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死对头的替身情人》 第1页 《重生成死对头的替身情人》作者:陈泱泱【完结+番外】 文案 楚亭山出车祸了,醒来发现自己居然成了死对头傅秉明的小情人。 谁不知道两人从小斗到大,恨不得一脚把对方踩到泥里再也不能翻身。 可是,重生后的楚亭山成了没权没势,还欠傅秉明一大笔钱的炮灰小情人。 为了稳住局势,调查自己的死因,楚亭山只好待在死对头的身边,卧薪尝胆。 好在死对头清心寡欲,养个情人就像养了个花瓶,纯纯当做摆设。 只是那天夜里,醉了酒的傅秉明忽然闯进他的卧室里。 黑暗之中,男人擒住他的下颚:「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像他。」 「?」 这是在揍嘛。 说着,男人欺身而上就开始脱他的衣服。 死对头对他的復活仪式过于隆重,他属实是承受不起,抓着男人的手:「傅秉明,你给老子撒开。」 「学的好像,多说几句。」男人依旧不停手。 「??」 「你!给!老!子!撒!开!」 「真像,像的我以为,是他回来了。」压在他身上的死对头掉下眼泪。 一滴又一滴,落在楚亭山的脖颈上。 「??!」 他的毕生目标就是把傅秉明弄哭。 现在终于看到了。 却看的一头雾水。 . 死对头每天说800遍他长的真像那个人。 他才渐渐意识过来,他还担任着替身的工作。 想着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收的住傅秉明这个妖孽。 结果一照镜子,wok,这神圣,不就是他自己吗??? 小情人的那对眉眼和自己起码有七成相似。 菀菀类卿,他又是菀菀又是卿? 后来,傅秉明带着他到自己的坟前哭。 楚亭山只觉得给自己上坟还挺逗的。 「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我才不是喜欢他,谁会喜欢他,他又坏又装……」 「你擤擤鼻涕再说话吧……」 「我没有!你再说扣你工资。」 「我闭嘴。」 . 傅总铁腕手段雷厉风行,和楚少水火难容,人尽皆知。 可傅总的心慈手软和情难自禁,只有他自己知道。 . 「楚亭山,你死了,是不是在和我认输啊。」他的手指划过高中毕业照上的楚亭山。 那是他们之间,唯一一张合照。 . 楚亭山,能不能别死。 我认输。 註明+排雷:傅没有和替身发生过关系~ 攻前期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后期精神状态有待考察 哭包攻!真的很爱哭! 全员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 内容标籤: 世家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秉明,楚亭山(关星河) ┃ 配角:楚尽闲,顾澄,┃ 其它:点收藏不迷路~ 一句话简介:这不栽他手里了 立意:勇敢追爱 第1章 又是一年寒冬。 唯一不同的就是,岚京每年都会举办的商会这次没在傅家的酒楼,而定在了楚亭山的酒庄里。 楚亭山自然也就成了这场宴会里笑得最真心的人。 就不说这一场宴会下来,楚洲集团能捞到多少油水,光是宴会从傅氏挪到了明河这个变化,不就是在狠狠扇他死对头傅秉明的脸嘛。 男人一想到这就忍不住的爽,面上的笑意与嚣张更是止也止不住。 一个留着地中海髮型的老男人举着酒吧笑得谄媚:「楚总,您可真是年轻有为啊。」随即将敬他的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楚亭山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甚至眼神都不肯多给一个,便径直掠过了男人。 男人面上谄媚的笑容僵硬的仿佛定了格,咽下的口中苦涩辛辣的酒,并不敢再追上去。 毕竟楚亭山在岚京是出了名的拽,楚卿的小儿子,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少爷,自己又有学识手段,小小年纪在商圈里就混的风声水起,除了傅氏集团的接班人傅秉明之外,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别的敌手。 楚亭山原以为今天的商会傅秉明那个讨厌鬼会没脸来,谁成想这傢伙倒舔着脸来了。 一身墨色的定制西装,领带打的板正,神色自若之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淡漠与孤傲。 和傅秉明阴险狡诈的性格不同,他的那张脸干净周正,那双眼角微微向下的杏眼,莫名其妙有种楚楚可怜的滋味。 这张脸也是楚亭山唯一承认的,傅秉明的优点。 他向男人走近,唇角上扬,毫不掩饰自己神色之中的嘲弄:「哟,傅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晃了晃红酒杯,他才继续说道,「是我这个东道主照顾不周了。」 他就是故意激他的。 爽的要死。 傅秉明面上依旧不动神色,暗暗咬紧后槽牙:「这东道主我都做腻了,还是做来宾好,还能让楚少您来迎接我。」 边上的助理垂着脑袋生怕自己被战火波及。 「是啊,这么多年,风水总要转到我这了。」楚亭山的眉峰向上轻挑,挑衅意味更盛,将手中的酒杯碰向傅秉明手中高脚杯,「东郊的那块地皮,你就别想了。」 第2页 对面的男人却将酒杯一歪,不让他碰,语气渐冷:「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这样啊,那我拭目以待。」楚亭山仍旧勾着唇,笑得很欠揍。 这两个小祖宗站在一起,不成焦点都难,会上的其他老狐狸只见二人就差脸贴脸对打了,不禁汗颜。 在岚京,楚亭山和傅秉明的关系就像江南皮革厂老闆和小姨子的关系一样,人尽皆知。 谁不知道这两人是面不和心更不和,可以说是从小斗到大,小时候争全市第一,长大以后争地皮,抢资源。 傅秉明盖楼盘,楚亭山就造别墅区;楚亭山开百货大楼,傅秉明就在大楼边上盘商业街。 二人手中大大小小的产业形成的大半契机都是为了打压彼此,你说离谱吧,可钱也没少挣,你说正常吧,好像又有点牵强。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又没人敢开口劝和的尴尬场面中,在场外处理事务的楚尽闲闻声赶来。 楚尽闲是楚亭山同父异母的哥哥,平日里,也就只有他和楚山海能管一管楚亭山了。 「亭山,过来一下。」男人站在远处对着楚亭山招了招手。 楚亭山这才将眼睛从傅秉明身上拿下来,顺着声音瞧过去,是楚尽闲。 于是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后扬长而去。 期间还不忘扭头恶狠狠的给男人一记眼神。 商会圆满结束后,楚亭山和楚尽闲坐车一起回家。 二人相貌相似,可是性格却很是迥异,不比楚亭山的张扬,楚尽闲是一个及其内敛而又谦和的人。 也是他的包容与退让,才叫楚亭山很是信任和亲近这个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车里,楚亭山刚结束了一把游戏,伸了个懒腰对着身边还再看报告的男人道:「哥,东郊的那块地皮,我真的得要,你那个药厂要不再看看别的地方?」 「怎么了,上次我们不就已经敲定好了这块地的用处了么?」楚尽闲伸手将鼻樑上的黑框眼镜向上抬了抬,有些疑惑的抬头。 楚亭山将手机随意的扔在了皮坐上:「我是这样想的,现在东边的生态环境拿来盖药厂也太可惜了,倒不如盘下来搞个有机农场,咱们有空还能去度度假。」 男人听着他的话,和楚亭山如出一辙的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微微一眯,薄唇轻启:「最主要的是因为你听说了傅秉明也要抢这块地盖农场吧。」 「怎么会是主要呢,主要的肯定是赚钱嘛。」楚亭山弯着眼笑得无辜,多少带着一点恃宠而骄的劲。 楚尽闲无奈的摇着头,将眸光重新落回手里的季度报告:「你能拿到手再说吧。」 这句话楚亭山倒是真的听进去了,之后的每天他都在忙着竞拍的事,到处筹资,甚至把自己最喜欢的那套南疆红玉都给卖出去筹钱了,他知道傅氏最近一个项目才刚刚开始动工,尾款想来也还没进傅秉明的裤兜里,自己这回就算是拿钱硬砸,也得把这块地拿下。 很快就到了竞拍东郊地皮的那天。 是个下着大雨的日子,空气也是湿漉漉的,叫人烦躁。 楚亭山很讨厌下雨天,今天倒是难得的不觉得焦躁。 打了笔挺的领带还破天荒的让老蒋给自己搭西装。 他就是要帅气逼人的去把傅秉明踩在脚底下。 车子开在路上的时候,雨势依旧很大,楚亭山偏头看着窗外,雨滴打在玻璃窗上,一滴又一滴,汇集成水流,淌下车窗。 岚京难得下这么大的雨。 灰濛濛的天,和朦胧的车窗,让楚亭山模煳了视线。 车子驶上老桥,楚亭山回过眸来正欲让司机开慢点,车子却忽然像是失控了一般朝着桥边的栏杆处冲去。 是一阵天旋地转,耳边是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颤音,接着,是剧烈的碰撞。 鼻息之间萦绕着一层机油味,他的脑袋被隔板磕出了大片的血,眼皮也越发沉重。 翻转后的车子,大半个车身悬在老桥之外,摇摇欲坠。 楚亭山只觉喘不上气来,嗓子眼里满是血腥味,眼里的一切都被染上了血色。 他艰难的想从口袋里翻手机求救。 手机还没翻到,身体却忽而失了重。 车子掉进岚京江里,四面八方的水涌进来,将他缠绕包裹。 好冷,喘不上气。 这是他最后一点意识。 . 再次醒来的楚亭山,勐地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的眼里晃出白色的天花板和一盏復古式的吊灯。 他长长的抒了一口气,以为刚才车子掉江里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气还没喘完呢,自己的下颚却被勐地擒住:「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像他。」 「?」 这是在揍嘛。 傅秉明的那张脸太有辨识度,即使光线昏暗,他也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凭藉自己对于傅秉明的厌恶程度。 所以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他进入了盗梦,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傅秉明盗了他的门。 他不能接受别的可能了。 下颚骨被男人捏的开始发酸才被松开,他好不容易喘口气,男人又捞起他的腰就准备来脱自己身上的背心。 「傅秉明,你给老子松开!」他慌乱的将男人那只不安分的手抓住,极力的撇开脸。 第3页 「学的好像,多说几句。」男人却依旧不肯停手,哑着声音再度开口。 「??」 「你!给!老!子!撒!开!」楚亭山几乎是在用全身的细胞在反抗,男人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得他想作呕。 就在这一刻,方才还如狼似虎般的男人忽而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松开了他的腰,顺势往床上倒,整个身体压在楚亭山身上:「真像,像的我以为,是他回来了。」 男人说着,竟然掉下来了眼泪。 一滴又一滴,落在楚亭山的脖颈上。 「??!」 他的毕生目标就是把傅秉明弄哭。 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么离谱的场面里看着他哭。 震撼归震撼,他也终于趁着男人在破防的时候把这个头不小的傢伙从自己身上给巴拉掉了。 他大口的唿吸着新鲜空气,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像只无头苍蝇般在房间里乱窜,在撞了两次白墙后终于找到了厕所的门。 沉浸在悲痛里的傅秉明流了很多眼泪,借着酒劲昏昏沉沉入了睡。 窗外的月光一如往常的安静,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只有在厕所里楚亭山还惊魂未定,他一边深唿吸一边开了灯,垂着脑袋拼命洗手。 丫的,刚才这手被傅秉明摸过。 他用洗手液洗了好几遍,头脑风暴了好一阵,这屋子不是他房间的构造,说明也不是傅秉明盗了他的门,那这到底是哪......想着想着,他便抬眸找毛巾想擦手,这一抬眸就不小心看到了眼前的镜子。 和镜子里的自己。 nmd。 活见鬼。 这镜子里的傢伙是怎么做到既像自己又不像自己的? 第2章 很吓人。 不开玩笑,楚亭山被吓得愣在原地,开着的水头里不断涌出清水,手上的水珠随着时间在蒸发。 水流声流了几分钟似乎才划破了他对于外界的屏障,把他被吓走的魂魄给重新引了回来。 楚亭山将开关拧了回去,流水声戛然而止,他不敢看镜子,重新垂下了脑袋,用手指揉搓着眼睛。 心里头不断默念:一定是眼花…一定是眼花…… 他的幸运数字是7,所以,在默念到第7遍的时候,他勐地抬头看向了镜子。 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再次朝他攻击。 看来,他的幸运数字要改了。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是疼的。 不是做梦。 怎么会这样。 他从厕所出来,确认床上依然躺着活着的傅秉明。 不是撞邪。 怎么会这样。 . 楚亭山蹲在马桶盖上捂着发懵的脑袋,好疼。 像是有人拿着斧头把他的脑袋给噼开了一样,疼的一片空白,紧接着是一祯祯犹如电影般的画面在他的脑袋里循环播放。 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忽然充斥在他的脑袋里。 . 依照自己脑袋里突然接收到的记忆,楚亭山简单的做了一个分析。 总得来说,那场车祸的确是真的,他是死了,但是重生了。 重生了,但是重生成了死对头包养的小情人。 这个小情人除了有个好听的名字,那可真是一无所有了。 小情人的名字叫关星河,记忆里这个名字是他的姥爷帮取的。 关星河从小不受待见,因为他是自己富豪老爹一夜情的产物,只想拿他做筹码的舞女亲妈在生下他以后,用他威胁富豪老爹狠狠敲了一笔就美滋滋的把他丢了。 富豪老爹自己有儿有女,之所以愿意给钱,只是不想关星河的亲妈把这件事曝光,损害自己的清誉和家族的颜面。 所以,关星河虽然是富豪之后,却并没有资格进入富豪家的门庭。 一直以来他都被丢在姥爷家扶养,富豪记得的时候就让人送点钱,不记得的时候就从不过问。 他和姥爷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不富贵但也过的舒心。 直到三个月前,刚毕业的关星河还没找到工作,家里的姥爷就病倒了,需要大笔的钱做手术保命。 这也就成了他来到傅秉明身边的原因。 而这些零零散散的记忆最终停滞在了连轴转了好几天的关星河捂着胸口倒在床上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老天爷爱开玩笑,也或许是因为关星河对于尚在人世需要人照顾的姥爷的执念,才将楚亭山的灵魂牵引到了自己的肉身上。 在知道和清楚这一切之后,楚亭山陷入了两相矛盾的境地。 他有时候想一头撞死,这样就不用面对自己成了傅秉明的小情人这件事。 但他又想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小男孩完成遗愿,不让他的执念落空。 当然,还有一点。 他楚亭山,还没活够。 起码得活到把傅秉明踩在脚底下再死。 所以,不管是做楚亭山还是做关星河,他都得实现这个目标。 . 想通这些,是在他做关星河的一个月后。 好在这一个月里傅秉明去欧洲出差了,没人来他面前间歇性发疯,不然,他真的也怕自己发疯。 他现在的住所是傅秉明安排的,地段极佳的公寓,他每天都去楼下买买菜逛逛超市,居然觉得还有点舒适。 直到这天的午后,快一个月不见人影的傅秉明回来了。 第4页 他像个幽灵似的坐在客厅的灰色沙发上,刚买完菜回来的楚亭山被吓的一激灵。 傅秉明垂着眸看着膝上《唐诗鑑赏》,淡淡的开口:「泡个茶。」 手里提着塑胶袋的楚亭山忍不住撇嘴,秉着「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精神进了厨房。 楚亭山将泡好的茶递到傅秉明的跟前:「七分烫的。」关星河的记忆里有记录自己金主的喜好。 男人却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用的是山泉水么?」 楚亭山咬着牙:「山泉水,七分烫。」 「用山泉水的话,就不应该是七分烫的了。」男人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话来,缓缓将膝间的《唐诗鑑赏》合上。 楚亭山觉得自己不在杯子里下毒就已经是大慈大悲了。 这货还搁这几分烫,山泉水…… 他将手中的玻璃杯怒地掷在茶几上,杯中还飘着热气的浅绿色茶汤随之晃出了几滴在玻璃桌面上:「有完没完,傅秉明。」 男人见他发火,竟来了兴致,缓缓转头抬眸看着他。 那双眼角微微向下的杏眼,毫不掩饰的透出喜悦与兴致。 这样的情绪和眼神安在傅秉明身上只让楚亭山觉得变态。 果不其然,他又开始发病了。 「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像他。」 「......」楚亭山无语,撇着嘴。 「就是现在这样。」男人说着,那双桃花眼明目张胆的贴在他的身上,着急忙慌的想透过眼前这副躯壳去看见谁。 「那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讨人厌么?」楚亭山居高临下的睨了傅秉明几眼。 「现在?」 「不,你无时无刻不讨人厌。」他恶狠狠的说出这句话。 「是嘛,他也总说我讨人厌。」男人微微弯唇,眼底的笑意更甚。 楚亭山看他这个反应,鸡皮疙瘩掉一地:「那你倒是告诉我,这傢伙是谁啊,让我开开眼,谁这么倒霉让你给惦记上了。」 其实他是想套傅秉明的话。 关星河这傢伙和自己的确是长的很像,尤其是右眼下方的那一滴泪痣和那双桃花眼。 实在太像自己。 可他又始终不能确信。 毕竟,他和傅秉明敌对十多年,小时候争玩具枪长大了争地皮资源,彼此对对方的恨意可以说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达在顶峰之上。 他想不通这傢伙还要找个像自己的小白脸摆在家里做什么。 每天幻想是自己在给他端茶倒水? 有够变态的。 不过关星河的眉眼像他,可某些角度也像楚尽闲。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傢伙自己老哥。 男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重新将膝上的书翻开。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 累了,待在这个讨厌鬼身边的每分每秒都难熬的要死。 他正打算回屋,闭了嘴的男人却又张嘴把他喊住:「可以去做饭了。」 得,把他当保姆了。 「我买的菜是一人份。」 「那就给我吃。」 6 「我这都是些青粥小菜,傅总不如移驾去吃点好的?」 「我最近对大鱼大肉过敏。」 6 「那……」 「六点我吃不上晚饭的话,扣你工资。」 一句话绝杀,楚亭山乖乖进了厨房。 活了快三十年的楚亭山从来没有体验过穷的滋味,直到前几天刷关星河名下的信用卡时看到那四位数的余额和医院不断发来的缴费信息。 他是真的很缺钱。 做傅秉明的情人每个月能能拿到五万,但是为了付医院的手术费,他预支了将近八个月工资,所以现在,他一直都处于还债阶段。 只有早点还完欠傅秉明的钱他才能早点踹开这个死bt。 早点恢復自由身。 做饭的时候,楚亭山一直在默念「钱难挣,那什么难吃」这句话,导致饭菜端上桌以后他已经没了胃口。 傅秉明倒是胃口不错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将盘子里绿油油的青菜放进嘴里咀嚼。 楚亭山原本是不想吃的,但是又不想都便宜了傅秉明,便动起了筷子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菜叶子。 好咸,齁咸齁咸的。 他被咸的整张脸变了形,不可思议的看着毫无反应的傅秉明。 「我刚想问你是不是口重呢。」男人略带玩味的开口。 楚亭山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我还想问你是不是味觉失灵呢。」 「我们应该都不是。」他看着满脸痛苦的楚亭山,勾着唇缓缓放下了筷子。 嘴里被咀嚼后散出麦芽糖滋味的米饭让楚亭山皱在一起的五官渐渐舒展开来,对面男人脸上贩剑的笑容也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真的很讨人厌! 玩味一过,傅秉明便将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明晚你准备一下,陪我去一个酒会。」 「没空。」楚亭山也放下了筷子,「这可不是我职责范围的事喔~」 「按每小时一千计费。」 「每小时两千。」 「关星河。」 「怎么?傅总这点钱都出不起呀。」他双手环胸,略带挑衅意味的睨着对面的男人。 傅秉明正欲开口,饭桌上的手机却不适宜的响起,他抬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冷。 第5页 他不再理会边上的男人,匆匆系好领口那两颗送掉的扣子,摆着张冷脸在玄关处换鞋:「明晚七点,别给我迟到。」 楚亭山撇着嘴,耸着肩阴阳怪气的接话:「好的呢,傅总慢走不送~」 傅秉明原本已经拧开了门把手,听着身后欠揍的男声:「不用送,我又不是不回来。」 ? 敢情他还要回来过夜? 「我锁门了!你别回来了。」 「这个门有我的指纹。」男人说完便合上了门。 公寓又陷入一片寂静。 一想到要和傅秉明同床共枕,他就想起自己重生的那个晚上。 毛骨悚然,简直是毛骨悚然。 第3章 夜里。 楚亭山在厨房的洗手池前刷着盘子,一抬眼便看见了玻璃窗外的车水马龙。 临近新年,岚京的温度持续零下。 去年这个时候他在公司处理着上亿的项目,但是今天。 他居然在绑着围裙刷碗,刷傅秉明用过的碗! 荒谬,实在是荒谬。 他将手里的洗碗巾一甩,不干了。 本来就生气,又加上怕傅秉明半夜爬自己的床,他几乎到凌晨三点才入了睡。 好在那个瘟神没回来。 早上九点,他是被医院来的电话吵醒的,说关星河的姥爷关山海吵着要出院。 他每隔几天都会去医院看看这个老头,毕竟占用了人家的身体他总得替他干点事。 还有就是,关山海这个老头还是挺有趣的,也是真心的对他好。 准确的来说,是真心的对关星河好。 于是赖床本领超群的楚亭山在十五分钟后火速到了医院。 关山海前不久刚做了手术,因为年纪大了,术后的身体恢復其实不理想,这几天病情才刚刚稳定一些。 「我说了,我要出院,我已经好了。」 楚亭山还没跨进病房,便听见房里传来老头的声音。 他提着包子豆浆走近三人间的普通病房,护工琴婶便急忙开口:「小关来了,快劝劝你姥爷。」 只见一个白髮苍苍的老人穿着病号服佝偻着身躯站在病房的窗前。 「我的好姥爷,你这是在甩什么小脾气呢。」楚亭山已经很久没用过这样温和还有点撒娇的语气说话了,还没说完就鸡皮疙瘩掉一地,「我给您带了你最喜欢喝的咸豆浆,快坐好吃。」 「我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你们非把我按在这......」老人紧皱眉头,他的眉似乎也被头髮传染,蒙上了一层雪色,「我这一病不要紧,哪有钱在医院待这么久,回去养着不挺好......」 「都说了您不用担心钱,我有钱。」楚亭山将手里的早餐放在了床柜前,伸手去扶老人。 「你连工作还没找到呢,哪来的钱。」 说到底,老人家还是心疼钱。 楚亭山在变成关星河的这短短一个月里,忽然发现,治病要钱,吃饭要钱,就连内心的焦虑与缺口也常常得用钱去抚平。 可他却又恰好是没钱的关星河。 他挽住关山海的胳膊,就像小时候挽着自己爷爷一样:「我现在有工作了,一天赚的还不少呢。」 「真的啊?什么工作?」老人扭头看着他。 「嗯......演员,对,演员,工资一天好几百呢。」他觉得自己现在这工作和演员的性质也没差。 概括的相当准确。 「真的啊......那会不会很累......」 「不会不会.......」 累倒是一般,就是容易把肺气炸。 安抚好关山海,直到临近晚上的饭点,楚亭山才离开医院。 今天的雪依然不小,傍晚时分的温度更是冻得人四肢僵硬,他将身上的棉袄裹得紧紧的,冒着风雪往地铁站去。 忽然想起来晚上还有外快得赚,一看手机已经五点了。 他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傅秉明的电话。 关星河这小孩尊称他为老闆。 他可不接受这个备註。 于是在拨通他的电话之前,将他的名字改成了瘟神。 很符合他那张臭脸形象。 他拨通电话大约等了快半分钟才被接起。 电话里的男声缓缓传来:「什么事?」 「你不是要让我加班,我现在在人民医院附近。」楚亭山现在站在雪里,说话都直打哆嗦。 「明月酒楼,你自己打车过来...嘟...嘟......」 「......」他咬着牙根,手机都要被自己捏碎。 明月酒楼离人民医院有着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 打到一辆破破的计程车,楚亭山坐进后排,一股难闻的味道。 他将脑袋埋进宽大的羽绒衣里,准备睡一觉。 他赶到酒楼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 各个穿的人模狗样的,举着高脚杯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这个穿着奇怪的外来者。 其中便包括了傅秉明。 男人一身定制西装,手中一杯长相思,那双眼角微微向下的杏眼里意味不清。 楚亭山大步流星的走到他身边,压根就不憷,或者说压根就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路费六十,你得报销。」他现在眼里只有钱。 傅秉明用打量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你就穿这个来?」 「怎么?我又没光着来。」他耸肩,从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拿了杯红葡萄酒。 第6页 他先是晃了晃酒杯看成色,而后将杯口凑近鼻尖,闻了闻,在微微仰头抿了一口。 这一番娴熟的品酒流程和他这一身廉价的穿搭形成了强烈的比对。 傅秉明微微蹙眉,看这儿眼前这个抿酒的男人,竟然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竟然叫他觉得很是恍惚。 陌生是因为他认识的关星河是个连酒杯都不知该怎么拿的大学生,熟悉是因为那个爱骂他讨厌鬼的傢伙就喜欢这么喝酒。 说来也奇怪,他出差回来后,关星河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木讷胆小的人开始敢和自己叫板,但他猜测是因为那天夜里,他说过那样的关星河最像他。 所以,这个傢伙就开始模仿他了吧。 可是关星河又是怎么知道楚亭山是怎么喝酒的呢。 他的思绪开始打结,凌乱。 直到身边有人出声打断:「傅总不介绍一下?」 是天河集团的副总沈天,和傅秉明有着合作。 「未来大老闆,叫我关总就行。」楚亭山就是故意的,他这个人不是装不来孙子,但就是单纯想让傅秉明尴尬难堪。 他的回答也的确是让一直在晃神的傅秉明清醒了不少,转眸看着大言不惭的关星河。 「沈总别见怪,年轻人喜欢开玩笑,你叫他小关就行。」他的眼睛依然停留在关星河身上。 「年轻人是都比较幽默。」沈天讪讪的笑了笑,「我去和老北他们打个招唿,您二位慢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还是识相点好。 「你能不能正常点?」傅秉明紧皱眉头,看着眼前被棉袄裹成粽子似的男人,尽量克制嗓音。 「你不就喜欢不太正常的。」楚亭山耸耸肩,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架势。 傅秉明用余光注意着周围来来往往的眼神,微微倾身在到他耳边:「看来你是嫌两千太多了。」 楚亭山的鼻息之间忽而被一股木质香包围,他下意识的往后微微一闪。 不难听出男人语气之中的威胁之意,却并没怂,勾着唇也在他耳边回了一句:「欸,人是不会嫌钱多的,只会嫌少,想让我给你长面子啊?那您倒是长工资呀。」 傅秉明偏眸看着男人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张和楚亭山如出一辙的脸。 同样也是如出一辙的惹人厌。 他讨厌被别人牵着走,如果对方是楚亭山的话,他会愿意。 可他是关星河。 想到这里,胸口便闷闷的疼。 「你不是他。」勐地,他便脱口而出这四个字,眼眶甚至都开始泛红。 楚亭山最烦这种人,他在谈钱这人搁这伤春悲秋,牛头不对马嘴。 他有时候都会怀疑这傢伙是不是也被夺舍了:「能不能先把生意谈完,您再说这些有的没的。」 「两万,可以了吧。」傅秉明的神色逐渐暗淡,那双眼中泛起的波澜也渐渐平静下去。 「可以可以,傅总不愧是大善人。」楚亭山笑着,假的不能再假的笑。 不过,接下来的主场也的的确确就成了这个穿着大棉袄的年轻人。 成为众人眼里正常意义上的焦点。 在外围一圈和楚尽闲喝着闷酒的蒋慎还沉浸在自己好友突然离世的悲痛当中,上次参加这样的酒宴,他和楚亭山还再拼酒量。 而楚尽闲今日来肯定不是来和蒋慎喝酒的。 他是为了和傅秉明谈生意。 他见傅秉明和那个健谈的棉袄男正往自己这边过来,便举着酒杯迎了上去。 「傅总。」他勾着唇,抬眸看向对面的二人。 举着高脚杯的手在这一刻僵在了原地,就连笑容也凝固。 僵硬住笑容的不只有楚尽闲。 还有楚亭山。 他应该猜到的,这样的场合,楚家也一定会派人来。 时隔一个多月,再见楚尽闲,还有蒋慎。 他记得出车祸那天,他还让老蒋给自己搭的西装。 楚尽闲消瘦了许多,脸颊两旁都嵌了进去。 傅秉明见楚尽闲神色古怪,猜到了他应该也是觉得他像楚亭山。 还是楚亭山率先调节好了情绪,伸出了手:「楚总好,您叫我小关就行。」 差点就想叫哥了。 在一旁的的傅秉明听着他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楚尽闲也将凌乱的思绪扯回,伸手回握住他的手,缓缓开口:「你好。」 他的眼睛则依然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弟弟长的万分相似的男人。 那双桃花眼和那颗泪痣实在太像。 像的就连他这个亲哥哥,都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第4章 楚尽闲紧紧握着他的手,久久未有松开的意思。 原本神色便意味不明的傅秉明见状,直接握过楚尽闲的手。 被这勐地一打断,楚尽闲才回了神。 「楚总今天也在这,来品酒的?」他是故意这样问的,楚尽闲在楚洲向来负责的都是科技和房地产这块,而今天这个酒会,来的大多都是酒商。 楚尽闲的眼睛好不容易才离开的这个自称小关的男人,那双桃花眼微微闪烁:「我向来是品不来酒的,这次来,是想问问傅总对楚洲旗下的几个酒庄有没有兴趣。」 「哦?楚总说的是梦河么?」楚洲的生意做的很广,酒庄的生意是近几年楚亭山在发展的,而梦河酒庄就是楚亭山为了对付明月酒楼而建,并且这两年迅速发展,的确是威胁到了明月酒楼在岚京的地位。 第7页 听说,楚亭山死后,楚洲内部就将原本在他手中的各个产业给瓜分完了,而这场瓜分里,最大受益者就是楚尽闲。 「是的,傅总应该也知道我对酒业一窍不通,现在手中的项目也实在是忙不过来,所以想问问您有没有兴趣接手。」男人总算是将眸光落在了傅秉明身上。 此话一出,不仅楚亭山觉得惊讶,就连傅秉明都是一愣。 谁不知道梦河酒庄是楚亭山为了打压傅家酒业而生,谁不知道楚亭山生前和傅秉明是死对头,如今,楚亭山尸骨未寒,楚尽闲就要将自己弟弟生前的骄傲卖给傅秉明。 多少也是有点叫人唏嘘。 不过商场上哪里来的真情呢,重要的,从来都是那几块钱。 楚亭山望着眼前的楚尽闲,心中不免失望。 仅是一个月没见,却让他觉得陌生。 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总是惹自己坏脾气的老爸生气,每次楚卿生气要用皮带打自己的时候,楚尽闲都会挡在自己前头。 后来他长大了,在生意场上因为年轻气盛的犯了很多错误,每一次,楚尽闲都会过来毫无怨言替他收拾烂摊子。 可是如今。 他的哥哥却要把他生前的心血卖人。 卖人就算了,居然还要卖给傅秉明。 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多讨厌傅秉明。 楚亭山越想越气,眼圈不受控制的发红。 而在一旁讶于关星河样貌而出神的蒋慎也被楚尽闲的一语而「醒」来。 他也很是意外楚尽闲做的决定。 同时,也不想自己好友的心血被卖给他生前最讨厌的人,于是率先开了口:「楚大哥忙不过来的话,不如转让给我吧,我的买卖不如你们做的大,有时间研究。」 楚尽闲微微偏眸看向他:「你哪里得空了,下周不是就要去巴黎看新款服装了么?」 「我......」 没等蒋慎的话说完,便被楚亭山开口打断:「想转让给我们傅总呀,这是好事啊。」 他的宝贝酒庄好不容易发展到今天,交给蒋慎那个商业白痴,还不如便宜了傅秉明。 蒋慎很生气,这傢伙这么毒,怎么能长一张和亭山这么像的脸蛋。 「我可以接手,价钱随意。」一言不发的傅秉明终于开了口,「具体的交接手续,楚总定时间。」 他知道,这是楚亭山生前花了许多心思经营的。 不该被放弃。 「难怪大家都爱和傅总谈生意。」楚尽闲浅浅笑了笑,「那…到时候我让秘书联繫您。」 傅秉明微微点头示意。 压根插不上话的蒋慎只能气唿唿的退场。 而在一旁的楚亭山依然还要陪酒,赔笑。 等酒会快结束的时候,楚亭山已经快要半醉。 他摇摇晃晃的往酒楼的露台上去,室外零下的冷风一吹,脑袋里的酒精就被吹散了不少。 想起刚刚楚尽闲卖自己酒庄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他就觉得又委屈又伤心。 他真想抓着楚尽闲的心领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想气死自己。 勐地发现他自己好像是已经死了,压根不用再气死了。 想到这,他竟无奈的摇着头笑了。 而彼时,身后忽而传来脚步声:「还不知道小关你的全名是什么呢?」 楚亭山闻声转过了身子。 只见楚尽闲赫然站在自己面前,神色温和,语气温柔。 就像从前和自己说话一样。 「楚总不必太在意我,反正以后也不一定能见得着。」他摆摆手,并不想多言。 「是这样,我有投股一家娱乐公司,我看关先生的形象条件很好,想问问您有没有兴趣做艺人。」楚亭山的态度倒是比刚才对待傅秉明还要礼貌谦逊。 「外形条件好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因为这个?」楚亭山其实有一点猜到。 . 还是少年时期的楚亭山一直有着一个明星梦,为此苦练了很多才艺。 而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楚卿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填报艺术类的学院,甚至砸掉了他心爱的吉他,再也不允许他提起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明星梦。 而那时候的楚尽闲,会偷偷帮他把吉他修好,然后和他说:「等过几年,还会有机会的。」 . 记忆就如同洪水勐兽般,是禁不起细细回味的。 久久未回答的楚尽闲,那双桃花眼蒙上了一层雾色:「关先生长的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后话他便不再说下去。 如果关星河只是关星河的话,应该是听不懂他的意思的。 不过,楚亭山是能听懂的。 敢情这傢伙也拿自己做替身呢,让关星河去替楚亭山逐梦演艺圈。 也不知道这是给他这个死人还愿呢,还是给他们这些活人一个情感弥补。 反正,挺荒谬的。 「关先生可以考虑一下,这是我的名片。」男人见他不说话,便主动递上了自己的私人名片。 楚亭山明明可以把这张名片上所有的信息都倒背如流,却还是要假模假样的接过手来:「好,我考虑一下,时候不早了,傅总还在等我。」 「好的,关先生请自便。」楚尽闲微微侧身,给他让路。 楚亭山垂着眸从他身边离开。 第8页 酒会上的人已经散去。傅秉明也在车上等了楚亭山好一会。 楚亭山一打开车门,便撞上了傅秉明这个瘟神阴恻恻的眼神:「去哪了?」 第5章 他坐上车,动作怠惰的缓缓关上了车门:「去吹了会风。」 「是去吹风了还是去见楚尽闲了?」 傅秉明的语气怪异,叫人听着很不舒服。 楚亭山抬手揉着太阳穴,懒得搭理:「你都看到了还问个屁。」 男人听了他说的话,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那双眼角微微向下的杏眼里满是寒意,他原本不想问,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是你的下一个猎物?」 介又是在揍嘛啊…… 楚亭山眉头紧皱,没好脸的扭过头去看着阴阳怪气的男人:「什么玩意啊?拜託傅总您能不能正常点。」 「不是猎物?那怎么这么清楚人家是谁,怎么还帮着人家就把生意定下来了?」他清楚关星河的底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从来没有了解和进入过岚京的商圈,没道理一眼就能认出楚尽闲。 楚尽闲的为人向来低调,也没道理说是在网络上见到过。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关星河提前去做过了解。 此话一出可把楚亭山气的要死。 这该死的瘟神开始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那不是帮着你定下来?梦河现在的发展、利润,楚尽闲脑抽了拿来卖人你还不要?」 「帮我。」男人冷哼一声,「你有这么好心?」 「当然没有,我只是看在每小时两万的份上。」楚亭山一边气愤的回答,一边动作急躁的繫上安全带,「我有多蛇蝎心肠您想必也清楚。」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大道上,窗外的雪依然在飘。 楚亭山双手环胸,眉头紧锁,那双桃花眼里是藏也不藏的不爽。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傅秉明看他的眼神有多炽热。 多年前汹涌的回忆涌上他的心头。 那时候的傅秉明只有十七岁。 和现在的季节恰恰相反,那是一个大夏天。 岚京夏天的气温也并不高,但是那天午后却将近到达三十八度。 他和楚亭山在同一所高中就读,当时甚至住在同一片别墅区。 午后回学校的时候,送楚亭山回学校的车子忽然坏了,而傅秉明也刚好从屋子里出来准备回学校。 傅家和楚家虽然谈不上是什么世交,但也算是同在商圈,相互认识。 于是楚妈妈就让楚亭山搭他的车一起回学校。 十七岁的楚亭山脾气也并不小,从小就喜欢和傅秉明比,那个时候的他们也早就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冤家路窄。 让他搭傅秉明的顺风车,简直是在侮辱他。 但因为拗不过楚妈妈。他只好不情不愿的上了车。 男孩穿着宽松的白色校服,也许刚刚午睡起来,脑袋上还立着几根呆毛,双手环胸,眉头紧缩,那双桃花眼里写满了不爽,然后缓缓闭上眼睛丢给他一句话:「这次的校第一你别想了。」 和现在关星河的神态简直是一模一样。 傅秉明看出了神,恍惚间,总以为眼前的人就是楚亭山。 鬼使神差之下,他不由自主的往他身边靠近,像是想要完成十七岁的时候自己想要做的事。 他想伸手捏住关星河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 谁料男人的反应迅速,即刻抓住他的手腕:「你又发什么疯?」 楚亭山警惕的像一只处于戒备状态的狼,眸色冷冽。 可傅秉明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仍往他的身边贴近,被他抓住了的手也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 这下是真的惹毛了楚亭山。 他勐地一使力,反手将男人压制在座位上,用手肘抵在了傅秉明的胸前,隔开二人的距离。 男人也不反抗,反而一脸的将脖子往后仰,仿佛很是享受:「关星河,你该谢谢他。」 楚亭山听着他的话,越发的拧紧了眉头。 仰着脖子的傅秉明缓缓的闭上眼,眼角滑过一滴泪:「我也应该谢谢你。」 这是楚亭山第二次见着他哭,依然觉得茫然和无措。 尤其是那滴滑到他手背上的泪,从带有余温到变为冰冷。 冲击力有点大。 吓得他勐地缩回了手,往自己位置上躲:「你......你老哭什么。」 男人的情绪似乎也得以控制了许多,用指关节揉着眼皮,企图掩盖自己掉眼泪的真相:「我没哭!」 「你就装吧。」楚亭山无语,「你不想要梦河的话......给我,我管,转让费我用梦河每个月的盈利抽出一半来还你,还清为止,然后照例给你分红,怎么样?」 他是真的捨不得他的梦河。 「你什么时候懂酒的?我明明记得你从来不喝酒。」眼里冒出的水雾蒸发完后,傅秉明才敢睁开眼。 这问题楚亭山一时之间的确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只好随口搪塞过去:「这和懂不懂酒没什么大关系,我单纯想赚钱,想发财,你知道的,我很缺钱。」 男人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语气渐冷:「是想还完我的钱离开?」 傅秉明现在的精神状态堪比疯子,所以楚亭山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危险,便不再开口说话。 他一直相信沉默是金这句名言中的蕴意。 第9页 但他不回答也并不能阻止傅秉明发疯。 「关星河,不要想了,我这从来就不是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 服。 「我就问你给不给。」 「可以给你试一试,不过经营状况不好的话,我随时收回。」男人总算是恢復了一些商人应该有的状态。 「好,一言为定。」回答的很爽快。 他楚亭山别的不行,做生意就没有不行过。 好在傅秉明是个大忙人,没空和楚亭山回公寓。 不然楚亭山还得应付这个疯子没得下班。 彼时的楚尽闲刚回到家。 脑海里仍然停留着关星河的神态动作。 这个男孩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端酒杯的姿势都和自己的弟弟如出一辙。 已经是深夜。 走廊上只留了几盏暖色调的灯。 他不由自主的便往楚亭山的卧室门前走去。 他拧开门把手,打开了卧室的灯。 房间里依然是和楚亭山在时一模一样的陈设。 楚卿和江繁得知噩耗后,极力维持着家中仍旧能映射楚亭山的各类痕迹,因为无法接受这一事实,用还没有找到楚亭山的尸体为由,至今自欺欺人的认为只是失踪不是死亡。 可是和楚亭山一起掉入海底的司机已经打捞到了尸体并且确认死亡,并不熟悉水性的楚亭山难逃一死也成了定局。 只是活着的人不愿相信。 楚尽闲走进房间,看到墙上挂着他修好的那把吉他,和一张全家福。 这张全家福里没有他。 似乎是在楚亭山高中毕业的时候拍的。 男孩靠在妈妈身边笑的灿烂,妈妈靠在爸爸的肩上,而又自然。 而他这个哥哥,向来是这个家庭的不速之客。 他伸手,用指腹划过相框外的玻璃,那双桃花眼神情复杂,叫人捉摸不透:「楚亭山,你的确该死。」 第6章 喃喃自语完,那双复杂的眼里却忽而被水雾所浸润。 他微微闭眼,睫毛也被水雾沾湿,朦胧间好像回到多年前。 那个时候的楚尽闲刚从美国回来,司机王叔不停的在路上和他说起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有多可爱。 却忘了他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楚卿和自己的妈妈秦融离,他便跟着秦融去了美国,后来,秦家的生意受到经济危机的冲击而破产,秦融也因此性格大变,控制不住情绪对着小孩发火,甚至动手。 正因如此,楚卿便将抚养权重新要了回来,十二岁的楚尽闲也终于回了国。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初春季节。 他跟着王叔从车库走进别墅,雨水溅湿了他的鞋,叫他的心情愈发烦躁。 他站在玄关处正打算换鞋,一个剪着蘑菇头的小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玩具枪朝向他:「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那一刻,楚尽闲也很想问他是谁,为什么占了他放拖鞋的位置。 但他知道,这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比如,将他变成一个局外人。 他没有回答,因为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拖鞋,只能套上了一次性鞋套。 楚母江繁从屋子里出来,一身宽松长裙,黑髮如瀑,声音温柔:「是尽闲吧,快进来,我已经把你的卧室收拾出来了。」 「谢谢。」他点头,往屋子里走。 屋子里的陈设变了许多,几乎哪里都摆着鲜花。 从前他的家里从不允许有花,因为秦融对花过敏。 他的卧室也变成了从前的客卧,而他原来的卧室已经成了楚亭山的。 江繁为此和他解释:「弟弟的东西太多了,不好收拾,尽闲试试能不能住习惯这里,不能的话,阿姨再想办法。」 「不用麻烦,住的习惯。」他回答,将自己的小行李箱摊开。 「那阿姨让杨嫂来帮你收拾行李。」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他回答的同时,顶着蘑菇头的小不点像是在博得关注一般冲进房间抱住了江繁的大腿:「妈妈,他是谁。」 「他是你的哥哥呀,妈妈不是和你说过了,以后要和哥哥做好朋友的。」女人声音温柔,伸手摸着他的小脑袋。 「我才没有哥哥呢......」男孩将脸埋起来。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结。 楚尽闲垂着眼,将自己从美国带来的手办递给了楚亭山示好:「送给你。」 男孩这才怯怯的抬起了脑袋,接过了他手中的变形金刚:「那......你能陪我一起玩吗?」 「可以。」 这个手办的递出,就奠定了从此以后他在这个家庭里始终都是那个妥协让步的人。 从十二岁到三十三岁,一直如此。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在楚卿的冷漠,江繁的虚伪,和他人功利的讨好里,楚亭山是唯一一个真心对他的人。 所以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应该恨他,还是不恨他的。 楚亭山死了,既扫平了他的前路,还没有脏了自己的手,原本他该高兴。 可是,他的心里却还像空了好大一块。 他的手从相框上滑落,眼中映入墙上挂着的那把吉他。 在崩溃边缘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冲破了防线。 第10页 . 「哥,等你结婚的时候,我高低给你弹一曲。」 「哥,你今年的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哦。」 离他的生日明明只剩一个多月而已。 . 眼泪仿佛决堤的海,汹涌溢出,他低着头,眼泪便如同那年的春雨一般,落在了他的鞋上。 也就是在这个夜里,警方终于打捞到了岚京河里的楚亭山,并且dna也做了鑑定,确定是楚亭山本人。 但是因为在水里浸泡的太久,尸体早已经是面目全非,江繁执意要见尸体,在现场悲痛的几度昏厥。 而楚洲集团不到三十岁的小少爷确认死亡的消息也登上了各大新闻的头版头条。 闲来无聊在手机上找发财途径的楚亭山也看到了这则新闻推送。 有点发懵。 这种自己看到自己死亡信息的感觉,说不上来。 又荒谬又让他有点伤心。 尤其是得知自己的妈妈哭到进医院之后。 他想去医院看看江繁,却又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 而且楚洲名下的私人医院私密性极高,他现在这个身份根本就进不去。 进去了,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江繁。 在这个世界里,楚亭山已经死了。 他只能是关星河。 不然,他就只能是怪物。 他的心情很糟糕,而比他心情更糟糕的,是傅秉明。 男人将手里调查有关楚亭山坠桥事件的资料甩在了地上:「什么叫暂时找不到人为的关键证据,好好的车子在路中间怎么就能飞到桥下面去?」 「那天的雨很大,警方和我们这边的调查都说是雨天导致轮胎打滑......」助理小方现在是真的很方。 他很少见到傅秉明发这么大的火。 「放什么狗屁,你去告诉那个姓冯的,调查不出来,就不用在岚京混了。」男人在暴怒之下脖颈上的青筋都赫然涨起。 他不信这只是简单的一场因为天气原因的意外。 光是司机的家人在近期移民到国外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确信这场事故的不简单。 楚亭山在商场上树敌众多,想害他的人数不胜数,实在是难以排查。 这也就成了调查里最难的一部分。 「是,我立刻去。」小方捡起散落满地的资料夹着尾巴灰熘熘的离开。 办公室里陷入无声的寂寞里。 傅秉明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他始终没法接受楚亭山死了这件事。 楚亭山怎么可以死。 夜里,他到了关星河住的公寓,坐在客厅里安静的看着窗外的月光淌进屋子里。 楚亭山今天的心情也很差,压根不想应付傅秉明。 「你......」他刚想问傅秉明什么时候走。 男人却冷着脸打断:「你不要说话。」 「我又不是哑巴,干嘛不能说话。」他今天不想忍了。 今天可是他被确认死亡的日子,再忍气吞声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再说话就扣你工资。」 「行,我闭嘴。」 没钱的人只能选择委屈自己。 这是真理。 可是安静了没几分钟,男人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他有些不耐烦的接起:「什么事?」 「您好,是傅秉明先生吗?我是市公安局的.......」 「是我。」他这才注意到手机上显示的那串号码。 的确是岚京市公安局的电话。 「是这样,现在怀疑你和一起公民坠桥案件有关系,需要你配合做一下调查以及不在场证明......」 傅秉明并没有开免提,但是因为此时的空间里太安静,所以就在他身边的楚亭山听的一清二楚。 楚亭山生前的仇家的确是很多,而傅秉明就是人尽皆知的那一个。 他被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傅秉明捏紧了手中的电话:「什么时间。」 「明天上午八点来市局一趟。」 「好。」他将电话挂断,心口却在滴血。 楚亭山扭头看着他,不假思索的问他:「他的死......和你有关吗?」 这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第7章 傅秉明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颤,那双眼角微微向下的杏眼蒙上一层阴霾。 楚亭山见他不说话,忍不住追问:「怎么?做贼心虚了?」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死于傅秉明之手。 男人缓缓偏眸,望向他,神色复杂:「我看着很像杀人犯?」 「不确定,我看看。」楚亭山抬眸,恰好撞上了他的眼,他也不躲,反而认真的打量起了男人。 傅秉明也看着他,那滴泪痣,和记忆里楚亭山的泪痣一模一样。 他的思绪由此越飘越远,不由自主的抬手便想去触碰关星河脸上的那滴泪痣。 楚亭山是很抗拒和傅秉明有肢体接触的,所以压根没给男人得逞的机会,身体迅疾的向后一闪:「你干嘛。」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中,眼中朦胧的神色慢慢变得落寞,缓缓将手收回:「酒庄的手续我已经办好了。」 「这么快,那我是不是过两天就能接手了。」一说到这个,楚亭山的眼睛就放光。 男人将眸光重新落回窗外的月色之中:「可以,但是你欠我的钱就得多叫加几个零。」 第11页 他就知道傅秉明哪有那么容易就真把酒庄给自己盘:「从每个月酒庄经营的利润给你。」 「先给五百万的定金。」 如果是从前的楚亭山的话,可以立马抽出五百万现金甩在傅秉明那张讨人厌的脸上,可是,关星河不行。 他只能从裤兜里翻出几个钢镚来。 楚亭山忍着脾气和他商量:「我手上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 「那就等你有钱了,再来和我谈。」他就是故意为难关星河的。 他不想把梦河交给一个毛头小子。 梦河是楚亭山生前的心血,他要替他好好做下去。 楚亭山后槽牙都咬紧了,一肚子火却又不能发。 而傅秉明则从茶几上又拿起了那本《唐诗奖赏》。 他很熟练的翻到了163页。 白纸上印刷着诗仙李白的佳作《独坐敬亭山》 .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 时间似乎随着翻动的纸页在倒流。 倒流回许多年前。 楚亭山在被傅秉明连续压了期中期末两回大考名次以后,终于在高二上册的期中扳回一城。 那天,他作为学生代表站在台上发言。 少年一身干净校服,没有惹眼的打扮却叫人依旧沦陷在他的那滴泪痣和慷慨陈词里。 坐在台下的傅秉明,却闭着眼睛不乐意看。 可是少年洪亮充满生气的声音的确是会让人神往。 楚亭山站在台上,从容里带着几分并不掩饰的狂傲。 这几分放在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是恰如其分的。 楚亭山站在台上侃侃而谈,将自己的名字从这首诗里引出。 从此,傅秉明的脑海里,总是会无端的想起这首诗。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只有敬亭山。 想起偌大的报告厅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骄傲的念着李白的诗和自己的名字。 而坐在台下的自己,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一个这么没有定力的人。 他忍不住睁开眼看向了台上的楚亭山。 男孩的目光也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 人群嘈杂,灯光混乱。 可是在傅秉明眼里,除了楚亭山,所有的一切都已静止。 少年的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挑衅与得意,可他却一点也不生气。 他好像,并不讨厌楚亭山。 很多时候和他作对,不过是想让这个傢伙重视自己而已。 他并不清楚他的这种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 是那次的学生代表发言,或是静谧午后少年的睡颜,还是更久远的时候,拿着玩具枪奶唿唿的蘑菇头。 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 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或是不想承认。 可时间没法真的倒流,他生活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楚亭山。 . 夜里,他睡不着觉。 身边躺着的关星河很是戒备的贴在床沿,二人之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关星河永远都变不成楚亭山,却依然想要以此来得到慰藉。 可他越是明白就越是心酸,越是可笑就越是可悲。 窗外的白色月光如同往日一般洒进卧室,一夜未眠的傅秉明在月色消失后不久便离开了公寓。 楚亭山这一个晚上都睡的胆战心惊,生怕傅秉明对自己图谋不轨。 所幸,有惊无险。 后来的几天里,傅秉明似乎很忙,并没有再来公寓。 而楚亭山除了每天去医院照顾楚山海之外,也一直在找工作。 他好歹从前也算是个,在面试上比起那些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们自然是从容和有底气的多,好几家公司也都给他发了offer。 但是这样朝九晚五的工作,月薪不到几千块,他人到中年都不一定能赎回自己的梦河。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脑袋里突然就想起了楚尽闲的话。 在他的印象里,娱乐圈是个来钱快的地方。 他拨通了久违的电话号码。 「餵。」 到嘴边的「哥」被自己活生生的吞了回去:「楚总,是我,小关。」 电话那边的男声隔了几秒才回应:「原来是关先生,是对艺人行业有兴趣了么?」 「是这样,我最近手头上有点紧......想问问如果和贵公司签约的待遇会是.......」 「这个关先生不必担心,现在公司正打算拍一部贺岁电影,关先生的外形条件也刚好合适其中的一个角色,不过据我了解关先生从前并未从事过表演行业,所以应该需要培训一段时间。」 楚尽闲的嗓音声线和从前并无区别,只是话语之中多了几分客套与淡漠。 这些话在楚亭山眼里那都是废话,他只想知道自己能挣多少钱:「如果顺利出演的话片酬能有多少。」 「关先生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他咬着唇,试探性的开口:「五百万?」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属不属于狮子大开口了。 彼时的楚尽闲端着美式的手微微一顿,眉峰微微上扬。 第8章 「这不是问题,明天关先生来我公司一趟看看合同可以吧。」 第12页 「好,那明天见,楚总。」楚亭山挂断了电话,忧心忡忡。 电话一端的楚尽闲抿了一口咖啡,微苦的液体滑入喉腔,回味的时候带着一点甜味。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关星河那张脸。 今天是楚亭山确认死亡的第五天,他开始逐步清算楚亭山留在公司里的人和事,而楚亭山身前一手创办的梦河也好,其他项目也罢,被他接手以后的结局大多都是被转卖给其他的集团。 而买的最多的人,正是傅秉明。 其实楚洲完全有能力继续把这些项目经营下去,很多人都不解楚尽闲为什么这么安排。 可如今整个楚洲基本都已经被他掌控,自然也没人敢上去质问他。 楚亭山也知道了自己的资产,不仅是梦河,好多都被楚尽闲卖给了傅秉明,生气之余是一种无力感。 其实卖给谁他都没这么生气,可偏偏是卖给了傅秉明。 楚尽闲最清楚他有多讨厌傅秉明,还要把他生前的心血转卖给他,说楚尽闲不是故意的他都不相信。 他已经开始怀疑,楚尽闲对自己的好是不是装出来的了。 第二天去谈合同的时候,他没有见到楚尽闲。 接待他的是娱乐公司老闆的秘书。 他将手上的那份合同仔细的看了一遍:「三年的合同,到期才能解约。」 「是的,所以关先生您要考虑清楚,毕竟违约金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签了合同之后,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那笔500万?」他现在只在意这个。 秘书并不清楚楚尽闲答应了他片酬五百万的事情,有些不解:「什么500万?」 此时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楚尽闲姗姗来迟。 男人穿着上次和楚亭山在巴黎街头买的那套定制西装,步履匆匆:「小周你先下去把,我来和关先生谈。」 「好,二位慢聊。」秘书从位置上起身,迅速的退出了会议室。 楚尽闲将腹前的扣子松开,坐在了楚亭山的面前:「关先生是急着用钱嘛?」 「是的。」楚亭山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双桃花眼深不见底。 「我可以先借给关先生这笔钱,不加利息,等关先生拿到片酬了再还给我,你看可以嘛?」楚尽闲也正对上他的那双眼。 楚亭山微微蹙眉,他和楚尽闲是同类人,无利可图的事情从不去麻烦,所以,他不明白楚尽闲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大学生这么照顾做什么。 从前他还会觉得也许是楚尽闲在关星河的身上找他的影子,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死了对于楚尽闲而言,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楚尽闲似乎,也没有多难过。 「楚先生对我这么照顾......是为什么?」 他将问题抛出,楚尽闲那张温和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点情绪的涟漪,微微垂眸,并没有即刻回答:「帮助一下刚毕业的大学生。」 ....... 楚亭山的的确确是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他要不是他弟,差点就信了。 就这样说吧,他们楚家一家子的生意人,和大善人实在是不沾边。 「那......楚先生还真是良心企业家,万分感谢。」他当然不能表露自己的不相信,硬是将眼睛给憋红了,凭藉着强烈的信念感在表演。 可怜巴巴的小表情,微红的桃花眼,怎么能让人不怜惜。 这一幕落到楚尽闲的眼里,不由的就让他想到了小时候的楚亭山。 . 红着眼睛跑过来拽住他的袖子晃:「哥,姓傅的那个傢伙又搞坏了你送我的机关枪。」 「没事,哥再给你买。」 . 他好像他。 像的叫楚尽闲忍不住恍惚。 楚亭山看得出来他在走神,于是话锋一转:「楚先生弟弟的事我也听说了,先生节哀,只是......」 他故意把话说到一半。 「只是什么?」楚尽闲抬眸再次看向他。 「只是.......我不明白楚洲为什么要把您弟弟生前的酒庄,商场,还有其他的项目都转手卖给了别人,这些项目的盈利不都很可观嘛?」他其实还想问为什么要卖给傅秉明,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没想到关先生还懂这些。」楚尽闲没有料到,第一个质疑自己的人会是关星河。 他将鼻樑上的眼镜抬了抬,微微勾唇:「楚洲的这个季度的项目太多了,我实在是无暇顾及。」 男人是笑着说的话,可隔着镜片的那双桃花眼中的意味却实在是不简单。 「原来如此。」楚亭山只觉和后背发凉,不敢再和他对视,有些慌乱的低头将合同签下,「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工作安排您再联繫我。」 说完,他便从位置上起身,垂着脑袋往门口走。 「关星河。」 身后的男人忽而慢慢悠悠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楚亭山脚步一顿,转身:「怎么了么?」 楚尽闲正低着头看着文件上他签下的名字,眼睛缓缓上移,投射在楚亭山身上,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揭穿他的身份一般扫视着他。 他有些底气不足的咽了口唾沫。 「很好听的名字。」他弯唇,仍旧笑得温柔礼貌。 「谢谢。」楚亭山松了口气,笑着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在他离开后的会议室安静的只剩下楚尽闲翻动纸页的声音,他盯着关星河的签名反覆的看着。 第13页 隽永刚劲的字迹,和楚亭山的字迹像的不是一星半点。 简直可以用如出一辙来形容。 他不禁蹙起了眉。 关星河像出楚亭山,已经像的叫他觉得怪异了。 而彼时在地铁上的楚亭山正在懊恼自己忘了遮掩字迹这件事。 他怕自己再和楚尽闲接触下去身份迟早要被怀疑。 原本就乱糟糟的心情被傅秉明的一通电话给搅的乱到了顶峰。 他不耐烦的接起电话:「干嘛?」 「宝山饭店303包厢,过来替我挡酒,一小时两万。」男声传进他耳朵的同时,还有着许多嘈杂的背景音。 也不等楚亭山回答,电话就被挂断。 他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却还是默默的改变了地铁路线。 等他到达饭店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剎那,有点不敢置信。 包厢内的傅秉明喝的满脸通红,双眼迷离的在求人:「何总,从前的恩怨放到一边......您就说我今天有没有诚意。」 他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过傅秉明喝醉了,更是很多年没看到过他求人了。 而他嘴中的何总,油光满面的大光头。 在岚京的商圈里出了名的人品差,早年间得罪过傅氏,这几年来也常常被打压。 楚亭山是真想不到傅秉明要求这老傢伙干什么,能抹开这么大的面。 他缓步走过去,脸上自动带上假笑:「何总好,我来迟了,自罚一杯。」他说着,便拿起饭桌上的红酒给自己斟了一杯,而后一饮而尽。 何光也喝的满脸通红,啤酒肚撑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坐在位置上哈着气:「傅总能有这么大的诚意要买极光大厦......嗝,我是很意外的,只是这大厦......我也刚拿到手没多久呢,这东西还没捂热.......」 听到极光大厦这个名字,楚亭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极光大厦是他22岁生日的时候创下的,他曾扬言要让极光大厦成为岚京的购物中心,24岁生日之前,他完成了这个誓言。 极光大厦对他的意义,绝不亚于梦河。 可在他死后,也被楚尽闲给卖了。 他望向饭桌上喝的脸蛋都开始发肿的傅秉明。 这傢伙是在为了极光大厦喝成这样? 第9章 傅秉明的酒量并不差,只是二十出头的那段年纪里喝的太勐,喝坏了肠胃,医生诊断不让他喝酒。 这也是近几年来他极少数情况下这样喝酒,能感受到胃里翻江倒海,可他并不愿停下。 他抬眸看着缓缓朝他走过来的关星河,酒精将大脑吞噬,在肠胃里翻滚。 好难受。 他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眯着那双杏眼盯着关星河,红着脸吐气:「我知道何总不在意极光大厦挣的那点钱。」 他也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极光大厦是楚亭山22岁的生日礼物。 也是他挨了一顿打以后换来的礼物。 22岁的傅秉明刚刚进入傅氏不久,不比楚亭山,他的父亲傅行德并不重视他。 傅行德早年间在海外做生意,养了很多女人,小三小四的他自己应该都记不清谁是谁,所以,他的子嗣也是格外的「繁盛」。 傅秉明虽然是正妻所生,但是因为性子孤僻又或是因为对这个花心老爹心里有气,父子二人的感情一直很淡薄。 而建极光大厦的那块地皮当年是块香饽饽,傅氏做了充足的准备,势在必得。 却在竞标会上时被傅秉明错手让给了楚洲集团。 傅明德不理解傅秉明为什么这样做,男孩的解释也太过苍白无力,于是傅秉明便被狠狠打了一顿,原本在傅氏能分到的资源也被狠狠降级。 被罚跪在祠堂里的傅秉明一直在想着自己为什么会不继续和楚洲叫板。 那时候的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反射弧太长要去治治病,却没有怀疑过他是想让楚亭山如愿。 或者说,他是不愿承认。 傅秉明对着关星河使眼色。 还掉在「极光大厦」这几个字里的楚亭山这才回过神来,举着酒杯替已经快喝厥过去的傅秉明接力:「是啊,何总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一笑泯恩仇了是不是。」 「恩仇哪有这么容易泯的,年轻人。」何光笑的尖锐,显然是不乐意就这样妥协。 楚亭山举着酒杯的手臂僵在空气之中,望向靠在椅背上的傅秉明。 男人仰着头,抬手揉着鼻樑:「何总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傅总这样说,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何光摸着自己那颗神似滷蛋的脑袋,「上面刚批下来的北地建设,让给我。」 「可以。」 没有一秒的犹豫。 这让站在原地的楚亭山惊的瞪大了眼。 北地建设的油水可不是开玩笑的,傅秉明居然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让人了。 什么啊,慈悲为怀嘛。 他顿时觉得极光大厦不配。 何光似乎也和楚亭山一样意外傅秉明答应的速度,手掌依旧在摩挲着自己那没有草的脑袋:「傅总真是痛快,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说完,配上一段他尖锐而又突兀的笑。 和许多的酒局一样的结尾。 送走了何光,包厢里只剩下冷掉的饭菜,半瘫状态的傅秉明和还有点缓不过神来的楚亭山。 第14页 男人的脸涨的通红,终于忍不住抱着包厢里的垃圾桶吐的天昏地暗。 楚亭山站在一旁,想伸手给他顺顺气,可刚一伸手又不好意思的缩了回来,直挠后脑勺:「你还好吗?不能喝就别喝,逞什么能。」 和傅秉明作对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知己知彼了,所以他是知道这傢伙有肠胃病的。 也知道他已经很多年不怎么喝酒了,除了不可避免的场合会喝上那么一点,几乎是不沾嘴的。 还有一次见他喝这么多,那就是他重生在关星河身体里的那个晚上。 男人吐了还一会,难受的紧,一直弯着的腰背也开始隐隐作痛,他低着头,随手扯住身旁楚亭山的胳膊,像是找到了什么支撑点般,踉踉跄跄的从位置上起来:「送我回去。」 楚亭山看着自己胳膊上男人那只犹如玉葱般的手指。 傅秉明抓的用力,指尖都开始微微泛白。 他本能的有点想逃开,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人道,所以,四肢就略显别扭和僵硬的扶着男人往外走。 傅秉明耷拉着脑袋,一只手挂在楚亭山身上一只手捂着肚子已经疼的说不上话了。 中途的时候,楚亭山还被拦下来结帐。 一顿饭花了八千,拿着帐单的楚亭山手都抖了。 这是吃饭呢还是吃金子。 「先生,现金还是支付宝?」前台的服务员语气温柔。 楚亭山见傅秉明这副死样也是没法再掏钱买单,只好咬着牙垫付:「支付宝。」 这一笔巨款让他干瘪的钱包雪上加霜。 到店里人太多了他不好开口,拖着傅秉明到了门外后,他就开始在男人耳边算帐:「一小时两万,刚才又帮你垫付了八千,再加上我帮你领回家的份上凑个整给三万,不过分吧。」 楚亭山不承认自己这是趁火打劫。 见垂着脑袋的男人不回应自己,他又忍不住想要得到肯定的答覆:「我算的没错吧,傅总。」 「关星河,你不去当会计真是可惜。」 「是嘛,我也觉得。」 聊这几句话的功夫他便将男人带到了车前。 楚亭山将傅秉明塞进了副驾,自己坐上了主驾驶。 因为之前出车祸的阴影,他现在别说是开车了,就连坐车都有点怂。 他将安全带绑好,做了好几分钟的思想建设,又看了看副驾上的傅秉明:「你把安全带繫上。」 男人却像是屏蔽了所有的杂音一般,紧闭着双眸一动不动。 无奈,他只好凑过去替他绑安全带。 傅秉明身上浓重的酒气与那股淡淡的木质香黏连着唿吸灌入他的鼻息之间。 扯安全带的时候,楚亭山不自觉的就往男人的脸上瞥。 那张稜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禁闭的双眸,睫毛很长,似乎因为身体上的不舒服而在微微颤动。 脸颊的两侧浮出两朵红晕,居然让楚亭山觉得有那么一点可爱。 这样的想法即刻被他自己给克制住了,他急忙回身,像是在着急转移注意力一般开始手忙脚乱的启动引擎。 许久没开车,他略显生疏的在大道上慢速行驶。 傅秉明按下了车窗,吹了好一会冷风,神志也稍稍清醒了一些。 窗外的岚京一如既往的繁华。 楚亭山松下油门,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 他偏眸看向副驾上仍旧捂着肚子的傅秉明,抿着唇,问出了刚刚自己思考了一路的问题:「你要极光大厦干什么,现在它已经过时了,压根就不值得你去这么争取。」 随着网络资讯时代的到来,网络购物早已成了大众的首选,实体店的经营规模大不如前。 所以他不解傅秉明为什么要这样做。 男人的眼睛依旧望着窗外,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楚亭山紧握住方向盘,试探性的再度开口:「难不成是因为楚亭山?」 第10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冷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 红灯漫长的倒计时也终于结束。 傅秉明却依旧没有开口,混沌的大脑里不断闪过楚亭山。 红灯的倒计时如期亮起,楚亭山将眸光收回,重新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在开车上:「他也不值得你这样吧?」 作为傅秉明的死对头,他一直以为自己死了这傢伙是会在自己坟头蹦迪的。 原本像是屏蔽了一切信息的男人终于开了口,语气冷冽,带着一点怒意:「他值不值得轮不到你评价,开好你的车。」 踩着油门的楚亭山嘴巴向下一抿,很是意外傅秉明的回答。 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个死对头了。 傅秉明捂了一路的肚子,总算是到了公寓。 男人瘫在沙发上,楚亭山则在厨房里给他倒水拿药。 「喏。」他将药和温水递给半死不活的男人,「你真打算把北地建设让给何光?」 他生意人的dna看不下去这种拱手让人的戏码。 傅秉明从沙发上微微撑起了一点身子,接过了温水和药丸,仰着头便将药送进了嘴里:「嗯。」 「傅秉明,你什么时候成大善人了。」他也往沙发上一坐,恨铁不成钢的摇着脑袋。 怀疑自己那心如蛇蝎工于心计的死对头也被人夺舍了。 温热的水滑进喉腔一路往下,让傅秉明发酸发涩的口腔好受了不少,他偏眸看向一脸惋惜的关星河,拧巴的脸平和了不少:「北地建设的项目因为违背了绿色环保的理念已经被打回了,这个消息会在下周下放通知。」 第15页 此话一出,楚亭山就知道是他多虑了。 傅秉明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傅秉明。 「那极光大厦的那块地是不是要拆迁还是有什么新政策?你这么拼命争取。」如果是因为这样的话,傅秉明的所作所为也就合理了起来。 「没有。」傅秉明摇晃着玻璃杯里渐冷的温水,「我不要极光挣钱,我只要它好好的待在那就好。」 「为什么?」 「关星河,你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吗?」男人将玻璃杯掷在了茶几上。 「不觉得啊,谁和你似的,像个闷葫芦瘟神。」楚亭山双腿一叠,嘴巴一如既往的不饶人。 瘟神。 傅秉明即刻又陷入了有关于楚亭山的回忆里。 不管是在穿着校服的学生时代还是西装革履的后来,也不管是在人来人往的球场上还是在觥筹交错的晚宴里,楚亭山见到他的时候,总会这样挖苦他。 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在半年前。 楚亭山穿着一身赛车服站在赛道的起点上,看到从外场走进来的傅秉明,便扶着鼻樑上的墨镜开始阴阳怪气:「瘟神来干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去干什么,他向来对赛车不感兴趣,可是在知道楚亭山要去比赛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的和司机说了赛车场这个目的地。 可他真的很庆幸自己那天的莫名其妙,这让他能够见证。 见证站在太阳底下的楚亭山捧着奖盃的样子,张扬的比太阳还耀眼。 「瘟神,也许吧,也许我真的是个瘟神。」如果他不和楚亭山争那块地皮,楚亭山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男人的语气忽然沉下来,本便谈不上清朗的眼里阴霾更甚。 这倒让楚亭山这个刺头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他看着傅秉明那张褪去了红晕的脸,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渐渐开始发白。 他好像明天早上八点就要飞付东,所以并没有在公寓里待多久就让人接自己走了。 他走之后,楚亭山也没睡着,看着手机银行里傅秉明打过来的三万块和楚尽闲打过来的五百万陷入沉思。 活着的前三十年,他始终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可是今天他才开始想,他到底有没有恨对,又有没有爱对。 他这么喜欢的大哥,却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就忙着把他的心血变现,而他这么厌恶的瘟神,却为了拿回他的心血不惜丢面子丢钱甚至喝的差点把脑袋都吐进了垃圾桶里。 这让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楚尽闲和傅秉明。 翌日清晨,他是被电话吵醒的。 电话里是娱乐公司给自己安排的经纪人老山:「你现在来公司一趟。」 刚收了楚尽闲的五百万,他也不好不配合,打着哈欠往公司赶。 公司离自己的公寓很远,再加上拥挤的早高峰,楚亭山到景娱公司楼下的时候已经累的满头冒汗。 在零度边缘的早晨他是扇着风进的公司。 他到了老山在微信里给自己留言的设计室。 他推门进去。 和自己四目相对的却不是老山,而是顶着一头紫发的蒋慎。 作为时尚圈里有名的造型师、设计师,所以他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但蒋慎倒是很意外他的出现:「怎么是你?」 「这话我也想说。」楚亭山漫步走上前。 蒋慎和楚亭山认识好多年,感情深厚。 在别人眼里,蒋慎可能是个不爱说话的艺术大师,但是在楚亭山这,他就是个不喜欢吃香菜的裁缝。 楚亭山坠河后,蒋慎头髮肉眼可见的白了一块,所以最近才染了头髮。 「你就是楚大哥重金签下来的新人?」蒋慎不喜欢关星河,这个语气太明显。 表情也明显。 楚亭山很了解蒋慎,当然知道这是他厌恶一个人快到极致的表现。 在一旁的老山有些不明状况:「蒋老师和小关认识啊。」 「不认识。」蒋慎双手交叠环在胸前,眼里满是嫌弃的看着又是一身臃肿棉袄的关星河,「又是这件棉袄,mygod.」 不认识......又是......?? 老山更迷惑了。 蒋慎讨厌眼前这个神似自己兄弟的傢伙,不仅仅因为上次在酒会上的事,他更讨厌关星河吃着长得像楚亭山这回事的红利,这总让他觉得有一种关星河踩着自己好兄弟的死往上爬的感觉。 现在已经爬进景娱来了。 他不生气才怪。 而楚亭山却随性的像是在自己家里头般往小沙发一座,语气懒散:「收起你的小架子,蒋裁缝。」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老山是在震惊这个新人的口出狂言,蒋慎也的确是在震惊他的言语。 只不过。他震惊的是,只有楚亭山会叫自己裁缝,而这句话,楚亭山也和自己说过一模一样的。 真的是一字不差,甚至是语气。 第11章 「你叫我什么?」蒋慎有些不可置信,那双狐狸眼瞪大了好几倍,直直盯着沙发上的关星河。 男人懒散的靠在沙发上,身体陷在那件宽大的羽绒服里,慢悠悠的抬手将果盘里的一颗车厘子送进嘴里。 老山以为蒋慎是生气了,急忙出来打圆场:「蒋老师您先别生气......」 「你先出去。」蒋慎抬起手,示意老山闭嘴。 第16页 「啊?行吧......」老山哪里敢和蒋慎唱反调,只好尴尬的退出了房间。 不大也不小的设计室里只剩下楚亭山和蒋慎两个人。 蒋慎第一次这样仔仔细细的看向眼前的关星河,不是在比对他的五官有多像楚亭山的那样看他,而是在纯粹的看着这个人。 看他那双桃花眼里的熟悉而又陌生。 楚亭山完全不怂这傢伙好像x光般投射过来的眼神,大大方方的抬眸和他对视:「怎么了,蒋裁缝?」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挺希望蒋慎能够知道他是楚亭山的。 而蒋慎,在听到他这句话音结尾的缓缓升高和捕捉到他下意识抬起眉峰的动作的那一刻,心跳开始紊乱。 是楚亭山。 他不信有人连习惯都能这么相近。 虽然这个想法很荒谬,可他却很是确信。 他就是楚亭山。 他的眼眶开始发酸:「楚销售,你回来了对不对。」 wok。 和蒋裁缝对应的,正是楚销售。 只有蒋慎会叫楚亭山销售。 楚亭山抬头纹都被吓了出来,满脸错愕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蒋慎,他随便逗逗这傢伙的,他还真......真就猜出来了?? 「什么.......什么楚销售,我叫...关星河。」他咽了口唾沫,气势肉眼可见的弱下去。 连心虚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楚亭山,很好玩是不是。」蒋慎那双发红的眼睛溢出眼泪来,耸着肩忍不住抽泣。 哭的可怜。 让楚亭山想到小时候自己调皮总欺负蒋慎,小时候的蒋慎就抹着眼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哭。 他这一哭让原本就心虚的楚亭山彻底乱了阵脚,迅疾从沙发上起来,抽了几张纸巾给他:「你别哭呀......」 男人似乎在和自己赌气,不乐意接过他抽的纸巾,自己伸手从茶几上抽了几张擤起了鼻涕:「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头髮是因为你白的......」 「你这不是......紫的嘛。」楚亭山低着头小声嘟囔。 蒋慎蒋纸团扔进纸篓里,被楚亭山的话给气的够呛:「这是我为了盖白头髮染的!」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楚亭山挠着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可是他明明也不想死呀。 「你不想你干嘛要假死,又整成这个样子回来,很好玩啊?」从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出发,蒋慎这样的逻辑是能理解的。 只可惜,楚亭山的遭遇实在是不太正常。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我其实是真的死了。」楚亭山抿着嘴巴,自己听着都觉得荒谬。 「你说什么?」蒋慎原本还在抽抽嗒嗒的,听到这话,一下就不哭了。 楚亭山想着自己当年语文好歹也是上了130的,要有绝对的信心把这件离谱的事情给说清楚了。 ...... 在他的努力和蒋慎的头脑风暴之下,蒋慎似乎是成功接收了他说的那些讯息。 「所以你现在用的是关星河的身体,灵魂是自己的,对吧。」蒋慎庆幸自己年轻的时候小说没少看。 「对,就是这么回事。」楚亭山仰着脑袋往自己干涸的喉咙里勐灌白开水。 坐在自己身旁的蒋慎下意识的咬起了指甲盖,消化着这超自然的解释:「那你打算就一辈子都做关星河了?」 「那不然我还能怎么样。」楚亭山放下来了自己手里的一次性杯子,身子往靠背上一倒,「这个世界里楚亭山已经死了,葬礼安排在下周,这时候我说我是楚亭山,大家只会觉得我是疯子。」 他何尝不想做回楚亭山呢。 只可惜再也不可能了。 蒋慎听着他的话,眉头紧紧锁住:「叔叔和阿姨,还有楚大哥,他们都很伤心你的死,如果他们知道其实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 前几天他去楚家问候楚卿还有江繁,二老的头髮肉眼可见的变白,面容憔悴,神色空洞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酸。 「我知道,可我现在......压根连见到他们的机会都没有。」楚亭山摇着头苦笑,「老蒋,你能接受我说的话,相信我不是在骗你,相信我荒谬的復活,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相信的。」 蒋慎似乎也明白了这其中的难处,抿起了唇,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而后他才缓缓开口,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管你是楚亭山还是关星河,我都认。」 这话说的,平时最讨厌煽情这套的楚亭山忍不住酸了鼻子:「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敢和你坦白。」 蒋慎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正打算再少些什么,却被门外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门外的老山卑微出声:「二位开始试衣服和妆造来了嘛?」 这才将煽情的二人重新拉回了现在。 「在试了。」楚亭山随口应了一声。 蒋慎也将注意力重新落在了楚亭山这身臃肿又老土的打扮上,忍不住摇头:「楚亭山,你怎么能忍的了这样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的。」 说实话,刚重生的楚亭山的确是很抗拒关星河的衣柜,款式老土的让他觉得是楚卿也不会穿的衣服。 但正所谓生产决定消费。 他实在是捨不得把钱花在买衣服上。 第17页 所以渐渐的,他就接受了这些丑衣服。 「这不挺暖和的,对吧。」 蒋慎哀哀嘆了口气,从沙发上起来,在挂着各式衣服的衣架上熟练的找了起来,而后随手抽出几件衣服丢给了楚亭山:「去换上。」 「噢。」他抱着衣服往更衣室去。 换了好几套,活泼的稳重的,但蒋慎都不是很满意,咬着指甲开始认真的打量起眼前这具身体:「这傢伙比你高点吧,腰好像也比你细......」 我去,这能忍。 楚亭山叉着腰,气急败坏:「老子180.56,他顶多180,哪里比我高了。」 第12章 蒋慎将信将疑的翻开了茶几上有关于关星河的个人简介:「你可别把人家气回来了,简歷上明明写着他182。」 「不听。」楚亭山选择掩耳盗铃。 蒋慎无奈的摇着头笑了笑,又让助理拿进来好多款衣服。 楚亭山在试衣间里换了一套有一套,头髮和脾气一起炸开:「蒋慎,老子不换了,爱换你自己换。」 重新回到设计室的老山听着他这一声吼,额头上冷汗叠出,想着得好好训训这个没大没小的新人:「关星河,怎么说话的你。」 「是我的问题,小关你出来吧。」没成想,蒋慎对着试衣间说了这句话,紧接着就给了老山一记冷眼:「这里没什么要帮忙的,你先去忙吧。」 ? 这个世界怎么了。 刚刚这两个还像前世的仇人似的针锋相对,现在怎么还护上了? 老山怀疑人生。 紧接着楚亭山便从换衣间里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带帽卫衣,简直和刚才穿着胖棉袄的男人判若两人。 蒋慎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楚亭山:「这才对嘛,到时候我让助理把衣服送到你家里去,你再也别穿那些丑衣服了。」 楚亭山随意的往沙发上一趟疲惫的点点头。 「对了,你现在住哪里,条件好不好,要不住我那去。」蒋慎一边清点着衣服一边开口问。 他知道楚亭山是个多矜贵的人,一般的住宿环境想必是受不了的。 沙发上闭着眼的楚亭山勐地睁开眼,刚才和蒋慎叙述自己现在处境的时候,他下意识就隐藏了自己成了傅秉明养的小情人这件事。 这让他怎么说嘛。 他欸,楚亭山欸。 怎么能做傅秉明的小情人! 「住的地方还不错,搬起来太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让手底下的人去安排就好了。」 蒋慎的手机忽然响起,犹如及时雨一般救楚亭山于水火之中。 男人随手接起:「餵……」 挂断电话后,那双狐狸眼中泛出一丝涟漪:「我知道怎么让你见到叔叔阿姨了。」 此话一出,楚亭山也瞬间支愣了起来:「什么办法……」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从景娱回来之后楚亭山又去了一趟医院看望楚山海。 医生说这段时间老头子配合不少,过两天差不多也就能出院了。 而出院结帐又是好大一笔费用。 楚亭山正忧心着自己的钱包,公寓的门却不适宜的被打开。 他不用抬头都知道是傅秉明。 男人穿着一身正装,在玄关处换了拖鞋便满身疲惫的往沙发上倒。 他刚从付东赶回来,连轴转了好几天,只在飞机上睡了会觉。 「又去谈什么生意啦,傅总。」楚亭山从厨房里出来,靠在门框上看戏似的看着满脸倦容的傅秉明。 男人懒懒的抬眸看向楚尽闲,看着他这身打扮,眼底闪过一丝新奇。 难得见着这个傢伙穿的这么潮。 「和你说了你也听不懂。」很快,他便将有异的神色盖了下去。 楚亭山双手交叠环胸:「啊对,我听不懂。」 像是故意想和傅秉明耀武扬威一般,他靠着门框好似漫不经心的提到:「我现在已经有五百万了,傅总什么时候能履行承诺把梦河给我?」 男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就不用傅总操心了吧,我只问傅总什么时候和我签合同?我一式两份都列印好了。」楚亭山挑着眉,得意洋洋走到茶几旁,从隔层里拿出了那两份自己草拟好了的合同,「您看看?」 傅秉明皱起那双剑眉,迟疑的接过了他手中的合同。 翻开来粗粗的看了看,写的很符合规章,这让他有些意外:「你找律师草拟的?」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关星河就是一个百无一用的花瓶,别说是草拟合同了,连分个东西南北都吃力。 「没有啊,花那冤枉钱干什么。」楚亭山随口答了一句,也往沙发上一坐。 他忘了这话不符合关星河的人设。 男人低着头看着手上摊开的合同,眸色渐渐暗淡下去:「五百万关先生都能说有就有,看来是......不止我一个金主。」 楚亭山已经免疫了傅秉明日常的这些阴阳怪气:「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关星河。」男人冷下声音来。 每次傅秉明这样叫他,他就知道这傢伙又要开始发疯了。 「认了我做主子,就得做条忠心不二的狗,你说对不对。」傅秉明将合同合上,那双圆圆的杏眼里满是阴鸷。 第18页 楚亭山一直觉得傅秉明的长相就好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譬如那双圆眼里偏偏满是雾霾之色。 那张薄唇也是一如既往的吐不出象牙来。 楚亭山并没有发火,这几个月里别的本事没长,忍气吞声的能力倒是进步不少。 「傅总这话说的,我的忠心,天地可鑑。」他笑吟吟的看着男人,但是后槽牙早就已经咬紧了。 傅秉明冷笑,将合同随手甩在了茶几上,长腿微微往外一张,大腿外侧便抵在了楚亭山的腿上。 即使隔着衣物也还是让楚亭山即刻的缩回了腿。 「天地可鑑?」男人贴近自己,声音变得喑哑。 楚亭山将身子往外侧倾斜,有点心虚:「对...啊......」 「怎么证明?」傅秉明步步紧逼。 「你要我怎么证明?」楚亭山退无可退,只好扭过脸来直面他。 男人的眉峰微微一挑,语气轻佻:「吻我。」 他是故意的。 除了羞辱关星河外,他也不由得想,如果自己这样和楚亭山说的话,会怎么样。 而面前的楚亭山听到他的话,瞳孔不由的放大了好几倍。 ? 太荒谬了。 他还是低估了傅秉明的变.态程度。 他攥紧了拳头:「那你答应签合同吗?」 他觉得自己也挺荒谬的,能问出这种话来。 按照自己从前的脾性早就应该给傅秉明一拳了。 「当然。」傅秉明的眼里满是戏嚯,直勾勾的盯着关星河的唇。 楚亭山勐地把眼闭上,想着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口,伸着脑袋往前顶。 第13章 楚亭山闭着眼不知道男人在自己拱着脑袋往前的时候早已向后闪的很远。 而男人睁着眼看着他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忍不住勾着唇笑。 在贴上男人嘴巴的最后一瞬,楚亭山停住了脑袋,身体迅勐的往后一弹。 实在受不了,这比让他真去啃狗都难受。 刚刚靠向傅秉明的时候,男人身上的木质香味便缠上他的鼻息,叫他不由的红了耳根。 他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发现男人早就闪的很远,还勾着唇,笑得很是戏嚯。 这傢伙就是在逗自己玩。 傅秉明慢慢敛去了脸上的笑意,语气却依旧嘲弄:「这就是天地可鑑?」 「早知道你是出尔反尔的人.......」楚亭山咬着唇,有些不甘心。 在傅秉明的记忆里,楚亭山也喜欢咬唇。 譬如做数学题的时候,又譬如在憋着话想骂人的时候。 和关星河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迫切的从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身上找到楚亭山的影子。 他的眼里覆上一层哀色,继而变得落寞:「我不会出尔反尔,你想赚钱,除了梦河其他的项目我可以给你做。」 「那......极光大厦?」楚亭山继续咬着唇,唇瓣上留下一块浅浅的牙印。 「不行。」男人拒绝的果断。 「又不行......你刚刚还说除了梦河,是不是有关楚亭山的就不行?」他是真的很好奇,傅秉明到底为什么要留着自己生前的那些产业。 「男人抿着唇并不回答。 每每问到关键,这傢伙就沉默。 「我不懂,无论是梦河还是极光大厦,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出发,都不值得你做这么多。」楚亭山不由的蹙起眉,想破脑袋也还是想不明白傅秉明到底安的什么心。 沙发边的那盏亮着的落地灯,将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傅秉明的侧脸上,男人垂着眼,又长又密的睫毛很是惹眼:「我是商人,也是人。」 的确,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出发,梦河酒庄和极光大厦乃至其他楚亭山手底下零零散散的产业,根本就不值得自己这么大费周章。 可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有关楚亭山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楚亭山抿着唇,也不再说话。 他望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以为自己对他这个死对头了如指掌,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 夜里岚京又下了一场大雪,一直到早上才停。 而傅秉明也没有在公寓过夜,半夜的时候迎着风雪离开了。 也幸亏男人走了,楚亭山才能熘出来找蒋慎。 蒋慎说今天带他见楚卿和江繁的。 路上的时候他还收到了傅秉明的信息。 瘟神:在哪? 他直接随手回復了两个字:睡觉。 男人便没再继续给自己发信息。 当楚亭山伫立在满是輓联的会场门前他才反应过来,这傢伙为什么神神秘秘还要让自己穿全黑的那套礼服。 敢情是带自己来自己的葬礼见爸妈是吧。 「这就是你的好主意?」楚亭山看着正厅前自己的黑白画像,心头涌上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难过。 尤其是这哀戚的葬礼氛围一烘托,让他的心神都乱了起来。 「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嘛,而且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很酷好不好。」蒋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语。 楚亭山无语:「这么酷?那你也试试?」 「那还是算了。」 楚亭山盯着自己那张黑白画像,不由得感嘆自己还真挺帅的,遗照都这么帅。 第19页 哎。 他是真的英年早逝。 不敢再继续看下去,越看他就越是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去和傅秉明抢地皮。 来参加自己葬礼的自然也都是他认识的人,大多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又或是学生时代的同学,乌泱泱的来了一群。 只是这其中有几个人是真心来哀悼自己的,也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还没落座,就有人跑上来和蒋慎谈合作:「蒋老师,我给您留了好几次言,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见。」 是个体型臃肿的中年男子,举止谄媚。 楚亭山只觉得面熟,但也想不起来是谁。 「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我们公司有几款设计还希望......」 没有等他说完,蒋慎便出声打断:「今天是楚先生的葬礼,您觉得说这些合适嘛?」 男人尴尬的赔笑:「的确是不合适.......只是见您一面实在是太难了.......」 「工作上的事情发我工作室的邮件,失陪。」蒋慎冷下脸色,兇巴巴的丢下一句话就带着楚亭山走了。 二人走进内场的休息厅里小坐,等着一会进灵堂祭奠。 「你说,我的这场葬礼里,有没有个位数的人是真心来祭奠我的。」楚亭山看了一路的生意人们相谈甚欢,除了手上少了杯酒,简直和在宴会上没什么两样。 「至少我是。」蒋慎想,如果自己不知道楚亭山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会哭得很没面子。 而彼时的灵堂里,除了楚尽闲和楚家二老,还有来祭奠的傅秉明。 他这么急的连夜从付东赶回来,就是为了不错过楚亭山的葬礼。 堂前点满了蜡烛,棺椁的正上方挂着楚亭山的遗照。 他死的意外,当然也没有人会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准备好遗照。 所以这张照片大概是从楚亭山的生活照上截下来的,没有一般遗照那么严肃。 照片里的男人微微弯唇,即使是黑白两色也难掩朝气。 他的死对头,死在了最好的年纪里。 死在了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一想到这,他的心便像是在被绞肉机碾,疼的鲜明。 看着眼前的棺椁,遗照,满堂的肃穆。 他不得不接受,楚亭山死了。 他居然死了。 眼睛不争气的开始发红,他低下了头,对着楚亭山的遗身弯下了腰。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他的死对头面前低头弯腰。 楚亭山,我认输了。 眼泪随着重力落在了大理石板上。 他缓缓直起身子,企图用平静的神色来掩盖自己掉下的眼泪。 在一旁的江繁和楚卿的情绪也早已崩溃,只有楚尽闲还能出来主持大局。 男人的神色尤为冷静,走上前来:「没想到傅总您能来,我替亡弟道声谢谢。」 傅秉明面色僵硬,戒备的看着他:「楚总还真是处变不惊,啊,不对,是无情无义。」 楚尽闲在楚亭山死后的一系列操作的确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好哥哥是不是蛰伏多年居心叵测。 「不知道您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见到故人归。」他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灵堂,不想再多和楚尽闲多待一秒钟。 从灵堂里出来,他便在门前的角落背对着人群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方巾,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这一幕却恰好被从拐角处走进来的楚亭山和蒋慎给撞上了。 楚亭山都傻了。 介是在揍嘛啊,死对头给他哭丧??? 第14章 男人低着头,擦拭完眼角后缓缓抬眸,神情在这一刻彻底僵硬。 只见关星河和蒋慎二人站在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张着嘴巴满脸惊诧的望着他。 尤其是关星河,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傅秉明将手里的方巾牢牢攥住,莫大的羞耻感将自己完全包围住。 楚亭山大脑不受控制的向自己的身体发号施令,使他一步一步朝着傅秉明靠近。 「你.......」 不等他说完,傅秉明就先发制人的打断:「你不是说你在睡觉?怎么,在这睡?」 他的语气冷冽,神色也是尤为锋利,只是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犯了规,叫他这样发难的话语里多了点虚张声势的味道。 像一只在舔舐伤口的小猫,张牙舞爪的不让别人靠近自己。 楚亭山站在他的跟前,没在怕的:「那你在这干嘛?哭丧?」 好了,傅秉明已经完败了。 男人被气得够呛,咬着后槽牙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楚亭山现在很后悔没拿手机录下来,这不就拿捏住傅秉明了。 「你来这哭,这不就成猫哭耗子了。」楚亭山勾着唇,不依不饶的继续损着他。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两只。」 「......」 「傅秉明......你......」他真的忍不住想问这傢伙是不是哭错坟了。 「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扣你工资。」男人咬着牙,恶狠狠的开口。 「好,我闭嘴。」楚亭山抿着嘴巴,不说话了。 蒋慎在一旁不敢吱声,他不清楚现在的楚亭山和傅秉明是什么关系,怕自己说错话。 「和我回去。」傅秉明用命令的口吻再次出声。 第20页 还没见到爸妈,楚亭山当然不乐意就这么走了:「这来都来了......我去里头表示一下。」 「表示什么,他不想见你。」 「你都去见了,难不成你以为他想见你啊。」这话他是真的有感而发。 要是自己真的死了,灵魂在灵堂里见到傅秉明的话,一定会觉得这傢伙没安好心,估计想做法害自己。 男人的脸色在此刻难看到了极点。 在一旁的蒋慎干咳了几声想解围:「小关,我们进去吧。」 「好。」楚亭山应的勤快,转身就要跟着蒋慎走。 手腕却勐地被拽住。 他回眸一看,是傅秉明拽住了他。 男人的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肌肤的触感,温度的侵袭,无不刺激着楚亭山。 傅秉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伸手,大概率是因为占有欲在作祟。 关星河是他的东西,没有道理跟着别人走。 「蒋先生可能不知道,关星河是......」我花着钱养的...... 没有等他说完,楚亭山便急忙开口打断。 「我很快就出来。」楚亭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背对着蒋慎对着他挤眉弄眼。 他用眼神和傅秉明服软求饶,可男人手里的力道却没用半点要松下的意思,依旧紧紧捏着他的手腕。 蒋慎皱着眉头,不明白这俩在唱什么双簧。 彼时,灵堂的门被打开,楚尽闲和楚卿扶着哭的快要虚脱的江繁出来休息。 楚亭山见着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爸妈,心思一下就飞到了江繁身边,也不管傅秉明会不会当场发飙,勐地挣脱开了男人的禁锢往江繁身边去。 蒋慎见状,也匆匆跟上他脚步。 他莽莽撞撞的样子,不惹眼是不可能的, 楚尽闲是率先注意到他的,神色里掀起一点难以察觉的波澜。 他就站在三人跟前,不敢上前又不愿意后退。 满脸憔悴的江繁眼神涣散的抬眸,便见到了站在眼前的一个小男生。 那张脸蛋,遮住下半张脸简直和自己已故的儿子一模一样。 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一对浓密的剑眉。 她身边的楚卿也是一样的心理活动,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 「叔叔阿姨。」蒋慎开口打破了现在的僵局,「这是关星河小关,现在签约了景娱。」 「楚总,楚太太好。」楚亭山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表现有异,只是在「死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却要唤他们楚总,楚太太的时候不免还是会觉得苦涩。 「好孩子,谢谢你来看亭山。」江繁眼含热泪,望着眼前这个男孩的眼睛,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儿子。 不仅仅让她觉得像,还让她觉得尤为亲切。 楚亭山在此时此刻真的好想告诉他们自己就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朝思夜想的儿子。 他紧紧抿着唇,看着消瘦到快要脱相的江繁和头髮白了许多的楚卿,如鲠在喉,压的他好像快喘不过气来。 蒋慎见他的状态已经快要绷不住了,只能再次圆场:「我先带他进去吧。」 「好,你们去吧。」一直不动声色的楚尽闲终于开了口,意味深长的盯着楚亭山。 蒋慎点点头,推着楚亭山往灵堂里走。 灵堂里虽然没有宾客,楚亭山我也依旧克制着不敢哭出声来,耸着肩站在大堂中央低声的啜泣。 他正对面的上方,挂着自己的黑白遗照,他的正对面,几步阶梯的距离,摆着自己被河水浸泡到面目全非的尸首。 也许是因为前世今生的对望,又可能是亲人相见却不识的冲击,让他的心里防线一再崩塌。 蒋慎看着眼前哭的直不起腰来的楚亭山,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吐不出来。 在一旁无措的哀声:「我可能是出了个烂主意。」 楚亭山哭的有些喘不上气来才渐渐停下来,缓缓直起身子,屈起指关节抹去脸上的泪痕。 「老蒋,我的死绝不是意外,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抬眸看着眼前自己的照片,神色坚定。 「我也不会让你这样不明不白的死。」蒋慎搭住他的肩。 从灵堂里出来,傅秉明还坐在厅外,脸色很难看。 楚亭山知道自己还得应付这傢伙,于是低声和蒋慎说道:「你先走,我还得找那座瘟神。」 「你和他……」 「有机会和你解释。」 「行吧。」蒋慎识趣的点头,默默离开。 楚亭山长吸一口气,如临大敌似的往傅秉明身边去:「走吧。」 他的脸上虽然已经不见泪痕,可是鼻头和眼尾都还泛着一点红。 男人抬眸看着他,那双杏眼里的神色叫人捉摸不透,没有要从休息椅上起来的意思。 「看什么。」楚亭山被他盯的发毛,飘乎着眼不敢和他对视。 傅秉明微微蹙起眉,依旧盯着楚亭山。 他这一身笔挺西装,神态姿势,简直和楚亭山像的不像话。 男人也不难看出他哭过,却不解他为什么要哭:「你认识楚亭山?」 楚亭山猜到了他是要疑心的:「不算吧,听说过。」 「那关先生的情感还真是丰富,给不认识的人哭丧。」 「彼此彼此,你不还给自己的冤家哭丧。」 第21页 傅秉明的嘴角抽了抽,有点吃瘪。 「咋俩都没哭,行了吧。」楚亭山想着给自己和这座瘟神一个台阶。 傅秉明冷着眼,缓缓从位置上起身,也算是顺着台阶往下走了。 他并不在意关星河,自然也不会多在意他为什么哭。 在车上的时候,沉默了很久的男人像是想起来些什么,侧眸看着身边睡的就差倒在自己身上的楚亭山。 三秒之后,那只离他只有几厘米的脑袋彻底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傅秉明侧眸,神色复杂的看着关星河。 僵着肩膀抬起手想推开他,可当指尖触碰到他软软的髮丝的时候,他忽然又推不下去了。 第15章 傅秉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不忍心的感觉。 缓缓的放下了手,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没有挪动自己的左肩。 楚亭山睡得很舒服,舒服的就差打鼾了,要不是在梦里又梦见自己当时车祸的样子,他大概能在车里睡个天昏地暗。 惊醒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倒错地方了,没倒在车窗侧边上睡觉,反而倒在了瘟神的肩膀上。 难怪迷迷煳煳的时候他蹭着脑袋还觉得软乎。 他瞪着滴熘圆的眼睛,尴尬的不敢动。 「还要靠多久?」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的头顶盘旋。 楚亭山被吓得一激灵,即刻从他的肩上弹开,坐直了身子,尴尬的只能咳嗽:「太累了......不好意思哈。」 「是啊,一边要应付我,一边又要去景娱挣钱,能不累么。」傅秉明阴阳怪气的。 楚亭山当然也能听得出来他是话里有话,咳嗽完便不再说话,偏着脑袋看向窗外。 今天岚京没有下雪,是难得的艷阳天,日光洒在白桦大道上,有一种初春的气息。 「关星河。」可是傅秉明没有打算给他赏景的机会。 「干嘛。」 「我给的钱很少吗?你要去卖艺?」在傅秉明的印象里,娱乐圈的那些人又唱又跳,又哭又笑的,不就和卖艺差不多。 「.......」楚亭山语塞,扭过头来看着他,「合约里又没规定在合约期间我不能打另外一份工,况且是你说的,我给五百万你就把梦河给我,结果你还是出尔反尔。」 「所以,一个五百万你就把自己卖了?」男人说着,眼里的神色蓦地变得冷厉,「卖给了楚尽闲?还是蒋慎?」 楚亭山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老子是签约了娱乐公司做艺人,什么卖不卖的,不会说话您就闭嘴。」 「你不就把自己卖给了我么?」 气死了气死了,楚亭山被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而后缓缓变青。 不由的腹诽:关星河啊关星河,你煳涂啊,要卖找自己卖多好,非要找傅秉明这个脑袋有点问题的瘟神。 楚亭山面色铁青,紧紧抿着嘴巴,可以看得出来他这是忍气吞声到了极点。 「怎么,敢做不敢认?」 是的,楚亭山还再犯贱。 好在车子终于到了目的地,坐在前头的司机开口解救了楚亭山:「傅总,到了。」 楚亭山二话不说推开了车门。 一下车才发现这不是在公寓楼下,而是在梦河酒庄的门前。 等司机下车给傅秉明开了门,男人才缓缓从车里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亭山不解的看着他。 「你接手之前,难道不需要熟悉酒庄的业务和流程么?」 这句话里,楚亭山只听到了两个字。 接手。 他有些愕然的扭头看向傅秉明。 男人站在阳光下,气质更显清冷。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楚亭山有点不敢相信。 「是啊,我的善心维持不了几分钟,你最好别耽误时间。」傅秉明不急不慢的往酒庄门前的石阶上走。 他原本的确是不乐意把有关于楚亭山的一切资产让给别人,只是今天关星河的一句话叫他忽然就没了这么大的执念。 这个傢伙平时蠢的要死,可那句话却说得对,楚亭山应该也不愿意在自己的灵堂上见到他傅秉明。 同样的,楚亭山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生前用来和自己作对的利器最后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吧。 如果他知道了,是不是宁愿让梦河被楚尽闲随意的丢弃呢。 就连警方都怀疑过他是害死楚亭山的兇手,就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他其实并不讨厌楚亭山。 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楚亭山最厌恶的人。 人尽皆知。 他的思绪开始飘散,没踩稳楼梯,只觉脚下一空,差点从石阶上摔下去。 比他多走了几步台阶的楚亭山反应迅速的俯身拽住了傅秉明的袖子。 第16章 男人也因此重新稳住了身体的重心。 楚亭山的动作迅勐,扬起一阵风来灌进了傅秉明的袖口里。 「你还没和我办手续呢,可不能摔死。」 原本傅秉明还在想着道声谢谢,这下倒是不用浪费口舌了。 楚亭山松开他的手,自然的转身往石阶上走。 男人抬眸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忽而涌现出一个穿着短袖校服的少年背影。 十多年前,他站在学校教学楼的台阶下,也这样抬眸注视过某人的背影,阳光透过枫杨树的繁枝茂叶落在某人的肩上,背上…… 第22页 而他,全然感受不到正午时分的刺眼光线,只看着某人渐行渐远。 他不知道是因为今天的太阳和那天的一样大,还是因为关星河长的太像楚亭山,眼前的光景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叠。 在前头的楚亭山当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傅秉明在想这些玩意,他只觉得这傢伙走路真慢。 酒庄现在的经理还是原本楚亭山僱佣的那位,并没有换人,酒庄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砖一瓦都还保持着原状。 这都是傅秉明有意为之的。 经理罗阳迎上来,楚亭山习惯性的想张口让他给自己倒杯绿茶,这傢伙却直接略过了自己对着傅秉明点头哈腰:「傅总,您来怎么不提前说一身。」 这话罗阳之前也对他说过。 一模一样的姿态,活灵活现的巴结。 md。 「你去和他交代一下酒庄日常的一些事物,以后酒庄的盈利亏损,大事小事都向他汇报。」傅秉明指了指关星河。 罗阳有点不太懂,却也不敢多问,只能哈着腰先答应下来:「好的好的。」 楚亭山抬眸看着大厅的牌匾上大大的「梦河」二字。 是他当初特地找大师提的字。 「前年的那批霞多丽取了么?」他很自然的抛出这个问题,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关星河。 这话问得让傅秉明和罗阳都愣了愣。 他怎么知道有批前年酿的霞多丽? 楚亭山也意识过来自己问得不太对,急忙找补:「这么大的酒庄应该有霞多丽吧……」 见没人理自己,又弱弱的补了一句:「我喜欢喝霞多丽…雷司令也行。」 「的确是有一批前年的霞多丽,已经出了,酒窖里有余货,先生可以试试。」罗阳反应过来。 「好,那就麻烦你带路了。」好险,差点他就要自己往酒窖的方向去了。 罗阳带着二人到了地下酒窖,梦河的规模并不算大,生产的酒走的也不是量产这条路。 所以酒窖的规模也只是中等,但其中用的酿酒设备都是一等的。 梦河的酒也因此闻名。 员工端过来两杯霞多丽。 楚亭山接过,并不着急喝,而是将酒杯举于眼前,仔细的看起成色。 而他身边的傅秉明则晃着酒杯看着他。 想起楚亭山生前好像也是最爱喝霞多丽。 他并不爱喝酒,可他想知道楚亭山喜欢喝的酒是什么滋味的,于是,仰着头将酒杯中澄清的液体一饮而尽。 「啧,美酒哪能这样喝。」楚亭山嫌弃的看着他,随后轻轻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杯抿了一口。 清新的白葡萄里混合着一点菠萝的香气,酒味,酸味融合的恰到好处。 楚亭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很自然的开始问:「酒庄的销量报表还有宣传方案整理给我,还有就是包装的问题,这包装太土了,得换一个。」 虽说这包装是当初自己选的,但的确,人的眼光是会变的。 现在他再看这个包装只觉古板沉闷没新意。 在一旁借酒消愁的傅秉明突然跳出来插一脚:「不行。」 「怎么又不行,你不是说归我管了的,我换个包装都不行。」他将手里的高脚杯随手掷在了托盘上,叉起腰来,准备好好和傅秉明理论一场。 第17章 「我把梦河给你,唯一的条件就是它所有的一切都得保持原样,大到运作方式,小到酒庄里一个盆栽的摆放位置。」男人的语气坚毅,不容置喙。 他把梦河给关星河无非是觉得比起自己是所有人,楚亭山会更开心。 但如果梦河变了样子,他想楚亭山一定不会开心。 见关星河不答,他也缓缓将酒杯放回了托盘里,随后加了句:「我已经在合同上籤好了名字,这项条件也在里面,签与不签,全看你自己。」 男人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啊?」这梦河偏的要死,楚亭山不想又转车又挤地铁回家,麻烦死了。 「我有会要开,等会会让司机过来接你。」傅秉明的声音愈来愈小,身影也消失在了出口的拐角处。 楚亭山不由得小声嘟囔:「这么好心……」 在一旁的罗阳是职场上的老滑头了,可也还是不太能确定这两人的关系,但不管如何,不得罪就是王道。 「还没问先生您贵姓啊?」 楚亭山刚才光想着回家的通勤问题了,脑袋还没转过来,下意识的想说「楚」,楚的发音也都出来了大半才被自己紧急撤回:「关,我姓关。」 罗阳只觉这个姓关的年轻人有点奇怪:「好的,那我先带您去楼上的办公室看看?」 「好。」 办公室的布局陈设自然也和从前一样,桌子上甚至还摆着他没下完的跳棋。 他记得这是自己出车祸的前一天和楚尽闲下的,当时楚尽闲赶着去开会,于是便保留了棋局,约定等楚亭山明天竞拍成功后回来继续下。 却没有想,他再次进入这个办公室的时候,已经不是楚亭山了。 来不及伤春悲秋,他的注意力就被办公桌上的那份合同吸引,他将合同翻开仔细的看起了里面所列的条款。 傅秉明这个奸商,难得嘴里有回实话,倒是真的只写了一个前提,其他地方和之前二人约定的一样。 第23页 楚亭山拿起一支钢笔,在合同的签名处写下名字。 他习惯性的去写了楚字的一横,还好及时修补成了关字。 有些别扭的签上了关星河的名字,他的眼神落在了傅秉明的签名上。 这瘟神的字倒是越写越有范了。 这好像是他从商这么多年第一次和傅秉明签合同谈生意。 他将合同重新合上,目光很是自然的望向窗外。 就像从前无数个工作日一样。 窗外的光景也没有变化,相同的十字路口,相同的车水马龙。 唯一不同的,是他自己。 红日渐渐把云霞染成红色,整片天空犹如被泼了红墨。 在岚京的冬日里,这样的光景极为罕见。 结束完葬礼行程的楚尽闲也在看着这片天空。 现在,他正和楚卿一起坐在回公司的车里。 他并不喜欢和楚卿独处,于是身体不由的往车窗边靠,眸光也落在窗外的红云上。 车里安静的能听见二人手腕上名牌表的走表声。 「我不在公司的这些天,你干了很多大事嘛。」缄默的氛围最终还是被打破。 自从楚亭山出事之后,楚卿便忙着照顾崩溃的江繁和调查楚亭山坠河这件事,公司的事情压根无暇过问。 等他重新记起来自己还有个集团的时候,楚尽闲已经把楚亭山生前的项目都甩手干净了。 毕竟是自己儿子这些年来的心血,他当然不乐意给别人捡了去。 楚尽闲也能听出楚卿话中的责怪之意,那张淡漠的脸在转过来面对楚卿的那一秒里挂上了谦卑的笑:「我知道父亲您在生气我把亭山的酒庄大厦都出手了,只是现在您的身体也不好,亭山又不在了,我也没有几个信得过的手下,这么多项目,我实在是顾不过来…只好出此下策……」 每每有人不解他为什么要卖楚亭山的资产,楚尽闲就拿出这套说辞来。 他也不在意楚卿对自己的这套说辞信多少,反正他有理由搪塞就行。 毕竟现在,他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楚卿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的确,楚洲现在太缺人手了,你自己看着提拔吧。」楚卿偏眸看着他。 人人都说楚尽闲像年轻时候的他,谦和有礼,做事稳重。 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可是直到最近他才渐渐反应过来。 他这个长子,不仅是这些地方像自己,就连心机城府都早已青出于蓝了。 「尽闲啊,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他微微蹙眉,脸上便即刻映出几条明显的皱纹。 楚卿到现在都不是很愿意相信,他的儿子趁着他心力交瘁之际架空自己,现在还能大言不惭的糟践自己亲弟弟的心血。 「什么事?没准我能替您想想。」楚尽闲伸手用手指扶了扶鼻樑上的镜框。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问。 楚尽闲扶镜框的手微微一顿,垂眸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这个笑像是男人放肆情绪后的产物。 可是却又笑的很是隐忍。 他并不着急回答,也不避讳楚卿的目光,毫不示弱的对上楚卿的眼神:「或许,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楚卿看着眼前的男人,头一次觉得是这么的陌生。 他好像并不认识自己儿子一般的那种陌生。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像是自嘲一般,银髮横生的男人摇着头,笑的无奈。 楚尽闲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不忍,也没有半点爱意,只是冷冷的,冷冷的看着。 车子停在楚洲集团的大门前。 楚卿看着窗外恢宏的建筑,那是他这一生的心血。 「这里,很快也是你的了。」 楚尽闲缓缓推开车门:「我不着急的。」 随后是车门合上的声音。 气的楚卿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捂着胸口顺着气。 楚尽闲站在集团的正门前,偌大的「楚洲集团」四个字悬挂在顶楼之上。 想起多年前,他也这样站在楼底下仰望过这座大厦。 那时候的他似乎还没有十五岁,仰的脖子发麻发酸也望不到楼顶。 于是暗暗立誓,有一天他要坐在顶楼里,不再仰视,而是俯视这周围的所有。 近二十年,他终于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楼顶。 只是这条路好漫长,漫长到空无一人。 楚亭山在从酒庄回去的路上也有经过楚洲,他没敢多看,害怕自己触景生情。 他没有回公寓,而是去了医院接关山海回家。 老人家盼了好久出院,自然开心的紧,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等着楚亭山来接自己。 没成想,左等右等的,直接从白天等到了晚上。 「你干脆就不要来好了,把你姥爷丢这算了。」人果然是越老越像小孩。 楚亭山看着坐在床沿闹着小脾气的关山海,并不觉得烦,反而觉得他可爱:「今天工作有点多,您别生气,我等会做您爱吃的清炒虾仁好不好。」 关山海撇着嘴不搭理他,身体倒是很诚实的站了起来,伸手去拎床上自己整理好了的行李。 楚亭山快他一步将行李拎在了自己的手中:「回家,我带您回家。」 他带着关山海上了傅秉明派来接自己的车。 第24页 关山海虽说上了年纪,却认得不少时兴的东西,譬如这辆车:「劳斯莱斯?星河你打的什么车能打到劳斯莱斯?」 车子太贵,他都不敢靠近。 楚亭山扶着他上车,大脑飞速运转:「现在太迟了,只能打到专车接送了。」 「那肯定很贵,我们坐地铁回去。」关山海浑身都在抗拒着上车。 「地铁多难坐啊,我都说了我有钱,您放心用。」楚亭山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老人推上了车。 关山海坐在车里,也许是在医院里闷坏了,对这车里车外的一切都觉得新鲜无比,就像一个小孩一样睁着眼睛到处看。 只是大病初癒体力不济,后半程的时候他便在坐垫上睡的打鼾。 关星河和关山海原本的住所是在岚京的老城区里的一栋老居民楼,一厅二室一卫,厨房小的没地方放脚,却也成了二人二十多年来的避难所。 楚亭山是第一次到这个住所里,有一种没有地方落脚的侷促感。 关山海一回家就忙着捣鼓他那几盆快要死掉的花草,而楚亭山则去厨房准备做菜。 等两人吃完饭,他再把家里简单的打扫一遍就已经快晚上十一点。 吃饭的时候他找了个通勤不便的理由说自己应该要回公司给自己租的新城区的房子住。 关山海肉眼可见的变得失落,却也只能垂着眸表示理解:「也是,工作重要。」 他一下就不忍心起来,可又没法将老人真的带在自己身边。 只能等老人上床睡觉了再悄悄回去。 快要凌晨十二点,他给傅秉明发信息想让他派司机来接自己。 瘟神:我让小何下班了。 楚亭山:那我明天回去。 瘟神:你在哪,我顺路带你回去。 …… 得了,他还没说自己在哪呢,这傢伙就已经顺路了。 差不多十来分钟,他就等到了男人。 他刚上车绑好安全带,便看见了中控上方摆着一个墨绿色的锦盒,只要看一眼他就能认出这是自己当初卖给了万宝楼的那套南疆红玉的包装。 自己当初亲手包亲手卖的,绝不可能认错。 「怎么会在这?」他伸手过去。 却被男人厉声喝止:「干什么?谁允许你碰了?」 第18章 楚亭山被吓的一激灵,手也跟着抖了一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毕竟和傅秉明作对应该是刻在他dna里的意识,这傢伙越急他越不肯撒手。 他将锦盒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小心的打开。 一块美玉便映入他的眼帘。 红玉通透清亮,极为标准的银红色,外壁仿佛涂了一层清油般润泽。 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块宝贝。 开着车的傅秉明只恨现在自己不能松开方向盘,只能黑着不能再黑的脸:「关星河!」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从万宝楼拿回来的,花多少钱是小事,只是万宝楼向来只展出不售卖,这次能把红玉赎回来,还是他特地去求了人的。 楚亭山全然不顾男人的暴怒,满心满眼都是盒子里的那块红玉:「怎么会在你这,它不是……」差点又要说漏嘴了。 「不是什么?」男人的语气依然冷厉,神色里添上几分狐疑。 楚亭山咽了口吐沫:「不是在万宝楼里吗?我之前去参观的时候见过。」 「你还去过万宝楼?」傅秉明不是很相信他的这套说辞。 在他的印象里关星河闲暇时候只喜欢在公寓里刷短视频,要么就是去搓麻将。 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会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来岚京不去万宝楼不就是白来。」他没洗手也没戴手套,不好伸手去摸一摸玉,只抱着锦盒像呆痴似的盯着看。 男人用余光都不难看到关星河这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眉头一皱,神色之中的狐疑只增不减。 他忽而踩深油门,车子在凌晨的大道上飞驰。 很快,车子就到了公寓楼下。 楚亭山眼里全是那块红玉,安全带都没解就扭过胯去开车门。 将车熄了火的傅秉明第一件事就是把锦盒夺了回来。 楚亭山解着被自己遗忘了的安全带「啧」了一声:「小气。」 傅秉明并没有理他,冷着脸下了车。 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公寓的门,楚亭山进门的时候只见傅秉明已经抱着锦盒坐在沙发上了。 「你喜欢什么玉可以去买,我报销。」 楚亭山正站在玄关处换鞋,男人的话便飘进自己的耳朵里。 换上拖鞋他便大步的走到沙发前坐下:「我就喜欢你手里这块。」 「这是他的东西,你不能碰。」他也是刚前几天才知道楚亭山为了和他竞拍那块东郊的地皮,当了这块自己珍爱的南疆红玉。 楚亭山转眸看着男人,实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梦河酒庄、极光大厦、葬礼、南疆红玉…还有我……傅秉明,你是不是暗恋楚亭山啊?」 这哪个人看上去不是暗恋啊。 要是真的是死对头暗恋自己,那这不是我都烧成灰了你来表白了。 荒谬至极。 「你在放什么狗屁。」冷静的男人忽而爆出一句「热词」来,语气的波动反映出他的情绪。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总说我像他,这个他到底是谁?」关星河这鼻子眼睛不是像他楚亭山还能是像谁,难不成他还有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不成。 第25页 「反正不是楚亭山。」 「那你说这玉是他的东西,这个玉不就是楚亭山的?」楚亭山依旧不依不饶。 「你怎么知道是楚亭山的东西?谁说这块玉是楚亭山的了?」果然连续的问句就是能产生压迫感。 楚亭山勐地语塞,气势也渐渐弱了下来:「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傅秉明将打开的锦盒缓缓合上,原本乱掉的主场也被自己找回:「岚京城里谁不知道我和楚亭山是什么关系,我喜欢他?真是笑话。」他说着,仿佛是为了让自己这句话听着更有可信度一般加上了几声嗤笑。 「关星河,你不觉得你一直在越界么?是我最近对你太纵容了。」 傅秉明从前之所以愿意花这么多钱养着这么一个花瓶,除了因为他长得像楚亭山以外,还因为这个花瓶听话识趣,最懂得怎么装聋作哑,从不多问不该问的。 只是如今这个花瓶倒是越活越有个性,越活越像楚亭山了,什么都要来横叉一脚。 楚亭山当然听出了他这话是在警告自己,憋着气:「您就喜欢哑巴是吧。」 「是。」 服。 楚亭山气唿唿的合上了嘴,跑去厨房喝水消消火。 静下来的客厅里,只剩下傅秉明一个人。 他重新打开锦盒,看着静悄悄躺在锦盒里的红玉。 他想着,从前的楚亭山是不是也是这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盯着这块红玉看。 又在想,自己如果没有和楚亭山抢那块地皮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用去当了自己心爱的玉石,也不会在雨天急着敢去竞拍。 他无数次的后悔。 记得葬礼上他问楚尽闲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是不是能见到故人归,是不是也会良心发现。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也错的太多太多,他做再多,也都是无济于事。 如果不是他,也许,楚亭山就不会出车祸了吧。 只是,这场车祸,他一直都不信是意外。 车子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时候大部分零件都已经石沉大海,检查不出来是不是原本就被人动过手脚,至于司机也早已丧了命,亲属孩子更是不见踪影。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派人找寻司机家属的下落,可惜依旧没有什么消息。 楚亭山以为男人会和往常一样不在这过夜,没成想,他却在浴室里冲起了澡。 听着浴室里不断传来的流水声,楚亭山就开始焦虑。 压根静不下心来看老山给自己的剧本。 每次和傅秉明同床共枕对他来说那都是惊心动魄。 「关星河。」隔着浴室的门,他听到男人在唤自己。 楚亭山抿着嘴巴不想回应。 「关星河。」 「……」 「再不说话这个月的工资……」 「您有什么吩咐?」又是扣工资的把戏,楚亭山不用听完都知道。 他从沙发上起来,殷勤的站在了浴室门外。 「帮我去衣柜里拿件内裤和睡衣。」男人轻而易举的开了口。 倒是让门外的楚亭山红了脸,放在门把上的手不知应该是松开还是捏紧:「你的内裤和睡衣……」 「快点。」男人的催促声穿过门板传进他的耳朵里。 楚亭山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衣帽间里傅秉明的衣柜。 一条条崭新的内裤整齐的叠放在格子里。 这一看就是当初他哪个助理帮忙置办的,傅秉明应该都没打开过这个衣柜。 要不然他绝对忍不了有一条马蚤紫色的内裤摆在这里头。 这个紫真的马蚤的楚亭山一眼就看到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傢伙是个闷骚怪。 谁能想到平日里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傅总,穿着一条紫的娇艷的内裤呢。 楚亭山想想都忍不住笑,于是故意拿着这条内裤去了浴室门前:「您开个门。」 男人随即开了门,露出半截手臂来:「刚才叫你这么多遍为什么不答应。」 他将东西递到了男人的手上:「您不是说您喜欢哑巴么?」 「……」 他看着男人那只白的发光的手臂,这么多年了,这傢伙还没被晒黑。 记得高中的时候,傅秉明就白的出名。 那个时候自己还叫过他白脸瘟神。 傅秉明接过衣物一看,脸色瞬即黑了好几个度。 他怎么会有这么丑还这么……的内裤。 楚亭山有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在门外幸灾乐祸:「您上可别冻坏了,我先去睡喽。」 「关星河。」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愠怒。 楚亭山瘪着嘴,不理他,悠哉悠哉的回了卧室。 傅秉明出来的时候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黑色睡衣,领口有些低,半截锁骨暴露在空气之外,若隐若现。 他的头髮也是半干,走进卧室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楚亭山。 楚亭山被看的有点发毛,默默将被子往自己的胸上拉。 「这么喜欢紫内裤?」 「没有啊,随便拿的。」楚亭山咬着嘴巴里的软肉,尽量不让自己笑场。 男人的面色并没有缓和,仍旧黑着脸往床上坐。 楚亭山往床沿闪:「就是说…您这么大一个老闆是不是不用和我挤一张床。」 第26页 「这样,那请问……」男人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会,「我花这么多钱养着你做什么?」 「做哑巴。」 「……」 傅秉明被气的甚至有点想笑,也不想再和关星河争下去,默默关掉了床边的檯灯:「好,哑巴你别说话了。」 累了一天,楚亭山也没力气再说话,合上了眼几乎秒睡。 早上迷迷煳煳间他听到身边的男人起床的声音,但很快自己便又睡死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楚亭山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老山给自己的一堆留言,总结下来的意思就是今晚打扮一下去应付酒局。 起来简单的吃了点饭,楚亭山就准备收拾收拾出门了。 他知道傅秉明不满意他打两份工,所以自然也不好意思让他的司机来接自己,安安分分的选择坐地铁。 费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总算是到了老山给的地址。 他跟着服务员到了包厢门口。 推门进去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许钰成。 关星河同父异母的弟弟,他那富豪老爹正儿八经的儿子。 在关星河的记忆里,这小子简直坏的没边。 许钰成似乎是在等着他来,用嘲弄的眼神盯着他看。 第19章 简直是把来者不善这四个字刻在了脸上。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关星河,也许他会犯憷,可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楚亭山。 老山朝他招手:「这就是我最近新带的小年轻,以后还要麻烦大家多多照顾。」 楚亭山神情自若的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对不住,路上有点堵,我自罚一杯。」 和男人青涩柔和的面孔不符,他开口时的语气神态像极了一个经验颇丰的酒场老手。 坐在位置上的许钰成并没有赏脸的意思,晃着酒杯却不接楚亭山的茬。 边上其他几位小老闆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山没想到场子会这样冷掉,有些无措的想着补救。 许钰成却在这时缓缓开了口:「关星河,其实你也不用做什么艺人嘛,做陪酒不就很适合。」 话里的讥讽之意明显,让在场的其余人都不免觉得尴尬。 「我这人比较贪心,不满足的。」楚亭山微微勾唇,笑的明媚,可是眼里的锋芒却并不掩饰,「许总不也不乐意只做个卖马桶的,您说对吧。」 许家是靠卖马桶发的家,之后才在其他产业有所涉猎,一直做着一些投机买卖,有钱是还算过得去,只是向来登不上多大的台面。 往日里想要和楚亭山说句话都难的小企业。 楚亭山也不明白怎么在这就这么横了。 他这句话「回敬」的太狠,许钰成原本春风得意的脸上瞬即结冰。 在许钰成的印象,关星河从来就是一只软柿子,任他拿捏,任他羞辱,从不还嘴还手,这也是他第一次被这个自己讨厌的私下了面子。 心里的怒气越烧越旺。 「这孩子,肯定是路上被风吹晕了,说话不过脑子,我替他和许总赔个罪。」谁不知道在许钰成面前不能提「马桶」这两个字,关星河这也算是在人家的雷区蹦迪了。 「你怎么赔?」许钰成正在气头上,当然不可能息事宁人。 「我把这醒酒壶里的酒干完,您说可以吧。」 「可以,不过我不要你喝。」许钰成咬着牙,神色锋利如刀刃般噼向关星河,「我要他喝。」 气氛剑拔弩张,在场的其余的小老闆生怕战火烧到自己,纷纷屏住唿吸只求隐身。 楚亭山压根没在怕的,气定神闲的站在位置上,直直对上他的眼神,语气故显娇柔做作:「我要是不呢?」 老山头皮发麻,觉得自己脑门都要被气的充血,拽住了关星河的胳膊,疯狂暗示他别再火上浇油了,他从位置上起来,将醒酒器里剩余的猩红色液体倒进自己的高脚杯里。 一杯…两杯…三杯下肚,没有一刻停顿的饮下。 「许总,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这小子……」老山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口腔里满是酒中的涩味。 楚亭山偏眸看着身边的老山,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这种欠人情的滋味,于是拿起桌上的红酒瓶,满上了自己的酒杯。 一杯…两杯…三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喝下。 「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许总不会当真的,对吧。」这种话向来是最让人有气没处发的。 倘若许钰成仍旧不依不饶,就显得他小气,可要是顺着台阶下了,心里到底还是有种咽了只苍蝇的感觉。 「许总向来是很好说话的,和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气的,大家一起碰一杯就当作个数。」一个穿着条纹衬衫的老男人开了口,也帮忙开始画圆场。 许钰成握着手里的高脚杯,没有接话,但也好在没再让局势冷下去。 这场酒局就在这样尴尬的氛围里匆匆结束。 老山和楚亭山将这几个半醉的小老闆送上车。 许钰成是全然没有醉的,故意让司机在关星河面前停下,按下车窗,满脸不屑的看着窗外的男人:「你说,我这辈子能不能看到你被别人送啊。」 「嗯……」楚亭山故作思考,「如果您命短的离谱,比如明天就烧了的话,那可能是看不到。」 第27页 「关星河。」许钰成近乎是咬牙切齿,「你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哎呀,拭目以待。」 许钰成将车窗按下,气的发抖。 楚亭山看着不停排出尾气的车子驶向远方,将手塞进衣服口袋里。 老山送完人,就跑过来骂了他快半个小时还是没消气:「……你这样怎么在圈里混?」 「您老消消气,我以后一定注意!」他对着老山撒娇。 「……」老山只觉筋疲力尽,嘆着气坐上了车,「后天进组别再给我出岔子。」 「好的您放心!」 楚亭山嬉皮笑脸的目送老山离开后,自己也坐上了回公寓的地铁。 他一点也不后悔今天自己的锋芒毕露,就当是为关星河出一口恶气。 在关星河的记忆里,许钰成总是用各种手段来羞辱折磨他,最为过分的一件事,就是在他上高三的时候到处散播他是私生子的言论。 添油加醋的将关星河一个三好学生变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私生子。 让他身边的同学也好,老师也罢,都开始用有色眼镜来看他,明里暗里的给他使绊子。 性格软弱的关星河只能默默忍受着,也因为这些原因,导致他最后高考失利,只去了一个很普通的大学,进而的沦落到现在这副样子。 这个刚毕业唯唯诺诺的大学生,似乎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一直被困在自己不算光彩的出身里,变得敏感又软弱。 楚亭山扭头,看着玻璃窗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容颜。 准确的说,是关星河的容颜。 多清秀的小男生。 他不禁感嘆。 也不知道关星河能不能知道,但他真的想告诉他:接下来的路,我替你往上走。 . 岚京最近的气温有些许回暖,不过像楚尽闲这种待在哪都有暖气的人察觉不到的。 他刚刚谈完一个收购案,又去球场打了一圈球,只觉筋疲力尽。 却又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也不乐意回家待着,于是便在办公室里坐到快凌晨。 公司里已经没人,他下楼,在门口等着司机开车过来。 楚洲集团紧靠的马路边有一个卖肉饼的小摊子,似乎只在夜里出摊,楚尽闲见到过好几次,但一直没机会去买一个。 趁着司机还没来,他便默默走到了摊子前:「一个肉饼。」 「半肥半瘦的五块,全瘦七块,加不加辣子和葱花?小伙子。」摊贩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戴着手套从面团上揪下一块剂子,动作娴熟的用圆棍擀开。 楚尽闲没怎么吃过路边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一个全瘦的,加辣子不要葱花。」 「不好意思小伙子,我这里只收现金的。」大娘将瘦肉混着梅干菜一起包进面团里,「我搞不来扫码收钱,真是不好意思啊。」 楚尽闲拿着手机,摸遍了身上的口袋,发现自己没有带现金。 摸着口袋的手微微顿了顿,有点窘迫。 彼时身后却忽然冒出一个清脆的声音来:「我这刚好有20,我要一个老样子的,一起付了吧。」 一个穿着墨色夹克外套,打着哈切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楚尽闲的面前,将手里的20块纸币放进了摊主收钱的铁盒里:「第一次来吧,婆婆这里只收现金的,下次来记得带。」 「谢谢,我把钱转给你。」楚尽闲说着,便开了手机的锁屏准备扫码。 男子摆摆手,亮出了黑屏的手机:「没电了,下次有机会再给吧。」他揉了揉酸涩的眼,心里无比愤恨着该死的主管非要让他加班赶进度,还没说给不给加班费! 「刚下班?」楚尽闲看着眼前这名男子倦怠的样子,不难猜出是刚加完班。 「是啊,别提了,我那主管自己被老闆骂把气撒我身上。」他转身用手指着马路对面楚洲集团这座大厦,「我和你说,千万别来这公司,从大总裁到小主管,就没一个正常人,全都有病。」 男人名为顾澄,今年来的楚洲,刚过实习期不久,作为集团最底层的员工,每天都觉得自己在渡劫。 楚尽闲因为刚才去打球了,所以是一身休闲打扮,顾澄自然就以为是夜跑的饿了来买饼吃,完全没想到这大哥会是自己最里有病的大总裁。 大娘将烤好的肉饼递给两人。 楚尽闲接过肉饼,可眼神还停留在身边这名年轻男子身上:「你是这个公司的?」 「是啊。」顾澄随口答了一句,拿过肉饼,「吭哧」咬了一口,肉里鲜嫩的汁水在嘴里爆开,「不和您聊了,我网约车到了,大叔你下次夜跑可别吃夜宵了,白跑。」 他一边说一边往路口前停着的网约车跑。 楚尽闲手里拿着肉饼,看着背着黑色背包的男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脑里一直迴荡着他的那几句话,而后提取出了几个关键词。 有病?大叔? 他看了眼自己今天的打扮,好像是不算太年轻。 在门口没接到楚尽闲的司机在此时跑过来:「楚总,车子我已经停在门口了。」 「好。」楚尽闲渐渐将思绪收回,和司机一併回了车里。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手里那块肉饼。 于是,学着方才那个不知名小伙子的样子,对着肉饼啃了一大口。 第28页 味道没有他吃的那么香。 窗外的夜景一帧一帧的闪过,他的脑海里依然是方才那个男生说过的话。 鬼使神差之下,他突然开口问司机:「小米,你觉得我平时很有病吗?」 第20章 玩脱了 小米被吓的差点忘记怎么转方向盘了,咽了口唾沫,纠结了大半天不知怎么回答。 这让他一个打工人怎么回答嘛。 「这……」 楚尽闲也明白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刁钻,垂眸看着手里那块肉饼,摇着头笑了笑:「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我想我可能是有点病。」 「没有!我觉得楚总您很好的……」小米即刻出声。 这倒不是拍马屁,楚尽闲的确没有为难过自己,相反的,还是个好说话好商量的僱主。 男人并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又咬了一口手里还温热的肉饼。 彼时躺在床上的楚亭山饿的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刚才在酒局上光顾着输出了,肚子里灌了好多酒水就是没吃点实打实的。 只是公寓里已经好久没开火,只有一罐前几天他逛超市买来没吃完的曲奇。 像半夜伺机而动的小老鼠,楚亭山坐在床上一边刷着短视频一边吃起了那半盒黄油曲奇。 进食进的太投入,直到卧室门被拧开他才从短视频的解说电影里走出来。 只见傅秉明像个幽灵似的忽然闪现在自己面前,吓得他手里的曲奇都掉了。 傅秉明看着凌乱的床,和盖着被子吃曲奇的关星河,血压拉满。 「关星河,谁允许你在床上吃东西了?」 楚亭山默默将手里咬了一半的曲奇全都塞进了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下,生怕傅秉明会抢一般:「这种事情还要允许。」 「你这让我怎么睡?起来把床单被套给我换了。」傅秉明紧皱着眉头,语气兇巴巴。 在床上的楚亭山打了个饱嗝,用湿纸巾美美的给自己擦了擦手:「您换个地方睡不是更舒服。」 傅秉明何尝不想换个地方睡,只是说来也奇怪。 他也不想承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待在关星河身边睡觉的时候,他莫名其妙会觉得有种心安的感觉。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会将关星河当做楚亭山吧。 所以他才总是在半夜也要跑来这个小破公寓。 「你换不换……」他出声警告。 楚亭山哀哀嘆了口气,知道这傢伙又要用扣工资威胁自己了。 只能不甘不愿的下床:「我换,您先坐外头休息休息。」 算了,钱难挣shi难吃。 傅秉明抿着唇站在卧室门口也没有去外头等的意思,像极了监工。 楚亭山从柜子里翻出一套新床单,笨手笨脚的拆床单......铺床单。 心里默默的吐槽着:死龟毛。 傅秉明站在一旁,嫌弃的毫不掩饰。 换好床单的楚亭山扶着老腰往床上一躺,不想理傅秉明。 已是深夜,傅秉明匆匆洗完澡再回到卧室的时候,楚亭山已经睡得四仰八叉了。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他忽然发现,关星河不张嘴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就和楚亭山一样,没长嘴就好了。 他放轻了动作,沿着床边掀开被角缓缓躺下。 卧室只点了一盏小灯,他侧眸,看着将全身窝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的关星河。 眼角的那滴泪痣直直映入他的心底,鬼使神差之下,他伸手,想要轻轻碰一碰那滴泪痣。 被子里的人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勐地睁开了眼,裹着被子往床边滚:「你干嘛?」 一睁眼发现死对头离自己这么近,还伸手想对他做什么似的,真的很恐怖。 楚亭山已经开始脑补这傢伙不会是想掐死自己吧? 傅秉明默默的收回了手,仍旧盯着关星河看。 那双含情桃花眼,眼角下的泪痣,精緻的鼻樑......无一不像楚亭山。 可,他又的的确确不是楚亭山。 他是关星河。 想到这里,傅秉明便难掩失望之色,渐渐垂下眸。 楚亭山自然不知道傅秉明在故作深沉些什么,他现在只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你不会是......」楚亭山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只怕这傢伙是在觊觎自己的美色。 啊,不对。 是关星河的美色。 「......」傅秉明当然听懂了他这话里的意思,抿着嘴懒得搭理他。 「怎么不说话?你喜欢别人当哑巴,还喜欢自己当哑巴啊?」 楚亭山是懂贩剑的。 原本还目光如炬般盯着自己看的傅秉明,瞬即垮下脸来,翻过了身,背对着他。 楚亭山瘪着嘴翻了个白眼,随即也背过身去。 一张不大的床上,背对的二人,同床异梦。 早上难得是楚亭山先起的床,他今天得准备进组的行李,再去趟老城区看看关山海。 傅秉明是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后被吵醒的,原本就有起床气的他憋着气从床上起来。 他顺着杂音的发源地走去,只见衣帽间里,摊着的行李箱,满地的衣服,和衣服堆里的关星河。 火气更大了。 「你在干什么?」 「理行李呀,看不出来么?」 「我还以为你要把衣帽间拆了。」 第29页 平时楚亭山出差的行李都有助理帮他收拾,这还是他头一次自己正儿八经收拾行李,所以难免有点越理越乱的感觉。 「你理行李干什么?要去哪?」 「噢,忘了和你说,我要在剧组拍戏,大概待一周的时间再回来。」楚亭山前两天看完了剧本,大致了解的自己的角色,戏份不多,但是人设讨喜。 「关星河,你好像忘记了,我是你老闆。」男人双手环胸,站在衣帽间门口,俯视着他。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忘呢?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坐在地板上的男人堆起满脸的假笑。 「是嘛?那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做了我的狗,至少得忠心一点。」 楚亭山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管理能力强了很多,几乎免疫了傅秉明这张狗嘴里吐出来的狗话,手里动作不停的叠着衣服:「我这不也是想多挣点钱好早点还清欠您的嘛。」 他算过了,自己大概还欠傅秉明三十多万,如果能再接点通告接点活,很快就能还清。 站在门前的男人阴着一张脸,也不说话,阴恻恻的仍旧盯着他。 只是他那件睡衣的领口有点往下,楚亭山抬眸瞧他的时候全然忽略了他的眼神,只注意到他颈前乃至锁骨处的雪白。 在深色睡衣的映衬之下,简直白的晃眼。 楚亭山很震惊自己的关注点,迅疾的垂下眼眸来看着地上整理好的行李,伸手将行李箱合上,提起杆子从地板上起来。 行李箱下的滚轮滑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将行李箱推到了门前,而堵在门口的傅秉明全然没有让路的意思。 对于关星河,他其实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即使有,这些感情也大多都只是建立在楚亭山的基础之上。 他之所以不乐意关星河走,更多的应该是觉得自己的宠物就该待在自己身边,出于一种占有欲的不愿。 楚亭山觉得现在满脸阴郁的傅秉明真的像极了瘟神。 「我很快就回来的,您这么不捨得可是会让我误会的~」 假惺惺的表情配上假惺惺的语气,让傅秉明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却也并不愿就这样败下阵来,环在胸前交叠的双手缓缓放下,那双杏眼直直看向关星河。 说不上来的眼神,带着很强烈的侵略性。 楚亭山只觉自己仿佛要被看穿一般,嗓子眼都变得干涸。 对面的男人忽而上前一步,吓得他和行李箱的滚轮一起往后退。 「误会什么?」男人挑眉,又向前走了一步。 他还是挺喜欢逗逗这只唯利是图的小狐狸的。 男人的忽然靠近,楚亭山的鼻间萦绕上淡淡木质香味,那是傅秉明身上的气味。 会让人越闻越上瘾的气味。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并不敢直视傅秉明那双带走侵略意味的眼睛。 不禁腹诽:这不给自己玩脱了。 而这一切都被傅秉明尽收眼底。 他的那双杏眼不清不白的望着楚亭山,没有罢手的意思,再次抬腿,向握着行李杆的男人逼近。 第21章 面对傅秉明的步步紧逼,楚亭山摩挲着手里的金属杆,身体往后略微倾斜。 他知道自己越是退这傢伙就越是得寸进尺,他就得比他狠,比他还不要脸才行。 「嗯?」傅秉明见他不说话,故意再次逼问。 楚亭山紧紧攥着手里的金属杆,抬眸正对上他的眼。 和傅秉明不同,楚亭山的那双桃花眼,深邃却又明亮。 每每他这样看着傅秉明的时候,总叫傅秉明有些晃神。 关星河的性子向来怯懦,一点也不像楚亭山,即便顶着这张和他有百分之八十相像的脸,可是体态神情却相差甚远。 可是,现在的关星河,眼里的确不见半点懦弱胆小,反而越发的意气风发。 像极了多年前,鲜衣怒马的楚亭山。 楚亭山渐渐松开手里的杆子,攥的太紧攥的他肉疼。 他缩回刚才往后退了半步的后脚跟,继而往前迈进,站在了傅秉明的跟前。 二人中间的距离近的就差脸贴脸。 他微微仰起脖颈,直直盯着傅秉明,反击道:「你猜。」 这回换傅秉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个来回,随即红了耳根 「猜不到么?」 「……」 楚亭山得意的勾起唇角,总算是轮到他占上风了,他将唇贴近男人的耳畔,眼睛不难注意到他那发红的耳垂:「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很喜欢我的。」 随着话语一同喷洒出的丝丝热气包裹在傅秉明的耳畔之间。 身体像是被施了魔咒,无法动弹。 他重新偏过脸来,继续正对着傅秉明,还故意对着他眨巴眨巴眼睛,茶里茶气的。 傅秉明的耳根开始发烫,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他的话语所撩拨的。 楚亭山这个人向来不懂什么叫做见好就收,所以傅秉明越是一副败下阵来的样子,他就越是起劲:「怎么不说话呀?不敢承认?」 站在跟前的男人用舌尖顶了顶自己脸颊边的肉,双手握成了拳拇指在自己食指的关节处来回摩挲。 继而渐渐理起自己乱掉的阵脚。 「拍戏地址,时间,写清楚了发过来,依照你离开的小时计算扣费。」他知道关星河这个没心没肺的傢伙,只在意钱。 第30页 收拾他,也只需要提钱就行。 「喂,你这......」原本还在洋洋得意的楚亭山急得快跳脚,「这么抠门干什么。」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男人眼波流转,那张周正的脸上难掩戏嚯之色。 楚亭山无奈的唿了口气,拖着行李箱,咬着牙将男人撞开,气哄哄的走了。 在一声刺耳的关门声后,公寓陷入死寂当中。 站在原地的傅秉明,后知后觉,竟觉得心里好像有点空荡荡的滋味。 他不常有这样的情绪。 回到卧室的时候,看到关星河的床头柜前放着那盒黄油曲奇。 想起昨晚像只仓鼠一般进食的关星河。 他竟也想尝尝。 于是从盒子里拿起一块带着黄油香味的曲奇,缓缓送进了嘴里。 只需要微微一抿,其中的甜味与油脂的香味便一併融化在她的嘴里。 这是难得的一次,他觉得甜食好吃。 没有在公寓里逗留多久,他便也锁上门离开了。 他今天还得回老宅一趟。 在车上的时候,傅秉明收到了楚亭山发来的微信。 焦急的问自己怎么个小时计费法。 他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回信息,而是将手机重新塞回了口袋里。 老宅离市区比较远,平时只有傅行德和他那几个「小妈」在这住。 傅家家大业大,早年间,海外还允许一夫多妻制,傅行德便相继娶了两个小老婆,加上傅秉明的母亲,他的女人就有三个,还不包括那些没命没份的。 而傅秉明的母亲白桦是名门贵女,自然受不了这种和小老婆斗法的日子,多年前便搬去了国外定居,偶尔回来看看傅秉明。 他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今天再次站在老宅的门前,心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重。 傅秉明不喜欢这,这总给他一种无形的压抑感。 他缓缓走进大门,经过正厅前的庭院,只见厅里,穿着黑衫的傅行德正坐在老式復古沙发上喝着浓茶。 似是在这等候多时。 「父亲,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么?」他今天回来也是傅行德下的命令。 去年,年近七十的傅行德生了场大病,身体大不如前,于是搬回了老宅养身体,集团的大多事务都交权给了傅秉明。 他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儿子,但傅氏集团受过白家的恩惠,白桦在傅氏也有股份,更为重要的是,在他这些儿子里,的确,傅秉明是最有天份的那一个。 傅行德将手中的碗盖茶缓缓放下,和颜悦色的答道:「你先坐。」 站在他面前的傅秉明应声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阿莲,秉明回来了,去煲点他爱喝的甜汤。」傅行德对着里厅喊道。 阿莲是在傅家干了一辈子的厨娘,闻声赶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普洱茶:「先生你记错了,爱喝甜汤的是秉风呀,秉明不喜欢吃甜食的。」 她将普洱茶递给傅秉明:「来,我刚刚泡的。」 她记得傅秉明喜欢喝普洱。 「谢谢莲妈。」他接过茶杯,看向莲妈的时候神情温和不少。 一旁的傅行德难免有些尴尬,只好给自己找补:「老了记性变差了……」 傅秉明微微抿了一口热茶,普洱的香醇与苦涩在舌尖迸发:「好香的普洱,父亲最近新得的?」 他并不意外和失望傅行德的所言所行,反正从小到大,他这个父亲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甚至他十七岁的生日,傅行德给的礼物也是一张银行卡和一盒进口巧克力。 他将卡收进了口袋里,将那盒巧克力扔在了校门口的垃圾桶里。 他早就失望过了,所以此时此刻当然不会再浪费感情去伤心。 「应该是谁送的吧,不记得了,喜欢等会带些走。」傅行德开口,脸上耷拉着的肌肉也微微耸动,表情微妙,「这次让你特地回来一趟,是因为有人和我说,你最近花了很多心思收购了一些早就过时了的产业,就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 第22章 傅秉明并不着急回答,不动声色的再次茗了一口普洱。 茶水滑入喉腔的同时,嘴里便有了淡淡的回甘味。 「是小弟和您说的吧?」 傅行德的子嗣多,有两个在海外分管着傅氏的运输行业,还有的就是游手好闲,和傅秉明同在傅氏的只有傅秉风。 所以傅秉明并不难猜出是谁告的状。 「你也别怪你小弟。」傅行德将嵴背往沙发后座上靠,手臂自然垂在扶手上,「这件事,已经好些人和我反应了。」 傅秉明用手捂着温热的玻璃杯:「都是一些小钱小产业,我觉得不必惊动您,您也放心,定然不会做成亏本生意。」 「你有分寸就行。」傅行德已退居二线多时,大权也渐渐落在了傅秉明身上,他自然也不会像从前自己还在主事时候那么的严苛。 他也知道,自己这一句提醒,也就足够了。 「好,儿子明白。」 结束了和傅行德的谈话,他便没有打算再逗留下去。 但因为自己不常回来,傅行德便想留他吃顿便饭。 厨房里的莲妈已经做了一堆傅秉明爱吃的菜了,他不留下也不好。 午后,岚京下了今年第一场雨。 第31页 吃完饭的傅秉明坐在庭院的小亭里赏雨。 只见从门外走进来一名男子。 穿着某奢饰品牌的风衣,步态轻盈,手里撑着一把黑伞:「哟,活久见啊,二哥。」 是傅秉风。 坐在亭中央的傅秉明神情淡漠,别说是和他说话了,连正眼都不乐意赏他一个。 「怎么,老爷子找你了?」傅秉风显然是有些幸灾乐祸的,以为是自己打的报告奏效了。 傅秉明这才缓缓抬眸,冷冷的看着他:「你在港城的那几笔赌债是挪了公司的帐去填的吧。」 上一秒还很是得意的傅秉风即刻慌了神:「你胡说什么,没证据可别乱讲。」 「我是不是乱讲你很清楚,还有一笔八位数的帐款没有还回来,下周一之前还不上,后果自负。」傅秉明淡淡的开口,那张周正的脸上没有表情。 冷漠到了极点。 他从亭子的软椅上缓缓起身,径直从傅秉风的身边略过,走到亭子的石阶前:「你知道我的手段,所以最好别惹我,小弟。」 最后两个字,成功隔应到了他们两个人。 傅秉风站在原地咬着后槽牙,看着撑着伞在雨中漫步离开的傅秉明。 不同于岚京的天气,满城今天的太阳很大。 楚亭山拖了一路的行李箱,终于到了老山给的酒店地址。 他是头一次进组,也是头一次拍戏。 剧组特地给他安排了表演老师速成表演。 其实楚亭山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毕竟他每天的生活都和在演戏没什么两样。 进剧组的时候,导演还特地关照了一下他。 想来应该是因为他是楚尽闲举荐来的。 他的戏份少得可怜,而且台词也少,人物性格简单讨喜,完全没有难度,楚亭山在一条过第一场戏后,只觉得这钱也太好赚了。 这天他正等着轮到自己拍戏,坐在小矮凳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切。 手机不适时的响起。 他从套在戏服外的棉袄口袋里掏出震动的手机,来电显示——瘟神。 他接起:「干嘛。」 「提醒你早点回来能少扣点钱。」傅秉明坐在办公室里,转着手里的钢笔。 「我拍完……」他还没回完话,身后忽然有人叫他。 「小关。」 楚亭山举着手机,扭过脑袋,有一瞬的愣神。 居然是楚尽闲。 「你怎么来了?」楚亭山有些讶异,瞪大了眼。 电话里的傅秉明听的云里雾里,不禁蹙起眉:「谁来了?」 楚亭山敷衍着:「没谁……我得工作了,我拍完就回来……」 他说完,随即挂断了电话。 此时此刻,办公室里的傅秉明紧紧捏着手机,听着电话里被挂断的提示音,气的发抖。 他决定了,要把关星河的工资扣光! 挂断电话的楚亭山从小矮凳上起身,显得有些侷促。 难得见到楚尽闲一身休闲打扮,外套里的那件爱马仕的衬衫,楚亭山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前不久他送给楚尽闲的。 男人眉眼温和,将手中装着贝果和黑咖啡的袋子递给他:「我猜你们开工这么早,你一定没吃早饭。」 「谢谢。」楚亭山接过,看了眼袋子里的早餐,是从前自己常吃的那家店,「您专程来给我送早餐?」 楚尽闲浅浅一笑,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微微一眯:「来看看你在剧组表现的怎么样。」 「保证不让您丢面。」楚亭山回答着,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不难猜出楚尽闲对如今的自己多加照顾是因为什么。 自己给自己做替身,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生气呢还是开心。 的确,楚尽闲今天特地来满城一趟,就是因为想着见关星河一面。 见一见那张和楚亭山有着七成相似的脸。 他看着关星河,眸色渐深,想起不远的从前。 . 「哥,我要吃那个肉桂味的贝果,你给我带……」 「哥,我一看到这件衬衫就觉得这必须穿你身上,你快换了给我看看……」 「哥……」 . 这些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楚尽闲的思绪开始被搅混、牵扯,沉默了好一会,才从这泥沼里挣扎出来。 他表情有些复杂的开口:「你快吃早餐吧,等会冷了,我去那边和导演打个招唿。」 「好。」楚亭山点点头。 目送楚尽闲离开后,他又缓缓坐回了小矮凳上,拿出纸袋里的早餐。 肉桂味的贝果,多冰的美式。 他从前最爱的早餐搭配。 他看不懂楚尽闲,就像看不懂傅秉明一样。 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奇怪。 没有在片场逗留太久,楚尽闲便忙着去视察了一下楚洲在满城办的几个商场和一所小学。 回到岚京的时候又是深夜了,车子路过楚洲集团的时候,他又看到那个卖肉饼的小摊。 还有,那天请他吃肉饼的年轻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忽然很想吃那块肉饼。 又或者说,他有点想再会会那个说自己有病的小年轻:「小米,等会你把车停到集团楼下等我一会。」 第23章 「楚总是想吃那家的肉饼了嘛?要不停好车我帮您去买。」小米转着方向盘。 第32页 「不用,我自己过去。」 下车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又没有带现金,于是和小米借了点。 岚京夜里的温度低,风一吹,直叫人发颤, 摊子的铁板上冒着热气,肉香与油香一同飘散在空气之中。 顾澄站在路边的小石阶上,扭着身子活动腰椎。 这一扭便见到了那天夜里的大叔。 「大叔又来吃宵夜啦。」今天的大叔穿的倒是一表人才,配上那张脸,颇有点韩剧里那些帅大叔的感觉。 「这次我带现金了。」楚尽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币递给了他。 「一点小钱。」顾澄摆摆手,不乐意收。 摊主大娘正好招唿他:「小顾,你的饼好了。」 「好嘞。」顾澄径直跑到摊前去拿饼。 「加个微信怎么样,大叔。」啃着肉饼的顾澄被烫的合不拢嘴。 峰迴路转的又对着身后的楚尽闲说了这句话。 楚尽闲显然有些意外,没有即刻应声。 已经在掏手机的顾澄抬眸看着他:「可别说您不用微信啊。」 那双眼睛亮晶晶,直勾勾的,盯着楚尽闲。 楚尽闲也正好抬眸。 一瞬间,四目相对。 他从不是一个容易败下阵来的人,但此刻的自己,面对着这样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 他习惯在那一双双透着算计与精明的眼前伪装做戏,可对着这样一双澄澈的眼,他竟头一次觉得有些无措。 「用的。」他咽了口唾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私人微信的二维码。 顾澄神色如常,低眸眼疾手快的添加了联繫人。 彼时不远处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车子缓缓驶向他们:「我打的车又到了,大叔微信聊噢。」 说着,他便往路口跑,背对着楚尽闲摆手。 楚尽闲站在原地,看着顾澄莽莽撞撞的背影。 和那天夜里一模一样的情形。 他刚回到车里,微信便收到了顾澄发来的信息。 顾澄:大叔给我备註顾澄就好啦。 其实那天回去之后他就在公司的员工名单里找到了男人的身份信息。 也早就知道了他叫顾澄。 手机再次震动。 顾澄:大叔贵姓呀? 他并不想让顾澄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也不想捏造一个身份。 于是只好含煳其辞。 而刚洗完澡出来的顾澄。用毛巾擦着自己半干的头髮。 微信里收到了楚尽闲的回覆。 楚尽闲:就叫我大叔我也不介意。 他不禁勾唇。 他早就知道这个大叔是谁了。 也猜到了,楚尽闲一定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手机的来电提醒响起,显示屏上赫然显示着大老闆三个字。 他接起:「您放心,已经加到微信了。」 「抓紧些速度。」 「这种事,太着急容易露马脚。」他说着。 「你自己小心吧。」 「好的。」 挂断电话后不久,银行帐户也来了简讯,帐户打进来一笔六位数的钱。 他那双澄澈如水的眼里闪出几丝与其不符的混沌,按熄了手机屏幕。 翌日下午,在满城的楚亭山拍完了自己倒数第二场戏。 是场哭戏。 大家知道他是新人,于是都准备好了要几十条才过的准备。 没成想这个新人还挺有天赋,第三条就过了。 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楚亭山抹着眼泪,虽然戏是结束了,但是情绪一上来就控制不住。 戏里自己的角色是一个喜欢画画的高中生,但是因为父母只想他继承他们自己年轻时候的心愿,强硬的逼着他把自己心爱的画作都烧了。 这让楚亭山不禁想到了楚卿。 他那把心爱的吉他,也被楚卿给摔坏了。 自从那次以后,他的卧室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样乐器,整栋屋子不允许有一点乐声。 直到他考上了父母所喜爱的大学,楚卿又笑盈盈的和他说可以玩音乐了。 但他再也没有当初那样的热情去弹吉他了。 哭的上头,又想的出神,以至于下了场的他在角落里抽抽嗒嗒大半天才缓过神来。 此时的傅秉明,坐在飞驰的迈巴赫里,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蓝牙里听着部门经理的工作汇报:「……傅总,我们在满城的产业分布不算多,您到不必亲自莅临指导的。」 「偶尔去看看底下的人有没有懈怠。」傅秉明的语气仍旧是不咸不淡。 只是忍不住下意识的摸了摸鼻樑。 「您说的对……」经理小王哪敢讲话,只感慨总裁这尊大佛跑到那座小庙里去,脚都没处歇吧。 到了满城,小何原本是直踩油门往傅氏旗下几个房地产公司去的,却没成想,老闆却让自己往城边的景区跑。 敢情不是来视察工作,是来游山玩水的。 小何也算是猜对了一半,的确,傅秉明来视察工作是假,来找楚亭山是真。 他知道楚亭山在这个白云山庄里取景拍戏。 迈巴赫开到景区外便被剧组的安保人员拦下:「不好意思,这里有剧组在拍戏,暂时不对外开放。」 傅秉明听着,缓缓按下车窗:「我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来看看拍摄进度。」 第33页 虽说他口说无凭的,只是这迈巴赫的车标,和男人这举手投足间的贵气与傲然,的确很容易就让人信服。 安保哪里敢得罪,犹豫了一会便放行了。 刚刚哭完的楚亭山今天的工作结束了,现在正往山下赶。 没成想,迎头就撞上了傅秉明的那辆迈巴赫。 车牌号清一色的8和0,他不想认出来都难。 他愣在原地,很是疑惑傅秉明的车怎么会在这。 车子缓缓开到了他身边。 车窗再度缓缓下移。 后座里傅秉明的侧脸缓缓显现在楚亭山的眼前。 「你怎么在这?」楚亭山瞪大了眼,声音因为刚才哭过的原因变得有些嘶哑。 傅秉明偏过脸来,看着眼前的关星河。 眼睛又红又肿,鼻尖也泛着红,一看就是刚哭过。 不知为何,他不由的心揪了一下。 就知道这傢伙在外头得混成受气包。 他不想承认自己好像是有点在心疼,只承认是不乐意自己的宠物被别人欺负。 「谁欺负你了?」男人蹙起了那双剑眉,语气坚硬,叫人不寒而慄。 第24章 满城的天气总是很好,不像岚京,不是下雨就是下雪的。 今天的太阳也很大。 光线一缕缕的从天上打下来,照在傅秉明的半边脸上。 金灿灿的日光衬的他那张小白脸愈加的精緻。 只是表情和气场似乎比太阳还让人不敢亲近。 楚亭山听不太懂他这问句:「欺负我?没人欺负我啊。」 「嘴还挺硬。」傅秉明总以为是他要面子,语气渐渐软了些,但说出来的话倒是一如既往的难听,「你求求我,我替你出头。」 ? 楚亭山无语,翻了个白眼便不想再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坐在车里的男人没料到这傢伙能这么硬气,让小何将车子调头去追。 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个轮子的。 楚亭山刚走到山庄大门外没几步,傅秉明便追了上来。 男人依旧坐在车里,一样的坐姿,一样的眼神,明明是他坐着,楚亭山站着, 可总让楚亭山觉得他在俯视自己。 车子跟着楚亭山缓慢的往前。 「上车。」男人用命令般的口吻对着关星河发号施令。 楚亭山才不鸟他,连眼神都懒得赏他一个,继续漫步往前走。 「我数到三,你再不上车……」 「工资扣光是吧。」楚亭山都已经能抢答了。 只是他今天拍完戏之后情绪还没平復,实在没心情哄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瘟神,于是,很硬气的继续往前走:「你扣吧,反正这个月我的工资也被扣的差不多了。」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反正钱也被扣的差不多了,干脆摆烂。 「还有下个月。」傅秉明缓缓开口,抬眸看着在阳光下的男人。 关星河的侧脸,也很像他。 楚亭山勐地滞住了脚步,嘴里的牙都快被自己咬碎。 算了,他可以和傅秉明过不去,但是不能和钱过不去。 于是,气的跺脚也还是坐上了车。 车门被他狠狠的扯开又狠狠的关上。 傅秉明心不心疼不清楚,反正司机小何挺心疼。 「怎么,驱车200多公里就是为了来扣我工资的?」屁股还没坐热,楚亭山就开始阴阳怪气的出招了。 反正,他也不能让傅秉明多好受。 男人不理自己,只是偏眸盯着自己看。 那双杏眼里常年累月的蒙着一层阴郁之色:「来看你是怎么做受气包的。」 「……」他觉得自己在哪受的气都没在傅秉明这受的多。 「关星河,是我给的钱不够多吗?你要跑出来受别人的气。」傅秉明的语气变得急切,忍不住质问。 「你怎么就觉得我出来做受气包了,我这是正经职业。」楚亭山是真的不理解,自己哪里看着像是受了气的样子。 那有气不还是给他这座瘟神气的。 「你看看你那两只眼睛,都肿成□□了,不是哭的难不成是基因突变了?」 「那是我刚才演哭戏演的!」楚亭山气的眼睛里都要冒火了。 什么叫肿成□□了??什么叫基因突变?? 他明明长的这么天生丽质。 「真的?」傅秉明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爱信不信。」楚亭山懒得再搭理他,双手环胸,闭上了眼。 傅秉明有些尴尬,用余光偷偷看向身边的男人。「 关星河闭着眼睛,嘴唇也紧紧抿着。+ 那张薄唇,看着就软绵绵的。. 想到这,他的喉结不禁来回滚动了一周,匆匆将眸光落向窗外小何开车很稳,车内的温湿度也很是适宜,楚亭山哭了一上午,原本就累,眼睛一闭,即刻便入了眠。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边上的瘟神出声把他叫醒的。 原本想发点起床气的火,但看在这瘟神是带自己来吃饭的份上,火气便消完了。 是家高级的西餐厅。 这家西餐厅在满城很有名,楚亭山每次来满城都会来吃,落座后,他都不用看菜单,就和服务员点好了单:「菲力五分熟,再来一个你们主厨前不久创新的那个什么蛋糕,我忘记名字了。" 第34页 "樱桃酒千层」服务员柔声道。 「对,就是这个。」 「好的。」 在对面翻着菜单的傅秉明抬眸,那双剑眉又拧在了一块:「你是这的常客?」 用手机照着自己脸蛋想看看自己到底哭成什么样了的楚亭山手上的动作一顿。 完了,不该表现的这么轻车熟路的。 不符合关星河的人设。 他默默的放下手机:「没有,之前一直想来,所以做过攻略。」 对面的男人听着,眼神重新落回菜单上:「肉眼三分熟,再要一份牛油果沙拉。」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撤下菜单缓步离开。 餐厅里播着古典钢琴曲,復古欧式风格的玻璃窗前蒙着一层墨色的窗帘。 暖色调的灯,舒缓的音乐,氛围舒服的楚亭山想再睡一觉。 只可惜对面坐着的人是傅秉明。 菜餚陆续上了桌。 楚亭山只觉肚子都要饿瘪了,拿着刀叉切下一块牛肉塞进了嘴里,紧接着又卷了一圈意面往嘴里送。 虽然在这样讲究的餐厅里这样的吃相略显粗犷,但是不得不说,叫人看着很有食慾。 傅秉明慢条斯理的切下牛排上的一小块肉,看着眼前如狼似虎般进食的关星河,忍不住低眉摇着头笑。 楚亭山才不理他,干饭的时候哪有空和他斗法。 「怎么,剧组饿着你了?」傅秉明又慢悠悠的尝了一口牛油果沙拉。 「前两天导演说我脸太圆了,上镜不好看,我就吃了几天的蔬菜沙拉。」他现在看到桌上傅秉明点的那盘绿油油的沙拉都犯憷。 「所以我才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出来受气。」傅秉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嘴里牛肉的香气与汁水不断迸发。 他抬眸看了一眼关星河,脸好像是小了一圈。 「那不还是为了那500万,不然您以为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要不是为了拿回梦河,他又何苦这么大费周章。 当然,像他这样的新人,又是这么一点的戏份,片酬自然没有这么多,其中的大部分都是楚尽闲私人借的。 「你处心积虑的买到了梦河,现在又不好好打理,你是想买来做什么?」男人的那双眉再度拧起。 楚亭山咽下嘴里的牛肉:「我哪里没管,下月初你就等着我把盈利额甩你脸上。」 「关星河。」傅秉明的眸色渐深。 他养的这个小情人,成天都说着自己是为了钱要的梦河酒庄,可如果真的是要钱,根本就不用梦河。 「干嘛?」他不耐烦的回了一声,用刀将牛排分成还几条。 金属制成的刀叉在白瓷盘上碰撞出一段交响乐。 「你想要梦河,绝不是想要挣钱这么简单。」傅秉明开口,松下了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抿了抿嘴,「对吧。」 敢情这傢伙现在还再纠结呢。 楚亭山也松下了手中的刀叉,正对上傅秉明的那双杏眼:「那你当初铁了心拿下梦河,也绝不是想挣钱这么简单,对吧?」 这是第一次,傅秉明在关星河的这双桃花眼里见到了犹如楚亭山那双眼中才会有的神情。 深邃朦胧,犹如沉浸潭水里的明月,若即若离,也并不掩饰这其间的傲然与勃勃野心。 一时间,傅秉明对不上话。 于是,楚亭山趁机占上上风:「傅秉明,你对楚亭山到底安了什么心?」 这个问题,倒是的确难住了傅秉明。 他对楚亭山到底安了什么心。 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觉从口腔到咽喉,仿佛都变得干涩难耐。 楚亭山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再度开口:「我是真的很好奇,傅总的脑子里到底在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 他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傅秉明到底为什么要盘下自己手中的产业。 要说是为了利益,他那几个产业实在谈不上是什么香饽饽。 要说是因为私情,他楚亭山和傅秉明,那是人尽皆知的生死对家,哪里来的什么私情呢? 傅秉明那双杏眼又被雾霾蒙住,握着手中的餐巾出神,第一次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好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出声解救了他。 接完电话,他才重新开了口:「我有急事要回岚京了,你吃完自己打车回去吧,我报销。」 「哦。」楚亭山也不指望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傅秉明挪开座椅准备起身离开。 「等一下。」他出声叫住傅秉明,随即伸出手指,指了指男人没有理正的领口。 他有点领子强迫症,见不得领子或者领带是歪的。 傅秉明的思绪还是乱的,显然理解能力也还没回归,蹙着眉微微歪头以表不解。 「啧。」楚亭山无奈的站起来,微微俯下身,手伸向傅秉明的领口。 他忽然的靠近,叫傅秉明直直的愣在了位置上,一动不敢动。 鼻间涌入关星河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味,有点像薄荷的气味,又有点像柠檬。 楚亭山的指尖微凉,整理领口的时候不小心贴到了男人的颈间。 傅秉明的身体很敏感,尤其是脖子这一块,再加上碰自己的人是关星河。 所以,身体勐地一颤,从脖子到脸,肉眼可见的充血变红。 第35页 楚亭山迅疾缩回手去,忍不住笑:「干嘛?你以为我要掐死你啊?」 第25章 楚亭山是懂什么叫一句话让氛围全无的。 只是,傅秉明的脸和脖子还在持续性发烫。 而右手还悬在半空中的楚亭山忽然也察觉到了,傅秉明这反应也不像是怕他谋财害命。 更像是在......害羞。 这么一整,反倒叫他也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 他生硬的落座回椅子上,只觉双手无处安放,有些多余的解释着:「你的领子歪了。」 对面的男人也很是不自在的伸手摸着脖子,神色躲闪着给自己发烫的脸找补:「这里好闷,暖气开太大了......」 楚亭山用手重新握起餐具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是...是有点热,你不着急回去嘛?」 「是的,我......我走了。」男人浑身都显出一种侷促感,慌忙的从座位上起身离开。 楚亭山用勺子刮着盘子里精緻的千层,忍不住抬眸看着傅秉明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傅秉明。 这傢伙从小到大,别说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落荒而逃了,就算是火烧屁股了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看来,他应该是真的有点喜欢关星河的吧。 又或者是真的很爱和关星河很像的那个人。 他并不敢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还是楚尽闲。 抑或是另有其人。 即使种种迹象表明,傅秉明对自己的情感很复杂,不单单只是讨厌他,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自信认为自己多年的死对头对自己其实是情难自已。 这实在是有点荒谬过头了。 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横亘在自己的心头,叫他只觉嘴里层层化开的千层也没有以前好吃了。 从餐厅出来,已经下午两点了,导演通知他回去再补拍一段戏。 再从剧组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虽说这钱谈不上难挣,只是这毫无规律的作息以及忽长忽短的工作时间,实在是有点让楚亭山觉得有猝死的风险。 所以,在自己杀青后,他连夜坐车回了岚京,准备睡个天荒地老。 公寓里的陈设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厨房和衣帽间又重新变得干净整洁,应该是傅秉明找人收拾过了。 他也没力气整理行李箱,一进门,就往柔软的床上一躺。 床头柜上原本只有一盏小檯灯和一盒纸巾,现在却突兀的摆着一大袋零食。 眯着眼的楚亭山定睛一看,透明袋里全是他爱吃的曲奇还有薯片。 而零食袋边上,放着一个暗红色的锦盒。 楚亭山这才撑起身子用手去够。 他将锦盒打开。 一块做工精緻的双面浮雕白玉便映入他的眼帘。 玉佩温润,质地清透,雕刻技术也是巧夺天工。 楚亭山在这方面还是懂点行的,可以预估这块玉没个几十万拿不下来。 他不禁疑惑,这瘟神莫不是转性了。 随即拨通了瘟神的电话。 过了大概七八秒,电话才被接起。 「玉佩和零食是怎么回事?你送给我的?」 「我不是说过,我可以再买一块玉给你,至于零食......前几天我把你那盒曲奇吃了,还给你的。」电话里的男人缓缓回答,顿了几秒后,「你回来了?」 「刚回来,那你还的......还挺多。」楚亭山抬眸看着那一大袋零食,把边上的檯灯衬托的尤为娇小。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又变得不自在起来。 楚亭山咳嗽了两声:「行......那我挂了。」 「嗯。」 挂断了电话,楚亭山握着手里那块和田白玉。 忽然觉得,瘟神好像也没这么讨人厌。 翌日清晨,他没能如愿睡到自然醒,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是许家的老管家黄叔。 「关先生,今天是我们许总的六十大寿,让我和您说一声,记得来参加。」 被强制开机的楚亭山皱着眉想骂人。 这许鸿程倒还越过越有花头,还六十大寿。 「知道了,有时间我就过来。」他才不去。 「许总的意思是让您务必到场。」 「知道了。」楚亭山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毕竟是关星河的亲爹,他又不清楚关星河对许家是什么样的态度,所以不好把关系搞得太难看了。 出门前,他还特地打视频让去帝都出差的蒋慎给自己搭配衣服。 为此还打上了一个小领结。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顶配了,平时参加楚洲的股东大会他都懒得打领结。 他甚至去商场买了块玉扳指作为寿宴礼物,这钱花的他肉疼。 寿宴摆在了岚京的某高级餐厅。 说来也巧,这饭店还是楚洲旗下的。 楚亭山由人领着到了餐厅顶层。 只见一层楼里只做了一桌子的人。 这满桌子的人同时将目光落在姗姗来迟的楚亭山身上,坐在主位上的许鸿程也不例外。 在关星河的记忆里,他没和这个亲生父亲打过几次照面。 男人上了年纪,头髮花白,那张脸上布满岁月抚过的痕迹,只是标緻的五官并没有被时间腐蚀。 第36页 楚亭山不禁腹诽:难怪关星河这小子长得好看,原来是遗传的。 许鸿程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楚亭山点点头,缓缓走过去落座。 桌上的人并不多,也就差不多十几个,看来只是场家宴。 不过如果是个大场面,凭许家看不上关星河这个私生子的尿性,想必也不会让他来。 桌上的人眼神如同锋利的刀般割在楚亭山的身上,这一双双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带着点鄙夷与轻蔑。 尤其是许钰成,已经把痛恨和厌恶都刻在了脑门上。 楚亭山看着这一桌子的穿搭气质,不难看出一家子的暴发户。 在场的其余人一直在吹捧许鸿程选的地方好,有格调。 楚亭山听着都尴尬。 「好久没见着你了,瘦了还长高了。」许鸿程开口,和他寒暄。 和一个马上26岁的男人说长没长高,这属实是没话找话了。 楚亭山艰难的挤出一丝微笑:「是好久没见了,这是我给您的礼物。」 他将手里的礼盒摆上了桌。 来伸手拿的倒不是许鸿程。 「哟。」许钰成将礼盒打开。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礼盒上。 许钰成将玉扳指拿出来。勾在手指上,斜眼看向楚亭山:「这么贵重啊?不知道哥哥你又要陪几个老总喝酒才能赚回来啊…诶,你妈当年不也是个陪酒女嘛,那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谁听不出来这话是故意让楚亭山难堪的。 许鸿程也并未责问许钰成,反倒把矛头指向了他:「我听钰成说了,你好歹也是我们许家的后代,陪酒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做了,缺钱你就和爸说。」 楚亭山无语,现在就是很后悔自己干嘛要给许鸿程买礼物,真是脑抽了。 但也明白越是这样的场合,他越得稳住,于是眯着眼,笑里藏刀:「这样啊,那我最近是挺缺钱的,爸你先给我个一千万花花吧。」 这话倒的确是把许鸿程给噎住了。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啊,这点钱算多吗?」楚亭山眨巴眨巴眼,很是无辜的望着许鸿程,「爸您生意做这么大,这算什么是吧。」 他这是当着众人的面捧杀呢。 「关星河,你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手里捏着玉扳指的许钰成倒是率先沉不住气了。 「好了,钰成。」主位上的男人皱着眉制止着他,随后又将眸光落在了楚亭山身上,「其实今天叫你来,是想和你说,钰成是你弟弟,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你就让着他些。」 看来,上次许钰成这傢伙斗嘴斗不过他就回家告状去了。 楚亭山忍不住耸着肩笑起来:「你们这俩父子挺逗的,搁我这唱双簧呢。」 他也不是没见过偏心眼儿的父母,这么偏心眼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还怕什么搞的难不难看的,不断绝关系已经是楚亭山大人有大量了。 他从位置上起身:「我怕这菜里下毒,你们慢慢吃吧。」 「把你这块破戒指拿去退了吧,还能把钱拿回来。」许钰成将玉扳指甩在了他面前。 楚亭山嗤笑着,将玉扳指随手丢进了眼前的菌菇汤里:「玉石炖汤,多有格调,有钱人都这么吃的,各位学学吧。」 他笑着转身退场,话里话外,神态举止间嘲讽意味拉满。 但的确,虽说关星河只是许鸿程的私生子,可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上,确确实实都比在坐的其余人显得贵气很多,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有种天生的气场。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面色都很难看,而许钰成已经气的从位置上跳起来,咬牙切齿:「关星河!」 楚亭山才不理他,扬长而去。 下了楼,楚亭山站在餐厅门口等车。 虽然最后是自己占了上风,但其实还是有点不平的。 替关星河不平。 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家子。 因为刚才自己的任性行为,没有拿回那枚玉扳指,导致自己本不富裕的钱包雪上加霜。 捨不得打车了,这附近又没有地铁。 只好给傅秉明打电话。 「有事?」电话里传来熟悉的男声。 「你今天顺不顺路来接我呀?」 第26章 彼时的傅秉明刚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他最不喜欢和外国人做生意,鸟语听的他头都大了。 「你在哪。」他揉着自己有些发酸的太阳穴。 「在锦绣路的景河饭店。」楚亭山咬着唇,听得出傅秉明声音里带着的倦意,「您要是没空,就让小何来接我也行。」 「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楚亭山在风里等了大概十多分钟。 岚京最冷的一段日子已经过去了,但夜里的无名风还是冰的锋利。 傅秉明今天开的依旧是那辆车牌号很吉利的迈巴赫。 车子从远处匀速行进至楚亭山的跟前。 他麻熘点上了车。 「您亲自来啊,这多不好意思。」楚亭山扭过脸看着主驾位上的傅秉明。 车里的暖气开的大,男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条纹衬衫,领口随意的松着几颗扣子。 楚亭山一向欣赏不来条纹衬衫,觉得古板又老土。 难得的是,这衬衫穿在傅秉明身上,却别有一番风情。 第37页 与领口贴合处白皙的脖颈,浅色衬衣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叫人不敢多看。 楚亭山承认,虽然傅秉明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从小到大都没长残过。 当然,长的还是比自己差一点的。 手里握着方向盘的傅秉明听着他的话,眉峰向上一挑:「不好意思?那你给打车费好了。」 「那这不把傅总您当司机了嘛,这可不行。」给打车费,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语气谄媚,傅秉明听着忍不住垂下眉来笑了笑。 窗外的风景一帧一帧的闪过,耳边是舒缓的车载音乐。 楚亭山安逸的瘫软在舒服的座椅上。 「去景河吃饭了?」傅秉明问,脚下踩着油门。 「也算吧。」不过他好像都没吃一口,现在肚子里空空荡荡,「没吃什么,我等会回去吃你买的零食。」 那袋零食日日夜夜摆在他的床头,他再不动嘴可就不礼貌了。 男人倒是一反常态的没再刨根问底的搞清楚他在景河和谁吃饭,为什么吃饭:「回去做饭吧,零食怎么当正餐。」 他用余光瞥向身边的关星河。 只见男人单手拖着自己的下巴,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自己的下颚骨处,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没事,我没这么多讲究。」 傅秉明的神色微微一暗,眼底泛起几丝涟漪,不动声色的开口:「我也要吃。」 他似乎都能猜到关星河会让自己一起吃零食,于是又补了一句:「我讲究很多,不吃零食。」 「那你还偷吃我的曲奇。」 「……」 楚亭山偏过脸望着被自己一句话给干沉默了的傅秉明,想着这傢伙最近也不是很讨人厌,要不还是捎带着讨好一下。 毕竟是自己现在的财神爷。 「行,回去我做给您吃,我好吧。」 男人当然不会说他好。 傅秉明这个人的嘴巴,从来就不会夸人。 到了公寓楼下,楚亭山去超市买菜,傅秉明去停车,二人前后脚回了公寓。 厨房里噼里啪啦犹如战场前线,坐在客厅里削着苹果的傅秉明不禁蹙眉。 他拿着削完皮的苹果进了厨房。 只见绑着围裙的楚亭山站在灶台前,用铲子翻搅着锅里的土豆片。 灶台上堆满了调料瓶,还有从锅里溅出的油水汤汁,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楚亭山前三十年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这项技能也是成了关星河后被迫开发的,所以这个做饭现场的确是有点像案发现场。 手里拿着苹果的傅秉明默默的将苹果放在了砧板上,随后走到楚亭山跟前:「我来吧。」 「你行吗?」正往锅里加生抽的楚亭山眼里满是质疑的看着他。 「把围裙给我。」 「行吧。」给傅秉明做他更轻松。 至于能不能吃就随缘吧。 他放下锅铲,双手绕到身后去解围裙的绳带,但刚刚自己绑的太急,被系成了实心结,他解了好一会也解不下来。 跟前的傅秉明没了耐心,绕到他身后着手去解:「怎么这么笨。」 他伸手解绳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楚亭山的手指。 二人的手指都迅疾的弹开。 楚亭山将手缩回,不是很自然的垂落在身体两侧。 而身后的傅秉明也是略显僵硬的伸手解着围裙。 戴个围裙的功夫,土豆片便差点煳锅,好在傅秉明及时上阵补救。 楚亭山没想到这傢伙还真会做菜。 拿锅铲的手法比自己专业太多,甚至偶尔还能来个颠锅。 「傅大总裁还会做饭?」他不禁在一旁有些讶异的问着。 「这是什么很难的技能吗?」傅秉明将一盘油亮亮的土豆片倒出锅,「你把苹果切了。」 「好。」切苹果楚亭山觉得自己还是能够胜任的。 原本想着自己做饭讨好讨好傅秉明,没成想,现在自己成了在餐桌上等吃的废物。 看着一桌子的菜,楚亭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做饭上的确是不如傅秉明。 但其他地方他绝对不承认。 和上次一起在这张桌子上吃饭不同,这次的菜美味太多。 傅秉明看着眼前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米饭的男人,忽然觉得自己最里的土豆片也变得格外好吃。 楚亭山吃了两大碗米饭,捂着鼓起的肚子结束了战斗。 而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的饮下一口排骨汤后用纸巾擦净唇边。 饭后,二人坐在茶几边吃水果。 傅秉明看着手机里助理刚刚发来的梦河酒庄的月度销售报表,的确是比前几个月好看太多,又看了看抱着手机刷着短视频的关星河。 只觉得割裂。 楚亭山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你今天不回去?」 本来想说直接说「你怎么还不走」,但想着这必然激起傅秉明的逆反心理,于是转换策略,迂迴拉扯。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身子慵懒的往后仰,眉梢轻挑,偏眸看向他:「你想我不回去?」 楚亭山语塞。 「我要去睡觉了,总不好把您撂在这吧。」 「所以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回卧室?」傅秉明的那张唇扬起戏嚯的弧度。 他就是忽然又来了兴致,想逗关星河玩玩。 第38页 「……」楚亭山已经从语塞到无语了。 刚才自己就不应该客气搞什么迂迴战术。 「如果你想我留下来,我还是会考虑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愈渐扩大。 楚亭山只觉他是不自量力。 也不知道是谁,被自己碰个脖子都要红脸蛋,怎么敢来调戏自己的。 他故意轻咬双唇,眼波流转的望向身边男人:「这样嘛。」随即再度向着男人的领口伸出了手。 傅秉明并不否认,自己被关星河刚才的眼神给蛊惑了。 即使假的要命,做作的要命。 可那双深邃的桃花眼这样望向自己的时候,还是让自己晃了神。 楚亭山将他领口处那几颗松开的扣子重新繫上,微凉的指尖有意或无意的轻触着男人冷白色的肌肤上。 傅秉明僵着脖颈,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掌,松了又紧。 那双杏眼也直直对上他的眼,喉结来回滚动了一圈。 楚亭山也依旧直勾勾的看着男人,柔情蜜意的开口:「我想……外面风大,给您系好扣子,回去的时候可别感冒了。」 第27章 他盯着傅秉明,用暧昧不清的眼神,可是嘴里说出的话又是那样的煞风景。 沙发上的傅秉明隐藏着眼中隐忍与克制的神色,手掌捏成拳状,又缓缓松开。 即使他极力克制,可耳根处渐渐显现的红痕还是出卖了自己。 楚亭山自然也捕捉到了他耳朵上的痕迹,心满意足的准备抽身离开。 可即将抽离开的手指却被勐地握住,傅秉明动作之迅速,让他防不胜防。 男人温热的手掌紧紧裹住他的手指,随即勐地使力。 楚亭山被勐地拽向对面的傅秉明,他身上那股木质香味也在自己的鼻间绽放。 「怕了?」傅秉明抓着他的手不放,看着眼前缩着身子眯着眼的关星河。 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楚亭山怎么会承认自己怕了,直起了颈椎,正对上他的眼。 二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能够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唿吸声。 这好像是楚亭山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傅秉明,上次自己没敢睁眼。 他赌自己就算把嘴巴凑上去这傢伙也会逃开。 就像上次一样,这傢伙不也逃得远远的。 反正不就是比谁豁的出去嘛。 楚亭山眯了眯眼,咬着牙勐地将脑袋顶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唇正贴上了傅秉明的唇瓣。 傅秉明居然没躲开!! 他居然没躲!! 唇上的冰凉与绵软化作一片羽毛划过二人的心间,像抓不到的痒。 男人的瞳孔都惊的放大了好几倍,他没有料到楚亭山会凑过来。 他居然会凑过来!! 时间连同唿吸一起停滞了好几秒,楚亭山才缓过来,身体勐地往后闪。 这次不止是傅秉明,他的脖子和脸蛋乃至耳朵都红了个遍。 岚京室外的温度有多低,如今客厅室内的温度就有多高。 两个人都无处安放四肢,原本能说会道的两张嘴也像是被封印了一样,紧紧闭着。 没有别的想法,此时此刻的楚亭山只想找块豆腐撞死。 他居然和傅秉明亲嘴了。 和死对头同床共枕已经够荒谬的了,他居然还和死对头嘴对嘴了。 而在一旁失神许久的傅秉明,终于咳嗽了一声,像是刚刚掌握说话这项技能一般磕磕绊绊地开口:「时间…时间是…是不早了,我…我回…去了。」 楚亭山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也不想说话。 男人也不再说话,只默默起身离开。 出了公寓,傅秉明开着车到了自己在市区内常住的一套住宅。 他还是没缓过来。 于是跑进浴室沖了澡,也还是难褪一身的燥热。 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里不断循环楚亭山贴上自己唇瓣的那一幕。 手指不禁抚上自己的唇瓣。 刚才,关星河就是亲的这里。 他很意外自己的思绪会混乱成这样,更意外自己回味起这件事的时候,并不觉得反感。 静谧的卧室里,只有床边机械錶走针的声响,窗外清冷的月光,朦朦胧胧的透进他的眼里。 傅秉明想,今晚他会失眠。 当然,失眠的又何止是他一个。 楚亭山也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他将脑袋埋在枕头里,肠子都快悔青了。 楚亭山啊楚亭山,你赌什么啊。 这是能赌的玩意嘛! 他逼着自己闭了眼,想着睡一觉起来能淡化一点这种快要原地爆炸的情绪。 可是漆黑的眼前却开始不断倒带自己亲上傅秉明的那一瞬间,反覆的高清循环。 反覆的处刑。 根本睡不了。 一夜未眠的楚亭山在早上八点起了床。 从前自己的身体只要没睡好就会腰疼,好在关星河年轻,没有这样的毛病。 他早起,是因为得回老城区看看关山海。 这两天都是电话联繫的,他知道老人家肯定是想他了。 原本想买点食材炖点粥带过去给关山海喝,但是自己的厨艺实在是有点捉急,所以在楼下的粥点打包了一份。 老城区离他住的公寓有点远,等他到老楼房的时候,粥都快凉了。 第39页 关山海在阳台鼓捣着他的那些花花草草:「都说了你不用特地跑来的,多麻烦。」 「不放心您嘛。」楚亭山提着粥走进小厨房,「我给您热个粥喝。」 「不用麻烦,我吃过早饭了。」手里拿着喷壶的关山海从阳台走向厨房,「你今天不用工作啊。」 「我前几天不是在满城拍戏嘛,已经拍完了,现在在休假。」他将粥倒进小锅子里热,眼睛瞥见了在厨房里放着的两盘剩菜,「您就吃这些?」 「我一个人,吃什么不是吃。」关山海知道,自己又得挨念了,背着手往阳台逃。 楚亭山扭过脸去看着他那心虚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气:「你这小老头。」 哄着小老头喝过粥后,他又和小老头一起下楼熘了遛弯。 在家里养了这些日子,楚亭山见关山海的气色仍旧不算太好,走两步就喘的不行了,不免担心:「我们去医院复查一下恢復情况吧。」 「查什么,又给医院送钱。」老头咳嗽了几声,明显气短起来。 「您看您身体这情况。」楚亭山扶着他,伸手在他背后顺着气,「不行,必须得去,您现在就和我去。」 不管关山海答不答应,最终,他还是强拉硬拽的把小老头带到了医院复查。 一套检查下来,情况并不乐观。 不知道是因为后遗症还是其他的病变问题,关山海的肺部检查出了肿瘤。 而肿瘤的良恶性还没出检查出结果。 不过,医生分析恶性的概率很大,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再度入院的关山海心情很差,总念叨他打理的那几株花草:「刚有起色,我又来医院了。」 像在说花,又像在说他自己。 楚亭山安慰着他:「我先替您看着,您就安心治疗。」 老头不再说话,只默默望着窗外。 天气很应景,是个乌云密布的阴天。 安顿好关山海,楚亭山还得担心钱的问题。 自己前不久拿到的片酬已经直接转进了楚尽闲的帐户里,自己手上现有可以流动的钱,不过几万块。 如果要做手术,这点钱根本就不够。 这让原本就一屁股债的楚亭山愁上加愁。 愁成浆煳一般的脑袋里忽然灵光乍现。 那块成色很好的玉佩。 可以卖起码六位数。 虽然有点捨不得,但是也没办法。 第二天,他就带着玉佩去了岚京有名的玉行。 这样的玉种和工艺技术,他很轻松就卖到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价格。 卖掉玉佩的同时,医院也出了最新的检查结果。 是恶性肿瘤,而且恶性程度并不低,但是关山海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做手术会有很大的风险。 楚亭山其实很珍惜这段不属于自己的爷孙情,因为自己小时候也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姥爷。 但在自己上初中的的时候姥爷得病去世了,走的很急,他缓了大半年才缓回来。 他很珍惜和关山海相处的日子,更不想再经歷一遍生离死别。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关山海。 而这几天,傅秉明也没有回去过公寓,也没有给关星河打过电话。 因为,他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关星河。 那晚的记忆一直充斥在他的脑袋里,挥之不去。 于是想着等关星河来找自己,可是左等右等也等不到。 他承认自己沉不住气。 最终,他主动拨通了关星河的电话 第28章 只是并没有被接通。 彼时的楚亭山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关山海做各种ct和抽血,压根没空看手机。 等他看手机的时候,已经有五个瘟神的来电提醒了。 吓得他都不敢往回拨。 在等关山海做ct的时候,楚亭山站在医院狭窄而悠长的走廊里拨回了电话。 这回倒是换他不接了。 「嘟嘟」声「嘟」到了第十五声才被接起。 「怎么,原来你会打电话啊。」现在,傅秉明正在飞机场准备登机,最近傅氏在海外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他得亲自去看看。 楚亭山又不是傻子,当然听的出他这是在刺自己呢。 但他现在也没空和傅秉明斗嘴,服下软来:「手机没电了,刚充上电。」飞机场里广播的声音和嘈杂的环境通过电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你要出差啊?」 「嗯,临时去的。」男人的指尖在手机背上摩挲,「去瑞士,听说那有家甜品店很不错。」 这话楚亭山倒是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了:「啊?」 「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傅秉明就后悔了。 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讨好他似的。 「我登机了,不说了。」 他挂的太快,楚亭山都反应不过来。 他将手机重新塞回了兜里,不禁小声嘟囔着:「奇奇怪怪的。」 不过傅秉明走了也好,他就能全身心的照顾关山海了。 关山海的状况越来越差,手术安排在了三天后。 这次的手术风险很大,成功和失败的机率是对半开的。 虽然发现的及时,但是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太差,已经很不适合再做手术了。 第40页 可是如果不尽早切除,根据这颗肿瘤的恶性很有可能发生转移。 到时候再做手术就更加没有把握了。 手术前一天夜里,楚亭山在那张狭小的陪床上望着早已躺下的关山海。 夜已经深了,窗外月影婆娑。 小老头因为肺部病变,唿吸的很困难,即使是在睡着的状态,也能在一唿一吸之间听出疲倦感。 他担心关山海会不会下不了手术台,就像他自己的姥爷一样。 病床上唿吸都费力的关山海梦呓着:「星河……」 楚亭山从小床上勐地起来,握住老人那只皱巴巴的手:「在的,在这呢。」 只见关山海闭着眼,但却紧紧抓住了楚亭山的手,声音模煳:「姥爷…给你带糖吃。」 大概是梦里,小老头回到了壮年时候,给小星河带糖吃吧。 楚亭山紧紧贴着他,听着他的唿吸声…心跳声,却不知怎的眼里起了雾。 他想,他愧对于这个小老头。 他根本就不是小老头梦里的小星河。 他只是一个冒牌货。 是他偷走了关星河的人生。 不同于岚京,现在的瑞士刚刚到饭点。 合作方邀请傅秉明吃当地的特色奶酪火锅。 傅秉明不喜欢吃甜食,更不喜欢吃奶酪。 反正这顿饭全踩在了他的雷点上。 外国人也是一直不明白什么叫看脸色行事,一个劲的在饭桌上输出自家的文化。 在傅秉明身边的翻译越翻发现老闆的脸越黑,生怕自己是哪句话翻的不准确了:「艾尔先生说这个奶酪拿来卷面包是很美味的,让您尝尝。」 坐在位置上冷着脸的男人压根没有要动叉子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着那锅黏煳煳满是奶酪味的锅,又想起了关星河。 那小子应该会喜欢吃这种甜的发齁的玩意。 「你说我临时有点事,让他们慢慢享用。」他用中文低声在翻译耳边道。 翻译点点头,开始从嘴巴里吐出傅秉明听不懂的语言。 同时,他也对着蓝色眼睛的艾尔比划比划了手錶,以示自己赶时间。 艾尔听完了翻译,点着头对他比了比ok的手势。 傅秉明起身将西装上的扣子重新繫上,随即离开了飘满奶酪味的餐厅。 冬天的瑞士,温度低的比岚京更加夸张。 换上了羽绒衣的傅秉明在浪漫的瑞士街头漫步。 明天就要回国,他打算去买些甜品带走。 原本打算把这个任务差遣给助理,但最终还是自己踏进了甜品店。 店里满是面包、蛋糕的香气。 橱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品,都抹着厚厚的奶油又或是刷着浓浓的巧克力酱,光是看着就让傅秉明觉得甜掉了牙。 也不知道关星河喜欢吃哪种,他就看着买了好多。 付完款,傅秉明拎着一袋子的甜食往酒店走。 买的太多,提手把他的手指都勒出了一条槓来。 出差的这几天,关星河也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微信上只问过一回自己什么时候回国,就在也没动静了。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的确,每次看消息弹窗的时候,他都会希望是关星河发来的讯息。 只可惜每次都不是。 譬如现在,手机来电。 是顾澄。 他接起:「怎么,出问题了么?」 「没有,跟进的很顺利,但是……您不是说他这人很难搞吗?我怕他是故意让我放松警惕的。」顾澄最近每天都在微信里给楚尽闲发消息刷存在感。 楚尽闲也不觉得他烦,还很耐心的条条回復了。 傅秉明刚到酒店房间。 室内的暖气开的大,热烘烘的温度扫去了他一身的严寒。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楚尽闲的确不像是一个多么好接近的人。 他的心机城府,就连傅秉明也没有把握能够吃透。 「你不用着急,慢慢跟进,平时照常去楚洲上班就好了。」他往房间的玻璃窗前一站,俯瞰着瑞士有名的班霍夫大街,「你先得让他相信,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在楚洲上班的小职员。」 他原先也是着急想要得出一个结果的,但说来也是,这种事,越急越容易露出马脚。 「好,您放心,收了您的钱,我就得把事情办好。」 「嗯。」 挂断了电话,傅秉明的那双杏眼依然落在玻璃窗外,神色之间略带黯然。 他没有一分一秒忘记过楚亭山的。 也从来不信他的死是意外。 很多人,甚至是警方,都把怀疑对象定在了傅秉明的身上。 可傅秉明知道不是自己。 而他眼中最明确的怀疑对象,就是楚尽闲。 第29章 楚尽闲和楚亭山演了这么多年兄弟情深的戏码,要说他不是蛰伏多年,伺机而动,傅秉明才不信。 班霍夫大街在夜色之中更显繁华。 他的手中紧握着电话,那双杏眼的眼底里翻涌的满是阴鸷之色。 翌日,开完会后的傅秉明定了最近的航班飞回国。 路程太远,他总担心着甜品会不会变质。 而远在四千九百五十六公里外的楚亭山,正在手术室外等着关山海。 第41页 「手术中」这三个字已经亮了将近四个小时,还没有结束。 在手术室外的楚亭山只觉如坐针毡,剥着自己拇指上的手皮,此时身边,是像死亡一样的寂静。 室外的冷风从窗缝之间钻进来,侵袭着他。 好冷,是一种从脚心穿进心尖的冷。 医院的走廊空空荡荡,仿佛除了楚亭山,就再也没有其他人。 岁月夜色的加深,温度也愈来愈低,他将自己蜷缩在休息椅上,眼睛仍旧望着手术室禁闭着的门。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关山海连着病床被一起推出来。 他急忙起身跟着床沿跑。 病床上的老人面色惨白,闭着眼昏睡着。 没来得及多看几眼,他便被医生叫住:「患者的手术是成功了,但是生命体徵很不稳定,这两天得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家属得做好心理准备。」 楚亭山的脑子煳作一团,过滤了好几遍才勉强听懂了这句话。 「那......什么时候能度过危险期。」喉咙像是被石头给堵住。 「两天之内如果能醒过来,或许病情就稳住了。」医生回答。 「谢谢医生,麻烦您了。」他点点头,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的面对。 关山海进了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进去探望,其余的时间,他都只能隔着那层玻璃窗远远的看着病房里的老人。 他总是期待着下一秒可以等到关山海醒来的好消息,但是,他等到了术后的第二天下午也还是没有等到。 并且,在这期间,关山海的血压和心率一直都不稳定,需要机器来维护基本的生命体徵,医院也给他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在医院里像一具游魂一般浑浑噩噩,每天都只盼着那半小时的探视时间。 所以,他也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市中心的公寓。 刚下飞机的傅秉明并不知道关星河不在公寓,拎着一大袋从异国漂泊而来的甜食往公寓里赶。 原想着不告诉关星河,给他一个惊喜。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快小半个月,他竟然觉得有些着急。 也是第一次觉得小何开车慢。 虽然自己的大脑及其不能接受自己想见关星河这个事实,但他也的确是不得不承认。 他是有点想关星河。 只是,当自己紧赶慢赶的到了公寓,打开了公寓的大门,看着眼前的漆黑和空荡,才发觉关星河压根不在家。 那张难得挂着好心情的脸骤然沉下来,他等不及走到沙发,直接站在玄关处便打通了关星河的电话。 彼时楚亭山在医院的休息椅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醒。 有些木讷的接起:「餵。」 「这么晚了,你在哪?」 能听得出来,傅秉明的情绪并不好。 他并不想告诉傅秉明自己在医院,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自尊心在作祟,不希望自己被别人可怜。 还是被傅秉明可怜。 「你不是去瑞士了,我就回自己家陪陪我姥爷。」他的语气里尽显疲态,紧握着电话。 电话里的傅秉明沉默了一会,最终只丢下几个字:「早点回公寓。」 「我想...多待几天。」楚亭山坐在椅子上,双肘抵在膝上,揉着鼻樑。 傅秉明没有再回答,捏着手机,过了大概十多秒,便将电话挂断了。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里那一大袋的蛋糕面包,又想到了电话里冷漠的男声,忽而觉得自己很可笑。 非常,非常的可笑。 像是在自嘲般,他不禁的耸着肩轻笑了几声。 随即,便将袋子随意的丢在了玄关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寓。 今天夜里,岚京又降温了,小冷风冻得人脑瓜疼。 可是司机小何却觉得,后视镜里老闆的脸色比这车外的温度还要冷。 冷的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有相同心境的还有傅秉明手下的秘书、经理、助理…… 看着总裁那张黑的不能在黑的脸,会上做报告的时候,他们都不敢把眼神往他的方向去投。 天杀的,哪个不长眼的惹魔头生气,害的他们上班和渡劫似的。 都生怕自己被拿来开涮。 傅秉明这一天都没让自己闲下来,开会、听汇报、检查项目进度……原以为自己的心情已经得到平復。 直到接近傍晚的时候,接到了季绰文的电话。 「老哥,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季绰文半靠在橱柜旁。 「什么?」傅秉明不解。 「我从我私人收藏库里拿出来的玉,你就给卖在金玉行里了?」 季绰文是岚京赫赫有名的万宝楼的继承人,同时也是泽华集团的接班人,对古玩玉石都颇有见解。 他和傅秉明自小认识,也算是这个孤僻的人为数不多的朋友。 坐在办公椅上的傅秉明挺直了嵴背,蹙起眉来:「你是说那块和田白玉雕的玉佩?」 「是啊,我刚前几天帮你选的那块。」 「你说他在哪?」他的眉越拧越深。 「在金玉行里呢,不信我拍给你看。」季绰文说着,举着手机对着橱窗里的玉佩来了张特写。 傅秉明看着手机里季绰文传过来的图片。 第42页 他将图片放大看了好几遍。 的确是他送关星河的那块玉佩。 那双杏眼眸色渐深,眉间更是拧的像是上了一把锁:「不是我卖的。」 电话里的男人戏嚯着:「那看来...是你那个小情人卖的喽。」 傅秉明只觉心口像是被匕首狠狠扎了一到,不深不浅的,虽然要不了他的命,却让他无比难受。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餵......你怎么不说话了......」李绰文嘟囔写。 傅秉明克制着情绪,神色之间布满了阴郁:「我还有会要开,不聊了。」 挂断了电话,他的嵴背重新靠向椅背。 他望向窗外,是个没有太阳的阴天,大道上车与人川流不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而他的脑海里却忽然联想起许多事情来。 譬如年幼时用心给傅行德做的父亲节礼物,连蝴蝶结也没有拆开,就被丢进了无人问津的储藏室。 又譬如年少时,自己亲手给白桦做了生日蛋糕,也是连包装都没有被拆开,母亲就提着行李箱去了国外,他的命运就像是那块,蛋糕一样,被丢弃。 好像,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爱,哪怕是一点点,别人也不乐意施捨给他。 他已经不奢求爱不爱的了,可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在乎,他都得不到。 他总是在想为什么。 他已经不想再问傅行德,也不敢问白桦,但他想问问关星河。 问问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要去找关星河。 第30章 岚京的天气坏了好几天,似乎是憋了一场大雨没有下。 傅秉明取消了接下来的视频会议,站在傅氏的楼底下望着满天的乌云,暴雨前粘腻的空气粘在他的身上,扑进怀里的风也是粘腻的。 被风撞了几个满怀后,小何将车子从停车场开到了他的面前,等着他上车。 他却径直走向了主驾驶的车门前:「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下班吧。」 「好的。」小何松下安全带,迅速给他腾位置。 傅秉明的脸色依旧难看的紧,他实在是怕自己躺着也中枪,能有机会跑远点他简直是求之不得。 去往老城区的路上,大雨不出意外的降临,期间不时响起几阵雷鸣,挡风玻璃上落满雨刮器扫不尽的雨珠。 傅秉明知道关星河自己的家在哪个位置,当初他派人调查过关星河的底细。 在医院里的楚亭山猜到了要下大雨,想起关山海精心打理的那几盆花草还摆在阳台外,便匆匆往老楼赶。 重症监护室里的关山海依然没有清醒的徵兆,每天都闭着眼睛在唿吸机下久睡不醒,医生说,再昏迷下去,清醒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小。 坐在地铁上的楚亭山不敢再想下去,只盼着在下雨之前能到家。 只可惜从地铁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来不及等计程车,他直接从地铁口跑回家。 没有带伞,雨珠一点一滴的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衫和头髮。 冷风一吹不禁叫他直打寒颤。 这样的大雨,上次见还是他出车祸的那天。 现在的身体感受到的温度和当时自己掉进岚京河里的时候一样低。 手脚都开始冷的发麻。 顾不上这些,他只想着那几株花草会不会被淋坏。 他沿着小路一路狂奔,体力也随着越发沉重的脚步一起消失殆尽,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喘气的时候,雨水便趁机滚进了自己的嘴里。 眼睛也被不断落下的雨水模煳了视线。 但他也还是在模煳的视线里一眼便看到了停在居民楼下的迈巴赫。 这样老旧的居民楼里住的大多都是老年人,平常小轿车都不见几辆更何况是迈巴赫。 而且还挂着这么显眼的车牌号。 楚亭山放缓了脚步,他知道这是傅秉明的车。 所以,傅秉明在这附近。 他有些许的慌神,步子都变得踌躇,有点不敢再往前走。 但无论他走得再慢,也还是到了居民楼底下。 和他预测的一样,傅秉明的确在这。 男人似乎也是刚刚到这,背对着他撑着一把伞,站在楼底的台阶上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也许是在确认地址。 没过几秒,男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勐地转过身来。 霎时间,四目相对。 不同于楚亭山犹如落汤鸡般的狼狈,傅秉明的身上没有沾上一点雨水。 男人神情淡漠,那双杏眼里满是阴霾的望着他。 楚亭山不难猜出,他是特地来找自己的。 不断打在自己身上的雨滴将他原本抽离的思绪勐地给扯了回来,他得先上去把盆栽搬进屋子。 于是,他便往台阶上走,一步一步的朝着傅秉明靠近。 而傅秉明看着满身雨水的关星河,说不着急上火是假的,可自己现在怒气未消,要让自己去给他打伞,他也是做不到的。 于是只能紧紧握着伞柄,陷入纠结当中。 直到关星河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直到他走到了紧挨着自己的下一个石阶上。 他便忍不住倾斜了伞的位置。 将伞微微偏向了连睫毛都被淋湿了的楚亭山。 第43页 下意识的动作,便连他自己都是后知后觉。 「我先上去一下。」说完,楚亭山便又默默迈开径直往前走。 这无疑让傅秉明再度失望了。 他原以为,关星河是朝他走来的。 男人握着伞柄的手因为太用力,整个手腕都在颤抖,情绪抵达到了崩溃的高压线,近乎是低吼出声:「关星河!」 已经走到楼门前的楚亭山惊得僵住了脚步,回过身去。 只见傅秉明正朝着自己怒气沖沖的走过来。 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气场大的楚亭山头一次觉得有点害怕他。 男人停在楚亭山跟前的时候,他本能的想要逃,往后退了一小步。 就在他往后退的同时,撑着伞的男人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随即丢掉了碍事的伞。 伞被风一吹便滚下了石阶。 男人握的用力,仿佛要捏碎他的桡骨一般。 楚亭山睁着那双无辜的桃花眼,望向傅秉明。 暴怒状态下的傅秉明见着他这样的眼神,也还是心软的松下了一些手中的力道。 「为什么要卖掉那块玉佩,为什么不肯回公寓,为什么......」他就这么可有可无。 最后一句话,他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的声音喑哑,喉间像是被一块形状扭曲的石头给死死梗住,似乎已经压迫到了唿吸道,叫他觉得有点窒息。 他望着眼前的男人,眼神里写满了渴望听到他的解释。 而楚亭山没有料到自己卖玉佩的事会被发现。 至少没有料到会这么快就被发现。 他垂下眼,不敢直视傅秉明。 男人见自己不回答,再度追问,语气里仍然染着几分怒意:「你说啊。」 可是眼尾处已经拖上了淡淡的红色,眼眶也不由的变得酸涩。 「我......」楚亭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男人咬着牙,那双杏眼里满是失望,心中的那片苦海翻涌涨潮:「关星河,在你眼里,我的东西......不对,是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的不重要...无所谓是不是?」 说实话,楚亭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傅秉明。 从小到大都没有见到过。 倘若是在以前,他或许会觉得很爽,能看到死对头情绪崩溃。 可是,现在,他好像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点愧疚。 他咽了口唾沫,那双桃花眼里流露出一点心疼之色:「不是的。」 「不是的......」傅秉明垂眼,重复着他的话语,语气依然冰冷:「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二人躲在屋檐下,而屋檐外的大雨依然在下。 落雨不停拍打在石阶上。 楚亭山只觉浑身发冷,他用另一只没有被傅秉明钳制的手反客为主般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湿漉漉冷冰冰的手掌覆在傅秉明的手腕上,将他往楼房里带:「我现在必须得先回去,你先和我上楼。」 男人有些意外他的举动,但也还是跟着上了楼。 而那只握着他的手掌,就像是一剂镇静剂打在了男人的身上。 楚亭山带着他到了家门口,掏出了裤兜里被雨水泡的生出了新锈的钥匙开门。 随后直奔阳台。 而在他身后的傅秉明则站在门口停了好一会,才缓缓抬腿进了屋子。 这算是他进过最小的屋子了。 客厅只能摆下一套小沙发,想再添置些什么都显得拥挤勉强,屋子里的陈设,家具看着都有了年头,想必是很多年没有换新的了。 楚亭山从阳台进来,怀里抱着种着绿植的盆栽,就这样来回了好几趟,才算是搬完了关山海的这些宝贝。 比起这些盆栽,浑身都在滴水的他好像更惨一点。 「你就是在急这几盆草?」傅秉明刚刚下去点的怒火,又要被点着了。 楚亭山半蹲在地上,将每株盆栽都摆好了位置,还一个个检查过去有没有被雨水打坏:「这是我老头种的......我能把这几盆草抢救回来,就能把老头抢救回来,对吧。」 他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就不停的在想,关山海这么稀罕他种的那几株小花小草,一定捨不得还没看到花朵盛开就走了。 所以,他一定要把这些花草救回来。 想要以此来得到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好像把这些花草保护好了,关山海就能醒过来一样。 站在一旁的男人依然不是很能理解:「什么?」 想的有些出神的楚亭山也渐渐意识到了自己说的实在是太没头没尾:「我姥爷生病了,前两天做了手术,还没脱离危险期,已经三天了,也没有要醒过来的徵兆。」他开口解释着,那双桃花眼里覆上一层无力感,「对不起啊,我这两天没回公寓。」 他从地上缓缓起来,冷的唇色发白:「还有玉佩......我拿不出医药费,只能出此下策,对不起。」 这次他发誓,自己的态度是真的很诚恳,不是装的。 「你姥爷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没有钱了为什么不和我要?」听完关星河的话,傅秉明眉眼间的怒意便平息了,转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心疼之色。 楚亭山冷的说话都有点颤抖:「我已经...欠你够多的了。」 男人也看得出来他冻的不轻,淋成这样再不去洗澡换衣服肯定是要发高烧的。 第44页 想到这,他便拧起了眉头:「先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洗个热水澡。」 楚亭山点点头,一步三个喷嚏的往厕所去。 直到楚亭山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雨势才有了渐小的意思。 他用毛巾擦着头髮,发现傅秉明在厨房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彼时的傅秉明将锅里热腾腾的姜汤倒进了白瓷碗里。 他怕楚亭山发烧,便在厨房里找了几块姜给他熬了一碗姜汤。 只见男人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水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将姜汤掷在了饭桌上:「喝了姜汤快去吹头髮。」 「好。」楚亭山很听话的走上前去拿起白瓷碗一饮而尽,而后便默默又去吹头髮了。 傅秉明收拾了一下厨房,便坐在客厅那张小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吹风机的杂音。 客厅的电视机柜上摆着好几张小孩的照片,应该是关星河小时候拍的,其中还有几张,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抱着他的照片。 应该就是关星河的姥爷。 他看的有些出神,眼里的神情复杂。 楚亭山迅速的吹干了头髮从卫生间里出来,额前的碎发自然下垂遮住了一点他的那只右眼。他那张被雨水染成惨白色的脸渐渐有了一点血色,但还是咳嗽。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抬眸看他。 沙发太小,傅秉明的那双长腿多少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在哪个医院?」 「啊?男人问的突然,楚亭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是问我姥爷在哪个医院吗?他在人民医院。」 「哪方面得了病?」傅秉明接着问。 不知道为什么,楚亭山感觉好像在被问诊:「肺部恶性肿瘤,已经切除了,但是术后一直没有清醒。」 「既然是肿瘤的问题,还是转去苏禾吧。」苏禾是岚京乃至全国着名的肿瘤医院,楚亭山当然也想过带关山海去那治疗,但苏禾是中外合资的私人医院,价格昂贵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床位紧缺,没点权势地位单纯靠排号得排到明年去才能看上。 所以,楚亭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傅秉明看着他那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猜到了他在顾虑什么:「我会安排,你不用担心。」 说实话,楚亭山头一次觉得自己脸皮薄,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谢谢」这两个字在嘴里蹦跶了大半天,就是蹦不出来。 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死要面子的咬着唇:「住院的开销和医疗费,到时候一起算到我欠你的帐里吧。」 傅秉明听着他的话,那张紧绷的脸瞬即缓和不少,低眉浅浅勾了勾唇:「关星河。」 他叫着他的名字,声色低哑。 楚亭山的耳根一阵酥麻:「干...嘛...」 「你不是说欠我欠的已经够多了,所以,就这样欠着吧。」男人说着,从沙发上缓缓起身,「我顺路,送你回医院。」 站在电视旁的楚亭山有些愣神的点点头。 坐在车上的时候,开着车的傅秉明戴着蓝牙耳机打了几个电话,就轻松安排好了转院的相关事宜。 楚亭山偏眸看着男人那张精緻的侧脸,觉得有些恍惚。 他那短暂的三十年寿命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和傅秉明斗法,傅秉明的存在是他灿烂人生上的绊脚石。 可是现在的傅秉明,却是作为关星河的楚亭山,晦暗人生里难得一见的灿烂阳光。 这实在是太过割裂。 割裂的,让楚亭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傅秉明了。 对于死对头的成见,他一时半会的确是消不完,可要是谈有多恨傅秉明,那也的确是不至于。 甚至今天,他还有点愧疚。 男人红着眼睛质问自己为什么的时候,楚亭山的的确确是慌了神的。 他都怕这瘟神又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每次傅秉明一掉眼泪,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脸上有东西吗?」转着方向盘的男人用余光瞥见楚亭山一直盯着自己看。 「没有。」楚亭山闻言才将自己游走的思绪给重新抓了回来,「没有东西。」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傅秉明微微挑眉。 「我在想,傅氏和医院完全两个方向,你怎么顺路的?」楚亭山是懂怎么反客为主的。 「谁说我是要回傅氏了,我在医院那边办点事。」男人说着,声调都高了些许,似乎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更有气势。 殊不知是显得更加心虚了。 楚亭山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了,转眸看向窗外。 大雨已经停歇,盖在头上好几天的乌云也散开了,大道上的水泥地依然是湿润的,而道路两旁的绿植也挂满了水珠。 不过,天色已经渐渐有了放晴的架势,原本粘腻的空气在大雨后变得尤为清新干爽。 他将窗门按下,带着清新气味的凉风便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飘散在车里的每一个角落。 车子停在了人民医院的住院部门前,楚亭山解掉了绑在身上的安全带,默默开了车门:「那我先进去了,你......路上小心。」 男人侧过脸来点了点头,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 他看着关星河下了车,看着他渐渐远去直到消失的背影。 想起刚刚自己问关星河,自己是不是就那么的不重要的时候, 第45页 关星河说不是的。 他说不是的。 想到这里,傅秉明心里的那片苦海终于不再翻涌流动,止向了平静。 重新回到重症监护室外的楚亭山穿好了无菌衣进了监护室。 医生说关山海今天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有在变好的趋势,已经可以不住在监护室里了,只是能不能醒来还得看造化。 不过,不用再待在重症监护室里,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坐在床沿,对着仍旧闭着眼的关山海说话:「今天下了好大一场雨,我把您种的那些花草都给挪进屋子里,还有啊,您种的那盆贴梗海棠已经开始长花苞了......」 说到这里,他的喉间便变得酸涩不已:「您真的......不想起来看看吗?」 不想电视剧里播的那样,病床上的患者会睁开眼睛握住主角的手,然后皆大欢喜。 关山海仍旧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连手指也没有动一下。 病室里安静的只有检测仪器工作的声音。 楚亭山的哀哀的嘆了口气,默默出了监护室。 夜里,他又是在医院睡的。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他就被傅秉明的电话给打醒了。 「苏禾已经派了救护车过来接病人,你准备一下。」 睡眼惺忪的楚亭山揉着眼:「这么快,好,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但其实他压根就不需要准备什么,只需要准备和关山海一起去苏禾就好了,因为傅秉明甚至派了助理过来搞定相关的转院手续。 到了苏禾,关山海被直接推入了私人vip病房,病室外站着好几个等候多时的专家以及傅秉明。 男人今天没有穿西装,穿着一件博柏利的肯辛顿版型的蜂蜜色风衣,在一众白大褂之间尤为亮眼。 「这些都是全国有名的肿瘤专家,他们会对姥爷的病情做一个详细的会诊和分析。」傅秉明和他介绍着。 楚亭山点点头,握过每个医生的手:「麻烦你们了。」 这待遇,搞得他都不好意思起来。 医生们简单的和他寒暄完,便进了病房去看关山海。 走廊外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几个医生我在百度上都见到过,你怎么弄来的。」难怪楚亭山一直觉得他们面熟,才想起来是自己之前在百度上查肿瘤医生的时候,见过这几个专家的照片。 「苏禾有着国内最优质的肿瘤医疗团队,能有这几个医生坐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傅秉明转过身来,和他面对着面,「吃过早饭了吗?」 「嗯,刚才你的助理给我带了。」楚亭山点点头。 「好。」男人说着,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显得有些侷促的掏出了那块和田白玉佩。 楚亭山一眼就认出了是那块被自己含泪卖掉的小玉佩:「你......又把它买回来了。」 「是,我把它重新买回来了。」他将玉佩缓缓递给了关星河,「我把它重新送给你,希望这次,你不会把它再弄丢。」 玉佩在走廊的灯下,泛出一层油亮的光则,浮雕更是栩栩如生。 楚亭山却并没有即刻伸手去接,他抬眸望向男人,那双桃花眼湿漉漉的:「傅秉明。」 他很少这样不带怒意也不带讽意的唤「傅秉明」这三个字。 上次似乎还是在学生时代,语文老师让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名字的寓意。 向来沉默寡言的傅秉明被抽上了台。 男孩一身干净的校服,而那双天生犹如杏花般的眼,更为干净清澈。 他站在台上,缓缓的回答道:「傅是我的姓氏,秉字有通『握』,『持』的意思,至于明,就是光明,非要说有什么寓意的话,应该就是希望我能握住光明吧。」 握住光明。 那是台下的楚亭山第一次认识「傅秉明」这三个字,也是第一次没有带着坏情绪的喃喃念了他的名字:「傅秉明。」 现在,是第二次。 「怎么了?」站在对面的男人问着,有些不解关星河为什么不伸手收下玉佩。 「你做到这份上,都是因为我长的像那个人吗?」鬼使神差之下,楚亭山便问出了这句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知道。 想知道傅秉明在望着自己的时候,在对自己好的时候,究竟是在对着他这个人,还是在透过自己对向他心里的那个人。 这个问题,的确是难住了傅秉明。 他也不清楚,他对关星河,到底还是不是纯粹将他当作楚亭山的替身。 从前他可以很确定自己对于关星河,是毫无情感可言的,愿意将他当作花瓶一样观赏,全然是因为他那张与楚亭山相像的眉眼。 可是,现在,他不确定。 男人拿着玉佩的手僵在半空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 「那我换一个问法吧。」楚亭山看得出男人很是为难,「如果我关星河不长这个样子,你还会做这些吗?」 换一个问法,也还是把傅秉明给难住了。 会吗? 他还是不能确定。 他默默的垂下了眼,像是自嘲般摇着头笑:「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做,像我这样迟钝的人,什么事情,什么感觉,都是后知后觉。」 譬如对于楚亭山,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是什么是时候喜欢上的别人,喜欢上了也不愿意承认,直到现在,他连告诉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46页 而面前的楚亭山看到男人这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忽然就不忍心再问下去了。 谁让他是这么菩萨心肠的人呢。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了男人手上那块姣好的玉佩。 手指轻轻拂过他的掌心。 有些意外他会接过玉佩的傅秉明,只觉掌心的痒递到了心间。 「算了,不要白不要。」楚亭山耸耸肩,将玉佩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傅总,替老头子安排了这么好的医疗条件。」 话虽然说的没什么错,但其实二人都能听得出来,这其中疏远的意味。 楚亭山是有动摇的,所以唤着傅秉明的名字问他是不是只是把他当作替身。 毕竟,傅秉明让他原本焦头烂额的生活忽然就变得明朗了许多。 他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有点动摇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刚才男人没能回答上来他的问题。 依照楚亭山的性子,他当然不会去对一个把自己当作替身一样的人交心,傻子才这么干。 所以,不如还是把傅秉明当作傅总,一个财大气粗的金主来的开心。 至于交不交心,真不真心的,就随便吧。 他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神色之间到底还是难掩失落之色。 而傅秉明也是有些勉强的勾了勾唇:「傅氏在这有投资,举手之劳而已。」 话毕,二人在廊外便陷入了沉默。 空气也开始凝结。 「我十点有个例会要开,先回公司了。」男人说着便迈开长腿准备离开。 「好。」楚亭山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夜里,关山海在苏禾被照顾的很周到,他便打算回公寓一趟,自己从满城回来后的行李还没有收拾,衣服在行李箱里这么多天,想必都要臭了。 回到公寓,楚亭山站在玄关处换鞋,便见到了装着好多甜食的袋子。 忽然想起那天和傅秉明通话。 男人说要给他带瑞士那家甜品店的蛋糕。 原来他真的带了。 他将袋子里的甜品拿出来,可惜的是无论是慕斯还是甜甜圈,是吐司还是牛角包都已经过了期,没法吃了。 楚亭山坐在沙发上,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彼时的窗外也是灯火阑珊。 他将口袋里的那块玉佩拿出来,揣在了手心里。 烦死了,他好像做不到只把傅秉明当成一棵摇钱树了。 之后的日子里,楚亭山还是常常去医院看望关山海,即使是苏禾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醒过来,因为老头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适合再用任何有风险的治疗手段了,只能够这样保守治疗下去。 这期间,他每天都有去上老山给自己报的表演课,偶尔在一些影视剧里混个脸熟,还会腾出点时间去梦河看看新酒的酿造进度。 只是很少再见到傅秉明。 男人似乎也在刻意避开他一般。 生活就这样有条不紊的往前行进,他把自己去拍戏的片酬零零散散的加起来,先还给了还欠楚尽闲的那一部分钱。 这天老山又让自己去陪酒,他原先是不乐意去的,但是老山说拿下这几个制片人,他就能有机会争取到一个比较热的ip的男三号。 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这次的片酬是真的能有五百万。 有了这五百万,他就能还清欠傅秉明和楚尽闲的所有钱。 他就能做个自由人了。 所以,他还是出现在了酒局上。 反正最近刚好烦心事多,喝点酒消遣消遣。 连着喝了几轮下来,楚亭山就觉得肚子都快炸了,五脏六腑都被挤在了一块。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便摇摇晃晃的跑去洗手间一阵呕吐,将水龙头里涌出的冷水扑在自己被酒精烧烫的脸上。 算了,下次还是换个惜命点的消遣法。 彼时,裤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 来电显示瘟神。 楚亭山混沌的大脑被勐的刺了一下,但也还是不太能清醒过来。 他吸了口气,嗓子因为刚刚的呕吐而变得沙哑:「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傅秉明此时刚刚结束了一场招标项目,在办公室里放空的时候,忍不住给关星河打了电话。 他那沙哑疲倦的声音一传进傅秉明的耳朵,原本随意靠在椅子上的傅秉明勐地便挺起了嵴背:「你在哪?不舒服吗?」 楚亭山的脑袋晕晕乎乎,一说话就觉得噁心,只好高度概括成了自己在和春饭店陪酒。 等自己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表述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关星河,你在那给我等着,哪也别去。」傅秉明即刻从办公椅上起身往饭店赶。 楚亭山现在已经快失去思考的能力了,保持清醒都有件难事,也就顾不得傅秉明误会不误会的了。 他扶着饭店过道的墙,勉强走回了包厢,发现老山和那几个油腻的制片人已经走到了饭店的前厅门前,似乎是在门口进行离开前的寒暄。 楚亭山强撑起被酒精麻醉的身体,挂上虚伪的笑走过去准备演完这场戏。 「星河回来啦,快来和张总他们道个别。」老山朝他招手,笑得同样虚伪。 他走上前,脚步略显摇晃。 此时门前忽然驶来一辆闪着灯的迈巴赫,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第47页 又是那连着8和0的车牌号。 楚亭山一看就知道是傅秉明的车,忽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迈巴赫后座的车门被推开,傅秉明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一件灰色大衣,在夜色中徐徐朝关星河走来。 无论是这辆迈巴赫还是傅秉明,在岚京都是出名的,所以经纪人和那几个老变态也都认得他。 老变态们随即便收起刚才那副高高在上装腔作势的嘴脸,谄媚的迎着傅秉明:「傅总,好巧啊,你也来吃饭?」 傅秉明压根没理他,眸光直直落在在他们身后的关星河身上,皱着他那双好看的剑眉:「过来。」 楚亭山只觉得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不由自主的便听话走到了他身边。 经纪人和那几个老变态都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副惊诧的模样。 傅秉明的那双杏眼里显出寒意来,将眸光落在对面那几个老变态身上,冷冷的开口,满是警告的意味:「不巧,是专门来看看是谁要我的人陪着喝酒的。」 此话一出,只见对面几个老男人都汗如雨下的讪笑着:「啊这…傅总误会…我们……我们不知道……」 老山眉心一跳。 ? 这小兔崽子可真的没和他说过自己抱着这么一条大腿啊。 「所以,钱山老师是觉得星河跟着我没前途吗?还是觉得,我的人也得去陪酒?」两个反问句,冷冰冰的语气里找不出愤怒两个字,可就是让人不寒而慄。 「傅总误会了…这…这真的是,星河也没告诉我……」老山汗颜,自己的名字都被傅秉明记住了,想必是要完蛋。 不过他这次是真的冤,自己要是知道关星河有这么大本事,他还在这拉拢这几个老变态做什么。 楚亭山喝的太多,晕乎乎的已经快站不住了,傅秉明也看得出来他很难受,于是懒得再和他们说下去,扶着他一边往车里走一边缓缓留下一句话:「下不为例。」 仍然谈不上威胁,但就是让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禁打了寒颤。 挂着显眼车牌号的迈巴赫扬长而去,只剩下几个老男人还有怨种老山在风中凌乱。 也没什么,就是怕傅秉明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努力了半辈子的事业都给挫成灰。 在车上的楚亭山缺少了冷风的刺激,酒精和暖气混合在一起,上了头。 他红着脸对着傅秉明耍酒疯:「傅总......你最近是很忙吗?」 「为什么这么问?」傅秉明轻轻蹙起眉。 瘫在座椅上像滩烂泥般的楚亭山勐地像他贴近,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皱起的眉心给舒展开:「不要皱眉,不好看了。」 楚亭山浑身发烫,贴在傅秉明身上的时候,灼热的温度便烧到了他身上。 喝了酒的楚亭山,一改强硬蛮横的性子,竟变得软乎乎起来。 这是傅秉明没有料到的。 楚亭山的下巴抵在男人的胸上,手指抚在他的眉间,醉眼朦胧的趴在他的身上。 像一只小猫。 傅秉明僵着身子不敢动,那双眼一直盯着关星河看,喉结滚动:「我要这么好看干嘛?」 楚亭山举着手举累了,松下手来,咂了咂嘴:「傅秉明,你有没有觉得......」 他忽而又换了个话题。 「觉得什么?」傅秉明很配合的问着,忍不住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理了理,动作温柔,语气则像是在和小孩说话一般。 「其实你更适合做小白脸。」 「……」 他歪着脑袋,对着傅秉明傻乐。 前排的司机小何听着他的话,说实话,很难忍住不笑。 傅秉明的脸黑了黑,但也没恼,只默默将后座的隔板升起。 「那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他微微垂下脑袋,贴近他的脸蛋。 「什么?」楚亭山眯着眼。 「应该有职业操守,你现在做着我的小白脸呢,去和别人喝什么酒?」傅秉明直勾勾望着他,忍不住掐了一下他那红扑扑的脸蛋。 楚亭山吃痛:「嘶,不好意思啊,头一次做,没经验。」 他的回答又认真又好笑。 傅秉明摇着头笑出了声:「关星河啊......」真拿你没办法。 「傅秉明......」楚亭山将脸埋进了男人的怀里,一股熟悉的木质香萦绕在自己的鼻间。 「你到底喜欢谁啊?」似乎只有喝醉了酒,他才能有勇气问出这句话来,但也因为喝醉了酒,说话已经没有大脑把关了:「你到底是喜欢我呢?还是喜欢关星河......还是喜欢谁啊。」 「你不就是关星河吗?」傅秉明听的有些疑惑。 「我不是他。」他仍旧将脑袋埋在男人的怀里。 男人的眼底闪过几丝异样:「那你是谁?」 他在男人的怀里蹭了蹭,似乎是在找一个舒适的睡姿:「我谁也不是......」 说完,楚亭山便闭上了眼,在男人温暖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傅秉明小声唤了几声,确认他是睡着后,便也没有再强行问下去。 这些天来,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去找关星河,他一直都想让自己弄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情感。 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给关星河一个答案。 这些天,他忍得很辛苦。 他垂眸,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关星河,轻轻环住了男人的柔软的腰肢,眸色渐深。 第48页 楚亭山睡得有点闷,胡乱的扭动着身子,转过了趴在男人怀里的脸,露出半张侧脸来。 眼角的那滴泪痣也随之映入傅秉明的眼帘。 他无意识的乱蹭,无异于是在傅秉明的身上点火。 傅秉明依旧垂眸看着他,将他的腰肢圈的更紧了。 他想吻吻他。 第31章 他的眸光从男人的腰肢处渐渐往上,脖颈…喉结…侧颜再至眼角那滴泪痣。 心里那团燃起的火,在看见这滴泪痣的时候勐地熄灭了。 随之,大脑里不断显现出楚亭山的脸。 那双深邃明亮的桃花眼,那滴勾人心魄的泪痣。 他勐地松开了关星河,神色恍然。 不止是关星河想问,就连他自己也想问自己。 他到底是想吻谁。 他到底是喜欢谁。 他又有没有分清,关星河和楚亭山。 男人的眉心再度拧紧,这次没人再替他抚平。 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傅秉明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关星河上了楼。 一路上男人不知道在梦呓些什么,期间时不时的砸吧砸吧嘴。 傅秉明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拖着男人的腰。 等电梯的时候,楚亭山像是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般,勐地抬头:「热…好热……」紧接着,他便抬手拍掉了缠在自己腰上的「火球」,身体不停的往外拐。 「你别动。」傅秉明抓着他,现在的楚亭山就像是没了骨头的一团棉花,只怕自己一松手这傢伙就会摔一个狗吃屎。 楚亭山的大脑的确是不清醒的,也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只听到盘旋在自己头顶话语是死对头的声音,便激动的抬起脑袋。 傅秉明那张周正的脸便映进自己的那双眼。 这一看,他的情绪就更激动了,勐地推搡开男人,指着他:「你…离我远点!」 话还没说完,头就疼的好像要掉下去,于是,只好将脑袋和身体往墙壁上靠,以此借力。 傅秉明别这么一推,重心不稳,向后退了好几步。 他嘆了口气,再上前去扶关星河:「你耍什么酒疯,关星河。」 没成想,男人压根不给他靠近的机会,他一过来就浑身都在牴触:「傅秉明…我劝你别…别趁人之危……」 「什么趁人之危?我扶你上去,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他的眉头一皱再皱。 「你…你哪有什么好心。」现在楚亭山的意识里,傅秉明和自己还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关系,「我们是天生…天生的冤家!你这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不对,是鸡给黄鼠狼拜年…嗝……我比你强,我是…我是黄鼠狼。」 果然,即使什么都忘了,醉成这个样子,楚亭山还是记得自己要比傅秉明强。 长篇大论的醉酒碎语还挺有逻辑……但是非要把黄鼠狼的身份塞给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被拒之千里外的傅秉明被他的醉话给逗笑了,但逗笑的同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为什么自己和他是天生的冤家。 他天生的冤家明明是…… 不明真相的傅秉明只以为这个时候,关星河也不忘去模仿他。 彼时的楚亭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趴在墙沿,难受的紧。 傅秉明望着他,默默再度上前,有些心疼:「其实…你不用一直装他来讨我欢心的。」 ? 不同于方才在车上的软软糯糯,现在的楚亭山暴躁的很。 他原本就难受的不行,这话听的他脑仁都开始疼了:「老子…老子讨你欢心?放你的狗屁……」 电梯终于停在了一楼,在提示音「叮」的一声后缓缓打开。 他摸着墙进了电梯,傅秉明见他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急忙跟进了电梯。 吼完这句话后的楚亭山,是彻底的没了力气,像摊烂泥般靠在角落里,但是倔的劲上来了,就是不让傅秉明碰自己。 男人只好看着他贴着墙根,一路踉踉跄跄的到了公寓门前。 「咦?」楚亭山在门前一通乱按,「怎么和我家密码不一样……」 他输的是从前自己别墅的密码。 身后的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拇指按在了指纹屏上。 门便轻巧的弹开。 「你…你怎么会有我家钥匙。」楚亭山摇摇晃晃的往屋子里走,却将想跟进来的男人拒之门外,随即毫不留情面的把门关上。 「砰」的一声清脆的关门声迴旋在楼道里,也迴旋在傅秉明的脑子里。 简直是要被气笑了。 他嘆了声气,再次按指纹进了屋子。 此刻的楚亭山已经自己摸进了卧室,趴在床上连鞋子也没脱便唿唿大睡。 傅秉明见状,替他脱了鞋子,换了衣服,又用热水替他擦了脸。 将他安置在被子里后才关上的卧室门。 做完这些事后,已经是午夜十二点。 他有些疲惫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突然开始想自己这是花钱买了个花瓶还是花钱买了个小祖宗。 不过,他并不反感,反而觉得做小祖宗的关星河比做花瓶的关星河更让自己喜欢。 他想他是疯了。 凌晨一点,他依然没有睡意,于是随手翻开了茶几上那本自己常翻的《唐诗鑑赏》。 第49页 随手一翻就是163页李白的《独坐敬亭山》 他不禁喃喃自语:「相看两不厌,独坐敬亭山。」 . 独坐敬亭山。 . 他想,或许他爱的依然是楚亭山。 . 翌日。 喝大了的楚亭山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他都恨不得不要这颗头了。 嘴巴里苦的难受,他只好从床上起来去厕所刷牙。 镜子里的自己,头髮乱的像鸟窝,脸也肿得像个发面馒头。 混沌的大脑在刷牙声里勐地清醒。 关于昨天晚上醉酒的记忆犹如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记忆里傅秉明从车上下来,穿着一身灰色的大衣。风姿绰约。 md,还挺帅。 又想起自己在车上往男人身上靠,还有在楼梯口的一点记忆,零零散散的,凑不完整。 这些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怕自己喝大了管不住嘴张口乱说些什么怎么办。 万一说出了自己是楚亭山怎么办。 胡乱的漱完口,他便慌慌张张的给傅秉明打去了电话试探。 但并未打通。 重新回到床上的楚亭山陷入了沉思,努力的会想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说些不该说的。 手机铃声却在此时响起,他以为是傅秉明回过来了,急忙拿起手机。 可惜并不是傅秉明,而是楚尽闲。 楚亭山整理了一下情绪,接起了电话:「楚总,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的男人缓缓开口:「财务和我说你最近一直在往我的帐户里打钱,其实不用着急的。」 「我最近接了一些戏,就想着赶紧给您还回去,还一点也是一点,希望您别嫌弃。」楚亭山回答着,说的客套。 「怎么会,小关你多虑了。」电话里的男声隔了一会才回应,似乎是在酝酿些什么,「我最近看到有一个选秀类的节目,和你公司的老闆推荐了你去参加,你的经纪人说你会弹吉他?是嘛?」 「是的,会一些。」楚亭山一下就明白了他这个老哥在盘算些什么。 想让他在节目里弹吉他。 想起早年间他们一家人去爬山露营,山顶的夜空布满了璀璨的星星。 那时候自己还很小,不过十三四岁,幼稚的以为对着星星许愿就会灵验,于是拉着楚尽闲对着夜空双手合十:「我以后要做一个大明星,要让所有人都喜欢听我弹吉他……」 他看不懂楚尽闲,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自己那个时候许下的愿望,楚尽闲是听进去了的。 如今,他也并不拆穿楚尽闲的那点小心思,或者说,他也没法拆穿。 「那你愿意去那个节目么?不用勉强。」说了这么多,电话里的男人终于切入了正题。 「可以的,哪会勉强,工作嘛。」楚亭山也不扭捏,直接答应下来,「那就这样定了,您放心。」 「好。」 楚尽闲挂断了电话,往餐厅去吃早饭。 最近他在楚洲里进行了人员大洗牌,集团里几乎每一个重要的职位上都安排了成了自己手底下的人。 而动不动楚卿,要不要楚洲最高决策人的身份,不过就是他想不想而已了。 在餐桌上喝着豆浆的楚卿见到他,神情并没有什么波澜:「豆浆凉了,让阿姨重新给你拿一杯吧。」 「没事,还热着。」楚尽闲拿起还温热的豆浆抿了一口,「爸今天还不去公司吗?」 楚卿已经许久没有再去过公司,也不常再过问。 「不去了,你在我都放心。」 楚尽闲将装着豆浆的玻璃杯缓缓放回餐桌,神色微微有一丝异样。 自从楚亭山死后,楚卿像是彻底换了一个心态,从前把权势地位放在第一位的男人忽然就变的无欲无求起来。 每天连门都不怎么出。 他清楚,自己能够夺权夺的这么轻松,也有原因是楚卿放手了。 他其实总是会想,如果死的是自己,楚卿会不会这么难过,还是不痛不痒呢。 只不过,他最终也还是没有勇气开口问一问。 算了,自取其辱的事情。他也不想再做。 同样在喝着豆浆的楚亭山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手机再度响起。 这回倒真的是傅秉明了。 他急忙咽下嘴里的豆浆,接起电话:「您终于肯理我了。」 「怎么了?」傅秉明刚看到未接电话。 「没事儿,就是想…谢谢您昨晚送我回家。」楚亭山咬着嘴皮,有点不知道怎么问才不突兀。 「就为了这个?」 他再度咬唇,下唇瓣被自己咬的放仿佛快要出血:「那个……」 「嗯?」 「我昨晚喝醉了……要是胡说八道些什么…您别当真。」嘴巴被子里咬麻了,他只好改咬手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的确是有胡说八道。」 听男人这么一说,楚亭山心跳都漏了一拍:「我…我都乱说什么了。」 「你说我说话像在放狗屁。」 第32章 「……」楚亭山无语,「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是酒后吐真言?」 「啊,这样。」傅秉明站在办公室那片落地窗前,脸色和岚京的天气一般,难得放晴,「那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喽?」 第50页 「我还说什么了?」他刚松下的心弦又被悬了起来。 「你说……」电话里的男声故意停顿一会,「你喜欢我。」 他故意逗他。 这楚亭山哪忍得了? 他喜欢傅秉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胡说!我喝醉了也不可能说这种话!」他不自觉便加高了音量,情绪略显波动,「你说话就和放狗屁一样,这句话一点都没说错。」 不想再听了,他即刻挂断了电话。 前排的司机师傅被这一惊一乍的小伙子给吓了一跳。 被关星河挂了电话的傅秉明也不生气。 他能想像到这傢伙现在恼羞成怒的样子,忍不住勾唇。 秘书小方却在此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敛起笑容的傅秉明转过了身。 小方小心翼翼的探头进了屋子:「总裁,冯先生刚刚给我发信息说在澳洲那边有查到事故司机家人的讯息。」 冯信是有名的私家侦探,傅秉明花了高薪聘请他调查楚亭山出车祸的真相。 「有找到人吗?还是只是能确定现在在澳洲。」傅秉明缓步重新坐回了办公椅上,脸色渐渐又变得难看起来。 「暂时还没有找到人,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直在换住所,冯先生说他一定尽快追查。」小方低着脑袋,语气恭敬。 每每说到这楚家二少的车祸事件,他这个一向就不高兴的大老闆就会变的又不高兴还很暴躁。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一看,果然,坐在办公椅上的傅秉明脸臭的不行。 「这都多久了?他还没有找到人,告诉他,我最多再等十天,找不到就让他滚蛋。」男人的那双剑眉再度拧起。 他现在已经不太相信这个私家侦探的能力了,只把希望寄托在了顾澄身上。 顾澄倒的确是没有辜负他,自从加上里楚尽闲的微信,二人已经在手机上聊了快一个多月了。 这天周六,他觉得是时候拉近二人的关系,而并不只是止步于「网友」了。 于是买了两张电影票拍给了楚尽闲。 彼时的楚尽闲在参加一个座谈会,太无趣,于是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看到了顾澄发来的微信图片和文字。 图片里是两张哆啦a梦的动画片。 顾澄:大叔,我被放鸽子了,但这电影票又不想浪费,大叔有没有空陪我看。 他忍不住有些想笑,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敲下几个字:哆啦a梦?这和大叔是不是有点不符合了。 顾澄回:怎么会,大叔看哆啦a梦怎么了?就是大爷看哆啦a梦也不犯法。 看着对话框里弹出的话,楚尽闲蓦地开始想自己上次看哆啦a梦在什么时候。 他并不爱看动画片,小时候就不爱看。 上次看好像还是高中的时候,楚亭山拉着他看的。 想到这,那双桃花眼不由的闪了一下。 他默默的回了一句「好」后,便熄灭了屏幕。 原本下午他还有工作安排,答应了看电影,便取消了。 顾澄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了一件有点薄的浅色春季开衫,好看是好看,就是和岚京这冷冰冰的温度不对付。 他站在影院外等了几分钟,便见到了漫步朝自己走来的楚尽闲。 男人打扮的朴素,简单的一件高领毛衣和长裤,再无其他亮眼的配饰。 但比起穿西装的楚尽闲,更显得有人味了。 「等很久了吗?」他走到顾澄身边,柔声开口问着。 「没有,我也刚到。」顾澄回答,很主动的拉起了男人的袖子,「走,请大叔您去吃爆米花。」 而被拉着走的楚尽闲虽然有些意外顾澄的举动,却也并未牴触,听话的被拽着走。 二人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坐在影厅里等着电影开场。 等到影厅里的灯光都熄灭,年幼时熟悉的动漫人物在萤屏里出现。 抱着可乐的楚尽闲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多年前。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和顾澄待在一起的时候,浑身都能轻松许多。 看电影的过程中,顾澄依旧在主动出击,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楚尽闲聊着天。 在男人伸手去拿爆米花的时候,他便也故意将手指凑上去,指尖轻轻触上男人的手指。 好几次这样直接的肢体接触后,并不回应也不闪躲的楚尽闲勐地抓住了顾澄那只不安分的手。 顾澄勐地一惊,手指都僵住了,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想抓爆米花还是抓我?」安静的影厅里男人压下嗓音,听的顾澄耳根一麻。 但也知道既然猎物都已经对自己抛出了橄榄枝,他哪里又有不顺着杆子往上爬的道理。 于是他便用力回握住了男人的手,侧过身去贴进男人的耳畔:「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 紧接着,他便用另一只手拿了一颗爆米花塞进了嘴里。 楚尽闲抬眸看着他,光线太暗,他并没法看清顾澄此时此刻的神情,只能大概看清他脸部的轮廓。 鼻息之间萦绕上他身上的薄荷味道。 有点让人上瘾的味道。 他没有接话,也没有松回手,任由暧昧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流淌。 有人在搞暧昧,也有人在流泪。 譬如现在的楚亭山。 第51页 他刚赶过来上形体课,被瑜伽老师按着一顿拉伸摺叠,疼的他嗷嗷乱叫。 「你这么硬以后跳舞怎么行。」老师皱着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楚亭山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老师......断了要断了......」 「断不了,你放心。」 在经受了两小时的折磨,满头大汗快疼晕的楚亭山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老山正好在这时候进了教室:「祖宗,你躺地上干什么呢,待会感冒了我可担不起。」 自从那天傅秉明来接走楚亭山之后,老山就像是供祖宗一样供着他,别说是让他去陪酒了,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老山的本名是钱山,但是他嫌弃「钱」这个字太土,不够艺术,就让大家都叫他老山。 但楚亭山觉得这个姓还真挺适合他的。 说实话,他不太喜欢这么势利眼的人,当然,更不想别人是因为傅秉明的关系对自已恭维。 这算什么事嘛。 「这里头有暖气,冻不着。」浑身肌肉都在叫嚣的他缓缓从地上起来。 老山手里拿着两份资料,笑得谄媚:「这是那个选秀的合同还有一些章程,你看看。」 「楚尽闲和我说过了。」他接过合同随手翻了翻,「第一场是在半个月后?」 「是的,如果确定参加的话,这半个月就得开始策划节目然后加练了。」老山回答着。 「行,我也有时间。」他点头。 「不用陪傅总吗?」老山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点八卦的小心思。 毕竟他还是头一次听闻傅秉明这样铁血人物的风流史,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楚亭山想自己的无语已经贴在脑门上了。 老山急忙捂住嘴:「是我多嘴了,不问了不问了。」 从瑜伽室里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楚亭山站在灌满冷风的街口。 想着耽误之急是得买辆车。 这个月梦河的收盈很漂亮,一部分照常打进傅秉明的帐户里,一部分他投给了一家新兴的科技公司。 这家公司现在研究的方向是去年他也想让楚洲去开拓的方向,是个赚钱的好路子。 但可惜自己英年早逝,还没能着手去办。 好在世上聪明人挺多,他也能搭个船。 没好意思再搭傅秉明的「顺风车」,他自己坐地铁回了公寓。 饿的感觉能吃下一头牛的楚亭山打开厨房的冰箱,却发现里面只有之前减肥买的麦片。 他觉得只有禽类才会爱吃这种谷物,于是失望的合上了冰箱。 他合上冰箱的同时,公寓的门却被打开。 是傅秉明。 男人手里拿着一大袋甜品蛋糕。 听到声响的楚亭山从厨房里出来,没在意正在换鞋的傅秉明,只在意他手上那一大袋美食。 他眼睛发光,就差哈喇子掉地上了。 傅秉明只稍稍抬眸看了一眼,摇着头把袋子递给了他。 「你怎么知道我刚好饿了。」他急忙接过袋子,只觉包装外的logo似曾相识。 像是那带傅秉明从瑞士带回来却过期了的甜品牌子。 「你又去瑞士了?」 「没有,托人空运回来的。」他知道,上次那袋关星河应该没有吃成。 楚亭山拆开了一盒奶油毛巾卷,拿着叉子切下一块来送进了嘴里,奶油与柔软的奶皮一在嘴中融化,让人忍不住吃第二口,「好吃,这牌子打不打算走国际连锁。」 他现在脑子里除了想吃东西,就是想挣钱。 「吃个蛋糕还想着盘人家品牌了是吧。」换好鞋的傅秉明缓缓坐到沙发上,看着坐在地上拿着叉子的关星河:「你坐沙发吃,坐在地上干什么。」 「太急着吃了。」坐在地上的他又打开了一盒裹满巧克酱的甜甜圈,「你尝尝。」 「我不吃甜食。」 「怎么,糖尿病啊?」楚亭山又咬了一口甜甜圈。 「......」傅秉明抿唇。 二人都不在说话,直到楚亭山吃的肚子都圆了一圈,放下了手里的透明叉子,「明天又得加练那个什么操了。」 虽然在娱乐圈来钱快,但是减肥这件事是真的要了他的老命了。 「你当艺人一个月挣多少钱?我出。」 「我签了约的,违约得付违约金。」 「你觉得我出不起那点违约金?」男人偏眸看着他。 也是,他这么说多少是有点看不起傅秉明了。 「不是这回事,我多挣点钱把欠你的还给你。不更好吗?」他也扭过脸,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那双长腿随意伸展,姿态慵懒随意,而那双杏眼里却涂上一层冷冽:「想和我两清?然后离开吗?」 第33章 楚亭山记得,很早之前傅秉明就发过这种疯。 不禁疑惑,这疯发的,难不成还有限时返场的学问。 「怎么不回答我?」傅秉明仍旧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 「你想听我说什么?」他仍旧坐在地上,抬着脑袋对上男人的眼,故意掐着嗓子,「难不成你想听我说我离不开你,我爱死你了这种话?」 话还没说完呢,他的鸡皮疙瘩就先掉了一地。 和傅秉明说出「离不开」,「爱」这样的字眼,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挑战。 第52页 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也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他这句话里的阴阳怪气:「你给我好好说话。」 「你看吧,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楚亭山摊手。 男人抿唇,将一双长腿交叠,两目低垂。 的确,就算关星河说出这种话他也不会信。 他想,他将关星河当做楚亭山的花瓶替身,关星河将他当做一颗摇钱树。 也算是你来我往,谁也不比谁高尚。 挺好的。 男人的眼底飘过几丝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落寞之色:「的确,我不会信。」 楚亭山扶着茶几从地上起身,准备去洗澡:「这不就得了。」 走向衣帽间的时候,路过傅秉明身边。 随即,手腕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 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拽住了他的手腕,缓缓开口:「我不要求你爱我,这不人道,我只要求你待在我身边。」 「……」 楚亭山没控制住表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对人道的定义……挺别致。」 说完,他便甩开了傅秉明的手径直去了衣帽间,并不在理睬这个话题:「我要洗澡睡觉了。」 他并不知道,男人的目光一直跟随在他的身后。 傅秉明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的心里忽而萌生出一种恐惧感。 他居然在恐惧,恐惧关星河离开自己的那一天。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他怎么会恐惧没有关星河呢? 傅秉明是这样想的,于是便故意不再去公寓里找他,也不再主动去联繫他。 正是在这段时间里,楚亭山的萤屏首秀上映了,并且因为不错的剧本和剧组班底成了同期电影的票房冠军。 虽然楚亭山在里头的戏份很少,但是因为长相清秀人设讨喜的原因小火了一下。 网友们纷纷开始扒起了这个刚刚进入娱乐圈的小明星。 好爱吃麻辣香锅:他叫关星河诶!名字好好听!眼睛也好好看! 讨厌香菜:好「新」的演员,演的也不错。 不吃晚饭吃夜宵:他参加了《mine》这和节目诶,期待! …… 老山抓住了现在网上对他的关注度和路人缘,将楚亭山推向大众视野,也为他参加《mine》奠定了一些人气基础。 而楚亭山呢,这几天一直都在练习室里,和老师练习表演的曲目。 节目录制的当天,见过这么多大场面的楚亭山在后台化妆等着上台的时候也还是有点忍不住紧张。 在舞台上唱歌弹吉他是他年少时候的梦想,如今,借着关星河的身份去实现年轻时候的梦想,他反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道,关星河的梦想是什么,有没有实现。 想到这,他便不免觉得愧疚。 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他望着化妆镜中的自己,只觉愈发的陌生。 化妆间的门在此时被推开。 是蒋慎。 他带着一架子的衣服进了化妆间。 「我可是赶了最早的一架飞机回来的,就为了不错过你的初舞台。」蒋慎上个月一直在巴黎忙着时装周的事情,收到了楚亭山要参加选修的消息,便急忙飞了回来。 「这阴影打的不行,我来吧小双,你去休息。」蒋慎看着他那张脸蛋,职业病犯了,很顺手的接过化妆师手中的阴影盘和刷子便往楚亭山脸上刷。 小双哪敢说话,默默退出了房间。 蒋慎的那双手像是有什么魔法般,拿着刷子洋洋洒洒的在他的脸上落下几笔,他的那张脸的确就变得更加精緻俊朗了。 「我还以为你一时半会不会回国了。」 「本来没打算回,但你不是参加选秀了,这我不得回来看看。」蒋慎满意的看着镜子里楚亭山的那张脸。 不禁感嘆,不愧是出自他手的妆容。 这不得迷死人。 他又给楚亭山试了好多衣服,最终敲定了一套少年系的穿搭。 符合现在楚亭山的人设。 紧接着,楚亭山便上了台,进行了第一场录制。 背着吉他的楚亭山站在聚光灯下,看着眼前的一排评委和评委身后满座的观众席。 舞台,灯光,观众。 他曾经梦想得到的三样东西。 虽然紧张,但他还是很出色的弹完了自己准备多天的歌曲。 舞台上的少年,声音清亮,妆容干净,和其他浓妆艷抹的选手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让人耳目一新。 在台下茫茫人群里,有一双同楚亭山生的一样标緻的挑花眼正凝视着台上的他。 是楚尽闲。 男人混在观众席里,望着台上发光发热的关星河。 好像楚亭山。 不由得,他对那双桃花眼中便腾起了水雾,雾气模煳他的视线。 . [「哥,以后我要在台上唱一首写给你的歌。」] [「你还会写歌?」] [「我会的多着呢,你等着听吧。」] . 楚亭山,你还没有唱给我听。 . 他在台下看完了关星河的演出后,便默默的退了场。 场内嘈杂混乱,他到了场外才发现一直有人在给自己打电话。 他接起:「餵。」 「楚总,您让我查的,已经查清楚了……」 第53页 举着手机的男人面色愈发的难看。 . 这期节目播出后,楚亭山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人气也是持续不断的在增长。 递到了老山那的剧本勐地就变多了,就连gg和代言都已经开始找上门来。 他的事业也总算是步入了正规。 梦河以及他前不久投股的那家科技公司都给自己带来了很可观的回报。 这让在钱包方面一直很窘迫的楚亭山一下子就宽裕了起来。 当务之急,是还瘟神钱,好让自己能扳回一城。 那天自己休假,他便给傅秉明打了电话。 最近一段时间,傅氏忙着和对家争取和鸣金集团的合作。 鸣金集团的老总趁火打劫,钓着两家公司坐地起价。 这无疑惹怒了傅秉明。 他清楚答应了一个条件就会有无数个条件,一旦他松口,傅氏在这场合作里就会落于下风, 所以,他一面派人谈判稳住局势,一面在找其他合适的合作公司。 如今他正在开第三个会,听着属下毫无意义的方案和想法,头疼的仿佛快要裂开。 男人顶着一张阴郁的脸,揉着酸痛的太阳穴:「这如果就是你们的制定出来的紧急方案的话,你们就是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他的语气里没有怒意,只是冷冰冰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噤了声,要么垂着脑袋扒拉着手里的钢笔,要么就是咬着嘴巴想隐身。 而就在彼时,男人摆在会议桌上的亮了屏,员工们不禁心疼这个打电话的兄弟。 这不得被战火波及啊。 没成想,黑着脸的傅秉明在看到来电提醒后,脸色却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不少,对着会议室里的人下达了免死金牌:「给你们一次修改方案的机会,明天我检查,散会吧。」 说完,他便拿着手机在众人诧异的眸光下离开了会议室。 谁不知道总裁一生气起来那是无差别攻击,平等的厌弃所有人,别说是给什么第二次机会了,不把这个月的奖金扣光就不错了。 员工们不禁纷纷猜测起救他们狗命的电话是谁打的。 难不成是鸣金集团的老总打电话来求和了? 不然他们想不出第二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当然不会是鸣金集团的人打来的求和电话。 而是关星河打来的电话。 距离上次二人联繫已经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情了。 这次关星河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他总以为是自己冷落关星河这么多天,这个没良心的终于知道急了。 他故意不接,等到关星河打来了第二个,他才慢吞吞的接起。 那双苦大仇深的眉眼间在此刻添上了一些轻松:「怎么?想起我了?」 「我今天休假,你有空来公寓一趟吗?或者我来找你也行。」楚亭山刚刚吃完kfc,现在咬着喝可乐的塑料吸管。 傅秉明听着他的话,唇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往办公室走去的步态都变得轻盈起来。 在走廊里碰见傅秉明的小员工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活见鬼了。 私底下,他们都喊傅秉明「有头脑的不高兴」。 难得见到「有头脑的不高兴」变高兴了,还真有点让人不适应。 他还以为,关星河这个铁石心肠的人转性了,还会想见自己了。 「这么想见我?」 这句话通过手机传进楚亭山的耳朵里,他差点把嘴里的可乐给喷了出来。 「什么玩意?」他好不容易才将可乐咽进了肚子里,咳嗽了好几声。 电话那头的傅秉明挑着眉,满脸春风:「别着急,我派人来接你。」 「谁tm想你了,老子是想和你把帐清一清。」楚亭山撇嘴。 第34章 刚刚走进办公室的傅秉明那张上一秒还沾沾自喜的脸蓦地便沉了下去。 「你说什么?」 「我最近财从四面八方来,这不得把欠你的还了。」楚亭山说着,将手中空了的纸杯丢尽了垃圾桶里,「你不用派人来接我了,公司给我安排了司机。」 他现在说小也算是个小明星了,待遇当然比之前要好。 握着手机的男人,似乎是因为握手机的力度太大,指尖都开始泛白。 他知道最近关星河在娱乐圈里吃香,也知道他迟早有一天翅膀硬了会飞走,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我后头还有会要开,改天再算吧。」 「你刚才还说有时间。」楚亭山打了个哈切,知道这货就是不想放自己走,「改天我就没空了。」 「那就等我们都有空的时候再谈。」傅秉明垂着眼,神色凝重。 虽说楚亭山如今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但还有半只脚没从商圈里迈出来,最近傅氏的困境甚至是楚洲内部的大洗牌,他都有所听闻,所以很自然的开口问着:「在忙着和鸣金集团的合作吧,鸣金的那个老狐狸,我了解,千万别松口,你一松口他飞得把你啃下一块肥肉来才罢休,你就不能松口。」 早年间,楚洲和鸣金也有合作,楚亭山出面谈判的,自己年轻气盛的中了老狐狸的圈套,好在最后楚尽闲出手替他稳住了局势。 只是话刚从嘴巴里崩出来,他就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这不是该从关星河嘴巴里说出来的话。 第54页 是该从楚亭山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意识到了这些,傅秉明当然也意识到了:「你怎么会知道鸣金集团的老总是什么样的人?」 关星河刚才说话的语气,真的很像楚亭山。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楚亭山该有的神态和习惯,这是最让傅秉明觉得疑惑的地方。 一个人想要去模仿别人的确是简单,可是能这么自然的模仿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还模仿的入木三分,那实在是要很大功夫的。 楚亭山心虚的抿着唇,食指关节抵在唇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什么,既然你没时间,那就再说吧,我挂了。」 他这人是禁不起盘问的,于是迅速挂断了电话。 而站在落地窗前的傅秉明,眉头紧锁,神色黯然,已然起了疑心。 傅氏和鸣金打的火热,楚洲内部也是同样打的火热。 楚尽闲彻底坐实了总裁的身份,大权在握。 原本应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可男人却依然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总裁,这是这个月的付东分公司的财务报表。」秘书小江将文件递到了他的桌上。 男人抬眸,那双桃花眼中满是阴鸷,似笑非笑的扬了扬唇:「小江啊。」 这一唤,让小江吓得腿一软:「怎...怎么了,总裁。」 「董事长给了你多少钱?应该不止你那户头里的一百万吧。」 小江是楚尽闲信任多年的秘书,但近日来,楚尽闲总觉得他有些古怪,于是派人查了查,果不其然,的确是出了问题。 「总裁...我......」小江彻底慌了神,压根不敢抬头对上楚尽闲的那双眼睛。 男人冷冷出声:「算了,自己去办离职手续吧。」 小江了解楚尽闲的性子,只是让他离职,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哪里还敢多说什么,鞠了一躬:「对不起,总裁。」 楚尽闲并不再理会他,垂眸在文件上籤下自己的署名,在小江退到门外的瞬间,他才抬眸看了一眼。 那双桃花眼犹如锋利的刀刃,刮向小江。 很快,离职后的小江死于意外车祸的消息就在楚洲下层的员工之间传遍了,无不惋惜。 那日夜里,楚尽闲没有敲门,便闯进了楚卿的书房。 彼时的楚卿正握着毛笔在宣纸上挥舞:「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一些?」 「他在收您钱的那一秒起,就应该要料到有这么一天。」楚尽闲缓步走到楚卿面前,「何况,我这点狠劲,不都是您亲手教我的。」 二人之间隔着一张红木浮雕长桌。 却也不仅仅只是隔着一张长桌。 「您不就是想知道弟弟的车祸是不是我的手笔么?」他并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狠厉与野心,直直的盯着楚卿,「何苦这么麻烦。」 「是,我是想知道,如果车祸是你做的手脚,我不会放手把楚洲给你。」在宣纸上写下「楚」这个字后,老人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楚尽闲嗤笑出声,笑的叫人不寒而慄:「如果那场车祸是出自我手,在车上的人就不会是楚亭山了。」 说到这,他敛住了唇边的笑意,满眼皆是漠然的继续看着对面的老人。 老人也在这一瞬抬眸,正对上男人那双满是狠厉的眼。 「而是您啊,爸。」他将话语的后半段补全。 语气平常,可越是平常,便越是让人害怕。 他已经摊牌了,毫不遮掩自己对于楚卿的恨意。 而楚卿呢。 这个已然进入了暮年的英雄,此时只能睁着那双布满衰老痕迹的眼,无力的嘆了一口气:「你就这么恨我。」 「谈不上。」男人渐渐的控制住了情绪,神色淡漠,「你我就这样相安无事不就是最好的样子,希望您别再越界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那天后,他便从楚家搬了出去,住进了在市区置购的一套公寓。 楚洲的局势渐稳,而傅氏也在傅秉明的带领下,成功的让鸣金集团松了口,顺利拿下了项目。 夜里,已经迈入四月的岚京,晚风终于不再是刺骨的冷。 结束了连日连轴转的傅秉明,这一闲下来,反而有些不习惯了,想要去见见关星河,却又不敢见。 微信里,季绰文发来了信息,说好久没见,想和他联络联络感情。 不同于傅秉明,季绰文虽说是泽华的接班人,但家中父母疼爱,并不着急让他接管产业,他的日子也过得很舒服,常常都在酒吧里泡着。 这天,他也是和傅秉明在酒吧里聚的。 这个酒吧不比其他的酒吧,私密性很高,都是会员制。 「也就只有你见我敢约在酒吧。」傅秉明不喝酒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季绰文晃着手中的威士忌,笑呵呵的:「这不还有果汁嘛,你喝果汁。」 「说吧,找我干什么?」傅秉明当然也看不上眼前这杯橙汁,淡淡的开口。 季绰文看上男人收藏库里的那盏琉璃灯很久了,前不久在展会上看到一盏做工差不多但不如他那盏精緻,心就更痒了:「哎呀,还是你懂我......」 他正欲开口求那盏琉璃灯,抬眸的瞬间,却看见里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关星河。 之前他在傅秉明的公寓里和关星河打过照面。 第55页 见他忽然不说话了,傅秉明有些奇怪的抬眸看向他。 「那不是你那个小情人吗?」季绰文抬了抬下巴,指着远处。 傅秉明随即顺着他下巴所指,扭过头去。 只见关星河和蒋慎二人面对面坐着,一边碰着酒一边笑得开心。 和关星河相处这么多天,他还没见过这个傢伙什么时候这么开心的笑过。 男人明面上仍旧没有表情,暗地里牙齿都快咬碎了。 「你有什么事......」他回眸看向季绰文。 都不用说完,男人便明白他的意思。 「懂,你有空再联繫我,先去处理你的家事吧。」季绰文拿起外套迅速撤离「案发现场」。 强装淡定的傅秉明拿出了手机。 彼时的楚亭山哪里知道傅秉明也在这。 他刚刚录完第三期的《mine》,和蒋慎约着来喝个酒放松一下。 却在此时接到了傅秉明的语音电话。 他拿起手机,咬着唇,周围的背景音乐太大,不好接听,于是他挂断了电话改换文字回覆:睡觉了。 看着聊天框里弹出的文字,男人被气的发抖。 不能再忍了,再忍他就要脑溢血。 随即,男人便迈着长腿往关星河所在的卡座走去。 刚扔下手机端起鸡尾酒的楚亭山并未注意周围,直到傅秉明已经立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酒杯给砸了。 只见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脸色比风衣还黑,像也幽灵似的闪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冷不丁的开口:「怎么,你在这儿睡觉?」 蒋慎闻声,回过头来看向男人:「哟,傅总?你怎么在这?」 傅秉明压根就不理他,连眼神都懒得赏他一个。 他的眼中似乎只能容得下楚亭山。 被他盯得发毛的楚亭山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也不是不能睡,对吧。」 话毕,他自己也知道有多荒谬,随即讪讪的笑了笑。 「关星河。」男人的语气冷冽,兇巴巴的。 蒋慎至今不清楚二人是什么关系,自己向来也和傅秉明不对付,见他这副要把楚亭山吃了的样子,当然忍不住跳出来:「小关和我一起喝酒聊天,不知道碍着傅总什么事了?」 楚亭山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下是真完蛋。 第35章 男人那双杏眼里是不断翻涌而起的阴鸷与愤怒,脸色更是被气的发青。 他阴恻恻的垂眸看向坐在一旁的蒋慎:「关星河。」 虽是看着蒋慎,但喊得却是关星河的名字,让二人都楞了一下。 「啊?」楚亭山迟疑了几秒才应答。 「和我回家。」男人依旧盯着蒋慎,眼中除了冷冽之外,添上了几分寻衅之意。 很明显,傅秉明是在宣示主权。 楚亭山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鸡尾酒,默默的收拾起衣物准备撤场。 被挑衅的蒋慎原本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的,毕竟他知道关星河的真实身份。 关星河也许会跟着傅秉明走,但是楚亭山绝对不会。 楚亭山诶,和傅秉明那简直就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仇敌好吧。 他是这样想的,可一偏眸,却瞧见了抱着外套已经起身要离开的楚亭山。 ? 他瞪大了眼,惊愕的望着楚亭山:「你......」 「蒋总,我们......我们下次再聚。」楚亭山对着蒋慎挤眉弄眼,眼里满是乞求。 不过这些神色和表情在傅秉明看向自己的时候便迅速的消失殆尽了。 「不是,你和他回什么家啊?」蒋慎气的不行,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楚亭山默默往外挪了几步,垂着脑袋一心只想逃跑。 傅秉明却在此时勐地抬手,大手一揽便将楚亭山揽进了怀里。 男人的手掌紧紧贴在他的肩旁,似乎是料到了他一定会反抗,所以使了力气,牢牢将他禁锢在怀里。 他挣脱了好几下,无果后只好缩着身子作罢。 鼻间又被那股熟悉的木质香包裹。 「蒋先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傅秉明缓缓开口,故意拖长语调,尾音里夹着满满的蔑视。 整个人,从上到下,连头髮丝都透露着得意,恨不得在脑门上都贴上「老子赢了」这四个字。 而此时此刻的蒋慎目瞪口呆的重新坐回了位置。 他已经不在意傅秉明有多得意了,他只震惊于楚亭山被傅秉明搂着。 楚亭山居然被傅秉明搂着!! 而且还不反抗!? 傅秉明很满意于蒋慎的反应,搂着楚亭山扬长而去。 楚亭山当然也不是那么听话的主,还没等二人走到酒吧门口呢,他便开始不安分的再次挣扎:「那个.......咱们能不能先松手,勒的慌。」 「不能。」傅秉明说着,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男人显然怒气未消,一路将楚亭山拐上了自己的车。 车子停在漆黑寂静的地下车库里,傅秉明将车门一锁也不着急走,冷着一对剑眉:「你老实告诉我,蒋慎......是你找好的下家吗?」 「什么下家?」楚亭山满头问号的看向男人。 「他开的什么价,我可以出两倍。」男人的清冷的声音穿进他的耳膜。 说的话伤人,刺得他心口疼。 第56页 楚亭山终于听懂了他是什么意思,有些失望的嗤笑一声:「在傅总您眼里,我就是那种谁给的钱多,我就和谁走的人,是嘛?」 男人沉着脸,没有接话。 楚亭山知道自己没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这种心性,但也绝对不是那种能为五斗米掉头哈腰的人:「傅秉明,我知道你不缺钱,所以,你不如拿着这双倍的钱找一个比我听话,比我好看的,咱俩都不至于这么闹心。」 「我不要听话的。」我只要你。 后头这一句,他没能说出口。 他转眸,望着关星河。 昏暗的车里,男人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和那滴泪痣,显得尤为惹眼。 楚亭山也不躲闪他的凝视,正对上他那双阴郁的眼:「看清楚了吗?我是关星河,不是那个人。」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匕首,排着队,一把接一把的没入傅秉明的心脏。 钻心刺骨的疼。 他不是楚亭山。 即便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不是楚亭山,却也依然捨不得放手。 蓦地,那双杏眼里便蒙上了一层水雾,沾湿了男人浓密的睫毛,汇聚成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滚落而下。 即使他迅疾的伸手抹掉了眼泪,却也还是被楚亭山给察觉了。 「你......你怎么又哭了?」原本还很不爽的楚亭山,见到傅秉明这副样子,忽然便慌了神。 md,真的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而男人也并不理睬他,转过脸去启动了引擎。 车子在大道上飞驰。 楚亭山原本以为会是往公寓去,但见车子一直是往反方向开的,就知道了并不是。 但也不敢问这是要去哪,只能乖乖的待在副驾上不动。 最终,车子在西郊的墓园外停下。 傅秉明带着他进了墓园,路过数不清的墓碑,最终在一座新砌的豪华大墓前停下。 墓碑上刻着爱子楚亭山之墓。 楚亭山看着眼前自己的坟墓,说实话,挺荒谬的,荒谬里还带着一点凄凉。 墓前还摆着他生前最爱喝的霞多丽还有炸鸡腿,像是前不久刚刚有人来祭拜过。 身边的傅秉明望着墓碑,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男人紧握双拳,抿着唇,眼里满是哀戚的盯着墓碑上楚亭山的黑白照。 没能忍住眼泪,也没能控制住情绪,弯着腰哭了个天昏地暗。 楚亭山没有见过傅秉明这么哭过。 他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傅秉明搞哭,现在也算是见到了。 却没想到,死对头是在自己坟前哭的。 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他咬了咬唇,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来默默递给了男人:「你......你别哭了。」 男人接过,从包装里抽出一张纸巾来抹了抹眼泪。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虽然这已经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事情,但楚亭山还是想问。 傅秉明一边抽抽嗒嗒一边还再嘴硬:「谁会喜欢他......他又坏......又装......」 楚亭山忍不住憋笑:「你还是先把鼻涕擤擤再说话吧。」 男人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泪腺,但再度抬眼见着墓碑上的照片时,眼泪又源源不断的从眼眶中滚落。 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在这一刻终于爆发:「是,老子是喜欢他,老子......是喜欢他,你说,谁都可以喜欢他,凭什么我不可以?」 他忽而转眸看着关星河,脸颊上满是泪痕,哭的实在是有些不体面:「凭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他......」 听着死对头在他的坟前表白,说实在的,楚亭山现在的大脑有点转不过来:「没......没说你不能喜欢他。」 「我和他斗了这么久,明明那天晚上他还那么嚣张要和我抢地皮,怎么现在就躺在这里了......」傅秉明的心理防线已然崩溃,哽咽着,「他倒好,死的干脆,活着的人怎么办,我怎么办......不就是要那块破地皮嘛,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楚亭山,我认输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 男人弓着腰,哭的让人心疼。 「如果,我没有和他抢那块破地皮,他现在就不会被孤零零的埋在这了吧。」眼泪随着重力淌至鼻尖,而后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楚亭山抿着唇,说自己完全没感触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震惊于死对头对自己这么浓烈的爱以外,他也不免觉得唏嘘。 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傅秉明,他伸手又缩手,犹豫了几个回合后,抚上了男人的后背:「这不是你的错,你别往自己身上揽。」 「我什么都不要了.......楚亭山,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今天夜里没有一颗星星,泼了墨般的夜空下,寂静无声的墓园里。 是哭的狼狈的傅秉明。 回去的路上,是楚亭山开的车。 他不放心让精神状态有待考察的傅秉明开车。 男人显然是哭累了,躺在副驾上闭着眼睡了过去。 到了公寓楼下,楚亭山也不知如何开口叫醒熟睡的男人。 闭着眼的傅秉明,浓密而又细长的睫毛暴露在楚亭山的眼前,那对剑眉,就连睡觉的时候,也紧紧的拧在一起。 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楚亭山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男人的眉心。 第57页 想将他的愁思与不安都给抚平。 男人睡得并没有很沉,楚亭山这么一动,随即睁开了眼。 楚亭山也蓦地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到了......上去再睡吧。」 「嗯。」傅秉明的嗓子都哭的沙哑。 二人回到公寓,楚亭山洗了澡后出来,见傅秉明还坐在客厅里,膝上又摊着那本《唐诗鑑赏》,神情忧郁。 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他缓步走到男人跟前,顺手拿起了他膝上的书本。 白纸上印刷着的诗词便映入他的眼帘。 是李白的《独坐敬亭山》。 .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 楚亭山名字的由来,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诗。 原本见傅秉明总是看本书他便疑惑,这傢伙也不是个文邹邹的人,怎么老抱着这本书啃。 今天他才知道。 他在看什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第36章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是啊,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楚亭山的呢。 男人并没有张口,有些木讷的坐在沙发上,晦暗的眸缓缓望向窗外。 缄默不言。 客厅里安静的可以听见窗外微风经过留下的沙沙声。 楚亭山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默默去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了傅秉明:「喏,七分烫的。」 男人保持着方才的坐姿,像个机器人一般垂眸接过了水杯,他也不喝,只握在手里。 「我也不知道。」他忽而开口。 「什么?」正欲去切点水果的楚亭山停下了脚步。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男人慢慢吐出这句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杯壁上,「在他没有出车祸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原来是在喜欢他。」 从墓园回来后,傅秉明就像是把自己的魂魄也丢在了那儿。 楚亭山哪里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傅秉明,还是因为自己才失魂落魄的傅秉明。 他默默坐在傅秉明身边,安静的听男人说话。 听这么多年来,男人从不曾宣之于口的隐晦爱意。 「和楚亭山斗了很多年,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我竟然会担心他要是输了会不会伤心,我会想着,今天这个商会他会不会来,他又会和我说什么,是不是又要叫我瘟神。」男人垂眸,轻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是在自嘲,「我总想着,会有一天,我彻彻底底的赢了他,他就会乖乖的听我说句话……」 原本很是动情的楚亭山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这不可能,你赢不了他。」 红着鼻子的男人也被带偏了:「我怎么就赢不了他。」 「你……」你哪次不都没赢。 楚亭山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再说他的嘴就要成大漏勺了:「那…那你喜欢他你还不让着点他。」 还每次都跳出来和他针尖对麦芒的。 「我让了,他不知道而已。」男人的眼眶发红,声音弱弱的还带着点委屈的口吻。 楚亭山抿着唇,抬眸望向男人。 傅秉明依旧皱着那双眉,似乎是因为刚才哭的太久,脸色也略显憔悴,红着眼睛和鼻子。 显得可怜兮兮的。 不得不承认,哭起来的傅秉明,还挺惹人怜爱的。 他望着男人,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怜惜之色,随即,很自然的伸手,抚上男人的眉心,将他眉间的哀与愁,痛与恨一一抚平。 「我想,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傅秉明也并不抗拒他的举动,将不知飘在何处的眸光最终飘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间,四目相对。 「关星河。」男人忽而开口,「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叫楚亭山猝不及防,抚着男人眉心的手僵在空气之中。 「我知道这对你太不公平。」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男人,说到这又哽咽了,「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至少不要这么快离开我。」 男人的语气和神色间满是乞求的意味。 楚亭山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料到傅秉明居然会这么害怕他离开。 他缓缓缩回了还僵在男人眉心间的手。 却被傅秉明误以为他这是想要离开自己的徵兆,继而迅疾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红着眼紧紧抿着唇。 青面獠牙的瘟神忽然把自己最致命的伤口和弱点摊在他的面前,可怜的宛如一只任人拿捏的小白兔。 楚亭山怎么顶得住。 「我…我没有要离开你。」 他已经没法理智而又客观的让自己从关星河的角度出发去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是楚亭山。 这个故事里已死的男主角。 「真的吗?你不离开我?」傅秉明的眼中是快要溢出的泪。 握着男人的手不由得轻颤。 「我不离开。」楚亭山再度开口给出确定的答案,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 而傅秉明呢。 这个擅长流眼泪的大男人,再度的掉下了不值钱的眼泪,握着楚亭山的手缓缓松开了力道,狼狈的蜷缩着身子无声的落泪。 楚亭山看着他这副样子,急得坐立不安:「我都说我不走了你还哭什么。」 第58页 吸着鼻涕的男人抽噎着抬眸看他:「你放心……我可以翻倍…给你工资。」 「……」楚亭山无语,敢情自己大发慈悲一回落在这傢伙眼里就是在变相要加工资呗。 但最终也憋下了肚子里窝的火,主要是怕这个哭包哭一晚上。 到时候遭罪的是自己。 又哭了好一会的傅秉明终于再次平復住了情绪,去浴室沖了澡,在凌晨的时候上了床。 也许是哭的太累了,男人很快就入了眠。 反倒是在床另一侧的楚亭山失了眠。 两个人同床共枕这么多回,这还是头一次他看着傅秉明入睡。 男人的唿吸声绵长,睡姿也是板板正正。 看着此时此刻睡的这么「安详」的傅秉明。 他有理由怀疑刚才男人一顿操作就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心! 可是,红着眼委屈巴巴的傅秉明。 的确是……有几分姿色。 他的脑子越想越乱,越想越离谱,急忙翻过身去不再看着傅秉明,逼着自己闭上了眼睛。 翌日,他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男人早已不见踪影。 已经快下午,他的手机差点被老山给打爆。 忘了下午他还有海报要拍,于是急忙换了衣服往拍摄地赶。 叫他意外的是,在拍摄地等他的不止老山,还有楚尽闲。 男人手里拿着一瓶酸奶,在远处对他挥手。 楚亭山缓步朝着他走去,脸上挂着标准的笑:「楚总怎么有空过来。」 「来看看我的大明星。」楚尽闲也笑着,嘴角勾勒出的弧度不深不浅。 「哪里,都是您栽培的好。」真受不了这假模假式的寒暄。 「芦荟味的酸奶,尝尝。」男人将手中的瓶装酸奶递给了他。 楚亭山接过:「这多不好意思,您每次都带着东西过来。」 「这次来的确是带着东西来了。」楚尽闲回着,从衣服胸前的夹层里掏出一封邀请函,「这周六晚上,我办生日宴,还希望小关你能赏个脸。」 他垂眸,看着楚尽闲手中的那封邀请函,难怪,他总觉得四月里有个重要的日子。 原来是楚尽闲的生日。 楚尽闲生性喜静,过生日什么的,也没什么追求,所以每次,都是楚亭山帮忙张罗的。 想起前不久的时候,他还和楚尽闲说自己要给他三十五岁的生日备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他还没来得及准备,自己就死了。 不知从哪里吹过来一阵风,轻轻拂过二人的面颊。 仿佛可以吹动静谧而又深邃的时间。 楚亭山伸手,缓缓接过邀请柬,心中盪起一阵酸涩,笑容虽还在,但也显得苦巴巴:「我一定来。」 「好。」男人微笑示意,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你先去忙拍摄吧,我等会也还有个会。」 「那您慢走。」楚亭山点点头,默默转身退场。 他朝着反方向走了好几米,心里泛起的酸涩感却更重了。 终于还是没忍住,回了头,目光贴上已然渐行渐远的楚尽闲,轻声呢喃:「哥......」 即使自己死后,楚尽闲变卖自己的心血,在楚洲弄权,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但,他只要想起这么多年来。 楚尽闲让给自己的糖果,蛋糕,变形金刚,玩具枪,后来的资源,地皮,项目,甚至还有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可笑的明星梦。 想起这些,他就恨不起来楚尽闲。 只是好可惜,没法再正大光明的喊他一声「哥」了。 早上从公寓醒来的傅秉明,想起了昨天自己情绪崩溃后的一系列操作,恨不得连夜逃离这个星球。 根本没脸再见关星河,于是狼狈的从床上连滚带爬的跑了。 他现在正在傅氏的高层会议里听一群老头吵架。 不走神都难。 「傅总,您觉得哪个方案比较好?」 彼时的傅秉明满脑子都是关星河的那句「我不离开」,像是循环往復的磁带录音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迴旋。 以至于他根本没能听进去会议里众人七嘴八舌的方案。 他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再优化一下吧,然后把最终方案汇报给我,今天就先开到这吧。」 说完,他便从位置上起身离开。 众人并不知道傅总这是怎么了,只以为他是前两天因为和鸣金集团斗法斗累了,状态有些疲惫。 秘书小方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刚才摊文件给总裁签字的时候,看到总裁用钢笔洋洋洒洒的签下了「关星河」这三个字。 他下巴都惊掉了,只能弱弱的提醒:「傅总......您签错了......」 犹如丢了三魂七魄般的傅秉明这才缓过神来,看着文件下自己签下的「关星河」,自己都很是震惊。 他迅疾的合上了文件,再度揉上太阳穴:「你再去准备一份吧。」 「好,总裁您要不......回去休息一下?」 「嗯,你先出去吧。」 「好。」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他一人。 他打开手机,微信里没有他期待收到的关星河的简讯,弹窗里却弹出了带着「关星河」三个字的娱乐新闻。 词条为:新晋小生关星河疑似曝光恋情。 原本混沌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清醒,他急忙点开新闻。 第59页 第37章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着急的划过,不禁轻蹙起眉:「什么破编辑写的,什么都写不清楚……」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之间,他终于提取出一点有效信息。 新闻中间还添上了一张模煳的照片。 主角正是关星河和蒋慎。 照片里,二人动作亲密的上了一辆私家车,这辆车最终在蒋慎的住所如辉南园停下,两人下车先后进入了小区。 又是蒋慎。 男人阴沉着一张脸,将手机甩在了办公桌上。 作为这场花边新闻的主角楚亭山也是刚刚知道的。 随着《mine》的热播,楚亭山如今的热度并不低,一直是节目中的人气前三。 在这个时候爆出绯闻,关注的人当然不少。 草莓不要籽:有亿点点配。 蟹黄面:蒋慎是业内很有名的造型师诶,难怪关星河每次舞台的造型都那么出圈。 岚京第一深情:火的这么突然,原来是有金主。 小梦不醒:狗仔真是够了。 ...... 一时间,有关于蒋慎是不是楚亭山出道的幕后推手成了全网热议。 楚亭山彼时正在化妆间候场,准备拍摄一组杂志,翻到这些评论的时候忍不住被逗笑。 怀疑傅秉明的嘴巴是不是开过光,不然怎么蒋慎真的就成他的「金主」了。 老山在一旁急得眉毛都快着火了,一直在联繫公司危机公关,见关星河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疑惑:「小祖宗,你都不着急嘛?」 「着急什么,黑红也是红嘛。」楚亭山摊摊手,「等会那几个採访,那可得先打好招唿,别问这些,不然......」 老山带过不少新人出道,他还是头一次碰到一个新人在遇着事情的时候能这么泰然自若的,他之前带的那些傢伙那恨不得是抱着他的大腿哭。 不过现在,他想的是另外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个......这事不会让傅总误会吧。」 那天晚上的事情,老山到今天都还心有余悸。 原本还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的楚亭山听到这句话才深色略有一变,那双桃花眼沉了沉:「他......他有什么可误会的。」 气势也明显弱了下去。 「网上说你和蒋老师的事情说成那样,你确定傅总不会生气?」老山想着,那天只是带着关星河参加了一个酒局,傅秉明就要吃人了,这新闻要是被他知道了,这个「真金主」岂不是要闹翻天。 「他......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楚亭山嘟囔着,咬着唇。 好吧,傅秉明想必是会生气。 不对,是一定会生气,而且可能会气的原地爆炸。 他苦恼的捂着头,不敢再想下去。 景娱的公关部也不是吃白饭的,这个事件发生的突然,虽打的他们猝不及防,但也还是让他们渐渐控制住了发展的态势,挡住了对家的拉踩和倒油。 楚亭山拍完杂志后,又接受了几场採访,只可惜他满脑子都快被傅秉明给填满了。 这瘟神本来精神状态就疯疯癫癫的,鬼知道看到这新闻以后会不会进入癫狂模式。 他的猜测的确是对的。 此时此刻的傅秉明正在自家的靶场玩射击。 举着□□的男人对着贴有蒋慎照片的目标物连开了好几枪。 把把都正中靶心上方的照片。 靶场的负责人小苏慌得不行,自己在傅氏手底下讨生活,好不容易混成了个负责人,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摊上了大老闆来靶场泄愤,这处理不好,他的「乌纱帽」想必也是不保。 射击完一轮的傅秉明摘下了耳上的防护设施,仍旧阴沉着一张脸,显然余怒未消。 「傅总好枪法啊。」小苏急忙迎上去讨好,「我让人准备了果汁和甜点,您去休息室歇歇?」 「我最讨厌吃甜点。」男人的脸黑的不能再黑,将身上的设施拆完丢在了桌上,随即迈步离开。 小苏心脏不禁一颤,冷汗冒了一额头,跟在男人身后:「是我疏忽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别的......」 清了场的靶场里,只剩下目标物上那张满是弹孔的照片。 怕傅秉明来公寓发疯的楚亭山,工作结束后也不敢回家,默默的躲到了医院里。 最近工作太忙,他来看关山海的时间也没有从前多了,只能隔个几天抽空过来。 在病房里躺着的关山海,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渐渐在恢復,有好转的态势,但就是迟迟没有甦醒的徵兆。 专家的意思也是能捡着一条命,但是醒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楚亭山每次来医院,就在他的耳边碎碎念,说些有的没的,即使得不到回应,却也还是想着说些什么。 也只有在病房里,他才能暂时忘记他那一团乱的生活。 很快,就到了楚尽闲生日的这一天。 他将宴会定在了楚洲名下的一家高级会所,邀请的来宾也是岚京城里非富即贵的主。 楚亭山打扮的隆重,穿了一套高奢品牌的定制西装,出现在了宴会上。 今非昔比,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谁也不认识的羽绒衣男了。 商圈的人除了知道他在娱乐圈发展之外,也清楚他如今又涉猎了一些产业,譬如科技行业发展势头很足的茂灵科技,还有梦河酒庄,听说最近又投了一家房地产,挣了不少钱。 第60页 商人大多都是有利则往的处世态度,见关星河如今的势头这么勐,当然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关先生的眼光真是一看一个准,以后可要带着我们发财啊......」 「是啊是啊.......」 楚亭山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只是端着酒杯笑笑,随口的应承两句。 作为今天的生日宴的主角,楚尽闲总算是露了面。 男人穿着一套酒红色的西服,领带系的板正,高耸的鼻樑上换了一副新的金丝眼镜。 身姿绰约,玉树临风。 会场上的人太多,他举着红酒杯一路寒暄至楚亭山面前:「这身西服真好看。」 楚尽闲望着他,虽然笑着,可眼底却泛着淡淡的郁色。 关星河穿上西服后的身形与姿态,简直和楚亭山如出一辙。 「您今天的西装搭的也好。」楚亭山微笑示意,「给您带了两瓶梦河今年刚产的长相思,这批葡萄是难得的珍品,这酒的品质也差不了,您有空可得记得拿出来尝尝。」 他记得楚尽闲最爱喝长相思,于是在酒庄里拿了两瓶最好的打包作为了生日礼物。 当然,他之前承诺给楚尽闲送的大礼当然不会只是两瓶葡萄酒,他原本是想盘下岚京北区的一块地给楚尽闲发展他心心念念许久的药厂的,如今手头上有资金了,但北区的那块地早已被人捷足先登。 何况,如今已关星河的身份给楚尽闲送一块地,男人会不会收是一点,更怕是楚尽闲心细如髮,只怕是会多想。 所以,他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想着过些日子,两人的关系再熟络一些,这样也不会显得唐突。 「梦河?是梦河酒庄么?」楚尽闲有些意外。 「是的,之前我从傅总那把酒庄给盘过来了。」他解释着,「我对葡萄酒比较感兴趣,所以想着涉猎一下。」 这样的解释多少显得有些刻意与苍白。 于是,楚亭山便急忙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见伯父伯母?」 「噢,他们在内场换衣服,等会就进来了。」楚尽闲回答着,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温润,「有些唐突,但还是想请关先生去上台演奏一曲。」 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架钢琴。 楚亭山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晃着酒杯的手一顿。 小时候他学过钢琴,不过长大后渐渐荒废了,如今成了明星,才又渐渐捡起了这项技能。 「就当是我这个寿星的一个小小的请求。」男人说着,眸色渐深。 楚尽闲都这样说了,他也没法再搪塞:「我琴技一般,您将就听。」 「小关你太谦虚了。」 关星河走向钢琴台的同时,楚尽闲便将闹哄哄的场子控制下来。 一时间,众人的眸光统统落在了楚亭山身上。 包括姗姗来迟的傅秉明。 男人站在台下,眼波流转,最终紧紧贴在了楚亭山的身上。 台上的楚亭山,似乎感受到了有一双炽热的眼缠在自己的身上,下意识的将眼神顺着炽热的方向投去。 和傅秉明的眼恰好碰上。 男人的目光如炬,眸中的意味不清,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楚亭山败下阵来,不敢再对着男人的眼,急忙收回了眸光,将注意力尽可能的放在了钢琴上。 他将十指抵在琴键上蓄势待发,准备弹一首自己最擅长的《夜曲》。 优美的琴声随着黑白琴键蹦出,带着众人走进了一个温和的夜晚。 此刻,指尖在琴键上跳舞的楚亭山仿佛会发光。 像童话故事里古堡中的王子,才华横溢。 台下的傅秉明早已看的入了神。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的是楚亭山。 是他坐在钢琴前舞动着手指。 一曲毕,台下掌声雷动,这才将傅秉明的魂魄给招了回来。 而站在楚亭山身后不远处的楚尽闲早已吃惊的鼓不出掌来。 他之所以突兀的让关星河上台弹奏钢琴,是因为他对关星河的身份起了疑心。 他怀疑自己的弟弟没有死。 而眼前这个身形样貌,谈吐举止都像极了楚亭山的关星河。 也许就是楚亭山。 而楚亭山弹琴有着一个小习惯。 那就是十指搭在琴键上的时候,左手的小拇指会下意识的翘起。 而刚刚,十指搭在琴键上的关星河,左手的小拇指,也是微微向上翘起的。 第38章 楚亭山起身,缓缓离开了钢琴台。 他刚刚走下台,迎面站着的便是楚尽闲和不知何时站到了台下的江繁与楚卿。 上次葬礼后,他就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能和二老碰面。 江繁又瘦了一圈,那头乌黑浓密的黑髮也染上了银霜,楚卿的脸上更是皱纹横生。 原本将手挽在楚卿身上的江繁勐地伸手牵住了他:「孩子……好孩子。」 女人说着,忍不住抽噎。 楚卿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女人:「她……关先生别见怪。」 楚亭山强忍着控制住要往眼外冒的泪,回握住江繁冰凉的手,摇着头:「不会……怎么会见怪。」 在一旁始终没有表示的楚尽闲,举着酒杯的手缓缓颤抖,低声在楚卿耳边道:「先带妈妈去休息室吧。」 「阿繁…咱们去休息会。」楚卿轻轻搭上女人的肩,温声安慰着仍在抽噎的江繁。 第61页 在众目睽睽之下,楚卿带着江繁离开。 不会有人知道,此时此刻的楚亭山有多想扑进江繁的怀里,告诉她,他就是她的儿子,他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 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 他只能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 胸口闷的喘不上气来。 在楚尽闲的主持下,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开,他这才缓缓对着楚亭山开了口。 「关先生不要见怪,实在是老人家太想念我那去世的弟弟了。」他在张口之前,抬头将手中的酒统统灌进了腹中。 楚亭山这才缓缓收回随着江繁而离去的眸光,有些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来,摇着头:「没事的。」 他并不敢抬眸看一看楚尽闲的那双桃花眼,垂下眼来。 而对面的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躲闪,反而向前迈了一步,贴近他的耳畔:「你太像他了,就好像你就是他一样。」 此言一出,楚亭山的瞳孔勐地收缩,僵硬的顿在原地。 说完这句话的男人,垂眸望着楚亭山,仿佛要将他看穿。 楚亭山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双手紧紧攥着。 男人的眸色渐深,没再说什么,嘴角意味不清的向上扬起。 随即云淡风轻的转身离去。 楚亭山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凭藉他对楚尽闲的了解,他知道男人一定是猜到了什么。 他并不了解楚尽闲对于他这个弟弟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也不确定自己的车祸是不是楚尽闲的杰作,如果自己的身份被发现,那楚尽闲又会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 一股巨大的惊慌感将他笼住。 离开了会场的楚尽闲换上了一身休闲套装,在路边拨通了属下的电话:「马上去调查关星河的所有资料,还有他和傅秉明是什么关系。」 他吩咐完的同时,顾澄便在不远处朝着他跑来。 男人那张紧绷的脸也在这一瞬之间变得温和。 「大叔!你看我给你做的蛋糕。」顾澄将手中被罩在透明盒中的大蛋糕晃在了他的眼前。 蛋糕上画着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着运动衫的楚尽闲。 「好看吧,我画了一下午呢。」顾澄说着,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我定了一个西餐厅,等会到那吃完饭再切蛋糕好不好。」 楚尽闲侧眸望着他,神色闪烁,被牵着的手在空中来回摇盪。 他发现,顾澄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开心,充满活力。 而待在这个小傢伙的身边,他似乎都变得年轻快活了。 「什么西餐厅?」他回握住顾澄的手。 「听说很好吃的,花了我小半个月的工资呢……」 人行道上,二人牵着手漫步。 仍旧还再宴会上的楚亭山就没这么悠闲了,一直在不远处关注着他的傅秉明勐地跳出来。 「谈完了?」男人薄唇轻启,声音冷冷的。 楚亭山抬眸看了眼他,继而盯上他手中的那杯红酒,动作迅速流畅的夺过了他手中的高脚杯。 仰头一口闷下。 浓烈的酒精在喉间翻涌,呛的他弯下腰来咳了好几声。 身边的傅秉明没料到他会抢走自己手里的红酒,有些惊诧的看着他一口闷下。 缓过来的楚亭山将手中空了的杯子又塞还给了男人:「这酒……肯定不是梦河的。」 ……这不废话。 拿着空酒杯的傅秉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视线从酒杯上辗转至直起腰来的楚亭山,眼波流转,欲言又止。 他想说这杯子自己刚刚喝过…… 「你怎么也在这?」扶着腰的楚亭山终于将视线落在了男人身上。 「这话不该我问你?」 「楚总盛情邀请的我。」楚亭山理了理西装上的褶皱,尽显神气。 男人听着他说的话,眸色渐深:「一会姓楚的一会姓蒋的,关星河,你还真是左右逢源。」 楚亭山当然听得出他这句话中的讽刺之意,有些心虚的想要解释:「我和蒋……」 「算了。」 他才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就被傅秉明出声打断。 男人的抿着唇,脸黑的像是从醋缸子里刚爬出来:「我不想听。」 他真的是一点也不想从关星河的嘴里听到一点有关蒋慎的东西。 「行,那我不说就是了。」楚亭山耸着肩,开始反省起自己。 他干嘛要和傅秉明解释! 他干嘛要觉得心虚! 这样的回答无疑让男人的脸又黑了好几度。 宴会上觥筹交错,傅秉明自然也是焦点所在,只是男人顶着那张冷脸,压根没人敢往枪口上撞,只默默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注视着。 「回家。」男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冷着声用命令的口吻发号施令。 楚亭山现在没什么好让傅秉明拿捏的,当然也就不惯着他了:「那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 「关星河。」男人厉声。 只不过楚亭山向来吃软不吃硬,要是傅秉明在这哭一个他倒是会怕,在这凶,那他可不怕。 他随手拿过服务员托盘上的葡萄酒,晃着高脚杯,仰着头抿了一口,而后趾高气昂的准备甩脸走人。 身旁的傅秉明却并不给他离开的机会,伸手抽走他手中的高脚杯,闷头一饮而尽。 第62页 动作和刚刚抢他酒的楚亭山如出一辙。 这回换楚亭山瞪大了眼,脑袋还没转过来,手腕便被男人勐住,身体被牵着往门前走。 动作快的压根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他被傅秉明牵着出了满是高朋的会客厅,众目睽睽之下,二人牵着手的画面实在是惹眼。 还没出大门的时候,楚亭山就已经被周遭一双双八卦到能烧死自己的眼神看的发毛了。 想着甩开傅秉明,可男人的手掌仿佛粘在了自己身上,他再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到了大门外,他忍不住吼着出了声:「傅秉明!你给老子松开!」 可男人却依然抓着自己,头也不回的拽着他往车前走。 不容置喙的将他塞进了车里。 司机在前排也被惊的一下便坐直了,看着后排聊剑拔弩张的两人,有些不敢开口。 车里的氛围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司机实在是脚趾都快扣烂了:「傅总…现在是回公寓嘛?」 「不去公寓。」冷着脸的男人冷着声,「去颂园吧。」 「好的。」 在一旁骂骂咧咧的楚亭山一直被傅秉明视而不见:「什么就颂园了,我不去,我要下车。」 男人只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依旧不理他,只默默升起了后座的隔板。 「傅秉明!」楚亭山贴着男人的耳畔,吼的很大声。 蓦地,傅秉明忽而转过了身子,伸手搂过他的细腰,不给他留半分喘息的空间。 那双杏眼里再次流露出强烈的侵略意味,强迫着楚亭山对向自己。 楚亭山下意识仰着身子往后逃,腰间的禁锢感却愈发的强烈。 仿佛要将自己嵌进男人的身体里去。 傅秉明抬起眼,看着身体拼命往后仰的关星河,他的下巴乃至脖颈间绷紧的肌肉显出了诱人的线条。 浑身肌肉都在用力逃开的楚亭山知道自己的挣扎已然是无济于事,便泄了浑身的力气,拧着眉对离自己咫尺之远的傅秉明开口:「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看着他那张薄唇一张一盒,只觉喉咙又干又痒:「是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放开我,我要下车。」他说着,扭了扭自己被紧紧压迫着的老腰,发现压根就扭不开。 「不放。」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关星河,你答应过我的。」 二人贴的太近。 每每开口,唇齿间的热气便扑在了彼此的脸上。 不知不觉间,这热气便熏红了楚亭山的那张小脸。 鼻间也满是傅秉明身上那股好闻的木质香味。 「我…我答应你什么了?」他的气势又渐渐弱了下去。 「你答应我的,你不离开。」傅秉明的眼赤.裸.裸的落在楚亭山的唇瓣上,禁锢着他的手愈发的用力。 赤.裸的眼神,仿佛一只狼在盯着自己心仪已久的猎物。 「我……」楚亭山原本一直不敢看他的那双眼睛,开口的瞬间不小心便撞上了他的目光。 那双清澈的桃花眼犹如一谭泉水,叫傅秉明忽的便陷了进去。 身体和大脑都不受控制,像是着了魔一般吻向了关星河那张薄唇。 第39章 男人的唇瓣贴上楚亭山的那一秒,唿吸和时空一起停滞。 傅秉明吻的激烈,灵活的舌尖撬开他的贝齿,滑进唇腔之间攻城略地。 像是积蓄许久的山洪在此时此刻混着爱意倾泻而出。 处于被动地位的楚亭山惊的遗忘了他应该反抗这件事,大脑短路了几秒后,只反馈到一个信息。 傅秉明在吻他。 男人软绵绵的舌在自己的唇中缠绵缱绻,附在他腰间的大手也不安分的来回摩挲。 像是有几片羽毛在自己的腰上跳舞。 心脏都开始发痒。 他不得不承认这傢伙是有两下子,但是,理智依然占据着他的大脑,死对头在亲自己,他没道理乖乖就范。 于是,他下意识的便推搡着傅秉明,可男人却像是一座大山一般,纹丝不动的压住他,腰间的禁锢感也愈发加重。 耳边,是两人愈加浓重的唿吸声,此起彼伏的交替着,将车里的氛围推向了暧昧的高潮。 楚亭山只觉肺里最后一口氧气也被男人给掠走,喘着粗气抓住了他西装的襟口:「唔.......」 闭着眼的傅秉明睫毛微颤,不为所动的继续吸吮着他的唇瓣,牙齿在他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楚亭山吃痛:「嘶.......」 搭在傅秉明胸前的手再度用力的将男人往外推。 不知道是自己的挣扎终于起了作用,还是傅秉明自己也亲累了。 男人终于将脑袋向外挪了两公分,他的唇也终于离开了被攻陷的营地。 被亲的发懵的楚亭山张着被吻肿的唇,大口唿吸着空气,趁机一把甩开腰间的手,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傅秉明。 彼时彼刻,面色潮红,张唇吐气的男人。 md,被死对头按着亲,这算什么事啊? 巨大的羞耻感向自己裹挟而来,气的他忍不住揪起男人的衣领:「你......你居然敢这样羞辱我,谁tm允许你亲我了。」 这场吻戏的主导者自己都发了懵,那双杏眼之间还带着几分迷离之色。 他不知道自己情不自禁的一个吻落在这傢伙的眼里居然成了羞辱。 第63页 「你连人都是我的,还要允许?」在吵架上,他也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主。 「谁是你的人?傅秉明,需不需要我给你回忆一下,你前几天是怎么求我的?」楚亭山忍不住嗤笑出声。 他就应该拿手机把哭哭啼啼的傅秉明拍下来,省的这小子现在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男人也并不恼,只是耳根红的发了紫,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想留住谁会留不住吧。」 楚亭山听着他的话神色微微一闪,用手胡乱抹着被亲肿的嘴唇,警惕的剜了他一眼。 前排的司机默默出声:「到了,傅总。」 随着司机的一句话,楚亭山转过来脸,看向了玻璃窗外的光景。 车子停在郊外的独栋别墅前。 中式的建筑,门口种满了山茶花。 车里的男人脸上的依然留着几分春色,推开门下了车。 楚亭山见状也下了车,联想起刚刚男人说过的话,不禁有些后怕:「你不会是要把我困在这深山老林里吧,我可不敢进去。」 脑海中不断联想起他这些年来看到的那些社会新闻,吓得他嵴背发凉。 刚刚跨进门槛的傅秉明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背着楚亭山忍俊不禁的勾唇,转眸挑起那双剑眉:「那你别进?」 在楚亭山的视线范围内,他找不着第二栋能住人的建筑。 纠结在三,还是跟了上去。 「怎么,不怕我把你关在里面?」男人轻笑,眼波流转,由远及近的投射在楚亭山身上。 「切。」楚亭山三步并成两步,脸上满是不屑的走近傅秉明,「关的住我算你有本事。」 话毕,他便坦坦荡荡的跨进了园门。 果然,人有钱了就是懂得享受。 这一墙之隔,却是别有洞天。 园子并不小,四面的廊亭围起一圈花园,园里绿植繁多,郁郁葱葱的很是惹眼。 园中的小亭里还有一套做工吸睛的石桌,桌上一套天青釉色的青瓷茶具,在夜色之下也还是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穿过花园就进了屋子的正厅,依然是古色古香的装饰,墙上甚至挂着好几副天价字画。 简直是壕无人性。 这颂园,是楚亭山这样泡在奢饰品里长大的人也忍不住惊嘆的程度。 「你是懂享受的,傅总。」他拿起茶几上的琉璃杯,仔细的看起来。 「喜欢这的话,我让人把你在公寓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你到这边住。」男人背着手站在他的身侧。 他勾唇,摇着头将琉璃杯放下。 这傢伙的如意算盘都快打到他脸上了:「怎么,真想把我当金丝雀圈养起来啊? 「如果可以的话。」傅秉明倒是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回答的认真。 「.......」这答的,反倒是让楚亭山给噎住了,偏过脸去,「少做点梦吧。」 男人垂眸,抿着唇,显得有些可怜。 楚亭山是不会再可怜他了,至少现在不会。 毕竟刚才在车上受得气还没消呢。 郊外的夜间更显静谧,耳边除了偶尔传来的风声,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过,作为如今《mine》里话题度最高的楚亭山,当然没法有这么清闲的日子过。 节目组为了保持热度,在他恋情的绯闻上推波助澜,现在,就连他在录制的节目的时候,观众席上都有人在喊蒋慎的名字。 他倒也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而那场直播,傅秉明也在电视机前看,看到后台採访的时候,关星河被问及有关蒋慎的时候的含煳其辞,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心中又暗暗打起了小算盘。 当然,并不是楚亭山想含煳其辞,这都是公司给他下达的任务,毕竟一旦声明清楚了关系,恋情的热度也就会渐渐淡去,倒不如这样,模模煳煳的,方便炒作。 开完例会的楚尽闲,双手交叠的坐在餐厅里,等着顾澄午休陪他吃饭。 没等到男人倒是先等到了下属的电话。 他随手接起:「餵。」 电话里的男声清清楚楚的印在他的脑海中:「楚总,您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不过......比起关星河和傅秉明的关系,我觉得您更应该注意顾澄与傅秉明的关系,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敢和您打包票,这个小顾绝对不简单,您要多加注意。」 男人的那双桃花眼微微闪烁,多见阴郁,却并无惊诧之色,只淡淡的回道:「关星河和傅秉明没有问题?」 「关星河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现在进了娱乐圈,根据我的调查,应该是受了傅秉明的恩惠,但他并为刻意接近过您......可顾.......」 「我知道了,再继续给我跟进关星河。」他并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于顾澄的事。 「可是顾澄......」电话里的男人还是忍不住再次强调。 「我早就知道他目的不纯,我自己有分寸,你不用管。」说完,他便即刻挂断了电话,依然望着窗外。 眼里灰濛濛的,堪比岚京的阴雨天。 彼时,从窗外掠过一道明艷的身影。 是顾澄。 男人的脖子上还挂着工牌,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他的对面坐下:「刚才经理催我赶报表,我就来迟了。」 「我也刚到。」他将眼神收回,缓缓落在顾澄身上,语气温柔,「饿了吧,点了你爱吃的水晶餚蹄还有蟹粉狮子头,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第64页 顾澄摘下脖子上的工牌,看着一桌子的佳肴,拿起筷子往嘴里夹了一块:「这么多菜,我们两个吃不完了。」 「每样吃一点。」男人回答着,金丝镜框下的那双桃花眼宛如温柔如水般流向顾澄。 有点犯规。 接近楚尽闲的这些日子里,顾澄原以为他会是什么难搞的大魔头,却一点又一点被男人的温润如玉攻陷。 嘴里的狮子头在他的衬托子下,也变得索然无味。 「等你下班,我们去听你想听的那场音乐剧。」 「不是没票了么?」 「我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好。」顾澄眯着眼对他笑,莫名心头都变得暖暖的。 而对面的男人也对着他微微勾唇,可是眼中的神情却不止有笑意。 他早就知道顾澄目的不纯,却也并不在意顾澄究竟是要干什么,他只是无可救药的贪恋着和顾澄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罢了。 至于其他,不管是钱还是人,他都可以给顾澄。 不比他二人吃的豪华午餐,楚亭山被要求减肥出演新的电影,午餐吃的是水煮西兰花。 连盐巴都没有。 难吃的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西兰花了。 录制完最新一期的《mine》,他正准备趁着观众还没离场赶紧从后门偷偷熘走下班。 却没成想早就有粉丝堵在了门前。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堵,戴着墨镜礼貌微笑,自然的接过水笔签名,出声对粉丝表示感谢,然后一步步往台阶下走。 只是,停在门前接他的并不是老山安排的商务车,而是傅秉明那辆夺人眼球的迈巴赫。 比迈巴赫更夺人眼球的。 是半靠在车身前,手里抱着一捧鲜花的傅秉明。 第40章 难得见他不穿西装,一身浅色的休闲服,衬的手里那捧花鲜艷娇嫩。 要不是戴着墨镜,楚亭山的眼珠子就要被自己瞪得掉下来了,站在石阶上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下去。 男人的的眼神太明显,毫无顾忌的直勾勾落在他的身上。 见楚亭山站在原地不动,便直起了靠在车身上的嵴背,缓缓朝着他走去。 他这举动,吓得楚亭山急忙塞回了粉丝的签名本,慌里慌张的往录制厅里逃:「不好意思,下次再给你们签......」 在身边小助理的帮忙下,他闯出了拥堵的人墙,往屋子里躲。 要是在门口被拍到他和傅秉明拉拉扯扯,八卦周刊的那些记者狗仔岂不是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标题他都想出来了:关星河一人大战两金主....... 不敢再想下去,简直是两眼一黑。 而傅秉明也没有就此打住,见楚亭山躲进了录制厅,便绕过人群进了偏门。 不过被保安给拦了下来。 「先生,这里现在不能进。」 捧着花的傅秉明很容易被误会成是来追星的粉丝:「你可以在门口等他们出来给你签名。」 男人也没有强闯,只是张望着搜寻楚亭山的身影。 「你们这个节目是郭冬成办的吧?」 保安没有回答,怕是个来找麻烦的,警惕的挡住他的视线:「退到门口外可以吧,配合我们工作。」 男人默默掏出了手机,似乎是在找谁的电话,躲在傅秉明视线死角的楚亭山见状只好冒出来:「不好意思,大哥,他是我的新助理,放他进来吧。」 「谁......」谁是你助理。 话还没说完,傅秉明便被他一把拉了进来。 楚亭山带着他,迅疾的往楼道里躲。 生怕被门口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和摄像机拍到。 「你来这干嘛啊?」确保周遭是安全的之后,他才松开了男人,随后将眸光落在了男人怀里的那捧花,「不会是来送我花的吧?」 他向来对花这种玩意不敢兴趣,但这捧花包的的确好看,每一朵都开的正好,像是从万花丛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一株。 「谁说是给你送了。」傅秉明飘忽着眼,并不愿承认他是来给关星河送花的,「我从颂园出来的时候看到好多花都开了,就顺手包了一捧而已。」 「然后就顺手一直抱在怀里了?」楚亭山不禁挑眉。 这个谎话实在是太过拙劣,拙劣的他都不屑于拆穿。 「是啊?犯法吗?」男人明显底气不足,但依然还再嘴硬。 楚亭山被他逗笑了,摇着头:「行行行,那请问傅总您跑到这来干什么?」 「随便逛逛。」他心虚的都不敢看对面的楚亭山,不自然的伸手摸了摸鼻尖。 楚亭山轻笑出声:「这样,行,那您慢慢逛,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抬起腿往外走。 「等等。」身后的傅秉明显然是沉不住气了,追上来,将手中的那捧鲜花塞进他的怀中,「这个......这个太重了,拿着费事,你拿走吧。」 被迫接住鲜花的楚亭山还没反应过来,塞完花的男人倒是拔腿就跑了。 看着男人那犹如在竞走似的背影,他笑得肩膀都开始抖,忍不住再逗逗傅秉明:「那我把它扔喽?」 「不行!」男人丢下两个字,便匆匆逃出了他的视线。 笑停的楚亭山,垂下眼来看着怀里的鲜花,他并不太认识花种,只见奶黄色的花瓣配上新绿的枝叶,边上还有几朵纯白色的花骨朵点缀。 第65页 不比大红大紫的玫瑰,但又格外的清新惹人怜爱。 不得不承认,傅秉明这傢伙是有点审美在身上的。 又想起男人刚刚别别扭扭的样子,他就便忍不住再次勾唇,手指抚上其中一片花瓣。 空气之中染上淡淡的,甜蜜蜜的花香味。 助理在此时找过来:「星河,现在门口没人了,可以回酒店啦。」 「好。」他抱着花走出楼梯间。 「这是粉丝给你送的花嘛?好特别啊。」 「不是粉丝。」他嘟起唇,「是一个蠢货送的。」 「......」 之后的一周,楚亭山的行程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不是在去录节目的路上就是在拍杂志的路上。 而傅秉明也没闲着,一直在他的世界里刷存在感。 一会给他定外卖一会给他送水果。 化妆师在给他喷定妆水的时候,助理默默的送进来好几盒寿司,忍不住开口问道:「又是傅老闆送的啊?」 楚亭山也偏过脸看了一眼,随即拿起了化妆檯上的手机。 打开了和「瘟神」的微信界面。 楚亭山:大哥,我减肥,别给我点这些热量炸弹了。 瘟神:你有哪里肥? 楚亭山:工作需要。 瘟神:把你那破工作给我辞了。 楚亭山:....... 化妆师拿着刷子在他脸上涂涂抹抹:「这老闆毅力不错,小关你可以考虑考虑呀。」 他将手机一扔,摸着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勐地摇头。 可是脑海里却莫名其秒的浮现出傅秉明那张脸。 那张白皙清透稜角周正的脸。 还有那双深邃的杏眼。 他闭了闭眼,试图赶走脑海中不该出现的某人。 拍摄结束后,他的行程也还没结束,自己当初投股的茂灵科技如今在科技行业异军突起,在人工智慧这一块的技术是整个行业内的佼佼者,不少公司求上门来要合作。 所以特地请各大股东到场开会决策接下来公司的工作中心以及合作方的确认。 楚亭山占的股份额并不小,在会议上的话语权自然也就不小。 在一众求与茂灵合作的公司里,他一眼就看到了许氏集团。 忍不住嗤笑出声:「怎么,卖马桶的也要用人工智慧了?」 「许氏最近好像想开闢智能家电的市场,所以就找上门来了,态度倒是诚恳的很,想必是迫切的想要转型了。」茂灵的总裁季默解释着。 楚亭山微微挑眉:「所以季总是有意向的么?」 「这得看各位股东都是怎么想的,我个人觉得许氏开的合作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他点点头:「我对智能家电这块也感兴趣,季总不如让我去和许氏好好谈谈?」 「关先生有时间又有兴趣的话,当然可以。」季默年纪轻轻在商圈里根基并不深,当初如果没有楚亭山的资金支持,茂灵也没法走到今天,所以他对楚亭山也很是尊重。 「有的,当然有。」楚亭山眸色渐深。 有这样的机会好好收拾收拾许家那一群奇葩,他怎么能放过。 同样也在听合作项目的还有傅秉明。 这次找上门来的人出乎他的意料。 是楚尽闲。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鼻樑上照旧挂着一框金丝眼镜。 那双和楚亭山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永远都是黑洞洞的,永远叫人捉摸不透。 「楚总大驾光临,真是难得啊。」他将胸前的西装纽扣散开,缓缓坐在了楚尽闲的面前。 「傅总抬举,很早就想约见一面了,一直没机会。」男人勾唇,笑容浅浅,语气温和。 如果说楚亭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那么楚尽闲就是一只不动声色的狼。 傅秉明对他早有提防也是多有怀疑,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的让顾澄去接近他。 「还不知道楚总这次来是想谈什么合作?我看了看,滁楚洲最近在忙的项目没有什么是能和傅氏合作的吧。」他拿起玻璃桌上的刚刚泡好的绿茶,微微抿了一口。 「这次来,不是想谈傅氏和楚洲的合作,而是想问问......」说到这里,楚尽闲忽而便停住了声音,脸上的笑意不减,却让人觉得寒气逼人,「楚洲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又或者......我楚尽闲身上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傅总您这样算计。」 话毕,傅秉明也就猜到了个大概,他想,总是顾澄的事被发现。 他的脸上神色依旧,故意蹙眉,以表疑惑:「楚总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对面的男人轻笑,镜框下的那双桃花眼里神情复杂:「说实话,我真的想不到,亭山居然会和傅总您联手,是想联手除掉我吧,我何德何能啊......」 「什么意思?」原本淡定自若的傅秉明听到这才真的紧张起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楚亭山不是......已经车祸去世了么?什么叫我和他联手?」 「傅总,您这样的演技,应该是去娱乐圈发展的。」楚尽闲勾唇,还以为他是在演戏,「只可惜,我的弟弟演技不行,露怯了。」 傅秉明听的一头雾水,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冷声质问着楚尽闲:「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我今天是来问傅总您是什么意思的。」楚尽闲倒是端起了茶杯,气定神闲的喝了起来。 第66页 「楚尽闲。」傅秉明的眼中满是冷冽,语气里也满是警告的意味。 「傅秉明。」抿着茶水的男人也没在怕的,直直对上他的那双眼。 火.药味瀰漫整个会议室。 第41章 「谁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楚亭山才死多久,你就迫不及待夺权。」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傅秉明也不藏着掖着了,「他死的这么蹊跷,你敢说和你毫不相关?」 楚尽闲将茶杯勐地掷在桌上,嗤笑出声:「傅秉明,谁不知道你和我弟弟是冤家路窄,你好意思说这些话?搞这么一出,怎么,想玩栽赃陷害那一套?」 玻璃杯与玻璃桌面相撞,发出清脆锐利的声响。 「谁tm陷害你了。」傅秉明看着他那副样子就来火,气的上手扯了扯领口处的扣子,「楚尽闲,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男人伸手将鼻樑上的镜框往上抬了抬,随即起身,居高临下的睨了傅秉明一眼,「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我还真没有怕过。」 而后悠然自得的抬腿离开。 被严重挑衅的傅秉明坐在靠椅上,气的脖子都红了一圈。 他傅秉明长这么大也没输过给谁。 要不是看在楚洲也是楚亭山心血的份上,他非得好好和楚尽闲斗一场,让这傢伙知道,谁tm才是爹。 等烧到心头的怒气稍稍散走一些,楚尽闲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便涌上心口。 什么叫他算计楚尽闲? 什么叫他和楚亭山联手? 他想破脑袋也还是想不通。 彼时会议室的门被秘书小方推开:「总裁,这有几份文件……」 光凭一个背影,他就能猜到现在的傅秉明心情很差,急忙住嘴。 「滚。」 果然。 小方只好默默拿着文件推到门口。 正欲关上门时。 房里的男人再度开了金口:「澳洲那边有消息了么?」 「暂时没能联繫上冯先生。」小方抿着唇,大气不敢喘。 仍旧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无法用力的握住手中的玻璃杯,仿佛要把杯子捏碎:「过两天还是联繫不上的话,就派新的人去澳洲一趟。」 「好的。」小方握着门把手,一心只想着快逃。 「之前让你去调查过关星河的背景身份,确定没有差错么?」早在和关星河签合同之前,傅秉明就派人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调查过他。 但今天楚尽闲说的话又不得不让他猜测这其中和关星河有着联繫。 「确定的,关星河的背景简单,除了和许氏那一点关联,也没有其他特别的。」 「知道了。」男人拧起那双剑眉,眉心之间似乎有化不开的深渊。 夜里,他拨通关星河的电话,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公寓。 只可惜,并没有被接通。 而此时此刻的楚亭山,正慢慢悠悠的往许玉成定的饭店去。 许氏当然不知道他这个犹如蝼蚁一般的私生子会成为茂灵科技的大股东,更不会料到,今天他们盛情接待的人会是他。 「路上有点堵,可能会晚点。」司机老涂有点紧张的张望着路况。 在后座翻着剧本的楚亭山懒懒的回:「不着急,能多慢就多慢。」 虽有不解,老涂也不敢多问:「好。」 主观原因加上客观因素,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开了将近一个小时。 许氏的人也不敢打电话催,饭店的服务员问了好几次可不可以上菜。 「许总,茂灵那边不会是耍我们的吧?」 许玉成玩着餐桌上的金属圆勺:「再等等。」 他向来是个嚣张跋扈的主,许氏前几年靠着投机取巧翻了身,他们一家的尾巴也都翘到了天上。 但岚京的商圈并不好混,圈内核心的几家企业集团也压根就不把许氏这样的暴发户放在眼里,许氏要想再往前走,是很难的事。 许玉成平日里的确是作威作福,但也明白如果许氏想要进步,能和茂灵合作搭上科技智能这条大船,就是往上走的第一步。 所以,他也难得的收敛起脾气,做点正经事。 又等了大概十多分钟。 包厢的门终于被推开。 见到是西装革履的人,许玉成等一众人便急匆匆从位置上起身:「终于是等到各位老总了。」 只见陆续走进两个原本就负责和许氏接触的经理。 楚亭山则缓缓走到最后面。 经理小金上前主动介绍:「这是我们茂灵科技的股东,也是我们这次合作问题的主导人,关星河,关总。」 原本弯着腰笑哈哈的许玉成连手都已经伸了出去。 却在听到「关星河」这三个字的时候,勐地抬起了脑袋。 那双不大的眼镜肉眼可见的瞪成了圆核桃。 楚亭山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对着他勾唇,笑意难明。 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却让许玉成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难掩面上错愕惊诧的神色,伸出的手僵在空气中。 许氏派来的员工丁山似乎是看出了许玉成的异常,急忙伸手握住楚亭山来打圆场:「关总,我前几天还再杂志上看见您呢,您真是年轻有为。」 楚亭山并不喜欢和人握手,尤其是和不熟的人,却也还算是给面子的停留了几秒后才抽手:「过奖了。」 第67页 「快,都别站着了,关总快入席吧。」 众人随即落座,菜品也一道接着一道上桌。 跟着许玉成的几个手下都很意外许玉成的沉默,好像丢了魂一样坐在位置上,不客套也不敬酒。 在场的所有人,也只有楚亭山知道是为什么。 他端起旁人给自己斟好的葡萄酒,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沉淀,摇晃。 他一闻,又看了一眼酒瓶子。 果然是梦河的。 「这酒是我们特地从梦河酒庄订购的,听说是今年最后几瓶霞多丽了,在国内很少这样品质的酒了,关总快尝尝味道是不是还过得去。」见许玉成迟迟没有表示,丁山只能再次登场。 楚亭山忍不住勾唇轻笑,微微摇晃着高脚杯里的葡萄酒,果香与葡萄的香气交融,酒香与橡木桶的古香,相得益彰。 「倒不至于是最后几瓶,还有一部分我私藏了。」 这话里的意思,不得不让人多想。 一直低着脑袋的许玉成听到这勐地抬起眼,不可置信的张口:「私藏?」 「啊,许总您可能不知道,梦河酒庄如今也是我们关总手底下的产业,不过关总为人低调,您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小金在一旁解释着。 《低调》。 许玉成的嘴角都听的抽搐,这还低调,尾巴都翘到他脸上了。 他转眸看着关星河。 只觉男人那双桃花眼里是快要溢出的挑衅和得意。 实在是招恨。 他实在是没有料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个一事无成,身份卑微的私生子居然能爬到他头顶上为所欲为,。 原先只以为关星河只是凭着那张小白脸做了个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明星。 谁知道他居然还偷偷成了茂灵的大股东,手底下的资产甚至还能有梦河这样国内顶尖的酒庄。 他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 楚亭山似乎发现了他在偷看自己,转眸望向他,神色之间更加嚣张:「如果许总喜欢的话,我也可以考虑给你一点。」 话是好话,就是语调太怪,一阴阳怪气的。 许玉成听着他的话,面色也逐渐开始变得铁青:「不必了,我也没那么喜欢喝酒,关先生自己留着吧。」 「现在倒是学乖了,会说人话了嘛。」楚亭山仍旧笑吟吟的,只是这笑容假的瘆人。 此言一出,场上的气氛便凝固了。 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但是总体能反映出来一个问题。 那就是许玉成得罪过这个半路杀出的关星河。 也难怪许玉成的表现这么反常。 小金拿起酒杯想要再度打个圆场,可他毕竟年纪也轻,这场面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处理,于是,只好又默默将手中的酒杯放下。 两边的头有过节,底下的人哪里敢多说什么。 多说一句都怕得罪人。 沉默的酒局。 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当然,除了楚亭山。 他现在身体从上到下,由内到外,都觉得清爽无比。 重在「爽」这个字眼上。 许玉成握紧手里的木块,咬紧后槽牙,可以看出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忍了:「关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没必要搞得太难看。」 「许总居然能有这样的觉悟,实在是太难得。」他原以为像许玉成这样的蠢货早就会沉不住气,还挺意外这傢伙居然这么能忍,「那,你先把这一瓶酒干完,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他指了指桌上那瓶刚刚打开的葡萄酒瓶。 当初自己被逼着喝过的酒他得让许玉成还回来。 「我们许总身体不太好的,我来替他给您赔罪。」小金赔笑着,想着在上司面前拉点好感度。 「我不要你喝。」楚亭山盯着许玉成,说着那天许玉成也说过的话,「我就要他喝。」 「关星河。」许玉成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 他的眉峰微微向上耸起:「刚说你是个聪明人呢。」 场上尴尬的气氛已经进阶成了焦灼。 让在场的其余人只觉如坐针毡,脑门上止不住的冒汗。 死死咬着牙的许玉成,颈间的青筋都炸出来,那双眼恶狠狠的挖向楚亭山。 第42章 楚亭山仍旧笑吟吟的望着他。 只不过这个笑意难达眼底。 梗着脑袋的许钰成最终还是起身端过了酒瓶,咬着牙问:「是不是我喝完,茂灵就答应和许氏合作。」 「许总,谈合作嘛,您总得让我看到您的诚意,是吧。」 这个回答,既不答应人家,还让人不得不喝。 许钰成的脸已然气得通红,闷头灌下酒瓶里的液体。 酒精在喉间灼烧。 喝得太急太勐,许钰成被呛的垂着头咳了好几声。 咳的好像要把刚刚滑入胃里的酒全都吐出来。 「别养鱼啊,许总。」楚亭山歪着脑袋看了眼还有小半瓶的葡萄酒。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酒桌文化的人,以前和人家谈生意也不喜欢约成酒局。 之所以今天这么咄咄逼人,那是因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当然,这都是许钰成应得的。 谁让他这样对关星河。 「关总,您看要不这剩下的您就让我来喝了呗。」小金看着咳的已经挺不起腰来的许钰成,站起身来准备接过男人手里的酒瓶。 第68页 许钰成却将握着瓶颈的手一闪,仰起头来又往自己的嘴里灌。 只听着男人的吞咽声和液体的流动声,一整瓶葡萄酒下了肚。 「满意了吧。」男人将空酒瓶摔在饭桌上,摇摇晃晃的坐回位置上。 「一般般吧。」他回,不紧不慢的晃着高脚杯,浅浅抿了一口。 身边的其他人又开始打圆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但都被楚亭山给屏蔽在脑后。 他吩咐过手下的人,今天的饭局只是会一会许氏的人,并不要答应下些什么。 所以,直到饭局结束,许氏的人也没能听到他们一个肯定的回覆,不拒绝也不答应。 小金等一众人将他们送上车,而喝了一瓶酒后的许钰成全程颓态。 坐在车里春风得意的楚亭山特地吩咐老涂绕道了许钰成跟前。 他缓缓按下车窗。 就像当初的许钰成一般,睥睨着车窗外的所有。 「许总,您看,您的命还是挺长的,都活到您目送我这一天了。」简直是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同时也是爽到了极点。 窗外的许钰成被气的心口拧着疼,可偏偏嘴里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捂着胸口。 「哎呀,您得多保重啊,刚说您命长来着。」说完,他就将车窗关上,车子也随即向前驶去,只留下一串熏眼的尾气。 「关星河!」许钰成在原地吼出声来,眼前的世界都在摇晃。 大仇得到的楚亭山心情大好,去医院看了看关山海。 最近忙的比陀螺转的还狠,已经好几天没来过医院了。 老头子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安详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床沿趴着小眯了一会,他便被一直震动的手机给吵醒。 是傅秉明打来的电话和不停歇的消息轰炸。 他接起电话:「傅总,我电话要是被您打炸了您报不报销啊。」 「你去哪了?一晚上找不到人。」可以听出傅秉明语气里的着急。 他从晚上八点给楚亭山打电话打到了现在将近凌晨。 差点就要打电话报警了。 「刚才有个饭局,没看手机。」楚亭山打了个哈切,「找我什么事?」 「你已经很多天没到过公寓了。」 「怎么,想我了?」他随口调侃着男人。 彼时的男人坐在颂园的庭落里,看着墙边盛开的白色山茶花:「园子里新开了一一批山茶,这两天很漂亮,你确定不回来看看?」 他才不承认是自己想关星河了。 「我像是有这闲情逸緻的人吗?傅总。」楚亭山从医院的小凳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你要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等。」男人急忙出声。 「干嘛。」 「如果......」电话里的男声支支吾吾,「我是说如果。」 「有屁快放。」楚亭山撇嘴。 「如果是我想你了,你愿不愿回来看看我。」男人的语速很快,仿佛这话在嘴里停留太久会把嘴巴烫坏一样。 没有人知道让傅秉明这么拧巴的人说出这种话究竟有多难。 这突如其来的「想你了」简直是让楚亭山始料未及。 他以为傅秉明是不可能会说的。 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清醒。 就就没能得到回应的傅秉明再度出声:「餵.......」 「我......我明天七点就有场拍摄,今天打算回片场休息,颂园太远了......明天吧,明天我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这话烫嘴。 好羞耻,会不会让这傢伙以为自己是在想回去见他啊。 于是赶忙又赶忙补了一句:「回来.......回来看花!你别误会。」 「好,回来看花。」坐在亭子里的男人忍不住勾唇,眼前的山茶花似乎在此刻变得更加明艷动人。 一阵微风吹过,鼻间便盪起阵阵花香。 是个宜人的五月。 同样在欣赏着夜景的还有楚尽闲。 只是,他眼中的夜景多是寂寥冷清的大街。 那双桃花眼里满是雾霾。 想了很久,他始终没法合理的解释楚亭山改名换姓换身份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和自己争,可现在整个楚洲早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如果说是为了害自己,可是这么多次的碰面几乎都是他刻意而为之。 楚亭山一副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自认不算是个蠢货,却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个弟弟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厨房给自己榨果汁的顾澄在此时走到他身边。 将手中鲜榨的果汁递到他的手中:「快喝了,这橙子是我今天刚买的,很新鲜。」 「好。」楚尽闲举起杯子乖乖的将杯中的果汁饮尽。 酸酸甜甜的液体在唇齿间荡漾:「等会我送你回去。」 话音未落,唇间被勐地落下一吻,犹如羽毛轻轻抚过他的唇瓣一般。 俯下身的顾澄在楚尽闲的唇间轻轻落下一吻,随即红了耳朵:「好甜。」 这样毫不掩饰的撩拨,叫楚尽闲有一瞬的愣神,而后勐地伸手抵住顾澄的后脑勺,仰脖吻上他。 他吻的小心,手掌摩挲着顾澄的髮丝。 当男人的舌滑进顾澄的舌腔,顾澄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第69页 男人的吻技很好,没一会就让顾澄彻底沦陷于其中。 他顺势往男人大腿上一坐,双臂搭在男人的肩上,挽住脖子。 楚尽闲的手则从后脑勺一路往下,落在了他的大腿外侧上。 他的手掌热得发烫,像是到处惹事的火种。 良久,这个吻才彻底结束。 喘着气的顾澄迷离着双眼:「现在可以告诉我名字了吧?大叔。」 男人那双桃花眼里是意犹未尽,眼角微微向上翘起,手在顾澄的腿间向上滑去,从他的外套口中翻出手机。 他将手机对着顾澄的脸蛋一扫,手机就开了锁。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击,随即将显示屏展示给顾澄。 只见男人打开微信的聊天界面。 找到了二人的聊天框。 聊天框上的赫然留着的备註———楚尽闲。 「好像不需要我告诉了吧。」 第43章 寂静的夜,男人的话清晰又明朗。 像是一柄冰块所制的匕首,划破了顾澄的心理防线。 他的瞳孔勐地一缩,搭在男人肩上的双臂微微一颤。 而楚尽闲似乎有所察觉,将他的手机塞回他的口袋里,而后伸手握住他想要逃跑的双臂。 「嗯?」他问着,手中的力道加重。 顾澄知道自己如今是骑虎难下,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般畏缩着身子:「原来你早就知道。」 「之前你让我帮你看表格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男人回,目光灼灼的望着顾澄。 「那你怎么不问我?」 「没什么好问的。」 「你就不怕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变态?」他问,终于将躲闪的眼神对向楚尽闲。 那双清澈干净的眼,好像里面有星星。 男人勾唇,低着眉浅浅一笑:「那我也认了。」 更何况,他楚尽闲自己又算得上是什么好人么? 听到这里,顾澄的心不免为之一动。 他的目光闪烁,愈发用力的缠住男人的后颈。 接近楚尽闲的这段日子,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几乎把情侣应该一起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他并不以为自己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有点唯利是图,有点铁石心肠。 可是,就在刚刚,他不得不承认,被自己高高垒起的心防开始摇晃。 「楚尽闲。」 「嗯?」男人的语气里略带着一点疑惑,「困了吧,我送你回去。」 他想将顾澄从自己腿上抱下去,但顾澄依旧死死勾住自己的脖子,像个树懒似的,不肯放手。 顾澄的眼波流转,最后落在了男人那张唇,喉结上下滚动:「我今晚不想回家。」 话毕,他便再度吻上男人的唇瓣。 男人的双手先是揽住他的腰肢而后落在他的腿间,热烈的回应着他的吻。 意乱情迷之时,尚有一丝理智保存的楚尽闲,沙哑着声音:「小澄,你确定你不想回家?」 眼里快掐出水来的顾澄并不回答他,只是凑上脑袋,再度吻上男人。 这也许就是他的答案。 窗外的风声沙沙作响,室内的春光无限....... 早上七点,楚亭山准时到达片场化妆。 今天他的拍摄任务很重,下午他还有一场综艺要录制。 这档综艺也算是常青树了,办了十多年,现在的收视率依旧不低。 只是主持人和一些游戏环节设计的比较刁钻,上节目的嘉宾总要被为难。 这也是节目火的重要原因之一。 楚亭山在台上面对主持人一些犀利的提问都巧妙的躲闪掉了。 直到游戏环节。 他这一小组出师不利输掉了游戏,要上台接受惩罚。 而惩罚的内容是:拨通通话记录里最近的电话号码,和ta说「我想你了,能不能来找我」。 多少是有点烂俗在身上的。 但也是一向受观众的喜爱。 一般,综艺也是可以把这个环节改成剧本,提前设计好,只是这个节目一直没有採用剧本形式。 的确,不按剧本走总能有意外收穫。 很快队友们就都打完了电话,轮到楚亭山接招了。 手机被后台送上来,主持人接过手机打开了通话记录。 他记得自己刚刚是和老山打过电话,所以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哇哦,好特别的备註啊。」主持人挑眉,说出一句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他不禁在心里感嘆主持人是懂做节目效果的,经纪人三个字都能说好特别。 但是主持人随即又补了一句:「还是未接来电欸,星河快趁现在回过去。」 楚亭山脸上云淡风轻的神色瞬即一扫而空,表情略显僵硬的问道:「未接来电?」 「我已经帮你回拨了,快拿着说惩罚台词。」主持人举着话筒,将手机递到他手里。 楚亭山强装淡定的接过,心里不断祈祷:不要是傅秉明......不要是傅秉明...... 眼前的屏幕上却赫然显现这两个大字:瘟神。 操。 握着电话的手都变得颤抖,看着眼前观众席上攒动的人头,他只能硬着头皮不挂。 只能希望这傢伙在开会...千万别接他的电话。 可惜,虔诚的祷告上帝大概是听不见的,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他也只去过财神庙。 第70页 下一秒,电话就接通了。 节目组提前做了准备,通话的声音被公放在现场。 「餵。」电话里传来熟悉的男声。 楚亭山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那么肉麻的话,他怎么说的出口,还是和傅秉明说。 这怎么说啊...... 不明真相的傅秉明不禁疑惑:「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 男人的嗓音是一贯的清清冷冷,却又掺着一点磁性。 不知道为什么,在设备里被扩音公放后莫名变得苏里苏气。 镜头切到吃瓜的观众们张着嘴但都很懂事的不发出声音。 楚亭山咬嘴咬的都快出血了:「没有......没有出什么事。」 「那你干嘛打电话给我又不说话?」 「我......」他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闲聊,容易聊出事,必须得快刀斩乱麻。 于是,他咬着牙,左手紧紧捏着衣角:「我想你了,能不能来找我!」 手心都快被自己掐出血来。 简直是要疯了。 原本刚刚拿起茶杯准备喝水的傅秉明显然是被电话里楚亭山说的话给惊住了,举着水杯的手顿在半空之中。 这突如其来暧昧的话语,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的话都变得结巴:「我......你...早上的时候不是说你晚上来颂园看我.......不是...看花.......」 完蛋了,一句话里密点太多。 「我这边还没结束,不跟你说了。」楚亭山急忙挂掉电话。 台下台上彻底沸腾。 主持人趁热打铁:「原来下班是要去约会的呀......不对,是去看花是嘛,星河。」 想死。 楚亭山只能拿着话筒苍白的解释着:「最近朋友家的花开了,就约我们都去看看。」 主持人依旧嘴角含笑的调侃,现场的氛围也是好得不能再好。 这场录制下来,观众吃到瓜了很开心,节目组搞到效果了很开心。 只有楚亭山在受伤。 果不其然,他打电话的片段很快就上了热搜,就连节目这期标题都是「关星河和友人劲爆对话」。 坐在商务车里的楚亭山无语的翻着手机:「老山,你快点让节目组把这标题改改啊。」 让节目组把这段删了不现实,把标题改一改总是可以的吧。 「算了吧,已经没意义了,你这段註定是焦点。」老山倒是看的开了。 节目播出紧紧一个小时,已经有网友快要扒出电话里的神秘人就是傅秉明了。 偏偏没吃饱:听声音就觉得很帅!!但是好像不是蒋慎的声音欸。 齐齐整整过大年:肯定不是蒋慎,这个应该才是真男友吧,个人感觉和蒋慎应该只是炒作,这两个打电话的时候感觉不像假的。 南方的小狗想踩雪:同上,蒋慎要是真金主的话肯定不会被爆出来。 掌中宝:三分钟我要这个神秘看花男的所有信息,网络侦探快出动。 我是一只鱼:家人们,破案啦,郊外有一栋中式建筑的住宅就叫颂园,至于持有者是谁目前还没查到。 清风明月:之前路过那个园子,漂亮的像个景点。 ...... 楚亭山被网友的战斗力给狠狠惊到,这.......这扒人的的激情和能力不比狗仔差。 他觉得自己现在回颂园一定会被拍,于是给傅秉明打去了电话。 「网上的新闻你看到了吧。」 傅秉明原先是不知道的,是助理给自己打电话说颂园上了热搜他才关注到:「刚刚看到。」 也是看到了网上综艺里的视频他才知道。 知道原来刚才关星河给自己打电话说想他是为了拍节目。 原来是因为拍节目才会和自己说这些话。 这让他难免失望。 「我怕有人会在颂园附近蹲点,我可能今晚没法过去了。」楚亭山忍不住又咬起下嘴唇。 「这样。」将茶杯缓缓放回桌上的傅秉明眼神都变得黯然,「可是,过两天园子里的花就要过花期了。」 「可是......」 「关星河。」男人忽而唤他的名字,「为什么和别人传绯闻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在意,和我......你就这么紧张.......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之前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关星河和蒋慎的娱乐八卦。 也没见得关星河避嫌。 想到这,他就莫名不平。 「不是......那明明知道这里布网了,我还往里钻不合适吧。」楚亭山被他的脑迴路给整不会了。 「知道了,那你别来了。」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听筒里有节奏的忙音刺入楚亭山的耳蜗。 不禁小声咒骂起来:「长那么大个,心眼怎么这么小啊。」 不过内心也不禁动摇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去一趟颂园。 要不等会半夜偷摸去? 他正胡思乱想着,一旁听到全程对话的老山幽幽的开口补刀:「不过说实在的,小关,这次你的确是有点紧张。」 记得上次出绯闻的时候,这傢伙淡定的像是个路人甲。 这回倒是学会着急了,急的和个无头苍蝇似的。 第44章 「我...我不是怕网上传的太难听我掉代言嘛。」他的语调上升了好几度,似乎这样可以提高话中内容的可信度。 第71页 老山摇头轻笑。 「你笑什么,这不是你们经纪人应该操心的事情么?」楚亭山调转枪头问着他。 「欸,傅先生要是不想让网上传,还需要我们着急么。」老山很清楚,像傅秉明这样的真人物,狗仔媒体什么的是不敢轻易多嘴的。 「......」靠在车窗边的楚亭山语塞:关键是那傢伙脑袋缺根筋,还巴不得网上乱传呢。 情况也的确如同他想的那样。 在挂断楚亭山的电话后,傅秉明就接到了集团公关部经理的电话:「傅总,有关于颂园的新闻还有您的个人信息我们已经在迅速处理了,二十分钟后我保证热搜上不会再有您和颂园的一丁点痕迹。」 「不用,小事情你们不用这么迟还加班。」男人却一反常态的很是平静,仿佛他不是事件当中的人物一般。 「啊?您确定?」经理不解,这一点也不像傅秉明的做派。 之前只要网络上有关于他或者傅氏的一点不算正面的报导,都是不允许出现的。 男人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彼时的颂园早已被黑夜笼罩,临近夏日,岚京这座常年冰封的城市,温度也难得变得宜人。 壶里煮着的茶早已沸腾,溢出壶嘴的茶水顺着壶身往下淌,傅秉明垂着眼,视若无睹的望着沸腾的液体。 院子里偶尔穿进来几阵清风,偌大的园子里,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他便坐在木椅上,等着楚亭山。 等到漆黑的夜变得雾蒙蒙。 依然没有等到楚亭山。 壶里的茶水也早已被烧干。 或许是因为彻夜未眠,或许是因为始终没有等到楚亭山,傅秉明的脸色很难看,眼下的青圈也冒出来。 他缓缓从椅子上起来,坐了一夜,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 到公司后,照常开了例会,听各项目组的工作汇报,签署各种各样的文件,忙完这些,一夜没有合眼的他也终于是吃不消了,打算回在集团附近的买的那套公寓去睡一会。 还没到公寓呢,口袋里的电话便又响起了。 是傅行德打来的。 「喂,爸。」二人已经许久没有过联繫。 「今天回来吃晚饭,你妈回来了。」 云淡风轻的两句话,却掀起他心中的千层浪。 「妈......妈回来了?」他害怕是自己听错了。 「嗯,回来了,你晚上别迟到了,有工作的话先放一放吧。」 「好,我等会就回来。」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白桦了。 自从白桦去了国外,便鲜少再和傅家联繫,偶尔给他打电话,极少时候回国见一见他。 小时候的傅秉明还会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但是随着年深月久的失望和落空,他便很少再问这样自讨苦吃的问题。 这次白桦忽然回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傍晚的时候,他便赶回了老宅。 这次的家宴老爷子搞得阵仗很大,傅秉明那两个在海外的哥哥和在世界各地游学的几个弟弟妹妹也都回来了。 他一进家门就和这几个哥哥弟弟撞上了。 简单的问候后,大家便默默坐在前厅里不说话。 「秉明你知道这次爸把我们都叫回来是为了什么事么?」傅家二房所生的长子傅秉谦缓缓开口,打破的沉默的气氛。 坐在古董沙发上的傅秉明微微偏眸:「不清楚,爸和我说是回来吃饭。」 「这么大排场,本来我今天是在纽约开派对的。」傅秉程小声嘀咕着。 他是三房生的小儿子,傅行德老来得子有的他,对其十分溺爱。 彼时,傅行德由三房秋凝搀扶着下了楼,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入席吧,别在这坐着了。」 众人应声,随即起身往餐厅去。 傅秉明根本不在意老爷子让这么多人回来做什么,更不在意吃什么晚饭,他只是想见见白桦。 只是从他踏进老宅起,见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却偏偏没见着自己的母亲。 「爸,你不是说妈回来了么,她不来吃饭?」刚刚落座,他便忍不住问。 坐在主位上的傅行德神色微微一变,眼神下意识的落在自己侧边空着的位置上,很快又收回了目光:「电话里说她刚刚回来,还再倒时差,不一定过来吃饭了。」 傅秉明听着他的话,那双杏眼肉眼可见的蒙上一层落寞:「这样。」 「我们先吃吧。」傅行德拿起筷子,示意大家动筷。 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尖锐的高跟鞋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路上有点堵。」 是白桦。 女人一身做工精緻的黑色长裙,颈间一串白珍珠项鍊,耳上一对珍珠耳环,年过半百,依然有着一头乌黑秀丽的捲髮,看不出半点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雍容华贵这个词放在她身上,正为恰当。 她踩着细高跟缓步走到饭桌的位置前坐下,肉眼可见的嫌弃身边的傅行德往边上挪着凳子。 坐在女人对面侧边的傅秉明眼神赤诚的盯着她:「妈,你回来了。」 白桦也望向她,神色变得温和,言语上又显得略显生疏:「嗯......回来了。」 饭桌上人太多,不好说话也是能理解的。 傅秉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72页 主位之上的傅行德面色僵硬,将手中的汤匙放下,十指交叉对着满桌的人开口:「既然人齐了,我来宣布一件事。」 「什么事啊,爸爸。」这种时候,傅秉风最喜欢找存在感了。 众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筷子,注视着主位上气色谈不上多好的男人。 「去年我生病,集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秉明在负责,这一年傅氏的成果和秉明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所以,今天,我打算在家里做个宣布----我将正式任命秉明作为集团的最高决策人,让他正式的接手傅氏,以后,你们兄弟姐妹之间应该多多帮衬。」傅行德的语气和表情都很是庄严,「这个决定我也会在下周的董事会上宣布。」 此话一出,场上这么多人,明面上波澜不惊,背地里早已是暗流涌动。 傅氏是典型的家族企业,不单单是这一大家子,还有傅秉明的叔叔伯伯,堂姐堂弟......都在集团里。甚至还有各房的娘家势力,总之,乱得很。 而傅行德之所以今天兴师动众的叫来众人宣布这件事,也是怕各房以及各兄弟姐妹之间内斗,反倒让其他人坐收渔翁了。 「爸,三哥的辛苦您是看见了,那大哥和二哥在海外这么辛苦......」开口的依旧是傅秉风。 一直垂着眸的傅秉明这才缓缓抬头,眼神不明不暗的瞟向傅秉风。 他这个二弟向来很蠢,难得有一天也学会拐着弯说话了。 只不过,拿傅秉谦和傅秉越当挡箭牌,总归还是蠢货一个。 「爸,我们在海外做的一切,那都是应该做的。」傅秉谦低着眉,姿态放得很低。 傅行德轻咳几声,有些无力的望向一旁的白桦。 女人知道他在和自己求助,但并不搭理,拿起手里的汤匙,漫不经心的舀了一勺排骨汤。 老人只以为自己求助无门,只好默默收回眼神,正欲再开口时,喝完勺中排骨汤的白桦却难得的张了口:「傅氏有一半的基业是靠着我白家打下来的,我白桦到今天为止依然是他傅行德的正妻,那么傅氏最高决策人的身份给予我们共同的儿子傅秉明,没有问题吧?」 女人的气场并不比傅行德弱,甚至更强。 的确,傅氏是靠着白家起来的,即使如今傅家的关系再怎么盘根错节,子嗣再怎么多,也无法撼动傅秉明作为继承人的地位。 傅秉明一直猜不到白桦这次突然回来是为什么,但是就在刚刚,他知道了。 傅行德见他这些孩子各个耷拉着脸,便又出声安抚:「当然,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傅氏的未来是在你们手上的。」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场上的人已然无法说什么,说多了也只会招恨,于是都不再多言,低着头默默吃饭。 晚餐结束后,大家也渐渐散了场,各自逍遥去了。 虽都姓傅,也都是同一字辈的人,说来应该是亲密无间,实则相互算计,谁也看不顺眼谁。 傅秉明并没有离开老宅,晚餐一结束他便跟着白桦一起坐在老宅的园子里赏景。 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一天都没有收到傅秉明讯息的楚亭山有点慌神,想着这傢伙不会真生气了吧。 居然这么久都不联繫自己。 换做以前,就算不给自己点外卖,起码也会发好几条信息。 今天居然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想着是自己做错事,他特意腾出时间,不顾网上都炸开锅的舆论,开着车在颂园附近绕了好几圈,确定没有见到狗仔后小心翼翼的从后门进了园子。 结果就是,整座园子别说人了,鬼都没有一个。 他将脑袋上的鸭舌帽取下来扇风,在廊下来回踱步。 走到第四圈半,他终于耐不住性子拨通了「瘟神」的号码。 第45章 只是彼时的傅秉明并没有在意口袋里静音的手机有什么消息,他现在只想和白桦多待一会,哪怕二人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六月初的晚风夹着一点暖意,轻轻扬起女人那头乌黑的捲髮。 「您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傅秉明搅着面前的热牛奶。 原本是想喝杯咖啡提神的,莲婶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大晚上沖咖啡,便给他端上来一杯热好的牛奶。 白桦并未将停留在远处假山上的眼神收回,淡淡地回:「下周一参加完董事会我就回去了,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你任命这件事。」 「这么着急。」他将马克杯举起,饮下大半杯温热的牛奶。 顺滑甜腻的牛奶滑进喉腔,顺延而下,却无法沖淡心头泛起的苦涩。 「我在国外新办了一家杂志社,最近比较忙,所以得抓紧回去。」女人将眼神收回,缓缓落在傅秉明身上。 她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自己这个儿子。 具体是多少年,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时侯,他的儿子好像才刚刚上大学。 「秉明。」她开口,语气温和的唤着他的名字,「妈妈希望你能做好傅氏掌舵人。」 说实话,在白桦那样温柔唤自己名字的时候,傅秉明还以为她会说一些母亲对孩子说的话,可惜,并不是。 他望着眼前打扮端庄,妆容得体的女人,岁月对待她已然是格外优待,却还是不免留下一些或轻或重的皱纹。 第73页 不知不觉,他已经三十岁了,而白桦也已经快六十岁。 他原以为随着年纪的增长,自己对于亲情的渴望就能够减淡一些,再沉稳一些。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渴望是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淡化的,相反,年月越深,这样的情感只会愈发的强烈。 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叫这样的情感减淡再减淡,那就是失望。 见他不回应自己的话,女人便指了指桌上摆着的条形糕点,想要暂缓有些尴尬的氛围:「要不要尝尝阿莲今天特意做的红枣酥,味道很正。」 「红枣酥,那是您爱吃的。」他垂眸看着表面流着糖油的酥块,神色渐冷,「我不爱吃甜食,您可能忘了。」 与其说是忘了,不如说是不知道吧。 说来也是可悲,这个家里,似乎除了莲婶,再没有人记得他的喜好。 包括亲生父母。 「这样......」白桦面上微微一僵,忽然间就不知道该和自己这个儿子说些什么了。 傅秉明将余下的半杯牛奶喝完,默默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不在这里睡么?」女人问,颈间的珍珠项鍊在月色之下透出雾蒙蒙的光。 「不了,老宅离市区太远,上班不方便。」他淡淡的回。 白桦点头:「好,路上小心。」 母子二人,客套的仿佛在例行公事。 回去的路上,开着车的傅秉明满脑子都是这些年来自己和白桦相处的画面。 其实没有几帧,每一帧也都谈不上多有爱。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无论多么努力去贴近白桦,二人之间却仿佛永远有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在路上兜兜转转,他还是选择回颂园。 反正哪里都是一个人,不如在颂园待着养养眼。 他刚停好车,缓缓打开颂园大门的锁。 寂静的夜,漆黑的园子里偶尔几声蝉鸣。 在正厅廊下等的快睡着的楚亭山,听到了大门处的动静,从长椅上下来,气哄哄的往门前去。 朦胧的月色下,看不清男人的容颜,不过通过身形他就能判定,是傅秉明。 「你是山顶洞人吗?电话不会使还是怎么的?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就是不接啊?」他气的不行,一边往廊外走一边张口损人,「还有,你这个破园子省电也不用这么省吧,我找了半个小时的开关找不着。」 他骂骂咧咧的行至傅秉明跟前,气的脑袋上的头髮都快竖起来。 他是真的找了很久开关!愣是找不到,这么大的园子,乌漆嘛黑的,真的很吓人。 「你怎么会在这?」傅秉明意外的望着眼前吹鬍子瞪眼的楚亭山。 「不是你非要让老子来赏什么破花的,老子好不容易来了,结果你给老子玩失踪是吧。」楚亭山气的想上手捶捶眼前这个满脸无辜的傢伙,握成拳头的手最终还是松开,只是推搡了一下男人。 傅秉明被这么一推,有些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并不生气,反而目光深深的望着楚亭山:「我不知道你会来。」 他以为,关星河不会来的。 楚亭山那双被怨意和怒气包围的眼正对上他那双深情款款的杏眼,不知为何,气势一下子就□□没了:「你......你但凡看一眼手机......」 「我今天回老宅,没看手机。」男人解释着,想起刚刚在老宅的一切,脸上不免抹上一层哀色。 楚亭山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感变化,抿唇,正欲问问在老宅怎么了。 男人却忽然伸手扯住他的腕前的衣袖,往园子的正厅去,也不说去干什么,拽着他就不肯放手的架势。 他带着楚亭山在正厅上席前那对古董牡丹瓶前停下,腾出手来将瓶子的底座往下一按。 霎时间,整座园子灯火通明。 楚亭山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眯着眼缓了好一会:「你装个开关,有必要搞得和谍战片一样嘛。」 正常人谁会想到这样的设计啊。 「我不喜欢在这样的园子里见到开关,有点违和。」男人说着,缓缓松开了楚亭山的衣袖,「山茶花在园子东侧,开得正好。」 他说完,便迈开腿,不知道又要去哪里。 好嘛,这傢伙真当自己是来赏花的了。 「你又去哪?」 「给你泡茶。」 楚亭山咬唇,隔着珠帘见他在里厅的茶桌上忙活,便默默去了园子里。 开了灯的园子,观感自然就不一样了。 满园盛开的鲜花和绿植,每一帧都满是生机。 他站在盛开的山茶花跟前,望着那一簇簇鲜花,花瓣层层叠叠,在绿枝上缠绕。 红白相交的花种,搭在一起更显繁盛。 他忍不住伸手触了触沾着露水的花瓣。 彼时身后忽而传来傅秉明的声音:「茶泡好了。」 楚亭山闻声,缩回手来,转身才发现男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过两天它的花期就要过了。」他以为关星河想要摘花。 楚亭山却摇摇头:「摘了也是一样,让它好好在这待着吧。」 话毕,他便往厅前走,傅秉明也默默跟在他身后。 二人坐在煮着茶的红木桌前,已经是深夜,还是郊外的深夜。 耳边除了茶水在壶里的「咕嘟」声。再无其他。 第74页 「你今天回老宅了?」 「嗯。」 男人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神情举止之间满是疲惫。 「怎么?不高兴了?」他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询问着。 男人却忽而勾唇,轻笑出声。 只是这笑里还带着些许酸涩,像是在自嘲:「怎么会不高兴,都是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的事?」傅秉明越是这样,他便越是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周,我就要正式成为傅氏的最高决策人了,是不是应该高兴。」他说着,眸色渐深,说着「高兴」二字,眼里却不见半分的高兴。 傅氏集团内部错综的势力关系,还有傅家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楚亭山是有所耳闻的,他当初和傅秉明作对的时候还特意调查过。 傅秉明在家里并不受宠,和傅行德的关系也一直干干巴巴的,能在傅氏混得好,一来是因为他外公家的势力,二来就是这傢伙的确有两把刷子在身上。 他还没想好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对面的男人便揉着太阳穴再度开口:「很多年了,我很多年没有见过我妈,她今天忽然回来,我以为她是因为想我才回来的,就像我想她一样。」 只不过,这些全然都是他以为。 听到这里,楚亭山也就能猜出个大概来了:「结果她只是为了你继承的事情来的,是嘛。」 男人将整个脑袋后仰,靠在椅背上。鼻尖泛酸:「还算聪明。」眼中不由自主的腾起水雾。 楚亭山望着他,莫名心口像是被揪起来一样疼,沉默着将茶壶中热腾腾的茶水倒进他的茶盏中:「至少,他还愿意回来帮你。」 方才,傅秉明也用这样的想法安慰过自己。 但他其实很清楚,白桦回来,有为他。 这个「为」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而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白家的利益不被旁人瓜分。 想到这,他眼中的水雾便凝成了滚烫的泪,从眼角渗出,滑向鬓边,他不想再在关星河面前哭,实在是很掉面,于是有些掩耳盗铃的将原本捏着太阳穴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 楚亭山原本是没注意的,他这一遮,立马就看出了,嘴里不受控制的蹦出一句话来:「你怎么又哭了?」 第46章 楚亭山以前有多巴不得见到这傢伙哭,现在就有多害怕见着他掉眼泪。 男人并不理会他,仍旧掩面无声的流着泪。 厅前的门敞开着,偶然吹进几阵夏夜的风,将隔断处的青珠玉帘吹动,玉珠轻晃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别哭了......」他小声嘟囔着,安慰人这种事,简直比杀了他还难。 微风穿过珠帘,爬进里厅,抚过傅秉明的脸颊。 男人缓缓松下盖在脸上的手,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抬眸,看向关星河。 看着他那副神情,忽然又想起很多年前。 久到也许楚亭山也不会记得。 那时候他刚刚上小学,不久白桦就远走他国,傅行德当时又忙,再者因为白桦的出走而迁怒于他,那段时间,他过的很是艰难。 那天黄昏,他站在校门口等了许久,就是等不到司机来接自己,他害怕傅行德不要自己。 彷徨无措,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小男孩站在小孩堆里,眼中的阴郁与担忧,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神采。 等到身边的同学都被家长领走,等到黄昏即将夜幕所代替。 站累了的傅秉明靠在石柱旁,背对着保安室,默默的抹着眼泪。 「你怎么哭了啊?」一道稚嫩的问候声忽然在他耳边炸开。 他迅疾的胡乱抹掉眼角的泪珠,抬眸一看,是楚亭山。 男孩背着黄色的小书包,顶着萌萌的蘑菇头,手在口袋里翻来覆去的掏出了一个恐龙玩具:「虽然你之前抢了我的奥特曼,但是看在你不开心的份上,我把这个小恐龙借给你玩。」 只是他这样要求的性子当然不会收楚亭山给自己的玩具,偏过脑袋不理楚亭山。 小男孩将小恐龙强硬的塞进了他的怀里:「又不是白给你玩的,以后认我做大哥,我罩着你,保证不让别人欺负你。」 说完,他便小跑着离开:「我要回家了,明天见,小弟。」 「......」他在男孩身后气唿唿的回应着,「谁是你小弟!」 后来,他的确也没有成为楚亭山的小弟,依然处处和楚亭山作对,二人的「仇恨」也是越积越深。 只不过,时至今日,那只恐龙还摆在他的办公桌前。 楚亭山被他看的发毛,刻意闪避着他的眼神,垂眸盯着桌上的茶盏。 傅秉明的神情落寞间带着几分恍惚,目光紧紧贴在眼前的男人身上,这个明明哪里都像楚亭山的男人,可他却不是楚亭山。 楚亭山也好,白桦也罢。 他在意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留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眼前的关星河就是楚亭山,那该多好。 想到这,男人眼中的落寞之色更甚。 「好歹也捞着了那么大一个集团不是么?什么人都是会走的,好歹钱不会嘛。」楚亭山伸手,将茶盏握在手中把玩,碎碎念着,「你这茶盏是龙渊窑的吧......」 「那你会走吗?」男人却忽然开口打断他的碎念。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问住了楚亭山。 第75页 他握着茶盏的手指也变得僵硬,微微抿了一口盏中的茶汤,并不言语。 「明明知道你不是他,也明明知道你我之间本来也就是利益相交,但我还是很蠢的问出了这个问题。」男人在问出那个问句的同时,心里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个问题太蠢,蠢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自己。 楚亭山小心翼翼的抬眸,只见男人低眉摇头,轻笑着。 笑里的苦涩与自嘲化作一枚枚细银针,同时扎进他绵软的心脏。 酸酸的,麻麻的,一种揪心的滋味。 他是想开口说些什么的,只是这场对话的留白太长,而留白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傅秉明来说,都尤为难捱。 有一种自尊被踩在地上的滋味。 「谢谢你能过来赏花,我明天早上还有会要开,先睡了。」他忍受不了这样的滋味,于是主动张口结束了这场对于他个人而言的「酷刑」。 男人从木椅上起身,并不给楚亭山反应的时间,撩开隔断处的珠帘,消失于他的视线之内。 耳边只剩下玉珠摇摆晃动的声响。 玉珠晃动片刻,渐渐静止,不再摇晃,楚亭山弓着身子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良久,也垮下肩来。 他差点就扛不住想说「他不会」。 就像之前招架不住醉酒后的傅秉明那样,他差点招架不住这么清醒的傅秉明。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煳成一团的脑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个人是傅秉明诶,他怎么可以对傅秉明心软啊。 窗外的半轮明月悬在漆黑的夜里,这漫长的黑夜,似乎只剩下它。 之后的一周,二人都很忙。 一个忙着拍节目拍杂志还要扩充自己的商业版图,一个则忙着全面接手傅氏集团。 傅秉明在董事会被正式任命为傅氏集团最高决策人的新闻很快就传遍了商圈,傅氏这一大家子的「夺嫡」戏码众人期待已久,原想着能看到傅氏内部乱斗,他们好坐收渔翁的,没成想,这戏台子都还没搭好,戏已经唱完了。 傅秉明正式接手傅氏,受到的阻挠并不小,这些年来,各房安插在集团各部门各子公司的人手并不少,对于傅秉明这个新主,他们是既不甘心,也不服气。 而这一切,傅秉明也都看在眼里,于是,他很迅速的开始人事调动,部门检查等一系列操作,那些贵臣,旧臣被放任包庇多年,马脚和把柄自然也多的是。 被迫撤职或是调任的那帮子老滑头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组团跑来怒骂傅秉明。 「傅氏能有今天,靠的可不是你傅秉明,是我们这些老人,怎么,现在公司安稳了,你就开始卸磨杀驴?」 「秉明啊,你撤我职,我不会认得。这事,你让傅行德亲口来和我说.......」 「白眼狼,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位子能坐多久。」 「......」 偌大的会议室,西装革履的众人唾沫横飞。 傅秉明懒懒的靠在舒适的沙发椅上,众人的辱骂声不绝于耳,他却像是听不见一般,安逸的闭上眼。 等到众人骂的嘴巴都干涸,他才缓缓睁开眼。 「各位叔叔伯伯骂完了?」这几天他都没时间睡觉,趁着刚刚,也算是闭目养神了,「你们干的那点事,有哪件是我冤了你们的?别推给底下的人,没意思。」 话毕,他从椅子上起身,手搭在脖颈上,活动着浑身的筋骨。 「你们大可以去我爸那里告状,我倒要看看谁明天还能跨进这个公司。」 傅秉明的行事作风,脾气性格,众人其实也明白,闹这一场的意义不大,无非就是图图口舌之快。 话毕,他便转身欲走。 「傅秉明,你当真要做这么绝?」开口的男人是在傅行德的表弟,也算是傅秉明的小伯伯,傅行云。 「小伯,我在西郊那块包了片鱼塘,您有空就去钓钓鱼,赏赏景。」他并未回身,背对众人回完这句话,便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走了。 谁听不出来这句话是让人回家养老的意思。 傅行云气的脸都绿了。 楚亭山虽然每天在聚光灯下拍拍拍,但是商圈里的发生的事,是一件都没落下. 傅秉明上任后在傅氏大刀阔斧,六亲不认的阵势他也是略有耳闻。 那天在颂园喝茶谈心后,他便没再和傅秉明见过面,微信上两人的聊天记录也只有短短几句话。 在后台等着上台的楚亭山,咬着唇看着手机里和「瘟神」的对话框。 思索了很久,手指在键盘前删删改改,最终手指在发送键前犹豫不决。 「关老师,准备准备,可以上台了......」助理susannah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 这一声洪亮的「关老师」,吓得楚亭山一哆嗦,手一滑就点下了发送键。 彼时的傅秉明刚还在用手机回消息,只见消息弹窗中出现关星河的名字。 他下意识的点开对话框。 关星河:整顿职场的同时别忘了好好休息,别太累了,小心屁股还没坐热就猝死了,傅总。 看着信息,男人忍不住低眉浅笑。 他知道这傢伙是在关心自己,只是关心的话语听着有点别扭。 这些天来,他收到最多的信息就是「恭喜」,所有人都以为他现在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是最后的大赢家。 第76页 只有关星河在问他这个风光无限的大赢家累不累。 男人看着屏幕,心间不由产生一丝暖意。 攥着手机的楚亭山慌张的不行,刚想撤回信息,却没成想,傅秉明连回復都发过来了。 瘟神:身体还不错,你不用担心。 我去,谁担心了! 他用牙齿死死咬住唇瓣,手指在屏幕上飞舞,输入的文字删删改改,修修剪剪。 彼时susannah已经跑到了后台:「关老师你怎么还做在这,快去换衣服准备上台了!」 楚亭山只好放下手机:「知道了,这就去。」 自从上次在节目里经歷尴尬窘境之后,他现在对上综艺都有点阴影。 果不其然,节目上着上着,主持人就开始调侃:「最近好多花都开了的,不知道星河最后有没有去颂园看花呀?」 主持人是懂倒油的。 第47章 楚亭山只能拿着话筒,笑得咬牙切齿。 「看花事件」当然没有就此结束,老山这边以为不用自己出手,傅秉明就会搞定,谁能料到,傅总这么沉得住气,压根就没有找人压新闻。 老山一觉起来发现颂园这两个字还再热搜上挂着,这才慌了神开始危机公关。 一个晚上的时间,依照网际网路的传播速度和网友的玩梗热情,想要压下这件事的概率基本为零。 能做的不过就是带带风向,不让舆论发酵的太难听。 颂园背后的傅秉明也渐渐曝光在大众视野之下,倒不是狗仔爆的料,而是坚持不懈的网友们通过蛛丝马迹觅得的真相。 评论区里网友讨论的热火朝天。 今天吃荞麦面:扒到了!颂园的主人还像叫傅秉明,是傅氏集团的老总。 蛋黄酱:翻到照片了!是有点姿色在身上的,关键是好年轻啊!年纪轻轻,财力惊人呜呜呜。 宿敌:前两天还再商业杂志里看到他「登基」傅氏的消息。 什么都爱磕:刚磕上楚关星河和那个设计师...... ...... 下了节目的楚亭山看着有关「看花事件」的评论区,不得不感嘆当代网友扒人的热情,已经有人把傅秉明多年前参加某慈善晚会时候的照片,以及傅氏酒楼开业时候他剪彩的照片都扒了出来。 照片都是高煳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架势使得网友们很是渴求能找到一张他高清的正脸照。 而有关于傅秉明和关星河的关系反倒被忽略了。 傅秉明也不是消息闭塞,他知道最近自己的个人信息在网络上疯传,换做是从前,他断然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现在,看到网络上有关于关星河的花边新闻里,男主角的信息从蒋慎变成了自己,莫名感到浑身舒适。 秘书小方满脸焦灼的出现在他跟前:「傅总......网上的那些新闻,您别生气,这是公关部的失职,我马上通知他们......」 「的确是要通知他们,注意控制舆论风向,不要有出现有关于傅氏傅负面的新闻就可以了,其他的无所谓。」 小方的脑袋上挂上一连串的问号。什么叫其他的无所谓? 「那您和那个小明星......」 「不用管。」 小方的嘴巴从惊得张大到吓得抿紧:「所以您和网上那位是真的啊?」 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小方就后悔了,死死咬着嘴唇。 果然,八卦害人! 可是上次总裁签名签错的名字刚好就叫「关星河」,他实在是忍不住想多嘴。 正翻着报表的男人也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只淡淡开口:「让公关部着手去做吧。」 「好,我这就去。」小方倒吸一口凉气,迅疾的离开办公室。 翻阅着手中资料的男人,眼神不经意间,便落在桌面上摆着的那只小恐龙。 他的桌面整洁干净,私人物品摆放的很少,在一众板正常见的办公用物之间,这只色彩丰富,呆呆萌萌的小恐龙尤为扎眼。 傅秉明松下手中的报表,拿起玩具,身子往后仰,将小恐龙举在空中。 脑海里再度浮现楚亭山的影子。 这个世上还挂念着楚亭山的人愈来愈少,愈来愈多的人接受楚亭山的意外死亡。 但楚亭山的母亲江繁依然无法接受,忧郁成疾进了医院,楚尽闲对于这个继母,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讨厌,所以江繁入院,他还是会象徵性来探望的。 而楚卿已经在医院照顾江繁多日了,他这个人冷面冷心,唯独对江繁是真的掏心掏肺。 女人躺在vip病房里,用着最好的医疗设备,气色却依然不见好转,成日里精神恍惚的叫着「亭山」。 楚卿纵横一世,如今也只能在一旁愁白了头髮。 等江繁躺下休息后,两父子才轻手轻脚的出了病房。 「已经找了护工,这边护士也会二十四小时密切监护的,爸还是回去睡一觉吧,明天再过来。」楚尽闲瞧着楚卿满脸憔悴,自己也不知道是真的可怜这个老头还是已经习惯了假惺惺那一套。 老人摇摇头,有气无力的:「不了,我还是在医院比较放心,回去了我更睡不安稳。」 「您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男人回着,心中不免想起楚亭山。 他是真的猜不透楚亭山大费周章的究竟是要做什么,又是怎么做到变成关星河的。 第77页 在没有弄清楚这些之前,他并不打算告诉楚卿这件事。 「对了,你妈妈从国外回来了,和我说想见你。」 楚卿冷不丁一句话,叫楚尽闲失了神。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应该回来有几天了,我让她自己和你联繫。」楚卿回答,「我回去守着你阿姨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楚尽闲茫然的点点头,魂不守舍的离开了医院。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公寓,只记得刚才在路上因为走神差点闯红灯。 在得知自己的母亲秦融回国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坍塌。 十岁之前的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记忆,再度席捲翻涌,似乎要把自己淹没。 秦融和楚卿是在他八岁的时候离的婚,秦融强硬的要走了楚尽闲的抚养权,带着他远赴美国,一开始,母子二人的关系也还算融洽,但因经济危机席捲美国,秦融生意失败破产,自此,原本性子就强势要面子的女人开始变得扭曲疯狂,时常通过虐待楚尽闲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恨。 秦融在情绪失控的时候会摔碎身边一切的玻璃制品,然后随手拿一快锐利的碎片划向楚尽闲,她会像疯子一般,随时爆发,随时用身边的一切物件来伤害自己抑或是楚尽闲。 在她的情绪发泄完之后,又抱着楚尽闲道歉。 她害怕楚尽闲逃跑,害怕自己失去最后一件东西,于是将他关在家里,不许他与外界接触。 他之所以能够回国,是因为楚卿得知秦融生意失败后,答应可以资金援助秦融,条件是要回抚养权。 他幼时大部分记忆都变得模煳,可有关于在美国那套狭窄公寓里的记忆却随着时间,越来越清晰。 那些被虐待的场景与痛楚,成了楚尽闲一辈子的阴影。 他的背上至今还有被菸头烫伤的疤痕,那钻心刺骨的疼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刺进他的心脏。 □□上的折磨并不算什么,最叫他痛心疾首的是,向他挥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想到这,男人的身体便止不住的颤抖,只觉周遭的寒意阵阵,冷的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彼时的岚京市已经是入夏的季节,顾澄如同往日一般下班来楚尽闲的公寓吃晚饭。 他今天带了刚从老家寄来的腊肉,准备给楚尽闲煲腊肉饭。 他刚刚解锁进了公寓,就被室内烫人的温度给闷的出汗。 空调显示制热30度,而客厅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他一边按着空调一边探头往卧室望:「你是不是挑错温度了?」 并没有人回应自己,他有些疑惑的换上拖鞋朝卧室去。 卧室里依旧没有开灯,窗外的路灯与月光透过窗纱,成了卧室里唯一的光源。 只见楚尽闲双手环膝,蜷缩在落地窗边的羊毛地毯上。 顾澄从未见过这样的楚尽闲,小心翼翼的靠近。 男人背对着自己,身子肉眼可见的在发抖。 他将手轻轻伸向男人的肩。 楚尽闲一惊,勐地回眸,神色之间犹如惊弓之鸟。 在他看清是顾沉之后,浑身的警戒才渐渐淡去。 顾沉走到他身边,半蹲下身来,柔声问着他:「你怎么了。」 男人勐地伸手将环住他,身体依然在颤抖,而顾沉身上那股淡淡薄荷香气成了他唯一的镇定剂。 他将头埋在顾澄的颈间,似乎在这一刻,心中的恐惧感与身体上的寒冷感才得到驱逐,他的手臂紧紧圈住顾澄的腰肢,似乎自己松开一点,顾澄就会化作空气逃走一般:「小澄。」 他低声呢喃,唤着他的名字。 「我在,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顾澄也紧紧拥着他,垂眸在他的头顶落下一吻。 楚尽闲渐渐冷静下来,那双桃花眼中的惊惧之色也渐渐被阴鸷阴郁的神情所替代,他偏脸,在顾澄的颈间深嗅:「小澄,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吧。」 「当然,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顾澄像是在安慰小孩一般,安慰着他。 听着他的话,楚尽闲的脑海里刻下一个决定。 一个他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决定。 杀了秦融。 他要杀了秦融。 窗外银白的月光折射进他眼中。 变成血红色。 同样在望着月色的,还有傅秉明。 这两天他一直在忙收购案,今天刚刚谈妥。 正欲给这两天都没有联繫的关星河发消息,秘书小方却给自己来电了。 「喂,什么事?」他接起。 「傅总,澳洲那边来消息了,老冯已经找到了司机亲属,亲属要价五十万澳币才愿意开口。」 「给。」男人的指尖控制不住的发颤。 第48章 「告诉老冯,我要知道真相,不惜任何代价。」不仅仅是指尖在颤抖,他的话语间都夹带着一点颤音。 「好,我这就去办。」 他挂断电话,像是也掐断了身上的三魂七魄,呆呆的坐在沙发上,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失了色。 真相即刻就要浮出水面,他却愈来愈害怕。 他害怕知道真兇后,他却无法替楚亭山报仇,他更害怕,线索会在此断开,他甚至担心着老冯有没有露出马脚,打草惊蛇,以至知道内情的人被灭口。 第78页 思绪在这一刻彻底打结缠绕,他像是陷进一个怪圈,混乱之际,他忽而又想到一个人。 楚尽闲。 于是给顾澄打去电话。 这些日子,他都忘记自己还埋了人在楚尽闲身边。 「喂,傅总。」顾澄刚刚将楚尽闲哄睡着,便接到了傅秉明的电话。 「调查的怎么样了?」 顾澄抿紧双唇:「还没有什么进展,您再等等。」 当初答应做「卧底」,他总以为是十拿九稳的差事。 顾澄自小在鱼龙混杂的市井长大,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自认在「骗人」上技高一筹。 可是他似乎早就被楚尽闲看穿。 男人早就知道他意图不轨,却依然放任,还拼命的的对自己好。 那天夜里,楚尽闲说无论他是来做什么的都认了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完蛋了。 他知道自己对楚尽闲动了心,犯了作为一名线人的大忌。 和他通着话的傅秉明此时还不知道他的线人已经沦陷,蹙着眉并不满意他的这个答覆:「已经够长时间了。」 「我明白,我尽快给您答覆。」 「……」 顾澄攥着被挂断的电话,面部肌肉绷紧,抬起那双无光的眼望向卧室。 半合的房门中,男人窝在被子里睡着。 他的心乱作一团,眉间像是挂上了一把锁。 窗外的明月如旧,这样朦胧的月色,却无人有意欣赏。 楚亭山最近赶通告,今天难得休假能回家睡个囫囵觉。 也难得是回傅秉明的那套公寓睡的觉。 大概快有小一个月他都没进过这套公寓,傅秉明也不在,他知道男人的住所众多,明天在老宅后天在颂园的,不在这睡也正常。 奇怪的是,从前傅秉明不来公寓他是会烧香拜佛的程度,可是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阴阳怪气。 越想越烦,楚亭山不愿再想,用枕头闷着脑袋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赖在床上的他无所事事的刷着手机。 微信里的「瘟神」安静如鸡。 这段时间,傅秉明对自己冷淡了许多,虽然他知道这傢伙现在新官上任三把火,应该是忙得晕头转向,但也不至于忙到对自己不闻不问。 打开聊天框的他,弹出键盘却不知道该打什么字。 此时,梦河酒庄的经理也给自己弹来了信息。 是梦河这个月的销售报表与产品报告。 看了一眼数据,这个月的销售是梦河的歷史新高。 楚亭山手指摩挲着下巴,忽然计上心头。 于是,勐地从床上起来,洗漱完后直奔梦河。 梦河的经理还以为他是来突击检查的,吓了一跳,没成想男人拿着报表就走了,没时间多待一秒的急迫。 不到半小时,男人便开着车到了傅氏集团底下。 高耸的建筑仿佛直入云天。 这么多年,他去过许许多多的公司谈生意,唯独没进过傅氏集团的大门。 他从车上下来,仰头望着眼前庞大的建筑,傅氏的歷史悠久,总部也是几度变迁,眼前的这栋大厦是傅氏新建的,无论是建筑的艺术感还是质感都很是考究。 不过,楚亭山的评价是: 不如他们楚洲。 日头太晒,戴着墨镜的楚亭山只觉头皮要着火了,一边往傅氏的大门走一边拨通傅秉明的电话。 电话大概响了七声才被接通。 「怎么了?」熟悉的男声贯进楚亭山的耳蜗。 「我刚到傅氏,给你汇报一下这个月梦河的销售情况,你在办公室吗?」他故作平常的开口。 「我在工厂视察,等会才回去,你先在我办公室里等一会吧。」男人回着,心中却不免犯起嘀咕,梦河的月度销售情况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和自己汇报吧。 楚亭山应声:「别让我等太久。」 随即挂断电话进了大厦的正厅。 傅秉明的办公室在大厦顶层,他应该是通知了秘书,专门派人领着楚亭山去的办公室。 这也是楚亭山第一次来到傅秉明的办公室。 和想像中的大差不差,一贯的性冷淡风。 「关先生您先休息一会,傅总马上就回来。」小方八卦之心在燃烧,倒水的功夫忍不住看了好几眼这个他久仰大名的关星河。 楚亭山点点头,拿起桌上秘书倒的温水,仰头喝水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秘书正盯着自己看。 眼神怪怪的。 他咽下口腔里的温水,有些疑惑:「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有没有,就是看您本人比电视上还好看,您自便,我先出去了。」小方急忙收回贴在男人身上的目光,有些慌乱的离开。 随着秘书的退场,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楚亭山一个人。 他从沙发上起身,在室内瞎转悠。 办公室的採光很好,正值午后,窗外的骄阳透过落地窗映射进室内。 落地窗的材质大概是low-e,不影响採光却又能柔和光线。 楚亭山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岚京市的繁华。 上次这样站在落地窗前,似乎还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 底下的风景看腻了,他又转到了傅秉明的办公桌前。 男人的办公桌上,除了未审查完的文件和一众办公用物之外,只有一只玩具恐龙尤为特别。 第79页 他拿起那只花花绿绿的小恐龙,做工和审美都像是多年前的产物,幼稚的可爱。 他正想着等会应该怎么嘲笑傅秉明。 只是他越看手中的这只小恐龙越觉得眼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记忆里,他好像也有一只这样的恐龙玩具。 因为恐龙的尾巴是金色的,所以小时候的自己很是喜欢。 在记忆隧道中某段被尘封已久的片段马上就要冲破这不见天日的黑匣子。 楚亭山蹙眉,努力回想自己记忆中的那只小恐龙。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天空红彤彤的傍晚。 手里捧着小恐龙的他,遇着了在校门口偷偷抹眼泪的小傅秉明。 男孩一改往日嚣张的气焰,那张总是一副气鼓鼓的小圆脸上挂着泪珠。 怪可怜的。 小时候的楚亭山想着,没有人可以对着小恐龙掉眼泪,于是将自己心爱的玩具递给了他平日里不太喜欢的傅秉明。 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傢伙,但是也还是把恐龙递了出去。 不想让自己亏大发的他便打算用恐龙收买这个每天都在生气的小包子做自个的小弟。 结果显而易见。 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仅失去了小恐龙,也没能收服傅秉明,还这个傢伙斗法斗了十多年。 没想到二十余年后,他还能和这只小恐龙「相认」。 更没有想到,傅秉明会把这只小恐龙留在身边,这一留,就是二十余年。 他的手轻轻抚过恐龙那条金色的小尾巴,就像小时候一样。 彼时,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 是傅秉明回来了。 男人身着黑色西装,行色匆匆的模样,他看着办公桌前手里摸着恐龙玩具的关星河,瞳孔勐地一缩。 第49章 楚亭山闻声,转眸望向被推开的大门。 只见一身正装的傅秉明立在门前,神色之间带着错愕,手还扶在门把上。 二人目光交错,几秒后,男人才松开了门把,勉强拂去脸上错愕的神情,缓步朝着楚亭山走去。 「这个小恐龙.......」楚亭山垂眸,还没问完就被男人人出声打断。 「一个小玩具。」傅秉明偏眸,故作淡定的往办公椅上坐。 楚亭山闻言,点着头,手指还再不停把玩着恐龙那条小尾巴。 金色的漆因为年深月久的原因已经变得暗淡许多,少了几分浮夸,多了几分时间的韵味。 「还挺可爱的,送给我得了。」他故意张口要,想探探傅秉明。 「不行。」傅秉明回答的干脆,语气紧张,身体在椅子上绷成一条拉紧的弦。 楚亭山挑眉:「不就是一个小玩具......别这么小气。」 「这个东西不值钱。」 「不值钱这么紧张?有特殊意义?」 坐在位置上的男人见自己的小恐龙惨入魔爪,生怕被关星河给玩坏了,眼疾手快的将玩具夺了回来:「没有。」 楚亭山看着他那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轻笑出声:「没有你急什么。」 男人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块手帕来,将玩具仔仔细细的清理了一遍:「你不是要和我汇报什么销售记录么?」 「不会又是因为这是楚亭山的东西吧?」他并没有顺着傅秉明的话题往下爬,依旧执着于那只小恐龙。 他的目光灼热,直直落在对面坐着的傅秉明身上。 男人倒是躲闪似的的低下头,将手帕和玩具一同放进柜子里,而后合上。 「你不会是想见我,说成是来汇报工作的吧。」他不急不慢的抬眸,对上楚亭山的眼。 原本处于优势地位的楚亭山气势忽而便弱下来,为自证清白,即刻抄起手边自己带的那几分报表,丢在男人面前:「谁想见你了,是这个月梦河的销售情况已经是歷史新高了,我专程来和你炫耀而已。」 傅秉明将他甩过来的报表翻开,浏览一遍下来,的确是一份漂亮的销售报表,他原以为关星河不过就是一只一无是处花瓶,却不曾想,他倒是顺着势在商圈混开了。 关星河如今做的生意已然远远不止一家酒庄,做生意的手段也好,投资投产的敏锐度也罢,倒是颇有楚亭山的风范。 这也是傅秉明恰恰迷惑之处,一个从未接触过商圈的年轻人,是怎么突然上了道的。 「怎么样,我就说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运营梦河。」楚亭山得意的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来。 「这样你就满足了?」即使心里是欣赏的,但男人的嘴还是不会夸人。 「当然没有,三年之内,我会让梦河接轨国际,走向世界。」他就像是十七八岁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一般,轻狂骄傲,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况且,并不认为自己这个野心太大。 毕竟,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譬如,拿钱砸死眼前这个傢伙。 关星河刚刚说话的口气,自信张扬的神态,落在傅秉明的眼里,他便又产生了一种恍惚感。 关星河和楚亭山全然是一个样。 手中握着资料的傅秉明,手指在平整光洁的纸间摩挲,眸中闪过几丝狐疑。 脑海里忽而浮现那天楚尽闲对自己说的那几句狗屁不通的话。 心中不免泛起更大的疑惑。 眼前的人明明不是楚亭山,他也神志清楚的明白这个事实, 第80页 可是男人的所有,不单单是外表,就连行为举止,语态语调,脾气性格都和楚亭山犹如复制粘贴。 也怪不得,他总是恍惚着,对关星河投入许多原本应该是他对于楚亭山的情感。 他也常常因此,而觉得有愧于楚亭山。 沙发上吊儿郎当的楚亭山见他不说话,轻咳几声,步入了今天他来这的主题:「后天是《mine》的总决赛,给你留了一个内场的位置。」 他实在说不出口「邀请」二字,他想他这话的意思应该也已经很明显了。 听到这,傅秉明也来了兴致,那张周正的脸上也浮现出浅浅笑意:「你想让我来?」 「主要是想让你看我是怎么夺冠的。」楚亭山也不藏着掖着,他的确是想在傅秉明面前春风得意一下。 男人将胳膊肘抵在桌上,十指交叉,那双杏眼里布着点点戏嚯:「这么自信?内定了?」 「切,老子才不屑做内定这种事。」楚亭山自认脑袋里的艺术细胞仅次于他的赚钱细胞,《mine》这种针对新人的选秀节目,对于他这个上辈子进修过音乐的人来说,不就是降维打击了。 况且前段日子他一直在准备决赛的曲目,他很有底气。、 「后天什么时候。」 「晚上七点。」 「看情况。」 「不来算了,我给蒋慎好了,他说想来......」他故意一激。 男人即刻出声打断:「我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我没安排,可以来。」 楚亭山偏眸看他,只见说完话的傅秉明从耳根乃至脖子都开始泛红。 从前了,楚亭山一直觉得傅秉明这个人心机深重,诡计多端,可是现在,好像是上找不到另外一个人像他这样好拿捏了。 「傅秉明。」他唤他的名字,不带任何的嘲意与怒意唤他的名字,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点柔意。 「嗯?」男人微微偏头,「你不会还惦记着那只小恐龙吧?」 楚亭山有些无奈的摇头,勾唇浅笑:「你放心,我不要。」 他只是想要叫叫他而已。 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很是危险的想法。 如果告诉傅秉明他就是楚亭山的话,这个傢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想必,他一定不会相信,觉得自己是在拿他寻开心吧。 想到这,那双原本明亮的桃花眼不免涂上一层郁色。 午后,傅秉明忙着要去开会,他也出了傅氏,去医院探望关山海。 老人依然是老样子,不过体徵已经越来越稳定了。 在安静的病房里,楚亭山不由便会想起傅秉明。 他知道傅秉明喜欢自己,却不知道这份爱意会追溯到这么久远的时间里。 居然能追溯到他送那只小恐龙的时候。 自己的内心没有触动,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 况且......他现在也已经没有那么讨厌傅秉明了。 只可惜,他知道的太晚,已经没有身份和立场去感动了。 所以夜深人静之时,心中难免躁动不安,难免的想起傅秉明。 而此刻的傅秉明,又在墓园看望楚亭山。 这次,他带了梦河生产的霞多丽。 岚京刚刚经歷过雨季,墓碑上描刻的字似乎也被沖淡了一些,墓碑旁那棵常青树倒是长大许多,过不了多久,就能盖住墓碑的样子。 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东西,却始终无法撼动傅秉明对于楚亭山的爱意。 他知道自己早已被困住,年深月久的被困住。 他也并不企图逃跑,心甘情愿的就这样待着。 他知道,这是天神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这个不敢承认自己爱意的胆小鬼。 惩罚他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爱着楚亭山,一年又一年。 男人将红酒瓶轻放在坟前,告诉楚亭山梦河现在发展的很好 「还记得上次我带来的那个小男生嘛,是他在管理梦河,他.......哪里都很像你,我有时候都会有一种错觉,好像他就是你一样的错觉。」他说着,虽是笑着说的话,可心中的苦海却再次翻涌,「楚亭山,你是不是看我可怜,特地找了这么一个人来我身边。」 眼中又腾起一圈水雾,鼻尖是一阵难耐的酸涩:「我知道,他不是你。」 一滴滚烫的泪珠从眼中垂落,直直坠向地心。 男人哭弯了腰,墓碑依旧冰冷的挺立在原地。 晚间的凉风抚过,捲起几片不知从哪棵树上飘下的绿叶。 本是花红柳绿的夏日,傅秉明的眼里仿佛却只能分辨黑白。 他的心情不好,最倒霉的就是小方了,这两天一直处于一种水深火热的状态。 好在澳洲调查司机的老冯犹如及时雨一般给他发来了最终的调查结果。 小方很有分寸,知道这种密件不是自己能看的,收到后抑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没有拆封直接转交给了傅秉明:「傅总,这是冯先生寄回来的,他说,里面有您想知道的所有真相。」 傅秉明看着手中未拆封的文件带,心情复杂:「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不敢在有人的环境拆开,他害怕自己会情绪失控。 小方退出办公室后,他也还是没有即刻拆开文件袋,指尖控制不住的勐颤,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在心头。 第81页 他预设了许许多多的真兇,想过如果是楚尽闲所为,向来和他要好的楚亭山又究竟希望自己如何替他报仇呢?他甚至有想过,倘若动手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傅行德,他又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斗倒他。 良久之后,他双手颤抖的扯开了文件袋。 袋里是整起案件的经过,以及一些照片,家属证词,还有证物。 密密麻麻的字堆积在一起,傅秉明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睛无法聚焦,努力了好久,才勉强定神看完了这份文件。 文件里没有出现楚尽闲的名字,更没有提到傅行德。 兇手,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人。 他从未想过,蓄谋杀死楚亭山的人。 是关星河。 第50章 他反覆确认文件中提到的人名和身份背景,确认无误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关星河。 即使真相和证据都摆在傅秉明的面前,他却迟迟不肯相信。 他的手指连同心脏一起,颤抖不止,良久之后,他用仍旧发颤的手指拨通了老冯的电话。 「你确定你的调查没有错。」男人的语气冰冷,质问着电话里的老冯。 老冯是业内有名的私家侦探,无论是豪门秘辛还是灰色地带的那点事,都不在话下:「您放心,传到您手中的资料都是千真万确......我知道您会觉得意外,不过楚先生的车祸,的的确确是关星河的手笔。」 的确是关星河的手笔。 这句话不停的在傅秉明的脑中迴荡,碰撞,他近乎丧失思考的能力,耳边只有恍惚的空鸣声。 根据老冯这几个月的调查,以及司机家人的口供,楚亭山的这场车祸,的确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司机叶安常年赌博,是个赌鬼,去年入冬的时候跟着楚亭山去港城出差,在港城借高利贷去赌场,结果当然就是欠下偿还不清的巨额债务无力偿还。 走投无路的叶安选择给自己投保,再制造意外的假象自杀,让妻儿能够拿到赔偿过安生日子。 只是这份钱只够让妻儿生活无忧,不够再拿来还清高利贷。 这时候,致使楚亭山车祸死亡的真兇关星河就出场了。 他教唆叶安自杀的时候带上楚亭山一起死,他就把叶安的妻儿送往国外,从此远离国内的是非恩怨,过安生日子。 二人一拍即合,酿造了这场蓄谋已久的车祸。 关星河算的很准,他知道车子沉进河里后,车子的零件会四散报废,那么也就无从调查车子是不是被人提前动过手脚。 对于叶安的家人,他也从没有亲自露面,只在暗处帮着他们顺利出国。 如果不是傅秉明派人去澳洲一直追查,并且拿出天价的开口费,真相也许就会随着那辆沉没于岚京河中的车子一样,再也不见天日。 手中的资料因为他握的太用力而变得斑驳狰狞,像极了此时此刻傅秉明的内心。 挣扎,又狰狞。 害死楚亭山的人,是关星河。 是关星河。 而关星河的动机又是怎么样的,他不清楚,但也能猜到一二。 没有谁乐意做别人的替身,关星河不蠢,也许他早就知道,自己在拿他做楚亭山的替身。 嫉妒也好,忿恨也罢。 总有这样的情绪加持,致使关星河要让楚亭山非死不可。 而他,是将二人串联起来的罪魁祸首。 是他自己。 想到这,男人原本便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他的脑袋疼的仿佛要从中间裂出一条缝来,男人双手抱住脑袋,耳中的空鸣声不减,疼的他睁不开眼,只觉眼前空白一片。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是暖风阵阵的夏夜。 彼时彼刻的楚亭山正在《mine》的后台准备上场,他给傅秉明发了好多条微信,问男人有没有到场。 只是在上台的前一秒,他也没有得到男人的回覆。 无奈,他只好放下手机,默默上了场。 台上的聚光灯一盏又一盏,不断变换着,最终聚焦在楚亭山身上。 台下的人的观众举着应援牌和萤光棒大声的唿唤着他的名字,尖叫声贯彻整个现场。 他的目光在台下流连,一遍又一遍。 傅秉明没有来,原本留给他的位置,在人满为患的台下突兀的空在那儿。 再三确认后,楚亭山的那双桃花眼里,不免覆上一层失望的神色。 很快,他便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坐在钢琴前,对着话筒,挂上标准的营业笑容:「今天给大家带来我在这个舞台上的最后一首歌——《失忆蝴蝶》,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与陪伴。」 说完,他便将手指搭在琴键上,伴奏也在此刻开始。 他的十指在琴键上随意的弹着,唇动声起:「还没有开始,才没有终止,难忘未必永志......」 并未在一起亦无从离弃 不用沦为伴侣,别寻是惹非 随时能欢喜亦随时嫌弃 这样遗憾或者更完美 就像蝶恋花后无凭无记 亲密维持十秒,又随伴远飞。 ...... 十指在琴键上飞舞,伴奏声与歌声随着十指愈发用力按压琴键的动作一起走向高潮。 富有情感与渲染能力的歌声带动着现场的听众一齐沉醉于这场关于《失忆蝴蝶》的遗憾爱恋。 第82页 第一次听到这个歌的时候,楚亭山的感触并不深,可是今天,他似乎于歌词和曲调都陷在一起了。 或许是因为,这首歌的歌词写的,太像他和傅秉明了吧。 辛酸苦涩的滋味为他的声色增添着魅力,更让台下的听众调动情绪,身临其境。 一曲毕,台下和台上的人,一时之间,情绪都难以抽离。 楚亭山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场,只觉情感消耗的太多,眼中腾着水雾,耳边是欢唿声与掌声,他却无心欣赏,摇摇晃晃的从聚光灯下离开。 结果没有例外,楚亭山一举夺冠。 团队里的人都很高兴,老山激动的抱着他欢唿:「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唱情歌有两下子。」 情绪已经缓和的楚亭山陪着开了几句玩笑,也陪着参加完庆功宴,身边的人都在恭喜他拿下了冠军,他也知道这是一件值得自己高兴的事情。 可是手机里的「瘟神」却依旧没有回覆他的信息。 一个晚上,都没有给他回信息,也没有出现。 楚亭山有些勉强的咧着嘴拍下今天庆功宴的合照,而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公寓。 解锁公寓的大门之前,他甚至在幻想傅秉明会不会在里面。 这傢伙会不会故意在搞什么惊喜,所以故意不理自己。 可惜,他解锁开公寓的密码门。 公寓里和往常一样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他的手搭在门把上,身形下意识的往下耷拉,忍不住摇头取笑自己。 他合上门,在玄关处换完鞋,并没有开灯,径直往卧室走。 卧室门被自己拧开,他正欲伸手开灯,手指还没碰到墙上的开关,身体便被勐地压在门板上,脖颈也被人死死掐住。 冰冷的手掌贴在他裸.露的脖颈上,五指合力似乎要将他的脖子掐断。 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朝着楚亭山袭来。 黑暗之中,他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的脸,但只从身形与脸的轮廓,他就能判定,这个人是谁。 是傅秉明。 第51章 喉间被掐的喘不上气来,男人的五指似乎要把他的气管和大动脉都掐断一般。 楚亭山下意识的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腕,挣扎着想要让男人松手。 肺中的氧气愈来愈稀薄,楚亭山的额前青筋骤起,喉间发不出声来,眼前的视线也愈来愈模煳不堪。 抓着男人的手也渐渐使不上力气。 意识似乎即刻就要被摔碎。 傅秉明是用了力的,特别是在他挣扎的时候,他越是使力。 渐渐的,被自己遏住喉咙的男人似乎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渐渐松开他的手腕,指甲也顺势划过他的皮肤。 锐利的痛感刮进他的心脏。 红着眼的傅秉明蓦地泻下气,手上的力道也勐地松下。 一瞬之间,楚亭山似乎在濒死的海边被一个海浪给掀了回来。 他用尽力气推开傅秉明,双腿一软已然撑不住,于是顺着门板往下滑。 男人被这么一推,往后踉跄了几步。 昏暗的房间里,瘫在门板前的楚亭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唿吸着新鲜空气,摸着自己被掐麻的脖颈,咳嗽着:「你.......你疯了吗?」 他搞不清楚傅秉明又在抽什么风,这分明就是想掐死自己。 傅秉明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那双杏眼中的神情复杂,冷漠之中带着愤恨,却又藏着几分叫人看不清意味的神色。 像是没有听到楚亭山的问话一般,男人紧闭双唇,只是冷漠的盯着他。 这种瘆人的寒意,叫七月里的室内,温度却一度降至冰点。 良久之后,楚亭山的喘息声也渐渐淡下,男人忽而抬腿朝他走去,停在他跟前。 坐在地上的楚亭山看着眼前那双长腿,顾不得男人会不会再次发疯掐自己,仰着头靠在门板上放弃了抵抗。 男人见状,眸色渐深。 缓缓蹲下身来,近距离的盯着他。 随即伸出手来,拇指抵在楚亭山的下巴处,微微用力将他的那张脸抬起,迫使二人的眼神交汇。 楚亭山也不憷,直直对上傅秉明的眼。 那双桃花眼里即使是在这种时候还带着几分傲然,似乎一点也不把男人放在眼里。 这样的眼神与五官,和楚亭山实在是太像太像。 傅秉明捏着他下巴的手越捏越用力,指尖微颤:「我想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有想过你,关星河,你还真是不让人失望啊。」 楚亭山眉心紧蹙,不解的盯着他,下巴被捏的太紧,致使他开不了口。 「你根本,就不配拥有这张脸。」男人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字的往他的心上去砸,「你根本,就不配像他。」 话毕,男人便抽手甩开他的脸。 像是接触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掏出口袋里的手帕轻拭着自己的手指。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融合着街上的霓虹落进房间里。 楚亭山一偏眸,便借着窗外的亮光看到了男人在拿手帕擦手。 他忍不住被气笑。 虽然不清楚这傢伙到底在说些什么,但不难听出是又在拿关星河和自己对比了。 而且还是夸自己的意思。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生气呢,还是应该高兴。 第83页 割裂,实在是太割裂。 他渐渐的恢復了一些体力,摸着自己被掐紫了的脖子,贴着门板缓缓起身:「我发现了,傅秉明,你这人每个月都得发几次疯才行。」 傅秉明的确是要疯了。 他看着眼前如无其事的关星河,看着这个杀死楚亭山的兇手。 他却居然下不去死手。 刚才掐着关星河的时候,看着他快要窒息的样子,他竟然会不忍。 他竟然对关星河不忍。 想到这,他的心就像是四面八方的力给牵引扭转,疼的他快要喘不上气来。 「我是疯了。」男人立在原处,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如果我不是疯了,怎么会对你心软。」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明明说着自己爱的是楚亭山,却又对关星河情感复杂的自己。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楚亭山叉起腰,实在看不得这傢伙在这唱苦情独角戏。 他真是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不明真相的楚亭山落在傅秉明的眼里,自然成了明知故问。 他用无名指将脸上的清泪划灭,眼中的怒意更深:「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是不是?你以为只要他死了,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了,是吗?」 楚亭山听着他的话语,眉心越锁越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冷哼出声,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听不懂还是不敢承认?」 「傅秉明,你tm的把话给老子说清楚!」楚亭山猜够了哑谜,火气直直往脑门沖。 「是你害死的楚亭山!是你制造的车祸,关星河!我都知道了,你tm的少给老子装。」傅秉明被激怒,对着他吼出了这句话。 不知道是这句话的音量分贝过高,还是这句话里的内容太叫人抓狂,楚亭山只觉脑仁抽疼,冲到傅秉明跟前,揪起了男人的白衣领:「你在胡说什么?」 他这动作,彻彻底底的将傅秉明推进怒海,男人抬手朝着他的脸颊上甩了一拳。 楚亭山被这一拳打的有些发懵,嘴角被强烈的痛感裹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不住脚跟,晃着身子好一会才稳下来。 傅秉明那满含怒意的话在自己的耳边无数次的迴旋。 什么叫是关星河害死的楚亭山。 什么又叫是关星河制造的车祸。 所以,他的死的确不是意外。 所以,他的死是和关星河有关? 额前的青筋开始狂跳,脑袋疼的似乎要炸开,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干涸。 楚亭山捂着脑袋,难捱的喘着气,狼狈的冲出了卧室。 男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含着水雾在不停的翻涌,刚刚挥拳的手止不住的发麻与颤抖。 楚亭山驾着车,飞驰在大道上。 耳边仍旧迴荡着傅秉明刚刚说的话。 他将车子驾上岚京大桥。 也就是他之前出车祸的事故点。 重生后,他每每要经过这座大桥的时候,都会捨近求远的绕路。 深夜的岚京桥上空无一人,他将车子停在桥边,下车沿着桥岸走。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将他本就凌乱的思绪吹的愈发恍惚。 桥下深不见底的岚京河安静的淌着,河面波光粼粼,似有若无的水声在他的耳边荡漾。 楚亭山双目无神的盯着河面发呆,车祸当天的场景在自己的脑海中反覆循环。 汽车燃爆的汽油味,河中的水腥味。 勐烈撞击时血液染进自己双眼时候的恐惧感以及汽车坠落时候的失重感,还有他被困在水中无法唿吸的致命感统统再次朝着自己席捲而来。 他的身体止不住的战慄,双手握着桥边的栏杆,勐地闭上眼不敢再看暗流涌动的河面。 如果真的是关星河策划的这一切,那他如今又算什么? 顶着仇人的皮囊活着吗? 他不禁觉得荒唐的可笑。 可是,他明明继承了关星河的记忆,而记忆力根本就没有他谋杀自己这一段内容。 明明就没有。 他双手抱住脑袋,只觉脑组织疼的好像快要坏死,心跳的也很快,被打破的嘴角渗出血迹,蔓延的血腥味钻进唇中。 心口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死死压住,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在岸边吹了许久的风,才缓过来一点,筋疲力尽的在车里睡了一会。 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驾着车去的酒店,反正,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午后了。 手机铃声不停的响,楚亭山想再逃避一会现实也成了奢望。 在看到来电提醒前,他其实有点希望是傅秉明的来电,却又害怕是。 结果则是无惊无喜。 是许鸿程的来电。 楚亭山拧起眉,有些烦躁的点了接听:「有事?」 「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我的儿子就能让我刮目相看呢。」电话里的许鸿程语气有点怪,到也不像全然是为了来恭维打的这一通电话。 「如果你就是来说这个的,那我就挂了。」刚刚睡醒的楚亭山,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听钰成说了,既然如今是你在茂灵科技做主,何苦为难自家人呢?」 楚亭山冷笑,他就知道这老头是奔着这事来的:「自家人?许总,您和我,算哪门子的自家人?」 第84页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一会,缓缓回答:「我知道你对我多有怨言,只是......你之前让我帮你做的事情,我不是帮你做的了么?作为回报,茂灵和我们许氏的合作,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再阻挠。」 听到这,楚亭山躺不住了,从床上勐地弹起:「我之前让你做什么了?」 他的记忆里没有他求许鸿程办事这一段。 再结合昨天傅秉明所说的那些话,他如今对自己继承的这些记忆很是怀疑,一种巨大的恐慌感与未知感朝自己侵袭而来。 「你让我送那对母子出国,我不是办到了?我特意嘱咐人办的,你不是也知道办妥了?」电话里的男人反问着,语气里的不悦明显,「我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想着扬眉吐气,我也理解,只希望你看在我也有帮你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许鸿程对自己这个私生子并没有多大的感情,毕竟是自己酒后乱性的产物,再加上之后关星河的母亲还用关星河威胁自己,差点搞得他妻离子散,他是有气的,所以这些年来也的确是没怎么关心过自己这个儿子。 但是那天,关星河跑到自己跟前,态度诚恳又卑微的求着他的时候,他还是答应了。 毕竟送几个人出国,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楚亭山抓着后脑勺,紧闭上双眸,想要找到有关于这段记忆的碎片。 可是大脑里是一览无遗的空白。 他不再理会电话里的许鸿程,直接挂断了电话,苦恼的用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这个好像出了问题的脑袋。 他的情绪抵达崩溃的边缘,失了魂一般坐在床沿。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他恍惚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不是许鸿程,也不是傅秉明。 而是楚尽闲。 他有些无力的接起:「餵。」 「江繁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你来看看她吧。」 第52章 握着电话的楚亭山唿吸一滞,一来是出于对江繁身体的担心二来则是因为这通电话是楚尽闲打的。 他该猜到的,上次生日宴,楚尽闲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是在我们投资的那家私人资源吗?」他问,撑在床沿旁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床单。 「对,你的事情我还不知道怎么和爸解释,毕竟我的确不太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所以......你去医院的话还是我带你过去吧,你这样唐突过去,也进不来病房。」彼时的楚尽闲正在东郊监工药厂施工情况。 「好......今天下午可以吗?」 「可以,你给我地址,我过来接你。」 「谢谢哥。」楚亭山咬着唇,唤出了这久违的称谓。 电话里的楚尽闲也是一愣。 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人叫他「哥」了,在楚亭山出车祸之后,他以为再也听不到有人这么叫自己了。 午后,楚尽闲如约出现在酒店后门,楚亭山戴着墨镜口罩小心翼翼的上了车。 酒店附近太多狗仔,他不得不防。 刚上车,他便把鸭舌帽摘下,一边理着头髮一边道:「妈她怎么了。」 「忧思成疾,自从你车祸之后,她的精神状况就出了问题,现在是愈演愈烈了。」楚尽闲手中握着方向盘,用余光看向身边的楚亭山,「我想不通你大费周章的假死一通,变成关星河是要做什么?对付我么?」 他原本是想着再看看他这个弟弟想要唱什么大戏的,但是秦融忽然回国,他已然无暇顾忌楚亭山要唱什么大戏,再者江繁的身体状况也的确是不太乐观,他也懒得再陪楚亭山演这种对面不识的戏码。 「我......我不是假死,也没想着要对付你。」楚亭山垂下眼,一时之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荒唐的经歷才能显得不那么假。 「不是假死?还能是真死了?那你是復活了和我在这说的话?」楚尽闲显然不信,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轻薄的笑意,「亭山,事已至此,你大可不必做无谓的隐瞒。」 「不是隐瞒。」楚亭山板着脸,郑重其事的开口,「哥,我的确是真的出了车祸,我也的确掉进了岚京河里,我也的确不是假死,我的身体现在已经葬在墓园里了,那真的是我的身体,我没有做手脚。」 他知道楚尽闲肯定会以为是自己处心积虑的安排了一场局。 他不敢让别人发现自己是楚亭山,就是不想经歷这种百口莫辩,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你的意思是......」楚尽闲听着他的话,冷眉轻蹙。 「我是真的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灵魂进了关星河的身体里,我知道这很扯淡,我tm自己听着都觉得离谱,但是,这的的确确就是发生了。」他说着,忍不住把自己刚刚顺好的头髮又给抓乱了。 这个解释的确是超乎了正常人所能接受的范围,但楚亭山的姿态,也的确不像是在撒谎。 脚踩油门的楚尽闲望着眼前的大道,眸色渐深:「那真正的关星河去了哪?」 「我也不知道。」楚亭山将脑袋靠在后座上,用手背有以下没一下的敲着脑门。 他的记忆里有关于原主的最后一个片段,就是他捂着胸口倒在床上,紧接着,自己就从床上醒了过来。 只是对于这些记忆,他现在持怀疑态度,他实在不知道会不会自己的记忆和现实之间是不是又会存在信息差。 第85页 很快,车子就到了医院门前,楚尽闲停好车,并没有再追问楚亭山:「爸下午回家休息了,大概傍晚会回医院,等会我带你进病房,我们在四点之前走。」 「好。」楚亭山勐点头,松下身上的安全带。 楚尽闲带着他到了江繁所在的vip病室。 只见女人虚弱的靠在床头,神情呆滞,原本如瀑般顺滑夺眼的黑髮变得干枯毛躁,头顶也开始浮出银白色的髮丝。 楚亭山顿在病房门口,竟心疼的不敢靠近。 女人双目无神的望向他,那张脸有悲转喜:「亭山......妈妈的小心肝,你来看妈妈了......对不对。」 楚亭山急忙走到床沿,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溢出:「妈......我来看你了妈妈.......」 他紧紧的抱住江繁,扑在女人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江繁也伸手抱着他,摸着他的脑袋,就像是小时候抱楚亭山一样:「你不要哭......你要什么宝贝妈妈都给你买......」 女人温柔又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膜中,像是穿进了他心底最柔软的深处。 他哭的不能自已。 只是,原本还抱着他的江繁却忽然勐地推开他,转而抱起了床边的枕头,对着枕头唤着他的名字:「阿姨刚生了小宝宝,给你看看我生的小宝宝好不好......这是我的心肝小宝贝......」 挂着泪痕的楚亭山用手背擦着脸上泪珠,看着眼前精神失常的江繁,只觉心如刀绞,无力的呢喃着:「妈妈.......我才是亭山。」 女人已然沉浸于自己的精神世界,并不理会他,将枕头抱在怀里又哭又笑。 楚亭山只得在一旁默默看着,整理好崩溃的情绪,配合着江繁给枕头餵水,哄枕头睡觉...... 渐渐的,玩累了的女人便靠着枕头睡下。 他给江繁盖好被子,安静的坐在床沿的椅子前,无声的流下眼泪。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刚好是四点。 楚尽闲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他。 只见从病房出来后的楚亭山像是丢了三魂七魄,行尸走肉似的跟着他出了医院,时他才见着楚亭山脸上挂着伤,方才男人一直戴着口罩,他都没发现,「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男人摇着头并不多言。 楚尽闲从长椅上起身,眸色深深,但也没有刨根问底:「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楚亭山应声,垂着脑袋问起江繁的事情:「我妈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医生怎么说?」 「之前精神状态没有这么糟糕,是这半个多月来愈演愈烈的,医生说是心病,因为你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只能是慢慢治疗。」楚尽闲回着。 有时候他看着江繁,不免会想到秦融。 有些孩子的母亲会因为自己儿子的突然死亡而痛心疾首,精神恍惚,可即使变的疯疯癫癫,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的母亲呢。 想到这,他不免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给狠狠剌了一刀。 「要不要转国外去看一看?」 「爸也这样说,这几天已经有在安排了,我等会还有个会,可能不能送你回酒店了。」二人行至医院大门处。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楚亭山的神色也有些恍惚,勉强的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楚尽闲偏过脸来望着他,那双桃花眼即使被镜框笼罩着,也难减魅力:「虽然,你给我的解释有点牵强,但我还是很高兴,你还在,无论你是以哪种方式存在,我都认你是我的弟弟。」 他说着,很自然的拍了拍楚亭山的肩:「至于爸那边,要怎么处理,你自己来定吧。」 楚亭山红着眼点头,眼中又腾起水雾来。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和傅秉明似的这么爱掉眼泪。 「虽然......你卖掉了我心爱的产业,但是我也没打算不认你这个哥。」楚亭山委屈巴巴的瘪这嘴,眼里噙满泪水。 楚尽闲看着他现在的表情,就和小时候和自己吵完架后委屈巴巴过来求和好的样子一模一样,他看着,忍不住勾起唇:「我错了,最近新盘下一块地,送给你,当是赔礼。」 「真的?」楚亭山吸着鼻涕,原本满是悲伤的眼忽而发出光亮来。 「千真万确。」 夕阳西下,火红的晚霞映照于天际。 「快走了,别被爸撞见了。」 「知道了,但是一块地太少了,你在加点。」 「......」 昨夜里和楚亭山对峙完的傅秉明便躲进了颂园,不回公司也不交代工作,就在颂园的亭子里呆坐了一天。 他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不应该是坐在这里,他应该把关星河捆起来又或者是用自己的方式替楚亭山报仇。 可是,他却只是这样坐在这里。 不知从何开始,他对关星河狠不下心了。 手机里播放着有关于关星河的娱乐新闻。 是当时参加综艺关星河给自己打电话那段视频。 他原本只是有些失神的看着,在视频循环第34遍的时候,他勐地察觉哪里不对劲。 关星河亮着的手机屏幕里,显示着他的备註,是「瘟神」。 因为视频里对焦的都是人脸,有关于屏幕的镜头非常模煳,他拉着进度条,反覆看了不下十遍。 他可以确认。 第86页 备註上的文字,就是「瘟神」二字。 心脏在这一刻不免漏跳了一拍, 只有楚亭山会这样叫自己。 如果说关星河一直都在模仿楚亭山,但是这种细节,除了他和楚亭山本人,旁人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再结合昨天夜里男人那副吃惊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是演戏,似乎比傅秉明还要惊讶,是他自己害死了楚亭山。 傅秉明越品越觉得古怪,在网上开始搜集更多有关于关星河的视频。 直到他翻到了一个他参加书法节目的视频,他忽然就明白了。 视频标题为「关星河写错名字笔顺」。 视频里的关星河的确是写错了自己名字的笔顺,还被现场的书法老师当即指出。 毕竟错误的实在是太明显。 关星河的关应该是先写一撇的,可是男人握着毛笔就先划下了一横。 这一横还不像关字中的横那样长,而是短短的一横。 像是「楚」字笔顺中的第一笔。 这落在旁人眼里没有什么,可是落在傅秉明的眼里就不一样了。 傅秉明睁大了眼,心跳的节拍都被打乱。 他知道,男人不是写错了,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写「楚」字。 或许,楚亭山没有死。 第53章 他相信这个世上可以找到长相身形有七八分吻合的人,他也相信假如刻意模仿,关星河是可以在举止上与楚亭山相似的。 相貌身形,行为举止可以模仿,可是习惯与条件反射又如何速成? 关星河在他面前表演,那是情有可原,可是笔顺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可演的,况且,他还不在场。 他想不通。 尤为想不通的,还有备註里的「瘟神」。 关星河从来没有当面这样叫过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综艺,这个模煳的镜头,他也不会知道,原来他给自己的备註会是「瘟神」。 这么多年来,除了楚亭山,没有人这样称谓过自己。 手机里的视频依旧在播放,嘈杂的声音围绕在他的耳边,他却似乎听不见,只是木讷的睁着眼。 夏日里热辣的风吹过来,仿佛将他吹回十七岁的夏天。 那时候二人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 由于傅秉明时常顶着一张臭脸,性子又孤高,虽然学习好长得帅,但人缘的确是不如能说会道的楚亭山。 楚亭山和傅秉明是天生的冤家这回事,是人尽皆知的,他的嘴巴又损,所以就总叫傅秉明瘟神。 不过,他不允许别人喊,同学不解:「凭什么你自己能叫,还不给我们叫啊?」 「不许就是不许,p话这么多,找抽呢。」 这是他的原话。 傅秉明记了很多年,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笑。 后来,还是会有嘴欠的傢伙叫他「瘟神」,但每个都无一例外的会被楚亭山和傅秉明两人轮番挤兑,所以渐渐的,除楚亭山外,再也没有人会这样叫傅秉明。 后来上大学,毕业工作,直到再次和楚亭山相逢,他才重新听到那句久违的「瘟神」。 他并不生气男人这样叫自己。 与其做楚亭山眼中毫无色彩的甲乙丙丁,不如做他眼中独一无二的瘟神。 微风不止,一阵又一阵吹进凉亭,耳边的蝉明随着夜色的加深愈发聒噪。 傅秉明靠在藤椅上,缓缓从记忆里的那个夏天出来。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知道关星河究竟是谁?他到底是不是楚亭山。 晚风再度拂过男人的脸颊,风中带着一点花香味。 从医院和楚亭山分开后的楚尽闲并不是去开会,而是去见秦融了。 女人在前两天便给自己的秘书打过好几个电话,嚷着要见他。 楚尽闲对于她的恨意这么多年来只增未减,他甚至都有想杀掉秦融的想法,之所以今天会去见她,就是想着,总是要交锋的。 彼时彼刻,他望着眼前的秦融。 这么多年过去,女人依旧打扮的时髦美艷,举手投足间更是愈显风情。 如果不是见过女人发疯变态的样子,楚尽闲想必也看不出眼前这个尽显优雅的女人竟会是个疯子。 「我的宝贝,都长这么大了。」女人红唇轻启,笑语间眸中的神色却叫人捉摸不透。 楚尽闲懒得和她搭台唱戏,玩着手中的餐具。 「我们母子这么多年没见,你难道不想妈妈么?」她的语气夸张。 这话落在楚尽闲耳朵里,简直就是令人作呕。 「秦融,你我之间,没有必要说这些没用的屁话。」他冷冷的开口,捏着手中的勺柄。 「欸,你都不乐意叫我一声妈妈?」女人表情做作,用手中的叉子叉起沙拉中的葡萄,身体微微前倾想要将葡萄夹进对面楚尽闲的盘中。 她这忽然靠近的动作,致使楚尽闲下意识的闪退,他盯着女人手中的叉子和葡萄,犹如惊弓之鸟。 小时候,秦融用叉子在他身上施虐,他只记得金属叉子上沾满自己的血迹后女人才会满意的转身走进厨房,而后端着一盆葡萄,用刚刚在他身上施虐过的叉子叉上葡萄逼着他吃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接受吃西餐,至今更是厌恶葡萄,见到就会浑身汗毛直立的程度。 第87页 女人见状,笑容渐深:「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不喜欢吃葡萄?还是......你在怕我?」 楚尽闲紧紧捏着手中的勺柄,似乎要将长柄给捏折一般,眼中除了怒意之外,的确有着惊惧:「秦融,我警告你,我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叉子会叉进谁的心脏,你已经做不了主了。」 秦融脸上的笑意不减,将叉子上的葡萄送进了自己的嘴中:「可是在妈妈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啊。」 男人已经快忍无可忍,紧紧咬着后槽牙:「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要钱,不多,也就一千万,对于楚洲集团的楚总您来说,这不算什么吧?」铺垫这么一大堆,秦融总算是把自己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而楚尽闲也猜到了,猜到了女人无非是想问他要钱又或是要投资。 一千万对于他而言的确不难拿,可是如果这个钱是给秦融的,他一毛都不会给。 「我不会给你的。」他的那双桃花眼中,满是寒光。 「我的宝贝儿子,我知道你怕我,这个钱你一天不给我,你就不要想有一天好日子过。」秦融咀嚼着嘴中的葡萄果肉,眼中的厉色尽显无遗。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以为我会怕你?」楚尽闲咽下一口唾沫,掩饰着自己此刻内心的慌乱与尽失的底气。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早就不用再害怕秦融,可是他的身体和心灵永远都记得自己幼时被这个女人伤害的画面与感受。 他无论怎么暗示自己可以不用怕她都是无济于事。 就在刚刚见着女人第一面开始,他便早已乱了分寸,也早就清楚,他们的第一次交锋,他输的一塌煳涂。 他甚至,都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女人当然能看的出来他是在故作淡定,所以更加肆无忌惮:「知子莫若母,我的宝贝儿子啊,我看你能嘴硬几天。」 她说完,便缓缓从椅子上起身,临走前笑眯眯的对着他道:「你买单哦。」 手中依然握着勺柄的楚尽闲,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大脑上沖,他将金属柄死死夹在手心之中,仿佛要把勺柄嵌进肉里,钝感的疼一点点传进他的感官,他却仍旧不松手,颤抖着身子红了眼。 不同于安静优雅的西餐厅,彼时的楚亭山正在放着dj的私人酒吧里喝着闷酒,背景音乐震耳欲聋,气氛更是热火朝天。 他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趴在吧檯边喝着琥珀色的威士忌。 一杯又一杯,他却就是没有醉意。 刚从舞池里出来的蒋慎见他还是这副鸟样,有些奇怪,正常来说,楚亭山这小子,玩的应该比自己还嗨才对。 「怎么,冠军都拿了,还不开心啊?」他很自然的搭住楚亭山的肩,定睛一看男人那张精緻的脸蛋,嘴角竟挂着彩,「你脸怎么了,谁干的?」 楚亭山撑着自己沉重的脑袋,被这么一问更觉得烦了,摇着头:「这里头吵死了,我去外头走走。」 他挣开蒋慎的手臂,自顾自的便往酒吧门外走。 蒋慎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这家私人酒吧是开在岚京河上游岸边的,一出酒吧的门,楚亭山就能看见蜿蜒曲折,绵绵无尽的岚京河。 他沿着岸缓步朝前,微凉的河风拂过他的脸颊,好像能叫他浑噩的意识清晰一点。 嘴角的那块瘀伤被风一吹,莫名开始抽疼。 这也不得不让他想起傅秉明。 他知道,傅秉明这一拳是为了他打的,所以,他一点也生不上气来。 之所以觉得懊恼,是因为他现在好像不算是楚亭山。 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傅秉明了。 毕竟,现在在傅秉明的眼里,他就是十恶不赦的关星河。 他趴在岸边的栏杆上,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微信里清一色恭喜自己夺冠的信息,源源不断弹出的聊天框里,就是不见「瘟神」。 他的那双桃花眼难掩失望之色,他知道,傅秉明也许再也不会和自己联繫了。 他也许再也不想见着自己了吧。 他默默将手机放下,目光重新落在河面之上。 今天的月亮又圆又亮,银白色的月光落于河面,粼粼波光随着或轻或重的夏风偶尔波涌出圈圈涟漪。 蒋慎从不远处朝他而来:「楚亭山你......你怎么就自己跑了......」 楚亭山现在身心俱疲,懒得理他,懒懒的继续往前走:「太吵了,我自己走走。」 没走几步,口袋里的铃声忽然响起。 他慢吞吞的将手机掏出,原以为会是老山来通知自己明天的行程了。 直到「瘟神」二字陡然映入他的眼帘。 傅秉明居然还会给自己来电。 他举着手机,意外的甚至忘了按接通键。 铃声响了一个循环,他才勐地回过神来接通电话。 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餵。」 还没有听到男人的回信,自己的肩便被勐地罩住,蒋慎的大嗓门一亮:「楚亭山,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好兄弟啊?什么事都不和我说?还一个人走走......不可能,快点告诉我你......」 之后男人说了什么,楚亭山已经接收不到了,他只反馈到一个信息点。 蒋慎的大嗓门叫着「楚亭山」,而他刚刚接通傅秉明的电话。 第88页 艹。 他捏着手机,死死咬住嘴唇,快要忘记应该如何唿吸。 良久,电话里传来熟悉的男声:「楚亭山。」 第54章 楚亭山。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听过傅秉明这样叫过自己。 只觉此刻,身边的河波与晚风都已经静止。 唿吸都开始停滞。 将手臂搭在他肩上的蒋慎见他举着个手机不说话,刚才在酒吧嗨过头的神经终于回抽了一点: 「你在打电话?」 楚亭山闭了闭眼,整张脸上写满「忍耐」二字。 蒋慎毕竟和楚亭山是多年好友,知道自己要是再烦下去很有可能会挨揍,于是很有眼力见的默默逃开:「你先忙.......」 捏着手机的楚亭山,只觉周遭彻底静下来。 电话里的傅秉明又长久的不说话,久的他时不时确认电话是不是中断了。 「你在哪?」男人终于开口。 他的指尖摩挲着掌中的硅胶手机壳:「我......我现在在外头呢。」 「具体位置,我要见你。」傅秉明的语气冷峻,带着命令的口吻。 不知道为什么,楚亭山竟有点害怕见到他,支支吾吾的大半天:「我......我明天早上有通告,要不我们明天晚上......」 「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只可惜,这套说辞被一秒看穿了。 的确,躲得了初一他也躲不过十五。 楚亭山紧紧拧着那双眉:「我把定位发你。」 「好。」 发完定位的他,呆呆的坐在岸边,望着路口。 每每听到有车子从路口驶进,他都会紧张的按着自己的手指骨节。 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期待见着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很快,大概也就过了十多分钟,那辆车牌号他已经倒背如流的迈巴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男人将车子停在他跟前,车子熄火的同时,坐不住的楚亭山也站起身来,依旧在捏着自己的手指骨节。 傅秉明从车上下来,难得没有穿正装,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但男人的皮肤很白,被这件黑色的短袖一衬,更是白的突出了。 忽然想起之前学过的一个成语,肌肤胜雪,大概就是这样。 傅秉明缓缓走近他,大概距离隔了两三米的时候,男人忽然顿住了脚步。 河边的路灯很亮,没有近视眼的楚亭山可以很清晰的看见他此刻的神情。 只见傅秉明的那张周正的脸上,挺翘的鼻尖泛着红,那双圆圆的杏眼也泛着红圈。 想必又是哭过的样子。 傅秉明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犹如钉子一般牢牢钉在他的身上。 看着眼前的楚亭山紧张的捏着手指的样子,想起无数个他和楚亭山争第一,争地皮宣布结果的时候,男人都是这样捏着手指。 他应该认出来的。 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眼眶不由再次湿润,他仰头不想在楚亭山面前掉眼泪。 只是这动作太明显,楚亭山一下就猜到这傢伙是又要哭了,忍不住走上前去:「你别哭嘛,我......我也不是故意死的,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傅秉明眼中打转的泪珠就就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滚出来,男人用手指将眼角的眼泪抹掉,深吸一口气:「我没哭!」 声音都是沙哑的,却还要嚷着自己没哭。 实在是有点叫人忍俊不禁。 「行行行。」楚亭山抿唇,自知理亏,撇着嘴憋笑。 男人却忍不住双手捂着脸,蹲下身来泣不成声。 他这副样子,急得楚亭山简直是无所适从,想伸手拍拍男人又不敢,俯下身来又直起身:「你......我......」 他懊恼的也蹲下身来,贴着男人小声到着歉:「对不起嘛......要不你再打我两拳解解气。」 闻言,男人抽抽嗒嗒的吸着鼻涕,抹掉煳在脸上的泪珠,看着楚亭山嘴角的伤口:「你......还疼不疼。」 楚亭山勐地摇头:「不疼了...嘶.......」摇头的动作太用力,牵扯到了脸部肌肉也连带着脸上的伤口,他向来很怕疼,一下没忍住「嘶」出声来。 身边的男人睁着那双湿漉漉的杏眼,抽噎着:「你当时怎么不和我说,你说了我怎么会动手。」 「你拳头挥这么急,我哪反应的过来。」他咬着嘴巴,只觉委屈。 哭的喉咙都干涸的傅秉明喉结上下滚动一圈:「有没有上药。」 楚亭山摇摇头。 傅秉明忽然伸手拽着他从地上起来:「回公寓吧,公寓有药箱。」 楚亭山被拽着,稀里煳涂的就上了车。 「明天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说实话,用楚亭山的身份和傅秉明相处,他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来是怎么样奇怪的感觉。 因为习惯了和傅秉明剑拔弩张,结果现在却…… 很奇怪,就是很奇怪。 「脸上挂着彩你还怎么去拍节目?」 男人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靠脸吃饭的这回事。 这么说来,还是有必要处理一下伤口。 路上,二人忽然就没话说了。 车里的氛围略显微妙。 楚亭山很奇怪,为什么傅秉明不问自己死而復生成了关星河这件事。 第89页 等了一路,眼看就要到公寓楼下。 还是他忍不住开了口:「你不打算问问我怎么会成了关星河……或者,你不怀疑我是不是假扮的?」 男人单手转着方向盘,将车子拐进地下车库:「打算问,不怀疑。」 回答简略,却莫名触动他的内心。 二人有些别扭的一起从车上下来,坐着电梯到了所住的楼层。 一进公寓,傅秉明便去储物间里翻箱倒柜找药箱,楚亭山则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茶几上那本摊开的《唐诗鑑赏》。 纸张依旧是停留在168页。 他不禁将书籍捧在膝前,手指抚过纸上的印刷的那行诗句。 . 相看两不厌, 只有敬亭山。 . 他似乎,重新拥有了这个名字。 . 提着药箱的傅秉明彼时从储物间里走出来,见着翻着《唐诗鑑赏》的楚亭山,忽而有种没穿衣服被看光的羞耻感。 急促的脚步声也变缓。 楚亭山闻声,抬眸对上傅秉明那双难掩慌乱的眼。 第55章 四目相对。 男人慌忙挪开目光,将药箱摊在茶几上,翻出消毒棉签和膏药:「你把脸偏过来。」 楚亭山将有伤口的侧脸偏向傅秉明,双手扶在膝前的《唐诗鑑赏》上。 男人坐在他的身边,将棉签对着他嘴角的伤口进行消毒。 棉签上微凉的液体带着一点刺激,楚亭山怕疼,一点点疼都受不了那种,脸蛋下意识的往后闪:「你轻点......」 二人贴得很近,楚亭山张口说话时嘴中带出的热气便喷洒在傅秉明的脸上,顺带着,便染红了男人的耳根:「马上就好了。」 他将药膏拧开,挤出一块白色的膏体在棉签上,再轻柔的往楚亭山的脸上涂。 他涂的认真又仔细,注意力全然都放在了伤口上。 微微仰着脸的楚亭山趁机偷偷瞄着他,只见男人那对耳朵莫名染成了红色,红的比他的伤口夸张多了:「你的耳朵也被人打了?」 他承认自己嘴欠,实在是憋不住。 「......」 此话一出,傅秉明就不光是红了耳朵了。 连带着那张白皙的脸上也染上一对红晕,沉默着将手里的棉签丢尽垃圾桶,而后默默收起医药箱。 一旁的楚亭山忍不住伸手想摸摸自己嘴角敷上膏药的伤口,而男人像是未卜先知一般,迅速抓住他那只欲图不轨的手:「不要摸。」 他温热的手掌紧紧将楚亭山的手腕裹住。 换做是从前,拉一下手腕倒也没什么。 但是现在。 不行。 他一碰楚亭山,就觉得从喉间乃至浑身都开始缺水干涸。 而楚亭山也是差不多的心境,僵着自己的手臂一动不敢动。 只觉傅秉明的手掌好烫。 男人勐地将手抽回,尴尬的又补了一句:「手上不干净,会有细菌......」 他点头,僵在半空的手臂往后一伸,挠着后脑勺。 一时间,二人都不说话了。 就在此时,那本《唐诗鑑赏》很是戏剧性的从楚亭山的膝上滑落,厚重的书籍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打破无声的氛围。 他即刻俯身去捡书本,没想到的是,坐在他身边的傅秉明也很是热心的伸手在捡。 二人的手便在电光火石只见又发生了交集。 男人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不经意间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有点痒。 不只是手背在痒。 二人的手指就这样交叠了大概五秒,才各自收回了手。 却都没记得自己伸手的目的是捡书,两人无所适从的对视了好几秒后,傅秉明才反应过来,书还掉在地上。 急忙又伸手去捡起,放回了茶几上。 「这里面的唐诗......还是挺全的。」这话说的,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楚亭山听着,忍不住勾唇:「你不是从来只看第168页。」 傅秉明被梗住,抿唇自知处于劣势地位,必须快速撤换话题,于是轻咳几声:「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变成关星河的。」 原本还笑得张扬的楚亭山,一下便敛住了笑意,抿唇思索了好一番:「出车祸以后我再醒过来就成了关星河了......」 他说了一长串话语,坐在身边的傅秉明面色也愈发的凝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这段话太难理解太不科学的原因。 「我是有继承关星河的记忆的,但是我继承的记忆里,关于他蓄谋杀我这件事,是空白的,所以那天晚上你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是懵的......」 傅秉明轻蹙起那双剑眉,杏眼中雾色重重:「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 「这怎么说,我觉着怎么说都没什么说服力吧。」他想,要是自己非要说自己是楚亭山,依照傅秉明的性子,肯定是不会信的,外加还要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 「那你怎么就能和蒋慎说,也能和楚尽闲说?他们都能知道,只有我不行。」话里的酸味都快溢满整个公寓。 难怪当初楚尽闲会对自己说那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原来是他知道关星河就是楚亭山。 也难怪蒋慎会和关星河传绯闻。 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90页 「你明明就知道,我有多放不下你的死。」 男人委屈巴巴的一句话,给楚亭山整不会了。 这显得他多少是有点坏心眼了。 「我发誓,都是他们自己发现的,就像你今天发现一样,真不能怪我......」要怪那也是你自己傻兮兮。 最后一句话,他还是咽了回去。 还是不怼了,等会这傢伙又在那抹眼泪。 这句被自己省略了一半的话依旧刺痛了傅秉明,确实,这怪不了楚亭山,要怪就怪自己怎么这么愚蠢。 蠢到会认不出楚亭山。 他抬眸,眸光如水,将楚亭山包围:「那关星河呢?他还在这副身体里,还是......」 他不是在意关星河的生死,他只是害怕,害怕哪一天楚亭山会忽然消失不见。 「不知道,现在一直都是我在这个身体里。」楚亭山摇着脑袋。 「那就好。」男人松了口气,碎碎念着,眸光依旧落在他的脸上。 楚亭山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从沙发上起身:「我...我先回酒店了,明天还得赶通告。」 「我送你吧。」傅秉明也即刻起身。 「不用了,我让助理来接我,你早点休息。」楚亭山是拿来跑的。 压根不给男人跟上自己的机会,就跑出了公寓。 顺带着把门一关,这才叫他彻底放松下来。 从前和傅秉明,别说是独处了,两个人坐在车里在街上碰见,那都恨不得把车窗摇下来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两个人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傅秉明还这么温柔的给自己上药,甚至气氛还那么....... 不行。 这样待下去,傅秉明把不把持的住是一回事,关键是他自己。 他也会忍不住的! 这怎么行。 绝对不行。 在公寓里的傅秉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追出去,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问楚亭山。 可就当他真的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忽而就什么也不想问了。 因为,只要楚亭山活着。 似乎什么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站在窗前,抬头望着悬在黑夜里的那轮明月。 窗外的月光很亮,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真的在赏月。 心里全是楚亭山。 楚亭山回来了。 一想到这,他的眼角便忍不住滚下泪珠。 堆砌着喜悦的泪珠。 傅秉明是有心赏月了,前不久被他施过压的顾澄还不明真相,苦恼着究竟应该怎么套楚尽闲的话。 可无论他以何种方式去套取楚尽闲的话,他都下不去手。 他都会打心底里排斥自己做这样的事。 况且这两天,他能察觉到,楚尽闲的心情不太好,他知道男人的心事很多,有很多的事情自己也无力分担,只能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譬如在家里做点好吃的等男人回家。 他最近下厨下的多了,连带着厨艺也有了很大的进步,现在已经能做好多道硬菜了。 今晚,他做了油闷大虾和红烧肉,外加两道素菜和一锅他炖了四个小时的山药排骨汤。 楚尽闲答应自己今晚会早点回来。 果不其然,他刚洗好葡萄,就听到公寓门锁弹开的声音。 他抱着葡萄从厨房出来:「你回来的真及时。」 男人在玄关处脱鞋:「好香,做什么好吃的了?」 「做了油焖大虾还有红烧肉......你快去洗手,过来吃饭。」顾澄将葡萄也摆上了餐桌,背着手走至玄关处,歪着脑袋看着楚尽闲。 男人刚换好拖鞋,是他买的情侣款。 「好,这就去洗。」男人将西装外套脱下,紧接着解下领口的领带和扣子,撩起衬衫的袖子,动作一气呵成,还顺带着走过来吻了吻顾澄的额头。 男人洗完手出来,顾澄已经摆好了碗筷。 他看着满桌的菜餚,都是他爱吃的。 除了那盘紫色的葡萄。 很是煞风景的刺进他的眼睛。 顾澄并不知道,他害怕葡萄这件事,或者说,他有意的将自己的这些创伤与弱点掩盖,他希望自己在顾澄面前,一直都是强大的,可以依赖的。 「你尝尝这个排骨汤,我炖了好久的。」顾澄叫冒着热气的一碗排骨汤递到男人跟前。 他拿起汤勺,舀着汤,缓缓送进嘴里。 醇厚的排骨汤混着肉香味与山药的清香味在他的嘴中迸发:「好喝。」 男人笑着,眉眼弯弯,只是眼底仍旧挂着几分无法抹去的忧色。 顾澄也笑着,大口的扒拉着米饭,只是那双清澈的眼里,也带着淡淡阴郁。 楚尽闲慢条斯理的剥着大虾,一个又一个的往顾澄的碗里放:「多吃点,我记得你爱吃。」 顾澄双手捧着脸蛋:「那我给你剥葡萄吃,这个葡萄我在进口商店买的,很甜。」 当然,也很贵,想着是给楚尽闲吃的,他才捨得买。 话毕,他便伸手将盘中圆润的葡萄摘下一颗来,仔细的剥起皮。 对面戴着手套剥虾的楚尽闲,看着顾澄手里那颗已经露出果肉来的葡萄,手指不禁一抖,剥到一半的虾便掉在了碗中。 顾澄从椅子上微微起身,伸手将葡萄递到楚尽闲嘴边。 第91页 男人摩挲着套在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看着对面满怀期待的顾澄,他说不出不吃这样的话。 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张嘴。 葡萄落进嘴里,他的舌头都开始发麻。 蓦地,幼时秦融逼着自己吃葡萄的那些场景,还有叉子刺进肌肤时候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齐齐朝他袭来,嘴里那颗原本应该是甜味的葡萄在他的嘴里只剩下苦味。 苦的难以下咽。 苦得令人作呕。 男人勐地起身朝厕所奔去。 顾澄很是意外,即刻起身也跟着去了厕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第56章 男人将洗手间的门反锁。 听着里头传来的呕吐声,站在门口的顾澄只能干着急。 「没道理啊,我刚买回来的。」他将手搭在门把上,急得声音都在抖,「要不要去医院?」 洗手间里的呕吐声与流水声不止,过了好一会,男人才打开了门。 男人的脸色很难看,额间的碎发被清水打湿,有气无力的挤出一抹笑来:「没事,就是你做的饭菜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吃多了。」 顾澄并不敢说自己对于楚尽闲的了解有多深,但是也知道最近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楚尽闲。」顾澄那双清澈的眼里堆满担忧。 他很少这样直唿其名的叫他。 从前爱叫大叔,如今喜欢称唿为老楚。 「你遇到什么事了?可以和我说的。」 他的语速缓慢,语气真诚。 男人的手从门上松开,并不敢看他:「真的没什么。」 顾澄不信,抓住他的手,仰头近距离盯着男人,观察着微表情:「你看着我说。」 男人咽了口唾沫,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垂眸对上顾澄那双清澈的眼。 他是擅长说假话的。 可是对着顾澄,对着这双眼,他的确是很难说出谎话来:「小澄。」 握着他手腕的顾澄,顺势环住男人的腰,闯进男人怀里。 他将耳朵贴在男人的胸前,靠近心房的位置:「我在听。」 顾澄的身高并不突出,在身高188的楚尽闲身边,就更显娇小了。 楚尽闲将手轻轻覆在他的后脑勺,他的一只手掌似乎就能包住顾澄的整个脑袋:「是有一点烦心事,相信我,我很快就可以摆平。」 「我知道你可以摆平,楚总无所不能,我是知道的。」顾澄双手环住男人的窄腰,侧脸蹭着他胸前舒服的衬衫面料,「楚总在外头要无所不能,刀枪不入,可是我的大叔可以不用的......你大可以把你的烦心事告诉我。」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却在楚尽闲的心中盪起阵阵涟漪。 男人将他紧紧裹在怀中,低下头吻了吻他软软的黑髮:「小澄,谢谢你。」 他还是不愿,也不忍告诉顾澄他和秦融之间的那点破事。 顾澄也明白,他还是不愿意说。 于是并不再追问。 毕竟他也并没有对楚尽闲多坦诚,又有什么立场去责怪男人对自己有所隐瞒呢? 二人只是紧紧依偎着,像是两具失所已久的游魂,终于找到了安身之处一般。 今天的夜,似乎又变成了血红色。 网上有关于颂园和傅秉明的花边新闻一再发酵,毫无意外的也传进了傅家人的耳朵里。 而向来就和傅秉明不对付的傅秉风当然要借题发挥,抓着傅秉明的小辫子,就跑到老宅狠狠打小报告。 如今的社会,同性恋爱结婚也不是什么怪事。 只不过,傅行德不喜张扬,最讨厌傅家出这样的花边新闻,只觉有损家族颜面。 于是给傅秉明下了命令,要他即刻回老宅。 他刚刚在公司和一群老外谈完合作项目,接到电话只能马不停蹄的赶回老宅。 岚京的夏季喜欢下雨,这两天也是阴雨绵绵,温度降下许多。 傅秉明坐在车里,他知道傅行德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也知道自己少不了要被斥责,或许还要被罚着跪祠堂。 不过,他并不在意。 只要想到,楚亭山还在这个世界,和他的距离近在咫尺,他就觉得没什么值得自己不开心的。 没有什么能让他不开心的。 半小时后,傅秉明慢悠悠的从正门进了老宅。 老宅前院的池塘理盛开出好几多粉霞。 岚京的气候并不利于粉霞生长,但是因为三房的太太喜欢,于是傅行德特意建了这一池的粉霞,找人精心照顾培育着。 每到夏季,池塘里的粉霞盛开,总有不少圈里的人登门来赏荷。 傅秉明对这粉霞没有好感,对这个池子也没有。 因为幼时,建这池子的地方原本种着一棵他和白桦一同哉的小树,是什么品种的树他已然记不清了,只记得白桦远走他国后不久,他放学回家,便发现种树的地方已经被凿出了一个大坑。 莲妈告诉自己,这里要建一座荷花池。 至于那棵小树,被移植他处后没能存活下来,很快便夭折了。 想起这些前尘往事的时候,傅秉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悲哀的,只是会愈发的不喜欢老宅,又或是对于傅行德愈发的冷漠。 譬如现在,傅行德对着自己怒目圆睁,大声斥责。 他只是站在原地,好似在听。 第92页 实则不过是敷衍了事。 他向来与傅行德父子情浅,这些年来更是愈加淡薄。 「你一直都是不用我多说的,怎么现在刚刚把公司交给你,你就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这些新闻为什么一早不处理?时间一旦发酵,损害的不仅仅是傅家的颜面,公司也会跟着受影响,这些难道你都没有想到过么?」傅行德是真的动了气,骂的脸红脖子粗的。 傅秉明站在原地,垂着头:「想过,只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恶性新闻,父亲您不用这么紧张。」 「和一个破明星传绯闻,这难道还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老人气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他不是什么破明星。」他抬起头来,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毅然,「他有名字。」 原本就在气头上的傅行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反驳给搞得忽然说不上话来。 他很震惊傅秉明会说这样的话。 「你说什么?」老人皱起花白的眉,脸上横生的皱纹也被扯起。 「我说,他有名字。」傅秉明重复着,语气坚定,气势上并不输傅行德,「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羞耻掉价的事情,我很喜欢他,无论您喜不喜欢。」 向来习惯被众星捧月的傅行德哪里受得了自己的儿子和自己说这样的话,竖起食指对着傅秉明怒斥:「你是不是以为我把位子传给你,这个家就是你做主了?你就可以不把你老子放在眼里了?」 「没有,如果我不把您放在眼里,那我今天都不会出现在这。」傅秉明从来没有害怕过傅行德。 小时候或许会,因为那时候,他对傅行德还有爱,所以才会怕。 但是现在,他是真的不在乎。 平日里做做表面工夫会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今天,傅行德诋毁的人是楚亭山。 他忍不了。 也不会忍。 「傅秉明,我能让你坐上这个位置,我就能让你滚下来。」傅行德厉声,火燃心头。 听着他的话,傅秉明反倒是勾起唇来,那双杏眼中笑意与寒意交叠:「是嘛?」 第57章 这句反问后,客厅里陷入缄默, 只剩下古董挂钟在墙上来迴荡的声响。 傅秉明的那双杏眼依旧直直的盯着老人,像是故意的顿住后话,不急不躁的,神色之间甚至带着一点玩味:「随您。」 语气之轻佻,态度之嚣张。 气的傅行德颤颤巍巍的收回手,捂住胸口:「你......我是小瞧你了。」 「父亲保重身体,我先走了。」他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噢,对了,傅秉风在港城赌博是挪用的公司海外项目的资金,他和傅秉谦还有傅秉越有着什么勾当,不用我多说吧,我早就警告过他,只可惜他到现在也还是没把这块窟窿填完,父亲有空不如多去关心关心二弟吧。」 「还有,小弟在美国,没少碰国内不许碰的玩意,您啊,可得保重身体,日后他们出了什么事,可还得靠着您呢。」傅秉明笑着,那双剑眉上挑,满脸的玩味,随即转身离开。 身后的老人捂着胸口,勐地往沙发上一倒,心口疼的他面目狰狞说不上话来。 走出里厅的傅秉明对着管家吩咐:「去让杨医生过来一趟吧,老爷子身体不舒服了。」 「刚才听到老爷子发脾气了,已经通知过医生了。」管家阿进从小就在傅家待着,对傅行德的身体心理都很是了解。 「好。」傅秉明淡淡应声,准备离开。 莲婶却忽而叫住他,手里抱着食盒:「秉明。你等一下,我做了一些小点心,上层是你喜欢吃的炸虾,下层是一些小甜食,给你那个男朋友的。」 女人笑呵呵的,眼尾的皱纹层层叠叠,眼中则满是慈爱:「我在网上看到他的一个採访,他说他喜欢吃甜点,我就做了一些马蹄糕还有核桃酥,你带给他尝尝。」 傅秉明有些意外,迟钝的伸手接过沉甸甸的食盒:「您还特地上网找他了。」 「是呀,网上说是你的小男朋友,我就一直找他照片呢,小伙子长得真标緻。」莲婶向来疼爱傅秉明,将他视如己出,「有机会可得带回来让我瞧瞧。」 听到莲婶一直称唿楚亭山为自己的小男朋友,他不知为何,便微微红了脸颊:「现在......还不是呢。」 「那还不赶紧去送食盒,赶紧追呀,傻孩子。」莲婶的脸上笑意更深。 「好,我这就去送,等过段时间,我带他来看您。」傅秉明提着食盒,面上也挂上了笑意。 是直达眼底的,温暖的笑。 他刚回车上,正欲打电话给楚亭山,手机却率先响起了铃声。 来电的并不是楚亭山。 而是白桦。 「妈,怎么了?」白桦鲜少与主动联繫他。 「刚才傅行德和我说了你的事情。」女人的淡淡的回答。 傅秉明没想到,傅行德还会告状这一套。 「你别误会,我不反对的,我也和傅行德说了,我没有意见,你只是和一个人谈恋爱而已,又不是像他似的和很多个人谈恋爱,个人作风问题上他没有资格教训你。我打电话给你,也是想告诉你,不用管傅行德说些什么,他已经老了,傅家也好,傅氏也罢,以后不会是他说了算。」白桦明里暗里的损着傅行德,「公司你也不用担心,白家的人都会帮衬着你的。」 第93页 傅秉明原本已经做好再被训斥一顿的准备,却没料到白桦会向着自己:「我知道了,谢谢妈。」 「嗯,你好好休息吧,我先挂了。」女人挂的干脆利落,傅秉明握着手机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缓缓将手机放下,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在下,他按下一点车窗,窗外湿漉漉的空气便吹进车里。 楚亭山最讨厌雨天,今天还有露天的取景要拍摄。 他脸上的小伤被傅秉明精心处理后,伤口癒合的很快,化妆师再用粉底一盖,在镜头下几乎看不出来。 拍了快四个小时,导演才满意这个片段的效果,楚亭山在雨里淋的手指抖发皱了。 「小关辛苦了,先去换衣服休息一下,等会晚上再拍下一条。」导演看着费了好大力气派出的成片,很是满意。 「好,谢谢郭导。」楚亭山用毛巾擦着湿发。 郭铭是业内有名的大导演,传闻郭铭出品必属精品。 但也因此,他对拍摄和演员的演技都有着很高的要求。 楚亭山属于是半路出家,演技没有受过的训练,好在天赋不错,郭铭也有耐心一遍遍指导,虽说是累了点,收穫倒是不少。 他刚在休息室里洗了澡换上了新的一身戏服,这才有时间看看手机消息。 七通未接电话,有五通都是傅秉明打来的。 他赶忙回拨。 电话被秒接。 听筒里传来熟悉悦耳的男声:「在哪?」 「在片场拍戏呢,刚没看手机。」楚亭山玩着衣服上的纽扣,很自然的便开口解释着自己刚刚没接电话的原因。 「地址发我。」 「你要过来吗?」楚亭山问,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想着出来逛逛。」 公司当然是不可能没什么事的,架不住傅秉明嘴硬。 「行,定位发你了。」楚亭山咬着唇,莫名觉得心跳的频率在变快。 「好,等会见。」 「....等会见。」 电话被挂断,楚亭山的脑海里却一直循环着傅秉明说的那句话。 「等会见」。 不知为何,他莫名红了脸。 雨势渐小,黄昏的时候雨总算是停了。 楚尽闲这两天的情绪糟糕,状态也跟着糟糕,工作的时候也常常心不在焉。 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到秦融。 女人说到做到,一直没有放弃骚扰自己。 他最恨受人要挟,何况这个人还是秦融。 这天下午,他一个人待在别墅里发呆。 他和秦融还有楚卿,曾经一起生活在这,等他从美国回来,这里,这里就成了楚亭山和楚卿还有江繁的家。 记得,秦融和楚卿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二人的关系就已经很差了,总是当着他的面吵架。 那时候的秦融还不是个疯子,对他也还算上心。 想起这些,他就忍不住想起后头在美国的日子。 想起来,他就汗毛直立,头疼欲裂。 彼时,手机里,又收到了秦融发来的消息。 他拉黑过很多次秦融,但这个女人总是能用新的手机号继续发信息骚扰他。 这次的消息内容比起前面几次,更加的恶劣,让楚尽闲再也沉不住气了。 秦融发了一句话还有一张照片。 她说:我的宝贝儿子,你的眼光不错嘛。 配的图片是顾澄。 是昨天和他一起在饭店吃饭时候的场景。 男人愤怒到了极点,将手机甩了出去,唿吸声都变得浓重。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秦融必须死。 手机被重重摔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刚从医院回来的楚卿站在玄关处,恰好便看到了这一幕。 换鞋的动作一滞,并没有即刻出声询问,而是缓步走近楚尽闲。 站在玻璃窗前的男人背对着别墅大门,听到脚步声才转过身来。 那张布满阴郁的眼里,露出几分藏不住的戾气。 「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楚卿将被甩出几米远的手机。 手机屏幕已经被摔得稀烂。 男人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意:「没什么,底下的人办事不利。」 楚卿微微蹙眉,将信将疑:「只是这样?」 「嗯。」他并不打算和楚卿说些什么,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他的父亲很少关心自己的死活,也不在乎自己。 楚卿只在意江繁,在意楚洲,在意楚亭山。 从未在意过自己。 把他从美国接回来,也只是因为他姓楚而已吧。 所以,和楚卿说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行吧,年纪轻轻的火气别这么大,底下的人办事不利,那就换。」楚卿的眸色暗了暗,他的气色并不好,尤其是在江繁病倒之后,就更差了。 他说着,弯腰将手机缓缓放在茶几上,有些艰难的直起身:「国外那边我已经联繫好了医院,过两天我就会带着江阿姨出国,以后,大概就在国外住下了,楚洲还有楚家在国内的产业,就都交给你了。」 「这么快?」 「嗯,这个病拖不得。」 「好,我知道了。」 父子二人的对话简略,最终在一串老人的咳嗽声下结束。 第94页 楚尽闲重新将眸光落向窗外。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傅秉明趁着最后一点天光到了拍摄场地外,他特地安排人往剧组送了几百份晚饭,自己则提着食盒缓缓进了剧组。 「傅总豪气啊......」 「谢谢傅总定的餐......」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冒到他跟前打招唿。 男人礼貌的笑笑,一直左顾右盼着:「味道你们还喜欢就好。」 他心里只想着找楚亭山。 「傅总是不是想找小关啊,小关在那边和导演对戏呢。」工作人员给他指着路。 「谢谢,那我先过去,你们慢吃。」他说着,便往边上的人指的方向去。 彼时的楚亭山刚刚和导演对完接下来要拍的戏,心中不禁纳闷。 傅秉明怎么还没来。 他将手中的剧本捲起,若有所思的抬眸准备去外街等等看。 抬眸的瞬间。 傅秉明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男人长身玉立,手里提着做工精细的食盒,眸光如水的望着楚亭山。 「你怎么这么迟,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楚亭山难掩开心,蹦跶着下了台阶。 傅秉明面上带着笑,也缓步朝着楚亭山走去。 这条街是为剧拍摄特意建的,布置陈设都很復古,街边的楼面上挂着好多闪着霓虹灯的gg牌。 此时,楚亭山头顶上就有了一块不小的gg牌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勐地从墙面脱落,在傅秉明眼前坠下来。 「小心!」 第58章 男人惊惧的声音刺进楚亭山的耳道,大脑还没有彻底接收,坠落的gg牌却马上就要将他的脑袋砸穿。 零点零一秒之后,他的眼前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被一股巨大的牵引力领着。 是傅秉明。 男人将他拽进怀里,迅疾的转身,和楚亭山调换了一个位置。 他将楚亭山护在身下,坠下的gg牌正中他的嵴背。 楚亭山被裹在温暖的怀中,一股傅秉明身上独有的木质香味窜进他的鼻间。 只听见一身闷响,将他裹在怀中的男人也随之闷哼一声,身体往下一压,重力落在楚亭山身上。 耳间是一长串的鸣声,随着食盒与gg牌砸向水泥地面所发出的响声,楚亭山才缓过来,急忙抓住男人抵在自己身前的手腕,顺势扶住被砸的直不起背来的傅秉明:「你怎么样?严不严重?」 他侧过脸盯着傅秉明。 男人的脸疼的皱在一起,那双剑眉之间像是挂上了一把锁,却还是摇着头:「没,后背被砸了一下,不是脑袋。」 「别嘴硬了,我先扶你去休息室,还能不能走?」楚亭山揽住他的腰,将男人的手臂挂在自己的肩上。 剧组的其余人闻声赶过来,看到掉下的gg牌和楚亭山二人,大致也就知道是出事故了。 片场导演赶忙跑过来:「你们没事吧?我现在打120。」 「我没有受伤,他后背受伤了,我先扶他回休息室。」楚亭山惊魂未定,扶着傅秉明往休息室走,其他人也赶忙上来帮忙。 「不用打120,你帮我打电话给通讯录里的方医生,让他带着东西过来看一下。」垂着脑袋发傅秉明在他耳边有气无力的说出一串话来。 「好,我现在就打。」楚亭山勐地点头,其余人见状援手过来扶住傅秉明,让楚亭山有手能打电话。 他将男人口袋里的手掏出来,十指不听话的一直在剧烈颤抖:「你的密码。」 声音也是抖的。 「你的生日。」 众人:...... 楚亭山成功拨通了方医生的电话。 很快,方医生就背着药箱带着人赶到了剧组。 导演和副导在休息室门外急得团团转。 出事故已经是大灾了,要是傅秉明被砸出个好歹来,他们整个剧组就真的都得完蛋。 傅秉明褪去了上衣趴在沙发上,裸露着光洁的后背。 男人的后背,已右侧肩胛骨为中心,本该雪白的皮肤变得殷红,皮肉上被刮出血来,触目惊心。 方正亭是有名的骨科圣手,看着男人的嵴背,用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触了触,得出结论:「砸的不轻,我先帮你处理一下,我们就去医院,先拍片确定一下骨头的问题。」 「好。」 楚亭山在一边看的揪心,手握成拳靠在唇上,食指骨节处被自己咬出了牙印。 这小动作被趴着的傅秉明尽收眼底:「别咬了,手指脏。」 楚亭山默默将拳头松下,微红了眼眶:「你肯定很疼。」 「没有,还好,只是后背又不是脑袋。」傅秉明那张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柔声安慰着楚亭山。 一时间都分不轻到底谁才是伤员。 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傅秉明便被转去了医院,楚亭山放心不下,跟着一起上了车。 万幸,检查结果是好的,没有神经性损伤,肩胛骨处有轻微的骨裂,大概卧床休息四到六周就可以恢復。 听到老方给出的诊断结果,楚亭山才将绷紧的心弦给松下来。 傅秉明不乐意在医院里住着,非要回家休养,楚亭山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费了好大的功夫,楚亭山终于把傅秉明运回了公寓的床上。 「你饿了没有,我去煮点吃的。」他不太会照顾人,在一旁憋了好久憋出这句话来。 第95页 傅秉明趴在床上,胸下垫着软枕,上半身包着纱布和固定带,脸色已经好看不少,点点头。 「那我去熬点粥,你等等。」楚亭山直奔厨房。 半小时后,他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瘦肉粥在床沿旁蹲下:「刚做好,你趁热喝。」 「粥源记?」男人挑眉,看着他手中印着店名的木勺。 楚亭山的脸蛋蓦地一红,急忙用手裹住勺柄前沿的logo。 大意了,换了外卖碗忘了换勺子。 他轻咳几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做饭技术你是知道的......」 趴在床上的男人轻笑,张口「啊」出声,等着他餵。 楚亭山有些生疏的用木勺舀起一口热腾腾的瘦肉粥送到傅秉明嘴边。 傅秉明伸着脑袋正欲进食,楚亭山又勐地将勺子缩了回去:「太烫了,我吹吹。」 他对着勺子吹了吹,才将勺子重新递迴男人嘴边。 傅秉明重新张口,咽下勺中的瘦肉粥,瘦肉鲜香软烂,粥被炖的黏煳煳。 「好吃吗?」楚亭山两眼放光,问着他。 「好吃。」他抬眸望着楚亭山,看着他那双似是星辰般的眼。 他就好像跌进了这双桃花眼一般,口中的粥的味道早已黯然失色,却因为楚亭山这双满是期待的眼,变得美味无比。 楚亭山一勺一勺的喂,他就一勺一勺的往下咽,很听话的把一碗粥都吃完了。 「原本今天给你带了莲婶做的马蹄糕和核桃酥的,也没吃成。」男人的眼里布上淡淡的郁色,「下次我带你回去吃吧。」 楚亭山替他掖好被子:「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吃,你先睡会,我去烧点热水。」 趴在枕前的男人听话的点点头。 夜色渐浓。 傅秉明半梦半醒之间,额前冒出许多汗珠,手用力的抓着床单。 在一旁还没睡觉的楚亭山观察到了他的异样,以为是他疼痛难耐又好面子憋出的汗,于是在床边蹲下,手掌覆在男人抓着床单的手上,眼中满是心疼:「很疼吧,应该是止疼片药效过了。」 男人勐地睁开眼,那双杏眼里布着点点血丝,眸色见带着惊慌与无措,但在确定楚亭山就在他眼前之后,这样的神色很快便消了下去。 他反握住楚亭山的手:「不是伤口疼,是我梦到你不在了,我梦到你没有真的回来,你回来都是我在痴心妄想......」 男人将楚亭山的手紧紧裹在手掌里,似乎像是在确认,确认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楚亭山不是梦境,而是货真价实的楚亭山。 「我在,我是真的回来了。」楚亭山柔声开口,像是安抚小孩一般安抚着傅秉明。 「你不会再走了,对不对?」男人的眼眶又开始发红。 「不会,我很惜命的。」楚亭山腾出一只手来用纸巾擦拭着男人额前的汗珠,生怕男人又掉眼泪,「我真的不会走了。」 傅秉明的那双眼睛像是钉在自己身上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他,鼻头忍不住泛酸:「你能不能别去拍戏了。」 「为什么?」 「我怕今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我又不在的话,你被砸死了怎么办.......」男人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从眼睛里滚了出来,哭的毫无形象可言。 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向枕边。 「不会的!你......你先别哭。」每次这傢伙一哭,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脑袋煳成一团浆煳。 「怎么不会......片场那么多意外事故......」男人一边抽抽嗒嗒一边反驳。 「我肯定会很小心的,你先不要哭嘛。」楚亭山见他哭的这么激烈生怕他牵涉到伤口,「你别哭的骨头再裂开一点.......」 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警告而停止哭泣,只是哭的收敛了一些。 后背倒是真的开始隐隐作痛,傅秉明疼停下了抽泣,闭着眼,那双眉拧成了麻花。 「是不是后背开始疼了?我就说嘛,都说来你别哭.......」楚亭山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全是担忧与焦急。 「我去给你拿方医生给的止疼膏。」他说着,便欲起身去拿药。 握着他手的傅秉明却不肯撒手,牢牢铐着他的手腕:「等等......不用止疼膏。」 「那你要用什么?」楚亭山疑惑,轻蹙着眉看着疼的浑身是汗的男人。 男人勐地松开他的手腕,转而用手掌抵住他的后脑勺。 速度之快,楚亭山压根没有反应的时间,脑袋就被推着往前靠向男人的脸。 脸颊忽而被软绵绵的唇瓣给抿了一口。 「这样就好了。」傅秉明缓缓松开抵在男人后脑勺处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一周,那双杏眼里满是克制。 心脏在此刻化成了棉花糖,伤处的疼痛似乎真的也消减了大半。 楚亭山老脸一红,侧过脸去:「瘫在床上还敢占我便宜?」 「确认你还在我身边,我就忍不住。」男人应声,拧在一起的那双眉也渐渐舒缓开来。 卧室里原本就不低的温度在此刻飙到新高。 楚亭山听着他的话,脸上的红晕是只深不浅:「我看你是伤的还不够重。」 他将偏过的脸转回来,顺势往地上一坐,下巴抵在床沿,对上傅秉明的那双眼睛,问出了他早就想问的那句话:「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对老子我芳心暗许的?」 第96页 芳心暗许。 「……」 第59章 男人抿唇,不乐意张口。 「怎么,不好意思和我说啊?」楚亭山眨巴着那双桃花眼。 房间里只开着两盏暖色调的灯,温暖的光线打在男人的侧脸上,映衬着他的皮肤更加雪白。 什么时候开始对楚亭山芳心暗许的?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答案。 嘴硬的不肯承认:「什么芳心暗许.......胡说八道。」 「不知道是谁大半夜跑到我坟前哭着说喜欢我的呢。」楚亭山的语气很欠揍。 「我......我后背好疼,你去拿膏药。」傅秉明瞬即红了脸,垂下眸不看楚亭山。 早猜到关星河是楚亭山的话就好了,他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真的假的?你不是在装吧?」楚亭山质疑着,但还是匆匆起身去客厅找药了。 听着楚亭山的脚步与碎碎念,不知为何,像是床边温暖的灯光照进了心田一般。 心头涌起一股暖意。 翌日清晨,岚京结束了多日的阴雨,是个少见的艷阳天。 楚尽闲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面上却不见半分轻松之色。 手里端着一杯美式。 他仰头,将深褐色的液体饮进唇中,酸涩的味道刺激着大脑,身上的毛孔都在叫嚣。 而男人的神情依旧麻木。 中午,他照例和顾澄一起吃午餐。 「怎么办,公司附近的餐厅都快被我们吃完了。」顾澄看着满桌的美食,却开始发愁,「要不以后,我们自己在家做怎么样?我做的也不比餐厅差吧。」 「那你多累,附近吃腻了,我们可以去别的城区吃。」男人将一盘牛排切好,推到顾澄跟前。 「可是午休时间很短诶。」 「懂了,顾助是在提醒我应该延长员工午休时间。」楚尽闲捏着刀叉又开始切起自己盘中的牛排。 他点的三分熟,肉中还带着血水,随着刀子划开微焦的表面,血水便滴落在雪白的圆盘上。 显得尤为刺眼。 也让楚尽闲的神色微微一暗:「过两天你不是调休嘛?我给你买了去帛琉的旅游的机票。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海?那边的海很漂亮。」 「那你去吗?」顾澄嚼着嘴里的牛肉,抬眼望向男人。 「公司这两天在忙一个海外的合作项目,我抽不开身,你先去,等过段时间我不忙了,再一起去模里西斯怎么样?」他的语气温柔,神色也同样温和,只是,唇角勾起的那抹笑莫名显得苦涩。 顾澄看着他,转着手中的叉子,那双清澈的眼沾上阴霾:「我明白,你工作忙......」 「小澄.......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去旅游诶,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国呢。」顾澄松下手中的餐具,「老楚,我知道你已经对我够好了。」 「你对我也很好啊。」楚尽闲弯唇,笑容愈渐扩大,苦涩也是。 「你这么说也是噢。」他重新举起餐具,叉起一块牛肉餵给楚尽闲,「尝尝我的七分熟,这不比你那生肉好吃。」 「好。」楚尽闲伸出脑袋,乖乖被投餵。 眼中的哀色与阴郁似乎在这一刻才消散一些。 对于西餐,他还是喜欢不起来,不过他知道,顾澄爱吃。 看着眼前吃得正香的男人,橱窗外是晴空万里。 楚尽闲真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这个午后可以再长一点。 只可惜,这个午后很快就过去了,甚至很快,就到了顾澄出国的日子。 他谎称自己有会议没法去机场,其实是因为,他没有勇气看着顾澄走。 这次分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他见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见到。 顾澄的调休是他亲自安排的,他也没有什么海外的合作项目。 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支开顾澄。 然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解决秦融。 楚尽闲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商圈混迹这么多年,手上当然不干净,对于那些挡自己路的人,背叛自己的人,他也从来没有手软过。 他没有道理放任秦融,更没有道理束手无策。 确认顾澄的航班起飞后,他找到律师拟定了几份财产协议,受益人上填写的是关星河的名字。 楚亭山并不知道楚尽闲出了什么事,只是那天他在厨房手忙脚乱给傅秉明煲鱼汤的时候忽然接到了男人的电话。 男人的语气平淡:「我拟定了几份财产协议,如果我有什么意外的话,楚洲的股份还有我名下的动产不动产,除去姜岛的那套海景别墅,都归你。」 「啊?」楚亭山此刻正拿大汤勺舀汤尝着咸淡,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什么意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以防万一。」他故作轻松的回答。 「是不是最近生意上得罪什么人了?」楚亭山将夹在脖下,拿起盐罐子往汤里加盐,「和我说说。」 「没有,真的只是以防万一。」男人握着电话,鼻尖忽而泛酸,「亭山,以后有机会的话,记得多去看看爸还有江阿姨。」 「肯定的,我前两天偷偷去了一趟,还是没敢和爸爸打招唿。」楚亭山嘆着气,熄掉灶台上的火,「哥你在哪呢?我炖了鲫鱼汤,要不要给你送点。」 第97页 「你还会炖汤了。」 「我现在会的可多了,什么鲫鱼汤排骨汤,不在话下好吧。」 男人笑,鼻尖又酸又麻:「下次吧,我还在外面应酬。」 「行,你少喝点,老大不小的伤身啊。」 「好......」 男人挂断电话,在沙发上坐了许久。 今天的月色朦胧,光影间像是蒙上一层轻纱,他抬眸,看着盘踞在空中的月亮。 月牙锋利如刀刃。 这样的月色,最适合杀人。 其实他可以找人动手,大可不必自己亲力亲为。 可是关于自己和秦融的秘密,他连顾澄都不愿告诉,当然不愿意让陌生人知道。 哪怕只是让人知道一星半点,对于他而言,都是莫大的耻辱。 他知道自己这次未必可以做到全身而退,所以做了许多准备。 凌晨。 他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衣,站在玄关处,戴上了鸭舌帽。 玄关上层的橱窗上,摆着顾澄亲手捏的史迪仔。 他用手轻轻抚过史迪仔的脸蛋,阴鸷的眼在此刻覆上一层柔色。 顾澄喜欢动手做这些小玩意,譬如这只史迪仔,又譬如家里用的青瓷盘。 都是顾澄自己做的。 他还爱在这些小玩意上捏笑脸。 这只史迪仔也是咧着嘴在笑,和顾澄笑的一样可爱。 他在玄关处停留了许久。 只可惜,没有时间了。 男人不舍的松下手,继而拧开了门把手。 门前却立着一个人。 楚尽闲很意外,瞳孔都放大了几倍:「你怎么在这,你现在不应该已经在帛琉了么?」 只见穿着一见浅色短袖的顾澄站在门外,手里拿着钥匙。 「老楚,你骗人的能力和我简直就是半斤八两。」顾澄跨进门槛,堵住男人的去路,「你不是有工作离不开,你是为了支开我去杀人对不对。」 他抬眸对上男人的那双眼,眼眶不受控制的湿润:「你骗不了我。」 「对不起。」男人不敢看他,偏过眸去,深吸一口气,「我不想连累你,小澄。」 「楚尽闲,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顾澄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也还是忍不住哽咽,「我是处心积虑来接近你的,是傅秉明找我,他给我钱,让我接近你,然后调查楚亭山的死,我不是个好人,你不用害怕连累我。」 「我知道你是有意接近我,可你是个好人。」男人抬手,摸着他的脑袋,眉眼间皆是温柔,「小澄,你还很年轻,以后……」 「我不要听这些,我不要……」顾澄情绪激动,环住男人的腰,哭的很兇,「楚尽闲,如果你不在了,我顾澄也就没有什么以后了。」 此刻,楚尽闲的心像是在被凌迟,疼的他快要窒息,他用力的环住顾澄,贪恋着他在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 「听话,我送你出国,等过段时间你再回来。」他强忍着泪水,只觉喉间被石头给哽住。 「楚尽闲。」顾澄抬起脑袋,脸上煳满泪水,「我不会走的,我也不会劝你回头。」 他知道,楚尽闲一定有他不得不的原因,他也从不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 他和楚尽闲并不是没有赤luo相对过,男人身上有很多旧伤,叫人看着都觉得揪心,楚尽闲夜里还常常做噩梦,而他也看到过男人手机简讯里总是有一些恐吓信息。 也是因为这些迹象,才让他能够察觉到楚尽闲的异样。 楚尽闲从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如果不是恨到一定程度,痛到一定程度,绝不会去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所以,顾澄并不打算劝男人回头。 「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一定是那个人该死,你才会这么打算,我不会让你去原谅伤害你的人,我也捨不得让你置身陷境。」他那双清澈的眼里,满是决绝与坚定,「所以,如果你一定要动手,就让我来替你解决。」 第60章 他的话语刺进男人的耳蜗。 楚尽闲以为,顾澄会劝自己收手。 他没有料到,顾澄会说是别人该死。 这种被人无条件肯定的滋味,楚尽闲从来没有尝过。 他今天原本就没有戴眼镜,那双精緻的桃花眼完完全全暴露在顾澄眼中。 男人的那双桃花眼,深邃狭长,眸色总是沉沉的,自然的带着几分礼貌的疏离,眉宇间也是自成气势,叫人不敢随意接近。 只是,他看着顾澄的时候,那几分疏离便会消失殆尽,转而变的柔和。 是楚尽闲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温柔。 「小澄。」感动之余,依然是理智占了上风,男人将双手向顾澄的肩上滑去,捏住他的肩胛骨,「我知道,你愿意为了我去做任何事,我也是一样的。你不想我有危险,我怎么可能会愿意你去冒险?你听好,我不可能把你牵扯进来,绝对不可能。」 「那你要我怎么办?老楚,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顾澄的眼睛哭的又红又肿,眼泪也一直在流。 他说着,便挣脱开男人的手,退到公寓门前,将门堵住:「我不会让你走的。」 「小澄,如果我告诉你,我要杀的人......」男人杵在原地,眼角溢出泪,哽咽着,「是我的亲生母亲,你还会觉得我是对的么?像我这样的混蛋,不值得你这样的。」 第98页 「你值得,我不管这些,我不管......」顾澄回答,没有一秒的犹豫。 对于楚尽闲,起初,他只是在上司领导的口中仰望着,后来是在自己的野心里算计着,最后,是用真心在触碰着。 顾澄知道,楚尽闲算不上是个好人,却把所有的善意与温柔都给了自己。 所以,他值得。 在听到顾澄回答的那一刻,他高高垒起的心防彻底坍塌,被心防高高筑起的那片冰河在此时解封,像是有一束光,灼热的光,将三尺冰冻一点一点的融化。 「我不许你走,你听到没有。」 楚尽闲迈开长腿,走到门前,顾澄以为他要强闯,用身体死死挡在门前。 没有想到,男人却再度将他拥进怀中。 男人的身躯高大,紧紧贴着顾澄,手臂向内箍紧,似乎是在以此表明自己的存在,抑或是,顾澄的存在。 「我听到了,我不走。」良久,抱着他的男人终于开了口,在他的耳畔喃喃,「我会想到更好的办法。」 顾澄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哽咽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的点着头,手臂也环上男人的腰,回应着拥抱。 哄着哭累的顾澄睡下以后,这个小傢伙似乎在害怕他会偷偷离开,即使意识已经在梦里也还是抓着他的手不放。 楚尽闲便只能任由他抓着。 他睡不着,只觉得原本锋利如刀刃的月牙在此时蓦地没有了稜角,月色朦胧。 他垂下眼眸,望着自己怀中的顾澄。 他明白,是因为顾澄,叫他开始发现月牙的美,并不只能是锋利如刀刃。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着心灵感应,楚亭山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自从傅秉明伤了肩胛骨后,他在公寓里照顾了三四天,又急急忙忙回剧组復工。 对此,某人可谓是怨声载道。 每天都发微信装可怜,阴阳怪气。 好在,他在这个剧组的戏份并不多,现在已经补拍的差不多。明天早上还有最后一个场景就杀青了。 老山也答应他,让他休息一段时间,毕竟一直混迹在镜头下,多少也会让观众审美疲劳的。 翌日清晨,拍完最后一场戏,剧组的人都在庆贺楚亭山杀青,而他本人可谓是归心似箭,心不在焉,捧着剧组送的花拍了几张照就匆匆跑了。 现在这个时间端,他还能回去给傅秉明煲个汤。 在他包的严严实实的去菜市场买完排骨之后,心中不免给自己贴上一个家庭事业两头跑的强人标籤。 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家庭? 什么家庭??? 他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给吓得不轻,看着手里的排骨,忽然失去了煲汤的热情。 最终,他还是拿着排骨和玉米还有一堆香辛料跑去了颂园。 楚亭山没空的这个星期,傅秉明搬回了颂园,这边有人手能照顾他。 今天的温度适宜,标准的26摄氏度,阳光和煦,适宜人类生存。 他一进颂园,便见到了坐在亭子里的傅秉明。 一周不见,这傢伙已经能坐在椅子上了。 男人正戴着蓝牙耳机,亭中的石桌上摆着笔记本,应该实在开线上会议。 只见傅秉明摆着他那张从小摆到大的臭脸,凶神恶煞的:「我不在公司,你们就可以胡来了么?关于何氏的那个合作书做的我用膝盖都能写出来,还有,西北部的开发......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修改错误,如果还是这样,全都给我走人......」 楚亭山在远处的廊下看着,评价是输出能力和自己有得一拼。 他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傅秉明才结束了会议。 男人摘下耳上的蓝牙,端起左手边的碗盖茶,仰头勐灌。 「谁这么喝茶的......暴殄天物。」楚亭山说着,缓缓朝亭前走去。 园子里的夏花,绿植,藤曼,长势都很好,满眼都是盎然的生机。 傅秉明循着声音抬眸望去,眸中附上一层惊喜之色:「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楚亭山问,语气只见略带一点玩味。 「你突然来,莲婶可没有给你算午饭。」傅秉明当然是高兴他来,却嘴硬的不想承认,还在生气楚亭山撇下自己就跑去拍戏了。 廊下的楚亭山缓缓行至他的眼前,将手中的食材举起,在他眼前晃:「我可是打算给你炖排骨补钙的。」 「都是嘌呤。」男人张嘴,幽幽的损着。 「……」楚亭山知道,这傢伙还在记仇,「你不喝我喝。」 他转身,提着袋子便打算往厨房去。 只可惜自己没怎么在颂园待过,一时间还真找不着厨房在哪个方向。 坐在亭子里的傅秉明也不吭声,悠哉悠哉的看戏。 楚亭山知道这傢伙是故意不告诉自己,等着他开口求问。 他偏不问。 和傅秉明低头,不可能! 提着几斤重的排骨,楚亭山愤然走迴廊下,在四通八达的廊中间,随便往左一拐。 仍旧坐在软椅上的傅秉明无奈,还是开了口:「右边。」 男人懒散又好似漫不经心的两个字,在楚亭山这里,就像是举了白旗。 他忍不住扬起唇角,拐过弯来,往走廊右侧去。 颂园的面积不小,是江南风格的私人小园林,右侧这头的假山和绿湖被打理的很是惹眼,奇怪的是,这一池绿水上竟不见夏季盛开的荷花,只飘着点点浮萍。 第99页 而假山后,便是厨房了。 厨房也是復古的中式装修,甚至用的都是土灶。 灶里似乎已经蒸上了米饭,米香与冒出的蒸汽一併腾向空气。 楚亭山缓缓跨进门槛,只见一个围着布格围裙的女人正在切着青椒,闻声抬眼一看,手中的菜刀却依旧不停的在切着丝。 「是莲婶嘛?」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诶,是你,秉明的小男朋友。」莲婶松开手中的菜刀,盯着楚亭山看了好几秒后反应过来,脸上即刻挂上了慈爱的笑容。 「不是!我不是他男朋友。」楚亭山提着塑胶袋连连摆手。 小男朋友。 蓦地,他的脸不由一烫,挠着后脑勺开始扯话题:「莲婶,我买了一点……一点排骨,想着给傅秉明炖汤补补钙,是不是要用这个锅炖?」 女人走上前来,将他手中的排骨接过:「这个我来就好了,你快到前院陪秉明吧,等会开饭我叫你们。」 「他还在开会呢,不用陪,我帮您打打下手吧。」也不管莲婶乐不乐意,楚亭山便撩开腕前的袖子,开始洗手。 莲婶也不再阻挠,只是做的菜品越做越多,一会要给楚亭山做杏仁酥,一会要给他蒸大闸蟹。 像是忘了病号是傅秉明这回事。 这也让楚亭山见识到了莲婶的本事,手脚利索也就算了,什么菜式居然都会一点,没一会功夫就做了一桌子的佳肴。 从凉菜到甜品,一样不带少的。 菜品被端上饭桌,楚亭山便匆匆跑回前园接傅秉明。 彼时的男人已经从亭子里走出来了,一个人立在挂满藤枝的粉墙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你怎么自己站起来走了?」他急忙跑到男人跟前,很自然的搀住傅秉明的胳膊。 「我是伤了后背,又不是腿,你别紧张。」这几天里,傅秉明已经快在床上躺出茧来了,早就忍不住想起来走走。 楚亭山掐着他的胳膊,一路小心的往餐厅走。 二人在餐桌边落座。 傅秉明看着满桌的菜餚,从品相上看,大概没有一个是出自楚亭山之手。 「这个排骨汤,是莲婶炖的,加了一些药材,很有营养。」楚亭山拿起汤勺给傅秉明舀出一碗混着淡淡药香味的骨汤。 「这个狮子头,色泽看着很不错。」男人倒是把注意落在桌外围的那盘肉丸上。 「你先喝汤。」楚亭山早就看出这傢伙是不想喝这闻着就苦兮兮的排骨汤。 「太烫了,凉会吧。」 「我帮你吹会就不烫了。」他说着,便用勺子搅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汤,低头轻轻吹着气。 而后,将白瓷碗递到傅秉明嘴边:「你是自己喝,还是我餵你喝?」 傅秉明抬眸,看着楚亭山那张憋着气的脸。 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要是说让楚亭山餵自己的话,这傢伙高低得用勺子捅穿自己。 还是算了。 「我自己来。」他接过楚亭山手中的白瓷碗,黑乎乎的汤涌出阵阵酸涩的气息,虽有骨头的香气稍作遮掩,也还是无济于事。 不由得蹙起眉,将汤勺中渐渐散走热气的骨头汤送进了嘴里。 又苦又麻。 傅秉明硬生生的咽下去了一口,一鼓作气,仰头将碗中剩下的汤都灌进了嘴里。 见状,楚亭山很满意,拿起一块杏仁酥便尝了起来。 味道香脆,酥皮层层叠叠,口感丰富,同油脂的香气一同在他的味蕾上绽放。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 就在此时,莲婶端着两碗冰粉走进来,将冰粉摆上桌后,开口道:「小男朋友,怎么样,莲婶做的菜还和你口味嘛?」 小男朋友…… 原本就苦的难以下咽的药汤从傅秉明的嘴里喷了出来。 第61章 「哎哟,你慢点喝呀。」莲婶连忙给傅秉明递纸巾。 男人接过纸巾,连连咳嗽着,满脸通红。 不知道是因为咳嗽红的脸,还是因为那句「男朋友」。 「莲婶,他不是我男朋友,您别胡说......」傅秉明垂下脸,渐渐停下咳嗽,脸蛋却还是粉扑扑的。 楚亭山默默在一旁吃着杏仁酥,见傅秉明那副急忙矢口否认的样子,莫名不爽。 「对,莲婶你别误会,我们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实在是做不成恋人。」他幽幽开口,眼神漫不经心的飘向傅秉明。 语气和神色,都怪怪的。 男人见状,红透的脸渐渐淡去,没好气的附和着:「他说的没错,莲婶,你不要再乱想了。」 好嘛,话音未落,他就被楚亭山狠狠剜了一眼。 莲婶将托盘抱在怀里,听着二人这反向的「一唱一和」,眼中满是迷惑,她还真是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好好好,你们快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女人有些无奈的笑着,转眸望向楚亭山,「小男朋.......小关你多吃点呀。」 莲婶走后,偌大的餐厅里便只剩下二人。 楚亭山气鼓鼓的吃了两大碗米饭,不再搭理边上的男人。 傅秉明低着脑袋,忍不住偷偷抬眸看向楚亭山。 只见他正用筷子叉着自己碗中的那颗狮子头,表情很臭。 不难看出他在生气。 傅秉明默默开始拆起螃蟹,他拆的仔细,蟹黄蟹肉都拆的很是完整。 第100页 他将装着蟹肉蟹黄的碗默默推到楚亭山面前,变相示弱:「这个大闸蟹很新鲜......」 只可惜,楚亭山并不领情:「你不会是往蟹肉里下毒了吧。」 他故意加重语气,还把蟹肉推了回去。 「行......」傅秉明气的快炸开,夹起碗中的蟹肉往自己嘴里送,「我下毒,毒死我自己!」 居然说他下毒! 吃完饭,楚亭山依旧不理会傅秉明,撇下一句「先走了」,就匆匆离开了颂园。 压根没给男人反应的时间。 傅秉明在颂园里干坐着,又急又气,却也没法发作,想给楚亭山发信息又自尊心作祟着拉不下脸来。 想不通,他想不通,怎么又和楚亭山混成仇人样子了。 烦。 「我是真搞不懂他,在老子坟前哭的稀里哗啦的,非说喜欢老子,结果现在,老子活了,他又在这装起来了。」楚亭山将手中的酒瓶子勐地掷在玻璃桌上,吓了蒋慎一跳。 自从那次在河边逃跑后,蒋慎一直没敢找楚亭山。 这不,男人一召唤,他就屁颠屁颠来赔醉了。 「他是?」蒋慎满头问号,有点听不懂。 彼时的楚亭山已然喝醉,舌头都被酒精麻痹的伸不利索:「还能有谁啊?」 「不会是……傅秉明吧?」蒋慎张着嘴,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很荒谬。 但是自从楚亭山重生后,和这个傅秉明的关系的确是耐人寻味。 他想问楚亭山和傅秉明是什么情况很久了,却一直没机会问。 「对啊,你说他奇不奇怪?喜欢老子就喜欢呗。」楚亭山垂着脑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又不承认,胆小鬼……」 他的话信息量太大,蒋慎大脑过载了好几秒后,张着已经闭不上了的嘴巴:「傅…傅秉明?你说那个和你从小打到大的那个傅秉明?他喜欢你?」 「鬼知道,一会说喜欢我…一会又撇的干净……」耷拉着脑袋的楚亭山,举起一旁的酒瓶子就往肚子里灌。 蒋慎见状急忙阻止,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酒瓶子从楚亭山的手里夺过来:「你当这是白开水啊?哪有你这么喝的。」 「我是让你来陪我喝酒的,不是……不是让你来拦我喝酒的。」男人一边大着舌头说话,一边打了个酒嗝。 「照你这个喝法,你得死第二回。」 「……」 蒋慎抱着酒瓶子,忍不住八卦:「你这反应…你不会喜欢他吧?」 「放狗屁,老子才不喜欢他!你别胡说!」他的言辞激烈,浑身的细胞都在否认。 蒋慎一下就懂了,意味深长的摇着头笑:「不喜欢他在这为了他喝酒?不喜欢他反应这么大?」 楚亭山不乐意听,伸手把自己的两只耳朵紧紧捂起来:「我!不!喜!欢!」 多少有点可爱。 「行行行,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蒋慎乐出声来。 晕的两眼冒金星的楚亭山抱着脑袋,昏昏欲睡。 「起来吧,我送你回去睡觉。」蒋慎从位置上起身,扶起像滩烂泥似的楚亭山。 男人的骨架不算小,蒋慎扶的吃力,好不容易快到车前,一直昏昏沉沉的楚亭山勐地抬头,偏眸醉眼迷离的看着蒋慎:「裁缝,你能不能……能不能…嗝。」 酒嗝的气味,实在是熏人。 蒋慎被「攻击」的猝不及防,腾出一只手来扇味儿:「哎哟呵,你这味……」 「你能不能……」楚亭山还在一旁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能不能什么啊?」蒋慎听的火大。 楚亭山忽而闭了嘴,将抬起的脑袋又垂了下去。 「……」蒋慎无语。 「你能不能裁开他的心看看。」脑袋挂在他身上的楚亭山,迷迷煳煳的说出这句话来。 「你捨得我拿剪刀裁开啊?」 「捨不得……」 蒋慎再度无语,得,又被秀:「楚亭山啊,你完蛋喽。」 翌日。 楚亭山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迷迷煳煳的接起:「餵。」 「爸办好了出国手续,后天下午就要带着江阿姨走了,你……」电话里说楚尽闲的声音。 「这么快?」这个消息一下惊醒了他。 楚亭山勐地睁开眼,举着手机从床上弹起来:「后天就出国?」 「嗯,爸说早去早治疗,你有空再去看看阿姨吧。」 「好,我知道了,谢谢哥。」他揉着睡眼,声音略带沙哑。 刚和楚亭山通完电话,他的手机又弹出了秦融发来的骚扰信息,又是有关于顾澄的内容。 这无疑是在他的雷池里肆意横行, 他将眉头紧锁,第一次主动拨通秦融的电话号码。 奇怪的是,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女人都没有接。 照理来说,秦融一定迫不及待想要接自己的电话才对。 毕竟,他的电话很可能就是认输的信号。 可是,女人却一直没有接,更没有回电话。 楚尽闲的眉彻底挂下来,握着手里思索着原因。 一个叫自己害怕的预测忽而萦上心头,他害怕是不是顾澄擅自为他做了什么。 第62章 想到这,他的胸口不由一紧,即刻给顾澄打去了电话。 好在,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第101页 「怎么了?」电话里传来顾澄的声音。 楚尽闲长抒一口气:「你在哪?」 「在家呢,给你做了糖醋鱼。」电话的杂音里传来琐碎的油煎声。 「好,我还有一个会,大概六点到家。」男人回着,神色渐渐的也变得温和。 「好,等你。」 那天夜里,楚尽闲赶回家和顾澄一起吃晚饭,夏季的白昼很长,吃完饭后,天依旧亮着。 楚尽闲站在阳台前,阳台上摆着几盆绿植。 是顾澄种的。 从前楚尽闲的房子里可以说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一件活物。 无论是这几盆开的正好的绿植,还是前不久刚刚摆在家中的小鱼缸,都是顾澄的手笔。 第一次来这套公寓的时候,顾澄就说这里一点人味都没有。 楚尽闲伸手摸了摸那盆长势不错的吊兰,深绿的长叶往下坠,落日的余晖恰好穿进阳台。 将深绿的叶镀上一层金色。 楚尽闲抬眸,余晖的光热折射进眼里,带着热气的微风抚过他的脸颊,不知为何,心中蛰伏多年的那种不安忽而消失了。 顾澄见他一直站在阳台,缓缓走近男人,从身后伸手环住男人的腰:「在看什么呢。」 「在看你种的吊兰,长得很好。」男人伸手覆在顾澄那双绕在自己腰上的手。 「哎呀,差点忘了,好几天没给它们浇水了。」顾澄忽地又松开男人,跑进客厅去接水了。 楚尽闲只觉背后一轻,转过身去,已不见顾澄。 他笑着摇摇头。 被自己遗落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在此时响起。 他从阳台缓步走进客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紧不慢的接起:「餵。」 顾澄拿着水和肥料路过客厅,匆匆又去了阳台。 等他给吊兰施完肥浇完水,再进客厅的时候。 只见方才站在茶几前打电话的楚尽闲,如今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余晖恰好打在男人的右手边,他就坐在或明或暗处,神情僵硬的叫顾澄一眼就发觉不对劲:「怎么了?是不是她......」他以为是秦融又发什么骚扰信息给楚尽闲了。 「秦融死了。」男人坐在沙发上,语气很平。 不见难过,也不见开心,只是瘫在沙发上。 「什么?」顾澄手中的肥料袋洒了一地。 「秦融死了。」男人重复着,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一般,「车祸。」 「是你找人......」 「不是我。」楚尽闲垂眸,面无血色,「听说是意外。」 他知道自己应该高兴才对,秦融死了,自己没有脏手。 可是,刚刚楚卿告诉自己秦融死了的时候,他的心里莫名像是空掉了一大块。 像是刺在心中多年的老刺,连皮带肉的勐地被拔出来。 解脱了,但是血淋淋的。 「老楚。」顾澄走到男人身边,伸手轻轻搭住他的肩,「秦融怎么说也算是你的血亲,你会有点难过也是正常的。」 「不,我不是因为她的死。」楚尽闲偏眸望向顾澄,「只是忽然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顾澄不解。 「不习惯这种自由的感觉。」这么多年来,他去过很多地方,国内国外,天南海北。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一直都被关在他和秦融一起住的那间小公寓里。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 直到顾澄的出现,敲响了这间公寓的门。 直到今天,他才彻底走出了那扇门。 「小澄,以后,就都是这样的好天气了。」他对着顾澄笑,脸上的肌肉像是刚刚復甦一般重新调动。 顾澄抱住他他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眼眶不禁湿润:「那以后,我们再多种几盆花,我们再养一只狗......」 「好。」男人偏过脸来,在他的颈间轻嗅,忍不住张唇用牙轻轻咬了咬。 很快,男人便并不满足于此,横抱起顾澄往卧室去。 「化肥掉地上了还没收拾呢......」 「明天我去收拾。」 「......」 彼时的楚卿刚刚从医院回家,收拾着去美国的行李。 他不常整理这些衣物,从前自己出差出国都是江繁帮忙收拾的。 他年纪大了,整理没一会便腰酸不止,只好直起身来休息一会。 老人站在家中贴满照片的那面墙。 墙上有他和江繁还有楚亭山的全家照,也有后来楚尽闲回国后一家四口补拍的全家福,还有两个孩子的单人照和夫妻的合照。 一张张都写满了回忆。 楚卿伸手,缓缓抚过隔着玻璃的照片,口袋里的手机不适时的响起,老人用有些发抖的手缓缓接起。 「楚总,我已经上船了。」 「这次做的很好,钱已经打在你的海外帐户上了,没有什么必要,就别回国了。」老人转眸望向墙上那张楚尽闲的个人照。 「好,谢谢楚总。」 他挂断了电话,随手将手机塞回衣袋,眸光依然落在那张照片上。 照片里的楚尽闲不过才十一二岁,表情却端庄的不见一点孩子气。 脑海里忽然闪出很多很多年前。 . 「爸爸,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我想吃你做的炸带鱼。」 「很快就回来了,你在家乖乖写作业。」 第102页 . 那时候的楚尽闲很小,圆圆的脸上总挂着笑脸,总爱抓着自己的裤腿要抱抱。 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子疏远的见面都快要说「你好」。 老人想到这,眼前便模煳一片,取下墙上的照片放进了行李箱。 夜幕降临,空荡的别墅里,只他一人。 翌日,楚尽闲去机场为二老送行。 楚亭山不敢上前,只能躲在远处默默窥探。 楚卿扶着江繁,手里提着一只大行李箱:「以后,你一个人在国内,要照顾好自己,有空的话,就给我打个电话。」 「好,我会的。」楚尽闲点头,扶了扶鼻樑上的镜框。 「你妈的事情,警方那边在找人认领尸体,我想你应该是不想管的,所以,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楚卿交待着,眼里难得透出几丝温度。 「谢谢爸。」楚尽闲并未和楚卿说过秦融虐待自己的细节,但老人应该是知道他和秦融关系淡薄的。 「好,我进去了,你也走吧。」楚卿挽着江繁,准备离开。 楚尽闲看着老人已经略显蹒跚的背影,不禁有些惆怅,忍不住出声:「照顾好自己。」 楚卿转过身来,笑着,那张脸上满是沟壑:「好。」 看着二人消失在登机口,楚尽闲才默默转身离开。 这一转身,就见着了哭的很难看的楚亭山。 「哥。」楚亭山吸着鼻涕。 哭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楚尽闲无奈的笑着,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多大的人了。」 楚亭山顺势拽住男人的手臂,开始撒娇:「捨不得嘛,我也不能正大光明的和他们道别,我多难受啊我。」 「那你就不打算告诉爸这件事了么?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就像他知道楚亭山好活着的时候,也是不可置信的一度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找机会吧。」楚亭山的仍在吸着鼻涕,眼中的郁色都快溢出来。 楚卿向来多疑,他要是这么冲过去和他说自己是楚亭山,他大半是会以为他是来讹钱的。 路上,楚尽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现在是不是和傅秉明在一起?」 「什么在一起,哥你胡说什么啊?!」楚亭山刚平復好心情,楚尽闲一句话又把他给燃爆了。 「我不八卦你的感情问题,我只是想让你转达傅秉明那只小狐狸。」楚尽闲见他这么激动,轻笑着。 「转达什么?」 「告诉他,他找的间谍已经被我策反了,他想知道的事情他应该也已经有答案了,以后不要再缠着他可怜的小间谍了。」 「什么间谍?什么答案?我怎么听不懂啊?」楚亭山蹙眉。 「你去问他吧,我还得回家去陪小间谍种花呢。」楚尽闲对着他摆摆手,走的干脆利落。 只留下楚亭山在原地蒙圈。 什么叫去陪小间谍种花? 算了,也算是找到理由去见见傅秉明。 上次和傅秉明闹完别扭后,这傢伙硬气的要死,到现在都没给自己发过信息。 他也没提前和傅秉明打招唿,直接就杀到了颂园。 只见颂园门前一反常态的停着几辆豪车。 楚亭山从正门进去,绕过堂前,又走进那条长廊,园中传来人语声。 夏季,廊侧都挂上了竹帘挡热气和骄阳,视线也被阻挡。 看不清庭院里说话的人,只能听见声音。 他轻下脚步,贴在廊柱前掀开竹帘偷偷望过去。 只见庭院里的石桌前,傅秉明和傅行德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像是谈话已经接近尾声,除傅秉明外,其余人都起身要离开的样子。 楚亭山急忙放下竹帘,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往外逃还是迎头赶上。 思来想去,现在逃跑有点来不及,况且,他干嘛要逃? 于是,他便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在廊庭接连处迎面撞上。 众人皆用异样的眸光打量着他。 「你就是那个小明星吧?」站在傅行德身后的傅秉风忽然蹦出来。 此话一出,傅行德的脸色也变了变。 彼时,庭落里的傅秉明也坐不住了,起身缓步走过来。 第63章 「不算小明星,算大明星吧。」楚亭山眯着眼睛笑。 他眼熟这个叫自「小明星」的男人,但记不得名字了。 「爸,介绍一下,他就是关星河。」傅秉明走的着急,也管不得自己背部的伤了。 傅行德那张原本就和慈眉善目不沾边的脸,这一刻彻底垮下表情来,眼睛犹如扫描机器一般在楚亭山身上扫了一遍,却不说话,只从鼻息之间扣出一声冷哼。 走了。 其余人也都跟着老爷子的步伐离开。 楚亭山只觉莫名其妙:「你爸这人这么爱摆谱的啊?以前也没觉着啊。」 他不常见着傅行德,偶尔在场面上见着了,印象也是古板严肃,但没傅秉明烦人。 「不用理他,年纪大了,脾气怪。」傅秉明搪塞着,「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被这么一打岔,楚亭山差点忘记自己还在和傅秉明生气,即刻阴阳怪气起来:「对啊,我闲的很,比傅总您闲多了,您老人家多日理万机啊,发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 第103页 男人抬眸,看着楚亭山脸上的小表情,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我以为你不想我烦你。」 他只怕着自己多说多错,于是便一直不敢说。 「你也知道你烦。」楚亭山双手环胸,正对上他那双满是无辜的杏眼,「伤好了?看你刚刚健步如飞的嘛。」 「没......没好。」男人垂眸,缓缓伸手,将他衣袖的一角捏在手心里,「还不太稳......要人扶着。」 他的伤虽然还没有痊癒,但也的确已经好了不少,完全可以自理了。 只不过还是想在楚亭山面前装一装,博博同情,不然自己更没戏。 男人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垂着脑袋揪着自己的衣服,语气还委屈巴巴的。 楚亭山知道这傢伙多少有点演的成分,却也没拆穿,刚才还硬邦邦的脸也软下来,领着男人往庭院里走。 庭院里的太阳太大,二人进了屋子,在茶桌前坐下。 莲婶给二人端上一壶水果茶:「天气太热了,喝点水果茶消消暑吧。」 「谢谢莲婶。」楚亭山点着头笑,拿起了手边的杯盏。 水果茶是提前冰镇过的,入口冰爽,不同水果之间的味道相融,酸酸甜甜的很是消暑。 「谢什么,多生分呀,小关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吧,婶给你做海鲜羹和马蹄糕。」 「对,留下来吃饭吧,莲婶做的海鲜羹很好吃。」不等楚亭山回答,傅秉明就张口替他做了主,「他喜欢吃香菜,莲婶等会做海鲜羹的时候可以多放一点。」 「好,我这就去做,你们慢慢聊。」女人笑着退出了茶间。 楚亭山眨巴着眼,不禁腹诽:这傢伙知道的还挺多。 他放下已经空杯的杯盏:「我来,不是来蹭饭的,是我哥他......」 「他什么?」听到楚尽闲的名字,男人的脸色便不由的变了变。 虽然已经知道害死楚亭山原身的人并不是楚尽闲,但他依旧对这个行事诡谲的人没什么好感。 「他之前那样对你生前的心血,有和你解释么?」想起来,他都生气。 「算有吧,不过...他赔了我两块地皮外加一些小股份,我勉强原谅他喽。」 「没出息......」 「我哥让我和你说什么...你找的间谍已经被他策反了,让你别再为难那个小间谍,还说什么你也知道了你想知道的,这是什么意思啊?快告诉我。」差点被傅秉明给带偏了。 此话一出,男人的眸色渐深。 端起手边的杯盏,将带着果香味的玫红色液体缓缓咽下:「难怪这么久了,那小子只会和我说再等等,」 「啊?什么啊?」楚亭山听得一头雾水。 「之前,我怀疑过你的车祸是楚尽闲的手笔,所以派人接近他调查。」男人解释着,轻蹙起那双剑眉,「我其实调查过很多人,你之前在生意场上有过摩擦的,再小的人物我都有去查过…却没有想到,会是关星河。」 的确,直到现在,楚亭山都还是没有摸透关星河的动机,每每想到如今的自己在杀人兇手的身体里,他就莫名烦躁。 傅秉明见他不说话,眸光很自然的落在他身上。 只见楚亭山也紧蹙着眉,习惯性的咬着唇,眸中带着点点寒意。 「说来还是怪我。」见他这样,傅秉明也是越发自责,「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恨上你吧。」 其实在楚亭山继承的记忆当中,傅秉明对关星河,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 男人偶尔出现,从没有对关星河说过什么暧昧不清的话,也从不做什么亲密的举动,只是盯着他看几眼,待上一会,最多吃个饭就会离开。 但这也是只是楚亭山继承的记忆里的画面,他知道自己所知道的这些记忆是残缺的,也不敢断定这其中是不是少掉了哪一段。 「傅秉明。」他忽然唤着男人的全名。 「嗯?」傅秉明那双幽深的眼里泛起波澜。 「我死了你找个替身我还能理解,老子活着的时候你就找,你这什么意思?」说不在乎,那是假的,「你不会一边说着多喜欢我,一边睡人家吧。」 「放狗屁!」傅秉明即刻出声否认,语调都升高了不少,「我从来就没有碰过他。」 除了楚亭山车祸的事故刚出的时候,他喝醉酒那回有过那么一点亲密举动。 那时候他真的想让自己喝醉酒认错人,然后将错就错,好忘了楚亭山。 可是,就将将错就错他都做不到。 「那你养着他做什么?放家里招财啊。」楚亭山不屑的轻哼。 那时候你不可能愿意待在我边上超过五分钟,我们也不可能和平的待上五分钟,平时什么聚会宴席,人家都知道要把我们分开排,你见到我,也是骂完就走……他长得很像你,我只是想借着他的样子多想一想你。」 他那时候盯着关星河做什么,都会想,楚亭山在做什么,吃什么,会不会有一天,他能和真的楚亭山一起吃饭。 男人这长句落进楚亭山耳朵里,倒是一下给他说懵了。 他眨巴着眼,看着男人那双委屈巴巴的杏眸,和那双就快要拧成麻花的眉,忍不住抬手,用指腹抚上男人的眉心。 「所以,你喜欢我,你很早就很喜欢我,对不对。」 第64章 第104页 他忽然的贴近,叫傅秉明一惊。 眉心间的温热的感知拨动着他的心弦。 勐地,他握住楚亭山的贴在自己眼前的手腕。 他握的很紧,手心的温度灼热。 楚亭山手腕一僵,眸色也变得不自然。 此刻的茶间,温度似乎比露天的庭院还要烧人。 「我喜欢你这件事,你是知道的。」男人开口,说到「喜欢」二字的时候,脸上不由浮上一层红色。 淡淡的,像江繁年轻时候爱涂的腮红。 这话说的,楚亭山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他想抽回手,手腕却被紧紧握住,腕部的肌肤仿佛要被烫熟。 「可是,你是什么心思,我却不知道。」男人再度开口,问的认真。 在这场情感角逐当中,他头一次落于楚亭山的下风,且束手无策。 今天问出这句话,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了。 什么心思。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倒了楚亭山。 说不喜欢,好像多少有点违心,说喜欢呢,他又拉不下脸。 何况自己现在,还顶着关星河的脸,傅秉明有多恨关星河,他是知道的。 即使这个壳子里住着的是他楚亭山,难道男人就一点也不介意了么? 不一定吧。 即使现在因为失而復得,所以不介意,也难保以后不觉得膈应。 想到这,他便躲闪着傅秉明那双亮晶晶的杏眼。 那双惹人怜爱的杏眼,即使是配上再臭的脸,也还是让人挪不开眼。 「我......」他咽了一口唾沫,「我不知道。」 思来想去,他只能这样回答。 这句「不知道」,也的确是让傅秉明有些失望与无措。 男人缓了一会,渐渐松开了他的手腕。 垂眸低语着,不由的勾唇自嘲:「我不讨人喜欢,我是知道的。」 楚亭山见他这副样子,于心不忍:「你就算我说喜欢,傅秉明,你看着我这张脸,你好好看一看。」 男人闻声,抬眸看着他。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愈发凝重:「我现在,是关星河,我顶着关星河的脸,是你讨厌的关星河,你确定,你会不难受么?」 他的话,叫傅秉明缄默。 室内的温度急转直下,空气都快凝结。 「你会的,所以,如果我现在,是完完整整的楚亭山,我也许不会说我不知道,只可惜,我现在不是。」这样的话,刺痛傅秉明的同时,也刺痛着楚亭山。 比起傅秉明,其实,他才是那个更难接受这件事的人。 他不想再这里待下去,也不敢再看着这样的傅秉明,起身离开:「我还有事,就不吃晚饭了。」 坐在檀木椅上的男人望着他的背影,想出声叫住他,喉咙却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给噎住了,发不出声来。 的确,楚亭山尖锐的问题,是让他有些恍惚。 他苦恼的用手指按揉着太阳穴,低眸望着那壶装满冰块的水果茶。 从颂园出来,楚亭山便去了医院看望关山海。 自从知道了是关星河害死自己之后,楚亭山一时间有点难以面对关山海。 他不知道应该以何种方式去面对这个老人家,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医院了。 病室里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鼻间满是消毒水味。 病床上的老人已经不用唿吸机了,病情状况稳定了许多,只是迟迟没肯醒来。 楚亭山坐在床沿,看着老人起伏的胸腹,脑海里一直是今天傅秉明沉默不语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犯不上怪人家,傅秉明会犹豫,也是正常。 可他偏偏还是忍不住心酸,心口像是被撕裂了一块,又空又疼。 之后的小半个月,楚亭山一直忙于工作,似乎这样,自己就能够忘记这些烦心事,可每每别人对着他喊「关星河」的时候,他都觉得心被人给扎了一下。 挺不是滋味的。 已经接近夏季尾声,岚京靠北,温度也早早降了下去,夜里,已经能感受到丝丝凉意了。 所谓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他和傅秉明久未联繫,但最近的投资都赚了不少,他用楚尽闲给的地皮,建了自己死前想做的牧场,还打算做点房地产生意,都进行的很顺利。 至于自己在娱乐圈,也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自己拍的电影和电视剧都在慢慢上映,公司也准备让他转型,减少了很多综艺和商演的出席。 偶尔空闲的时候,楚亭山就把自己关在音乐室里弹吉他,一弹就是一下午,不知道为什么。 在他拿着吉他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楚亭山,不是关星河。 很快,就到了九月份,他生日前的一段时间。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正想着自己要在哪里办自己的生日,想着一定要比傅秉明的生日宴豪华。 今年除了桂园路的丹桂依旧盛开飘香,似乎什么都不一样了。 第一个问起自己生日的,是楚尽闲。 「想要什么?别墅还是手錶?」楚尽闲随口一问。 让在一旁的顾澄不由的张大了嘴:「你这样显得我打算送的东西很呆诶。」 「没事的,嫂子送什么我都觉得比我哥送的有诚意多了。」楚亭山对着顾澄笑。 第105页 他很喜欢楚尽闲给自己找的这个嫂子,也说不出具体的,就是让人觉得白白净净,可可爱爱的。 关键是,他觉得自从他这个老哥哥身边有了顾澄,整个人都温和不少,开心不少,不是装的那种开心,是真的开心。 「你比你哥会说话多了。」顾澄将水果拼盘推向楚亭山,随即扭过脸去对着楚尽闲做了个鬼脸。 一旁的楚尽闲只觉冤枉:「我......」 「你什么你。」顾澄捏起一颗葡萄塞进楚尽闲嘴里。 正吃着菠萝的楚亭山有些意外,印象中,楚尽闲从不吃葡萄:「哥,你不是不吃葡萄的么。」 「他现在已经能吃了。」顾澄随口答着。 自从秦融死后,楚尽闲也渐渐从阴影里走出来,也渐渐的不再讨厌西餐和葡萄。 「真好。」楚亭山不由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看着眼前的二人,他发自内心的羡慕。 「不打扰你们小两口蜜里调油了,我回去睡觉了。」他将叉子上剩余的半块菠萝塞进嘴里,匆忙起身离开。 「在这睡吧,又不是没客房。」楚尽闲懒散的靠在沙发前,抬眸看他。 「啧,不方便吧,我可不是这么没眼力见的人。」楚亭山起身,套上外衣,摆手就走。 「路上慢点开车。」 「知道了。」 从公寓里出来,时候已经不早了,秋夜里,晚风已经带着寒意。 他开着车兜风,毫无目的的,一直开一直开,莫名其妙的,就把车开到了颂园门外。 颂园的的大门紧闭。门前的灯也关着,似乎是没有人。 已经快一个月,他和傅秉明都没有联繫过。 他想,傅秉明大概是想通了吧。 只可惜,他似乎想不太通。 颂园门外也种着几棵桂花树,晚风一吹,桂花浓郁的香气便涌进车里。 可这样浓郁的香里,总叫他觉得带着一点苦味。 他在颂园门前停了很久,最终也还是没有进门,默默启动车子又离开了。 傅秉明的确是不在颂园,他早在半个多月前,便离开了岚京,去了漫河学做玉石。 他想在楚亭山生日之前,自己亲手雕一块玉出来,还想着再去学学烘焙,打算自己亲手做蛋糕和甜品给楚亭山。 第65章 漫河是典型的南方小镇,秋夜里的温度也不低。 傅秉明暂住在季绰文的堂伯家中学做玉石,季绰文的堂伯齐知节是玉石名手,年轻时候也是商圈的风云人物,如今已经隐居多年。 从前,他对于玉石这块的了解几乎是空白的,但他知道,楚亭山喜欢,思来想去,倘若自己能亲手雕一块出来,才显得有诚心。 「小傅,你别一直待在工房里,出来休息休息,我切了点水果,过来吃。」招唿他的人,是齐知节的爱人木荀,比起不爱说话的齐伯,荀叔就显得和蔼可亲多了。 「我把这个身子再细化一下,荀叔你们吃,不用等我。」他决定用白玉雕一块小恐龙。 和楚亭山送自己的那个小恐龙一样。 等他从工房里再出来,时候已然不早,意外的是二老也还没睡,两人在庭院里,一个在修剪盆栽,一个在浇水。 「老齐,你把喷壶递给我。」 老人放下手中的剪刀,有些艰难的俯下身去,傅秉明见状,匆匆上前帮忙:「我来拿吧,齐伯您别忙了。」 齐知节的年事已高,花白了头髮,但是风骨身姿依旧卓越,不难看出年轻时候有多俊朗:「捨得出来了。」 「细化了一下,明天还得麻烦您帮忙看看。」他应着话,顺带着将地上的喷壶拾起,递给木荀。 「花这么大的心思,是做给爱人的吧。」木荀出声调侃,接过喷壶,「哎,我年轻时候也是有的,现在......某些人什么都不雕不送喽。」 「我给你雕的东西,一个卧室都摆不下,你说这样的话.......」 「那......」 听着两位老人斗嘴,不知为何,叫傅秉明觉得好羡慕。 他听季绰文讲过一点这两位的故事,二人相差七八岁,年轻时候都是才俊青年,齐伯似乎为了和荀叔在一起,远离了岚京和家族,荀叔也差不多,二人也算是排尽万难,最终修得成果。 他看着眼前两位连吵架都甜蜜蜜的老人,便忍不住想,自己白髮苍苍的时候,身边会站着谁。 又会是谁,和他在这样一座小院子里过日子,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他希望会是楚亭山。 想到这,他的眸色便不由的深了深。 「好了,别愣着了,去休息吧。」齐伯见他出神的站在那,缓缓开口。 「好,齐伯荀叔,你们也早点休息。」他是该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去烘焙班。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望着白纱窗外的树影婆娑,脑海中全是楚亭山。 想起那天在颂园,楚亭山问自己的画面。 他不禁喃喃:「楚亭山,你就是个笨蛋。」 「我也是笨蛋。」 很快,就到了楚亭山生日当天。 蒋慎带着顾澄在他新买的公寓里摆着装饰,而他本人,刚刚拍完一组代言,还没回家。 拍摄的间隙,蒋慎不停给自己发着信息催他回家,一条接着一条。 他却略过蒋慎的对话框,手指一直往下滑。 第106页 停在「瘟神」二字上。 二人的聊天记录一直停留在上个月。 整整一个月,傅秉明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鼓足勇气,他在对话框里打下了一段话:我从市中心的公寓里搬出来了,钥匙放玄关上了。 他已经知道傅秉明的答案了,想着自己也应该主动一点,赖着也不是个事。 发完信息,他便熄灭了屏幕,将手机随手塞迴风衣口袋里,眸光落向车窗外。 落日像一颗流汁橙,染红整片天空。 傅秉明刚早上落地回的岚京,一下飞机就进了厨房,手忙脚乱的做着蛋糕和小甜品,傍晚的时候总算是独立的把生日蛋糕给做了出来。 等他有空看手机的时候,勐地发现楚亭山给自己发的那条微信。 唿吸和心跳都勐地一滞。 匆匆忙忙拨通楚亭山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无奈,他只好先将蛋糕打包,透明盒外的丝带怎么也打不成工整的蝴蝶结,简直比挤奶油还难。 费了好大的功夫,他终于提着蛋糕和一些小点心出了门。 夜幕依然降临,岚京的秋夜,寒风瑟瑟。 楚亭山和落日一同回的公寓。 他一进门,蒋慎就拿着礼花往他身上喷:「寿星回来啦。」 「净整这些虚头八脑的,让你给我做碗长寿面你又不乐意。」楚亭山进门,撇掉自己身上的亮钻。 「我能给你做,就是怕你不敢吃。」蒋慎自然的搭住他的肩,「我的厨艺,那和你也算的上是卧龙凤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亭山俯身换鞋,推开架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等会把这地上的亮片收拾了,还有这墙上的贴纸和气球。」 蒋慎撇嘴,熘进了厨房:「没劲。」 客厅里,楚尽闲也被顾澄带着在墙上贴字:「这个是不是歪着贴更好看。」 「哥,就是说这个二十九是不是可以不用贴,毕竟我现在的身体年龄也就二十六。」墙上巨大的二十九岁贴纸,多少是有些惹眼了。 「诶,楚亭山就是二十九了,二十六的可不是你。」从厨房里端出几盘菜的蒋慎接茬。 「这一看就是嫂子做的,好香啊。」冒着热气和香气的菜餚一上桌,楚亭山的食慾一下就来了,「你们别忙活了,快过来吃饭。」 「厨房里还有你爱喝的莲子汤,我去端上来。」顾澄布置完墙面,一刻也不闲着,又往厨房去。 趴在饭桌前的楚亭山不禁感嘆:「哥,你可得早点把嫂子娶回家,我已经不能没有他了。」 「我也是。」蒋慎托着腮帮子附和着。 「......」楚尽闲抿唇,莫名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旁人觊觎的滋味。 等顾澄端着莲子汤从厨房出来,众人也在圆桌前落了座。 楚尽闲将醒好的红酒斟进高脚杯:「寿星不得致辞一下。」 正偷吃炸猪排的楚亭山用纸巾抹着嘴角的油,从椅子上起身:「那我简单说几句。」 他清清嗓,刚要开腔,门铃却响了。 「谁啊,这时候来。」无奈被打断,他只好跑去开门。 他随手将门打开,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外。 是傅秉明。 男人身着灰色毛衣,风尘僕僕的,许是外头的风有些大的缘故,脸蛋和眼睛都红红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搬到这了。」楚亭山缓缓松开门把手,有些无措。 「我问了你那个经纪人。」傅秉明跨进门来,站在他的跟前,眼睛也是愈来愈红。 看来不是被风吹的。 楚亭山不禁腹诽:老山这个叛徒。 「楚亭山,蛋糕被撞烂了。」开口的同时,傅秉明再也忍不住,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将藏在自己身后的蛋糕摆在了楚亭山面前,「都怪我......我刚刚跑得太急了。」 刚刚钱山告诉自己,楚亭山回这所公寓过生日了,他怕自己赶不上,心里一乱,在停车场摔了一跤,手上的奶油蛋糕和人一起摔了个大跟斗。 人摔了跟斗能起来,蛋糕却是彻底塌了。 「我原本在这上头用果酱挤了......挤了一个大笑脸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傅秉明越说越崩溃,哭的很没形象,像做错事后无比懊恼的小孩,挂着蛋糕的手一伸,环住了身边的楚亭山,「对不起......我把你的生日蛋糕搞砸了。」 「等等......」 「我不等了,楚亭山,有些话我现在就要说清楚,我喜欢......」 「麻烦你扭头看看边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男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蓦地扭过脸。 只见不远处,一桌子的人盯着他俩。 在场除楚亭山以外的人,谁看过哭成这样的傅秉明。 多少是有点颠覆的。 颠覆的蒋慎刚刚夹起的丸子都掉在了桌子上。 场面一度可以用窒息来形容。 「傅总......要不过来吃点,这还有一个蛋糕。」楚尽闲也是缓了好久才张口。 傅秉明勐地松开挂在楚亭山身上的手,即刻抹去还挂在脸上的泪痕,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立马变得严肃:「抱歉,不知道你们也在。」 随即提着摔烂的蛋糕默默坐上了桌。 「???」只留下楚亭山在原地惊嘆。 这傢伙......是会装的。 第107页 傅秉明一来,众人不免变得尴尬起来。 尤其是顾澄,和自己昔日的老闆同桌吃饭,还是和楚尽闲坐在一起,脚趾头已经开始建城堡了。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套礼服的设计图今天就要交稿,我得先回去了。亭山,礼物给你放在客厅了。」蒋慎最受不了做电灯泡了,拿起外套撒腿就跑。 「我和小顾也有点事,你们慢慢吃吧。」楚尽闲随即也起身,识相的腾地。 「对......对,我们还有事。」顾澄也应和着起身。 「不是你们......」还没走回餐桌的楚亭山看着他们从自己身旁掠过,统一的像是提前有过排练,迅疾的逃离了现场。 随着大门合上的声响,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操,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楚亭山硬着头皮默默回到饭桌前。 身旁的傅秉明已经控制住了情绪,只是那双杏眼还是红红的,显得可怜。 「那什么......蛋糕,其实这样也还能吃,有盒子罩着也没脏嘛,你自己没摔疼吧?你背上的伤还没好全呢。」他忽然想起这傢伙背上还有伤来着。 「后背没事,胳膊肘蹭破了。」男人撩起自己的右手的袖子,将自己手肘处磨破的肌肤暴露在楚亭山的眼前。 其实不疼,他只是想故技重施,搏搏同情罢了。 「我去找找创口贴。」男人雪白的胳膊上那一块发红的肌肤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楚亭山急忙起身去拿创口贴。 好在家里有准备一个小药箱,他拿着碘伏和创口贴坐到傅秉明身边,替男人处理起伤口。 他用棉签将黄色的碘伏涂在擦伤处,动作轻柔仔细。 「你为什么要从我那套公寓里搬出来,还不接我的电话。」趁着楚亭山给自己消毒的功夫,男人委屈巴巴的问出了这个问句,「是不是因为你以为我介意你现在是在关星河的身体里。」 「你不就是介意嘛?要不然你失联什么。」楚亭山将创口贴贴在他的手肘上,开始收拾起药箱,好似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男人忽而伸手在口袋里胡乱的摸着,不知道在掏什么。 只见他从裤带里掏出一个小锦盒,咬着唇递给楚亭山,「生日礼物。」 「什么啊?」他接过,缓缓打开盒子。 只见墨色锦盒中一块用和田白玉雕成的小恐龙安静的躺在里头。 恐龙的尾巴,身体,都和他小时候送给傅秉明的那只一模一样。 细节上甚至更加的精细,那双眼睛,也更加的传神。 他看的出来,是下了功夫的。 「这是你做的?」 「嗯......这个月,我去了漫河,在那学着做的,没有和你联繫,是我也想好好想,认真的想,你问我的那个问题。」 「那你现在......想清楚了?」他将通透温润的玉握在手心。 「是,我想的很明白。」傅秉明望向他的那双桃花眼,神色真挚而坚定,「楚亭山,我想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的灵魂,至于你在谁的身体里,真的没太大的关系,其实你能回来,对于我来说,就像在做梦。」 有时候,他甚至都不敢睡觉,生怕自己一觉醒来,楚亭山就不见了。 对于他而言,重生的楚亭山,是上天给予他的,莫大的恩赐。 他说着说着,眼泪又开了闸,不停从眼角滚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能还有点讨厌我,所以......你不用为难,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他并敢不奢求楚亭山也喜欢自己,只要楚亭山活着,怎么样都可以。 男人的话语真诚如孩童,一句一句都落于楚亭山内心最柔软处,在他的心中翻涌起层层海浪。 傅秉明说,喜欢的是他的灵魂。 不忍再看这傢伙掉眼泪,楚亭山急忙开口:「讨厌你,那是以前。」 男人有些木讷,许久才反应过来,吸着鼻涕,「以前...那现在......」 楚亭山偏过脸来望着他那双满是疑惑的眼,比起让他说出喜欢两个字,他似乎更乐意用行动来证明。 蓦地,他倾过脖子,吻上了男人的唇。 这是他们第三次接吻。 却是第一次,带着爱意的亲吻。 他并不敢在男人的唇上多停留,怕自己会着迷。所以只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在男人的唇瓣上落下一吻,而后迅疾的撤离。 这下,傅秉明看着更呆了。 像个木头似的,杵在座位上,喉结上下滚动,脸颊即刻浮出两朵红晕:「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笨蛋!」楚亭山被这呆子气得不轻,脸蛋也刷的一下变红,不知道是急红的,还是羞红的。 傅秉明这个人,在做生意上脑袋有多灵光,谈恋爱上就有多让人捉急。 尤其是对着楚亭山。 脑袋像是完全没开发过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傅秉明的大脑过载很久,终于消化完他这个举动,然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楚亭山胡乱胡乱转着眼睛,含含煳煳地「嗯」了一声,继而故意扯开话题,「你这个小恐龙雕的还挺......挺传神。」 勐地,他便被男人重新环住了脖子。 那股熟悉的木质香再度侵袭他的领域。 傅秉明将他搂得很紧,生怕他会消失一般,男人在他的颈间轻嗅,此刻,他那颗飘荡已久的心,似乎在这一刻,彻底的,抵达了彼岸。 第108页 「你...你再抱紧点,我今天生日得变祭日......」楚亭山拍着他的手臂,脖子被环的说话都有点费力。 男人闻声,松开了一点手中的力道,但依旧不肯彻底的松开,无声的落下眼泪来。 一滴滚烫的泪,滑落在楚亭山的脖颈间。 「你是不是又哭了?」他轻蹙起眉,问。 男人只摇摇头,并不出声,毕竟一出声,自己就露馅了。 但楚亭山一下就猜到这傢伙就是又哭了,伸手环住男人的腰,默默安慰着。 得到回应的傅秉明,一下就止住了眼泪,忍不住偏过脸蛋,吻了吻他光洁的脖颈。 楚亭山只觉颈间被软绵绵的东西覆盖住,他的脖子敏感,下意识的觉得痒,痒到了心间。 于是忍不住往外躲开:「你怎么还亲我脖子。」 「你刚才还亲我嘴呢。」傅秉明的胳膊依旧架在他的肩上,直起脖颈,那张周正的脸近距离贴着他的脸。 「干嘛,不给亲啊。」楚亭山脸上好不容易才褪下的红晕,勐地又涨了起来。 「那你干嘛,也不给亲啊。」傅秉明的脸蛋倒是一如既往的红扑扑。 男人的那张周正的脸上,白皙的脸颊处浮着两朵殷红,刚刚掉过眼泪,鼻尖和眼尾也都还泛着红。 楚亭山紧紧握着手心里那块白玉,玉石的稜角都快镶嵌进自己的手心肉里,他撅起嘴,嘟囔着:「谁像你这么小气,要亲就亲喽。」 话音刚落,眼前的男人嘴角便擒上一抹坏笑:「真的?那我亲回来。」 男人的脸随即贴向自己,一只手穿进他的髮丝之间,抵在他的后脑勺处,不给他逃脱的机会,目标很明确的朝着他的唇瓣贴近。 楚亭山心跳勐地加快,就连唿吸的频率和节奏也悉数被打乱。 第66章 千钧一髮之际,楚亭山勐地将手封在二人的唇间。 傅秉明动作一滞,眉峰微微往上一挑,带着几分不解。 二人贴的紧密,楚亭山将视线下移,最终落在男人的那张薄唇上。 说不上来,只觉亲起来应该挺软的。 「要亲......那也得是我亲你。」他低声嘟囔着,松下贴在自己唇上的手,不给傅秉明反应的机会,仰着脖子,直直吻向男人。 和想像中的一样,傅秉明的唇瓣又软又绵,他忍不住舔了好几下。 被这突如其来的吻侵略着的男人,有几秒的愣神,他睁着眼,心里反覆确认着。 是楚亭山在亲自己。 是楚亭山。 这一刻,他的心似乎被浸润在装满糖水的蜜罐里。 幸福的犹如是假象。 他缓缓闭上眼,手臂一揽,将楚亭山捆在自己的怀中,隔着衣物,两具炽热的躯体。紧紧缠绕着。 虽然是楚亭山亲的自己,但,主动权随着他滑进楚亭山的舌尖一起回到了他的手中。 男人的舌狡猾又灵活,在楚亭山的唇中肆无忌惮,缠绵悱恻。 楚亭山被吻的晕晕乎乎,气力也是一点一点被抽干,揪住傅秉明胸前的衣料,无力承受着男人如疾风骤雨般的吻。 很快,傅秉明便不再满足于此,转移阵地,底下头来,在他的侧颈与唇间,肆意穿梭。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楚亭山肺里的最后一口氧气都被吸尽,男人才恋恋不捨的离开了他的唇瓣。 临走时,仍不忘在他的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楚亭山吃痛,喘着粗气,软绵绵的推搡着他。 这样软绵绵的推搡,当然是推不走男人的。 傅秉明抱着他,大掌抚在他的腰上,下巴抵在他的肩前,声音喑哑:「你已经推不开我了。」 他其实想说,这辈子楚亭山都推不开自己了。 「我懒的推而已。」楚亭山有气无力的答着,唿吸声依旧浓重。 男人抱着自己,许久不肯撒手,桌上还「咕嘟」着的火锅锅底都快烧干了。 「今天是我生日......要不你放开我,让我先吃点?」他现在真觉得好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傅秉明不情不愿的松开他,面上的红晕依旧没有退散。 一桌子的菜餚,看的人眼花,傅秉明往火锅里烫上牛肉片,牛肉很新鲜切的也薄,在滚烫的高汤里滚上几十秒火候刚刚好。 他将牛肉片夹进楚亭山的碗中:「你是搬回去,还是在这安家了。」 「我东西都整理好了,就在这边住了。」楚亭山将滑嫩的牛肉塞进嘴里。 「好,那我搬过来。」 「啊?」他嚼着嘴里的牛肉,勐地咽下一大口。 「不欢迎?」男人还在给他的小碗里夹菜。 「这里离傅氏挺远的,你不方便吧。」 「没关系。」 楚亭山梗住,这傢伙还真是听不出这话里头的不愿意啊。 「随你。」无奈,万一他说不乐意,这傢伙又掉眼泪就麻烦了。 「那我等会就让人把东西送过来。」 窗外的枫叶随风摇曳,飘零半生,最终落于尘土。 楚亭山休假的这几天,趁着没有通告,去茂灵转了一圈。 茂灵最终还是和许氏敲下了合同,许鸿程为此还特地给他打来感谢电话。 不过这个合作还真不是楚亭山促成的,他不过只是没有再为难罢了。 第109页 毕竟许氏姿态放的很低,甚至答应让利五个点,茂灵没理由还死咬着不放。 「星河呀,什么时候方便,回家里吃顿便饭,家里头爷爷奶奶也想见见你。」许鸿程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 楚亭山不由觉得好笑:「回什么家里,我姓关不姓许,麻烦您搞搞清楚。」 他清楚许鸿程为什么态度大转弯,所以只觉讽刺。 「你要是乐意,也可以姓许的。」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才发现这世上是有比傅秉明还听不懂人话的。 他这两天清闲,傅秉明就不同了,去漫河这一个月,集团里大大小小的事全都等着他回去处理,傅秉风也不忘在他不在的时候兴风作浪。 傅秉明也不惯着,直接把傅秉风给停职了。 这下自然也就惊动了傅行德还有二房的人。 傅行德更是连番的电话催他回老宅,他并没有搭理,一下班就怕跑去找楚亭山。 楚亭山应邀替傅秉明巡视极光大厦的翻新工作。 极光是楚亭山当年和傅秉明竞拍抢下的产物,也是楚家送给他的成人礼,他对于极光的倾注,并不亚于梦河。 只是因为后来实体商店的衰落,叫他不得不把重心转移。 如今,极光大厦在傅秉明的手里得到了极大的重视,这座大厦衰落的命运也开始扭转。 「这极光,兜兜转转还得是我们傅总的,让也让不出去。」小方带着楚亭山巡视工作的时候,看着恢弘的大厦,忍不住满脸的自豪。 「什么叫让也让不出去?极光原来不是楚洲的么?」一旁的楚亭山不解。 「关先生您不知道,当年我们傅总在竞拍的时候是故意输的,不是找补啊,是真的,就因为这事,我们老傅总气的还狠狠打了我们傅总一顿,又是削权又是冷落的,别提有多惨了,哎。」小方跟着傅秉明这么多年,那段日子是最憋屈的日子。 「他为什么要故意输?」他听着小方的话,内心不由震撼。 他记得当年,竞拍这块地皮的时候,竞争的确是激烈,当时楚洲手上的资金,楚亭山也以为自己是拿不下的,毕竟当时听闻傅氏放掉了好几个项目,势在必得拿下这块地皮的。 没成想,最终竞拍的时候,是楚亭山赢了。 时至今日他都记得那天。 纷乱嘈杂的会场里,众人唏嘘着离席,他和迎面走来的傅秉明四目相对。 他嘴角噙着笑意,满眼的嘲讽,似有若无的瞥向冷着脸的男人。 那天的楚亭山,只觉自己赢了全世界。 可是,多年后的今天,他竟被告知,那傢伙是故意输的。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样,翻新的你还满意么?」身后忽而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姗姗来迟的傅秉明。 楚亭山闻声转眸,只见男人一身定制西装,迈着长腿朝他而来。 很快,男人便走到了他跟前,那双杏眼里再不似从前那般冷淡,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很开心的感觉。 用小方的感知来说,就是他现在打老闆一顿,老闆都会小笑眯眯的说体力真好。 当然,他不敢打。 「很好,看了一圈,完成度挺高的。」楚亭山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那就好,你还有什么翻新的意见么?可以提出来,现在还能加进去。」傅秉明温声问他。 「没有了,翻新的设计方案我看过,很好。」楚亭山很自然的牵住他的手,插进的他五指缝隙之间。 还没有习惯这么亲密的傅秉明一楞,偏眸看着他,过了几秒,便反应过来,缓缓回扣住他的手。 站在二人跟前的小方此刻终于明白,自己的冰山老闆怎么就融化成铁憨憨了。 敢情是爱情丰收了。 「老闆您来了,那我就撤了,你们慢慢谈......不是,慢慢看。」小方堆着满脸的姨母笑迅速撤离。 只留下二人在原地。 傅秉明只觉掌心很烫,这温度从掌心一直蔓延至脖颈:「等会晚饭你想去吃什么?」 「极光这块地皮,当年你是故意让给我的么?」楚亭山几乎和他同时开了口。 第67章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是不是小方和你多嘴了。」傅秉明有些心虚的咽了口唾沫。 楚亭山将他的手扣得更紧,追问着:「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的确是有这回事。」 「为什么,难不成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楚亭山是真的疑惑,那时候的自己和傅秉明正是闹得最凶的时候,实在看不出这傢伙有半点对自己心慈手软的苗头。 男人抿唇,脸蛋也被微红的脖子染红:「我不知道算不算喜欢,只是想着,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给你送生日礼物,不如这样,也算是有一份心意了。」 每每和楚亭山斗法,他的内心都很是割裂,赢了会害怕这傢伙难过沮丧,输了自己的胜负心又会作祟。 总之,无论是输还是赢,他都不好过。 「傅秉明。」楚亭山忽地偏过身子来,眼中满是动容,在男人的唇上落下一吻。 从这个吻开始到结束,男人都是懵的。 这应该算是两个人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亲吻。 「这么多人呢。」男人的脸烫的像是刚煮熟的鸡蛋。 第110页 楚亭山见他这样,忍不住勾唇:「我没记错的话,你都三十了吧,怎么还这么纯。」 被这么一调侃,傅秉明气急败坏的抓了一把他的腰,低声:「回家你再试试我纯不纯。」 这话题,多少有点少儿不宜。 楚亭山也有些不好意思,干咳几声将男人捏在自己腰上的手给撇下,学着男人的语调:「这么多人呢。」 男人听得出来他这是在揶揄自己,轻笑着松了手。 二人并肩,十指紧扣着走在这座属于他们彼此的大厦里。 许是因为太动情,又许是楚亭山常常忘记自己现在是个明星这件事。 两人扣着手在大厦里走的画面毫无疑问的被上传到了网络上,甚至还有一张两人接吻的动图。 虽然不高清,但的确能看出来是他们两个人。 评论区里再次炸开锅。 磕cp我是认真的:啊啊啊啊没想到还能等到「看花事件」的后续。 明天吃什么:虽然但是...氛围感好绝,好像在拍电影。 小胡很焦虑(肝简歷版):受不了,前两天刚被傅氏录取,今天就在网际网路吃老闆的瓜,好吃爱吃,下次好吃。 麻辣香锅世界第一:这配置,真的不是金主和情人嘛...... 晚春:好的,我现在就去磕西皮。 ....... 评论太多,楚亭山实在刷不完,总的来说,反响不差。虽然也有对家用这事做文章,想带动舆论黑他,但有傅氏的公关在,他也不担心。 「网上那些舆论,对傅氏和你应该没什么影响吧。」他抬起脑袋来,问着身边的傅秉明。 「能有什么影响。」男人怀中抱着一台笔记本,正在看几封邮件,显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楚亭山点点头,转而也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情来。 大概又过了四十分钟,男人回復完了邮件,将电脑合上。 只见坐在沙发另一边的楚亭山抱着膝,膝头放着剧本,看得入迷。 男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便挪到了他身旁,忽地出声:「刚刚......公关部给我发信息,说网络的负面舆论主要是集中在我们二人的关系上,问要不要澄清我们俩是正当关系。」 他说的隐晦,简单来说,他就是想问楚亭山乐不乐意公开他们的关系。 「这怎么澄清,我们亲嘴的动图都有。」楚亭山半个脑子还在剧本里,显然没听懂傅秉明的弦外之意,只以为男人是想撇清二人的关系。 「不是......」男人语塞。 「什么?」楚亭山这才将停在剧本上的视线聚焦在男人身上。 傅秉明不想把话说的太明,有种自己求着公开的滋味,不行,他不能这么掉价。 于是,甩着张冷脸道:「没事,我今天有点累,先去休息了。」 他说完,便悻悻地从沙发上起身进了卧室。 仍旧窝在沙发上的楚亭山无辜的眨巴着眼,復盘着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傅秉明虽然是搬进了自己的公寓,但二人并不睡在一起。 当时傅秉明搬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傢伙肯定会赖着进他的主卧,意外的是,男人很自觉的去铺了客房的床。 还挺正人君子。 夜里,楚亭山躺在床上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傅秉明是想要公开的意思。 恍然大悟的同时,心里甜滋滋的。 翌日清晨,楚亭山难得起早,也难得给傅秉明准备起早餐。 想起上次给傅秉明准备早餐的时候,自己还在和男人要价三千才肯去厨房。 睡眼惺忪的男人从卧室里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免以为自己在做梦。 「哟,起来了傅总。」楚亭山将热好的牛奶摆上桌,「把您的仪容仪表整理整理,过来用餐吧。」 傅秉明揉着眼睛,进了洗手间,不由感慨:「明天是世界末日么。」 「.......」这傢伙是真不会讲话。 男人很快便从洗手间里出来,坐上了餐桌。 不得不说,这傢伙还真是天生的好皮肤,绝对素颜下用清水随便洗的脸,又白又嫩,半点看不出这是三十岁的皮肤状态。 「你今天也休假?」傅秉明拿起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抿了一口。 「嗯,我这假还有好几天呢。」楚亭山坐在对面,举着手机拍着桌上的早餐还有正在吃早餐的男人。 咽下牛奶的傅秉明有些疑惑:「你在拍什么呢?」 「等会你就知道了。」拍完照的楚亭山点进p图工具,开始心无旁骛的捣鼓起来。 男人不解,默默给他的碗中夹进一直烧卖:「再不吃冷了。」 楚亭山没理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舞。 男人被忽略的有点难受,昨天的就开始生的闷气又开始反上来,也不说话了,冷着张脸咬了一大口包子。 又过了几分钟,楚亭山见微博发送成功后,将手机屏幕对向男人:「喏。」 冷着脸的傅秉明还想着矜持几秒,却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接过了手机。 手机界面停留在楚亭山的微博主页。 而他微博的的最新更新,就是这顿早餐。 他发了两张图片,一张是食物特写,另一张则是傅秉明吃早餐的特写。 照片虽然只拍到了男人那只握着牛奶杯的手还有他的下半张脸,但是莫名就是让人觉得好帅。 第111页 楚亭山配的文案也很有趣:秋天没花看了,看看人@傅秉明。 此微博一出,短短几分钟就上了热搜第一。 网友纷纷留言表示磕到吸氧。 -我宣布,这是今年内娱坠好磕的爱情。 -疯了疯了,傅秉明打破我对于集团老闆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普遍印象。 -这次谁还在说他俩是桃色交易! -我的关注点是,这早餐好丰盛啊,纸皮烧卖看着好诱人呜呜呜 ...... 「怎么样,这个澄清,傅总还满意吗?」楚亭山托着腮,得意洋洋的像是在等着被夸。 傅秉明盯着手机屏幕发愣,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那张冷脸早就融化成了棉花:「我是不是要用自己的微博转一下。」 楚亭山没等到表扬,「啧」了一声:「这不重要,你就说满不满意。」 「满意,我当然满意,我没想到你会乐意公开。」他以为楚亭山不会乐意的。 「这有什么不乐意的。」楚亭山拿起筷子现在才开始吃碗中的烧卖,「傅秉明,有没有可能。」 「什么?」 「我喜欢你的程度,比你想像中的要高一些。」他用稀疏平常的语气,道出一句能叫傅秉明心中激起千层浪的话语。 男人的心在此时此刻也化成了棉花,是浸入蜂蜜中的棉花,除了甜蜜再无其他,但他的那双杏眼却忍不住红了又红。 软糯的烧卖在嘴中散出糯米与肉末的香气,楚亭山见男人垂着脑袋不说话,撅起嘴来:「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我太高兴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傅秉明抬起脑袋,这次他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想掉眼泪的生理状态。 不过眼尾还是带着几分红。 「说你知道我比你想像中要喜欢你了。」楚亭山咽下嘴里的烧卖,他从前很是惧怕和傅秉明谈情说爱。 总是觉得别扭。 虽然自己的内心的确是已经喜欢上了这傢伙,但是嘴巴很硬,就是说不上来。 但是,就在刚刚,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傅秉明这傢伙很笨,自己不说的话,他就感受不到。 感受不到自己的内心,同样也在为他融化着,也在学着爱一个人。。 「我知道了。」傅秉明勾唇,连带着那双还有一点发红的眼睛和眉毛都染上了笑意,「你也要知道,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 「这我早就知道了。」楚亭山嘟嘴,脸上带着几分小得意。 得意之余,脸不受控制的热起来。 爱来爱去的,很难不羞耻。 他不敢再和傅秉明对视,胡乱的将剩下的半个烧卖塞进嘴里,而后起身将自己的碗筷送进厨房:「你快吃,上班要迟到了。」 他走进厨房,站在洗碗池前,刚想着松口气,腰肢却忽地被圈住。 第68章 腰肢被圈紧的同时,男人身上独有的木质香味也窜进楚亭山的唿吸里。 侧颈处被傅秉明小啄了一口。 又痒又麻。 白皙的脖颈瞬即被染红。 「楚亭山。」男人声音喑哑缱绻,侧脸贴在他的颈间蹭了蹭。 像一只在撒娇的小猫。 「干嘛。」楚亭山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周,忍不住低下眼来看傅秉明。 「我会努力,让你比我想像中的爱我更多一点。」男人贴在他是身后,声音愈发喑哑。 听着他的话,楚亭山便忍不住扬唇:「看你表现喽。」 话音刚落,身后的男人勐地便松开了他,接过他手中的碗筷:「我来收拾,你去休息吧。」 好傢伙,这表现的也太快了。 勐地被「抛弃」在原地的楚亭山眨巴着眼,听着水龙头被拧开后的水流声,才反应过来:「你......你不上班不开会了?」 「来得及。」男人穿着白衬衫,手里拽着洗碗巾,刷的起劲。 「行。」他扬起唇,不知为何,就是想笑。 不想承认是因为傅秉明。 所以应该是因为不用刷碗吧。 窗外秋风一吹,树上枯黄的叶就随风而走,很快,树枝上便再不见一片叶子。 也很快,岚京迎来了寒冬。 今年冬天,温度低出新高,新闻播报说是几十年难遇的恶劣天气。 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楚亭山主演的第一部电影上映。 每每穿着那些薄的可怜的礼服走红毯的时候,他都能切实的感受到这个寒潮有多让人寒心。 好在,电影票房口碑双丰收,他的人气也是随之水涨船高。 各种活动,路演,宣传,他这个寒冬的行程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而傅秉明最近也在忙着在公司里换血掌权,整个傅氏也算是改朝换代了,还要忙着年底的各项目的收尾工作。 二人忙的即使是住在一起也难得见面。 这天,傅秉明回老宅吃饭。 原本是不想回去的,只不过拒绝了太多回傅行德,他的理由都用光了。 再者,他得回去宣布一件事。 晚饭的时候,莲婶做了一桌的佳肴,而桌上的人却没有几人是真的回来吃饭的。 坐在傅秉明对面的傅秉风,恶狠狠的盯着他,可以算是毫不掩饰了。 之前,他把傅秉风停了职,冷处理了一阵时间,最近把这小子调去了傅氏底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第112页 全然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你今天总算是捨得回来了。」傅行德心里对他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也是有气,说话上难免阴阳怪气。 「我今天回来,是有事通知各位。」傅秉明淡淡的张口,神情淡漠。 一副不把在场的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通知,哼,三哥你还真是金贵呢。」傅秉风冷哼一声。 「什么事情,秉明你说吧。」傅秉谦放下手中的筷子,打起圆场。 「是有关于我的婚事,希望各位不要再给我介绍联姻对象了,我现在不是单身,我有爱人这件事,但凡平时识字看手机的应该也都知道。」男人的语气依旧平淡,平淡中带着一点厉色,那双圆杏眼里,也是布满寒意。 作为傅氏集团的掌舵人,婚姻向来就不能算是纯粹的婚姻,从来都是一桩买卖,一笔筹码。 傅行德和白桦是这样,所以他们也就要他也是这样。 「那个小明星?三哥你的眼光还真是高啊。」傅秉风嗤笑着出声挖苦。、 傅秉明并不理他,只是赏了他一记眼神。 关星河吧,我知道他,最近在商圈也吃得很开。」傅秉谦人虽在海外,但有关于国内商圈的事也是了如指掌。 而在主位上黑着脸的傅行德,抽搐着嘴角,想说些什么,却被傅秉明出声打断。 「明年我大概就会和他结婚,烦请在座的各位把你们的那点子想法也好异议也罢,都咽回去。」 「你这是和爸爸说话的态度嘛?你和我们这样也就算了......」傅行德还没发话,傅秉风便忍不住煽起风来。 「傅秉明,你到底是回来吃饭的,还是来气你老子的。」脸都快黑成炭的傅行德压着脾气,还算冷静的道出这句话来。 「都不是。」他缓缓起身,扭头俯视着傅行德,老人似乎又更老了一点,「我只是来通知各位的。」 「傅秉明,我还没死呢,傅家轮不到你作威作福。」傅行德抬起头来,怒目圆睁的盯着他。 不像是在看儿子,更像是在仇人。 傅秉明全然不憷,反而勾起那张薄唇,笑得轻蔑:「爸,您以为您现在能坐在主位上是因为您还是主事人吗?」 他反问着,语气轻佻,故意竖起眉峰,一顿:「是因为我懒得坐啊,爸。」 这样轻狂的话语,却也不是他年的轻气盛所产。 只不过事实如此。 傅氏已然握在他的手中,自然,傅家也是。 傅行德纵横一世,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是输给了自己的儿子。 他的表情痛苦又懊恼,闭着眼摇头。 傅秉明将身上的西装系好扣子,神情冷漠的扫视着众人,丢下最后一句话:「想在我手下讨生活,各位就收起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夹着尾巴做人吧。」 随之,迈着长腿离开。 坐在车上回去的时候,傅秉明并没有觉得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滋味,除了觉得压抑的滋味少了一点,他只想着他要怎么把楚亭山娶回家。 他应该怎么求婚? 要买什么样的对戒? 选什么样的场地? 挑在什么样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楚亭山会不会愿意呢? 他是不是已经比之前更喜欢自己一点了。 他想着这些问题,越想脑袋越大。 而彼时的楚亭山也在苦恼,苦恼这场活动怎么还不结束,没穿秋裤现在大腿都快冻成冰块了。 他坐在台下,听着主持人的长篇大论,场内的暖气像是没开,叫人直打颤。 估摸着又过了二三十分钟,活动才散了场。 楚亭山从位置上起来,双腿僵硬的差点迈不出去。 他朝着后门去,助理在车上等着自己回酒店。 这次来付东参加活动加上宣传电影,他还得待上好几天。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室外直逼零下的温度便扑向他,冷霜和寒风一同噼向自己。 他哆嗦着身子下台阶,不经意的抬眸一瞧。 停在他面前的不是公司的商务车,而是那辆专属于某人的迈巴赫。 楚亭山有一瞬的发愣,但受不住冷风的攻击,很快便钻上了车。 男人犹如往常一般,坐在后排,手里端着一杯热可可递给了满身寒气的楚亭山:「冻坏了吧。」 刚刚上车的楚亭山很自然的接过已经插上吸管的热可可:「你怎么来了?最近年底集团不忙吗?」 「差不多都处理好了。」男人回答,伸手握住楚亭山那只被冻得要发紫的手,「下次这种活动,不要参加了,你看你冻成什么样子。」 楚亭山大口吸着热可可,很自然的揪着傅秉明的食指,摇着脑袋:「缓过来了,我去,刚刚老子耳朵都要冻掉了。」 傅秉明有些无奈的蹙起眉来:「做什么明星,你现在在商圈已经混开了,没必要在这受苦。」 「我当这明星又不是单纯就是挣钱。」傅秉明的掌心温暖,他将冻红的手背紧紧贴在男人的手掌上取暖。 傅秉明见状,抓起他的手腕塞进了自己的大衣里。 贴着男人的贴身衣物,肌肤感受到的温度愈发滚烫。 「这样暖和点吗?」傅秉明一本正经的问着。 反倒叫楚亭山不好意思起来,微红着脸「嗯」了一声。 第113页 男人还是不放心,将已在自己怀中取暖的手用自己的双掌包住:「你刚才说不是为了钱,那还是为了什么?」 「为了圆圆自己的梦喽。」他这个微不足道的明星梦,似乎除了自己和楚尽闲外,似乎就无人再知,「从前做楚亭山的时候,我没法做点什么,我这都死过一回了,就选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呗。」 「你是知道的,我可爱玩吉他了,也喜欢演戏,只不过以前,我爸不乐意,我只能弃梦从商喽。」他耸耸肩,说得轻巧,全然没有提一提自己当年被迫放弃梦想的时候有多壮烈了。 傅秉明并不开口,只安静听着他说话。 「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老天待我也不算太狠心,他让我失去些什么,总也是想着让我拥有些什么。」 他失去了楚亭山这个身份,却有了抓住梦想的勇气。 以及,替他暖手的傅秉明。 男人点头,似乎很贊同他的说法,眸色深深的盯着他。 楚亭山自然的往他怀中靠,迷上眼睛:「我今天就睡了三个小时,太困了。」 「你睡吧,等会到了我叫你。」男人轻语,揽住他的肩。 楚亭山闭上眼只觉男人身上的木质香叫人安心,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他靠在男人怀里,睡得安稳,脸颊粉粉的,垂眸望着他的傅秉明忍不住低头轻轻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揽着楚亭山肩膀的力道愈发用力。 车窗外的大街上,飘起了片片雪花。 将近年关,岚京迎来了最冷的时节,极光大厦的翻新也在最近才彻底竣工。 傅秉明站在大厦前,望着眼前璀璨恢弘的大厦,在寒冬的夜里,犹如海上明珠般惹眼。 他特地盯着,让极光在星云奖的颁布典礼前竣工。 他知道楚亭山这傢伙向来争强好胜,对这个奖更是期许已久,他想着,到时候如果得奖,他就把极光送给他锦上添花,如果没有得奖,那楚亭山也还有极光能开心开心。 很快,就到了星云奖典礼当天。 这座奖盃,在国内的含金量不低,算是影视圈的三大奖之一,楚亭山作为一个新人,并不奢求拿下什么最佳男主角,只想着能那个新人奖也是好的。 那天他坐在台下,身边做着些什么人,温度是高是低,台上的主持人说了些什么,他都没了印象。 他只记得,影圈里的前辈拿着获奖名单,一字一句念出他的名字的时候。 那种滋味。 很难忘。 而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向舞台中央,聚光灯统统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台上台下所有的眼睛和镜头聚焦都对着自己的时候。 他才发现,拿着奖盃的人是真的会掉眼泪的。 他的那双桃花眼中无可奈何的腾上水雾,手里捧着那座金灿灿的奖盃,像是将被他忽略的理想重新高高捧起一般。 其实获奖感言他是提前背过的,但是到了这一刻,他的大脑了愣是找不出一个字来。 酝酿了大半天的情绪,他才没让自己哭的和傅秉明一样没面子。 这才发自肺腑的说了几句话,话语虽没有那么公式,但胜在诚恳。 再后来他是如何下的台,又是怎么散的场,他也是恍恍惚惚。 手机微信弹窗里全是清一色的恭喜和祝福。 他一眼便看见了置顶「瘟神」发来的微信。 瘟神:我在场外等你。 楚亭山看到信息,抱着奖盃连妆造都没卸,就直奔外场。 他想见傅秉明,现在就想见。 他要告诉傅秉明,他今天有多高兴。 场外的人流车流叫人看花了眼。 他还是能一眼就看见男人的那辆迈巴赫。 趁着外场现在混乱,他便熘上了车。 奇怪的是,后排却不见傅秉明。 「傅总呢?」他疑惑的问着司机。 「他让我来接您,他在那边等您。」 「那边?」 「您到了就知道了。」 楚亭山拧眉,不由觉得奇怪。 搞什么,这么神秘。 车子在大道上飞驰,很快就到了极光大厦所在的街前。 楚亭山下车,只见璀璨恢弘的大厦前,一身西装的男人,外套着一件深色羊绒大衣。 笔挺挺的立在原地。 二人之间大概有着五十几米的距离。 而就在楚亭山下车的同时,整座岚京市的夜空开始绽放起一多又一朵的烟花。 绚烂如梦般的烟花。 楚亭山小跑着来到男人身边,猜到是男人想庆祝自己拿奖:「这么大阵仗。」 「极光翻新竣工了,我检查过,完工的很好。」傅秉明才刚刚张嘴说出这一句话来,就不由红了耳朵,「想着,早点把它送.......不对还给你。」 楚亭山将眼神贴在男人那张肉眼可见紧张的脸上,忍不住弯唇:「你紧张什么呢。我这不是都把奖拿回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把奖拿回来了。」男人胡乱从口袋里掏出戒枕来,颤抖着手指掰开盒子,一枚做工精緻的铂金戒指便暴露在楚亭山的眼前。 楚亭山的瞳孔不禁收缩,僵在原地。 男人将戒指掏出,颤着声音:「我想着,在这么高兴的日子里,你会不会答应的容易一点。」 耳边的烟花声不断,黑夜尤如白昼般绚烂。 第114页 「我们讨论过,关于我有多爱你这件事,你是知道的,至于你有多喜欢我......你说比我想像中的要多一点,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比这一点又多一点...我很自私的,所以,我想占据你的余生,好好表现,让你从再爱.......到更爱我一点,然后早日到达最爱我的那一天。」傅秉明抓着戒指,手指乃至唇角都在止不住的发颤。 楚亭山抬眸看看他,又低眸看看戒指,眼角不由的湿润。 太丢人了,怎么可以比傅秉明先掉眼泪。 他垂眸,将男人手中的那枚款式独特的戒指接过,攥在了自己手中,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你这算是求婚吗?」 「当...当然。」男人咽了口唾沫,有些缓不过神来。 「好土诶。」他说着,将戒指套上自己的无名指。 「那......那我下次再求一次?」他就说季绰文出的这个求婚方案太土了。 「还下次呢,还不把戒指给我戴好?」他将五指摊开,戒指正在他的无名指头上。 跟前的男人傻乎乎的伸手招办,将戒指缓缓推进他的无名指根部,后知后觉的问着:「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楚亭山被这傢伙搞得,哭笑不得,「你也可以当我没答应。」 忽地,男人便将自己揉进怀中。 他的怀抱很温暖,温暖的同时,楚亭山还能听见,他那加速的心跳声。 「你答应了,你答应了......」男人像是高兴的煳涂了一般,重复着这句话。 烟花声席捲着寒风在他的耳边没有间断的绽放。 楚亭山抬眸,望着夜空中,那每一朵盛开的烟火,好美。 「傅秉明。」他唤男人的名字。 温柔的,缱绻的。 他只觉腰肢被圈的更紧了:「嗯。」 「其实.......」他的话被漫天绽放的烟花声淹没。 「什么?」 「算了,就当是个秘密,不告诉你了。」楚亭山撅嘴,语气傲娇。 男人可怜兮兮的用下巴磨了磨他的肩:「告诉我嘛。」 「你这是不是要娶我的意思啊?」他扯开话题。 「对啊,你放心,家里我都交代清楚了。」傅秉明紧紧抱着他,像是再也不会放手的架势。 「不是......怎么就是你娶我了,你怎么不能嫁给我?」不行,他怎么能......能是下面那个,「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嘛......」 「来不及了。」男人声音喑哑,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傅秉明知道,他再也不会松开楚亭山。 再也不会。 楚亭山仰着脑袋,欣然接受着男人的吻。 算了,来不及就来不及吧。 毕竟,他刚刚那句「其实」就是想说...... 其实他现在就已经在最爱傅秉明的那一天了。 并且,他有预感,这份爱,会在今后的每一天里,只增不减。 . 时间倒流回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某一个恍惚的课间,不知情从何处起的少年,在排列着一众数学公式的草稿纸上,写下了两句诗。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正文完- 第69章 番外一有关星河 答应傅秉明求婚后的当天夜里,烟花持续绽放至快要凌晨。 #岚京市烟花#的词条上了热搜。 围绕着极光大厦绽放的烟花盛宴,自然很容易就被人捕捉到大厦门外相拥的楚亭山二人。 很快,网际网路上就开始有视频传出。 即使视频模煳,角度也清奇,也还是很容易就能让人猜到,这是在求婚呢。 -谁懂!我磕的cp要结婚了! -原来漫天的烟花都是因一人而绽放。 -谢谢他们,好久没见着这么好看的烟花秀了。 -到底是谁谈走了我的对象!我也想有甜甜的恋爱呜呜呜….… …… 网络上的祝福不断,楚亭山却来不及好好欣赏一下当代网友的文化素养。 关山海醒了。 就在他握着傅秉明的手坐在车里的时候,医院来的电话通知。 今夜收穫的幸福实在是太多,他都害怕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傅秉明,你快掐一下我。」 「?」 「我总觉得和做梦似的。」 傅秉明哪里捨得掐他,只将他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摊开:「你看,不是在做梦吧。」 楚亭山有些飘飘然的低头看着那枚戒指。 车子停在医院门外,傅秉明牵着他到了病房门口:「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楚亭山点头,进了病房。 vip病室里,老人睁着眼躺在病床上。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扭过脖子来,望向缓缓朝着他走来楚亭山:「你来了。」 楚亭山无数次希望着老头能再睁眼看看自己,即使知道杀死自己的真兇是关星河后,也还是在期盼着关山海醒过来。 「你可算醒了,老头,你吓死我了。」他走上前,握住老人那只吊垂着皮肉的手。 「我躺了这么久,要花不少钱吧,你也真是的,我病成这样,你还非要花钱留着我干什么……」 听着老人的唠叨,楚亭山悬着的心才真的放了下来,笑着:「老头,钱不拿来救命拿来干什么?」 「那也不用给我住这么大的病房啊。」 第115页 「您放心,您外孙我现在钱多的烧包。」他将老人那双苍老的手紧紧包住,「您就好好养着,等您出院,我带您去旅游,大江南北都看个遍。」 「我不要,你留着钱好好过日子,你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好。」老人苍白的脸上艰难的勾勒出一点微笑,「星河啊,姥爷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我和你走在一起,走了很久很久,天快亮的时候,你突然不和我一起走了,你说,让我自己回来。」 梦里,关星河将他推得远远的,赶着他往前走。 等他再回头,就不见关星河的身影了。 再一睁眼,自己就躺在了病床上。 听着关山海的梦境,楚亭山若有所思的没有接话。 他知道这个梦境的寓意。 是真的关星河把关山海送回来了吧。 但他没法和老人解释,只能安慰着:「梦都是相反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站在您面前么。」 「是啊,梦都是相反的……星河,今年过年,你想吃什么馅的饺子。」 以前每年春节,关山海都会给关星河包饺子吃。 「只要是您包的,我都爱吃。」他回答,笑得温暖。 窗外的烟花声渐渐停下,寒风仍在吹。 听说今年是付东最冷的一年。 楚亭山却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后来的某一天夜里。 楚亭山也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是关星河。 他用第一人称的视角带着楚亭山领略了他那短暂的二十多年人生。 . 我叫关星河,刚毕业不久的穷光蛋。 我很缺钱,也很缺爱。 我的家里没有爸也没有妈,是姥爷把我拉扯大的。 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妈跑了,至于爸嘛,压根瞧不上我,也不认我。 其实我早就接受自己这样烂到底的出身了,也天真的以为只要我肯努力,我早晚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 可是,现实很快就教会了我不要异想天开,小时候,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总爱来欺负我,不让别人和我一起上下学,也不许学校里的人和我说话,这样的行为一直持续到我上大学。 我原本可以考一个更好的大学的,不过,都被许钰成给搞砸了。 姥爷给我筹了一笔钱上大学,我也认认真真的念完了四年大学。 可是,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别人的门面背景,像我这样普通人家的普通学生,毕业出来,找工作简直是难上加难。 那时候,我很缺钱。 很缺很缺。 也是那时候。 傅氏集团的总裁傅秉明忽然找上我。 他说,每个月给我五万,让我做他的情人。 我知道这很离谱,也知道这实在有伤自尊。可是细数我这前半生,因为想要有一双属于自己的球鞋,我偷过同桌的钱;因为被孤立被针对,我被按在厕所的小便池里揍,也曾想要逃过挨揍的命运,就和其余人一起去做加害者,施暴他人;为想要得到奖学金,我也曾窃取过他人的劳动成果。 这样看来,我实在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所以,被包养然后拿钱,这样的事情于我而言,就如同是天上掉馅饼。 无非就是被睡一睡,况且对方还是个帅哥,有什么大不了呢? 这样想着,我便答应下来。 我搬进了傅秉明所在的公寓,从第一天到后来的一周,男人都没有露过面。 我只觉奇怪。 后来,男人再出现,也只是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唐诗鑑赏》。 偶尔和他交流,也是客客气气。 这样文明知节的有钱人,还长着那样一张妖孽的脸,说实话,我半点抵抗力都没有。 没有过多长时间,我就对这个神秘的傅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在网上了解他的资料与故事,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在搜寻引擎里输入他的名字。 男人不常来找我,来了,也只是坐在一旁,看看书抑或是看看我。 我很疑惑,他「包养」我的意义何在,我也想问他,却又不知怎么张这个口。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出门兼职,很迟才回公寓。 男人在沙发上睡着了,膝上还放着那本《唐诗鑑赏》。 我将书本从他膝上拿走的时候,才发现男人似乎永远都在看李白的那首《独坐敬亭山》,书籍似乎永远停留在168页。 我有些不解的将书本合上放在茶几上,转身想给在沙发睡着了的傅秉明盖件毯子。 却在此时听到了男人的梦呓: 「楚亭山。」 楚亭山。 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即使我还不知道是谁,唿吸便勐地停滞。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叫我觉得恐惧。 不像在网络上搜索有关于傅秉明的信息那么得心应手,打下「楚亭山」这三个字竟耗费我莫大的勇气。 在某天的夜里,我忍不住好奇心,打下了这三个字,并按下回车键。 楚亭山的百度词条和他本人的照片赫然显现在我的眼前。 在看到男人照片的那一刻。 我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傅秉明偏偏选中了我来做这样的美差,也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呆呆的看着我。 第116页 勐地,我又想起《唐诗鑑赏》的那第168页。 那首《独坐敬亭山》。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细节,在我的脑海中串联。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说不恨是假的。 我当然恨。 我恨傅秉明犹如一束光般照耀我,却又不留情面的将我打入另一处百丈悬崖。 我恨凭什么楚亭山什么都有了,而我只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我更恨的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关星河。 凭什么,谁都过的光彩照人,只有我,一无所有。 我承认,我嫉妒楚亭山。 嫉妒的发疯。 每当我在新闻里看到意气风发的楚亭山,抑或是见到偷偷盯着他的傅秉明。 我的恨意便不断的滋生,壮大。 终于,我逮到了机会,可以终止楚亭山的美好人生。 那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司机,欠下一大笔债务还去投保人身安全的司机。 我一下就能猜到他要做什么。 所以,我让他带上楚亭山一起。 我想,这并不过分。 一点也不过分。 为此,我还特地去求了自己的父亲许鸿成。 说实话,这么多年,就算是饿死,我也没和他张过口,这是我第一次和他张口。 男人答应了,也的确做到了。 司机也是。 其实,我也没有恨楚亭山到一定要他死的地步。 只是,只有楚亭山死了,我在傅秉明眼里。 才可以不仅仅是一个替身而已。 我想,楚亭山死了。 他就只能选我了。 在车子掉入岚京河的当天晚上,我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知过了多久。 我的心口开始绞痛,痛的我在床上直不起身来,我捂着胸口挣扎了好久还久,直到肺里的最后一口氧气也被抽干。 我彻底失去了知觉,又像是彻底的解脱了。 窒息感渐渐散去,像是去到了另一个空间一般,再不觉有身体上的疼痛,也再不会有苦难。 我想,我应该是死了。 有点遗憾,又不遗憾。 反正我这样的人,死也是应该吧,只是可惜,没能好好照顾照顾姥爷而已。 . 梦里的画面,最终定格在关星河躺在床上的那一帧。 楚亭山勐地惊醒,惊醒的同时,也反应过来,这个梦,似乎补全了他的脑子里有关于关星河记忆的空白部分。 他从前只知道自己缺少了一些记忆,现在才知道,他缺少的,是关星河本人有关于恶的记忆。 这个梦和这些记忆回来的太突然,叫楚亭山缓了许久。 他喘着粗气,躺在床上復盘许久。 在他身边睡着的傅秉明似乎有所察觉,翻过身来环住他:「做噩梦了?」 「嗯。」他将脑袋贴在男人的胸脯上,「算是吧,但是……」 「但是什么?」男人的声音沙哑。 「但是梦里的你,还是很爱我。」楚亭山说着,伸手环住男人的腰,紧紧靠在他的怀中。 男人轻笑:「那肯定。」 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什么时候。 傅秉明还是会很爱楚亭山。 很爱很爱。 第70章 番外二新婚 在傅秉明和楚亭山求婚后的第二个月。 江繁和楚卿也从国外回来了,江繁在国外休养的很好,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恢復如常。 回国后,女人时常会让楚尽闲带着楚亭山回家吃饭,楚亭山虽没有挑明身份,却总觉得江繁已经知道了。 那天在楚家的那栋别墅的花园里,女人正在修剪那几株快要病死的花草。 楚亭山一进花园见江繁站在风口,一着急:「妈,你身体还没完全好呢……对不起……阿姨,我……口误。」 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纱裙,转身的瞬间犹如少女般娇俏。 「亭山,我知道你是我的宝贝亭山」女人眼中含泪,伸手将他拥进怀中,「在医院里,你照顾我哄我开心的画面,妈妈一直没忘,妈妈知道你就是我的宝贝。」 楚亭山再也止不住眼泪:「妈……」 他总算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这样喊江繁了。 …… 楚家沉浸于团圆的喜悦时,楚尽闲和顾澄趁热打铁办了婚礼。 楚尽闲说没道理他这个做哥的被弟弟弯道超车,于是迅速备起了婚礼。 顾澄和楚尽闲都不爱张扬,婚礼自然也举办的低调,只邀请了一些好友和至亲,他们还把在楚洲门口煎肉饼的阿姨邀来了。 他们的肉饼情缘也开始在场内口口相传。 「其实,这情缘怎么算都应该是因我而起,肉饼是捡漏的。」傅秉明在楚亭山耳边幽幽道。 「你还有理,派人去我哥身边卧底,亏你想得出来。」他撇嘴。 「那还不是为了你。」 楚亭山说不过,只好扯开话题:「快看我哥这身是不是很帅。」 台上的二人,穿着定制的精緻礼服,挽着手许下誓言。 「等我们婚礼的时候,我肯定找一套比这更帅的。」 「那肯定不会有我帅。」 「到时候现场投票,让宾客选,你敢不敢?」 第117页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回去就和那个婚礼策划说!」 「……」 坐在后排的蒋慎不免嘴角抽搐。 这俩是办婚礼呢,还是办什么幼稚园比赛呢。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要被这两口子轮番轰炸,就差把他关在屋子里出礼服的设计稿了。 而台上的顾澄和楚尽闲,在一众亲朋好友的欢唿声里交换了戒指。 也交换着余生。 顾澄抱着楚尽闲,感受着男人此刻的体温。 感受着他此刻炽热的灵魂。 「小澄,谢谢你。」男人环抱着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这么多年来,他这颗在汪洋大海中漂泊许久的心脏,早已习惯了无枝可依,四处游荡。 海水也早就将他沉没。 直至今天,这股暖意将沉没于海底的他重新捞回了陆地。 又或者说,是顾澄将他捞回的陆地。 此时此刻,他将顾澄拥在怀里。 便犹如将世界也拥入了怀中。 他这前半生实在谈不上美好,也曾一度质疑过爱,也曾一度以为爱这样昂贵的情感他这样廉价的恶人是不配拥有的。 但是,顾澄出现了, 原来,好好对待一个人,和被人好好对待,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将怀中软绵的躯体抱得更紧。 顾澄贴着男人的肩,抚着他的背,努力回应他的拥抱:「老楚,我不要听你的谢谢了。」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你说爱我。」 「我当然很爱你。」 心中的爱意翻涌,浪潮不停,这是爱人在耳边真诚的告白低语。 「我也很爱你。」 …… 两个月后,楚亭山和傅秉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如今的傅家也好,傅氏也罢,早已经被傅秉明给握在了手心里。 傅行德也不想失了傅家的体面,更不想和傅秉明闹得太难看,所以,最终还是认下了这门婚事,乖乖的来参加婚礼了。 而他们俩也的确是在婚礼上搞了这么一出有关于谁更帅的投票,台下的宾客哪敢真选,这俩一个比一个让人得罪不起,一个比一个小心眼。 一群老油条集体弃票,选择原地喊「亲一个」,主打一个转移矛盾。 虽然也不是没亲过,但的确是没当着这么的多人的面亲过。 二人的脸红成了苹果。 在一众沸腾的起闹声里,楚亭山伸了伸脖子。主动亲了男人一口。 只在傅秉明的唇上停留了大概三秒钟的时间,他便缩回了脖子。 等他在正眼看向男人的时候,这傢伙的脸已经红的快熟了。 台下的人声再度沸腾。 傅秉明只觉脑袋晕晕乎乎,已经快找不着南北了。 整场婚礼下来,他都是这样的状态,比陪宾客喝大了的楚亭山看着更晕。 季绰文忍不住和桌上的其他人调侃:「这傢伙就是高兴傻了,各位今天怎么不把合作书拿来,他高低都给你们签了。」 「是啊,早知道就应该『趁火打劫一下哈哈哈……」 傅秉明是真的全程傻乎乎,等到婚礼都结束了,自己已经坐在婚房里听着楚亭山在于是洗澡的声音的时候,他才渐渐缓过神来。 他结婚了。 他和楚亭山结婚了。 一周前领的证,今天办的婚礼。 浴室里的流水声渐停。 楚亭山随意的套着一身白色浴袍出了浴室,直奔大床。 「累死了。」这办婚礼是真的把他累坏了。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傅秉明,眯起眼睛就要睡着。 而他身上残留的一点沐浴露的清香随即窜进傅秉明的鼻间。 男人偏眸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楚亭山,头髮吹的半干,露出的后颈肌肤光滑细腻,还带着几滴水珠。 大手一捞将楚亭山捞进怀里。 「干嘛啊。」楚亭山微微蹙眉,没力气挣扎。 「今天是新婚夜诶。」男人贴着他,话语间口中带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颈间,「你说呢?」 又热又痒。 身后的傅秉明,身体的温度高的像是在发烧。 …… ……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楚亭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那双疲惫的眼,恢復意识的同时浑身上下的酸痛也朝自己的感官袭击而来。 果然,男人就不能开荤。 一开荤就犯浑。 他揉着自己快要断掉的腰,正欲好好控诉一下身边的男人,一转身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好啊,吃完就跑是吧。 楚亭山气的黑了脸,房门却在此时被推开。 「你终于醒了,快起来吃早饭吧。」傅秉明站在门前,一身黑色真丝睡衣,看着很是清隽。 楚亭山不由腹诽:衣冠禽兽。 男人见他不起来,便迈着长腿走到了床沿:「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端进来?」 「不用!」他才不想承认自己体力这么差! 于是,楚亭山略显踉跄的从床上起来,双脚刚刚落地,就觉一阵天旋地转。 差点站不住。 他停在原地,闭着眼缓了好几秒,嘴硬地道:「我有点低血糖!」 绝不承认他是因为腿软! 第118页 一旁的傅秉明忍俊不禁:「好好好,那我给你的豆浆里多加点糖。」 楚亭山不理他,绕过他,姿态诡异的去了洗手间。 二人面对面用着早餐,楚亭山正喝进去一口甜豆浆。 对面的男人忽地开口,脸上带着一点狡黠的笑:「不对啊,你这么甜,怎么还会低血糖。」 嘴里的豆浆忽然就不香了,他咬着唇,不想搭理傅秉明:「你再这样,信不信我今天就进组,两个月不着家。」 「我错了。」 好傢伙,认错低头的速度快的他都反应不过来。 「怎么我以前没发现傅总这么没骨气啊?」 「和老婆在一起,要骨气干嘛?」 傅秉明像是变了人似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 这点上,楚亭山甘拜下风。 他的脸再次开始灼烧;「你瞎叫什么呢?」 「这可不是瞎叫,我们是合法的啊。」男人放下手中的勺子。双手撑着下巴,像朵太阳花:「老婆你什么时候叫我老公?」 楚亭山窘的无处可逃,压根不敢看向如今像是开屏孔雀般的傅秉明:「做你的梦去吧!」随即从椅子上跳起来,落荒而逃。 此后的一个月里,傅秉明都致力于让楚亭山叫自己老公,为此搬出了一堆的好处,小到送他玉石大到送岛。 楚亭山愣是紧闭着嘴巴就是不叫。 傅秉明也并未作罢,仍旧在努力和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 四季轮转了不知几圈,傅氏在傅秉明的大洗牌后,焕发出许久不曾再见的活力,在于国际接轨的几个项目都完成的很不错。 而楚亭山,在前不久凭藉自己的原创歌曲拿下了金曲奖。 二人总算是没挤在同一个领域里大眼瞪小眼,但也并不妨碍他们继续互掐。 反正这辈子是不可能不互掐的。 . 又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夏夜,楚亭山枕在傅秉明的膝上看着投在白墙上的电影昏昏欲睡。 「要睡了?」男人轻声问。 「嗯。」他点头,侧脸无意识的蹭着男人膝上的布料。 而后,只觉身体一轻。 他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傅秉明抱着自己。 他抱住男人精瘦的腰,手指在他的薄肌上轻轻捏着,抬眸看着男人那张清隽周正的脸。 傅秉明被捏醒,睁开眼正对上楚亭山那炽热的眼神:「怎么了,一大早的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啊。」楚亭山将脑袋贴近男人的心脏,「就是发现,我好爱你。」 「那肯定是我更爱你。」男人哑声。 「不信,亲我一口看看实力。」他抬起脸,笑得灿烂。 「一百口都行。」男人说着,低头吻下来。 . 怎么办,我会在每一个寻常的年份;每一个寻常的季节;每个一寻常的清晨,午后,夜晚里。 越来越爱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对番外的想法就是这些啦!如果之后还有想法再加!烦请小可爱们打个五星好评爱你们! 灰常感谢大家看到这里,也灰常感谢大家支持正版,本文逻辑欠缺,本人笔力堪忧,能得喜爱,感激不尽! 接下来会更努力写新故事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