的这一切,能够破了这死局。 许是思虑过重,一阵呕意上涌,她轻抚了抚小腹间的微微隆起,默默安抚腹中孩儿:你我要好好地等你爹爹回来啊。 念及此,叶暮岁脸上才有了些许笑意,不过才三个月,肚子根本看不出来,只有贴近了仔细去摸,才能发现她怀有身孕。 接下来她必须处处小心,隐瞒下肚子里有孩子这件事,如今虽看不出来,但再过一月正是胎儿急速生长的时候,届时怕是需要束腹才能遮掩住她的身形。 对于隐瞒下这件事,叶暮岁心中倒是不慌,她主要是担心,若是让沈礼乐发现她怀有苏瑾瑜的骨肉,恐对孩子不利。 叶暮岁一边安抚胎儿,一边暗下决心,定是要瞒天过海,让沈礼乐自灭在这自己设好的死局中。 “阿菱、阿书。”叶暮岁默默念叨着两人的名字,紧闭双眼,捏着手里的烧饼,“帮帮忙吧。” 到了皇宫之后,还是沈礼乐来接的叶暮岁。 叶暮岁看见沈礼乐的那一刻,胃里就在翻涌,强忍着,脸色紧绷,实在不是很好看。 沈礼乐笑着看她,似乎是在欣赏她脸上多变的表情,“阿岁,你来了。” “见过殿下。” “这么客气干嘛,还同本宫讲这些虚礼。”沈礼乐将叶暮岁弯下去的身子扶起来,“容妃在毓秀宫给你安排了住处,本宫在明庆宫也给你留了房间,你想住哪里?” 沈礼乐阴恻恻地看着叶暮岁,仿佛叶暮岁若是选择毓秀宫,他立马就会将人掐死在这。 叶暮岁挣开了沈礼乐的手,客气道:“臣妇住在这两座宫殿里都不合适,还是回到曾经在太医院住的房间合理。” 只要不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沈礼乐都能接受,他再度挟住叶暮岁的手腕,“真是太可惜了,本宫还想同阿岁好好回忆往昔呢,这样也好,那本宫便送阿岁去太医院吧。” 纵使叶暮岁用了劲儿,依旧没有挣脱沈礼乐的手,她冷笑着望向沈礼乐的背后。 “殿下!”唐雪莹快步走过来,一把扯开了两人交叠在一起的部分,攀上沈礼乐的手臂,“阿岁到了,殿下也真是的,不同我说一声,我好去迎接一下。” “不必了。” 穆轻烟随后也走到了叶暮岁面前,冲她冷嘲热讽道:“将军夫人果然长着一张引诱人的脸。” 这条路是去往皇帝寝宫的必经之路,穆轻烟和唐雪莹想来是去看望沈楚安的路上,恰好遇见了她和沈礼乐拉扯。 这副情境下,敌众我寡,况且对面都是无耻之徒,叶暮岁不想耽误时间,规规矩矩地朝穆轻烟二人行礼,“臣妇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侧妃。” 叶暮岁的态度取悦到了穆轻烟和唐雪莹,两人还要去皇帝面前刷一刷贤妻贤媳的形象,拉上沈礼乐就离开。 令人恶心的这一伙终于离开,叶暮岁扶着墙角的柱子干呕了几下,顺了顺心口,抬脚前往太医院。 在雨柔拿走烧饼之后,老板就收敛了笑意,进入后厨,拆开钱袋子,发现夹层中藏着一张纸条:将此信交予唐家大姑娘。 不多时候,老板就唤来了店里的小二,将收拾好的烧饼拿给那小二,“你去给唐姑娘送点烧饼,她昨日派人来要的时候都没了,专门说了今天给她留些,你先给她送十个过去。” “好嘞,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那小二跟个愣头青一样,提着一袋子烧饼就去了唐雪菱的庄子,刚到门口就开始吆喝,“唐姑娘,你点的东西给你送来了。” 吕宸是和麦麦恰好也在,见人提的东西是烧饼,扭头问唐雪菱,“你买烧饼了?” 唐雪菱本疑惑,但一看是烧饼,皱起的眉又舒展开,笑着接过小二手里的烧饼,将银子递给人家,“谢谢你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小二连连摆手,这唐姑娘经常去他们的烧饼铺买东西,人又温柔,待他们还和善,同她说话,大家都心里高兴,小二笑着同唐雪菱告别,“唐姑娘慢慢享用,想吃了再来啊。” “行,多谢。” 送走了小二,唐雪菱的神色就严肃起来,吕宸是连忙将麦麦放在一旁,让她自己玩水,跟着唐雪菱进了厨房。 “怎么了?” 唐雪菱将袋子里的烧饼一个一个检查后,挑出来其中的一个,同吕宸是道:“出事了。” 第129章 暗中行事 “什么意思?” 终于摸到了意想中的东西,唐雪菱将那烧饼撕开,里面藏着一封信,打开后是叶暮岁亲笔书写的,应该是不便直接送来给她,所以通过烧饼铺转交。 信的内容很短,但又太过惊世骇俗,唐雪菱几乎要用一双眼睛将纸看穿,脑子里疯狂思考对策。 下一瞬,她几乎要冲出门,牵上马就要往九江而去,幸有吕宸是拉住她。 “如今走的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你贸然前去九江,宫里一定会察觉到异样。” “那要怎么办?”唐雪菱紧咬着唇,冥思苦想,“总不能坐以待毙?阿岁给我送来这封信,定然是希望我帮她做些什么。” “她如今被困宫中,宫外的消息还需要你掌握。”吕宸是抽走唐雪菱手里的信纸,塞进自己的怀里,“我正好要去九江有点事,不若我代你去,保证将你们想要传达的意思带到。” 唐雪菱抿唇不言,吕宸是解释道:“从这里到九江,快马加鞭只需十五天路程,我去,能尽快将她的消息带到,这样也好让三殿下做出应对之策。” “你可以吗?” 吕宸是笑笑,揉了一下唐雪菱的头发,“我怎么不可以,好歹是堂堂河东吕家的继承人,就这么让芰荷大才子看不起?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酒囊饭袋?” “不是。”唐雪菱解释道:“我怕把你扯进这件事。” “无妨,我靠山大,就算扯进来,我也能轻松脱身。” 河东吕家的势力确实不止说说而已,唐雪菱看着身形比她没高多少、没壮多少的吕宸是,有一瞬间的安心,“那你千万小心。” “放心。”吕宸是安抚完她,又道:“只是要麻烦你帮我带孩子了。” “应该的。” “爹爹!娘亲!” 说着,麦麦就已经闯进了厨房,圆眼瞪着躲在厨房抛弃她的两人,“你们偷偷一起玩不带我!” 吕宸是抱歉地笑了两声,“怎么会!爹爹娘亲最疼麦麦了。” “哼!” “麦麦这几天先跟着娘亲,爹爹要出去办点事,好不好?” “去哪里?不能带着我和娘亲吗?” “去你袁伯父家,你不是才去过吗?”吕宸是转移话题道:“我很快就回来,若是带上你和娘亲,你又要被马车颠得吐个不停。” 想起来整日整夜坐马车的时候那种眩晕感,麦麦咦了一声,抱住自己的小肩膀,连连摇头。 翌日,吕宸是驱马前往九江。 与此同时,苏瑾瑜带领的军队在边关创下了斐然的战绩。 看着西曜被他们打得封锁城门做缩头乌龟,叶清珞同苏瑾瑜道:“看来不出半月,西曜将彻底成为大沥的一个县或者郡了。” 苏瑾瑜正坐在营帐外的石堆上,拿着叶暮岁写给他的唯一一封信件,翻来覆去地看,对叶清珞的话一时没有作答。 叶清珞略带疑虑地看过去,见他在反复“品读”叶暮岁的信,不由一笑,“将军这是想念阿岁了?” “没有。” 苏瑾瑜掩饰地将信纸叠好,重新塞进了胸口处的衣服里。 “将军同阿岁不过成婚数日,就赶来边关打仗,思念深重,人之常情。”叶清珞理解地给苏瑾瑜递了一壶酒,靠着他坐下来,“我同将军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可没见将军这么心急过。” “心急?”苏瑾瑜灌了一大口酒,疑惑地问,后又自答道:“没有。” “没有吗?”叶清珞摇头浅笑,“我见将军就差现在拿着枪去戳开了西曜这门,将他们收入麾下,明日鸣金收兵,快马加鞭回京都。” 苏瑾瑜没有作答。 一时无话,叶清珞饮下一口酒又言,“不过能见将军对阿岁如此上心,我也便放心了。” 叶清珞的话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边关的月亮很大很圆,今日又是月圆,如若不是来打仗,他和叶暮岁相隔万里,今天月上重楼时,他和叶暮岁应在芙蓉帐中颠鸾倒凤。 想到这,苏瑾瑜心头泛热,方才喝下的酒灼烧着他的心口,他起身,声音很沉,“先回了,多谢叶兄的酒。” 叶清珞摆了摆手,兀自在月下饮酒。 其实他并不想回京都,听说叶孤沉已经动了将姚瑛扶做妾室的想法,如今那母女在叶府作妖,让江迎云日日以泪洗面,叶清瑶同叶孤沉大吵一架之后,将江迎云接到了她的宅子上,如今叶府姓叶的只有叶孤沉一人罢了。 好好的一个家,硬是让叶孤沉作没了。 天下太平,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可作为百姓的叶清珞,就算迎来太平,回京也享受不到有家的生活了。 念及此,叶清珞又闷下一口酒。 接下来的半个月,苏瑾瑜带领着大沥的将士,一路过关斩将,直捣黄龙,押着瓦烁,闯进了轲伊的王宫。 “轲伊,有野心可以,但是没能力不行。” 苏瑾瑜将瓦烁扔到他面前,如是说道。 “苏瑾瑜!你少洋洋得意!我哥有野心有能力!……呜呜。” 瓦烁往外喷的话还没说完,叶清珞直接撕下来一块烂布堵住了他的嘴,“烦请瓦烁殿下闭上嘴看一看你哥哥的能力。”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就算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轲伊还是一派明月清风的淡然模样,“但是,苏将军觉得孤一定会输吗?” “都到这个地步了,西曜王还想逆风翻盘吗?”苏瑾瑜将剑架在轲伊的脖子上,稍稍用力就会划破他的喉咙,“未免太痴心妄想了些!” “是吗?” 轲伊的笑容在此刻的王宫像是非常突兀的风景。 “将军小心!” 同时,苏瑾瑜瞧见一道寒光从轲伊脸上闪过。 “扑哧!” 他急速回头之时,也听到了刃入血肉的声音。 第130章 千昭之死 叶清珞挡在了苏瑾瑜身前,千昭的匕首刺入了叶清珞的胸膛。 苏瑾瑜霎时反应过来,出剑之快,在场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千昭的脖颈处喷发出大量的鲜血,撒在瓦烁和轲伊的脸上,瓦烁愣在当场,看着千昭倒地,呜咽着想要爬过去。 轲伊闭了闭眼,擦去脸上的血迹,叹息道:“失败了啊。” 瓦烁难以置信地回看轲伊,从小到大陪伴他们的千昭死了,轲伊第一反应不是伤心难过,而是可惜,他在可惜什么?可惜千昭没有帮他杀掉苏瑾瑜吗? 轲伊确实惋惜千昭没有发挥最后的价值,在苏瑾瑜的铁骑踏进西曜王宫,直向他们逼近的时候,轲伊就告诉千昭,要用手里的匕首杀掉苏瑾瑜,再不济以命换命也行。 毕竟,苏瑾瑜是大沥将士们的军心,军心若倒,猢狲自散。 可惜啊,千昭那么敏锐的一个人,还是没能杀掉苏瑾瑜。 濒死的千昭仿佛听到了轲伊的这句惋惜,身子抽搐了几下,口吐鲜血,望着轲伊,最终没撑住,合上了眼,了无生息。 “来人,把西曜王绑了。”苏瑾瑜扶着受伤的叶清珞,吩咐手下拿下轲伊,又道:“叫个军医来。” 叶清珞嘴唇已经呈现出乌紫,显然是中毒的症状,军医看后如是说,叶清珞确实是中毒了,且是大名鼎鼎的薄日。 又是薄日! 苏瑾瑜定下心来,能解薄日的只有叶暮岁,或许还有一个他。 叶暮岁两次解薄日之毒,他都在场,尤其是第一次,那几种药草,以及制解药的流程曾经在苏瑾瑜面前上演过几遍。 叶清珞是为救他受的伤,当然不能让他枉死。 苏瑾瑜回忆着叶暮岁曾经用的药,顺便给军医画下来,他并不知道药草的名字,只能借助自己的记忆,摹下来叶暮岁向他展示的那些药材模样。 把回忆翻了个遍,确认再无遗漏,苏瑾瑜交代军医无论能不能解,先帮叶清珞稳住,而他则去了关押俘虏的牢笼。 “交出薄日的解药,我可以饶你一条命。” 轲伊垂着头,对苏瑾瑜的话置若罔闻。 “轲伊,我不怕跟你耗,薄日我们这边或许能解,你想必也知道,曾经派去刺杀的人,不都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大沥皇室。” 轲伊仍然无动于衷。 联想到对这兄弟两很重要的那丫头,苏瑾瑜淡然又残忍道:“但是……你若是不交出来解药,我会将那丫头……是叫千昭吧,我会召集所有的将士,以及你方的俘虏,将她的尸体在众人面前千刀万剐,残躯挂在你西曜王宫的城门处,任凭鸟兽啄食……” 不等轲伊做出决定,旁边笼子里的瓦烁先抓着笼子上的铁网大叫,“苏瑾瑜!苏瑾瑜你敢!” “我怎么不敢?不过是手下败将一个。对了,到时候我将两位王放到最佳观礼的位置,如何?” “啊啊啊!”瓦烁揪着自己的头发,想到千昭的尸体被人鞭挞的场面,禁不住发狂大叫,他屈服地流着泪,“苏瑾瑜!我告诉你解药……我告诉你解药,你别这么对她……” “好啊。”苏瑾瑜面朝瓦烁,面上十分从容,“我向来说到做到,你若是说出解药,我便将她好好安葬。” 瓦烁将薄日的解药如实告知,“我哥……他的寝宫床榻下有一暗格,里面有西曜各种毒药的解药,其中从上往下,第三排第二个红色瓶子里面装的,就是薄日的解药。” 听到瓦烁将西曜最隐秘的秘密告知他人,轲伊全身放松地倚着铁网,闭着眼睛,嘴角露出浅淡的笑意。 苏瑾瑜离开了,瓦烁纠结的眼神看向轲伊,从小到大信赖轲伊的心不容许自己质疑他,可…… “想问什么?” 轲伊率先开口,瓦烁沉静了许久也没问出口。 “你、阿月和昭昭,对我来说,算是家人。”轲伊仰着头看向天空,将这些年藏起来的那些阴暗到让自己都唾弃的心思一并告知,“但是西曜国弱,从我接手的那一刻就明白。父王也不断地告诉我,一定要将西曜王族光大,不能再被人踩在脚下。” 瓦烁忆起来,从他出生开始,西曜就被大沥打得喘不上来气,所以他才会选择习武,保家卫国。 “可是我们的国家,太弱了……”轲伊难受地闭紧了双眼,“所以我说服你和昭昭,做了药人,发展了乐火军,药人的军队,不怕死,不怕牺牲,更能维护这个国家。” “那姐姐呢?” “阿月……她从来不知我对大沥的恨之入骨,因为我总是在告诉她,大沥的好,大沥皇子的好,所以她才会心甘情愿地嫁过去,就算是举目无亲也不怕,因为我告诉过她,西曜的儿女不怕身在异乡。” 瓦烁没有想到,他们这些家人,其实都是轲伊的棋子,他问,“哥,你有把我们当家人吗?” “不知道,后来的我,自己都觉得害怕,我会把你们每个人都算进去,我不怕你们死,就怕你们死的没有价值,所以阿月回到西曜,已没了作用,我得利用她的最后一点价值,说动这些小部落。” “最后一个问题。”骤然间明白了太多,令瓦烁不知该作何表情,“在我和阿昭去大沥前,你们为什么吵架?” “因为……她发现了我的冷血。”轲伊心酸地笑笑,“她发现我让你去西曜刺杀苏瑾瑜,做好了你不能活着回来的打算……” “哥……” 大沥从不会让附属部落私自进入大沥境内,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当时瓦烁带着乐火军潜入大沥,做好了不能生的准备,但千昭跟着他去了。 所以在他们返回西曜被大沥发现的时候,接收到了轲伊的命令,让他们直接夺了城池,他会派兵支援,绝不能甘愿赴死。 “是因为阿昭跟着我去了大沥,才让哥你的心中留存了最后一点良知吗?” 轲伊不能否认,确实是这样,因为千昭在走的时候,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轲伊,若是我们都死了,你独守着西曜王宫不孤独吗?” 所以,在最后,他选择放手一搏,直接发兵,只是在最后,还是利用了千昭。 或许千昭知道他在利用她,就像她了解轲伊一直所追求的东西,但她也想在最后,留下自己对轲伊的价值…… 第131章 轲伊之死 轲伊的理想和他的思想,均让瓦烁觉得害怕,他开始思考,自己对轲伊最后的利用价值在哪里? “阿烁,你想让西曜的子民活下来吗?” 夜深人静之时,轲伊这样问瓦烁。 瓦烁垂眸,低低地说出一个想字。 他没有轲伊那么远大的抱负,他觉得活着最重要,为君为臣,护好这一方水土上的百姓,就是他的追求。 所以,他才不得父王赏识,父王说他太过仁慈,也不无道理。 “阿烁,投降吧,你做西曜的首领,看护好西曜的子民。” 听到轲伊的这句话,瓦烁骤然抬头望过去,只见轲伊的嘴角已经涌出黑血。 他在让千昭刺杀苏瑾瑜之前,千昭同他交换了最后一个条件。 他服毒,千昭听令;千昭死,他不独活。 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毒发了,这一生穷其所有追求的东西,都成了握不住的沙,从指缝溜走。 “哥!” 轲伊苦笑,想要把自胸腔翻涌上来的血咽下去,却做不到,他看着瓦烁,将最后的真诚留给他,“阿烁,原谅哥哥,你要好好活着……不要报仇,不要恨……活得轻松一点……” “哥!你不能这样!”瓦烁一边擦着泪,一边大力晃动困住他的铁笼,想要将这铁网折断,“我不要……我不想做首领……你活着……求你了……你服的什么毒!你说啊!” 大沥的士兵连忙过来查看,轲伊无视他们,自顾自地同瓦烁做最后的道别。 “哥哥活着对不起太多人,得下去和昭昭、阿月道歉……” “来人啊!来人啊!求你们,救救我哥!救救我哥……” 瓦烁无助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兄长,明明就差一个手臂就能够到,可他还是看着轲伊咽了气。 苏瑾瑜赶到时,轲伊已经彻底没有了救治的希望,军医诊治过后同苏瑾瑜摇了摇头。 “你哥他……没了。” 瓦烁没有说话,跪在铁笼里,额头抵着铁网,手攥得很紧。 苏瑾瑜没什么可说的,转身欲走,却被瓦烁叫住,“苏瑾瑜,拜托你帮我个忙。” “什么?” “将我哥和阿昭葬在一处,别扔荒野……” 像他们这种败将俘虏,死了肯定不会得到优待,大多都是直接扔了,曝尸荒野。 苏瑾瑜没有乐善好施的习惯,只是身为敌军将领,低下了高昂的脑袋,请求他,他做不到无视,淡淡地应下。 “多谢。” 身旁的铁笼被抬走,这一个院子里只剩瓦烁一人被关押,他兀自忍了忍,没有忍住,痛哭流涕,“凭什么!凭什么你和阿昭共赴黄泉!凭什么让我一人独活!” 瓦烁疯狂地擦着脸上的泪水,既怨愤又难过。 过了两日,瓦烁的铁笼被打开,手、脚、脖子均被上了镣铐,他头脑不甚清明地被带到了一处荒地。 被大沥的士兵按着跪倒在了苏瑾瑜面前,瓦烁抬眼看到苏瑾瑜和他身后的土堆。 苏瑾瑜俯视着他,语气沉沉,“人葬在这了,给你个祭拜的机会,头七的时候,我们在路上。” 说完,苏瑾瑜退后,背过身去,瓦烁这才知道,这两堆土包下面埋着的是他的兄长和阿昭。 抽泣的声音听不真切,苏瑾瑜选择无视,等着瓦烁祭奠完,又将人带回了那扇铁笼。 “苏瑾瑜。” 苏瑾瑜正要走之时,被瓦烁喊住了脚步,回身看着他。 瓦烁眼睛里的光尽数熄灭,神情黯淡,“我代表西曜向大沥投降,承诺西曜世世代代做大沥的子民,请你放过西曜的将士和百姓。” “我会将你的意愿转达给陛下,决断由他下。” 说完,苏瑾瑜欲离开,却再度被瓦烁叫住,“苏瑾瑜,你确实很强,但总有一天,我要打败你!” “我等着。” 西曜事了,苏瑾瑜押解瓦烁准备回京,却接到了九江送来的急报。 征战西曜的几位将领,看过九江送来的急报皆是眉头紧蹙。 叶清珞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苏瑾瑜身上,“将军,如今我们要怎么办?” 苏瑾瑜捏紧了手里的急报。 急报是沈礼书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内容寥寥几言,却写明了当务之急。 如今京都已被沈礼乐和穆家把控,皇上也被他们下毒控制。 就算他们现在快马加鞭带军队回京,这来去的时间,也足够沈礼乐挟持了沈楚安登基。 更可怕的是,沈礼乐本就没想着留下沈楚安的命。 沈楚安一旦驾崩,他立马登基;待他登基,苏瑾瑜会划为叛军,沈礼书将归做逆党,都将被沈礼乐弄死。 京中大部分兵权被穆家把持,若要拼死一战,还真不好说能处置了沈礼乐。 信中没有说太多,只说消息是由叶暮岁暗中告知,望他们尽快归京。 沈礼书已经处理好九江的瘟疫,但叶暮岁和唐雪菱不让他轻举妄动。 苏瑾瑜沉吟片刻,一边写信,一边下令道:“叶将军,麻烦你带领一队人马前去牢防关找程冉,让她带领军马回京解救圣上;影二,你将此信送到瀛洲,把如今的情况告知沈礼言,最关键的一颗棋还需要他去下。” 影二领命,揣着苏瑾瑜的书信隐于夜色中。 “其余人,跟随我,日夜不停,归京!” 叶暮岁居住在太医院,药材齐全,可她为了避开沈礼乐对她的监视,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偷偷配一些药。 自从住进宫里,孕吐的症状没有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有所加重,肚子也逐渐开始显现,叶暮岁只能提心吊胆地藏着。 一日,沈礼乐突临太医院,撞见了叶暮岁呕吐,目光森然,“阿岁,你别是有了苏瑾瑜的孩子吧?” “没有。”叶暮岁后背冷汗直冒,突然想起新婚之夜,苏瑾瑜根本就没有留宿在她的房间,“殿下是在嘲讽我吗?将军府上下皆知,我与大将军成婚后,根本未曾同房。” 第132章 见机行事 “当真?” 沈礼乐眼中闪过一抹愉悦。 叶暮岁压下忐忑的心,冷声道:“爱信不信。” 而后,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沈礼乐果然去查了,而事实也正如他查到的那样,叶暮岁自嫁入将军府,就未曾与苏瑾瑜同床共枕过。 怀着雀跃的心,当晚,沈礼乐摸入了叶暮岁的房间。 叶暮岁刚要换衣服,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回头去看,见是沈礼乐,立马从床边坐起,整理好了衣服,同沈礼乐保持距离,“殿下,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阿岁,是本宫误会你了。”沈礼乐搓着手靠近叶暮岁,一双眼上下扫视叶暮岁,“你心里还有本宫,对不对?要不你怎么会不让苏瑾瑜碰你呢?” “殿下,这是皇宫,我已嫁为人妇,殿下自重。” 叶暮岁躲开沈礼乐的触碰,奈何沈礼乐就像是急着吃桃的猴,兴冲冲还要往她身上贴。 “阿岁,你从了本宫吧,本宫让你做皇后,就算嫁过人又怎样,只要你跟了本宫,就是中宫之主!” “殿下!殿下!” 本就被腹中孩儿折腾得全身乏力,如今沈礼乐还想要逼迫她,叶暮岁被沈礼乐锁住了双手,只能温言相劝,“殿下宫里还有两位侧妃,我算什么,能做殿下的正妃?” “她们算个屁,本宫说了才算。” 叶暮岁忍着胃里的翻涌,轻推沈礼乐,“那殿下,你别急,我去将门关上,换了衣服,就来侍奉你。” 沈礼乐面上的喜色掩盖不住,松开叶暮岁的手,任她去关上了房门,看着她将外衣脱了放进衣柜,缓步向他走来。 “阿岁,本宫终于要得到你了,可是让本宫想念的紧。” 沈礼乐将叶暮岁扯到床上,俯下身子欲亲她,叶暮岁娇嗔道:“殿下这么急。” 说着,叶暮岁故作娇羞地将手覆在了沈礼乐的口鼻上。 “可不是……急吗……” 沈礼乐只觉一阵恍惚,眼前的叶暮岁好像消失了,但闭了闭眼,再睁开,又出现在面前。 他再也忍受不住,猴急地褪去衣服,揽人堕入欢愉之境…… 叶暮岁冷眼看着床上的沈礼乐“自得其乐”,一阵恶心,推开门,扶着墙角狂吐。 她轻轻抚上小腹,柔声低言,“乖,你让娘亲省省心。” 兆旬就住在叶暮岁的不远处,听到动静起身查看,只见叶暮岁一个人扶着房门呕吐,急忙提着灯上前去关心,替人顺着背,“师妹,你还好吗?” “没事。” 叶暮岁摇了摇头。 兆旬不放心,欲给叶暮岁把脉,谁知叶暮岁抽走了手,可就是这么一瞬的功夫,他讶然道:“师妹你……” “师兄。”叶暮岁压低了声音,“帮我保密。” “为什么?” 叶暮岁轻轻推开房门,沈礼乐正在她的床榻之上一个人卖力地进行不可描述之事。 兆旬只看了一眼,只觉脏了眼,就别开了头。 “他想来欺负我,我只能给他下药,让他误以为自己得逞。” 两个人站在叶暮岁的房间里,听着沈礼乐时而吐出的无耻之音,有些事终于可以大方地谈论。 那些监视叶暮岁的人,在沈礼乐进入她的房间之前,就被撤去,毕竟没有哪个男人希望自己偷腥的事被外人在墙角听了去。 “陛下的事,是有什么隐情?” “陛下被他下了毒,是黄鹤,我会想方设法为陛下解毒,但我被他看着,接触不到旁人,还望师兄能知会容妃娘娘,让她别太过忧心。” “好。”兆旬瞥了一眼叶暮岁的小腹,又连忙移开,道:“这个孩子……” “我不能让他知道,只能先瞒着,到时候再见机行事。”突然想到什么,叶暮岁问兆旬,“师兄,你可有隐瞒孕妇月份的药丸?” “有是有,但是恐伤身。” “无妨。”叶暮岁坚定地摇头,如今京中风雨飘摇,先保命才最重要,身子后面再养就是,“麻烦师兄给我,到时还需一用。” 料到叶暮岁要做什么,兆旬只能应下,毕竟沈礼乐若得知了叶暮岁怀着苏瑾瑜孩子,她只会更危险。 “师兄,我的计划很凶险,你能接触到容妃娘娘,还望你与她细说。” 进宫不过几日,叶暮岁就找到了机会将计划告知兆旬和容妃,这样又能保下不少人的性命,叶暮岁松了口气。 她所想做的,就是不能让苏瑾瑜关心的人出事。 听罢叶暮岁的计划,兆旬也觉凶险万分,明明行大逆不道之事的人是沈礼乐,如今需要瞒天过海救人的却是他们。 兆旬推开房门,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师妹万要保证自己的安危。” “师兄放心。” 第二日一早,叶暮岁在沈礼乐醒来之前,咬破手指抹在了床单上,又在自己的肩颈处擦了些淡粉色的胭脂,将自己的小腹用布条缠起来,确保腰肢纤细如从前,披了一件里衣坐在小桌旁等着沈礼乐苏醒。 沈礼乐醒来时,只觉昨晚出了太多的力,身子竟也有些疲软,摸摸床上没有人,扭头一看见叶暮岁在一旁坐着,看着自己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再看看床单上的印迹,心下一阵满足。 “阿岁,昨夜睡得可好?” 叶暮岁绷紧了嘴唇没有回话,这才沈礼乐看来是羞恼,他心情大好地起身穿衣,“阿岁,以后别再住这了,搬去明庆宫吧,本宫定为你安排一个好宫殿。” 这房间也属实住不下去了,但叶暮岁宁愿每日趴在桌子上睡,也不想与沈礼乐在一个屋檐下,“不必了,殿下宫里两位侧妃会不满意的。” “那又如何,本宫才是主子。” 沈礼乐给叶暮岁披上衣衫,叶暮岁打落他的手,自顾自地穿好衣服。 叶暮岁这股倔强不甘的劲儿,让沈礼乐欲罢不能,他宫里的两位侧妃皆是奉承迎合之辈,一点不如叶暮岁有乐趣。 他嘿嘿笑着,搓了两把自己的手,又开始“回味”昨夜的“美妙”。 两人穿戴好开门时,兆旬正好也出来,看到沈礼乐从叶暮岁的房间里出来,故作惊讶,“殿下,师妹,你们?” “兆太医,照顾好阿岁,以后阿岁可是有大福气的……”沈礼乐摸了一把叶暮岁的小脸,满意道:“走吧,阿岁,给父皇诊脉。” “师妹。”兆旬拉住叶暮岁,悄然将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到底怎么回事?” 叶暮岁拿到东西后,甩开兆旬的手,冷声道:“没什么,师兄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第133章 不能人道 唐雪莹在宫里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沈礼乐,她早上跑去谢宁安的寝宫,沈礼乐也没有在,心中有预感,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种预感在她一大清早,看到沈礼乐和叶暮岁同时出现的时候达到巅峰。 几人都是要去沈楚安的寝宫,在路上相遇也实属正常,唐雪莹一眼看到了叶暮岁透色的前襟下的痕迹,她几步冲上前,想要扒拉叶暮岁的衣服,被沈礼乐推到地上。 “你个疯婆娘!你想做什么!” 叶暮岁冷眼睨着她,淡定地整理好衣服。 唐雪莹双眼腥红,恶毒的眼神直直望向叶暮岁,“你不要脸!你都嫁给苏瑾瑜了,还敢勾引殿下!” “唐雪莹。”叶暮岁轻声叫她,缓步走到她面前,弯下头来俯视她,“到底是谁不要脸,是谁勾引了殿下?你明知道我对殿下的情意,还勾着他行鱼水之欢,到头来不过一个侧妃的位置,真有出息。” 说完,叶暮岁直起身,看着唐雪莹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视。 唐雪莹吱哇一声爬起来,想要撕扯叶暮岁的衣服,被沈礼乐掐住脖子,“你安分点!” 叶暮岁无视狗咬狗的画面,信步前往沈楚安的寝宫。 后面还在争执不休,叶暮岁不想管,就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才最好。 因为知晓了叶暮岁和沈礼乐这档子事,唐雪莹每日都缠着沈礼乐,阴招也好、阳谋也罢,总之沈礼乐只能在她这。 起先,沈礼乐并不想碰唐雪莹,在他“尝过”叶暮岁那般美味之后,唐雪莹这种糟粕如何能入他的眼? 但顶不住唐雪莹出招狠辣,下了药也要将沈礼乐往纱帐中拖。 可惜的是,两人不过进行了一次,感觉瞬间消匿…… 因为正在进行中,那种骤然卸去的感觉太过明晰,如被扎破的鱼鳔,泄了气,软哒哒地垂着,两人皆震惊不已。 尽管后面两人再努力,也没有使其再起。 沈礼乐捏着唐雪莹的下颌,发了狠地掐着她的两颊,“你这个疯女人,你做了什么?!” 唐雪莹惊恐万分,她确实对沈礼乐用了药,但药效不应是这样的。 “我没有……殿下……我没有……” 她无力地辩解,可就算再去试图重振,都失败了。 沈礼乐大叫一声,怒不可遏地盯着唐雪莹,“传太医!” 大半夜,不仅惊动了太医院的一众太医,连穆轻烟和谢宁安都从床上爬起,来了唐雪莹的寝宫。 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殿下误食药物,雄风受损,恐再不能人道。” 闻言,沈礼乐一脚将唐雪莹踹到柱子上。 唐雪莹瞬间感到被撞击时五脏六腑皆被震碎的感觉,“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喃喃求饶,“殿下……殿下……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要害你……” 确实不是她害的,沈礼乐如今的结局是叶暮岁造就的。 从她第一次给沈楚安诊治,她就看出了沈礼乐对她的不怀好意,既然他惦记烟花风月如此之甚,那她便让他再也不能弄玉吹箫。 那晚的药,就是这个作用,只要与人交合,就会失去能力,再不能人道! 穆轻烟大震,指着唐雪莹道:“你这毒妇,什么药都敢往我儿身上下!来人,拖出去打死!” “慢着!”沈礼乐阴恻恻地看着她,脚掌踩上她的脸,“打死也太便宜你了,母后,将她送到舅舅的军营里吧。” “不要……不要……殿下,我错了!我错了殿下!” 唐雪莹慌张地从地上爬起,跪在地上求饶,疯狂磕头,“我错了殿下,你饶了妾身!妾身不能去军营!” 被送到军营中,成为士兵的玩物,对女子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奇耻大辱! 可沈礼乐不愿意收回成命,直接命人将她拖了下去,“唐侧妃身患恶疾,不治身亡,明白了吗?!” 沈礼乐阴狠地瞧着那些太医,不能人道这件事,绝不可以传出去! 太医们纷纷俯首,哆嗦道:“明白。” 待所有人退下,这宫中只留穆轻烟、谢宁安二人,穆轻烟摸着沈礼乐的脸颊,心疼地落泪,“我儿……” 沈礼乐闭了闭眼,攥紧了拳头,此刻就算他几番调度心中的情绪,依旧不能站立。 他缓步至谢宁安身旁,抚摸着她的肚子,如今谢宁安孕胎已显,小腹隆起。 “安安。”沈礼乐搂住她,对她的肚子爱不释手,“你肚子里的将是本宫的嫡子,你可一定要养好他。” 谢宁安刚看过一场大戏,心尚未落下去,听着沈礼乐威胁般的嘱托,连忙应声,“妾身一定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当太医院的太医全部去了明庆宫时,叶暮岁就猜到了所为何事。 兆旬回来将此消息告知与她时,她只觉心中痛快,默默咽下一颗保胎丸,她同腹中的孩子对话,“宝宝,你爹爹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我们就快能见到他了。” 在这宫中已住了一月有余,沈楚安的寿命眼看要到了头,自从叶暮岁来给他诊治,他就是失去意识的状态。 这么久,叶暮岁从来没见过他清醒的时候,近日沈礼乐忙着招揽各地名医给他看病,对她的看管稍松了些。 给沈楚安喂药的时候,叶暮岁扫视了一圈,没见到沈礼乐安插的那两个人,她连忙放下手里的药碗,掏出袖子里的纸条塞给锦心。 锦心谨慎迅速地查看纸上的内容,而叶暮岁则用银针将沈楚安扎醒。 “陛下!陛下!您清醒了吧?” 叶暮岁急促地呼唤,眼见沈楚安的眼神逐渐清明,叶暮岁呼出一口气,“陛下,您不用说话,相信您现在心里已明白了不少东西,您中毒了,我得给您解毒,为了抵抗沈礼乐,您不能死,但我没有别的方法保住您,只能行险招,到时候锦心公公会照顾好您,明白吗?” 沈楚安还无法说话,只能点头,却在最后拼死念叨出,“好好照顾瑾瑜……” 看着沈楚安眼角流下泪水,叶暮岁不知道他是在难过亲生儿子对他的算计,还是觉得没了自理能力的自己活着也是一种羞辱。 见那两人再度回到房内,锦心默默收好了纸条,见叶暮岁又一针将沈楚安扎得失去意识。 叶暮岁离开时,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冲对方点了点头。 第134章 贺老夫人 叶暮岁进宫后没几天,将军府就被沈礼乐的人围了起来,不能进不能出。 忧心忡忡的贺老夫人,被风一吹就病倒了,伤寒入体,卧床不起。 幸亏有叶暮岁提前备好的药,才得以维持。 将军府里骤然没了知事的人,苏槿若整日守在贺老夫人床前,惶恐不安,以泪洗面。 贺老夫人知自己大限将至,温声安慰她,“阿若,你要坚强,如今你嫂嫂被困在宫中,你兄长又在外征战,将军府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必须坚强啊。” 虽然贺老夫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这么多年隐匿自身,就是为了让将军府淡化在别人眼里。 雨茶听着也要落泪,眼看老夫人的药快要吃完了,如今身子一点起色都没有,将军府还不准人出入,这要是没有药了,老夫人可怎么办? 雨茗立在一旁,她记得叶暮岁交代过她,可以去城门口找禁卫军,但如今她连出去找个大夫都做不到…… “娘,我不要坚强。”苏槿若抱着贺老夫人的手,痛哭流涕,“我不想一个人,你得陪着我啊娘,我要是闯祸了怎么办?” 贺老夫人慈爱地抚摸苏槿若的头,一言不发。 从房间里出来,竟然见到了沈礼乐,苏槿若瞬间警惕起来。 “苏姑娘,这怎么先哭上了?”沈礼乐笑意盈盈地问她,话语里尽是羞辱,“本宫瞧着贺老夫人不是还在人世吗?” “殿下。”苏槿若攥了攥手,低声下气道:“娘亲病重,还望殿下能行行好,给将军府指个大夫来瞧瞧。” 沈礼乐啧了一声,遗憾道:“将军府如今人员混杂,本宫没查出对贵府有威胁的人是谁,若是将不该带进来的人带进来了,再给苏姑娘娘俩添麻烦,倒是本宫的不对了。” 苏槿若屏住呼吸一瞬,缓了缓心里的火气,“那麻烦殿下让叶姐姐回府一趟,为我娘看一看。” “说到这,本宫还想问苏姑娘一件事。” “殿下请讲。” “本宫听说,叶姑娘嫁进将军府后,苏将军似乎并未同她圆房,可真?” 苏槿若给出肯定的回答,她知道新婚夜,她哥去了书房,直到三日后,叶暮岁又出了府一直未归,所以在她的视角里,叶暮岁和苏瑾瑜确实未同房。 在场的人中,只有雨茗知道,叶暮岁或许在某个时候同苏瑾瑜行了夫妻之礼,因为他们有了孩子。 可她没说,因为将军府,只有她和叶暮岁知道此事。 沈礼乐开怀地大笑,“多谢苏姑娘告知,本宫便帮你去问问吧。” 说完这些,沈礼乐便高兴地回去,着急同叶暮岁亲热。 那场只有他一人觉得美满的乌龙,最终导致他不能人道的“幸事”,他一直怀念。 而关于贺老夫人病重的消息,沈礼乐只字不提。 一连过去许久,将军府没有等来叶暮岁,也没有等到救命的药。 等到沈楚安的期限将至,叶暮岁向沈礼乐直白道:“殿下,陛下也就这两天的事了,不需要加重药量了。” “正好,也到时候了,让他享受两天没有被毒害的日子吧。” 沈礼乐阴沉地笑笑。 容妃刚入殿,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浑身发抖,指着叶暮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叶暮岁想要将容妃带出去,“娘娘……” “啪!” 眨眼间,容妃给了叶暮岁一巴掌,指着沈礼乐和叶暮岁的鼻子道:“你们!你们胆大包天!竟然敢给陛下下毒!” “来人啊!来人啊!”容妃大喊着,却无一人上前,只有锦心公公老泪纵横扶着她,她满脸都是泪,“锦心,他们要害皇上啊……” 锦心亦是心痛难忍,却回天乏力,“老奴听见了,娘娘千万保重身体,陛下说了,他若去了,您就是老奴的主子。” 容妃走到叶暮岁面前,又给她一巴掌,“本宫帮着你嫁给瑾瑜,你就这样报答本宫。” 眼见叶暮岁一言不发,脸颊却逐渐红肿,沈礼乐不悦道:“锦心!带着你的主子下去!” 锦心连忙将容妃拉走,可她走的时候还在谩骂着,“沈礼乐!叶暮岁!你们狼心狗肺!……” 沈礼乐心疼地想要触碰叶暮岁的脸颊,却被她躲过去。 叶暮岁抚上自己的脸,好像肿了,她不甚在意,同沈礼乐告退,欲离开这里。 谁知刚走两步,就又被沈礼乐拉住,同时她也失去了力气一般,晕了过去。 沈礼乐着急忙慌地将人抱回了太医院,请来太医为叶暮岁诊断。 谁知……叶暮岁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太医院的太医,除了兆旬,皆不敢吭声。 床上这位,是大将军苏瑾瑜的新妇,将军在外出征四个月,新妇却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简直…… 沈礼乐仔细算了算,应是那晚怀上的,瞬间喜不自胜。 叶暮岁甫一醒过来,沈礼乐就将她抱住,“阿岁,我们有孩子了……” 房间里如今只剩他二人,叶暮岁在沈礼乐看不见的地方冷笑,故意道:“我不要。” “你敢!”沈礼乐立马松开她,捏住她的双肩,“本宫的孩子,岂由你做主!” 叶暮岁别过头,“我有很多种办法让这个孩子变成一滩血水。” 沈礼乐双眼迸发出狠辣之意,他没想到叶暮岁竟然会如此心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痛下杀手。 这只能说明,她对苏瑾瑜,还是有情。 沈礼乐捏住叶暮岁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你若是敢动这个孩子,本宫让苏瑾瑜立马死!” “你!” 从叶暮岁脸上看见怨恨却又无助的表情,沈礼乐终于满意地放开她,“所以,你最好给本宫紧紧护住肚子里的孩子,他若是没了,苏瑾瑜也就没了,这两个月,好好养胎吧,等本宫坐上那位置,你就是皇后,知足吧,叶暮岁。” 说完,沈礼乐迈着欢快地步子离开,叶暮岁趴在床边狂吐,肚子开始泛起坠痛。 第135章 忌惮最深 感受到裤子上传来湿润,叶暮岁立马掀开被子去看,已经是有些见红…… 或许是刚才说的话刺激到腹中胎儿,让他现在开始折腾自己,叶暮岁赶忙解开了腰间的束腹带,忍着那股下坠的感觉,轻轻揉着那抹隆起,“乖宝别闹,娘亲是爱你的,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此事爆发出来,有好也有不好,叶暮岁不用再偷偷摸摸保胎,大把的养胎药往她嘴里灌,肚子也不会再有坠痛感,孩子非常安稳地待在她的肚子里。 同时,宫中传来了叶暮岁怀孕的消息那天,贺老夫人在夜里与世长辞。 那一刻,苏槿若对叶暮岁的愤恨达到了顶峰。 在贺老夫人去世的第三天,叶暮岁才得知消息。 她匆忙地收拾东西出宫,却被沈礼乐拦下,“阿岁,你去哪?” “殿下!我答应你做的事情里面,没有关于老夫人的命这一条!” 叶暮岁拂掉沈礼乐伸过来的手,仍固执地大步向前。 “那个老婆子没命享福,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本宫好好待在宫中,哪也不许去。” “你瞒着我,老夫人生病的消息,你将将军府封锁,不让人给她送药,你说跟你没关系?” 叶暮岁好笑地看向沈礼乐,他不知道贺老夫人的死对叶暮岁来讲会勾起多少无尽的梦魇。 “就算如此,那也是她自己大限将至,到了该死的时候。” 叶暮岁不欲再同沈礼乐拉扯,甩开他的手大步准备出宫,最起码她要去给贺老夫人吊唁,去送她出殡。 “咚!” “咚!” “咚!” 丧钟响。 “陛下驾崩了!” 叶暮岁耻笑着看向沈礼乐,看他是要拦着自己,还是着急登高。 片刻后,沈礼乐转身往宫内走,叶暮岁与他相背,大步出宫。 眼看叶暮岁已然是说不通,沈礼乐不想耽误时间,回身直接敲晕了她,将人送回了太医院。 叶暮岁再醒过来时,已是在太医院的房中,门口又安插了许多人,明显是监视她的。 她冷笑,起身打开房门,那些人齐刷刷向她问好,“叶姑娘。” 叶暮岁冷嗤一声,坦然道:“你们应该叫我苏夫人。” 那些人神情纠结,不敢再看叶暮岁,惶惶地垂下头。 “给我叫个太医。”叶暮岁看着那些人思虑判断的神情,直言道:“如果你们不希望我肚子里孩子有事的话。” 沈礼乐走之前特意吩咐,叶暮岁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有一点差错。 为首那人一听这话,连忙去叫太医。 见状,叶暮岁又回到床上卧着,她也不想孩子有事,肚子里的疼痛一点点加深,她明白是因为老夫人的死让她情绪有了太大的波动,影响到了孩子。 上一世,同样是苏瑾瑜走后,老夫人被困在寺庙中,当时的局面更加糟糕。 沈楚安驾崩之时,苏瑾瑜在外征战,待他回来之后,沈礼乐已坐上帝王之位,沈礼书自戕。 然后将军府被查被封,只待苏瑾瑜回京就以叛国之罪论处。 贺老夫人在寺庙病重之时无一人伸出援手,苏槿若背着老母亲下山看病,却被拦在医馆外,只有一个好心的大夫,告诉她了一些治愈伤寒的药草,她又一步一步将老母亲背回寺庙,在山野间去挖那些草药。 只是贺老夫人没有等到药草,苏槿若被绑进了大牢,以此威胁苏瑾瑜。 救命的药草散落山间,贺老夫人死在了一个雨夜,整个身躯都趴在了被雨水冲刷的泥地里。 看到一个老人枉死的感觉实在令人肝胆欲碎,叶暮岁亲临了那一幕,想要将贺老夫人妥善安葬,却被沈礼乐带回了皇宫。 听说贺老夫人被席子一裹,扔去了乱葬岗。 叶暮岁以十方影卫军的兵符为要挟,逼迫沈礼乐答应自己,去处理贺老夫人的骸骨。 “阿岁,你以这个兵符,要求朕退让多少事了?” 那个时候,沈礼乐对叶暮岁就已起了杀心,没有那个皇帝喜欢被人威胁。 “苏瑾瑜的命,将军府的人,贺老夫人的尸体……”沈礼乐细数着,语气越来越冷,“让朕猜猜,最后不会还要朕放过这叛国的人吧?” 最初沈礼乐要苏瑾瑜的命,可沈礼乐忌惮最深的是十方影卫军的兵符,可以撼动乾坤的十方影卫军,他怕自己的位置坐的不安稳,所以始终放不下十方影卫军。 叶暮岁也是抓了他这一弱点,让他放过苏瑾瑜的命,她可以帮他拿到十方影卫军的兵符。 “陛下,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我不过是想让一位老人家入土为安,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沈礼乐笑笑,“好啊,我要你自己去。” 叶暮岁定了定心神,说了声好,后来,老夫人的尸骨是她从乱葬岗里刨出来,老夫人的墓穴是她用一根木棍和一双手挖了一天挖出来的…… 可这些事,没有人知道。 苏瑾瑜只知道是她害死了老夫人,是她害得将军府上下全入诏狱。 不过,他认为的也没有错,若不是她将沈礼乐的人带进将军府,那人不会有机会捏造叛国的“证据”放入苏瑾瑜的书房,将军府不会被定为叛国之臣。 始作俑者,是她无疑,无从辩解。 老夫人的死,是一切悲剧的起点,所以才这么令叶暮岁害怕。 她怕自己还没有等到苏瑾瑜,就要撑不住了…… 太医来给叶暮岁看过之后,跟叶暮岁判断的差不多,不过是因为忧思太重动了胎气,所以才使腹中孩子躁动不安。 喝了安胎药后,肚子里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叶暮岁开始思考,目前沈楚安已经驾崩,过两天棺椁将会运往皇陵,容妃和锦心要一同过去,皇宫中真正的只留她一人同沈礼乐对峙了。 沉思间,有人推开了房门,叶暮岁注视着来人,神情平淡,“什么风把皇后娘娘吹来我这寒舍了?” 如此说着,叶暮岁动也未动,就这么坐在床上。 “这不是听说你有了阿乐的骨肉,前来瞧瞧。”说着,穆轻烟坐到了叶暮岁的床榻边,手摸上了她的肚子,不禁有些怀疑手下的触感,“这不过才两个月,都如此显怀了?” 第136章 披麻戴孝 “娘娘这话何意?” 叶暮岁虽面上带笑,但被子下的手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手心都是汗。 她这些日子一直束腹,加上身子不好,养胎不易,胎儿并未生长很大,但是五个月的肚子和两个月终究有所区别。 “殿下的安胎药喂的跟不要钱似的,这肚子长得越来越快,太医都说这胎到时不好生,殿下倒是一点不在乎我的死活。”叶暮岁冷笑着闭了闭眼,直视着穆轻烟,“若是娘娘不满意这孩子,不如给我一碗药,让我堕了去,我倒是求之不得。” 穆轻烟倒是希望将这叶暮岁的肚子养得越来越大才好,就算到时不好生,不若生刨了,去母留子最好。 但一听叶暮岁后面这话,穆轻烟心生不满,“如今这是当今陛下的龙种,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他们母子都知道,沈礼乐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如今已有的,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看来沈礼乐已经迫不及待继位了,叶暮岁不情愿地拿开穆轻烟的手,“那娘娘就别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叶暮岁仗着自己有身子,穆轻烟拿她没办法,肆意妄为。 穆轻烟狠狠地剜她一眼,吩咐身后的侍女,“将她的衣服换了,姹紫嫣红的像什么样子!” 哦,原来是让自己披麻戴孝来的,毕竟皇帝驾崩,要穿得体面一些。 说完这句话,穆轻烟抬脚就走。 叶暮岁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既然穆轻烟让她不痛快,她便要报复回去,“娘娘,你知道穆青和宁箜禾吗?”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 穆轻烟的神色倏然紧张起来,叶暮岁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娘娘,后随的首领,听说是叫罄书,又好像叫穆青,也姓穆,一直在找一个人,那人叫……宁、箜、禾,娘娘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穆轻烟寒声道,又似警告地瞥向叶暮岁,“你好好养胎,少打听不相关的人和事!” 说完穆轻烟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叶暮岁起身换上一身素衣,披麻戴孝,就当是为老夫人送终吧。 还请老夫人宽恕。叶暮岁双手合十,跪坐在地。 沈礼乐再来找叶暮岁的时候,已是三天后,看他一身黄袍,喜形于色,应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阿岁!朕来看你了。”沈礼乐挨着叶暮岁坐在床边,想要伸手去摸叶暮岁的肚子却被打掉,不由冷言道:“你这是何意?” “殿下……哦不,如今该叫陛下了。”叶暮岁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盖住自己的小腹,神情冷淡道:“陛下既已了却心愿,可否放我出宫了?” “你肚子还怀着朕的孩子,想跑去哪里?”沈礼乐捏住叶暮岁的手腕,语气森然,“想去找苏瑾瑜吗?听说他就快到京城了,不若到时候朕送他一份大礼。等他回来,发现你已是皇后,他该作何感想?” 叶暮岁挣着手,“你疯了,我同他是皇帝赐婚,你怎能想抢就抢?!” “你倒是提醒了朕。”沈礼乐伏在叶暮岁耳边,“那朕便先将你二人的和离书送到将军府,等他回来,再围住将军府,到时候他的贱命,由皇后做主,你觉得如何?准皇后?” “我不愿意,我是苏瑾瑜的妻子,也只会是他的妻子。” “你是想让朕的孩子问别的男人叫爹吗?” 叶暮岁别过头去,没有搭理沈礼乐。 沈礼乐不悦地将她的脸掰回来,“以为朕没什么能拿捏你的吗?” 叶暮岁依旧不言。 “听说你同唐家大姑娘来往诸多……不如,朕将她赐给谢帜安,你觉得怎么样?” “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想着为难别人!” 沈礼乐轻笑,“你怀着龙子,朕怎么会对你不好呢?就将唐姑娘叫来陪你两天吧。” 说完,不等叶暮岁再反对,沈礼乐拍拍屁股走人。 第二日,唐雪菱就被带进了皇宫,叶暮岁无声叹气,又将唐雪菱牵连进来。 唐雪菱倒是处事淡然,神情十分平静,“听说你怀孕了?” 叶暮岁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这个弧度,不应该是两个月,唐雪菱隐晦地询问,“这是?” 叶暮岁再度点头,“不好意思,将你牵扯进来。” “无妨。”唐雪菱摇了摇头,并不介意,“就是麦麦哭了好一会儿,吕公子远行,我又被押进了宫里,她只能让嬷嬷带着,我走的时候,还再委屈。” 叶暮岁将唐雪菱的手拿过来,在她的掌心书写,“消息送出去了?” 唐雪菱点头,“他们应是有应对之法的,不必担心。” “谢谢。” “应该的。” 沈礼书拿到吕宸是消息的时候,不仅震惊,且害怕,京都的兵权皆在穆家手里,朝堂又被沈礼乐把持,按照叶暮岁信中所言,不出两月,沈楚安就会被沈礼乐“所害”,沈礼乐继位已成定局。 而他们所有归京的人,都将做叛军处理。 形势复杂且严峻,他只能按照叶暮岁的意思,将消息转送苏瑾瑜,叶暮岁在信中所言,苏瑾瑜会有应对之法。 既如此,那么所有人都应该相信苏瑾瑜。 沈礼书马不停蹄地将瘟疫之乱收尾。 袁克感激沈礼书在九江的作为,救九江百姓于水火之中,听说沈礼书要离开,一定要摆送别宴。 沈礼书婉拒,想到袁家以兵器铸造名扬天下,而且叶暮岁和袁克之间还有外祖孙的关系在,便将如今的危机如实告知。 袁克听罢,立马拿出袁家锻造最上乘的长枪利刃,“袁家不怕站队,三皇子既救九江于危难,三皇子有需,袁家自当出手相助,祝三皇子一路顺利。” 沈礼书带着兵器抵达京都之时,在城门口,遇上了程家的精英铁骑,程冉坐在马背上,持着一杆红缨枪,眉眼间带着轻浅的笑意,“好久不见啊,三皇子。” 第137章 兵临城下 “苏瑾瑜竟把你也叫回来了。”沈礼书勒停了马,望着紧闭的城门,眸子沉了沉,问她,“没能进去?” 程冉挑眉,神情里是不加掩饰的无语,指着身后扎的营帐,“喏,在等苏瑾瑜,沈礼乐那崽子不让进城。” 沈礼书便同程冉一道在城门外驻扎,浩浩荡荡的,让沈礼乐先坐不住脚了。 “他们几个什么意思!连程冉都敢无诏回京,这是在胁迫朕吗?!” 叶暮岁冷眼看着沈礼乐跳脚的模样,内心直翻白眼,这算哪门子的胁迫?你将我和孩子困在皇宫,对瑾瑜而言,才是胁迫。 唐雪菱亦是对沈礼乐的无能狂怒持冷眼旁观态度,甚至平静地给叶暮岁喂药。 此举更加让沈礼乐不满,掀翻了唐雪菱手里的药碗,还热着的药汁全泼在了唐雪菱的手上,唐雪菱忍痛没有呼出声。 “陛下这么急躁吗?” 叶暮岁冷嗤。 沈礼乐闻言,自尊作祟,捏着叶暮岁的肩膀,“叶暮岁,你最好给朕安生点,别以为你怀着朕的孩子,朕就拿你没办法了。” “陛下!陛下息怒!”青安连忙跪到沈礼乐的脚下,拉住沈礼乐的衣袖,为叶暮岁求情,“叶姑娘是关心则乱。” “放屁!” 叶暮岁直接出言不逊,把沈礼乐气个半死,转手掐着她的脖子收力。 青安,曾经想要攀附赵越,不惜以男子之身勾引,计划不成反被赵越厌恶,后想要攀附兆旬不成,被赵越阻拦住;当初也想要巴结叶暮岁,谁料叶暮岁学成之后,早早离开了太医院,计划再度落空。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 谢宁安怀孕的脉是他诊出来的,自此成为专门侍奉谢宁安的太医,如今沈礼乐做了皇帝,谢宁安有肚子里的孩子作保,位分怎么都不会低; 而且沈礼乐进入叶暮岁房间的那晚,他正好瞧见,了解到沈礼乐对叶暮岁的心思,他也开始在沈礼乐面前说叶暮岁的好话,渴望得到叶暮岁的庇佑。 无论是谢宁安还是叶暮岁,只要他做得好,都可以借此一步登天。 但他设想的太美好了些,叶暮岁从未想过做沈礼乐的皇后,而且叶暮岁知晓他同赵越之间的龃龉,怎么可能对他有好印象好脸色。 唐雪菱顾不得手上的烫伤,扒住沈礼乐的手,“陛下,叶姑娘是心急了,她看我受伤,关心则乱,还望陛下恕罪。” 有人递了台阶,沈礼乐也不想再揪着不放,毕竟他这辈子就这两个孩子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朕不同你计较。” 青安悄悄松了口气,见沈礼乐还在因沈礼书几人归京,列阵城门前而愤懑,出言道:“听说三皇子将唐姑娘看得极重。” 叶暮岁和唐雪菱同时回头来看,眼神似是要将他杀死。 “不若让唐姑娘去劝劝?” 青安话外的意思却不是让唐雪菱去劝降这么简单,他是在向沈礼乐提议,拿唐雪菱威胁沈礼书。 “唐姑娘的意思呢?” 沈礼乐的目光让唐雪菱如芒在背,她不想成为沈礼书的桎梏,极可能地平静道:“我同三皇子只有曾经女官与皇子的关系在,无甚别的联系,怎么可能劝得了三皇子?” “能不能的,试试再说。”沈礼乐欣赏地看了青安一眼,开始喊人,“来人,将唐姑娘带上,朕要带她去城楼上看看风景。” 沈礼乐轻飘飘的一言,已经让唐雪菱开始思考要不要先死了算了。 “阿菱。” 临走之前,叶暮岁叫住了唐雪菱,话语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唐雪菱偏头一笑,“放心。” 沈礼乐二人走后,青安就开始在叶暮岁面前刷好感,掏出药膏想要涂在叶暮岁的脖子上,“叶姑娘,你现在身子重,陛下也说了,你未来就是皇后,你又何必顶撞陛下。” 叶暮岁看向他伸过来的手,偏了偏身子,寒声道:“滚出去!” “叶姑娘……” 青安没有想到叶暮岁这么下他的面子,一时之间呆滞住。 叶暮岁直接叫来外面的人,“来人。” 门外的人推门而入道:“姑娘吩咐。” “让他滚。” 青安跺脚,不甘道:“我是要给你上药!” “不需要。”说着,叶暮岁已经闭上了眼睛,“把他带走,以后别让他进来。” 那些人唯叶暮岁的命令是从,沉沉应了声是,就立马将青安拖了下去。 自城楼之上往下看,风景属实震撼,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并不比沈礼乐手握的兵少。 如果苏瑾瑜的兵马赶来,那他们定是胜局。 而此刻唐雪菱双手被缚,被迫站在城楼之上,沈礼乐则施施然坐于高楼正中央。 “三哥,你瞧,朕将唐姑娘给你带过来了。” 沈礼书和吕宸是皆从头到脚发寒,仰望着被捆绑的唐雪菱,拳头紧握。 “沈礼乐,就凭你,好意思称一句陛下?” 程冉枪指沈礼乐,实在是潇洒不羁。 “程姑娘,先皇赐给你们护国大将军的名号,就是好让你们逼宫的吗?!” 程冉嘁了一声,不屑道:“程家护国,可不是护奸人的天下!” “你!”沈礼乐见与程冉沟通不了,再度想要拿捏沈礼书,“三哥,朕瞧着,你也不是特别在意唐姑娘。” 沈礼书一言不发,吕宸是焦急万分,但明知这种情形之下,不能添乱,于是也没有吭声。 唐雪菱迎风而立,头发被城楼上的风刮得几乎盖住脸,糊住了眼睛,但她分明瞧清楚了沈礼书和吕宸是焦灼的表情。 “驾!” 远处的兵马踏尘而来,,沈礼乐倏忽拍桌而起,盯着那团由远及近的人马,为首那人陌生又熟悉。 来人身着一身银铠,腰间还系着素稿,朗眉星目,气宇不凡。 待至城楼之下,虽是仰视,但看向上方的眼神中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出言更是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六弟,开城门吧。” 第138章 手握圣旨 “沈礼言!” “大哥。” 沈礼乐和沈礼书同时出声。 前者难以置信地望着来人,本来成竹在胸的事皆被沈礼言打乱;后者则是庆幸,好歹胜算多了一分。 “六弟,父皇驾崩,你骤然继位暂且不提,作为父皇的孩子,我和阿书理应为父皇守灵,你却将我二人封于城外,这就是你为人子、为人弟的教养吗?!” 沈礼言一番话掷地有声,连带着沈礼乐后方的将士都开始窃窃私语,面面相觑。 沈礼乐慌了,这世上对他最有威胁的就是沈礼言。 当然若不是雪峰山一事,根本不可能扳倒沈礼言。 作为唯一一个有封号的皇子,虽然是宫女所出,但沈礼言秉性正直,颇得沈楚安喜爱;且沈礼言身为沈楚安的长子,差点被封为太子。 要不说沈礼言正直过了头,坚持让沈楚安惩戒叶孤沉,彻底惹怒了沈楚安,被流放至瀛洲。 如今沈礼言再度回京,身上的气势丝毫未减,光是站在那,就将另外两位皇子比得没了光彩。 “沈礼言!朕现在是皇帝!你能奈朕如何?!”沈礼乐口出狂言,指着下面的两兄弟破口大骂,“你们不是有本事吗?不是老东西的好儿子吗?!如今也要称朕一声陛下!” 说着,沈礼乐逐渐得意起来,放肆大笑。 “唰!” 沈礼言抽出了腰间的卷轴,明晃晃地摊开,在烈日之下朗声宣读,“先皇密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城里城外,城上城下,跪了一地。 沈礼乐的笑声戛然而止,诧异地盯着沈礼言掏出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事已高,恐意外突临,惶惶不可终日,念及皇子礼书德才兼备,堪当大任,特传位于其,朕寿终正寝之日,皇子礼书即位之时!钦此!” 沈礼书没有想到自己成为了主人公,猛然抬头看向沈礼言,“大哥?” “三弟,还不接旨?” 沈礼言手上的圣旨是真,由沈楚安交予他也是真。 沈礼乐彻底绷不住,大叫着,“沈礼书,你敢接旨试试!那圣旨是假的!绝对是假的!朕才是皇帝!” 眼见没有人听他的话,沈礼书即将接过沈礼言手上的圣旨,沈礼乐将唐雪菱抵在了城楼上,一半身子都悬于空中,“沈礼书,你要是敢接旨!我就弄死她!还有你外祖父!整个萧家!你母妃!都在城中,我一定会让他们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阿菱!” 吕宸是站起身,充满恨意地看着不择手段的沈礼乐。 沈礼书伸出去的手僵住,他并不想用女人换天下,更不想用唐雪菱的命去换。 沈礼乐看有戏,掐着唐雪菱的脖子威胁沈礼书,“你将那密旨给朕送上来!快!” 唐雪菱只感觉头脑充血,狂风弄乱了她的头发,让她看不清人,听不清声音,但她清楚地明白,沈礼乐在拿她威胁沈礼书。 沈礼书拿过沈礼言手里的圣旨。 “三弟,你可想好了?” 沈礼言不欲阻止沈礼书,只是提醒他道。 沈礼书点头,往城门方向走去。 沈礼乐大笑,可唐雪菱不愿意他如愿,一脚蹬开了沈礼乐,自己也因为冲力自城楼坠落。 “阿菱!”吕宸是迅速翻身上马,冲到城楼之下,用马背接住了坠下的唐雪菱,“没事吧?” 唐雪菱被这股冲劲震得吐出几大口血,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 吕宸是摸了摸她的脉象,好在没生命危险,将人抱到怀里,驱着马回到了营帐中。 “疯婆娘!” 沈礼乐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看着沈礼书,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他们死在这京都城门前了。 “放箭!” 沈礼书也不再忍耐,收起圣旨,眼神如刀,大喝,“打!” 他早已将带回来的精兵利器交给程冉的士兵,想要攻破城门,不是问题。 “笃笃笃笃!” 两军交战之时,苏瑾瑜的兵马赶到,一场厮杀骤然拉开。 苏瑾瑜直冲着城门而去,声音里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沈礼乐!你找死!” 叶暮岁本好好待在房间里,但是一瞬间所有的人都被撤去,没有人再守着她的屋子,她推开门去看,太医院基本都空了,众人做鸟兽四散。 她拉住一个小太医,想问问发生了何事。 夏邑正要跑路,突然被人拽住,回头一看,没想到是叶暮岁,“叶姑娘,你怎么还在这?” 叶暮岁一头雾水,问,“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外头打起来了!”夏邑缩了缩脖子,马蹄踢踏的声音、刀剑厮杀的声音、羽箭破空的声音……绕在耳畔,他道:“你听,据说京都城门那打得正厉害呢!” 一听这话,叶暮岁惊喜道:“是苏将军他们回京了吗?” 眼看事态紧急,夏邑拉着叶暮岁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不至苏将军,听说大皇子都回来了,还带了圣旨!” “圣旨?” “对啊,据说是先皇早早写下的圣旨,传位于三皇子。”夏邑张望了一下,见大家都在逃窜,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偷偷和叶暮岁说,“都说现在的皇帝,也就是六皇子,名不正言不顺,还害死了先皇。” 哦吼。叶暮岁心里讶异,沈礼乐给沈楚安下毒这事可没几个人知道,如今苏瑾瑜他们才回京多久,消息就传开了,看来有人暗中出力啊。 皇宫此刻大乱,那么穆轻烟那肯定也是手足无措,叶暮岁想着,扒掉夏邑的手,“你好心拉我一把,我知恩图报,你若在京中没地方去,就去找赵越,他在街中央开了一间医馆。” 夏邑愣愣地看着叶暮岁自袖中掏出一支烟花棒,冲着天空一拉,天际炸开一朵五颜六色的焰火。 “叶姑娘!” 叶暮岁冲夏邑挥了挥手,执拗地往宫里跑。 夏邑阻拦不住,只能捡起自己的包袱,继续闷头往前冲。 一路与那些逃亡的人背道而驰,叶暮岁跑了两刻钟才跑到穆轻烟这里。 果然不出所料,穆轻烟正在宫里发脾气,谢宁安也在近旁,应该是京中兵变,害怕了,来穆轻烟这寻求庇护来了。 叶暮岁如闲庭信步一般,踏进了她的宫殿,“皇后怎发这么大脾气?” 第139章 喂催产药 “叶暮岁!”穆轻烟眯着眼看向叶暮岁,眼神透露着像是要将她扒皮抽筋的痛恨,“是不是你!你竟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通风报信!” “娘娘何出此言?”叶暮岁跑得有些累了,摸着把椅子就坐了下来,在自己的小腹下打着圈,“我只不过是为了我,还有腹中的孩子谋划罢了。” “你可知,若是阿乐败了,你和你腹中的孩子绝不可能存活!” 叶暮岁无奈地大笑,“娘娘果然是老了,怎还看不清?我腹中的孩子,是我和大将军的,和沈礼乐有什么关系?你瞧,我的肚子,怎么会是快三个月的呢,分明已经六个月了。” 这次有孕,叶暮岁忧思过甚,身形非但没胖,反而瘦了不少,加上她一直束腹,肚子维持得不大,但也绝不像是三月孕妇的胎肚。 幸亏有沈礼乐大把的安胎药养着,不然她还真不好保证她和孩子的安危。 此刻穆轻烟气得鼻子都要冒烟,她愤恨地盯着叶暮岁的肚子,歇斯底里地叫人,“来人!来人!给这个女人掐死!不对,把她打死,连着肚子里的孩子,乱棍打死!” 叶暮岁坐得纹丝不动,那些人却在靠近她的时候颓然倒地,连穆轻烟和谢宁安也支撑不住,软趴趴地跌进身旁的椅子里。 “还杀吗?皇后娘娘?”叶暮岁待肚子里的涨感减下去,这才缓缓站起身,走到穆轻烟面前,“娘娘在恼怒什么?我不过是做了你当初做的事情?你不就是仗着穆青以为沈礼乐是他的孩子,才为所欲为吗?” 突然被人提及当年往事,穆轻烟目眦欲裂,大喊着,“你给本宫闭嘴!你个贱女人!” “娘娘,你骗穆青,害死宁家,让穆青无底线地帮沈礼乐,难道不是基于沈礼乐是他的孩子吗?” “你胡说八道!” “她可没有胡说八道,是吧,穆青?”尔羽带着罄书走进这富丽堂皇的宫殿,耻笑着看向穆轻烟,“穆轻烟,玩弄别人的感觉怎么样?” 不等穆轻烟回答,尔羽又呵呵笑了两声,掩着唇,语气轻飘飘的,“我觉得还不错呢。” 叶暮岁注意到尔羽身后的罄书,脸上有两道很深的刀疤,额角还印着一个“奴”字,整个人比起去年,瘦骨嶙峋,形如枯槁,不知是甘愿,还是被迫? “宁箜禾,你这个死女人!你不是已经死透了吗?!” 尔羽不在意地笑,同穆轻烟示威般摸上罄书的脸,挑衅道:“多亏了你们家穆青,我没死在大牢里,是不是很意外?不仅如此,我的孩子也好好活着,只是……你的孩子,怕是要死了……” 说完,尔羽放肆地大笑,而罄书沉静无波的表情终于有一丝龟裂,他的指尖颤抖不已。 “阿禾……” 尔羽骤然听见罄书叫她,回首毫不留情地甩了一巴掌,“别叫我!” 穆轻烟想要过去找罄书求助,却在一站起来时就倒在地上,她已被叶暮岁下了毒,根本站不直,只能匍匐着去拉罄书的裤脚,“阿青,阿青,你救救姐姐。” 罄书无动于衷,一双眼睛只看向尔羽。 叶暮岁不想再欣赏这出闹剧,伸手问尔羽讨要东西,“相思蛊的解药。” 尔羽掏出一瓷瓶子,扔给叶暮岁,满意道:“叶姑娘,有需要继续找我啊,我对我们的合作很满意。” 看着叶暮岁急迫地往外跑,尔羽眼睛微眯,又将眼神转回到穆轻烟身上,终于等到今天了,她戏谑地看着穆轻烟像条蚯蚓在地上爬,道:“穆青,带着我们的皇后娘娘离开这里。” “你们……你们想要对母后干嘛?” 两人这才将眼神放到一旁的谢宁安身上,尔羽秀眉微挑,看向谢宁安的肚子,抱手道:“我对穆轻烟、沈礼乐这两个人没什么好印象,对他的孩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招待。” 尔羽上前摸了摸谢宁安的肚子,啧了一声,“七个多月了,不太好办啊。” 思虑片刻后,她给谢宁安喂了一片药,“既如此,那就生下来吧,叶暮岁给你下了软筋散,你不好用力,这孩子怕是也不好出来,不过我这人心善,不愿意直接杀生,你慢慢努力吧。” 尔羽拍了一下谢宁安的肚子,带着罄书和穆轻烟离开。 而三人离开后不过一刻钟,谢宁安的肚子就开始绞痛起来,像是有人将手伸进了她的肚子里,拽着她的五脏六腑往外拉的撕扯感。 意识到方才尔羽给她下的是催产药,谢宁安想生却又无处发力,浑身软绵绵地,须臾之间,她看到羊水破了,在地上形成一滩黄色水迹。 而后,淅淅沥沥的血从股间涌出,她无助地哭泣,可没人能帮她。 不说七个月的胎儿生下来能不能活,她现在是一点力气也无,生不生得下来都是问题…… “啪嗒!” 青安看到殿内的场景吓了一跳,他是想来带着谢宁安走,如果沈礼乐翻盘了,他还能有机会,若是沈礼乐兵败了,他就将沈礼乐的妻子交给新皇。 可没想到,谢宁安竟然要生了!这才几个月! 他害怕了,捡起地上的行囊,准备就当没看见,跑路。 “青安!”谢宁啊拼尽全力叫住青安,她满脸都是泪,“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青安矗立在门口,没有回头。 谢宁安继续道:“你帮我……帮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谢家……谢家定会……厚待你!” 两相纠结之下,青安选择回去帮谢宁安接生。 “我……没有……力气……” 青安一听头皮发麻,眼见谢宁安的羊水已经流完,宫口也已经开全,现在不生也得生! “你……直接……直接……将孩子……拽出来。” 谢宁安是一个很懦弱的人,她对自己人生的每一步,从未有过一丝“拨乱反正”的心态,但此刻,她不想相伴自己七个多月的孩子就这么夭折。 她用了此生最大的勇气。 青安颤抖着手,伸进去捏住了孩子的头骨,闭着眼用劲儿,孩子一点点被他拉出来。 而谢宁安也被这股钻心的疼痛扰得咬破了双唇,终是没忍住发出声声痛呼,“啊!” 第140章 生死未卜 什么合作,明明是胁迫。叶暮岁拿到药并没有回答尔羽的问题,提着裙子就往外跑,她不想等了,她想苏瑾瑜,很想,现在就要见到他。 跑至宫门处,羽箭从头顶穿过,叶暮岁连忙蹲下来,这才保住了一命,躲过了飞来的箭羽,叶暮岁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揉了揉肚腹。 而后继续一路狂奔,一路上,头发被甩乱了,妆也被汗水弄花了,整个人就是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刚跑到宫门口,叶暮岁听到马蹄狂奔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这个转角。 她不知道迎面撞上的会是谁的人,不敢再往前跑,悄悄地躲在了最后一道宫门的背面,从合页的缝隙处偷瞄。 不过几息之间,叶暮岁就见一群人骑着马从她眼前穿过,为首那人,正是阔别许久的苏瑾瑜! 叶暮岁心脏几乎都要停了,忙不迭地将宫门推开,跑出来,冲苏瑾瑜的背影喊,“大将军,我在这!” 与叶暮岁声音一同发出的还有羽箭破空的声音。 “叶暮岁!” 像是被捏住了麻筋,浑身骤然发麻,而后从胸口传来彻骨的痛意,叶暮岁低头去看,一支羽箭自后心穿透了她的胸膛,带着血的末端从前胸露出。 叶暮岁想说话,想叫叫苏瑾瑜,却控制不住地从口中溢血,她看着苏瑾瑜,明明就差一点…… 射出箭的人是沈礼乐,当他看着自己的兵马被苏瑾瑜等人打得到处逃窜时,心中已觉自己没有胜算。 他原本可以抛妻弃子,亡命天涯,但他想到自己已经不可能有后代,所以必须将叶暮岁和谢宁安一并带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所以,他带了一队兵马,折返回了皇宫。 万万没想到,叶暮岁想跑,还想投入苏瑾瑜的怀抱,既如此,那便只留谢宁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沈礼乐拉满了弓,带着恨意瞄准了叶暮岁的心口。 苏瑾瑜看到叶暮岁前一秒还在冲他笑,后一秒就如破布娃娃一样倒地时,整个人从头到脚,仿佛被棒杵击打过一般,疼痛不已。 身边的将士们已经将沈礼乐包围,他却再也顾不上其他,抱上叶暮岁就去找大夫。 “人呢?!太医呢?!” 苏瑾瑜一脚踹开了太医院,整个院子里就剩几位小年轻,见到苏瑾瑜抱着心口淌血的叶暮岁,吓了一跳,无一人敢上前。 “苏将军?”兆旬疑惑地叫住了前面摸不着东西南北的人,可待苏瑾瑜转身的那一刻,兆旬的呼吸也几乎要停止,“师妹?!” “兆太医,你快救救她!” 兆旬连忙上前去查看叶暮岁的情况,“将军,你先将她放下。” 苏瑾瑜这才找回了点神智,将叶暮岁小心翼翼地放在就近的榻上,声音中带着颤抖,“她会没事的吧?” “我也没把握。”兆旬强忍着心里的害怕,用最严肃的医者态度给叶暮岁诊治,“这一箭离心口也就一个指节的距离,不敢贸然拔箭,只能先止血。” “好……”苏瑾瑜除了说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救叶暮岁,“你救她……救救她……” 兆旬余光中看到苏瑾瑜被血染红的双手颤抖不已,一双眼睛落在叶暮岁身上,红得下一刻就要落下泪。 “麻烦将军将我两位师父带来。” 辛延和孟叶,一人善治伤,一人通晓人体各部位,有他二人通力配合,定能挽救回来叶暮岁的性命。 “好……我现在就去……” 苏瑾瑜心乱如麻,恐出了门就不知道该往哪走,影二出现及时拉住他,“将军,你在此处看着夫人,属下去将辛太医带来。” “对对……你去,你快些去……” 影二瞬间离开。 此时的皇宫、京城,纷乱基本被平,没了厮杀和逃窜,稍显平静,不消半个时辰,影二就将辛延和孟叶带了过来。 在路上,辛延就听说了叶暮岁受重伤一事,也是心慌意乱地赶来,看到叶暮岁隆起的肚子更是心头大震。 “其他人先出去!” 辛延将围在房间里的众人赶走,连带着苏瑾瑜,“将军,救人要紧,还请你先出去,不要在此。” 房间很小,苏瑾瑜知道自己不应在此添乱,可是……他攥了攥手,恳求道:“劳烦诸位。” 房间里只剩下兆旬师徒三人和叶暮岁。 “师父……”兆旬见辛延将目光放在了叶暮岁的孕肚上,绷紧了神情再度给众人一击,“师妹她服用了遮掩胎像的药……” “什么?!” 孟叶大惊,他一进来就按压了叶暮岁的胸腔,排查箭簇插入的位置,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的小身板承着一箭,已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如今又得知,她还服用了伤身的药……这一遭,当真是生死未卜了! 没办法了,只能姑且一试,孟叶交代兆旬,“找一把趁手的匕首,洗干净烧热了给我拿过来。” 兆旬立马按吩咐去做,哆嗦着手将料理好的匕首交付到孟叶手上。 孟叶闭了闭眼,而后镇定心态,将匕首抵在了叶暮岁的心口处,刚划下去,叶暮岁闷哼一声,挣扎着被疼痛搅得醒来。 “师妹……”兆旬按着叶暮岁的双手,以防叶暮岁乱动造成二次受伤,“师父正在救你,你会没事的!” 叶暮岁额头冷汗涔涔,她咬牙忍痛,泪水绷不住地溢出,“救……孩子……” “丫头,放心,别怕。” 辛延给叶暮岁喂下去一碗又一碗的药。 其中一碗是强劲的安胎药,若要保住这个孩子,只能这么做,唯一需要担忧的可能就是……一旦这个孩子保住了,麻烦的将会是生育的那一刻。 加上现在没法给叶暮岁喂麻沸散,只能给她喂伤药,那就会让她保持最清醒的状态,清楚地感知血肉剖开的痛苦。 叶暮岁压抑不住,发出几声痛呼,“啊……呃!” 第141章 继位密旨 苏瑾瑜伫立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叶暮岁发出一声声凄厉的痛呼,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手心里,手的缝隙处逐渐溢出血迹。 从他出征的那一刻,叶暮岁就成了他心头最深刻的挂念。 上一世,归京之后,就是死期,而这一次,在生死关前徘徊的,变成了叶暮岁。 苏瑾瑜试图说服自己,他应该展现出激动亢奋的心情,他应该表露出恶人有恶报的报复快感。 他隔着一扇门,无比地担心里面那人的安危。 他就是贱,没办法。苏瑾瑜自嘲地笑,明明被叶暮岁玩弄得家破人亡,重来一世还是不可遏制地爱上她,确实是个贱骨头。 叶暮岁是深入他肺腑的毒,无法戒断。 从天亮等到天黑,屋内渐渐没了声音,苏瑾瑜绷紧了身子,一双眼睛黑又亮,似是要穿过这扇门。 一遍又一遍地劝自己再等等,可苏瑾瑜很清楚,他快按捺不住了,若是再没人出来,他就要去踹开这扇门,看看叶暮岁到底如何了。 “吱呀。” 门开了,苏瑾瑜的双脚却仿佛钉住了,他将目光投向里面的榻上,复又转回,看着兆旬拿出来的那满是血的箭簇,要开口时,才发现他已将口腔内壁咬破,充斥着血腥味。 “怎么样?” 苏瑾瑜嗓音沙哑,恐惧又茫然,生怕兆旬说出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熬过这一天一夜,就没事了。”兆旬哽咽了一瞬,“若是没有熬过去……” 后半句,孟叶说的是听天由命。 “我进去看看她。” 苏瑾瑜亦是屏蔽了兆旬的下一句,动了动酸麻的脚,走近叶暮岁。 辛延和孟叶对视一眼,双双叹气,离开房间,顺便给苏瑾瑜带上了门。 苏瑾瑜坐到叶暮岁的身边,替她理了理额前汗湿的发丝。 “叶暮岁……”呆坐了两个时辰,苏瑾瑜看着叶暮岁毫无生机的脸庞,禁不住落泪,“你醒过来吧,新仇旧怨,你醒过来,我们算个清楚……” 算清楚了,就重新来过。 昏睡中的叶暮岁在一片荒漠中醒来,她迷茫地前行,不知身处何方。 她不断地呼喊苏瑾瑜的名字,“苏瑾瑜……瑾瑜……” 可无边风沙中除她一人,再无别人。 叶暮岁迈着沉重的双腿,于漫天风沙中窥见了一道身影,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遥不可及,“苏瑾瑜……” “年年,你将我害得好苦啊……”苏瑾瑜转过身来,一脸悲怆地望向叶暮岁,“你好狠啊!” “没有……我没有。”眼见苏瑾瑜离自己越来越远,叶暮岁疯狂地去追,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苏瑾瑜,你等等我……” “我死了,被你亲手害死的!”苏瑾瑜愤恨地望着叶暮岁,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恶鬼,“叶暮岁,我是被你害死的!将军府满门,都是被你害死的!” 叶暮岁双脚被磨出了血泡和伤痕,她跪坐在地,脸上的泪痕被风沙糊住,可眼泪还在簌簌往下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不去死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应该去死的!” 倏忽间大雨如注,叶暮岁浑身脱力,跌进泥沙之中,雨水混着泥沙呛进她的鼻喉,她无助地道歉,却又悲切地想要苏瑾瑜靠近她,救救她。 可是苏瑾瑜消失在她面前,空荡荡的大漠中,只余她一人。 宫门处,沈礼乐还想要负隅顽抗,却被长枪压制住,不得动弹,他的头被按在地上,对他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沈礼乐!你还想做什么!”程冉嗤笑出声,吩咐人将沈礼乐绑了起来,看着他那张脸,啧了一声,“就你这样的,还想做皇帝?” 不消一刻钟,沈礼言赶到,寒声道:“将他先押进大牢,等陛下做决断。” “得嘞。”程冉应下,吩咐手下,“按河间王说的去做。” 沈礼乐难以置信地回头,嘴硬道:“你说什么?什么陛下?朕是皇帝!” “你以为呢?” 沈礼言并未多言,沈礼乐挣扎着想要求个解释,却没有人理会。 直到京城之乱完全平下来,他被押到御前,惊愕地看着台上那人,他已“死去”的父皇,大喊着不可能。 “逆子!孽障!” 复活的沈楚安将手边的镇纸砸向沈礼乐的脑袋,见他脑门汩汩流血,仍不觉解恨,“你做的什么好事?!谋反!这你都敢做!” “不可能,你明明死了!我给你喂了那么久的黄鹤,你一定会死的!”沈礼乐叫嚣着,对自己的失败完全不能接受,“你是谁?!敢冒充先皇!” “孽障!朕是你父皇!你的亲爹!你要害死朕,就为了这个东西?!” 沈楚安拍着身旁的玉玺,只觉心寒,他想过皇位会让他们争得头破血流,可他万万没想到,沈礼乐竟敢谋杀生父,只为了皇权。 “是叶暮岁……是她!”沈礼乐心头只惦记着是谁出卖了他,顷刻间就想明白,“她个妇人,竟敢愚弄我!” “混账!咳咳咳……” 沈楚安看着沈礼乐丝毫不悔改的模样,怒气涌上心头,咳个不停。 身旁的锦心连忙为其顺背,“陛下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此次多亏了叶暮岁的移花接木之术,不仅解了他的毒,保住了他的性命,还将他安全转移,如今能够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审判沈礼乐。 只是,终究是已到了岁数,不可能吃过一遍毒,还什么事都没有,此番过后,沈楚安的身子也是大不如从前。 “将这个逆子拉下去,三日后问斩!” 叫骂的沈礼乐被拖走,沈楚安看向另一个……已经多年未见的儿子,“礼言……回来了。” 沈礼言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 沈楚安黯然神伤,“朕听说,那道圣旨,你填了礼书的名字。” “三弟清正仁爱,胆识过人,堪当大任。” “可朕给你那道密旨,不是让你给他的!” 沈礼言双膝跪地,诚然道:“儿臣自知文韬武略不够,陛下既将密旨交予儿臣,儿臣自当选出明君治理大沥。” 第142章 渡过难关 “你还在怪父皇?”经此一事,沈楚安骤然苍老,心痛地望向沈礼言,“父皇……必须那么做。” “陛下,儿臣知晓父亲以往所作所为,并无半分过错。” 雪峰山一战,若是处罚了叶孤沉,那么跟随叶孤沉打了胜仗的将士们该如何安置?难道一并处死吗?明明他们是凯旋,如何降罪? 沈礼言早就想明白了,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所以他知晓自己永远不可能坐到沈楚安的那个位置上去。 沈楚安逐他出皇宫,流放瀛洲,是为了锻炼他,让他清楚世间正反的复杂。 世道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多数人不想审判与踏足的灰色地带。 所以才会在他走的时候写好了圣旨,秘密交付于他,希望有朝一日,他想明白了,堂堂正正地回京。 可也正是瀛洲之旅,沈礼言释然放下,这么些年没有回京,不是因为心中还有怨,只是因为那个位置他不想要了。 “既如此,此事过后,朕封你为太子……” “父皇!”沈礼言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儿臣……不想要。” “你!”沈楚安指着沈礼言,只觉心中绞痛,“你想要抗旨吗?” 看着沈楚安的面容,沈礼言轻笑,看,自己果真不适合做君王。 “父皇,我在瀛洲不仅建了很多屋舍,还筑了不少牢房。 那里有很多的难民流离失所,我的屋舍可以让那些难民有居所、有吃食,还能让他们在吃饱喝足的时候给官家帮工; 还有很多的偷盗者,他们被生活所迫,不得不泯灭良知盗窃,他们会高兴地被抓进大牢,在牢房里认真生活; 我见到了太多曾经触及不到的真相……和黑暗,我想让人居有定所,吃饱穿暖。 君王理应仁爱,但不能太过仁义,需权衡利弊,方稳固朝堂,所以父皇,我怎么适合为君呢?” 沈礼言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让沈楚安张嘴半晌,终无话可说。 他最看重的儿子,曾经一身正气,愿为仁君,斩世道不公;如今德才兼备,正直爱人,再不愿拿权。 “什么时候走?” 沈楚安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如一个寻常父亲一般问孩子日后的打算。 “过段时间。” “好,等万家朝拜后再走吧。”沈楚安说完这句话,又似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好。” “陛下,关于明庆宫的那个孩子……” 沈礼言走后,锦心提醒沈楚安。 兵变被平之后,苏瑾瑜一方的兵马在皇后的宫中发现了断了气的谢宁安,下身全是血,整个人躺在血泊中。 青安和孩子在床底下被搜出来的,据青安交代,那孩子是反臣沈礼乐的孩子,谢宁安所生,先天不足,刚七个多月。 如今沈礼乐将被问斩,那孩子作为他的长子,不处死恐留后患,但是稚子何辜,就这么弄死,太过罪过。 “那孩子扔去冷宫,由他自生自灭吧。”沈楚安沉吟片刻,做出决定,而后又问锦心,“瑾瑜和他夫人呢?” 此一事后,沈楚安对叶暮岁终于有了彻底的改观,若不是叶暮岁胆大心细,布局缜密,他们早就成了地府里的冤魂。 锦心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军在太医院,听说苏夫人被六皇子一箭射中了心口,如今在生死关前徘徊呢。” 沈楚安刚端起的茶骤然撒了一手,想到此前李家进献了不少珍稀药材,连忙吩咐锦心,“国库里不是还有一棵昆仑灵芝,据说有治病的奇效,快找出来送去太医院。” 辛延拿到灵芝的那一刻大喜,医好叶暮岁的胜算又多了一成,连忙嘱咐身边的弟子将药熬了给叶暮岁送去。 叶暮岁喝下灵芝熬的药,一直发汗,浑身哆嗦不停。 辛延说这是正常现象,但觉叶暮岁还有被魇住的症状,叮嘱苏瑾瑜,一定要一直叫她,不能让她在此时再失去意识,不然她和孩子都将救不过来。 所以,一整夜,苏瑾瑜不断地叫叶暮岁,仿佛一个使者,在给迷失的灵魂引路,让其回到自己身边。 “叶暮岁!叶暮岁!……” 叶暮岁仿佛听到了从遥远地方传来苏瑾瑜的声音,她在雨水中、泥沙里挣扎着想要爬起,想要睁开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这个祸害,还想再看苏瑾瑜最后一眼。 可她也只是抽搐两下,念叨着苏瑾瑜的名字,怎么都睁不开眼。 “叶暮岁!你不能死!你还欠我良多!” “苏瑾瑜……” 是,我还欠他,不能就这么离开。叶暮岁拼了命地睁开眼。 那一刻,苏瑾瑜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走了一瞬,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擦了擦眼睛,后喜极而泣,手忙脚乱地擦眼泪。 “对不起……” “说什么呢……” 苏瑾瑜平复了心情,想要起身去叫辛延,可是他忘了他在这提心吊胆地守了一天一夜,站起身的那一刻,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嘭”一声跪倒在地。 兆旬听到声音,立马进屋去看,只见苏瑾瑜双腿跪在地上,手撑着地面,无比感激的眼神望向他,“她醒了……” “师父!”闻言,兆旬立马大喊辛延,“师妹醒过来了!” 辛延一把老骨头,听见后也是快步蹒跚地过来,兆旬随即将苏瑾瑜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辛延抹了一把老泪,想拍叶暮岁,可那人儿跟块玉似的,一拍就碎,只能拍了一下床板,“可算是醒过来了。” “辛太医,她熬过来了吗?” 苏瑾瑜怕自己出现了幻觉,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又低又哑。 “熬过来了!熬过来了!”辛延不迭地点头,嘱咐道:“仔细养着,她这身子再有一次大难,恐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见苏瑾瑜热泪盈眶,辛延心中百感交集,将兆旬拉出了房间,“你们说说话。” 房间里再次只余他和叶暮岁,苏瑾瑜踉跄着脚步走到叶暮岁床前。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两人默契地说出同一句话,后定定地看着对方,皆泪流满面。 第143章 回将军府 叶暮岁就说了两句话,喝过药就又睡了过去,此番重创,她这四处漏风的身子,近乎是到临界值,再不能受伤了。 苏瑾瑜凝视着叶暮岁沉静的睡颜,终于将目光和注意力放到了被褥下的那一团隆起。 方才叶暮岁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带着浓浓的想念,“你回来了……” 第二句话带着温柔的缱绻,“我们的孩子……” 盯了半晌,苏瑾瑜才缓慢地将手搭在那团隆起上,这两天,各种大喜大悲的感情交织,苏瑾瑜眼前仿佛黑了一瞬。 突然之间,手下多了一层触感。 “嗯……”睡梦中的叶暮岁轻哼了一声。 孩子好像踢了一脚,正好踢进了苏瑾瑜的手心,他忙不迭地掀开被褥,将手没有任何格挡地放在了叶暮岁的肚子上。 隆起的触感更加清晰,苏瑾瑜忘记身份、礼仪一般,跪在床边,小心地触碰。 “嗯……” 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孩子的存在,苏瑾瑜伏在床边,呜咽出声,“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京中风平浪静之后,叶清珞被封侯,赐宅院一座;苏瑾瑜平西王,大沥唯一异姓王;三皇子沈礼书被封太子,入主东宫。 吕宸是和唐雪菱送信有功,前者被封为风陵君,后者被封为平阳郡主,各赐黄金万两。 而此次事件最大功臣叶暮岁,被封诰命夫人,外加一大堆的赏赐。 封赏的圣旨送进了将军府,当时苏瑾瑜还在太医院照顾叶暮岁,旨意是由苏槿若接下的。 “啊!” 宫里的人一走,苏槿若关上房门,将圣旨扔在了地上,狠狠践踏,屋里的花瓶、茶碟一应被摔了一地。 “叶暮岁!你等着!” 苏槿若身着一身素衣,还在孝期,贺老夫人的棺椁还在灵堂,没有下葬。 叶暮岁不仅怀了叛臣贼子的孩子,害死了她的母亲,如今还享受到了荣华富贵,“凭什么!” 雨茶被苏槿若突然的狂怒吓了一跳,伫立在一旁,不敢吭声。 自从老夫人走后,她就发现,苏槿若性情大变,暴躁易怒,但很快就能平静下来,时不时在暗处发出阴冷的笑。 她不敢再多说话,总是悄悄观察苏槿若的神情,待她平复下来,再将屋子收拾干净。 “雨茶!” “在!”雨茶慌张跪下,低头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去皇宫找哥哥,就说,母亲的丧事还等着他主持!” 雨茶颤颤巍巍地应下,马不停蹄地就去传令,生怕再惹怒了苏槿若。 苏瑾瑜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苏槿若正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前。 “阿若。”苏瑾瑜拍了拍苏槿若的背,与她并肩跪下来,“老夫人有交代什么吗?” “哥,死的是我娘,如果不是因为叶暮岁和沈礼乐,会有大夫来给娘看病,会有药送到将军府,我娘不会离开我。” 苏槿若没有回答苏瑾瑜的话,反而将挤压多日的怨气尽数发出。 “阿若,是沈礼乐的错,叶暮岁,她亦身不由己。” 听到苏瑾瑜维护叶暮岁的话语,苏槿若冷笑出声,“哥,你是昏了头吗?” 不等苏瑾瑜回答,苏槿若沉了语调,“啊……死的是我娘,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尽管去和叶暮岁卿卿我我,不用有半分愧怍。” “苏槿若!”苏瑾瑜不由寒声念她的名字,在老夫人灵前,如何能说出这番话,“老夫人虽不是我的生身母亲,这么多年,我也当她是最敬的长辈对待,你在她灵前如此说,是要让她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吗?” 苏槿若没有再接腔,她也确实不愿意再同苏瑾瑜辩论,毕竟她哥哥已经五迷三道,非叶暮岁不可了。 但是作为两世的仇人,她不可能放过叶暮岁! “我会照顾好槿若,请您放心。” 苏瑾瑜给贺老夫人磕了几个响头,又为其上了香,陪着苏槿若守灵。 直到将老夫人安葬,苏槿若拉住欲进宫的苏瑾瑜,“哥,你是要去接她吗?” 看着这段时日瘦了不少的苏槿若,苏瑾瑜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在太医院养伤,等她好了,我再将她接回来。” “哥,你知道她怀了沈礼乐的孩子吗?” “槿若……”苏瑾瑜训斥苏槿若的口无遮拦,府门口人来人往,那些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纷纷看过来,“她怀的是我的孩子。” “怎么会?你们成婚之后,并未圆房。” 苏瑾瑜不欲辩解,若是他说他们在婚前就已……反倒坏了叶暮岁的名声,只能郑重地告诉苏槿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长子,姓苏。” “知道了……”苏槿若垂下眸子,低声请求,“能不能让纤纤姐过来陪我几天,我太寂寞了。” “好,我见她了问问她。” 说罢,苏瑾瑜上了马车,而苏槿若盯着马车远去的影子,忿忿咬着牙,不断绞着手里的帕子。 苏瑾瑜回到太医院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程冉,“来太医院作甚?” “看看你的新媳妇。”程冉冲他眨了眨眼,“前几日说她还在卧床休养,这几日我听说恢复过来了,这不,来宫里领赏赐,顺便来瞅瞅你夫人的模样,听说是个大美人。” “你别惊扰了她。” “嘿!苏瑾瑜,你怎么说话呢,我缘何会惊扰了她!” 望着突然拔高嗓门的程冉,苏瑾瑜一阵无语,清冷地瞥她一眼,沉着嗓门,“程纤纤!” 程冉刚要吼他,她最不喜欢别人叫她这个乳名,可转瞬也意识到自己的音量,连忙收住,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伸出手比划着,“我小点声,这个音量,可以吗?” 苏瑾瑜又瞥她一眼,没吱声,抬脚推开门走进了叶暮岁的屋子。 程冉从苏瑾瑜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冲叶暮岁露出一个非常和善的笑容,自我介绍道:“敏安郡主,我是程冉,苏瑾瑜的发小。” 第144章 错位时空 叶暮岁意外地看向程冉,木讷地回了声你好,后又将眼神放到了苏瑾瑜身上。 “你怎么会嫁给苏瑾瑜啊?”程冉很直白地打量叶暮岁几眼,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他……” 不等程冉说后面的话,苏瑾瑜再度沉声叫她,“程纤纤!” 看吧,这人脾气这么不好,大美人为什么会嫁给他。 程冉颇嫌弃地瞄了苏瑾瑜一眼,冷哼一声,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又没和你说话,你别叫我。” “再多嘴就出去。” “神经。” 程冉放肆地冲苏瑾瑜做了个鬼脸,而后,得意地坐到叶暮岁旁边,“你瞧,他这人脾气又差又古怪,我听说这次平乱,你可是大功臣!” 叶暮岁木木地看着程冉用十分夸张的表情形容她,还热切地拉住她的手,倒令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姑娘谬赞了。” “你叫我程冉就行,别那么客气,我都跟苏瑾瑜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程冉大气地摆摆手,觉得叶暮岁太拘礼了。 但她的这句话,不仅令叶暮岁表情沉了几分,苏瑾瑜的神情更是冷凝,“程纤纤!你给我闭嘴!” “你个大男人,管我那么多,你才是快闭嘴滚出去!我和郡主聊聊,我还想听听郡主的英勇大义呢。” 一连被苏瑾瑜叫了三遍“纤纤”,让程冉非常不悦,对苏瑾瑜也不再客气。 屋子里,唯有叶暮岁迷茫地看着两人,苏瑾瑜屏了屏气,深知程冉这人吃软不吃硬,只能温声道:“你这几日在哪住?” “客栈啊。” 程冉没好气道。 “估计在万家朝会前,你也不便离京,不如搬去将军府吧……” 阿若也想你陪陪她。 “行啊!我回去就收拾东西!” 苏瑾瑜话还没说完,程冉起了兴致,立马打断他,她一个人属实无聊,熟悉的人都在皇宫待着。 说完,程冉迫不及待回去收拾东西,心疼地拍了拍叶暮岁的手,郑重地点点头,“辛苦你了,到时候在将军府,你好好将这事讲给我听。” 这声“辛苦”,苏瑾瑜知道,她是在说:叶暮岁嫁给他,辛苦了…… 程冉拍拍屁股走了,叶暮岁讪笑地看向苏瑾瑜,有点……非常摸不着头脑。 苏瑾瑜好心解释,“她就这般没礼貌,程伯伯就这一个女儿,自小娇惯,不受管教,性子跳脱张扬得很,你若是不喜欢,我不让她打扰你。” 叶暮岁闻言轻笑,心中带了点苦涩,同样是不受管教,程冉被宠着长大,大家看到的是无拘无束,而她则是野性难驯。 “没有,她挺可爱的。”叶暮岁摇了摇头,她看的出来程冉的眼神清澈无比,真挚热烈,“她住将军府哪里?” “和阿若住一起。”苏瑾瑜坐到叶暮岁床边,看着她说,“我这两天回去安置了老夫人的身后事。” 叶暮岁怅然低下头,喃喃道:“我知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昏迷的那一夜,叶暮岁不断地重复这三个字,苏瑾瑜想要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对不起什么。 “如果不是我,沈礼乐不会针对将军府,老夫人也就不会……” “叶暮岁,你看着我。”苏瑾瑜捧起叶暮岁的脸,喉头滚动,“我曾经恨死你了……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讲……你就当是在听一个非常离奇的故事,我在几年后死去,回到了现在……” 突然听到苏瑾瑜和她说这些,叶暮岁下意识想要逃避地低头,不去看苏瑾瑜的眼睛,可她的脸被苏瑾瑜托着,没有办法躲避。 “前世,我非常爱你,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在去祁山之前,我重生了,当时的我非常想要报复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为什么没有?” 苏瑾瑜叹气,擦掉叶暮岁又落下来的眼泪,这一世,见到了叶暮岁太多的眼泪,他甚至怀疑他不是重生了,他是来到了错位时空,这个世界的叶暮岁是水做的,动不动就掉珍珠。 “因为你没有犯错啊……你没有给我下药,害我此后都在痛苦中度过;你没有帮着沈礼乐,偷偷传递消息;你没有选择沈礼乐,帮着大沥恢复了太平。” “什么都没有做的你,我为什么要恨你?”苏瑾瑜轻轻贴上叶暮岁的唇瓣,温柔地磨蹭,“对我忠诚的叶暮岁,为什么还要承受我的折磨?对她也太不公平了。” 错位时空的秘密,苏瑾瑜慷慨说出;拨乱反正的隐晦,叶暮岁如何去讲? 叶暮岁抱住苏瑾瑜,伏在他的肩头哭得抽泣,“苏瑾瑜……这个世界的叶暮岁,是知道错了的叶暮岁,对不起。” “怎么又哭?” “苏瑾瑜……”叶暮岁离开他的怀抱,擦干净眼泪,目光坚定地望向他的眼底,“我也是重生而来。” “什么?” 苏瑾瑜突然顿住,浑身僵硬,难以置信地望着叶暮岁,等她说下面的话。 “我记得自己犯的所有错误,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因为我亦来自于几年后,那个背叛苏瑾瑜的年年,那个帮着沈礼乐大逆不道的年年,那个害你家破人亡的年年,那副恶毒的灵魂,共生于如今的这副躯体中。”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苏瑾瑜的预料,他倏然起身退后,分不清此刻的叶暮岁是谁,噙着泪笑,“年年?不可能!” 苏瑾瑜摇头,他以为这是错位时空,会是和曾经完全不同的结局,可是他没想到,这不是异时空的叶暮岁,这是卷土重来的叶暮岁。 “所以,重生的你,记得所有一切的你,为什么来招惹我?” “我想弥补……” “弥补?”苏瑾瑜自嘲地笑,上一刻温柔缱绻的眼神霎时无光无爱,“叶暮岁,你有点自私啊。是不是因为前世,沈礼乐后来对你不好?还是你没能实现你的皇后梦?吃了亏所以才又回来找我?” 妄他知晓潜在危险,仍一往无前。 原来他是个跳梁小丑,没认清现实,依旧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真是浪费了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145章 陷入僵局 “不是……”叶暮岁无助地辩驳,但她所有能给出的解释都太苍白了,追根究底,她确实是因为前世没有获得圆满,所以这世才在强求,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话,“我是爱你的……” “重来一世就爱了?叶暮岁,你可真……让人窒息啊。” 苏瑾瑜嘲讽的笑容太刺眼。 叶暮岁无力地垂下头,她想了很久,好像上一世,她就是爱苏瑾瑜的,只是没人告诉她什么是爱,她兀自认为沈礼乐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所以拼了命去还。 可是爱她的苏瑾瑜,却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那么大的伤害。 等她回过神来,一切都到了天崩地裂的地步,她再不能扭转挽回。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察觉到她的悲戚与不安,躁动地动起来,偏她不敢再出声,将被角捏得很紧,咬唇不语。 “你怎么好意思继续待在我身边?怀上我的孩子呢?是想用孩子绑住我吗?” 苏瑾瑜注意到她的眼神落在肚子上,骤然知晓一切的他,语调中带了几分作弄的嬉笑和鄙夷。 闻言,叶暮岁猛然抬起头,表情中带着明晰的受伤神态,“没有……” “最好是。” 苏瑾瑜甩手离开。 那个爱她、宠她的苏瑾瑜,再度被她弄丢了。 叶暮岁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被她弄成了这个样子,明明是想要坦白,可面对苏瑾瑜的质问,她回答不出。 每一个问句都像是瞄准的长剑,直直地刺入她的心脏。 她好像一直办不好事情,老天给她多一次的机会,是不是因为她太笨。 兆旬过来给叶暮岁诊脉的时候,她已经昏了过去。 “师妹!师妹!”兆旬连忙掐着她的人中,将人强行唤醒,“怎么了?” 一边问着,一边搭上了叶暮岁的脉,不诊不知道,这乱跳微弱的脉象让兆旬眉头蹙紧了,明明这些日子的调理,叶暮岁的脉象已安定下来,怎么突然这般杂乱? “师兄,孩子……” 苏瑾瑜刚走没一会儿,陷入思绪怪圈的叶暮岁感受到肚子中的隐隐作痛,抽离思绪的她感受到腿间的潮湿,想要呼喊人,嗓子还未发声,竟先昏了过去。 兆旬安抚着她,“没事,没事,孩子没事,你别慌。” 说完这句话,兆旬出门交代其他人熬一碗安胎药送过来,又回到叶暮岁的床边,替她轻轻按压穴位,稳定她腹中的胎儿。 忙活了半天,终于使叶暮岁腹间的疼痛渐消。 “师妹,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暮岁闭上双眼,扭过头,“别问了,师兄。” 兆旬见状,心疼地为叶暮岁盖好被子,“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嗯。” 程冉自太医院出来,正好碰上了沈礼言和沈礼书两人,程冉挑眉看向沈礼书,那个坠楼的姑娘,当时可是在她的营帐里,河东吕家的大公子、大沥皇室的三皇子,可都是满脸写着担忧两字。 “见过太子殿下。” 程冉向沈礼书行了一礼,想要凑上去打听打听他和唐雪菱的事,还没开口,被人揪着后领阻止了脚步。 “我呢?” 程冉不悦地看向提着她后领的沈礼言,“见过大皇子。” “趋炎附势。” “你怎么说话呢?”程冉好奇的心被沈礼言浇灭,好胜的心被他勾起,“我怎么就趋炎附势了?” “只给太子行礼?” 确实,程冉与沈礼言之间有点小摩擦,所以她往往碰见沈礼言都做无视。 但沈礼言可不愿,愣逼着她打招呼。 每次,程冉都在心底感叹:位高一品压死人。 “我这不是补上了……” 程冉垂头暗暗翻白眼,谁知直接被沈礼言掐住了下巴,被迫抬起头,表情正好被沈礼言尽收眼底。 这不是尴尬了,程冉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讨好地拿掉沈礼言的手,“大皇子大人有大量。” “巧言令色。” 程冉决定不与他计较,转移话题道:“二位殿下来太医院干嘛?” 沈礼书答,“拿点伤药。” “你来干嘛?” 程冉决定不理会沈礼言的反问,好奇地眨巴眼,“你是给唐姑娘拿药吗?” 沈礼书笑着点点头,先一步跨进太医院,丢下沈礼言去应付程冉。 “你管我来干嘛?” 程冉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抬脚就走,却再度被沈礼言拽住后领,她暴躁地拍落沈礼言的手。 沈礼言不在乎被她打,语重心长道:“好好说话。” 程冉理了理衣领,“你不也没回答我。” “我来找苏瑾瑜。” “我也是来找他的。” 沈礼言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你找他干嘛?” “看他漂亮媳妇。” 程冉不愿与沈礼言纠缠,说完这句就走,徒留沈礼言一人在原地。 沈礼言看了看她潇洒的背影,没忍住笑出声,“还是这么不着边。” 沈礼言还没进太医院,就见苏瑾瑜黑着一张脸出来,“发生何事了?” “喝酒吗?” 嗯?沈礼言看出来苏瑾瑜心情非常糟糕,应下了这莫名其妙的酒局。 当天晚上,苏瑾瑜喝得酩酊大醉,沈礼言喝得莫名其妙。 自那日后,苏瑾瑜没有在叶暮岁面前出现过。 过了几日,叶暮岁自觉身体养的差不多,想要回将军府,雨茗、雨柔便来太医院接她,可苏瑾瑜依旧没有出现。 叶暮岁失落地坐上马车,跟着两人回府。 没有想到的是,府门口迎接她的竟然是程冉和苏槿若。 “郡主,又见面了。” 将军府的白幡还未撤下,老夫人刚走没多久,叶暮岁被程冉和苏槿若扶着进入府中。 苏槿若垂眸盯着叶暮岁的大肚,磨了磨后牙齿。 “阿若,我想去祠堂,给老夫人上炷香。” “好。” 几人改道去将军府祠堂,踏上祠堂的阶梯,苏槿若故意脚下一滑,拽着叶暮岁就要往地上摔。 “啊!” “哎!” 第146章 袁家袁克 苏槿若和程冉同时惊呼出声,好在程冉眼疾手快,揽着叶暮岁的腰,将人牢牢护在怀里。 叶暮岁从惊吓中回神,抚了抚差点停跳的心,仍心有余悸,感激地同程冉道谢后,看向跌下台阶的苏槿若,关切地询问,“阿若没事吧?” “没事的,叶姐姐。”苏槿若揉着腰站起来,装作不好意思地同叶暮岁致歉,“差点害了叶姐姐,对不起啊叶姐姐,还好有纤纤姐。” 两人齐齐看向程冉。 程冉只觉老脸一红,摆了摆手,“小事小事,我这训练这么多年,连个人都抓不住,也太废物了。” 苏槿若讪讪地笑,却在程冉二人转身后,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眼神一点点变得怨毒。 腹中孩子已经七个月,没有束腹的这一个月,叶暮岁的肚子长得飞快,如今走路都需要小心翼翼。 她扶着肚子,虔诚地燃香,拖着沉重的身子跪在蒲团上,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请您原谅我,是我没有将您保护好。” 惺惺作态。苏槿若在心中暗哧,看着老夫人的灵位,几欲落泪。 拜过老夫人,她们又将叶暮岁送回了她的院子。 苏槿若故意道:“纤纤姐,你要不去将哥哥接回来?叶姐姐都回来了,他怎么都不知道回来。” 闻言,叶暮岁心头泛起绵绵的苦涩,善解人意道:“不用了,他估计在忙,就别打扰他了。” “有什么打扰的?他是你丈夫,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嘛。” 程冉本来想反驳苏槿若一句,我去接他干嘛,一听叶暮岁这有委屈往下咽的话,当即忍不下,拍拍手就道:“我去把他叫回来。” 叶暮岁制止住她,“真的不用,我还想歇一歇,出去转转,别去烦他了。” “转转好啊!”程冉当即表示赞同,“小侄女快出生了,我们去给她买点小衣裳去。” “也好。” 叶暮岁本意是想去看看唐雪菱,听说她决绝地从城楼上跳下去,身体也是折腾得够呛,但程冉也是好心,令她无法拒绝,便决定先去看唐雪菱,再去买东西,不耽搁。 用过午饭,程冉和叶暮岁坐上马车出府,直奔唐雪菱的宅院而去。 她们抵达的时候,唐雪菱正窝在院子里的软榻里昏昏欲睡,连几人进院子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倒是吕宸是搅着一碗药,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了她们,“你们过来看阿菱?” 程冉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唐雪菱听见自己的名字睁开眼,看见是叶暮岁,笑着坐起身,“怎么都过来了?” “郡主听说你宁折不弯的壮举,一定要过来看看。” 程冉赞赏地看向唐雪菱,身边的两位女子都是她所敬佩的。 叶暮岁走到她身边,笑问,“吕公子一直在这?” 吕宸是这才觉察到不太对劲,他和唐雪菱确实亲密了些,这都大半年了,他竟在这拖了这么久,乐不思蜀了。 但是唐雪菱待他并没有抵触,两人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过到了现在。 如今被叶暮岁提出来,才砸吧出来点非同寻常。 唐雪菱不在意地笑笑,“吕公子不放心,在这照顾了我一段时间,不过他这几日也挺忙的,五大家都进京了,他也得应酬。” 叶暮岁点头,“马上就是万家朝拜了,吕公子不也得准备准备。” 万家朝拜,大沥五大家及周边部落,皆要赴京上贡,参拜大沥皇帝。 吕宸是作为吕家的当权者,自然也要筹备一番,“是,早就准备着呢。” 吕家酿酒,今年的新品海棠醉,酒香浓郁,回甘十足,特地酿制了十大坛,上贡。 几人聊了一会儿,说要去街上逛逛,于是一道去了。 叶暮岁决定先去叶清瑶的百货商铺看看,结果刚进门就见叶清瑶皮笑肉不笑地杵在门口。 “怎么了?” 叶清瑶深吸一口气,看看里面又看看叶暮岁,“姐,怎么过来了?” “我来挑点小玩意儿,孩子出生了玩。” “姐什么时候出宫的?听说你在宫里,我都没法去看你。”叶清瑶连忙扶住她,欲把人往外拉,“你身子都这么重了,你说一声我不就送去了,至于你跑一趟。” “这不是还想给他买点小衣服。” 叶清瑶一听,那敢情好,“那我们先去买衣服吧,这里面人多,一会儿再挤着你了。” 叶暮岁一脸茫然地被叶清瑶搀着转身,程冉和唐雪菱也是一头雾水,这店看着,里面也没那么挤吧?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跟着转身。 “叶孤沉教出来的女儿,呵,没想到竟这般有心计吗?” 身后突然传出苍老的声音,大家齐齐回头去看。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爷子,腰杆挺直,健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腰间挂着一柄剑,看起来非常有江湖侠气。 而在场的人只有叶清瑶和吕宸是知道这人是谁。 吕宸是拱手行了一礼,“袁老、袁伯,好巧。” 袁北齐冲吕宸是点点头。 姓袁?叶暮岁倏忽睁大了眼睛,看向叶清瑶,对方冲她无奈地笑笑。 那两人正是袁南莞的父亲袁克,以及兄长袁北齐。 方才袁克和袁北齐过来叶清瑶的商铺,一听是袁家人,叶清瑶自觉想躲,谁知袁克盯她许久,问她是不是店铺老板,她只能应是。 袁克却幽幽来一句,“叶孤沉的女儿倒是不随他那般无耻。” 念在袁克是长辈,叶清瑶没有争辩,只是尴尬地笑笑,只是袁克周身的气势太强,让叶清瑶有些后怕。 只是一会儿功夫,从“没那么无耻”变成了“有心计”,叶清瑶讪讪地笑,见袁克盯着叶暮岁,自觉地让开。 袁北齐倒是春风和煦的样子,“老人家说话直白了些,两位姑娘莫要见怪。” 袁克目光直直地落在叶暮岁身上,却见她久久不开口,“不知道叫人吗?” 叶暮岁一脸懵然,她只知道母亲袁南莞是九江袁家的人,可没想过袁家人会突然出现,还让她叫人。 袁北齐好心为叶暮岁指点,“这是你外公,我是你舅舅。” 这两个称呼对叶暮岁太陌生了,她从来没听袁南莞说过袁家的事,或者说她就没听过袁南莞和她讲过去。 “呃……”叶暮岁不想僵持着成为人来人往的谈资,别扭地喊了一声,“外公……舅舅……” 第147章 低头认错 袁克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袁北齐温和地同叶暮岁讲,“你有时间吗?我和你外公想和你坐下来喝杯茶,聊聊?” 叶暮岁咬了咬嘴唇,点头应下。 三人进了包间之后,一时无话,叶暮岁捧着杯子,轻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袁北齐依旧是暖场的那一个,他给袁克倒上茶,又点了两盘点心推到叶暮岁面前,“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的,尝尝?” 叶暮岁捻起一块放到嘴里,甜而不腻,味道不错,“好吃的。” “好吃就行。”袁北齐笑笑,关心地问她,“孩子几个月了?” “七个多月了。” “我听说京中之乱,你受了不轻的伤,如今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了。” “那便好。” 寒暄完毕,又是一时无话,袁克灌了一口茶,道:“你母亲没跟你提过我们。” 这话不是疑问句,很斩钉截铁的陈述句。 叶暮岁咬了咬唇道:“母亲喜静,不常与我说闲话。” 袁克冷哼一声,“喜个鬼的静,野人一个。” 这话说的叶暮岁就跟没法接了,袁北齐安抚地冲她微笑,顺了顺老爷子的背,“您老跑那么远,不就想见阿南一面,在小辈面前,你又何须摆架子。” “怎么?我说的不对?”袁克斜乜了他一眼,充满怨气道:“袁家好吃好喝供着她,她倒好为了个男人与我断绝关系,你看她如今过的,来京城提起叶家夫人,有谁会说是她,没出息!” 叶暮岁更不敢吱声了,头垂得越来越低。 “听说你和叶孤沉断绝关系了?” 不知怎得,袁克的注意力瞬间回到了叶暮岁身上,叶暮岁被他的威严震慑到,愣愣地点头。 袁克一拍桌子,气势十足道:“断的好!那个狗崽子,不配!” 叶暮岁见状,对袁克的好感多了几分,试探地开口,“叶孤沉把自己的儿子女儿都逼得离了家,方才的外公见到的清瑶,她也是对叶孤沉失望极了,搬了出来。” “哼!”袁克嗤笑,“那个杂碎,活该!” 说及此,叶暮岁突然定定地看向身后,又瞄了袁克一眼,低低喊了声母亲,全身更加僵硬。 对于眼前的三个袁家人,没有哪个是叶暮岁熟悉的。 袁南莞抬步走过来,抚了抚叶暮岁的发顶,为袁克、袁北齐倒上茶,“父亲,北齐,没想到在门口会见到福伯,猜想你们也在这里,进来看看。” 袁克别着头,“啪”一声将袁南莞倒好的茶水连杯子一起推到了地上。 见状,叶暮岁想要开口劝和,却被袁南莞按住。 袁南莞拿了个新杯子,重新给袁克倒好茶水,端着杯子,双膝跪地,“父亲,女儿错了,识人不清,令你难过,实属不孝。” “阿姐……”袁北齐看着跪下认错的袁南莞,再瞄了一眼梗着脖子的袁克,说好话道:“爹,阿姐知道错了。” “我没聋,听得见。”袁克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而后嘲讽地看向袁南莞,“你不是一身犟骨,发誓从此以后与袁家再无关系吗?” 袁南莞跪的笔直,语气诚恳,“爹,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让你寒心这么多年。” “你若是知道错了,早就该收拾行囊回到九江,好好认错!” 袁南莞没有吭声,当时被叶孤沉丢弃,流落北宁,后怀上叶暮岁,为了隐藏叶暮岁的身世,在叶府憋屈了这么多年,结果自己的女儿最终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离开叶府。 自从叶暮岁搬出叶府之后,袁南莞揍了叶孤沉一通,如今也是在府外居住。 难得有机会见到亲人,袁南莞终于有机会对自己这么多年的失败行径低头认错。 足足过去一炷香的时间,袁克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却看向叶暮岁,“你是我袁家的外孙,生活再困顿,也有九江袁家做后盾,不必忍耐。” 叶暮岁愣愣地点头。 而后,袁克无视袁南莞,起身离开。 袁北齐连忙起身,无奈地拍了拍袁南莞的肩,跟着袁克离开。 袁南莞深呼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干净,而后起身,看着还坐在这里的叶暮岁,温声询问,“身子还好吗?” 实在是没有母女之间的亲昵,叶暮岁不知该如何回应袁南莞的关心,依旧怔愣着点头。 “那就好。” 袁南莞将叶暮岁扶起,如寻常母亲那般搀扶着叶暮岁沉重的身子,却令叶暮岁浑身僵硬,别扭地想要抽出手。 两人出门的时候,一个外族人倚在门口的栏杆上,看起来跟叶孤沉的岁数差不多,身材高大、肩宽臂厚,眼睛如黑夜中的鹰眼一般凌厉,穿得似是部落里的王族,见到二人,神情微滞,好像认识袁南莞,但嘴唇嗫嚅半晌,没有开口。 叶暮岁不由得多看了这人两眼,疑惑地蹙了蹙眉。 叶清瑶见叶暮岁被袁南莞扶着下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过去扶住叶暮岁另一边,低低叫了声姐。 袁南莞想要亲近自己的女儿,却也明白不能一蹴而就,见叶清瑶过来,就放开了叶暮岁的胳膊,告诉她,“过几日我去将军府看你。” “不用的……我挺好的。” 叶暮岁僵硬地回答,袁南莞没有强迫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抬脚离开。 不多时候,方才在二楼见到的外族男人,也出了茶馆,走之前深深看了叶暮岁一眼。 “瑶瑶,你认识方才那个男人吗?” “刚过去的那个外族的?”叶清瑶询问,后摇头道:“不认识,不过看他打扮的样子,像是北宁的。” “北宁的吗?”叶暮岁兀自低问。 唐雪菱见叶暮岁陷入了沉思,询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叶暮岁摇头,面上却仍是愁眉不展,总觉得那人同袁南莞关系不一般。 “感觉……有点说不上来的熟悉。” 第148章 流言蜚语 自茶馆出来,叶暮岁本想再在街上转转,但是明显感觉到,来往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叶暮岁偶尔能听到几个音节。 …… “那就是苏将军的夫人?” “哎!就是她!” “听说将军府的老夫人是因为她死的?” “就是说……她让人封了将军府……” “……老夫人没药吃……可不就病死了……” “你瞧她那大肚子……” “小声点……” “据说为了做皇后,与那被问斩的三皇子……” “……那肚子里怀的……说是三皇子的遗腹子呢……” …… 叶暮岁听得心中发紧,回首,冰冷的目光看向那群交头接耳的妇人。 几个妇人似有所感,心虚地闭上嘴,但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回瞪叶暮岁。 虽然当初是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才偷梁换柱,也早就对这些流言有所预料,但真正听进耳朵里,还是让她觉得非常刺耳,这不仅仅是侮辱她,更是在羞辱自己的孩子。 “你们在说什么?!”叶暮岁扶着腰走到她们面前,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们,“方才,在说什么?” 一个胖妇人不甘示弱地以犀利的目光看向叶暮岁,语气咄咄,“我们闲聊,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各位。”叶暮岁逼视几人,语调不疾不徐,“我乃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在议论我之前,先想想自己够不够格,若是污蔑我,更该思忖一下,能不能承担这份罪责!” “你!”那位胖夫人气急败坏,指着叶暮岁的鼻子,“你仗势欺人!” “我仗势欺人?”叶暮岁冷笑着看她,“你造谣我与将军的孩子,若是让圣上知道了,也只会体谅我受谣言重伤,而不是惩戒我拿诰命夫人的身份压你。” 另一个绿衣妇人站起来“仗义”执言,“人人都知,你在皇宫与乱臣贼子里应外合,害得京城大乱!” “啪!” 叶暮岁直接甩给她一巴掌,“你听清楚了,我这不是在仗势欺人,是在小惩大戒,圣上体谅我困于宫中,忍辱负重传递消息,多方周旋得以平乱,岂容你在此胡说!” 几个妇人被叶暮岁一通训诫,各个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似的,不敢再发一言。 周边围了不少看戏的,叶暮岁挺直了腰身,吐字清晰,“念在你们是初犯,今日我不将你们送至衙门,是为我腹中孩子积德,为将军府积德,但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污蔑我腹中孩子的闲话。” 见几人仍低着头不吱声,叶暮岁冷声问,“明白了吗?” “是……” 此事了,叶暮岁也没了心情,带着人回了将军府,没事也不愿再外出。 “雨茗,将军回来了吗?” 入了八月,天气渐凉,雨茗正在给叶暮岁裹披风,闻言手下动作微滞,“没有呢,夫人。” 自从两人坦白之后,叶暮岁不仅在宫中见不到苏瑾瑜,在将军府也见不到他。 要不他就在军营中操练军队不回来,要不就回来的极晚,直接在书房歇下,早早地又离开,从来没与叶暮岁碰过面。 叶暮岁每日挺着肚子,一天下来也是疲惫不堪,自然等不到苏瑾瑜。 闻言,叶暮岁只是轻轻点头,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有一下没一下抚着肚子,正思绪飘忽间,突然被孩子踢了一脚。 “嗯哼……”她闷哼一声,苦笑着低头,同腹中孩子念叨,“你怎么也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 袁南莞温柔却略带冷意的声音突然传进耳朵里,叶暮岁抬头去看,正瞧见她领着初嬷嬷,提溜着一堆药材走进院子。 “没有,同孩子逗乐呢。” 叶暮岁心不在焉地回复,对于袁南莞的到来有些措手不及,之前她说的时候没当回事,没想到她真的会来。 初嬷嬷将那些药材放在桌子上,解释道:“姑娘,这都是主子托李家送来的上好的药材,专门给你调养身子安胎的。” “多谢母亲。” 袁南莞神色中添了一抹哀伤,却也只是说了句别客气。 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生母女,可两人之间却像是隔着一道屏障,坐在一起却你不言我不语,沉默对坐着。 最终袁南莞开口道:“我知晓,你对我不亲近,而这也怨不得旁人,只能怪我自己,听说你在皇宫受了重伤,差点没命,我便不想再忍着对你的思念和亲近,也想要试着做个好母亲。” 这番话仅仅让叶暮岁有一丝的动容,但是母爱在生命里缺席太久,其实有没有的……对她而言,不那么重要。 她嗫嚅片刻,却只能含蓄道:“母亲多虑了。” “唉……” 袁南莞深深叹了口气,她这后半辈子只能在愧怍中度过了,对父亲,对女儿。 “他呢?你身子都这么重了,不得守在你身边吗?” 静默半晌,袁南莞再度开口找话题。 “哥哥军中事务很多,离不了他。” 苏槿若走进来,娇娇地回答,但这话令袁南莞很不舒服。 “如今大局已定,叛贼已除,军中有何要务?值得他放下妻儿?” 袁南莞不客气地反驳苏槿若。 “他就是很忙,一直都没回来过。” 苏槿若皱了皱眉头,虚情假意地委屈,实则是为了刺叶暮岁。 她早已将流言四散,如今叶暮岁足不出户,不就是因为不想听到街坊邻里的议论嘛。 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叶暮岁在将军府一副窝囊样子,出去后竟还能耍威风。 袁南莞看向叶暮岁,“你自宫中回来,没见过他?” 叶暮岁一怔,没有回答。 “这样怎行?”袁南莞心下了然,眉头紧皱,“你和孩子都需要他,他一天天不落屋。” 苏槿若在一旁继续道:“没成婚前,哥哥就不怎么在家,他是大沥的战神将军,要忙的事很多。” 言外之意不就是叶暮岁还比不上军中的事? 袁南莞冷哼一声,“你是天真还是蠢,当真是不会说话。” 叶暮岁闻言拉住袁南莞的袖子,想要阻止,“母亲……” “你怎么能这么说。”苏槿若撅嘴跳脚,直视袁南莞,“我不愿你说我哥哥,解释两句怎么了?你竟这般羞辱我!” “那我来教教你!” 第149章 岁岁威胁 袁南莞无视叶暮岁的劝阻,站起身点着苏槿若的肩,“其一,她是你哥哥的妻子,你该称呼一声嫂子,而不是叶姐姐。” “其二,你话语里帮着你哥,可每一句都在戳我女儿的心窝子,就算你不是岁岁的小姑子,我也该教训你一番。” “其三,你哥哥为人夫,为人父,妻子怀胎不易,身子沉重,就算再忙,也合该在家中照料妻儿,而不是有家不回。” “就算他站到我面前,我说他两句,他也该受着,还需你在这帮腔?” 直把人逼得后退不及,跌倒在地。 “母亲。”见苏槿若被逼问的节节败退,叶暮岁心中感动与愧疚并存,连忙拉住袁南莞,吩咐雨茶,“快将阿若扶起来。” “丈母娘好大的威风!” 苏瑾瑜拍着手走来,身后跟着程冉。 听到声音,苏槿若连忙从地上爬起,躲在了苏瑾瑜身后,垂首怯怯地叫了声哥,嘴角却掩饰不住地翘起。 从袁南莞进入将军府,苏槿若就故作姿态地让程冉将苏瑾瑜叫回来,美其名曰:长辈来府里做客,怎能不接待? 可当她踏进叶暮岁的院子,句句都是挑起矛盾,只为让苏瑾瑜走进院子时看到她在受欺负,让苏瑾瑜厌恶叶暮岁和她的家人。 不然,就那么推两下子,怎么就轻飘飘摔地上? 突然之间,就形成了两方对峙的局面,叶暮岁攥紧了袁南莞的手臂,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袁南莞瞥了一眼被捏住的小臂,抬眼看向苏瑾瑜,“不敢,你的将军府,我能逞什么威风,不过是作为一个母亲,心疼自己女儿罢了。” 苏瑾瑜轻笑出声,“岳母大人,岁岁从小跟下人同吃同住,京中人尽皆知,岁岁自小无人教导,无人庇佑,我倒是想问问,如今岳母大人怎就突然想开了,跑到我府里维护起岁岁,委屈我妹妹了?” “将军这话说得就不近人情了。”袁南莞脸上笑意不达眼底,锐利的眼神盯着苏瑾瑜,“不过你说的没错,前面十多年是我脑子糊涂,如今清醒了,自己的女儿,自是要自己护着的。” 他们的谈话夹枪带棒,但枪扎得是叶暮岁,棒子打得还是她。 言语中,双双不甘下风,气氛很是诡异。 叶暮岁却松掉袁南莞的衣袖,垂眸自嘲地笑了,“你们倒是不必这么针锋相对。” 明明都不在乎她……干嘛做出来两副站在她这边的假模样。 “将军,母亲今日前来是为看我,没想到误伤了阿若,我替她向你二人赔个不是。” 叶暮岁兀自坚强地托着肚子向苏瑾瑜兄妹二人鞠了一躬,神情落寞又悲伤,又言,“母亲没有别的意思,还望将军能敬她是个长辈,别再说……令人难过的话了。” 苏瑾瑜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叶暮岁瞧着他的神情,偏头同袁南莞讲,“母亲,今日乏了,你就先回去吧。” 初嬷嬷也帮忙劝慰道:“主子,我们得空再来看姑娘。” 袁南莞自觉今日手伸得有些长了,拍了拍叶暮岁的肩,叹息道:“那你照顾好自己,若是不开心了……就回母亲这,母亲把前面那些年给你补回来。” 叶暮岁勉强地点头,目送袁南莞二人离开。 程冉见叶暮岁仿佛有话同苏瑾瑜说,拉着苏槿若的手,“阿若,你摔得疼不疼?走,赶紧回房看看。” 说完不等苏槿若回答,扯着人就要走。 “将军不走吗?” 叶暮岁嘲弄地看着他,跑到她的院子里将她的心窝子戳弄一通,如今呆站在这又是何意。 “叶暮岁,麻烦你放过将军府的人。”苏瑾瑜开口就是冷意,目光寒凉地投向叶暮岁,“你若觉得我辜负了你,烦请你冲着我来,槿若和我们之间的事,没有关系,你莫要再伤害她。” “我什么时候伤害过她?” “你自己心里清楚。” 叶暮岁想起前世,抿唇不语。 苏瑾瑜牢牢记着苏槿若那次中箭,差点没命,也是不再出声。 久久之后,叶暮岁凄凉地笑笑,走到苏瑾瑜面前,“大将军,我有事同你讲,不如进屋坐着聊?” “我同你没什么好聊的。” 叶暮岁一把拉住苏瑾瑜的手,出言威胁,“将军不想要相思蛊的解药吗?之前给你那药也只有一年的效用,之后呢?将军想要同我有第二个孩子嘛?” “你无耻。”苏瑾瑜反手捏住叶暮岁的腕骨,“你拿相思蛊威胁我?” “对啊,相思蛊,害相思。”叶暮岁用另一只手搭上苏瑾瑜的手腕,仿佛感知到那处蛊虫的作乱,“将军若是对我没意,蛊虫此刻该是静谧无声才对,可它分明躁乱不安。” 面对着叶暮岁勾人心魄的眼睛,苏瑾瑜倏忽丢掉她的手,背对着她,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冷声道:“你要说什么?在这说了吧。” “不行呢,将军。”叶暮岁抚了几下肚子,发愁道:“一直站着很累的。” 说完,她转身进屋,在坐到软榻上之后,骤然轻松了不少,长长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轻揉着腹部。 说累不是假的,孩子越来越大,况且她身子又不好,堪堪承下这重负,稍微站一会儿就让她的腰像是断了一样。 几息过后,才见苏瑾瑜走进来坐下。 叶暮岁只觉心酸,曾经她靠坑蒙拐骗害得苏瑾瑜痛不欲生,如今只能靠威逼利诱才能让苏瑾瑜坐下来和她聊天……可真是因果罔替啊。 “出去。” 进来后,苏瑾瑜看着候在叶暮岁身旁侍弄的雨茗、雨柔,只觉心烦,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两人僵着没动,看了看叶暮岁。 叶暮岁冲二人露出安抚的浅笑,二人才放心地离开屋子。 虽说这两人是苏瑾瑜早就挑好,专门服侍叶暮岁的,但是见两人对她周到的样子,仿佛让他感知到了自己的愚蠢,心中郁结不平。 他站起身将门合上,冷脸走到叶暮岁面前,撑着软榻的沿儿,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暮岁,“你怎么还敢这么招惹我啊,叶暮岁?你有心吗?” 第150章 提出和离 “既然招惹了,那就招惹到底。”叶暮岁凑上去,鼻尖抵着苏瑾瑜的下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苏瑾瑜对话,“没得到大将军的心,我怎么敢轻言放弃。” 苏瑾瑜身子后退些许,捏住叶暮岁的下巴,逼着她同自己对视,“你得到过的,只不过亲手将它扔在了地上,还觉得不解恨,又踩了几脚,忘了吗?” 一旦提起上一世的事,叶暮岁就无法再辩解,她强装镇定地岔开话题,“大将军,相思蛊的解药我已经拿到手了,条件就是,在生产之前,你需要回房住。” “呵……”苏瑾瑜直起身子,耻笑地看着她,“和我睡在一起,你晚上不做噩梦吗?” 其实,不和他同床共枕的叶暮岁,每晚都是噩梦缠身,所以白日里身子才愈发不济。 噩梦又如何,前世的梦魇她都已经跨过了,今生的,依旧能扭转,每每从噩梦中惊醒,叶暮岁都这样安慰自己。 “如果做噩梦了,我就抱住将军,就安心了。” “你可真……”苏瑾瑜顿了顿,逐字吐露,“厚颜无耻。” 叶暮岁苦笑着没回应,反正目的达到了,两人同住的事算是安定下来。 苏瑾瑜在叶暮岁的院子里受了一顿气,还没处发,自己在后院耍了好一会儿剑,出了一身汗,这才平复下来。 于是,转头去看看苏槿若,他可不认为苏槿若是好心,今日专门从营里将他叫回来。 自从那次受伤之后,加上老夫人病逝,苏槿若对叶暮岁就像对仇人一样,今日在叶暮岁面前这般乖巧,定是有事。 “为什么非把我从军营叫回来?”苏瑾瑜到了苏槿若的屋子就直奔话题,“你不是不喜欢叶暮岁?” 苏槿若吐了吐舌头,“没有不喜欢,之前是我偏执了些,将母亲逝去的罪责怪到她头上。” 嘴上是这么否认,但苏槿若内心就是这么想的,老夫人病重之际,雨茗告诉她可以去宫门口求助。 她半夜翻墙,在夜里狂奔,磨破了鞋子,弄伤了脚,终于将消息传达给宫门口的禁卫军。 可是第二日、第三日……直到老夫人病逝,都没有大夫、药材送进府中。 沈礼乐却在老夫人病逝的第二日,跑进府里,将她们母女二人羞辱了一番,“不过是苏家的破老太太,也值得阿岁来看?阿岁在宫中忙着养胎,没工夫管你们,你们安分些!不然你这厅中的棺材,本宫派人一把火给点了!” 苏槿若恨得牙痒痒,却只能如蝼蚁一般任沈礼乐羞辱,她对叶暮岁的恨意在那一刻冲破了头脑,若不是雨茶几人拦着,她恐怕当夜就要潜进皇宫,将叶暮岁杀了。 身为苏府的将军夫人,住在皇宫之中,怀着沈礼乐的孩子,这对将军府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苏瑾瑜竟然帮着叶暮岁,要认下叶暮岁腹中的杂种! 这让苏槿若觉得,将军府的未来仍旧岌岌可危,所以她将叶暮岁怀着沈礼乐遗腹子的消息散布,让她坏了名声,让她哥能睁大眼睛,认清现实。 闻言,苏瑾瑜松了口气,“她亦是身不由己,你既能体谅,那便最好,如果实在体谅不了,对她还是有怨气,尽量不与她接触,免得心中不快。” “她对我是不是也有怨气?” “没有。”苏瑾瑜摇头,“她向来爱恨分明。” 苏槿若在心中冷笑,什么爱恨分明,明明是下作! “你既理解她,我若不在府中,就帮着照顾她一些,她身子不好,怀着孩子不容易,你多帮衬。” “嗯。”苏槿若不冷不热地应下,心中却依旧想要作妖,“哥,八月十五,宫中万家朝拜的时候,我能一起去吗?” “可以。” 于是当天晚上,叶暮岁和苏瑾瑜这一世成婚之后,第一次同床共枕。 苏瑾瑜平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床顶,他以为老天待他不薄,没成想重来一世,不仅是老天跟他开的玩笑,甚至他再度陷进了名为叶暮岁的漩涡里。 有苏瑾瑜在身边,叶暮岁觉得肚子里的孩子都安分了不少,或许是怕这个冷面的爹爹,所以不敢作乱,她轻抚着肚子,暗道:你还真是会看人下菜碟。 两人各怀鬼胎、楚河汉界地躺在一张床上,半个时辰之后,叶暮岁侧过身子,低声询问,“大将军,你想要相思蛊的解药,是怕继续和我纠缠,还是怕自己变成傻子?” 没有解药,就得纠缠,不同叶暮岁纠缠,就要变成傻子。 明明是指向同一个答案,叶暮岁非要拆成两个去问。 “有什么区别吗?” 苏瑾瑜答。 “有。” 叶暮岁撑着床板身子,看着苏瑾瑜,等着他的答案,其实更像是审判。 两个答案,前者的关键在纠缠的叶暮岁,后者却落脚在相思蛊毒本身。 “前一个回答。”苏瑾瑜定定回视,重复了一遍,“不想再和你有过多的联系。” “可是怎么办?”叶暮岁苦笑着,坐起身子,拉过苏瑾瑜的手放在肚子上,感受掌心下两人血脉相连的结晶,“孩子都有了,就算想抹掉我们之间的过往,也不可能了。” 苏瑾瑜猝不及防地被拉住,下意识想要屈指,唾弃自己一瞬,立马抽走了手,“不过是一个孩子,若想要断掉,和离就行。” 叶暮岁怔愣地看着苏瑾瑜翻身背对她,被他刚才的冷言击穿了心脏,原来……他是想过和离的。 是想要等孩子生下来后,就处理自己吗?叶暮岁哂笑,却在下一秒仿佛没事人一般,继续调戏苏瑾瑜,“大将军,我们是圣上赐婚,和离不是那么好和离的。” “是吗?”苏瑾瑜翻过身,将目光放在她隆起的腹部,“我若是向陛下请旨,你觉得他会不同意吗?” 第151章 万家朝拜 对视须臾,叶暮岁败下阵来,耷拉着肩膀垂下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肚子,“我想起夜,大将军,你睡里侧吧。” 不等苏瑾瑜回答,叶暮岁唤了雨茗进房间。 “将军不是醒着?夫人怎么不让将军搭把手?” 雨茗迷瞪着眼,脑子未清醒地说着,伸手扶叶暮岁下床,搀扶着她,待她去外面方便。 苏瑾瑜坐在床边看着两人出去,不多时听到叶暮岁压低的呕吐声,下床出门,踢了踢靠在门边呼呼大睡的雨柔。 “将军?怎么了?” 雨柔揉着眼睛醒过来,问道。 苏瑾瑜眼神示意雨柔看向西侧,叶暮岁正在呕的地方,“月份这么大了,孕吐还是这么严重?” “哦哦。”雨柔晃了晃脑子,答道:“赵大夫说,夫人身子不好,孕育这胎不容易,胃口也不太行,加上吃了遮脉象的药,导致都这个月份了,呕吐的症状一直没减轻过。” “遮脉象的药?” 雨柔呆呆地点头,“雨茗说,当时夫人被三皇子囚在皇宫,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吃了混淆胎相的药。” 问完这些话,苏瑾瑜心情复杂地回到屋子里,坐在床边,等着叶暮岁回来。 叶暮岁漱过嘴后回到房间,见苏瑾瑜正坐着,不禁疑惑,“是吵到将军了吗?” 苏瑾瑜看着她苍白的脸,一双眼睛也变得暗沉沉的,不似先前那般有光彩,皱眉问,“孩子闹人?” “没有,他很乖。”叶暮岁捧着肚子,以为是她起夜吵到了苏瑾瑜,折中地提建议,“要不将军睡里面吧,我睡外边,晚间起身方便,尽量不吵到将军。” “你若是怕吵到我,就不应该让我在这睡。”苏瑾瑜本意是关心叶暮岁,不知怎得被她绕到了自己介怀她起夜的事情上,心里别扭着,说话也不中听了,“明日叫个太医过来看看。” 说完,苏瑾瑜看着叶暮岁站着不动,补充道:“看看孩子有没有问题。” 叶暮岁点点头,挪到床上,见苏瑾瑜躺到了里侧,脱掉鞋子上了床,被闹这么一通,身子倦怠恹恹,躺下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听到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苏瑾瑜睁开双眼,眼神清明,探出手去触碰叶暮岁的肚子,时隔一个月再度感知自己的孩子,心情很奇妙。 刚回来时,叶暮岁有意束腹,孩子小小的窝在她的小腹,这一个月好好养着,肚子大了不少,手下的圆润弧度十分明显。 触摸了一会儿,苏瑾瑜悄悄挪动身子,趴在那,隔着被子去听。 孩子好像也睡下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悄无声息地同自己的孩子亲密接触一番,苏瑾瑜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歇息,琢磨着明日进宫叫个太医给叶暮岁看身子。 八月十五,即为中秋,晨间是万家朝拜的会,在太福殿,浩浩荡荡,晚间则是宴席。 叶暮岁坐在苏瑾瑜身旁,再度看见了当日在茶馆看到的外族男人,原来那人是北宁王——屠奉三。 自坐席开始,屠奉三的眼神亦时不时落在叶暮岁身上,从见到她的第一刻,他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 叶暮岁五官结合了中原人和北宁人的优势,但偏偏是眼睛,太像他了,基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年为了两邦的以后,他不得不送走了袁南莞,如果知道袁南莞当时有了他的孩子,他怎么也不会放袁南莞走。 这几日,他一直在思考,如何能够同叶暮岁相认,不吓到对方,还能够表达自己的激动和喜悦。 作为边疆上的部落,他习惯了热情直接,从没想过因此压抑了这么些时日,喜悦和激动只增不减。 偶尔同屠奉三的眼神对上,叶暮岁不自觉地皱眉,屠奉三的目光炙热的,让她有些坐不住。 这么想着,叶暮岁没注意夹了一口凉拌牛肉,刚吃进嘴里,就有些反胃,扯了扯苏瑾瑜的衣袖,“将军,我想出去透透气。” 宴席刚开始,沈楚安还没讲话,苏瑾瑜没办法离开,但又放心不下叶暮岁,只能交代苏槿若,“让槿若陪你一道。” 两人点点头,起身出殿。 京中平静,大局已定,沈楚安面上的喜色遮掩不住,“此次京中平乱,朕的诸位皇子、臣子功不可没;大沥兴盛至今,也多亏了五大家鞠躬尽瘁。今日宴席,莫要拘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举杯,敬沈楚安。 屠奉三先一步敬了沈楚安,而后五大家的掌管者,轮番敬沈楚安,屠奉三就得到机会,出了殿。 令人注意不到的是,李家的掌权人李沐来和其夫人也起身,双双离席。 酒至兴处,沈楚安看向挨着坐的吕宸是和唐雪菱。 沈楚安在送至尚书府的请柬上,注明让唐温带着唐雪菱出席。 “听说当日在城墙之上,唐姑娘勇敢地从城墙之上纵身一跃,成功破局。”沈楚安轻笑着,提及唐雪菱的同时看向吕宸是,“也多亏了吕公子,接住坠落的唐姑娘,保全了她的性命。” 吕宸是和唐雪菱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在这种局上,能得到沈楚安专门的提及,默契回答,“陛下谬赞了。” 闻言,沈楚安哈哈大笑两声,“唐尚书,朕见吕公子和唐姑娘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必能成一对佳偶,不知你感觉如何?” 唐温看向自己的女儿,唐雪菱也是一头雾水,怎么就要撮合她和吕宸是了? 沈礼书捏紧了酒盅,只有他明白沈楚安的用意,沈楚安清楚地了解他和唐雪菱之间的情愫,如今的他身为太子,绝不可能让他娶一个曾经做女官、又只是庶女的唐雪菱,所以为她早早指婚才是佳选。 吕宸是大惊,他的身份,不能娶唐雪菱啊……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朝臣、大家、部落皆聚一堂,一旦他拒绝,那唐雪菱和唐家的颜面将彻底扫地。 “陛下……”吕宸是揪着心,尽量选择适宜的话,“吕某敬重唐姑娘的果敢与聪慧,但婚姻大事讲究你情我愿,吕某又如何能与唐姑娘相配。” 吕宸是如此贬低自己,就是为了给唐雪菱足够的退路。 第152章 推人落水 只是……唐雪菱细细想来,这么些日子,她和吕宸是的相处,倒也自在,尽管没有深情,但两人之间还是存在八九分的情意。 身在朝臣之家,婚姻难以自己作主,但若是嫁给吕宸是,未免不是一个好的归宿,她可以好好爱护吕宸是,以后满心满眼都是他。 谁料还不等唐雪菱作答,谢帜安先一步露出讥讽的笑意,阴阳怪气道:“唐姑娘虽不是嫡母所出,如今却也是唐尚书的独女,与吕公子看似高攀,倒也算得上相配,吕公子这般拒绝,是看不上唐姑娘吗?” 谢家,谢帜安,本已名声坏尽,却在京中大乱当日,难得听从谢琰的话,领着谢府能打的一干人等冲出来站在沈礼言一边,更是在搜捕明庆宫时,将谢宁安历尽万难生下的孩子交给沈楚安处置。 如此大义灭亲,也算是挽回了谢府的一些声望,得以在万家朝拜的宴席上出现。 唐雪菱看了一眼沈礼书,没有理会谢帜安的嘲弄,笑着替吕宸是和自己挽尊,“吕公子这话太看轻自己了,得圣上赏识,认为我与吕公子相配,是我的荣幸,若是吕公子不嫌弃,臣女自是心甘情愿。” 闻言,吕宸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做解释,他以为他和唐雪菱就是纯正的君子之交,就算是他对唐雪菱有悸动,也是刻意压制。 没想到,引发大误会了! 沈楚安闻言,龙颜大悦,哈哈大笑两声,“唐姑娘果然是英勇过人,既如此,吕公子就别再扭捏了,还不如一个女子坦然,朕作主,让礼官寻个好日子,给你二人定下来。” 这次,唐雪菱没有再去看沈礼书,侧过脸冲吕宸是笑了笑,与他一道起身,跪在大殿中央,俯首叩谢,“多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歌舞又起,殿外叶暮岁扶着亭子的栏杆干呕。 苏槿若站在叶暮岁身旁,看着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内心有了阴暗的想法,望了望眼前的池塘,缓缓伸出了手。 如果没记错的话,叶暮岁是不会浮水的,尤其是如今她还这么笨重。 这般想着,苏槿若便下手推向叶暮岁。 谁料,身后有人叫了叶暮岁一声,叶暮岁倏忽转身回头,与苏槿若错开了身子。 而苏槿若因为惯性,直往池中跌。 来不及多想,叶暮岁连忙伸手去拉,却因为肚子被栏杆抵住,只擦过了苏槿若胸前的一块衣服。 “噗通!” 苏槿若跌进水里,溅起水花,她也不会游泳,只能挣扎着浮起身子,高喊救命。 叶暮岁心焦,却因刚才的犯呕,嗓子嘶哑着喊不出声,又因自己不会游泳,急忙下了亭子想去叫人。 她刚出亭子,后方的苏瑾瑜与她擦肩,跳入了水里,将苏槿若捞上岸。 方才叫叶暮岁的正是李家夫妇,看着这一出闹剧,嘴角隐隐添了几分笑意,本来欲上前同叶暮岁商量要事,如今倒停在原地,等着他们将事情解决完。 苏瑾瑜揽着苏槿若上岸,方才两人刚离开,他就坐不住,不管沈楚安是否会怪罪,起身离席。 而叶暮岁在他救上来苏槿若之后,立马上来关切地询问,“没事吧?快去换了衣服。” “见死不救?”苏瑾瑜嗤笑一声,看着叶暮岁惺惺作态的模样,联想到她方才推苏槿若下水,还敢掉头就跑的样子,如今倒装得清纯无辜,冷冰冰道:“现在来关心什么?” “什么……”见死不救?叶暮岁脑袋发懵地被苏瑾瑜逼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自己需要解释什么。 既如此,那便将错就错。苏槿若轻扯了扯苏瑾瑜的衣角,“哥……” 苏瑾瑜看着湿透的人,如今正是天气转凉、容易招致风寒的时节。 “我带你去换衣服。” 他不再与叶暮岁浪费时间,带着苏槿若离开。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叶暮岁就这么被指责一番,继而被扔在原地,望着苏瑾瑜离开的方向不知所措。 李夫人笑了一声,“叶姑娘难道是在反思吗?” 声音说不上来的熟悉,叶暮岁回头看向这个方才叫了自己,引发这么一出戏的人。 “你是?”叶暮岁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人的声音,在哪里听到过,震惊地看着她,“奈何?” “不错,很聪明。” “李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叶暮岁,朝她走来,而李家主则候在一旁,眼神一瞬不落地皆放在了“李夫人”身上。 “真的,叶姑娘,你要是为了刚才的事情在反思,我可就瞧不起你了。” “什么意思?” “那丫头暗中想害你,你看不出来?” 那丫头?苏槿若?叶暮岁难以置信,确实没看出来,她甚至不明白苏槿若害她的立场是什么。 见叶暮岁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甚至怀疑的眼神,奈何歪头轻哧一声,“那就当是我看花眼了,今日来找叶姑娘是有别的事情。” 叶暮岁警惕地看着她,“什么事?” “首领说,叶姑娘天赋异禀。”奈何对叶暮岁的提防只觉好笑,自觉后退一步,与那位假的李公子比肩,“所以想请叶姑娘做出来这世间最毒之药。” “这是威胁?” “怎么会。”奈何轻笑,“这是交易,日后黄泉也可以答应叶姑娘一件事。” 最毒之药……叶暮岁想到了秋蝉,这一世被囚皇宫的那段时日,她曾偷偷地研制这个药物,若是最后需破釜沉舟,这毒将会被用在沈礼乐身上。 只是没成想,这毒没用出去,存在了她这里,如今奈何是知道她手里有这毒?还是只是请她帮忙,阴差阳错? 奈何对叶暮岁的微表情进行解读后明白,叶暮岁手里一定有,但见有别的人路过、亦或停留此地,她低声开口,“黄泉组织庞大,叶姑娘这么年轻,定是有机会将这协议用上的,如何?” 叶暮岁为奈何的最后一句话所动摇,点头答,“可以,你明日来将军府拿。” 事已办成,奈何挑眉,微笑转身,准备回到席间,叶暮岁又叫住她,余光瞥向一旁的李公子,“李家……是黄泉的地方?” “所以说……叶姑娘冰雪聪明。”奈何背对着她,挑着解释,“李家进献的那么多珍稀药材,没有我们,他们怎么可能获取得到?李家,不是我们的……而是,我们,就是李家。” 李沐来,李家家主,背后那张脸,是三生; 而家主夫人,则是奈何。 毕竟同叶暮岁也算是有点交情,奈何临走之前转身同她做了提醒,“那个丫头片子,心可不白,你自己留意,可别在她身上跌跟头。” 已有人到了亭子这里,奈何冲叶暮岁摆了摆手,“回见啊,叶姑娘。” 奈何、三生离开之后,叶暮岁念着奈何之前的提醒,想要抬脚回席,却再度被人拦住了回去的路。 一个两个,都来找她,叶暮岁只觉心累。 第153章 是女娇娥 叶暮岁抬眼见是屠奉三,虚虚行了一礼,“见过北宁王。” 屠奉三终于得到机会与叶暮岁单独接触,急急地几步跨过去,却见叶暮岁挺着大肚子与他行礼,连忙扶住她,“你你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见对方语无伦次的模样,叶暮岁撤回了脚步,与人保持距离,探究地望向他,北宁王不是据说马背上的王,野蛮粗犷,如今对着她这般……张惶? “那个……那个……” 屠奉三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先前准备好的语言忘了个干净。 身旁的侍从檀刃提醒道:“王上,身份。” 得到提醒,屠奉三一拍大腿,直言道:“对,我是你爹。” 叶暮岁和檀刃双双石化在原地,叶暮岁仿佛被重磅炮弹击中,一双慧眼透着难以置信,凝视着他道:“什么?” 话已出口,屠奉三才意识到自己搞砸了,给自己的嘴打了一巴掌,更加懊恼,更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我……我我……呃……就是……当年你娘在北宁……然后……然后……回来中原……有了你。” 檀刃暗啧,以手掩面,平复了一下情绪,帮着因激动而胡言乱语的屠奉三解释,“叶姑娘莫怪,当初阿南王妃,也就是您的娘亲,与王上在北宁生活得十分幸福,是叶孤沉为了自己的声望,以大沥与北宁的安定为要挟,强逼阿南王妃离开北宁。” “然后呢?”叶暮岁点头应和檀刃的话,惊愕的表情还没收敛下去。 檀刃兀自镇定,挺直了背,“相信您也能看出来,您同我们王上相似的地方,从见您的第一面,王上就确信,您是我们北宁的公主。” 叶暮岁被这两人弄得生出些许笑意,“都不用滴血认亲吗?” 对面两人双双摇头,屠奉三更是紧张到手足无措,“我们肯定是父女!你是我北宁公主!” 屠奉三的话,叶暮岁并未有怀疑,就像檀刃说的,她和屠奉三有诸多相似的地方,而在叶府遭叶孤沉亏待的那些年,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她本不是叶家血脉,自然得不到叶清珞和叶清瑶的待遇。 “王上,我现在身在大沥,身份更不能随意宣之于口。”叶暮岁斟酌之后,同屠奉三说明情况,“你是北宁王,可我母亲做了叶孤沉的妻子二三十年,如果你将我认回,那母亲该作何种打算?” “我将你母女二人一同接回北宁!” 叶暮岁摇头,“那就更不可能了,如今我已嫁为人妇,还有了孩子,怎么可能跟着您去北宁。” 屠奉三皱着眉头,他脑子没那么多弯,也想不出来其他的法子,先前袁南莞也是这么同他说的,母女二人都拒绝了跟他回北宁的建议。 可是,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王妃和女儿,之前每次来大沥,袁南莞都不见他,这次见了,满足了他的思念之情,可是一家人仍旧不能团圆。 “你能不能叫我声父王?”屠奉三目露期待,说完又觉得自己冒昧,叶暮岁还没答应和他回去做北宁的公主,“或者……爹爹也行?” 叶暮岁怔愣住,爹爹这个词,在她过往十几年的人生中,就像是个从未学会的词,念不出口。 檀刃觉得自家王上实在过于急切,都吓到了未来公主,只能低低唤了声,“王上。” 屠奉三意识到自己的心急,突然得知自己有个女儿,冲昏了他的头脑,这么标致可爱的女儿站在自己面前,不能相认,实在是让他的心跟猫抓一样。 “那……等你想好了,再叫我爹爹?” 叶暮岁点头。 “北宁有广阔无垠的草原,碧蓝的天空,有许多骏马、白羊,那里的景色特别美……”屠奉三也就矜持了一瞬,再度凑到叶暮岁面前夸夸其谈北宁的美丽,“你若是去了,一定会爱上的。” 叶暮岁忍俊不禁,低低应了声好。 檀刃实在看不下去,扯了扯屠奉三的衣袖,“王上,该回席了。” 屠奉三甩掉檀刃的手,热切地看向叶暮岁,“一起回席?” 叶暮岁点头,跟着便宜父亲一起回到大殿。 而直到宴席结束,苏瑾瑜兄妹二人都没有回到席间。 唐雪菱见叶暮岁孤身一人,行至她的身边,疑惑问道:“苏将军呢?” “他……带槿若去换衣服,我们直接去宫门外马车上等他吧。” “也行。”唐雪菱上前去扶着叶暮岁,吕宸是跟在两人身后,三人一同去了宫门处。 到了宫门前,叶暮岁才发现,将军府的马车已经离开,她愣在原地,名为悲伤难过的情绪充斥着胸腔,排解不掉。 “阿岁,你同我和吕公子一起。” 唐雪菱识破叶暮岁的无助,见她惶惶寻不见自己的马车,邀请她上了吕宸是的马车,正好吕宸是说有事要和她讲。 叶暮岁勉强笑着点头。 马车“咕噜咕噜”往宫外而去,马车里的三人各有各的琢磨。 眼见吕宸是纠结得头都要大了,唐雪菱叹口气,“不就是让你娶我吗?至于这么惆怅?” “娶你?” “不是!” 叶暮岁和吕宸是齐齐开口。 唐雪菱先对叶暮岁的质疑作了答,“你出去那会儿,陛下做主,给我和吕宸是订了婚。” 说罢,又将目光转向吕宸是,“你不是有话同我说?说吧,到底何事?” 吕宸是看了看马车里坐着的两人,极其焦虑地开口道:“阿菱,我真不能娶你。” “吕公子此言何意?” 吕宸是看着叶暮岁眯起眼睛危险的模样,解释道:“我绝对没有看不起阿菱的意思,只是……哎……” 这些日子两人也是养就了许多默契,唐雪菱偏头问他,“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哎呀!”吕宸是破罐子破摔地扯了头发,将唐雪菱拉向自己,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这便是我不能娶你的原因。” 唐雪菱大震,被握住的手一时都没有收回,而叶暮岁也似有所感,看向散了头发后清新娇丽的吕宸是。 第154章 发生争吵 马车中一时之间,沉默诡异的蔓延。 吕宸是松掉了唐雪菱的手,将自己的头发挽好,坐直了身子,“我不想毁了你的下半辈子。” 所以,在大殿之上,吕宸是宁愿贬低自己,也不愿沈楚安将唐雪菱赐给她。 她本就是女儿身,如何能娶妻? 但正因是女儿身,若是让沈楚安得知,那就是欺君之罪。 可唐雪菱应下了沈楚安的赐婚,吕宸是没有了拒绝的机会,再拒绝就是抗旨之罪。 刚才分明是将她架在炭火上炙烤。 唐雪菱想明白了这点,倒释然地笑了,“你怎么就知道,我嫁给你,就是毁了我的后半生?” 吕宸是睁大眼睛看着唐雪菱,以为唐雪菱没懂她刚才的用意,反指着自己,“我是……” “我知道。”唐雪菱诚恳答,目光诚挚地注视着吕宸是,“阿是,你喜欢我的诗?” 吕宸是点头。 “若是没有今日这茬,你此生不欲娶妻?” 吕宸是再度点头。 唐雪菱也点了点头,“跟着阿是,我并不会吃亏,对吧?” 吕宸是又点头,反应过来后摇头道:“可我是……” “那就对了,我欣赏阿是的聪明,佩服你的眼界。”唐雪菱一副想开了的模样,真挚道:“就算阿是是女儿身,那又如何?阿是比大沥多数的男子都要优秀,我可以做你的贤内助,会帮你瞒下这惊天秘密。” “阿菱……”吕宸是眼含热泪,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凭借女儿身得到这么高的评价,抱住唐雪菱,“谢谢你。” 叶暮岁轻咳一声,没想到自己有幸赶上了这么大秘密的揭晓,被送回将军府,叶暮岁刚一下车就见到了雨茗、雨柔。 “夫人!”雨茗连忙过来搀扶住叶暮岁,雨柔在一旁低声抱怨,“将军也真是的,夫人一个人这么不方便,他还撇下夫人。” 雨茗胳膊肘撞了一下雨柔,安慰叶暮岁,“夫人莫放在心上,听说姑娘落水了,将军怕她着凉,这才早早带她回来,大夫刚看诊完,将军正要去宫里接你呢。” 其实真实情况和雨茗说的大差不差,苏槿若换好了衣服哭着闹着要回府,冷水里泡过一遭,就算是换了干的衣服,出来冷风一吹,还是直打哆嗦。 苏瑾瑜这才先将人带回府。 大夫给苏槿若看完,交代他们注意别再受凉,容易起高热。 众人点头应下,苏瑾瑜见这边没什么事了,准备去接叶暮岁,又听影十传回来口信,说叶暮岁坐了吕宸是的马车,故而没有动身。 叶暮岁闻言却只是浅浅笑笑,没有应声,回到院子里时,苏瑾瑜在书房。 想了想,叶暮岁转头去了书房,敲了敲门,“大将军?我进来了?” 里面没声音,叶暮岁自顾自地推开门,见苏瑾瑜正在书案前坐着。 “将军,夜已深了,回去睡觉吧。” 叶暮岁刻意给苏瑾瑜找了台阶下,不想因为这个误会,两人再闹僵,至少在孩子出生之前,和和美美的。 苏瑾瑜抬眼去看,叶暮岁身后携着一鸿月光,满月的光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添了几分圣洁。 可是,她是蛰伏黑暗中的影子,不是圣洁的月光。 “为什么推槿若下水?” “我没有推她。”叶暮岁叹气解释,直视苏瑾瑜道:“你应该问问她为什么推我?” “倒打一耙?”苏瑾瑜讥讽的笑意挂在脸上,让叶暮岁觉得心跟针扎似的,下一瞬又听他说,“槿若是苏家唯一的血脉了,如果她有事,我要你的命。” 叶暮岁头脑嗡鸣,苦笑着看他,“孩子算什么?算不上苏家的血脉吗?” 孩子是苏瑾瑜和叶暮岁的,还真不是苏家血脉。 苏瑾瑜只是姓苏,身体流的可不是苏家的血。 “怎么?你和沈礼乐勾搭那么久,他没告诉你?”苏瑾瑜脸上的嘲讽更加明显,“他为何与你一同迫害我?原因你不清楚?” 而叶暮岁忘了反驳苏瑾瑜的话,还有什么是她两世都没搞清楚的?她呆滞地问,“为什么?” “你可真是舍己为人啊叶暮岁。”苏瑾瑜起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无辜的眉眼,只觉糟心,“连为什么都没搞清楚,就给沈礼乐卖命。” “我……” 关于上一世的所有事,叶暮岁都没有反驳的机会,她无助低头。 苏瑾瑜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直视着自己,“因为……我身上流的是沈家的血。” 叶暮岁惊愕的神情让苏瑾瑜觉得痛快了一瞬,他继续言语刺激她,“你说你想当皇后,和我讲不好吗?我那么宠你,你若是想要,我便抢过来,你绝对的高枕无忧,何需做那些腌臜之事?!” “对不起……”叶暮岁的下巴被苏瑾瑜控制不住的力气掐的生疼,可她只是含着泪,以万分后悔的表情看向苏瑾瑜,没有一点挣扎,“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唉……我怎么敢信你呢?”苏瑾瑜松开手,背对着叶暮岁,“我自己以为聪明,却两世都被你玩了进去,叶暮岁,这一世,你想要什么?” 叶暮岁迫切绕圈,面向苏瑾瑜,“我想要你!大将军,我只要你!” 别的什么都不要。 苏瑾瑜嘴角微微翘起,脸上的笑容并不真心实意,“晚了,叶暮岁,我永远不会再爱你。” “怎么才能让你继续爱我?求你告诉我。” 叶暮岁牵上苏瑾瑜的手,眼泪簌簌下落。 苏瑾瑜极致温柔,却说着刻骨的话,“不然,你再像上一世那般,将我苏家害个干净,做皇后,威胁我,拿捏我,迫使我必须爱你?” “不要……” “是啊,沈礼乐已死,你没机会了。”苏瑾瑜眼神冰冷,“不然你去勾搭沈礼书?” 叶暮岁嘴唇颤抖,完全没想到苏瑾瑜会这么说,在他眼里,自己竟是如此不择手段、不要脸的人吗? “啪!” 苏瑾瑜没有防备地被叶暮岁甩了一巴掌,但因为她身子近来不好,那一巴掌并没什么气力,但还是将他的脸扇红了。 “苏瑾瑜!为何……要这么折辱我?!你是害怕吗?害怕我去勾搭沈礼书?”叶暮岁打完人就后悔了,但是她太疼了,快喘不上来气了,“毕竟我和阿书关系那么近。” “怎么?你还真想要去勾搭沈礼书?就你这大肚子的样子,谁会喜欢?” “我累了,回去睡觉吧,大将军。”叶暮岁后退两步,垂眸,轻柔威胁,“你知道的,我会制毒,会下毒,会不择手段,现在我要求你,跟我回去睡觉,我们当今晚的事情没发生过。” 第155章 秋蝉之毒 两人装作粉饰太平,背对着躺在一张床榻之上,却各自揣着心事,不得入眠。 半夜时分,苏瑾瑜听到身侧悉悉索索的声音,故意闭上眼睛装作沉睡的模样,却在叶暮岁起身后睁开了双眼。 叶暮岁晃晃悠悠地开门,雨茗清醒过来,询问,“夫人有什么事吗?” “没事。”叶暮岁轻轻摇头,见她和雨柔缩在墙角,靠着墙根睡,“你们回去房间里睡,我这没什么要紧的。” 雨柔眼神还是迷迷瞪瞪,但直接拒绝道:“不行,要看顾好夫人。” “去睡吧。”叶暮岁瞧着雨柔迷糊的模样还坚守着,又心酸又好笑,吩咐雨茗,“把她带回去,你们回去睡,在这倚着睡多不舒服。就算有事,这里还有将军呢,不用担心。” 推脱不了,雨茗向叶暮岁道了谢,带着雨柔回房睡。 待两人走后,叶暮岁并未回到房间,反而跨出门,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旁,拄着下巴看皎洁的月光铺满地面。 “宝宝,娘亲有点累了……” 叶暮岁轻抚着肚子,低低地同孩子说话。 今晚难以入睡,一方面是因为与苏瑾瑜争执那一番,让她觉得老天重新给她这次机会,不是让她修补裂痕,而是让她来赎清罪孽,或悲或苦,一应承受;另一方面则是孩子闹腾,在她肚子里翻搅,总有一阵一阵的踢痛,让她久久放不下思绪。 孩子很懂事,听到叶暮岁充满委屈的话语,静了下来,不再踢腾她。 “怎么做都是错……” 叶暮岁喃喃低语。 苏瑾瑜伫立窗前,看着叶暮岁寂寥地呆坐在庭院里,偶尔垂首同孩子说上一句。 月光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光束,好似一道银河,将两人隔离两端。 天色快要亮起,叶暮岁才又晃晃悠悠起身,打着哈欠回房间,苏瑾瑜早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就回到了床榻上,闭眼假寐。 叶暮岁掀开被褥躺进去,触及苏瑾瑜的衣衫,感受到一阵凉意,她捏了捏被褥,安心地躺了下去,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原来,睡不着的,何止她一个。 一夜无梦,叶暮岁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苏瑾瑜早早就起床去了军营,而奈何二人也早就在庭院里候着了。 “叶姑娘,睡得还好?” 奈何笑着问候。 “久等了。”叶暮岁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交付给她,“这毒名为秋蝉,一颗下去,无药可医,但若是分成十份、二十份,甚至更少量的加,还有救,青色瓶子里就小剂量秋蝉的是解药。” “收好了。”奈何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扔给身旁的三生,转过头来面朝叶暮岁,“叶姑娘,若是有需要,记得开口呦,杀人放火,我都干。” 三生和叶暮岁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奈何呵呵笑两声,“骗你的,不过说真的,有需要可以找我们。” “多谢奈何姑娘。” 叶暮岁感受到奈何的善意,微微露出一抹笑。 “三生!” 不等奈何和三生拿药走人,苏槿若走进了叶暮岁的院子,惊喜地看着三生。 奈何抱手歪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槿若,好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可这次的三生,不等苏槿若靠近,就退到了奈何身旁,与苏槿若保持绝对距离,不再任由她牵自己的手。 “苏姑娘,好久不见啊,怎么就叫三生,不叫我啊?” 苏槿若瞥了一眼奈何,并没有搭理她,昨夜落水着凉,苏槿若本是躺在房间里休息,谁料听说三生来找叶暮岁,就连忙下床过来了。 谁知三生又变成了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苏槿若有些许受伤,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没血色。 “三生,我们好久没见了……” 苏槿若上前一步,三生就后退一步,抱拳回避道:“苏姑娘,请自重。” “上次你还陪我逛街,这次怎么就这么冷漠了?” 三生低头道:“上次……事出有因,而今必须同姑娘保持距离,男女授受不亲。” 奈何露出满意的表情,拿着手里的东西,冲叶暮岁挥了挥手,“叶姑娘,感谢,我们先走了。” “三生,走喽。” 仿佛示威一般,奈何直接叫着三生离开,徒留苏槿若怅然若失。 二人离开后,苏槿若才发现叶暮岁目光探究地看着她,“叶姐姐……你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 “没事,我在想事情。”叶暮岁摇头,收回目光,试探道:“昨日怎么会落水?” “我就是见叶姐姐吐得厉害,想要给叶姐姐顺顺背,没想到跌进池子里了。”苏槿若抱歉地看向叶暮岁,道:“我同哥哥讲了,不是叶姐姐推的我,但是他不听,他没误会叶姐姐吧?” 苏槿若可听说,昨日两人在书房吵了一架,似乎还动手了。 叶暮岁压下心底的怀疑,冲苏槿若和善地摇头。 “叶姐姐,三生他们怎么会来府上?” “他们……来找我拿个东西。” “哦……” 苏槿若点头,没有再问下去,方才在院外,她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如今叶暮岁手里攥着的,恐正是剩下的秋蝉。 她迅速夺过叶暮岁手里的小瓷瓶,倒出一丸药,捏在手中细细地看,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啊,叶姐姐?” 叶暮岁连忙拿走那药丸,装进了瓶子里,“这很危险,你莫要碰。” 苏槿若讪讪地收回手,没有再问。 不一会儿功夫,她心中有了大的计划,她转换话题,同叶暮岁闲聊了几句,刻意释放善意,问了问她腹中孩子的情况,直到晌午时分同叶暮岁一起用过午饭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苏瑾瑜正在军营练兵,突然接到口信,说将军府出大事了,他连忙飞奔回府,而当时的将军府已经乱作一团。 第156章 槿若中毒 “到底怎么回事?!” 苏瑾瑜低沉冷硬的语气令屋子里的众人都后脖颈冒冷意。 雨茶哆嗦着回答,“今日午间午休没一会儿,姑娘就开始呕血,浑身发抖,昏迷不醒……叫了好几个大夫来看,只说是中了毒,却查不出来是什么毒,都束手无策……” “槿若?”苏瑾瑜走到苏槿若的床前,被褥还没来得及换,大片大片的血迹,都是苏槿若没意识时吐上的,“今日都和什么人接触了?” “姑娘今日没出府?只去了趟夫人的院子……和夫人一道用了午饭。” 叶暮岁?苏瑾瑜想到一种可能,目光变得冰冷,他撑开苏槿若的眼皮、拨开袖子遮挡住的手腕,明显的两道黑线。 而这种中毒症状很奇怪,却令他无比熟悉。 秋蝉。 苏瑾瑜冷哼一声,快步走向叶暮岁的院子。 昨夜没歇息好的叶暮岁刚用过午饭就歇下了,苏瑾瑜带着人风风火火闯进她的院子时,雨茗上前去阻拦,“将军,夫人正在歇息……” 话还未说完,雨茗就被苏瑾瑜甩到了地上,雨柔连忙去扶,苏瑾瑜直接无视两人,踹开了叶暮岁卧房的门。 “嘭”地一声,叶暮岁骤然被惊醒,不等坐起身子,就被人捏住肩胛骨,一把从床上拽了起来。 清醒意识后,叶暮岁对上苏瑾瑜怒红的双眼,疑惑发问,“大将军?” 甫一开口,叶暮岁就被掐着脖子抵到了身后的墙上,发出“噔”的一声碰撞,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扔进了水里,窒息的感觉瞬间席卷大脑,被禁锢的苦痛开始蔓延四肢百骸。 叶暮岁挣扎着去扒拉苏瑾瑜挟持她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抵抗,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 可脖子上的那双手逐渐收紧,叶暮岁唯能清晰感知的就是,苏瑾瑜真的想杀了她。 “将军!” 赶进来的雨茗、雨柔为眼前的场景大震,冲到苏瑾瑜面前双双跪地。 两人磕头为叶暮岁求情,雨茗更是拽着苏瑾瑜的衣摆求情,“将军!夫人怀着孩子呢!求您别这么对她!她遭不住的!” 苏瑾瑜一脚踹开了雨茗,“滚开!” 叶暮岁看着被苏瑾瑜责难的雨茗,嗡声维护,“不要……” 而她抵抗苏瑾瑜的手逐渐卸力,呼吸困难让她开始失去力气,挣扎不脱,眼角控制不住地溢出泪水,强撑着挤出几个音节,“为……什……么……” “你怎么能!” 苏瑾瑜踹开了雨茗,怒吼出声。 “我……” 这次莫名的发难怨恨,叶暮岁真的想不出,甚至当眼前出现白光的那一刻,她以为她就要命殒于此。 苏瑾瑜却收了手,叶暮岁因失去支撑摔进床榻之中。 “咳咳咳咳咳……” 突然灌入的空气让叶暮岁眼前发黑,呛咳不停,可不等她恢复几口气,苏瑾瑜直接将她扯下了床,不受控制地被拽到苏槿若的院子里。 “你自己看!叶暮岁,你可真是……作死啊!” 苏瑾瑜将叶暮岁甩到苏槿若的床前。 叶暮岁一路晕着脑袋、光着脚被拉到苏槿若的院子,又因苏瑾瑜的一甩跌倒了地上,肚子不可避免地撞上床沿,引起一阵阵的剧痛。 因为刚才被伤到了脖子,叶暮岁无法开口,勉强地扶着床沿站起来,弓着身子,看向苏槿若。 没等她反应几秒,苏瑾瑜再度将她按到了苏槿若面前,举着苏槿若的手腕给她看,语气恶劣充满怨恨,“熟悉吗?!你竟敢对槿若用这毒!叶暮岁,我真是恨死你了!” “不可能……” 叶暮岁哆嗦着双手去翻开苏槿若的眼,在她的眼白上,明明白白地附着一条黑线,再去把脉,也是一样的结果。 苏槿若中的确实是秋蝉无疑。 “不是我……”叶暮岁嘶哑着嗓子,悲戚地看向苏瑾瑜,想要去拉他的手,“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苏瑾瑜冷笑出声,掐住叶暮岁的下巴,俯在她的耳边,森寒着语气质问她,“大沥还有谁能制出来秋蝉吗?皇后娘娘……” 最后四个字,苏瑾瑜咬得声线极低,只有他们二人听到,而这四个字让叶暮岁仿若回到了那日的地牢中,她抱着苏瑾瑜冷透的尸体,听到身边的人叫她,“皇后娘娘……该回宫了。” “若是槿若死了,你就下去给她陪葬吧。” 苏瑾瑜甩开叶暮岁的脸,起身坐到一旁的高凳上,阴冷着目光看向叶暮岁。 叶暮岁无暇去思虑太多,比如苏槿若怎么会中毒?中的怎么会是秋蝉? “雨……茗……,我房间……有……解药,在化妆柜的……第……三个……抽屉里,你帮……我拿……” “好好好!我这就去拿!” 雨茗仓惶起身,冲出屋子,甚至在跨出门时差点摔了一跤。 屋子里落针可闻,可能都被刚才的苏瑾瑜吓得不轻,而叶暮岁被折腾这一遭,浑身无力地跪坐在地上,靠苏槿若的床撑着半边身子。 她将目光投向苏瑾瑜,低落、遗憾、悲切……种种消极的情绪酝酿在里面,因为她并不清楚苏槿若服用了多少秋蝉,这一世她制取秋蝉是为了沈礼乐,但恐生变故,早有准备地制了解药。 若是吞下的少,还有救;可要是吞得多了,就回天乏术了…… 而在一片沉寂中,叶暮岁终于分出一点精力去思考,她今日上午才将秋蝉拿出,为何苏槿若下午就中了毒?偏偏还是在她那用过午饭之后? 这让她不得不去想奈何的话,那天晚上,奈何说的是,苏槿若要推她下水。 而今,苏槿若中毒,苏瑾瑜第一怀疑的就是她,那么这次,是陷害吗? 叶暮岁偏头看向昏迷不醒的苏槿若。 而苏瑾瑜在叶暮岁收回目光的那一刹,眼神落到了自己的手上,没有人知道,他掩在袖中的右手,一直在抖。 他那一刻想要杀了她不假,可他因这种思想而愧疚、反省也是真,绕来绕去,终是没绕开逃脱因过往而痛恨叶暮岁的结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叶暮岁那复杂的一眼,是他和她最后的眼神交汇,自此之后,一别经年,痛彻心扉。 第157章 赶出苏府 等到雨茗将解药送过来,叶暮岁将药喂进苏槿若口中,过去半个时辰,苏槿若幽幽转醒。 “姑娘醒过来了!” 雨茶喜极而泣,激动地扑到苏槿若床前。 一旁的大夫也连忙上前为她诊了脉,擦了把汗道:“姑娘体内的毒已退,只要好好将养,便无大碍。” 所有人都在欢饮鼓舞,只有叶暮岁一人被挤开,颓然倒地,连撑起身子的气力也无。 听到苏槿若脱离了危险,雨茗、雨柔终于敢扶起叶暮岁,直到这时她们才发现,叶暮岁整个身子都在抖。 雨柔委屈得抹了把眼泪,“夫人,我们回去。” “将军府人多嘴杂,不宜养胎,就将夫人送到玉龙寺休养吧。” 苏瑾瑜的声调不带一丝感情,叶暮岁身子一僵,可她被折腾得着实没了脾性,低头闷闷地应了声好。 “今日便去吧。” “好。” 叶暮岁在抬脚走出苏槿若的屋子那一刻,回首看了一眼苏瑾瑜,却只见到他无情的背影。 而那个背影,是叶暮岁接下来一个多月,挥不去的梦魇。 明明昨日还是个好天气,今日天气就变得格外阴沉沉,叶暮岁坐在马车中,浑身发冷,饶是雨柔给她递了汤婆子、裹了狐裘也无济于事,明明这才八月份,还没入深秋。 雨柔不如雨茗坚强,从被赶出将军府,坐上马车的时候就开始哭,雨茗瞪了她好几眼,可眼泪就是忍不住。 叶暮岁倚在马车橼上,肚子隐隐作痛。 方才被苏瑾瑜那般对待,孩子在肚中搅动的厉害,若再与苏瑾瑜僵持一会儿,孩子可能就要出来了。 才七个月的孩子,如何能养活?叶暮岁的裤子已能够明显感觉到濡湿,离府之前,她不得已吞了多颗安胎药,这才勉强压下腹中剧痛,转为隐约的暗痛。 只是这些过量的安胎药,恐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巨大的负担,不过……无所谓了。 “夫人,你还好吗?” “无妨。”叶暮岁闭着眼睛,沙哑着嗓子回答,“可怜你们伺候我,各种麻烦事缠身不说,竟还被赶出了府。” “你别这么说夫人。”雨柔握住叶暮岁冰凉的手,泪眼婆娑,“在伺候夫人之前,我和雨茗都是要被扔到勾栏的人,亏了遇见夫人,你待我们又和善又关心,我们感恩还来不及,哪来的可怜一说。” “是啊,夫人,你千万别这么想。”雨茗握住叶暮岁的另一只手,“跟着你,是我和雨柔的福气。” 叶暮岁心中宽慰些许,总不至于是孤身一人,“以后若是我真护不住你们了,一定给你们找好去处。” 雨柔趴到叶暮岁的腿上,娇娇道:“我们哪也不去,就缠着夫人。” 不过半个月工夫,京中不少人都知道了叶暮岁搬到了玉龙寺住,只是苏瑾瑜瞒下了苏槿若中毒一事,也算是护住了叶暮岁为剩不多的名声。 在皇宫的沈楚安和任嘉汐听闻后,也是一阵疑惑,叫了苏瑾瑜过来宫中。 沈楚安俯视下方站立的苏瑾瑜,开启话题道:“那西曜押回来的王爷,一直在地牢关着,听太子审后讲,他有心归降,可饶他一命,收做大沥的人,彰显大沥的仁慈,你怎么看?” “他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瑾瑜仔细回想了一下,忆起沈楚安说的那人正是瓦烁,他当时将瓦烁押回京后,就交给了朝廷,听说瓦烁就算是下了狱,也一直很安分,“相比西曜王,他虽阴骘但好在品性还算正直,这人文韬武略不逊色于朝中一些大臣,确为可用之人。” “如今西曜已成为大沥的一个郡,若让他去管理,一是恐未来会酿成祸患,二是他也不熟悉大沥的朝规,恐出差错。”沈楚安沉吟片刻,思考一番后,冲苏瑾瑜道:“不若就将他归到你的十方影卫军中,你好好训练,假以时日,若可为朝廷所用,朕再考虑将他置于朝中。” “遵命。” 苏瑾瑜乖乖应下。 沈楚安叹了口气,已没了当初执意说教苏瑾瑜的劲头,“当初给你十方影卫军,朕不相信你不了解朕的用意,你们啊……唉。” 又是一口长长的叹息,如今大局已定,多说无益。 传说中的十方影卫军,确实有号令称帝的能力,因为这支军队,是沈楚安为苏瑾瑜挑选的精英,虽只有十人,但实力却不容小觑。 沈楚安作为皇帝、父亲,给两个最看中、最能干的儿子都留了后手,沈礼书有圣旨作保、苏瑾瑜有十方影卫军的令箭。 只是没想到,这两人,一个将皇位拱手让予他人,一个从未觊觎过皇位。 提及此,双双沉默。 第158章 中毒真相 “瑾瑜,我听说,阿岁去了玉龙寺?”见两人终于说完了正事,任嘉汐满心疑问,看着苏瑾瑜冷硬的脸,询问,“她这月份都大了,怎么独自去山上住?” 听到叶暮岁的名字,苏瑾瑜神色添了一抹愠色,却在回话时收敛了神色,“槿若同她起了些不快,为了她和孩子好,我就将她送到了玉龙寺,那里的人都是熟面孔,不会有岔子。” “那便好,我还以为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痛快。”任嘉汐稍稍心安,多言了几句,“就算闹了不愉快,你马上都要做孩子爹了,女人家十月怀胎,多不容易,你多多体谅些、忍耐些,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沈楚安倒是不满地哼嗤一声,“她一个苏家的丫头片子,还能逼得将军府主母出府去住?你未免太宠惯着她了。” 以往沈楚安对叶暮岁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经过京中平乱一事,倒是另眼相待,话语里都是维护。 可惜的是,他和苏瑾瑜的立场,总是相悖的。 “陛下怎这样说。”任嘉汐杵了沈楚安的胳膊,怪道:“苏家小女才多大年纪,早先没了爹爹,如今没了母亲,就剩瑾瑜这一个哥哥,不护着她点,岂不可怜。” 苏槿若是苏文滔唯一的孩子,这一身份就足以任嘉汐维护她到底。 只是她并不清楚如今的苏槿若是何模样罢了,若是知道……想必只会痛心,清廉正直的苏文滔,竟只有这么一个阴狠毒辣的女儿。 “呵……”沈楚安从鼻子发出一声冷笑,让他的儿子维护,他儿子的夫人还得为她让步,这苏槿若真是好大的脸,“旁人不教育,瑾瑜你得好好教育,嫂嫂身怀六甲,还敢同嫂嫂闹不愉快,这小姑子真是好大的气性。” “行了,你现在倒是知道维护阿岁了,早干嘛去了。” 任嘉汐的训斥,让沈楚安辩驳不了,梗着脖子,久久吐出一句,“你反正得好好教导一下这苏家小女。” “陛下说得在理,事情闹到让大着肚子的嫂嫂搬出府住,总归是不好看的,你又是兄长,又是丈夫,得处理好。” 苏瑾瑜低低应了一声好,却接连几日都没有行动,将叶暮岁冷落在寺院。 而那日苏槿若中毒的缘由,任谁也想不到,会是她自己。 当日苏槿若只服了丁点儿秋蝉,她不仅偷听到了叶暮岁同奈何聊的秋蝉,甚至在叶暮岁收走药丸之前,用指甲扣了点藏在指缝中。 原本,她是想将毒下在叶暮岁身上,但因知晓叶暮岁手里有解药,便觉收益不大。 转念一想,以己为饵,说不定能收获最大效益,于是她便换了方案。 结果嘛,正如她所料,叶暮岁被赶出了将军府,而且听说当日苏瑾瑜发了很大的火,叶暮岁遭了大罪。 苏槿若心情万分畅快,却在苏瑾瑜面前装得可怜巴巴,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苏瑾瑜,“哥哥,我怎么了?” 此后,苏瑾瑜询问关于她中毒的一切事,她皆故作茫然,只回,“不知道……” 只说是那日用过午饭便觉得不舒服,想回房躺着休息会儿,但觉胸口疼痛,吐了口血,后来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而苏瑾瑜对此,深信不疑。 甚至在苏瑾瑜告知她,是叶暮岁给她下毒时,她还装着懵懂,摇头说,“不可能……不会的……叶姐姐为什么要害我?” 而苏瑾瑜在她的误导之下,越发地讨厌叶暮岁,甚至不许府中任何人提起她。 将养了半个月,苏槿若身体大好,那点毒根本对她造不成伤害。 没了厌恶的人在同一空间,苏槿若的心情畅快了不止一星半点,阳光正好,她伸了个懒腰,享受着暖阳道:“不知道我那嫂嫂怎么样了,我得选个好日子去看看她啊。” 第159章 生产在即 叶暮岁自到了玉龙寺,就开始卧床休养,为了安胎,甚至很少下床走动。 那日到了这寺中,安顿下来,雨茗为她更衣时吓了一跳,裤子上明晃晃的红色。 “没事,我服了安胎药,孩子没事。”叶暮岁安抚雨茗,又交代她,“不过可能还需要你去给我煎一副安胎药,这孩子太闹腾。” 雨茗叹了口气,立马去煎。 正好寺中闲适安静,这一连半个月卧床静养,将叶暮岁稍微养回来了点血色;又按她的吩咐,雨茗二人每日三遍的安胎药给她煎着,她服用着,这才让孩子安分下来。 虽说远离了俗世,没什么纷扰,雨茗却总觉得而今的叶暮岁多愁善感,没怎么开心过。 而关于那一日苏瑾瑜对叶暮岁的所作所为,也无一人去问。 知道叶暮岁在寺中休养且第一个来看的人是屠奉三,他本就要走了,却听说叶暮岁搬去了玉龙寺,当即就跑来了寺中。 “是不是苏瑾瑜委屈你了?”要不说是亲爹呢,屠奉三见到叶暮岁的第一面就知道,自家女儿吃了大苦头,“走走走,跟我去北宁,这地方,谁爱待谁待。” 叶暮岁苦笑,好歹是一代部落的王,屠奉三怎么就是这般火急火燎的一个人。 檀刃看不下去,劝阻屠奉三,“王上,您问问清楚再决定。” “怎么回事?” “雨茗、雨柔,你们先下去,他们不是坏人,放心吧。” 叶暮岁看着缩在一旁的两个小丫头,让她们先退下, 冲进来的屠奉三气势汹汹,又是外族人的模样,难免看起来凶神恶煞,把她二人吓得不轻。 闻言,雨茗纠结一番,见屠奉三主仆俩确实没有对叶暮岁不利的意思,乖乖退了出去。 “没事,我就是来这静养待产。” “哪有让快生产的妻子跑到这深山老林的,定是苏瑾瑜那小子不仁义!” 屠奉三看起来,只要叶暮岁说个是,他就要冲到将军府绑了苏瑾瑜。 檀刃用剑柄戳了戳屠奉三的后肩,暗示他收敛点,哪有刚当爹就这么管事的。 “咳咳……”屠奉三低头偷瞄,见叶暮岁没生气,这才轻言,“要不要给你留个人?你一个人在这,遇到危险怎么办?” 叶暮岁不忍拒绝屠奉三的好意,点头应下来。 “你来作甚?” 袁南莞清冷的声音出现在后方,屠奉三惊喜回头,神色难掩激动,“阿南!” “母亲。”相较于屠奉三欣喜若狂地抓住袁南莞的手,叶暮岁就显得淡定的多,“你怎也跑这一趟?” “听说你搬来寺中静养,我不得过来瞧瞧是个什么情况。”袁南莞拂开屠奉三的手,坐到叶暮岁身前,慈爱地为她理了理头发,“他待你不好?” 若是上一次袁南莞这么问,叶暮岁尚且能为苏瑾瑜辩解两句,可她差点因此小产,饶是不顾身子吃再多的安胎药,她也得好好休养才有可能保住这个孩子……故而,叶暮岁闻言垂眸一言不发。 “无妨,实在过的不顺心,就和离,以后娘亲照顾你,你嫁人后,我就与叶孤沉和离了,照样过得很好。” “谢谢您。” 叶暮岁生平为数不多的感受到父母呵护的温暖,心头热热的,像是注入了热水,鼓鼓胀胀的暖流。 “你外公他们就要离开京城了,可他还没原谅我这个不孝女,我得去追着道歉,求原谅。”袁南莞笑着同叶暮岁说出自己难堪的事,“不过两个月后你生产,我肯定会赶回来陪在你身边。” 叶暮岁听出来袁南莞是在故意逗乐她,想让她开心点,于是她便顺从地笑笑,“谢谢娘。” “等孩子生下来了,若是在京城住的腻了,我带你去九江,那里有好山好水,非常养人。” “别呀。”屠奉三急急地插进娘俩的谈话中,坦言道:“你们跟我去北宁玩,阿南你不是很喜欢那里的大草原嘛,相信岁岁定也是喜欢的。” “谁要跟你去,冷的要死。” “有狐裘!我也可以给你射貂,用貂皮给你们做大氅,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冻!” 屠奉三着急辩解,生怕娘俩不要他。 “就你能耐!” 袁南莞斜乜他一眼,可屠奉三明白,只要袁南莞没有反驳他,就是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未来不远了! 屠奉三精神抖擞。 一家三口聊了不少时候,袁南莞拉走屠奉三,“我瞧你也累了,我们先走了,你睡会吧,什么都别想,别担心。” 叶暮岁点点头,由雨茗服侍着躺下去合上眼。 “阿南,我又养了好多匹骏马,等着你回去骑呢,还有……” 门外,屠奉三的声音越来越远,叶暮岁安心地睡了过去,娘亲让她去九江,爹爹要接她回北宁,只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第160章 会杀了你 “姑娘,属下檀丽,奉王上之命保护姑娘。” 屠奉三离开不过两个时辰,就有一英姿飒爽的姑娘前来,彼时叶暮岁刚刚睡醒。 “哦……我是叶暮岁,这两位是雨茗、雨柔。”叶暮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简单介绍了一下屋里的人,同檀丽道:“你不用拘谨,我们都很好相与。” “是。” 檀丽是一个外表看起来非常冷漠的女生,但渐渐地相处下来,叶暮岁发现这个小丫头十分护主,而且极其容易害羞。 比如,雨柔现在问她,“檀丽,你们北宁的男子是不是都特别威猛?” 檀丽小脸一红,“不知。” “不知?你怎么会不知?你不是在北宁长大的吗?” “阿娘告诉我,要与男子保持距离。” “啊?不是说北宁人都比较豁达,对男女之间的交往并没有像中原这么有偏见吗?” “不知。” “怎么又是不知。”雨柔跺脚,撅着嘴看向檀丽,“这是你的口头禅吗?” “不知。” 雨柔恨铁不成钢的咿呀一声,又问,“那你有心仪的男子吗?你跟着我们在京城,不会想他吗?” 檀丽整张脸都红透了,甚至连耳朵尖都浮现出明显的红色,。 正在给叶暮岁按腿的雨茗看不下去,提醒雨柔道:“哪有你这么好奇的人,这般肆无忌惮地打听女儿家的事。” “那我不也是女儿家,告诉我也没事嘛,我又不会往外说。” 叶暮岁就这么欣慰地看着三人,忘却那些不快,在这的日子也是平静惬意,端过雨茗递过来的安胎药喝下。 期间赵越和叶清瑶来过,赵越见她不要命地灌安胎药,还斥责过她两句,可她也没办法,刚喝完药的嘴角有些犯苦,叶暮岁抿了抿嘴,闭眼压下去。 只是,这份平静被打破得太快。 “叶姐姐,当日多谢你出手,这才让我捡回一命。” “是吗?”叶暮岁不动声色,轻飘飘地看向苏槿若,“谢我不如谢谢你自己,知道不吃那么多。” 这话就已算是挑明,当日的毒是苏槿若自己吃进去的。 苏槿若十分坦然,笑得很张狂,“那也还是要谢谢叶姐姐,肯拿出解药。” “我敢不拿吗?” “那倒也是。”苏槿若居高临下地看着卧在靠椅中的叶暮岁,脸上的笑容就快装不下去,“毕竟有我哥哥在,你怎么敢不救我。” “我不明白,我并未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叶暮岁蹙眉看向苏槿若,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十分晃眼,直言道:“别笑了,很难看。” 苏槿若瞬间冷了脸,抚着叶暮岁的大肚子,“没有对不起我吗?那我娘怎么会死?” “老夫人的事,是我爱莫能助,但也非我之过,你不该把这个罪名扣在我头上。” “你不明白,你对不起我的事,多了去了。”苏槿若俯下身子,嘲讽地看她,“被哥哥赶出府的滋味如何?实话告诉你,纤纤姐怀孕了,不久之后,他们就要成婚了。” “什么?” “没听清楚吗?我哥同纤纤姐,要成婚了。”苏槿若弯着腰,背着手冲叶暮岁露出俏丽的笑容,“纤纤姐的身份地位,绝对不可能做妾,所以她未来就会是将军府的女主人,而你,不多时候,就会被哥哥休掉,成为弃妇!你肚子里的孩子,啧……要不弄死算了?” “胡说八道!”叶暮岁甩给苏槿若一巴掌,“这里不欢迎你,滚!” 苏槿若收敛笑意,捂着自己的脸,眼神发狠,俯下身子用劲儿去按叶暮岁的肚子,“你若不舍得,不如我替你做!去死吧!” 说着,自袖中掏出匕首,刺向叶暮岁的肚子,叶暮岁察觉到危险,立马握住匕首的刃抵抗。 一旁的雨茗慌张推开苏槿若,却被苏槿若手中的匕首划伤胳膊。 叶暮岁抽空站起身捧着肚子后撤。 檀丽本离叶暮岁也就几步距离,没成想就发生了意外,一脚踢掉了苏槿若手里的匕首,迅速拔剑刺向了苏槿若的肚子。 “不要!” ”姑娘!“ 雨茶被雨柔按住,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苏槿若被刺伤。 叶暮岁连忙大喊制止檀丽,若是将苏槿若杀死在这,她当真是还不清了。 苏槿若已然被檀丽手中的长剑刺穿,她嘴角溢血,疯癫地对着叶暮岁笑。 肚子的疼痛太明晰,叶暮岁顾不得其他,“留她一命,雨柔、雨茗,备药!” “是!” 檀丽抽出剑,苏槿若轰然倒地。 而无比熟悉的声音自叶暮岁身后传来,“槿若!” 雨茶哭着喊,“将军……” 苏瑾瑜抱起浑身是血的苏槿若,目光恨恨地盯着叶暮岁的背影片刻,转身咬牙道:“叶暮岁,我一定会杀了你!” 叶暮岁捏了捏手心,没有回答。 两人背对着,走向不同的地方。 叶暮岁故作镇定地回到房中,坐在床上,检查后发现又出了血,她无可奈何地笑,估计安胎药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檀丽颓丧地到她面前,跪下请罪,“请姑娘责罚!” “你是为了护我,又没做错什么,我罚你干嘛?” 叶暮岁让檀丽起身,一点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需要挽回的,只是还差最后一件事要做。 雨茗火急火燎地煎了药,喂叶暮岁服下。 待肚子的疼痛有所缓解,叶暮岁要动身前往皇宫。 “不可啊!” 三个小丫头皆持反对意见。 可叶暮岁眼神清亮,神色淡淡,“我不愿了……” 第161章 求和离书 “胡闹!”沈楚安拍桌子而起,被叶暮岁气得说不出话,“你当初不顾死活地忤逆朕,强求着也要嫁给瑾瑜,现在你同朕说要和离?!” 叶暮岁跪在地上,只应了个是字,而后保持沉默。 沈楚安觉得叶暮岁简直是在开玩笑,这两年她对苏瑾瑜的炽热追求,京中谁不知道,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孩子都有了,要闹分开? “陛下,你发这么大火干嘛?”任嘉汐听说沈楚安大发雷霆,急忙从自己宫中赶来御书房,见叶暮岁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想要将人拉起,“你这身子都这么重了,不能久跪,快起来。” 叶暮岁感激任嘉汐的关怀,却没有站起身,只是注视着沈楚安,不卑不亢道:“陛下,当初祁山一事后,您答应我,承诺我一件事,我现在,只想同苏瑾瑜和离,还望陛下允诺。” 说完最后一句话,叶暮岁双手置于额前,俯身想要磕头请求。 沈楚安和任嘉汐最近算是被这对小夫妻弄得头皮发麻,先是一人闹分居,现在又来一人要和离,这日子当真就这么过不下去了?! “阿岁啊,你同瑾瑜可是闹了不愉快?你说出来,本宫定会罚他,你们如今孩子都有了,怎就非要和离了?” “娘娘误会,只是我和大将军性子不合适,勉强凑在一起也是别扭,没有什么不快,至于孩子……”叶暮岁垂眸,神色添了点挣扎,“我会好好将他生下来,仔细抚养,他日后也还会认大将军这个爹爹。” “本宫不是担心这个……”任嘉汐以为叶暮岁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自己是想劝和,并不是在盘算孩子的归属,“本宫只是不明白,你二人明明伉俪情深,经历了那么多,如今万事皆安,怎么就要分开呢?” 叶暮岁轻摇头,又是艰难地一磕,“求陛下、娘娘成全!” “行啊!离就离吧,真是管不住你们!” 沈楚安把盖了印的纸张、笔墨甩到叶暮岁面前,任她写,自己则撩开黄袍坐下,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 任嘉汐怪道:“陛下!你怎么也任他们胡闹!” “多谢陛下!” 叶暮岁摊开纸张欲动笔。 任嘉汐转而拦住叶暮岁去拿笔的手,委婉劝道:“阿岁,你在好好想想,本宫这就派人去传瑾瑜进宫,你们两个好好聊聊,行吗?” “娘娘,我想分开。” 叶暮岁泪眼婆娑,神情颇为认真又绝望,“我和他……不会有以后了。” 任嘉汐被叶暮岁眼中的悲伤刺到,下意识松手,叶暮岁就这么跪在地上,写好了和离书。 “今叶暮岁自知不配与夫君并肩而行,情愿放手,祝夫君高飞。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愿夫君和离之后,大展宏图,春风得意; 遇良人,长相守,余生欢。 叶暮岁 书。” 落下的泪湿了“岁”,就像是一场暴雨将这几岁的年华尽数濡湿,没有一片干土。 任嘉汐看得也是心口闷疼,明明还是相爱的,但为何两人还是这么别扭地推开彼此?她别开脸,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将叶暮岁扶起身,“写好了……就快回去歇息吧。” “劳烦娘娘转交。”叶暮岁顺着任嘉汐的力道起身,将和离书放到她的手中,用尽全身的力气笑了笑,“我知道娘娘派人传了他,但他不会来了。” 他带走了苏槿若,抛弃了她,且不会回头了。 任嘉汐表情微滞,她没想到叶暮岁注意到自己方才给身边的奴婢使了眼神。 “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叶暮岁微微福身,朝二人鞠了一躬,而后由雨茗扶着离开了御书房。 当叶暮岁走至门口处,任嘉汐福至心灵,突然觉得叶暮岁好像不是回家,是在离开,她叫住叶暮岁,“阿岁!” 叶暮岁回过头,定定地看她。 任嘉汐压下心里的古怪,和颜悦色道:“就算不是夫妻了,我也把你当作孩子,没事常来宫里看看。” “谢娘娘厚爱。” 叶暮岁并没有答应,而是冲任嘉汐乖巧道谢,说完这一句就转身离开了皇宫。 而那个被任嘉汐派去传唤苏瑾瑜的宫人与叶暮岁擦肩时,并未多出苏瑾瑜的身影,叶暮岁苦涩地笑了一下,该不该夸自己料事如神呢? 坐上回去的马车,刚走到半山腰,叶暮岁吩咐雨柔,“快一些。” “夫人……” 雨茗本想说马车太快对叶暮岁和孩子不好,谁知叶暮岁咬着牙,喉咙中溢出一声闷哼,攥紧了袖口,说出下一句,“孩子可能要出生了……” 雨柔立马加快了马车速度。 第162章 送和离书 宫中传唤时,苏瑾瑜正守在苏槿若的门外,等待大夫将苏槿若从鬼门关拉回来。 所以,当听到叶暮岁在宫中,沈楚安和任嘉汐让他进宫时,他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是在找护身符吗?指望皇帝和容妃护她? “不去!你回话便说,我是不会见叶暮岁的,让她省省心!” 这话说的宫人一怵,以为这个“她”指的是容妃任嘉汐,惶恐地应了是,就回宫禀报。 当时叶暮岁已经出宫,任嘉汐听后也只叹,“好好的缘分就这么作践了……他既不愿来,说明两人真的是一心分开。” 任嘉汐惋惜,吩咐宫人,“那便把这和离书送到他府上吧。” 不过一个时辰,苏瑾瑜又再次见到了那位宫人。 那宫人似乎是有些怕他,颤颤地给他递了张纸,“将军,容妃娘娘让奴婢将此物交给你。” 苏瑾瑜本来就又烦又躁,定睛一看是叶暮岁写的和离书,更加烦躁,神情阴郁下来,“她还有胆提和离?!” “奴婢不知。”那宫人被苏瑾瑜质问的瑟缩后退,垂着脑袋,“娘娘只让奴婢将此书交予将军。” “滚!” 宫人忙不迭地退下,苏瑾瑜捏着那薄薄的纸,终抑制不住,发出一声低吼,将和离书揉作一团,扔到地上。 “凭什么!叶暮岁!每次都是你抛弃我?!” 他如囚徒一般,找不到方向地乱窜,可心情却逐渐暴戾,甚至想要将叶暮岁揪回来,关住,折磨,让她再也不敢抛弃自己。 南河看着苏瑾瑜红眼暴躁的模样,只觉陌生,可那被扔到地上的和离书,又让他觉得此刻的苏瑾瑜很可怜。 “还没救回来吗?这大夫做什么吃的!不行就快滚,找宫中御医来!” 苏瑾瑜并不是一个会迁怒他人的人,但此刻的他被叶暮岁激得失去了理智,血液里生出了破坏、暴力的因子。 屋里面的大夫惶恐地擦擦汗,看着床上脸色苍白但神智清醒的人,恳求道:“苏姑娘,求您快让老夫出去吧,您这没生命危险,血都止住了……” 苏槿若勾了勾唇角,闭眼道:“再等一个时辰,放心,我哥不会动你,就算他要杀你,本姑娘定保你无虞。” 确实如那大夫所说,苏槿若本就伤得不重,况且,檀丽刺得那一剑,可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她故做好人,“维护”叶暮岁,那日自己拿了药丸查看,或许不小心将药渣留在了手上,这才误服。 为了求和,她说是要去亲自接叶暮岁回府,还央求苏瑾瑜一起去。 苏瑾瑜思考片刻答应,承诺下值后,就同她去玉龙寺接叶暮岁,这让苏槿若明白,苏瑾瑜还是没有放下叶暮岁,所以她还得再下一剂猛药。 于是,她提前去了,并未等苏瑾瑜,而且算准了时间。 在苏瑾瑜出现在玉龙寺时,自己必须被叶暮岁重伤!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苏槿若按了按自己的伤口,冲大夫道:“我先睡会儿,一个时辰后叫我。” 那大夫战战兢兢地候在床前,时不时还能听到外面苏瑾瑜的怒吼。 终于将这难熬的时辰熬了过去,那大夫叫醒苏槿若,哆嗦道:“苏姑娘,时……时候差不多了。” 苏槿若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让雨茶凑到近旁。 雨茶懵然地到跟前,却被苏槿若拽过手,压在伤口上,渗出不少的血,而苏槿若紧咬着唇,忍耐这股疼痛,直把自己的嘴都咬得鲜血淋漓。 “姑……姑娘……” “站一边去。” 雨茶颤颤巍巍地对上苏槿若冷淡警告的眼神,收住了声音。 苏槿若又同那大夫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你应该清楚。” 那大夫下意识狂点头,于是苏槿若大发慈悲道:“去吧。” 终于不用再死熬了,那大夫高声呼喊着,“救回来了!救回来了!” 苏瑾瑜在他推开门时,迫不及待地向前,“如何?” “回禀将军,姑娘救回来了!”那大夫用干净的衣袖擦了把额头密集的汗,按照吩咐好的那样说道:“姑娘伤在肚腹,又是不轻,以后须得好好将养,才不会落下毛病……唉……可惜了,这么小的年纪,身子怕是被损的不轻……” 听罢大夫的话,苏瑾瑜更加愤恨,天气逐渐阴沉,就像他此刻翻涌的心绪,不多时就要暴雨倾盆。 “照顾好你家姑娘!我去帮她算账!” 苏瑾瑜冲雨茶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出府,骑马往玉龙寺而去。 第163章 早产难产 马车还未驶进玉龙寺,叶暮岁感到身下传来一股热流,明显是羊水已经破了,她没有告诉身边的人,兀自把了脉,明白这是一场硬仗,咬牙忍耐着孩子想要出来的冲动,还不到时候,这个时候不刻意压制,孩子也会有危险。 待进入玉龙寺,叶暮岁已经忍过了一波又一波开指的疼痛。 当雨茗扶着她起身时,注意到她坐过的位置上,残留着一大滩水渍,紧张道:“夫人!你你……” “别怕……只是破了羊水……”叶暮岁安抚着两个姑娘,淡定如斯,若是连她也乱了,她们母子二人就真的要下黄泉了,她轻拍雨茗的肩,“先将我扶回屋子。” 刚下马车,檀丽就迎了上来,一脸愧疚的神色,叶暮岁握住她的手,艰难又蹒跚地往屋子里走。 “姑娘?” 檀丽注意到叶暮岁握着她的手卯足了劲儿,应是状态不太好。 叶暮岁苦笑,“孩子要出来了……” 闻言,檀丽眼神一凛,直接将叶暮岁打横抱起,快步进屋子,将人稳稳放在床上。 而雨茗已经从惶恐害怕的紧张中缓过神来,交代雨柔,“你且快去叫一名产婆和大夫,顺便……把将军也叫来。” 就算夫妻之间有龃龉,如今叶暮岁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做丈夫的,怎么能不陪同? 雨柔正色应下,转身就往山下跑。 当叶暮岁大汗淋漓时,却感到孩子并没有出来的主动性,不得已让檀丽和雨茗扶着自己,起身走动。 “夫人……” 叶暮岁被开指的疼痛搅得步子虚软,却因孩子不出来而惴惴不安,强撑着在屋里走,实则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檀丽身上,根本是在被拖着走。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经如墨一般黑沉,哗啦啦的雨如瀑布般浇下来。 可孩子依旧安分地待在肚子里,叶暮岁又疼又冷,但对这种情况有所预见,毕竟当初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一碗又一碗地灌安胎药,如今尽数还了回来。 遭罪的……只能是她,孩子,不能有问题。 羊水都已几乎流干,再这么下去,孩子必会出问题,叶暮岁吩咐雨茗,“枕头下有一个药瓶……你帮我拿过来……有助于我生产……” 雨茗连忙去翻枕头,果然有一瓶药,倒出来一颗喂给叶暮岁。 吃下药后,不过一刻钟,穿心蚀骨般的疼痛袭来,叶暮岁猛然缩起身子,催产药发挥作用了,她又令两人将自己扶回床榻之上。 “啊!” 一阵断骨般的疼痛从腰椎传至大脑,叶暮岁忍不住痛呼出声,身下开始淅淅沥沥地涌出鲜血,孩子终于有了动弹的迹象,努力往外面钻…… 叶暮岁摊开双腿,随着一次次的疼痛用劲儿,掌心被指甲刺穿,嘴角被咬得创口遍布,可孩子就像是在和她开玩笑,时不时才会往外滑一点点…… 雨茗不断地查看叶暮岁情况,孩子勉强露出脑袋,连完整的头都未露出来,可叶暮岁身下的血越来越多。 再这么下去,大人孩子恐双双不保! 檀丽在屋外焦急踱步,雨柔已经出发许久,还未见归,雨茗在屋内陪着叶暮岁,而她身负保护叶暮岁的使命,也不能离开。 直至半夜,叶暮岁已经全身湿透,身下的被褥更是被鲜血染红,她拽过被褥咬住,拼了命用一股狠劲儿,发出一声悲鸣,终于将孩子的生出半截。 “夫人,头出来了……少爷的头出来了……夫人……再加把劲儿,就快成了!” 没有大夫,没有产婆,雨茗只得硬着头皮上,一边安抚,一边鼓励。 “叶姑娘,没想到你竟是要生了……” 奈何出现的很令人意外,她午间看到叶暮岁的马车驶过长安街,方才又见叶暮岁的小侍女在街上淋雨哭着敲门,于是来了玉龙寺,没想到叶暮岁的情况这么……差劲…… 叶暮岁已经没有意识去寒暄,她一心想要将孩子生下来。 “我有一药,就当是替首领与叶姑娘做这个交易,保你将孩子安稳诞下……” “可……” “但你……” “无妨……” 叶暮岁明白奈何的未尽之言,她本就打算一命换一命,只是作为当事人,她现在实在是精力殆尽,没有能力去挽救自己、改变局面。 “好。”奈何将药喂进叶暮岁的嘴里,同她告别道:“叶姑娘,后会有期。” “相思蛊……” 直到生命尽头,叶暮岁还在惦记着苏瑾瑜所中的蛊毒,奈何于心不忍,冲她道:“我可以帮叶姑娘,但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了,叶姑娘莫要忘了。” 叶暮岁已经无法回复奈何,看着奈何来去匆匆,而她将药咽下后半个时辰,终于在半夜时分将孩子生了出来。 “哇!……” 孩子清亮的啼哭在玉龙寺响起,路过的师父闻声念念:“阿弥陀佛。” 叶暮岁大汗淋漓,撑着眼皮去看,汗水混着泪水流下,“孩子,宝宝……” 雨茗连忙将孩子抱给叶暮岁看。 第164章 来生不见 大量的鲜血涌出,叶暮岁只看了孩子一眼,便跌进床榻中,料想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交代雨茗,“雨茗……孩子……给苏瑾瑜,我不欠他什么了,苏瑾瑜若是照顾不好他,你就把孩子交给檀丽,让她带走;孩子若是在苏瑾瑜那吃了苦,你告诉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当初欠苏瑾瑜的那个孩子……如今也还给他了,叶暮岁有一种了却心头大事的轻松感,整个人飘飘然想要飞起来。 雨茗哭着劝,试图挽留叶暮岁,“夫人……你会好起来的,少爷需要你去教导,我不行,将军也不行!” 而苏瑾瑜也在此时赶到,他是第一时间听到孩子啼哭的人,甚至混着那声震雷,苏瑾瑜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孩子的声音那么清亮,他难以置信地冲进屋子。 而当时的叶暮岁眼神已经涣散,声音轻飘飘地传进苏瑾瑜耳中,“还有一句话劳你告诉他,孽已偿清,来生不见。” 她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谁,就连上一世欠苏瑾瑜的这个孩子,也给了他,欠苏瑾瑜的那条命,如今也以命抵命,还清了……终于可以没有牵挂地离开了。 屋外的雨声、孩子的哭声,那么大,那么杂,可他清楚地听到了叶暮岁的最后一句话。 苏瑾瑜陡然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叶暮岁纤细的手臂垂下,身旁的雨茗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哭喊,“夫人……” 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进他的大脑,令他头脑一片空白,无神地走向叶暮岁,喃喃低语,“怎么可能呢?不会的……叶暮岁……我们的账还没算清,你怎么可以?” 苏瑾瑜无意识地泪流满面,抓住叶暮岁的手,质问她,“你怎么能抛下我!你又抛下我!” “你起来!你起来!你睁开眼睛……”苏瑾瑜将脑袋埋进叶暮岁的颈中,痛哭流涕,“你醒过来,我原谅你,我不恨你了……” “叶暮岁!年年!”苏瑾瑜哀嚎,可叶暮岁一点反应也没有给他,只是平静地躺着,脸色苍白,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可想而知遭了多大的罪,“我错了……我没有想要杀你……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你打我……你打我啊……” 苏瑾瑜握着叶暮岁的手往自己脸上挥。 “夫人!” 雨柔脸上、腿上都是污泥,甚至带着血迹,可她带回来了大夫和产婆,却只见到安静到没有一丝人气的叶暮岁沉默地躺在床榻之上。 她跪倒在地,身后的南河扶住她。 “都怪我……都怪我……” 雨柔的哭喊令南河歉疚。 在雨柔跑掉了鞋子依然飞奔着去给叶暮岁叫大夫的时候,在长安街被苏瑾瑜飞快的马撞倒在地。 苏瑾瑜本就心情不快,天黑雨大,也看不清被撞的人是谁,只是烦躁地让南河去处理,而后自己驾马往玉龙寺赶。 南河下马后才发现被撞晕的人是雨柔,连忙将人抱进了附近的医馆。 雨柔心中惦记要事,不过两刻钟就醒过来,挣扎着下病床,拉住大夫,开口的第一句是让他去救救夫人。 南河一听,暗道不好,询问方知,叶暮岁早产了,且情况非常不好。 眼看两人在这耽误了这么久,南河捞起雨柔,“能走吗?” 雨柔点头。 南河寻了马车,又找了稳婆,将大夫、雨柔一同扔进去,快马加鞭往玉龙寺赶,没想到……还是迟了。 “将军……”南河看着苏瑾瑜癫狂的模样,下一秒就拔出匕首要抹了自己的脖子,甚至念念有词,“再重来一次……再重来一次……我好好待你……” 南河连忙捉住苏瑾瑜拿刀的手,“将军,你不管少爷了吗?那是夫人拼死生下的孩子啊!” 孩子还在啼哭,苏瑾瑜晃神地看过去,抬脚踉跄着走过去,从雨茗手里接过孩子,孩子的哭声渐歇,而苏瑾瑜则痛哭出声。 第165章 抱回苏府 苏瑾瑜抱着孩子颓坐在地,直到天明。 孩子很乖,只是在天亮时分,发出几声低低的呜咽抽泣,雨茗心疼孩子,提醒道:“将军,孩子可能是饿了。” “你饿了吗?”苏瑾瑜低头看着襁褓中软乎乎的团子,小嘴因为呼吸而翕动着吐泡泡,他将孩子交给雨茗,“找点新鲜的羊奶,喂他。” “好。” 雨茗带着孩子离开,临走前又提醒道:“将军,夫人已逝……后事……” 屋内只剩苏瑾瑜一人,他倚着床沿坐在地上,一条腿曲着,脑袋垂着,好像身旁的叶暮岁是睡着了,他才是死去了。 “年年,从我重生过来的那一刻,我真的想了上百种折磨你的方法,可是每种方法的最后,都是要将你关起来困住,让你的世界中只有我,再也不能同外人一起害我、背叛我……” “可当我发现我们的每一步都和上一世的轨迹不同时,我又想和你试试,说不定这一世的你真诚、忠诚。” “我经历过太多生不如死的时刻,但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我真的是要死掉了……”苏瑾瑜无助垂首,熬红的双眼有泪滚下,“我错了……年年……” “阿弥陀佛。” 苏瑾瑜无心去看是谁,可那小沙弥径直走到他的面前,“苏将军,节哀。” “叶施主慈悲,心愿皆是为将军所求,还望将军节哀,莫要辜负叶施主的良苦用心。” “什么意思?”苏瑾瑜骤然抬起头,瞪大了双眼看向小沙弥,“她的心愿?什么心愿?” 小沙弥疑惑了一瞬,双手合十道:“待苏将军安置好叶施主的后事,再来寺中,贫僧自当解答。” 如今叶暮岁的尸体还在此处,小沙弥想让她尽快入土为安,既是劝解苏瑾瑜,也是对叶暮岁这些天在寺中乐善好施的报答。 “好,多谢师父,阿弥陀佛。” 苏瑾瑜起身,冲小沙弥鞠了一躬,亲自去打了水、烧了水,为叶暮岁梳洗。 当看到被褥之下凝固的大片血迹,苏瑾瑜的双手颤抖,连连道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了无生机的叶暮岁就像失去了筋骨,无知无觉地被苏瑾瑜抱起,置于温水之中,一点点将身上的血污、汗渍清洗掉。 而后,苏瑾瑜将人从水里抱出来,拿出干净的衣衫换上,为其梳妆。 这一世,苏瑾瑜为数不多的为叶暮岁梳妆,皆是难堪又刻骨的场景之下。 雨茗几人回来时,苏瑾瑜已经为叶暮岁梳洗完毕,南河看着抱着叶暮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苏瑾瑜,不忍道:“将军,夫人的尸骨……”是要放进马车中吗…… “回府。” 苏瑾瑜并未有把怀中的叶暮岁交出去的打算,他一路抱着叶暮岁下山、经过长安街、踏进将军府。 赵越和叶清瑶听说了叶暮岁难产而死的事,冲进了将军府。 看着将军府挂起的白幡,赵越顾不得尊卑,提着苏瑾瑜的衣领,赤红着双眼,“苏瑾瑜,你明知道师父她身体不好,竟还将她赶到那偏僻的寺庙中,让她生产时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你也配在这为她守灵!” 苏瑾瑜并未反驳,只是握住赵越的手,“我不想在她的灵堂前同你动手,不想令她走得不安,你若是来看她,我接待你,但你若是来闹事,我现在就会将你请出去。” “你是什么人?敢对我哥无礼!” 苏槿若穿着一身粉色衣衫来到大厅,周围的人见她,皆皱起了眉头。 “好啊!”叶清瑶直接上前甩了苏槿若一巴掌,指着苏瑾瑜的鼻子骂道:“你们兄妹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为了偏袒你妹妹,让我姐挺着大肚子去山上,还有你,这是我姐姐的灵堂,你怎么敢穿得如此招摇!” 苏槿若被叶清瑶打得一脸不服,想要还手,却被前来祭奠的奈何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甩到地上,“我看这位妹妹也没说错,这悲剧不就是因你而起的吗?” 赵越将叶清瑶护在身后,苏瑾瑜并没有想要维护苏槿若的意思,只是对着前来祭奠的几人道:“苏某代夫人谢过几位,等夫人的后事完毕,又想要同苏某算账的,苏某一一承担。” 说罢,又同雨茶道:“将姑娘送回房间,她才受过伤,好好静养,莫要再出来。” 这是禁足!苏槿若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瑾瑜,她身上还有伤,可竟然换不来苏瑾瑜一点心疼,“哥!” “回去!” 雨茶连忙依照吩咐将人扶起,并送回房间,苏槿若见在场没一个人帮她,只能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忿忿离开。 奈何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瑾瑜,朝三生使了一个眼神,三生直接上前将挟住了苏瑾瑜的脖子,将一丸药填进了他的喉咙中,迫使他不得不咽下。 “咳咳……”苏瑾瑜阴骘地盯着奈何,“你给我吃了什么?” “嗯……穿肠毒药?”奈何抱手看着苏瑾瑜的脸色逐渐变得凶狠,得意道:“当然是假的。” 第166章 痛苦真相 苏瑾瑜的神情并未由阴转晴,听着奈何开始细数他的罪状,“你明知道叶暮岁这胎来得不易,保的也极为不易,还将她丢到外面,让她早产,最后血崩而死。” 说着,奈何将目光转向拄着拐杖的雨柔,“甚至唯一跑去求救的侍女,都因被你的马冲撞而耽搁,苏瑾瑜,你有什么资格说爱她?你现在这副深情的模样又做给谁看?” “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奈何肯定他的话,嗯了一声,“是轮不到我管,但是……你方才吃的相思蛊的解药,是她临死前惦记着让我给你的,我不过是替她鸣两句不平,就能让你恼羞成怒吗?” 苏瑾瑜怔住,“什么?” “听说在叶暮岁早产之前,苏槿若去过玉龙寺,苏瑾瑜,你当真以为你的妹妹是只无害的小白兔吗?” 提及苏槿若,奈何语言里带着轻蔑,不仅因为她间接导致了叶暮岁的逝世,更因为她让三生和自己又经历了一次非人的折磨。 “当日在皇宫,究竟是谁想要谁落水,你眼瞎吗?” 奈何丢下这最后一句话,打量着苏瑾瑜失魂落魄的情状,满意地离开。 奈何放过了苏瑾瑜,赵越还没打算放过他,“大将军,你只知道师父这一胎保得不易,但你不知,她这胎要不得!你们刚从荆门回来时,她已经因为失去一个孩子受到重创,根本不宜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再怀一胎!” “什么?!” 叶清瑶和苏瑾瑜同时惊异万分。 叶暮岁失去过一个孩子这事,只有他和宁儿知道,宁儿身死,叶暮岁也丢了性命,如今只剩下了赵越一人知晓。 赵越抹了把泪,继续撕烂苏瑾瑜心底的伤口,往上撒盐,“你欺负她,将她丢到山上,她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不要命地吃安胎药,我提醒过她,安胎药那么吃会死人的,可她只说没事……现在想来,苏瑾瑜,你把她逼得,当时就已经不想活了!”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姐姐!”叶清瑶再也忍不住,扑到苏瑾瑜跟前捶打他的胸口,“你害死了她!你害死了她!” 苏瑾瑜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任由叶清瑶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赵越的话令他想起,一年前的过往…… 山洞中,叶暮岁对着面前的土堆肝肠寸断,哭倒在他怀里; 草房前,叶暮岁冲着他苦笑,掩饰地说自己小日子来了; 离开时,叶暮岁请求他,能不能以后常来荆门看看; 以及后来,叶暮岁的小肚子总是暖不热,冷得像块冰…… 原来,那么早,那么多,被掩盖的真相。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孤零零地睡在黑暗潮湿的山洞中,而他的生父直至今日才知道他的存在,还令他失去了母亲。 “我竟傻了这么久……” 苏瑾瑜的心像是被一条条麻布紧紧裹住,让他汲取不到一丝一毫的空气,蓦地,口中泛起一股血腥气,他再也忍不住地吐出一大口血,昏倒在地。 “将军!” 程冉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只见到苏瑾瑜吐血昏倒的画面,“南河,雨茗,你们先送苏瑾瑜回房。” 南河、雨茗应下,将苏瑾瑜扶回房间。 “两位,实在不好意思,你们应该也不想阿岁在地下难安?”程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今苏瑾瑜身为阿岁的夫君,理应为她处理后事,还望两位体谅,在阿岁的灵堂之前,就莫要再同苏瑾瑜置气了。” 谁知,不等叶清瑶、赵越说话,又插进来一人,沈礼言脸上写着不满,“你就能管这些了?” 程冉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来闹事的,就快滚。” “都要做娘的人了,不准再说这些话。”沈礼言按住程冉的嘴,冲院子里的雨柔道:“苏将军醒过来之前,你先在灵堂主持着,莫要再出乱子。” “雨柔脚还伤着呢……” “那也不是你操心的事,跟我走,咱俩都要成婚了,你在将军府算什么,今天就跟我回府。” “就是因为要成婚了,我怎么能直接住到你府上?旁人怎么说?” “管别人怎么说!”沈礼言瞥程冉一眼,揽住她的腰,摸上平坦的小肚子,“你还在乎这个?我反正不在乎。” “我也不是那么在乎……” “那不就行了。” 第167章 愿君平安 这一睡,苏瑾瑜梦到了前世的叶暮岁,浴火的叶暮岁。 漫天火焰中,叶暮岁委屈巴巴地问苏瑾瑜,“大将军,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重生?” 苏瑾瑜猛然睁大了双眼。 是啊,如果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回到了过去,那么叶暮岁呢?她为什么也会重生?她不是做了皇后,得偿所愿了吗? “不要!” 眼看蹿高的火苗要将叶暮岁吞噬殆尽,苏瑾瑜跑着往里冲,想要将叶暮岁拉出来。 可却离她越来越远,眼睁睁看着她被火焰湮没。 “年年!” 苏瑾瑜大叫着醒过来,偏头又吐出一口血,挣扎着下床,“年年呢?我要年年……” “将军……” 南河想要伸手去搀扶,却被苏瑾瑜挥开。 苏瑾瑜只着一身里衣,跑到前厅,视线触及正中央停着的棺椁,跪倒在地,“年年……年年……我错了……” 九月二十二,将军府夫人丧命,柱国大将军苏瑾瑜一夜白头。 九月二十九,苏瑾瑜处理完叶暮岁的丧事,来到玉龙寺。 “阿弥陀佛。” 见苏瑾瑜一身素衣,小沙弥双手合十道:“将军请随我来。” 穿过寺院正厅,来到侧院,这个房间中点着数百盏长明灯。 似有所感,苏瑾瑜扫视过去,直到触及一个名字——熠熠。 苏瑾瑜睁大的双眼无声落下两行泪。 见人已察觉,小沙弥又念一句阿弥陀佛。 “师父,你相信有来生吗?” “阿弥陀佛。”小沙弥对着佛像念了一句,慈悲道:“万物有法,灵魂不灭;不语来生,皆为此生。” “灵魂不灭……” 苏瑾瑜好似疯魔一般,不断念叨着这句话。 小沙弥自动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苏瑾瑜。 “师父,您为何让我告知大将军此事?” 老师父眯眼露出慈祥的笑容,“因果相续,收了善果,自要种善因。” 小沙弥似懂非懂,望了望里间跪着的苏瑾瑜,转头随师父一道离开。 “我们还有过一个孩子……年年……”苏瑾瑜整个身子伏在地上,仿佛被打断了脊骨,“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时在洞中,又黑又冷,自己还受了重伤,叶暮岁是如何痛苦又无助地失去那个孩子的,苏瑾瑜不敢想象。 他只要想到当时清醒过来时,叶暮岁看过来的那眼,濒临绝望却又强撑的神情,他的心就好像被刀子划过一道又一道。 他到底是做了多少混账的事情,让叶暮岁宁愿以命去偿还…… 上一世,所有人都在欺负叶暮岁; 而这一世,伤叶暮岁最深的就是他。 苏瑾瑜在殿中无声哭泣,却哭得不能自抑,“年年……待我将孩子抚养长大,我就去找你,请你等等我……” “等我去找你赎罪……你尽管往前跑,我去追你,下一辈子,死生不离。” 苏瑾瑜从殿中走出来,注视到院中祈愿树上的红绸,不由自主地往那走。 “施主,要祈愿吗?红绸越高,愿望越灵。” 苏瑾瑜点头,拿起一段红绸,本想写:来生和年年长长久久。 可转念一想,若是再和自己纠缠,那叶暮岁这几世未免太苦了些。 于是他捻起红绸,郑重又虔诚地写下:愿以吾生换她生,生生世世。 苏瑾瑜携带红绸飞到树顶,在系红绸的时候,瞟见了熟悉的字迹在风中波动。 “愿苏瑾瑜平安。”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条红绸许久,毅然将红绸扯了下来,而后换上了自己的那条。 而后他自树尖,注视着满树飞舞的祈愿带,递出手里的那条,询问寺中的师父,“若是想要抹掉曾经的愿望,该如何?” “施主,愿望皆是人心中的美好,何必毁掉?” “因为……我不值得。” “因缘交替,善因结善果,恶因种恶果,施主何必强行拨动。” “师父既如此说,便是有法子。” 师父见苏瑾瑜一脸坚持,便不再苦口婆心地劝导,“将福带焚烧埋于院中,即可化掉。” 第168章 北宁公主 “爹爹,这的房子好大好漂亮。” “傻小子,这是你家。”苏瑾瑜抱起苏绥敬,见他的兴奋溢于言表,“困不困?” 叶暮岁亡故后,苏瑾瑜带着幼儿离开京城,前往荆门,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间,带上这次,也才回京三次,皆是来祭拜叶暮岁。 再回京城,也没有在将军府落脚,而是选择了当初沈楚安赐下的平西王府。 “王爷,我带世子去休息,你也歇一歇。”雨茗从苏瑾瑜怀里接过苏敬绥,哄着他,“走吧,姑姑带念念去睡午觉了。” “好哦。” 待人走后,南河这才上前禀报,“王爷,苏姑娘知道你回来后,一直要来看你。” “不必。”苏瑾瑜冷冷回绝,当初若不是苏槿若从中搅和,他和叶暮岁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我已搬出苏家,她已嫁做人妇,没什么必要的联系了。” 雨柔早就收拾好了卧房等着雨茗和苏绥敬,“念念回来了。” “雨柔姑姑。” “你那冷酷爹呢?” “雨柔,说什么呢。” 雨茗拍了一下雨柔,提醒她,雨柔根本不在意,抱过苏绥敬,将小团子放在了床上,为他脱去鞋袜,哄着他入睡。 “要我说你什么好,在世子面前都敢这么置喙王爷。” “我才不管他,本来就是他对不起夫人。” “你说你啊。” 因为当年玉龙寺的事,雨柔对苏瑾瑜没什么好脸色,也是因苏绥敬还在苏瑾瑜身边,这才让雨柔充满怨气地待在苏瑾瑜身边。 此番说要回京,雨柔和南河早一步就回到了京城,将平西王府从上到下收拾了一番。 苏瑾瑜并未歇下,进宫面圣。 沈楚安的身子早就不如从前,今年硬是将苏瑾瑜在万家朝拜前召回来,想要一同过个中秋。 “瑾瑜,你又瘦了,这一年还好吧?” 任嘉汐看着苏瑾瑜瘦削的脸庞,一阵心疼。 当年他和叶暮岁走到那般决绝的地步,令人唏嘘不已,圣上亲赐的和离书,除却这四人,无人知晓。 苏瑾瑜后将和离书撕碎,为叶暮岁办了后事,以自己夫人的身份下葬。 只是两年前发生了一件怪事,让他们都不敢在苏瑾瑜面前提及叶暮岁。 两年前,十月份,苏瑾瑜回京,谁也没见,跑去亲手掘了叶暮岁的坟墓。 当时在场的人,拦都拦不住。 之后,苏瑾瑜便一直坚持,叶暮岁没死。 说来也奇,叶暮岁的墓被人盗了,连人带尸首,统统不见。 “托娘娘关心,微臣一切都好。” 苏瑾瑜恭恭敬敬地答了。 沈楚安也是心疼这个儿子,正值壮年,两鬓已斑白,“这次多住些时日吧,朕也有一年没见念念那小家伙了,想念得紧。” 按理来说,苏绥敬算是沈楚安的孙子,小家伙第一次见沈楚安,就不怕生,一口一个“皇帝爷爷”,将沈楚安叫的内心愉悦极了。 “旅途奔波,让他睡下了,明日再带他进宫。” “好好好。”沈楚安点头,同苏瑾瑜道:“听说北宁王病了,这次来参加万家朝拜的是其女儿。” “北宁王何时有了女儿?” “据说北宁王之前失踪的阿南王妃被寻回来了,带着一个十七岁的女儿。”说及此,沈楚安小心翼翼地问,“如今京中只剩你和阿书,阿书忙着朝会的各种事宜,你可否担任一下迎接北宁公主的职责?” “微臣遵旨。” 沈楚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北宁公主三日后就会抵京,你到时去城门处迎接一下吧。” “好。” 苏瑾瑜走后,任嘉汐问沈楚安,“他无心这些事,你又何必给他指派?” “你瞧他行尸走肉的样子,又是待在京城这令他肝肠寸断的地方,不给他找点活干,看着他消沉自贱吗?” 闻言,任嘉汐看着苏瑾瑜的背影,确实没了三年前那股雄姿英发的劲头,顶着一头白发,佝偻的背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七老八十的小老头。 “也好。” 第169章 是真是假 “听说这轿子里坐着的就是北宁公主?” “这北宁公主为什么戴着面纱?”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位妇人像是知道秘密一般,煞有介事道:“据说这北宁公主貌若天仙,若是露了脸,长安街都要被堵,可不就要遮着脸吗?” “真有那么好看?” 那妇人翻了个白眼,“不信算了。” “以前也没听过北宁还有公主呢……” “这北宁公主流落在外十多年,才被寻回,今年代替北宁王参加万家朝拜,说是来挑选夫婿呢……” “可我们大沥也没几个适龄的名门贵子了。” “那谁知道呢。” …… 自北宁公主的坐轿进入长安街,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有人想一睹北宁公主的芳容,有人好奇北宁公主独行前来参加万家朝拜的目的。 “檀肃,我有点紧张。” “别紧张,我们按照公主说的就行。” 檀肃驾马行在轿子前,温声安抚轿子中的人儿,在看到前来迎接的队伍时神色骤然冷下。 “吁!” 马儿一声长嘶,与檀肃相对,停在距他几步远的位置。 “平西王未免太不尊重人,竟让我等在此等候一个时辰。” 接驾的人终于抵达宫门口,檀肃寒声质问苏瑾瑜。 苏瑾瑜自知理亏,充满歉意道:“抱歉,方才在街上耽搁了一会儿。” 今日是北宁的队伍进京的日子,苏瑾瑜一早就应下了沈楚安的命令,也早早起床梳洗,出门迎接北宁公主的坐驾。 可是在刚出府门口,行至长安街中央,他见到了一抹极其熟悉的倩影,尽管那姑娘戴着面具,可就是那双眼睛,苏瑾瑜判断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他勒停马,翻身下去,紧追那抹身影而去。 南河被苏瑾瑜突如其来的举动迷惑住,不明所以地拉住他,“王爷,我们还要去接北宁的队伍!” 苏瑾瑜甩开南河的手,口中念念有词,“年年……是年年……” 嗯?南河误以为苏瑾瑜看到的是苏绥敬,劝他,“王爷,你看错了吧?世子好好地在府里待着呢。” “不是世子……”苏瑾瑜顾不得其他,整个人宛如疯魔一般,抓着南河,“我看到她了!我看到叶暮岁了!” 可这几年,这样的情况特别多,头一年,苏瑾瑜嚷嚷着叶暮岁没死,一个人跑回京都,掘了发妻的坟墓。 京中传言,曾经的战神将军疯了。 这两年,总是时不时地就说看见了逝去的夫人,南河劝他不得,只能任由他闹腾,只要不翻天覆地,他都能处理。 “王爷,夫人穿的什么衣服?” 苏瑾瑜仔细回忆了一下,告诉南河,“她的衣裙是烟蓝色,脸上戴着一个白色面具,头上什么钗饰都没有,就扎了一个辫子。” 南河一一记下,吩咐人去找,再度劝苏瑾瑜,“王爷,我们得去接北宁的人,时候不早了。” “不。”苏瑾瑜摇头拒绝,坚持道:“我得等着她,不然她又要不见了。” 于是本应去迎接的队伍在长安街上寻找蓝衣编发女子,足足寻找了半个时辰,将所有符合特征的女子都带了过去,均不是苏瑾瑜想见的人。 “罢了。”苏瑾瑜摆手,望着方才叶暮岁出现的地方,失神许久,分不清是真是假,“走吧。” 而旁边的一所酒楼中,一位小姑娘对自家主子道:“主人,有和你一样年纪轻轻,满头白发的人耶。” 羽垚合上手里的扇子,敲了一下幽幽的脑门,“口无遮拦,那位可是平西王,你再议论人家,让人听到了,非拔了你的舌头。” 幽幽闻言,害怕地捂住自己的嘴,却见羽垚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嗔怒道:“主人,你又骗我!” “傻丫头!”羽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冲幽幽道:“萘砜(feng)那丫头怎么还没来?” “哦!”幽幽举手道:“砜姐姐说她有别的事,安顿下来再来见你。” “进宫去了……没意思。”羽垚站起身,“走吧,我们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与此同时,一位戴面具的蓝衣女子从踏进一间无人在意的荒院,操纵机关,进入另一处洞天。 印证了方才苏瑾瑜看到的人,确实存在。 第170章 黄泉路上 北宁草原上,屠奉三看着一匹白色骏马伤感不已。 袁南莞见状摇头,走过去道:“舍不得人,那你还骗她,让她去京城。” “你瞧她每每拿起那小孩子的画像,魂不守舍的样子。”屠奉三摩挲着马儿的鬃毛,低声解释道:“既然那么牵挂,让她去看一眼总是好的。” “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担心什么。” “我这不是怕她见了苏瑾瑜,难过嘛。” 袁南莞安慰这操心的爹爹,“她这两年早就将那小子放下了,你怕什么。” “你不懂,她是我闺女,自是很担心很担心的。” “说得好像不是我女儿似的。”袁南莞看出屠奉三的顾虑,安慰他道:“我们跟着你来这,就已是做出了选择,放心,我和女儿都不会再离开你。” 而那位蓝衣女子在进入洞天后打了个喷嚏,摘掉了面具,面具之下赫然是已死去的叶暮岁的脸。 而这一处洞天,正是黄泉的根据地,隐于地下,昏暗潮湿,绝对的黄泉路。 叶暮岁本想伪装好去偷偷看自己的儿子,却差点被苏瑾瑜发现,她并不想此时面对苏瑾瑜,所以才回避,躲了起来。 又收到口信,这才转道来了黄泉。 尔羽居于高处坐着,身旁站着罄书,另一侧如狗一样四肢跪在地上的则是前皇后穆轻烟,她的后背上放着尔羽饮水的茶具。 “小十二回来了。”尔羽笑嘻嘻地看着叶暮岁,“既然回来了,就由你来行刑吧。” 曾经的叶暮岁,正是如今黄泉的十二。 石季闻言,将手里的鞭子交给叶暮岁。 叶暮岁接下鞭子,并未动手,看向被绑在一旁柱子上的奈何问尔羽,“这是为什么?” “十二不知道吗?黄泉是不允许妄动情欲的,奈何不信邪,一次又一次地动情,这次更是要同三生私奔,选择背叛我,背叛组织,自然是要吃点苦头的。” 尔羽脸上充满了上位者的蔑视,对奈何动情的举动更是嗤之以鼻。 而被绑的奈何此刻已是浑身浴血,三生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接受处罚。 因为当年被穆轻烟和罄书所伤,尔羽对感情充满了不屑一顾与恶心厌恶,所以不允许组织中任何人动情,尤其是三生,作为她的儿子,更应冷心冷情才是。 但是奈何是当年救下叶暮岁的人,若不是她给叶暮岁喂了假死药,叶暮岁真的赴黄泉去了,所以在接收到信息说奈何被尔羽整治的时候,她赶了过来。 “首领,奈何只是一时昏了头,相信她绝不会背叛首领。” 尔羽听完叶暮岁的话,表情并未有半分松动,目光灼灼地放在奈何身上,“奈何,你可知错?” “不……知……” “她知错!” 三生出现,跪在尔羽脚下,“首领,奈何她知道错了,她不该被我迷惑,不该听从我的计划,更不该跟我一同逃离组织,她知错!” 仇(qiu)夜带着三生出现众人面前,三生看起来并未受什么伤,可也正是这种万般皆好的模样,说明他受的伤最重。 奈何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未曾动容的脸上淌过两行泪。 “首领,小惩大戒,相信他们以后不敢再犯了。”仇夜帮着三生、奈何说话,眼神却瞥向了另一处的叶暮岁。 仇夜,也就比叶暮岁早两个月进入黄泉,其人是最贴合黄泉理念的存在,无心无情、手段狠辣,容貌极美,似是假面。 “既然仇夜、十二都帮着你们两个说话,那今天就暂且饶过你们。”尔羽给罄书使了个眼神,他便拿着东西送到三生面前,尔羽又道:“吃下吧,三生啊,你可真让我失望,这药你吃了多少次了?就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愫吗?” 罄书递给三生的药,正是忘情丹,也如尔羽说的那般,这药三生吃了多次,服下后忘记,再重新爱上,循环往复。 尔羽存心折磨他们二人,只给三生服药,还偏让他继续跟着奈何行动。 三生的心仿佛就是为了奈何而存在,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会重新爱上奈何。 这忘情丹,尔羽研制出来就是为了三生准备的,在她看来,无情之人才能没有软肋,而作为她的孩子,必不能动情。 尽管尔羽一直在精进忘情丹的效用,但是三生仿佛就是忘情丹最失败的作品,无论吃下多么强效的忘情丹,最终都会将对奈何的满腔爱意重新拾起。 三生接过忘情丹,对上尔羽笑意吟吟的的眉眼,回头去看泪眼婆娑的奈何,他无声地冲她说,“别怕。” 而后,服下忘情丹,心脏归于空荡。 看到三生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尔羽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三生,你先退下吧。” “是。”三生冷声回了句,转身后看见被缚的奈何,回头问尔羽,“奈何又犯了什么错?” 在他的记忆里,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很多次,但总是牵动不起来他的任何情绪。 同一时间,叶暮岁扭头看向奈何,却见她早已将头垂下。 “坏了规矩,施以惩戒。”尔羽淡然回答,后大发善意道:“惩罚完了,带她回去吧。” “是。” 三生和叶暮岁二人解开捆绑奈何的粗绳,奈何跌进三生怀里,三生的心不受控制地疯狂搏动几下,引得他蹙眉。 叶暮岁将奈何揽进自己怀里,送她回房,将人安置好后,刚关上房门,就听到另一道声音唤她,“好久不见啊,十二。” 第171章 进宫面圣 叶暮岁回头看去,对上孟婆毫无波动的眼神。 孟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像是要同她说话的样子,甚至让叶暮岁一度怀疑刚才叫她的真的是孟婆吗? “受了些皮外伤。”叶暮岁率先开口,想着孟婆既然来了这里,定然是要询问一下奈何的情况,不然也不会专门给自己传信了,“估计要养个把月。” “真是个痴儿啊。”说罢这句话,孟婆把眼神放到三生身上,“三生,你还是老样子。” 三生不明所以地看向孟婆,敷衍了事地发了个单音节“嗯”。 孟婆古怪地笑笑,“十二,走走?” “好。” 两人一路远离黄泉等人的住处,到达一流水前,尽管在地下,这里的水流依然清澈见底,泛着神秘的美感,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水流的前方是一座水牢,里面偶尔会关着一些人,一些令尔羽深恶痛绝的人。 “我和奈何也算是同生共死,一步步爬到护法的位置。”孟婆陡然开启话题,说道:“以前,黄泉只有四大护法,现在多了你和仇夜,首领这些年行事愈发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以为她会将黄泉交付给三生,现在看来,不像是要给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三生拥有她最讨厌的特征。”孟婆偏头看向叶暮岁,“重情,钟情,所以,如果我猜的不错,未来黄泉的首领,只会在你和仇夜之间产生。” “可我并不想要做什么首领。”叶暮岁与孟婆对视,坦然道:“我很感激能够被黄泉救下,但是未来的我,最想要回到我的北宁草原,做无拘无束的人,而这里的一切,我都不想要。” “这里,仅仅是指黄泉吗?” 孟婆笑了笑,见叶暮岁抿嘴不说话,转了话题道:“只是希望,黄泉能最后落在你手里。” “为什么?” “就算是黄泉末路,人待的地方,也是有一丝人情味的,我不希望以后的黄泉只余下毒。” 叶暮岁抿唇不语,直到出了黄泉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她没有过分纠结这个问题,按照约定到了她和檀肃等人约好的驿站。 檀肃他们一路被苏瑾瑜引进宫中,面见了沈楚安。 “萘砜见过陛下,见过太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檀丽戴着面纱,以北宁部落之礼问候了沈楚安和沈礼书。 沈楚安沉吟片刻,雄厚的声音发出,“北宁公主面圣也要继续戴着面纱吗?” “陛下见谅,萘砜最近受了风寒,脸上长了疱疹,为避免冲撞陛下,这才戴了面纱。” “如此啊。”沈楚安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问道:“听说你父王病了?如今可好?” “谢陛下关心,前些日子收到父王的来信,他身体已然大好。” “无大碍便好,如今朕同北宁王,年岁都已高,身体是第一位的,定要好好保养。” “萘砜回去必会转告陛下的关切之意。” 客气话说完,沈楚安道:“瑾瑜,公主下榻的地方可安置好了?” 苏瑾瑜躬身道:“回陛下,已安置妥当。” “公主旅途奔波,快些带公主回去歇息吧,公主的饮食起居,你一定要照顾周全了。” “是,陛下。” “谢陛下。” 苏瑾瑜和檀丽先后回答。 檀丽等人由南河领着出了宫门,带到了暂住的地方,苏瑾瑜和沈礼书则被沈楚安留在了宫中。 “这北宁公主气质倒是沉稳,不卑不亢。” 沈楚安接触完檀丽,如此评价,苏瑾瑜和沈礼书皆未置一言,沈楚安又问两人道:“你们从中可瞧出来什么?” 两人双双疑惑地看向沈楚安。 “听说九江袁家这两年同北宁接触的甚是频繁,你们要知晓,袁家做的可是兵器生意,大沥最大的兵器商。” 沈礼书闻言了然,开口问,“父皇是担心,袁家同北宁勾结?” “应是不会。”苏瑾瑜虽然也有担忧,但深觉得袁家不至于做这种叛国的事,“袁老一生克己复礼,为人清正,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沈楚安瞥向苏瑾瑜,“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当年袁南莞失去了女儿,可是一把火烧了你的将军府,可见此女人有多狠,若是袁老听了自己女儿的话,倒戈北宁,那就是大问题了。” 沈礼书抱有和苏瑾瑜一样的看法,“袁老在九江也算是德高望重,应当做不出来这种事。” “他不会,旁人不一定。”沈楚安还是没有放下心,“朕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袁北齐可是三年间五次往返北宁,且生怕被发现,每次都会将行踪抹净。” 此言引得三人皆蹙紧了眉头。 “父皇准备怎么做?” “先用手段将北宁公主留在京中,看屠奉三有没有什么躁动,若是他按耐不住,北宁就留不住了。” 第172章 旧友相见 “嘟嘟嘟”。 三声敲门声后,屋内的檀肃二人对视一眼,应了声,“请进。” 叶暮岁推门进屋,摘掉了脸上的面纱。 同时,檀丽身着萘砜公主的打扮,见是叶暮岁回来,急忙也摘掉了面纱,站起身恭敬地唤了声,“公主。” “坐下吧。”叶暮岁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饮过之后问两人,“今日进宫没出什么事吧?” 檀肃摇头,“大沥皇帝没有多问什么,檀丽也没出什么疏漏。” “那便好。”叶暮岁点头,又道:“这几日檀丽就照旧扮演萘砜公主,方便我行事。” “公主要做什么?” 叶暮岁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随意说了句,“到处逛逛。” 檀肃和檀丽都不是多嘴好问之人,闻言也只是嘱托自家公主注意安全。 “羽垚那家伙没来找我?” 檀丽摇头,“我们从宫里出来后,一直未见到羽公子。” “萘砜!” 说曹操,曹操到。 刚提及羽垚,就听一道爽朗的少年声隔着门传进来,门也不敲,一边说着“我进来了”,一边已经推开了门。 叶暮岁挑眉看向他,“你倒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进来了。” “但凡你说一声不,我怎么都不会推开这个门,这不是没听到你说不让进吗。” 鹤发童颜的羽垚嘿嘿笑两声,推门见叶暮岁一身朴素打扮,反倒是檀丽穿着公主服饰,未置一词,了然且从容地坐到叶暮岁身旁。 “你还好意思说我,是谁说到了京城就来见我,可是却将我丢在茶馆不管不问?还让檀丽帮你进宫,胆子可真大!” 叶暮岁和羽垚认识也是偶然,当年羽垚一路北上,到了北宁地界,学习神农尝百草,研究医术,将自己扎的满头白发不说,还差点给自己研究的一命呜呼。 多亏了近旁的丫头幽幽,跪在街上求助,得遇叶暮岁,也就是北宁公主萘砜,救下了羽垚。 羽垚自负在医术方面已是天资卓越,当自己救不了自己时,都做好了去死的准备,没想到被叶暮岁救了,当即对叶暮岁崇拜不已,单方面交下了叶暮岁这个朋友。 当时叶暮岁初到北宁不久,还没从过往的悲伤中走出来,得遇羽垚这个叽叽喳喳的同道中人,日子多了不少欢乐,慢慢地,看待生活的态度也有所改观。 尤其是当得知羽垚的名字时,叶暮岁在心底暗笑,没想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以全新的身份,竟认识了自己的二师兄。 当然,叶暮岁不可能告知羽垚自己的过往,所以,羽垚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红颜知己,也是自己的小师妹。 羽垚因为叶暮岁的出现,江湖行医的步伐被延缓,足足在北宁待了近三年,听闻叶暮岁要赴京参加万家朝拜,这才一道回了京城——自己长大的地方。 “你又去了哪里?” 羽垚啧了一声,答道:“这不是回京了,总得去见见我们家老头子,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我师父,宫中太医,辛延,等到万家朝拜的时候,你们说不定会见到。” 叶暮岁轻嗯了一声,又问,“你现在住哪里?” “萘砜是想和我同住吗?”羽垚不怀好意地打趣叶暮岁,却在看见叶暮岁将腰间小包放到桌面上时立马收敛,“老头子让我住他家,他自己整天都在皇宫住着,无儿无女的,府邸空着也是空着,我替他住住,压压这空宅子的邪气。” 别人不知道,羽垚清楚,叶暮岁那小包里不知道装了哪些毒,有得不会要了你的命,但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倒是挺热心。”叶暮岁抿了一口茶,瞥了羽垚一眼,“不准备继续你流浪江湖的大计了?” “哎呀!这不是萘砜要进京吗?”羽垚贱兮兮地看向叶暮岁,眼神中带着揶揄,“你在哪,我可不就在……”哪吗。 叶暮岁的手再度搭上那个包包上,羽垚讨好地笑了笑,没再补充后面的两个字。 “你不是不喜欢京城这种权力中心的污浊之地,怎会愿意回来?” 这两年的相处,叶暮岁听羽垚讲了许多世间美景,在这众多的地方,羽垚从未掩饰自己对京城的不喜,这也正是他愿意一辈子在外漂泊的原因。 幽幽看不下去自家公子的不正经,“公主殿下,你还不了解我主人吗?他一见到你,巴不得使劲儿冲你摇尾巴,怎么舍得离开你。” 檀肃、檀丽都没忍住捂嘴笑。 羽垚敲了一下幽幽的脑袋,“你这丫头,再不给你家公子面子,我就不要你了。” 幽幽瘪瘪嘴,比了一个“那我闭嘴”的手势。 “公主殿下,您准备啥时候走啊?”羽垚见叶暮岁杯里的茶水见底,连忙给人斟上,“到时候叫上我,我们一起啊。” 叶暮岁没有应下,“到时候再说。” 后面几天,五大家陆陆续续抵京,袁家今年只派了袁北齐一人赴京。 袁北齐抵达京城之后,先进宫拜见了沈楚安,而后便打听了北宁公主下榻的驿馆。 “请问北宁公主所住哪间房?” 叶暮岁刚一下楼坐下用餐,就听见有人问自己的名号,回头见到袁北齐,放下筷子,走到袁北齐身侧,“舅舅。” 袁北齐见状冲小二道谢,“不用麻烦了,多谢。” 小二一脸莫名地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第173章 见到儿子 “舅舅这次怎么一个人进京?”叶暮岁将人带进房间,倒上茶水,“外公和表哥都没过来?” 袁北齐道:“你外公年纪大了,从九江到京城路程远、时日长,都劝他在家里歇着,这才没来。” 言罢,袁北齐脸上染上如沐东风的笑意,“你表嫂最近生了个女婴,你表哥如获珍宝,在家里照顾妻女呢,所以就我一个人过来了。” “是吗?袁家终于迎来了女娃娃。” 袁克只有袁南莞和袁北齐两个孩子。 而当年袁北齐心疼妻子生产不易,故而和其发妻只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叶暮岁的表哥,袁绵勤。 袁绵勤同九江刺史之女乔然珞两情相悦,成亲后生了两个儿子,两人一直想要个女儿,这次终于得偿所愿,生了个小女儿。 “你表嫂这胎生得不易,又是早产,故而满月宴都未办,待来年直接办生辰宴,到时阿萘可一定要过去。” “那是自然。” 叶暮岁听闻喜事,脸上也露出喜色,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两人聊了些闲话,叶暮岁送袁北齐上了马车,这才准备转身回屋,却被突然撞击了一下小腿。 她低头看去,一个小娃娃绊倒在她脚下,穿的衣服料子属上乘,应是达官贵族家的孩子。 “小团子,怎么不看着点路?摔疼……”了没…… 叶暮岁蹲下身,将娃娃抱起来,正待关心两句,却在看到那张脸时,呼吸一滞,她哽咽着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孩子?” “我叫苏绥敬,是平西王府的孩子。” 苏绥敬无助彷徨的模样瞧得叶暮岁十分心疼,她轻轻抱了抱自己的孩子,柔声细语道:“是同家人走散了吗?” “嗯。” 苏绥敬噙着泪点头,他不过是看见了好玩的糖人,没抓住爹爹的手,就看不见爹爹了。 “那我陪你在这里等好不好?” “好。”苏绥敬眼眶里滚着眼泪,微微点头,冲叶暮岁有模有样地鞠了一躬,“谢谢姑姑。” 两人就在原地等了一刻钟,就听到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叫喊。 “世子!” “念念!” …… 叶暮岁强压下那股无措和茫然,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见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心头刺痛,轻言劝说道:“下次可不能乱跑了,家人找不到了怎么办?摔伤了怎么办?乖乖,要听话。” 苏绥敬认真地点着小脑袋,冲雨茗叫道:“雨茗姑姑,我在这。” “多谢姑娘。”雨茗闻声找来,将孩子抱进怀里,“世子殿下,可别松手了,王爷找不到你都要吓死了。” 自己的孩子却不能叫自己娘亲,这让叶暮岁心痛到无以复加,却只能故作镇定地同雨茗道声无妨。 雨茗刚缓过来劲儿,见苏瑾瑜还在街那头转着找,连忙呼喊,“王爷,世子找到了!” 眼见熟悉的人一步步逼近,叶暮岁同雨茗道别,“孩子的人家既已找到,我便不在此等候了。” “咦?” 雨茗还没来得及叫住叶暮岁,她就已转身离开。 而雨茗怀里的苏绥敬被雨柔抱走,她的注意力也被夺走。 “你怎么不听话瞎跑呢?”雨柔捏了捏苏绥敬的鼻子,温柔地训他,“如果我们没找到你怎么办?” “雨柔姑姑不生气,念念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下次不能再跑丢了知道吗?” “嗯嗯!”苏绥敬忙不迭点头,这时看见苏瑾瑜严肃的脸,低低地叫了声,“爹爹。” 苏瑾瑜心神还未落定,但他见经此一事,苏绥敬也是被吓到了,便不愿再责怪孩子,“好了,回家。” “爹爹,呜呜呜呜……” 苏绥敬伸出手要苏瑾瑜抱抱,苏瑾瑜脸色变得柔和,抱过苏绥敬,亲亲他的小脸,“爹爹带念念回家,不哭不怕。” 苏瑾瑜轻拍着苏绥敬的后背,苏绥敬窝在苏瑾瑜的胸口祈求温暖。 将苏绥敬哄好,苏瑾瑜才问,“念念怎么找到雨茗姑姑的?” “有一个漂亮姑姑,她带着我找到雨茗姑姑的。” “漂亮姑姑?”苏瑾瑜回头看向雨茗,“你可有见到?” 雨茗点头,回忆刚才见到的姑娘,“戴着面纱,她的编发和服饰,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 “可能是其他部落的人,来参加万家朝拜的。”苏瑾瑜很感激这位姑娘,若是没有找到苏绥敬,他完全可以以死谢罪了,“之后见到的话,认真感谢一下人家。” “明白。”雨茗应下,她和苏瑾瑜保持相同想法。 在整个平西王府,苏绥敬是最重要的人。 叶暮岁躲在暗处,看着父子两人欢喜地回府,她的心绪却久久未定。 想见的,不想见的,都在一起;想念的,相怨的,近在咫尺。 苏瑾瑜在府门口见到了意外的人,他神色冷下来,并不愿搭理,笔直地往房中走。 “哥!”苏槿若上前去拉住他,难以置信道:“你真的不准备再认我这个妹妹了吗?” “带世子先回去。”苏瑾瑜将昏昏欲睡的苏绥敬交给雨茗,毫不留情地看向苏槿若,“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若不是因为父亲,因为老夫人,因为苏家,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苏槿若被苏瑾瑜的冷言冷语伤到,她不甘心道:“可是她害死了我娘,还留下这个身世不明的孩子!你就真当她是好人了!” 闻言,苏瑾瑜直接将苏槿若甩到地上,眼神阴骘,“不要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若是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那你就不管我了?你是我哥,你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苏槿若不明白苏瑾瑜的执迷不悟,语气愤懑,“她到底有什么好?!一个招蜂引蝶的人,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 第174章 新太子妃 “南河,送客!” 苏瑾瑜不想再听苏槿若在这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寒声命南河将人赶走。 苏槿若这才知道慌了,“哥,我是你妹妹,你不能这样对我!” “从今天起,你我不再是兄妹!”苏瑾瑜背对着苏槿若,冷心冷清道:“我管不住你,也教不好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哥!涣涣生病了……”苏槿若哭喊着说出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谢帜安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管我们娘俩,涣涣生病了,一直不见好,你能不能帮我请个宫里的太医?” 苏瑾瑜并未回应苏槿若。 平西王府的大门在苏槿若面前闭拢,苏槿若哭喊着,拍打着大门,可没有人回应。 三年前,叶暮岁死后,京中风言风语,说是苏槿若这个小姑子容不下叶暮岁,将叶暮岁逼到山上,最终难产而死; 恰逢苏瑾瑜同她恩断义绝,远赴荆门,苏槿若被流言蜚语打败,过得并不舒坦,为了能在京中站稳脚跟,苏槿若选择勾引谢帜安,并嫁于他。 苏瑾瑜听说这事后,未置一词,甚至苏槿若几番写信邀他回京参加自己的婚宴,皆石沉大海。 苏槿若出嫁那日,一切从简,连个送的人都没有。 嫁进谢府之后,前两年谢琰在世,谢帜安还算收敛,自从谢琰过世后,谢帜安行事愈发荒诞,竟然有时会将那些莺莺燕燕带回府玩弄。 苏槿若几次同谢帜安争吵,可除却遭了一顿打,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而且两人还有一个女儿,谢舞涣,苏槿若更加没有办法逃离谢帜安。 这几日入秋,谢舞涣着凉发热,许久未见好,苏槿若想让谢帜安进宫求沈楚安给他们拨个太医来诊治。 可她连谢帜安的面都见不到,更遑论让他出面求圣上。 苏瑾瑜也并未完全对苏槿若这个妹妹无动于衷,毕竟谢舞涣还小,稚子无辜。 “念念睡了?”苏瑾瑜见雨茗从屋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合上了房门。 雨茗点头。 苏瑾瑜道:“估计今天也是吓到了,这两天多带着他玩玩。” “明白,王爷。” 第二日一早,苏瑾瑜就去了皇宫拜见沈楚安。 “今日怎么这么积极来见朕?”沈楚安询问苏瑾瑜,却只见他一人入宫,“念念呢?没带进宫让朕瞧瞧?” “念念昨日有些受惊,就没带他来。”苏瑾瑜先对沈楚安的后一句进行解释,而后言明前一句自己进宫的原因,“今日进宫,主要想从陛下这求个太医。” “求太医?可是念念惊到后病了?” “那倒不是,是谢夫人苏槿若,她孩子病了许久,宫外的大夫治不好,这才求到微臣这里,想求个太医去谢府看看。” 听到苏槿若的名字,沈楚安皱了皱眉头。 苏瑾瑜明白沈楚安对苏槿若曾经所做之事的厌恶,自己更是,但孩子无错,何必让大人之间的仇恨牵扯到孩子,“陛下,孩子还小,也没犯下什么天理难容的罪过,还请陛下看在苏老将军的面子上,善待这个孩子。” 沈楚安深深地叹口气,每当提及苏文滔,他就要缴械投降,“锦心,你去太医院,让孟太医去谢府,给孩子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陛下。” 锦心离开后,沈楚安又冲苏瑾瑜道:“你可知袁家进京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苏瑾瑜摇头,称不知。 “据朕安插在驿站的探子来报,前几日袁北齐抵京后,昨日就去了北宁公主歇脚的地方,见了北宁公主。” “陛下还是对袁家放心不下吗?”沈楚安说出这事之后,苏瑾瑜就明白,沈楚安这是还没放下袁家,“就像太子殿下那日所说,袁家百年基业,袁克、袁北齐都是明理之人,当真会勾结北宁意图不轨吗?” “手握最先进、全面的兵器大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楚安忧虑到,安排苏瑾瑜道:“若是没事,这几日你多同北宁公主接触一番,看看北宁是否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 “是,陛下。” 处于风口浪尖的北宁公主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见了自己舅舅一面。 今日,河东吕家进京,太子沈礼书携太子妃任柒蔓亲自相迎。 吕宸是下一步下马车,将麦麦抱了下来,而后将手递给唐雪菱,唐雪菱微微一笑,扶着她的手下马车,一家三口齐齐向沈礼书和任柒蔓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不必拘礼,此番仅是本宫想着同吕夫人相交多年,这才来城门口迎接。” 沈礼书上前扶起问安的三人,对他此行前来做了解释。 吕宸是见状与唐雪菱对视一眼,温言笑道:“得太子、太子妃亲自相迎,倒是我和夫人的福分。” 任柒蔓见唐雪菱坦坦荡荡,且与吕宸是琴瑟和鸣,对沈礼书和唐雪菱二人的怀疑稍歇。 毕竟她才坐上太子妃之位不到一年,沈礼书总让她觉得,他还没放下,可若是唐雪菱早已放下,两人就没有继续在一起的可能。 第175章 久别重逢 唐雪菱抵京的第二日,茶楼之上,她的对面坐着沈礼书。 “阿菱,吕宸是待你可好?” 这是沈礼书最关心的问题,尽管明眼人看得出来吕宸是待唐雪菱是极好的,但他终究是放心不下,必须听唐雪菱亲口回答。 “不用担心我,不管是他,还是吕家,待我都是极好的,我虽远嫁,却并没吃苦。” “那便好。”沈礼书松了口气。 当年唐雪菱直接跟随吕宸是离开京城,连婚礼都是在吕家那边办的,听说吕宸是八抬大轿将唐雪菱迎进门,唐雪菱的公婆也极为喜欢唐雪菱,现在整个吕家基本都要听唐雪菱的意见。 沈礼书远在京城,并未参加唐雪菱的婚礼,既觉遗憾,又觉庆幸,这么些年的情分,如何轻易放得下。 他送了极其贵重的夜明珠作为她的新婚贺礼,后也收到了唐雪菱的回信,信中皆是坦坦荡荡的感激话语。 显然,唐雪菱拿得起,放得下,本就无法圆满的情谊,她自是早就看清。 也只有沈礼书,无论是否放下,都装出放下的释然模样。 “好久不见。”叶暮岁拾级而上,见唐雪菱和沈礼书已在此处等候多时,道:“久等了。” “不久,我也刚到。”唐雪菱笑笑,给叶暮岁倒好茶水,见她如今焕然一新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你这副装扮,我都要认不出来你了。” 叶暮岁莞尔一笑,摘下面纱,上下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这不是以北宁部落的身份进京,自然和你们不一样些。” 当年叶暮岁假死离京,其中也不乏唐雪菱和沈礼书的功劳。 当初她在玉龙寺分明已经咽气,但没有人知道,那是奈何给她喂下的那丸药的副作用。 奈何给她喂的假死药,可以在五天之内保持她呈现一种假死的状态,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服下解药,她就可以起死回生。 叶暮岁醒过来时,奈何已将她带到黄泉,见她醒过来,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叶暮岁,你没死成。” “为什么?”叶暮岁当时身体还痛着,差点以为自己真到了黄泉,突闻此言,诧异道:“你救了我?” “自然。”奈何抱手矜傲道:“我救了你,将你带回了黄泉,不过也给你添了点麻烦,首领要你加入黄泉。” 叶暮岁头脑还在发懵,一个又一个消息朝她砸过来。 奈何见她不说话,又道:“你若是不同意,我就只好再杀了你。” “我同意。”叶暮岁当即应下来,既然没有死,那就再明明白白地活一次,只为自己活一次,“我可以加入黄泉,只是我不想留在京城。” “这个……”奈何思考片刻后,并不肯定地同她讲,“得征求首领的意见。” “可以。” 第二日,奈何就来告诉她,尔羽同意她离京。 所以当叶暮岁养好身体之后,她便筹备离京事宜。 仍旧用了他们常用来传递消息的烧饼铺,沈礼书得知她没死也是喜悦不已,选择帮着她隐藏踪迹,助她安稳离开京城。 起初叶暮岁不知道自己能去往何处,只是想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 但听闻袁南莞大闹了将军府,将苏瑾瑜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时,她决定见见自己的母亲。 临走之时,奈何笑着对她讲,“我说会杀了你,是骗你的。” 叶暮岁也只是了然于心地笑笑,她知道,奈何总喜欢骗人。 母子两人相见之后,又听闻屠奉三得知自己身死的消息,怒不可遏,几欲派兵进京杀了苏瑾瑜,于是她和袁南莞一路北上,到了北宁。 屠奉三见自己的女儿活得好好的,媳妇也跟着来了北宁,喜不自胜,昭告所有人,自己的王妃孩子都寻回来了。 而如此高调的事情,却没有一丁点消息透露给苏瑾瑜,这都得益于沈礼书在背后的操纵。 唐雪菱感受到叶暮岁轻松的状态,被带动着笑了,“今年怎么突然是你代表北宁来参加?” 叶暮岁坐下来,幽幽道:“我那便宜爹爹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好像在他眼里,我心里藏了天大的事,情绪无处排解,一定要让我来京城发泄发泄。” 闻言,三人都难免添了几分笑意。 而远在北宁的屠奉三狠狠打了个喷嚏,殊不知自己心里那点小盘算皆被叶暮岁摸了个清楚。 “见到念念了吗?” 唐雪菱明白京城唯一能牵动叶暮岁的也就仅剩苏绥敬了,这两年她给叶暮岁寄了不少他的画像,想来叶暮岁应是已经见到了。 “见到了。”叶暮岁露出慈爱的目光,不得不承认苏绥敬被养的很好,“他很乖。” “你走之后,苏瑾瑜就带着人离开了京城,去了荆门,这三年也就回来过两三次。” 沈礼书说的这些,叶暮岁自然知道,她还听说苏槿若嫁了人,竟然嫁给了谢帜安,当真是不挑。 “此行回来,不准备做点什么?”唐雪菱对苏槿若当年做的恶心事隐隐有些猜测,想知道叶暮岁的意思。 叶暮岁摇摇头,两人牵扯到的是上一世的恩怨,权当还清了,只要苏槿若不再来招惹她,她不会去惹麻烦。 但若是苏槿若继续无理取闹,那么她也不会再任由她欺辱。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两年听说苏槿若吃了不少苦头。” 叶暮岁闻言神色淡淡,中肯地评价道:“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三人在茶馆寒暄了好些时间,又一起用了午餐,叶暮岁这才回到驿馆。 刚到驿馆,檀肃迎了上来,脸色不是很好,“公主,有人来找。” 第176章 像一故人 今早叶暮岁前脚刚出驿馆,苏瑾瑜后脚就来到了驿馆。 当时的檀丽和檀肃并肩下楼,恰好被苏瑾瑜瞧见。 当年苏瑾瑜和檀丽唯一见过的就是在玉龙寺,叶暮岁死之前。 后来叶暮岁身死,檀丽在她下葬以后就返回北宁,准备以死谢罪,但屠奉三心肠好,觉得此罪责怪不到檀丽头上,也只是惩戒了一番,并未要檀丽的命。 令人没想到的是,叶暮岁不仅活着,还来到了北宁,檀丽也就自然而然成为她的贴身侍女,一为保护,二为侍奉。 或许因为当初檀丽没有完全护住叶暮岁,所以屠奉三又给派了檀肃,两人一道保护叶暮岁。 迎接北宁来使的当日,苏瑾瑜见过檀肃,且知道他站在萘砜公主身边,而如今檀丽和檀肃并肩出现,无不昭示檀丽是北宁人。 所以苏瑾瑜心头大震,当即抽剑指向檀丽,“你是北宁人?” 檀肃将檀丽护在身后,寒声道:“平西王未免太不尊重人,竟然剑指来使吗?” 见驿馆中,已有不少的目光投射过来,苏瑾瑜收手道:“本王此行前来,是为见北宁公主,不欲与你们起争执。” “公主有事出去了。”檀丽不客气地回答,从檀肃身后站出来道:“平西王请回吧。” “无妨,本王可以等。” 苏瑾瑜官位太大,他在驿馆的桌子旁一坐,几乎无人敢再来驿馆中喝茶喝酒、插科打诨,皆战战兢兢。 小儿见状,请求苏瑾瑜移步,给他们安排好了单独的雅间。 “你是北宁人,当初为何在叶暮岁身边?当初叶暮岁之死,是不是你们从中作梗?” 檀丽抿嘴不答,鄙夷地看他。 这一等就是半晌,叶暮岁回来时,苏瑾瑜刚用过午餐。 “他来做什么?”叶暮岁疑惑地看向檀肃,问他,“他没说?” “没有,只说来找公主。”檀肃摇头,如实告知,“来的时候见到了檀丽,差点动起手来。” 叶暮岁皱眉,还未想明白苏瑾瑜来找她所为何事,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她,“萘砜公主,你让本王好等。” 叶暮岁抬眼望去,苏瑾瑜正在二楼的台阶上俯视他们,不知道看了多久。 而仅此一眼,苏瑾瑜一瞬间仿佛搁浅的鱼,呼吸不上来,他怔怔地盯着那双眼睛,片刻后“噔噔噔”迅速下楼。 “年年……” 檀肃挡在叶暮岁身前,檀丽紧跟着苏瑾瑜下楼,跨过他护住叶暮岁。 苏瑾瑜难以置信却又惊喜万分地紧盯着叶暮岁,生怕又是自己的幻觉,“年年,是你吗?” 叶暮岁轻笑,“平西王这是怎么了?竟将本公主错认?” 听到声音的一瞬,苏瑾瑜有些怀疑,可他无比熟悉那双眼睛,那就是叶暮岁的眼睛,他绝不可能认错,“年年,你的声音怎么了?” 来京之前,叶暮岁就服了改变声音的药物,反正她是要戴着面纱遮脸的,所以只要声音不漏陷,就没人敢认她是叶暮岁。 叶暮岁目露讥讽,语气不善,“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连本公主的声音都要置喙。” 苏瑾瑜的眉拧成了“川”字,叶暮岁的声音总是带着润物细无声的温,不似萘砜,裹着风霜雨雪的寒冷,但他仍不死心道:“年年,我错了,你别装不认识我……” “呵呵……”叶暮岁嘲笑两声,道:“王爷若再这般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管你是平西王还是平南王,本公主一并轰出去。” “是本王失礼了。”苏瑾瑜暂且低头,他道歉,“我实在太想念我的夫人了,将公主错认,实在不好意思。” 叶暮岁摆摆手表示原谅,再度开口问,“不知王爷来找萘砜,所为何事?” 苏瑾瑜善意道:“公主初到京城,想必对京城不甚了解,陛下派本王来,带着公主在京中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大沥的风土人情。” 父子两人都对萘砜放心不下,苏瑾瑜更是想借着沈楚安交代的事,完成自己所惦记的事。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叶暮岁,只要叶暮岁开口拒绝,他内心的怀疑就多一份。 叶暮岁闻言浅笑出声,坦然道:“好啊,那就有劳王爷了,不过本公主很挑剔,王爷看中的好去处,本公主未免看得上。” “那就多走走,总有公主殿下看得上的地方。” 两人正紧盯着对方互相试探底线时,羽垚聒噪的声音自门外往里传,“萘砜!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众人目光齐齐转向羽垚,可当事人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甚至惊讶到旁若无人道:“这么多人呢,这是……平西王吗?” 苏瑾瑜轻嗯了一声,看向羽垚的目光中带了些许敌意。 羽垚本就是随口一问,注意力还是在萘砜身上,他提着一网兜充满腥味的东西向萘砜邀功道:“你瞧,你这中原的大马虾,弄熟了特别鲜美!这个季节刚好吃这个,这都是我专门去河里捞的,等一会儿我给你做了,你尝尝。” 叶暮岁目光变得柔和,眼角添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好啊,我还没吃过这种东西。” “没事,我到时候告诉你怎么吃。”羽垚拍胸脯保证道:“你肯定会爱上的!” “既如此,本王便不多打搅了,萘砜公主,再会。” 叶暮岁点点头,并未挽留。 苏瑾瑜踏出门,他回头看,馆里面的羽垚正紧贴着叶暮岁比划着手里的那堆玩意要怎么处理,叶暮岁并未推拒,就这么笑意满满地看他表现。 一时之间,苏瑾瑜心头跟堵了个大石头似的,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放下过“萘砜是叶暮岁”的念头,他决定之后再一步步试探。 听到苏瑾瑜脚步声离开,叶暮岁这才收敛笑意回头望了望,只见苏瑾瑜的背影,多出了一分“这两年他老了不少呢”的感想。 第177章 如约而至 第二日,叶暮岁还未起床,就听檀丽敲了她的房门,说是苏瑾瑜到了。 她慢悠悠地起身收拾好到指定的雅间,已是半个时辰后,可苏瑾瑜泰然自若地坐在房间中喝茶,一点也不在意她或迟或早。 “王爷久等了,以为王爷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今日就来了,还这么早到。”叶暮岁施施然坐下来,与苏瑾瑜面对面,“在北宁时,萘砜不着边际惯了,一时难以从周公那出来,王爷见谅。” 苏瑾瑜也未拆穿叶暮岁昨日早早出门的事,“公主见外了,我既答应陛下,要好好接待公主,怎能怠慢,许诺的事要应允了才是。” 说着,他将一早打包好的糕点推至叶暮岁面前,诚心道:“想来公主还未用过早餐,特意将大沥的特色带来给公主尝尝。” “我已用过餐食,现下也不饿,怕是辜负王爷一片真心了。”叶暮岁温柔一笑,瞥了一眼碟中盛放的熟悉无比的糕点,转而问道:“不知王爷带的这是什么?看起来很是精美。” 苏瑾瑜神色微顿,而后自然地笑了笑,“这是芙蓉甘露酥,我夫人很爱吃这款糕点。” 叶暮岁表情如常,调侃道:“那等我想吃的时候,一定尝尝,看来王爷同夫人感情甚笃,令人羡慕啊。” “其实不然。”苏瑾瑜挣扎悔恨的眼神撞进叶暮岁眼中,他坦然道:“我对我夫人,一点都不好,恶劣至极,这才让她离开了我,再也不愿回来。” “嗯?”叶暮岁发一声疑惑,故作谨慎地询问,“听说夫人已离世三年,王爷节哀。” “她没死,只是不愿意再回到我身边了。” 叶暮岁露出诧异的表情,怀疑地看向苏瑾瑜,片刻后道:“那就祝王爷早日找到夫人,不再承受相思之苦。” “多谢萘砜公主。”苏瑾瑜心中坚信的壁垒因为叶暮岁一系列对话和表情有所崩塌,他目光落在遮挡叶暮岁面容的纱巾上,“公主脸上的伤还未好透吗?” “好得差不多了。”叶暮岁摸上自己的脸,“估计过两日就好全了。” “那便好,想着若是一直没好,我就去宫中叫个太医来给公主仔细瞧瞧,保证药到病除。” “平西王有心了。” 两人不露锋芒地暗暗交手,叶暮岁端的是一派自然和气,而苏瑾瑜稍有点心急,迫切地想要知道萘砜究竟是不是叶暮岁。 苏瑾瑜又邀叶暮岁出去街上逛逛,叶暮岁爽快应下,苏瑾瑜直接将人带到了叶清瑶的铺子。 刚踏进百货商铺的门,几个鸡毛掸子就撂了过来,有两个差点砸到叶暮岁脸上。 叶暮岁反应极快,迅速闪身,一个飞踢将其踢到了一边的墙上,后落在地上,不悦地问,“王爷这是何意?” 苏瑾瑜万万没想到叶暮岁动作能这么快,他讶异地看向叶暮岁,“公主会武功?” “我们部落人人都会功夫,我这只能算得上三脚猫功夫。”叶暮岁捕捉到苏瑾瑜眼中的难以置信,故作一派“你问的什么话”的模样,而后指着地上散落的鸡毛掸子,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什么意思?” 不等苏瑾瑜回答,铺子二楼传来一道女声,“苏瑾瑜,你还敢带着别的女人来我的铺子,找打吗?!都道你一往情深,我看你就是个孙子,只会欺负我姐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怎么还巴结上外族人了?真不要脸!” 叶暮岁万万没想到三年不见,如今的叶清瑶如此泼辣,指着苏瑾瑜的鼻子就是骂。 百货铺子里的顾客丢下手里的东西,一溜烟窜了出去,人人都知晓叶清瑶行事张狂,言语犀利,吵起架来,无人能及,为避免波及,当是走为上策。 铺子里只余下叶清瑶和店里的帮工。 叶清瑶从二楼下来,皱着眉将叶暮岁上下打量个遍,“你是北宁公主?” 叶暮岁没想到叶清瑶竟然知道北宁公主。 可不等她回答,叶清瑶再度开口,“我看你也是有模有样,地位尊贵。什么眼光,竟然看上他?” 语气里的嫌弃不言而喻,苏瑾瑜本想借叶清瑶和百货商铺刺激叶暮岁,没想到自己反被刺激到,他刚要张嘴,叶暮岁率先开口。 “姑娘误会了,我同平西王没什么,只有使臣之间的来往。”叶暮岁环视整个铺子,赞许地看向叶清瑶,“你是这里的老板娘吗?好厉害!经营这么大一间商铺,我见刚才店里的客人众多,肯定能挣不少钱吧!” 叶清瑶没想到自己那么敌视的态度,竟然被叶暮岁三言两语揭过去,反而对方对自己的赞赏和敬佩溢于言表。 她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都开了三年了,已成体系,不怎么需要管。” “已经开了三年了?真让人敬佩。”叶暮岁对叶清瑶竖起了大拇指,她溜达着观赏铺子里的东西,指着一幅诗作上的花道:“那是什么花?” “那是月季。” 后拿起一个簪子问,“这是什么花?也是月季吗?好漂亮。” 叶清瑶答道:“那是海棠花发簪。” 叶暮岁赞赏一番。 叶清瑶听说北宁公主进京,此番是为选婿,故而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进来时更是鸡毛掸子相迎,没想到北宁公主这么明事理,于是她便不自然地跟在将叶暮岁身后,为她讲解她拿起来的每一样东西。 苏瑾瑜则暗暗观察叶暮岁的一举一动,眼前的女人,不知道海棠花,不知道芙蓉甘露酥,只有一双与叶暮岁十分相似的眼睛,真的是叶暮岁吗? 他开始怀疑自己。 直到平西王府的人来报,说世子出了点状况,苏瑾瑜才转身离开,叶清瑶还对着苏瑾瑜的背影啐了一口。 听闻苏绥敬有事,叶暮岁掩在衣袖下的手猛地攥紧,面上仍镇定地同苏瑾瑜道别,“平西王,有空再会。” 苏瑾瑜刚走没一会儿,叶暮岁也出了百货商铺,她自然知道苏瑾瑜带她来这里的目的,所以她才故意那么问。 她刚踏出百货商铺的门,赵越随之赶到,与她擦肩而过,直奔叶清瑶而去,“听说你又同苏瑾瑜动手了?” 叶清瑶不屑地哼嗤一声,“他该打!” “再怎么说他也是平西王,若真揪起你的错怎么办?” “他敢!”叶清瑶语出惊人,“一切都是他的错。” …… 两人说话声渐远,叶暮岁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第178章 有事相求 叶暮岁回到驿馆房间时,桌上正摆着苏瑾瑜早上送过来的那盘芙蓉甘露酥,她看了一眼,冷冰冰地同檀丽讲,“扔了。” 檀丽连忙将东西收拾了,丢出去。 而后,思及平西王府的人来通报苏瑾瑜时说的话,叶暮岁转而吩咐檀肃,“去查查平西王府的小世子怎么了?” 檀肃接令就去查,不过两个时辰就回来告知叶暮岁。 这两日,王府的小世子总是夜里哭闹,喊着疼,找了府医去看,没瞧出来什么毛病,只当是受了惊吓,所以才如此;听说今日一早,小世子突然高烧不退,怎么叫都醒不过来,这才着急唤了苏瑾瑜回府,据说宫中太医已经去了王府。 叶暮岁听后,当即坐不住了,“走,去平西王府。” “啊?” 檀肃不明所以,但檀丽连忙跟在叶暮岁身后,出言道:“公主就这样过去吗?” 叶暮岁这才忆起自己如今是北宁公主,贸然前去并不合适,可真是乱了手脚。 “羽垚在哪?”叶暮岁想到身边还有羽垚这个帮手,一边走一边问檀丽,“他之前有说过吗?” 檀丽仔细回忆了一下,“羽公子说是在他老师的府上住。” “我去问问羽公子师从何人。” 檀肃说着就要出门去打听,但叶暮岁制止他道:“不用。” 原以为叶暮岁还需打听一下羽垚的老师是谁,没想到她出门后直奔辛府,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前往辛府的路上,叶暮岁见平西王府的人出来贴了告示,寻找能人救治世子,暗道不好,加快了前去找寻羽垚的步伐。 辛府的看门小哥给叶暮岁等人开了门,疑惑地看着不似本地人的一行三人,“请问你们找哪位?” 叶暮岁客气道:“我乃北宁公主萘砜,有事前来找羽公子。” “劳小的通传一声。” 小哥没想到会有这么高地位的人来府上,当即去禀明羽垚;更没想到的是,羽垚听说是北宁公主来找,屁颠颠地亲自来迎。 “萘砜!你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羽垚将人带进府里,想要将府上最好的茶水、糕点拿出来给叶暮岁用,谁料对方摆了摆手道:“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唉……”羽垚惋惜地叹了口气,一点不意外道:“想着也是,无事,你又怎么会登门,说吧。” “平西王府的世子似乎生了重病,连京中太医都束手无策。” 说及此,羽垚就明白叶暮岁所为何事了,他清清浅浅地笑了一下,“萘砜是想我去医治小世子。” 话语很肯定,叶暮岁也不加掩饰,直截了当地回了声是。 叶暮岁提出来的请求,羽垚自然愿意帮,只是他想知道原因,能让叶暮岁这么急迫的原因是什么? “萘萘不准备告诉我原因吗?” “我可以告诉你原因。”叶暮岁垂在衣袖里的手攥了攥,定定地注视羽垚,“说来话长,等你从王府出来,我就告诉你。” 羽垚叹了口气,向前两步,拉过叶暮岁藏起来的手,拽出来,将她的五根手指细细摊平,果不其然掌心已经被掐出来了红痕,“我也没那么好奇,萘萘什么时候能改掉一紧张就掐自己手心的习惯。” 叶暮岁抽回手,郑重地道了声谢。 “你我还客气什么。”羽垚目光暗了暗,转瞬又露出一抹笑意,叫上幽幽,“走吧,幽幽,我们去平西王府看看,小世子是生了什么疑难杂症。” 叶暮岁跟着羽垚踏出辛府,羽垚让人一起坐上马车,“不是着急?一会儿你就坐在马车里,等我诊完,出来便告诉你。” “也好。”叶暮岁不疑有他,抬脚上了马车,转头又冲檀肃二人道:“你们先回去驿馆,待事情解决,我稍后便回。” “是,公主。” 马车“骨碌碌”驶向平西王府,羽垚见叶暮岁心慌意乱,歇了打趣她的心思,静静地坐在马车中,一直到平西王府。 “你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叶暮岁闻言点点头,羽垚刚一下马车,她撩开马车侧边的帘子去看,见平西王府的侍同羽垚说了两句话,就放羽垚进府。 羽垚踏进平西王府有些意外,苏瑾瑜好歹也是一个圣上亲封的王侯,府邸竟如此简陋,尤其是如今正值秋日,院中更显萧瑟。 待小侍将他领进东厢苏绥敬住的地方,羽垚推门而入,首先闻到一股清苦的药味,苏瑾瑜拧着眉头坐在床上,一下一下地摇着怀中的婴孩。 苏绥敬蜷缩在苏瑾瑜怀中,呼吸稍显急促,小手无力地搭在胸前,双眼紧闭,眉头紧锁,时不时发出一声呻吟,想来是疼的。 “羽公子?”苏瑾瑜并未站起身,就这么直视羽垚,“你能治好孩子吗?” 羽垚上前去,见苏绥敬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道:“需诊治过后方能下决定。” 苏瑾瑜点头,怀中的苏绥敬突然哆嗦一下,细细地喊疼,苏瑾瑜连忙抚着孩子的心口,眼中焦虑之极,但口中仍轻轻地安抚苏绥敬,“乖乖不怕,痛痛飞走……” 羽垚意外挑眉,没想到苏瑾瑜还有这样一面,脑中现出叶暮岁心慌意乱的模样,他探了探小孩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脉搏,有些诧异,谁会给一个孩子下这么毒的手? 他连忙吩咐苏瑾瑜扯开苏绥敬胸口的衣服,苏瑾瑜不解但照做。 苏绥敬的心口并无异样,苏瑾瑜抬眼看向羽垚,只见他眉心紧皱,下一刻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抹在苏绥敬的心口。 骇人的事发生了! 透过苏绥敬心口薄薄的皮层,他们看到一只虫子在皮肤下蠕动! 苏瑾瑜心头大震,“这是蛊虫?” 第179章 神医十二 羽垚有些意外苏瑾瑜竟然知道蛊虫这等恶心人的东西,但苏绥敬体内的蛊虫让他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表情绷紧,“不知王爷可有仇家?” 苏瑾瑜疑惑地看向羽垚,诚实道:“本王早已退居朝堂之下,近些年绝不与人结仇,曾经有仇的早就被圣上赐死了。” “那是谁如此狠毒?”羽垚愁眉不展,低低道:“竟给一个三岁孩童下如此恶毒的噬心蛊。” “噬心蛊?” 苏瑾瑜瞪大了双眼,双拳握紧,仿佛他得知是谁的下一刻就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羽垚点头。 噬心蛊,西曜五毒之一,蛊虫嗜血,被种下的五日之内将会游走至被种者的心脏,慢慢啃噬心脏血肉,而后在极度痛苦与窒息中离世。 西曜覆灭,这蛊毒按理来说早就泯灭于世间,如今竟被种在了苏绥敬一个小娃娃身上,下蛊者可真是不择手段。 “羽公子可有方法?” “有。”羽垚虽给出肯定的答案,但并没有舒展眉头,指着那条蠕动的蛊虫,“这蛊毒看起来十分怪异,并不是寻常单一的噬心蛊。” 苏瑾瑜低头看去,那蛊虫并没有着急往心脏处走,似乎方才只被羽垚涂抹在胸口处的鲜血吸引,发现自己吃不到后就离开此处往上面钻;羽垚又在苏绥敬的左肩处滴了血液,那蛊虫跟着就变换路线,到了这处,照旧进行一番动作后无奈离去。 “影十一!” “在!” 伴随着苏瑾瑜一声暴喝,房间中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长着一副异域长相,半跪着低头。 “你可了解噬心蛊?” 影十一缓缓抬头,正是曾经被俘的瓦烁,“属下知道,若按方才公子所言,这并不是噬心蛊。” 苏瑾瑜焦灼的心无法平静,将苏绥敬的衣服穿好,心疼不已地哄着他,几欲替他承受这种痛苦,“怎么才能救念念?” 羽垚暗自思忖,而后道:“王爷可知道十二?” “你是说近两年在边疆地带声名鹊起的黄泉十二?” “是的。”羽垚简言道:“十二乃是我的至交好友,她一定有方法,我先暂且压制蛊虫的活动,如何去除蛊虫,我并无他法,待我问过十二,一定给王爷答复。” “有劳羽公子。”苏瑾瑜期待又感激地看向羽垚,郑重其事道:“若是能救回念念,羽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羽垚笑笑,“王爷言重了。” 雨茗将人送出府,羽垚登上马车,叶暮岁见人回来,急急地问,“怎么样?” 而与此同时,仇夜被带进平西王府,马车中的两人均未发现。 羽垚拍了拍叶暮岁的肩膀,示意她放轻松,将在王府的见闻悉数告知。 “非同寻常的噬心蛊?”叶暮岁沉下心思开始回忆修习的关于蛊毒的记载,突然想起黄泉最新研制的一味毒,就是在噬心蛊的基础上改造出来的。 “看来十二已经有把握了。”羽垚终于能放松一会儿,倚着马车车厢,道:“既然有了办法,切莫紧张,我已经压制了世子体内的蛊毒,近一个月他都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你且放心去制解药。” 叶暮岁脑子里的弦依然紧绷着,但身体稍微松懈下来,这才注意到羽垚沉重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道:“你想知道什么?” 羽垚反倒收回了目光,混不吝地笑笑,“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得到这个答案的叶暮岁有些诧异,羽垚凑到她跟前,目光关切又真诚,手摸上叶暮岁身后的虚空,“萘萘的背上,有好大一个石头。” 叶暮岁嘴唇嗫嚅,心头思绪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羽垚见状坐了回去,扬起他惯有的笑容,“萘萘什么时候想要丢掉身后压着你的石头了,再告诉我,我一定用尽力气帮你搬石头。” “谢谢你,羽垚。” “这么客气……”羽垚有些心伤,神情不自然地摸了摸叶暮岁的头,“萘萘别把我当外人啊。” 叶暮岁没有吭声,但察觉到羽垚摸了好一会儿,她侧目斜乜,羽垚这才呵呵笑两声,心满意足地放下手。 马车驶出长安街,既不是去驿馆,也不是回辛府,叶暮岁撩开帘子望了望窗外的景象,心下纳闷,张嘴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羽垚神秘地勾了勾唇角,“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不待叶暮岁再问,他故意闭上眼睛,一副不愿多讲的样子,叶暮岁狐疑地看着他,直到幽幽唤他们下马车。 羽垚先一步出马车,潇洒地下去后,转身牵着叶暮岁的手,领她下来。 叶暮岁跟着羽垚进到一处院落。 宅子不大,入门是青石板铺就的院子,不大,一张四方石桌坐落在院子的东南角,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茶具,旁边还摆着一张藤椅,上面铺着毛茸茸的软毯;青葱的竹子栽种在院子一隅,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吹过,影影绰绰,煞是温馨。 羽垚领着叶暮岁走遍院子的每一处,这处院落共有三间卧房,东西各一间,后院还有一间客厢房,院落位于长安街尽头,避开了吵嚷喧闹的街道,宁静闲适。 再度回到前院,两人坐在石桌旁,叶暮岁困惑地询问,“你带我来这里是?” 羽垚打开折扇,挺胸扇了扇,神气活现地不答反问,“这处院子怎么样?” “还不错。”叶暮岁扫视整个院子,补充道:“很不错。” “这是我买的!”羽垚的脑袋扬得更高了,半晌没等到叶暮岁继续问,低头再度开口道:“你喜欢吗?” 叶暮岁诚实地点了点脑袋。 羽垚得意道:“这是我买来送你的!” ……一时之间,哑然无声,叶暮岁困惑不解,“你买给我干嘛?” “驿馆住着多不舒服,人来人往的,我猜想你也觉得那里吵闹,所以给你买一处僻静的院子,好让你能休息好。” 对于羽垚的解释,叶暮岁有些感动,住在驿馆里,楼上楼下都是人,一到饭点更是喧哗无比,确实令人心烦。 可那也不必专门买一处院子,只为了让她能住得舒心吧?毕竟他二人,一人江湖流浪,一人属北宁族人,未来皆不会在京城停留,何必大张旗鼓地买个宅子。 第180章 改良蛊虫 叶暮岁听得脑子发胀,嘴唇开开合合几次,最终含蓄道:“不必这么夸张吧?我又不在京城常住。” 幽幽瞟了瞟自家主人,又看了看惊诧的叶暮岁,故意叹了口气,“有人为了让美人睡得好一点,家底都要掏空了。” 羽垚瞪了幽幽一眼,反而得到对方的白眼回击。 呃……叶暮岁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放心,我还有些银两。”羽垚梗着脖子解释,生怕叶暮岁觉得他现在一穷二白,“我行医这么多年,还买不到一处宅子吗?你安心住着。” “我怎么安心住着?无功不受禄,况且还是我求你帮了忙,现在还要接受你的大礼。” 羽垚不在意地摆摆手,啧了一声,“我们是朋友,如今到了京城,也算是到了我的故乡,我作为东道主,照顾你是应该的,别有压力,放宽心搬过来住。” 叶暮岁还想要婉拒,羽垚直接收起扇子,冷脸道:“你我之间还要分个清清楚楚吗?萘萘,你真是不把我当朋友!” 拒绝无法,叶暮岁只好应下羽垚的好意。 羽垚一听叶暮岁接受搬过来住,当即喜上眉梢,“你不是说皇帝想让你在京城多待些时日,我知道京中不少好玩的地方,到时候带你走个遍。” “好。” 叶暮岁被羽垚逗得终于稍稍松了紧绷的心绪,露出一抹笑意。 两人在院子里喝了一小会儿茶,羽垚就将叶暮岁送回了驿馆,还叮嘱她,快些搬过去。 叶暮岁答应下来,送走羽垚的马车,并未进驿馆,而是抬脚去了黄泉。 尔羽依旧在大殿里折磨穆轻烟,这次是将穆轻烟扒光了,脖子上栓条绳,让罄书牵着,领她在殿中跪趴着行走。 她见到叶暮岁回来的时候,有些诧异,眯着眼问,“这是这个月第二次见到十二了,往年可是一年到头看见一次都令人惊奇,这是怎么了?” “首领,我有事找仇夜。” 叶暮岁坦然说出自己的目的,并不在意尔羽对她的试探。 “哦……找仇夜啊……” 尔羽拿起手边的杯子,饮了一口茶,似是觉得烫手又烫嘴,眉目间显出不悦,“唰”就将热茶冲着罄书兜头泼下,有几滴溅到穆轻烟身上,烫的她大叫一声,罄书反而没什么反应,“滚下去!” “是!” 罄书面无表情地领着穆轻烟离开大殿,应是去了水牢。 尔羽对折磨这两人总是乐此不疲,不知道给穆轻烟喂了什么毒,穆轻烟现在只是被石子硌一下都能疼得浑身颤抖,可想而知在殿中赤裸着跪行,对她来说有多可怖。 “仇夜现在不在这……”尔羽摩挲着石椅的扶手,眼中闪现一抹狡黠,“大概是去了平西王府吧。” 叶暮岁果然攥紧了拳头,急于同尔羽告别。 尔羽反而故意叫住她,“十二,你可知道比噬心蛊更烈的蛊虫是什么?” “请首领告知。”叶暮岁知道尔羽是在吊着她,她坦然跪下,俯身请求道:“十二需要知道此蛊,以及这蛊的解药。” “十二啊,我第一次在山野中见你,就看中了你的天赋……”谈及过往,尔羽语气里充满了对叶暮岁的赞赏,一句话过后,话锋一转,变得遗憾又可惜,“可惜你啊,为情所绊,在制毒上未能有所建树,令我无比失望。” “首领有何指示?请明说,十二一定在所不辞。” 尔羽的眼神终于又恢复对叶暮岁的欣赏,“情爱,都是阻止你步入光明的东西……你瞧我现在,不也是伤痕累累,倍受折磨。” 当年尔羽服毒假死,虽捡回了一条命,却也是被毒侵蚀了五脏六腑,能坚持到现在已是难得。 “如今看到你抛却累赘的感情,我甚是欢喜,如果你能再精进精进,黄泉或许能交到你手里。” 叶暮岁闻言,连忙谦卑道:“十二不敢肖想黄泉,盼首领长命百岁。” 尔羽呵呵笑了两声,叹息道:“你不用说这些好听话,我心里有数,黄泉中,你和仇夜入门最晚,却是一个天赋异禀,一个刻苦钻研,下一任首领只能是你和她中间选……如果可以,我希望十二不要让我失望。” “十二明白。” 叶暮岁了然,尔羽这是强逼她担下黄泉的担子,退一步,就算不是希望她继承黄泉首领之位,也是希望她能拼尽全力争一争这个位子。 尔羽听到叶暮岁的回答,心下畅快了不少,“你那儿子中的,是仇夜制出的嗜血蛊,一旦蛊虫入脑,未来他将对人血极度渴望,甚至必须喝血为生。” 叶暮岁闻言心头大骇,没想到仇夜竟然敢如此对待苏绥敬,她握紧了拳头,向尔羽祈求解药。 “拿去吧。”尔羽扔给她一个瓶子,“就这一颗,仇夜说是去平西王府为你儿子解毒去了,不知是真是假,你可要去好好瞧瞧。” 叶暮岁道了声多谢首领,拿着药转身离开,还未离开大殿,就撞见了刚回黄泉的仇夜。 “嘭!” 叶暮岁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向仇夜。 仇夜是黄泉中唯一不会武功的人,所以尽管叶暮岁只是在草原上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仍能将仇夜踹得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十二!”仇夜翻身爬起,愤恨地怒视叶暮岁,“你做什么?!” 叶暮岁轻哧一声,没给仇夜机会,转而掐住她的脖子,“我不希望你再动平西王府的世子,明白吗?无论你有什么计划,你若再敢动他,就是与我为敌!” “平西王世子与你有何干系?”仇夜眼中迸发出恨极的光芒,不屈地扒着叶暮岁的手,“你因何打我?!” “嘭!”叶暮岁将人按在地上,几乎要将仇夜脖子拧断,“别管这么多,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第181章 得见真容 仇夜早些年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连五斤的大米都提不动,更是无法习武,故而无论是力气还是身子骨,连叶暮岁都不如,在几乎要窒息的情况下,她只能偏头求助尔羽,“首领……救我……” 尔羽见差不多了,出言制止道:“十二,可以了。” 叶暮岁这才松开挟住仇夜的手,同尔羽告退,转身警告似的剜了仇夜一眼。 “咳咳咳咳……”仇夜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呛咳着从地上爬起,卑微地恳求尔羽道:“首领,为何不惩罚十二?” 尔羽似笑非笑道:“黄泉里面,从不会因实力出众而受罚。” 说完这句话,尔羽从高位上走下来,无视仇夜离开大殿,直至走到殿门口,才好心提醒仇夜,“继续努力吧,仇夜,下一次,别被别人踩在脚底了。” 仇夜咬牙切齿,不甘道:“我一定会将你们都碾碎,全都杀光!” 翌日,八月十五,中秋月圆,叶暮岁早早将解药送到羽垚手里,羽垚并未多问,只是拿到药,告诉她,放心。 可是当羽垚将解药送去平西王府时,苏瑾瑜虽感激但却委婉道:“昨日羽公子刚离开,就有一位医师前来府上,给世子解了蛊。” 羽垚意外,“有人提前来了?” 苏瑾瑜点头,“那位神医,本王留了她在府上住下,以防世子再有什么意外。” “王爷可亲眼看见她取出了蛊虫?” “自然。”苏瑾瑜肯定道,只是神情并没有那么轻松,眼神示意一旁的一个青花瓷碗,“本王看着她将蛊虫取出来,就在那口碗里。” 羽垚走过去看了看,确实是蛊虫不假,但想到叶暮岁对平西王世子的牵挂,他好心将解药留给了苏瑾瑜,“我自然盼着世子好,但王爷能保证那神医一点问题就没有吗?” 苏瑾瑜眼神微变,羽垚的话正是他如今所考量的,宫中太医、羽垚都没有办法解的毒,那自称仇夜的人,说解就解了,如果她不是医术高超,那就还剩一种可能,蛊毒本就是她下的! 正是基于这一层的疑虑,苏瑾瑜“诚邀”仇夜在府中住下,好将她查个清楚。 “解药给王爷留下。”羽垚将解药放在桌子上,好心道:“王爷仔细想想我说的。” “多谢羽公子。” 羽垚摆手说不用,毕竟他这只是因为爱屋及乌罢了。 皇宫大殿中,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乐声悠扬;琼浆玉液,阵阵芳香。宫廷乐师、舞女身着华美的衣裳,在舞台上为王公贵族上演曲目。殿中长桌之上,更是美酒佳肴,散发着诱人的色泽和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高高的御座上,沈楚安正襟危坐,黄袍加身,身旁就是容妃;皇帝之下,最尊贵的两个位置分别坐着太子沈礼书和平西王沈楚安,再往后就是各级大臣和朝拜人员。 一曲歌舞毕,叶暮岁带领北宁族人入殿,为沈楚安献上贺礼,她端庄地冲大殿之上的沈楚安行礼,道:“北宁萘砜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次朝拜,北宁为大沥吾皇献上千里马十匹、肥羊百头。” “北宁王、公主有心了。”沈楚安客气地说了一句,后审视的目光落在叶暮岁的脸上,假意关切道:“公主脸上的伤还没好吗?可需要宫中太医给你瞧瞧?” 叶暮岁轻轻笑了笑,一边低头摘面纱,一边解释道:“劳陛下关心,好得差不多了,仅剩一些斑点,为避免惊吓到诸位,用胭脂遮了遮。” 可当叶暮岁把头抬起的那一刻,众人还是被吓到了。 苏瑾瑜“噌”地站起身,整颗心被用铁丝网狠狠挂住,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耳边充斥着来自他自身沉重的呼吸声,“年年……” 苏槿若手边的酒杯“咣”地一声被碰倒在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复生的叶暮岁。 沈楚安和容妃诧异地对视一眼,容妃不自觉攥紧了沈楚安的手臂,下一刻将眼神放到了苏瑾瑜身上。 整个殿中,认识“过世”的平西王妃叶暮岁的人不在少数,见到叶暮岁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 只有沈礼书和唐雪菱淡定自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甚至未抬眼凑这个热闹。 叶暮岁假意摸上自己的脸,自我调侃道:“是萘砜长得太吓人嘛?大家见到我,怎么露出这个表情?” 沈楚安轻咳一声,众人纷纷收回目光。 再次端详那张脸,沈楚安也觉是叶暮岁复生了,他先命令苏瑾瑜坐下来,帮助其他人解释,“只是萘砜公主容貌惊为天人,诸位臣子被惊艳到了。” “这样啊……”叶暮岁无辜地抚了抚胸口,道:“我以为是我长得太丑,吓到大家了。” 沈楚安看她不像是在说假话,但还是难以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他耐下性子细细打听,“听说公主才回到北宁王身边不久?” “是。”叶暮岁神情坦然,甚至不加隐瞒地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父王和母妃因为战乱分开,母妃当时生下我,将我寄养在了一家农户家里,后来我的养父养母因为战争也是多方颠沛流离,父王和母妃前两年才把我寻回。” “朕说呢,公主看起来性格坚韧,原来是吃了不少苦。” 叶暮岁眉目含笑,正名道:“劳陛下关怀,只是养父养母待我也是极好的,故而并未吃很多苦。” “公主识大体、懂礼仪,全然看不出没在王室长大。” 这句话说出来就有点试探了。 “陛下谬赞了。”叶暮岁微微躬身,解释道:“父王怕我给他丢人,将我好生训练了一年,这才通晓一点礼仪之道,可担不起这几个字。” 沈楚安的每一句话都被叶暮岁巧言化解,眼看问无可问,沈楚安只能歇下,命人给叶暮岁赐坐。 叶暮岁的位置,正是居于苏瑾瑜的斜对面,从她坐下的那一刻,苏瑾瑜的目光就转也不转的落在她身上。 第182章 调查萘砜 宴会上的人总时不时就向叶暮岁看过来,非常好奇,包括沈楚安和苏瑾瑜。 推杯换盏几轮,沈楚安关切地询问叶暮岁,“公主如今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进京这么些时日,不知道大沥男子可有入公主眼的?” “承蒙陛下关心。”叶暮岁放下手中杯子,四两拨千斤地回过去,“大沥男子皆是能文能武的人才,萘砜乡野出身,虽说是走了好运,有北宁公主的身份傍身,配大沥的勇士,还是逊色了。” “公主也太自谦了。”沈楚安笑了两声,被叶暮岁妄自菲薄的话语取悦到,“公主可在大沥多待些时日,不久之后的重阳、除夕以及明年的春祭,都是极有意思的,公主可以在京城多待些时日,多走走看看。” 叶暮岁闻言,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原来在这等着呢,“是吗?那萘砜一定要在京中多住些时日了。” 沈楚安哈哈笑两声,对叶暮岁识时务的举动很满意,不忘嘱咐她,“可要记着给你父王去个信,别让他记挂。” “是。” “这不就多了许多挑郎婿的时间,公主有满意的,一定要告诉朕,朕一定替你做主。” 兜兜转转,还是绕到这了,叶暮岁表情淡然,“多谢陛下。” 整整两个时辰,一直到宴席散场,叶暮岁都是整场宴会的焦点。 甫一散场,叶暮岁起身刚走出殿门,却被苏瑾瑜叫住,她和颜悦色地转过头去,甚至冲苏瑾瑜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平西王殿下,可是有事情找我?” 苏瑾瑜一瞬不眨地盯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片刻后出言道:“昨日府中有事,与公主匆匆告别,还望公主见谅。” 叶暮岁往前走着,大度道:“平西王客气了,本就是王爷屈尊带我领略大沥风土人情,我哪里还敢要求甚多。” “公主与我的妻子长得真的很像。”苏瑾瑜突然偏了话题,他目光灼灼,像是要穿透叶暮岁的皮囊看到她的内心,“当真让我恍惚了。” 叶暮岁故作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所以,刚才殿中的那些人,是因为我和你夫人容貌非常相似,才露出那样的表情,是吗?” 苏瑾瑜点点头。 “啊……”叶暮岁不悦地蹙眉,发出一声叹息。 “公主这是?” 苏瑾瑜不明白其中深意。 叶暮岁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指着苏瑾瑜的眼睛,“被人说像另外一个人,还被这种眼神盯着,不太舒服。” 原来有一天,自己眼中的缱绻思念,会让她不舒服。 苏瑾瑜垂眼,他并未放下萘砜就是叶暮岁的怀疑,也不相信萘砜和叶暮岁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听到胜似叶暮岁的人这样说,终究还是有一丝难过。 “王爷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叶暮岁不愿再同苏瑾瑜拉扯,她挥手决定离开,苏瑾瑜却抓住她的手道:“我送公主回驿馆吧。” “不用了。”叶暮岁不悦地抽出自己的手,搓了搓,“我现在不在驿馆中住,不劳王爷了。” “不在驿馆?”苏瑾瑜有些诧异,疑惑地问道:“公主在京中有住处?” “王爷看不起人啊……”叶暮岁虽然嘴角微翘,但眉宇间、话语里充斥着冷意,对苏瑾瑜的盘问显得很不爽,“朋友为我寻了一处宅子,我如今在那暂住。” 说完,叶暮岁转身离开,留给苏瑾瑜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苏瑾瑜还想问问叶暮岁如今住在哪里,但是叶暮岁没给他机会。 南河伫立一旁,终于在人走之后,得空同苏瑾瑜交流两句,“王爷是怀疑萘砜公主是夫人吗?” 苏瑾瑜点头,吩咐南河,“这两天派影十一去北宁查一查。” 苏槿若终于追了上来,叫了声哥,“涣涣无碍了,不过她说想舅舅了,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你若是能照顾好她,她便也不会想了。”苏瑾瑜无情道出苏槿若利用谢舞涣讨好他的行为,“她才几岁。” “哥!”苏槿若拉住苏瑾瑜的袖子,泫然欲泣道:“哥,我错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谢帜安又是那个样子,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苏瑾瑜并未因苏槿若的两滴眼泪就动摇,“路是你自己选的,我说过,你不仁不义,我没办法再平心静气同你做好好兄妹,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苏瑾瑜拂掉苏槿若的手,带着南河离开。 身后的谢帜安幽幽地拍了拍手,嘲讽地看着苏槿若,“非扒着我让我带你来这宴会,讨到好处了吗?还不如带着我的小翠来。” 小翠是谢帜安最近迷上的一个红楼姑娘。 提起小翠,苏槿若恨得牙痒痒,那小翠竟然敢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在谢帜安耳边吹风,还想让她把主院让出来,给一个暖房贱妾住,当真是恶心! “谢帜安,你要不要脸?!” 谢帜安闻言,上前去揪着苏槿若的头发,“我要不要脸?当初不是你勾引我?爬到我床上去的?” “啊!”苏槿若因为谢帜安突然扯她的头发,头皮一阵疼痛,她恶狠狠地瞪向谢帜安,“把见不得世面的人带到府里,夜夜笙歌,闹得街坊邻里都知道,你说你要脸吗?!” “呵……”谢帜安听到这里并未觉得丢人或不好意思,甚至这是在宫门口也无妨,他掐了一把苏槿若的腰,将人禁锢住扔到马车里,“我可不在乎这些,夫人这般生气,是吃醋了?我早就同你说了,争点气,给我生个儿子,你怎么就这么没本事呢?” 苏槿若被谢帜安抵在马车中,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扯得凌乱不堪。 这是出宫的路,路上有许多的马车,稍微一注意,就能听出他们马车里的动静,偏偏谢帜安没脸没皮,继续手上的动作。 苏槿若忍无可忍,爆出一声怒喝,“你滚!” 谢帜安钳住她乱挥的手,眼神泛冷,“还让我滚,你现在可是在我的马车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第183章 打脸贱人 谢帜安本就是无耻之徒,将苏槿若在马车中折磨了一番,他反倒神清气爽,甚至直接让车夫去了月圆楼,他在月圆楼下车去找姑娘寻欢作乐去了。 雨茶这才敢进马车里,看到苏槿若破败不堪、绝望无助地躺在那,衣服被揉的又皱又脏,她赶紧收敛眼里的震惊,将就着想要服侍苏槿若穿好衣服,怯怯地唤了声,“姑娘……” 苏槿若擦掉眼角因谢帜安的折腾未干掉的泪,坐起身咬牙道:“不必,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啊?”雨茶一脸莫名。 苏槿若沉了脸色,“快点!” 雨茶连忙将衣服脱掉,苏槿若直接拿起她的衣服穿在身上,头上的盘发已然是乱得不能见人,苏槿若索性将头发全部拆掉,就这么散着头发,穿着侍女的衣服,手中攥着金钗,下了马车,进入月圆楼。 原娘见到苏槿若一脸煞气地闯进楼里,连忙上前去阻拦,“哎呀,这是?……这不是谢夫人吗?怎么来我们楼里了?” “我来找谢帜安。” 苏槿若言简意赅,原娘反倒出现一瞬的惶恐,她替人隐瞒道:“哎呀!真是不巧了!谢公子今日没来我这楼里,夫人不如去别的地方找找?” “是吗?”苏槿若阴森森地盯着原娘富态的脸,声音冰冷,“你不知道我和他一起坐马车来的吗?” 这确实令原娘有些猝不及防,哪有人偷腥带着夫人一起来的,她觉得苏槿若在诈她,故而继续腆着脸笑道:“这谢公子今日当真没来,我怎么敢骗……”谢夫人你呢…… 话还未说完,苏槿若的金钗已经抵在了原娘的脖子上,“他人在哪?老实说。” 钗子尖锐的部分已经刺破了原娘的皮肤,苏槿若再继续用劲儿就要扎进她的血肉中,她便要一命呜呼了。 原娘怕极了,闭着眼坦诚道:“三楼最中间,小翠的房间里。” 苏槿若收回钗子,一步一步走向目标房间。 “嘭!” “谁啊?!”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正在苟且的两人不约而同发出埋怨的腔调。 苏槿若抓着手里的钗子,走上纱幔遮挡的床笫。 “嘶啦!” 纱幔被苏槿若大力撕掉,露出赤裸的两人。 谢帜安整张脸都要黑成碳块了,他扯过被褥遮挡自己,呵斥苏槿若,“你要不要脸?!” 小翠安稳又挑衅地躺在床上,含羞带怯道:“姐姐怎么来了?一起啊。” 苏槿若一把扯过谢帜安,将他半边身子推倒在床下,而后抓住小翠,将她拽起来,掏出手中的金钗,干净利索地将小翠的脸划了个血肉模糊。 “啊!我的脸!我的脸!……” 小翠捧着脸大叫,谢帜安回头望去,差点吐出来,他惊恐地看向苏槿若。 方才苏槿若一点力道没留,鲜血溅到她的脸上,让她更显恶魔。 苏槿若站直了身子,冷眼瞧着谢帜安,“穿好衣服,跟我回府。” 谢帜安咽了口唾沫,不敢吱声地听令,迅速穿好衣服。 小翠还在床上叫嚷,苏槿若面无表情地看着完全毁容的人,“不过一个红楼贱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今日只是给你一点芝麻绿豆大的教训,若是再敢来挑衅我,我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苏槿若愣愣地瞥了谢帜安一眼,转身走出这间屋子,谢帜安看着满脸鲜血的小翠,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连忙跟上。 屋外原娘等人候在那,苏槿若刚一出来,她们就扑了进去,然后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啊!” 有几个姑娘被里面的景象吓到,没忍住冲出来,开始干呕。 苏槿若闻声回头,见原娘一脸恐惧地走出小翠的房间,她将手里染血的金钗递给原娘,“我这钗子值十个姑娘了。” 原娘看着苏槿若的脸,不过一眼就垂下眼睑,仿佛眼前是地狱来的阎罗,她哆嗦着手接过那金钗,道了声,“谢公子慢走,谢夫人慢走。” “嗯。” 苏槿若淡然地仿佛刚才只是喝了杯茶一般,四平八稳地下楼,待她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向楼上,却发现三生和奈何静静地站在二楼,望着她。 那一瞬间,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而后又恢复了无动于衷,她看了一眼三生,然后回头走出月圆楼。 时隔三年,再次见到他,内心那微弱的涟漪也趋于平静,从此她再也不会挂念一个叫三生的男人。 奈何和三生波澜不惊,他们今日是有事才会在此,谁曾想看到这出大戏。 不多时,叶暮岁来到月圆楼,刚下马车就见到脸上带血的苏槿若,微微愣了神,而后恍若无视般,抬脚欲进入月圆楼。 “见过萘砜公主。” 叶暮岁停下踏进月圆楼的脚步,回头看向苏槿若,神情里带着疑惑,“你叫我?请问你是?” “我是平西王苏瑾瑜的妹妹,苏槿若,也是谢府的夫人。”苏槿若自我介绍,而后目光沉沉地看向叶暮岁,又望了望月圆楼的招牌,“公主殿下,这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哦?”叶暮岁无甚表情,定定地回视,“为何我不能去?” “这是……烟花柳巷,公主闺阁女子,何必到此肮脏之地。” 叶暮岁抱手打量了一番苏槿若,又扫视了一下一旁噤若寒蝉的谢帜安,不管苏槿若是将她当成“叶暮岁”在这给找不痛快,还是因为谢帜安在这寻她麻烦,她都不愿意给苏槿若好脸色。 于是,她回击道:“那谢夫人在这是……陪谢公子一起来的吗?” “你!”苏槿若脸上表情有些绷不住,她厌恶地看了看这张貌若一个人的脸,“我好心提醒公主,公主说话却如此难听。” “这算难听吗?”叶暮岁好笑地看着苏槿若,“是谢夫人将我拦下来,也是谢夫人告诉我,这里,我不能进去,那我只是好奇,为何谢夫人进得了,有问题吗?” “你真的同一个我讨厌的人长得很像。” “那可真是对不住谢夫人了。”叶暮岁冷了脸,声音轻浅地唤了声,“谢公子。” “嗯?”谢帜安没想到还有他的戏份,懵然地抬起头。 “记得交代谢府的厨子,饭菜做得淡一点,你们少吃点盐巴。” 说完这句,叶暮岁轻哧一声,抬脚进入月圆楼,这苏槿若……真是闲的了。 “你!”苏槿若握拳,谢帜安不解地问,“她什么意思?” 谢帜安榆木脑袋,但苏槿若听得出来,叶暮岁在拐弯抹角骂她多管闲事! 第184章 小心谋生 叶暮岁今夜本是为奈何、三生而来,但却因碰上苏槿若而作罢,不过却有意外之喜。 她眯着眼看从二楼下来的极其熟悉的人,而后等着那人走到自己面前。 羽垚下楼看见叶暮岁登时心惊肉跳,“哒哒哒”地跑到人面前,“萘萘,你怎么会来这?” “不若你说说,你为什么会来这?我更好奇这个。”叶暮岁抱手看着羽垚,等着他解释。 羽垚眼神躲闪,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见状,叶暮岁扭头就走,不再理会他在后面的紧张。 “萘萘!”羽垚一看事情不妙,连忙追上去,“我来这是有原因的,你千万别误会!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况且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怎么会找姑娘呢!” 一人追着,一人听着,两人踏出了月圆楼的门,楼门口的姑娘好死不死地冲羽垚挥了挥手绢,“公子常来啊。” “来什么来!”羽垚警告地剜了那姑娘一眼,继续讨好叶暮岁,“萘萘,你别走那么快,再把脚走疼了。” 苏槿若竟然还待在门口没走,见羽垚追着叶暮岁出来,露出一声浅笑,言语中带着讥讽,“原来公主殿下也是来抓人的。” 叶暮岁看向坐在马车中撩开帘子看她的人,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这地令谢夫人这般伤心,谢夫人竟还能在这待得下去。” “这公主就不懂了,中原女子相对大度,想当年我那长得几乎同你一模一样的嫂嫂,被我哥哥赶到寺庙中生孩子,都没半句怨言。”苏槿若言语中带着刺,带着对萘砜的怀疑挖苦叶暮岁,“就是可惜,我那嫂嫂那般懂事,红颜薄命了。” “可惜,我可同你那窝囊嫂嫂不一样。”叶暮岁走到苏槿若他们的马车前,这才注意到苏槿若同雨茶换了衣服,破烂的华服着在雨茶身上,她一边嘲讽一边掏腰包,“谢公子当真是技艺高超,这……也不注意点影响,我听说你们中原人最注重脸面了。” 叶暮岁说罢这句话,还故意地扇了扇鼻子,似是闻见了不好闻的味道,而后看着苏槿若怒目圆瞪的神态,继续添油加醋,“谢夫人也是,对谢公子未免太包容了些,什么地方都任由他胡来。” 话音落,叶暮岁像是终于在腰包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将一个小瓷瓶打开丢进苏槿若的马车里,“我这人睚眦必报,谢夫人要记得,是你主动招惹我的,所以我才略施惩戒。” 说完,叶暮岁转身离开,昂首阔步,丢给苏槿若一个尊贵的背影。 “你!”苏槿若还想找叶暮岁不快,谁料突然嗓子一阵窒息,差点呼吸不上来,下一刻自己的声音就宛若公鸭子一般,呕哑嘲哳,极其难听,“你对我做了什么?!” 叶暮岁并未因此回头,而谢帜安和雨茶纷纷惊恐地看向苏槿若,尤其是谢帜安,他仿佛下一刻就要跳下车去,要不是苏槿若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恐惧苏槿若的疯癫,早就跑了。 “萘砜!” 路上的行人都被苏槿若的这声叫嚷吸引到驻足去看,叶暮岁却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离开。 羽垚和幽幽站在一旁看了一场好戏,戏罢,眼看叶暮岁上了马车,羽垚给幽幽使了个眼神,两人在马车行驶前也爬了上去。 “下去!” 叶暮岁冷冷拒绝羽垚登车,羽垚厚着脸皮爬上来坐好,“那可不行,我一天没见萘萘了,想念得紧。” “那么多姑娘呢,怎么会想念我。”叶暮岁冷笑一声,目光瞥向月圆楼的方向。 “她们是过客,萘萘一直在心里。” “我看不是过客,是惊鸿吧。” 羽垚抹了一把汗,幽幽见自己主人那副窝囊样子,没忍住叹了口气,无奈道:“公主,我家主人是去月圆楼出诊的。” “去月圆楼出诊?你怎么回事?” 叶暮岁难以置信地看向羽垚,虽说他一直秉持做一个红尘大夫、江湖医师,不至于是这个“红尘”吧? 眼看叶暮岁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羽垚连忙打住她莫须有加莫名其妙的想法,“你赶紧停一停你的脑瓜子,再想下去就危险了。” 幽幽解释道:“主人现在就是个穷光蛋,还想要给公主准备这样式那样式的惊喜,去月圆楼给姑娘们看诊,是挣银子去了。” 叶暮岁仔细一想,倒也是,羽垚行走江湖,遇上贫苦的人家都不收钱,本就没攒下来多少银钱,如今全霍霍在她身上了,尤其是那处宅子。 她叹了口气,“你没事装什么富贵人家。” “我没装富。”羽垚低头辩解,又补了一句,“我还想给你买更大的呢,就是没钱才买那么小的,我都没借钱买。” “那至于去月圆楼挣钱?”叶暮岁无言半晌,还是对他这个选择不满意,“那里面的姑娘都吃人你知道吗?” “是啊,主人还长得这么英俊,好几个姑娘一进门就摸主人的脸,还摸主人的胸!” “你这丫头!给我闭嘴!” 羽垚敲了幽幽的脑袋,见车内的人都冲他露出“哧”的表情,他无奈低声吼出,“我还是个良民!” “行了,送你回府。”叶暮岁皱了皱眉,瞬间把羽垚按熄火,而后道:“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约会吗?” 叶暮岁白了他一眼,“嗯,去土匪山上约会,顺便把你卖到山贼窝里。” 羽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安静下来,等到了辛府,乖乖地下马车回去。 不过一夜,第二天,京城内外皆知,谢府的夫人捉奸捉到月圆楼去了,大吵大闹,弄坏了嗓子。 只有苏槿若明白,定是萘砜动了手脚,让她的嗓子变成了这个样子,连谢舞涣都害怕她的声调,不让她抱,于是苏槿若带着对萘砜的嫉恨,开始多方寻医。 第185章 无处可查 羽垚如约找了叶暮岁,问她要去哪,叶暮岁没有回答,只是让他跟着走。 “萘萘,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马车停下来后,羽垚撩开帘子看了看,这不就长安街,没什么特别的。 叶暮岁先一步起身,随后拍了一下他的肩,“下车。” “哦哦。”羽垚忙不迭地下车,跟着叶暮岁。 “啊!” 叶暮岁刚踏进店里,就听到一声尖叫,她循声望去,见乔依拉着姚瑛的袖子,惊恐地看着她。 “你是人是鬼?!”姚瑛显然也是吓到了,只是故意装得不怕,指着叶暮岁,矫揉造作得很,“我可是叶府未来的夫人,你小心点,敢吓到我,有你好受的!” 叶暮岁抱手,面上显露出不屑,鄙夷地看向这对母女,多年未见,如今倒是穿得比以前人模狗样了些,就是骨子里的贫贱气仍旧改不掉,不知道她的身份就敢对她大呼小叫。 “檀丽。” “在。” “本公主觉得很刺耳!” “明白,公主!” 檀丽得令上前去,直接给了母女二人两耳光,檀丽本就是习武之人,左右开弓,仅仅是两巴掌,也足以将这两人扇得口鼻流血,跌倒在地。 叶清瑶再看见檀丽的那一刻,有惊喜有怀疑,她隐隐有种猜测,但碍于多人在场,终究没有发作。 “本公主管你是哪家的,竟敢对着本公主叫嚣,真是该打!”叶暮岁轻轻挠了挠耳朵,面向姚瑛母女两的脸上充满了不耐,“跟两条狗一样,吵闹!” “叶暮岁,你算哪门子公主?!”乔依跳脚,她捂着脸爬起来,指着叶暮岁斥骂,“你知不知道你以后也是要叫我娘一声母亲,竟敢打我们!不识好歹!” 说着,乔依甚至想要跑上来,将方才的两耳光还到叶暮岁脸上。 檀丽直接捏住了她的手,“哪里来的贱民!竟敢对我们公主如此放肆!” “啪啪啪啪!” 又是几声响亮的耳光,直接将乔依的脸扇得肿成了馒头。 乔依一脸不可思议,姚瑛终于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将自己的女儿拉回来,她们本来就是来找叶清瑶和她娘的麻烦,可不能再扯上大的麻烦,“依依,你回来!” 将乔依安抚下来,姚瑛这才唯唯诺诺地看向叶暮岁,看她周身气质尊贵,跟当初的叶暮岁完全不一样,胆怯拉着乔依跪下去,道:“我们母女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原谅。” “你说你是叶府未来的夫人?”叶暮岁居高临下,捏着姚瑛的下颌,“哪个叶府?本公主到大沥京城这么久,都没见过叶府的人,昨日的宴会上也没瞧见有姓叶的。” 虽说当年叶孤沉封了侯,可他的侯位不像是封赏,官至五品的侯,倒像是某种嘲讽,朝中无一人承认他的侯爷地位,大型的宴会更是不会邀请他。 叶府唯一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属叶清珞,可是自叶清瑶搬出叶府,江迎云在府中受了委屈,被叶清瑶几番劝解也逃离了叶孤沉和叶家,叶清珞就自守边疆,一年到头可能也就过年的时候回来几天。 所以,现在说叶府的夫人,谁瞧得上。 叶清瑶虽然也姓叶,但她可一点不觉得叶暮岁的那番话是在辱没自己,她走到那母女跟前,看着叶暮岁,与她谈笑风生,“公主不知道,这两人本就是乡下来的粗鄙之人,没一点规矩,攀上我爹叶孤沉那样的,就在这耀武扬威了,见识短浅得很。” 这一番话,直接将叶孤沉和姚瑛母女贬到了地底下,让她二人低头咬着牙,一声也不敢吭。 “是吗?”叶暮岁掩嘴轻笑,似是被这对母女逗乐了,与叶清瑶笑着讲,“她们可真有意思。” “可不是。”叶清瑶短促地笑了一声,后收敛住,微微叹气,“公主不知道,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每次她们来我店里,我都害怕极了。” 声音不大不小,店里的人恰好都听得到,人们纷纷捂嘴偷笑,百货商铺的老板娘谁人不晓,性子泼辣得很,偏偏这对母女时不时就跑来闹,每次都闹个满脸无光回去,真不知道是闲的还是怎的。 “哎呀!那可不能让她们继续在这吓唬你了。”叶暮岁连忙摆手撵姚瑛母女,“你们快别在这店里了。” “是。”姚瑛咬着牙,拉着女儿准备站起来离开。 “慢着!” 姚瑛咬着牙,拉着女儿准备站起来离开,却在下一刻被叶暮岁叫住。 “进来都把老板娘吓着了,还准备站着走出去吗?” 叶暮岁冰冷又犀利地看向这对母女,暗示她们应该按照狗的方式走出去。 “你不要欺人太甚!”乔依又要发作。 “哎呀。”叶暮岁轻抚了一下额侧,缓缓道:“明日得进宫同大沥的皇帝说说,本公主在这一点不受待见,连个贱民都敢欺负本公主。” “依依!”姚瑛连忙拉住自己的女儿,冲叶暮岁卑微道:“公主见谅,依依还小,不懂事。” 说着,就将人拉着跪了下来,而后母女两人,双手双脚着地,趴着离开了百货商铺。 从她们爬出去的那一刻,铺子里面爆发出哄堂大笑。 母女俩人暗暗握紧了拳头,此行不仅被打了一通,还被骂是狗,如今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狗一样爬了出来! 俩人决定回到府中,找叶孤沉撑腰,可她们没想明白的是,叶孤沉为何一直不愿扶姚瑛为妻?如今她们如此被羞辱,如此丢人,叶孤沉还会愿意将她们母女留在府里吗? 恶心人的东西被撵走,众人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叶清瑶目光清澈,紧张地看向叶暮岁,“公主突临,是有什么需求吗?” 叶暮岁微微露出笑容,“当然,只不过我需要的东西比较多比较杂,老板,借一步说话?” “可以!” 叶清瑶求之不得,连忙将人带进了二楼的一间空房。 第186章 姐妹相认 门一合上,叶清瑶就叫了声姐,而后目光定定地看着叶暮岁,等着对方给她明确的答案。 “这么聪明,不愧是经商大老板!” 叶暮岁浅笑,冲叶清瑶挑眉,谁知下一秒就被扑过来的叶清瑶抱住,将她冲击得向后踉跄两步,多亏羽垚及时扶住她。 之前叶暮岁让羽垚救平西王府世子,羽垚心中就隐隐有过猜测,而如今她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是叶清瑶的姐姐,那就说明:萘砜真的是已死的叶暮岁。 叶清瑶喜极而泣,抱着叶暮岁,话语中甚至带了颤音,“姐,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啊?” 叶暮岁轻轻拍了拍叶清瑶,温柔道:“我挺好的,你看我现在,可是北宁公主呢,谁敢招惹我。” “是啊。”叶清瑶退出叶暮岁的怀抱,擦了擦眼角的湿润,露出一抹笑,“我还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这不是见到了。”叶暮岁又抚上叶清瑶的脑袋,轻轻揉了揉,“我回来了,别难过了。” “我这是高兴!”叶清瑶反驳道,又问,“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认亲完毕,该说正事了,叶暮岁瞥了一眼一直伫立在一旁的羽垚,示意叶清瑶道:“这是我的好友,羽垚。” “羽公子。” “叶姑娘。” 两人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双双望向叶暮岁,等着下一步的指示。 叶暮岁无奈地笑了笑,冲叶清瑶道:“他最近手头紧,你看能不能给他找个活儿,让他挣点银子。” 羽垚急不可耐地补充,“钱多事少的!” 叶暮岁偏头瞪了他一眼,又对着叶清瑶和颜悦色道:“不用管他说的,你看能不能给他安排在赵越的医馆里,他看病救人还是非常擅长的。” “如果羽公子仅仅是缺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他的。” 叶清瑶听完,以为羽垚只是单纯的手头紧,殊不知叶暮岁是想让他忙起来,别老想着挥霍。 羽垚一听,正合他意,“能借多少?什么时候还?” 叶暮岁抢在叶清瑶回答羽垚之前,“你莫要听他的,钱不能借给他,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 “萘萘!你这是不信任我!”羽垚委屈,真给他丢到医馆中,定时定点地去干活,还不如去月圆楼给姑娘们看病来钱快,还自由。 叶暮岁没有理会羽垚的诉求,继续说完自己要交代叶清瑶的话,“如今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赵越……先别告诉他了。” 叶清瑶道了声好,从此羽垚就走上了颇受限制的谋生日子。 而苏瑾瑜这边,不过三天的时间,关于北宁萘砜公主的身份卷宗就送到了他手边,他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实没什么异样,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怀疑,就好像他查到的东西,都是别人专门让他看到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多在叶暮岁身边晃悠晃悠,说不定能瞧出来端倪。 所以接下来的半个月,苏瑾瑜几乎每日都要去骚扰叶暮岁一番。 就是令人难受的点是,羽垚每日绝对是第一个去见叶暮岁的,晚上收工,还要再来一趟,两人勾肩搭背都是常事,丝毫不顾忌男女授受不亲。 “萘萘,你快再抱抱我,我又要去给你挣钱去了,你一天都要见不到我了。” 苏瑾瑜刚到叶暮岁的宅子门口,就听见这么一句话,登时脸就黑了;在进门看到叶暮岁真的抱了羽垚,脸黑得更加彻底。 南河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觉得苏瑾瑜的眉头拧的都能挤死苍蝇了。 “羽公子,公主殿下尚未出阁,你如此不尊重公主,岂不是要坏了公主的名声。” 苏瑾瑜这话说出口,当事人皆无语凝噎地看着他,两张脸都写着“多管闲事”四个大字。 偏偏苏瑾瑜当没有看到,见二人还不分开,上前去将人拉开。 叶暮岁不满地甩开苏瑾瑜,推了他一把,见时候差不多了,催促羽垚,“你快去谋生去吧。” “我去挣钱给你花,萘萘,晚上要让檀丽做我的饭哦。” “快去吧!” 羽垚不再贫嘴,离开了叶暮岁的院子。 叶暮岁走进屋里,坐下来,抱手看向苏瑾瑜,“平西王这几日来我家来的频繁了些。” “陛下让我好好招待公主殿下。”苏瑾瑜如此答道。 万家朝拜后,苏瑾瑜又单独被召进宫了一趟,沈楚安始终觉得如今只剩一支独大的北宁部落,再加上其同九江袁家接触甚密,颇为令人忧心。 在叶暮岁露出真容后,苏瑾瑜猜测,袁家同北宁的来往,可能源于萘砜,若萘砜真的是叶暮岁,那么袁北齐就是她的舅舅,他们之间的联系,就不至于被判为勾结。 可沈楚安不这么觉得,“你忘了,在叶暮岁的母亲眼里,在袁家人眼里,你是害死叶暮岁的凶手,若是叶暮岁还活着,必恨你入骨,那袁家人将如何选择?你能保证吗?” 沈楚安忧心忡忡,可有一点他错了,叶暮岁不恨苏瑾瑜,她只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所以再不愿与他有任何瓜葛。 至于勾结叛变,她并不想因一己私欲,将整个北宁拖下水,那是她父王兢兢业业守护的家乡。 “平西王,你热络的让我觉得不仅仅是陛下派给你的任务。”叶暮岁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嚼了两下觉得不好吃,又吐了出来,“倒像是来监视我的。” “公主多虑了。”苏瑾瑜淡定如常,说话依旧温声细语,“我只是担心公主在陌生的地方住不好。” 叶暮岁心下了然,试探了这么多天,还是没相信她不是叶暮岁。 “平西王,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你死去的夫人吗?” 这话撂下,相当于是将多日来的平静撕破,苏瑾瑜闻言期待又害怕地看向叶暮岁。 叶暮岁发出一声嗤笑,讥讽地看着苏瑾瑜,“我可以告诉你。” “你是吗?” 仅仅三个字,苏瑾瑜觉得从自己喉中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在发颤。 第187章 货真价实 “当然不是。”叶暮岁露出一抹残忍的笑,继续道:“平西王不是见到檀丽的那一刻就在怀疑我,如今关于我的所有信息不都送到了平西王手上,王爷竟还在怀疑?到底是怀疑?还是自欺欺人?” “你什么意思?” 苏瑾瑜攥紧了手,感觉接下来叶暮岁的话,他不会想听。 “叶暮岁,袁南莞的女儿,外祖父为九江袁家袁克,在叶府被欺压了十几年都能活得好好的,可嫁给平西王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 叶暮岁无所畏惧地撕烂自己曾经的创口,就好像真的是一个旁观者一般,“平西王是觉得她一个弱女子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苏瑾瑜目光犀利地盯着叶暮岁,这一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人与“叶暮岁”的不同,她尊贵霸气,视他如无物,不像叶暮岁眼睛里只有他。 “因为……”叶暮岁眼睛定定地回看苏瑾瑜,说出的话彻底将苏瑾瑜击溃,“我是北宁公主萘砜,生母北宁王妃袁南莞,外祖父九江袁家袁克,我是叶暮岁的孪生妹妹。” “什么……”苏瑾瑜陡然后撤一步,踉跄地几乎要跌倒,“不可能,她没有孪生妹妹……你不是……” “怎么,王爷只查到了阿南王妃,却没有查到她全名是袁南莞吗?” 叶暮岁讥笑着看苏瑾瑜的无措,她站起身到苏瑾瑜面前,“她已经死了,若不是为了北宁部落,我定是要将你千刀万剐,给姐姐陪葬的,你如今抱着什么样的心思,竟然想要将我定成她?” 苏瑾瑜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双眼睛,明明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为什么里面的光没了?为什么里面漆深一片? 他一下子恍惚了,摸上那双眼睛,“年年……我错了……年年……对不起……我好想你……求求你……回来看看我……” 叶暮岁一下子打落苏瑾瑜的手,回敬他一耳光,“王爷可真是无耻,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要将我当做姐姐,自欺欺人吗?” 苏瑾瑜被掌掴的一下子惊醒,见南河上前似是要捉拿叶暮岁,檀肃、檀丽也不甘示弱地挡在叶暮岁身前。 两方对峙,互不相让。 “让王爷一直觉得姐姐没死的原因,是因为墓穴里的那口空棺材吗?”叶暮岁看着苏瑾瑜眼神一点点破碎,仍继续道:“因为姐姐的尸首早已被带回了北宁,就连她的尸骨,你也休想得到。” 苏瑾瑜终于被刺激地承受不住,吐出一口血,南河大震,连忙扶住他。 叶暮岁眯着眼,心狠道:“檀肃,檀丽,送客!” “是!” 两位下属也不怕什么王不王的,直接将苏瑾瑜和南河推出院子,并关上了门。 苏瑾瑜被赶走,叶暮岁亦是支撑不住地跌在桌子旁,幸得有桌子倚着,才不至于摔落在地,她的手又麻又颤。 檀丽连忙将她扶到床边,让她躺下来,“公主,还好吗?” “无妨,我想睡会儿,中午别叫我了,你们先下去吧。”叶暮岁摆摆手,想要自己待一会儿,又想起羽垚的话,“晚上记得做羽垚的饭。” “好。” 檀丽出门,将房门带上。 檀肃忧心不定,几次看向房间中,檀丽安慰他,“这些东西,公主憋在心里太久了,发泄出来也是好的,你别担心。” “公主……”檀肃欲言又止,他本就不是一个好打听的人,只是来到京城总是在听不同的人说叶暮岁的过往,让他不免想要知道,叶暮岁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她之前经历过什么?” 檀丽幽幽叹了口气,“我也不甚清楚,但据我知道的,当年公主……” 关于叶暮岁被苏瑾瑜赶出将军府,关于叶暮岁在玉龙寺的郁郁寡欢,关于叶暮岁艰难地生下苏绥敬……檀丽只能将这些过往如数告知,而那些别的,都是道听途说,她无法以她的视角道出。 檀肃听完,当即就要提剑去找苏瑾瑜的麻烦,幸有檀丽将他拦下,“别给公主添乱了,公主既不想与他相认,自然是有公主的打算,我们旁观就好。” 苏瑾瑜回到平西王府,又吐了血。 南河看着自家王爷含血勾唇的模样,差点觉得自己王爷疯了,怎么还能笑呢? 苏绥敬听说自己父亲生病了,捯饬着小短腿跑来看,“爹爹……哇……” 谁知看到苏瑾瑜的那一刻,属实被吓到了,嚎啕大哭,“爹爹不要丢下念念,爹爹……” “傻孩子……”苏瑾瑜将自己嘴边的血收拾干净,染血的外衫直接脱掉,将苏绥敬抱起放到自己的腿上,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别怕,爹爹没事,爹爹不会丢下念念的,念念不哭……” “爹爹……”苏绥敬瘪着嘴,用小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爹爹生病了吗?” “嗯,爹爹只是有点不舒服,大夫已经来看过了,爹爹没事,念念不用担心。” 苏瑾瑜耐心解释,苏绥敬终于没有那么害怕了,苏瑾瑜捧着苏绥敬的小脸,问他,“念念想娘亲吗?” “娘亲回来了吗?” 从苏绥敬会说话的时候,苏瑾瑜就一直告诉他,叶暮岁是暂时的离开了他们父子。 “是啊,娘亲回来了,就是爹爹做了错事,娘亲不愿意见爹爹,但她肯定特别想见念念。” 苏绥敬嗫嚅着,他还小,根本无法压抑自己的思念之情,“念念想见娘亲。” “好。”苏瑾瑜轻笑,轻摇着苏绥敬,温柔道:“爹爹带念念去见娘亲。” 第188章 携儿前来 苏瑾瑜再度被传唤进宫,一是为了重阳节的秋宴,二是沈楚安觉得最近身体大不如前,总想找人说说话。 “皇帝爷爷。” 苏绥敬刚被抱进沈楚安的寝宫,就挣扎着从苏瑾瑜怀里下来,扑到沈楚安床边,甜甜地叫人。 “哦呦……”沈楚安一听到苏绥敬的声音,顿觉身子爽利了不少,坐直了要去抱孩子,“念念啊,爷爷想死念念了。” 苏瑾瑜先一步又将苏绥敬抱到怀里,如今苏绥敬正处于生长阶段,沉甸甸的,他担心沈楚安身子骨经受不住这重量。 他抱着苏绥敬刚一站到沈楚安的床边,就有近侍给他搬了椅子让他坐下来,他冲对面的沈礼书微微颔首,正好辛延也在,就问了问沈楚安这番生病的缘由。 “自从陛下早年吃了毒,伤到了根基,这毒在体内残留已久,想要大好必是不可能的,此番只是累着了,又吹了风,故而卧病在床。” 辛延诚实相告,在座的人都明白沈楚安这是大限将至,包括沈楚安自己。 “辛大夫可有办法减轻陛下的痛苦?” 苏瑾瑜没有为难辛延,只是他见沈楚安想要长吸口气都费劲,故而这般提起。 辛延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 “我听闻,辛大夫有一高徒,最善解毒。”说到这里,辛延还在思考苏瑾瑜所说何人,但苏瑾瑜开诚布公地说出了名字,“我瞧羽公子这几日在京中待着,可以把他请进宫里,照料陛下,说不定能拔除陛下体内残留的毒素。” “哎!”辛延一拍脑门,“老夫怎么把这臭小子给忘了!” 当年羽垚就在太医院待了个把月,故而沈楚安只听过羽垚的名字,但基本未接触过羽垚,他不敢轻信,“这孩子如今又出息了?” “有出息谈不上,不过这孩子跑了大江南北,见识了不少东西,本就在行医上颇有天赋,说不定对陛下的病症能够手到擒来,轻松解决。” 辛延的话令沈楚安又抱了一丝希望,尽管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终究还是想活得久一点,“那便将他传进宫侍奉吧,告诉他,尽己所能,朕不会怪罪他。” 自始至终,只有沈礼书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他端详着苏瑾瑜,很难不怀疑苏瑾瑜的用心。 如今连他都知道羽垚和萘砜公主关系甚密,两人基本每天都有接触,苏瑾瑜此举将羽垚困在宫中,难不成他发现了萘砜的秘密? 察觉到沈礼书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苏瑾瑜冲他露出一抹微笑。 “父皇,那儿臣今日就将羽公子接进宫来。” 沈礼书自荐接受任务。 苏瑾瑜问他,“殿下知道羽公子的模样吗?” “知道。” “那便好。”苏瑾瑜笑得很神秘,他又道:“我怕殿下不清楚羽公子是何人,便由我去接好了,既然殿下知道,那便麻烦殿下了。” 沈楚安咳了一声,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太子有心了。” “皇帝爷爷,你一定会好起来!” 苏绥敬稚嫩的声音令沈楚安心头愉悦,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爷爷谢谢念念乖宝。” 苏瑾瑜抱的手臂有些酸了,就将苏绥敬放下来,告诉他不能打扰沈楚安,苏绥敬乖乖点头,只是趴在沈楚安的床边,同他说一些童言童语,逗得沈楚安乐呵个不停。 父子俩在皇宫待了一个时辰就离开,正好同沈礼书一道出宫。 苏绥敬玩的累了,窝在南河怀里睡着了,苏瑾瑜打量了并肩的沈礼书两眼,莫名其妙地开启话题,“殿下,你看大沥这片国土,觉不觉得疆域辽阔?” 沈礼书心头奇怪,但面上不显,诚然道:“这多亏平西王前些年征战沙场,才使得大沥如今物阜民丰,幅员辽阔。” “是啊,这么大的地方,怪不得要找一个人,那么难。” 本是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个话题,但沈礼书一下子发现了苏瑾瑜的弦外之音。 果不其然,苏瑾瑜的下一句加深了沈礼书的猜想。 苏瑾瑜冲他笑笑,“我的十方影卫军,以及曾经的将士,找了足足三年,按理来说不应该连个人影都摸不着,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除非有人暗中使坏,不想让我揭开真相。” 难道说苏瑾瑜真的发现了萘砜的身份?沈礼书依旧镇定,拒不承认,“平西王想找什么?需要本宫帮忙吗?” “不必了。”苏瑾瑜婉拒,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我怕给殿下添麻烦。”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明显是觉得沈礼书会给他帮倒忙。 “既如此,那本宫便祝平西王早日找到想找的东西。”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就分开,上了各自出宫的马车,苏瑾瑜捻着衣袖,他曾经几度思考,为什么叶暮岁的行踪密不透风?他连半分觉察也无。 如今细细想来,不管是沈礼书,还是吕宸是,都在帮着她瞒天过海。 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一个富甲一方、名动一时的富商,齐力抹掉一个人的踪迹,当真不是难事。 只有他,被瞒了这么久,如今还要欺骗他……苏瑾瑜苦笑,既如此,那便陪着她把戏唱下去,只是碍眼的人不能留在身边。 羽垚苦哈哈地被接进皇宫,同叶暮岁依依惜别,他感叹,皇命不可违,小老百姓真难。 从皇宫出来,苏瑾瑜直接将马车驶到了叶暮岁住的地方,并交代南河中途下车带着东西过去。 而当抵达叶暮岁住的地方,苏瑾瑜下车的时候将苏绥敬摇醒,“念念?” “唔……”苏绥敬从睡梦中醒过来,被苏瑾瑜抱着下了马车,看周围十分陌生,询问道:“爹爹,这是哪里啊?” 苏瑾瑜俯在苏绥敬耳边,轻轻道:“念念不是想见娘亲?我带念念来见娘亲。” 第189章 陪她演戏 “真的吗?”苏绥敬本因刚睡醒而迷蒙的眼睛一下子清亮起来,期待地看着苏瑾瑜,“我可以见到娘亲了?” “当然。”苏瑾瑜捏了一下苏绥敬的小鼻子,被他的喜悦感染,但又遗憾道:“但是娘亲交给了爹爹任务,在任务没完成之前,娘亲不愿意认爹爹和念念,所以念念要帮着爹爹,暂时还不能叫娘亲。” 苏绥敬一下子捂住嘴,而后又轻轻拍了拍苏瑾瑜的肩膀,煞有介事地鼓励他道:“那爹爹要抓紧完成任务啊。” “一定!”苏瑾瑜与苏绥敬抵着额头,郑重其事地同他许诺,“一定让娘亲早点认我们父子俩。” “拉钩!” “好!” 父子俩人在门外拉完钩钩,彼此许诺完毕,这才走进院子。 苏瑾瑜抱着苏绥敬踏进叶暮岁的院子,院中的主仆三人皆目露嫌弃地看着他,叶暮岁在看到苏绥敬时,眼神闪烁,不过一瞬就稳定下来,而后选择冷脸相待。 “漂亮姑姑……”苏绥敬低低地叫了一声。 叶暮岁穿着当日捡到苏绥敬时的衣服,苏绥敬这才明白原来漂亮姑姑就是娘亲,怪不得他觉得那天牵着他的手那么温暖。 没有得到回应的苏绥敬委屈巴巴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苏瑾瑜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平西王怎么又来了?” 叶暮岁故作冷漠,强行忽视心头因苏绥敬的委屈而泛起的细细密密的疼。 话音刚落,有更多的人涌进了她的院子,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叶暮岁不解且不悦地看向苏瑾瑜,等他给一个解释。 “公主殿下,初到中原,瑾瑜虽说想要好好招待殿下,却一直将公主当做了故人,冒犯了公主,未曾好好招待公主。”苏瑾瑜态度诚恳,甚至给叶暮岁鞠了一躬,“如今得知公主的身份,心中愧怍难当,故而备了薄礼,求公主原谅。” 苏瑾瑜的一番话情真意切,倒叫人听了真像是来道歉的。 叶暮岁上下打量苏瑾瑜,对方脸上却是一片温和,坦荡荡地迎上她的目光,仿佛那日在她面前发疯的不是他一般。 “此外,三日后的重阳节秋宴在归林野举行,陛下命我前来邀请公主出席。”苏瑾瑜示意一位高挑的姑娘将手中的东西捧至叶暮岁面前,“这两套骑装是专门为公主准备的,还请公主收下。” “平西王有心了。”叶暮岁起身走到那侍女面前,翻了翻那俩套骑装,摸上去都是用的上好的料子,色彩也是十分出挑,一天青、一绛紫,非常适合她,“那萘砜就谢过平西王。” “公主客气。”苏瑾瑜得寸进尺,吩咐另外的人往前走,一一为叶暮岁展示,“这是中原的珠宝、发饰、香包、果干……还有几套常服,公主出门游玩也好换着穿,还有这些果干,吃起来有甜味,却并不腻,希望公主能喜欢。” 叶暮岁同苏瑾瑜最大的不同,就是一人嗜甜,一人厌甜,所以叶暮岁只吃甜口的糕点,而苏瑾瑜却只吃咸的。 如今苏瑾瑜送来的这些果干,都是甜口的,就是特地为了她准备的。 “平西王从哪里打听的本公主的喜好?” 苏瑾瑜微微蹙眉,诚然道:“我自己猜测的,公主不喜欢吗?” 叶暮岁捻起一块果干扔进嘴里,只吃了两口就吐了出来,将手里咬过的也扔在了地上,“我向来讨厌甜食,平西王之前送芙蓉甘露酥,如今又送这甜腻的果干,这到底是谁的喜好?” “公主殿下……” “王爷。”叶暮岁冷酷无情地打断苏瑾瑜的话,眼神犀利,“我是萘砜,你可要记住了。” “我知道。”苏瑾瑜温和地笑笑,仍然自说自话,“这些本就是我向萘砜公主赔罪的礼物,无关其他,还请公主笑纳。” 叶暮岁盯了苏瑾瑜一会儿,直到察觉到苏绥敬看向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害怕,这才收敛了脾气,竟忘了儿子还在看着自己,叶暮岁心下懊恼。 ”看我糊涂的。“苏瑾瑜也感知到苏绥敬的瑟缩,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告诉他不用害怕,见今日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就欲告辞,“竟忘了同公主介绍,这是我的儿子,苏绥敬,小名念念。” “哥哥这是准备找个替身吗?” 院内的人齐刷刷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叶暮岁眉宇之间更是掩不住的讨厌。 苏槿若中的毒,简直是棘手万分,看了多少医师都不见好,她只能多方打听萘砜公主现今的住址,而后找她算账。 只是没想到找上门的时候,叶暮岁正在被苏瑾瑜纠缠。 苏瑾瑜闻言,脸色冷得似要结霜,“你来干嘛?” “哥哥,我是来告诉哥哥,这个女人有多恶毒。”苏槿若哑着嗓子,怒指叶暮岁,“就是她,把我的嗓子弄成这个样子!” 叶暮岁“啪”打落苏槿若的手,语气矜傲且胸有成竹,“谢夫人,证据呢?空口白牙冤枉本公主,本公主可是要状告到陛下面前的。” “若不是那晚你扔进我马车里的毒药瓶,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苏槿若目光在苏瑾瑜和叶暮岁之间游移,耻笑道:“你是想要勾引我哥吗?毕竟我哥居于王爷之位,你可真不要脸!敢痴心妄想至此……” 后面苏槿若还想说什么,叶暮岁不得而知,她还未出手,苏瑾瑜就单手抱着苏绥敬,另一只手将苏槿若掌掴在地。 “胡言乱语!”苏瑾瑜痛骂苏槿若,“滚出去!” 叶暮岁就好像看戏一样,抱手立于一侧,看着苏槿若被苏瑾瑜痛骂、暴打。 苏槿若眼里的愤恨并未掩去,目露不善地看向苏瑾瑜怀中的苏绥敬,“念念,你要记住,这个女人是坏女人,她想要做你的母亲!以后一定会欺负你!让你过不了好日子!” 苏瑾瑜早在苏槿若叫出苏绥敬的名字时,就让苏绥敬捂住耳朵。 苏绥敬对苏瑾瑜下的命令照做不误,可他还是被刚才苏瑾瑜掌掴苏槿若、以及现在苏槿若癫狂地冲他怒吼的模样吓到,瑟缩地窝在苏瑾瑜怀里。 第190章 一些交易 苏瑾瑜不耐地向南河使了个眼神,南河立马将苏槿若拖了出去。 苏绥敬仍旧捂着耳朵,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苏瑾瑜,小声询问,“爹爹,我能放下来了吗?” 苏瑾瑜点点头,苏绥敬随即把手放下。 “给公主添乱了。”苏瑾瑜诚恳地向叶暮岁致歉,“谢夫人如此失礼,我会将此事禀报给陛下,该怎么罚,相信陛下自有决断,公主放心。” 叶暮岁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瑾瑜,没想到有一天他对自己的妹妹竟会这么无情,“谢夫人是平西王的妹妹吧?平西王也舍得?” “三年前,我就已同苏姑娘断绝兄妹关系,如今她只是谢夫人,我自然是公正地帮着公主殿下。” “那便有劳平西王了。” 此间事了,苏瑾瑜知道融化叶暮岁心底的坚冰不能太急,于是打算同她告别,他鼓励苏绥敬在走之前同叶暮岁告别,“念念,同公主说再见。” 苏绥敬怯怯地挥了挥手,小声说再见,“漂亮姑姑,下次见。” 从苏瑾瑜进来到现在,叶暮岁情绪第一次温柔下来,同苏绥敬柔声细语道了别。 坐进马车中,苏绥敬拉了拉苏瑾瑜的袖子,在苏瑾瑜看过来时,瞬间扁扁嘴,泫然欲泣,“爹爹,娘亲是不是不喜欢念念?” “怎么会?”苏瑾瑜连忙将孩子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娘亲也有任务,她现在不能对我们笑,只能冷冰冰地对我们,等到爹爹和娘亲的任务完成了,念念就会得到娘亲的抱抱、亲亲,还能和娘亲一起睡觉觉。” “真的吗?” “当然了,爹爹什么时候骗过念念?” 苏瑾瑜在苏绥敬心里一直是顶天立地的存在,必然是有极致的信任,于是苏绥敬没有怀疑,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甚至带了几分期待。 “好想爹爹和娘亲快点完成任务。” “嗯。” 苏瑾瑜揉着苏绥敬的脑袋,又将他哄睡。 这几年又当爹又当娘,好在苏绥敬听话懂事,从不让他操心,苏瑾瑜将他带在身边也不觉得累。 而苏槿若被南河扔出门外之后,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叶暮岁扒了皮、抽了筋,竟让她如此失脸面,连苏瑾瑜也被她迷住。 南河守在门口,苏槿若无法再闯入,只能忿忿地上了马车,车前的雨茶眼神不安地看着她,但也未说什么。 苏槿若懒得搭理,径直掀开车帘坐了进去,马车离开了叶暮岁居住的院落,往谢府驶去。 可马车里,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苏槿若刚进入马车,就被这人刺了一针,顷刻间失去了力气不说,连嗓子也发不出来声音了。 她仇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仇夜并未让她久等,将她“安置”好后,就吐露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目的,“好奇我是谁吗?” 苏槿若眼神愤恨地盯着仇夜。 “我名仇夜,黄泉护法之一。”仇夜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自己的头发,解释道:“我无意伤害谢夫人,只是有个交易想同谢夫人做。” 苏槿若并未放下警惕,虽身子绵软,但并未露出怯弱神色。 仇夜又道:“夫人不必用这么怀疑的眼神看我,我是真心实意同夫人商量,不然也不会先行告知夫人,我的名姓。” 苏槿若的嘴巴开开合合,仇夜这才如恍然大悟一般,“忘了,夫人被我下了哑药。” 仇夜捂嘴轻笑,思考片刻后道:“这样吧,我将这笔交易告知夫人,夫人若是看得上,那便眨眨眼,我们再讨论下面的细节,可以吗?” 苏槿若无动于衷,仍死死盯着仇夜。 “可以的话,夫人冲我眨眨眼。” 半晌过去,苏槿若无法抵抗,只能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仇夜大喜,拍手道:“这就好办了。” “我知道夫人恨极了那位萘砜公主。”仇夜了然于心地指出苏槿若介怀的事情,“巧了,我也恨她。” 苏槿若不解地看向仇夜,等着她的解释。 “我知道夫人好奇我针对她的原因,那是因为夫人只知道她是萘砜公主……”仇夜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头发,选择性地吐露一些东西,“恐怕还不知道她的另一重身份吧,她可是黄泉十二,以后的黄泉只能有一个首领,十二怎么能活着呢?你说是不是,谢夫人?” 仇夜顿了一会儿,眼中的恨意似迸发的火星子一般,闪烁不停,“我知晓谢府受邀参加了重阳节秋宴,只要夫人在重阳秋宴时,将我带入宴会,我不仅替夫人解了哑药,还能治好夫人的嗓子。如何?这交易很划算吧。” 说罢,仇夜笑盈盈地看着苏槿若。 苏槿若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不过……”仇夜话锋一转,“我如何信夫人呢?” 仇夜眼波流转,靠近苏槿若,掰着她的下巴,给她喂了一颗药丸,“就用这粒毒药作为你我之间交易的纽带吧,夫人放心,只要夫人到时将我带进秋宴,我必给夫人解药。” 苏槿若更加仇恨地看着仇夜。 仇夜不以为意,另给了苏槿若一颗药。 苏槿若吞下后,顿觉身上的力量恢复过来,一巴掌就要扇向仇夜,“你敢设计我?!” “夫人。”仇夜及时反应,握住苏槿若的手腕,皮笑肉不笑地威胁她,“夫人的嗓子如今不是好了?我如何设计夫人了。” 是!苏槿若摸了摸脖子,确实恢复了原声,不再那般呕哑难听。 仇夜趁机好言相劝道:“我只是为了和夫人更好地商议这个计划,怎么算得上设计夫人?” “你给我喂的什么药?” “放心,这毒只有在一个月内得不到解药才会毒发,只要夫人将我带进宴会中,解药,我必亲手奉上。” “你既是恨萘砜,为何一定要进入重阳秋宴才能对她动手?”苏槿若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仇夜话语中的破绽,“明明在这里就能动手。” “自然是因为,我不仅仅要对她动手。”仇夜阴恻恻地笑,面对苏槿若时更添坦然,“另一人,我相信,夫人也有兴趣。” 第191章 入住谢府 苏槿若听到这句话,眉心微皱,觉得仇夜这个人不仅是个狠角色,而且特别阴暗,“无论我感不感兴趣,你都是要将我拉下水的。” 仇夜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捧腹大笑,“谢夫人太见外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是一起靠岸,哪有一起落水一说。” “所以呢?”苏槿若面无表情,她并不想听仇夜鬼扯,“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是……”仇夜俯在苏槿若耳边,低低地说了一个名字。 苏槿若心头大骇,杏眼瞪大,“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如果是这样,我为何要跟着你?这明摆着是一条死路,根本没有活路。” “谢夫人。”仇夜面上虽然带着笑,但声音冷下来,“怎么会是死路呢?我既然有胆子提出来,自然也有办法脱身,谢夫人放心好了。” “这就是你要去秋宴的原因?” “嗯哼。”仇夜肯定地眨眼,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谢夫人想想,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无家可归,无人问津?若是老将军在世,你必是诸多名门姑娘中最幸福的一个,何至于沦落至此?” “我可以带你进去,但你行动之前,必须告诉我一声。” “那是当然。” 两人谈话间,马车已经到了谢府门口,仇夜得寸进尺道:“为了方便我们的计划,我这几日就暂住谢府了,劳烦谢夫人给安排个房间。” 苏槿若下车的身子一顿,转过头看了看仇夜,屈服道:“好。” 谢帜安被苏槿若吓得不轻,这几日安分守己地待在府里,不敢再寻花问柳,却见苏槿若领进府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眼睛登时一亮,“这位姑娘是?” “一个朋友,来府里住几天。”苏槿若睨了一眼谢帜安的模样,料想他又起了歪心思,但仇夜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便不多搭理她,吩咐雨茶,“雨茶,带我朋友去歇下吧。” “你嗓子好了?”谢帜安发现苏槿若的声音又变回从前,脸上的厌弃收敛起来,“怎么好的?” “突然好的。”苏槿若依旧不给谢帜安好脸色,偏头见雨茶一动不动杵在那,也不应声,责怪道:“还不快去!” 仇夜这才想起来,示意雨茶张大嘴巴,“瞧我这脑子,雨茶姑娘,来,啊~” 雨茶吞下仇夜给的药,才能发声,应了声是,就带着仇夜下去了。 仇夜的激将法对苏槿若并没有起多大作用,苏槿若看似被她说动,实则内心还是在考虑如何脱身。 而她的夫君谢帜安,在仇夜进府的那一刻就图谋不轨,知道了仇夜的房间,晚上更是直接溜过去。 他搓着手兴奋地往床上扑过去,“小美人,我来了~” 眼看已经掀开被子,抱住了仇夜,不料人突然睁开眼睛,“谢公子,都不说一声,就过来吗?” 谢帜安见仇夜并没有起反抗的举动,更加激动,直接解开了仇夜的里衣。 …… 一阵翻云覆雨之后,不仅谢帜安餍足无比,仇夜也觉身心畅快,就算没有谢帜安,她也得找人解决。 当年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她早就染上了这方面的瘾。 谢帜安虽说好色又无能,但能给人带来欢愉也是他的长处,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于是重阳秋宴的前几晚,仇夜与谢帜安夜夜笙歌。 今年的重阳秋宴没有选择远处,就在京城东边的河阳山,皇家子弟、文武百官,携其家眷,浩浩荡荡。 叶暮岁对这种场面并不热衷,参与完上午的仪式,任由旁人去打猎、赏景,她则早早回了营帐,倦怠地窝在榻上,不想动。 营帐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叶暮岁叫了一声檀丽,问,“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檀丽回了声,语气不甚好的向她禀报,“平西王来了。” “哦。”叶暮岁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起身到帐外,“王爷有何事?” “我见公主脸色不是很好,特来关心一下。” “多谢王爷关心,我歇一歇就好,王爷请回吧。” 叶暮岁很不给面子地直接回到了营帐中,不欲同苏瑾瑜闲聊,扯东扯西,没完没了。 苏瑾瑜确实有事来找,但见叶暮岁并不是很想见他,只能灰溜溜地回去。 回到帐中,叶暮岁几乎要沉入梦乡,就又被外面的动静弄醒,“谁呀?” 不等檀丽回答,帐中径直闯进来一人,明显是厚脸皮的羽垚,一头白发,扎眼得很。 “你来干嘛?” “想你了。”羽垚走到叶暮岁面前,轻轻拥住她,“好久没见你,特别想你。” 听着羽垚的破锣嗓子,叶暮岁心头古怪,“你嗓子怎么了?” 羽垚摸了摸自己的喉结,不在意道:“这不是给皇帝看病,夜以继日,吃不好睡不好,把自己的嗓子熬坏了。” 片刻后,似是回神,羽垚目露惊喜,“你是在关心我吗?” 叶暮岁闭了闭眼,给了他一记眼刀,“找我什么事?” “哦!”羽垚表情神神秘秘,拉着叶暮岁的手,“我发现了一处特别妙的地方,你跟我来。” “我想睡觉。” 羽垚扁嘴恳求道:“就一会儿,就当是聊慰我这几日没见你的思念之情。” 叶暮岁终是不忍,别扭道:“那快去快回。” 等到叶暮岁的答应,羽垚又是高兴又是失落,顿在原地,叶暮岁催他,“还不快走。” “你们两个别跟着了,破坏情趣。”羽垚制止檀丽和檀肃,两人纷纷将眼神投向叶暮岁,待叶暮岁也同意地点头,两人只能守在营帐外,等着羽垚和叶暮岁看完妙物回来。 羽垚一路拉着叶暮岁跑到了河阳山的西侧,远远望去,竟有一棵大树仍开着绯红的花,叶暮岁有些惊奇。 待到树下,羽垚负手仰望那一树妃色,轻问,“公主殿下,好不好看?” 叶暮岁原本惊喜的眸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煞然变冷。 第192章 突遇刺客 那一树粉色海棠凑近了看才明白,都是纸折的假花瓣,但剪纸形状惟妙惟肖,好似真花一般,随着秋风荡起层层涟漪,好似粉色海浪。 羽垚问出这句话后,许久,没等到叶暮岁的回答,回身望去。 叶暮岁站在距他几步远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叶暮岁,却见对方后退了一步,他不自信地又问了一遍,“不好看吗?” “都是假的,有什么可看的。” 叶暮岁的声音泛着无尽冷意,眼神更是淡漠至极,甚至让羽垚觉得这话还有寓意,只是他没想明白,暗指的是什么。 羽垚失落地收回双手,定睛看着叶暮岁,想要说什么,嘴唇开开合合很久,终化作浅淡一笑,“我以为你会喜欢。” 叶暮岁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欲走。 令俩人都没有料到的是,林叶遮蔽处蓦然窜出几道黑影,他们手持利剑,周身杀气地朝着两人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羽垚见状,连忙将叶暮岁拉到自己身边,毫不犹豫地将她护起,沉声质问那些黑衣人,“你们是何人?谁派你们来的?缘何来此?” “我们自然是……来取你们的性命!”黑衣人没有给俩人思考的时间,直接就攻了上来,“上,杀了他们!” 此次皇家宴席,整个河阳山应是都布防仔细,却能混进来这么一批黑衣人,敢来刺杀他们二人。 说明要么是防御有所疏漏,要么是有人趁机在布防的人里安插了刺客。 这些刺客能找到这,显然跟了他们一路,那么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是后者,有人早早插手了此事。 敌众我寡,羽垚将叶暮岁牢牢护住。 羽垚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可叶暮岁是北宁公主,这群黑衣人俨然是冲着她来的。 然而,此时的他手中并无兵器可用,还要护住叶暮岁,面对黑衣人凌厉且呈包围状的的攻势,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你们到底是何人?” 羽垚刚踢落一个向他劈来的黑衣人的利剑,转身就见左右俩个黑衣人皆持剑刺向叶暮岁,他眼神一凛,迅速闪身,一掌格挡开左侧的黑衣人,直将人打至几丈远摔落在地。 可右侧黑衣人的剑直逼叶暮岁的后心口,而叶暮岁还在专心应对前面人的攻势。 来不及了! 羽垚拽住叶暮岁的手腕,将俩人的位置在关键时刻进行对调,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羽垚的胸口被一剑刺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你!” 叶暮岁没有说谎,她只是会一些简单的三脚猫功夫防身,在如今的境遇之下,显得毫无作用,眼看羽垚的胸口血流如注,她声音里带着颤抖。 “别怕。”羽垚尽可能保持声音平稳,不让叶暮岁着急,尽管他们落了下风,可也让他找到了黑衣人包围圈的破绽,他拉着叶暮岁再度踢翻两个黑衣人,夺下他们手中的长剑,披荆斩棘,冲出包围圈,“走!” 两人如逃命鸳鸯一般,浑身染血,向林中而逃。 “追!” 黑衣人怎会轻易放过他们,立马提剑追了上来。 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羽垚疑心一路上都没有寻到军营里的人,皇家设下的禁卫军。 可时机轮不到他多做思考,他竟带着叶暮岁逃到了一处悬崖前。 不过一刻钟,剩下的四个黑衣人已经逼近到他们面前。 尽管身受重伤,但羽垚依然拿稳了手中的长剑,紧紧守护着叶暮岁,不肯让敌人有丝毫伤害她的机会,“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跑去找救兵。” 叶暮岁紧紧握住羽垚的手臂,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如此局面,谁能不胆战心惊。 羽垚一面挥剑砍下敌人的围击,一面确保叶暮岁的安全。 可黑衣人的目标自始至终就不是他,趁着他被三个黑衣人拖住的时候,另一名黑衣人缠上了叶暮岁。 羽垚心急如焚,他试图分散注意力来保护叶暮岁,但这样做,换来的只有自己更严重的负伤,对叶暮岁没有起到一点帮助。 黑衣人显然已经将他们看穿,围击羽垚的这三个黑衣人,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将羽垚击杀,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将他困住,让他自顾不暇,无法分身去援助叶暮岁。 叶暮岁心知肚明自己没有同黑衣人刺客抗衡的本领,只能竭尽全力地保全自己闪避,可是黑衣人怎会放过她? 面对黑衣人咄咄逼人的攻势,她渐渐陷入绝境。每一次后退都让她离悬崖边更近一步,仿佛命运之手正无情地将她推向深渊。 眼看着叶暮岁已经到了悬崖边缘,只差一步就要跌落悬崖。 黑衣人刺客露出一抹笑,挥剑刺向叶暮岁。 这刺向心口的一剑,叶暮岁要么躲避跌下百丈悬崖,要么被刺中心口九死一生。 眼看叶暮岁陷入绝境,羽垚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他发了狠,不再挥手格挡,直接刺穿面前黑衣人的胸口,任由身后两人的长剑刺穿自己的腰腹,他不怕死地转身,任由长剑在血肉中翻搅,挥剑砍掉这两人的手。 登时解决掉这三人,羽垚终于得空去救叶暮岁。 可叶暮岁已被逼到了生与死的边缘,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风呼啸着从她背后袭来,吹起她的衣摆,扬起她的发丝。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面对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叶暮岁最终选择转身跳下悬崖躲开那致命的一剑,羽垚见状,立马抽出了扎进血肉中的剑刃,扑向叶暮岁,在最后时刻将她牢牢抱进怀里,一同跌落悬崖。 随着身体急速下坠,俩人感受到了强烈的失重感和风吹拂的刺痛。 第193章 九死一生 两人紧紧相拥着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向悬崖下方坠去!崖下的风冷冽如利刃般,仿佛要将他们撕碎。 在这惊心动魄的坠落中,羽垚审时度势,一只手紧紧抱住叶暮岁,另一只手拼命地去够崖壁上的藤蔓和岩石,试图用自己最后一丝力量来谋求和叶暮岁绝壁逢生的机会。 好在终于扒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暂时阻止了他和叶暮岁继续坠落。 羽垚的手臂青筋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然而更可怖的是,羽垚身上那狰狞的贯穿伤口还未得到妥善处理,如今又因为奋力挣扎而再度撕裂开来。鲜血源源不绝地从他伤口间涌出,溅落在寒冷坚硬的崖壁之上,形成一串串触目惊心的血花,宛如一场凄美的血色雨幕。 此时此刻,叶暮岁环抱在羽垚腰部的双手已被鲜血浸湿变得黏稠不堪。 眼看着羽垚力气渐失,叶暮岁心中暗自思忖:或许松开手,他还能独自求生,才有可能让他攀上悬崖求得一线生机。 正当叶暮岁准备松手之际,羽垚似乎察觉到叶暮岁的想法,箍紧了抱着她的手,并低声说道:“要死一起死!” 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敲在叶暮岁心头,羽垚坚定不移的目光透露出一种生死与共的决心,令她心头一震。 在这一刹那间,叶暮岁感觉心头翻涌着复杂又莫名的情绪,眼看羽垚的嘴唇血色渐失,如他的雪发一样白,叶暮岁从腰包里掏出一丸药,给他喂了进去。 “疗伤止血的。”感受到羽垚恢复了一点力气,叶暮岁又道:“如今在这峭壁上,我们等的就是别人来救,可方才我们也看到了,布防的将士不知撤到了哪里去,等他们来救,我们可能要耗死在这。” “要试试跳下去,绝处逢生吗?”羽垚默契地与叶暮岁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们一起攀着下面的藤蔓,一点点往下跳,等他人救,不如自救。” 叶暮岁肯定了这一想法。 “害怕吗?”羽垚勉强勾起一抹笑,温柔地问她,怕她太害怕。 叶暮岁朝脚下望了望,深不见底,但没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她抬头朝羽垚摇了摇头,肯定道:“不怕。” “抱紧我。” 羽垚倏忽松开了手。 又是呼啸的风从他们耳畔掠过,这次叶暮岁不仅感受到了风声,还感受到了羽垚粗重的呼吸声。 两人一路自峭壁滑下,攀着藤蔓以缓冲,羽垚的双手被粗壮的藤蔓划得鲜血淋漓,血如雨滴般溅在崖壁上。 眼见崖底就在不远处,羽垚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力气已不足以支撑两人稳稳落到地面。 最后关头,他将叶暮岁护在胸前,自己做肉垫,“嘭”地一声,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你怎么样?不要命了!”叶暮岁知道这人是怎么拼命护着自己的,她第一时间询问身下这人的情况,拍了拍他的脸,“还醒着么?” “你没事就好。” 终于抵达地面,羽垚冲叶暮岁露出一抹浅笑,而后放心地昏了过去。 羽垚以为自己是笑了的,但他伤的太重,其实比哭的还难看。 而在坠落的途中,叶暮岁一直被羽垚护着,仅仅受到了冲击带来的片刻疼痛,身上毫发无伤。 见羽垚昏了过去,她连忙爬起来查看,给人探了脉,好在一息尚存,她悬着的心稍歇了歇。 不知是崖太深还是天气不好,感觉似有暴风雨降临。 她先封了羽垚身上的几处大穴,防止他因失血过多而亡,而后看着他的这张脸,心情复杂。 不过现在不是缓解心绪的时候,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和疲惫,毫不犹豫地弯下腰去,将羽垚背在身后,寻一处落脚的地方。 走过漫长的一节林中湿洼的路,她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暂避风雨的山洞。 这个山洞隐藏在茂密的林丛之后,若不是仔细寻找,很难被发现,而且这山林中连串脚印也无,应是人迹罕至。 那这处山洞,但对于逃命躲避的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背着羽垚踏进这处山洞,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四周,洞内充斥着一种潮湿发霉的气味,地面都是沙石铺就,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弥漫着岁月的痕迹。 尽管这里又湿又潮,不是绝佳的落脚之地,但好在隐蔽,至少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叶暮岁轻轻地把背上的人放下来。 虽然背着一个大男人走了一路,身体又累又僵硬,但他们现在还没有彻底脱离险境。 她给羽垚喂了几粒药,保证他紊乱的气息平缓下来,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后,便迈步走出山洞。 出门后,她朝着有光线的地方走了走,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用来取暖的柴火。 没过多久,她便在附近寻觅到了一堆干燥易燃的树枝和干草,将它们拢到一起,收集起来抱在怀中。 找到可以取暖的柴火,她又开始留意周围是否有可供食用的果实。 走过一片林子,终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几颗熟透的果子。 这些果子颜色鲜艳欲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叶暮岁见偶有的几只鸟儿来啄了几口飞走。 通过鸟儿辨出这些果子无毒后,她小心翼翼地爬上树,摘下这些果子放入口袋里准备带回去享用。 树下还长着一些药草,叶暮岁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腰包,里面只剩一些毒药了,她选了需要的一些,薅了不少装进包里。 叶暮岁将柴火、果子和药草带回山洞,见羽垚仍是昏迷不醒,她终于有片刻的功夫去回想今日发生的事,以及……整理纷乱的思绪。 啃了几口果子,补充了体力,叶暮岁想方设法将柴火点燃,稍微给他们二人在这湿冷的环境中带来一丝热光。 成功燃起了火堆,将羽垚搬到火堆旁,叶暮岁这才打量起这人死气沉沉、苍白如如纸的一张脸,低语道:“为什么一定要来打扰我呢?” 又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她和这人相依为命。 第194章 山洞坦白 羽垚身上所受的那些刀伤远比想象中的更为严重,不仅令其血流不止,更要命的是,那群刺客的刀刃之上还淬炼有剧毒! 短短一天的时间,他身上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然呈现出诡异的紫色与黑色,而那些血肉外翻之处,则已开始严重溃烂。 然而面对如此触目惊心之景,叶暮岁却并未流露出丝毫慌乱之色,反而显得格外镇定自若。 仔细查看他的伤口,确定自己有办法,叶暮岁踩着夜色,毅然决然地迈步走出山洞,并顺手燃起一束火把,借着微弱火光,穿梭于茂密山林之间,仔细寻觅能够解除他体内毒素的草药。 幸运的是,这个悬崖底部生长着茂密的植被,仿佛大自然特意在此眷顾一般,各种珍稀草药应有尽有,她想要的药草都能在这里找到。 她小心翼翼地在林间寻找,担心那些黑衣人会继续深入崖底追杀他们,谨慎万分。 幸运的是这处山崖陡而险,崖底地形复杂,没有大批人马日夜找寻,想要找到他们,难如登天。 回到山洞后,叶暮岁轻轻地喘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采来的药草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她仔细端详着这些药草,先拿起一株黄色的草药,它的花朵呈现出深邃的紫色,并伴随着淡淡芳香。 接着,她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熟练地将草药的根部切断,并将其放入一个石板上进行研磨。 解决完这株药草,叶暮岁又处理起其他几种药草,仔细地挑选、分拣,按照自己的记忆去处置。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所有的药草都被处理完毕。 叶暮岁看着眼前按照她的思路处理好的解药,暂时将它们搁置在一旁,而后手起刀落地将羽垚伤口处的腐肉、黑肉剜掉,对他痛苦的呻吟、颤抖视若无睹,专心地为他处理伤口、敷好伤药。 羽垚上完药后,尽管一直昏迷着,但他的毒暂时被遏制,叶暮岁稍稍松懈。 距离进入山洞,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羽垚也昏迷了这么久,可叶暮岁异常淡然地陪在他身边,时不时查看一下他的情况,保证他没有一命呜呼就好。 羽垚仿佛失去了对所处环境的感知和意识,一动不动地躺在一旁,好像这几天重复陷在一些梦境中,偶尔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呓语,“年年……年年……” 声音中包含着无尽的哀伤和思念,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祈求。 腔调低弱,若是洞口传来一阵风,怕是就要吹散。 不过这里少有风吹进,四下寂静万分,叶暮岁能够清晰地听到他在说什么,可她无动于衷,只是漠然地靠在石壁上,连个眼神不愿给予昏迷的这人。 叶暮岁每日平心静气地给他剜肉、换药,之后就静静地坐在羽垚身旁,好像时间、环境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就这么云淡风轻地陪在他身边,也不会多加关注身旁人的动静。 此后的几天里,叶暮岁几乎没有离开过一步,饿了啃点果子,冷了添点火柴,困了就睡会儿。 每隔一段时间,她会从睡梦中警觉地醒来,仔细检查羽垚的状况,确保他还活着,呼吸平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叶暮岁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变得焦躁不安。 相反,她的内心就如同平静的湖面一般波澜不惊。 又过去了五天,一个黑沉沉的夜里,重伤的羽垚微微掀开了眼帘。 他看到头顶的青岩石……不是熟悉的地方,记忆回溯的第一刻,他第一时间去寻找叶暮岁的身影,在看到人安稳地靠坐在自己身边,手熨帖地放在肚子上,闭着眼安睡时,放心地舒了口气。 可他浑身筋骨断的断、伤的伤,还中了毒,只吸口气都能牵扯到身上的伤。 叶暮岁感知到身边的动静醒过来,侧目看向呲牙咧嘴的羽垚。 “公主……”羽垚故作坚强地看向叶暮岁,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凄惨,以免叶暮岁担心,“我没事……” “还要硬撑吗?”叶暮岁将他强撑的模样看在眼里,眼神微闪,后清清冷冷地看向他,肯定地念出自己早已知晓的名字,“苏瑾瑜。” “你……在说什么?” “我在叫你,苏瑾瑜。” 苏瑾瑜没想到自己会暴露,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不得已收住了自己故作坚强的笑容,神伤又自卑地低下头,轻言,“我以为……你怎么看出来的?” “羽垚是一个非常无礼的人。”叶暮岁眼神移开,落到面前的火堆上,“他从来不叫我公主,只会叫我萘萘。” “所以,在海棠树下,你就认出我了……” 叶暮岁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瑾瑜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暮岁了,他只是想同叶暮岁亲近,可若是以苏瑾瑜的身份,只会得到叶暮岁的厌烦。 所以他才易容成羽垚,来亲近叶暮岁,谁知竟被人这么快识破了。 “你真的很讨厌我……”苏瑾瑜苦笑着看叶暮岁冷清的侧脸,企图为自己追回一点什么,他故作无辜地询问,“公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我是叶暮岁啊,叶暮岁讨厌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叶暮岁坦然地转头看向苏瑾瑜,她不想再伪装了,在这熟悉的环境中,她甚至觉得恍若回到了当年,这几日她并不像表面那么淡定,腹痛时刻搅着她,让她连入睡都困难,她眼神冷然,反问苏瑾瑜,“你不是猜到了吗?” 突然的开诚布公,导致山洞中除了火柴燃烧的“噼啪”声,再无他音。 第195章 从此两清 此时此刻,苏瑾瑜不知到底是蛰伏在胸口下跳动的心脏更痛,还是身体上那些狰狞的刀伤疼痛更剧烈。 他只觉得仿佛有天罗地网紧紧束住他的心脏,又好像是整个人被丢进滚烫的热油中,灼烧感和窒息感伴随着他,痛苦难耐。如今的每一次呼吸,都让他感觉吞了口刀子。 叶暮岁说得没错,从他那次在院子里发疯时,没有防备地喊出“年年”,得到了叶暮岁的一耳光,同时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年年,年年月月,只他二人知晓,萘砜又怎么知道苏瑾瑜唤得是“她姐姐”的名号? 那叶暮岁是怎么知道苏瑾瑜知晓她的身份呢?她并未完全猜出,只是怀疑,而在刚才的试探中,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明明心知肚明,何必再欲盖弥彰。 熟悉的境遇下,叶暮岁不愿再与苏瑾瑜“装腔作势”,倒不如开诚布公,好好聊一聊过去、现在和未来。 良久之后,苏瑾瑜终耐不住,好奇却又害怕叶暮岁在此刻吐露一切的原因,“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骗我了?” “苏瑾瑜,我不怪你,也不恨你。”叶暮岁垂着眼睛,朝他看过来,神情一片淡然,甚至夹杂了些许笑意,“你或许不信,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害得我死去,害得我远走,但你我都清楚,那分明是我自作自受。” 苏瑾瑜听不得叶暮岁如此数落自己,他想要反驳,却被叶暮岁制止。 “听我说完吧。”叶暮岁继续道:“前一世,是我对不起你,害得将军府无人生还,这一世也是我先缠上你,我既选择了入局,什么后果,都是我能承受得起的。至于后来……你冷落我,怀疑我,不爱我,我都能理解,前世记忆让你无法再将心交付于我,人之常情。” “若是仅仅因为我死了,你就大彻大悟,忘却了对我的恨,爱上我,那我也是不信的。”说到这里,叶暮岁真的冲苏瑾瑜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这次你拼了命救我,又是流血,又是中毒,或许你对我真的还有爱。如今我们二人能不能活下来也未可知,但我真的想同你讲,无论这次事后,是死是活,关于过往,关于感情,我们两清了。” “不要……”苏瑾瑜挣扎着想要起身靠近叶暮岁,却动了动手臂都是钻心的痛意,他忍下骨头断裂的剧痛,慢慢挪向叶暮岁,抬手去牵她的手,“我还欠你的,欠你的感情,欠你一条命,欠你那年山洞中的孤苦无依……” 闻言,叶暮岁也只是摆了摆手,苏瑾瑜能猜到荆门山洞中的一些事,她并不觉意外。 早在两年前,他们在熠熠的安身之处,就错过一次。 为什么苏瑾瑜坚持叶暮岁没死呢? 叶暮岁死后的第一年,苏瑾瑜就举家搬到了荆门,更在那个相似的时间里去了他们九死一生的崖底,相依为命的山洞。 他在山洞里见到小小的白花,在刘力的坟前见到一堆堆纸钱。 让他难以置信却又发了疯地期待:叶暮岁没死,她只是失望了,离开了。 他迫不及待地驰马回到京都,挖开了叶暮岁的坟墓,所有人都觉得他魔怔了,没有人知道,他亲手掘坟后,看到棺材中空无一人时的欣喜万分。 也就是因为他的急于确认,错过了同叶暮岁重逢的机会。 彼时的叶暮岁站在他们曾经种过的田间,看着仅仅一年就荒芜的土地,就好像她和苏瑾瑜的重生,不过一年,就走到了头。 而此时,叶暮岁看着苏瑾瑜缓慢艰难地挪向自己,并未施以援手,听他说起那些过往,脸上也是一片平和。 在他说完后,叶暮岁搭上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语重心长道:“苏瑾瑜,我也曾像你这般固执,因为沈礼乐救我一命,我就对他感恩戴德,无恶不作,最终除害了我最爱的人,什么也没得到;” 叶暮岁另一只手摸上他的头发,“重来一世,我又想要弥补你,却不顾你的意愿,强求你和我再续前缘,后来你满头白发,我远走高飞。重逢之后,我不敢说,你不敢认,你看,在这之前,我们谁都放不下。” 听到这里,苏瑾瑜预感到叶暮岁后面要说一些他不想听的话,他拼命握住叶暮岁的手,可一个伤重之人能有多大的力气,叶暮岁轻易就抽走了,他眼眶中热泪翻涌,成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他祈求着叶暮岁,“不要……不要……放下。” 叶暮岁轻轻笑了,像是回到了那段在荆门的日子,眉眼温柔地替他擦掉眼角的泪,“现在,我放下了,苏瑾瑜,你也忘却过往吧,如果能活着回去,好好做你的王爷,你一生戎马,军功无数,皇帝器重,百姓爱戴,怎么能说舍弃就舍弃。” “我想要你……”苏瑾瑜疯狂摇头,他不想过叶暮岁给他设想的未来,他只想一家人其乐融融,“念念……我们的孩子……你也不要了吗?” “不要了。”叶暮岁神色流露出一抹悲伤,片刻后又换上温柔且坚硬的外壳,“我们仅仅有一份血缘,上辈子未出世的那个孩子,就当做是念念来回馈你了。” 若是叶暮岁歇斯底里声讨他犯下的错,他还能劝自己,是因为在乎,只有在乎,才会有情绪。可叶暮岁坦坦荡荡,把所有的过往摊开来摆到他面前,告诉他:我是真的不爱你了,苏瑾瑜。 苏瑾瑜不顾身上的伤,抬起身子,扒着叶暮岁的手,含泪挽留,“年年,他叫苏绥敬,他是我们……” 的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 叶暮岁安抚性地拍了拍苏瑾瑜的手,让他平躺好,“我知道,岁聿云暮,敬颂冬绥,是你对他最美好的祝愿。”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单纯地放下了。苏瑾瑜抓着她的手逐渐松开,整个人毫无生气地躺在那。 山洞又恢复了先前的静默,只有偶尔的风声掠过,和燃火的簌簌声。 第196章 秋宴之乱 两人也算是推心置腹地聊了大半夜,将所有的事、人、感情都说清楚之后,谁也没再开口。 叶暮岁畅然地闭上眼睛假寐,原以为会像先前那几天晚上一样彻夜难眠,却没想到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讲之后,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轻松,今夜是她自跌下悬崖之后睡得最好的夜晚。 可苏瑾瑜却没有这般释然,他几乎睁着眼睛到天亮,频频转头去看叶暮岁,可无论再炙热的眼神,悉数没有得到回应。 第二天清晨,叶暮岁还沉浸在梦乡之中,耳边突闻一阵清脆悦耳的鸟叫声,这阵鸟鸣音量不大,但却十分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叶暮岁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 醒神后,她意识到他们已经在这个山洞里待了将近二十天,如果再不想办法出去寻求帮助,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苏瑾瑜已醒,但他的情况仍不容乐观,必须尽快找人来救,且辅以好的伤药和环境休养。 叶暮岁将希望寄托于崖上那群人,希望他们早就发现她和苏瑾瑜不见了,且第一时间顺着轨迹来到崖下寻找,那么他们生环的几率就更大一些,不然仅仅依靠悬崖底下的这些药草和果子,难以支撑他们在此生存更长的时间。 但是只凭借等就想获救,太难,叶暮岁决定出去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出路。 “年年……你……要去干嘛?” 苏瑾瑜卑微又害怕的眼神被叶暮岁瞧个彻底,也怪她习惯了,将苏瑾瑜当作一个昏迷的人,做什么事也不会去征求苏瑾瑜的意见,如今他俩共存亡,要做什么确实应该知会他一声。 叶暮岁目光坦然,似笑非笑。 刚才她有一瞬的恍然,片刻后就想明白了苏瑾瑜这么紧张她的原因,是因为害怕被抛弃吗? 他明明救了自己,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他的命都重要,害自己欠了这么大一份恩情,却成了被害怕抛弃的那个,真真是孽缘。 “我去看看有没有人来找我们,能将我们救出这崖底,若是没有等到人来救,我就顺便再去摘一些果子,采一些草药。”叶暮岁将眼神放在了洞中的那一小堆果子上面,解释道:“真要是无人,我们也得保证自己不被饿死呀。” 走之前,叶暮岁还不忘安抚苏瑾瑜道:“你就放心待在洞中,这里很隐蔽,不会有人发现,我去去就回。” 叶暮岁出了山洞,洞中只剩下苏瑾瑜一人,此时此刻的苏瑾瑜,就那样怔怔地盯着叶暮岁离去时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脑海当中,还在不断回荡着叶暮岁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尤其是她说话时候的那种语气——调侃中夹杂着几分熟稔,昭昭然向他表明:叶暮岁已经彻底将过去的一切都放下了。 在此之前,苏瑾瑜一直认为,如果哪一天叶暮岁能够心甘情愿地对他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就意味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能够回到从前。 然而,此时此刻怅然若失的他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并非如此。如今的他和叶暮岁,不仅没有走近哪怕一步,甚至可以说是分崩离析。而且,这种分离是异常平静的,平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而此刻感觉到身心皆轻的叶暮岁在林间游走,就在这时,突然间,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传入了她敏锐的耳朵里。那声音很细微,但在这寂静的林间却格外引人注意。它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枯枝干叶上匆匆踏过,发出的嘎吱声响。 来者是敌是友尚不清楚,叶暮岁立马停下脚步,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并迅速做出决定,将自己隐藏在附近一处高高的灌木丛中。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好姿势,尽量让自己隐于暗处,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密切关注着那个方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几个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然而,由于距离较远且林中光线暗,她无法看清对方的具体模样。 她选择继续躲藏,并保持警惕,等待合适的时机来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和意图。 “王爷!” “公主!” …… 叶暮岁听出来,这是南河和檀肃的声音,她立马从灌木丛中跑出来,朝着声源方向奔去。 果然是他们! 叶暮岁心下喜悦,叫住自己的人,“檀肃。” 那些人自然也看见了叶暮岁。 檀肃立马冲到自己家公主面前,看着他头发凌乱,面容灰扑扑的,沾了不少尘土,身子单薄,看起来又瘦了不少,心下自责,跪下认错道:“属下来迟,害公主吃苦了。” “快起来,我怪你干什么?” 叶暮岁将檀肃扶起来,瞥见南河失望的眼神,又听他问道:“公主没和我们家王爷在一块吗?” “我带你去找他。” 闻言,南河终于松了口气,喃喃道:“找到了就好,还好王爷没事。” 叶暮岁带着人马前去山洞寻苏瑾瑜,檀肃俯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公主,上面出事了。” 刺杀叶暮岁他们的那群黑衣人刺客,正是当年在玉龙寺山下杀害宁儿的那批人,他们由废后穆轻烟训练,听命于她,此次目标是叶暮岁,苏瑾瑜只是走了霉运,替叶暮岁挡剑又吃毒。 沈楚安等人都以为当初沈礼乐兵败,穆家被诛九族,穆轻烟趁乱逃跑,不知所踪。 可是叶暮岁很清楚穆轻烟被关在黄泉的地牢中,不可能有能耐调动这些刺客。 而且自己如今未与人结怨,唯一能够起过争执的就是苏槿若,但苏槿若更没这个实力联系废皇后的部下。 那么仅剩的,会被针对的就是她和仇夜争夺黄泉首领一事,仇夜视她为肉中钉、眼中刺。 第197章 并不真心 谢帜安是多么厚颜无耻之人,苏槿若一直都清楚,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三天的功夫,他就能和仇夜日日鬼混。 去河阳山的前一晚,苏槿若去了仇夜的房间,有一些细节想同仇夜商议。 当推门看到当看到床上翻滚的两具身体时,苏槿若只觉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是污浊的,腥臭难闻。 床上的两个人甚至在听到推门声时,一点震惊遮掩的心思都没有,坦然地靠在一起,看着苏槿若带着雨茶走进来。 饶是对房间中的情景早有预料,苏槿若还是被那两具赤裸纠缠的身子恶心到,她咬着牙道:“谢帜安,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谢帜安确实没有一点羞耻心,他也不会对苏槿若产生一点愧疚心,只是带着点好事被打断的不悦心理。 他无视自己妻子的话,应也不应,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松开仇夜,当着三个女人的面起身,披上衣服,穿戴整齐,脸上毫无愧色。 “谢夫人,不要这么生气嘛。”仇夜起身,赤脚踩在地上,随便捡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走到苏槿若面前,“谢夫人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别叫我谢夫人。”苏槿若后撤一步,仇夜身上的气息令她作呕,“你不过才来谢府三天而已,你们两个在一起几天了?” 仇夜呵呵地笑了两声,脸上也是不甚在意的表情,仿佛与她行事的,不是苏瑾若的丈夫谢帜安,开口的语气不咸不淡,“我和谢公子,不过就是找点儿快乐,夫人不要生气,你依旧是谢家主母,我绝不会染指谢府半点东西。” 谢治安依旧站在房间中,仇夜瞥了他一眼,这个没脑子的,还准备等着苏槿若走之后,与自己再行鱼水之欢吗? “谢公子,今晚就到这里了,我和夫人还有些事要说,麻烦谢公子移步。” 仇夜虽然需要解决自身的生理需求,但是这些事不可能会绊住她的脚,帮她解决问题的人可以是谢帜安,也可以是别人。 但想找到苏槿若这般与她目标几乎一致的人,那简直太少了。 谢帜安显然还没有餍足,但仇夜既然已经赶人了,而且苏槿若又在这里站着,今晚他们势必不可能再继续进行下去,只能失落地离开。 房间中只留下三个女人,苏槿若挥退了雨茶,房间中又只剩下她和仇夜。 “人都走了,夫人可以说说今晚找我有什么事了吗?” “为何要找谢帜安?” 苏槿若并不是质问的语气,只是想不明白,京中都知道谢帜安的德性,仇夜为何还要和他鬼混?而且表明了对谢家不感兴趣。 “无所谓的,只是他刚好送上门来,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我不在乎。”仇夜稍微解释了一下,而后眼神透着精明的光,看向苏槿若,“我只在乎谢夫人,因为知道谢夫人对谢公子并不在意,就算选择他,谢夫人也不会背弃我们的承诺,所以无所谓的,不是吗?谢夫人。” 确实如仇夜所说,苏槿若如今对谢帜安半点关心也无,曾经她觉得谢舞涣不能没有父亲,但是谢帜安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 这般想着,苏槿若对于她和仇夜的计划就有了新的盘算,只不过暂时不能和她说明罢了,她便抿唇不语。 终归是利用,何必谈真心。 仇夜倒是端着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再度开口问苏槿若,“所以苏姑娘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没什么,只是想转告你一下,你说的这些事情,我都已安排好了。”苏槿若听到她称自己为苏姑娘时,神态微微放松,缓和稍许,“只不过没有想到能看到这出大戏。” “这算什么大戏啊,我相信苏姑娘对谢公子本就不在意,在谢公子一事上,如果苏姑娘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也可以的哦。” 仇夜显然也不想再谈论谢帜安,不过是一个帮她解决问题的玩意儿,何须再提,她口气中带着调侃,又带着建议,“苏姑娘不如抓紧生个儿子,毕竟我们要做的大逆不道的事情,说不定能颠覆整个大沥,也未可知。” “不劳仇夜姑娘操心。” 说完这句话,苏槿若就离开了仇夜的房间。 翌日,她带着仇夜,以及仇夜安排的混入谢府下人队伍里的那些刺客一起前往河阳山。 抵达河阳山之后,仇夜就不见了踪影,谢帜安甚至还为此来找过苏瑾若,他想要知道仇夜去了哪里。 至于他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找仇夜,一是因为苏槿若好像不会管他和仇夜厮混,二是因为仇夜的滋味确实不错,让他欲罢不能。 他明明记得苏槿若带了仇夜过来,但却在抵达河阳山之后,没有见到仇夜的身影。 苏槿若不予搭理谢帜安,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愿意同他讲,只在大典仪式过后,一个人坐在营帐中,思考着接下来到底该如何做。 终于过了良久,苏槿若下定决心,不能趟进这趟浑水,也不能放过谢帜安和仇夜。 “雨茶。” 雨茶连忙凑过来,“夫人,有何事吩咐?” “替我仔细梳妆,我要去面见圣上。” 雨茶不明所以,但心头大骇,不知苏槿若此举为何,只听令地给她梳妆好。 苏槿若前去沈楚安和任嘉汐的营帐时,正好撞见羽垚从苏瑾瑜的营帐中出来,她还奇怪这人难道也跟来了河阳山?为何会从哥哥的营帐中出来? 羽垚并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只匆匆地去了叶暮岁的营帐,而后跟着叶暮岁一起出了营帐。 苏槿若并没有将过多的心思放在这上面,转头向锦心禀报了自己有要事求见沈楚安。 锦心心下疑虑,转身进了营帐,将此事汇报给沈楚安,片刻后出来说明沈楚安的意思,“谢夫人,陛下请你进去。” 第198章 选择背刺 “你就是苏瑾瑜的妹妹?此番求见朕,所为何事?” 沈楚安大便过后,应是身子还未完全康复,此行河阳山重阳秋宴,舟车劳顿,大典过后,就倚在榻上休息,任嘉汐则在身旁照料。 “陛下!我有要事禀报!”沈楚安不怒自威,任嘉汐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苏槿若跪在两人面前,“谢帜安勾结贼人,胁迫我,意图对陛下行不轨之事。” “什么?”任嘉汐突闻其言,神情中带着难以置信,谁敢对当今圣上图谋不轨,“你细细说来,到底发生何事?” “回陛下,前几日我被一个名叫仇夜的女人威胁,而后无奈将这女人带到谢府,没想到谢帜安竟同这女人苟合,且我偷听到两人欲在秋宴上对陛下行刺。” “哦,是吗?他们欲如何行刺朕呢?” 显然,沈楚安对于苏槿若的话并不是完全相信,甚至目光中带着七八分的怀疑,看向苏槿若。 “陛下,这是那女人交给我的毒药。”苏槿若从腰间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已交给锦心公公,而后解释道:“我被那女人下了毒,那女人胁迫我,若是我不将这毒下给陛下,我就会毒发身亡。” 沈楚安瞥了一眼锦心呈上来的毒药后,逼问苏槿若,“苏槿若,你可知你说的这些话,若是假的,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罚吗?” 任嘉汐接过那毒药,后吩咐锦心,去把辛延叫来。 苏槿若跪地俯首道:“臣妇不敢自作主张,更不敢诓骗陛下,臣妇所言皆为事实,陛下可以让太医来来鉴别这包毒药,也可以让太医为臣女把脉,看臣妇是否身中奇毒。” “那便等辛延过来一探究竟吧。” 沈楚安依旧没有相信苏槿若所说的东西,他对自己在秋宴上的布防以及自己的臣子属下有足够的信心。 这期间,苏槿若一直在地上跪着,直到辛延过来,拿起那包毒药仔细查探,而后心头大震,将手中的药粉包严实了,询问道:“陛下,这毒从何而来?这乃是西曜五毒之一的没智散,寻常人吸入一口便会致命啊!” “此言当真?!谢夫人,你细细说来,你究竟被胁迫了什么?而你所说的仇夜,和谢治安,他们到底在谋划何事?” 沈楚安的话带着逼问的冷沉语调,敢在秋宴上对他行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苏槿若回了声是,而后将仇夜交代给她的事情圆了,将自己本应在其中发挥的作用美化过后告知沈楚安。 原来,仇夜的目标不仅是叶暮岁,更在于沈楚安。 仇夜以沈楚安当初对苏文滔战死雪峰山一事的处理,以激发苏槿若对沈楚安的怨恨。 “苏姑娘,若我记得没错,你的父亲苏老将军英勇神武一世,为大沥镇守了多年边疆,换来了大沥数不尽的安宁,甚至在当今陛下登基这件事上居功甚伟,功不可没。可最后呢,苏老将军战死雪峰山,沈楚安为平民心,不问责叶孤沉,还给他加官进爵,你说,苏老将军在地下,真的安心吗?” 不得不说,当时仇夜的这番话确实击到了苏槿若的痛点,她的父亲戎马半生,为沈楚安征战四方,换得他安稳居于高座之上。 可是苏家呢,最后终究就剩她一人,叶孤沉到现在还在享受俸禄,叶暮岁更是嫁给她的兄长,就算死后,还得她兄长惦记多年,她的孩子日后还要继承平西王府,他们叶家凭什么占尽了苏家的便宜?!她怎么能不怨呢?! 所以当时在被激起的无尽的仇怨中,苏槿若答应了仇夜,愿意帮助她除掉叶暮岁,除掉沈楚安。 可待静下心来,尤其是看到仇夜竟与什么都没有的谢帜安厮混在一起,她明白仇夜心中本就没有在乎的东西,那么她也只会是仇叶的一个棋子,一把刀,用过之后,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所以,为了谢舞涣,她势必不能与仇夜同流合污;再看看废物一般的谢帜安,还不如将计就计,把责任都推到他们两个身上,将他们两个一道送走。 故而,在仇夜和谢帜安都不在的时候,她第一时间选择前来沈楚安的营帐,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来人!去把谢帜安和那个仇夜给朕抓过来!” 听完苏槿若的话,沈楚安动了怒,竟然有人这么不怕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便让他尝尝不识好歹的滋味! “锦心,吩咐所有的将士,以陛下的安危为重,必须护住陛下的营帐!” 任嘉汐沉声吩咐,既然这些人敢用下毒的招数谋害沈楚安,难保不会有杀上门来的刺客。 “不好了,陛下!” 恰逢有人来报,那人急匆匆地来不及禀报,就进入了营帐。 沈楚安冷脸怒斥,“成何体统?!” 跟在那人身后的正是苏瑾瑜的属下南河,见到沈楚安,他“扑腾”一声跪下,急切道:“陛下,王爷和萘砜公主失踪了,好像是跌下了山崖。” “什么?!” 任嘉汐和沈楚安不约而同地站起,脸上露出惊魂未定的表情。 一旁的苏槿若也不安地回头看着南河,问他,“你说我哥跌下了山崖,怎么可能?” “有人看到秋宴周围林中出现了黑衣人,跟踪他们发现,萘砜公主和王爷已跌落了悬崖!” 南河如实汇报,沈楚安却露出一丝疑虑,阴恻恻的目光看着他,“身为瑾瑜的部下,他被围攻的时候,你在哪?” “陛下,抓到了几个刺客!” 正好有侍卫扔进来几个黑衣人,果然如任嘉汐所料,他们还安排了后手,想要围攻沈楚安的营帐。 这时,谢帜安也被押进沈楚安的营帐,他看着此刻脸上阴云密布的沈楚安,被迫跪下,唯唯诺诺道:“陛下……为何要抓我?” 第199章 世子失踪 苏槿若上前一步,甩了谢帜安一个耳光,冲他恶狠狠道:“你竟如此胆大包天,企图谋害圣上和平西王!” 谢帜安被这一个耳光甩得头脑发懵,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凶神恶煞的苏槿若,喃喃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夫人,你先退下。”沈楚安命令苏槿若退至一旁,而后目光冷厉,质问谢帜安,“那个女人呢?和你混到一起的那个女人呢?” “陛下是在问仇夜吗?臣也在找她,不过还没找到她,就被陛下……召到这里来了,臣请陛下饶恕。” 谢帜安这个蠢货,他如此说,就更加让沈楚安确信他和仇夜就是一伙的,变相的承认了他伙同仇夜欲行不轨之事,而这个画面正是苏槿若想要看到的。 “闭嘴,把他给朕拖下去,关起来!” “陛下,为何关我?”谢治安被拖走的时候还一脸不可置信,他不明白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话,怎么就被沈楚安定下了难以饶恕之罪,“陛下,饶了我吧,陛下!……” 谢帜安的嘴被侍卫旋即塞进去了一团棉布,嘈杂叫嚷的声音终于停下。 “来人!去给朕找寻平西王和萘砜公主的下落,就算是跌下了悬崖,也把崖底给朕搜个干净,务必把人安全地带回来!” 从沈楚安的营帐中出来,苏瑾若质问南河,“哥哥为什么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我方才见到的明明是羽垚和她一起出去,怎么会是哥哥?” “夫人就不要多问了,属下急着去救王爷。” 南河没有回答苏槿若的问题,带着众将士搜寻了半个月,终于在崖底遇见了活着的叶暮岁。 得知叶暮岁和苏瑾瑜生还的那一刻,南河差点流下泪来。 “他伤的不轻,摔断了几根骨头。你们做个担架,将他抬着走,务必不要让他经受太大的动静,以防伤上加伤。另外,他的剑伤应是有毒,我做了简单的处理,并不能保证毒已被拔清,回去之后记得再找好的太医来给他瞧瞧。” 叶暮岁将人带至山洞,见南河扑到了苏瑾瑜面前,便将苏瑾瑜的情况悉数告知。 “多谢公主殿下。” 得苏瑾瑜护佑,叶暮岁没有受什么伤,跟着檀肃稳健地走在前面。 苏瑾瑜一直注视着叶暮岁的背影,但却没有得到对方一次回首。 “王爷,陛下的部队已经回到了皇宫,你和公主跌下山崖之后,秋宴之上,谢公子和一位名叫仇夜的女人联手,要对皇上不利,幸得谢夫人告发,如今,谢公子已被关押,仇夜还没有被找到。” 南河向苏瑾瑜禀报,苏瑾瑜走之后,在河阳山发生的一切事情。 “陛下可有大碍?” “谢夫人告发及时,并未酿成大错,陛下只是气极了,动了怒,倒是没有让谢公子他们得逞,未有大碍。” “那便足够了。” 苏瑾瑜如今的精力和关注本来就不放在旁的事情上面,他注意到夜幕岁在听到仇夜的时候身形微微一顿。 在来河阳山之前,叶暮岁同奈何、三生接了头,在苏槿若捉奸谢帜安的时候,叶暮岁的目的就是去见奈何。 虽然出了一点差错,遇见了羽垚,叶暮岁不便在同奈何见面,不过后来还是通过信件得知了奈何欲告知她的事情。 尔羽对她和仇夜的要求,也就是最后一项任务,对她的要求是杀掉仇夜和沈楚安,不然……后果她将无法承担。 对于叶暮岁来讲,握在尔羽手中的筹码太重,无论她想不想坐上黄泉首领之位,她都无法抗争。 那么不难想,仇夜的任务目标之一应该就是她。 如今,仇夜没有完成她的任务,那么为了保住她在乎的,她必须得去做掉仇夜。 回程时,叶暮岁同檀肃、檀丽共乘一辆马车;苏瑾瑜则由南河守着,在后面的马车上。 苏瑾瑜倒是想和叶暮岁共乘一辆马车,毕竟自他们两个将所有摊在明面上之后,再没有好好的交过心,但叶暮岁显然不想去了解苏瑾瑜此时此刻的想法。 马车刚驶进京城,叶暮岁就从马车上跳下,嘱咐檀肃和檀丽继续行进,而她则要去别的地方。 跳下马车之后,不等叶暮岁离开,她就见到城门口有十分熟悉的两个人,皆惊愕地望向她,雨柔更是想要叫住她,叶暮岁听到她喊夫人,却脚步未停。 相较于偶然遇见的、死而复生的夫人,雨茗和雨柔显然也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去阻拦她,反而敲了敲车窗,同马车里的苏瑾瑜说道:“王爷,不好了!世子不见了!” 叶暮岁与她们距离不远,正好将这一句话听了个清楚,脚步顿了顿,但最终没有回头,直向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苏瑾瑜惊得立马坐直了身子,却因为牵动身上的伤口呛咳出声,他使劲压着嗓子里的咳意,低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夜里雨柔哄着苏绥敬睡下之后,她和雨茗就守在苏绥敬的房门口,可是待早上她们推开房门,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世子也不见了。 明明夜里直至早晨,她们没有听见一点动静,可是苏绥敬就是这么消失了,雨茗和雨柔带着府里的人,慌张地寻了一天,也没有见到苏绥敬的影子,恰好在城门口处见到了苏瑾瑜的马车,只能拦下苏瑾瑜的马车先行报告。 “继续找!发出悬赏令,找到世子者必有重赏!让全城的百姓都帮平西王府寻找世子!” 苏瑾瑜提心吊胆,听南河说过秋宴之事之后,苏瑾瑜就怕仇家已经知道了叶暮岁同苏绥敬的关系,怕他们会以苏绥敬为要挟,迫使叶暮岁就范,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叶暮岁下了马车之后,直奔黄泉基地,如果连当今圣上的兵马都无法搜寻到仇夜,那么她只能躲藏在暗处。 而最暗的地方,无非黄泉。 尔羽好整以暇地坐在高位之上,俯视着款步走进来的叶暮岁,“十二,你和仇夜,谁输谁赢啊?” 第200章 受制于人 “看来暂时还没分出来输赢啊。”见叶暮岁抿唇不语,尔羽自顾自地说道:“让我猜猜,你心里肯定是在想,我用得着派你和仇夜俩个人去杀快死的沈楚安吗?” 叶暮岁闻言,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依旧不说话。 “所以啊,你猜得很对,我既然安排了你去杀沈楚安,就不会再去安排仇夜。”尔羽似笑非笑,“仇夜的目标,是你,以及平西王府的小世子。” “我知道。” 叶暮岁非常冷静地看向尔羽,在听到苏绥敬失踪的那一刻,她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尔羽不会大费周章地让她和仇夜共同刺杀一个人,她想要的是借叶暮岁的手除掉让她灭门的沈楚安,再借仇夜的手彻底斩断她在尘世的牵挂,从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 “喂你吃了这么久的断魂散,你还是一副眷恋世间的模样。”尔羽叹了口气,极尽遗憾地摇摇头,道:“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十二,你真令我失望。” 叶暮岁能够脱离黄泉组织,在北宁生活那么些年,尔羽怎会轻易地放手,为了让她受制于黄泉,喂她吃了断魂散。 断魂散,五年魂断。 叶暮岁从不惧怕,这毒不过就是让她失去对感情的体悟,动情时痛不欲生,折寿罢了;可尔羽不仅想要她忘情,还想要让她绝爱,从此再不对尘世有眷恋。 真正让叶暮岁受制于尔羽的,是从她吃下假死药宜始,出生的苏绥敬就被种下了逆生毒,只有等到二十岁才能拔除,如果在二十岁时不拔除,生死难料。 “我都快死了……你们若是再分不出来输赢,这唯一的断魂散解药,我该给谁呢。” 尔羽仿佛真的在惆怅,可叶暮岁深知,她只是在好奇到底谁输谁赢。 “首领,为何执着于在我和仇夜之间为黄泉选下一任?为何不能是三生?他明明才是最有资格的。” 叶暮岁直言不讳,尔羽听后,眼中冷光一闪而过,而后看着跪在一旁的罄书,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三生不行,他要跟着我。” 这句话的意思,叶暮岁没有读懂,她疑惑地望向尔羽,对方却只是噙着淡淡的笑意,说出威胁的话,“十二,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最后……只想要看到沈楚安死。” “你不想要家族平反吗?” 叶暮岁以为尔羽会在乎宁家的名声,可是尔羽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一边举刀在罄书的后背自上而下划出血痕,一边耐心地同叶暮岁解释,“宁家就剩我一人,平不平反的,有意义吗?” 罄书咬着牙忍耐着背后血肉剖开的痛苦,显然尔羽不在乎,甚至从中获得了快感,一刀划下,又是一刀。 若剥了罄书的衣服,凑近去看,就能看到他的背上皆是纵横交错的刀口,经年累月,宛若盘根错节的老树根。 “我会按照你说的,杀了沈楚安,现在我想知道,我的孩子在哪?仇夜躲到了哪里去?”叶暮岁眼神清明,眨也不眨地盯着尔羽,“首领大人,没有你,仇夜不可能藏得这么好。” “十二,你还是如我料想般聪明,我很欣慰。” 尔羽收走手里的刀,同叶暮岁道:“放心吧,那个小屁孩没事,不过三日之内,若是听不到皇帝驾崩的消息……我就不能保证了。” “好。” 尔羽既然能给出承诺,叶暮岁自然不用担心,她同样给予尔羽肯定的答复,而后转身欲离开,却没想到既将走出殿门时,被尔羽叫了一声,“十二,下次回来的时候,帮我把三生带回来。” 叶暮岁没问为什么,回了一句好。 苏瑾瑜本就受了重伤,可是苏绥敬失踪的事情,让他不能安稳地卧床静养,他拖着重症残躯,进了一趟皇宫,想要请禁卫军帮忙。 父子俩人都是“苟延残喘”,若不是为了体面,苏瑾瑜怕是要被担架抬着进入沈楚安的寝宫,而他进去时,沈礼书正在侍奉沈楚安喝药。 “咳咳……你是嫌自己命大吗?!都什么样子了?!还敢下地奔走?!” 沈楚安因苏瑾瑜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行为而动怒,牵扯到肺部,发出剧烈的咳嗽。 “父皇,您也注意身体,平西王这番着急,必是有要事。”沈礼书侍疾在侧,见沈楚安动了怒,连忙将手里的药碗放下,宽慰着沈楚安,“不妨先听听他有什么要事。” “你给朕好好说!咳咳……朕倒要看看,什么事能让你这般不要命!” “念念不见了……”苏瑾瑜神情哀伤,饶是沈礼书都没有见过他这般无助的模样,“他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 “在哪里不见的?平西王府的世子,谁敢动?!” 沈楚安厉声道,神色沉了下来,沈礼书也万万没想到平西王府会发生世子失踪的事,把主意打到平西王府头上,简直是丧心病狂。 “今日一早就不见了,我府上的人已经找了一天了,一点音信都没有……” 苏瑾瑜彷徨的像是犯了大错的孩童,不知是不是加上伤重的缘故,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父皇,平西王,你们先不要紧张,锦心公公,麻烦你告知禁卫军统领,让他们全城日夜搜捕,邻近的边城也不要放过,务必早日寻回世子!” 沈楚安和苏瑾瑜都是自顾不暇,唯一清醒着的健全的沈礼书越级下达命令,锦心接收到命令就去照办。 “父皇注意身体,安心养病。”沈礼书将碗中剩余的药喂到沈楚安口中,安抚完这个,又开始安慰另一个,“平西王,你也莫要太过忧虑,相信禁卫军一定会帮你寻回世子。” 第201章 以命换命 叶暮岁从黄泉中出来,心思沉沉地往家里走,刚到门口就被人抱住。 “我的萘萘,怎么了?去了趟河阳山,怎么变得这么不开心?” 抱住她的人正是羽垚,他当时留守皇宫,没有跟着去重阳秋宴,没想到皇帝的人马回来之后,就听闻河阳山发生了变故,平西王和萘砜公主跌下山崖,生死未卜。 羽垚当即从皇宫偷跑出来,想要跑去河阳山找人,被辛延截了去,违抗皇命是什么罪责,羽垚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心急如焚,太担心叶暮岁的安危了。 “皇家派了那么多的兵马,还需要一个你?你能干什么?去添乱吗?!等到你盼着的人回来,皇上好治你的罪吗?!” 因为辛延毫不留情的一段话,说得羽垚哑口无言,默不作声地被辛延提溜回太医院,继续浑浑噩噩。 不过辛延给他申请了每日都可以出宫的特令,所以每日傍晚,他都在门口等着,期待着有一天叶暮岁会突然回来。 叶暮岁任由羽垚抱着她,她现在脑子里面乱得很,真的要以命换命,杀了沈楚安吗? “萘萘?”羽垚不见叶暮岁有任何反应,将人松开后摸上她的额头,“没发烧……是哪里不舒服吗?” “羽垚……” 叶暮岁很少叫羽垚的名字,还是在这般彷徨的情况下。 本就劳累了多日,与苏瑾瑜在山洞中时,思绪纷杂,难以入眠,如今又要被苏绥敬的安危困住,叶暮岁就仿佛即将倾倒的大厦,稍微敲一榔头,保准轰然倒塌。 羽垚不再思考,直接将人抱起,走进院子。 檀肃、檀丽唤了声公主,羽垚将人抱进房间,放到床上坐着,交代檀肃、檀丽先在外面守着。 “是累了吗?先歇一歇,睡一觉,好不好?” 叶暮岁垂着脑袋,摇了摇头,而后抬头看向羽垚,“我是叶暮岁,苏绥敬的生母……” “我知道……”羽垚揉了揉叶暮岁的脑袋,关切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只要萘萘想说,我就会好好听着。”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死过一次……” 听起来有些怪力乱神的故事,羽垚虽说难以置信,但是因为是经由叶暮岁的口说出,他便深信不疑。 终于,叶暮岁将自己的过往悉数告知羽垚,她和羽垚之间再没有秘密。 “所以令萘萘困扰的是什么呢?是还对苏瑾瑜心存爱意?还是放不下小世子?” 羽垚小心地问出口,却又怕听到令他难过的答案。 “我受制于黄泉,首领要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杀了当今皇帝,才能保我孩子的平安。” 羽垚闻言心头大骇,暗杀皇上,这可不是一张嘴一口气就做了的,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他目光落在叶暮岁的手上,将自己的手插进她紧攥的手掌中,防止她再弄伤自己,“我如今在沈楚安身边侍奉,他的药都是由我经手最后一步……” 叶暮岁抬眼看他,先前眸中的纠结荡然无存,目光冰冷,暗含警告,“你若是敢自作主张,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那你能怎么做?你不想救小世子吗?” “那也不用搭上你!”叶暮岁抽出自己的手,缓了缓语气,“我将你看作最重要的朋友,如今同你坦白,只是……” “只是怕日后没有机会了,怕最好的朋友连你到底是谁都不知,是吗?” 羽垚又怎会不知叶暮岁的想法,他继续说,“你瞧,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去做了这件事,面临的不再是个人恩怨,而是北宁整个部落要为此担责。” 叶暮岁眼色微闪,陷入自责与悔恨中,“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要救他,我已经抛弃了他三年,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我知道萘萘很着急,但是萘萘也很聪明,不管是釜底抽薪还是金蝉脱壳,萘萘一定会想到别的办法,对吗?”羽垚安抚着叶暮岁,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的掌心,“萘萘再仔细想想,还没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在羽垚的安抚下,叶暮岁逐渐平静下来,开始细想别的方案,就算她现在处于明处,被尔羽拿捏,被仇夜威胁,但是总有他们触碰不到的领域,只要确保有一个领域对他们来说是暗地,那么她就有翻盘的可能。 思虑良久,叶暮岁终于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我要进宫。” “看来萘萘已经想到别的办法了。”羽垚欣慰地揉了揉叶暮岁的头,温柔地劝她,“现在很晚了,明天我陪你进宫,好不好?” 羽垚安置叶暮岁睡下,静静守在她旁边身旁守了一夜。 第二日,叶暮岁醒来,从她的眼神中,羽垚读出,叶暮岁又变回了从前那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这样便很好。 叶暮岁收拾完毕,冲羽垚道:“走吧。” 羽垚微微勾了勾嘴角,想要去牵叶暮岁的手。 叶暮岁抽开,眼神不再惶恐不安,坚定道:“我没事了,放心吧。” “唉……”羽垚微微叹了口气,失落道:“早知道就不陪萘萘了,清醒后的萘萘真是无情,连牵个手都不让牵了,想念昨晚的萘萘呀。” 语气遗憾失落得仿佛叶暮岁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一般。 “别贫了,快走吧。” 叶暮岁深知羽垚的脾性,知道他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她便也没放心上,只是催促他快些进宫。 进宫之后,有北宁公主的身份在,叶暮岁想见沈楚安还是比较容易。 只是没想到沈楚安都已经病重到难以行走的地步了,竟然还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公主突然要面见朕,是有什么要事吗?” “还望陛下见谅,萘砜接下来的话比较大逆不道。”叶暮岁冲沈楚安深深鞠了一躬,“我想用陛下的命换平西王世子苏绥敬的命。” 第202章 齐聚一堂 叶暮岁从御书房出来,见任嘉汐候在门口,方才她与沈楚安交谈时,屏退了所有不相干的人,并要求所有人都不得进入御书房。 任嘉汐皱着眉,同萘砜微微点头,叶暮岁驻停片刻,一双眼睛看着任嘉汐,“见过容妃娘娘。” 锦心紧跟着叶暮岁出来,神情哀戚。 “你们到底在商议什么要事?”任嘉汐不明所以地询问锦心,毕竟自己从未被沈楚安拦在门外过,“连本宫也不许进了?” “娘娘……陛下……驾崩了……” 任嘉汐表情瞬间凝滞在脸上,而后冲进御书房。 羽垚一直默默站在叶暮岁身旁,见她垂首,心思很重的模样,没有多言。 不多时,整个皇宫中沉闷声重的丧钟音,“陛下驾崩了!” 闻声,叶暮岁抬脚往外走,却被堵在了宫门口,任嘉汐带着皇宫禁卫军将叶暮岁和羽垚围了起来。 “萘砜公主,本宫并不是想与北宁为敌,可方才只有你同陛下在御书房,你前脚刚走,陛下就出了事,很难不怀疑公主殿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任嘉汐语气中的质问和怀疑,羽垚将叶暮岁护在身后,面对皇权也不惧怕,“容妃娘娘,其中定是有误会。” “羽太医,你是想告诉本宫。”任嘉汐眯着眼,警告般地看向羽垚,“你同萘砜公主是一伙的吗?” “并非如此。”叶暮岁不开口,羽垚无法辩驳太多,只能牢牢地护住叶暮岁,“我与萘萘是多年好友,此番维护,只是因为足够相信她的人品。” “好一个维护!”任嘉汐看向两人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陛下突逢意外,必然要查清一切,还请两位去大牢中坐坐,如何?” “羽垚!你这个兔崽子!给我过来!” 沈楚安突然出事,辛延立马带着兆旬等人去为沈楚安诊治,却发现沈楚安身上没有刀口、体内没有毒素,看起来好像是闭上眼,呼吸就停了的模样。 又听闻容妃带着禁卫军,将羽垚和北宁公主围在了宫门口,生怕这臭小子惹事,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 兆旬早就听说北宁公主与叶暮岁相像的传闻,传言不如亲见,亲眼看到萘砜公主的那一刻,兆旬的呼吸都要停了,“师弟?师妹?” 羽垚依然动也未动地护在叶暮岁身前。 辛延在心头暗骂羽垚太能惹是生非。 兆旬却出面为羽垚和他紧紧相护的叶暮岁辩解,“娘娘,陛下可能真的是累了……才走的,臣已经检查过,陛下没有中毒,没有受伤,应不是被人所害。” “到底发生了什么,本宫想,公主应该很清楚,本宫只是想要劳烦公主给个解释。” 任嘉汐不愿相信,本来萘砜突然的进宫面圣就是极为意外的事,遑论在她面圣完,沈楚安就溘然长逝,很难不让人怀疑。 可叶暮岁一直抿唇不语,让任嘉汐对她的怀疑更重了。 “劳烦公主随本宫走一趟。” 叶暮岁终于开口,却是拂任嘉汐面子之语,她坦言拒绝道:“恐怕要令娘娘失望了,现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望娘娘见谅。” 这番话说得更是不留情面,任嘉汐眼睛牢牢锁定在她身上,怕是下一秒就要下令禁卫军将叶暮岁和羽垚抓起来。 “容妃娘娘。” “姐姐。” 剑拔弩张的局面下,沈礼书带着太子妃任柒蔓出现,多方人齐聚一堂,竟显得有些诡异的热闹。 任柒蔓接收到沈礼书使的眼神,上前去挽住任嘉汐的胳膊,凑在她耳边低低道:“姐姐,萘砜公主代表的是北宁,你如此强硬,岂不是置两邦结交于不顾。” 任嘉汐怎么会不知道她这般行动,会令北宁和大沥的局势紧张,但是沈楚安的死太过蹊跷,嫌疑就在叶暮岁身上,她岂能放过。 见到沈礼书出现,叶暮岁紧绷的情绪稍有缓解,从她进入皇宫到听见丧钟,皆在赌,赌沈楚安、赌锦心、赌沈礼书。 沈礼书先向任嘉汐行了一礼,而后劝解道:“娘娘,如今我们手里既无证据,随便扣押北宁公主太过草率,不如等寻到了线索,再找来北宁公主询问,如何?” 任嘉汐显然不想同意,却屈于太子帮腔和北宁部落的压力不得不松口,“到时还请公主配合。” “当然。” 叶暮岁应承下来。 “放他们走。” 这句话,任嘉汐语气极冷,说得不情不愿,“太子殿下记住,查明陛下离世的原因,莫寒了你父王的心。” 沈礼书拱手应下,“儿臣明白。” 说完这句话,任嘉汐转身离开。 任嘉汐带来的禁卫军在她走后就散开,沈礼书同叶暮岁道:“本宫就不送公主了,公主一切顺利。” 任柒蔓看了看沈礼书,选择追上自己的姐姐,劝慰安抚她。 叶暮岁感激沈礼书的帮忙,冲他点头,同羽垚一道离开。 刚出皇宫,羽垚欲言又止的模样令叶暮岁很难忽略,“你想说什么?” 羽垚看着她,问,“兆旬管你叫师妹?你就是老头子收的第三个徒弟?” 叶暮岁点点头。 “萘萘。”羽垚叫了她一声,嘿嘿一笑,“那你得叫我一声师兄啊,小师妹。” 叶暮岁白了他一眼,没应声。 羽垚摩拳擦掌,“快啊,让我体验一把做师兄的感觉。” “闭嘴吧你。” “嘿!”羽垚不满,“当初不知道我占了你师兄的位分,你对我无礼也就罢了,如今都知道我是你师兄了,还这般没大没小!” 羽垚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这丫头早就知道她是自己的师妹了! 见羽垚终于想明白,叶暮岁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逗弄自己,缓解自己的紧张,叶暮岁难得没有凶他。 马车刚行到长安街,幽幽急“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车厢中俩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羽垚问道:“怎么了?” “主人,是平西王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