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辣农家媳》 第1章 前因 排雷点:首先种田是重点,从头种到尾那种。(无穿越重生系统+非嘎嘎爽那种爽文+有cp+双洁+中途会短暂换地图+女主身份有不离谱的反转+经商) 当有宝宝觉着不够爽的时候,请回看设定:女主纯架空古代人。 男主出场较晚,没有很大的权势,别指望他能嘎嘎乱杀。 ******************************************************************** “豆蔻年华,青葱正好。 花开摇枝花调~ 含苞半放正好~ 许明月佳期,不如今朝~~” 戌时四刻,一阵阵清丽的歌声从溱湖上传开,吴侬软语,琴弦慢挑,引来岸边游人驻足观望。 随着歌声渐近,一艘画舫从层层叠叠的柳梢后穿行而出,周边的小画舫纷纷让道,偶尔传来两声带着酸味的闲话,皆被惊叹声掩盖。 大船载着一栋三层雕梁画栋的楼阁,而楼里灯火通明,二楼的平台处还有长袖舞女,舞动衣袖似要乘月上九霄。 “这明月楼大手笔啊,就是不知这明月姑娘值不值。” “想来是值的吧,势造得如此之大,不值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嘿,你们外地人不知道。这明月楼本来叫十月楼,因着这明月姑娘才改名明月楼的。” “哎呦,真的?” “可不是,十年前十月楼还只是只能接待马夫的楼子呢~~。。。。。。。” “。。。。。。别瞎说,听说连京里的大人也来了好几位呢。” “啧啧啧啧。” 不管外面如何热闹,作为明月楼的主角秦明月是一点都不在乎。 “小姐~~~您注意点!”一粉衣小丫头皱着眉,到处捡拾瓜子皮。 边捡还边瞪贵妃榻上,如月宫仙子般的女子。只见女子纤纤玉指翘着,拿起一颗瓜子喂到嘴边。红唇轻启,一排雪白的贝齿稍微用力,瓜子壳就裂开了。 “噗,啊呸!”翘着二郎腿的秦明月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吐掉瓜子皮,挑眉一笑:“跟你说了啊,别喊我小姐。你见过哪家的小姐竞价卖初夜的?” “我的姑娘哎~”另外一白衣丫鬟从外掀开门帘进来,将手中的茶碗放在小几上,伸手扶起斜靠的秦明月:“您就别为难小桃儿了。” 说完又对着粉衣的小桃儿娇嗔道:“你个丫头也是死脑筋。妈妈在,你就喊小姐;不在,你就喊姑娘嘛。” 秦明月扔掉手里的瓜子,一把抱住白衣丫头的腰:“论应付妈妈,我家白果儿最有经验。” 见此,小桃儿捧着瓜子皮退了出去,走到栏杆边,低头看下面台子上的姑娘起舞。 “姑娘,可这次咱们应付不了了,您都十八了。”白果儿回抱着比自己还大,却像个孩子一样秦明月: “为了您的好日子,妈妈跟东家提前半年就开始造势,甚至把‘十月楼’改成了‘明月楼’。 还有前两月的春朝节上,为了不抢您的风头,香月的好日子也只是草草了事。” 秦明月在白果儿的胸前蹭了蹭,声音有点听不真切:“你知道的,我自小就听话。可是等这一天来的时候,人家还是想矫情矫情嘛~~~~” 就在两人腻腻歪歪的时候,粉衣小丫鬟却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唉?” 秦明月迅速抬起头,满脸兴奋:“走走,出去看看。” “姑娘,您穿上鞋。” “又不冷,而且三楼就住了我一个人,不怕的。” 秦明月提着裙角从榻上一跃而下,光脚飞快的跑出了闺房,来到船舷扒着栅栏往下看。 船头的平台上聚集了不少人,一边的花红柳绿里除了楼里的姑娘外,还有搂着姑娘的恩客。 另外一方,则是穿着类似衙役服装的官府中人。 而明月楼的宝妈妈则站在中间,与官府的人说着什么。 楼太高,风又大,秦明月着实听不清。于是她半个身子探在外面,努力竖着耳朵想要听到只言片语。 白果交代好小桃儿看住秦明月,自己下楼去打探消息了。 “桃儿,你去给我拿把瓜子来,听不清就当看哑剧吧。” “小姐,您别掉下去了。” 秦明月挥挥手,示意小桃儿别啰嗦。自己又不是傻,怎么可能掉下去。 秦明月看了看平静的湖水,却意外的看到船头边的湖面上,还有另外一艘小船。 而小船上的秦霄像是心有感应,在秦明月看向他后,他也抬头看向了墨色纱衣站在高处的秦明月。虽然看不清脸,可他却突然在脑子里描绘出了女子的模样。 只是她身后那人有些奇怪,说是丫鬟吧又穿的富贵华丽;说是主子吧,可不是说明月楼最顶层只有明月姑娘吗? 而秦霄看到的姑娘,此时正在一点点靠近秦明月。 她叫香月,眉如柳叶,明眸琼鼻。个子娇小,行走起来腰身如水中锦鲤般缥缈,溱湖上没有哪位姑娘的琵琶技艺能与她相比。 香月望着前面探头探脑的秦明月,恼恨的火苗越燃越旺。最终,在秦明月将要回头的时候,熊熊嫉妒之火点燃了最后一抹理智,她一个箭步窜上去,将人推出了船舷。 而也在这个时候,小船上的人一挥手,船上的官兵像饿虎般扑向船上的人。 顿时惊惶四起,噗通的落水声不绝于耳。 就在秦明月要砸进水里的时候,小船上的秦霄突然扭头看向楼顶。秦霄没看到楼顶的姑娘,可楼顶的姑娘却在落水瞬间看清了他的脸。 这小郎君真俊,若是他来做入幕之宾,自己也没有那么地不情愿! 从高高的地方砸下去,秦明月甚至看到了湖底的游鱼。 溱湖说是湖,其实只是青江的一段开阔处。这种水域看似表面平静,实则底下暗流涌动。 秦明月会水,可被下面暗流卷着使不上力,只能保持摒气,随着水波沉浮,然后顺水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筋疲力尽之时终于抱住了一根浮木。 “呼~~~”长长呼出一口气后,秦明月打量四周。 周围一片漆黑,两岸也不见一盏灯火,想来已经飘出了城。 五月初,夜晚的河水还是凉意透骨,坚持了不知多久的秦明月,在天光乍亮之际,用力抱紧浮木晕了过去。 “啪啪啪,丫头,醒醒~”秦明月被拍脸的巴掌声唤醒,半虚着眼,迎着太阳隐约看清面前是一对年老夫妻。 想来是随着河流飘到了哪个乡野,然后被面前的老夫妻救了起来。 “老妈妈,我是虞城明月楼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老头儿说:“有家的有家的,快点打晕。” “您听。。。。。。” 后脖子一阵剧痛,秦明月又陷入了昏迷。 第2章 被卖 再次醒来,还是白天。 她感觉到自己摇摇晃晃的,好像在马车上,可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明晃晃的大太阳,没车厢的马车? 微微动了动手脚,应该是被束缚住了。 耳边传来的依然是熟悉的声音: “走了好几百里了,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过了这个镇就快到边关了,卖给人贩子送到北雄去,这辈子也找不回来了。” 秦明月听了哭笑不得,从南边儿的虞城到临近北雄国,走的可真够远的。 其实老夫妻走的也不算特别远,主要是秦明月在河里漂了一天一夜,从南边的虞城飘到了千里之外,地处东北方的隋县。 “老妈妈,您听我说。”秦明月声音嘶哑,一开口把自己吓了一跳:“我是明月楼的姑娘,您把我送回去,定有重谢。” 老夫妻相信她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光是那身还滴着水的衣服就典当了十几两银子。可要说送回去那可不行,万一家里是做官的,别说重谢,老命都难保。 老两口啥都没说,利落的再次把秦明月打晕了。 这次没晕多久,因为是老两口主动用水把她泼醒的。 “姑娘啊,您说的地儿太远了,我们年纪大了去不了。”说话的老太婆看着一个方向,可躺着的秦明月看不见那边是谁。 似乎得到了什么肯定的回答,老太婆继续说:“反正女子都要嫁人,我给你找了户好人家,你别闹啊~~~” 秦明月眼里蹦出光芒,不回明月楼,在边关嫁人好像也不错? 她正准备点头,‘嗯’字穿过喉咙刚刚到达舌尖儿,她又被打晕了。 。。。。。。您就不能等我说完一次吗?好歹是救命恩人,让我谢谢您呐! 想完这些,秦明月再次陷入昏迷。 再再次醒来,秦明月又浸泡在了水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只有头! “哗啦!”头发被扯得生疼,她的脸被迫从水里拉起。 没等她喘匀这口气,头被再次按入水里。 “呜呜。。。”秦明月双手乱薅。 “我呸!你个小娼妇,睡了一天一夜还不醒,看老娘不弄死你。” “娘娘!您消消气!” “就是,您把她弄死了,那咱们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眼见刚刚醒的人又晕了过去,旁边两个穿着粗布麻衣,包着同色蓝布头巾的年轻媳妇赶紧相劝。 一人扶着施暴的老太太,一人赶紧拿来黑黢黢的帕子,擦着溅在她身上的水。 “嘿,你们两个小娼妇也不是好玩意儿!”乔老太瘪瘪嘴,对老二老三两个儿媳妇也毫不嘴软: “怕她死了就少一个做事的了?嘿,这点小心思,指着我老婆子不知道呢!” 乔老太年纪不大,却满脸密布着向下了细纹,看起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刘氏跟何氏不敢还嘴,只是唯唯诺诺的尴尬笑着。 “老三家的,跟我下地!” 乔老太扯下何氏手中的帕子往肩膀上一搭,大步往外面走去。扯帕子的动作把何氏吓得一抖,然后垂着头跟了出去。 老太婆路过门口,见地上躺着的人小脸煞白,露出一股子乡下妇人没有的媚劲儿,乔老太更火起: “小贱人,还不给我滚起来,装什么死!你要真装死,老娘立马挖坑把你埋了!” 临了,还补上一脚才出了门。 刘氏见婆婆跟弟媳出了门,她看了两眼地上的大嫂,想去扶起来又惧怕婆婆的淫威。 “哎!” 刘氏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管地上人的死活出了房门。 今天轮到她在家做饭,她得先喂了家里的动物,然后再准备午饭送到田里。 下午得缝补一家人换下来的衣服,然后准备晚饭。 晚饭准备多了会挨揍,少了就得自己饿着。 想到这里,刘氏再次叹气,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开始忙活起来。 太阳从东边儿移到了西边儿,地上的人终于醒了。 “咳咳咳。。。咳咳咳。。。” 再再再次醒来的秦明月咳出肺里的污水,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暗骂了一声,抬手抓了抓已经干掉的发丝。 她自言自语道:“世人都说笑贫不笑娼,果真有道理。” 想想她之前的日子,在溱湖上的花船楼子里吃香喝辣,歌舞升平好不快活。 可看看现在。。。。。。 还是新嫁娘呢,没见到男人不说,上来就被揍了一顿。 不过嘛,楼子里的姑娘主打的就是一个命贱。 就像一把山野草籽,落哪里长哪里。 想到这里,秦明月嗤笑一声: 也不知道该说这命是好还是命差,初夜还没卖出去,花船就被查封了。 她就是想看个热闹,却被死对头推下了船,真是巧到画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秦明月换了个姿势,盘腿在地上坐着。 本来想着从良了也好,可没想到这家老太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刘氏已经是第三次来看她了,见她醒了后结结巴巴喊道:“大,大嫂?” 啊? 秦明月有点懵,见刘氏挽着妇人头,却喊自己大嫂? “你是?” “我是老二媳妇儿,家里还有个老三媳妇。” 刘氏目光不明,她从来没见过秦明月这样的女子。 蓬乱着头发,衣裳褴褛,却有一种。。。。。风情? 对,是风情! 货郎说的‘风情’原来是这个意思。 “来来”秦明月自来熟,她对着刘氏招招手: 第3章 婆家的情况 “你跟嫂嫂讲一下这个。。。家的情况。” 这家的事儿说复杂也不复杂,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秦明月就弄清楚情况了。 可说简单吧。。。。。。 想想要在这样的家里生活,好像又有点复杂。 秦明月现在嫁的这户人家姓王,位于大元朝的边陲之地大河镇乔家庄。 大河镇东南方三十里就是乔家庄。从乔家庄往北边儿五十里地有座县城叫木城县,过了县城再往北边不到五十里就是边关碎石关。 再往北嘛,就是邻国北雄了。 这王家老头儿是外来户,落脚后娶了乔家庄的本地媳妇大乔氏。 大乔氏名为乔桂儿,生得真如桂花般美丽美丽,在县里大户人家做过几年丫鬟。 奈何命薄,儿子王景旭刚刚过八岁她就死了。而这王景旭,就是她男人。。。。。。 可这大乔氏死就死了,却留下遗言,要自己的妹妹乔二娘嫁给姐夫做填房。 旁人都说大乔氏想着自己的妹妹,想让妹妹也过好日子,顺便养大自己的儿子。 可这个消息对小乔氏来说,却是晴天霹雳,没人问她愿不愿意姐夫变丈夫。 乔二娘,也是现在的乔老太,被迫嫁给姐夫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当初虽然自己不乐意,可女人生了孩子就由不得自己不乐意了。 不过乔老太只要一见王家老大王景旭就冒火,自己这么会生,给王家开枝散叶也算是劳苦功高了。 不仅如此,每年清明都要给他娘下跪磕头。 而且,就算是百年后,与王老头合葬的也是大乔氏。 这事儿就是乔老太的心结,怎么想怎么憋屈。 而王景旭则是在多年前,就去了边关戍边。 先前还偶尔稍信回来,最近半年却音讯全无。 乔家庄的人猜测,多半是死在了边关。 乔老太则是拿着王景旭捎回来的银子,给他找了个望门寡,好标榜自己大度。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乔老太这是花钱买了奴隶回来,怎么算都不亏。 太阳快下山了,地上升起一股凉意,秦明月从地上爬了起来。 “所以,你是老二媳妇,还有个老三媳妇叫何氏? 刘氏点点头,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被磋磨的好似跟乔老太一个年岁。 “行了,你先去忙吧。” 秦明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东看西看。 身上的衣服又旧又短,明显不是自己的,自己本来的衣服肯定被剥下来卖了。 好在现在临近夏天,短点就当是纳凉吧。 “那你你。。。。。” 刘氏见秦明月随手抽了根柴火枝挽起头发,眼露羡慕,大嫂乱着头发都这么好看。 “我没事,你去忙,我好好理理。” 刘氏一惊,眼见太阳西落了,可她晚饭还没做好。 顿时红了眼圈,急匆匆的跑了。 秦明月有些不解,自己让她去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怎么还哭了呢。 走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围着竹篱笆的小院儿。 秦明月边看边点头,这王家并不非常穷,至少能盖得起一座院落。 虽然都是土墙,可房顶上是实打实的木头椽子,还盖着青灰色瓦片。 小院正面是三间房,中间供着神位的是堂屋。屋里还有一套用竹子编织的太师椅,做工精巧有点意思。 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屋子,门是锁起来的,秦明月猜测是乔老太的卧房。 院子的左右两边还各有东西厢房,都是两间对称的格局。 一进院子的左边角落,则是搭着一方草棚,刘氏正在里面忙着做饭。 院门侧边有一梨树,现已没了果子,不过春天肯定好看。 伸头望了望后面,后面是一片菜地,还有一排盖着茅草的木头栅栏。 听声音闻气味,秦明月确定里面养了猪跟鸡。 “嫂子!” 就在秦明月看得起劲的时候,刘氏着急的朝她招招手。 远处田埂上走来了一群人,打头的就是乔老太。 秦明月脑子还有点懵,愣了会儿正打算回应刘氏的时候,刘氏却转过去不再理她了。 还没等她问清楚,乔老太就领着三儿两女一媳妇进了院子。 一进门乔老太就唾沫乱飞: “死人啊,还不来接着东西。” 两大点的男人把锄头往地上重重一跺,嘴里也不干不净的骂着。 刘氏身子一颤,放下锅铲急忙上前。 何氏也放下肩膀上的三把锄头,赶紧过来帮忙。 秦明月见此脑子嗡嗡嗡的。 听刘氏说她便宜男人王景旭二十五六,她以为乔老太的三个儿子也应该二十来岁,毕竟刘氏都十八九了。 可现在。。。。。。 跟在乔老太身后的三个小子,大的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小的堪堪十岁。 而两个姑娘里,大的跟最小的男孩长的一模一样,看样子是双胞胎。 最小的女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眼神凶狠,盯着秦明月不眨眼。 看来这刘氏跟何氏的处境好不到哪里去,大概率是买来的童养媳罢。 原本以为这家成年男人多,劳动力足,只是婆婆凶恶了些,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这阵仗,都不是善茬儿! 乔老太斜了秦明月一眼,可能是怕把她弄死了,暂时放过了她。 “饭还没做好?” 被问到的刘氏眼神躲闪,嘴巴一张一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你个贱人,老子累了一天,让你在家做个饭都做不好。” 王家二儿子王兴言放下锄头就开骂,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娘,然后鼓着眼睛,抽出一根柴火就往刘氏身上招呼而去。 刘氏也不敢跑,只是蹲在地上抱着头,嘤嘤哭着。 见二哥打了刘氏,老三王兴贵咧开嘴角莫名的兴奋起来。 他看了一眼何氏,何氏如遭雷击。 没等王兴贵发难,最小的姑娘王晓花嘴巴一张,恶毒至极: “三哥,你不如二哥会调教女人,你看二嫂跑都不敢跑。” 此话一出,王兴贵就想起前些天半夜,何氏衣衫不整逃出门的模样。 顿时火从心里起,抽出一根娃儿手臂粗的棍子,往何氏身上招呼去。 院子里顿时哭天喊地,不可开交。 第4章 打架 而乔老太跟小儿子王兴明,还有大女儿王晓妮,则是老神在在的看起了热闹。 王老头当初为了砍竹子方便,就把家安在了山脚下。 这就距村子有了一段距离,无论家里怎么闹,外面少有人知道。 对于何氏,秦明月没啥想法。 可刘氏挨打,有一半是因为她。 秦明月仗着身高优势,一把夺下了王兴言的棍子,然后劈头盖脸的一阵乱打。 楼子里的妈妈说了,不问是非,先打服才能好好说话。 事情发生的突然,王兴言被打得有点懵,前面几下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要躲。 反应最快的是何氏,她立马一溜儿小跑到刘氏跟前,秦明月的身后,蹲下,两人动作一致抱着头缩在墙角。 “你个贱人!老子今天非要打死你。” 王兴贵见何氏还敢跑,气得脸红脖子粗,追上来不管不顾得朝着秦明月打去。 可因为身高劣势,也被秦明月一把夺了棍子。 秦明月因为自小乖巧,并未怎么没受到磋磨。 又因长得好,楼子里的妈妈对她千娇百宠。 她长大的花楼里,性子好模样好的女孩子,并不跟其她姑娘一样只做皮肉生意。 她们更像是被当做千金小姐一样培养,除了琴棋书画诗酒茶外,女红厨艺也要涉猎。 以便在合适的时候,笼络住合适的贵人。 更甚者,还请了拳脚师父来指点。 为的就是让精心培育的摇钱树身体强健,可以多点闺房乐趣,不至于折腾的稍重,就丢了命。 而那边的乔老太反应过来,大声呵斥自己的儿子:“反了天了,给我打,打死这个贱人。” “就是,打死这三个贱人。”王晓妮不甘示弱,斜了一眼妹妹大声说道: “打死扒了衣服卖去边关,趁热还能赚几个钱。” 秦明月抽空揉了一下被打到的手臂,再一听这样恶毒的话,竟然从一个未婚的小姑娘口中说出,她火从心头起。 在那样的火坑里都没被打过,能被你几个土行孙打? 舞了两下手中的棍子,王兴言的棍子有点细,不太趁手。 扔掉后对着刘氏喊道:“给我换个粗的!” 刘氏动作比脑子快,从灶里抽出一根玉米杆粗细的棍子递给了秦明月。 可递出去后她又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婆婆,见乔老太一脸要要吃掉她的表情,瘪着嘴哭唧唧的再次缩成一团。 王兴贵见趁着秦明月换棍子的时间扑上来,本想趁机占个便宜,哪知道杨柳似的腰身一 扭,肚子一挺,便躲了过去。 王兴贵扑了个空,惨叫一声,撞上了灶台,糊了一脸锅灰。 秦明月摆好架势,朝着王家人喊道:“够胆儿的就放马过来,打完了好吃饭。” 乔老太被这话气得一个倒仰,这小贱人还想着吃饭? “都给我上,谁能把她给老娘制住,今天晚上就给谁睡!” 秦明月皱眉,她可算是知道那两小丫头跟谁学的了,敢情是这个老虔婆。 “我还以为是个清白人家,搞了半天是一家子淫窝!我呸!明天我就出去宣扬宣扬,看以后哪家敢跟你们来往!” 骂街的话楼子里听的可太多了,秦明月还是挑拣着出口的,不然怕这老婆子受不了。 “你!!!!” 虽说她买秦明月回来确实存了一份龌龊心思,反正老大死外面了,给自己儿子睡了也不亏。最好能再生几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你什么你,敢让小叔子欺负嫂嫂,指不定底下还有多脏呢!” 说到这里,秦明月啧啧两声,并且用棍子碰了碰何氏: “乔老婆子有没有。。。。。” 话虽然没说明,可秦明月那猥琐的眼神,以及下巴指点的方向,让院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啊!我跟你拼了!” 王兴言本来还在意淫,可抬眼就见秦明月下巴点着自己,顿时怒火攻心。 他甚至被气得跌跌撞撞,上半身着急朝着这边奔来,奈何腿跟不上,整一个大马趴,扑到了秦明月脚底下。 不过好歹是年纪稍大的男人,他反应迅速,立马环住秦明月的一只脚往胸前拉,企图把人拉倒。 秦明月一只脚站稳,被抱住的脚顺势往前一送。 这一送,脚尖就到踢到了完全暴露的脖子,王兴言顿时双眼暴凸,脖子上青筋四起,嚎都嚎不出来。 秦吗明月扯扯嘴角,暗道幸好收了力,不然这一脚下去,不死也得残。 乔老太见两个儿子都趴下了,正准备起身自己上。 王晓妮却拉住了乔老太的手臂:“娘,哪里能劳驾您啊!娶媳妇可不就是帮您干活的嘛!” 说完朝着王晓花那边一挑下巴,看得王晓花想要抓花她的脸。 仗着跟四哥是双胞胎,就知道卖乖讨喜,总有一天要收拾她! 王晓花也不是省油的灯,立马接上:“二哥三哥败在没有同时出手,如果让四哥跟大姐去。。。。。。” “对!”乔老太气极了,也不管两个双胎的心肝宝贝会不会受伤:“兴明晓妮儿,你们俩有默契,给老娘上。” 王晓妮顿时涨红了脸,没想到平时用来偷奸耍滑的招数,现在变成了躲不掉的坑。 王兴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王晓花,可王晓花不仅不怕他,还对他做了个鬼脸。 秦明月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家子没有一个好玩意儿,包括她那没见过面的男人。 弟弟妹妹都是些烂脓,他怎么可能好! 秦明月见双胞胎去找棍子了,便抬手一人一棍敲在了何氏跟刘氏背上。 这两棒子虽不重,可也不轻。正在后悔是不是打重了的时候,何氏却朝着秦明月眨了眨眼。 对于经常挨打的两人来说,跟挠痒痒一样。 何氏反应快,眨眼过后马上掐了一把刘氏,然后哭嚎着把刘氏按倒在了柴火堆里。 刘氏还有点懵,正想问何氏为什么掐她的时候,双胞胎杀了过来。 她顿时认命的让何氏压住她,然后跟着何氏一起嚎了起来。 这俩小阎王打人下死手,刘氏先嫁过来,人又有点木楞,挨的揍最多。 第5章 三局三胜 双胞胎两个都有小心眼,看似气势汹汹,实则都是在等另一个先出手。 秦明月看到他们两个嘴上吼得厉害,脚步却像是在踩蚂蚁,就非常无语。 她主动出击,趁着两人互相观察的时机,一手扯住一个往中间一碰。 两人高度一样,脑袋重重的碰撞在了一起。 顿时鬼哭狼嚎,秦明月赶紧堵住耳朵。 “还打不打?” 秦明月有点饿了,从前几天被推下花船到现在,大多数时候她都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没吃几顿饭。 幸好平时营养足,才让她熬到现在。 只是经过刚刚的运动,她肚子已经快贴到后腰了。 乔老太颤抖着手指着她,气得翻白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哎,我跟你说啊,气死了不怪我啊。我可没动你一根指头呢! 小丫头,你得给我作证。” “我呸!贱。。。。。” 王晓花‘贱人’两字还没说完全,就被秦明月一个箭步,加一个巴掌扇断。 “小小年纪,嘴不干净就要挨打,记住了没有?” 乔老太看到突然冲到跟前的秦明月,吓得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王晓花仰着头看着秦明月,嘴巴半张,一副呆愣愣的模样。 秦明月踢了踢双胞胎,冲着何氏刘氏说道: “别嚎了,收拾收拾,我饿死了。”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的拿出碗筷,盛了一碗杂粮饭,就着没什么油水的咸菜吃了起来。 何氏跟刘氏颤颤巍巍的扶起自家男人,不仅没落到好不说,还被掐了几下。 秦明月余光瞄到了,但也没吭声。 自己都做榜样了,学不到也怪不了谁。 刘氏憋着一泡眼泪,完全没想过反抗。 何氏虽然也没反抗,可却频频看自己胳膊又看秦明月。 捂着脑袋的王兴贵可能痛过了,张嘴就是:“娼。。。。。。” 话没出口,就被秦明月一眼瞪了回去:“要么来吃饭,要么滚一边儿去。” 大大的刨了一口饭,口齿不清的继续说道:“皮还痒的话就等着,我吃饱再来。” 终究都是一些半大孩子,平时有乔老太撑腰不知死活。今天碰到了硬茬子,吃了大亏,胆子也缩了些回去。 何氏的脑子好使,把男人跟乔老太弄回去后,又把双胞胎弄进了屋。 然后偷偷的溜进厨房,朝着秦明月尴尬笑了笑。 拿出一个缺口碗,按了满满一碗饭,深吸一口气,大口吃起来。 边吃还边伸着脑袋看向那边厢房门,一个不注意,噎得脖子伸老长。 东厢房这边,屋里叮叮当当一阵后,刘氏顶着金鱼眼也出来了。 她见何氏大口吃着杂粮饭,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何氏不停的朝着她眨眼,都抽筋了刘氏也还愣着。 秦明月叹气,无奈说道:“你也一起吃吧,他们问起来就说是我吃的。” 何氏涨红了脸,脚趾不停的抠地,可嘴上却没停。 刘氏舔舔嘴唇,鼓起勇气也拿出一个缺口碗。 秦明月见此看了看自己拿的碗,又看看碗柜里面的,顿时心里骂娘。 穷得叮当响,还搞这一套。 媳妇拿缺口碗,其他人用好碗,什么玩意儿! 见刘氏只敢浅浅的盛一点,秦明月朝着何氏点点下巴。 何氏立马拿起锅铲,铲了满满一铲子压进刘氏碗里。 然后马上端起自己的碗,争分夺秒的吃着。 刘氏见已经没了回头路,立马也开始刨饭。 秦明月看她们两个吃,不由自主的也伸长自己脖子,丝毫不记得刚刚自己也差不多一个德行。 第6章 睡觉 吃饱的秦明月有点累,脑袋上的包隐隐作痛,她急需休息。 “王家老头去哪里了?” “爹去县里卖篾货了,估摸着明天就会回来。”刘氏老实,不管谁问,她知道的保准说。 秦明月咂么着嘴,她换了个姿势坐着,然后摸摸下巴: “王老头儿壮不壮?” 何氏一下就明白了,她低着头,眼睛往上瞟,贼兮兮的回答道: “缺吃少穿的乡下人,能壮到哪里去。”说完还朝着正房一扬下巴: “老了!” 王老头虽然没磋磨过儿媳妇,可前提是她们俩没反抗过。大嫂打了他儿女,谁知道老头子会不会帮忙报仇呢? “你们晚上小心点,我先去休息休息。” 秦明月在柴火里找到两根带叉的木棍,用刀削到长短一样,在把叉的两头削尖。 然后又比划着找到一根湿润的,手臂粗细的木棒。用刀削薄,并且在手上弯了弯试试韧性。 然后朝着两人点点头,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 刚刚乔老太进的是堂屋的右边,而刘氏何氏扶着男人分别进了东西厢房尾巴上的那间。 双胞胎男的进了东边厢房,两丫头进了西边厢房。 那剩下的就是堂屋右边这间了,老大嘛,住这间房也有道理。 秦明月推了推门,发现锁着的。 找乔老太要钥匙不太可能,只得在院子里寻摸了一块趁手的石头,砰砰几下砸开了锁。 秦明月不知道的是,她每砸一下,院儿里听到的人心就跟着跳一下。 推开门有点诧异。 居然不是卧房,倒像是一间仓库。 前后墙上各有一道关着的窗户,前窗下放着一张毛糙的妆台。 梁上挂着几个篮子,看起来沉甸甸的。 屋里靠墙放着几口箱子,虽不精致,可看着就非常结实。 秦明月推了推,不算特别重。 没床啊,啧! 再次感谢现在天不冷,她把箱子挨个打开,两张薄薄的纸张映入眼帘。 婚书?那这箱子都是女子的嫁妆咯? 虽然看起来非常寒酸,里面不过两件旧衣服而已。 秦明月并没有在里面翻找,只是粗略看一下就关上了。 最后在一口箱子里发现了一床还算干净的被子,她毫不客气的拿了出来。 一半铺在箱子上,一半回折当被子盖。 做完这些,她伸了个懒腰,浑身酸痛。 窗户从里面扣住,门扣住后感觉不保险,她又用木头抵住,并且把木头下端往泥地里压了压。 躺下后,她又把两根锋利的木叉放在了身体两侧,双手一模就能拿在手里。 放空了脑子,秦明月看向还隐约透着天光的房顶,也没想今后该如何。 楼子里的女子,最忌讳的就是想以后如何如何,想多了,人就会疯颠。 反正活一天是一天,都认命打算接客了,没想到还能阴差阳错的逃出来。 指定是往年冬日里,偶尔接济小乞丐积攒来的福分。 就是不知道自己被推下水后,楼子里怎么样了。 自己都没身契,乔家老婆子也敢买,胆儿挺肥。 想起自己还没见过面的男人,秦明月脑子里出现了满口荤话,猥琐的老男人形象。 她瘪瘪嘴,心里暗道:能从那地儿出来就不错了,忍忍吧。 若是他们能相安无事,做一辈子农妇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她又一跟头坐起来。 但是,不能过刘氏何氏那种日子,她不怕辛苦,但挨打是不可能的。 秦明月再次重重倒下,然后‘嘶’的一声,忘了这已经不是自己那又暖又软的闺房了。 揉揉脑袋上的包,秦明月想着若是被打,那拼了命也是要反抗的。 前半夜脑子里迷迷糊糊的,直到后半夜外面彻底安静下来,秦明月也彻底睡过去了。 第7章 初次见王老头 天光大亮,秦明月醒来后愣愣的。 身边的木棍还在,偏头看门也纹丝未动。 侧耳倾听外面静悄悄的,这么能忍? 从临时的床上翻起,拿起双叉打开门,摆好架势。 哟,没人,只有何氏在灶台边往桶里舀着什么。 何氏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露出大大的笑脸:“现在田里的秧苗正抽穗,缺不得水离不得人。 山地里的玉米也得守着,不然野猪下山来全嚯嚯了。” 秦明月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没空找她麻烦。 “这煮的是什么?” 锅里煮着一些烂糊糊的菜叶,里面还混着一些不知名的颗粒。 “嗯?”何氏诧异:“猪食啊,嫂子娘家不养猪?” 哦!看来卖掉自己的人没跟王家说,难怪敢买自己。 没等秦明月回答,何氏低着头自言自语: “也对,猪可是金贵的东西,卖儿卖女的人家哪里养得起。” 她娘家也养不起,何家卖她还不如一头猪值钱。 一抬头,却看到秦明月皱着眉毛看着锅。 “这不是煮饭的锅。”何氏乐了,朝着墙角的柴火垛努努嘴。 她刚来的时候也以为猪食跟人同用一锅,黄水都吐出来了。 果然,秦明月看到墙角柴垛上倒扣的锅后松了一口气。 何氏舀满一桶,用力提起往后院走去。 秦明月想帮忙,被她躲开了:“锅边儿煨着两红薯,你先吃。” 红薯是何氏从地窖偷摸出来的,作为昨天晚上杂粮饭吃到饱的回报。 走了一半的何氏停下来歇气,见秦明月还站着没动,接着说: “这猪可比我金贵,吃的东西都是干净的。” 说完,继续提着桶走了。她得抓紧时间,家里的活儿多着呢。 秦明月抽出一根棍子在锅边探了探,掀开上面的菜叶,下面果然捂着两个巴掌大的红薯。 用棍子拨出来,滚在灶台上,散发着香甜气息。 还以为今天早上得饿肚子呢,没想到还能落个饱。 拿起一个左手滚右手,稍凉一点剥开皮,橙红绵柔的内里露出。 冒着热气,热气里带着引人垂涎的甜蜜。 何氏吸吸鼻子,嘴里的口水疯狂分泌。 轮到在家做活的人,只能吃一碗稀得跟水一样的野菜粥,根本不抵事。 而且她的碗有缺口,根本盛不满。 这两个红薯还是有次乔老太生病了,把钥匙给她,她才壮着胆子摸出来的。 自己还没找到机会吃,就先给秦明月吃了。 可一想到昨天晚上的杂粮饭,还有被揍的几人,何氏又觉着值。 秦明月吃完一个红薯,何氏也把一锅猪食舀光了。 刚刚放下桶,一抬头就看到公爹王老头回来了。 何氏碰了碰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再吃掉一个红薯的秦明月,自己先迎接了过去: “爹,回来了啊。” 老头个子不高,背微驼。 胸前挎着一个鼓囔囔的褡裢,背后还背着一个背篓。 黑黝黝满是褶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年纪看起来比乔老太大不少。 秦明月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态,决定暂时做一位好儿媳。 “爹,您还没吃饭吧。”拿出一个碗装好红薯,秦明月笑着走上前去: “三弟媳估摸着爹要回来了,给您煨了个红薯,甜着呢。” 何氏面上带了笑,也忙不迭的点头。 王老头抬头看了一眼秦明月,又立马转移了目光: “老大媳妇?” “哎,爹是我。” “嗯,既然来家了就好好过,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死你。” 王老头把背篓给了何氏,褡裢依旧继续背着。 他端起碗想了想又递给了何氏:“你跟老大家的分了吧,我去睡一觉,中午再吃。” “哎哎,好。”何氏接过碗,人有点飘。 嫁过来五六年了,公爹虽然没打骂过自己,可也没为自己说过一句好话。 今日居然给自己吃的,受宠若惊。 秦明月也有点诧异,这老头一直拉耸着脸,但人不坏啊! 至少跟她想象中的有区别,她都做好再来一战的打算了。 第8章 打猪草初体验 轮到在家做活儿的媳妇儿真不轻松,不过想想也是,轻松的话乔老太为什么不留自己的姑娘在家。 早上天不亮起来做饭,伺候一家人吃了后,开始煮猪食打扫卫生。 然后喂猪喂鸡鸭,再喂猪。 喂完赶紧背上半人高的背篓,出门去打明天的猪草。 附近的田坎都被薅到溜光,何氏走了好几里路,才在一个河边发现了一片猪乐意吃的草。 “之前那边的草咋不割。。。。。” 秦明月叉着腰,她光走路就累的喘气。 何氏见此,对秦明月更加好奇了。 按理说家里穷的女孩子,应该对这些事情不陌生啊。 怎么大嫂看起来好像一窍不通? 何氏手上的活儿没停,还抽空回了话:“那边的拉拉秧大猪能吃,小猪吃了拉肚子。” 还有这种讲究,秦明月呼出一口气,然后蹲下用手薅猪草。 “嫂子,要不你用镰刀?” 家里就这么一把用来割猪草的旧镰刀,还有两把好的乔老太锁起来了。 这点也不怪乔老太,乡下人都这样的,镰刀可是农忙收粮的重要工具,等闲不会拿出来用。 “算了算了,你用吧。” 秦明月有自知之明,镰刀给她也是白搭,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何氏割,秦明月往背篓里装。都不是偷懒的人,很快就满满一背篓了。 “嫂子,要不再割点捆上,你背?” 何氏问得小心翼翼,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大嫂可能因为脾气暴躁,在家也不干活,才被卖掉的。 看就扯了几把草而已,那手红的跟烤过一样。 秦明月挠头,出来的时候忘记也背上背篓了。 不过既然不想回楼子里去,那这些事情就得学着做。 想到这里,她回答的爽快:“行,我没做过,你看着给弄点。” “哎!”何氏笑了,这大嫂能处。 她跟刘氏俩在这家里抱团取暖,对这个新来的大嫂好存着诸多疑虑。 如果是个惯会偷奸耍滑,面甜心苦的,那她们俩今后的日子更难过,现在看来还不赖。 割了一捆草,何氏在背篓靠背的地方取下一捆麻绳。 农家人出门都会背着背篓,还会在背篓背部挂上一圈麻绳,方便在外面看到有用的东西,收拾回家。 秦明月还没看明白,何氏就把草捆好了,还留下了可以穿过手臂,挎上肩膀的绳圈。 等秦明月背好,何氏又捡来两把干草挽好,给她垫在肩膀上。 “走。” 秦明月颠了颠背上的草,二十来斤的样子,应该没问题。 妯娌俩一前一后的在田间地头走着,头顶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目眩。 秦明月抹下一把额头的细汗,楼子里的人都是白天睡晚上起,哪里被这样结实的晒过,还挺新鲜。 “嫂子,我先走快点回去了。” 何氏抬头见太阳快到头顶了,有点着急: “你顺着这条路直走,过了前面的竹林,就能看到咱家了。” “好好好,你先走。” 原本觉着不重的草,越走越重,估摸着肩膀磨破皮了。 从后面看,何氏整个人都被大背篓挡住了。 因为用力,她又弯着腰低着头,远远看去,就像背篓长了脚。 环顾四周,尽然都是水田,这让秦明月来了点兴趣。 大河镇多旱地,一般都种高粱,玉米,麦子等作物。 但是乔家庄有条大河,水源丰富得以能种一季水稻。 因为地方偏远,反倒让乔家庄的水稻在边关奇货可居。 不知道他们都怎么吃米?秦明月边走边想。 她从小就居住在南边儿,对于怎么用米做的食物,还有几分心得。 第9章 午饭 秦明月到家的时候,何氏已经快把饭做好了。 灶孔里的火烧得旺,锅里的菜粥咕嘟咕嘟翻着浪花。 秦明月的肚子咕咕叫,可看着这粥也没胃口: “就吃这个啊?” “对啊,嫂子娘家吃午饭吗?”何氏退掉灶里的柴,再把里面的炭火夹出来放进一个陶罐里。 乔家庄的农户一般吃两顿,饿不死就行。 只有王家因着老头有竹篾手艺,又有老大王景旭在戍边,所以才会加个餐,吃个午饭。 而这午饭,也只是几把玉米糁加半锅野菜而已。 “咱们家不是也种了水稻吗?我看昨天晚上吃的是杂粮饭,里面也没米。” “哎呦嫂子哎!”何氏估摸着秦明月娘家应该挺远的: “咱们种的稻子可不是自己家的,都是佃来的田。其他种不了稻子的地方,佃田要交五成租。 而咱们乔家庄佃的水稻田交九成,旱田不交。” 没等秦明月说话,何氏接着说:“您可别想着只佃旱田,一亩旱一亩水,可容不得咱们钻空子。” “那咱们就没有自己的地?” “有啊,跟其他家一样,都是自己开荒出来的,有五六亩吧。” 何氏动作麻利,把粥舀进一个大陶罐里。 然后再把陶罐放进竹篮子,上面盖上一摞碗: “嫂子,你跟爹先吃吧,我去送了饭再回来吃。” 说完,何氏提着篮子就出门了。 稀粥走快了容易撒出来,想要准时送到不挨骂就得提前走。 何氏提着篮子先到了田里,乔老太跟老二王兴言,老三王兴贵主要照顾金贵的水稻。 而且乔老太是本村人,抢水的时候不会被欺负。 何氏远远的就看到乔老太坐在树荫下,正用草帽扇着风。 “娘,吃饭了。” 乔老太听到何氏的招呼声,只是瞥了她一眼,并不应声。 何氏也不敢恼,只是笑嘻嘻的提着篮子过去,盛好饭送到了乔老太手里: “娘,小心些烫。” 乔老太接过饭后,何氏又转身继续盛饭。 自己男人不吃烫饭,何氏盛好后还用手扇了会儿,这才喊还在田里拔草的王兴贵,王兴明两人。 见是弟媳,王兴言没说什么。 王兴贵则是骂骂咧咧的上了田坎:“死婆娘,这会儿才来,想要饿死我是不是。” 何氏也不敢吭声,低头盖好篮子:“娘,我去给老四送饭了。” 刘氏带着三小的在河那边的旱地里种红薯,不过她可不敢说给刘氏送饭。 “嗯。” 乔老太用鼻子低低的回了一声,何氏听了如释重负,提上篮子赶紧走。 “站住!” 哪知道还没走两步就又被叫住了,何氏心里打鼓。 “那小娼妇在家里做什么?” 乔老太吸溜一口菜粥,许是被烫到了,眉头皱得紧紧的。 “大,大嫂上午跟我去打猪草了。” 何氏有点结巴,这娘儿几人都是喜怒无常的主儿,现如今就她一人,她怕的很。 “哦,哦,爹回来了。看样儿有点累在睡觉哩,我送完饭就喊他起来吃点热和的。” 何氏脑子转得快,搬出老头儿来。 果然,乔老太顿了顿后说道:“那你快去送饭,送了回去叫你爹起来吃饭。” “哎,这就去。” 何氏脚不沾地的跑了,也不管罐子里的粥会不会洒出来。 王老头是全家的顶梁柱,啥事儿都抵不上他重要。 见何氏跑得飞快,王兴言不好说亲弟媳的坏话。就把话头转移到了秦明月身上。 反正他们姊妹几个在乔老太的教唆下,对大哥王景旭没什么尊重可言。 “娘,那娘们儿就放过了?” “那怎么行!”王兴贵喝了一大口粥,被烫到后又吐到碗里,大着舌头囫囵道: “老子的额头还疼着呢!” 拿筷子的手摸摸头,筷子上的饭汤到处甩,收获了几个白眼。 第10章 送饭 “给谁充老子呢!”乔老太瞪了他一眼: “等三天一过,老娘弄死她。” 乔家庄有新嫁娘头三天最大的说法,虽然严格遵守的没几家,秦明月也是买来的,可前三天就传出磋磨媳妇的闲话,也太不合适。 王家是乔家庄有头有脸的人家,面子功夫自然要做到位。 “好歹是买来的媳妇,也别弄太狠。” 王兴言放下碗筷,眼睛虽然看的是碧绿的稻田,心里却微微有点火热。 乔老太嗤了一声,她心里明白着呢。 当初就是看中秦明月身材高挑才买来的,虽说脸皮发白肿胀,可卖她的人说了能恢复。 等生下几个娃儿,趁徐娘半老,再转手卖到邻国,指定不会亏。 想到自己的孙儿不仅比王景旭长得好,还是王景旭的媳妇生的,乔老太更兴奋了。 何氏跟逃一样跑过了河,过了河就是一座小山包,上面全是开垦出来的荒地。 土质好,土层厚的地一般都是东家的,王家佃了五亩水田,相应的也有五亩旱地。 然后这种不规则的边角,多沙石的树林地,就由着村民开荒。 这种开荒的地,王家也有五六亩。 也幸得乔老太能生,不然这么多田地还真种不过来。 何氏远远见着田坎上坐着几人,不用想,必定是王兴明,王晓妮还有王晓花。 而更远处的斜坡上,还挥舞着锄头的必定是刘氏了。 何氏小声咒骂: “几个懒死鬼,这几亩荒地就指着我跟二嫂子呢!死老太婆,我呸!。。。。。。” 王晓花最先看到何氏,她跺跺脚口中喊道:“你怎么才来,指定是去偷懒了。” “对!”王兴明阴恻恻说道:“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在路上偷吃了。” 那边刘氏听到后心里一咯噔,这饭历来是先送水田里的,那盛饭必定也是先捞干的。 王兴明不是不知道,就是想要折腾何氏而已。 刘氏放下锄头,想赶在三个小的前头去接何氏:“三弟媳,你放下就回去吧,我来就行。” “二嫂?” 何氏看到刘氏吓一跳:“你这脸是怎么了?” 刘氏不仅头上身上都是泥巴,额头上还有一个大包。最显眼的还是脸上,从右眼角到左下颌是一条浸着血点儿的鞭痕。 何氏放下手中的篮子,扶着刘氏想要躲避的脸,竟看见伤口上还带着倒刺。 刘氏眼眶一红,眼泪大颗落下:“我没事,又不是没被收拾过,你快回去劈柴,明天我没柴烧可要找你闹了啊!” 边说还边推何氏,这点小伤她习惯了。只是这次伤在脸上,回去的路上难免遇到人,难为情。 何氏心里一哽,她们俩妯娌的确经常挨打。许是怕外人说闲话,乔老太不许这几个小恶棍打她们脸。 每天来地里干活,都会被这几个用土块攻击,回去还要被骂不爱干净。 想到这里,何氏也悲从中来。她还没来得及哭,就被一鞭打断。 “磨磨唧唧,还不给小爷盛饭!” 王兴明不耐烦,手里拿着山上的刺梨藤,朝着何氏挥舞:“我要干的!” 王晓花眼睛一转,掀开篮子自己先盛了起来。 她人小心眼可不小,勺子深深一捞,快准狠的捞起一勺干的倒进自己碗里。 看到王晓花的动作,王晓妮着急起来:“王晓花,你放下!” “呲溜,嘿嘿。。。。”王晓花低头就着碗就是一口,然后咧开缺了牙的嘴朝着王晓妮一笑。 乔老太对两个姑娘并不偏爱,她们俩的地位只是稍稍强过刘氏何氏这两个外人而已。 而且王晓妮自小心眼多,所以她并不直接跟妹妹动手,而是怂恿同胞哥哥: “四哥,小妹把干的捞完了,只给你留了汤。” 王兴明是幺儿,又是视为吉祥的龙凤双胞胎之一,被乔氏惯得给他把刀就敢杀人。 听到同胞妹妹告状后,他捏紧左手拳头,然后扬起右手手中的刺藤鞭,就朝着还蹲在地上的王晓花甩去。 第11章 王晓花伤了脸 “哎,嫂子!” 可能是昨天秦明月大打出手刺激到了何氏,她恶向胆边生,一把拉住想要扑到王晓花身上的刘氏。 刘氏还没反应过来,就先听见碗打碎的声音。片刻安静后,一声长长的尖叫响彻天空。 刘氏转眼一看,顿时一阵眩晕。 王晓花不算白嫩的小脸儿跟自己一样,从右到左被打出一道血痕。 夏至未至,正是野地里植物生长旺盛的季节。这刺梨藤筷子粗细,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倒钩刺。 许是王晓花的皮肤比刘氏细嫩,个儿又比刘氏矮,这一鞭挨得结结实实。 鞭子过后没等众人反应,鲜血就顺着倒刺划拉出的痕迹,星星点点浸出,转眼整个脸都血糊拉碴。 王晓花摸了一把脸,把手伸到眼前一看,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鸡,尖叫声戛然而止。 兄妹三个耍这种把戏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次她没想到何氏会拉住刘氏,也没想到王兴明没收住力气。 众人神色各异,都吓到不敢动弹。 王晓妮有的点发抖,往日里她挑拨哥哥跟小妹不知多少次,每次她都置身事外,这次好像闹大了。 刘氏呆愣,何氏心突突的跳,这个结果超出她意料之外。 她没想到王兴明会真的用力,也没想到王晓花没低头。可惧怕之外,又生出了一股痛快。 刺藤鞭从王兴明手里滑落,他茫然的看向刘氏。 他刚刚敢用大力气,是因为他知道刘氏会扑过来挡,正好借机再打一顿,出一下昨天傍晚的恶气。 刺藤掉地的声音打破寂静,王晓花起身哭着跑向家里。脸上火辣辣的痛,她根本不敢触碰。 王兴明,王晓妮见状也跟着跑,嘴里还喊着:“小妹,那你慢点。。。。。。” 可能是想补救,不过干巴巴的话语出卖了她的心虚。 刘氏软软的往下滑,何氏一把扶住,然后两人顺势坐在了地上。 “二嫂!”何氏摇晃了一下她:“如果今天你挡住了,能不能逃过一顿打?” 何氏声音颤抖,但她强忍镇定开导刘氏。 刘氏腿软并不是因为担心王晓花的脸,而是担心自己跑不掉一顿毒打。 她听了何氏的话心里一震,刚刚如果自己挡住了王晓花,王兴明定会借此狠狠的打自己,三小的经常耍这种把戏。 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相貌?被棍棒抽一顿顶多就是皮外伤,被刺藤抽上虽然伤轻,可留下的疤却再难去除。 而且乔老太并不允许儿子打媳妇下死手,打坏了骨头,地里家里的活儿可就没人干了。 刘氏胆子像鹌鹑,所以看起来老实,实际上脑子并不笨。 想通了后她看了一眼何氏道:“弟媳你先收拾饭篮子,我先回去认错。” 说完爬起来就追着几个小的而去,嘴里还喊着:“小妹,我背你先去看郎中。” 三个小的前面跑,一个大的后面追,最后还有一个何氏扛着锄头挎着篮子焦急到步履蹒跚。 这一幕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王家本就是庄里少有的,日子好过的人家之一,今天出了热闹,怎能不惹人围观。 更有好事的,没搞清楚状况,就跑去田里找乔老太打报告: “哎呦我的天!你娘儿三个怎么还在这里。”庄里有名的长舌妇人张秀兰,跑到王家田坎上拍大腿。 乔老太见她薄嘴一张,大腿一拍,这种标志性动作,心里一咯噔。 这张氏嫁过来几十年,孩子没见她多生,腹中闲话可是满满当当,是远近闻名的长舌妇。 被她喊上‘我的天’,准没好事。 果然,只见张秀兰嘴一开一合:“夭寿哦!你家花丫头不好了,满头满身都是血,眼见动弹不了了!我跟你说啊,那脸上。。。。。。。” 还没等张秀兰说完,乔老太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响起。 她扔掉手里刚扯起来的稗子,踉踉跄跄踩到几颗秧苗后才上了田坎。 满脚泥水趿(ta)上鞋子就跑,也顾不得放下还挽起的裤脚。 王兴言,王兴贵两兄弟对视一眼,也慌忙上了田坎,跟着往家里跑去。 小妹像姨,自小长得好。娘说了,再过几年张开了,聘礼能买下一套镇里的小院儿。 第12章 乔老太大战长舌妇 “嘶~~” 见着疯跑回来的王晓花,正在吃饭的秦明月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伤她常见,只是伤在脸上还是第一次见。 以前楼子里不听话的姑娘,就是用带着倒刺的鞭子抽的,抽得满地打滚。若是不小心抽到了脸,行刑的人也要一同受罚。 王晓花站在院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老头见她一脸血,急的直转悠又不敢上手。 秦明月刚刚想上前来细看王晓花的伤,后面呼啦啦跟进来一群人,吓了她一跳。 面前这些人摆明了是来看热闹的,个个脸上不见担心,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 秦明月虽然不待见这一家人,可往后这也算是她的家了,自然不能让外人瞧了热闹。 “叔叔婶婶弟弟妹妹们先回吧,小孩子面皮儿薄,你们都看着,她哭得更厉害了。” 她偏头看向后面,看到躲在人群后的王兴明跟王晓妮: “兴明,晓妮,把叔叔婶婶们先请出去吧。” 被点到名的两人不乐意,脏话正想出口,却在看到王老头后顿时噤声,只是站着不动。 王老头一个男人,他也不好开口赶人,就这样双方僵持着。 “别动,我看看。” 见王晓花要拍打自己的手,秦明月一把扣住她肩膀,迫使她安静: “不想留疤就别动,不然以后你就顶着满脸疤出门吧。” 王晓花听了顿时不动了,可眼泪却流得更加厉害。 “憋住别哭,眼泪是咸的,碰到伤口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王晓花努力憋住一泡眼泪,憋的人直抽抽。 秦明月先用温水浸湿一块布巾,轻轻搭在王晓花脸上。 见小丫头直抽抽,她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先把血痂泡软,擦掉,才能看清伤口。” 乔老太远远得就看见自己家门口堵了一堆人,吓的腿发软。 “我的儿!” 人还没进院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先到。 等进了院子,看着王晓花还好好的站着,乔老太瞬间收声。 她围着王晓花看了一圈,然后拍了拍闺女的肩膀:“花儿?” “娘!哇哇。。。。。。娘,小哥打我脸。”王晓花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决堤。 眼泪淌过伤口,疼得直跺脚。 乔老太见王晓花能哭能闹,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手上的巴掌却举了起来。 巴掌劈头盖脸的就往王晓花身上招呼:“你个死丫头,自己的脸都护不住,还把老娘吓一跳,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住手吧!”王老头一把拉住乔老太的手臂,皱眉瞥了一眼门口还在看热闹的人。 乔老太也反应过来,她什么时候被瞧过热闹?于是她把错都怪在了张秀兰身上,指定是她到处乱传! 乔老太也不管闺女脸上的伤,冲到门口往人群里张望。 后到一步的张秀兰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大难临头,正在询问旁边的人:“看见没?刚刚乔老太进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你个长舌妇!”乔老太本来就气,再抓个现行那更收不住:“老娘割了你的舌头!” 乔老太比张秀兰矮上一个头,可她突然发难,一把抓住人家的头发,打了张秀兰一个措手不及。 “哎呦,乔二娘,你发什么疯!”张秀兰低头躬身,双手赶紧捏住发髻根。 乔老太本就是乔家庄的人,在家是第二个闺女,乡下人懒得起名,就直接叫乔二娘了。 “谁让你到处胡咧咧,小孩子打个架,你到处乱嚎。” 乔老太打定主意要把这脸在张秀兰身上找回来,任凭张秀兰如何抓挠她的手,她也不放开。 “乔二娘,我好心给你报信,你恩将仇报!” 张秀兰指甲都抠翻了,乔老太也不松手,她急得双手向前直薅。 “我呸!你那叫报信啊!你那叫报丧!” “就是,我妹子这不好好的嘛,你非要说都没气了!”王兴言王兴贵在后面看了会儿热闹,这会儿也开始帮腔。 “嗨~~嗨~~~~~我我。。。。。”张秀兰也觉着理亏,只能示弱:“我我就是太着急了,没说清楚! 二娘二娘,你先放开,我给您赔不是!” “对对对,王老哥,您让二娘先放开我婆娘!”张秀兰的男人乔大树在旁边干着急,因为庄里传统,婆娘打架男人不能插手。 就像孩子打架大人不能插手一样,一插手就容易引起两家两房甚至两族的矛盾,要出大事的。 第13章 柳郎中 等布巾凉了就再换一张温的,循环以往,不一会儿脸上的血痂就黏在布巾上掉下来了。 秦明月边给王晓花换布巾,边看热闹。 看来不管是楼子里的女人,还是乡下村妇,打架就薅头发,抓脸,踢腿这几招,没意思。 不知道高门大户里的夫人会不会打架,有没有其他招数。 “来了来了,柳郎中来了。” 刘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后面跟着一位身穿布衣,挎着篮子的中年男人。 见柳郎中来了,门口看热闹的人主动让出了一条路。 连自家男人都劝不住的乔老太,跟张秀兰也放开了手,甚至还用手抓了抓头发,理了一下衣裳。 王老头迎上来,笑得尴尬:“麻烦柳郎中跑一趟。晓妮,还不进来倒茶。” 王晓妮见躲不过,低着头跑进了屋。 王兴明则依然躲在大门后,不敢露头。 何氏扛着锄头提着篮子也到了门口,见公婆脸黑得像锅底,她壮起胆子对堵在门口的人群说道: “多谢各位叔婶儿关心,柳郎中来了各位就先回吧。” 看热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看看柳郎中。 柳郎中站在院子里盯着众人,大有他们不走就不动手的意思。 虽然不想走,可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大夫,大家只能面上带笑悻悻而归。 “柳郎中,空了来家里坐坐。” 张秀兰顶着一头鸡窝,临到门口,又转回来对柳郎中搭话。 乔大叔一脸无奈,拽住她的手拉得几个踉跄:“死婆娘,你走吧你,别丢人了!” 乔老太骂骂咧咧:“蠢货,让郎中上门做客。” 秦明月心里笑得直打跌,看来这柳郎中是各位大婶的‘春闺梦里人’啊 ! 嗯,四十来岁不老不稚;发乌黑,用蓝布巾扎髻;浓眉大眼,鼻挺唇红,颧骨适中面相平和。 肩宽,腰细,腿长,不像郎中倒像是武师傅。 加上细棉布衣服干净整齐,看起来就让人有好感,也不怪婶子们倾心。 许是秦明月的目光没有遮掩,柳郎中抬头瞧了她一眼。 哎呦,忘了忘了。 秦明月有点懊恼,在楼里习惯这么打量男人了,一时间改不过来。 王兴明磨磨蹭蹭的进了门,何氏把大门关上,隔绝了还在不远处徘徊的目光。 柳郎中走到王晓花跟前,秦明月主动退开。她有预感,自己要是再敢离柳郎中近一步,乔老太就敢立马挽袖子冲过来。 柳郎中看了看王晓花的脸,点头赞道:“处理的很好。” “那,那我脸上会不会留疤?”王晓花抽噎着,问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柳郎中细看她的脸,并没有回答。 而乔老太忍不住走过来,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微微探头轻声询问: “柳郎。。。中,晓花脸上可会留疤?需要什么药您就用,给的起药钱。” 秦明月微微有点诧异,乔老太有点不对劲啊!泼妇老太太也能这么有礼貌? 她细看乔老太,个儿不高,充其量到自己的肩膀,头发挽在脑后用一根油光水滑的木簪固定。 圆脸,皮肤微黄,眉间有川字纹,眼角有细纹。嘴角向下,一看就是很少笑的。 而乔老太的眼神,与其说是看着王晓花,倒不如说是盯着柳郎中放在王晓花脸上的手。 秦明月的目光在柳郎中,乔老太之间来回切换。乔老太看起来比柳郎中年老,可细想嘛。。。。。。。 乔老太生的老大王兴言不过十五六岁,乔老太满打满算,撑死年龄也不过三十五。 自己那便宜男人二十五六,算算这王老头也差不多有五十来岁,从面相上看也符合。 秦明月的目光看向王老头,再看向乔老太。难怪王老头看起来不坏,可却任由妻子磋磨儿媳。 老夫少妻啊!!!是得宠着! 再看看一直目不斜视的柳郎中,正因为他一直目不斜视,像是没感觉到乔老太的目光,所以秦明月又脑补出了一出棒打鸳鸯的戏码。 第14章 是个会持家 “先清理伤口,看看才能下结论。” 柳郎中开口说话,把秦明月从脑补中拉了出来, “多谢柳郎中,我去给您倒杯茶。”而乔老太像是微微松了口气,转身的瞬间,不经意看了丈夫一眼。 柳大夫用银夹子把王晓花脸上的血痂尽数剔了下来,他用小夹子敲了敲木盆。 秦明月顿时明白,端起盆倒掉里面的污水,然后换了盆干净的温水过来。 刺藤上细小的倒刺断了不少在肉了,得先用银针挑出,然后用小夹子夹走。 “痛。。。” 王晓花喊着痛,倒退了两步。 秦明月不好再恐吓她,只能站在她身后,挡住她不让乱动。 刘氏何氏两人缩在厨房里,假装守着烧水的锅不敢动弹。 王兴言王兴贵两兄弟则是叉着腿坐在沿坎上,满脸不耐烦。 王兴明可能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屎遁了。 院子里除了王晓花偶尔喊疼的外,其他人寂静无声,颇有几分尴尬与什么都明白的意味。 “好了。” 小半个时辰后,柳郎中直起身来捶了捶腰。 秦明月这才发现,三人一直杵在院儿里,也没给人家郎中上个座,关键是自己还憨傻的端着盆儿。 王晓花脸上的刺已经被清理干净,伤口虽不深,但又多又乱。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刺上有毒,伤口周围有些红肿,看起来有些渗人。 在盆里洗完手后,柳郎中边收拾自己的篮子边吩咐:“头三天别碰水,落疤前别出去晒太阳。” “不用涂药吗?”乔老太干巴巴的问了一句。 “要,两个时辰后去我那边拿,加上药钱一共八十文。”柳郎中提着篮子朝着王老头拱了拱手,刚扭头要走,却看到了刘氏。 柳郎中背着乔老太几人,没人看到他嘴巴张了张,却并没说话。 而出门倒水的秦明月却看到了,她脑子一转,话已经出口: “柳大夫,给我二弟媳也看看,跟晓花一样的伤。” 乔老太一听,眉毛皱起:“又不嫁人了,伤。。。。。。” 话还没说完,柳郎中微微弯起嘴唇,回头朝着王老头笑到:“王老哥,这是你家老大媳妇吧,是个会持家的哈哈哈哈。” 王老头一时间没想明白,但也跟着打起哈哈哈哈:“对对对,老大媳妇,刚进门两天。” “来来,兴言媳妇,我给你看看。” 柳郎中笑着朝柳氏招招手,虽是在招手,可他也朝着还发愣的刘氏走去。 刚刚果然猜对了,秦明月见此,对柳郎中的好感飙升。 她赶紧又去舀了一盆子水,自己先动手给刘氏擦了擦脸上的泥巴跟血痂。 王老头这才反应过来,账都算好了,才让柳郎中看刘氏,确实是个持家的。 想到这里,王老头心里又酸又喜。 刘氏的脸伤的不重,破皮的地方没有王晓花多,只是被扔了泥巴,伤口里面需要用水清洗,得受点罪。 吩咐好后,柳郎中再次告辞,这次王老头笑着把他送出了门。 王老头再次进门的时候,乔老太坐在堂屋门口,而刘氏何氏筛糠一样站在院子里。 秦明月则是靠在厨房的柱子上,老神在在的看热闹。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楼子里。每次有姑娘不听话受罚的时候,妈妈都会让所有人出来观刑。 大家也像这样或站或坐或靠,事不关己,甚至还磕上两把瓜子。 “这事儿一会儿再说,何氏你去烧水,泡两杯茶。” 王老头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关上大门,背着手走进了堂屋。 他在堂屋上了一炷香后,转身坐在了竹编太师椅上。 “你这是做什么?”乔老太不服气,皱着眉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小凳。 嫁到王家将近二十年,男人甚少不给自己面子。 第15章 乔老太大闹 王老头看了看滚在地上的凳子,也不生气。 语气平和说道:“来,你先坐下。” 乔老太带着火气走过去,一屁股坐在竹椅子上,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见妻子坐下后,王老头再次说道:“你们都进来。” 大家都进了堂屋后,何氏端着两土碗茶水也进来了。 王老头皱眉,刚想说什么。 可转念一想,刘氏何氏两儿媳都是买来的童养媳,什么时候圆房的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这些呢? “何氏,用你娘柜子里的茶碗装茶,再找个盘子端过来。” “哎哎,知道了爹。” 何氏答应的爽快,可脚步未动,她哪里敢进婆婆房间。 乔老太听后却炸毛了,她用手一拍椅子,气急败坏道:“老王头,你做什么?你你。。。。。” 她用手指着王老头,怒急攻心:“她们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可知道,我也是你正儿八经用轿子抬回来的。 这个小贱人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是不是趁着何氏去送饭的空档,你们公媳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完,乔氏腿一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秦明月一脸懵,这。。。。。。 王老头无奈,他对乔老太有一份愧疚在,所以对她的喜怒无常一直容忍。 自己不在的时候,任凭她欺负老大,任凭她磋磨儿媳妇,自己都假装不知道。 甚至还会在她不开心的时候,故意不在家,让她发泄。 “爹!” “娘!” 王兴言,王兴贵干着急。自己的爹虽然一直顺着娘,可一瞪眼,他们还是怕的。 王老头蹲下,扶着乔老太的肩膀:“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在王老头面前,乔老太也不是一味得撒泼。 见自己家男人服了软,再加上自己刚刚的话确实说过头了,她也就顺着王老头的力气起了身。 等乔老太坐下后,王老头才说道:“等老大媳妇敬了茶,就把他们分出去吧。” 听完,乔老太有点懵。 虽然王景旭十多年前就甚少在家,可她也无数次的想过,想要把他从家里赶出去。 啊?秦明月更懵了!男人还没看到,就分家???? 王兴言,王兴贵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道:“不行。” 像是要掩饰般,王兴言继续说道: “父母在,不分家。大哥在外赚钱养家,我们怎么能就这么把他分出去呢?” “对对对。”王兴贵也点头。 在乔老太的带领下,兄弟两人对王景旭也是恨之入骨,只是把王景旭当成给家里赚钱的奴仆。 反观小的三个倒是一脸懵懂,他们记事的时候王景旭已经在外做工了,对这位大哥的恨意也只是为了讨好娘亲。 王老头看了两个儿子一眼,他不是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只是不想戳破: “你大哥已经半年没消息了,生死未卜。你娘给他娶了媳妇,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爹,王景。。。我是说大哥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戍边嘛,走得远了,来不及往回捎消息也是常有的事情。” 王景旭之前也有过两次,几月都没消息的情况,但后面回来的时候,可是带回了好几两银钱。 “对对对。”王兴贵顺着王兴言说道:“再等等,要是再等半年还是没消息,再。。。。。” 王兴言拍了他一下,王兴贵也反应过来:“爹爹,我是说。。。说。。。。” 王老头心里哀叹。当初娶小姨子回来,是想着亲小姨总会好好教养大儿子的。可人算不如天算,这反倒逼得大儿有家不能回。 造孽! 乔老太这边也反应过来,能把老大分出去她求之不得。而且。。。。。。 她瞟了一眼秦明月,同在一个屋檐下不好办事,分出去更好。 她拍了一下腿,从腰带取下钥匙给王晓妮:“我柜子里有两个茶碗,你去拿出来。敢乱翻,我打断你的手。” “娘!” 见自己的俩儿子着急,乔老太抬手下压,然后给了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第16章 分家 于是,秦明月就在刘氏跟何氏的胡乱指挥下,敬了媳妇茶。 王老头给了她一个红包,她摸了摸,里面是一枚戒指之类的东西。 乔老太许是想通了,并没有为难她。 只是在王老头给她红包的时候,用淬了毒的眼神看着她的手。 “秦氏。” “啊?”秦明月还沉浸在分家的震惊中,乔老太居然喊出了她的姓氏。 “啊什么啊。”乔氏一脸嫌弃:“虽然分家了,但是老大不在,我还是要照看你的。 往后你除了不在这里住,一日三餐还是在这里吃,该做的活也得做。” 留着秦氏在家吃饭做活,不仅方便她磋磨,老大后面再捎回来银钱,也就理所当然的还是落自己口袋了。 说完,乔氏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纸在秦明月面前晃了一下: “你的户籍我先收着,等老大回来了,再给你们拿去办户贴。” 乔老太昨天晚上清醒过来后,就把秦明月的户籍藏到了自己身上。 没有这张纸,她就只能乖乖的在自己手上,哪里也去不了。 秦明月虽然自小在楼子里长大,可也知道大元朝对普通百姓,有着严格的户籍制度。 有专门的官员会定期巡视,以便及时给新出生的平民孩子上户。记录平民信息的册子叫黄册,保存于官府。 孩子分家前,或者是要跟着大人出远门前,需要去户籍所在的官府领取一张户籍。 这张户籍上注明了出生地,姓名、性别、职业、住所、身高、身体状况、婚姻状况、财产状况以及生死、迁徙、逃亡等情况。 拿着这张纸,就可以在大元朝畅通无阻。如果是想要在外地常住,就需要拿着张纸去官府备案。 虽然掉了可补办,可如果倒霉,捡到你户籍的人刚刚好跟你长得差不多,并且拿去作恶了,那么本人连坐。 想到这些,秦明月更懵了,她哪里来的户籍啊!她只有卖身契,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在谁手里。 莫非救自己起来的大叔大娘,居然有如此通天手段? 当然这话她不能说,只是小鸡啄米般点头。 见妻子同意了,王老头松了口气。至于秦明月有没有能耐在家里立住脚,就看她自己的了。 “老大媳妇,你往后就住靠山边的那栋老院子吧。你在家吃饭,就不给你分锅碗瓢盆农具了,等会儿让你娘给你找床被子,你自己过去收拾一下。” 王老头说完后,手在扶手上敲了两下:“咳咳,田地暂时先不分,老大不在家,你一个女人也做不来。银钱嘛。。。。。” 说到这里,王老头看了一眼乔老太,语气略低:“让你娘先给你拿半贯钱,哦不,先给你两百钱花着,没了再开口。” 秦明月的心思都在那张户籍上,至于分家这个事情,她没有太大的意见。 在花楼那样的地方生活惯了,跟王家人一起,她还真怕露馅儿,一个人倒也清净。 田地不分也无妨,反正她也不会耕种。 想到这里,秦明月脆生生的答应道:“谢谢爹娘,儿媳知道了。” 见秦明月应了,王老头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肩膀挺直了点。 “那我先过去给你收拾一下,老房子去年底才翻过,住人应该没问题。” 王老头边说边往外走去,顺手拿了割猪草的镰刀。 他一直觉着对不起大儿,可乔二娘给他生了三儿两女,他也不忍苛责。 好在大儿终于成亲了,今天又分了家,也算是成家立业了。 不管他是死是活,也算是对得起他娘儿俩了。 乔老太见此在心里冷笑,男人就是这样自以为是。 左右两边都不想放,又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想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常因为没照顾好王景旭而受委屈。 后来她接连生了兴言,兴贵,王老头的心就开始偏了。曾经的好大儿,就像那山里的刺藤,嫌弃刺人又期待结果能饱腹。 自认为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却不知在两边都是负心人。 想到往事,乔老太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憋闷的慌。 一扭头看见还杵着的三个儿媳,她心头火起:“还不滚去地里种红薯,天天就知道吃,养了你们五六年,养猪也能卖钱了!” 第17章 老宅 刘氏何氏转身跑出了堂屋,扛起锄头就往外走,就像后面有鬼在追。 “何氏你跑什么!你个蠢货!”乔老太嗖得一下站起来,对着两人的背影指着骂。 何氏一听,又倒回来,忘了自己今天在家干活了。 她动作麻利,拿上斧头就去后院劈柴了,不敢多停留一分钟,甚至忘了自己没吃午饭。 秦明月依旧站在堂屋中央,大有乔老太不给被子,她就站到地老天荒的样子。 乔老太恨恨得瞧她,秦明月也不怵,就与她这般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她才咬牙切齿道:“还不滚来拿被子。” 乔老太左想右想,也没想到有哪床特别破的被子给秦明月。 早知道去年过年的时候,就不该翻新,便宜这个小娼妇了。 秦明月抱着一床手指厚度的旧被子出了门,她颠了颠挺满意。虽然薄,虽然被面旧到起毛,可非常蓬松。 哪里知道刚出门没几步,就遇到了张秀兰。 “婶子还在呢!”秦明月主动打招呼,自己初来乍到得为人和善。 张秀兰有些不好意思,可八卦的心还是压住了羞耻心。 她扔掉手里的胡豆壳,双手在衣服上拍了拍,下巴一抬笑得灿烂:“叫我张婶子。” “张婶子好。” “好好好。”见秦明月如此有礼貌,张秀兰笑的更开心了。 打量了一下她手上的被子问道:“这是要去老屋?” “嗯,家里人多房间不够,我去老屋住。” “哎呀!这乔老太婆真是。。。。。” 秦明月打断了她的话:“爹跟二弟三弟先去修整了呢,去年底才翻新过的房子,他们非要再去在修整一番。” 乔老太再不是好人,可现也跟自己算是一家。 看别人笑话,跟被看笑话,她还是分得清。 秦明月把手里的被子往前递了递:“婶子看,我娘给的都是好被子,她就是性子急心疼女儿而已,婶子您别记仇。” 张秀兰讪讪的,自己话还没说出口,这小蹄子就给堵了回来,也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她眼神在被子上流连了会儿,这王家日子可真是好过。这么好的被子,就给儿媳妇糟蹋了。 还有山边儿那老房子,虽然不如王家现在住的,可庄里人都想得眼红! 秦明月见张秀兰的眼神,还有今天庄里人的穿着,再加上刘氏何氏话里透露的信息,就知道乔家庄大部分的人家也就混了个能活命而已。 边关小城,青黄不接饿不死,大雪纷飞冻不死,一年到头不卖儿卖女,就算是富裕的庄子了。 “婶子去坐坐吗?” “不了不了,下午田里还有事儿,我先回了。”张秀兰哪里好意思马上去见王家人,讪笑着从小路离开。 送走张秀兰,秦明月往斜着向上的小路走去。 上午打猪草的时候路过老宅,何氏还跟她说空着可惜,这下就不可惜了吧。 说是王家老宅,其实也不老。 王老头逃难路过乔家庄,庄子后的无主大山有一片竹林。一打听发现周围没有善编竹篾的,刚刚好他会,就留下来了。 刚刚开始王老头在山边搭了茅草棚,白天黑夜的编篾货,除了换点粮食,其他的都送庄里人了。 时间一长,乔家庄就接受了他。一直到现在,庄里的人买篾货自用,都是收的八分价。 老宅是娶大乔氏前修建的,后来娶了乔老太,桥老太死活不在老宅住,这才起了更好的新宅。 老房围着四方篱笆院儿,土墙灰瓦。一间堂屋并着两间正房,左边厨房杂物间,右边草棚应该堆放篾货的,里面还有几栋竹竿做的架子,以及一些旧筛子之类的。 屋后靠墙角一间鸡舍加茅厕,旁边还有两块菜地。 秦明月到的时候,王兴言跟王兴贵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在聊天。 见到秦明月来了,不仅没有叫嫂子,还对视一眼,然后用目光从下到上扫视了一遍她。 第18章 入住老宅 这种目光她见得多了,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偏偏还不能说,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院儿里的杂草已经被割光,王老头在屋里仰头看天光。 “爹,这房子挺好的,您常来打理吧。” “哎哎。”王老头看起来有点开心的样子,他看了一眼秦明月笑着说: “这房子每年我都来收拾,你到处瞧一下,我再看看这房顶漏不漏雨。” 秦明月点头,马上夏天了,说来就来的暴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正房门上插着一串钥匙,秦明月拿在手里,这应该是王老头给她的了。 打开右边正房,里面空的,什么都没有,泥巴地面看起来还算干燥。 刚刚院子的地面有点潮,她还担心着呢。 拿上钥匙,打开左边房间,里面有一台旧衣柜,看着不怎么样,可实物厚重,像是一整块木板做成的。 靠屋里侧,不是木床,居然是炕。 秦明月有些惊奇,作为南方人,她听说过炕这个东西,实物可还是第一次见到。 竹篾做框架,泥土混着稻壳夯实,敲了敲闷声响,里面是中空的。 她退出房门,探头看向旁边的灶房。 里面的灶台半人高,灶孔朝着院门,她心里估摸了一下方向,然后满脸喜滋滋。 虽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老宅是炕,可她也懒得管,这冬天吃完饭后上床躺着,得多舒服啊! 去外面挽了一把草,秦明月挽起袖子扫掉炕上的灰,想了想又跑回王家抱了两捆稻草。 抱稻草的时候乔老太瞪着眼,她也不怕,抱了就走。她算是搞明白了,这乔老太是个死要面子的。 炕上铺好稻草,把被子抖开铺好,没有床单就还是先垫一半盖一半。 收拾好晚上睡觉的地方,秦明月出门细细检查了一下院子篱笆。 篱笆是用整根竹子扎成的,上面削得尖尖的。 高度有五尺,个子矮点的人得踮脚,才能看到里面。 大门两边是大腿粗的门柱,门外面有锁扣,里面有门栓。 秦明月挨着推动篱笆,走了一圈后发现都还很结实。不过这篱笆每隔一段新旧不一,难道每隔一段时间王老头还来换篱笆? 十几年没人住的老房子,还打理的如此好。 啧啧,秦明月心里猫抓一样。这王家的故事,有点意思啊! 王老头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他不走两儿子也走不了,不然公媳独自相处,会遭人闲话。 直到太阳快落山,王老头才到处修整完毕。 “这房子就交到你手上了,老大媳妇,你跟老大要好好过日子。”王老头站在院子里,望着房子一脸不舍。 秦明月听了这话有点别扭,怎么感觉这房子跟个人似的交到了她手上,瘆得慌。 而且她男人都没看到,怎么个好好过法! 当然,这些话也就心里想想。能得这么好一个落脚地,跟天上掉馅饼儿也差不离了。 “爹,您放心吧。我保证把这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 “那你锁好门,等下就下来吃饭。” 王老头带着俩儿子走了,留秦明月一人一屋一炕在这大山脚下。 秦明月少有这么孤独的时候,她有点害怕。 可再一想,比起每天早上起来看到共枕的那些白发鸡皮,全身皮肤松垮垮,嘴里缺牙的老翁。。。。。 顿时豪气冲云天! 怕个球! 锁上院儿门,门前是一块平地。 老房子靠近山边,地势算是全乔家庄最高的了。 站在门前平地向房后看去,青山莽莽,丛林森森。 向前看,视野开阔,水田青葱。 平台左边一条小路向下,五六十步后分左右。 左边往里走半里路就是王家。右边两里开外,就是乔家人聚居的地方。 整个乔家庄呈弧形,坐落在两山夹一河的山间河谷地带。 秦明月深吸一口气,心里既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种不管不顾破罐破摔的决然。 第19章 一起吃晚饭 许是王老头今天高兴,晚饭除了满锅杂粮饭外,还有一盘猪油烧豆腐,跟一盆水煮野菜。 平时刘氏何氏都在厨房吃饭,其他人一张小桌子就够。 今天,王老头指挥俩儿子搬出了许久未出来见人的大圆桌,意思显而易见,大家今天都上桌吃。 王老头乔老太坐主位,王老头下首,三儿子按大小顺着坐下去。 两女儿顺着乔老太的下首坐,三儿媳则是坐最下首。 秦明月心里吐槽,按长幼尊卑,她应该坐在乔老太下首才对。 而刘氏与何氏则是坐在她下首,与老二老三对坐。 未婚的三个孩子,才应该在最下首。 这个家,对儿媳妇毫无尊重。 王老头小酌着,乔老太的几个孩子则是大口吃饭大口吃菜。 而刘氏跟何氏,鹌鹑一样低着头。何氏筷子刚刚伸到豆腐盘里,乔老太一个刀子眼,何氏只敢蘸点汤水就缩了回去。 刘氏则根本不敢伸筷子,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饭。 “啪!”乔老太的筷子敲到刘氏头上:“饿死鬼啊,只知道刨饭,一锅杂粮干饭尽叫你吃光了。” “夹菜,夹菜!”王老头的脸色沱红,眯着眼招呼刘氏。 刘氏抬头看看王老头,又看看乔老太,筷子哆嗦朝着桌子中间伸去,最后落在了水煮野菜盆里。 见公公没看她,婆婆没打掉她的筷子,她夹上一筷子赶紧缩了回来。 可动作太快,菜汤滴桌子上了。。。。。 王兴言吼道:“你个蠢婆娘,夹个菜都不会,再丢人现眼就滚厨房里去吃。” 刘氏何氏低着头,还不如在厨房里吃呢,偷偷拌几滴酸菜水,也能美美的吃一碗。 秦明月不惧,能吃的时候就饱餐一顿,天大的事情都不能不让人吃饭。 不去看桌上众人的眼光,秦明月吃完本来盛好的小半碗,又起身去大锅里舀了大半碗。 这饭菜没油水,饭量都大了不少。 乔老太见她又去盛饭,筷子重重放下:“这家里养着一个两个三个的闲人,活儿不做,吃饭倒是能的很。” “娘,您是在说我呢!”秦明月装傻:“咱们家是乔家庄数一数二的人家,也缺粮么?” “不缺不缺。” 王老头先搭话,气得乔老太闭着眼僵直坐着。 “我想也不缺,爹的手艺那样好,十里八乡都出名呢!”秦明月好话不要钱: “我想着娘花了钱买我回来,我得好好吃饭养好身体,才有本钱帮家里出力嘛!” 此话一出,除了乔老太脸黑外,王兴言王兴贵两兄弟脸也黑的像锅底。 可秦明月是他们名义上的大嫂,而且看爹的样子好像还挺满意她,他们只能憋着不敢造次。 而三个小的听了这话都有点憋不住,特别是无法无天的王兴明,明明知道她娘会生气,还是没忍住喷了饭。 “你要不要脸,我娘说你能吃呢!一个女人家那么能吃,活该守寡!” 王兴明别看年龄小,可嘴巴忒毒。 不过他这话对秦明月来说无关痛痒,而且。。。。。。王老头的脸色。。。。。。 秦明月对着王兴明挑眉笑了一下,笑得王兴明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笑,贱人。。。。” ‘人’字刚刚出口,王老头突然大力起身,把桌子都带得偏斜。 他红着眼,探着上半身,筷子使劲敲在王兴明头上。 “你说谁守寡!” 可能是还不解气,王老头站直,绕过老二老三,一把把王兴明扯下桌子。 带翻的凳子发出大声响,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王老头把懵了的小儿子扔在地上,恶狠狠的再次问道: “啊?你说谁守寡!” “爹爹。。。”王兴明哪里见过他爹这样,吓得脸都白了:“娘~~~呜哇。。。娘救命。。。” 乔老太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王老头让她感到陌生。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慌神,乔老太扑到小儿子身上,扭头面对王老头:“你发什么疯。” 问完王老头,乔老太一脸恶狠狠的看向秦明月:“就说她守寡怎么了?她这一辈子有儿有女也得的守寡!” 说到最后,乔老太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状若疯癫。 虽然觉着乔老太的话语有些怪,可其他人也没多想,只当她是说的气话。 只有王兴言,王兴贵俩 兄弟眼神暗了暗。 第20章 吵架 王老头的火气碰到乔老太,就像是冰遇到火,瞬间融化。 “他也是你侄儿,你何必这么大怨恨。”王老头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 “嫁给我十多年,家里的事情都由你说了算,你就算不能把他当儿子看,那当个亲戚看也行吧! 好歹他娘,当初也疼过你。” 乔老太冷笑一声:“儿子?亲戚?我恨不得他去死,恨不得与他永生不相见。” 王老头指着乔老太,手指不停的抖。半晌,见乔老太还是不服输的盯着他后,王老头一摔凳子大步出了门。 王兴言王兴贵站起来干着急,王兴贵缺根筋,他对着地上的乔老太抱怨道: “我的老娘哎,您就认个错服个软不行嘛!您把爹气出个好歹,咱们这一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乔老太听完后脸色惨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兴贵扭头追了出去。而没说话的王兴言也表明了立场,加入追爹的行列。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跌坐在地上的乔老太好半响才一声哭出来: “造孽啊,我这是为了谁哦~~~” 边说边拍地,吓得王晓妮王晓花赶紧放下筷子,蹲在地上。。。。。。跟她一起哭。。。。。 看到这一幕,秦明月夹起一块豆腐喂进嘴里。 从刘氏昨天的话里,以及几人的表现,她大概猜出了乔老太对她那便宜男人没有好感,但是没想到这么恨之入骨啊。 而王老头对她男人的感情好像充满亏欠,但是呢,乔老太欺负他好大儿,他又视而不见。 再次吃下一块豆腐,哎?居然有块猪油渣! 大大的刨上一口饭,秦明月脑子都快打结了。 这饭当然是没法继续吃下去了,秦明月塞了几大口囫囵嚼着,下了桌。 只见乔老太被女儿媳妇围得密不透风,只能听见哭嚎声。秦明月跟着安慰了几句,然后趁着天还没黑,溜了。 溜之前,还在灶孔里顺了一段冒着烟的木材,还有一截竹筒。 出了王家门,回家的路正对着乔姓家族的聚集地,那边褐墙黑瓦,炊烟袅袅。 对面山顶的晚霞映入眼帘,红彤彤的像是燃烧了起来,连带远处的大河都变得不太真实。 刘氏说,乡下人为了晚上省点灯油,都会早早的做饭吃。 对!自己都没有油灯。。。。。 秦明月加快脚步,手里拿着的木材被风一吹,居然冒出了火苗。 回到院子,反身闩好门。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句:我也是有家的人了?! 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秦明月哼着小曲检查了一下房门。见房门还好好锁着,她又转身去了灶房。 老房的灶房跟下面王家的草棚不一样,这是跟正房一样,用泥土夯的结结实实的房子。 灶在靠墙的位置,贴墙一根烟囱,灶孔朝着后墙。 白天打扫的时候,她把院子里角已经晒干的杂草抱了回来,这会塞上一把到灶里,再用顺来的柴火点燃。 红红的火光照亮秦明月的脸,有点渗人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意。 鸡舍里面有口烂锅,可能是以前喂鸡食的,她拿出来清理干净。虽然烂了几个大洞,可锅底还有一小块地方能盛点水。 把锅架在灶上,拿上竹筒在墙角边的水缸里舀了水。 等她回到厨房的时候,锅已经被烧红了,一筒水倒下去。。。。。。 秦明月想扇自己! 本来就是陈年老锅,刷去锈迹只剩薄薄一层。烧红后用凉水一激,锅底直接掉了。。。。。 算了算了,就用冷水洗脸洗脚吧。 在墙角边捧起清水简单洗了个脸,然后舀水冲了一下脚,秦明月再次检查了院门,回屋睡觉。 躺在干燥的炕上,一翻身稻草就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比不得楼里自己的闺房,可安心的情绪充满四肢百骸。 把旧被子紧紧的按在胸前,今夜再无梦。 第21章 多个男人事儿真多 “砰砰砰砰” 院门被砸到晃下来一些尘土作响,秦明月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谁?” “嫂子,娘让我来喊你下田了。”外面黑漆漆的,何氏缩着身子站在门口,不断的左看右看。 自从嫁到王家,婆婆就把她们看的很严,等闲是不让单独出门的,天黑黑的还有点怕呢。 秦明月穿上鞋,揉揉眼拉开门,天还是乌漆嘛黑的。 秦明月问到外面做贼一样的何氏:“这什么时辰啊?就下田。” 何氏闪身进了院子,还不放心的朝外面张望:“我也不知道,反正娘起身了,让我来喊你下田。” 说完何氏朝着乔氏一族那边张望,嘟囔道:“今天确实早了些,乔家大院儿那边连狗都还没叫呢。” 秦明月明白了,这是三天过了,要给她立规矩了。 行吧,既然做了人家媳妇儿,那该遵守的也得遵守。 顺手拿起一截手指粗的竹稍,动作麻利把头发挽起。 “走吧。” “大嫂不收拾收拾?” 秦明月把锁好的正房门又推开给何氏看:“有什么好收拾的。” 何氏眨巴眨巴眼,自己房间也是一床一柜,可每天起床都要收拾好一会儿。 “因为你多了个男人。”走在前面的秦明月,不用看何氏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何氏脑子转了过来:原来没男人,什么都不用收拾啊! “你们每天起床的时候,乔老太。。。不是,娘也起来了?” 忽略掉‘乔老太’三个字,何氏回答:“嗯,娘跟我和二嫂一起起的,做好早饭男人们再起。” “那娘挺勤快啊。”秦明月不是很懂,明明可以睡懒觉,为什么要起来那么早。 说到这里,何氏嘴里‘啧’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 “粮食放在她房里,做早饭得开柜子取粮,我们做儿媳妇的又不能去公爹房里,她不起来就没饭吃。” 哦!原来如此。 啧啧,这是何必呢。明明可以当富贵老太太,偏偏要折腾家人,顺带也折腾了自己。 妯娌俩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王家大门。 还没进门,问候就先到: “让你去叫个人,你跟孵小鸡似得半天不回来。” 乔老太站在堂屋门口,看似在骂何氏,实际眼睛一直斜着秦明月。 秦明月也不恼,装作不明白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娘。” 然后走到洗脸架边儿端起盆,到锅边舀起一瓢热水倒进盆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脸。 洗完脸,也不管乔老太想要杀人的目光,走到灶台前掀起锅盖: “娘,今天多放点粮煮稠点呗。” 乔老太忍住晕眩的感觉,牙关咬紧:“一点活儿没干,还想吃稠的。” 哪里知道秦明月一脸惊讶:“娘,可不是我想吃。”她抬头看看天色,又对乔老太继续说道: “这鸡狗都没叫就起床准备干活了,我们女人没什么,可兄弟们着不住啊!都还在长身体,两碗稀汤可熬不到中午。” “就是啊娘,这么早起来干活煮稠点呗。”被说话声吵醒的王兴贵打开窗户,伸头出来接腔,天太黑他没看到老娘快绿了脸色。 “闭嘴,不睡就滚起来!要你多话!” 乔老太对着王兴贵就是一顿骂,心里恨得牙痒痒。 这搅家精,小贱人! 不行,得去找乔二麻子问问。 说好是个秀才家的漂亮小姐,怎么变成油盐不进,不知廉耻的泼妇了! 第22章 闹心的早饭 早饭到底还是没能多放米面,但是多了两个红薯,还有一把野菜。 饭做好,男人们跟三个小的也起来了。 “娘,天都没亮呢~”王晓妮嘟着嘴,揉着眼睛嘟囔。 “早早早,别家的姑娘七八岁就开始下地做活了,就你们两个娇贵!” “那别人家男孩十岁就去做学徒了,四哥还不是天天斗鸡遛狗。” “你个赔钱货,居然敢顶嘴。” 见乔老太拿着扫帚追打王晓妮,王兴明兴奋的在台阶上大喊: “就是,娘打死她!一个赔钱货敢跟男娃比。” 王晓花也从房里探出头,眼睛一转跟着喊:“娘,昨天就是姐怂恿四哥打我的。” 说完看向王兴明,而王兴明先是恼怒小妹提起这事儿,可小妹却对他眨眼。 挠了一下头,王兴明反应过来:“娘,小妹说的对,是大妹怂恿我的。” 作为母亲,儿女什么样子乔老太能不清楚? 就是因为舍不得惩罚小儿子,所以才没提这事儿。没想到今天却被抖落出来了,乔老太心里的火蹭蹭上涨。 特别是看到王晓花那张花里胡哨的脸后,火山瞬间爆发。 本来杀鸡儆猴,做样子的追打,真了八分。 “你个小蹄子,敢跟老娘耍心眼子。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想要收拾你还不手到擒来?” 王晓妮一下没挡住,感觉脸上都火辣辣的,她不明白今天怎么就真打了呢? 乔老太虽然看不上女儿,可有两个儿媳当前,姐妹俩的日子也跟小姐似的。 而且自小娘就告诉她们俩保护好手脸,别晒黑别留疤。她们跟其他庄里姑娘不一样,以后是要嫁好人家的。 一时间王晓妮被打的鬼哭狼嚎,可屋里的王老头硬是没吭声。 秦明月摇头,难怪要离乔氏家族这么远,搞了半天是为了打孩子没人拉啊。 不过她又看了看浑身发抖的两妯娌。。。。。。。得,不是为了打孩子,是为了打媳妇才对! 饭端上桌,乔老太本来发出去的火,又开始累积。 今天是秦明月盛的饭,大家都一样半干半稀,甚至碗用得都是一样的。 平时刘氏何氏盛饭都非常自觉,干的给王家人,自己碗里都是稀汤。 本来王家也不缺粮,虽不能天天吃细粮,可粗细搭配还是吃得起,可他们就喜欢媳妇自觉低到尘埃里的这种态度。 秦明月打破了这个规矩,乔老太当然不开心。 但是,这个不开心她又说不出来,端着碗脸拉得老长。 她不说,自然有人说。 “刘氏,这碗是家里来客才用的,平时你就用旧碗好了。”王兴言从厨房拿了两个缺口碗,重重的放在了饭桌上。 刘氏唯唯诺诺的,想要把碗里的饭直接翻到破碗里。 这时王兴言又说话了:“蠢货,旧碗有缺,哪里装得下!” “哦哦哦” 刘氏起身回到厨房,把碗里的饭倒进锅里,然后又用破碗盛了一碗出来。 果然,里面都是稀汤。 乔老太对着老二赞许的点了一下头,看了一眼何氏后,继续拉着脸吃饭。 见二哥教训媳妇,老三王兴贵用筷子敲了敲何氏的碗。 何氏看了一眼秦明月,见后者没说什么,她也端着碗回到了厨房,跟刘氏一样盛了一碗稀汤过来。 秦明月不是不想帮她们,可在楼子里她学到了一个规则: 想要人帮,你必须让别人看到帮你的价值。而不是自己不反抗,只在原地等着人来帮。 等着帮忙的这种人是非常危险的,一旦你的帮助没达到她的预期,那她很可能怨恨你,更甚者把你也拖下水。 第23章 下田 乔老太一直盯着秦明月,这小娼妇,一点都不自觉! 本来想装看不到,只想认真吃饭的秦明月无奈。咽下嘴里的咸菜,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抬起头。 “娘,怎么不吃啊?是太烫,还是太干了咽不下?”说完她还拍一下脑袋,懊恼道:“哎呀儿媳忘了,娘年龄大了牙口不好,应该给您舀稀点的。” 说着就去端乔老太的碗,她想了想这饭不能再倒回锅里吧,顺手翻到了旁边王兴言碗里,转身去给乔老太盛稀汤。 乔老太一口饭堵在嗓子眼里,吐不出也咽不下。自己还不得四十岁,哪里嚼不动杂粮粥?这贱人。。。。。 王兴言看着碗里的粥皱眉,抬头看了一下快冒烟的老娘,思虑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舀汤的秦明月冷笑,这乔老太自己不动手不打刘氏何氏,却怂恿自己儿子打。 刘氏说,庄里人说乔老太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的心才是真黑,而两儿子是蠢。 至于自己,公爹看样子是不会出手,兄弟也不敢动手打嫂子。老太太跟三个小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素未谋面的男人。 不过,若是那男人回来了,秦明月有把握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 吃完饭,秦明月正帮着刘氏收拾完碗筷呢,乔老太眼睛一斜骂道: “她是没有手还是没有脚,要你帮忙?还不赶紧跟我拿锄头出门!” 得嘞,这天都还没亮就出门下田,整个乔家庄也算是头一份了。 “娘。。。娘,那我跟大妹和四弟也现在去地里吗?”何氏站在草棚下,完全看不到身形,只听见弱弱的声音传出。 乔老太倒吸一口气,本来就没吃几口饭,还要被这些个蠢货要气。 这种事情还问什么问,旱地所在的山上远不说,还人烟罕至。这个时辰,一年轻媳妇带一小子俩姑娘去,不是给人送菜嘛! 乔家庄地处边关,而北雄国又地广人稀缺少人口,所以时常有人贩子到处寻摸。官府虽然严查严打,可钱财动人心,铤而走险的人丝毫不少。 这也是救秦明月的老夫妻,即使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料子名贵,也敢往这边卖的原因。 出了门,天还麻黑麻黑的,隐约见到乔家那边才起炊烟。 从王家到秧田距离不算近,从田坎小路上摇摇晃晃的走过,足足一刻钟才到。 五月初的天气还不热,一路走过来,秧苗上的露水把裤腿衣角都打湿了。 晨风一吹,微微有些凉意。 乔老太见秦明月抱了抱手臂,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下田。” “啊?”王兴贵眨巴眼,他觉着有点冷,下田岂不是更冷。 “聋了啊,听不到老娘说的的话!” 王兴言觉着他娘已经被气糊涂了,为了扳回一局,损这个新大嫂一人,不利全家。 不过他没跟弟弟一样犯傻,而是脱掉草鞋,挽起裤脚准备下田。 乔老太像是做表率一般,挽起裤脚就下了田。 秦明月见她抽动了一下嘴角,又瞬间恢复神情。 接王兴言也下了田,还有王兴贵磨磨蹭蹭的。 “你给老娘快点下来,磨蹭个啥!” 脸是朝着王兴贵的,话却是说给秦明月听的。 秦明月想着,我难道还能不如你个老婆子?挽起裤脚脱掉布鞋,刚想下田,突然想起何氏说的,现在水田了就是拔稗子跟放秧水。 “娘,现在下田是做什么?” “拔稗子,你没做过,快些下来我教你。”乔老太已然不耐烦,这清晨的水有点刺骨。 虽然秦明月不知道稗子是什么,可打猪草的时候她路过水田,见有人在里面拔什么,拔的东西跟秧苗差不多。 莫非这就是稗子? “娘,天还没大亮,看得清吗?” 乔老太愣住了,表情尴尬。她硬着头皮看了看周围的秧苗,确实看不清啊。 啊?王兴贵听完立马低头看向秧苗。 “娘!看不清啊!我都说了先放秧水嘛,这会儿早,没人跟咱们抢!” 王兴言赶紧拉扯了一下这个傻弟弟,他顶顶看不起这蠢货,只是别让他把娘惹火了,伤及到无辜。 不过也确实看不清,这稗子跟秧苗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比秧苗先抽穗。 这几天的稗子刚刚抽穗,笼在密密的叶子里极难分辨,更别说现在天色还是黑乎乎的了。 第24章 这是哪家的秀才女儿? 秦明月偷偷缩回脚,穿上布鞋。 “娘,二弟三弟,那你们快上来。”她表情认真,一副为他们好的样子: “虽然快入夏了,可早上的水还是凉得很。娘快上来,我扶您。” 说着就伸手拉住了乔老太,端得是好儿媳模样。 乔老太难受啊,心里难受,腿脚也冻得难受,手臂还被秦明月抓得难受。 想甩开她的手,轻了甩不开,重了泥田里站不稳。 哪个好人家的秀才女儿,有这么大力气,还有这么厚脸皮啊? 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经泛白,天边跟着出现了红霞。 朝霞一出,天色像拉开幕布一样,迅速变的明亮起来,乔家庄的人也陆续出了门。 秦明月把乔老太从田里拉了上来,然后给她借力,让她在水里涮脚穿鞋。 “哎呦!二娘,这是你家老大媳妇吧!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跟婆母关系这样亲热。” 秦明月羞涩笑笑,看了说话的妇人一眼,然后低着头用蚊子大的声音喊道:“婶子早。” 乔老太身子一僵,却也只能露出淡笑:“毛嫂子可真勤快,这么早就下田了。” “哎,哪里有你们早,家里人口多就是好。不像我家,得赶紧搞完田里的,下午还得去地里。” 这位毛婶子边说边脚下生风,朝着更远处走去。 随着毛婶子路过,那边弯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太阳也露出了半张脸。 秦明月提醒道:“娘,快点放秧水啊,不是说早点没人抢吗?” 乔老太也顾不得跟她怄气,对着王兴言王兴贵挥手道:“快去快去。” 乔家庄的水田也根据产出,分成了上等田与下等田,地主佃田也是搭配着来的。 王家在靠山边有两亩下等田,那边地势较高,下层是石粒子,上层土质硬不存水。 上等田放一次水,只要田坎不漏,能保持四五天。 而下等田得天天放水,稍不注意田就干了,缺水会严重影响稻米的产量。 王兴言王兴贵扛着锄头就往那边小跑。秦明月眼尖,看到山边俩人在王家两兄弟跑起来后,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 不过那两人距离山边近,在王家兄弟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他们就先到了。秦明月收回目光,也扛起锄头,准备跟着乔老太。 她再抬头张望的时候,那两人已经看不见了,估摸着是蹲下挖田坎放水了吧。 秦明月心里正在遗憾,王家兄弟怎么没抢到先的时,那边王家兄弟也到了。 不过好像出了什么意外,两兄弟没挖田坎放水,而是围着田边走边看。 “你们两个砍脑壳的在干嘛,还不给老娘放水。” 乔老太把锄头往地上一杵,秦明月往旁边一跳,差点砸到她脚。 “娘,娘,不好了!” 两亩田挺大,王兴言还在往那边跑,而王兴贵跳脚喊道:“娘,不得了了!田里的水跑了!” 秦明月还不知道严重性,心想跑了就再放呗。 乔老太却一个趔趄,然后着急忙慌的往那边跑。 不仅她往那边跑,其他干活的人也纷纷围了过去,不知道是要看热闹还是要帮忙找原因。 田坎狭窄不好走,秧苗伸长的叶子又挡道,秦明月绕了一段路才到。 她到的时候,乔老太已经坐在地上开始哭了:“这可这么得了啊,老天爷啊~~~~~” 两亩下等田是连在一起的,虽然跟上等田是同时栽种的,可秧苗的质量明显不如刚刚那边的。 一路过来的秧田里面都有水,上等田里的水到小腿肚,而路过的下等田里的水只有薄薄一层,没不过手背。 但是王家的下等田里,滴水没有。 水里的浮萍贴在泥地面,表层的泥巴看起来是湿润的,但是用手指摸一下根本不黏,手指都是干的。 小坑里的蝌蚪都晒得干巴了。 第25章 漏水了 “快放水啊!还站着干嘛。”秦明月也着急了,她虽然没挨过饿,可她看过书。 不管是史书还是游记,缺粮的后果都不容她小瞧。 王兴贵反应过来,拿起锄头走到田坎一端的水渠旁,挥舞锄头挖开一个口子,水哗啦啦的流入田里。 “哎呦,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是一中年妇女,比乔老太年轻些,脸上也不少细密皱纹。穿着一件灰白麻布衣,头上绑着暗红的布巾。 她说完看了一下身后男人,这男人的三十来岁,看起来挺壮实。 秦明月看着暗红的布巾,她不就是比王家兄弟先到的两人之一吗。刚刚她来的时候在田的那边也看见了这两人,估摸着王家下方这块田就是他们的吧。 “乔家姐姐哭什么啊,哎哟哎呦,这田里水干了怕啥,你们老王家又不缺粮。” 那女的虽然说着关心的话,可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 “娘,您先起来,地上湿着呢。” 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秦明月不容乔老太拒绝,暗自用力把她地上拉了起来。还好乔老太知好歹,没有在这个时候给她难堪。 这时,王兴言从远处过来,他皱着眉好像在思索什么。 “你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应该啊!”王兴言回了话,一抬头发现是秦明月,半截话卡在喉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啊, 哪里不对劲。”王兴贵着急的催他,这五亩水田一直是他们娘仨儿在打理。如果出了岔子,还怎么理直气壮的教训媳妇儿。 “这田坎我们年年都加固,正常放满水的话,到第二天早上里面的水都还能没过脚背。” 王兴言边说边用手比划,周围的人也点头。王家这娘仨儿恨不得天天守着水田睡觉,这田收拾得庄里排得上名,没道理漏水那么快。 “昨天。。。前天太累,昨天早上咱们还起晚了,等我放好水太阳都老高了。今天又来早了,田里的水理应更深才对!” 说完这些,娘仨儿都看了一眼秦明月,把她看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下手重了些?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还有人自发的去帮王家检查田坎。 “哎呀,看什么看!王家二小子不是看过了嘛。要我说啊,指不定是黄鳝泥鳅什么的钻了洞。” “这个有可能,黄鳝泥鳅都在田坎最深处打洞,面儿哪里看得出来。” 大家议论纷纷,可秦明月却发现了点端倪。要论察言观色,秦明月说第一,这里没人敢说第二。 本来她也不懂,可第一个说黄鳝打洞的是戴红布巾的女人。这个女人第一次说话就是带着看笑话的表情,这次她一说话,秦明月就看向了她。 那女人眼珠乱转,垂下的手臂好几次轻碰了她男人。 她男人顿了会儿,这才夹杂在其他人的议论里出声,跟着说是黄鳝泥鳅。 必定有鬼! 这边的田地势高,想要关住水,就需要整理平整。并且保持一块田整体要在同一个平面上。 这样也就形成了梯田的模样,一层比一层高。 但是呢,这水源却在低处,所以河里的水需要好几架水车才能送得上来。 秦明月了解到,一般大家都是上午共同踩水车,把水送上来,挨家挨户再放水进田里。 “哎!”这时人群中一个半大的孩子笑嘻嘻的:“我家这田有趣哎,还没放水呢,怎么一会儿水就变多了。” “福娃!你傻小子,胡说啥呢!”一个汉子走过去给了他一巴掌,这个时候说这话,岂不是说自家偷了王家田里的水? “哎。。。这这这。。”那汉子打了孩子低头一看,还真是的!这水都漫过脚踝了。 大伙儿听闻都围过去看,只见那汉子家田里的水确实比别家多。 “仕河,你家福娃可没胡说,这田里的水还在涨啊。”一老翁蹲下看了会儿,站起来对着乔大河皱眉。 这老翁叫乔金木,这是乔老太父亲的隔房兄弟,在家排行第二。 乔仕河着急起来,他梗着脖子喊道:“二叔爷,这话可不兴乱说啊。这这。。。。。” 说完,他着急的向着大伙儿摊着手:“我刚刚才来,还没来得及上我家田坎呢!” 第26章 冤枉 王兴贵左右打量了一番,怒气冲冲的扛着锄头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对着乔仕河大吼道: “好你个乔仕河,居然做这么不要脸的事。不是你那是谁?” 乔老太也一脸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样子,扑了过来,涉及到粮食的事情,她也不装了。 “不是你是谁,你家田在我家下面,我老婆子没读过书,也知道水往低处流!” 可怜乔仕何这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脸急得通红,跺着脚看看田又看看众人,一句话说不出。 旁边的福娃见自己爹受了委屈,也着急的大哭,要是自己不多嘴就好了。 王兴贵拿着锄头还在往前冲,王兴言也上头跟着往前冲。乔仕河见状也捡起地上的锄头,把儿子扒拉到身后,做好了准备。大家手上都拿着锄头,眼看要发生流血冲突了。 “老大媳妇儿,快拦着你婆婆!其他人,拉住王家两小子,拉不住都去祠堂受罚!” 那位老翁看得出是乔家庄有名望的,他赶紧招呼大家拦着。 老翁挡在乔仕河前面,面对着他说道:“大孙子嘿,别急别急,还有孩子在呢,想想福娃想想他娘。” “娘娘娘!这乔。。。乔大哥家的田,跟咱们家的田,不是还隔着一块儿嘛?” 这老太太个儿小小的,力气可不小,一直扑腾得秦明月好累,只能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个蠢婆娘哎~~~~~水往低处流你不知道啊!”乔老太边哭边骂,声音拖得老长。 “他偷我家水,在我家跟跟。。。。”乔老太哭得太厉害,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家下面的田是谁家的。 “是乔大光家的。”王兴贵被两个有力的汉子拦住,脖子使劲向前伸着,跟头暴躁大水牛似的。 “对,他在我家田坎上挖口子,把水放到乔大光家,再在乔大光家的田坎上挖口子,水就流去了他家。” 见老娘跟弟弟都激动得说不清楚,王兴言把话说完了。 果然,大家看向乔大光家的田,他家田比王家略小些,现在还满满一田水呢。 “不对啊,我记得昨天乔大光去县城了,他老婆许春香没来踩水车吧。” “你别记错了,得罪人。” “哎哎,我怎么也记得啊,我还问谁来着。” 人群中窃窃私语,并且声音不算小。 秦明月还没来得及问谁是乔大光,谁是许春香呢,绑着红布巾的女人就说话了: “哎哎,你们瞎说啥呢!” 哦,这就是许春香啊,那男人就是乔大光咯,这不就是比王兴言先跑到的两人嘛。 许春香推开人群挤进来,她手指着说话的人群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啊,张秀兰你个长舌妇,昨天还没被乔二娘打够是吧。” 嘿,还是熟人啊!秦明月看向躲在人群后面的张秀兰,若有所思。 张秀兰刚刚是躲着说的,可被当面抓出来的她也不怯场: “许春香,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道理是个人都知道吧。我也没说你怎了,你急吼吼的跑出来干啥。 哦!莫非~~~~”张秀兰拖长声音,朝着周围的人转了一圈:“这水就是你家偷的,然后又栽赃给了乔仕河是不是!” “你放屁!”乔大光往前面一走,居高临下的看着张秀兰,并且手握成拳微微抬起。 “怎么,被我说中了想杀人灭口?” “我,我可没说要杀你!”乔大关终究是个男人,面对叉着腰昂着头的泼妇张秀兰有些怵,微微后退了些。 “哎呀,大家来看啊。。。。。。” 看着比之前更热闹的场景,秦明月脑子灵光一闪。 哎呀,这就对了!回想了一下乔大光跟许春香奔跑的画面,而且他们到后不见了。 “娘,你站好!” 乔老太一个趔趄,秦明月已经跑了。正想开口骂,又想到这里人多,生生忍住了。 秦明月走上王家与乔大光家共用的田坎,田坎很光滑,上面能吃不能吃的野菜都被挖的溜干净。 一直走到头了,都没发现有松动或者锄头翻动过的痕迹,难道想错了? 她想了一下,转过身看向那边还闹嚷嚷的人群,突然大喊一声:“哎呀!” 众人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不好意思,我脚崴了。” 秦明月挥挥手,不好意思的笑笑。 刚刚她看清楚了,乔大光跟许春香扭头最快,而且脸上的表情变化最明显。 第27章 踩踏田坎 众人继续吵架,秦明月在田坎上来回走动,终于在最里面的田坎角发现了端倪。 稻田里很多浮萍,如果没人动过,那这些浮萍会均匀铺在稻田的水面上。 而乔大光家稻田的这个角落里,有一块水域没有浮萍。而有浮萍水域与没有的接壤边缘,浮萍明显比其他地方厚,看起来像是被冲到了一起。 秦明月用脚使劲踩了踩田坎,那边一直暗暗偷看她的许春香着急了。 “王家新媳妇儿,你别把我家田坎踩垮了!” 说着,着急忙慌的往这边跑。 而张秀兰也是个人精,她一把薅住许春香大喊:“跑什么跑,咱们俩可还没分辨清楚呢。” 这张婶子真是个妙人儿!秦明月朝着张秀兰一笑,双脚起跳,重重得踏上田坎一角。 “哎呦!” 脚下田坎垮塌,秦明月顺着田坎滑到了许春香家的田里,摔了一个屁股墩! 她的动静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乔老太终于忍不住骂人了:“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东西啊,这么结实的田坎,你也能踩垮! 昨天晚上吃两碗,今天早上吃两碗,白给你吃了!我的老天爷啊~” “娘!娘!”王兴贵聪明了一回:“大。。大嫂哪里能把田坎踩垮塌了,咱们弄的多结实啊!” 对啊!这乔家庄能种水稻在整个边疆都出名,而乔家庄的人也是把田当孩子养。 每年种水稻前,都要用稻草混合稀泥来回加固田坎,牛都踩不踏,一女人还能踩踏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涌上田坎想去看个究竟。 田坎窄,只容得下一个行走。于是一群人,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去看,一个看完摇摇头,然后抬头再看看乔大光和许春香。 再来一个看完又摇摇头,然后抬头再看看乔大光和许春香。 一个一个都这样,直到把两人看得羞红了脸,恨不得钻到烂泥里不出来。 “好你个乔大光,按辈分你还是我男人叔呢,就这么欺负我男人啊!” 乔仕河的媳妇刘月妹,听到风声后,风风火火的赶来了,不仅她来了,庄里又来了不少人看热闹。 “不是,大侄儿媳妇,你听我说。”乔大光老脸通红,面对娇小的侄媳妇低声下气。 “说什么说!”刘月妹可不是乔仕河那么口拙,叉着腰把自己男人挡在身后,嘴巴跟连珠炮似的: “今天,要不是王家大哥的新媳妇找到猫腻,我家男人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大光叔,您心疼您媳妇踩水车累,可也不能做这种缺德事啊!” “就是就是。”张秀兰从田坎上下来,唯恐不乱:“这王家两兄弟虽然年纪小,可两人拿着锄头呢,一人给仕河一下,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啊!” “张秀兰你个长舌妇,大伙儿这不是拦着王家兄弟得嘛!”乔春香又急又羞又气,见张秀兰还落井下石,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 “要是没拦住呢!”张秀兰边说边拍大腿:“哎呦,要是没拦住那今天可不得了啊!王家兄弟小,可人家有两人;仕河只有一人,可身体壮。这要是打起来,可不得了哦!” 这张秀兰嘴皮子才是真不得了,明明没发生的事情,经她的嘴这么一说,大家也都觉着严重得很。 一个庄子都是沾亲带故的,两家男人械斗起来,那可不是要血流成河收人命嘛!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看向许春香的目光都变了。 这许春香自己懒就算了,现在还带坏了乔大光。这乔大光多勤快一汉子啊,不仅侍弄家里的田地,还要去城里帮人干零工。 这许春香只是每天来田里,踩个水车放个水都要偷懒不说,还怂恿男人干这种缺德事。 大家你一眼我一指,把乔大光羞臊的不行,他哀鸣一声红了眼睛,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不起来。 这事儿本就是许春香做的,她昨天早上睡了懒觉,起来的时候大家伙儿已经踩完了水车。 昨天下午,她看见田里的水越来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巧不巧,当时王家出了事儿,就提前回去了,大家伙儿也都跟着去看热闹。 许春香见田里人都走完了,趁着没人注意她,就在王家田角底部,用锄头掏了个大洞,把水漏进自己家田里。 本来想着漏一半救个急,哪知道王家下午没来田里了,她也把这事儿忘了。 今天早上她跟男人来田里的时候,突然看到王家两兄弟在跑,她这才想起来还偷着人家水呢。这才跟乔大光说,然后两口子提前跑过来堵住了。 只是没想到王家田大,她家田小,水溢出来后翻过田坎又去了下一家! 第28章 泥水里打架 “二堂叔,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乔老太一把拉住乔金木,眼泪刷得一下就来了。 许春香也是红了眼,她左盼右顾,看到了一身泥水,正从田里走出来的秦明月。 “你个小娼妇,小贱人!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害我。” 秦明月还没搞明白许春香在骂谁,就被她扑上来撞倒在了田里。 滚进泥水的一瞬间,秦明月想得却是:幸好这不是自己家的田。 泥巴田里借不到力,秦明月硬是被许春香压在泥水里半天没起来。许春香骑在秦明月肚子上,双手齐上去抓她的脸。 秦明月扭头躲避,两只手个各抓住许春香一只手后,又微微松力。许春香的手借机往外挣脱,就在马上挣脱的时候,秦明月抓住机会捏住她最长的中指往后一掰。 趁着这股疼痛让对方无力,再把许春香两只手的中指抓到自己一只手里,继续继续手腕内扣下压。 然后她自己单手撑地,把许春香从身上甩了下来,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哎呦,娘哎!”许春香弓着身,下半身躺在已经被搅浑的泥水里,上半身拼尽力气向上撑着,不然手指要被折断了。 秦明月头上脸上无一不是泥水,却站得笔直,像是女将军。 许春香突然发难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而战斗结束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胜负已分,众人却还没来得及反应。 “小婊子,你等。。。。。。啊!” 秦明月也不说话,甚至身子都没动,就让许春香发出惨叫。 听见媳妇发出的惨叫,乔大光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冲着秦明月吼道:“还不放手!” 许春香见男人保护自己,顿时气焰又起:“小寡妇小贱人,还不给老娘松手。你家男人都死了,还逞个什么能。” 秦明月目露阴寒,骂人不揭短这话,张秀兰说得真没错。如果自己是个普通女人,听到这话岂不是肝肠寸断? 她看向乔大光,冷冷说道:“想要我放手,就先让你女人闭嘴!嘴再臭,我就用泥水给她漱个口。” 乔大光气极了,许春香是他千方百计求娶的,不管她做什么,自己都宠着,今天居然让一个小寡妇欺负了! 他一下窜到田里,也不管自己家秧苗的死活,指着秦明月的鼻子骂道:“你看你满身泥水,浑身湿透,哪里像个良家女子。 浑身都被看透了,王家老大这辈子注定是个带绿帽子的,我呸!” 乔家庄其他人轰的一下炸开了锅,这乔大光平时看着挺和善,怎么不分青红皂白骂人家新媳妇,还这么毒! 这些话,秦明月在楼子里从小听到大。可人家王家王景旭见都没见过自己,怎么能因为自己受这无妄之灾呢。 秦明月嘴角微翘,右手用力一提,手指的痛苦让许春香用力站了起来,并且再发出了一声哀嚎。 “贱人!”乔大光喊了句后突然不出声了,伸出去想要抓秦明月的手定在了空中。 “你你。。。你要做什么?”许春香顾不得手痛,她眼看着满是泥水,却依然纤细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秦明月笑笑:“你猜!” 本来应该是倾人城的笑容,却因为被水泡到发白的脸色,而变得渗人。 她边笑,扯住衣襟的手边下滑。 滑着滑着,她张口吐出让人心惊胆战的话:“哟,还有根带子啊!一起扯掉吧!” 大元朝女人除了穿肚兜以外,还会穿一种有两根带子挎住肩膀的内衣,这种衣服不容易掉落,深受劳动妇女的喜爱。 “景旭媳妇啊,使不得使不得啊!”乔金木急得团团转,事情怎么就到了这地步了呢! “我是得叫您二叔爷吧。”秦明月笑的乖巧:“您看侄孙媳妇这也是没办法,刚刚嫁过来就被族里长辈骂。反正我也没男人,这辈子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乔家叔叔既然说侄孙媳妇被人看透了,那我也没什么想头了,干脆大家一起被人看吧。反正我没男人,谁戴绿帽子还不一定呢。” 乔大光抬着的手被乔金木一把拍下,老人家颤抖着胡子对着乔大光吼道:“你跟你婆娘做出这种事,不仅不知错,还倒打一耙。你还指着人家干什么,嫌弃你婆娘命长是不是!” 第29章 小绵羊变大母狼 这时,已经露出肩胛骨的许春香哭叫开了:“叔,您救救我!” 这个季节不冷,农家人干活要出汗,她本来就只穿了一件内衬加一件外衫。 不消给她全脱了,只要秦明月用点力,把外衫拉下肩膀,她就活不了了! 乔金木终究是乔家人,乔大光也算是他的子侄。而王家是外来户,虽然娶了乔家姑娘,可终究还是差那么一层。 乔金木看向乔老太,颤抖着手拍了拍乔老太手臂:“大侄女啊,你给句话,让你家大儿媳放了大光媳妇吧!说起来,你小时候还抱过大光呢!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不是乔老太不说话,而是她也震惊着呢!原本以为是只小绵羊,哪知是条大母狼啊! 而且下口就咬命脉,这谁受得了! 乔老太扭头在人群里寻乔二麻子,乔二麻子见乔老太寻他,他心里暗道声不好! 他也不知道啊,莫非卖人那老夫妻骗了他?这女人不是因为私奔被卖,怕是因为打架被卖吧! 乔二麻子蹲下,偷偷摸摸的跑了! 乔老太看向秦明月,嘴唇蠕动几下,这个口她张不开啊! 秦明月看了两眼乔老太,这事情本来没多大,但是从许春香动手开始,就不是那么好收场了。 如果她那便宜男人在,或者是王老头在,这就会涉及到乔家一族欺负王家,定是不能善了的。 而现在不管是乔金木,还是乔老太,他们的出发点都是站在乔家的立场上。他们觉着,只要秦明月放了许春香,那么这个事情就完结了。 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个事情受到伤害的,从头到尾就只是有王家。 好歹现在自己也是王家人了,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轻松放过,那以后王家在乔家庄立不起来了。 但自己终究是个新媳妇,贸然插手不太好,而且这是个男人强势的世道。 秦明月跳过乔老太的目光,看向王家两兄弟。 王兴贵傻里傻气的,跟个炮仗一样,他可以用来打冲锋。 王兴言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到自己的意思。 秦明月看向王兴言,朝着他挑了一下眉毛。但是想到自己满脸泥怕他看不到,就又用力挑了几下,然后用下巴点了一下王家的秧田。 王兴言从开始,就一直看着秦明月的,他觉着这位大嫂真的是难以描述!他娘到底是讨厌王景旭,还是在帮王景旭啊? 见秦明月朝他挑了几下眉,而且一下比一下用力后,王兴言有的懵。不过他也在努力想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如果被一个女人比下去,太丢人。 最后,他看到乔家叔爷还在跟老娘求情,而老娘也松动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大嫂开口。 王兴言虽然是半大小子,可男人的血性已经长出来了。爹去了城里,王家这个家他就要顶起来。 看到秦明月用下巴示意自己家的田后,他瞬间反应过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家受了委屈,自己家的收成受影响,自己家的女人被乔家人按着打不说,还被侮辱。 而乔家叔爷劝和的时候,就只骂了乔大光两句,怎么道歉赔偿居然一个字不提! “乔家舅爷!”王兴言想明白后,气得脸都红了。 他上前一步,站在了自己娘前面。 乔金木一愣,心里大喊不好,只是脸上不显。并且和稀泥般说道:“这孩子还真来气了,往日里都是喊二舅爷,今天怎么变了。” 说完乔金木还踮着脚,宠溺般摸摸王兴言的头:“哎呀,二舅爷肯定让你大光舅给你道歉,让他晚上专程去你家道歉!” 王兴言一听,心里更不舒服了。自己站出来才说让人道歉,不是当场道而是去家里道歉。这不就是顾着乔家面子,不顾王家面子嘛。 “二舅爷,哪里能让大光舅舅跑一趟呢!要道歉现在就道吧。” 第30章 亲疏有别 “嘿,你这孩子!”乔金木不愧是老狐狸,心里不高兴脸上丝毫不显:“大光啊,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做错了,给你王家侄儿道个歉。” 看看,刚刚还亲亲热热一家人,现在就是王家侄儿了,亲疏立见啊!秦明月撇嘴,在心里默默念叨。 乔大光道了歉,态度还算诚恳。 “好,大光舅舅,那我们现在来说说我家秧苗的损失。” “你!”乔金木想混过去的就是这个事儿,秧苗现在正在怀穗,干了一晚上,产量必定会受损失。 他想着王家日子好过,就算是这两亩下等田颗粒无收,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哪里知道王家老二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竟然不好糊弄。 “王家老二,你说怎么赔。”不仅媳妇在人家手上,而且这事确实是自己家的错,乔大光倒也爽快。 “不过赔了后,让那小贱人把我媳妇放了。”乔大光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秦明月,又心疼的看了一眼露出锁骨的媳妇儿。 王兴言皱眉五官挤到了一块儿,本来这事赔了秧苗的损失就算了。你媳妇先动手不说,你还骂得那么难听。 现在你还要去骂人家两句,这不是找死嘛! 王兴言的‘好’本来已经在嘴边了,看了一眼秦明月,现在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觉着自己如果爽快答应了,今天他立着回去,明天乔家人就得去给自己上坟。 没回答乔大光的要求,王兴言只是说道:“这两亩下等田我家佃了三年,第一年收了三百七十二斤,第二年收了三百九十八斤,去年收了四百二十七斤。” 看热闹的人直点头,这王家兄弟跟乔二娘种水田有两下子。这两亩下等田之前是另外一家人佃的,年产一直在三百五左右。 “每年增产二十斤,那今年就应该是四百五十的样子。如果今年低于这个产量,差多少就让大光叔补我家多少斤吧。” “那不行,这田产粮有上限,怎么可能每年增产二十斤。要这样算,那十年后你家下等田就赶上上等田的产量了。”许春香不乐意了,也不管自己还在人家手上,愤愤不平的叫喊。 秦明月凉凉的说道:“别说这个要求不离谱了,就算是离谱到家了,你也得认!” “凭什么?” “凭你在我手上。”秦明月坏心眼的,隔着衣服捻起里面的细带子,手指滑动的触感让许春香寒毛倒竖。 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当家的,救我!呜呜。。。。” “行,就这么算!”乔大光心都碎了,赶忙答应下来。 “王家儿媳快放了人吧!” 虽然人群里不少人觉着乔金木在拉偏架,可都是乔家人,也不好说出来。 “阿嚏!” 秦明月揉揉鼻子,把鼻头上已经快干的泥巴又揉匀了。她带着鼻音对着乔老太嘟嘴:“娘,儿媳又风寒了。前些天的风寒还没好,看样子加重了!” “啊?”乔老太还震惊于儿子的侃侃而谈,忽见秦明月对她撒娇,脑子根本转不动。 “这次得去县里医馆了,肯定要花不少银子,又得娘破费了。” 乔老太迷迷糊糊的顺口接了句:“要多少?” “五两。” “啊?多少?”乔老太瞬间清醒,五两银子得卖多少篾货才赚得回来啊。 “五两!”秦明月说这个数字是有根据的,之前听客人说过,贫苦人家在不生病的情况下,一年花销二三两银子。 而那些贫苦人家她是见过的,土墙茅草顶,衣服堪堪蔽体。 但是乔家庄的人,明显要稍微富裕些,他们种水田交租,种旱地果腹。 边关还常有商队来往,家里的男人不农忙时,会去城里找事做。 妇孺还在空闲时间里,上山采山货贩卖给商队。 而且为了边关居民安心住下,充当人肉城墙,朝廷的税收也会相应的免掉一部分。 再加上这几天的观察,秦明月大概估计,乔家庄的人,一年至少有十两左右的收入。 再说了,她还预留了讲价的空间嘛,也不是非要五两。 第31章 五两银子 果然不出所料,乔老太一听五两就炸了毛!老头子一年到头不停歇,一年下来也就十多两。 王景旭戍边,一年也只比老头多不了多少。 田里的水稻九成交租,剩下的一成卖掉也就得一二两。家里人多,地里的堪堪够吃。 除开交到族里的,还有逢年过节的人情世故,一年到头也就攒下十来两银子。 若是遇到家里有人生病,或者年景不好,一年到头也就只够用。 她小蹄子一个喷嚏就风寒了,就要五两银子?买她也才花了十六两呢! 想到这里乔老太叉着腰发泄怒气:“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五两银子?啊五两? 那还不如病死算了,我拿五两去买个丑点的,不也一样嘛。” 秦明月就是要这个效果,乔老太不给钱看病,那该谁给? “娘,我。。。我也是为了咱们王家风寒的啊。乔家舅舅骂我,您不为我说话就算了,现在秧苗的损失赔了,您就不管我了。” 秦明月哭的梨花带雨,脸上的泥巴被眼泪冲出两条沟。 “好歹我也是您儿媳妇啊啊~~~~~~”秦明月哭的手抖,许春香的衣襟也上下滑动。 乔金木气得一个趔趄,却又不敢出声,只要自己一说那大伙儿的目光,不都集中到侄儿媳妇雪白的肩膀上了嘛。 这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乔大光:赔钱! “哎呀,乔二娘,你别骂了!看孩子哭的难受!”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庄里人都收到消息了,这人越围越多。 “哎呦 ,可怜的见的,跟个泥猴似的,这还是新媳妇呢!” “过三天没?” “昨天刚好第三天。” “要不大光,你把看病的钱给了吧。” 乔大光憋屈,五两银子他要早出晚归小半年才能赚出来,一时间有些难接受。 也不光有看热闹的,也有帮着说和的:“景旭媳妇,你是个好孩子。这五两也确实多了,要不少点?” “对对,少点儿!咱们村柳郎中医术好,要不了五两,说不定两百文就好了。” 一直不吭声的王兴贵突然说话:“可是柳郎中今天早上就出门啦,上山采药去了,说是得好几天才回来呢。” 他没说谎,昨天他去给妹子拿药的时候,柳郎中确实说了。 “那怎么办,反正都是死,那我死的时候拉个垫背的吧!景旭我的夫啊,你等着我~~~~” 秦明月哭的一抽一抽的,边哭边喊着王景旭的名字,听得人心酸。 大伙儿这才想起,这女子嫁过来就没了男人,帮婆家还没落到好下场。这么苦,岂不是还不如死了? “嫂子,四两你看成吗?”王兴言适时出声儿。就在刚刚,他看到秦明月扯着衣襟的手缩回去了一个指头。 秦明月没说话只是哭,眼看哭的腿软要滑倒在田里了,可手却抓的紧。明眼人都看出,只要她倒下了,那许春香的也就真的被看光了。 当然,也有单身男人目光灼灼,仿佛要把那雪白的肩膀瞧出个洞来。 “给!我给!”乔大光说完就扒开人群跑了回去,他受不了了。 哎?不讲价吗?秦明月有点傻眼,她的底线是二两银子啊。 “呜呜呜呜。。。。。” 许春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是羞得还是心疼银子。 不过半刻钟,乔大光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他当众拿出一块银元宝,高举着说道: “大伙儿做个证,今日之事‘暂时’了结!我乔大光给得起,五两就五两。” 这是他存了好久的碎银子换的元宝,虽然是最小的官钱,可他想给媳妇一个惊喜。今天,就先便宜这个小贱人了,迟早有天他要加倍收回来。 说完,他把银子故意仍在了秦明月身上,众人的眼神跟随着银子,看着银子砸在高耸的胸前,再缓缓滑落掉入泥水,溅起点点泥花。 这下不仅周围人皱眉,乔金木也皱起了眉头。乔大光,这人并不像表面那么憨厚,慎重交之! 看着落入泥水的银子,秦明月露出大大的笑容。这点羞辱算什么? 不过,再小的羞辱也会讨回来的。 把许春香用力往前一推,秦明月摸起泥里的银子,笑着说了句:“多谢大光舅舅了。” 许春香哭哭啼啼的往回跑,乔大光目光怨毒,看了一眼王家人,也跟着走了。 “多谢各位长辈们为我说话,秦氏在这里谢过了。” 秦明月走上田坎,双手交叠放在身侧盈盈下拜。 看来真的是秀才女儿了,这姿势真好看。 主角都走了,众人也都缓缓散了,王家的田里水也满了。 “娘,那我先回去了。阿嚏!这几天就不出来干活了,媳妇这身子拖累您了。” 第32章 借衣服 “哦哦哦,那。那啥。。。。” 乔老太舌头打结,视线黏在小银元宝上挪不开。虽然自己不缺银钱,可来的这么容易的银子还真是头一回见。 “阿嚏,阿嚏!”秦明月假装没看到乔老太的目光,边走边打喷嚏。 自己就身上一身衣服,而且家里没有烧水的锅,她径直来到了王家。 刚到门口,秦明月就喊了起来:“二弟媳,二弟媳?” 刘氏刚刚喂完猪,把背篓背上准备出门打猪草。 “哎呀,大嫂这是咋啦?” 刘氏赶紧放下背篓,上前来拉着秦明月面露担心,莫非娘仨儿故意把大嫂带出去打了一顿? “我没事,田边的热闹你还不知道?”秦明月揭开灶台角落的耳锅,这口锅常年借煮饭的余火温着水。 “不知道啊,我出去抱柴的时候,是看到下等田那边儿围着一群人,可事情没做完我也不敢去看。” 刘氏帮忙拿来木盆,舀上一盆水给秦明月擦脸,好歹先把眼睛露出来。 “嫂子,我给你烧一锅水,趁家里没人你洗个澡。”刘氏动作麻利,并没有等着秦明月答应,就主动烧起了火。 “二弟媳妇,把你衣裳给我找一套吧,过两天还你一套新的。”秦明月扯扯身上的衣服,这衣服估计洗不出来了。 刘氏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稻草,拉着秦明月在灶前坐下烤火: “大嫂见外了,我去找一套出来,只是你穿上肯定短了。” “能穿就行,下午我就去镇上买两套。” 刘氏虽然疑惑秦明月哪里来的钱,可她本就不是个多事的人,也就没问。反正婆婆是不可能给她的,自己嫁过来五六年了,总共也没得到过十文。 找好衣服,烧好水。 刘氏帮忙把水提到了后院一个小棚子里:“嫂子你在这里洗,我在外面等着,等你洗完我再出门。” 秦明月点头,这个弟媳真不错。 不想耽搁刘氏的时间,秦明月速战速决。等自己去买了锅跟木桶,再在自己家里好好洗洗。 不过一刻钟,秦明月就洗完了。她披散着头发出来,不停的扯袖子。 “嫂子个儿可真高。” 刘氏的个子在女人里面算中等,而她的衣服穿在秦明月身上,袖子刚过手肘,裤腿缩在小腿肚。 也幸好现在气温不低,还有就是边关穿啥的都有,露点脚脖子问题不大。 “是嘛?”秦明月用布巾绞干头发,边跟刘氏闲话:“爹又去城里了?” “是呢,听说是有南边儿的大商队过来,爹说去镇上开门碰碰运气。” 秦明月瞪大眼睛:“开门?咱家还有铺子?” “也说不上是铺子,就是在角落租了间库房。篾货虽轻却不好搬运,隔段时间就请村里的牛车,拉一批去镇里的房子存着。 这样镇里赶集的时候方便,如果要运去县城里也好找车。” 秦明月点头,这样确实方便些。 “庄里有牛车去镇上啊?” 刘氏想起秦明月说要买东西,看了下天色说道:“这会儿还早,嫂子要去镇里还能赶得上。” “远吗?” “咱们这里距镇上二十多里,牛车一个时辰吧。” 见秦明月头发干了,刘氏背起背篓打算出门了。 “那你给我指个路。”秦明月挽起头发,拿起脏衣服跟着刘氏出了门。 走到自己家门前,让刘氏等了一下,她飞快跑到门前,把脏衣服从篱笆上扔了过去。 刘氏看得目瞪口呆,这大嫂真是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样。 两人又向前走了百来步,刘氏在一条宽点的岔路前停下。 刘氏抬起手臂,对秦明月指着远处田野里:“大嫂,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就是河边儿了。左转有几棵大树还有个草棚,牛车一般就在那里等着。 赶车的大爷不是咱们庄的,是河那边山上的柳庄人,姓钱。” “哎好,那你快去忙吧。”秦明月把头发一把挽起,还有点润不过不碍事。 第33章 坐牛车 脚下的布鞋底儿薄,走起路来有些硌脚,不过也不影响秦明月的好心情。 走完一小段下坡路,绕过一棵桑树,就来到了一条能跑马车的主路上。 路那头没入稻田,看方向应该是通向乔家祠堂的。 沿着主路一直往下走,走了足足一刻钟,才到河边。 一条大河翻浑水滚滚前行,秦明月暗忖,幸好掉的不是这条河,要不然小命难保。 沿着河边有一条更加宽阔的路,一头在前面连接上过河的石板桥,通往对面山上。 用手在额头上搭成凉棚,秦明月朝着左边望去,不的地方有棵大树,树下有草棚应该是供等车人歇息的。 摸摸垂在胸口,用线系起来的银子。再拍拍裤腰边的两百文钱,秦明月心情有点飞扬。 “大爷?” 草棚侧边停着一辆牛板车,一位大爷睡在上面,用草帽挡住了脸。 正当秦明月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人家没听见的时候,大爷拿开帽子睡眼惺忪。 “这都晌午了啊。”大爷左右看看,又伸头看向棚子里:“就你一个?” 不会只有一个就不走吧,秦明月正在考虑要不要加钱的时候,大爷又发话了: “这帮穷鬼,农闲时节也不上城里找事做!” “那大爷还去吗?” 赶车大爷打量了一下秦明月,朝她问道:“新嫁过来的?我钱老牛每日都去镇里,风雨不改!走走,上车!” 这白发白胡子老头还挺有趣,秦明月也不扭捏,侧身坐上了板车,饶有兴趣的看着老头怎么赶车。 “你是哪家的新媳妇?”钱老头打开话匣子。 “乔家庄王家的,才嫁过来四天。” “哟,那可是好人家啊!”钱老头鞭子甩了声响,扭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下秦明月:“丫头长得好,配得上王家那大小子。” 钱老头的目光并不让人厌恶,秦明月听了挺挺腰,直直地坐着:“大爷咋知道是王家哪个小子?” “嘿!”大爷语气带笑:“这柳庄乔家庄就没我不知道的事儿!我不仅知道你是王家大小子的媳妇儿,我还知道你不是正儿八经嫁来的。” 秦明月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两圈,停了会儿才不在意的说道: “哎,大爷您说话也忒直了!”说完她用手捻了捻衣角,声音低了些: “家里姊妹多,过不下去了,谁让我最大呢!”秦明月张嘴就瞎编,她也不知道老夫妻卖她用得是什么借口。 钱大爷听完默不作声,这年头平民百姓都不好过,卖儿卖女是常态。为了自己安心,卖孩子的时候给孩子按个罪名再卖,也是见了不少的。 “丫头啊,好好过吧,乔家庄是个好地方。” “哎,我听大爷的。” 秦明月嘴上回着话,心里却思考了起来。捞自己起来的那对老夫妻,大概率是让自己冒充了谁,不然哪里来的户籍? 不过巧得是,那户籍上的姓正好跟自己一样,至于那对老夫妻姓什么,秦明月还真想不起来了。相处那几天,她一直昏昏沉沉,别人就算是说了,自己也是记不清的。 牛车走了半刻多钟,钱大爷指着河上出现的一座石板桥说道:“直走就是去镇上,如果要去县里,就过这座桥。当然镇上也有路去县里,不过比这条路要远十来里。” 秦明月朝着钱大爷指的方向看去,一座石板桥贴着水跨过河,河那边一条大路弯弯扭扭的上了山,穿过垭口隐入了树林。 可能是只坐了一个人,牛车走的挺快,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镇上。 大河镇就是因为秦明月看到的大河而得名,镇子不大,只有一条街道。 “到咯到咯,丫头下车。” 钱大爷把牛车停在了镇子口,秦明月下车后,他把牛车赶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看样子是熟人。 停好牛车,钱大爷笑眯眯的踏上街上的青石板路。 “老头儿我去找乐子了,丫头你办完事了还是在这里等我,不过来晚了我可不等你了啊。” “哎,谢谢钱大爷,车钱回去的时候一起给您吧。” 钱大爷没回话,自顾自的往前走去,没走几步转弯进了一条小巷子。 秦明月伸头往里一看,最里面的房檐下,一张酒旗半隐半露。 可能今天镇上不赶集,街道上大部分店铺都关着门,人也少得很。 秦明月踮脚看了看,估摸着街道不是很长,她打算先走一遍看看再说。 第34章 无人的街道 整条街道不过半里路,秦明月用了一刻钟就逛完了。不过街边有不少巷道,她并不打算进去。 一路过来,开门有一家铁匠铺,一家医馆,一家成衣铺子两家布店。 两家杂货店,一家米粮店上了一半门板,老板坐在里面打瞌睡。 其他的铺子都关着门,街上寂静地很。 正当秦明月琢磨着要买些什么的时候,街道上传来哒哒马蹄响。 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商队迎面走来,想来这就是王家老头要碰运气的商队吧。商队不大,十来个人,五六匹马拉着五六辆放着箱子的马车。 这种拉箱子的商队一般是贩调料,药材等细货的。把这些东西从大元朝腹地贩到边关,回去的时候又带上边关的皮料,香料等东西。 不过仅仅十来个人,贩的应该都普通货色。而且这些商贩,对篾货应该没什么兴趣。 商队走近,秦明月皱了皱眉,侧身脸朝着一家关门的铺子避开了。 虽然自己在楼里并不经常露面,可将满十八的最后一个月,楼子里可是攒劲宣传过的,万一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就有去过溱湖呢? 还是小心些为好。 秦明月的衣服与灰墙融为一体,虽身材高挑,却也没引起注意。 一行人走过,正当她要回过头来的时候,后面又来了一队商人。 不过这一队商人明显就不如前面了,虽然也是十来人,六辆车。可他们穿着粗布,拉车的马匹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马车上没有放箱子,不规则的形状用油布蒙着。从破损的一角秦明月看到里面好像是粗布包袱,至于包袱里面是什么,就看不到了。 路过秦明月身边的时候,一人在身后嘟囔道:“回去的时候真贩陶罐啊?那玩意又不值钱又占地方,就这么这几个粗布包袱,能装几个啊?” 另外一络腮胡大汉摇摇头,无奈道:“那你说贩什么,细货咱们贩不起。就木城县的陶罐,不怕雨不怕晒,价格便宜还没人跟咱们抢。” “好了好了别嘟囔了,咱们就这个能耐!一车装百来个陶罐,六车六百个,拉去穗城卖给商行,一人也能分一两多银子。” 最开始说话的人拍拍车上的货物,摇摇头笑着说:“也对,反正总比空手回去强,也能给老婆买朵花孩子买几块糖。” “可不是,。。。。。咱们贩这个,可没绿林好汉抢!” “哈哈哈,陶罐抢那么多去当尿壶嘛?” “哈哈哈。。。。。” 商队远去,汉子们说话的声音渐渐听不真切,不过从笑声来分辨,定不是什么好话。 秦明月若有所思,陶罐?脚下的这种? 一路走来,街边的好几家铺子前都放了一个陶罐,有用来置于屋檐下接雨水的,有破了边缘里面种了花草的。 这些陶罐都是相同模样,里外都是灰黑色,看起来不少小孔洞。双耳大肚,大小如汤盆。 秦明月觉得自己以前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越看越眼熟。 心里想着事儿,脚带着人走进了一家铁匠铺。她需要一把剪刀,一把镰刀,还有锅。 铁匠铺里一边是大火炉子,一十来岁的学徒拉着风箱,炉子里面火焰亮得刺眼。 离着炉子两三步距离,一个大木墩上面盖着一层铁皮,一赤胳膊的壮汉挥舞铁锤,火星四溅。 两人见秦明月进来了,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都没说话。 秦明月走到另外一边,墙上挂着不少铁器。农具,厨房里的东西一应俱全。 大元朝对铁器有严格的管理制度,但制度却不苛刻。 一镇设一铁匠铺,铁匠只能打日常所用铁器。打铁所需的原材料要去县里府衙购买,买了多少材料,做了多少东西,都是要在下次购买原料的时候上报的。 这样既能保证治下百姓有得用,也能杜绝有人私铸兵器。 当然了,铁器价格不便宜,普通人家买了也得省着用。 第35章 铁匠铺 看了一圈,秦明月选中了一把镰刀,一把小点的菜刀,还有一把细长的剪刀。 主要是这剪刀,小巧细长,回头用皮子缝个套,可以随身带着做防身用。 把挑好的东西放在一起,她拿起镰刀开口问价:“老板,这镰刀怎么卖?” “五百文。”打铁那老板头都没抬,只是停下手中铁锤,抽空回了话。 秦明月用力咽下口水,她知道铁制农具贵,但是没想到这么贵! 不过贵也得买,那房前屋后的草必须割掉,不然夏天来了里面会藏着毒虫蛇蚁。 特别是屋后的草,快一人高了,里面人都藏得住。 “大哥,您便宜点呗!”秦明月搂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笑吟吟的走到打铁的汉子跟前。 “都是这个价,便宜不了。离远点,衣服烧个窟窿我可不赔。”打铁的汉子脑门儿上,胳膊上都是汗珠子,随着话语飞了两滴在秦明月布鞋上。 秦明月低头看了看,瘪瘪嘴,真是木头! “我再要一把菜刀,一把剪刀,还有一口锅。你给便宜点,说不定我还想要一把砍刀。” 打铁的汉子这才停下手里的铁锤,正眼瞧着秦明月:“真要?” 秦明月点头,怕这人不信又多说了两句:“刚分家,得买些东西回去用。” 汉子点点头,这就说得过去了。一般人家,只是买个一件两件儿。大部分都是拿旧东西来,补些铁重铸接着用。 “镰刀五百文少不了。”打铁的汉子拿起一把镰刀,取下把手递给秦明月。 秦明月在手里颠了一下,比王家打猪草带着把手的镰刀还重些。 “这菜刀四百文,剪刀一百八十文。你如果还要把砍刀,都免费给你把把手都按上。” 秦明月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这就要一千零八十文了,砍刀重价格也必定不便宜。 果然,她找了把小点的砍刀,也要五百文。而最大的锅许是用的材料不够纯,反而便宜些只要了三百文。 “老板,再给便宜个零头呗!您看我跟我男人刚成家,这日子也艰难。今天买了这些,恐怕得吃上俩个月野菜糊糊了。”风情用不上,秦明月又打可怜牌。 “一千八百五十文,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男人家就是这么直接,秦明月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磨刀不误砍柴工,能用出去就能赚回来。 本来还想要把锄头,但是想了下还是算了,锄头更重肯定也更贵。 秦明月这边刚刚点头,那边拉风箱的小学徒就扯着嗓子喊:“师娘,来缠剪刀啦!” “哎,来了来了!” 炉子后边儿的墙上原来有门洞,一挽着发髻插着银簪的年轻妇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她怀里抱着一针线篓子,笑容跟声音一样亮堂:“是这位大妹子买了新剪子啊,哟!高挑的个儿真让人羡慕。” 秦明月的高个儿不知道是随了那没见过面的家人,还是从小没缺过吃食的原因。 以前在溱湖上,她个儿虽比一般女子高挑,却也不算很突兀。但是自从到了这里,她竟然比有些男子还高,女子更不用说了。 “嫂子好!”秦明月微微俯身问好。 那打铁的汉子从墙角拿起各种木棍,动作熟练的套在农具上,再上好木楔子,用小点的铁锤锤紧实。 而年轻妇人拉着她坐在小凳子上,动作熟练的拿出一沓碎布条。挑选出颜色明快的两张缠在剪刀把手上。再取出同色的针线,把布条固定。 秦明月看到她的针线篓子里有一块皮毛,试探着问道:“嫂子,您这块皮毛可卖?我想做个剪刀套子。” “这块?嗨,卖什么卖,我顺手给你做个。”妇人手上麻利,话落就拿剪刀把巴掌大的毛皮剪掉了。 “那多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这么小的兔子皮,丢街上都没人捡。”妇人看了自己家男人一眼,眼里含春:“也就是他疼女儿,蹲了两天打了只野兔,给丫头缝了双手套。” 打铁的汉子听到媳妇这样说,没抬头只是笑。 难怪这打铁的汉子不看自己,秦明月暗自好笑,这青楼做派还真难改。 “谢谢嫂子,后面还有需要的我还来!” 第36章 买糖给你吃 买东西的过程很顺利,只是最后付钱的时候有点尴尬。老板娘见秦明月把银子缠成一坨,坠在胸口的缝隙里,笑的直不起腰。 同是妇人知道艰难,于是又送了秦明月一个小荷包,装上长绳一样可以坠在胸前。 东西有些多,不重但是不好拿,铁匠贴心的让小徒弟送送。 路过杂货店,针线 油灯 火折子,外加两包又干又脆能存放的饼子,又花了将近百文。 又去成衣店,四百文买了两身最便宜的粗布衣裳,还问老板讨要了一叠碎布头。虽然买布自己做衣服更便宜,可费时费事儿不说,还要买尺子什么的,也省不了几个钱。 粮食她不打算买,在王家做事,总要给她吃的才行。不过想了一下,她又回杂货店买了一大一小俩陶罐,烧水什么的万一用得上呢。 最后,在医馆买了些防风、白术、黄芪打算回去熬了预防一下风寒,毕竟今天在泥水里泡了那么久。 买这些药的时候,药店掌柜见她买了那么多农具,以为是头肥羊,一直给她推荐各种制好的丸剂。 哪知道秦明月把手一摊,不就是买了农具才没钱的吗,只能买些简单的草药自己回去喝喝了。 掌柜顿时投来不屑的目光,把三种草药包好后仍在了柜台上:“一共三十文,咱们先说好,擅自用药。吃死了本医馆不负责。” 秦明月白眼一翻,把药提在手上:“做鬼也不想见到你。” “哎哎,你你。。。。。。” 秦明月懒得跟他辩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到了钱大爷停牛车的地方,秦明月已经摸到钱的手又收了回来,现在她全身的钱也没之前打赏一次下人的多。 她不好意思的对铁匠学徒说:“谢谢你啊,下次碰上赶集了,我买糖给你吃。” “不用了姐姐,今天师父做了您这笔大生意,晚上会加菜的。您下次还需要什么,还是来我家就成。” “哎,下次我一定来,说不定又能给你加菜呢。” 小学徒会说话,听着就让人高兴。虽然这大河镇就他一家铁匠铺,不去他家也没地儿去。 两人挥挥手,小学徒跑得飞快。 看天色,太阳已经偏到了西边,约莫刚到申时。 秦明月坐在牛车上,打开包袱拿出一个干饼子啃起来。 “小媳妇下来喝点水吧!” 回头一看,从院子里走出一老太太,她朝着秦明月招招手。 虽然牛车停在她家门前,说明这家与钱大爷相熟,可秦明月还是不打算去。 拍拍自己身边的农具,秦明月笑眯眯的跳下车:“谢谢阿婆,我不渴。我在这里等钱大爷呢。” 老太婆懂了,转身回去了。再出来的时候手上端了碗水,递给秦明月。 秦明月道谢然后接过,虽然是真的渴,但是她也真的不打算喝。人生地不熟,万般饮食都不要入口为好。 就在她还没想好怎么拒绝的时候,钱大爷来了。 “唉哟,董老婆子,看上人家小媳妇了啊?那可不行,这可是乔家庄王家老头的大儿媳。” “你个糟老头子,我老婆子要个小媳妇儿干啥!”董老太笑着打趣,借着打趣又把水碗拿了回去。 “董婆婆,我。。。。。。” “没事没事,是老婆子我不懂事。年轻小媳妇在外面,谨慎些没错。”董老太拍拍秦明月的手,一副慈祥模样。 “买了不少啊丫头!好好好,上车,走了!” 哎,秦明月跳上车坐好,随着一声鞭响,牛车哞哞开始往回走。 走了一半路,钱大爷开口说道:“丫头不错,不似一般小妇人心软。” “钱大爷,这怎么说?” “咱们这里虽然距离边关还有百来里,可人贩子却常见。大雄过人口少,最喜欢你们这种适龄的小媳妇大姑娘了。 就咱们镇上,指不定哪间铺子后院儿,就做着害人的勾当呢!” 想到今天一个人逛了那么久,秦明月就惊出一身冷汗,要是她进去的那些铺子有一间就是做人口买卖的,现在她恐怕已经叫天天不应了。 “不过你也别太害怕,大白天正常做买卖的铺子还是没问题的。” “谢谢钱大爷,我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牛车回到了出发的草棚。钱大爷看她买的东西多,一个人拿不下,就把她送到了与刘氏分开的路口。 “只能走到这里了,没几步路你多跑两趟我等着你。” 秦明月飞快的搬着东西,不想被人发现。 幸好王家的房子远离乔家聚居点,不然被人看到她买这么多东西,不知要翻出多少闲话。 而且王家房子又是背对着这里的,也不怕被王家人看见。 一趟车费三文,来去六文。 最后好说歹说,钱大爷才多收下了三文钱,临走前哈哈大笑:“托丫头的福,明日又可喝上一壶酒了。” 第37章 送王家一两银 把东西都归整到家里,秦明月一拍脑袋,忘了刘氏的衣服了,不知道给她铜钱行不行。 然后她坐在炕上, 从荷包里裤腰边拿出剩下的钱。 在铁匠铺,她让老板娘给她找了三个一两的银粿子,不然全是铜钱太沉了。 出门的时候五两二百文,现在还剩二个一两的小银粿子,半两碎银子,一小堆铜钱。 拿了两百个铜钱,把银子放到荷包里挂在胸前,提着草药往王家走去。 走了两步,想了想,又拿出一个银粿子,反正讹来的银子,吃独食不太好! 到王家门口的时候,下地的人,还有王老头都还没回来。刘氏人在院子里劈柴,灶台的锅里煮着晚饭。 “我回来了。”秦明月拿出装好的两百文铜钱,递给放下斧头的刘氏:“我忘了给你买衣服,我给你钱吧。” 刘氏看着怀里的铜钱发愣,长这么大的她,哪里亲手拿过这么多钱? 用手摸了又摸,提起来晃动了一下,刘氏又放回了秦明月手里:“哪里就要这么多钱了,身上的衣服你明儿洗了还给我就成。 还有,这钱给我就相当于打了水漂,嫂子自己收着吧。” 刘氏继续劈柴,也没问她钱哪里来的。 秦明月还想劝,刘氏却接着说:“嫂子你买了新衣服给我,我也不敢要。” 说完抬起头,朝着秦明月抿嘴一笑。 秦明月愣了一下,不再劝说。婆母都没做新衣服,媳妇哪里敢? “那我先拿回去放着,等下过来跟你一起做饭。” 把铜钱拿回去放着后,再次走到王家房子转角,就听到王老头的声音:“乔大光欺人太甚!” 接着又响起乔老太喜滋滋的声音:“老二今天给我赚了脸面,怼得那乔大光一句话也说不出。” 秦明月摸摸裹在腰带里的银粿子,朗声叫道:“爹,您回来了呀。娘,家里可有药罐子?” “哎,回来了。你今天去镇里了?”看得出,王老头对秦明月的做法很满意。 “是呢,去抓了点药,这不问娘有没有药罐子借我用用呢。” “晦气玩意儿,我跟你爹还在呢,把外面的药提到家里来做啥??是不是巴不得我们两个生病死掉。” 乔老太张嘴就没好话,可秦明月是谁啊,能为了这几句话生气? 她笑眯眯的摸出一两的银粿子,双手捧着递到乔老太跟前:“娘,这是儿媳孝敬您的。” 她这样反而让乔老太一愣,就秦明月这个泼妇性格,吃进去的还能吐出来? 不过嘴里的话依旧不好听:“五两银子就给我这点?怎么想存着再会小情郎?” 秦明月不生气,可‘再会小情郎’这话是怎么回事?莫非是那户籍原主的事儿? “娘说什么呢!媳妇也想全部都给您,可我没换洗的衣裳,睡觉也还睡在稻草上。” 说着秦明月的眼圈就红了:“爹娘对我好,我一个新媳妇给那么大栋屋子,按理说我也该知足,可家里空。。。。。。” “好了好了,哭什么!我就是怕你年轻乱花钱。”乔老太一把夺过她手心里的银粿子,扭身回了房间。 小蹄子不是个省心的,自己刚刚给老头子告了状,她就主动送上了银子。 嘴上说着好,却哭哭啼啼的暗地里添堵。再等她继续说下去,那死老头指不定要自己拿钱,贴补她买家用呢! 乔老太想得确实没错,因为王老头已经在内疚了。 大儿十多年拿回来的银钱,也有好几百两。可他的妻子分家 ,只得一栋旧屋子一床旧被子,连个木盆儿都没有! 没有谁家分家是这样分的,传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 可钱不在他身上,他觉着喉咙里泛起了苦涩感。 “爹,我今天碰到商队了,您碰到没有?”秦明月有点子想法,她想问问王老头的意思。 “碰到了,可惜人家都不贩篾货。”王老头抽了口旱烟,吐出一缕烟雾心里有些堵。 这马上入夏了,近半年才卖了不到五两银子,他有些着急。 第38章 想法 “爹,我看到了两支商队。第二支我听说他们回去的时候,会贩些咱们这里的特产陶罐回去,您认识吗?” “认识啊,他们从南边贩些粗布棉布到木城县,回去的时候顺带些陶罐沿路卖。” “陶罐儿好卖么?” 王老头疑惑的看了一下秦明月:“你想卖陶罐儿啊?这玩意在咱们这附近不好卖,可一翻过了长青山还算得上是个紧俏货,所以来往的小商队回去的时候都会带些。 不过啊这东西圆不隆咚的不好运输。装箱子它不配,用草绳捆又不好捆。我看有的商队用油布加稻草包,但也装不了几个。” “媳妇哪里有做生意的本事,我是给爹想到了一个生意。您说如果我有东西能装很多陶罐,有商队愿意用吗?带多了他们卖得出去吗?” 王老头来了点兴趣,他把烟在脚跟上磕熄,然后转过身给秦明月拿了个小板凳。 “谢谢爹。”接过凳子坐下,认真听王老头说话。 “这陶罐产自碎石关。它是用一种特殊的泥巴烧成的,比一般的陶器轻巧耐用,关键是价格还便宜!煮茶熬药都用得上。” 熬药? 秦明月想起这在哪里见到过这罐子了,不就是楼里熬药的药罐子嘛! 秦明月点头,正因为这东西便宜,所以利润低。 利润低,为它费心的人就少,再加上本来就不好运输,成本大大增加,就更不讨商人喜欢了。 王老头见她头一点一点,并且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有法子能一次多运些?” “嗯!有个想法,爹看看可不可以。” “你说!”王老头有点兴奋,如果能做这生意,那可比卖篾货来钱多了。 “您编成那种箩筐形状的,但是要比箩筐大,间隙要比箩筐稀疏。然后顶部再编一张相同大小的凉席样的盖子,可以盖在上面。 把陶罐用稻草护好,然后再装进竹筐里。只要马匹拉得动,可以多摞几个。” 王老头听了若有所思,他粗糙的大手在膝盖上摸索,心里已经在编筐了。 今天在镇上听到商队谈话后,秦明月就上了心,这个方法其实也不是她想出来的。 当初在楼子里,她见过窑厂的人给楼子里送碗筷。碗十个一摞,用手指粗细的麻绳编成圆筒状的篮子。虽然软,可碗装进去就撑起来了。 这样装着不仅防止互相碰撞,还便于码整齐,可以摞一人高。 只是麻绳成本高,用来绑陶罐不划算。而且这是长途运送,需要更加便宜的,经造的。 “爹,我也不懂。就是今天看到了听到了,所以瞎出主意。” 王老头却嗖得起身,走到墙角的草棚下,拿起竹条编了起来。 两人的谈话乔老太听得一清二楚,她踢了踢秦明月的腿:“看把你能的,还不滚去舀饭。” 秦明月还没起身,乔老太又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裳:“算了,看你毛手毛脚的,万一把碗打碎了。” 扛着锄头刚刚进门的何氏则暗自诽谤,哪里是怕把碗打碎了,是怕大嫂舀干的吧。 “死婆娘,你嘀咕什么?劳资打死你。”王兴贵挽着一只裤脚,站在房门口对着何氏吼道:“还不给我滚进来,劳资背痒得很。” 不过秦明月却发现了点有趣的地方,只要何氏出现,王兴贵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虽然狗嘴里老是喷粪。 正看热闹呢,王晓妮居高临下的走到她面前:“你坐着干嘛?没看见我们回来了?” 秦明月翻白眼,这丫头怎么喜欢没事找事。 “不然呢?” “起来给我打热水擦脸啊!你以为我家买你回来是享福的啊。” 秦明月见后面的王晓花也要说话,她站起来弯腰靠近王晓妮耳边,小声说道:“人家说相由心生,难怪你没花儿妹妹长得好看,你看人家多乖巧。” 顶着草帽的王晓花瞪大眼睛愣了一下,然后把嘴里骂人的话咽了下去,冲着秦明月就是一个羞涩的抿嘴笑。 王晓妮一回头,看见王晓花在她身后对着秦明月笑,她气得快要发疯。 自小她就知道王晓花长得比她好看,所以有事没事她都会怂恿王兴明欺负她。 王晓妮越想越气,一个买回来的东西也敢踩自己,她大声咒骂:“贱人,我打死你!” 第39章 又没吃饭 “哎呀,大妹你别动手啊,我马上去给你打水。”秦明月边喊边跑,可就是只在院子里打转,丝毫没有往厨房去的打算。 见王晓花在旁边看热闹,秦明月直往她身边凑:“小妹,救我,大嫂知道你最心善了。” 王晓花虽然不知道这个新大嫂什么时候跟自己这么亲近了,可看着王晓妮拿棍子朝自己这边而来,她尖叫着大喊:“王晓妮,你疯了! 娘,娘,救我。” “大妹,求你别打小妹了,我错了我错了。” 然后三个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反正王晓花去哪里,秦明月就跟到哪里。 “住手!” 王老头一声大喝,三人都停了下来。 秦明月蹲在墙角,而王晓妮王晓花如遭雷击,她们不知道王老头在家。 王老头气得胸口起伏,他知道乔老太会欺负儿媳,也知道两个儿子会欺负儿媳,可那是婆母跟丈夫。 两个女儿在他面前一直是乖巧可人的,可没想到背后居然是这种性子,以后出嫁了,人家会说他王老头没教养好的。 “死丫头,晚上你们三个都不要吃饭了!” 乔老太见女儿被骂也起了气,不过她并不心疼女儿被骂,而是觉得自己没面子。 秦明月被连坐,她觉着无所谓,她还有干饼子呢。 反倒是王晓花在院子里跺脚哭闹:“明明是姐姐莫名其妙打我,凭什么不让我吃饭。 爹娘既然一直都偏心姐姐,做什么还要生我出来。每次她都怂恿四哥哥欺负我,四哥哥明明那么好的人,都被她带坏了。” 在院子门口捉蚂蚱的王兴明抬头,一脸懵圈,关他啥事? 乔老太一听顿时跳脚,不听王晓妮的辩解拿起棍子就揍。 连生三个儿子是她的骄傲,是她在王家立足的根本。两个女儿是锦上添花,所以不是非要不可。 怂恿她宝贝儿子做坏事,就在撬她的底线,哪怕是亲生女儿也不行。 “爹,救我!” 王晓妮见她娘下手丝毫不留情,抱着头就往王老头背后窜,院子里再度热闹起来。 “好了!”王老头把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掼,脸都气红了:“一帮子女人家,整日吵吵闹闹像个什么话!难怪姓乔的看不上我王家,要欺负我王家!” “王中洌!你什么意思?”乔老太听完不干了,孩子也不打了,歪着头边摇边痛心疾首问道: “你的意思是,姓乔的看不上你,是我的原因咯?” “我没有”王老头无力:“我是说姑娘家这么。。。。。” “哎呦我的娘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当初可是你求着娶我乔家女的,现在过得不如意就怪我了? 我鬼门关上走了五趟,你做人丈夫的,不心疼就算了,还这么戳我心窝子! 我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啊,父母不疼哥嫂不爱。嫁个男人还是亲姐姐不要的,还要指责我。。。。。。” “无理取闹!无理取闹!”王老头急的直转圈:“乔二娘你摸着良心说,你姐姐对你好不好?她都死了,你让她安生安生!” “看看,看看,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忘不了她。那你死皮赖脸的娶我干嘛。。。。。。” “。。。。。。。” 父母吵了起来,姑娘媳妇吓得不敢吭声,俩儿子脸通红都躲进了房间。 秦明月继续老神在在的看戏,这真不怪她。她本来只是想使坏,让王老头教训俩丫头的,哪里知道老两口先吵起来了。 啧啧,看来青楼女子跟普通女人不仅打架一样,就连跟男人吵架,也跟楼子里的姑娘跟恩客吵架没区别,前一任就是过不去的坎儿! 看他们的样子,今天又吃不成饭了,秦明月靠着墙角倒退到厨房。 掀开锅盖舀了一碗红薯杂粮饭,再夹上一筷子咸菜,真香!果然人还是饿的时候吃东西最幸福。 见秦明月吃饭了,何氏跟刘氏都咽了咽口水。何氏胆子大,顺手从饭里摸出了一截红薯,蹲在灶台后左手换右手呼呼吹着。 “哎,你们觉着今天晚上娘会不会吃饭。” 秦明月嚼着饭,半点不在意形象,边吃边问两妯娌。 “嘶,呼呼~~~~气成这样,肯定不会吃。”何氏边吹红薯边回话。 秦明月把筷子插在碗里,回头看了一下何氏,微微抬头若有所思说道:“那不是我来了四天,娘就有四顿饭没怎么吃了?” “噗嗤~”刘氏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赶紧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可不是嘛,自从这个大嫂来了后,娘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并且家里越来越热闹了。 以前的热闹是她们妯娌挨打弄出的动静,现在嘛。。。。。。怎么就这么解气呢。 第40章 泡澡 吃完饭,秦明月照例顺着墙边溜了。至于其他人吃不吃饭,与她没多大关系。 一进房门,回到自己的地盘,秦明月垮下肩膀拖着腿甩着手,把自己扔到了炕上。胸前的银粿子硌得自己胸口痛,她翻过身仰面朝天。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可比在楼子里辛苦多了,可她却并不觉着有多难过。粗糙的杂粮,没油水的野菜,她竟然吃出了些甜味。 翻个身,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就是不知道那个名义上的男人是什么样儿? 秦明月的思绪飘远: 若是那便宜男人是个好的,倒也不需像乔大光那般疼媳妇,自己也能跟他好好过的。 若是跟他弟弟一样的货色,那也不怕,大不了天天干仗,反正总要打服一个。 想到这里,秦明月吃吃的笑起来,哪有还没见到男人就想着跟人家干仗的啊。 翻身起床,摸出在王家顺出来的一块猪油,仔细涂到今天新买的铁锅上。 本来制新锅是要用肥肉的,镇上没得卖,就只能用猪油将就了。制好的锅油光水滑,不黏不沾不生锈。 这还是她小时候嘴馋,天天在楼子里跟厨房里的厨娘学到的。也得益于厨娘的投喂,秦明月低头看看胸前,她才有如此效果。 制完锅,再把大陶罐架上,烧上满满一锅水。 从后院的角落里拖出来一个木盆,拖到前院角落洗涮干净。 这王家两栋房子虽然离着乔家那边远,可挨着山用水方便。比如王家,是用架得长长的竹筒从山上引水下来的。 而这栋老房子更绝,后院的围墙外就是一面两人高的山崖,山崖不太宽,也就就比围墙宽上几尺。 山崖靠里面的一个角落,有个半丈宽的内凹陷,汨汨(mi四声)清泉从石缝里流出来,然后顺着石板小沟流到了前院的墙角处。 墙角处埋了一口水缸在地下,形成了一汪小水池。距缸口半尺的地方又开了个缺口,漫出缺口的水又顺着角落的一截竹筒,流出了院子,流进了路边长满不知名小花的水沟。 这王老头还挺会整的,秦明月手上刷着木盆,嘴里轻声哼起了小调儿。 木盆刷好,大陶罐里的水也冒出了细密的小泡泡。 插着腰想了会儿,秦明月自言自语嘀咕着:“反正现在没有做饭,就在厨房洗了吧,就自己一人住不埋汰。” 厨房密闭有门,安全感满满。 后院的茅房远不说,又没桶提水,而且四面漏风,怎么看怎么不安全。 从里面扣上门,把脖子上的荷包还有腰上的剪刀放在小凳子上,褪下衣服美美的洗了个头,然后再泡个热水澡。 幸好白天洗过了,身上不脏,不然这厨房还没地儿倒水。 凝白如玉的身躯滑入木盆,身边灶里的木材噼啪燃烧,橘色的火光带来温暖,秦明月舒服的轻叹一声。 就在秦明月泡着澡,哼着小曲儿的时候,屋后正对着茅房的山崖上,却蹲着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 “怎么还没立夏就这么多蚊子!”乔二麻子的手挥来挥去,这蚊子赶不完,痒死他了。 他半站起来轻轻跺跺脚,这小媳妇怎么还没好,烧个水要这么久的?他腿都蹲麻了。 望着厨房透出来的隐隐火光,乔二麻子压下不耐,心里火热。这秦氏虽然脸皮发白肿胀分外吓人,可那双长腿,跟白如猪油的手腕儿,真叫人心痒痒。 今天又从张秀兰那里得知,她一个人被分了家,住在王家老房子。而且白天滚了一身泥水,这晚上指定要洗澡的。 所以,他提前一个时辰找好了位置,从这里看去,可以从茅房一个缺了草的角落,看清里面全部。 只是这小媳妇也太不利索了,天都快黑了,怎么还没出来洗澡,也不怕天黑看不清掉进茅坑。 秦明月足足泡了两刻钟,再加热水就要溢出来了,她才起身。 穿好衣服,谨慎得把剪刀再次放回腰边儿,这才拖着木盆往院子边儿走去。 第41章 第二次讹钱 “嘿!”山上的乔二麻子蹲不住了,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哪有人在厨房洗澡的啊?活了三四十年,今天开眼了嘿! 每个村子里都会有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物,乔家庄的代表就是乔二麻子。 因为小时候得水痘,本来清秀的脸硬是成了芝麻饼。再加上爹早死,娘改嫁没人管,就这么混着吃百家饭长大。 长大后不事生产,逗猫遛狗一晃悠就到了四十。 要说这乔二麻子多坏吧,也算不上。只是东家菜园里掐点菜,西家米缸里抓把米。 再者就是调戏调戏小媳妇大嫂子,摸摸人家的手拍拍人家的背,言语上再占点便宜。虽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说不出口。 不过瞎混的人见识多,没事去镇里邻庄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也能时常得到一笔介绍费。 秦明月就是他在街上碰到的,然后牵线搭桥卖给了王家。那卖家也大方,给了他一两介绍费呢。 心里骂着晦气,乔二麻子顺着山边滑溜了下去。走了几步,看着前面还亮着星星点点的村落,他心里不服气,自己没婆娘,这个从村头走到村尾自己家,那不是得憋爆炸? 他扭头向上,看了看隐藏在大山阴影里的四方小院儿,听着里面流出院子的哗啦啦水声,脚步不由自主的回转。 他也不敢做什么大坏事儿,就是想着骗秦明月开门,如果能摸摸小手长腿之类的,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实在不行,看两眼小娘子出浴图也行,虽然是穿了衣服的。 乔二麻子弓着身,三步并着两步跑上了台阶。踮脚看不见里面,他耳朵贴在大门上小声喊道: “景旭媳妇,景旭媳妇。。。。。” 秦明月刚刚倒完水要回屋,听见喊声后心里暗暗说道:“这谁啊,压低声音喊人家媳妇,莫非有奸情?” 想到这里,秦明月眼睛都放光了。她放下木盆,轻手轻脚走到围墙边,正想踮脚往外瞧。 不对啊,我那便宜男人不就叫王景旭吗?而且这声音,就在门外! 想到这里,秦明月把腰边的剪刀摸了出来,抽出剪刀任由刀套挂在腰边晃悠。 “谁?” 乔二麻子一听里面的人出声了,暗道一声有戏! 要知道他可调戏过不少妇女,遇到那种死活不吭声的,那妥妥的没戏。可只要主动吭了声,十有八九能成。 “我,你乔家二舅。开开门,我有事跟你讲。” 秦明月手拿着剪刀,脸上却笑开了,当自己是啥事都不懂的小姑娘呢:“乔家二舅啊,您。。。您有什么事吗?侄媳妇一人在家,不方便开门。” 乔二麻子心里美极了,秀才家的女儿就是单纯好哄骗,他不信秦明月能认识什么乔家二舅,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询问罢了。 爱面子是好事啊,好事! “哎!这孩子~真是的!二舅都能做你爹了,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把门打开,二舅不进去就在门口。你关着门才不合适呢,叫人看见还当你心虚。” 话到了这个份儿,一般小媳妇只能无奈的开门,可秦明月哪里是一般人? 她放下握剪刀的手臂背在身后,脑袋贴近门口,压低声带点撒娇的意思:“乔家二舅~,你莫不是知道我爹今天放了点篾货过来,是来买篾货的?” 啊?乔二麻子以为要给他开门了呢,怎么又扯到买篾货去了。 不过这小媳妇的声音真勾人,比大长腿带劲儿,嘴里也就顺着说了:“可不是嘛,你爹的手艺在整个木城县都出名。好侄媳妇,你快开门让二舅去选选。” “二舅当真是买篾货的?”秦明月笑的贼贼的:“舅舅也知道,我男人不在家,婆母看得严,要是她知道我随便给男人开门,会打死我的。” “哎,不会不会,你开门我挑完就走。”乔二麻子无奈,这不是瞎说嘛,看得严还让你一个人住? “那你带钱了吗?万一挑了篾货不给钱,我会被打死的。” 乔二麻子无奈,这小娘皮咋这么难缠。他只能晃动腰上的铜钱串儿,发出声响告诉秦明月:“你听嘛,二舅真的是来买篾货的。” 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是真的来卖篾货的了! “那你先扔进来,我看看再给你开门。万一你拿了篾货就跑,我追不上。” “乌漆嘛黑的我也解不开铜钱上的麻绳子啊,万一扔给你了,你不开门怎么办?” “全部扔过来呗,不相信我那就算了。”秦明月故意发出脚步声:“王家那边那么多篾货你不去,非要来我一个妇道人家买,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 乔二麻子听见脚步声逐渐变小,心里骂了句脏话,这读过书的女人真不好骗。 可如果就这样收手,这一下午的时间可不就浪费了,白喂饱了蚊子。 “给你给你!” 乔二麻子把百来个铜钱串扔进了院子里,铜钱掉在地上发出脆响。等这小娘皮开了门,今天非得抓个桃子才行。 秦明月捡起地上的铜钱,粗略数了下不止一百个,眼里放出细碎的光。 “真是买篾货?” “我的姑奶奶哎,真的真的真的!” 秦明月噗嗤一笑,墙外的乔二麻子直觉不太对。还没转过筋,就看见秦明月站在了院角朝着王家的大石头上,露出脑袋外加披肩光滑如缎子的黑发: “爹,爹!娘啊,娘你们睡了吗?” 乔二麻子压低声音:“你干嘛啊,干嘛喊人呢!”急的直跳脚! 第42章 收入一串铜钱 秦明月却不理他,声音反而加大,继续爹啊娘的喊着。 那边王家老两口已经停战好一会儿了,乔老太在灶边缝补,王老头还在做筐子的筐架。 “娘。。。娘。。。。”何氏从后院喂了猪出来,她离老远弱弱的喊着乔老太。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娘还没死呢!喊丧啊!”乔老太说话没抬头,王老头却抬头并且摇了摇头。 何氏并没有被乔老太吓着,可能指着秦明月给老太太添堵,她硬着头皮说完:“我后院听见大嫂好像在喊您,还有爹。” “要你多事,她自己是腿断了还是要死了。你们这些个小娼。。。贱皮子没一个好东西。。。。。。” 乔老太跟个炮仗似的,把跟王老头争执的气全部撒在了其他人身上,家里人被她骂了个遍,管他儿子女儿都跑不掉。 王老头听闻倒是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拿起火堆上烤着的宽竹片,趁热双手微微用力掰成圆弧形。 这竹片要想迂成各种形状,就得趁着水分充足时放在火上炙烤。烤到表面微黄再拿起来慢慢用力,冷了继续烤,循环往复,就能做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乔老太见王老头出了门,心里虽不舒服,却也跟在了后面,只是嘴里还“小蹄子,搅家精”的骂着。 出了院子门王老头也听见秦明月的喊声了,声音不疾不徐,听起来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莫非自己看走了眼,这也不是个省心的? 老房子地势较高,王老头转过自己家房角,一抬头就见一人影在院儿门口,而秦明月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些。 这边秦明月还在喊,而乔二麻子已经看那边影影绰绰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棍子之类的东西。 “谁在哪里?”这条路王老头走熟了,也不看脚下大步奔走。 而后面的乔老太听见男人这样一吼,身子一顿,立马也跟了上去。莫非是那小娼妇的旧情人来了,那可不行,她俩儿子还没得手呢! 若不是清白身子,那可没资格给她生孙子。乔老太污七八糟的想着,也跟在王老头身后小跑,等她抓住那不要脸的,定要加倍讨回银子来。 桥二麻子咬牙切齿小声威胁:“你个小娘皮的,给我等着!” 他不再耽搁,扭头就跑。不敢从小路下去,怕被人堵个正着。从院子最远一角的小山坡上滑下去,跌跌撞撞的逃上回家的路,中间还摔了好几个狗啃屎。 王老头跟乔老太想去追,却被露出一个脑袋的秦明月喊住了: “爹,娘别去追了。” 说完她打开了院儿门,在台阶上等着两人上来。 王老头咽不下这口气,还想去追。秦明月劝道:“爹,别去了,天黑看不清小心摔着。” 王老头想了想这才作罢。 乔老太已经上了台阶,她站在平台边儿上开口没好话:“你个小贱人,是不是那奸夫追上门来了啊?你不悄悄的,还大喊大叫想让大家都知道啊,小娼妇!” 秦明月虽然不怕她骂,可听来听去都是这些话,毫无新意。 “娘说什么呢!虽然我不是您的亲生儿媳,可也不能这么冤枉人!爹,您评评理。” 王老头看了看乔老太,并没说话。 虽然没说什么,天黑也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可毕竟快二十年的夫妻了,他呼吸的急缓所代表的意思乔老太都明白。 乔老太更加生气了,她感觉到自己男人在责备自己。 “王中洌,你跟这小。。。。。。。” 没等乔老太骂出来,秦明月把手里的铜钱一下塞在乔老太手里。这热闹一天看一次就好了,看多了后面效果就不明显了。 “娘,刚刚那人说要买篾货,这是定金。” 铜钱沉甸甸,乔老太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买篾货? 找独居,新进门的小媳妇买篾货? 乔老太气笑了。 第43章 心酸 “估计是乔家的人吧,他说是我二舅。我独住不好开门,他就把钱扔进来了。 儿媳想着爹的篾货生意是咱们家的大头,不敢把生意往外推,这不就喊爹娘来了嘛。” 秦明月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态度明朗没有一点不自在。 两人都反应过来了,恐怕买篾货是假,想要欺负小媳妇是真。不过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将了军。 王老头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这个,个头比自己还高上一点的大儿媳。 机灵谨慎不说,这几天看着还能治住自己这婆娘。难道是桂娘显灵,心疼自己心疼的儿子,所以送来了这么个儿媳? 不然怎么能这么巧呢?南边儿的女子,被家里翻山越岭卖到了边关。 “那。。。”王老头越想越激动,声音有些颤抖:“那孩儿她娘就收着吧,等谁来买篾货的时候再说。” “行,我也没数,那娘您回去数数。夜深露重,您二老先回吧。” “好好,你先进去闩好院子门我再走。” “谢谢爹!”秦明月这声谢道得真诚。 不管王老头对王景旭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是对自己确实没的说,就冲这一点,她也愿意在这个家出一份力。 “爹娘,我好了,您二老回吧。” “好,有事儿了喊一声。” 王老头拿着已经微微弯曲的宽竹片,扯了扯乔老太的袖子,想要拉着她下台阶。 乔老太也没反抗,就像多年前一样乖顺。 回到家,乔老太凑到王老头烤竹片的火堆边数铜钱。左解右解麻绳都弄不开。 王老头见状拿起一截烧燃的树枝,帮她把麻绳烧断了。 数了两遍,都是一百二十八个。 乔老太还是发懵,那小蹄子使了什么妖法?这钱在她手上怎么就来得那么容易呢。 “哎?娘哪里来的铜钱?” 王兴贵洗完脚从后院出来,边走还边提裤子。 王老头将就手上的竹片就给了他一下:“你娘坐着你站着,你在她面前提裤子像什么话。” 王老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家里的孩子除了一个王兴言勉强外,其他的都不像话。 许是有钱做安慰,乔老太的心里舒服不少:“你爹说得对,你这像什么话!” “那小。。。。。” 乔老太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光腿上,打断了他的出言不逊。 王兴贵嬉皮笑脸换了个说法:“大嫂藏的私房钱被您二老搜来了?” “呸,胡说八道。”乔老太白了这个傻儿子一眼:“这是有人来买篾货,把定金给你大嫂了。” 说完与王老头对视一眼,笃定这人不会主动送上门,这钱自己家白得了。 呵!王兴贵有点吃惊,自己这大嫂还有这本事?自己的婆娘进门五六年了,也没做过一单生意,真是闹心。 王兴贵吆吆喝喝的喊着何氏:“在后院生孩子啊还不出来,快点去给劳资暖被窝。” “来了。” 何氏在茅房里红着眼,这烂人下手没个轻重,衣服扫过都是痛的。 那边刘氏没等男人催促,快速收拾好东西,蚊子大个声音给王老头乔老太打过招呼后,也匆匆进了自己房间。 “二娘,你先睡吧。”王老头手上动作不停,边编框子边说话:“眼看过了半年,这拿回来的银两还不如往年的一季多,景旭也没个消息,我得多做些。” 火堆的光线并不好,人脸隐匿在黑暗中,只能看见各自手上的动作。 看见王老头像老树根的手指,乔老太心里有点酸,可心结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嗯,等兴明娶了媳妇,你也能休息了。” 乔老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尘,转身回了屋。 王老头抬头看着妻子的背影,心里也发酸。不到四十的年纪,穿着灰扑扑的衣裳,连包发髻的头巾都像是锅底的碳灰。 第44章 割草 秦明月美美的睡了一晚,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在心疼那一串铜钱。 算了算了,就当是花钱买平安吧,希望‘家人们’相亲相爱,别老折腾自己就行。 没再继续纠结,秦明月洗了脸,准备开始自己的农夫生活。 哎? 她的容貌不说是倾城倾国,可在溱湖无数家楼子里那也是出挑的,可现在水中晃过的倒影让她有点懵。 难怪这么几天没人夸她好看,这被水泡到惨白的脸色,不仅水肿还打皱!没当面嘲笑她像鬼,这乔家庄的人还挺有礼貌。 秦明月拍拍自己的脸蛋,摇摇头,转身去拿了镰刀。 分家那天王老头只帮她割了院子里的杂草,这篱笆周围草都能养牛了。 回想着何氏割猪草的样子,秦明月上演了一出“人类驯服镰刀”的表演。 在割了两次脚背一次小腿后,终于顺溜些了。 割完草,抱到一边儿摊开晾晒,等干了收进后院的草棚里,做日常点火用。 中午摸到王家去舀了碗野菜稀饭,回来就着干饼子对付了一顿。休息片刻后,秦明月继续干起来。 篱笆外侧一边比较宽,土层也比较厚,她打算试着种点菜。不过光割掉草还不行,得把里面的大石籽儿也挑拣出来。 做完这些天都快黑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厚脸皮的去蹭了顿饭。今天没力气挑事儿了,当然那几个小东西也没找她的事儿,只是眼神不太友好。 “娘,现在还能播种点啥菜?” 秦明月喝上一口糊糊,再夹上一大筷子咸菜塞进嘴里。也不管乔老太乐不乐意理她,反正张嘴就问。 打又打不过,骂了人家当耳边风,乔老太被她这种不要脸的态度气的心肝疼 王老头筷子轻敲碗边儿,乔老太心肝儿更疼了。 乔老太是不想多说一句话,只是冷冷的回了三样:“茄子,豆角,空心菜。” “那娘你给点种子呗,你不给我,就让爹在城里给我带些回来。” 乔老太被‘不给’两字卡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她不想给,可她也清楚,只要不给老头绝对给她买回来。 王老头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且不说那边的房子是花了景旭娘做丫鬟存下来是私房,就算景旭这么多年给的家用,也没不该连菜种都不给。 “我再去给你买点韭菜根儿,这东西好活得很,割了一茬又一茬。” 王老头对这儿媳越来越满意,就想着她能把日子过起来,自己百年后也好有个交代: “等两天我空了,再把鸡笼给你修好,趁着还不太热抓几只小鸡回来养着,冬天里就能吃上鸡蛋。” 乔老太又吃不下饭了,她觉着再这么下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气死。想到这里,乔老太看了看外面天色早,放下碗筷说道: “你们先吃,我去问问大嫂家里还有种子没。” 刘氏却抬起头来:“娘,窗台上。。。。。” “啪!”刘氏话刚出口,乔老太捡起自己刚刚放下的筷子,丢到了对面刘氏头上,筷子从刘氏的头上滑下来,又掉进了碗里。 刘氏满脸的饭汤,又茫然又委屈,窗台上放着的不就是种子吗? 见儿媳这副蠢样,乔老太捂着胸口出了门。 秦明月眯了眯眼,这老太婆指定阴谋! 她几口刨完饭,放下碗筷:“爹,您慢慢吃,我想用后院的竹片把外面的菜地围上一圈儿,不然雨季山上的水下来把泥都冲走了。” 王老头不仅没嫌弃她吃饭粗鄙,反而和善笑着说道:“哎,好好你去忙,竹片不够你再过来拿,都是用不上的下脚料。” 乡下人,吃饭就是得又快又多才行,这样的人动作麻利好养活。 “那弟弟妹妹们你们慢慢吃,嫂子先走了。”虽然没人理,可她也不在意,站起来拍拍身边的何氏肩膀:“两弟媳你们也慢慢吃,吃饱些才有力气干活。” 何氏眼睛一转,看了一眼王老头趁热打铁:“那我再去盛一碗,今天种了一亩红薯,饿得很。” 王兴贵想说什么,可看看他爹,最终还是憋住了。 第45章 偷听 秦明月出了王家门,前面乔老太已经到了自己家下面的分叉路。 她大大方方的跟在后面回了家,而前面的乔老太回头看她回了家,就继续往娘家走去。 乔老太边走边想着,要怎么把悄悄的把乔二麻子喊出来。 那是个混不吝的,在庄里调戏小媳妇大嫂子有一套。说起来自己的年龄还比他小两岁,如果就这么去他家找,容易招人闲话。 可如果不弄清那小娼妇的来龙去脉,她迟早一命呜呼。 正愁着的乔老太一抬眼,就见从路口祠堂的大槐树后转出来了一个人,不是乔二麻子又是谁! 乔老太放慢脚步,等着乔二麻子送上门来。 乔二麻子气冲冲的往前冲,昨天晚上回去后,气到他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到早上鸡叫他才睡着,一觉就睡到现在。 趁现在天还亮着,他要正大光明的去找那小娘皮,敢耍她乔二爷爷,唾沫淹死她! 临近到乔老太跟前,乔二麻子一激灵! 乔老太那眼神不对啊,有种要他老实交代的意味。乔二麻子尴尬的打了个招呼:“王家嫂嫂这是要去庄里呢!” 说完没等乔老太回应,乔二麻子转过身就大步往回走,边走边嘀咕:“这不知死活的小媳妇,人家千方百计隐藏的事情,她怎么就大大咧咧的告诉自己公婆了呢?也不怕被拉去浸猪笼!” 乔老太见乔二麻子这般做派,冷冷一笑:“还王家嫂嫂?称呼都变了,指定心里有鬼。” 乔老太前后瞅瞅见没人,几大步追上乔二麻子,一把把他扯进了路边的玉米林子里。 乔二麻子没准备,被拉得偏偏跌跌摔进了玉米地。 他摸着屁股企图蒙混过关:“我说王家嫂嫂,王大哥是好人,咱们这样不太对不太对!” 说完,就想趁着乔老太不注意往外跑。 乔老太又不是小孩子,防着他这手呢,提前用脚踩住了他的长袍子。 乔二麻子半爬起来往外冲,被踩住了衣裳不仅跑不掉,还摔了一个狗啃屎。 两人拉拉扯扯,没注意到秦明月已经绕着山边的林子,蹑手蹑脚的走近,蹲在了他们斜后方山边儿的一丛刺藤后。 见到两人拉扯,秦明月心想:“啧,不是吧!难道除了柳郎中外,还有这一脸麻子的?这也太不挑食了啊。。。。” “乔二麻子,我跟你说。”乔老太压低声音:“快点跟我说清楚,秦氏那小娼妇到底是什么来头!不然我拼着这老脸不要,跟你同归于尽!” 啊?乔二麻子真的麻了,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啊。。。。。。 他松了一口气,将就着坐在地上也不起身了。抬头眯着眼问乔老太:“咋咋咋啦?” 乔老太抬手照着他脑袋来了一巴掌:“咋咋咋什么咋,你别管我咋了,你就老实说这秦氏是你从哪里扒拉出来的?” “跑了?”乔二麻子大惊! 他哪里知道秦氏一家子哪里来的啊?不能千里迢迢拿个大姑娘来骗婚吧? “她要是跑了我还不气,你赶紧的!不然我去找族长了,这事儿没完!” 乔二麻子皱眉,莫非是那老夫妻骗了他? 他之前在庄里听妇人闲话,说王景旭大概率死在边关了,乔二娘作为继母又是亲姨母,想要给买个望门寡,圆了他来人世走一朝的路。 本来他也没多想,一般的人家谁愿意卖女儿做望门寡啊。说守寡是好听,实际上就是去做奴隶伺候婆家一家子的,还不能补贴娘家。 可事情就那么巧了不是。 前几天他照例在街上溜达,可刚刚走出镇口,就遇到老两口拉着个板车找他问路。 乔二麻子见他们是外地口音,车上又拉着一位姑娘,一来二去就聊了起来。 原来老俩口是东边儿隋县来的,离着大河镇足足三百里路。板车上躺着的也不是老两口的女儿,而是一个更东边儿姓秦亲戚家的。 这丫头的父亲是秀才,手下有两间铺子。而家里的大女儿挑挑拣拣,一直拖到了十八岁还没成亲。 就在家里要强迫她嫁人的时候才知道,她竟然偷偷跟铺子里的伙计勾搭上了,家里不同意,她就约好跟人家私奔。 哪知道那伙计却卷了姑娘的私房跑了,而这姑娘在约定好的路边等不到人,就跳了河。 家里把她救回来后嫌丢人,就拜托老两口,让她们远远的帮忙打发了。卖也好送人也好,只要不进见不得人的地方,其他是死是活他们也管不了。 所以,他们老两口这才拖着板车一路北上,想着卖远点。 乔二麻子听完就起了心思,跟老两口打听好价钱后,就回来告诉了乔老太。 第46章 安心 乔二麻子老老实实的把这些说给了乔老太,乔老太一听,这也没问题啊! 乔二麻子绞尽脑汁想了一下老两口说的话,也没想出来毛病,疑惑问道:“到底咋了?是那秦氏不识字,还是那秦氏已不是完璧了?或者脸恢复不过来了?又或者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除了这些,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乔老太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她觉着家里的这个秦氏,跟她想的那个秀才女儿秦氏不一样: “你不知道,那小娼妇不要鼻子不要脸,骂她跟给牛抓痒一样,连皮都挠不掉。” “嗨!”乔二麻子拍拍衣服站了起来:“你想啊,如果是个温柔贤淑的能跟人家私奔?你十六两银子买个大姑娘,就别要求那么多了。 人家三十岁生了两娃的媳妇卖到北雄,也要这个数呢!” 乔二麻子举起两个手指头在乔老太眼前晃了晃,见她发愣,快速摸了乔老太的腰一把,然后跳出了玉米地。 “乔二麻子,你个不要脸的!” 乔老太过了几息,才顶着一头黄呼呼的花粉从玉米地里走出来。 可能想着做戏做全套,乔老太也继续朝着娘家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路的尽头后,秦明月才轻手轻脚的起身,沿着山边原路返回,然后从院子后面的树林冒出来。 回到家后,秦明月也没心思干活了。 她坐在炕上回想刚刚听到的话。那老夫妻是骗人的,但是户籍骗不了人。 户籍上的秦氏确有其人,很可能确实是救她上岸的老夫妻的远房亲戚。至于为什么不是老夫妻的女儿,因为年龄对不上,那老夫妻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 很有可能就是那姑娘跳河死了,家里没有怕丢人就没报官销户。而自己又碰巧撞了上来,正好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秦明月有点小高兴,她在床上打了个滚! 户籍上没有画像,只有简单的信息,而且那姑娘的老家距离这里好几百里,与熟悉她的人基本上算是永别了。 更绝妙的是,那姑娘也姓秦,这大大降低了她露馅儿的可能。 反正她打算一辈子窝在这里不走了,做个头顶烈日,脚踏田地的农家媳! 要非说有什么担心的,那就是如果那秦姑娘还活着,而又遇上了自己,还看了自己的户籍。 不过这个几率嘛。。。。。要真遇上了,那她不带犹豫的直接跳河!老天不给活路那就不活了呗。 想来想去,这些终归是好事儿! 盘腿坐在炕上,秦明月在心里盘算着。她现在不仅没有田地,而且只要一天没办户帖,这房子都不算是她的。 所以一切计划都得靠后,她必须先确定王景旭的生死,正式分家办了户帖,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安定下来。 可王景旭在边关,距离乔家庄少说有百来里。就算路上无事耽搁,那来去也得四五天。 而且去了后,能不能立马得到结果也说不准。她掰着指头算了算,保守估计至少得十来天才成。 这十来天的吃住盘缠,少说得三五两银子,而自己现在统共只有一两半,差得远呢。 怎么快速搞到钱呢? 按理说做吃食是最快的,可她手里没有半颗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还有就是她有楼子里的点心方子,可这大河镇连一家像样的酒楼都没有,更别说专门的点心铺子了。 思来想去,秦明月还是打算从王家入手。 第47章 认字儿 既然决定要从王家入手,秦明月也不扭捏,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王家。 一进门,秦明月就露出笑脸,亲亲热热的喊了声爹娘,然后再跟兄弟妯娌打招呼。 反正不管王家人什么表情什么态度,秦明月都不在意。记得妈妈说过,大清早的要笑着,这一天都会有好运气。 有没有好运气还说不准,但王老头的脸却挤出了褶子,就连从房里出来的乔老太也破天荒的没有骂人。 “二弟媳,你舀水我来烧火。” 秦明月坐在灶前拿出火折子,取开塞子吹了一口,小小的火星就冒出来。 抓一把松散干燥的稻草点燃,放入灶孔后,再加入稍微硬点的玉米杆子。等彻底燃起来了,再放入废弃的竹片与大块木材。 看着火熊熊燃起,秦明月松了一口气。她还是很小的时候跟厨娘学的,幸好没忘,也幸好王家有俩勤快儿媳,柴火都干燥易燃。 见她把火点燃了,乔老太更加疑惑了,这秀才家的女儿还会生火么?家里有铺子该是娇养着的才对啊。 “老大家的,你来。” 王老头在那边草棚下招呼秦明月,昨天晚上他连夜做好了几个竹筐想让她看看。 “来了爹。” 秦明月拿了两块柴火放进灶里,这才起身朝着王老头那边走去。 “爹!”秦明月声音里的惊喜有些许夸张,但是绝对不假:“您这么快就做好了啊!我的天,还做了不一样大小的。” 王老头不仅把秦明月说的表现出来了,他还自己改良了一下。 大的有马车车板那么大,小的刚刚好一半。而且他在口上做了一个微微内扣的边缘,防止筐里的东西滑落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做成了上大下小的样式,这样框子就可以重叠在一起,方便运输。 王老头被哄的笑开了花:“编织的篾片一寸半宽,上下左右的空隙也是一寸半。这个距离用的材料最少,但也足够坚固。” 秦明月竖起大拇指,可能觉着一只手不够,她用的是两只手。 “爹不愧是老手艺人,这做工这速度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看来我秦家女是个有福气的,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 王晓妮在一旁歪嘴,丑八怪就知道拍马屁,我呸! 可她这副表情被乔老太看见了,本来乔老太也与有荣焉,这么厉害的是自个儿 男人。 可女儿的表情让她瞬间冷脸,她快步走到王晓妮房门口,右手最后面三指弯起,大拇指食指张开。使劲朝着王晓妮的腰背上掐去。 边掐还边咬住后槽牙小声说:“你个不要脸的死丫头,怎么你爹不配被人夸?你敢喊出来试试。你个白眼狼,天天好好养着你,还养出毛病了是不是。” 王晓妮的豆大的眼泪往下滴,被卡在门口既躲不掉,也不敢出声反抗。 而从茅房里出来的王晓花,则是顺着秦明月的话接道:“不仅大嫂有福气,我也是个有福气的,谁家乡下的女儿能像我跟姐姐这样清闲呢。” 秦明月挑眉,还好意思说呢,你跟你姐的清闲,是你俩嫂子用泪珠子跟汗珠子换来的。 不过这会儿不是挑事的时候,王晓花乐得配合,她也不能不识好歹。 “就是啊爹娘,我娘家爹不仅是秀才,还开了铺子呢。以后我教弟弟们写字儿算账,开个大铺子,咱们把爹的篾货卖到县里去,卖到碎石关去。” “嫂子!你真认字儿?”没想到最激动的是王兴言。 本来还没起的他,听到秦明月的话,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了。 得到秦明月肯定的点头,他两眼放光:“还会写字儿,还会算账?” “嗯,会呢!我们南边儿的女孩儿除了这些还要学绣花,学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哦!我厨艺也不错。” 秦明月趁热打铁,现在一次性说完,以后少麻烦: “嗯~~~可能还会些啥,但是记不住了,等后面需要用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说完话,其他人都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乔老太心里本来还有疑虑,现在都消失无踪了,哪怕会的这些只是口说无凭。 第48章 黄毛丫头 王兴言一直想上私塾,除了因为王景旭念过书外,他也期望去外面看看。可不识字,出门寸步难行,被人家骗着签了卖身契都不知道。 家里虽然比一般农家好过些,可自己还有两个弟弟。供一个读书能行,供两个就勉强了,供三个那就要倾家荡产的。 “嫂嫂,好嫂子!你空了能不能教教我,之前是我不对,我我。。。。”王兴言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他红着脸低着头,对秦明月的态度立即卑微。 除了王兴言激动外,乔老太也激动。大儿子八九岁的时候跟她提过一次,且不说只有镇上有一家私塾外,关键是家里也供不起三个。 她想过秦明月可能识几个字,毕竟是秀才家里的,所以才花大价钱买了她,但她也以为只是能看得懂家书告示而已啊! 乔老太想到以后自己儿子能学识字,还能不花学费,她就心花怒放。 不仅如此,还有女儿! 对对对,还有女儿。 边关的女人们做衣服鞋子没问题,绣点小图样也还成,可要说像南方衣服那么精致可就别想了。 就镇上的成衣铺子,衣服上面要是有绣几朵大牡丹花,那镇里的富妇能抢破头。 至于县里的夫人小姐穿的什么,那不是她们能瞧见的。 自己俩女儿以后要是有一手好绣活,不说高门大户,那至少大河镇上开铺子的任由让她们挑。 乔老太舔舔嘴唇,有点拉不下自己的老脸,她心里又庆幸又后悔。 庆幸的是她捡到了秦明月这个宝;后悔的是,这个宝是自己最恨的人的儿媳,还是自己亲手送过去的。 不能让那人的儿子好过,这已经成了乔二娘的心魔。 乔老太心里如油煎熬。如果在老大没回来之前,让自己儿子先得月呢?虽然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可现在跟之前不一样。 之前她只想通过折辱秦明月让老大受辱,而现在她想让秦明月这个‘好东西’属于自己儿子。最好能子孙受益,繁衍绵延,一代一代把那人压进尘土里。 乔老太抬头隐晦的看了一眼秦明月,又迅速低下头。 可她这一眼让秦明月捕捉到了,并且心里起了怀疑。 秦明月对着王兴言点点头,本来还算高兴的心情,因为乔老太的目光打了折扣。 虽然不知道乔老太在想什么,可只要自己小心防着应该没事。现在重要的是得到其他人的认可,不用变成自己人,只要他们与自己是一个利益体就行。 想到里,秦明月郑重对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人说道:“教你可以,但你必须听我的。” 王兴言连连点头,在院子里来回跑了两圈。本来就还是半大的孩子,只是之前被乔老太教唆坏了,看现在的样子应该还能改过来。 门口的王晓妮想到自己曾经在镇上见过一辆马车,车帘半掀,一只手肘靠在窗口。 一抹常出现在梦里的水蓝色袖子上绣着繁复的花纹,不知名的丝线反射光泽,像是秧田里被风吹皱的月光。 她虽然也很想学,可她也看出来秦明月在讨好,所以准备了几句‘好’话以报前日之仇。 许是习惯头两个嫂子伏低做小了,王晓妮根本没想过可能得罪秦明月。或许心里又觉着,就是得罪了那又怎么样,还是得求着自己跟她学。 见王晓妮像个花孔雀般扭着头,秦明月心里嗤笑。十岁出头的黄毛丫头,心里想什么脸上根本藏不住,真是又蠢又坏。 反正自己话都撂出来了,到底该谁求谁,心里该有点数的吧! 秦明月岔开话题,喊了一声爹: “您认识路过的那些商队吗?咱们这些筐子还是要先让他们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哦哦哦”王老头被喊醒,他搓着手掩饰自己心里的激动:“认识认识,我估摸着今天或者明天,他们就要返回了。 等吃了早饭,老三你去叫一下老钱,让他把牛车赶上来。我把筐带到镇子上去等着。” 好一会儿,一直闭着的窗户被一只光膀子推开: “我吃了饭就去。” 被何氏推醒的王兴贵睡眼惺忪,他睡得死,外面的说话声他硬是一句没听见。 “那爹咱们吃饭吧,您要去镇上,别耽搁了。”秦明月搅动锅里的豆子粥,黏稠喷香,一勺一碗。 何氏刘氏不在乎识字绣花,她们俩只在乎今天早上又能吃饱了。只要有大嫂在,就能吃稠的。 乔老太都习惯了秦明月的不要脸,何氏刘氏的缺口碗里装着稠饭,她也懒得说了。 说了也白搭,还把自己气得吃不下饭。 第49章 聪明的王晓花 饭桌上,王晓妮不停偷看秦明月,怎么不说绣花的事情了呢? 王晓花看看坐立难安的王晓妮,又看看她傻乐的二哥,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豆子,在自己老娘发火前坐直身子: “大嫂!”她突然站起来,差点把桌子掀翻。 乔老太一把按住桌檐:“你个死丫头,要死啊!” 王晓花没理她娘,而是红着脸一鼓作气对着秦明月说了一长串:“我想跟你学绣花,我没。。。没没钱交学费,但是我可以帮你干活。” “还。。。还还有,我再也不骂你了。” 听到王晓花的话,王晓妮自觉她背叛了自己,心里暗自骂道;“自甘下贱的东西!” 秦明月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王晓花,这有点出乎她意料。七八岁的小人五官还没长开,虽脸上有伤,可也能看得出以后是个美人胚子。 透过她,秦明月有点子了解刘氏跟她说的“村里人说乔桂儿(王景旭老妈)生的极美”到底有多美了。 秦明月没说话,王晓花以为她不想教自己,顿时有点着急:“我以后也不骂二嫂三嫂了,嗯嗯。。。也不欺负你男人了!” “噗嗤~”秦明月笑出来声。她才多大啊,能欺负得了差点大她二十岁的男人? “我没说不可以,记得以后跟比自己大的人说话,用尊称‘您’。” “哎,大嫂谢谢您!” 其实王晓花最先的企图是讨好王老头,她看出他爹对这个大嫂很满意,也看出来秦明月要得是一个态度。 但是后面她说出‘不骂二嫂三嫂’后,心眼突然一下就通透了。她也是女孩儿,但她不想过两个嫂嫂这种日子,那就得给自己增加底气,像大嫂这样子的。 “好好好,等爹卖掉筐子给你买彩线。”王老头大口喝完粥,提上砍刀就去了后山竹林。 饭后,乔老太扔了两个纸包在桌子上。擦桌子的王晓花捡起来看了一下,对着还在洗碗的秦明月卖好:“嫂子,娘给你的菜种子呢。” 秦明月在围裙上擦擦手,双手接过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 一包种子是花生米那么长,但比花生米略细些的红褐色腰子形状,上面还有不少小白点。 另外一包种子绿豆大小颜色黄白,但是非常瘪。 嘶!这是啥种子? 秦明月有点发愣,她尽量回忆自己吃过的食物,企图从里面找出自己所熟悉的点。 这应该是辣椒吧!啊,就是辣椒,自己有一次还把辣椒籽当虫子了呢。 秦明月喜滋滋,辣椒好啊!做成酱拌饭又香又开胃。 但是另外一种她只能求助了:“花儿,这包大的是什么种子。” 听见秦明月问她,王晓花放下手中的抹布乐滋滋的跑了过去,她喜欢‘花儿’这个称呼。婉转的语调,让她有一种自己就是花儿的错觉。 “大嫂,这是豆角呢。那种长长的,可以腌咸菜的。” 哦!秦明月点点头,豇豆啊她吃过不少,可还真没见过成熟的种子。 这时,乔老太扛着锄头从后院出来,她打心里认为秦明月不会种地:“不会种就别浪费东西,在我王家饿不死你。” “放心吧娘,我不会浪费的。”秦明月并不在意乔老太语气的好坏,仍旧是笑意吟吟。 秦明月虽然没种过地,可她自小就对种东西感兴趣,因而看过很多种地的书。 像什么《泛胜之书》、《齐民要术》、《陈敷农书》、《王祯农书》,她都看过。 曾经在她的小院儿里,各种废弃的砂锅小碗儿,都被她种上了各种植物。甚至楼里面的小厮出门办事,都要给她带点当地的花草种子回来。 连楼里的妈妈都无奈,曾经说过等自己养老的时候就带着她,保证不饿肚子。 把种子包起来收好,近来天气好,她得尽快播种。其实现在都算是晚了,她昨天在路边都看见辣椒开花了。 这几天不用去田里干活,她就在家折腾自己的小菜地。自给自足,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用看人脸色为最好。 第50章 第一块菜地 在王老头做篾货的草棚里捡了一撮箕竹片,加上上次端粥顺回去的碗,秦明月小家里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 房子侧边的空地土层不够厚,为了蔬菜能好好生长,秦明月拿上锄头钻进山林里掏土。 昨天顺着山边偷听,她发现好几处土层厚腐叶多的地方,关键是房后这山是无主的,只要皇帝老儿不管,她想挖多少挖多少。 扒开表面还没腐化完全的落叶,下面的蚯蚓见到光快速逃跑。秦明月喜滋滋的,这黑土多肥沃啊,用来种辣椒,保证结得又大又多。 因为不会用扁担,所以秦明月只能一次提一撮箕,好在都是腐叶土,最近又没下雨含水量不高,所以重量还能承受。 就这样她来来回回了不知道多少趟,终于在何氏喊她吃午饭时弄得差不多了。 “嫂子,您这是做什么?”何氏一脸明奇妙,把其他地方的土搬过来干啥? 秦明月揉揉腰,艰难的站直,朝着何氏摆摆手:“你不懂,等结果就知道了。” “行,那去家吃饭吧。我就不锁门了,先去送饭。” 何氏跟刘氏都有一个特别讨人喜欢的点,就是不多问。这个点让人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吃完饭,秦明月在王家坐着休息,等着何氏送饭回来。 院子的一边多了不少新砍回来的竹子,应该是王老头早上砍的。不过王老头什么时候上街的她没看到,应该是自己去林子里挖土的时候错过了。 等何氏回来后,秦明月又顺了一根竹子回去。 先把竹片削尖,然后用顺回来的竹竿做尺,整齐的将竹片插入地下。为了省力,她用砍刀背充当锤子,熟练后两下就插好一片。 感觉到挺轻松的,她又把菜地的范围扩大了些。然而就是这个举动,让她差点累到爬不起来。 终于到第二天擦黑前,她用竹片围起了一块宽两丈,长五丈的菜地。 菜地围好了,可搬回来的那堆肥土又不够看了。秦明月哀叹一声,继续吧!总不能第一次就半途而废,平白被人瞧不起。 这期间,她一直没看到王老头回来,要不是晚上钱大爷带了口信回来,家里就要派人去找他了。 直到第三天中午,秦明月扶着腰继续搬土的时候,王老头才回来。 “老大家的,快别弄了,来家里我给你说事儿。” 瞧王老头的表情,秦明月就知道有好事儿。 秦明月走到门口的时候,碰到了被打发去田里喊人的何氏。 家里有好事让人高兴,就连一直苦瓜脸的何氏也是一脸喜气:“嫂子您先进去坐会儿,爹让我去喊二哥跟兴贵回来。” 秦明月点头,进去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坐在厨房的草棚里。虽然她很想去看王老头编东西,可公媳单独在家,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爹,可碰着那商队了?” “碰着了碰着了,当天去就碰着了。”王老头手上不停,把前两天砍回来的竹子快速破开,成为一根根长长的竹条。 正当秦明月想问,那为什么又耽搁了两天的时候,赶车的钱大爷却来了。 “哎呀,哈哈哈家里人都去地里做活啦?哟秦丫头在啊。” “哎,钱大爷您来啦,快坐。”秦明月笑咪咪的拿了凳子放到王老头那边,又去厨房找了个干净的碗倒了碗水。 想了想,又在碗柜里打开一个罐子放了点红薯糖搅匀。 “钱大爷,您喝水。” “诶,好好好,谢谢秦丫头了。” 钱大爷并没有直接伸手接,而是把屁股下的小凳子往后挪了挪,等秦明月把水碗放到前面的架子上。 王老头放下手中的活儿,朝着秦明月说道:“这次得多亏了你钱大爷,不然啊这生意做不成!” 秦明月也上道,立马站在一边儿乖巧的接话:“秦丫头谢谢钱大爷啦,等赚到了钱,我买京城的琼浆酒孝敬您。” 说完,还行了一个简单的福礼。 第51章 生意谈成了 虽是句玩笑话,可还是把钱大爷哄得心花怒放。 钱大爷笑到合不拢嘴,他朝着王老头惊奇说道:“哎呦哎呦,老头子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行过礼呢! 琼浆酒这名字啊,一听就不是我这个泥腿子配喝的。好丫头,酒不用了,这种礼你倒是可以多给我行几个。” “钱大爷,礼要行酒也要喝!” 秦明月喜欢这个白胡子老头儿,她又行了一礼,把人哄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原来王老头前天上午就碰到那商队返程了,可人家没看上他的竹筐。 下午回程的时候,在镇口就又碰到了钱大爷,两人一起回庄的途中就说起了这事儿。 钱大爷一听,他觉着这事儿有门儿啊!于是让王老头先自己买些罐子,给贩罐子的商队打个样儿! 于是俩老头一合计,调转车头去了木城县。 他们到木城县的时候已经傍晚了,窑厂都关了门。两人舍不得住店,把车停在一个背风处,在车板下面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就找到了一个窑厂,开口要了三百个罐子。 窑厂里有不少商队在装货,听他们要三百个都笑出了声。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好心告诉他们,牛车一次撑死也只能拉百来个,再多麻绳绑不住的。 王老头先是道了谢,然后一狠心还是要了三百个罐子,少了展示不出来效果。 窑厂管事见劝不住,只能由着俩老头了,大不了把装不下的给他们退了。 窑厂工人在陶罐里面塞上麦草,然后五个罐子一组,用一根麦草绳子从最上面一捆,两端拉到最下面在底部交叉,后换一个方向再拉到最上面捆住打结。 这样,一提罐子就打包好了。 然后根据车板的大小,再五提或者八提一组,再用更粗的麦草绳捆住,成为一排。 因为用了粗麦草绳,罐子之间的间隔就非常大。一般的单匹马拉的马车最多只能放一层八排,也就是两百个。 再多用绳子就捆不结实了,路上颠簸容易滑下来。 而王老头他们只需要工人,帮他们把罐子绑成一提一提的。 把大竹筐在牛车上放好,拿出一捆绳子从两侧最下的孔洞穿过,先把筐子横着绑在车板上,防止装罐的时候滑落。 再把一提一提的罐子在筐里立着摆放整齐,只是第一层,就装下了两百个,且不说四周还能塞下厚厚的麦草。 而筐子的高度足够装下两层,于是王老头又要了一百个。直到两层装完,框上面都还有五六寸的空间。 “哎呀,刚刚忘了底部铺上一层麦草了。”钱大爷懊恼,剩下的空间刚刚好能上下各铺上一层麦草减震。 这时候旁边等着装车的商队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络腮胡大汉摸着下巴,看到地上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框子,对王老头说道:“这两个框还能装不?” 王老头一听就明白了,笑着说:“能啊,上面还能放一筐。我这是牛车比你们马车长点,后半部分还能摞起来两个小筐。” 其他人也来了兴趣,然后纷纷让窑厂管事拿罐子来,他们要看看这俩老头能装多少。 于是钱老头站上了板车,把装好的筐子盖上盖子。然后在上面放上另外一个大框。再用一捆绳子照着第一个框子那样,从最下面的孔洞中穿过绳子,横着绑在了车板上。 这样绑的好处是既加固了第一个框,也绑住了第二个框。 铺上三寸厚的麦草,继续装罐。直到第二个筐装满,上面铺上稻草减震,再盖上盖子。 最后找来粗绳,纵向把筐子绑在马车上。因为竹筐粗糙,绳子拉紧后稍微陷入些许,这样绑得更加稳固,根本不用担心滑落。 一车八百个罐子,比之前的运输量足足翻了四倍,如果马匹够有力,摞上三筐也是可以的。 而且框子可以重叠,无论多少个都只占一个框的位置,所以当时就有商队找王老头下了单子。 可是因为没现货,他们约定五月二十二在木城县交货,也就是三天后。 所幸第一批要得不多,三十文一个竹筐,定下了六十个。 两人回镇后,王老头因为给镇上一家杂货店补框子耽搁了一晚上,所以钱大爷昨天晚上带了话过来,免得王家人着急。 王老头点上旱烟,他拿着烟杆朝着钱老头伸了伸。 钱大爷一脸嫌弃:“我不爱这锅灰味儿~” 王老头眼睛一瞪,扭头换了个方向,吐出一口烟圈后说道:“田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我让老三家的把俩孩子喊回来,等会儿就跟我上山去砍竹子。 过两天还得麻烦你啊,老钱头儿~” “嗨,瞧你说的,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发了财我就不愁酒喝咯!” 第52章 舅妈大张氏 不到中午,王家的院子里就又多出了几大捆竹子。 而编东西要偏新鲜的竹子才好,一般情况下,王老头是不会一次性砍很多竹子的。 这次砍这么多动静就挺大,所以引来了不少庄里人来打探消息,而最先来的,是乔老太娘家大嫂张月梅。 因为她比张秀兰大,庄里人为了区分,就叫她大张氏。 大张氏长着一张长脸,因为瘦,颧骨显得特别高。她拿着两茄子进了王家院子: “哟,妹夫这是做什么,这年才过完没多久,又开始准备篾货啦?” 王老头抬起头,先是一愣,然后招呼道:“大嫂来了啊,快坐快坐。” “哎哎,你忙你忙。我也没啥事儿,就是菜地里的茄子吃不完,给你送两个来。” 王老头心里明白,这位难得走动的大嫂是来打听消息的,否则平白无故怎么舍得送茄子来。 “这可谢谢大嫂了。您看我正忙着,您自己拿凳子坐坐?” 孩子们都在山上帮忙砍竹子,家里这会儿就王老头一人。正常男女为了避嫌,必不会坐下的。 可这大张氏还真坐下了! “孩子们都在山上帮忙,也没个人给大嫂烧茶。”王老头笑笑,有点不好意思 走不常见亲戚的时候,主人家为了表示欢迎,会煮上一碗红糖鸡蛋,这就叫‘烧茶’,同时也代表亲戚关系极好。 而乔家大哥跟王家来就是一个庄的,又是亲大嫂,哪里就用得着烧茶了?可这大张氏硬装听不懂。 王老头知道,他今天不说明白,这人是不会走的。 “就是在县里接了个活儿,他们要几十个框子。要得挺急的,就让孩子们回来帮忙了。” 王老头把竹竿砍成需要的长短,边砍边跟粗粗的跟大张氏解释。 “哟,几十个啊!这可是大生意!恐怕腊月里都卖不了这么多吧。”大张氏盯着地上的竹竿,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羡慕。 “这筐子装货的,粗糙的很,哪里比得上家用的细致。” “那做了这批。。。。。。后面可还要做?我家仕青。。。。。” 大张氏话还没说完,王兴言王兴贵俩兄弟就拖着一捆竹子走进了家门,见到大张氏在后,王兴言知道没好事,但还是招呼道:“大舅妈来了啊!真是稀客!”他笑意未达眼底,显然不待见大张氏。 而王兴贵则是直接的多,根本没给大张氏一个眼神。 “哎哎,兴言兴贵回来了啊,家里菜多吃不完,我拿了俩茄子给你们吃。” “那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大方肯定有鬼。”王兴贵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嘀咕咕,丝毫没打算给自己舅母面子。 “哎呀,可累死我了。” 大张氏正尴尬的时候,秦明月跟何氏两个也拖着一捆少点的竹子回来了。 可能是想缓解自己的尴尬,大张氏把话语对准了秦明月。 “哎呀哎呀,这就是景旭媳妇儿吧!长得可真好看,快过来舅妈瞧瞧!” 秦明月挑眉,这舅妈说瞎话的水平有点低啊。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她也不能莫名其妙下人家的面子: “舅妈说笑了。”秦明月往前走了两步,还没等大张氏碰到自己,她马上转身去了厨房:“我去给舅妈倒水。” 那漆黑的长指甲太恶心了,要是碰到自己,今天午饭都吃不下了。 大张氏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心里把秦明月骂了无数遍。 “哎呀,今天忘记烧水了,真不好意思舅妈。”我也不想给她用,万一后面自己用到了呢。 “没事没事,你嫁过来这么久,你娘也不通知我一声。”大张氏回身又坐在了凳子上,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帕子,在眼角按了按: “景旭那孩子命苦,我本来还想着等他成亲的时候,给他置办一份拿得出手的礼呢。怎么就没通知我呢?” 这更假了好吧。 秦明月心想,我都嫁过来这么多天了,还在田里滚了两圈,全庄都出了名儿的,你哄鬼呢。 还有明知王景旭与家里不和,还巴巴跑到人家家里来提,其心可诛! “舅妈真疼他。”秦明月背地里翻个白眼,再扭过头朝着自说自话的大张氏假笑。 然后转过身把镰刀水筒放进何氏的背篓,拍拍她示意可以走了:“中午我做饭,你不着急。”这马上中午了,猪草还没打。 “可不是,打小我就疼他!”大张氏一听,以为秦明月是个傻的,顿时接上了话: “还有你表哥跟表姐,他们也自小跟景旭好,你嫁过来了就多走动走动。” 大张氏说着话,目光却在王老头跟竹子之间打转。 秦明月一下就明白了,这是来打探消息的,顺便还想捞点啥~ 第53章 侄儿媳妇 “舅妈,这竹子砍得多不多?我给您说啊,山上还有一堆没搬回来呢。” 大张氏一听,顿时站了起来:“真的?哎呀,这真是大生意呢!” 秦明月心里默数:一 二 三还没出口,王兴贵就冲到了秦明月跟前:“你胡说八道什么,哪里就多了,哪里就大生意了!” “啊,对对对。是我说错了。”秦明月装着挺慌乱的样子,尴尬的调转话题:“舅妈,您说你给景旭准备了成亲礼物?真是太客气了。” 旁边的王兴贵还想揪着秦明月说什么,却被王兴言一声咳嗽打断。 “啊?。。。啊对对对。”话题转移的太刻意,大张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景旭现在虽然不在家,可我也算他媳妇儿了。舅妈如果把我当一家人,那这东西给我就成了。” 秦明月可不在乎脸皮,你说准备了,那就把东西拿出来呗。 王兴言扯扯嘴角,他就知道。。。。。。 “这这。。。。。。东西太贵重,我哪里能随身带着啊。”大张氏皱眉,这是乔二娘哪里扒拉出来的东西,一点不懂人情世故。 “贵重?那是啥?”王兴贵就是个熊孩子,管他合不合适,反正自己想搭话就搭话。 “一一一套鎏金头面!”大张氏掐准了小姑子跟妹婿的性格,她随口胡诌。 特别是小姑子,对王景旭恨到极点。就算自己有这么个东西想给,她也会拼命使绊子。 “真的?”秦明月惊喜的很真诚,虽然只是表面的。鎏金头面最便宜的也要十来两银子,她不信这个没来往的大舅妈有这么大手笔。 “跟舅妈您手上的镯子是一个色儿吗?” 大张氏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银绞丝扭麻花镯子,心里鄙夷,连鎏金跟银的都分不清,这乔二娘能找来也是真废了心的。 “我这是银的,又轻又细,可比不得你舅舅给他侄儿准备的。”不知是想炫耀,还是说真的想给秦明月看看什么叫银的,大张氏把镯子退下来递给了她:“你摸摸。” 秦明月眨巴眨巴眼,她想要但是不想摸。 于是摸出一块帕子,垫着接了过来。 得,也就是马屎蛋子表面光。六根银丝儿扭成筷子尖儿粗细,在手上颠了颠,都是空心,撑死一两半银子。 “真好看。”秦明月抬起头,有点天真有点傻。 大张氏笑开了花儿,有点得意:“好看吧,喜欢吗?我给你说,那鎏金。。。。。。” 大张氏还没说完,秦明月突然兴奋,高声说道: “喜欢!” 然后蹲到王老头面前,献宝一样给王老头看:“爹,好看吗?” 王老头被吓了一跳,见儿媳靠近,蹲着的他往后一仰。 干巴巴说道:“好看好看。” “舅妈,鎏金头面是不是比这个镯子贵 啊?” 大张氏目瞪口呆,点点头。这景旭媳妇。。。。。。脑子有点问题? “那舅妈,我不要那么贵的,就给我这个吧!景旭肯定也喜欢的。” “这个我戴过,都旧了。”大张氏有点着急,这镯子可是大姑子从大户人家带回来的,听说都是特别好的银子。 秦明月却像没听到,扭头对王老头说道:“爹,下午咱们再砍些吧,恐怕不够呢。现在都是小商队,等下半年大商队来了,咱们再准备可就来不及了。” 跟王老头说完,秦明月又扭过头跟大张氏说话:“舅妈是不是不想给我啊?还是说舅妈根本不认我这个侄儿媳妇?” 说完表情委屈,立马红了眼眶。 大张氏还在想王家到底接了个什么生意?听意思是跟来往的商队有关啊。而且,感觉这商队不管大小,好像还都得跟他家沾边儿。 第54章 你一半我一半 大张氏左思右想,自己要怎么跟王家搭上边儿呢? 小姑子恨自己一家,想从她那里着手根本没可能。二三侄子跟亲娘是一趟的,俩媳妇在家根本说不上话,也没可能。 王老头?被乔二娘拿捏得死死的,大儿子都护不住枉为男人,那不更可能帮自己了。 唯有面前这新进门的景旭媳妇。。。。。。。听说不是个省油的灯,刚过三天就敢跟婶子辈儿的打架。 说不定这秦氏能治住乔二娘嘿!刚刚何氏在家屁都不敢放一个,可这她一直跟自己叨叨叨,看起来就是个不怕事的。 大张氏心里有了计较,反正那王景旭不在了,这个厉害的秦氏在家里肯定是无依无靠,正好拉到自己这方来。 想到这里,大张氏一咬牙一抖帕子娇嗔道:“你这孩子,新的不要非要这个旧的。好了好了,给你了。” “谢谢舅妈,我就知道舅妈对我好。”秦明月眼睛瞟了一下地上的竹子吗,然后笑着跟大张氏说道:“舅妈对我好,我记着呢!以后有什么好事必定不会忘了你。” 最后还补了一句:“最多下半年,我家就好过了。” 大张氏一听,嘴角咧到了耳门坡。秦明月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这表情却是什么都说了。 她回想了一下,从自己进门,这妹夫只说接几十个的小单。 什么砍竹子啊,什么商队啊,下半年还有大生意,可都是秦氏透露给自己的。 而且那句“最多下半年,我家就好过了”让大张氏浮想联翩,是不是说下半年这家就给秦氏当了? 大张氏越想越兴奋,再一想到传言秦氏是秀才家的姑娘,虽说有污点,可人家能写会算,指不定就把生意做大了呢。 至于这传言是哪里来的,那指定是乔二麻子啊!为能跟小媳妇大嫂子混在一起,乔二麻子天天在庄口的大树下嘴花花。 不过秦明月这事儿他也没说全乎,万一流言把人家逼死了,他怕王家找他赔钱。 大张氏喜笑颜开,离开前还冲着秦明月点点头,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王兴贵一脸莫名其妙:“她失了个镯子还这么高兴?” 而王兴言则是看着秦明月的背影发愣,这大嫂。。。。。。居然能给铁公鸡忽悠得拔了毛。 本着见者有份的心态,秦明月把手镯放在木板上,用砍刀给剁成了两段, 她用帕子垫着包好一段,塞在腰边儿。另外一段她往前推了推: “二弟,这截你给娘吧,不过最好洗洗。”还好乔老太的手不做饭,不然她指定要烧开水给银子烫一下。 编筐的事儿她帮不上忙,田里也没啥事儿了,只需要乔老太一人守着放秧水就好了。 见此王老头对秦明月说道:“老大家的,你回去忙吧。”只见他手指间夹着一把小刀,一划一拨,竹条就变成了薄片。 “好嘞爹,那我先回去了,您下次去县里送筐的时候把我带上吧,这事儿我还有点想法。” 王老头连连点头,他正有这想法。秦明月识字儿,万一要签什么契书也方便些。 王兴贵嘟嘟啷啷:“你还能有什么想法?我看你就是想出去玩儿。” 秦明月扭头就走懒得理他,这混小子还得打两顿才能听话。 回到家后,她先烧水烫了一块布。等布条凉下来后再在上面撒上种子,裹起来,装进竹筒密封,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然后她又用了两天时间,搬回来了更多的土。 直到把取土的地方掏出了一个大坑,她才罢手。 把堆成小山的土推开,均匀的铺在菜地里,也不过加了两寸厚的样子。 两寸就两寸吧,再干下去,菜还没种自己就要先累死了。秦明月打算将就着,等自己发达了,请两人来帮她挖土。 至于发达了还要不要自己种菜这事儿,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第55章 菜地弄好了 第三天早上,秦明月打开竹筒取出还湿润的布条。抖着手轻轻打开,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成了! 最近气温合适,种子在湿润温暖的环境里,只是过了两天三夜就发芽了。 豆角种子的芽儿短肥,外面的种皮裂开口子,露出雪白的肉,像是用发面捏出来的。 辣椒种子还是扁扁的,但是丛边缘长出了细长的芽,芽部最下面还长出了毛茸茸的东西,应该是根系了。 在布条上面撒了点水,找个碗放起来。 她又用了一天时间,把菜园分成了六块,每小块地之间还放了平整的石头用来踩脚,防止雨后摘菜踩上泥巴。 王家砍竹子的时候,她要了两根最粗的楠竹杆。王老头帮她把竹竿打通,只留最后一个竹节,形成一根一端密封的管道。 把竹子管道铺在房屋后面,有竹节的一头在山崖边的水池处,通畅的一边放在菜地里头。 最后把有竹节靠近水池的这头的上面,开个孔。再找来一根空心竹筒立着插进去一小节,就形成了一个┘。 做完这些,秦明月端来一个凳子,坐在水池边用水瓢舀水,然后灌进插入主管道的竹筒内,水流缓缓的顺着竹子管道流进了菜地。 她用的是浸田法,适合刚刚开荒的地。因为四周有围着紧密的竹片,水就被留在了地里,关一晚上后水缓慢渗下去,比泼水浇得透。 而且这种方法省力很多,要知道这一块菜地看起来不大,但是如果担水浇,起码得二三十挑。 明天就要去县城里了,秦明月吃完饭早早的就睡了。可能因为最近做的都是体力活儿,晚上一觉到天亮,中途茅房都不带上的。 早上天刚亮,秦明月就起了床。 去菜地看了一下,里面的土已经被浸湿透了,黑黑的泥土看起来就有奔头。 踩在地中间的石头上,用拇指粗细的小竹筒在地上插一个寸深的小土坑。再把发芽的种子放进去,然后抓一撮小桶里的草木灰撒匀,最后再拨点土盖上。 豆角会长高要爬杆儿,种在靠房子的那边,间距五寸。 辣椒个儿矮冠幅大,种在敞亮的这边,间距十寸。 土非常湿润,就不用再浇水了。 做完这些,秦明月又在地里竖起了两根杆子,上面绑着红布条,防止发芽了有鸟儿来啄。 在王家吃完早饭,钱大爷就赶着牛车到了。 一共六十五个筐装上牛车,然后秦明月坐在牛车最后面,王老头跟钱大爷挨着坐在最前面。 “走咯!” 鞭子在空中打了个鞭花儿,大水牛拉着车晃悠悠的走了起来。 其实牛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只是省力。所以之前王老头不拿东西的时候,都是步行过河,走近路进镇里。 今天不去镇里,直接过了河,翻过对面的山,往县里走去。 木城县距离乔家庄有五六十里路,他们足足走了两个半个时辰才到,到的时候太阳都偏过头顶了。 木城县城墙外是一片空地,不少摊贩自发的在这里摆起了摊点。来往的商队大多数都会在这里停下,休整一番,然后再进城。 望着前面低矮的城墙,三人并没有着急进城。而是找了个面摊,要了两大一小三碗素面。 钱老头边吃边摇头,感叹道:“大碗八文,小碗六文,这可比咱们镇上贵多了。” “那咱们镇上是多少?”怎么说也是在外面,秦明月小口小口吃完面,又把碗里带着猪油花的面汤喝了。 “咱们镇上大碗六文,小碗五文。”王老头摸出一块浅灰帕子擦嘴,假装没看到钱老头揶揄的眼神。 两成有余,确实贵了不少,不过这也代表着木城县比大河镇繁华的多。 第56章 县城 进城的人很多,大家排着队有序移动,城门口十来个士兵轮番上阵,检查要进城人的身份。 商队需要出具官府文书;扛着各种工具,一看就是进城做挑夫的,则是挥挥手就过去了。 而面生,看起来有疑问的,则会被带到一边儿询问,要拿出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比如大户人家的腰牌这种。 秦明月心跳有点急,回想楼子被查封的时候,那阵仗一看就不是小事儿。虽然自己是被动掉水,可万一别人以为自己是畏罪潜逃呢? 她摸摸自己的脸,入手还是粗糙的。不过这几天干的体力活多,流了不少汗,浮肿好像消了。 “哟,王老爹!这是接到大生意了啊。”守城士兵打断了恍神的秦明月,他笑着拍了拍牛车上的框子,打量了两眼秦明月。 “哎,什么大生意,就是糊口罢了。”王老头见秦明月低头,声音低了点:“这就是你旭哥的新媳妇儿,胆儿小。” “哦哦哦!那进去吧,还是一样太阳落山后不能出城了啊。” 小士兵看着牛车走过,摇摇头看向旁边年纪大些的小队长:“周哥,旭哥这次真的凶多吉少?” “哎,马上四个月了,难说!”姓周的队长也摇摇头,派出去寻找的人都第三拨了,要是还找不到那就真没了。 可能家里也接受了吧,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那小子娶个媳妇儿。 而这个时候,已经进了城的秦明月也在问王老头:“爹跟守门的士兵很熟吗?” “以前咱们这片儿没有卖篾货的,我来了后时常拿货进城来,就混熟了。”王老头吸着旱烟,隔着竹筐声音有点飘散: “后来景旭他娘,带着他在这城里上私塾又住过两年。再后来嘛。。。。。。” 王老头突然变了称呼:“你男人十岁就来城里做工了,后来被边关上的老爷看中,十二就去戍边去了。一来二去,就跟这城里的小兵丁们混熟了。” 秦明月默默点头,难怪何氏说王景旭每年拿回家的银子比王老头还多,十多年算是边疆老人了啊。 大元戍边的人有三种: 一种是守边将士,他们一边守卫边疆,一边开垦荒地种粮自给自足。 一种就是被判流放的罪犯,一般流放地就是贫瘠苦寒的边疆,这批人在边疆处于最底层。 还有一种就是百姓戍边。光将士建设边疆肯定不够啊,于是朝中官员就动员没有土地耕种的百姓迁到边疆来,只要你来就能给你分田地。 可是边疆大多苦寒贫瘠,生活实在太辛苦了,愿意来的百姓不多。像王景旭这种能识字儿还年轻力壮的,那可是会被争着要的。 想到这里,秦明月偷偷从框子孔洞中看了两眼王老头。难怪世人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成人都扛不住的戍边生活,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去就是这么多年。 牛车从木城县的主路穿过,两边的房子不比溱湖两岸的鳞次栉比,也无层台累榭。只有老旧低矮,灰扑扑的色调充斥眼球。 而最亮眼的颜色,竟然是瓦缝中,瓦松开出的暗红色铃铛状花朵。 第57章 圩日 在街上走了一段距离后,前方出现了一道牌坊。这条笔直的街道穿过牌坊通向对面城门。 而牌坊两边的街道,跟主路可以说完全不一样。 虽然还是一样的低矮灰扑扑的房子,可里面来往的行人,穿着各色衣裳来往行走。 转个角,就像来到了另外一个城镇。 转角后的街道很宽,能容纳四辆马车并行,但是能通行的路又很窄。钱大爷不停的挥动鞭子耍出声响,提醒前面的人让让路。 两边低矮的铺子里,大多数都挤满了人。而街道两边,挨挨挤挤得停着各种马车。 秦明月伸长脖子也没看见铺子里卖的是啥? 想下车,但是看看街道上时不时出现的马粪,她把脚又都缩回了车板上。 “爹,咋这么多人?”这跟她想象中的边关小县城不太一样。 “哈哈哈,吓到秦丫头了。”钱大爷哈哈大笑,引来路边的人也相视一笑。 “这是咱们木城县的圩(xu)日,为了来往商队能买卖到好货,每个月的二十三是大圩,平日里每隔五天一小圩。” “哦,我懂了。”秦明月点头:“木城县太远了,商队来的时间不合适就买不到好东西了,所以定个日子是吧。” 路边的蓝布衣的大哥听见了,笑呵呵的搭话:“可不是嘛,像咱们从上京来的,几千里路程。 我前天到了,找到了买家昨天把货卖了。今天再买货,明天就可以回程了。” “那大叔祝您今天要买的货降价,回上京就涨价啊!”秦明月嘴甜,虽然现在脸丑了些,可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招人喜欢。 “哎呀丫头!”一位穿着锦缎的老爷追着牛车喊道:“同样的话也给我来一遍儿呗。” “哈哈哈。。。。。”路边的笑声四起。 秦明月也不岔生,吆喝着喊道:“锦缎老爷,祝您今天要买的货降价,回上京就涨价啊~~~” “哎哎,好丫头!借您吉言啊!” 这时一小伙儿叫嚣着从人群里挤过来,拉着蓝布衣服的大叔又跳又喊:“领队的!今日麻黄两百文一袋!快点快点啊。” “嘿!”蓝布衣服的商人跳着拍了一下大腿。 麻黄,又名草麻黄。喜光,耐旱,只生在荒漠沙地。它的茎叶性平、味苦、温、发表出汗、去邪热气、上咳逆上气。 根味甘微苦、微涩,是传统中药中的收涩止沔(miǎn)药,治疗体虚自汗、盗汗。 就这些功效,几乎每个药方里都有它的身影。 去年年前三百五十文一袋都货紧,求爷爷告奶奶高价买了些,医馆才撑到现在。 “收收收!”他边走边推搡来通知他的小伙儿,咧开嘴笑得收不住:“这丫头,嘴巴开了光啊!” 锦缎老爷听闻双眼放光:“让开让开,我让看看皮子的价格!” 店铺里面的掌柜也笑呵呵的接话:“哈哈哈,金老板,皮子的价格比前两天的小圩低了两百文,可要?” “哈哈哈。。。。。。” 围在一起的人群哄堂大笑,最差的皮子也得好几两,掉两百文算不跟没掉一样嘛~~ “哎,你们别笑!好兆头好兆头!”锦缎老爷也不生气,跟着大家伙儿一起笑。 和气生财! 第58章 做局 这条街道估摸着有两三里,挨挨挤挤的人群让牛车足足走了两刻钟才到头。 走出头后就是一排横着的低矮土墙房,土路两边种着高大的白杨树。白杨树的叶子真奇妙,第一次见的秦明月直到脖子仰酸了,也没发现它是怎么无风自动的。 又走了几里路,路上已经没什么住家人户了,牛车拐进了一家土墙院子。 院子很宽敞,一边儿顺着围墙边儿整齐的堆放着无数的陶罐;一边儿停放了五六辆马车,看样子应该是在等待装货。 看到牛车停下,马车那边过来两人。一位四十来岁,虽风尘仆仆,但精神矍铄;另外一位稍许年轻,个儿不高,却满身腱子肉。 四十来岁的汉子脸上带笑,只是瞟了一眼秦明月,就走到了王老头跟前:“老哥哥哎,你终于来了。” 他回头招呼了一下身后壮硕的汉子,然后拍了拍竹筐:“还是说好的六个大筐,老哥哥是您拿还是我们自己拿。” “我拿我拿,我们俩老头儿给您送过去。”钱大爷笑的一脸和善,哪里能劳烦主家自己动手呢:“老板您贵姓?” “什么老板啊,只是个跑商的罢了。免贵姓邱。” 取出六个框,王老头跟钱大爷拿过去后,这邱老板从一个匣子里数出了一串铜板:“老哥哥,六个框一百五十文,您数数。” “爹,您先等等。”秦明月心里有点想法,她走上前去喊着住了正要接过铜钱的王老头。 “这。。。。。小娘子是有话要说?”邱老板脸上表情没变,但心里却起了嘀咕。 莫非这女的要坐地起价?虽然他自己也觉着三十文一个非常便宜,可这是之前谈好的。 秦明月从邱老板脸上细微的变化读出了他的想法,不过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她屈膝行了个礼,对邱老板说道:“小妇人有个想法,等下还得请邱老板打个配合。若是配合的好,说不定这筐子钱就给您省下了呢。” “哦?还有这好事儿?”邱老板来了兴趣。 六个筐一百五十文钱,虽然不多,可省着给队里的人买个肉饼也行啊! “老大家的,你这是做什么?”王老头有点不高兴,一百多文呢,怎么能不要呢? “爹,您别急。这钱不是我们不收,而是出钱的人我想变一变。” 邱老板不愧是做生意的,他一听就明白了意思:“小娘子可是说让他出?” 邱老板下巴朝前点了点,那边刚刚好走出了一个穿着黑布衣裳,带着瓜皮帽儿的中年男人。 秦明月立马也就懂了,这个是窑厂老板了! “老板姓木,本地人。”说完,邱老板就踱着方步,溜溜达达回了自己车边儿。 “哎呀,王老哥您来了。我看您来半天了,咋不装框啊。”木老板本来是看不上乡下老头儿的,可这老头有点本事。 弄出这么一筐子,自己卖出去的陶罐数量要翻倍。对木老板来说,他这是无本万利,稳赚不赔啊! 那边邱老板朗声道:“人家儿媳跟公爹吵架呢,装什么装。” 木老板一愣,刚刚也没听见声音啊,怎么就吵架了:“哎呀,你这个小娘子,怎么能气老爷子呢。” 秦明月也板着脸,语气略有不善:“木老板,您是不知道。 公爹跟家里人说,这筐是送到不远处的。家里人不相信,就让我跟着,这一跟就到了县城里。 这么远的路,就为了这么几十文?您要是摔上一跤,得丢多少个几十文!” 秦明月说到后半段,一副气急了的样子:“儿女大了,您就该享福了。闲不下来就编点东西到镇里卖,这县里也太远了,一来一去一天时间都不够。” 王老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低着头,看起来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秦明月无奈的叹气:“反正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能再来了。” 木老板一听就急了,怎么就能不来了呢。这方圆两百里,就乔家庄有一片竹林,也就王老头有这编织的手艺。 这木城县大大小小窑厂数十家,为了卖出去,都把价格压到了最低。现在剩下的就是薄利多销,以量取胜啊。 自己这钱还没赚着呢,怎么就不来了呢! “小娘子真是的,心疼公爹是好事儿,可也不能放着钱不赚啊!”木老板稳住心神,腆着笑脸说和。 第59章 成交 “钱当然想赚,可木老板啊。这商队又不是一起来的,今天来两家,明天来两家。 一次只要这么几十个框,方便了您卖货,也方便了邱老板买货,可不方便我们编框的啊。” 秦明月叉着腰,端得是一副泼辣样子:“从乔家庄到县里,一来回得五六个时辰。不说路上喂牛的草料,单说如果赶不上趟还得在城里住一晚,这就不划算啊!” “哎,我倒是有个想法!”邱老板捏捏下巴,若有所思。 “邱老板有什么办法?”木老板着急,他端不住了。 “这个嘛。。。。。”邱老板有点为难的样子:“就是怕木老板不愿意。” “您先说,您不说我咋愿意啊?” “其实您也不亏,一个筐子也就不到两个罐子的钱。”邱老板走过来,拍拍木老板的肩膀:“这小娘子心疼老爹,是孝顺该夸!可这老爹想要为家里赚钱,也是好事儿! 有了这筐子,您能翻倍卖出去陶罐!而我也能翻倍买陶罐。木老板,您说这样大家都好的好事儿好不好?” 木老板在脑子里理了一下,这么看起来确实都是好事儿啊! “确实是好事,好事!”木老板笑开了花。 都是生意人,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不懂的? 若是这木城县就只有自己一家窑厂,那他还能拿下乔。可现在自己没得选,人家的选择多了去了,就该自己服软啊! 木老板笑着用手指了指秦明月,这小娘子有几下子啊! “如小娘子所愿,日后每两个月咱们交一次货。每次。。。。。。”木老板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每次交三百个。不过这价钱嘛。。。。。” 今天六十个,是因为今天是圩日,量多些。平时一天也就二十来车。 秦明月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两个月一次,能省不少力气,而且不用每次都费口舌给商队介绍。 于是她也爽快说道:“木老板大气。不过咱们这里竹子少,就算是方圆两百里之内有竹林,那也是瘦小质硬,并不适合编织。 我爹也就是赚个手艺钱,这一个月至多编百来个。就给您二十八文一个如何?” 木老板刚刚的夸奖带着一半的客气话,可秦明月这几句话确实让木老板服气。 先是说明这物以稀为贵,然后再降低身份说自己老爹只是赚个辛苦钱。最后又隐晦说明,这筐一个月产量就这么多,咱们好好合作就都给您了。 至于一个月真的只能编这么多?不可能嘛,这不三天就六十多个了啊。 邱老板也点头,这小娘子有点意思啊。若是在大家世族,说不定能在女商人里占得一席地位。 “好好好,那咱们写个文书?” “行,那就让邱老板做个中间人吧。”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邱老板也是一脸喜气,以后就在这家拿货了,不过得小心些瞒住对头商队。 虽然不能一直瞒着,可能瞒一时自己就比对家多赚一些也是好的。 签好文书,双方按下指印。木老板问道:“小娘子识字?” 秦明月不说话,只是拿起笔,在王老头指印后面写上了‘王中洌’三字。 “哎呀,王老哥,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吧!”木老板看看自己狗刨的字,再看看秦明月娟秀小字,一脸‘这朵花儿怎么没落在我家’的表情。 王老头笑的褶子开花,不是祖坟冒青烟,是我婆娘的坟冒青烟了。 “后面如果要加量,或者是。。。没有或者是!”秦明月把‘减量’两字咽了回去:“您找个路过大河镇的商队,带张条儿到街口的铁匠铺子,就说是给篾匠老头儿的。” 王老头也不生气,只是嗔怪得瞪了一眼。 “木老板,今儿这筐是六十五个,我爹说算您六十个就行。多的五个就当咱们老王家给您开启新篇章的贺礼了。” “哈哈哈,老哥哥,您这儿媳不得了不得了啊~” 木老板爽快的付了今天的六十个框钱,然后又给了二两银子的定金。 文书一式三份,两方各一份,另外一份由双方跟中人拿着去官府备案。 离开的时候,木老板跟着送出了窑厂大门。她说道: “木老板,您隔壁那块荒地开出来,搭上草棚。筐子来了也不必非要等车队来了才装,先装好堆在棚里,用麦草什么的盖一下。说不定等消息传出去了,您这里就货如轮转,拉货的车都要排队呢!” 木老板愣了一下,等想明白秦明月说得话,牛车已经跑远了。 他对着坐在车尾的秦明月,拱手遥遥一拜! 第60章 住店 虽然太阳已经西斜,天空被染得红彤彤的,可街上的商人并没有少多少。 “这得闹腾到戌时末去咯~!咱们这会儿还出城?”钱大爷用牛鞭敲了敲王老头。 王老头拨开他的鞭子,瞪了一眼:“不出了,城门口子上有个住宿的地儿,咱们去将就一晚。” “得嘞!这城里可不是咱们住得起的地方哦!” “钱大爷,城里住宿很贵么?”秦明月饶有兴趣的看着两边的商铺。 这个点,两边的店铺里已经黑了,不少店家都点起了油灯,屋檐口挂起灯笼。若是自己有一间该多美,租出去躺着收租 “丫头,你别看这些铺子外面灰不溜秋的。就牌坊右转那条街,不夜城呐~~~” 理解!行商在外,路上不能松懈,可到了目的地总得疏解疏解。 牛车走到城门口,那小兵丁远远的就看到了他们。 “王老爹要回?”小兵跑了两步,脸红扑扑的。 “不了不了,有你嫂子在,走夜路吓着她。” “哎,是这么个理。您还是去我上次给您说的那地儿住宿,便宜又干净。” 秦明月也朝这孩子笑了笑,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见人对他笑便瞬间红了耳朵。 走过了后,王老头叹了口气,语气低沉:“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不过现在也好,进了兵营至少能吃饱穿暖。” “还不是你家老大积的德,这娃是个记恩的。” 秦明月听着两人说话,心里大概明白了这小兵热情的原因。自己淋过雨,就给别人打把伞的人,应该不会太坏吧。 牛车在城墙角落的一户有小院子的门前停下,秦明月跳下车,高挑的身形引来一群孩子的围观。 这里看起来都住的贫苦人,歪歪扭扭的篱笆院儿,有的土墙房还盖着茅草。 房子挨挨挤挤,矮的看起来要弯腰才能进。 石砖路面不过一丈宽,还被不少撑出来的窝棚占去一半。 而他们停车的小院儿在最路口,看起来还算不错。 就在秦明月张望的时候,小院儿里出来了一小老头。佝偻着背,花白的胡子梳的整整齐齐:“客官这是住店?” “老哥哥,咱们三儿住店的,不过这牛车得停院儿里去。”这牛车是钱大爷的家当,可丢不得。 “好说好说,三位先进来。”等人都进来了后,小老头关上院门,朝着里面喊着:“老婆子哎,来客人了。” “哎来啦!几位要几间房?”从正对院儿门的房子里出来一老婆婆,也是花白的头发,挽着个攥儿。 “婶儿,都是穷苦人家,咱们来最便宜的。”秦明月既心疼钱又想念自己的烂被窝,要她说,她还想赶回去呢。 老婆婆笑眯眯的看着她:“咱们这儿都是最便宜的,一间房二十文,一人加五文还能管饭,吃到饱!” “那要两间房,再加三人的饭。” “哎,客官爽快人儿!那这牛的草料就送你们了。” 老婆婆喜笑颜开,反正都是自己家的房子,能赚一个是一个。住自己家的客人,也都是穷苦人家,谁也别嫌弃谁。 房在后院,进了后院,便是几棵柳树。靠最里面一排土房隔成了六间。 每间房前面有一窗户,后面紧贴着城墙。为了安全,秦明月选了最里面两边都靠城墙的屋子,而王老头两个就住了她隔壁。 牛车从侧边赶到后院,把车解下来,牛关进了草棚。 钱大爷抱来一抱草料,一把一把的喂给老牛:“老伙计,今儿辛苦啦。” 他正要去旁边的水沟里舀水,却被端正木盆的弓背老头儿拦住了:“要不得那水要不得,来给牛哥喂凉开水。” “真是谢谢您嘞!”钱大爷朝着老头儿拱拱手,双手接过木盆。 “谢啥?我年轻的时候家里也养牛耕地,乡下人把牛都看得贵重。现在老了干不动咯~~” “老头子,去扯把葱,今天晚上吃烩面!” “那您几位先歇息,饭好了给您送到房里。”小老头在围裙上擦擦手,风风火火的跑了。 第61章 有碍观瞻 晚餐是一大盆烩面,面条发灰,一看就是杂粮做的,不过能吃得出明显的猪油味儿。 还有一碗茄子豆角加土豆烩的地三鲜,虽然没有过过油的香,可在王家吃了这么久的杂粮,饭菜糊糊,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爹,这五文钱真值!比咱们来的时候那碗面划算。”吃饱的秦明月毫无形象,靠在椅背上仰着头。 王老头并不在意她的坐相,只是埋头稀里哗啦的吃面。 反而是钱大爷白了她一眼:“在你婆婆跟前,你也这样?” “那不敢,在家我要吃三碗的话,婆婆能把我脸瞪出个窟窿。” 钱大爷听完笑的前俯后仰:“你个狭促鬼,敢背后编排老人婆!” 王老头用筷子敲敲饭盆,引得秦明月吐了吐舌头。 吃完饭,秦明月主动把碗筷送到了厨房里,然后得了一根嫩黄瓜。 “来来,丫头吃根黄瓜解渴。” 秦明月接过嫩生生的黄瓜,甜甜的说道:“谢谢婆婆。” 王家菜地里的黄瓜才刚刚长花骨朵,这店家的黄瓜都能吃了。 忍住分泌的口水,秦明月把黄瓜放在一边儿,顺势坐在灶前帮忙烧洗碗的水: “婆婆,您这黄瓜咋这么早,我家的才开花呢。” “我这瓜上上个月就开始吃了”见秦明月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老婆婆边洗着碗边跟她讲解: “我跟你说在,一立春就把种子播在蛋壳里,然后放在这灶台角落,每天洒点水十来天就发芽啦。 长到五片叶儿,就移栽到深木桶里去,上面用棍子搭个棚儿覆上油纸。天冷长得慢,等田里的草芽开始绿了,就能把苗儿移到地里了。 这天气一暖和,苗儿跟娃娃似的蹭蹭的长,别人家刚刚下种,我家的瓜都开花了。” “婆婆,您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秦明月听完眼睛铮亮。 “这哪里还需要想?人冷了要住窝棚,这瓜苗儿不也是嘛!小草冷了就钻地里了,天气一暖就爬出了啊。” “哈哈哈,可不是嘛!是我想复杂了。”见锅里的水冒出了白烟,秦明月退出了柴火,把还燃烧着的柴用力戳进灶孔最下方的灰堆里,不一会儿就熄灭了。 回到屋里,秦明月半躺在床上。记得她曾经看过《汉书》上有一段: “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 讲得就是当时皇宫里造了一些大屋子,宫人冬天在里面烧火,昼夜不止,产生热气,形成了温室。然后在里面种植了大量的大葱、韭菜、蘑菇、白菜等。 这不跟婆婆提前育苗,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物以稀为贵,若是瓜果蔬菜能提前上市,不愁卖个好价钱。 摸出胸口的荷包,秦明月叹气,加上大张氏的半根银镯子,自己统共也只有二两多银钱,买不起地更建不起暖棚啊。 可是要怎么搞到一笔钱呢? 心里想着事儿,耳边听着隔壁不知道是王老头还是钱大爷的呼噜声,秦明月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砰砰,秦丫头!你个懒丫头还不起!”钱大爷大嗓门儿,震飞了树上早起的鸟。 “来了来了。”两把挽起头发,秦明月穿上鞋子就去开了门。 不是她懒,以往那么多年都是日上三竿才起,习惯了。前几日在乔家庄,心里有事儿当然起得早。昨天赶了一天路,晚上又吃得饱,瞌睡香证明自己身体好。 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秦明月在水井边浇水洗了脸。 “哎?”脸上这是掉落的啥? 借着晃悠的水光一照,秦明月发现自己脸上蜕皮了。水肿消了,之前被泡皱巴的脸开始蜕皮。 她皱眉心想这可有点不妙。自己身材高挑,匀称,又因着发育得好自带妩媚。 而从小又是在那样的地方长大,说话行动间不知不觉会有三分媚态。先前脸被泡到变形,有碍观瞻,两厢相抵倒也没引起不好听的流言。 她用了点力气拍拍自己的脸,得想个法子遮一下才行。 第62章 回程 店家准备了杂粮菜粥,配着一碟拌黄瓜。三人可能是昨天晚上吃的饱,早上都只吃了不满一碗粥,黄瓜倒是全吃完了。 辞别店家,牛车晃悠悠出了城门。大概今天不该那小兵丁当值,没看到人。不过木城县的守卫都还不错,虽没有笑脸,可也没见着他们为难人。 马上到六月了,这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走到半路的一条小河边儿,钱大爷把牛车赶到了树下。 解开板车,让老牛去河里喝点水凉快凉快。 秦明月三人也往上游走了点,用河水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水。 四下张望,小河那边好像有一片菜地,里面隐隐还有人在劳作。 “我过去下,这太阳晒死人了。”秦明月提起裤腿,不管会不会打湿鞋子,涉水走到了对面。 “这丫头真是秀才家的女儿?”钱大爷一脸无语,新嫁来的小媳妇哪个不是躲躲藏藏的,就这丫头怎么怎么。。。。这么那啥呢! “你能写出那字儿啊?”王老头白了钱大爷一眼,心想着可能南方秀才家养姑娘跟自己这边不一样? 秦明月来到了河对岸,原来河这边的低矮处种了一小块旱芋,高大的叶子像是一把把小伞。 她拨开叶子,弯腰钻进了田里。 “大嫂子,大嫂子。” 包着一块灰白的布巾,弯腰除草的女人抬起头,晒得黝黑的脸带着疑问。 “嫂子好。”秦明月微微弯腰点头。她扭身朝着河对岸的牛车指去:“我是路过的,从县里回大河镇,今天太阳太大了,想问嫂子讨几片芋头叶遮阳。” 见眼前的小媳妇嘴甜,锄草的妇人也和善:“哟,那确实还挺远的。” 说完用锄头就近挖断了几根芋头杆子 ,大大芋头叶应声倒下,妇人赶紧搂住抱在了怀里。 “你小心点,这芋头杆子的汁液弄手上发痒,弄衣服上就洗不掉了。” 秦明月接过一把芋杆,连连点头道谢。 笑嘻嘻的抱着一把芋头叶再次淌过河,钱大爷已经绑好了牛车。 五片叶子,一人顶一片,最大的给老牛顶头上。 “别扔别扔!” 一把抓过钱大爷想要扔掉的芋头杆,秦明月用剩下的一张叶子包了起来。 这芋杆又粗又长,这个季节还非常嫩正适合做菜吃,五根足以装满一小坛子。 钱大爷见她宝贝,瘪嘴问道:“这东西能吃?” 以前乔家庄也种过,后来开始种水稻后,这东西就退出乔家庄的地界了。 这东西喜欢水,要种在水边才行,而且不耐冻。三月种下去,要十一月才会成熟。 一个搞不好,种下去一个,大半年后挖起来还是一个。叶子宽大,又占地儿,关键是可食用的地方太少了。 秦明月被太阳晒得眯着眼:“当然可以,不过要腌制一段时间才行。” 北方干旱,冬天气温低,不适合种芋头。不过家里排水的小水沟可以试试,南方芋头在水沟边都是乱长的。 牛车在土路上走过,灰尘在车后扬起。大地一片灰蒙蒙的,虽然是大晴天,远处也没有高山阻隔,可极目眺望天边,那灰色就是挥之不去,仿佛地平线与天尽头在一片灰色云雾中相连,让人有一种看不真切的感觉。 牛车继续走,前方凸起的山脉越来越高,在转过一个弯后,满眼苍翠让秦明月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转过的这座山,就是乔家庄对面柳庄所在的山脉,可能是因为河流流过的原因,这两座山之间的小河谷平原像是绿意盎然。 再往前,穿过一片玉米地,混黄的大河波浪起伏,与另外一边的稻浪交相呼应,连天空都明朗几分。 第63章 到家 牛车停在了河边儿的草棚里,钱大爷把板车取下来,让老牛休息。 “你们公媳俩自己甩腿回去吧,唉哟喂,我躺会儿。”钱大爷躺在板车上,用芋头叶盖住脸,开口赶人。 “您小心点,芋叶弄碎在脸上会发痒。” 抱着芋叶杆,秦明月跟王老头两人走上了河坎,行走在一片稻田中。 现在天气热了,这个时辰田里没有一个人。王老头边走边看两边的水稻,有时候发现什么特别的,还会蹲着凑近看。 宽大的芋叶已经被晒焉,四周拉耸下来,顶在秦明月头上像是绿色的帷帽:“爹,这又不是咱们的田,您看啥?” 王老头用手在额头搭上凉棚,踮脚朝远处眺望:“虽然不是自己的家的田,可用得都是相同的土相同的水,种法也是想通。若一家稻子有问题,那自己家的也跑不了。” 原来如此,秦明月拍拍脑袋。这乔家庄水田是连成一片的,千百亩相同作物,可跟自己一盆一盆的不一样。 一家的稻子出现了问题,很可能就已经在大家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蔓延开了。 所以,不管是谁路过谁家的田,都会留点心到处看看琢磨琢磨。 回到家,把芋杆放在了小路边儿,秦明月打算先跟着王老头去王家打个招呼。 做人儿媳嘛,态度要放端正。 “娘,爹回来了!”还没进门,秦明月就提前报信儿。这是十几年养成的习惯了。 “要你张扬,我瞎啊。”乔老太拿着几个鸡蛋从后院出来,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秦明月。 “爹,您回来啦!” 老二老三两人从各自的屋里出来,看样子是才睡过午觉。 而王晓花也从屋里跑出来,手上拿着一件衣服在缝补,见秦明月看她,她不好意思的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秦明月朝她笑了笑,其实王晓花补的不算差,不过八岁的孩子,能针脚端正细密已经很不错了。 “娘,家里有黄瓜种子没?给我点。”像是看不到乔老太的臭脸,秦明月笑嘻嘻的朝着乔老太伸手。 王兴言王兴贵两兄弟都被她折服,脸厚到一定程度,真的百毒不侵。 “马上入夏了,种不了。”乔老太转过头,拍了拍胸口,这到底是个什么妖精。 “昨天住店的婆婆说,夏天播种晚茬儿黄瓜,能一直吃到落霜。是不是啊爹?” 突然被点名的王老头有点愣,想到早上吃的拌黄瓜,他头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 “大嫂,给您,落霜的时候您也留几个老黄瓜做种。”王晓花绕过乔老太,站在凳子上,从草棚下挂着的竹篮里,抓了一把黄瓜籽儿塞到秦明月手里。 “你个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乔老太的巴掌在王晓花的肩膀上狠狠拍了几下,小丫头被打的直缩肩膀,嘴里却咯咯笑着。 乔老太越想越气,这一个两个的心都偏了,指定是个妖精! 秦明月不拂小丫头的好意,笑着摸摸她的头:“改天嫂子给你买绣线,等黄瓜老了再给你做一道酸黄瓜皮。” “谢谢嫂子!”王晓花声音甜甜的。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为了学绣花装的假意,秦明月并不在意。想要活得好,只顾眼前就行,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捏捏手里的黄瓜籽儿,用举手之劳换自己行事方便,不亏。 “爹娘,那我先回去了。” 秦明月正想抬脚走,乔老太没好气说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没看到老二老三家的两个都下地了,你不做饭跑什么跑?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婆婆来伺候你?” 得,太阳大了她们一家就在家躲太阳,刘氏何氏就下地。 “娘,我先回去看看菜地有没有被太阳晒干,看了马上过来。”说完也不等乔老太回答,扭头就走。 再不走跟她这么纠缠下去,天都黑了了。今天太阳这么大,她有些担心地里的菜苗。 见乔老太还要说什么,王老头微微皱了眉,抬起头对着她说道:“你就让她去吧,孩子也跟着奔波了两天,惦记家里是对得。” “这个小妖精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二个对她言听计从。。。。。。” 第64章 算账 见妻子又要开始撒泼,王老头听不下去了。 他忽的一下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并着一袋子铜钱,重重塞到了乔老太手里,发出一阵响声。 乔老太正张着嘴开骂,手里忽的一沉,差点一个趔趄。 屋里的王晓妮也被丁零当啷的铜钱声吸引出来,伸着头看到乔老太手里的钱后惊叫道:“爹,那蜂窝似的竹筐这么值钱?” 王老头没有理王晓妮,而是对着乔老太说道:“二十八文一个竹筐,六十个一千六百八十文。” 乔老太看着手里除了好几串铜钱外,还有三个小银粿子,迟疑着问:“这二两银子,是她讹来的?” “什么讹来的?都是老大家谈的,我本以为卖掉六十个竹筐就是大生意了,可人家三言两语,硬是让窑厂的东家定下了咱们家。 往后每两个月交一次货,一次三百个,这是定金!”王老头没好气,老大一家是前世欠了她的不成。 姐姐在世的时候护着她,姐姐去了侄儿赚钱供养他,现在侄儿还生死未卜,又来个会读书写字会赚钱的儿媳。 乔老太还在发懵,王兴贵在旁边手舞足蹈:“爹,一个二十八文,三百个岂不就是。。。。就是。。。。”手指不够用,急的王兴贵想要脱鞋数脚趾。 其他几人也在心里算着,还没算出来,王晓妮突然一惊一乍:“爹娘,秦氏不老实!之前说好的三十文一个,现在成了二十八文,她肯定有鬼。还有明明昨天早上走的时候是六十五个筐,咋能只给您六十个筐钱呢?” 王兴贵是个钻钱眼里的,最近秦明月往家里薅钱让他开了眼,心也不自觉的往那边偏了。 他一巴掌拍到大妹子的背上,呵斥道:“第一次是爹去谈的,她连人都不认识,要拿回扣也是爹拿才对。爹我说的对不对?” 王老头没脸看自己的三儿子,乔老太的心眼那么多,怎么就生他的时候忘了给分几个? 王兴言没跟他们吵吵,而是一个人拿地上的竹片算三百个筐子多少钱。 八千四百铜钱! 算出来的结果把他吓一跳,怎么会这么多。不放心的他又算了一遍,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娘,娘,八千四百枚铜钱!” 什么八千四百?几人都疑惑。 “三百个竹筐啊!八两银子,还有四百铜钱。”王兴言激动的说话快要咬到舌头了。 其他几人没算出来的时候,觉着这笔钱可能不少,可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多。 那一年交六次货,岂不是五十两银子?算下来竟然比王老头最风光的那几年还赚得多。 乔老太趔趄了一下,她怕不是在做梦吧。 因为篾货耐用,除了锅刷外,其他用具买一次可以用好几年。虽然方圆百里只有他家卖篾货,可生意还是逐年下降。 一直降到最近两年,每年篾货收入稳定在了十五两左右。虽然已经比大部分乔家庄的人家富有,可家里人口多,花销也大。 三个小的算是完全没有劳力,两个大的算下来也只是半大的孩子。为了把王老头腾出来编篾货,五年前买了刘氏,第二年又买了何氏,这又花了二十来两。 虽然还有个讨人嫌的在外赚钱,可最近也没了音讯,想来是死在外面了,这就又要减少一笔入账。 然后买秦明月,又花了十六两,现在想想都心疼。 而且眼看着王兴言王兴贵都大了,再过两年都得要娃了,又是一大笔开销,乔老太还打算让他们往后去镇上打零工呢。 “走走走,爹,我们上山上去砍竹子。”王兴贵傻乐,提上砍刀兴奋的像是要飞出院子。 王晓妮虽然被怼了,可眼里也带着兴奋。如果有这么多钱,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试着问娘要珠花了?毕竟乔家晓雨姐姐说了,女孩子打扮的越贵重,以后越能嫁得人家越好。 嫁得人家越好,那彩礼岂不是就越高?想来娘肯定会同意的。 乔老太见儿子女儿都一脸开心,她嘴角向上弯起,眼睛却不想笑。自己辛苦背着恶婆婆的名声磋磨媳妇,为了这个家辛苦整年,却抵不过人家嘴皮一张。 乔老太心里是不服气的,同是乔家的女孩儿,为什么好事都落在了乔桂儿一个人头上。 第65章 抢东西 秦明月还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的事情,她心心念念着自己的菜苗儿。 蹲下仔细检查了一番,昨天放下去的种子,今天已经把暄软的泥土顶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包包。 只有一两棵先发芽的豇豆被晒伤了,胖胖的两个小瓣瓣被晒黑了一半。心疼之余,她打算如果明天还是大晴天的话,就拿稻草薄薄的盖上一层。 打开院子门,把芋杆放进厨房。芋杆要切段晾晒,然后装坛。秦明月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叹了口气:“啥都没有啊!看来明天还要去镇里买些东西。” 想着这些,看天色不早了,秦明月锁好门,往王家走去。 自己是不怕乔老太,可万一等那两个哭包子回来了,乔老婆子又怂恿俩混货打媳妇怎么办,那岂不是罪过。 “娘,我来做饭了。” 听到秦明月的声音,王家众人表情各异,这人怎么这样啊,真就一点不记仇? 王晓花一脸崇拜,跑到秦明月跟前:“嫂子,你咋这么厉害啊?要是我像你这么厉害,那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嫁人了。” 王晓花最近两天越想越不得劲儿,只要看见她两个嫂子,她就想到自己以后也要过这种日子,害怕的不行。 “你要不要脸,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嫁人。”王晓妮瘪着嘴,翻着白眼从房间里走出来,靠在门上朝着两人阴阳怪气。 “你是不是聋了,我说的是‘不用嫁人’。”王晓花也不示弱,两人从小到大都是针锋对麦芒,谁也不怵谁。 不理会两个黄毛丫头的争吵,秦明月听到了乔老太房里的铜钱声响,看来王老头跟他们说了。 不过这王老头也是抠门,主意是自己出的,生意也是自己谈的,居然没说给她分一杯羹。 秦明月往锅里舀满水,眼珠子转了一下,计上心头:“爹,咱们谈生意得来的银钱,您记得交给娘,别弄丢了。” 王老头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烧火的秦明月,脸有点发烫。 “哎,哎,给给你娘了,那铜钱挺重的。” “那钱大爷的车钱您也给丰厚点,毕竟以后每两个月都要麻烦人家一次。” 王老头心里懂了,大儿媳这是在问他要钱:“好好,爹下次见了他给他补上。”可钱都给乔老太了,咋办? 也怪他,他忘了老大家已经分出去了,按理说她出了力也该分钱。 “嘿嘿,爹!”秦明月突然转过身来,看着王老头直笑:“儿媳就不要您分钱了,我看后院儿还有两个落灰的空菜坛子,您给我吧。” 王老头本来就有点愧疚,见她说坛子都放后院落灰了,想来也是家里用不上的,就边点头边说道:“给给给,你想要就去拿。” 秦明月钻到后院,抱出来了两个冬瓜大的小土坛子,乖乖巧巧正适合做小菜。 然后她走到王老头放篾货的草棚下,拿了一根竹竿边点边说:“分家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要种地,现在我缺撮箕,草篓子,筛子,簸箕这些,您也给我几个呗。” 话音落,秦明月就听见正房里传来‘哗啦’一声铜钱响。 她也不等王老头回答,把菜坛子放进撮箕里,然后撮箕放在筛子里,再摞进更大的簸箕里。 双手用力一端,跟个螃蟹似的就往门外冲。路过大门边,还用脚勾到了一把草搂子,左脚换右脚在地上踢着走。 等乔老太穿上鞋子撵出房门,就只看见一个左右摇摆的背影。 “你个小娼。。。。。”乔老太咬着后槽牙,想追出去。 可门外却传来秦明月欠揍的声音:“张婶子,您遛弯儿呢?哎对对对,这是我娘给我的,我娘对我好吧。” 追到院子中间的乔老太一愣,停下用手理了理鬓边。 “哈哈哈哈。。。。”王晓花笑得直不起腰,她娘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拿大嫂子毫无办法。 乔老太被王晓花笑醒,她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个点乔家庄的人都在家做晚饭了,那张秀兰哪里能瞎逛到这里来? 等她想明白追出院子,秦明月已经走到了老房子的坡下。 “好啦!反正那些东西家里多,给她就给她了。仔细让旁人看到了笑话!” 王老头朝着大儿子王兴言使了个眼色,后者憋着笑,扯了扯还憨傻着的弟弟,一左一右把乔老太扶回来。 王兴贵是个神经大条的,他不理解自己老娘咋老生气:“我说娘,您这就不大气了。算下来,那秦氏可把咱们买她的钱都赚回来了,给她点东西咋了。” “你。。。。。。”乔老太抬起手指着自己生的老二,一口气堵在心里吐不出来。 王兴贵却一把扯下她的手臂,然后硬扶着她回屋,嘴里还哄孩子似的嘀咕:“您回去数钱去,前天给您那半截银镯子,您收好没有。” 提到银镯子,乔老太心里平衡了点。 娘家那刻薄大嫂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几十年都没斗赢过一次,这小蹄子居然哄了个银镯子来。 要这么想,自己最近受得气好像也不是那么气了。 甩开俩儿子的手,乔老太对王老头翻了个白眼,回屋重重关上门,继续数钱去了。 第66章 王晓妮使坏 晚饭照例是杂粮粥,为了抗饿,有时候会在里面放几段红薯。 可能是乔老太不想看到秦明月,把粮柜的钥匙给了王晓妮。 王晓妮得意得很,带着叮叮当啷的钥匙走在前面,秦明月拿着瓜瓢走在后面。 原来放粮食的屋子在后院也有扇门,只是平常都用了一把大锁锁了起来。 推门而入,里面放了三台大木柜子,还有一些放在竹架上的布袋。 最里面还有一扇门,看样子跟乔老太的正房是相通的。 掀开一个柜子,里面放了好几个敞着口子的大布袋,看样子就是平时的口粮了。 一捧玉米糁子,一捧整颗粒的小麦,再来一葫芦瓢高粱面儿。 王晓妮想着要珠花的事儿,就想讨好自己老娘帮她出口气,眼珠子乱转盯上了打开的柜门。 秦明月还想加点碎米,正伸手,王晓妮却突然取掉了支撑柜子盖的顶柜棍。 乡下的柜子都是实打实木头的,不讲样式,只讲结实耐用。要不是秦明月反应快,这几十斤的柜盖结结实实的砸在她手臂上,不死也要残废。 盖子与柜体碰撞发出巨大响声,连房梁上的灰都震了下来。 王晓妮也被吓了一跳,不过片刻,她又得意的朝着秦明月笑了笑。 声响把一墙之隔的乔老太吓了一跳,她把银钱收拾到柜子里,重重的关上柜门然后上锁。 气冲冲的骂道:“要死啊,让你做个饭是打算把房子都拆了吗?你个小蹄子,搅家精。” 秦明月也朝着王晓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记吃不记打是不是?你等着。”说完转身离开。 王晓妮在后面锁门,她得意的不行,纸老虎而已!可惜这次没让这秦贱人受伤。 秦明月走进厨房,笑着对院子里的人解释道:“刚刚关柜子的时候失手了,所以声响有点大。”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没用的玩意儿。”乔老太嘟囔着,给了秦明月好几个白眼。 而王兴言却起了眉,敏感的看着后面出来,满脸得意的王晓妮皱。千万别是这丫头使坏,娘都斗不过大嫂,她出手只能是送菜。 淘洗完杂粮,锅里的水已经开始咕嘟冒泡了,秦明月把杂粮下入锅内后故意伸长了脖子朝着王晓妮与王晓花房间瞧。 先是王晓妮看见了,秦明月马上恢复正常,低下头往灶里塞了一把竹片。 过了几息,她又看过去,这次王晓花看着了,瞄了一眼摆弄头发的姐姐,放下手里的针线走了出去。 “嫂子,您有事儿啊?”王晓花站在灶跟前,刚刚好挡住了身后的卧房门。 秦明月见到王晓妮在门口一闪,小声对王晓花说道:“你想不想吃烤红薯,我们让爹拿红薯窖的钥匙。” 王晓花点头,烤红薯香香甜甜,配杂粮饭正好。 “那你去找爹要钥匙,就说是我想吃,小声点。”秦明月跟她小声嘀咕。 王晓花虽然不知道秦明月为什么要保密,可她现在对这个大嫂那是打心里崇拜,兴冲冲的就找王老头去了。 王老头听到王晓花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秦明月想吃红薯,心里多少有些酸涩,从腰上取下红薯窖钥匙给了小女儿。 王晓花把钥匙给了秦明月,在灶孔里加好柴火后,两人提上一个篮子就出门了。 王晓妮一直在用余光看两人,见两人出了门,她也悄悄的跟了出去。 第67章 愿者上钩 王家的红薯窖挖在屋后的一块小山包上,这里有大树掩映地势又高,红薯在里面能放七八个月不坏。 一路上,王晓花叽叽喳喳,秦明月给她讲:“上次我在镇上看到一朵珠花才二十文,真是太便宜了,比那个叫什么什么雨头上戴的还好看呢。” 而乔晓雨的珠花这事儿,还是俩丫头吵架的时候说出来的。 “二十文还便宜吗嫂子?”王晓花感叹,她长到现在,也才存了堪堪十二文钱。 “便宜啊,我以前带的珠花要二两银子呢!二十文钱也就十斤红薯吧,。” 秦明月哪里见过二十文的珠花,就算是次品米珠,也要十来文一颗,更别说离着大海十万八千里的大河镇了。 “哎呀,我长这么大也才攒了十多文呢,连最差的珠花都买不起。”王晓花神情有点低落,踢走一块小石头。 秦明月确定两人的对话,被后面悄悄跟随的王晓妮听见了,她打算再下一剂猛药:“其实也不难,等嫂子教会你绣荷包,卖几个荷包就能买了。不过呢。。。。。” “不过什么嫂子?” “就是那珠花过于便宜,可能要不了两天就被买走了。” “那没事儿,等我赚了钱,可以买更好看的呀。” “也对,总不能真的拿二十斤红薯去卖吧。”秦明月点点头,笑眯眯的朝着王晓花笑笑。 王晓花高兴的不得了,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等两人停在了红薯窖门口,王晓妮闪身躲在了一棵大树后。她满脑子回响着‘二十文’‘比乔晓雨好看’这些话。 而秦明月一边跟王晓花聊天,一边心想着:“饵虽然是自己放的,可若是蠢鱼自己咬钩,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两人拿了小半篮子红薯,秦明月让王晓花提着篮子,她来锁门。 “那边那蝴蝶挺好看的。” 王晓花扭头到处找,把王晓妮吓得赶紧蹲下躲进茅草丛。 “就那里啊!”秦明月锁到一半停下了手,然后假装给王晓花指方向,引着王晓花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 “哎呀,飞走了,我们也回吧,等下饭糊了。” “对对,嫂子快走,这杂粮饭容易糊。”两人加快步伐,转过一丛树林不见了。 见两人走了,王晓妮拍拍胸口从茅草堆里出来。 “两个蠢货,拿个红薯也要偷偷摸摸的。”她翻了个白眼,朝着红薯窖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再也收不回目光。夕阳火红的光芒照在钥匙上,反射出吸引眼球的光芒。 王晓妮舔舔嘴唇,她心狂跳。 犹豫了一下,她毅然决然朝着红薯窖走去。 她默念着:“我只要拿五六斤就好,那么多红薯,他们不会发现的。” 按理说王晓妮比王晓花大些,铜钱应该也存得多些。可她嘴馋,每当有货郎走到乔家庄,她总会花一个子儿买上两块饴糖甜嘴,所以现在口袋里统共不到十文钱。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秦明月一拍脑袋:“哎呀,光顾着看蝴蝶,忘了锁门了!” “嫂子那我回去锁。”王晓花转身就要往回走。 秦明月赶紧拉住她:“我去吧,你一个小丫头,独自一人去山边危险。” 王晓花虽然想反驳自己经常一个人去拿红薯,可这是嫂子的关心,她心里甜甜的:“那嫂子快去快回,我先去搅着锅。” 秦明月看着王晓花进了院子,她在慢悠悠的往回走。顺着王家房檐走出头,再爬上一个小坡,路过两丛高大的茅草堆就到了。 她藏在墙角,远远看着打定注意的王晓妮下了红薯窖,然后她悄无声息的走到旁边,刚刚蹲下,里面就扔出了两个大红薯。 这个红薯窖门是一条条木板拼起来的,板子之间有缝隙,一般关上后,还要在上面盖上一把稻草。 秦明月绕到后面去,一脚就把翘着的窖门踢关上了。 里面正在偷红薯的王晓妮吓了一跳,她拍拍胸口,以为是起风了。 正当她顺着梯子往上爬的时候,秦明月摇晃了一下钥匙,利落的把门锁了起来。 王晓妮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快速爬到顶,然后使劲敲着门。 “王晓花,我还在里面,你快点给我打开。” “哎?里面有人啊!肯定是偷红薯的贼!” 王晓妮一听是秦明月,顿时满嘴喷粪:“贱人,快点给我打开,小心我回去跟娘说,打死你。” 秦明月也笑了,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玩意儿。 她淡定的把钥匙塞进怀里,然后抱着稻草盖上,再顺手把两个红薯扔到了茅草堆里。 “大嫂,你拿红薯呐?” 刘氏何氏两人从地里回来,刚好看到了秦明月在用稻草盖窖门。 王晓妮听到两人的声音,顿时大叫:“刘氏何氏快来开门,快点!” 秦明月不怕两人听见,就算听见了她有把握她们不会说。不过她不打算把两人拖下水,于是大声回应:“哎,已经拿完了发现没锁门。你们俩等我,我就来。” 秦明月的声音盖住了王晓妮的声音,两人丝毫没有怀疑,就乖乖在路边等。 秦明月拿着钥匙边往下走走,边跟两人说话:“今天种了多少啊?明月要不要我去帮忙?” “不了不了,我们俩下地可比一人轻松多了。”两人脸被晒的通红,可脸上都是笑。 地里没有三个混世魔王,也不用在家挨骂,难得轻松了一天。 “回吧,今天晚上咱们烤红薯。” “大嫂,我们俩不在家,您在家做饭辛苦了。”刘氏支支吾吾的,她最怕全家人都在的时候。 “嗨,没事儿!我也是那会儿才跟爹从县里回来。”秦明月想让两人也高兴高兴,主动说起了生意的事儿:“咱们家接了个打单,一年下来能赚好几十两。” “哦哦哦,嫂子真厉害。” 两人虽然嘴上说着好听的的话,可面上表情并无多少高兴。秦明月止住话头,赚再多的前自己也用不着,确实没什么好高兴的。 临近房子转角,秦明天突然神神秘秘的说:“我在茅草堆里藏了俩红薯,这么大。”她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俩红薯是真的大,起码四五斤。 第68章 沙上作画 王晓妮真是蠢货,拿那么大的多不好藏,太容易被发现了。 听到这里,两人眼睛都亮了:“真的?” “真的!等晚上我偷偷拿回去,削下两块种起来,其他的我晒成红薯干,你们馋了来吃。” “哎嫂子。”何氏停下脚步,也压低声音:“现在种太晚了,明天我下地的时候给你偷几株红薯苗,就放在你家下边儿小水沟的石桥下。” 哎呀,可不是嘛!这两人天天在地里种红薯苗儿,比自己现在才育苗可快多了。 三人整理好表情,一前两后走进了王家院子。 王晓妮蠢吗?不蠢。 她故意拿的大的,找个机会捅到乔老太那里去,然后栽赃给王晓花跟秦明月,谁让她们今天两人偷偷摸摸的。 煮杂粮饭,要一直搅着,不然就会糊锅。 秦明月回去的时候,王晓花站在凳子上,整个上半身都快探到锅里去了。 而其他的人都假装看不见,一点不怕不她掉进锅里。 “快下来。”秦明月快步走上前去,接替了王晓花的位置。 “累死我了,这饭越煮越稠,越稠越难搅动。”王晓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她很少很少做饭,平时都是两个嫂嫂做的。 “那你会烤红薯吗,去吧红薯烤着。” “我不会,不过我可以找二嫂教我。”王晓花有几分聪明劲儿,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也能看出一些人家想要的。 这点从她每次跟王晓妮吵架,都能戳中王晓妮的痛点就能看出来。 秦明月当然知道她的小心思,与两位嫂嫂改善关系,她认为是增加秦明月对她喜爱的加分筹码。 秦明月也并不反感,这样的人才是最聪明的。没有永恒的情感,只有利益相牵连,才是最稳固的关系。 当然了,想要保证这种关系一直对自己有益,那就得不停的精进,让有关系的人不能轻易放弃你。 酉时六刻,太阳落在了对面山顶,王家前面的树林斜着,在王家院子里留下长长的阴影。 “爹 ,娘,吃饭了。”秦明月支好桌子,把饭端上了桌。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刘氏何氏默契的跑去喂鸡扫地了,嫂子盛饭能吃饱。 秦明月以为吃饭的时候,王家人就会问王晓妮呢!结果都快吃完了,乔老太发现还剩一个烤红薯,疑惑的看了一圈: “大丫头呢?” 啊?众人面面相觑。 其实除了秦明月外,还有王晓花与刘氏何氏发现了少一人,不过这三人一个不想问,两个不敢问。 “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那这个烤红薯我就帮她吃了。”王兴明是个混世魔王。 田里的事情有哥哥,地里的事情有嫂子,缝补有俩妹妹,他成天斗鸡遛狗只在饭点儿出现。 乔老太没吭声,王老头瞪了他一眼:“桌子上哪个不比你年长?有你先拿的份儿?” 王兴明悻悻地把红薯放下,不服气的嘀咕:“我与她是双胎,我吃了也相当于她吃了。” “许是找晓雨姐姐去了吧,前些天晓雨姐买了新头饰,让姐姐去看呢。” 王晓花巴不得王晓妮不回来,看着她就吃不下饭。 “啪!”乔老太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反了天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学些攀高比低。” 那乔晓雨是乔家族长乔金水的孙女,自小花枝招展不学好,尽学些勾搭人的手段。 见妻子发脾气,王老头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霉豆腐:“小丫头家家,许是想说些私房话,这会儿天还早,擦黑前指定回来。” 王老头知道,她不只是为了乔晓雨不矜持而反对孩子相交,而是那晚乔晓雨的爹逼狠了她。 这个季节饭凉得慢,饭盛到碗里已经将近两刻钟了,乔老太筷子一搅烟雾氤氲,她的表情在房檐下看不真切。 吃完饭,何氏刘氏两个在院子里忙忙碌碌,洗碗刷锅喂猪喂鸡鸭。两兄弟在草棚下忙着破竹条儿。 王兴言眼睛一转:“娘,我去找大妹了!”说完,没等乔老太回应,撒丫子就跑。 乔老太拿着扫帚追出了大门,可哪里还看得到幺儿的身影? “这一个二个都是生来要债的!”扔下手中笤帚,乔老太气呼呼。 刘氏何氏两人做家务配合默契,秦明月插不上手。 “花儿,来。” 秦明月拿着一段削尖的竹条,筷子粗细,毛笔那么长。 王晓花跑到她跟前,跟她一起蹲在院子一角。这里堆着一小堆河沙,是冬天用来储存生姜的。 捧起河沙均匀的铺在地上,然后用手上的竹枝画出了一朵桃花。 “你会画么?” 王晓花点头:“桃花儿简单,一个圈五个半圈儿。” “那这样的呢?”秦明月简单几下,在先前的桃花儿边又画了朵半开的,然后加上弯曲的树枝。 “这个我不会,嫂子画的真好。”王晓花眼露羡慕。 “你已经会行针了,缝补裁衣都没问题,可绣花不只是绣一朵花儿那么简单。” 秦明月边说边在地上画:“我们不光要绣一朵花儿,还要加上枝叶变成一丛花儿,然后加上树干变成一树花儿。” 说道这里,秦明月停下话语也停下笔,王晓花立马从沙堆上捧起沙子加大画布。 秦明月朝她一笑,勤奋固然是必须品质,可若要学有所精,聪明劲儿也不能少,王晓花不错。 “这一树花儿不能单独纯在天地间,它头顶有天空,周围有小草,背后有田地农人,远处有山川河流。” 随着话语落下,竹枝在沙上行走,一副春日农忙图徐徐展现在王晓花眼前。 “爹,您来看呀!”王晓花兴奋的大叫,这不就是春天的时候,站在大门前那棵桃树往前看的情景么? 只是秦明月画的桃花树大了许多。 “嘿,咋这么眼熟。”王老头还没来,王兴贵三步一蹦先来了。 “春天,咱们家门前啊?我之前还站那里喊你回来吃饭呢。”王晓花用手挡住王兴贵,她这三哥最是冒失。 王兴贵看看地上,又跑出大门口对比,然后又看看秦明月。 第69章 才发现王晓妮不见了 “你咋知道我们这里的春天是这样的?你是不是来过。”想到这里,王兴贵往后一跳,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大喊大叫: “我知道了!爹娘,这女人是不是踩好点了,来骗婚的!就是就是,之前大河镇就有这样的女人,等成了亲卷着钱财跑了!” 秦明月翻了个白眼,这二傻子。。。。。。。 反倒是王晓花一脸气愤,站起来叉着腰跟自己的哥哥对峙:“你胡说!嫂子才不会呢,嫂子会赚钱!” “别理他,我继续跟你说。”秦明月扯扯王晓花的袖口,示意她继续听。 “绣出一朵花儿只是入门,要绣出一幅画儿才叫‘会刺绣’。那要绣出一幅画的前提是什么呢? 先用眼睛看,看晴雨阴阳,看日升月落,看四季轮转。等看到这些景致你能随手画出来了,那就差不多了。” “就像嫂子这样?您明明春天没来过,可现在您看到了这些,就能画出春天的样子?” 秦明月点头,如果刚刚开始是为了利益教授,那现在她倒是真想教教这个聪明孩子。 虽然她的刺绣算不上一等绣娘的水平,可给一个山野丫头启蒙没问题的。 “绣与画一样,只是一个用针线,一个用笔墨而已。你现在缝补的时候尽量要求自己细致,然后多观察自己周围的事物,没事了可以拿棍子现在地上练习画。” 为了让小姑娘有兴趣,秦明月对她说道:“在繁华的城镇,除了绣娘吃香,会画花样子的更是受夫人小姐绣娘们追捧。她们都想在衣裙绣上别人没见过的花样子哦。一张这个数。” 王晓花看着秦明月伸出的手掌,咽下口水:“五。。。五两??” “啧!”秦明月皱眉眨眼:“五十两比比皆是!” “啊!”耳边一声粗糙大吼,吓得秦明月一个屁股蹲坐地上,这变声的男孩儿声音真难听。 “小妹!你好好学,以后家里的事儿让你三嫂做!” “你咋不做。” 王兴贵一插腰,扭着脖子说道:“我是男人,男人怎么做家务活儿呢?” 掏掏耳朵,秦明月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王兴贵:“男人不吃饭不穿衣?还是生得娃不喊你做爹?” “我我我。。。。。” “不过也不是非做不可,你先得赚钱能养活全家才行。”秦明月伸出指头,戳了戳王兴贵的额头:“爹勤母才慈,母慈儿孝顺,懂不懂?” 王兴贵的头被点的一愣一愣的,这大嫂怎么有种‘娘’的压迫感? “大妹怎么还没回来?”王兴言抬头看了看天色,乔老太不承认王景旭,王兴言在家自小都担着长子的名头,家中老小他都得上心。 王兴贵则是不在意道:“丫头片子话多,许是跟那乔晓雨聊到忘了时辰,得挨收拾了。” “要不去找找?”何氏忐忑,她怎么觉着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王晓妮的声音了呢? 王兴贵眼睛一瞪:“不准去!你快去洗洗,咱们回房睡了。” 何氏脸通红,这天都还没全黑,爹娘哥嫂也还没歇息,他们咋能去睡。可想到男人打人又下死手,一时间何氏进退两难。 乔老太婆听闻眉头一皱,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前几年不懂人事儿,闹着不要媳妇儿,现在食髓知味了,也让人头大。 乔老太掐了王兴贵一下:“睡什么睡,跟你哥拿上火把,去田里看看水,顺便找找那死丫头。” “爹娘,那我先回了。”秦明月打个哈欠,哎呦出门两天是真的累。 秦明月先出门,顺着王家房檐,她轻手轻脚爬上小山坡。 咦,居然没有声音? 而这时距离王晓妮被关进地窖,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王晓妮刚刚开始还在踢打咒骂,可随着时间推移,四周逐渐变暗,她开始恐惧。 嘴里的话也由咒骂变成了商量,然后是求饶,求饶也没人回应后她开始哭嚎。 可是地窖四五米深,上面不仅有门还盖了稻草。再加上距离王家后院的围墙还有十来丈,她声音喊哑了前院儿的爹娘哥哥也听不到。 太阳落山后,地窖里面全黑,她声音沙哑喉咙剧痛,身上的细棉布衣裳被汗水浸透又蹭上泥巴,她一个人蹲在地窖的角落,怀里抱着一个大红薯瑟瑟发抖。 秦明月等王兴言举着火把从下面的小路走过,然后借着隐隐月光,在茅草里摸到了大红薯。 王晓妮可能听到了茅草窸窸窣窣的声音,颤抖这嗓子问:“谁?谁在外面。” 秦明月不吭声,故意拨弄茅草。 王晓妮嘤嘤的哭了起来,她想起庄里老人说的,多年前山上下来过熊瞎子。 “啊!”突然来的尖叫把秦明月都吓一跳。 “走开走开!”王晓妮被脚上的触感吓得跳了起来,不停的拍打衣裳。 原来地窖里的红薯不仅是人的口粮,也是小老鼠的口粮。大老鼠进不去,可小老鼠却能从门板间隙钻进去。 秦明月嗤笑一声,就这点胆子,也敢跟自己斗。她站起身来,抱着红薯,顺着山边小水沟溜回了家。 从后院泉眼处一个隐秘的角落,秦明月拔出地上的一截竹签,栅栏拉开一条缝闪身进了后院。 这是她前几日铺竹管的时候突然想到的,院子只有一道门,容易被瓮中捉鳖。 于是趁着天黑,她割开一段竹栅栏,下面用插入地下的竹签固定。 进了屋的秦明月感觉到不对劲儿,她又从后院出去,然后绕到前院大门开锁,进门后再从里面闩上。 洗漱完,秦明月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家里东西越来越多了,真是让人开心。 她站在院子里,借着月光梳理长发,心里估摸着王家人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她头发才半干,远远的就见到王兴言举着火把从乔家庄那边回来。 走到坡下,还顿了一下,应该是抬头看了下王家老房子。 不慌不忙的找了根布条,把头发松散的绑在脑后。她站上院子里栅栏边儿的大石头,双手手臂交叠放在栅栏上,然后下巴枕着手背,静静的看着王家那边。 王家那边也是静悄悄的,只要他们不是太蠢,就该知道这事儿不能大呼小叫。 十来岁的姑娘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天黑一阵还不见人影,再闹到人尽皆知,即使找到了名声也算完了。 第70章 寻找 正如秦明月所想,王兴言王兴贵看完秧水后,王兴言让弟弟先回去了,然后自己去了乔家庄那边。 他也知道自己一个十五六岁的男人,去找人家十来岁的姑娘不合适,就先去了乔家祠堂门口的大树下。 乔家庄的人没事就喜欢聚集在大树下聊天,现在又临近夏夜,树下指定不少人。 果然,树下坐了不少人在闲聊。他去了后跟舅舅表兄这些寒暄了两句,然后就看到乔晓雨的弟弟乔福喜也在。 “哟,福喜,最近咋没跟你姐来找你晓妮姐玩儿呢?”王兴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炒豆子,递给五六岁的隔房小表弟。 乔福喜接过豆子笑眯眯地先道了谢,然后一脸愁容,像个小大人般说道: “我也想去你家找明哥玩蛐蛐儿,可我姐不让啊。” “为啥不让啊?”周围大人起哄。 “你们还不知道?我姐跟晓妮姐吵架了呢,脸都抓花了,说是为了什么珠花!”乔福娃说完老头儿似的,背着手摇摇头。 王兴言心里一咯噔,但是他面上不显。暗道幸好没带王兴贵来,不然他能当场嚷嚷到天下皆知。 跟长辈熟人们打了招呼后,他急匆匆的拿着火把往回赶。 乔晓雨的爹乔大喜一把搂过自己的儿子捏了捏脸,然后抬头看了看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兴言今儿是有啥事啊,走这么急。” 一个乔家的老人笑道:“王家能有啥事儿?赚得银钱没袋子装?” 周围人哈哈大笑,乔大喜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王兴言脚步急匆匆,他隐约有些着急了。他对家里两个天天吵架的妹妹虽然不喜,可毕竟也是血肉至亲。 而且大妹王晓妮已经已经十一岁了,眼看再过两年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如果这个时候出了事儿,前面十几年就白养了不说,还会连带家里名声不好听。 走到秦明月门前他顿了一下,本来想要问一下这个大嫂的,可想想好像不太对,就又抬脚继续往回走了。 “什么?”乔老太听完王兴言的话,忽的站起来,又重重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这死丫头从来没有这么晚归过,刚刚她还想着回来了要用竹条炒肉呢,还是用手掐她个万紫千红呢。 “晓花,晓花!死丫头快点过来!” 王老头也着急了,连连追问:“是不是两人又和好了,小孩子家家不知道?” 王晓花在缝发带,正想着秦明月下午的话入神呢。“啊?来了来了。” 什么?王晓花一脸云里雾里,讨厌的王晓妮不见了? 乔老太用力掐了一下小女儿的手臂:“死丫头,你快说啊!你姐有没有跟乔晓雨吵架,是不是好几天不来往了。” 王晓花眼泪在眼里打转,她带着鼻音低声说道:“前几天吵架了,晓雨姐有支新珠花,大姐想戴一下乔晓雨不肯,两人就吵起来了。 至于她们和没和好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天天出去乱跑,爹跟哥哥们的衣服都是我在缝呢。” 说到这里,王晓花越想越委屈:“关我什么事,她不见了你找她啊,拿我撒什么气。您生了宝贝双胞胎,就别再生我了呗,又要生又见不惯。” 说完王晓花揉着眼睛跑了出去,砰得一下关上了房门。 “你个死丫头,我打死你!”乔老太想要扯住她,却被王兴言拉住了。 “娘,现在不是打骂晓花的时候,先找晓妮啊!”王兴言也有些不耐烦,他几岁就开始帮着家里做事,而双胞胎王兴明十一了还到处浪荡。 原本以为王晓妮是个好的,可没想到也是个懒惰的,把事情都扔给了几岁的妹妹。 想到这里,王兴言对自己娘偏疼双胞胎也有了不满。 而趴在床上的王晓花越哭越难受,自己比王晓妮还小,可家里缝补的事情说是两个人的,却回回都是她做得多。 她以前也跟娘告过状,可她娘偏疼王兴明。而比起她来,王兴明自然要帮王晓妮,每次她吃了亏告状还要挨打。 “呜呜,为了讨你欢心,我还去庄里祠堂门口的大树下,偷听婶子们怎么骂人。呜呜。。。。。。你不开心,我就帮你骂骂。。。二嫂三嫂。可你还是不喜欢我,呜呜呜呜。。。。。” 王晓花边哭边说,抽抽噎噎的,都要翻白眼背过气去了:“明明爹说说,我最像大姨母,而大姨母最疼你了。 大哥不是你生的,你不喜欢他。可我是你生的,你为什么也讨厌我,四哥说要把我卖了换钱,王晓妮说要把我卖到青楼里去做婊子。。。。呜呜呜呜~~~~” 王老头想要推门的手沉重落下,这孽该怎么弥补?? 而这边乔老太跟王兴言急的团团转,又不敢大张旗鼓的去寻。 “娘,全家都出去找。反正兴明还没回来,有人问起,就说是在找兴明。” 夏夜秧田里田鸡黄鳝多,小子们玩到三更半夜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王晓花听见大家要出门寻找,她抹了两把浮肿到睁不开的眼睛,低着头也出了房门:“我去喊大嫂一起。” 也不等爹娘回答,小小的人儿没打火把,也没提灯笼,走进了黑暗中。 王兴言嘴巴张了张,最后叹息一声,只能无力的摇摇头。 乔老太跟王老头,王兴言跟刘氏,王兴贵磨磨蹭蹭的吼着何氏,最终还是都举着火把都出了门。 那边的秦明月见王家院子里亮起了火把,她无聊得打个哈欠,得做好战斗准备了。 “大嫂,您在么?” 秦明月皱眉,王晓花的声音怎么跟王晓妮一样哑? “在呢,怎么啦?”拉开院儿门,扎着双髻的人影一下撞进了她的怀中。 两具柔软的身体接触,感受到对方体温的俩人都有点僵硬。 王晓花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厉害的大嫂,她会想依偎。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抱住了人家的腰。 秦明月眨巴眨巴眼,虽然只拥抱了她下半身,可这感觉还是非常陌生,甚至自己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遇到什么事情了,嗯?”秦明月像是只老母鸡,小崽子在她的羽翼下,而她炸开手臂,不敢放下。 第71章 找到 见秦明月虽然没回抱,可也没推开她。王晓花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她有些羞涩,离开怀抱,仰头对她说:“王晓妮不见了,家里人都俩俩出门找,我来找你一起。” “我没火把。”秦明月看了看厨房,总不能拿个火折子吧。 “等着,我去给你拿。”也不等秦明月回答,王晓花转身大步往家里跑。 不到半刻钟,小小的身影就再次出现在了院子门前:“嫂子,这是火把,这是气死风灯,都给您。” “这么多?你娘知道了不打你啊。”秦明月被五六个火把塞满怀,还有一盏外面覆着厚纸,里面是用木头架托着的油灯。 这种灯虽然没火把亮堂,可是耐用,不容易被吹灭。 “我不怕她,她打我我就找爹躲在他身后。而且这些东西都落灰了,她不会发现。” 两人点燃一个火把,然后再拿上一个做备用,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其实秦明月憋得非常难受,明明知道在哪里,可还是要跟着到处傻找。 最终,还是乔老太跟王老头顺着山边儿找,然后找到了红薯窖旁边。 可能是听到了外面有声响,地窖里的王晓妮发出害怕的呜咽。 而这声响把乔老太吓到腿软,要不是王老头扶着,她就从小山包上滚下去了。 “晓妮?”声音虽然不像是王晓妮的,可还是能听得出来是人的哭声,王老头试探着喊了一声。 “呜呜。。。。爹爹,救我~~”王晓妮的喉咙已经快发不出声音了,她在地上趴着,用手一点一点摸到了木梯。 然后顺着木梯爬到了洞口,边哭边用手敲窖门。 王老头忙解下腰边儿的钥匙打开窖门,里面站在梯子上摇摇欲坠,蓬头垢面的不是王晓妮还是谁? 乔老太见闺女浑身泥巴,头发散乱,当即又急又气,一巴掌两巴掌不断往她身上拍: “你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你这是怎么了?” 乔老太心里狂跳,不断的用眼睛瞟王晓妮下身的裤子。 王晓妮崩溃大哭:“娘,门锁着呢!爹用钥匙开的。” 松了口气,乔老太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老头子开的锁,说明没有外人。 “还嚎,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半夜没着家啊?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气不过的乔老太边走边掐,王晓妮捂住嘴,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王晓妮回家洗漱,王老头在院子外拿着火把晃了三圈。 “大嫂,找着了,我们回吧。”出门的时候商量好了,如果找着人了就先回去,然后用火把报信。 等王晓妮洗完澡换好衣服,其他人也陆续回到了家。王兴贵还提溜着王兴明的衣领也拖了回来,而王兴明手上还捏着一只青蛙。 乔老太跟着王晓妮进了房,想来是不放心要亲自检查一下。 已经亥时四刻了,秦明月打了个哈欠,仰头坐在院子里望星星。 “什么?”乔老太一声尖利的怒吼:“这个贱人!” 秦明月一听,不好!她立马起身环视了一圈还在外面等的王家众人。 乔老太气冲冲的拉开房门,胸腔起伏到像是要喷火。她巡视了一圈,锁定了秦明月的位置。然后左右环顾,找趁手的工具。 “孩儿她娘,你这是。。。。。。” 乔老太冲到草棚里抄起砍刀,朝着秦明月而去:“我要弄死这个歹毒的贱人!”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秦明月快速看了一圈周围,发现没有趁手的武器后,她丝毫不拖泥带水,扭头就往院子外跑。 她还边跑边嚎:“娘,我不怕死,可为什么要我死您得给个理儿!” “大妹夜不归宿您也要怪罪在我头上,那我拼着这身皮不要,也要去找村正要一番道理。” “若是大妹误会了什么,您也应该让她出来说清楚。。。。。。” 秦明月越跑越远,王兴言急的嘴上起燎泡! “娘,到底怎么回事,您好好说成不成!” 劝了自己老娘,王兴言又追着秦明月而去。他压低声音不敢大声叫喊:“嫂子,嫂子您回来。” “回来被你娘打死吗?反正都是死,我今天就要个理儿~~”。 秦明月已经跑了二三十丈的距离,她听完王兴言的话,回头叉着腰今一副委屈的样子。 “嫂子,嫂子,娘也是气急了。您放心,有爹在有我在,会给您个道理的。”王兴言好言哄着秦明月,虽然这话说出来很怪异,可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不怪异!他这大嫂自己就是道理,哪里用得着他给道理!这么久王兴言已经明白秦明月的行事方式了,占着理撒泼,谁都拿她没法。 身强力壮跑得快就算了,偏偏还能写能算能赚钱。关键是脸厚不记仇这点,作为儿媳无论乔老太怎么骂,人家都笑着相对,难怪爹的心已经开始偏了,就连他自己也觉着乔老太过了份。 “嫂子,您等下。”王兴言回头朝着门口的王老头喊:“爹,您说句话!这么晚了,干啥还去扰人家村正!”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要是真去找了村正,这王晓妮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老大家的,你回来。”说完,王老头故意大声呵斥,给老妻使眼色:“还不把刀放下,哪里还有个当娘的样子!” 乔老太也冷静了,刚刚听完王晓妮的话,她气得头顶冒烟!虽然王晓妮没有仨儿子那么宝贵,可她乔二娘的姑娘哪里容得下一个买来的小贱人欺负? 乔老太虽然扔了手里的刀,可心里已经把秦明月大卸八块了:“小贱人,不要脸不要皮的!婆母要教训她居然还敢跑。” 想到这里,乔老太看了一眼躲在柱子后的刘氏何氏,大拇指与食指在衣袖下相搓,忍住想要换人出气的冲动。 “真的?” 秦明月带着哭腔问了句,然后自问自答:“爹说真的就是真的了,我信爹信二弟三弟。” 乔老太听完把本来扔掉的刀,又想捡回来了。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日子不过,整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 第72章 拉扯 秦明月磨磨蹭蹭的进了院门,跑出去的时候用了几息,回来的时候用了一刻钟。 王兴言都想去背她了,偏偏还不敢催。 进了门,秦明月也不往里走,就靠在院儿门柱子上,大有一副不对劲就开跑的样子。 乔老太恶狠狠的盯着她,可秦明月不接招。哎!我就是不看你。 王老头见此头疼的不行,从来不大声说话的他,第一次带了火气:“王晓妮,你出来说清楚。” 王晓妮磨蹭了好一会,这事儿怎么说她也跑不了。 王兴贵可没那么好的耐心,见妹妹半天不出门,他一脚踹开房门,抓着衣领就把人提了出来。 “说!” “就是,就是。。。。。。”王晓妮支支吾吾,左顾右盼,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哑巴了是不是?”王老头这次是真的生气,作为女儿家,挑拨自己娘亲跟嫂子打架,绝不容忍。 他扭头从草棚里抽出了一根竹片,随手一折,留下合适的长短,朝着王晓妮而去。 王晓妮被吓得魂飞魄散,她爹从未打过孩子,自己若是做了第一个,那岂不是要被笑死。 “娘,救我。”王晓妮往乔老太身边跑,却被乔老太一把推开。 乔老太也想明白了,事情的必定有秦明月的手笔,但也绝不是王晓妮说的那般,她自己一点过错没有。 见娘不救自己,王晓妮嘶哑的哭着求饶:“爹爹,我说我说,您别打。” 见女儿哭得一脸眼泪鼻涕,王老头无力的放下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我就是看到小妹跟。。。跟大嫂偷偷摸摸的拿了篮子出了门。小妹年纪还小,我怕她被骗,也就偷偷跟在后面出去了。呜呜。。。爹爹,我说的都是真的。” 秦明月冷笑,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都这样了,还喷粪。 王晓花腰一叉回怼道:“什么偷偷摸摸,钥匙是我问爹爹拿的,那你的意思岂不是说爹也跟我们一起偷偷摸摸了。” 王老头退后几步,靠在了柱子上:“晓花别吭声,让她继续说。” “我我。。。怕妹妹误会我跟踪她,就藏在了树后。等大嫂他们拿了红薯走了,我才出来的。 爹,爹爹。。。。就是这些,我说完了。呜呜。。。。。。” 王兴言咬牙切齿,这丫头现在怎么满口谎话:“还不说实话,你是怎么进地窖的!又是怎么被锁里面的?” “我我。。。。我。。。。”王晓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硬是这样她都还在瞎编。 “嫂子可能看到我在了,所以她没有锁门。然后把小妹哄回去后,她过来把我抓住扔了进去。” 啊?秦明月一直低着的头突然抬起,要这样说的话,她好像还真没话说。 “我拼命反抗,可是我力气太小了,就只能大哭。”王晓妮越说越伤心,编的不仅连自己都信了,还编的让秦明月都笑了。 听到这里,乔老太心眼一动,推了一把王老头:“现在你满意了,自己的姑娘被人欺负,你不护短就算了,还帮着外人?” “你放屁!”王晓花跳起来朝着王晓妮吐口水:“嫂子确实忘了锁门,可红薯窖距离咱们家就这么几步路,你若大喊大哭,我们能听不到? 王晓妮,你胡说八道要烂舌头的。” 王晓花骂完也往门外跑,把要去追打她的乔老太气得翻白眼。 “娘,娘,这个。。。。”何氏回头看了看立在墙角的二嫂,鼓起勇气说道:“这个,我可以跟二嫂作证。我们从地里回来,远远就看到大嫂一个人往窖口去。 到了直接就蹲下锁了门,盖了草。没有大妹的声音,也不像跟人扭打过的样子。” 说完,何氏紧紧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男人跟婆婆的表情。 王兴贵一脸嫌弃,对着何氏不耐烦说道:“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个蠢婆娘怕什么,我又没打你。” “爹!”一直低头沉默的秦明月突然出声,声音凄厉不说,她还一个跪滑,抱住了王老头的腿。 “老大家的,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王老头有点慌。 他想把秦明月拉起来,又不敢触碰,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嫂子,你这是怎么。。。。。您快起来,起来!”王兴言也懵,行这么大个礼,等下得要回多少礼才能够啊! “爹,我虽然是王家买来的儿媳,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娘还有弟妹们怎么待我 ,我都一如既往,毫无间隙的想要跟这个家同进退。” 秦明月哭得涕泪横流,那叫一个惨,哭声都盖过王晓妮了。 王晓妮看得都忘了哭,只是偶尔打两个嗝。 “这次确实是媳妇错了,是我忘了锁门,我回头锁门的时候不该忘了看看地窖里有没有人。 还有我做得不够好,所以让大妹误会我要报复她。爹,娘,我真的没有这样想。” “大嫂,大妹做了啥,你要报复她?”王兴贵是最好的神助攻,任何事情,他都只对自己感兴趣的点感兴趣。 “就是晚上做饭的时候,我伸手想要抓一把碎米混在一起。大妹心疼粮食,一时间急的说不出话,就把顶柜门的棍子抽掉了。 虽然没砸到我,可也吓了一跳。一时间我有点没控制住,就指责了她两句。” 秦明月说着鼻涕出来了,掀起自己的衣襟看了看,好像又不舍得。她扭头看了一下,就顺手扯了旁边乔老太衣襟上露出一半的帕子,狠狠揪了鼻涕。 “娘,我洗干净了还您。” 没等乔老太说话,秦明月又接着说:“所以,小妹不知道为何下了红薯窖,而我粗心没看到,就把她锁里面了。也就让大妹误会我,以为是我要报复她。 爹,我真的没有。我发誓。。。。。。” 还没发誓,秦明月又哭倒在地,伤心得仿佛要背过气去。 这。。。。。。王家人一时有些愣神,句句说是自己的错,可又句句都不是自己的错。 “王晓妮,你看我跟大嫂没锁门,你应该锁了门马上拿着钥匙回来告状才对。”王晓花凑近王晓妮:“你偷偷下红薯窖干啥?” “我我,就是看看。” 见王晓妮结巴,她眯着眼突然一脸恍然大悟:“你想偷红薯!” 王晓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跳起来反驳:“我没有!” “你就是有!你跟在后面听了我跟嫂子说的珠花的事儿,而晓雨姐一直跟你炫耀有新珠花,所以你想偷红薯卖掉买珠花。” 秦明月捂着额头,这傻孩子,这么刻意的事情就不要说出来了嘛! 其他人还没想到,王兴言却隐晦的看了一眼已经不哭了的秦明月,这个把柄能不能作为谈判的资本,少赔点! 不过这能怪谁,人家用直勾,你还非要咬,咬了还不松口! 第73章 白捡两亩地 事情到这里也就明了了,再追究下去也没有其他的话好说。而且继续下去,对于王晓妮来说,结果并不好。 王兴言作为乔老太的长子,在王家姊妹中还是有一定威信的。他按住王晓妮肩膀,一字一句说道: “跟大嫂道歉。” “我不,凭什么。。。。。” 王兴言双手抓住王晓妮的肩膀,用力摇了一下:“道歉。” 想用柜子盖把人砸残,这么恶毒的事情她不仅想了,还做了。大嫂只是稍稍用计,就把她骗到了地窖关起来,真是又蠢又坏。 并且大嫂还留了手,不论是偷家里的红薯,还是夜不归宿,但凡宣扬出去,王晓妮这辈子就毁了。 而乔姓本来就欺王家单门独户,若是再传出姑娘如此狠毒,那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王晓妮可以嫁出去,可他王兴言的子孙还要在乔家庄过下去的。 王晓妮被哥哥眼里的狠厉吓着了,她哆嗦着点头。 王兴言这才让开,让她面对秦明月道歉。 “大嫂,对不起。” 秦明月真没指望王晓妮能真的认错,只是想给她惩罚罢了。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差不多三个时辰,想来是个长长久久的回忆吧。 不过场面话还是要的:“没事,是大嫂太粗心了,以后咱们都好好的吧。” 说‘好好’两字的时候,秦明月加重了语气,引得王晓妮一抖。 王兴言也看出来这两人的和解很敷衍,他在心里祈祷,自己这个蠢妹妹还是早点嫁出去吧,不然家里迟早要受她所累。 “爹,嫂子怎么说也分家了。老是跟一堆弟妹搅和在一起也不是办法,给她分俩亩地吧。” 王兴言想得是,大嫂不来家里,那大妹也就没机会挑衅了。而且与其让大嫂开口,还不如他先提,好歹成本可控。不然这种事儿没完没了,还不如一次性搞定。 不过,他这次是真的误会秦明月了,人家真没想要讹东西。 秦明月本来没想法的,可被挑起了心弦,就再难平静。 “爹,您就给我分两亩地吧。”秦明月还跪在王老头脚边:“分了我也还是您儿媳,该走动该孝敬您跟娘的,我定当如现在。” “是啊爹,大哥哥之前也拿了不少钱回来,您就分两亩地给嫂嫂吧。”王晓花拉着王老头的手臂撒娇,小脸还带着星星点点的伤痕,满眼期盼。 王老头看着小女儿的脸,晃了一下神。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这事儿是王晓妮做的过了。 但是对大儿媳用计策的事儿,他并不生气。相反,他想着如果大儿子还在,那有这样一个聪明媳妇护着,能好过些。 “行,那就分!” “爹,我只有一个要求,近点的。肥不肥没关系。”秦明月眨巴着眼,幸福来的太突然。 乔老太也没反对,这妖精不来自己家搅和她就开心。不常相处,王老头的心她有把握能慢慢拉回来。 所以乔老太这次难得爽快:“水田旱田是佃的,这个你知道。我们自己家的荒地统共就五亩,本来家里四个男孩儿该一人一亩的。 你得了两亩就算是占了大便宜。也免得有人说我这个后娘只知道心疼自己的。” 最终,秦明月得到两块还没来得及种的荒地。这两块地是最近的,就在乔家聚居点后面的一个山坡上。 闹到现在,今天的事情终于落下帷幕。月上中天的时候,大家终于可以各自回房休息了。 秦明月脚步轻快,说起来她好像赚了。这个王兴言有点意思,知道占据主动了,不过嘛,今天真没想讹人!!! 想到这里,秦明月又掉头回去了,她打算送王家一个礼物。 “爹爹,您睡了没有。” 乔老太刚刚脱了鞋想要上床,听秦明月的声音她都打颤! 王兴言刚刚洗完脚,听到喊声,他跪在床上打开了窗:“嫂子,还有啥事儿?” “就是后山的竹林有多少亩?” “你想都别想,你想把王家搬空不成!” 秦明月翻白眼,乔老太一点都沉不住气。竹林又不是王家的,她还能做得了主? “不多,就咱房后这边山上有泉水,又是凹进去的,所以长了一片儿竹林。杂七杂八的品种加起来有个五十来亩。” 那确实不多,所以得早做打算:“这后面是无主的山对吧。” “咋了,你还想砍完啊。我们可是给了乔家。。。。。。” “娘,您别说话,等嫂子说完成不成!”王兴言头大,他娘以前也不是这样啊,现在怎么跟炮仗似的。 说完自己娘,王兴言接着跟秦明月说话:“说是无主的,可这后山临近乔家庄,要不是竹根遍地走挖不动,这后山早就被他们开垦出来了。” 不过就算是没开成自己家的地,他们也认为这竹林就是属于乔家庄的,不然当初爹怎么会送了那么篾货,还每年往庄里的公账上交一两银子的呢。 “咱们往后必定会大量砍竹子,势必会引起庄里人的眼红。竹林就这么大,如果他们也跟着砍,那咱们家的生意肯定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王兴言不太懂:“他们又不会编篾货,跟我家抢竹子做啥。” “人的劣根性就是,能共患难,却难共富贵。特别是他们还没富贵,曾经差不多的人却越来越好,这比穷更让人难受。” 对于这点,王兴明的体会没有王老头深。当初他刚刚来的时候,身无分文片缕,乔家庄的人对他都非常和善。 可等到后面他站稳了脚跟,开始靠着篾货赚钱越来越好过的时候,大家开始疏远他了,并且暗地里还会使绊子。 “那老大媳妇,你可有什么解决方法。” “爹,您空了带着户帖去县里。看看咱们后面这座山是不是归木城县管。” “归的,咱们大河镇都归木城县,木城县又归碎石关。” “那您去找府衙,问问能不能买下这块山地。本就是无主荒山,应该不会特别贵。” 那边乔老太听完又要跳脚,却被王老头一把按住,老大家的说的没错。 “反正爹,我也是给您提个醒儿,至于如何决断就看您自己了。其他的精细篾货他们不会编,可那筐子粗糙人家未必学不会。 而且竹林就这么大,大家一起砍用不了一两年就没了。就算是他们不编筐,可砍了竹子再卖给咱家,您买还是不买。” “好好,还是你考虑的周到,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我先想想。” “嗯,爹娘那我先回了。” 秦明月走了两步,又回头交代:“就算您买了,也别声张,庄里人平时砍两根用不打紧。该交到庄里的钱,您也要继续交。” 说完这些话,秦明月才真的出了王家门。 第74章 白舅妈 回到家,秦明月兴奋地睡不着。有房有地,万事不愁, 虽然很累,她还是把黄瓜种先用温水泡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明月就去王家等着了,地的位置她还不知道,总要先让人带她去看看。 还有,这地要怎么过户,也得问清楚,不然万一等要收成了又扯皮,不太好。 最后一点,她想顺便蹭顿饭。 这妖精怎么又来了!乔老太在床上就听见了她的声音,本来要起身的,扭头又面朝墙壁睡了下去。 王老头一脸无奈,怎么几十年了,还跟孩子似的。 “老大家的来啦。” “爹,您起了啊,还早呢再睡会?”秦明月态度一直都是这么端正,让人挑不出理来。 “不睡了,昨天晚上我好好想了下,打算今天就去县里。” “爹您能听劝就最好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庄里人不使坏,咱们就还是一直这样,用不上地契是最好的。。” 秦明月麻利的帮着烧火,锅里照例是杂粮粥。 “还是咸菜?” “嗯,咱家地里的菜还接不上,昨天晚上吃的豆角还是攒了两天才那么一碗的。”何氏也愁,天天杂粮野菜粥,咸菜还只有一小碗,嘴里根本没味儿。 “去县里那天,我跟爹在客栈里吃了碗猪油面。”说到这里,秦明月吸溜了一下疯狂分泌的口水:“我从来没觉着猪油那么好吃。” 何氏也疯狂咽口水:“明明家里没有那么穷,娘也真是的,不舍得给我们媳妇吃,也不给她儿子吃。”最近她好像胆儿大了些,也敢抱怨起婆婆了。 秦明月扯扯嘴角,乔老太也太把家了。除了野菜外,家里其他的食物都是定量的,猪油红薯糖这些都锁在了柜子里。连盐跟大酱都是用小碗装一碗,然后定下用几天。 吃了早饭,王老头拿出了两张纸:“咱们家开荒的地,只要开好就去办了契书。给你的两亩虽然在同一个地方,但却是两块。” 王老头把手中的地契放到秦明月面前,示意她看看。 旁边的刘氏跟何氏也竖着耳朵听,虽然不识字,可眼睛还是黏在地契上面不舍得移开。 秦明月倒不觉着啥,因为她眼睛也移不开。而在屋子里从窗户缝儿偷偷往外看的王晓妮,心里起了心思。 叠被子的王晓花见此冷笑道:“有的人,我奉劝还是不要有什么坏心思,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还不懂吗?” 昨天晚上睡觉,王晓花突然想到了白天的事情,大概明白了王晓妮这个亏是怎么吃的。 王晓妮听完,没向以前那样跟她针锋相对,而是关上窗,转过脸面对着王晓花。 她肿着眼睛,声音沙哑:“你以为讨好她就能过好日子吗?别说现在当家的是咱们娘,就算以后咱们娘没了,你以为哪个兄嫂能容得下小姑子过好日子?” “好日子是自己给的,我才不要一辈子靠别人呢。” “那你现在还不是靠着她,不要脸。” “我现在还小啊,要学本领,学好了就不靠了。” “。。。。。。” 终究还是些十来岁的孩子,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吵架了。 两人声音越来越大,外面的秦明月面上虽在笑,心里却暗暗防范起来了。 王老头点燃旱烟,起身朝外走去:“地契你收好。走!我带你去看看。” “那谢谢爹了,您放心,以后该孝敬您跟娘的我必不会推辞。”秦明月这说的是真话,不管乔老太多可恶,可现在她的一切都是人王家给的,该记的恩情她不会忘。 刘氏跟何氏还是去种地,而王兴言跟王兴贵俩兄弟则是去了田里放水。 公媳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乔家祠堂门口,说是祠堂,其实就是一间土墙瓦房,里面关着门,院子里摆着一个大香炉。 祠堂前有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树下一圈被摩擦得溜光的石条。 这会儿树下正坐了俩人。一位中等个子,穿着灰蓝粗布衣裳,圆脸约四十多岁的妇人,见到王老头跟秦明月热情的打招呼:“王家大哥这是去哪儿啊?” 王老头笑着回应:“带老大家的去地里瞧瞧。”说完他又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的秦明月招招手:“老大家的,这是你路婶子。” 秦明月笑的甜,微蹲行了个礼:“路婶子好,以后侄儿媳妇还得请您照应。” “哎哎,好好好。”路春桃赶紧站起来,双手虚扶。这秦氏看起来挺和善的,哪有他们说的那么泼辣。 “那边那个是你白舅妈,是你许舅妈的妯娌。”王老头隐晦的朝着秦明月眨了一下眼。 因为乔二娘是乔家的女,乔家庄就是她娘家。可全庄那么多人叫舅舅舅妈什么的不好区分,就默认为把三服以内的喊舅,以外的还是喊叔婶儿。 这位白舅妈看起来不到四十,穿着黛青色的细棉布,瓜子脸柳叶眉,年轻的时候定是一个美人儿。 头发也不似一般妇人那样,只是在脑后挽个攥儿。她的发髻高耸,略微偏向一边儿,顶端插上了一只银梳篦,看起来倒类似堕马髻。 秦明月微微一笑,也行了一个礼:“白舅妈好。” “嗤!”白青苗用帕子半掩嘴角,眼睛快要翻上天了:“王家大哥,可别了~~这么厉害的新媳妇,我哪里敢当她舅妈。 说是秀才家的姑娘,行礼也该等长辈同意了再起来。” 秦明月叹气,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以为许春香是个例外,可没想到她这个妯娌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你知道我厉害,还要惹? “白舅妈哪里的话。侄儿媳妇求您就看在景旭的份儿,帮我跟许舅妈说和说和,您是她嫂子,她会听您的。”这白氏一看就是爱美的。 “你!”白氏噌地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秦明月,一时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别跟孩子计较。”王老头笑着打圆场:“傻孩子,你白舅妈是家中最小的,是你许舅妈的幺弟媳妇儿。” “啊!”秦明月装作很吃惊的样子,也学着白氏用手半掩嘴角:“白舅妈对不起对不起,是侄媳妇眼拙。您明明这么年轻美丽,怎么能比许舅妈年长呢。” 这话不说还好,这么一解释再加上秦明月的表情,白氏快要气疯了。她比许春香小了将近六岁! “我看你牙尖嘴利能到几时!”白青苗帕子一甩,一把推开路春桃气冲冲的走了。 路春桃神色难明,几个趔趄后反而帮着说和:“嗨,她就是这样的急脾气,王家大哥莫怪莫怪。” 王老头笑着,一只手背着一只手不在意的挥挥,右转走了上山的路。 秦明月对着路春桃微微伏了伏身,小跑跟上了王老头。 等两人走得看不见了,路春桃一手端起石头上的针线篓子,又用另一手掌根儿拍拍自己的额头。要不是娘家侄儿看上了白青苗家的姑娘,她才不要上赶着找不自在呢! 第75章 看自己的地 说是最近的地,其实也足足走了一刻钟。 “就这里了。”王老头停下来,见身后的秦明月并没有大喘气,心里的满意更上一层。 买秦明月的时候他不在家,回来听说是位秀才家的姑娘不是很中意的。这种孩子锦衣玉食的长大,走一步喘两口,哪能下地干活? 秦明月站在半坡向下望,距离乔家起码四五里地了。 脚下的这块地在斜坡上,将近有一亩多。而这块地的右边,一道山楞相隔就是另外一块小点的地,那块地的位置窝在里面,像是山体突然被谁掏去一块。 这两块地下面是一条三丈宽的碎石带,石带下面也是一块接一块开好的荒地,但是明显比王家的地要平整,坡度要缓些。 见秦明月在观察,王老头招招手让她继续跟着上山:“我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上面有地方可开荒了,说起来这两块地还是景旭娘在的时候开出来的呢。” 秦明月心想,这是在跟她解释为什么给这两块了。那也说明,这两块地除了近这一点,其他方面肯定比王家其他的地差。 继续往上走,植物越来越少,脚下的碎石越来越多。又走了将近两刻钟,两人爬上了山顶。 走到山顶,秦明月才看清,与其说是山,倒不如说是盖着碎石块的大土堆。 这个季节地里的红薯还没长出来,站远了看全是裸露的黄土,夹杂着一条条灰色的碎石带。 王老头喘匀了气,在地上捡起一截小木棍。 他用木棍指着远处与秦明月说:“你看这前面,咱们乔家庄真的是好地方。 那边灰色的高山看到没有,全是大石头,一点土都没有。那边看起来是平地,可土里面也混着许多碎石,贫瘠得很。” 秦明月顺着王老头指的方向看不过去,越过大河那边的山头,再更远处有一道高耸的山脉,灰蒙蒙的与天融为一体。 而其他地方都是平原,看起来也是灰蒙蒙的,带点玉米叶子的黄绿色。 对面柳庄的山体跟脚下这座山差不多,原本的树差不多被砍伐干净,开垦成了土地。 转个身往后看,以前未知全貌还不觉着,现在怎么看怎么怪异。 明明这片大地目之所及都是裸露着的,灰蒙蒙的。可往后看绵延数十座山头,包括王家屋后的大山,却又是青苍翠绿的。 一条混黄的大河在山间绕来绕去,遇到悬崖急冲而下,水声隆隆,水雾四散飘落。 甚至在中间的几座山上,悬崖峭壁松柏挺立,还有飞瀑入潭百鸟归林。单看像是来到了仙家居所,与周围合起来看又格外突兀。 “哈哈哈,是不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王老头笑起来,当年景旭娘带着他第一次爬上这山坡的时候,他也是不可置信。 “所以你在这里好好过,咱们有田地,农闲还能进山采些山货,比碎石关其他地方的人可好过太多了。” 秦明月没有问那些人为什么不搬过来的傻话。数十座大山,能占点便宜的也就只能是外围。外围能住人的地方肯定早就被占据了,而山里虽然看得出来资源丰富,可绝对也是不注意就要要人命的存在。 周围全是碎石黄土,那些能伤人的大型野兽肯定都聚集在山里的。 王老头的意思秦明月懂,看来他也对王景旭的生死也不抱希望了。害怕自己没了男人吃不了苦,会离开。 “爹,您放心。儿媳定会把地打理好,您就等着享福吧。”给王老头喂下颗定心丸,秦明月抬脚下山。 下山的路更不好走,下面的土是松散的沙土,上面铺着的碎石,一踩一滑。 沙土,种什么好呢?秦明月边走边想。 乔家庄佃的旱地集中在另外一座山头,那边山上的土层肥厚石头少,所以早早的就被开垦出来了。后来几经流转,最后都到了富户手里。虽也是黄土,可种玉米高粱还是没问题。 而他们脚下这座山,基本都是种的红薯。因为红薯耐旱,产量高又饱肚子。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沙地红薯长得端正也更甜。过年熬点糖给孩子甜嘴,也算是省了一笔开支。 想来想去,秦明月打算还是先随大流种红薯,现在已经快入夏了,再耽搁这一季就没收成了。 “爹,我也想种红薯,可我没苗子。您能不能跟娘说说,卖我些红薯苗。” 王老头走在她后面,听完心里喜滋滋的,不是个好高骛远的。 “一家人说什么卖不卖的。这红薯啊掐节儿藤往地里一插,浇次定根水,十来天就长根了。” 原来还能这样种啊~ 红薯她以前用碗种过,半截红薯一碗水就能发芽,长长的藤儿绿绿的非常可爱,叶子能炒能煮面,还能腌菜。 “那谢谢爹了,下午我就跟着二弟媳三弟媳去咱们家地里干活儿,也上手学着点儿。” “哎,好好好。她们俩种地也是一把好手,你学着些。” 俩人一边走,又一边说了些田地里的活儿。头上明晃晃的太阳晒到人头晕,秦明月还分心想着下地要搞顶帷帽带上。 回去的路上,路边有株还带着去年残果的栀子花树,秦明月摘下两个在手里把玩。 走到分叉路口,王老头往河边而去,看样子是打算今天就去县里。秦明月则是回了家,没有先进门,而是先去看了菜地里的苗儿。 昨天隆起的小土包都裂开了口,小嫩芽儿们基本都钻出来了。因为土里水分足,小芽芽们看起来都精神抖擞的。 不过这辣椒芽比起豆角芽来说,也忒纤细了些。其中一苗辣椒苗被一滴露水压弯了腰杆,轻轻弹掉上面的水珠,一下就站了起来。 昨天晒伤的两颗豆角芽虽然没恢复,可好的部分也长大了一截,看样子成活没问题。 秦明月哼着小曲儿,心里美滋滋的。 回到家,给黄瓜籽儿换了点水,已经涨起来了,尖尖上也裂了点口子,看样子明后天就会发芽。 先从草棚里搬出来一个架子,把芋头杆子洗干净,整条放在架子上晾晒。 然后洗干净坛子,倒扣在干净的石板上,等里面的水干了,就可以装芋头杆了。 再把两个土碗大的红薯洗干净,其中有一个尖儿上发了个小芽。秦明月不舍得扔,连着芽点切了杏子大一块下来,蘸了点灶里的草木灰,种到了屋外淌水的小沟旁边。 第76章 劝饭 剩下的红薯切成拇指粗细的条,一边把红薯放到锅里用滚水汆烫,边想着什么时候还得去王家顺两格蒸笼回来。 晒红薯条要蒸的好,蒸得水分重,而且不好把握熟度,这次少就算了。 大概煮了半刻钟,捞起,放到簸箕里摊开晾晒,两个红薯居然晾了大半簸箕。 晾好的红薯条直接吃,香甜软糯有嚼劲;煮粥里,粥也会香香甜甜的。秦明月还想试试用火烤或用沙来炒,想来比沙炒花生更好吃。 转眼已经到了中午,王家那边已经起了好一会儿炊烟。虽然昨天给分了两亩地,可家无粒米,该蹭还得蹭。 还没走到王家门口,就闻到了一阵玉米糊糊的味儿。不对啊,今天这糊糊里玉米碴放多了?往日里都是高粱味儿重的。 “娘,我来帮您做饭了。” 王晓妮搅锅的手顿了顿,睡了一晚上她的眼睛比昨天还肿,喉咙咽口水都痛,全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今天还来吃饭,真是不要脸。 秦明月当然没理王晓妮不善的眼神,黄毛丫头而已。 “娘,这地里没一颗粮,我还得来蹭一段时间哈。” 王兴言听完一拍脑门,可不是嘛!他想着有地就有吃的,有吃的大嫂就不会来了。可忘了这地里是空的,白瞎两亩荒地。 锅里的饭已经好了,秦明月像是没看到乔老太嫌弃的眼神,动手把桌子支上。 然后在一家人嫌弃、无可奈何、尴尬的目光中,舀饭上桌。并且,她说。。。。。。。 “快来吃饭了,都别站着啊。晓妮,快去扶娘过来坐下,女孩子家要眼里有活儿,别傻站着。” 王晓花倒是勤快,忙着搬竹凳子,忙得不亦乐乎。 秦明月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特别厚脸皮,可与活着相比,脸皮暂时可以不要。 乔老太吐出心中浊气,她想到今天早上王兴言劝她的话,生生的忍下了骂人的冲动。 “嗯”从鼻子里硬哼出来一个字,乔老太做到饭桌边儿:“教绣花儿的时候,别只教一个。一只羊是放,两只也是放。” 秦明月点头,她不至于这么小气,但上不上心就说不准了:“我听娘的,不过修行在个人,能学到多少就看个人了。” “嗯”乔老太气顺了些,她也没指望俩丫头学到多精。学一些能嫁个好人家,能绣点帕子补贴两年家里就很好。若是再往深里学,丝线布匹是一大笔支出,学会了也是便宜了婆家。 “娘,我吃了饭帮着您给二弟媳三弟媳送饭去,有媳妇在断然没有让您跑腿的道理。” 乔老太顺下去的气听这番话后又起来了。王家中午是吃午饭,可如果只有两儿媳在外干活,是没人送饭的。 “一顿不吃饿。。。。。。。” 王兴言打断自己娘的话:“那谢谢嫂子了,我跟三弟今天要把墙角的竹条破开。妹妹太小走远不放心,娘一个人上山我们也不放心。” 倒也不是他有多关心自己媳妇儿,而是人需要有对比。以前没秦明月,刘氏何氏两个吃不吃饭他并不在意。可现在大嫂中午能吃饭,凭什么自己的婆娘不能吃。 说出去,外人还当他们全家都欺软怕硬呢。 乔老太逼着自己喝下了半碗糊糊,最近她感觉衣裳都大了些。 秦明月唏哩呼噜的吃完一碗,本来还想添第二碗的,可锅里只剩点底儿了,明显煮饭的人没计划她跟刘氏何氏的。 可越是如此,她越要脸皮厚起来,吃饱活下来才有资格考虑其他。 把锅里的饭舀到瓦罐后,秦明月背上一个小背篓就出了门,出门前她对王晓花眨眨眼。 “娘,我跟大嫂一起去,给她带个路。”王晓花溜下桌子撒腿就跑。 “啊~”王晓妮急的跺脚:“娘,她跑了这碗又是我洗。” 乔老太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王兴贵把筷子重重一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中午饭让你们俩煮,实际上是晓花煮的,你就饭好后搅了一下。” 王兴言也皱起了眉,大妹偷奸耍滑越来越厉害了,整日里眼高手低,以后说人家的时候有得磨。 “娘,您不能老惯着大妹了,小妹洗衣缝补样样行,大妹高不成低不就,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得了。” 王晓妮敢找王晓花的茬子,可不敢跟哥哥顶嘴,只在心里默默不削,她以后是要嫁城里的。城里人家大多数请了婆子,根本不需要女主人洗衣缝补。 乔老太没说话,她放任俩双胞胎气氛王晓花,并不是偏疼王晓妮。而是王晓花长得太像乔桂儿了,有时候让她都不敢相信是自己生的。 王晓花追上秦明月后,两人相视一笑,朝着王家佃的旱地而去。 “二嫂,三嫂,大嫂来送饭啦。” 刘氏跟何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王晓花最近几天变了很多,她们两个多少有些不习惯。 “大嫂。” “大嫂” “快来吃饭了,就是不多,估计你们一人只有一碗。”秦明月把背篓放下,饭盛出来刚好一人一碗:“吃吧,我这算是虎口夺食了。” 刘氏何氏懂,定是家里没有煮他们俩的饭,这些饭是俩男人的第二碗。 见刘氏何氏有些迟疑,秦明月叹气:“你们得吃饱才能有机会生娃,才能有机会媳妇熬成婆,不然早早的就累出一身病。 若是没孩子早死也就死了,如果有了孩子早死,男人可不会为你们守寡。扭头娶一个,住你用命挣来的房子,还要打你的娃。” 王晓花睁大眼,劝人还能这样劝的?不过大嫂说的好有道理。 刘氏何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王景旭,以为大嫂这是想到了自己家男人。俩人心酸的不行,这么好的大嫂怎么命这么苦呢? 秦明月根本没想到王景旭,不管男人死还是活,她都不会委屈自己。这些话只是为了让刘氏何氏别再跟鹌鹑一样,她们大胆起来,自己以后要干什么才有帮手。 毕竟是同一个王家,而这两人心地又不错,三个臭皮匠也顶半个诸葛亮嘛。 第77章 学种地 “一定要起垄吗?”两人在吃饭,秦明月就在地里看。 “嗯。”刘氏点头,咽下嘴里的饭说道:“起垄后红薯产量高,也好挖掘。遇到长时间下雨,水能顺利排出去。” 如果只是为了排水,秦明月还想偷个懒。可听到影响产量,她立马摒弃偷懒的想法,开始拿起锄头学怎么起垄。 “嫂子,锄头挖下去重点,抬起来的时候往垄的方向一带,土就过去了。”何氏边吃边看,还边指挥。 秦明月试了试,看起来简单,实际太不好把握了。 她一锄深一锄浅不说,起的垄跟蚯蚓一样,还是前后不一样粗的蚯蚓。 “嫂子,起垄这个不是一天能学会的。”学了一个时辰,刘氏见她用锄头已经顺手了,只是起的垄还是不端不平整。 “这个要起好看,得多做才行,我估摸着您把自己的两亩地弄完,也就差不多了。” “是了嫂子,反正不影响用就好,好不好看先不管吧。”王晓花在田坎上弄出了一小块地方,拿着一片红薯叶临摹。 “有道理。”秦明月揉揉已经发红的手掌,明天指定得起泡。 “来嫂子,跟我去剪红薯藤。”何氏背上背篓,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红薯苗在另外一块地,何氏边走边给她讲解。 原来红薯也先要育苗的,方法跟秦明月用水种红薯差不多,只是她们埋在土里。 红薯竖着对半切,蘸草木灰后浅埋,然后浇透水静等发芽。 大概半个月后,红薯芽就密密的冒了出来,半个红薯可以出几十苗。等红薯苗长到五六寸的时候,就可以拔起来种了。 如果这个时候种,苗嫰就要勤浇水,适合距离水源近的土地。 也可以等红薯藤继续长,长到半丈长的时候,每条藤子下面的每个叶柄处,都长出了气根,这个时候就可以剪下来往地里种了 “够了嫂子,别看就一背篓,今天下午不一定种得完。”何氏割了一背篓,秦明月帮她提起来背上。 “为啥不直接在地里种红薯?”秦明月不明白,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第一是为了省红薯,你看这一根红薯藤,两片叶子就可以剪一截下来种。二就是直接种红薯不结红薯,这个我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原来如此,纸上谈来终觉浅,还是要亲自动手做一遍才行啊。 一背篓红薯藤倒在地上,几人一起用手掐成长短合适的节儿,尖儿上的嫩头种不活,只能拿回去吃了。 “我一直以为粥里是野菜,原来是红薯叶儿啊~”秦明月失笑,以前她吃过的红薯叶儿佐以蒜蓉猪油炒来吃,美味可口,让她误以为红薯叶就是这个味道。 而这几天的菜粥里面的红薯叶,却有一股怪味,她一直以为是某种野菜。 王晓花找了根小棍子,边剔指甲边问:“嫂子以前没吃过红薯叶儿?”她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掐红薯藤指甲会变的黑乎乎的。 “吃过,不过是用猪油与蒜蓉炒的。” “那多浪费啊,猪油那么好的东西咋能炒这个呢?”何氏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夸张。 “哈哈哈,可能我们南方吃法不一样吧,等下次我给你们弄点试试。”秦明月没有过多解释,描述太多就像是炫耀。 接下来就是往起好的田垄上种红薯,这个就很简单了,估摸着十寸一苗,一垄竖着两路错开插进去就好了。 “嫂子,估摸着最近几天要落雨,你赶快把红薯种了,还能偷个懒不挑水。” “行,那我明天就开始。”秦明月嘴上答应的痛快,可想到起垄就叹气,技术活儿啊。 “我们俩也做快些,看看能不能抽空帮一下你。”刘氏埋头苦干,兜满一衣襟的红薯藤,不到一刻钟就插完。 “你们先忙,说起来我还占个没男人的便宜,做不完也没人跟我动手。”秦明月也不避讳,大大咧咧的说起。刘氏何氏两人种八亩,她一人种两亩还是给自己种的,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过,自己没锄头啊!咋整? 傍晚回到王家,秦明月格外殷勤,乔老太见了警铃大作。虽然这人脸皮厚,无论自己咋骂她也随时都是笑着的,可今天这笑的格外渗人。 果然,吃晚饭的时候,秦明月问道:“娘,爹今儿不回来啊。” “你又不是没去过县里,要多久心里没点数啊!笑笑笑,笑得人心烦。”乔老太愤愤得端起碗,深感无力,她现在连骂都不想骂了。 “娘吃菜。”秦明月也不生气,夹起一筷子才炒的蒜蓉红薯尖儿放到乔老太碗里:“您尝尝好不好吃。” “不把家的玩意儿,炒菜多费油!”乔老太皱眉,其实她也想吃,所以炒的时候才没阻止。 “娘,嫂嫂只滴了几滴花生油,香的是蒜蓉。”王晓花忍住嘴巴里的口水,等娘吃第一口。 王兴贵也催促着:“娘你快吃嘛,我饿死了。”主要是炒菜太香了,勾得他馋虫止不住。 乔老太吃下一口,‘好吃’两字卡在嘴巴,最后说出来的是:“以后不许炒了,多费油。” “好嘞,娘。冬天我也种花生,榨了油请您去我家吃。” 乔老太咽下一口饭,暗自深呼吸,早知道该把这妖精说给大哥家做儿媳,气死那张月梅。 晚饭快结束,乔老太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可这口气还没送完,耳边就想起了催命声: “娘~” “啪!”乔老太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气冲冲道:“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娘啊娘叫的人霉得很。” “我是想解释一下,为什么我那会儿问爹有没有回来。”秦明月已经对其他人无言以对的表情见怪不怪了,她笑得一脸讨好:“我想让爹在镇里帮我带把锄头回来。” “你想都别想!”乔老太冒火,篾货是自己家做的,不值钱给也就给了。 锄头几百文一把,想都别想。 “娘,地分给我了不给我锄头,那不等于没分给我地嘛。外人见了岂不是要说您嘴甜心苦?家里锄头。。。。。。。” “家里也没多余的,你俩弟媳天天用着呢!”王兴贵也跳脚。 要知道锄头可是能传家的,农家人用的时候非常爱惜,磨损了带去铁匠铺加点铁修补一下接着用,一把锄头能传几辈人。 第78章 租了王兴贵的锄头 “家里明明有四把锄头,刚刚好一个儿子一把,可你们分家的时候都没给我分。”秦明月委委屈屈,把筷子放下低着头。 乔老太嗖得一下站起来往屋里走,一阵叮叮当当她从正房跨出门槛的时候,王兴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大叫不好。 “娘,等。。。。。。” 王兴言的话刚刚吐出两个字,乔老太已经把五两银子拍到了秦明月跟前: “别拿分家的时候说事儿,家里没存银,这唯一的五两就分给你了。你去乔家庄问问,谁家分家能分五两银子?以后少来家里打秋风。” 乔老太本只想给二两,可又怕太少秦明月真的去庄里问,惹到她那刻薄大嫂说些有的没的。 秦明月挠挠头,幸福再次来的这么突然。 “娘,真给我的?” “拿着拿着,拿着麻溜的滚蛋,别来烦我。”乔老太目光艰难的从银子上挪开,心里暗暗安慰自己,那人这么多年也拿了不少回来,就当是给他的丧葬费了。 “谢谢娘。”秦明月喜笑颜开,把银子碎银子捏到手里,荷包这会儿不好拿出来,等回去再装。 “其实娘啊,我是想说。。。。。。。” “你有完没完!”乔老太是真的要崩溃了,她懒得听,扭头回了屋。 “我是想问您,家里的锄头能不能租给我,我给钱。”秦明月见乔老太真的发飙了,她声音小小的,可还是坚持说完了。 王兴贵其他的没听到,可‘我给钱’这三字听得清楚明白。 他兴致勃勃问道:“租锄头?嫂子你给多少钱租,合适的话我那份儿租给你。” 王兴言哀叹一声,算了,他们一家人在这个大嫂手上已经吃亏吃习惯了。 秦明月转个身,向着王兴贵小声说道:“一天十文。不算磨损,但是坏了包赔。” “这也太低了吧。”王兴贵听到十文就没了兴趣,十文还不如编个筐呢。 “不低哦,你听我给你算。”秦明月摇摇头,用手在水杯里蘸了点水,然后在桌子上画:“十文一天,十天就是一百文,两个月就能买把新的。反正你现在又不用,放着不用也是一天,租给我也是一天,还能得十文呢,这不相当于白捡。” “对哦!”王兴贵恍然大悟,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王兴言听不下去了,他无奈的说道:“虽然坏了包赔,那磨损呢?” “家里的锄头是不是一年才去补一次,一年多少天?补一下多少钱?” 王兴贵跟王晓花抢着回答道: “补一下两百来文。” “一年三百多天。” “我们就算三百天,平均下来一天才七厘的磨损费,我可是一天给十文的租金。你们说划不划算!” 王兴言不吭声应该是在心里默算,秦明月坚持问道:“我算错了没有?” 王兴言摇摇头。 “那你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两百文平摊每天该多少?是不是更少。” 王兴言老老实实的去算了,王兴贵则是绕过桌子来扯秦明月的袖子:“嫂子,我用的那把是新的,更加锋利,你租我的。” 只算三百天,一天都只要几厘钱,那三百六十天还算什么算,真是傻的紧。 “真的?” “真的!不过你说的,坏了包赔。” “那拿你的锄头来,我验验货。没问题我就先给你五十文押金,后面多退少补。” “好嘞嫂子,我跟你说真的是新锄头,我保护的可好了,省着用的呢。” 王兴贵跑得飞快,去自己房间拿了锄头出来。 他们两兄弟刚刚开始用的也是旧锄头,等学会了种稻子,王老头才给两人各弄了一把新的。而何氏刘氏去种旱地的时候,则是用的旧的。 “确实很锋利,你保护的真好,一看就是勤快小伙儿。”秦明月的好话不要钱,多说几句身上不少一块肉。 “那嫂子同意租我的了?” “租!我给你七十文吧,另外二十文当押金。”秦明月有点小愧疚,主动加价。 她估摸着自己两亩地用锄头起垄大概要四天,多出是三十文她不打算收回来,就当哄孩子了。万一被发现自己耍了小聪明,他多得三十文,心里也要好受些, 水田里都是软泥土,对锄头的磨损小很多。而旱地里土硬不说,石头也多,磨损自然就大了。而且一年到头,哪能天天用锄头。 其实租锄头她也不划算,可现在去买吧一来一去要费大半天时间。还有就是自己的钱得捏着点儿,不能全花完了,得备不时之需。 把铜钱数给王兴贵,双方都笑眯眯的很满意。 “那嫂子先把锄头拿回去了,用完了还是还到你手上。” “好嘞大嫂,您慢走啊。”王兴贵数着手里的铜钱,笑得满脸开心,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过这么多钱? 秦明月回到家,把白天晾晒的东西收到草棚下,红薯条翻个面儿,芋头杆切成小段。 找来干净的木盆,先放入芋杆段儿,再把从王家顺来的几头大蒜剁成绒,撒上盐,拌匀入坛。 坛口封上清水,放在另外一间阴凉干燥的正房内。这间房里不仅放了菜坛子,还有买回来的农具也都放在里面的,贵重物品锁起来才放心。 天已经黑了,秦明月不舍得点油灯,只能点燃火把拿着黄瓜种去了菜地。 太阳越来越大,种子就不能等发芽了再种,会受不了的。 趁着黄瓜籽还没发芽,先种下,等它慢慢适应环境发芽。 依旧是小竹筒戳个洞,一撮草木灰,瓜籽扔进去,盖土。土还是湿润的,依旧不用浇水。 用这个方法下种,深浅一致,还不脏手。 “啊~~~~~” 秦明月站起来打了个哈欠,用手背抹掉眼角浸出的眼泪,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以前睡早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还以为是习惯使然呢。现在看来是太闲了,身体不够累。比如现在,她倒在床上还没意识到时间流逝就睡着了。 第79章 第一天正式下地 “啊~~~~~”秦明月打着哈欠,从床上翻身坐起。 她闭着眼垂着头,听着远远的狗叫声,嘴里嘀咕着啥时候也抱只狗回来养着。 保持着这个姿势,抬起双腿,用手一撑,屁股不离床转了个方向,一双长腿在地上乱探。 “哎~” 不得已睁开眼,原来鞋子就在脚边。 用手扒拉了几下长发,得亏头发养的好,不用梳子就也能抓顺溜。顺手拿起一截在衣柜里找到的,金黄色,油光水滑拇指粗细的竹节,一缠一挑,一个挑心攥儿就挽好了。 找来两根长点的碎布头,修剪成两寸宽。把布条按在床板上,用竹片子把一面刮成起绒毛的状态。 然后把起绒的一面朝着掌心缠绕,缠好一只手后,秦明月拿起锄头试了一下。 “我真聪明,果然好很多~” 把布条取下,收进怀里。洗了帕脸,当然是继续去王家蹭饭了。 “娘还没起来?”走进王家院子,只有刘氏何氏在忙着。 “没有,昨日晚上让我们别喊她,饭温在灶台上就好。” 刘氏正在退灶里的柴火,听完何氏的话,又塞了些已经退出来的小炭块回去。 “啧,我懂!”秦明月摇头失笑,当然是不想见到自己呗。不过,这是不是代表乔老太已经默认自己能来吃饭了? “嫂子懂啥?”王晓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揉着眼探头看锅里。 秦明月把她挡住:“你起这么早做什么?让开点,眼屎掉你娘的饭里了。” “哎呀。”王晓花跳开,哭笑不得:“嫂子~~~” 妯娌三人外加一个王晓花,就着灶台吃完早饭后,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了。 秦明月回到家,先烧了点温水,然后把昨天摘来的栀子花果儿掐下来一块,用指腹碾碎搅和在了水里。 弄多太多,颜色有点过于偏黄。 干脆搬来大木盆,把锅里的水都倒进去,与盆里的水兑成颜色浅黄,像是剥完橘子皮手上沾染的颜色。 栓好厨房门,脱下衣服整个人浸入温暖的水里憋了好几息。循环几次,直到原本雪白的肌肤都染上了浅浅的黄色。 这种黄色很浅,但是染在肌肤上就非常显黑,看起来就像是营养不良的黑黄色。 为了均匀,秦明月起身后,又单独把脸埋进水里,来回染了几次才罢休。 这一泡,用手一摸滑溜溜的,脸上的蜕皮算是彻底掉光了。 收拾好自己,缠好布条,带上锄头,背上小背篓,出发! 好在地是收上一季后翻过的,还算平整。秦明月先用锄头勾出一条条直线,比划好位置,然后才开挖。 挖沙土并不费多少力气,可要让沙土听话乖乖成垄,那就比黄土更难些。 加上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下雨,地里干得透透的,一锄锄下去灰尘漫天。 “呼呼~~” 秦明月吹散面前的灰尘,整张脸更黄了。 加上没有带帷帽,被大太阳晒得黄里透红又透黑,汗水滴下来再一抹。。。。。。跟在泥地里滚了一圈似得。 甩甩酸胀的手臂,放下锄头。 秦明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地边儿,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一屁股坐下。 取出背篓里的竹筒喝上几口水,又倒了些在手心窝里抹了两把脸。 挖的时候觉着自己发挥的挺好的,现在坐远处一看,都是啥啊?秦明月扶额! 将近一个时辰,统共挖了一条半歪歪扭的垄出来。 地契上写明这块地共一亩三分,长十六丈宽六丈,听起来没多大,昨天来看的时候也觉着没多大,可今天挖起来怎么这么大啊! 难怪大家都以多生孩子为荣,孩子少了给你多多的地也没用。而种地又是体力活,特别是往山上挑水浇水,男人更胜一筹。 所以,不怪乔老太嘚瑟,三儿子啊!长大了都是个顶个的劳动力啊! 感叹半响,秦明月起来接着干。这个季节,山上其他家基本都已经种好了。王家佃的田地加上荒地算是乔家庄最多的了,所以略微落后了一步。 如果这块地不分给自己,估摸着明后天刘氏何氏也该种到这里来了。想到这里,秦明月灵光一动。 可以租锄头,那就可以雇人干活儿啊! 不过她不打算雇外人,等刘氏何氏种完王家的地,就雇她们俩来跟自己一起。 天气越来越热,能尽快种下去就要尽快,人家地里的红薯都在长新叶了。 秦明月越想越觉着这个办法好,不是自己想偷懒,也不是钱多。在特定情况下,要选择更正确的方法才能事半功倍嘛。 又挖了一垄,手掌不算很痛,可手臂酸胀到抬起放不下,放下抬不起的地步了。 “嫂子嫂子。”王晓花跌跌撞撞的从那山下跑来。 “哎哎,别乱踩!那是我挖好的垄。”秦明月眼睁睁看着王晓花一脚陷入垄上的沙土里,然后在地上滚了一圈。 “呸呸”吐掉嘴里的沙,王晓花护着怀里的包裹翻身爬了起来:“啊?这是您起的红薯垄?” 小丫头疑惑的转了个圈,这不就是个小土包嘛。然后再抬眼看前面,顿时笑得蹲在地上: “嫂子,这是有只超大的蚯蚓在土里爬吧!哈哈哈哈。。。。”王晓花边笑边比划: “您肯定没见过蚯蚓在土下爬动的痕迹,改天我带您看。哈哈哈哈。。。。” 秦明月叉着腰,看了一眼,也笑了起来。 笑够了的两人互相拍拍身上的泥沙,坐在了石头上。 “别笑了,快点给我揉揉肩膀。” “嫂子以前没做过这些事情吧。”王晓花用力帮她捏着手臂,有点心疼。 最近几天可能是心态的转变,她越发觉着自己的这几个嫂嫂辛苦。庄里十来岁的女孩子大多数都会跟着下田干活了,不下田的也要在家做饭喂牲畜。 整个乔家庄除了族长家的乔晓雨外,就数她跟王晓妮的日子好过。人家乔小雨是家里的独女,当然受宠。而她跟王晓妮的好日子,是嫂嫂们换来的。 “人一生下来不也啥都不会嘛,活到老学到老。” 第80章 油饼 秦明月自问,现在的日子辛苦吗? 当然辛苦。 可知道辛苦, 就说明自己是活生生的人,不再是每日里醉生梦死的行尸走肉。 “哎,晓花。家里的地种完了,你俩嫂子又干嘛?” “嗯。。。。”王晓花努力回忆了一下往年这个时节: “地里的红薯种完了,天不下雨就要担水来浇,如果下雨就省心多了。田里的稻子要九月底才成熟,嗯。。。。。哥哥们这个季节除了每日去田里放水,再看看有没有虫害,就是在家帮着爹爹弄竹条儿。” “嫂嫂们。。。。。。在家挨骂!”王晓花努力想着,也想不出嫂嫂们农闲的时候在干嘛,只有每天的责骂让她印象深刻,毕竟她也参与了。 秦明月无语,肯定不可能闲在家挨骂。不过既然在家,那说明这段时间地里的活儿少。 算了,先不想这个,后面临了再说。 王晓花掏出胸前的油纸包:“嫂子吃,爹那会儿带回来的。” 纸包里包着两个油饼,黄灿灿的外壳裹着略微焦黄的葱段儿,喷香! “你吃了吗?” “没,我带来跟嫂子一起吃。”王晓花努力控制嘴里的口水不流出来,乖乖等着秦明月撕下一半油纸,包着饼的下半截递给她。 “真香~~嫂子好吃吗?”小鹿一样的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人,让秦明月想上手摸摸她的头。 “好吃,谢谢花儿。” 王晓花嘴巴鼓鼓得,边吃边说:“爹给一人带了一个,王晓妮忒坏,她说嫂子们不在家,就留着晚上吃。” 说到这里,王晓花愤愤的咬上一口饼:“您想想,爹娘哥哥喝杂粮粥,嫂嫂们吃油饼,这怎么吃得下!” 秦明月点点头:“对,除了我吃得下,你两个嫂嫂肯定不敢吃。” “可不,这就又便宜谁了?嫂嫂给爹娘吃,娘又指定给小儿子。那只要到了四哥手里,王晓妮就有本事哄一半下来。” 王晓花笑的贼兮兮的:“所以我让爹包了四个给我,我给嫂嫂们送上来。” 望着小丫头求表扬的表情,秦明月毫不吝啬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真聪明,咱们就是要智取,不能跟她硬碰硬。” “就像嫂嫂那样?” “别瞎说,我没有~~” “哈哈哈哈。。。。。” “。。。。。。” “嫂嫂,大哥会回来的。” 啊?秦明月转动了一下脖子,眨眨眼,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等大哥回来,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大哥是好人,比二哥三哥都好。”王晓花突然笑得贼兮兮:“庄里好几个女孩子都倾慕他。” 对于这点,秦明月保持怀疑:“他难得回来一次,那些女孩子看他一两次就倾慕他了?” 王晓花用力点头:“大哥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哦!这样的话她就行了,不懂事的小姑娘家家,肯定都喜欢好看的。她懂事了,不也喜欢好看的吗,嘿嘿嘿嘿! “你一个人乱跑,小心被人贩子拐走。” “那我下午不回去了,陪着嫂嫂。” 吃完饼,喝了些水,秦明月继续挖地,王晓花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掏出一块碎布在上面绣着什么。 直到太阳走到了对面山顶,阳光也变得温柔起来,秦明月直起腰捶了捶。 从开始的歪歪扭扭,到现在还算看得出是红薯垄,中间足足用了四个时辰。 而这块地,才弄了四分之一不到。 今天是第一天,速度其实是最快的。等休息一晚后,明天才是最难熬的。秦明月想到小时候练功,第二天全身酸痛的那种痛苦,直接吸了一口冷气。 招呼上王晓花回到家,秦明月洗漱了一下,本来想躺下休息会儿的,最后还是没有。 还是先去吃了饭再说,不然这一躺下保证起不来了。 饭桌上,秦明月恹恹得,只要她不吭声大家都吃得还算舒坦。 “山上的竹林买不了,但是能租。”王老头夹了一筷子咸菜,沿着碗边儿长长的吸溜了一口粥: “因为知道这山上有竹子,所以比其他荒山贵了点,一年二两银。” 秦明月没力气说话,只是点点头。 王老头看了她一眼,诧异了一瞬间就明白是累着了:“师爷说三年一签,我想了一下,趁现在大家还不知道竹筐的事儿就直接签了二十年。” “什么?”不仅乔老太不敢相信,秦明月也没想到王老头有这个魄力。 “你个死老头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以为是秀才老爷啊,吃不完的家产喝不完的银钱! 二十年四十两银子,赚不赚得回来还不知道呢!”乔老太越想越心疼,四十两,得存好几年才能存到,这就只换了一张纸回来? 王兴言也觉着自己爹有点冒险了:“爹,您要是不放心,五年一签也行啊~~二十年。。。。。。” 王老头却不后悔:“木城县自古以来就卖陶罐,只要这陶罐一直卖下去,山上一直有竹子,这生意就不能丢。我死了,你们俩也学会了,我肯定要长远的考虑。” 既然是为了自己的,王兴言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能安慰乔老太,让她放宽心。 “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乔老太被儿子劝住,心里的火总得找个地方撒。 刘氏正要说话,王晓花抢着回答:“我今儿中午去看了,估计还得两天的样子。”说完她还瞥了两个嫂嫂一眼,嘴巴一嘟,嘀咕了一句“真慢”。 刘氏何氏诧异,但也没反驳,只是低下头吃饭。 “就知道吃,又蠢又懒。几亩地弄了快半个月了,还没种好,早知道还不如买头猪。” 知道这是乔老太在撒气,大家都不吭声。 “爹娘,我先回去了。”秦明月有气无力的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垂着酸软的双臂,拖着腿回去了。 人刚要出门,王老头嘱咐了一句:“回去用热水泡泡,第一次是这样的。” “哎,谢谢爹。” “你倒关心她!”乔老太翻了个白眼,扭身回了屋。 王老头摇摇头,趁着天还没黑定,又摸出了契书看了看。自己也是有地的人了啊,这辈子不亏。 “老婆子,快收起来,这可是值钱的家当。” 乔老太虽然心疼钱,可也还是小心翼翼接过透着墨香的契书,看了又看。最后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放在里面上了锁。 第81章 树叶帷帽 果然,第二天早上,秦明月的手臂根本抬不起来。酸痛僵硬的肌肉拉扯着神经,筷子都拿不起。 王晓花真是个贴心小丫头,饭好了盛上一碗直接送到秦明月家。 乔老太还算平静,王晓妮气得跳脚。怕王晓花学得多,又拉不下脸去讨好,只能干着急。 “嫂子,我喂你?” “不了不了,越是悠着越疼,等我吸口气缓缓。” 秦明月吸了口气,猛地发力端起碗拿起筷子。 “啊~~~~~” 眼泪溢出眼角,这疼痛让她想起了些小时候的事情。来不及细想,趁着这股劲儿使劲往嘴里刨饭。 “我把咸菜搅在了饭里,这样饭就不烫啦。” 王晓花见秦明月吃的呲牙咧嘴,她有些不懂:“嫂嫂,你会绣花,为什么不去绣花卖啊?活着去镇上帮人家写家书,记账当掌柜也行啊。” “绣花呀~~我坐不住,我更喜欢动起来的事儿。女子家家,做什么掌柜啊。你看那街上帮人写信的,全是些落第男子,嫂嫂去不合适。” 秦明月当然知道凭自己会的这些东西,不种地也饿不死,甚至还能生活的更轻松。 可频繁暴露于人前,让她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她只想要在这山村隐居下来,做一个踏露而出,戴月而归的乡野村妇。 泯然于众人,才是最安全的。 “哦~~”王晓花似懂非懂,小小的脑袋点大大的头。 吃完饭,王晓花把碗洗了,又帮着把红薯干拿出来晾晒,这才一蹦一跳的回了自己家。 碗嘛,默认放在了秦明月家。 秦明月也锁了门,扛着锄头,带着王家顺来的竹斗笠出了门。 其实这会身体的感觉已经比刚刚起来的时候好多了,这种过度劳累后的酸痛,越是小心就越痛。 狠下心忍住痛,适应了,也就没那么痛苦了。 用布条缠住手,拿起锄头继续。除了手臂痛外,秦明月感觉今天的锄头跟泥巴,都比昨天听话,一锄下去往垄的方向一提,泥巴就乖乖的去了垄上待着。 戴了斗笠,不晒脸了,可是肩膀背部的晒感却放大了。秦明月直起身,到处看了一下。 前天她在山上面一些看到有棵油桐树,手掌形状的叶子足足有汤盆大,用来遮阳挺不错。环顾四周无人,她放下锄头往山上爬,边爬边回头望,要是有人把锄头偷了她要哭死。 “大嫂,你干嘛啊?” 何氏嗓门儿大,她扛着锄头来时,秦明月正在树上。 秦明月朝她挥手示意,见何氏也带着竹斗笠,她就又多摘了几片。 “拿着,我给你做个东西。”秦明月把手里的叶子交给何氏,从她头上取下斗笠。 油桐有长长的叶柄,用随身携带的剪刀沿着叶柄两侧划拉,然后一撕,外面的皮就被撕开了。 掰掉里面的硬心,就成了一张大叶子带着两根柔韧的叶柄皮。 把叶子放在石头上晾着,等处理完其他的叶子,第一张弄好的就已经处于半蔫状态了。 晒过一下的皮会变柔韧,编在斗笠上不容易断。 一顶斗笠编四张上去,左右两边各一张,背后两张,叶子边缘再互相压一部分。 “戴上试试。” 何氏接过斗笠戴上,惊喜异常:“真的不晒了哎,我这肩膀都晒脱皮了。” “嗯,树叶短了点,不然还能护着后面的背。”秦明月把自己的做好了,试了一下还算满意。 虽然比不上自己以前戴的长轻纱帷帽,可也比单独戴竹斗笠好太多,脸脖子肩膀都护住了。 “哎,你咋来了?” “那边的地已经起好垄了,二嫂一个人再一个时辰就能种完,我过来帮帮你。” 妯娌两人边说边锄头翻飞,何氏不愧是做惯了的,都是从一端起头的,秦明月才起好一半,人家又从另外一头开始第二行了。 等两人交汇的时候,秦明月笑道:“本来我打算等你们俩做完家里的地,然后我再跟娘说雇你们帮我呢。” “真的?”何氏虽然想要赚钱,可又一想:“雇了也是给家里赚钱,我跟二嫂喜欢在外面干活哩,两个人作伴还不挨骂。” 说到这里,何氏直起身子杵着锄头把:“大嫂,你是怎么收服王晓花那丫头的。你不知道,那丫头心眼贼多,双胞胎两个也只能跟她斗成平手。” 看来何氏没少在王晓花手上吃亏,瞧她愤愤不平的那样儿就明了。 “想要一个人对你服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压过她害怕的人。”秦明月也站起来,想学何氏那样趴在锄头把上,可个儿太高,不是很舒服。 “那万一她是装的呢?” “那就一直压过她,或者让她离不开你。” “哦~~~”何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哦什么,她锄地的动作慢了些,有什么东西隔着一层纸呼之欲出。 中午自然是没人给她们三妯娌送饭的,不过秦明月早有准备。 “你去喊你二嫂来,我们吃午饭。”秦明月放下锄头,走到那块小地的角落,这里内凹,挡风遮阳。 “啊?”何氏到处看,这哪里来的午饭。 “快去快去,来慢了我可不等你俩啊。” 刘氏在另外一座小山包,距离秦明月这里足足有三四里,就算是农妇脚程快,一来去也得两刻钟。 “带点红薯尖儿过来。” “好嘞,嫂子~~~”何氏也没问,只是在远处大声回应。 秦明月捡来几个平整的石头摆了大半圈儿,捡来些山上断掉的干柴放在石圈中间,掏出火折子点燃。 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布包放在石头上,把最下面的陶罐拿出来,背篓外面还挂着几个装满水的楠竹筒,也取下来一个。 把水倒入罐子里,然后架在石头上烧开,又从一个小点的竹筒里倒出一把从王家顺来的咸菜扔进去。 锅里的咸菜汤扑通扑通的煮着,咸鲜的味道引得她肚子咕咕叫。罐子里面的水煮到一半的时候,刘氏跟何氏两人也来了。 “嫂子在煮什么,好香啊。” 刘氏眼神亮晶晶的,做了一上午体力活,她肚子早就饿了。 第82章 地里的午饭 “什么香啊,就是白水煮咸菜。”秦明月把她们带来的红薯尖儿用竹筒里的水冲洗了一下,也不管有没有洗干净,就扔进了罐子。 “白水煮咸菜也很好了,中午这顿庄里大部分人都不吃的,也就咱们家习惯了。”刘氏有些不好意思,她觉着贪吃是不好的。 “人活着可不就是为了吃嘛,不吃我这么辛苦干啥。又苦还不能吃,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秦明月打开布包,里面是四个灰扑扑硬邦邦的饼子。 “这饼是我上次进城买的,都快十天了,你们别嫌弃。”这边比起溱湖来说,气候干燥很多,这饼子越放越硬根本咬不动,再加上天天蹭饭,她都没怎么吃。 “不嫌弃不嫌弃,有的吃还嫌弃啥。”何氏眼巴巴的看着秦明月把饼掰成块儿扔进锅里,肚子里的咕咕声越来越大。 “那个竹筒里有筷子,背篓里有碗,快拿来。”秦明月用树叶垫着,把罐子拿到泥地上放着,手指捏着耳垂呼气。 可能乔老太为了省油炒菜,所以咸菜都腌制的偏咸好下饭,也让这锅白水煮红薯尖儿有了灵魂。 “呼呼~~~~”刘氏也顾不得什么不好意思,夹起一块泡得软乎乎的饼吹气。 “啊!舒服了,饿死我了。” “那。。。哈哈呼。。。嫂子你咋不早点煮。”何氏烫的舌头乱转,也舍不得吐出来。 “我想着万一花儿今天又给送饭来呢,我这不就省一顿了嘛。” “昨天晓花送了饼子,今天又早上又给你送饭,早上我们出门前那王晓妮又挑事儿,娘给晓花好一顿骂。要不是爹在,指不定还要挨顿打。” 秦明月皱眉,这王晓妮真是讨人嫌:“那晓花她咋做的?” 刘氏何氏对视一眼,想了一下,刘氏说:“哎,我早上就觉着王晓花怎么有点眼熟,可不是跟嫂子像了几分嘛。” 何氏也一拍膝盖,站起来:“对对对,二嫂也是这么觉着的?” 秦明月一头雾水:“怎么就跟我像了,长得跟我一样好看?” 话出口,秦明月才想起自己现在这副尊容,尴尬万分。 原来昨天中午分饼的时候,王兴明不知道野哪里去了,昨天晚上他又回来的晚,就没吃上。 今天早上王晓花给秦明月送粥的时候,王晓妮见王兴明吃饼,就挑事儿:“新嫂子来了小妹就跟嫂子好了,连饼都不允许嫂子吃冷的,巴巴的跑几里路送到地里。” 王兴明正好吃完一个,就问乔老太还有没有,乔老太说没了他还不信,去正房里翻了一遍才出来。 再一听王晓妮的话,王兴明顿时就不干了。 如果是往日,两个嫂嫂是吃不到这饼的,多出来的至少有一半要进他的肚子。这次的好事被王晓花给搅和了,他哪里能忍? 可王老头在,他也不敢造次。等王老头出门上山砍竹子了,王兴明就找乔老太闹,不给就在地上撒泼打滚,抱着乔老太的腿不松手,甚至把乔老太拉了个屁股蹲。 乔老太当然不舍得打幺儿,就骂王晓花,骂着骂着见王晓花不理她,乔老太就想起了秦明月,走过去就要动手。 王晓花见不对,扭头就往竹林跑,边跑还边嚎啕大哭,爹啊爹的喊救命。 见田里看秧苗的人不少,乔老太这才没追出去。 “哈哈哈哈~~~”秦明月抹掉眼角的眼泪:“难怪这丫头今天中午没来送饭,她娘指定连灶台都不让她挨。” 妯娌三人一人吃了两碗,罐子里最后一口汤也被秦明月喝了。 “哎呀,吃饱了。这顿饭吃的真舒坦。”何氏靠在背后的树干上,半眯着眼,舒服得直叹气。 “要是能天天在地里就好了。”刘氏想到马上地种完了,就又要在家过那种战战兢兢的日子,心里就发酸。 “红薯种完了,你们俩在家干啥?”秦明月正要收拾碗筷,却被刘氏接了过去。 “喂猪喂鸡喂鸭,打猪草劈柴,洗衣服缝补,帮爹打下手搓草绳,还有挨骂。” 何氏拿过罐子,往里倒了少点点的水晃悠几下,然后倒进自己的碗里仰头喝了。 很自然的动作,秦明月找不到笑话的理由。 “嫂子,我那边弄完了,下午跟明天我们俩来帮您做,回去别吭声。” “好嘞,等嫂子收了这季,熬糖给你们吃。” 到了傍晚时分,天边没有晚霞,反倒是起了大片大片的云朵。 秦明月取下斗笠,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还得是你们快,我一个人十天半个月都弄不完这两亩地。” 四条直溜的夹着一条弯弯扭扭的,别说看习惯了还有那么点意境。 秦明月吟诗一首: 乌云盖红霞,妯娌种地忙。 菜垄如蚯蚓,想着红薯糖。 “哎呀嫂子~~”刘氏笑得不行:“您这算不算是出口成章。” “算算算,大俗即大雅。” 扯掉斗笠上已经打卷儿的树叶,三人笑着携手回了家。 晚上,秦明月把上次讨要的碎布头拿了出来。她挑出一些颜色不那么花哨的,放在炕上拼拼凑凑。 平均四五块能拼出一条长十五寸,宽七寸的布块出来,还不错。 穿针引线,在油灯下她低头缝着。难怪贫苦人家的女子上了年纪眼神都不太好,就这么在跳动如豆的油灯下做针线,不瞎算运气好。 用了差不多两刻钟,秦明月才缝好一张规整的布条。取来斗笠,把布条缝在上面,刚刚好大半圈。 带上试了一下,只露出了脸,脖子肩膀都被遮挡起来了。虽然有点短,可能做到这个样子也算不错了。 秦明月又缝好了一张布,这次没有装上斗笠,而是拿着碎布头去了王家。 “爹娘,还没休息呢。” 乔老太没吭声,但是也没有出口成脏。 王老头在磨刀,见秦明月打招呼,他点点头:“还早,我把家里的刀都磨一下。你有事?” “娘不是让我教晓妮晓花刺绣嘛,白天我也没时间,晚上才来找她们俩。” “晓妮,晓花出来了,你嫂子找你们哩。”王兴贵从茅房出来,见秦明月在,赶紧躲在阴影里把裤子绑好。边绑还边喊着俩妹子。 “来了来了。”王晓花是从另外一边的草棚下钻出来的,手上还拿着一把笤帚。 王晓妮则是嘟着嘴,披散着头发从房里出来的。 “你俩过来。”秦明月把碎布放在桌子上,把自己缝好的布条拿了出来:“这叠布条你们按照我这个样板来缝制,我摸摸你们的手艺。” “好嘞嫂子,有规定时间吗?”王晓花跃跃欲试, “这些烂布头有什么好缝的,我看你是想浪费我家的针线。” “你可以不缝,我不强迫你。”自己天天都忙死了,哪里有时间管那么多,反正爱缝不缝,后悔可别怪人。 “花儿,半个月内吧,白天缝晚上别熬夜。” 王晓花答应下来,秦明月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第83章 野餐 早上起来,全身的酸痛更胜于昨天。想到昨天何氏说的可能有雨,也就不打算把红薯条搬出来晾晒了,草棚里也通风,阴干也没问题。 今天早上不指望王晓花给她送饭了,自己去吧。 刚刚到了王家院子,就听到王晓妮在抱怨:“娘,今天的饭怎么这么稀。” 乔老太的声音从正房里传出来:“嫌稀就别吃,一天天的只知道花钱不知道赚钱的东西。” “爹娘,都起了啊。” 听见秦明月来了,正房里没了声响。大家也不在意,起来的各吃各的早饭,没起来的就把饭温在锅里。 “我不吃,等饭烘一会儿干点儿再吃。”王晓妮腰身一扭,回了屋重重关上门,又引来乔老太一阵骂人声。 “嫂子。”王晓花偷偷从后院出来,衣服兜兜里塞的鼓鼓囊囊。 “嫂子,今天还是把罐子带上呗。” 嗯?看来昨天午饭的事情何氏跟她说了,至于为什么不是刘氏?刘氏在家更像个哑巴。 秦明月点头,这丫头肯定藏了吃的。 妯娌三人继续起垄,她们打算上午把两块地的垄起完,下午一起种就很快了。期间王晓花带着小背篓也偷溜到了山上,惹得秦明月教训了她一顿: “来我这边就算了,乔家庄就在山脚。其他地方可不兴去了啊,小心被人贩子抓走。” 王晓花吐吐舌头,兴奋的跑到已经支起来的陶罐边儿。里面用清水泡着一把杂粮,这是早上何氏煮饭的时候顺出来的。 王晓花坐在阴凉处修整碎布头,地上落了一地布渣渣。 “花儿,你把布渣收拾着,改天给你做个好东西。”秦明月直起腰杆,早上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了,她又活过来了。 太阳都偏过头顶了,秦明月无奈叹息:“今天也没人送饭咯,自己动手吧。” 当然不是她自己动手,今天有个小长工在,不能浪费。 指挥王晓花起锅烧火,王晓花一蹦老高,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也亏她忍得住,一上午硬是没问一句。 杂粮已经泡软,水开煮一小会儿就软烂了。 扔进去一把咸菜,秦明月问王晓花:“你拿了什么东西啊,快拿出来。” 王晓花像只小猫咪,终于等到了主人的抚摸一般,赶紧拿来小背篓献宝。 “腊肉?”秦明月愣神,她都快忘了肉是什么滋味了。 “我娘藏在麦子壳里的,我就切了一点点下来。”王晓花也流口水,距离上次吃肉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秦明月看着手上一指宽,两寸长的肉块,口水泛滥。 但她还是担心说道:\"你娘知道了打死你。\" “不会啦嫂子,我把切口用锅底灰摸了一下,看不出来的。” 除了一块腊肉,还有两头蒜,一把小葱,一把咸菜,一小布包高粱粉。 何氏也凑过来了:“二丫头,你哪里搞来的?” 放粮食的屋子常年关着,还跟乔老太的正房子相连接,这丫头胆子肥得很啊。 王晓花得意洋洋,仰起脑袋辫子一甩:“我爹没卖完的斗笠挂在粮柜上面,今儿早上我娘还睡着的,我问爹要了钥匙说取顶斗笠,就摸了这些出来。” 秦明月揉揉她脑袋,先是肯定了她能干,然后把何氏支走。 “晓花真棒,不过下不为例。嫂嫂顺家里的东西出来,是因为那不是我家,我吃不吃得饱没人在意,想活下去必须要用非常手段。” “我在意!” 按下王晓花举着的手,秦明月继续说:“可那是你家,家里没有短你吃穿,下次不要这样了。不过,嫂嫂谢谢你啊,我好想吃肉啊!” 王晓花本来黯淡的脸色又瞬间明亮起来,对于嫂嫂的话她还不是很懂,但是嫂嫂说的准没错,她记住了。 王晓花是个本性不坏的孩子,她更像是一张还没被完全污染的白纸,上面沾染的脏东西还可以擦掉,还有机会重画。 饭还没做好,何氏刘氏已经把垄起完了。两妯娌背着背篓结伴去割红薯藤,秦明月跟王晓花在地边儿做着饭。 除了锅里翻滚的杂粮汤外,又往里放了把咸菜。然后把腊肉绞成小块扔进去,翻滚间油脂的香味弥漫山野。 用竹筒里的水把高粱面调成米粒大小的疙瘩,放在一边等面粉被完全浸透。 把火调小,保持微沸状态,再把高粱疙瘩倒进去,用木勺搅拌,然后小火微微煮着。 洗干净一块小石头,把大蒜砸成蓉,葱洗干净直接剪成段儿备用。 何氏刘氏也回来了,掐了一把嫰嫩的红薯尖儿。 “好香啊嫂子。”没有王家人,刘氏活泼了几分,她笑眯眯的蹲在锅边儿贪婪的闻着香味,还用手摸了摸王晓花的小辫儿。 王晓花也不恼,脑袋偏了偏,示意她还可以摸摸。 等锅里的高粱疙瘩熟了,里面的汤也变的粘稠,红薯叶扔下去用筷子翻搅,等叶子从嫩绿变为碧绿就可以了。 最后一步,把蒜蓉葱段倒进去搅一搅。 葱蒜被带着油脂的饭汤一烫,香味顿时上升了几个档次,引得几人同时咽口水。 “拿碗来,今天管饱。” “好香好香,呼呼~~~~”何氏端着碗呼气,可急死她了。 “嫂子,这叫什么饭啊!比过年的腊肉箜饭还好吃。” “嗯,这叫汤饭!如果用骨头汤煮,更加好吃。”汤饭是秦明月最讨厌吃的东西。 她小时候,明月楼还叫十月楼,那时候楼子里穷,第二天中午没有客人的时候,大家一般都是吃汤饭。 用前一天的剩饭加剩菜加水烩成一锅,姑娘下人都一起吃。 满满一罐子饭,一人添了两三碗。最后一滴汤也被王晓花喝掉了,还弄了两片红薯叶子倒了点水又煮了一遍。 “起来了,起来了。”大家正沉浸在吃饱的余韵中,刘氏跳起来催促: “快点快点,雨要来了。” 秦明月抬头一看,天上的太阳还明晃晃照着,对面柳庄后的天边却起了大朵大朵的白云。 秦明月不太会看天气,但是她听劝。 王晓花跟秦明月掐红薯藤,刘氏何氏经验丰富负责往垄上插。大的地块刚刚过半,太阳就被云朵掩住了。 几人抬头看了下天,手上的速度更快了。 云层越来越厚,白云变成了灰色的云,然后又变成了乌云。天色渐暗,大风四起。 还是刘氏有经验,大地种完种小地块的时候,她让何氏从开阔的那边开始。 现在起了大风,地里粉状的沙土被吹的漫天飞,而她们四人躲在小地靠崖壁的一头,还算能睁得开眼睛。 第84章 大雨来临 种完最后几株,天上的乌云像是已经压在了那边山头。平时灰蒙蒙的颜色像是被风吹散,地与乌云之间格外清明。 闪电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四人慌忙收拾东西,赶紧跑。 “嫂子~~~~~”因为是下山,而这时候风更大了并且也是往大河的方向吹,王晓花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她赶紧蹲下抱住地上的一块石包,焦急喊着前面已经跑远的,三个不靠谱的嫂子。 三人跑着跑着是觉着不对劲,又集体回头救援脚已经被吹到离地的王晓花。 走到半路,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在秦明月的背上生疼。但她更心疼,才种下去的红薯苗,这不得砸进土里啊? 秦明月回到了自己家里,那三人回到了王家。 见儿媳的衣裳被淋透,编筐的王老头自觉的转方向避开了。 不过一刻钟,房檐上的水激射而下,在已经被踩实的泥地上砸出不小的坑洞。 这么大的雨,注定不可能有人来打扰。灶房里提前准备了干柴火,烧了一大锅水准备洗个澡驱驱寒。 水里不仅放了一点点栀子果儿,还放了几片生姜跟上次买的药材。边关小城药品金贵,自己又没钱,只能做好提前预防。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夜,雨大到秦明月放弃了去蹭饭的想法,烧了点开水泡了两个饼子吃了了事。 第二天早上天晴开了,赶紧出门查看自己的小菜地。菜地一圈都是从山上冲下来的泥土跟树叶儿,好在自己插了围栏,没有波及菜地里的小苗。 辣椒苗太纤细,被开始的大雨点砸进了泥巴里。豆角苗没什么大问题,中间甚至长了两片毛茸茸的小叶子,只是被溅上了不少泥点子。 房屋两边的小水沟暴涨,水都溢出来漫上了路面。 秦明月饿了,她想吃饭,可是没有木屐。 心一横,脱了鞋提在手上,出了门往王家而去。 何氏做饭,刘氏正在院子里扫水,而王晓妮站在台阶上指挥。王兴言王兴贵不见人,估计还在房里睡觉。 见秦明月突然来了,大家都有点小惊讶。在草棚里编东西的王老头有点尴尬,他斥责了王晓妮两句:“你嫂嫂做事要你指手画脚,还不给我滚进屋去。” 王晓妮恨恨的看了一眼秦明月,扔下手里的棍子扭头回了屋。 秦明月适时出声,打破尴尬:“爹这么早就编筐呢。我还想给您说,能不能给我编个几十顶斗笠。不需要太精细,空隙稍微大点的就行。” “嫂子,你要这么多斗笠干啥?”王兴贵打开窗,露出大白牙嘻嘻笑。 “我改。。。。。。马上夏天了,我想六月二十三的时候去县城城门摆摊试试。”秦明月并未说完,看到刚刚那一幕她留了点心思。 听到这个话,王兴贵没了兴致。来往的商队人家都会自己带斗笠上,就算是有人忘了的或者路上坏了的,那能有几个人? 王老头想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不过斗笠便宜,卖不了几个钱。” 秦明月了解,可她并不是只卖竹斗笠,这只是个凑摊儿的。 乔老太拿着鸡毛掸子出来了,斜了秦明月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家里那么多活儿,你说编就编啊?” 秦明月也不客气,在院子角就着何氏舀来的水冲了脚穿上鞋子,当然又引来乔老太几句不好听的话。 没理乔老太,秦明月自顾自说道:“爹,您能不能做,我给钱的。” “斗笠三十五文一顶,你要多少?”乔老太怕老头子打肿脸充胖子,她着急忙慌的先开了口。 “娘,您说的三十五文的斗笠可是精编的,我不要这么精细的,粗糙些能带不散架就成。” “那三十文一顶,这是功夫活儿,旁人不会就你爹会。” “娘,您先让爹编一顶我看看合不合适,合适我就要一百顶。” 乔老太兴冲冲的让王老头赶紧编,她甚至还在旁边帮忙递材料。秦明月见此笑了笑,她伸手去揭开锅盖,看到是杂粮野菜粥心放回了肚子。 这才是正确打开方式,若是其他的饭菜,她还要犹豫呢。 叹气~~ 饭上了桌,乔老太盯着王老头编斗笠不舍得来吃饭,只是挥挥手让她们先吃。 这可把王老头惊着了。乔二娘小的时候喜欢看他编篾货,后来嫁给了他,就再也不看他做了,甚至王老头感觉到了一丝丝讨厌。 秦明月边吃饭边看老两口,她当然知道为什么。虽然是一家人,可这也算是乔老太谈成的生意,证明了她的能力与价值,她当然上心。 夹了一筷子咸菜咀嚼,秦明月对便宜男人的老妈更加感兴趣了。是多不得了的女人,能在一个人心里留下这么大的心魔? 这边吃饭的人刚刚放下碗,那边王老头就编好一顶了。 这顶斗笠跟普通的形状一样,都是上面一个圆锥形,下面带着大大的帽檐。不过常规的斗笠是两层,中间夹着防雨防晒的蓑草或者是油纸。 而秦明月只要一层单的竹篾,看起来只有个斗笠的样子,实则四面漏风。 王兴贵又探出头, 嘲讽道:“你这斗笠能挡啥?你不会以为做生意是什么都能拿去卖的吧?” 秦明月懒得理他,把斗笠拿在手上左右翻看,越看越满意。不过,话可不能这么说。 “娘,这斗笠是单层的,而且我看爹一刻钟都没要到就编出来了,我给十文一顶。” “十文?那也太低了。”乔老太皱眉,三十五文到十文,她接受不了。 “娘,算账要这么算,不能只看单个价格。”秦明月搬来凳子坐下:“普通斗笠一个时辰编一顶,一顶三十五文。 我这个斗笠爹熟悉了不到一刻钟一顶,一个时辰少说能编十顶出来。十文一顶可就是一百文了。您自个儿算,哪个合适。” 乔老太心里默念,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哎。还没等她说话,秦明月又开口了:“本来我想给六文的,可咱们是一家人,这钱就像左手倒腾到右手,儿媳也就不计较了。” 早知道不让老头子编那么快了,乔老太心里懊恼。 第85章 小狗 这话可说到王老头心坎里了,他算了一下,主动降价:“那就给八文。我一个时辰少说十来顶,一百顶也就一天的功夫。” 乔老太刚想发飙,可听到一天的工夫就能赚八百文,她也就噤了声。 “就着这么定了爹,要儿媳先给您交点定钱吗?” “不了不了。”王老头摇摇头。 说起来还是他不好意思,儿子不在家,儿媳让帮忙做点东西还收钱,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斗笠谈好,秦明月先回了家。 本来想去地里看看,可走了没两步,满鞋都是泥巴,重到走不了路。怕把唯一的鞋子弄坏,她只能打道回府。 “这碎石关到处都是碎石头,乔家庄也不弄点石头把路铺一下。” 这两脚泥,跟鸭脚蹼似的,秦明月都不想上家里屋檐下的台阶。 正抱怨着,外面却传来了钱大爷的声音: “秦丫头,秦丫头~~” “哎,钱大爷~~” 秦明月趿着鞋子就往外跑。 钱大爷赶着牛车,站在田间的岔路口朝她招手,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什么东西。 秦明月踢了鞋子,赤着脚往外走,穿着鞋子老黏泥,反而不方便。 “小狗?”秦明月眼露惊喜。 钱大爷见她喜欢,笑的胡子打颤:“路边捡得,你一个丫头住太孤单了些,给你做个伴儿。” 秦明月伸手接过小狗,也不怕小狗身上还湿着,就搂在了怀里。 “谢谢钱大爷,我前两天还想着去哪儿弄只小狗回来呢,平日里在家连跟我说话的都没有。” 巴掌大的小东西被冻得瑟瑟发抖,黑毛贴在身上,眼睛跟葡萄似的。它也不认生,直往秦明月怀里钻。 秦明月看着小狗,而钱大爷也在看她。 “怎的光着脚?”老头眉毛胡子都皱到了一起,看着秦明月的脚眼光清亮。 忘了这已经不是楼里了,秦明月有点不好意思:“只有一双鞋,怕沾上泥巴。” “走,去镇里,该买双木屐的。” “那您等我?”今天外面都是湿的,在家也没事做,她也想上街呢。 得到钱大爷的肯定回答,秦明月抱着小狗跑回了家。双脚在泥地上啪啪作响,引得钱大爷扶额,这秀才爹咋养的丫头? 把小狗放在灶前的麦草里,想给它擦擦水,才发现家里连布巾都没有;又想给它喂点食,还是啥都没有。。。。。。红薯干想来是咬不动的。 “小东西乖乖的,等我回来给你带肉包子。” 揉揉小狗头,秦明月收拾了一下,背着小背篓提着鞋子就出门了。 走到牛车边儿,扶着牛车在秧田里洗了脚,这才坐在车上穿了鞋。 今日天还是阴的,带着水汽的风吹过,微微有点凉。 到了镇上,还是在老地方停车,然后一老一小各走各的。 今日是大河镇的圩日,许是昨日下了大雨,今天都没法下地干活,所以街上人还挺多。 两边的店铺都开了门,门前街边儿还有不少摆摊的。 先到了上次要碎布头的成衣店,还是上次接待她的老板。 “老板开门大吉,可还记得我?”秦明月利落的走进店里,吉祥话脱口而出。 “哈哈哈,记得记得,小娘子这好听的话说得再自然不过,我当然记得。”成衣店老板姓许,土生土长的大河镇人。 他记得秦明月,除了外地口音,话说的好听外,就是身高了。 “哪儿是好听的话,我说的实话。”秦明月看着墙角的一堆碎布,喜出望外,今天来对了。 “小娘子您先看着,看好了咱们价格好说。” 店里又来了两人,老板先去招呼了。 这间店主要以粗布、棉布为主,大卷大卷的布匹就摆在大堂中间的架子上。 而货柜后面的架子则是摆着数量不多精细些的,比如素罗、绫、缎等织物。 挑了双木屐,又挑了两双厚实的千层底布鞋。 “小娘子好眼光。”许老板看了一眼她挑的东西,并无小瞧之色: “这千层底布鞋啊,是我老娘做的,厚实耐穿不硌脚。” “真的?”秦明月拿起来左右翻看:“难怪我瞧着这鞋实诚,若是我有亲娘,小时候也能穿这样的鞋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许老板既高兴自己娘的手艺被看夸,又觉着面前这小娘子过得辛苦,难怪上次问自己讨要碎布。 “老板,您这堆碎布能卖给我不?” 这堆碎布本来是许老板清理出来打算扔掉的,全是些不值钱,颜色暗沉的粗布。 若是好布头,拿来做香囊荷包也能用上,可这布连做鞋底都碎了些,着实没用。 “卖什么卖,送”可能是怕伤人,许老板改了口:“小娘子买两双鞋,这碎布就做添头了!” “谢谢老板,您和善,生意定蒸蒸日上。” “哈哈哈,谢小娘子吉言!一双木屐,两双布鞋,共一百七十文。”虽然是能口算出来的价格,可许老板还是打了算盘。 噼里啪啦的算盘响声,意味着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布头装了半背篓,秦明月喜滋滋的告辞出了门。她前脚走,后脚就从隔壁店里出来了俩人。 “旭哥,真不让她见见你?” 说话的赫然就是城门口的小兵丁,他身后还站着一位身材修长,肤色黝黑的男子,不是王景旭又是谁。 王景旭墨色剑眉微皱,微不可察的叹了声气:“不见了,等这批马训完,若她还在家,那便是无处可去,下半辈子理应该由我护着。 若她有地可去,我就不耽搁人家终身了。” 眼见高挑的身影隐入人群,王景旭再次叹气。心里的苦涩如江河奔腾,引得心跳轰隆。 以前未曾出现的恨意,此时丝丝缕缕蔓延。自己死了无人在意他不恨,可为何要拖一位无辜女子下水? 想到这里,他咽下喉头泛起的苦涩:“若是她遇到什么难处,你拉她一把。” “走吧。”王景旭转身往一条巷道走去,与秦明月背道而驰。 而秦明月还沉浸在碎布头的喜悦中,丝毫不知自己与便宜男人擦肩而过。 第86章 买了口大缸 自己家里不能总是一粒米也没,一咬牙,秦明月买了五斤杂粮。虽在王家吃了这么久,可她一直没有注意这杂粮到底是杂的那些,今天总算是弄清楚了。 这杂粮是由碎石关周围产出的高粱、稷、小米、玉米、小麦混合成的。 其中的稷秦明月以为是小米,其实细看与小米不一样,除了分黏与不黏的外,颜色也有白、红、黄、黑、橙、紫各种。 秦明月想起《本草纲目?稷》中说:“稷与黍一类二种也,黏者为黍,不黏者为稷。 想到自己要做的生意,又买了三斤白米。本来做醪糟用糯米更好,可碎石关的糯米都是外地运来的,五十文一斤的价格还不是今年的新米。只能退而其次,直接用稻米。 既然米可以做,那麦子说不定也行,于是又买了三斤麦子。最后又看到由全麦、高粱、大麦磨成的三合面,一咬牙又买了五斤。 出了粮店,秦明月把价格默了一遍又一遍:“杂粮五文一斤、麦子七文、三合面六文、白米二十五文。” 统共没几斤东西,就去了一百五十文,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想到家里的小黑狗,又去买了两斤猪板油,还捡了屠夫扔在地上的没人要的部分。 “小娘子,这些玩意可不兴吃啊,吃了得病的。” 屠夫好意提醒,这些筋膜带着如豆子般连成一串的疙瘩,臭哄哄不说,一看就让人头皮发麻,指定是吃不得的。 “谢谢大哥提醒,家里抱了只小狗崽子,回去给它吃。” “那行那行,我这里每天夜里都有野狗来乞食,想来是能喂狗的。” 说着屠夫还递给她了几片树叶子让她包着:“我看你背篓里是碎布跟粮食,别弄脏了。” “谢谢哥,等我发财了,天天来买猪肉。” “好好好,哈哈哈哈~~~” 人嘛,大部分都如这般,十分笑能换七分善。 秦明月边走边逛,买了不少杂七杂八的,见识了不少新奇玩意儿: “大娘,这小鸡崽咋卖?” 叽叽喳喳的小东西在箩筐里,黄灿灿毛茸茸,看起来跟有趣的紧。 “哎呦,丫头。”箩筐前的白发妇人笑眯了眼:“这是大鹅苗,隔壁你大姐家才是小鸡崽呢。” 啊?秦明月蹲下仔细瞧,都是一样的黄色绒毛,大鹅苗体型略长,嘴巴跟鸭子一样扁扁的; 隔壁大姐的鸡崽则更小巧圆润些,嘴巴尖尖叽叽喳喳。鹅苗比较安静,又与鸡崽挨着,这才让她误认了。 想到王老头说的给自己抓几只鸡,秦明月起了心思:“大姐,您这鸡崽咋卖?” “鸡崽十二文一只,十只一百文。”大姐挺会做生意,十只少了二十文,感觉像个大便宜。 秦明月听了暗暗吃惊,这鸡仔可真贵,一只抵两斤半杂粮,刚刚她问过粮店的鸡蛋,也不过五文一颗呢。 “丫头,你若买十只小鸡,大娘送你一只鹅苗可好。” 卖鹅苗大娘抓起一只小鹅,小鹅两只脚蹼不停的蹬,蚕豆大的小翅膀直扑棱。 “您二位是一家啊?” “可不是,”大娘直接把鹅苗塞在了秦明月手里:“她是我姑娘,男人死了,我就把孵小鸡儿的手艺传给了她,现在咱们娘儿俩相依为命咯。” 就在秦明月爱不释手捧着小鹅逗弄的时候,王景旭背着包袱打她身后路过。只听她说: “大娘,那您送我一对鹅苗儿呗!”收拾了一下心情,秦明月垂下眉眼: “我跟您姑娘一样,也是死了男人的。婆婆。。。。。。嗨,您就当可怜我了。” 王景旭脚步一顿,停了两息,心里百味杂陈,最终还是没有相认,大步离开。 现在他不在家中,护不住,认了反而于她不好。 “这。。。。。。” 大娘有些犹豫,她仔细瞧着秦明月。 “我爹就是卖竹篾的王老头。”秦明月在心里暗自告罪,不过她也没说谎,可不就是死了男人嘛!且乔老太对她并不算好,要不是自己足够泼辣,现在指不定多水深火热呢。 地方小,常来常往的就这么几个人。卖小鸡仔的跟卖篾货的都不常见,自然知道的人就多。 所以卖鹅苗的大娘立马信了八分,前几日的圩上,还有人说王家家底丰厚买了个秀才儿媳呢。 “娘,卖给她吧。”卖鸡崽的大姐红了眼眶,都是苦命人。 最终,秦明月花了一百文买了十只小鸡,带着两只鹅苗。大娘还给她了一只草编筐,方便她端着。 双手端着小鸡,自然不方便再逛下去。站在路边想了想没什么必须要买的后,秦明月朝着钱大爷的牛车走去。 刚走到一个巷子口,就看到钱大爷从里面出来。 “钱大爷,等等。”秦明月急忙追过去。 “哟,这是?” “您帮我拿着,我还要买点东西。” 没等钱大爷反应过来,秦明月又急匆匆的跑了。 看着手里的小鸡,钱大爷点头,这丫头是个会过日子的。 把小鸡放在了牛车上,半刻钟就看到秦明月手上提着草绳捆绑的大小陶罐子,叮叮当当的来了。 “买个罐子值得你跑啊?” 秦明月没回答,她后面一人说道:“最后一个大罐子了,她可不得跑起来。” 钱大爷歪头才看到,后面一个汉子推着独轮车,上面放着一口半人高的敞口陶缸。 “哟,这么大缸是要做啥?”钱大爷赶紧下车搭把手,不停的嘱咐送缸来的汉子绑稳些,多塞点麦草。 这缸足有人的大腿高,关键是敞口够大,倒扣在板车上,边沿都超出来了半掌宽。 它还是烧釉的,虽然说釉面粗糙,可比起同样式的陶罐来说,缸壁密封性更好,更接近泡菜坛子的材质。 “哎呦,累死我了。”送缸的汉子就是老板,他抹抹额头的汗水,黑红的脸上止不住的溢出笑。 这个大缸快成他的心病了,放在店里四五年也无人问津。除了太大没什么用处外,这价格也是一般人不能承受的。 今天也幸好有个难伺候的顾客让他搬了出来,这才让这小娘子看到,买了去。 回去的路上秦明月止不住的笑,这大缸算是意外之喜了,虽花了将近二两银子,可这钱花得值。 第87章 调皮小狗 回到家,秦明月拿出自己没舍得吃的肉包子,小块小块撕碎了喂狗:“我都没舍得吃,就给你买了三个。今天吃一个,明天吃两个好不好?” “汪”小黑狗狼吞虎咽,还不忘奶声奶气回应。 摸摸毛,已经干爽,又能吃能叫,秦明月放下了心。 “爹,您空吗?帮我修一下鸡笼呗~我鸡崽都买回来了。”王家人已经习惯了秦明月的厚脸皮,对她这种话已经不再觉着诧异。 王老头有些尴尬,想到自己说的热起来之前修鸡笼抓小鸡的话: “哎哎,好好,我。。。我还说过两天给你送几只小鸡呢,你就买了啊。这孩子真麻利。” 秦明月并不在意,这些话她听的多了,并不当真。 王老头拿上一捆竹片还有草绳,就去了秦明月家。 老头手艺又好又快,利落的把已经发霉的旧鸡笼给拆了,秦明月拾起来收到了房檐下,晒干是非常好用的引火材料。 公媳俩一人在后院修鸡笼,一人在前院收拾大大小小的各自罐子。 “哎哎,小黑子,不能钻!”秦明月赶紧拿起刚刚洗好的罐子,把小狗从里面提溜了出来。 “你让开,毛弄湿。。。。。” “别抖了!我裤子都被你弄湿了!” “啊!!!那是小鸡,不能不能!” “别撵!以后不给你吃鸡蛋了!” “汪汪汪。。。。。” 小黑子咬断了草绳,小鸡在院子里四处逃散, 一时间叽叽喳喳,汪汪,以及呵斥声,组成了真正的鸡飞狗跳。 天黑前,王老头把新鸡笼编好了。 长两丈的鸡笼,中间被隔开,左右各留了一道门。 “这鹅大了就分开养,鹅太凶,仔细咬死小鸡。”王老头帮忙把干草铺进鸡笼,又装了两个喝水的竹筒跟食槽。 “去地里掐红薯叶回来剁碎,等会儿去家里拿点糠,拌在一起喂就行。” “谢谢爹,我不懂就再去问娘。” 王老头满意她的回答,不管婆母如何,儿媳态度还是要端正才行。而秦明月把这点,也是摸得透透的。 晚上当然还是去蹭饭,带去几个干脆的杂粮面饼子,又带回来了一小篮子麦麸与米糠混合成的粉末。 本来想今天晚上不喂鸡的,可小鸡唧唧喳喳叫个不停。为了能早日吃上鸡蛋,秦明月打着火把,在屋外的小水沟边儿扯了两把苦麻菜。 洗净甩掉水,剁得细细再拌上一把麦麸。 “咯咯咯,来吃饭啦~吃饱就别闹了,不然放小黑子咬你们!” 果然,吃饱后,一个个黄色小绒球挨挨挤挤的滚落在了干草上,眼皮似闭非闭,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怕有黄鼠狼,秦明月用旧箩筐又做了个小狗窝,放在鸡窝旁边,给小鸡儿们壮胆。 第二天,太阳透过云层洒下温暖的光辉,身上的酸痛好了不少,秦明月又开始忙碌。 想要赚钱,光靠地里的红薯不现实,最快的方法就是做生意。 而所有生意里,做吃食又是最快最简单成本最小的。 现在已经进入了六月,等到这个月二十三的大圩日,天气肯定已经非常热了。 其他人还能在家躲过中午的太阳,而行商的人却不能。 所以她打算做些解暑的饮品,去木城县城门口售卖。而让王老头编的斗笠,以及让王晓花做的布条都是用来凑摊儿的。 当然,斗笠跟布条是要组合起来用的,因为竹筐的事情,她现在暂时不想告诉王家人,等自己赚到第一桶金再说。 穿上木屐,秦明月背上小背篓上了屋后的山坡。前几天她挖土的时候,在一处低矮的位置发现了不少薄荷,正是因为这些薄荷,她才想到要做清凉饮品的。 采集了一背篓薄荷,秦明月拿回家洗干净,放在簸箕里晾晒。薄荷晒干后好保存,需要的时候泡水就能恢复。 晾完薄荷,她打算做酒曲。 当初在楼子里,姑娘们最重要的除了脸蛋儿身段,还有一项本事就是品酒。对酒越了解,就越能与客人们聊到一起,客人们点的酒越多,姑娘们拿到的钱就越多。 而秦明月不仅被要求会品酒,还学了制酒,这酒曲就是其中重要一环。 小麦、大麦、小水沟边儿的辣蓼草,全部开水洗净晾晒。 干麦草洗去浮尘,也用开水烫过,然后摊开晾晒。 小麦、大麦、辣蓼草表面水分晾干后在石臼里捣碎,团成杏子大小。 陶罐里垫上一层晾干水分的麦草,一层酒曲丸子,再一层麦草,最上面用麦草压实,放在阴凉通风处发酵。 大概五六天后长出白色绒毛,没有其他杂色,就代表成功了。 秦明月正忙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探头一看,原来是王老头带着王兴言,王兴贵在往钱大爷车上搬竹筐。 钱大爷见秦明月探头,笑眯眯的打招呼:“秦丫头,小狗可还活着?” 秦明月已经缩回去的头不得不再次探出:“好着呢,谢谢钱大爷。” “那就好,那就好。” 钱大爷笑着打哈哈,王老头似乎有些尴尬。今日要送筐去县里,也没跟老大家的说,感觉像是故意背着她似的。虽然这是二娘的意思,可自己多少有些不自在。 想到这里,王老头也笑着:“外面湿漉漉的到处都是烂泥做不了什么,老大家的休息一日。” 秦明月本来也没想要沾染竹筐的利润,这算是她在王家的投名状,只求安稳住在这房子里,别给她找麻烦就行。 “哎,爹您路上小心些。” 不再多言,秦明月端着拌好的鸡食往后院去了。 “咯咯咯咯咯咯。。。。。。” 小鸡早就饿了,见到秦明月端着食物,隔着竹篱笆不停的扑腾着小翅膀。小鹅要大些,跳起来落地没站稳,压倒好几只小鸡。 “小黑子,你等下,这是鸡食!” 笼子门一打开,小鸡们兴奋,小狗也兴奋,把秦明月团团围住不停的往腿上跳。 把鸡食放下,一把薅起小黑子带去前院,不然又是鸡飞狗跳。 第88章 再见乔大光 第二天,王老头刚刚到家,就支王晓花把秦明月喊了过去。 “这是好事啊!您愁什么?”秦明月过去的时候,王晓妮正一脸兴奋。 “爹,娘,喊我啥事儿?” “哦,老大家的来了啊。”王老头推了推王晓妮:“给你大嫂拿凳子。” 王晓妮虽然不乐意,可也不敢不听,只得拿了个小板凳重重放在地上。 “老大家的,木老板说往后一月交一次货,一次还是三百。”王老头抽了口旱烟,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爹是怕庄里人闹起来?” 王老头点头,这竹林自己虽租下来了,可自己独门独户的若是与整个乔家庄起了矛盾,要说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 王兴贵闹腾起来:“这竹林是咱们给了钱的,怕啥?” 王兴言拉了他一下,却被他甩开:“有官府契书,他们还能明抢不成。你别拉我,磨磨唧唧娘们儿一样。” “你!”王兴言站起来,眼看两人要闹腾起来,秦明月赶紧调停。 “外人还没来闹腾,你们俩兄弟先打起来呗,正好乔家庄的人捡个便宜。” “要不,老头子,咱们出点血?”要说最怕王家跟乔家庄闹起来的当属乔老太了,她是王家媳又是乔家女,怎么说怎么难受。 “啥意思?” “往年不是给庄里公账上交了一两银嘛,现在咱接了大生意,就再加一两。” “娘,这不合适。。。。。。” 秦明月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晓妮打断:“我爹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要你插嘴。” 王老头看两眼王晓妮,嘴巴张了张没说话。王晓妮得意的朝着秦明月扭扭头,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秦明月皱眉,看了看王兴言王兴贵两兄弟,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王老头,跟还在说着的乔老太,微微摇了摇头。 “爹,那我回去了,家里的小鸡还没喂。” “哎,好好好,你先回去忙。”王老头舔舔嘴唇,看了两眼秦明月,似乎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秦明月站起来,王兴言想说什么,看看他爹最终什么都没说。 主动给庄里加钱的这个方法实在不可取,钱给的太容易,乔家滋长出来的野心就越大。看似安抚住了,实则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算了,人家一家人已经商量好了,自己就不多嘴了。等赚到第一笔钱,秦明月打算拿到户籍去办户帖,与王家脱离开来。 地面晾了两三天,踩上去已经不沾泥巴了。 秦明月锁好门,背着背篓装着镰刀,带着小黑子去看看红薯,然后再去王家育苗的地里弄点红薯叶回来喂鸡。 距离乔家庄口大树还有几十丈,秦明月看到了一个人——乔大光。 乔大光面色阴沉,见秦明月看到自己后,一只嘴角向上提了提,然后朝着树下的一堆孩子招手。 秦明月心里暗道不好,距离太远听不到乔大光在跟孩子们说什么,可看他的表情以及频频回头的孩子们,就知道没好事。 虽心里不安,可躲过一次不能躲一辈子,秦明月眯了眯眼,带着小狗走了过去。 秦明月还没走到,乔大光好像已经说完了,他踱到树下坐着,露出看热闹的表情。 而那群孩子,则是站在秦明月要经过的路口,交头接耳计划着什么。 距离还有两三丈的时候,其中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把王兴明推了出来,并且对秦明月大喊:“站住。” “干嘛?” 这群孩子有七八个,都是小男孩。 最大的就是王兴明跟推他出来的那个,看样子都在十一二左右。其他的基本在七八岁,还有一个小的看样子只有五六岁,上嘴唇还挂着鼻涕。 “你说!”那小男孩推了一下王兴明。 王兴明肩膀一甩:“别推我,我知道!”然后他对着秦明月喊道:“丑八怪,快把小狗放下!” 秦明月无语,屁大点的孩子,还学人家拦路抢劫。 “让开,别耽搁我做事儿。”说着,秦明月侧身想要从路边挤过去。 没想到乔大光出声了:“王兴明,你们家男人不抵事儿,女人都不听你的。” 王兴明一个孩子,当然经不起激,一脚就把秦明月后面的小黑子踹下了路边的水沟。 前几天刚刚下过雨,平时垫底的水流现在挺急。蹲下捞了几下没捞到,秦明月正打算跳下去,就感觉背后被人一推,整个人脸朝下栽了下去。 “哈哈哈哈,小贱人~~~”推王兴明的孩子哈哈大笑:“让你嚣张,敢欺负我乔家庄的人。” 水沟里的水不深,大概齐膝盖,秦明月一只手抱着湿漉漉的小狗,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站起来冲着同样也站起来的乔大光说道: “乔大光,你真不是男人,自己不上怂恿一堆孩子上。” “贱人,这只是利息,后面还有更精彩的。”乔大光咬着后槽牙,恨不得生吃秦明月的血肉。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他媳妇就再也没出过院子了,连着小舅子都带信来让她不要回娘家,嫌丢人。 秦明月笑了一下,看来这事儿是不死不休了,那就看谁狠了。 红薯也不去看了,那咱们就搞票大的。 “你们想看小狗?我家还有只白色的。”秦明月邪笑着引诱这群小孩,眼睛却看着乔大光。 乔大光有点发毛,这贱人的反应不正常。他以为秦明月会对孩子大打出手,男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只要她敢动手,那乔家庄的人肯定不会放过她。 “真的?”小孩子天生对动物感兴趣,王兴明推推另外一个大孩子:“仕军,去不去?” 秦明月问推王兴明出来的孩子:“你叫乔仕军?是哪家的?” “我爷爷可是族老,叫乔金木。”也不怪小孩子一脸神气,大元朝以家族为集群,只要不作奸犯科,族里的事务连官府都难得管。 哟,巧了。那正好,一锅端。秦明月湿淋淋的上路,对着小孩子们招招手,并且把怀里的小黑朝着他们摇了摇: “去不去,还有只白色的哦,比小黑还漂亮。” “你们别去,她骗人的。。。。。。” 乔大光的话根本没人听,孩子们呼啦啦的跟着跑了,落在最后秦明月回头朝着乔大光再次笑了笑。 “贱人!”乔大光明知不好,可却不知如何阻止,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他只能装作不知,扭头去了镇里做活儿。 第89章 关了一屋孩子 秦明月把孩子们骗到了家里,这群小子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还不停叨念着:“丑八怪,小狗呢?” “小贱人,快把小狗给我拿出来。” 秦明月去草棚里挑了两个结实的架子,让这些孩子们帮她抬到了篱笆外面的平台上放着。 “贱人,快把小白狗给我,敢骗我我弄死你。”乔仕军长得壮实,一看就是家里的混世魔王。 “在正房里,走我带你们去。” 没等秦明月进屋,乔仕军跟王兴明就踹上了正房门,砰砰的声音震天响。 秦明月皱着眉去开门,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看来住得远就是好,这么闹腾也没人发现。 “小狗在哪里?”一帮孩子到处翻找,可屋子里就一床炕,一个柜子,其他啥都没有。 秦明月慢条斯理的把柜子里面唯一的一套衣服,两双鞋,还有床上的被子抱着出了门:“你们等着,我马上给你们看。” 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另外一个房间,秦明月拿上钥匙走到自己睡的屋子门口。一群孩子在炕上跳来跳去,大的飞跑着去踢墙,小的在地上打滚,没教养到极致。 手起锁落,把喧闹关在了屋里。 “你干什么,开门!”“砰!” “贱人,丑八怪!” 屋里的孩子意识到了不对,疯狂的踹门。幸好这门是厚实的木板做成,被踹的震下一层灰,也没有丝毫要坏的迹象。 秦明月隔着门问乔仕军:“你一口一个贱人,这是你自己学的还是乔大光教你的?” “你不就是贱人吗?劳资还需要谁教?”乔仕军怒吼,听声音就能想象出那暴躁模样。 “王兴明,你说!”秦明月又问王兴明。 王兴明还没吭声,另外一个小孩的声音响起:“秦婶子我错了,你放我出去,哇哇哇。。。。。” “你是谁啊?” “我我。。。我叫乔福星,是乔福娃的弟弟。”应该是最小的那个被吓着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立马开始投降。 哦,这个是乔仕河家的小儿子,那比王兴明这些孩子要矮一辈,难怪最小。 “那你说说,乔大光怎么教你们的?”秦明月望着不断震动的门,乔家庄日子好过,尽养了些蠢材出来。 “光叔爷说,你的小狗是偷的,让我们问你要来玩儿。”乔福星边哭边说: “如果不给,就骂你是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说说,说我们打你。。。你你你也不敢还手,你不是我们乔家庄的人。 呜呜~~~~秦婶子,我真的知道错了。” 秦明月简直看不起乔大光,要干仗就真刀真棍的来,怂恿一群孩子,我呸! “别哭了,等下午我让你们哭的时候再哭,不然不放你们走。” 恐吓完小孩子,也不管里面发出的声响,秦明月从后院抱出来很多稻草。把稻草捆成把,然后堆在外面的架子脚下。 小孩子在外面跑一天不着家是常事儿,所以直到酉时(17点)乔家庄的人也没发现自己家的孩子不见了。 而在乔明月家的孩子都闹腾累了,横七八竖的躺在地上炕上呼呼大睡。 乔大光是酉时三刻从镇里回到庄子的,见庄里安安静静,不是出了事儿的样子,他松了口气。 路过乔仕河家门口,见乔福娃在抱草喂牛,乔大光顺口问了句:“福娃,你弟嘞?” “福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估计跟二叔祖家的乔仕军在一块儿玩呢。” 乔福娃虽然对上次秧水的事情生气,可她娘说大人的事情孩子少管,见了长辈还是得打招呼的。 听到这话,乔大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他赶紧心神不宁的往家里赶。 “大光,你看到我家仕勤了没?”张秀兰拿着棍子喊着乔大光:“我见他们早上跟你在大树地下,这个点还不回来。” “啊哦,张嫂子我没看到。”乔大光心跳加快,仿佛背后有人在追。 “这乔大光,跑什么跑?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张秀兰莫名其妙,不过两息她又反应过来她是要找孩子的:“这小王八蛋,出去野一天鸡鸭也不喂,等晚上回来非得吃顿竹笋炒肉!” 那边乔大光逃一样的往家里跑,而这边的秦明月则是开始了她的表演。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她秦明月今天就要让乔家庄的人看看。 她不仅不要自己的命,狠起来了还要别人的命。当然了,屋里小孩的命她不要,乔大光的命她要取半条。 拿上把菜刀,秦明月打开门:“起来起来了~” “你个贱。。。。。”迷迷糊糊被踢醒的乔仕军张口就要骂,可看到秦明月手上的菜刀后,吓尿了裤子。 “你。。你干嘛,我爷爷可是族老,我大爷爷还是是。。。是族长。” 其他孩子见最大的乔仕军被吓住,他们也不敢说话。只有王兴明独自嘀咕:“我可是你小叔子,你胆敢胆敢。。。。。” “胆敢什么?”秦明月在王兴明跟前晃晃菜刀:“长嫂如母你听过没有,你骂我贱人,就是在骂你娘贱人。 皇帝老儿以孝治天下,敢骂娘的,都砍了!” 王兴明被眼前明晃晃的菜刀吓得脖子一缩,有些后悔起来。明知道这女人不好惹,他不该听乔大光的怂恿的。 秦明月像是个山大王,一手叉腰一手晃着菜刀:“好了,都别磨蹭。反正我被你们几个小的弄湿了身,是要浸猪笼的。我的命不要了,你们也别想要了。” “嫂嫂,嫂嫂。”王兴明被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们还小,算不得男人。” “是啊,秦家嫂子,我们还小。” “婶婶,我们才几岁呢。” “就是就是,要负责也是王兴明跟乔仕军负责。” “凭什么?你们也看了!”乔仕军与王兴明立马出来反驳,他们俩是大些,可也才十一二呢。 一堆孩子闹嚷嚷,秦明月扶额。自己现在到底是有多丑,一堆孩子都不愿对自己负责,开始互相推卸责任了。 还有,自己说的可不是要他们负责,而是要命好不好。 第90章 绑孩子 “闭嘴,再吵闹,一刀一个。” 乔福星用手捂着嘴,大眼睛眨巴眨巴,滚下几滴眼泪,鼻涕揉了一脸。 他闷闷的声音从手下传出:“是光叔爷教我们的,该找他来负责。” 此话一出,其他孩子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立马开始攀咬乔大光。 哎,这就对了嘛! 自己攀扯乔大光,没有这堆小蠢蛋有效果。 “好了好了,你们自己想好等下怎么跟家里人说,说好了就能回家,懂了没?” 菜刀在跟前晃,谁能不懂?小孩子们都乖顺的点头,连乔仕军都跟鹌鹑一样。 “乔仕军,你跟王兴明两个先出来。” 等两人出来了,秦明月又插好门,见两个大的蠢蠢欲动,她冷着脸说道:“最好别跑,不然我这一刀飞过来,插到哪里算哪里。” 乔仕军憋着一泡眼泪,硬是不敢挪动腿脚。 把两人带到门前的小平台上,丢下一圈绳子:“你,把他绑架子上。闭嘴,不许哭。” 乔仕军颤颤巍巍的把不敢哭出声的王兴明绑好,带着哭腔问:“嫂子,绑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哟,现在是嫂子啦?我跟你说,我知道都是乔大光怂恿你们的,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是要去县里做掌柜的,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对不对?” 秦明月循循善诱,只要搞定大的,那几个小的自然会跟着大的来。 “对对对。”乔仕军连忙点头,他奶也说了,他长大是要去城里的做工的,所以田里的事情不要他摸一点。 “可是你这么没礼貌,城里可不要你做掌柜的。” “真的?” “你去过城里吧,哪个掌柜见面喊客人小贱人的?” 乔仕军被问得大张嘴,是啊,骂人谁还去买东西啊。本来心里就怕,现在秦明月给他了口子,他自然就往里钻了。 “王兴明,你听见没,乔大光太坏了。他肯定想让他自己的儿子去城里做掌柜。” 乔仕军跟王兴明一样,在家是个混世魔王,被家里的爹娘宠上了天,实际没受过什么委屈,这样的孩子平时上天入地,可只要一恐吓立马就投降。 “好了,你自己想明白就好,我现在要把你也绑起来。不许闹啊,不然我忍不住一刀一个。” “嫂子,嫂子。。。。。。” 秦明月不理他,手脚麻利把乔仕军也捆在了王兴明旁边。 搞定两个大的,其他几个小的就简单多了。打开门随机抓两个出来,剩下的继续关着。 就这样两个两个的被提出来捆上,不过四趟就搞完了。 一群孩子被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秦明月到底要做什么。 而王兴明跟乔仕军两个到底要大些,一来二去就摸清了秦明月的想法。他们觉着秦明月被看了湿身,怕被浸猪笼,所以抓他们当人质。 如果要自救,那就得让庄里人放过她,就要找到罪魁祸首。 秦明月回去拿了不少火把出来插在地上,又把地上的稻草往孩子们脚下堆了堆。 平台边缘的草把理了一下,确保燃起来不会引燃其他地方的稻草。 天色暗下来了,这种事要晚上看起来才有气势。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秦明月对绑成一排的孩子们说道:“好了,现在开始哭。” 啊? “声音哭大些,让你们家里人来救你们。” “有点远。。。。。”有老实孩子瘪嘴,这娃就是张秀兰家的乔仕勤。 秦明月踮脚看了一下,是有点远:“等下,我把火把点起,咱们再开始。” 这个时候天已经麻黑麻黑的了,隐约那边有女人喊孩子的声音,太远听不真切。 五六个火把点燃,带油的松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团一团的烟雾升上天空。 秦明月为了这些小混蛋哭的真切,还点燃了一把稻草。 果然,稻草一燃,橘黄的火焰冲天,大大小小的从高到低被绑成一排的娃震天大哭。 被火把围着,脚下堆着稻草,前面一堆稻草火苗呼呼上窜,不哭才怪。 最先来的是王家人,王晓妮见这边烟雾冲天,她心想着是秦明月的房子燃起来了,兴奋的往外跑。 “娘,娘!!!”王晓妮跑到半路,看清楚后急的跳脚:“快来救四哥,秦氏疯了。” 乔老太本来嘴里嘀咕骂着自己的闺女,一听跟自己儿子有关,扔下手里的鸡毛掸子,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起来。 “秦氏,你个天杀的!”乔老太远远看见自己的心肝儿被绑着,急的直跳脚。 秦明月把手里的火折子往架子边的稻草处一靠:“你别过来,再上一步我就点燃了。” 乔老太站在下面的小路上,这才借着火光看到,那架子上绑得全是熟人。她腿一软,这些天天在外面晃荡的可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要是出点事,王家被活埋都不为过。 “你到底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乔老太嘤嘤哭着,边哭边捶地。 那边乔家庄的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以为是王家闹了起来,都过来看热闹。 最先到的就是张秀兰,她孩子也不找了,抓着把瓜子跑的飞快。 “哟,哟,二娘这是咋了?秦氏不是我说你,你怎么。。。。。。” 张秀兰装模作样的拍拍乔老太的肩膀,一抬头却看到了自己家的儿子。楞了两息,手上的瓜子向上一撒: “我的儿啊!!!仕勤你咋回事啊!别哭,娘来救你。” “往上来一步,我就点火。”秦明月面无表情,看起来比哭闹吓人。 张秀兰不敢再走一步,急的在原地转圈圈。 来的人越来越多,架子上的孩子又饿又怕,周围的火光烤得脸生疼,看到了自己家的人,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秦氏,你干什么!”还是乔金木,他一脸心疼看了看孙儿,又愤恨的看着秦明月。 干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看不懂啊! “都来齐了吧。”秦明月掐了自己一下,虽然天黑看不清自己眼圈红没红,但是气氛还是要做足: “既然乔家庄的把我当外人来欺负,那我一个家里不要的孤女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没男人,没家人,活着死了都无所谓。” 说着,秦明月就去抽地上的火把,两下三下没抽出来。 第91章 撒泼 “哎呦我的天!”后来的刘月妹看到自己的小儿子也被绑着,双眼一翻就往后倒去。 顿时,下面大呼小叫,有几个男人想趁机从侧面突袭上平台。 “你们谁敢动一下。”秦明月把火把往架子上靠,火苗差点舔到乔仕军的脸。 乔仕军顿时大叫:“都别动,都别动,呜呜。。。。。。你们别动。” 他一哭,其他孩子也哭起来,一时间下面的大人都不敢再动。 “秦氏,秦氏。”人群里走出一位老者,一样的粗布短打,头发花白。 “好孩子你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咱们不能拿娃娃开玩笑。” 秦明月打量着说话的人,乔家庄的人她不熟,打量半天不知道这是谁。 “我是乔金辉,咱们乔家庄的村正。你信我,放了娃娃们,我定给你公道。” 原来这就是乔金辉,秦明月知道他。 村正乔金辉爷爷与族长乔金水爷爷是堂兄弟,而乔金木的爷爷与乔金水爷爷是亲兄弟 。 乔家庄有族长族老管理族内事务,可朝廷为了分化家族势力,又在每个村庄设置了村正职务。 所以,族长乔金水带着二族老乔金木,四族老乔金良算是一帮;村正乔金辉带着三族老乔金田,五族老乔金海算是另外一帮。 何氏讲给秦明月听的时候,她云里雾里,现在人站在她面前了,关系一下就明了,对上号了。 “村正,您既然是朝廷命官,那我自当是相信您的。”先把高帽子戴上再说,秦明月凄凄惨惨,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拿着火把: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嫁来乔家庄这么久,之前的事情我也觉着丢人,所以不常往庄里走动。 可今日。。。。。。今日。。。。。。”说着,秦明月大哭起来。 乔金木看着自己的孙儿在上面炙烤,心急如焚,他跳脚:“锤子的朝廷命官,你个不要脸的快点把我孙儿放下来。” “金木!”族长乔金水呵斥,对村正不满的话私下说说就行了,怎么能在人前说出来,乔家庄还是很有一部分人是偏向那边的。 “村正,我就说这些个娃娃怎么能出口成脏,原来是二族老在背后挑唆的。就是因为上次春香舅妈打了我骂了我,所以二族老怀恨在心!” 说到这里,秦明月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叉着腰往旁边伸火把:“我不活了,你们也都别活。” “我没有,我没有!”乔金木急的跺脚,这要是点燃了,秦明月她一死了之,自己可是要被庄里人记恨一辈子的。 “秦家妹子,我家福星断然不会骂人的,你给他放了吧。”刘月妹被自己男人扶着,哀哀的求着:“福星,你快说,你没有骂你秦婶子。” “娘,我骂了。呜呜。。。。。。”乔福星是个实诚孩子,煞白的小脸花里胡哨,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你这孩子,怎么能骂人呢!”刘月妹跟男人乔仕河急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不是我要骂的,是光叔爷教我的。他说秦婶子是婊子,骂了就骂了。” “就是,就大光叔教我的。” “大光叔说,他在城里做活,城里做活的人都要会骂女人才行。” “早上在树下,他说我们听他的,给我买糖哩~” 小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说得是真是假,反正都攀上了乔大光。 “娘啊,快把我救回去吧!早上就被绑来了,现在好饿啊~~~”乔仕勤是个胖小子,一天吃四顿都不够,今天才吃了一顿,可不饿得没力气了。 “好你个乔大光!”张秀兰最先反应过来:“那会儿我还问他见没见着娃娃们,他逃命似的窜,搞了半天。。。。。。” 张秀兰边说边转圈,在人群里没看到乔大光,气得撒丫子往回跑:“孩儿他爹,跟我去把那不要脸的抓过来。” “站住!”乔金水拿出做族长的威严,一把扯住要跟着跑的乔大树。 “刺啦” 乔大树跑得急,又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这一拉一扯衣服袖子直接掉了。 “乔金水!”张秀兰一边心疼娃一边心疼衣服,这个时候撒起泼也不管是不是族长了: “上次乔大光欺负王家,我说句公道话那许春香就打我,二叔拉偏架就算了,今天你是一族之长,也要拉偏架是不是。” 张秀兰折返回来,双手叉腰,用头去顶乔金水:“不活了,不活了!我也不活了,来啊一起死。” 那边刘月妹一听,再一回想,可不是拉偏架嘛!她是年轻晚辈自然不好跟长辈动手,可嘴巴却是能开的: “二叔爷跟族长爷爷可都是大光叔没出三服的亲叔叔啊,难怪啊~~~~我可怜的福星啊~~~~ 你们疼侄子,那也不能拿旁人家孩子的命来疼啊。说起来,你们与我家也还没出五服呢,做族长族老可不能这么偏心啊。” 刘月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一愣,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乔家庄虽然都姓乔,祖上也确实是一家。可随着人丁兴旺,这家越来越大,现在大体上分了两派。 一派就是跟着他的族长一脉,差不多都是没出三五服的。而且这乔家往上数不知多少代,也出过县丞有过嫡庶,所以这一派的人都觉着自己是乔家的正经嫡系,又有族长牵头,多少有点自视甚高。 另外一派就是乔金辉一脉,都是祖上历代的旁支庶出等等。 乔金水看了一下旁人的反应,暗道不好。可他一男性长辈,不能呵斥侄孙媳妇,只能冲着人群里的白青苗使眼色。这白氏虽然看起来不是好女人,可这个时候就她的辈分好处事些: 白青苗一愣,这族长历来嫌弃她妖妖娆娆,今天这是要用上她了? “刘月妹,你胡说什么?”白青苗辈分比刘月妹高,但又高不了太多,这么呵斥还是不算太难看的。 秦明月在上面可把下面看得一清二楚,这乔家庄不是铁桶一块那可太好了。 “哎呦,我就说为什么乔大光教孩子们骂什么不好,要贱人长贱人短的呢,我今儿算是搞清楚了。”秦明月打算给他们来个大的,不要命不要脸啥都敢说,就问你们怕不怕。 第92章 胡说八道 “搞了半天这乔家庄都是一窝子不要脸的,窝里扒灰的男女啊。。。。。。哎呦,丢人啊~~” 秦明月此话一出,下面的人先是安静了一下,然后集体把矛头对准了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秦氏!”就连一直还算平静的乔金辉都被气炸了胡子,这话能乱说? “我都看见了,大庭广众之下,不想着救娃娃。他!跟她!眉来眼去的!”秦明月一只手指着乔金水跟白青苗,另外一只手的火把一挥,吓得人胆寒,生怕她把稻草引燃了。 白青苗尖叫:“贱人,你胡说什么?”说着,就要往上冲,看样子是想要抓花秦明月的脸。 可旁人哪里能让她冲上去,上面没她家的孩子,她当然不着急。 “你们看到没?”秦明月问上面还在抽泣的孩子们。 这些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微微点头。 站得高,火光又亮堂,他们确实是看到了啊。虽然感觉白青苗跟族长不是秦氏说的那个意思,可具体是什么意思他们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眉来眼去了。 这下,轮到白青苗坐在地上哭了,她冤枉啊!要死的乔金水,以往看都不看她一眼,今天自己家的儿媳在这里,他主动示意自己,搞了半天没好事! 远处闹嚷嚷的又来了一群人,原来是那会有人回去报了信,然后拉扯着乔大光过来了。 没等旁人开口,感觉挑得差不多了的秦明月先开口了: “爹啊,娘啊~我也不想这样做,可我被欺负的没办法了啊。” 乔老太的心肝在她手上,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能顺着秦明月的话说:“老大家的,别激动啊。有什么事你说,爹娘弟弟都在呢,再不行还有村正啊。那那个火把,拿远点啊,可不能点燃稻草啊~~” “我早上打算去地里看看红薯,哪知道乔大光堵在路口,我想着躲开就好。可是。。。。。。呜呜娘啊,他自己不动手,让一群乖孩子对我动手啊~~” 秦明月哭得哟,那叫一个凄惨。 “她胡说,我只是跟娃娃们闹。。。。。。” 乔大光的话还没说完,秦明月哭诉的声音拖的长长的:“他教他们骂人就算了,孩子不懂事长大就懂了。可他教孩子们把我推进水了,我一个新嫁媳妇儿,被人看了就看了,可这些娃娃们还小啊。 他们就是乔家庄的以后啊,长大了都是要去城里做活当官的,咋能被这样带坏呢。若是以后有娃娃当了官,旁人说起他小时候猥亵家里嫂嫂,你们说这话好不好听!” 秦明月不管不顾,反正乱说,往严重了说。谁家父母不望子成龙,挡儿子路的都是坏人。 当然,也有清醒的。 比如乔金木:“秦氏你胡咧咧,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孩子们跟你闹着玩儿,他们才多大,枣核大个鸟能看你啥? 再说了,乔家庄的娃以后能去城里做个掌柜就是顶了天,还做官?”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虽然不开心,可金木说的也是实话。 “咋不能做官,做不了大官做个村正族长也行啊。我倒是觉着咱们乔家庄的孩子至少能当个师爷衙役什么的。” 说到这里,秦明月接着哭:“我前些日子还跟爹娘说,等农闲了把娃娃们聚集起来,我教他们识几个字,以后出去做工了也能得东家高看两眼。啊啊~~~~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 一腔好意付东流啊。。。。。。” 下面的人一听,呆愣了~ 看来这乔二麻子没说谎,这秦氏真的是秀才家的姑娘。 整个大河镇就一家私塾,束修贵不说,还得不满六岁通过夫子考试才能进。 而乔家庄就几人会认字,一就是村正乔金辉,小时候他娘在大户人家做工,他常去玩儿,跟着管家儿子学了两年。 二就是族长乔金水,一封信能磕磕绊绊连猜带蒙读完,写几个字跟狗刨一样。 还有就是王景旭了。 张秀兰反应最快,她跳起来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对着乔大光的脸就是一爪子:“你个不要脸的,仗着跟族长家亲,就欺负这个欺负那个。我儿子前程毁了,老娘跟你拼命。” 刘月妹也反应过来,不管如何,先落个眼熟:“福星你别怕,秦婶子是好人嘞,等娘收拾了这个教坏你的再说。” 两个女人连推带拉,争着要往乔大光脸上招呼。 几个乔家汉子,一边护着乔大光,又不敢跟女人动手,只能招呼其他人来帮忙。当然,去帮忙的都是族长一脉的,而乔金辉一脉的对他们早就有了不满,趁机浑水摸鱼掐几下的不少。 “嗷~~~~疼疼。。。。” “张婶子,挠错了。。。。。” 一时间,下面乱成一锅粥,连上面的孩子都忘了哭,看得津津有味。 “好了,好了!” 乔金辉找到机会大声呵斥,之所以他一开始没有调停,也是有给秦明月出气的意思。 见差不多了,他这才喊停。再纠缠下去,乔金木乔金水俩老东西就要交待在这里了,他这个做村正的也脱不开身。 “秦氏,你是苦主,这事要如何你才满意?” 真是老狐狸,自己说了那这仇就结在了自己身上,而自己还要念他的好,教孩子们认字。 想得美!必须得拖下水。 “村正爷爷,我一个妇人家。独自嫁来乔家庄已是惶恐,虽读过十来年书,可我也不知道咋办,我听您的。” 十来年书啊,其他人再次惊叹,考科举也够了了吧。于是又有人借着人群阻挡,掐了几下乔大光。 “你先说要怎么样才能消气。”乔金木换了个说法。 “我听村正爷爷的,我只是个女子,您可是县衙官老爷选出来的,定不会错。” 这读过书的丫头就是不一样,说话滴水不漏。若是家里的男娃能读书,那岂不是以后个个都有好前程? 这么多年乔金水都压着他,哪怕自己做了二十来年的村正,是朝廷给的权利,乔家庄的事务还是由乔金水说了算,这个天该打个颠倒了。 乔金辉看了两眼喘着粗气的乔金水,做了决定。 第93章 退避三舍 “景旭媳妇儿,那叔爷给你个建议,你看行不行?” 称呼都变了,秦明月暗自高兴,这事儿过后,自己就算是彻底融入乔家庄了。 “叔爷您说,孙媳妇相信您是公平公正的。” “都是一个庄的,虽说有家法,可你毕竟是晚辈。就当是给你自己积德,以后让乔大光见了你退避三舍可好?” “凭什么?我不服!”乔大光甩掉旁人的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按住!”乔金辉大吼,自己这一派的人立马上前去按住了乔大光。 “大光是长辈,哪能对一个女人退避三舍,我看还是用家法吧。”乔金水站出来,这已经不是乔大光与秦明月的私人恩怨了。 这就是族长派与村正派的博弈,输了的人没脸。 “我不同意!”张秀兰一跟头跳起来,话音拖的长长的:“族规家法又是您这位~~~~族长主持,又想拉偏架是不是。” “就是!不仅要对娃他秦婶子退避三舍,还要对我娃也退!以后教坏我娃了咋整。” 刘月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想明白了,家里的娃想要跟着秦明月识字,那就得按照村正说的这么办。不然以后乔大光又使坏,自己的娃岂不是要被牵连。 除了族长跟村正两派,庄里还有几户是中间派,这几户住在村尾,好像祖上是乔家庄收养的,其中就有乔二麻子。 巧了,这几家除了乔二麻子外,家家都有孩子,而且孩子都还小,正适合启蒙。 关键是这几个娃娃都还跟乔二麻子亲近。 乔二麻子看热闹到现在,想到每次带糖回来的时候,这几个娃说的要给他养老。虽然是小孩甜嘴的话,可多少还是甜了心,于是他起了心思: “这大光兄弟是男人,力气大。万一哪天冤家路窄碰上了头,对着景旭媳妇动了手,那可不得了。景旭在戍边,多少认识些官老爷。。。。。。你们说说,这事儿能善了?” “二麻兄弟说的没错。” 张秀兰不仅八卦自己庄,其他庄的也知道不少:“就那边的刘庄儿,多少年前村里出了命案,到现在庄里的姑娘都难嫁呢!” “什么二麻兄弟,你喊我二兄弟也行啊!”乔二麻子翻白眼,这张秀兰的嘴真烦人。 “哎哎,王家老大媳妇不就是刘庄的嘛,看看看看,嫁不出去只能卖了,可怜哦!” 秦明月暗暗看向角落的刘氏,心里暗道对不起,她哪里知道还有这事儿。 刘氏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她,瑟缩着肩膀,往何氏身后藏了藏。而何氏满脸兴奋,大嫂咋每次都这么带劲儿! “景旭媳妇儿,你看咋样?”乔金辉把决定权交给了秦明月。 秦明月眯了眯眼,对着乔金辉低眉顺眼的说道:“我听族里的安排,只是苦了这些娃娃们,好好的糟了这些无妄之灾。等后面,我定挨家请罪。” 乔金辉明了,秦氏对着自己说听族里的安排,就是代表同意自己的提议了。 这小媳妇也不是省心的主儿,手腕魄力都有,关键是还拉得下脸做得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以后难治住哦! 今天晚上这事儿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激起民愤弄巧成拙,可她不仅把乔大光拉下水不说,还把整个乔家庄拉下了水。往后,乔家庄还得记她个人情。 乔金辉回头问乡亲:“你们可同意?” “同意,同意” 有孩子的当然同意,学认字的私利在前,管他的族里矛盾呢! 除了乔大光一家与乔金水一家反对,其他人想反对也说不出口,比如乔金木!娃儿还在人家手上呢! 最后乔金辉用一句话拍了板:“那这事儿我就担着不上报了,说出去不好听。” 这时候庄里人才发现,乔金辉这个村正并非闲职,人家是有能耐见到官老爷的! 秦明月麻利的把身边的活扣绳子一拉,孩子们就被松绑了。 “娘~~~~哇呜呜呜呜。。。。。” “哎呦,我的儿啊~” 一阵大哭小叫,孩子们都投进了自己家人的怀抱。大人仔细翻看孩子们身上,发现只是手腕被草绳磨得有点红外,其他并无伤痕。 反倒是走近的秦明月,额头上顶着一块擦伤。 “各位长辈,秦氏在这里给你们道歉了。我也是没办法,能活下去我也不想死。今日被小孩子推进了水沟,若他日有叔叔伯伯们在,我哪怕一头撞死也先污了你们的眼。” “哎呦”张秀兰见儿子没事,她双手拍了一下大腿:“可怜见的,这都破相了啊!” 说完她一把扯过自己的儿子,照着背就是两巴掌:“是不是你推的,是不是你!还不快给秦嫂子道歉!” “娘,不是我不是我,是乔仕军!他推得~~~” “婶子别打了,孩子还小,教教就好了!本来就是好孩子,只是一时被挑唆了。” 这话说的张秀兰心花怒放,她就说自己的孩子善良可爱,哪里会做那么缺德的事? “我呸!”对着乔大光的方向吐了口,张秀兰一脸期待的望着秦明月。 “等我忙完了,就去找村正商讨,到时候看他老人家怎么安排。” 乔金辉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这种能得全庄人心的好事,他自然想插手。 “好了,大光跟着族老们都去祠堂,其他人散了吧!往后若是还发生这样的事情,别怪我乔金辉不给面子,上报到县里!” 秦明月这会儿态度放的极低,一直半蹲着行礼,直到人都散完了才起来。一个趔趄,被王晓花扶着了,后面还有何氏用屁股抵着,不然两人都要栽进路边的沟里。 见王家人还在,秦明月想了一下说道:“爹,您还没有给族里加钱吧?先别给,明天我给您好好讲讲。” “哦,好好。” 王老头还在云里雾里,这一天心跟着上下翻飞,快撑不住了。 反倒是王兴言看出了点东西,他对着秦明月说道:“嫂子,我懂了。” “嗯?”秦明月疑惑,你又懂啥了? “这钱不能加!这竹林本来就是朝廷的,我家花钱租了就是我家的。人在该硬的时候软了,别人不认为你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而会觉着你软弱你怕,那后面就会变本加厉欺负你。” “嗯,是这么个理。” 秦明月挠头,话是没错,可这孩子想得有点多啊。 第94章 以王家为根基 “乔家庄祖上是一家,现在他们都分了两派互相压制,那我王家这个外来户算什么?若是发现我王家这么好欺负,那往后我们就没有翻身的日子了。今年给一两,明年加一两,后年再加。。。。。。” “不能,你忘了你娘是乔家女。”乔老太反驳,虽然这点非常没有说服力。 “得了吧娘,你爹娘哥嫂都能把你卖给我爹了,其他乔家庄的人还能管你?” 王兴贵是懂戳人痛点的。 乔老太一巴掌糊上去:“不会说话就闭嘴,那是聘礼,什么卖了?我打死你个混东西。”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会赚钱的王家就是一个香饽饽,无论他们乔家分成多少派,在对于王家来说都是一派。” 秦明月虽然从小在青楼长大,可她知道少有人能独自在世上立足,特别是女子。 对于王家,她并不喜欢。但是自从她嫁到王家那就与王家是一体,由不得她喜欢或者不喜欢。出了嫁的女子,外人不知你是谁家女,却知你是谁家媳,想要完全斩断不太可能。 现在看来,王家与她是相互依存的。她需要王家作为根系,在乔家庄开枝散叶。而王家需要她的手段,在乔家庄稳固扎根。 今天晚上,她也看清了家族之所以存在的意义。所以,她摒弃了早上想脱离王家的想法,打算拖着这一家跟自己一起。 就像大树的根系,虽然限制了行动,却也是不被风刮翻的底气。 “走,进屋去说。”王兴言心里多了番豪气。 哪知道乔老太听完风风火火的往家里去了,她是一步也不想踏进老屋。 没办法,秦明月只能锁了门,跟着去王家。 大人们说话,王晓花懂事的去烧了热水。 “你们两个杵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滚。”乔老太心里憋屈,冲着刘氏何氏撒泼。 “别走!”秦明月皱眉:“一起听听。”刘氏何氏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多听点对王家没坏处,好多时候坏事就是因为没通好气。 “咱们之前每年给庄里一两银子,现在这个钱还是给!但钱不能直接加,咱们换个方式。” 王晓妮也挤在边上听,听到这里,她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还不是要给钱。你是不是想这个钱你拿去给,好让乔家人对你感恩戴德啊?” “兴明,嫂子今天教了你什么?” “啊?”王兴明在吃饭,听到秦明月问他,他想了一下。 “嫂子说长嫂如母,骂大嫂就是骂老娘!” 王晓妮听完跳脚:“王兴明你疯了,忘了这个女人绑了你一天啊。” “滚回屋里去!”王兴言发火:“你也知道你哥被绑了一天,晓花都知道去烧水,就你长了嘴巴会说话是不是。小小年纪,跟谁学的长舌毛病。” 见王晓妮委委屈屈的回了屋,王兴贵一把拉了门扣上,嘴里嘀咕着“死丫头,找打。” “嫂子您继续说。” “加这个钱,给了族里,受利的就那几人,他们不会感恩反而觉着咱家拿少了。我们要把这个钱均分到全族去,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这个理。” 何氏胆子大,她缩着头小声问:“一家分几个铜板?” “当然不是,几文钱还不如不给。我今儿不是说要教庄里的孩子识字嘛?这钱咱们买纸笔给族里。” 王兴言反应快,秦明月一说完他就两眼放光:“那不是识过字用过纸笔的孩子,都要记咱们王家的恩?” 他一直羡慕教书的夫子桃李满天下,如果这事儿做成了,那他是不是也沾了点边儿? “是这么个理,而且这事儿关系着乔家庄的后代,想来没人捣乱。就算有那么两颗老鼠屎,不用咱家出手,其他受益的乔家人就能给他生吞活剥了。” 王老头也心动,他是外来户,立足着实不容易,他起身背着手来回走:“这纸笔都是金贵东西,一两银子哪里够?” 他们连书斋都不敢进,总觉着里面的东西不是他们能接触的,甚至不敢问。 “咱们并不是要给每个孩子都配上纸笔,而是先用树枝在沙盘上写。一年买一两银子的纸笔交到族里,看族里自己如何分配。 我问过了镇里的书斋,最差的毛笔几十文一支,最差的黄麻纸四十文一刀。一两银子买十支笔,五刀纸是足够的。” 王老头深吸一口烟,然后闭着嘴微微仰头望天。 半响道:“兴言兴贵你们俩觉着如何?”随着说话,嘴里的烟圈袅袅上升。 “我觉着大嫂这个主意好,反正本来就要加一两银,这样全庄都要记咱们的情。”王兴贵脑子没那么多弯,他看得简单,却也最直接。 王兴言也表示同意:“我也认为大嫂的主意好。” “你们想得简单,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乔老太不犟不舒服:“现在咱们家有生意给就给,那没生意的时候呢?” 王兴贵听了这话不开心了:“娘您真是老糊涂了,只有盼着家里越过越红火的,哪里有盼着家道中落的。” “你个小王八蛋,敢跟老娘这么说话。”乔老太伸手就去揪王兴贵耳朵,王兴贵站起来跑,乔老太跟着追,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秦明月回家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她跨下肩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想要活下去真难,想要活的像个人,更难。 对于乔大光的事情她不后悔,梁子已经结下,示弱并不会省事,那就硬刚,看谁手段更高一筹了。 教孩子读书写字也并不费事儿,这些人只是求孩子能认能写几个,反正自己要教王兴言,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放一群羊,能给自己带来方便,何乐不为。 小鸡已经睡着了,小黑子被关在另外一间房里大半天,着急坏了。 秦明月刚刚打开门,它就迫不及待的往上跳,甚至立着两后腿来回走。 “哈哈哈,小黑你这是要变成人了吗?”一把捞起小狗狗,秦明月在它身上不停的揉搓,直到把毛毛弄的一团糟。 坐在凳子上,把小狗放在腿上用手给它梳毛。 “哎,小黑,你咋是卷毛呀?”双手卡住小黑前腿下,把它提起来与自己大眼瞪小眼:“说,你为什么是卷毛?” 小狗的毛色黑亮,比秦明月之前看过的狗毛都长,而且打卷儿。 “汪!汪汪。” 小黑冲着秦明月叫,小肚子一鼓一鼓,耳朵也一甩一甩,融化了秦明月的心肝儿。 “走,晚上跟我睡!” 第95章 发现桔梗花 有免费教孩子们认字的这个大甜枣在前,乔家庄家族会议的结果不出所料。以后有秦明月在的地方,乔大光见了得躲开。 也幸好,乔大光家住在靠村尾,距离秦明月家超过两里路。只要俩人不刻意找事儿,基本难碰到。 昨天晚上闹了一场,今天秦明月丝毫没觉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太阳刚刚冒头,她就背着背篓带着小狗上了山。 路过乔家庄祠堂前的大树下,树下正有人坐着在说话,见到秦明月尴尬的笑笑,起身想走。 秦明月一下就明了,这是在背后说自己的小话了。 她在意吗?不在意啊!你看,都只敢在背后说。 秦明月笑着打招呼:“婶子们早啊。” 想走的妇人只能停下脚步,回过头僵硬的回应:“早早早,景旭家的这么早就去地里啊。” “哎,去看看红薯咋样了。我走了,婶子们继续聊啊,没事的。” “哎,嘿嘿。。。。。。” 几个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妇人,被一小辈弄的尴尬不已,也没心情八卦了,各回各家。 山上的地面基本已经干了,都是碎石沙地很难存住水分。 因为这场大雨的功劳,别家的地里已经绿油油一片了。走到自己家的地里,红薯叶子上溅了不少沙点子,用手拂过就簌簌的掉。 秦明月蹲在地上细看,红薯藤上留着了两片叶子并没有因为无根蔫蔫的,反而精神抖擞。叶柄处还冒了小叶芽,带点沙粒露珠看起来格外喜人。 手伸出来又缩回去,最终还是拔了一根出来。埋在在土地里的藤伤口已经愈合,不过几天时间,杆子上已经冒出了不少黄白的凸起,有的凸起米粒长,末端长出了绒毛,还抓住了几颗沙粒。 秦明月赶紧把手上的红薯藤埋下去,并且嘴里小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啊,您好好长,改天给您多施点肥。” 埋好后,还双手合十表示歉意。 巡视了一圈,发现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小块地靠山崖的地方被水冲了一垄,秦明月捡起已经冒芽的红薯藤,顺手插在了地边儿。 用脚踩了几下,这里土层更薄,下面好像是整块的石头。如果能找石匠打个储水坑,这两块地种起来要轻松得多。 摸摸胸口前的荷包,这个想法只能暂时放弃。 去到王家的育苗地,割草了一背篓红薯藤,秦明月顺着山边往回走,她想看看山边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开荒种地的山下没啥可看的,长的草连猪都不爱吃。直到进入王家屋后的大山范围,山边的植被才多了起来。 秦明月在林中穿行,发现了两株黄精,叶子像竹子叶,杆子细挺,带着露水格外清秀。不用来做药材,做出盆栽也是好看的,风骨不输提根的兰花。 继续前行,不远处出现了一窝格外绿的草甸。秦明月预估了一下远近,还是没忍住诱惑,往山上爬了去。 原来这里是一洼水坑,上面半人高的山崖有筷子粗细的流水下来,簸箕大的水坑旁边长了一小片铜钱草。 圆圆的叶片不仅跟铜钱差不多大,样子花纹也像铜钱。秦明月没想过在这里会发现这玩意,这东西喜水喜温暖,这碎石关能长这么一丛也是离奇了。不过这东西好像只能看,其他没啥大用。 抬头看向郁郁葱葱的山林,里面肯定有好东西。不过自己一个人,没胆儿进。 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一直走到自己家房后,再没发现什么好玩意了。也对,山边的好东西早就被乔家庄的人摸完了,哪里还能在原地等着自己呢。 前面是一道山楞,翻过去就是王家房后的竹林坡了。秦明月没打算过去,顺着一道天然形成的山石水沟下了山。 这道水沟里的吸水石怪异嶙峋,若是能运到南方去,必定能卖个好价钱。 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手扶着两边的树干草藤往山下滑,直到站在山后淌水的山崖上,秦明月的眼里闯进几朵紫白色小花苞。 一丛碧绿的小草站在簸箕大的土堆上,看上去好像前不久还被践踏过。 不足尺高的小草顶着几个花苞,因为还没开,所以形为纺锤形。花瓣背面是白色,里面是紫色,现在看上去像是没染均匀的白紫色布巾。 秦明月站起来左右观望,企图找到其他的,结果把周围百来米都看完了,也没发现第二株。 秦明月怕认错,硬是蹲在这里等花开。 花朵肉包子大,蓝紫色呈现五角状,不是桔梗还能是什么? 时珍曰∶此草之根结实而梗直,故名桔梗。 秦明月曾经在院子里种过,采买的小厮从一新罗商人那里讨要了一把种子带给她。数百粒种子只发芽了几粒,到最后开花的只有一粒。 虽然自己种的营养不良,可花与这从毫无区别。 最后那朵花还没等她好好欣赏,就被风吹折死了。这事儿她耿耿于怀了好久,为此秦明月还翻看了好多书,企图找到桔梗的种植方法。最后还是遇到一位新罗商人,她用了一支舞换来答案。 “桔梗喜凉爽,耐寒、喜阳光。宜栽培在砂质壤土中。” 大元朝的桔梗一般都炮制入了药,而新罗商人说桔梗可鲜食,那不就是药食同源。 她之前就想着那两亩沙地除了种红薯还能种什么,现在不就有了吗? 秦明月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把这一丛桔梗移回家,万一弄巧成拙可要后悔死。 回去找来尺长的竹片,两端都削尖,秦明月把桔梗花围了起来。 好在这边是山崖,没什么好东西,乔家庄的人等闲不会来这里。而山崖下就是秦明月的家,站在下面喂鸡都能看到上面。 都开花了,距离结种子应该也要不了多久,自己小心些看着就是。 秦明月心情愉悦,从山崖滑下直接就到了菜地边儿。 不过三天没来看,这小菜园就绿油油的了。辣椒杆子粗了些,长了三四片叶子。 豆角长的最快,最上面的藤蔓弯曲着触角像是在到处探索,企图抓住可以攀附的东西,有一颗垂下头抓住了辣椒叶,秦明月赶紧给分开,看来要搭架子了。 黄瓜长出小小一片毛茸茸的叶子,嫰嫰的黄色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回家喂完小鸡,把小黑子弄着洗了个热水澡:“你别跑,昨天晚上我闻着你有味儿!” 一人一狗开始大战,水花乱飞。不过小黑子只是跟她闹着玩,大张着嘴巴露出尖牙,却只是轻轻的咬下去,痒痒的。 第96章 做米酿 转眼便到了六月中旬,太阳晒得人不敢出门。 想要做点什么事情,只能趁着早上天刚亮,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赶紧做。 今天早上起床,秦明月趁着还凉快,去地里转了一圈,红薯新藤已经长下了垄,只要根扎好了,一天一个样儿。 菜地里的豆角已经在开花了,蓝白色的花朵只有蚕豆大,可能是土肥的原因,花骨朵一串串一直长到了顶。 黄瓜还没开花,但是在爬架了,辣椒叶子不多,可叶间已经长出了小凸起,估计下个月就能吃辣椒了。 着重被照顾的桔梗还在开花,最先开的已经结出了种荚,看起来鼓囊鼓囊沉甸甸的。 “咯咯咯,咯咯咯。” 小鸡现在都在换毛期,真的丑。把鸡食倒进鸡圈不让它们出来,不然后院到处都是鸡屎,根本没法下脚。 两只鹅已经换完毛了,个头比鸡大很多,其中一只头顶长出了红色的帽子,脾气暴躁。 而小黑子也有秦明月小腿高了,毛还是黑黑卷卷的,能跟红帽子鹅打个五五开。 端出来做酒曲的坛子,掀开上面的干草。 里面的小圆子覆盖着一层已经干掉的菌丝,个个白胖胖。倒出来滚落在簸箕上,扬起一层白灰。 把簸箕端到太阳下面晒着,秦明月打算做点酒酿试试。 怕第一次做不成功,只抓了两把米。把米淘洗干净,找一个无油的罐子蒸成干饭,饭熟后倒进小簸箕里摊开晾凉。 酒曲丸子放石臼里捣碎成粉末,用手试探一下米饭的温度,不烫手后撒入酒曲粉末拌匀,装进罐里。 稍微用手压实,米饭中间掏出一个洞。然后再用布装上洗干净的河沙做成的盖子,盖住罐口。 用相同的方法又做了麦饭酒酿,两个小罐子都放在另外一间阴凉干燥的正房里。 就现在的温度,估摸着有个三天就可以了。 做完这些,秦明月拿出针线篓子开始干活儿。拿给王晓花的碎布已经拼接好了,昨天小丫头把布条送过来,一共六十来张。 秦明月检查了一下,每张布条上的针脚都细密端正,有的还能看出拆过重新缝合的痕迹。但明显都是一个人做的,王晓妮没动手。 最下面还有一袋子小碎布,这袋子全是用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三角布块拼成的。而且还分了颜色,看起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为了表扬,秦明月翻了翻布头,找出颜色鲜亮的布块打算做个玩偶。好久没有做这种细致活了,刚刚开始还有点慢。 用炭笔在布上画出图样,用剪刀裁剪下来,然后在背面缝合。缝好雏形后整个翻过来,依稀看得出是只没有腿的小兔子。 给兔子绣上眼睛嘴巴,又用黑线给耳朵绣上一圈黑边儿。再用白色的布做成寸长的小袋子,里面装上碎布,缝好就是兔子脚了。 用剪刀细细的把碎布剪碎,紧紧的塞进兔子身体里,特别是耳朵要塞紧不然立不起来。 差不多用了两个时辰,一只兔子玩偶就做好了。因为没有大块的布,她就用白蓝相间的布块拼接,没想到成品意外的好看。 区别于常见的红色黑色布老虎,这只兔子看起来带着些俏皮与可爱。 瞧着瞧着,秦明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再次翻出一块米黄色的麻布,左右翻来覆去瞧了会儿,然后拿炭笔开始画。 手上动作翻飞,这次熟练些了,大概一个时辰就做出了一只米黄的小鸡。为了让鸡叫立起来,她找来麦草捆成一束塞进鸡脚,然后再填上碎布,一只小鸡玩偶就出来了。 一忙活起来就忘了吃午饭,她现在也不觉着肚子饿,把碎布头塞在针线篓里就去了王家。 本来想要送给王晓花的玩偶她放进了柜子,暂时先不泄露出去的好。这东西太简单,懂针线的妇人看两眼就知道怎么做。 “爹娘?” 乔老太正在骂人的嘴一合,皱着眉不吭声。这妖精最近不咋来家里了,她心情松快不少,咋今天又来了。 秦明月一进门,就看到刘氏红肿眼眶,坐在院子角落里劈柴,而何氏应该去打猪草了,并不在家。 王晓花高兴的迎接出来,等着秦明月夸她。 “晓花真棒,布条缝的非常好。等二十三嫂子赚了钱,有奖励哦。” “谢谢嫂子!”王晓花笑弯了眼,她现在可以绣一朵小桃花了,上面还能绣几滴露水,比以往看起来灵动了许多。 王晓妮依旧一副傲娇的样子:“切~~,给别人当长工还开心,蠢的很。” 没人理她,自觉无趣得跺了几下脚,扭啊扭的回屋了。 秦明月不理解,这丫头跟谁学的这么走路,还有乔老太王老头也不管?像个什么样子。 “娘,我想跟您商量个事儿。”秦明月把针线篓子往台阶上一放。 本来她是想让俩妯娌跟王晓花在家帮她拼布块的,可刚刚看到刘氏哭红的眼睛,她起了恻隐之心。 “又要折腾什么?”乔老太现在对秦明月是看不过眼,但又不敢惹。 “现在田地里也没啥事儿做,我想让两个弟媳帮我干活儿。”见乔老太要扔扫把,秦明月一把抓住: “家里的做饭打猪草劈柴她们还是一样的做,空了去我家,每天三文钱。” “还给开工钱?” “开啊,但是我现在穷,只能开三文。” “娘您就让两位嫂嫂去,现在家里就这么点活儿,干完了杵在您面前惹您生气。”王晓花扯扯乔老太的袖子,努力回忆之前这种情况她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鼻子眼睛皱成了一团也没学像。 乔老太想了一下,三文虽然有点少,可两人就是六文,蚊子再小也是肉。 “那你让晓花也去,她也三文。” “娘,按理说呢晓花是要交学费的,跟晓妮两个的拜师礼。。。。。。。” 秦明月话还没说完,乔老太就不耐烦说道:“六文就六文,她们活做完了就来,钱你得给在我手上。” “好嘞,那二弟媳等下就过来,今日虽过了大半天,也算吧。” “嫂子我也去。”王晓花风风火火的回屋端上针线篓子,跑到门口看到王晓妮故意伸出的腿,一脚踩了上去。 王晓妮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却不敢大声嚷嚷,因为王兴言王兴贵拖着竹子回来了。 第97章 请了两个帮工 半个时辰后,刘氏跟着何氏是一起来的。 “嫂子,娘不让我们俩拿针线篓子。”刘氏眼圈还红着,手背上还有条隆起的红色痕迹。 “不拿不拿,大嫂备着呢。”王晓花跳下炕,从柜子里面拿出秦明月的针线篓子,顺手还把两个玩偶往里面推了推。 “你们俩也上来坐,上面宽敞着呢。晓花,你给你二嫂三嫂说说要怎么做。”秦明月家里没凳子,她跟王晓花都是坐在炕上的。 好在后面是山崖树林,后窗一开,忽略掉鸡屎味,凉风习习还挺舒服。 这次秦明月要让她拼接两寸宽,十五寸长的布条。深色浅色分开,与上次王晓花拼接的布条配对。 两人从来了王家就不怎么做针线活儿了,上手比王晓花慢上许多,针脚也没王晓花的整齐。 看着两人涨红的脸,秦明月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能用就成。” 好不容易两人上手了,外面光线变红,太阳快落山了。 “好了,明天再来吧,你们先回去做饭。” 秦明月从荷包里数了十文钱出来,一人手里放了五文。 “嫂子,咋多了两文。” “另外两文给你们自己的,你们收好。” “不不不,嫂子。”刘氏何氏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推辞:“您能让我们空闲来家里躲骂就很好很好了,这钱我不要。” “是的嫂子,这钱我拿回去也是给娘了。您不是说钱给的太容易不好吗?这也不好。” 一天三文确实是很少,在镇上给人浆洗一天也要三十文工钱。 “等下,我想到一个办法。”秦明月出去拿了三个竹筒递给她们,让她们在自己的上面打上记号。 “多的钱你们放进竹筒,然后先保存在我这里,啥时候要用了来找我。你们放心,这个钱我不会动。” “不不不,嫂子。。。。。。” 虽然还是推辞,可也能看出两人都很心动。 “嫂子,我没钱!”王晓花嘟着嘴,捧着竹筒上下摇晃。 秦明月扔了一文钱到王晓花的竹筒,高兴得小姑娘原地打转。 “嫂子嫂子,你们也收着吧,大嫂是真心给的。” 最后一番推辞,刘氏何氏各要了一文钱。两人恋恋不舍的把竹筒放进秦明月的柜子里,看着她锁上了柜门。 回家的路上,何氏小声嘀咕:“二嫂,虽只是一文钱,可我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忍着些,别回去让娘看出端倪。”刘氏嘱咐何氏忍着,自己的嘴角却忍不住的往上翘。 见到两个儿媳各自交回来的三文钱,乔老太弯起了嘴角,这两个吃白饭的还算有点用处。 随即她嘴角一垂,对着两个儿媳骂道:“还不滚去做饭,杵着跟前看着就烦。” 刘氏何氏乖顺的各自干活去了,对这点责骂毫不在意。 大嫂没来之前,王老头经常在镇里守着,她们俩在家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现在挨打的次数少了太多,骂就让她骂吧,总得让婆母把气撒出来,不然气死了找个后娘更难。 因为养了小狗,秦明月也不咋去王家蹭饭了,不然回来还得给小狗做。 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王家天天都是杂粮稀饭了,因为稀饭最简单也最省粮。 两把杂粮一瓢水,再加上一把野菜就是一顿饭。 如果煮干饭,两把杂粮还不够黏锅底的。 灶房的墙上挂着在肉摊捡得烂猪肉,秦明月用粗盐揉过,然后挂在灶前的墙上熏着。 取下来一小块切碎拌在杂粮粥里,小黑子吃的喷香。 秦明月用筷子头敲敲狗脑袋:“你吃肉拌饭,我吃盐拌饭,到底谁才是小狗?嗯?你说!” 小黑被她扰得不能好好吃饭,着急张着大嘴去衔她的手腕,一人一狗吃饭也要闹一阵儿。 第二天,去王家跟俩妯娌打了个招呼:“我今儿去镇上一趟,你们早上就在家做事,下午去我家。”说完秦明月还对两人眨了眨眼。 玩偶跟帷帽都是极其简单的东西,旁人一看就懂了。所以秦明月打算从货源处着手,先把镇上唯一一家布庄的碎布给全部谈到手。 摸了摸荷包,秦明月叹气。还有不到三两银子,得省了再省才行。 今日出门的晚,秦明月在河边没看到钱大爷,想了一下,狠下心走着去镇上。 到镇上时都快晌午了,顾不得酸软的双腿,她赶紧去镇口看了看。见钱大爷的牛车停在老位置,她才松了口气。要是再走回去,要了她的小命儿。 今日镇上不赶集,冷清的紧。 “好香。”走到镇口,就闻到葱油面的味道,秦明月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吃一碗! 填饱肚子好干活儿! 来到面摊,要了大碗的葱油面,秦明月边咽口水边等。 “小娘子,您的面好了。桌上有辣椒,您随便放。”摊主是位中年汉子,个儿不高,五官看起来笑眯眯,和善得很。 “谢谢老板,这葱油炸的真香!” 面摊老板听完笑开了眼,扭头回去又给秦明月添了半勺豆腐卤子:“这葱油面是清汤面,小娘子嘴甜,送你勺卤子。” “老板客气,我可没说谎。这炸葱油看似简单却难做好,火大一分焦糊,少一分又不香脆。” 面摊老板一听来了兴趣,他靠着这手炸葱油的手艺,在大河镇稳稳的开了三十年面摊,这葱油面的价格堪比县城里了,可大家都爱这口。 “小娘子懂行啊!这葱油面可不是咱们碎石关的玩意,小娘子也是南边儿的?” 秦明月没说话,只是笑笑,然后大口吃面。 面摊老板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人家一独身妇人,不与陌生男子多说话算不得冒犯。 吃完一大碗面,引来老板调侃:“小娘子好胃口,这身体一看就倍儿棒。”然后把毛巾搭在肩上,收了汤都喝干净的碗。 布庄在街中间,秦明月有点撑,于是趁着街上没人,挺着个肚子往前走。走着走着她自己笑了起来,低头看去可太像怀孕的人了。 不过,自己这辈子应该怀不了孕吧。 男人死了,不怀孕才是正常,要是怀孕了。。。。。。秦明月打个寒颤,浸猪笼可不是好玩的。 第98章 与布庄老板谈生意 “啪啪” 秦明月敲响布庄的门。 木板镶成的门只开了一扇,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人。 “在呢在呢,等下。” 后院传出声音,听起来就是那老板的。 “老板今日休息呢。” “哎呦,是甜嘴小娘子啊!”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哈哈笑。 “今日不买东西,想与老板谈点小生意,不知大老板可看得上?”秦明月后退两步,看着许老板又取下来两块门板。 “生意不分大小,就我这麻雀大的店,还能有看不起的生意?”许老板把门口的东西往里推了推,拿了两把椅子放在门口。 许老板伸手做了请的动作:“小娘子独身一人,不好往里请,咱们门口坐着谈。” 秦明月坐下开门见山:“我最近想了个营生,需要用到不少碎布头,所以想跟许老板谈一下长期买您的碎布。” 许老板脸色有一瞬间的失望,随即心里又笑起来,跟个乡下小娘子能谈什么生意,是自己想多了。 他快速调整好心情,脸上没有半分不满:“小娘子常来照顾生意,这碎布就当添头,什么卖不卖,买不买的。” 秦明月没有错过许老板脸上的那一闪而过的表情,看他现在言笑晏晏,更加觉着这老板真心不错,若是以后做大未尝不能合作一下。 “许老板,我也是正经跟您谈的,若是为了占点小便宜,那我随便买点不就成了?” 许老板见秦明月脸色不像开玩笑,他站起来拱手:“是我想岔了,小娘子莫怪,那咱们在商言商?” 秦明月也站起来伸手,请许老板坐下。 “小娘子是想做什么?” “这个我暂时不跟许老板细谈,我想把你布店的碎布包圆了。我做出来的东西是要拿去县里卖,若是许老板看得上,我以成本价卖些给您也是可以的。” 许老板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秦明月要这些粗麻布的碎布头做什么,只能试探问道:“您要不先做出了去试试再说?若是在商言商,那谈妥就是要签契书的,毁约是要赔偿的。” 听到许老板如此说,秦明月反而松了口气,愿意签契书,说明许老板是真的在谈生意。在商言商,有了条款规则,才是最好的。 “那咱们先来谈谈,您这布店一月有多少碎布?” “哈哈哈,好好好,小娘子是爽快的人儿。”许老板拿来账本儿翻看:“这碎布秋日里多,冬日要穿的棉衣不好做,大多数人都是秋日里买成衣回去自己夹上旧棉花。” 许老板拿来算盘拨打,大概一盏茶时间,许老板报出了数:“九十月这两月,大概有四五十斤的布头,其他月份一个月也就十来斤。不过这可是大小加一块儿的量,除开些碎渣渣,至少要减三成。” “那许老板打算卖多少钱一斤?” “这。。。。。。”许老板挠头,这碎布头一般是做添头送给穷苦人家的,这卖还是第一次。 “五文一斤?小娘子看看如何?”感觉好像占了人家大便宜,许老板又说到:“只算大于巴掌的布头,小的就当添头。” 秦明月暗暗在心里笑,这许老板是老实人,也是好人。 “因为我是要包圆的,所以您没了碎布做添头,可能会影响您的生意。大小布头一起,都算五文一斤可好?不过您得给我签契书,这布头不能卖给旁人了。” 秦明月忍不住笑了出来,人家都是卖家漫天要价,买家恨不得把价格往地里压,哪有这样谈生意的。 “除了粗麻绵布,其他绫罗缎子的布头,八文一斤您看成不成。” “绫罗缎碎布买去可以做荷包,往日里我卖的十文一斤。若是小娘子大小都包圆,八文也是可以的。” “那许老板,签契书?” “签签签。” “许老板字儿写得不错!”一式三份的契书签好,秦明月拿起来吹了吹。 “您的字儿才漂亮,若是我家闺女有您这样一手字儿,也少受点磋磨!”许老板摇头,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秦明月也没问,两人拿着契书就去了镇上专门管理文书的衙门。 因为没有中人,所以衙门师爷再次问了两人后,在中人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许老板摸出准备好的小红封,双手递给了师爷:“多谢大人了。” 师爷也不忸怩,双手接下了红封朝着两人拱手道恭喜发财。 秦明月有点尴尬,她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只能行了个福礼:“小妇人未曾准备,还请大人莫怪,若日后应了大人吉言定当登门道谢。” “哈哈哈,无妨午饭,我与许老板老交情了,他就爱搞些虚礼!”师爷虚扶秦明月:“若是小娘子日后财源广进,给老朽打壶酒就行。” 秦明月再次福礼,退了两步才转身出去。 距离上次拿碎布才没两天,今天也就不拿了。跟许老板道别后,秦明月又去了粮店。 这次就买了十斤杂粮,五斤三合面粉,外加一罐粗盐。 这粗盐是碎石关产的,颗粒大颜色发黄甚至带点黑,味道苦涩不说价格还不便宜。 粮店老板见秦明月皱眉,又听她口音是南方的,便说道:“小娘子莫嫌弃,也就是咱们碎石关有盐井,不然出了这碎石关这粗盐也要二十文一两。” “这么贵?”秦明月疑惑,她以前吃的细盐也就二百文一斤啊。 “可不是贵。南边儿产盐,听来往的商队说盐便宜。可越往北越贵,虽说朝廷控制着盐价,可山高皇帝远,哪里能事事管得上?”小伙计拿着鸡毛掸子边扫灰尘边跟秦明月唠: “咱们这里有盐井,所以粗盐才十五文一两。可井盐不好祛除杂质,味道比不上外面运过来的细盐。” “那细盐啥价格?”难怪王家的咸菜是苦的,她以为是为了下饭盐放多了才苦,原来是这盐的问题。 小伙计抬头看了她一眼,嘿嘿一笑:“说出来吓死你,一斤要这个数。”小伙计伸出两根指头摇了摇:“七百文一斤。” 秦明月深吸气,去抢好不好? “嘿,你别觉着贵。这贩盐要官府的盐引,这盐晒不得淋不得,露水也打不得,可不就贵的吓人!” “谢谢小哥,那我先走了。”秦明月抱着怀里三百文的宝贝,小心翼翼。 两斤盐比一身衣服还贵,真是哭笑不得。 第99章 尝味道 夜里,等俩妯娌跟王晓花都回去了,秦明月想了再三,还是把那罐盐倒了一半出来融化成盐水。 粗井盐过滤的还算干净,但是有些溶于水的杂质是过滤不出来的。比如现在秦明月用细棉布过滤了几次,罐子里的盐水还是偏黄褐色。 在灶孔的里掏出两块做饭剩下的木炭,木炭已经熄灭,用流动的水冲洗干净后,秦明月把木炭丢进了盐水罐子里。 静置一夜后,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秦明月就起来查看,果然罐子里的盐水清亮不少。 用手指沾了点尝尝,比起小罐子里的粗盐少了苦涩味。 取出木炭,盐水过滤,趁着上午刘氏何氏还没来,她赶紧烧火熬盐。 大概半个时辰后,锅底还有一点点水分,锅边全是一层白色带着微微黄的盐粒结晶。 利用锅里的余温,不一会儿水就全干了,现在的样子跟外面卖的细盐差不多了。 份量虽然少了将近两成,可味道却好很多。 把盐从锅上铲下来装进竹筒,盖上塞子挂在了墙上,而粗盐罐子,她放在了灶台显眼处。 其实刚刚她煮的盐水如果再加上两块炭静置,还可以再祛除些苦涩也会更白些。不过她不敢做得太过,万一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用炭祛除水中无法过滤出来的杂质的方法,还是她煮酒的时候无意发现的。 当时她在煮黄酒,路过的客人调戏她,就将木炭扔进了正在煮的酒里。她端着已经脏了的黄酒回去换的时候,竟然意外发现本来琥珀色的酒液好像清了些。 本来也没当回事,可有次她冬日无聊便想起了这事儿,于是一人躲在花船楼上尝试。 没想到还真被她折腾出了花样,这个法子不仅可祛除酒里的颜色杂质,糖水盐水同样适用。 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法子的商机,可再三考虑,还是没有透露出去。 她一个无根基的青楼妓子,这个法子送出去也相当于送菜,所以她一直以来隐藏的很好,连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都不知道。 原本想着等自己人老珠黄了,又或是要没命的时候,再用这个法子做交易搏上一搏,可人算不如天算,没用上。 “大嫂!” “哎,来了。” 门外王晓花的声音打断了秦明月,她用高粱刷子把灶台刷了刷,锅提起来倒扣挂在了墙上,这才出去开门。 “嫂子嫂子,好了没好了没?” 王晓花嘴上边问,手上边捞起地上的小黑子,一顿揉搓。 “馋丫头!” 秦明月点了点小黑子额头,然后去房里抱出了米酿坛子出来。 “嘿嘿,小黑子你馋丫头。”王晓花插诨打科,嘴里还不忘吐槽她爹:“我爹真是的,也不给嫂子分张桌子。要不是这房子是大娘的,我娘不乐意住,估计您连房子都没有。 要不,您再去去我家抢张桌子?” 秦明月白了她一眼:“我看你是想挨打了,敢在你娘跟前用‘大娘’这个称呼不?” 秦明月也紧张,从南到北上千里,水土风物皆大为不同,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小心揭开坛子盖,还没看到里面,一股微甜微酸,又混合着稻米的清香扑面而来。 探头一看,里面满满一罐子的白花花大米,中间的坑里有一汪清泉一样的甜水。 “嫂子,我流口水了。可您不是说这能喝吗,我咋看着这么干呢。” “等下,你别动啊。杂质掉进去了要坏的。” 秦明月找来干净的木勺,伸进去一压。 上面结成一块的米顿时沉入罐底,清凌凌带着酸甜香味的酒水从罐底随着木勺翻涌而上。 “你尝尝。”确定没有发霉变质等问题后,秦明月用勺子抠了块米出来,再用手捻了些塞进王晓花嘴里。 “还要!” 王晓花砸吧砸吧嘴:“还没尝到味儿就咽下去了,这笨嘴。” 秦明月瞪了她一眼,又给她王喂了一块米,然后自己也尝了一块。 入口先是微凉,然后就是一股甜味。稍微用力抿一下,米粒里的汁水就爆了出来,带着清甜微酸沁人心脾的米香充满口腔。 这大米做的居然比糯米做的都好吃,难道是乔家庄的米的原因? 王晓花好吃的眯起了眼:“嫂子,我原以为最好吃的米除了腊肉箜饭,还有就是红薯糖碎米花了。可跟您这个比起来,那都不算啥!” “这个现在甜的,你可以吃些。可越放酒味就越浓,倒是你可不能吃了啊,小心醉倒变傻子。” 秦明月起身,让王晓花该干嘛干嘛去,她要去熬点薄荷水晾着备用。 下午时分,妯娌三人在炕上做针线活儿。秦明月只让刘氏何是氏组装布块,缝玩偶跟最后把布块组装上斗笠,她都是晚上一个人做。 不能怪自己小心眼,只能说这两样东西太简单,她想先赚点再说。毕竟自己家徒四壁,米缸无粮。 “啊~~~~” 何氏打了个哈欠。 “这天越来越热,到了中午人就昏沉沉的。莫非我是个贱皮子,需要人骂着才舒服?” 刘氏白了她一眼:“那你把我那份骂也一起受了,二嫂感激不尽。” 王晓花对着秦明月一顿眨眼,惹得想发笑。 “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弄个解暑的东西,你们尝尝,提点意见。”秦明月放下针线,跳下炕往厨房走去。 拿来一个敞口罐子,三勺米酿放进去,又舀了几大勺已经晾凉的薄荷水,搅匀后米粒浮于微带绿色的薄荷水之间,看上去就清凉舒爽。 这微绿的薄荷水也是有讲究的,从晒薄荷到熬薄荷,做不对得到的就是褐色的水。虽然味道一样,可颜色看起来就差多了,这也是秦明月的小秘诀。 灵机一动,放下手里的土碗,秦明月拿来四个洗干净晾晒好的竹筒。把调好的薄荷米酿水灌入竹筒,用深陶罐装着端进了屋里。 “大嫂,这是啥?”何氏两眼放光,自从在地里吃了秦明月煮的东西,她就惦记上了。 “快来尝尝,给个意见。” 秦明月已经在灶前尝过了,微微清甜,咽下去后一股凉意充斥在五脏六腑之间。虽舒服,可她觉着甜味太淡了。 “米汤?”刘氏看了一眼,还是绿色的米汤? 何氏才不管,端着就是一大口。 “啊!”一口下肚,何氏大张嘴。 “咋啦?”刘氏跟王晓花都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看起来有点不敢喝。 何氏没有回答,只是转动眼珠,然后轻轻吸了口气。 “啊!” “老三家的,你干嘛!”刘氏吓到了。 “哈哈哈哈”哪知道何氏不回答却笑了起来,她不停的吸气吸气,然后哈哈笑。 第100章 与乔老太谈生意 好一会儿,何氏才停住,然后不停的催促刘氏跟王晓花喝:“快喝快喝,太奇怪了,跟冬天的冰水一样。” 然后,屋子里四人,就有三个开始吸气哈气玩儿。 “你们没尝过薄荷的味道?”秦明月疑惑,薄荷作为到处可生长的野草,亦可以做药用,太常见了。而且上次买药,她在药店的抽屉上看到了薄荷两字。 见三人摇头,秦明月又说了个薄荷的别名:“银丹草,听过没?” 三人还是摇头。 秦明月回忆了一下长薄荷的地方,然后又想了一下自己以前在小院儿里种的薄荷,得出一个结论。 薄荷喜欢湿润的泥土,碎石关全是纯砂土壤,所以薄荷只在后山土厚的地方生长,其他地方长不了。 药店的薄荷,估计是从其他地方贩来的。 不过认不认识吃没吃过薄荷无所谓,重要的是她们觉着这个清凉饮味道如何。 “你们觉着这个好喝吗?” “这还用问?当然好喝啊!”何氏玩够了,浅浅的喝了一口:“真甜!” “甜?” “对啊,嫂子里面放了糖?”刘氏不像何氏那般豪饮,一直小口小口的喝着。 “算是吧。” 秦明月也不知道为什么米酿成后为什么会变很甜,只能点头说是。不过跟薄荷水稀释后,她真的没有觉着很甜,只有淡淡的清甜,就像打过霜的白菜那种甜。 可能是她们不常吃甜的缘故? 不过本来就是用作给商人解渴,也不必太甜。 想到这里,秦明月又去了王家。 “爹,斗笠拿够了,我来把钱给您结了。”给了半两碎银子,加上两串铜钱,乔老太笑开了花。 “爹,您再帮我做一批装水的竹筒呗,不用太粗的楠竹,用毛竹就行,一根能装一斤多水就好。” “行行,没问题。”收到了钱,乔老太意外的和蔼,立马答应了下来:“要带盖的还是不带的?带盖的费功夫价钱贵。” “娘真是的,就砍几刀的事儿,还要钱。”秦明月扭头,皱眉,满脸不乐意。 “就是就是,就砍几刀的事儿,说什么钱不钱的。”王老头有点尴尬,他刚刚也想着再赚一笔? 乔老太一窒,斗笠都给钱了,咋竹筒不给钱了。 “娘~~”王兴言从房里披着衣服出来了,见了秦明月才想起扣扣子。 扭身扣好才转过来借着说:“就二十来根竹子的事儿,收什么钱?庄里人砍个一捆咱们都没说啥,没道理自家人还收钱。” 乔老太听了也有点讪讪的,她这不是赚了斗笠钱,入魔了嘛。可要让她服软,亲儿子都不可能,更别说秦明月了。 秦明月是故意的,她根本没想白拿,万一赚钱了人家问她要,不好说。她这么做只是为了防着乔老太狮子大张口罢了。 见差不多了,秦明月主动开口给乔老太递梯子:“这也是我不对,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只是今天这八百文给了,我也没剩几个子儿了,娘能不能宽限几天?” 乔老太一听,还能赚着钱,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我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你不是拿钱做什么劳什子生意的吗,做完了给。哎?不管赚还是赔都要给啊!” “那娘这样说,咱们就在商言商。”秦明月坐下说道:“一文钱三个竹筒,我要三百。” “哎。。。。。。” 乔老太拍了王老头一巴掌,把他的话打回了肚子。 “一文钱两个,三个太便宜了。虽然竹子不值钱,可砍刀磨损可贵。”乔老太也学聪明了。 “竹子又不硬,能有多废刀。砍刀两年去修补一次,一次也就两百来文。两年爹卖的篾货少说二三十两。”秦明月也不松口。 两人你来我往,为了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 “哎呀,别争了!真是烦人。”王兴贵正在午睡被吵醒,睁着眼在床上听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是嫂子不对,吵到两位小叔子午休了。”秦明月突然转弯,弄得乔老太措手不及: “就听娘的,一文两个就两个吧。但是您得给我把口子削平整了,里面也刷刷,然后阴干。” 乔老太见秦明月松了口,下意识道:“没问题,我把外面也给你刷刷干净。” “弄好再用过框给我装一下,不需要什么好框子,能兜住不到处滚就好。” “那也的费功夫编呢,给。。。。。。” “三百个框一百五十文,我先给五十文定金。”秦明月从腰上的袋子里取出一把铜钱,叮叮当当的数给乔老太 见到钱,乔老太把话咽下,家里的旧箩筐给她一只就行。反正有人会编,相当于不花钱。 秦明月走后,王兴言哭笑不得,看着喜滋滋的老娘,他摇头回了房。 他看出来了,一文钱两根本来就是大嫂的心里价位,她争来争去,只是为了老娘能心甘情愿帮她洗竹筒而已。 不然一个烂筐子都想收钱的老娘,还不得收她一笔洗刷费? 晚上,秦明月把荷包从脖子里拉出来。 这荷包轻得跟空的一样,叹气! 把里面的碎银子都倒了出来,加上装在腰边褡裢里的铜钱,她总共还有六钱银子加二百二十六文铜钱。 对于自己的小生意,秦明月心里还是很忐忑的。虽然尝过的三人都说好喝,可那是她们没吃过啥好吃的东西,南来北往的商人见识广,未必把她这个放在眼里。 所以秦明月无比希望,大圩那日太阳越大天气越热越好。 实在不行,那就去做绣活儿吧,赚不来大钱,也不至于饿死。反正就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呗! 话虽然这样讲,可心里还是充满了期待。 又过了一天,秦明月把另外一罐麦子酿拿出来。麦子酿没有像大米一样结块,麦子是分散在浸出的甜水里的,而且浸出的水也不多,连涨大的麦子都没没过。 忐忑的尝了一口,秦明月有点吃惊。她觉着比米酿的口感更好。 米酿的汤水更甜,米粒也更软。 而麦子颗粒比较完整,浸出的水没有米酿的甜,但是自带一种青麦的那种香。感觉就像走到麦田里闻到的那种味道。 而且麦子表皮被撑得鼓鼓,牙齿碰上就爆开,汁水不多,却有一种软糯,嚼起来甚至带点破皮的声响。 想到这里,秦明月抓来一把红薯干,切成丁后放入锅中煮。红薯干水自带微甜,晾凉后跟麦子酿搅在一起。 秦明月拿着勺子吃起来,一口下去汤水微甜带着红薯香又带着发酵的香。红薯软糯,麦粒饱满,既解渴又饱腹。 更重要的是这麦子便宜啊,五文一斤,发酵后在罐子里差不多涨了两倍有余。 红薯用红薯干也行,用新鲜的红薯更加没问题,而且红薯也才两文一斤。 第101章 再次到县城 到了六月十九,秦明月又做了一斤大米酒酿跟麦子酒酿。 因为之前做的放了差不多十天,酒味已经非常明显了,没量的人吃上几口怕是要醉。 所以秦明月打算分开来卖,有酒味重的,也有轻的,全凭个人喜好。 若是有喜欢尝鲜的,也可以米酿麦酿混浇,主打一个客人做主。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那秦明月就要提前准备,因为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两罐米酿,两罐麦酿,还有一大罐的薄荷水,一大罐红薯水。竹筒等等等等。。。。。。 全是不能碰撞的罐子,加上牛车颠簸,光是想,秦明月就头疼。 最后,她想到了一个办法。熬好的薄荷水跟红薯水太重不好带,她打算只带材料,然后去住宿的那里借人家厨房用。多给些钱,晚上闲时用想来是没问题的。 提前跟钱大爷打了招呼,六月二十二中午,钱大爷就赶着牛车来接她了。 现在鸡跟鹅都大了,不用再喂得那么精细。于是鸡圈里扔了足够多的红薯叶,到处门窗院子检查了一遍后,带上小黑子,拿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坐上了车出了门。 走之前,她还把装盐的竹筒藏在了稻草堆里。然后跟王老头打了声招呼,但是没给钥匙。 到了县里,秦明月松了口气,一路上小心护着几个罐子,她手酸脖子酸腰酸屁股痛。 卡着最后的时间在城门前排队,秦明月观察着两边已经收摊的摊点。 一些空出来的小位置,应该就是挑箩筐卖东西的小商贩,比如现在他们都挑着筐排队进城回家了。 还有些大的搭着小棚子的摊,东西收进了棚子里面,还有人正在用油布盖着,然后用石块压。 秦明月眼睁睁看着一人只拿了钱匣子,然后大摇大摆的排在队伍后面,准备进城了。 “钱大爷,他们咋不收回去,不怕丢?” “怕啥,就是些锅碗瓢盆筐之类的。”钱大爷下来牵着牛车跟着队伍慢慢前行,边回头跟秦明月解释: “这些摊在城门口给商队行方便,也算是为了木城县碎石关做贡献了,守城门的小军爷们晚上也就跟着一起看了。 至于晚上有没有人来偷,不要命了的就来呗。咱们这里是边关,晚上宵禁严格,出来乱溜达的一律可以按律咔嚓。”钱大爷用鞭子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这么严,秦明月感觉自己长了见识。那这样的话,自己一个女人摆摊,应该也不会引来流氓混混找茬吧。 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一块,秦明月跟着牛车来到了城门口。 “嫂子。”上次见的小兵丁笑着走上前,先跟秦明月打了招呼。 秦明月有些诧异,这次王老头没在,而自己跟上次来的样子也有蛮大的擦差别,这小孩儿眼神太好了吧: “哎哎。”秦明月答应着,从车上跳了下来:“我来。。。来城里做点小生意。”说着,适时把头低了下去。 “哦哦,嫂子做啥生意?哥哥们都叫我豆丁,嫂子也可以这样叫。” 还真是个丁,秦明月心里笑笑,看来这豆丁跟王景旭关系不错啊,那自己就更加放心了。 豆丁见秦明月低头,想来是她觉着不好意思,于是也没好多说,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又给她说了自己值守的时间,有事儿来找他就行。 进了城门,牛车右转顺着城墙边儿往里走,大概五六十丈远就到了上次住店的地方。 门开着,牛车直接进了院子。 听到动静,给秦明月黄瓜的老婆婆出来了:“哎呦,贵客临门啊。” 秦明月行了个礼:“婆婆,我们又来叨扰您了。” “哈哈哈,多来叨扰多来叨扰!我陈老婆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原来这老婆婆姓陈,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衣服虽然陈旧却格外干净,跟上次一样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这么多大小罐罐,是要做啥?”陈婆婆想帮忙,可见都是罐子,怕自己坏了事儿,只得张开手臂虚护着。 秦明月边把罐子下在院子里,边回答:“明儿不是圩日嘛,我做了点家乡的小吃来试试,所以得在您这里住两天,赶车钱大爷的房钱啊,您得找我要。” “真是能干的小娘子。”弓背小老头也出来了,笑着走到院子里想要搭把手。 “大爷好,得麻烦您帮我搬一下。” “好孩子,叫我李大爷吧。”弓背老头搬了一个稍微大的罐子往里走:“这么大的空罐子是要做啥?下次来别带了,我家有,借给你使使九成。” “说道这个,李大爷陈婆婆,我还得借用一下您的厨房做点汤水。钱就加在房钱里你看可好?您不忙的时候我再用。” 帮忙抱着米酿罐子的陈婆婆停下来,她看了自己家老头儿两眼说:“丫头,你可是每个月二十三都来摆摊?” 秦明月也跟着停下:“生意好的话每个月都来,我家没有什么地,我一人也种不了多少,只能做点小生意补贴。” “哦~”陈婆婆点点头,也没继续说,只是帮着把东西都搬进了秦明月上次住的房间。 钱大爷给秦明月打了声招呼,他出去溜达见识一下县城夜晚的繁华。虽说有宵禁,可这城里二十二到二十四是不宵禁的,为的就是来往的商队能多多消费。 秦明月也疑惑,是不是自己没说明给多少钱,所以老两口不乐意给自己用厨房? 算了,等晚上她再去问一下,实在不乐意那她只能另想办法了。大不了明天早点去找个摊点,捡几块石头支起罐子现煮。 秦明月这边东想西想,那边陈婆婆却去了城门口。 能知道自己这店的一般都是熟人,或者是熟人介绍的,陈婆婆有个想法,她想先去找豆丁问一下。 “啊,是我呀。那是景旭大哥的新媳妇儿,上次来的老头以前不是也来过嘛,那是他爹。” 豆丁见陈婆婆一脸不可置信,笑着说:“他们家以为景旭大哥死了,给娶了个望门寡。” “我知那是他爹!所以现在那秦丫头还不知道你景旭哥活着?”陈婆婆皱眉,这王家人真不像话,不疼亲儿子就算了,咋还做娶‘望门寡’这种缺德事。 “不知道。” “真是的!”陈婆婆气急,这丫头不知在王家受了多少苦,否则咋会跑这么远来做生意? 想到那会没回答秦明月要借厨房的话,陈婆婆就心跳着疼,这丫头该多难过。 再想想自己远嫁后杳无音讯的女儿,陈婆婆脚步如飞。 第102章 陈婆婆女儿的闺房 秦明月正在整理东西,陈婆婆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来。 “陈婆婆,您有事儿?乱糟糟的,我马上就收拾好。”地上摆着坛坛罐罐,都没地方下脚。 陈婆婆鼻子有点酸,是不是自己女儿也过的这么辛苦? 陈婆婆在门口朝着她招手:“不忙不忙,你先出来,我给你说个事儿。” 秦明月从罐子上跨过,陈婆婆伸手拉了她一把,出了门后手就没松开。 虽然诧异,可秦明月也没有挣脱开,而是跟着陈婆婆往前厅走。 走进客人吃饭的大堂,在柜台后面有道布帘。掀开布帘后是一条不过三丈长的巷子。 巷子右边墙上有两道窗,从花窗看进去应该是库房。左边白墙里半镶嵌着几根柱子,看格局应该是间屋子。 走出小巷,最里面居然是个小天井。天井四四方方,长宽不过一丈有余。走来的这方是库房的后墙,对面便是城墙了。 三方檐口下都有半丈宽的檐阶,而天井中间放着一口大水缸,大雨时分房檐上的水激射而下,必定都落入了中间的大缸。 左右两边各一扇门,看样子应该是房间。 “这里以前是我闺女住的地方,后来啊跟一跑商的看对了眼儿,就嫁去了外地。” 陈婆婆推开左边的房门:“你来。”示意秦明月跟着往前走。 房间不大,比她住的客房还要小上一些些。里面靠墙放着一栋有些年头的小巧八宝架子,上面还放着空花瓶,针线篓子。 屋子中间一张方桌,上面有一藤编茶盘并着一套粗陶茶具。 靠里面有一扇窗,窗下有一条状花几,上面有一空花盆。推开窗,外面就是秦明月居住的后院客房。 “这房间是那丫头以前做针线的,本来这本还有张榻,她嫁人那年被她爹踢坏了。 走,我们再去那边瞧瞧。” 秦明月不懂陈婆婆为什么突然带她来看房间,但是老人怀念的表情,让她不自觉的想要多听听,好像每听一句,心里的角落就被补全一点。 沿着库房后墙的檐下走到对面,房门在靠库房这边些,然后正对着天井有扇雕花窗户。 秦明月能想象到雨天的时候,屋里的女孩儿推开花窗,手肘杵着窗栏看着外面雨声滴答的场景。 不出所料,这房间是一间闺房,比对面的房间稍大,靠着城墙的那面摆着挂着白纱蚊帐的架子床。 窗下是一张类似贵妃榻的座椅,斜靠在上面正好能看见窗外。对面则是一座妆台,颜色已经脱落,上面孤零零的摆着一个木头妆盒子。 一张绣墩靠床头放着,白沙随意的耷拉在上面。 “这就是那死丫头的闺房了,这么多年没住人,有些陈旧。”陈婆婆东摸摸西摸摸: “那倔老头,说着不管那丫头死活。但每年过年前,他都偷偷来打扫打扫。” “当您二老的闺女真幸福,我这辈子多多积福,下辈子让我也当当。”秦明月虽然说的是俏皮话,可也带着些真心。 “小嘴真甜”陈婆婆轻瞪了她一眼:“不需用下辈子,就这辈子吧。这房子空了快二十年了,也需得有人住住。 你不是说生意好每月都来吗?那你把这房子租下,你的那些个东西都放进来,省的每个月都带。” 秦明月想吗?当然想。如果能在县城租房子,那得省下多少事儿啊:“婆婆,我的杂物多,房子弄得乱糟糟的,万一您闺女回来了,得怪我。” “怪啥?她敢!”陈婆婆把蚊帐掀开,拍打了一下被子:“我老婆子的房子,我想给谁住就给谁住。” 顿了两秒,陈婆婆又说道:“她嫁人时跟你差不多大,若是你住进来她晚上梦到了不舒服,赶回来怪你,那婆婆补偿你可好?” “婆婆,我。。。。。。”秦明月心里堵堵的,自己的爹娘可有这般想过自己? “你这丫头,我跟老头子一看就不是省心的。”陈婆婆声音又突然高起来: “这次的小生意没做成,你敢说你就不来县城混了?我不信。” 秦明月哑然,肯定不可能。这次不行,回去想想其他的再来。毕竟县里的人多,机会更大。 见她脸色松动,陈婆婆最后说道:“这房钱啊先住后付,一年一结。你来住一晚算一晚,还是二十文。” “是了,你也别推辞,别觉着你占了便宜。”外面传来李大爷的声音: “那后院儿男人住的多,你一个丫头家要是出了事儿,我家岂不是还要担着责任?还有这房子啊一直空着,多浪费。你住几天算几天的钱,也算是给我老两口添棺材本儿了。” 李大爷虽然没进来,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推辞就显得有些过了,以后哪还好意思来这里住店? “行!若是您家宝贝闺女回来了,我立马挪地方。” “嗨哟,若是她回来了,那大爷给您另外收拾一间更好的出来。” “好嘞,咱们可说定了啊,要一间大的才摆得下我的家伙什~~~”秦明月走了出去,只看到了李大爷走在巷子里的背影。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前院又来了俩熟客,老两口出去招呼,秦明月一个人慢慢搬着东西。 晚上吃过晚饭,秦明月主动帮着收拾碗筷。这事儿无论怎么说都是她占了便宜,不帮着做点事,她心里不安。 “晚上煮东西可要我帮忙?” “不了不了婆婆,您去休息,我自己来就成。您放心,我在客人入睡前就做完。” “那行,我在这里你也不自在,那就自己弄。”陈婆婆把围裙取下来搭在了架子上,跟秦明月指着厨房里的东西:“盐这些调味料都在那边柜子里,食材都在架子上,要用啥你自己拿。” “哎行,我用不上这些,就是用水跟柴火。婆婆您去休息吧,明儿早上您有空的话还得帮我去镇下场子。” 陈婆婆已经出了厨房,秦明月搬了两个装汤水的大罐子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第103章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干薄荷不要揉搓,冲洗掉灰尘放入清水里浸泡。锅里烧水,大火煮开后倒进罐子,投入干薄荷翻搅几下就放在一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盖盖子,不然薄荷水就不绿了。 红薯切丁下锅煮,煮到七八分熟连汤带水一起装罐,然后趁热盖紧盖子。红薯汤在明天售卖之前就不能再动了,否则容易发酸。 做完这些已经戌时末了,外面传来的第一更的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厨房连接着大堂,秦明月轻轻扣上厨房门,进了大堂。穿过大堂掀开柜台后面的布帘,就看见前面天井里有昏黄的亮光。 进了天井一看,竟然是城墙上的火光。 这个位置倒是好,晚上起夜连灯油都省了,而且安全感满满啊。 推开陈婆婆女儿的闺房,蚊帐已经挂了起来,床上的被子床单已经更换过了。 床下多了个木盆,秦明月在外面的缸里舀了水,回屋对付着擦了一下身子,不然这大热的天浑身黏糊糊的哪里睡得着。 床虽然比王家的土炕舒服,可秦明月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迷迷糊糊的一会想着明天的生意,一会儿又想到小时候有个客人说的‘回不去’,一会儿又是小时候梦里娘亲的脸从妈妈变成了陈婆婆。 直到外面传来:“咚!——咚!咚!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时,秦明月才睡着。 梦里,秦明月正在数铜板儿,忽然传来震动。 揉揉眼,一个翻身坐起,人就清醒了。 侧耳倾听,隐约传来喧闹声,还有厚重的大门吱嘎吱嘎的声响。看来是开城门了,巨大厚重的城门需要好几人合力才能打开,难怪动静这么大。 打更声也同时传来:“咚——咚!咚!咚!咚!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秦明月翻身起床,昨天晚上进来时她就看到妆台上多了把牛角梳,想来也是陈婆婆准备的。利落的挽起头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蓝色三角布巾绑在头上,这样就把短些的额发也给收拾利落了。 轻手轻脚来到厨房,想着后院住了客人,昨天她隐约听见是给了五文饭钱的。 洗了手脸,看了一眼架子上的食材,打算帮忙把早饭做了。 锅里放了一小勺子猪油,放进去点蒜片爆香,然后加水大火一直煮。锅里的水保持沸腾状态,大概一刻钟,水就变成了微微乳白。 如果多加些油,汤会越煮越白。 切了半盆白菜杆子倒进汤里,再调入一些大酱跟粗盐,保持小火微沸煮着。 架子上还有三合面条面粉,还有白面,与一袋高粱面粉。 秦明月一合计,舀了一碗三合面加上半碗高粱面粉倒入大盆里,然后左手慢慢加水,右手拿筷子来回快速拨弄。 不一会儿,盆子里的面粉就成了碎碎的棉絮子。因为高粱面粉粗糙,所以调好的小面疙瘩要盖起来静止,让粉质吃透水分后再煮就不会那么粗糙刮嗓子。 做完这些,看外面天还没亮,秦明月就把灶里的柴火又退了一些出来,锅里的汤保持热度就行。 打开大堂的大门,透过外面的栅栏一眼就能看到城门口。 城门口几个巨大的火把在燃烧,跳动着昏黄火光,门口两边还有两个铁质的高脚火盆,里面也烧着大火。 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出了城,挑着小担儿的一看就是出门摆摊的。 秦明月也忙了起来,从屋子里把自己的罐子都搬到了大堂外面的院子里,等着钱大爷起来后,就搬上牛车出城摆摊。 边搬罐子,秦明月还想着这一趟要给钱大爷开多少车钱。人家陪着跑了两三天不着家,工钱定是不能低了,而且自己也不好意思低。 搬最后一个罐子时,大堂对面通后院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红脸汉子。 肩上搭着褡裢,一看就是那种一人出来跑商送货的。 “客官这是要走了?”秦明月赶紧出来招呼。 红脸汉子停下脚步:“哎是洌,着急赶到碎石关,晚上还能返回再歇一晚。” “哎呦 ,怪我老婆子。”陈婆婆从大堂的小阁楼上下来,边跑边理头发; “不知咋滴,今日没听到打更声,起来晚了。” “陈大妈不碍事儿,昨天晚上的饭都不止五文钱,早上不吃也罢。”说着红脸汉子就要走。 秦明月也不多话,边说边往厨房跑:“您等等,半刻钟饭就好了,不耽搁时间。” 红脸汉子见秦明月已经进了厨房,他笑着挠了下头对陈婆婆说:“那我留下吃一碗?” “吃吃吃。”陈婆婆边拴围裙边说:“是我老婆子耽搁您时间了,今日晚上若是还要来住,就只给房钱,饭钱就当给您赔罪了。您坐着稍等。” 陈婆婆进厨房的时候,秦明月已经另外拿了一个小点的陶罐舀上了汤。 “婆婆,我把汤烧好了,客人起来的时间不定,起来一个您就拿这个小罐子舀汤进来烧。 汤开后,把调好的高粱粉疙瘩划拉开,慢慢倒进汤里,煮个半刻钟就行了。” 边跟陈婆婆说,秦明月手上的动作不停,陈婆婆也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做。 “这汤啊只放了一勺猪油,煸炒好姜蒜后倒入提前烧好的开水,保持大火一刻钟,这汤就越熬越白,跟肉汤一样。” “真的?”陈婆婆笑道:“刚刚我还心疼,哟这丫头是放了多少猪油啊,这汤都白了!” “哈哈哈,您去看看猪油罐子,不然我出了门可不认账了啊。” 一老一少一个烧火一个煮面疙瘩,说说笑笑间香味就出来了。 最后撒上一把小葱花,用勺子舀了点汤喂到陈婆婆嘴里:“咋样?” “就真的只放了猪油大酱还有粗盐?”陈婆婆瞪大眼睛,她咋感觉真的是肉汤煮的? 秦明月揶揄的笑笑:“您真不看看猪油罐子?”然后用抹布垫着端了出去。 “哎呦,就这么吃?” 红脸汉子有点疑惑,直接端着罐子吃? “就这么吃,或者我再给您拿个小碗儿,您舀到小碗里凉得快。”陶罐凉得慢,冬天吃起来最舒服,她反倒忘了这是夏天。 “不了不了,就这么吃。我还没用罐子吃过饭呢。”红脸汉子拿起木勺舀了一口喂到嘴里:“好吃好吃,小娘子厨艺好。这是高粱面儿吧,做得这么好吃。” “可不光是高粱面儿,还有白面呢。”秦明月当然不承认高粱面多,怕给陈婆婆招事儿,而且三合面里是真的有白面啊。 “都是穷苦人家,管他什么面儿,吃饱就行。” 第104章 找位置摆摊 秦明月的小锅煮法深的陈婆婆欢喜。店里的客人起来的时间不一样,为了省成本,早上一般都是烩面条。早起来的客人能吃好,晚起来的客人就只能吃坨的。 虽然客人们也不在意这个问题,大家能吃饱就行。可陈婆婆跟李大爷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现在秦明月这个方法就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关键还不那么费事儿。 钱大爷起来后跟秦明月一起各吃了一碗,然后把牛车从后院赶了出来。 “婆婆,那您忙,我先出去找个位置。” “行,我忙完了就来看看你。别太往城墙根儿前摆,远点没事儿啊。太近人家走到你这边已经吃饱了。” “哎,好。”说实话秦明月正愁怎么找位置呢,人家一直摆摊的肯定都是固定位置,后来的只能往后面排。经过陈婆婆的提醒,她倒有意把摊子远离城门口,反正自己卖的是解渴的,远些更好。 出城时又碰到了豆丁,小孩子起早了还打着哈欠: “啊~~~嫂子您找好位置没?” “还没呢,我新来的的,先找个不打挤的位置摆着。” “那我帮您找个?” “不了不了,我先自己看看,实在不行再找你。”秦明月连连挥手,有人关照是好事儿,可若是一开始就被特殊对待,那其他商贩对她势必会有意见,不利于她跟这些人打成一片。 “也行,嫂子我今天也当值,您有事儿来找我。”豆丁儿笑着拍拍胸,帮着秦明月扶着牛车送出了城门。 两边的小摊贩都陆续摆了起来,见秦明月跟守城的小兵熟悉,也都纷纷对她笑笑,然后继续忙自己的事儿。 “钱大爷,咱们往前面去些,我看那边路口的树下就不错。”往前面走百来丈路边有棵树,前后二十来丈都没人。 “丫头是不是有点远了,近城门这边是宽敞的坝子,商队修整也好停车。那前面两边是林子,人家即使渴了停下,岂不是挡了后面的路?” 好像确实如此。前面官道直直对着城门,官道两边都是树林子,只是在离着城门七八十丈的位置豁然开阔,应该是专门为了来往商队修整刻意开辟出来的。 坝子中间留着十丈宽的路,而两边则各有几十丈宽的场地。摊贩都集中在其中一边儿,而另外一边儿则是商队停车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商贩在一边儿,商队在一边儿的格局是自发形成的,还是有规定的。 秦明月有点拿不定主意,走了到头了也没找到好的位置。 钱大爷见她拿不定主意,说道:“要不咱们干脆找个宽敞的地方,不跟他们挤着。” “也行,先摆了看看。” 两人赶着牛车走到坝子顶头,靠近树林子边缘的地方停下。 “这地儿挺好,老牛还能去树林子里吃草,不跟咱们干晒着。”秦明月环顾四周,他们距离摊贩聚集点已经有十来丈了,从管道过来倒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只是不知道商队去哪边停了车,还愿不愿意走回来,毕竟都喜欢往城门口挤。 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来,钱大爷把牛拴到了林子里。 秦明月在林子里找了几块大石头,搬过来垫在板车四个角让车平衡,这样就成了简单的柜台。 钱大爷拴好牛,出来的时候顺便砍了四根丈长的树枝,修直溜了交给秦明月。 秦明月拿出一张在镇上买的大油纸,将四个角绑在了四根棍子上,再将棍子插在了板车四个角,就能挡雨遮阳了。 钱大爷调笑:“哟,丫头家就是手巧,等你赚钱了把我这板车的板子换一下,大爷我就给您秦老板打工了。” “那成啊,不仅给工钱,还包酒水,您看成不成。”秦明月说话间,把罐子都摆上了板车,然后把放竹筒的罐子挪到了有草的地上放着,下面还垫上了一块小些的油纸,起灰的土地面看着不干净。 太阳才冒了个边儿,这边地方开阔,风一吹还有点凉意,估摸着要到了中午才有声音。 “大爷您帮我看着?我去找陈婆婆借个大盆儿装些水过来,把汤冰在里面喝起来才凉爽,不然太阳出来一会儿就晒热了。” “嘿!”钱大爷瞪了她一眼:“有我在,那需要你个丫头做重活儿。”说着就甩鞭子往城门口走,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把鞭子放在了车架子下的一个布袋里。 不一会儿,钱大爷便推着一辆独轮车过来了,车上放着一个洗衣服的大盆。 “咋没水?”秦明月伸头看了一眼,不会钱大爷忘了吧。 “你李大爷说前面林子里有一眼泉,大家都是在那边打水,我们这个位置还近些。” 原来如此,之前她还想那边卖面的哪里来的水洗碗呢,原来这边有水源,那方便多了。 钱大爷拿了只桶,去了两趟打了两桶水来。 “那我去溜达一圈儿?你一个人能不能行。”钱大爷是坐不住的,而且他闻着小摊上食物的香气,肚子里酒虫馋得很。 “您去吧,我能行。” 秦明月把要卖的清凉饮摆好,又在板车一侧垫上了些树叶子,然后把晚上加班做的玩偶拿出来。 绿叶垫底儿,放上布做的小鸡小兔小鹅还有两只小牛,倒也有趣儿。 然后又砍了根树杈子多的小树杆回来,打掉多余的部分,竖在了车头。 取下车底挂着的马扎,秦明月开始缝合斗笠。 拿出一顶斗笠,想了想翻出一块王晓花一开始拼接的颜色鲜亮点的大布块,又在刘氏何氏拼接的窄布条里找出一快同色的。 拿出大针粗线,先把细布条围着斗笠里面看靠近额头的地方缝上一圈,这样戴上不晒额头。 然后再拿大些的布块缝在在斗笠檐上,大半圈垂下刚刚挨着肩胛骨的布,刚刚好挡住从两边照射过来的阳光,肩背颈脖都护着晒不到了。 做好第一顶,秦明月自己带上了。扭动了一下脑袋,不挡视线不憋闷。动起来垂着的布巾还能扇起些许凉风,头顶帽檐的空隙还透气,关键是还轻便。 刚刚应该让钱大爷带上一顶的,给自己宣传宣传。 秦明月又做了几顶颜色鲜亮的,然后挂在了车头的树枝上,她退后一步看了看,风吹动布巾还有些好看呢。 第105章 女领队 其他摊位陆续有了客人,有附近村落挑着自己家的货物来赶集的,也有城里的住户出来吃饭的,渐渐起了喧闹声。 秦明月耐心做着斗笠,不着急。自己卖得凉的,不适合早上吃,等中午热起来了再说。 一上午时间,说不担心是假的,特别是看见天空飘来大朵白云的时候,秦明月的心都跟着紧了起来。 好在越临近中午,太阳越大,可往县里来的商队却不是很多。 秦明月一拍脑袋,应该昨天就来摆摊的。今日是大圩,好多远的商队应该会提前一两天到,真是大意了。 太阳到了头顶,四周的热浪让空气都扭曲了,秦明月的着急已经能看出来了。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朝着前面路口张望。 她给自己暗暗打气,哪里能坐着闷不吭声等生意的,得主动招呼才行。 她在张望这路口,城门楼上也有人在张望她。 豆丁有点着急,对着守城的队长周队长道:“周哥,要不咱们去买几碗吧,反正兄弟们都渴着,这钱我出。” 周队长名为周前新,三十来岁,跟王景旭一起戍边两年后得看重入了伍,因着是本地人,对周围了解,所以跟小豆丁一起看守城门。 周前新一边皱眉看向秦明月那边,一边用大手卡住豆丁的脑袋摇晃:“你有几个狗蚊子,你周哥就那么抠门? 第一次做生意,得她自己找窍门儿,咱们还能次次都给她包圆了?” “那要是她卖不出去杂质呢!” “那咱们晚上就去给她包圆咯,反正不让她亏了本儿。”周前新眯着眼,看着秦明月站了起来,然后看着前面临近的商队,她迎了过去。 “要卖也得等她卖出去几碗后咱们再去,不然太突兀了,你小嫂子说不定会哭!” “不会吧~”豆丁挠挠头,景旭哥家的嫂子看起来不像那么脆弱的人啊,那么高的个儿哭起来。。。。。。豆丁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他得站在石头上才能安慰安慰吧。 周新前见豆丁看自己的肩膀,他嘿嘿一笑:“你个小子,想啥呢!你还没你嫂子肩膀高!”说完啪得拍了豆丁脑袋一巴掌。 这边秦明月看着路尽头来了一队商人,原以为只有几个人,没想到走近了后居然是支大商队。 领头的是位个子不高的人,带着厚重的斗笠,时不时的用手往上抬。 后面跟着十来辆马车,上面拉着用麻布盖住刷着朱红漆的大木头箱子,一看里面的东西就不便宜。 秦明月省深吸气,迎面走了过去。 “欢迎各位老板来咱们木城县,县城里道路拥挤,老板可能要把马车停在城外了。” 说话的声音虽大,可有些结巴。领头的邱雪梅挑眉看了一下秦明月,能看出这小娘子刚刚鼓足了勇气。 她又看了一眼边上的小摊,顿时明白了,只是这小娘子的开场还有些意思。 秦明月还不知道自己的脸越来越红,她搅着手里的针线,脑子发晕。正当她以为人家不想理她的时候,她行了个礼,打算让开道路。 “那有劳小娘子了,劳烦您给带个路找个宽敞的地方。” 秦明月听闻领头的居然是女声,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伸手引着人往后面走。 这一上午,她不是盯着路口,就是盯着对面商队停车的地方,哪里有位置,哪里的位置好她都看的门儿清。 “您来这边,这边虽然距离城门稍远,可挨着树林,马匹与人都能去林子里躲下阴凉。” 把人引到地方后,秦明月又犯难了,她回头看了一下距离十来丈的摊子,咋说? 邱雪梅看出了她的窘迫,心里暗笑。她取下斗笠,秦明月才看出真的是位女子,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剑眉英目身体结实。 “小娘子头上的斗笠能不能给我戴戴?瞧着不晒也轻便。” “我去给您拿新的。”秦明月转身就走,她拍拍自己的脸,怎么平时的厚脸皮今日里不起作用了呢? 见秦明月的小动作,商队里有汉子笑起来:“领队这是心疼小娘子了,哈哈哈哈。” 邱雪梅也爽利笑道:“可不是心疼了,一看就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的,憨得紧。” 另外一人也接话,居然也是位女子:“看看她,再想想咱们兄妹几个第一次出来接活儿的时候,就当是心疼自己吧。” 说着这女子就朝着秦明月的摊位走去,刚刚路过的时候,那大木盆里清凌凌的水看着就解渴,也不知道里面冰着什么东西。 “我也去我也去,那斗笠瞧着就轻便透气,反正咱们的买家卖家都找好了,这个点没必要进城去挤。”说话的是一位年纪稍小的少年,他取下头上厚重的棕榈斗笠,伸手一甩斗笠就旋转着飞向了木箱上。 “嘿,真准!”与领队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尽显调皮模样。 秦明月没想到商队里还有一位女子,而这位女子比刚刚那位领队纤细高挑,上来就取了两顶颜色鲜亮的竹帷帽试戴。 “小嫂子,我戴哪顶好看?” “姑娘肤色比较白,带左边的藕色吧,右手这顶蜜色倒时候你们领队戴。” “那行,我先拿过去给我姐看看。” 得到秦明月同意,十五六的姑娘把藕色的斗笠往头上一戴,边走边摇头晃脑,似乎在试斗笠容不容易掉下来。 秦明月有点忐忑,她盯着那领队的试戴,若是领队的喜欢,想来会给队里的没人买一顶了。 “喂喂,你这里面是什么?”后面过来的少年伸头去看罐子里,还凑近闻了闻。 秦明月又看了一眼那边的试戴斗笠的两人,然后绕到板车后面:“清凉饮,我舀点给你尝尝。” 秦明月还准备了些不过寸高的竹节,舀上些许给人试喝。 “哎?”不过一口的量,小少年砸吧砸吧嘴:“薄荷和米酿还能这样吃?” 。。。。。。秦明月还以为自己做这个多少有些神秘,没想到第一位客人就破解了配方。 不过也对,薄荷米酿在北边稀奇,可在南方就太常见了。 第106章 第一笔生意 “嗯,这是我弄的清凉饮,米酿加薄荷水清凉祛暑解渴。若是又渴又饿,就吃这边的红薯麦酿汤,解渴又饱肚子。”说着秦明月又给少年来了些,示意他尝尝。 “哎呀,这个麦子咬开里面甜甜的。”对于麦子,少年表现出了极大地好奇。 虽然麦子他见过,面条也常吃,可整粒的麦子原来这么好吃。 “我要一碗这个。。。这个麦酿汤。” “好嘞,五文钱一份。” 秦明月拿出一个小罐子,舀上大半罐红薯汤,又舀上两勺麦粒搅匀,然后装了满满一竹筒递给少年。 看见居然是竹筒装的,少年眼睛都亮了:“你等下,我回去给我姐看看,真好玩。”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拿竹子做容器的,喝起来似乎比碗方便,跑起来也不容易撒出来。 看着远处围在一起的几人,秦明月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这单大概率是成了。 果然那边的小子朝着她大喊:“麦粒汤来十七份儿。” 小子声音洪亮,引得那边的摊贩商人都频频看过来。 又见秦明月用竹筒装着什么东西提了过去,顿时都来了兴趣。 等她送完麦酿汤,她的摊子前已经围了好些人。 “小娘子这卖的是啥?我咋闻着还有股酒味?”一位中年汉子吸吸鼻子,舔了下嘴。 “叔,酒味是米酒清凉饮发出来的,也有不带酒味的。您试试保证清凉舒爽。” 秦明月也不吝啬,用小竹节舀了不少试喝的递给围观的人。其中还有几位是那边摊位的商贩,她也不在意,皆笑脸相迎。 倒是一位卖干果的商贩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嘿嘿。” “没事儿,我看到你的干果摊儿了,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您尝尝。再说了,我还能把这木城县的生意都做完了不成?” 那摊主见她不似在说谎,就接过了试喝的竹筒。里面淡绿色的水浮动着白色的米粒,闻着有一股淡淡的甜。 “哎呦,真的清凉啊!” “来来来,给我来一筒?哈哈哈竹筒这个带酒味儿的清凉饮,行商领队不让喝酒,嘴里淡出鸟儿来了。” “这只有酒味儿,一稀释没啥酒劲儿了,解解馋正好。”秦明月舀上一竹筒递出去:“收您六文,您端好。” “这麦子的多少?” “五文,若是你想都尝尝,可以试试混浇,六文一竹筒。” “哎呦,不便宜啊。”有人听了价钱,瘪瘪嘴走了。 “我这竹筒能装一斤多,可比碗强多了。而且这米多贵啊,这薄荷碎石关不产,都是高价买来的呢。”秦明月放开了手脚,这会儿变得自如了许多。 “对了,喝不完可以带着走。” 人就是这样,若是摊前没买家,那过路的人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可只要有一人围了过来,那其他人都会好奇得围过来,生意也就跟着起来了。 那边城楼上的豆丁见秦明月的摊子前围得水泄不通,他松了口气。 周前新却给他泼冷水:“别松气,你看那边卖绿豆汤跟卖果子的。” 豆丁听闻看了过去,果然一位卖绿豆汤,一位卖鲜果的盯着秦明月的摊位,目光有些不善。 本来这个季节是他们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年到头就指望着六七八月卖点钱,现在横空出来一个跟他们抢生意的,心里能舒服才怪了。 “周哥,那咋整啊?” “怂的你!走,哥带你去喝上两碗!”周前新大步下了城墙。 “那要是有人说咱们徇私枉法呢?”豆丁跟在后面喋喋不休。 “嘿,你个怂货!”周前新停下脚步转过身:“你咋没跟王景旭学点心眼子啊?那卖绿豆汤跟卖果子的,咱们买过没有?” 豆丁点点头,可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我们买了他的就没事,买了人家的就是徇私枉法?今儿我带你去喝了,那就说明这个摊入了咱们的眼,你们可以公平竞争,但是不能背上使坏,懂不懂?” “哦~~” “哎呀算了算了,蠢样儿!” 周前新不耐烦,耸耸肩甲,懒得理他。 “哟,小娘子生意不错啊!” 周围的人见是守城的队长,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儿。 秦明月心里有点紧张,莫非自己没交保护费?可看着后面的小豆丁,她又觉着不像,可能当兵的都有些痞气吧。 “官大哥来一碗?喝了清凉舒爽。” 虽然是问话,但是秦明月可没等人家回答,而是里面舀上了一筒不带酒味的米酿双手递给周前新。 等他接住后,又舀了一筒递给后面的小豆丁。 “哟,是真的清凉啊~” 周前新端着竹筒退出了人群,就这么喝着然后大大咧咧的瞧了两眼卖果子跟卖绿豆汤的。 那两人心里咯噔一下,纷纷想到刚刚的目光交流多半是被城楼上的周队长看到了,只得收起了小心思。 周前新心里冷笑一声,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可来做生意的大多都是男人,即使心里有意见也只敢在心里想。 怎滴来了女人,就想打主意了?怂货! “两筒多少钱?” 秦明月虽然想着着这人应该认识王景旭,那也不敢真要钱啊:“两官爷保护百姓辛苦了,这两筒就当送二位喝了。” “那多不好意思~”周前新脸上露出大大的笑,这王景旭的媳妇儿说话有点意思啊。 秦明月忙了一阵,已经开始游刃有余,哄人的话脱口而出:“有啥不好意思的,要不是官爷们护着,这外面哪里能这么太平的摆着摊儿,容我们挣口饭吃呢!”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其他人哪里还好意思不搭话,于是周围的摊主纷纷跟着说:“这小娘子会说话,真是说到我们心坎儿里了。” 上次来吃过的面摊儿老板也说到:“可不是嘛,我这摊儿摆了三年没收过,至今没丢过一件儿东西,真是谢谢官爷了喂。” 周前新一路走过,不停的朝着两边的人群拱手,这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小豆丁觉着自己是飘着回去的,原来自己有这么大功劳啊:“周哥,咱们也算是护一方百姓平安了吧,虽然就这么小一方。”豆丁手指着城楼下,圈起了摆摊的坝子。 第107章 卖竹帷帽 “哟!”陈婆婆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她不知道秦明月具体卖的是什么东西,也没想到这么吸引人。 秦明月见陈婆婆头上啥都没戴,一路走过来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顺手给她戴上了一顶斗笠:“您先戴上斗笠,晒的很。” “哎哎,我不乐意戴斗笠,又重又闷。” “您试试我这个再说。”秦明月不容她拒绝,硬是给她戴上了。 陈婆婆帮着给那边的商队送了会儿清凉饮,抽空取下斗笠翻看:“丫头这个斗笠不错啊,轻便不晒。我每次夏天都不敢出门,斗笠厚重不说,那脖子晒得火辣辣的疼。” “这斗笠咋样?可就是不挡雨,若是又轻便又通气又挡雨就好了。” “你这贪心鬼丫头,我再去打两桶水来,这盆里的水都晒热了。”陈婆婆戴上斗笠去打水了,秦明月搅和了陶罐里的米酿。 摊前的人少了,她拿着帕子擦了一下滴在板车上的汤水。 她也不知道具体卖了多少了,只是板车下面挂着装铜板的小筐快满了。两斤米酿还剩个底儿; 麦酿还剩得多些,可能这个点还不饿? 那边邱雪梅见她不忙了,带着小妹来到她摊前:“小娘子,这斗笠给我来十七顶。除了咱们手上的,再来十七顶深蓝同色儿的。” 她妹妹邱雪兰嘟着嘴,转转脑袋:“我不要那么丑的深蓝色,我就带藕色的。” “那你去跟大哥说,问他们戴不戴藕色?”白了妹妹一眼,邱雪梅看着秦明月挑斗笠。 “老板,这斗笠二十八文一顶,您今天给我开了个张,算您二十五文可好?” “那谢谢小娘子了,这斗笠不错,适合夏天戴。” “十九顶一共四百七十五文,然后刚刚的麦子酿五文一份,十八份九十文,给您摸个零头给五百五十文就成。” “姐姐,会不会算账,这零头抹得有点多啊。斗笠抹了三十八文,零头又抹十五文,不会亏本么?” 邱雪兰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孩子,不然其他人占了便宜瞒都来不及,怎么会大大咧咧的问出来呢。 秦明月没细算,听小姑娘这样问起来,她才惊觉少收了五十几文。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虽心疼也不能反悔: “我今儿第一天摆摊,你们给我开了张,理应给个优惠的。往后我每月大圩都来摆几日,若是小姑娘看到我了,还是来捧个场?” “没问题!”小姑娘露齿一笑;“我们每月都来,不过冬天我可不喝冷的。” 邱雪梅瞧着小妹一脸天真,娇嗔道:“就你聪明,人家不知道冬天不能卖冷的啊,傻丫头样儿。”她又朝着箩筐里的小鸡抬抬下巴:“要不要买个这个?” “要!”邱雪兰早就看中了,只是她不想被当成小孩儿,一直忍着,甚至都没摸。 “小鸡小鹅三十文,兔子小牛大些,也复杂些四十文。” 邱雪兰拿了兔子放下,又拿了小鸡放下,最后买了小鸡小兔子。 给完钱,邱雪梅朝着秦明月拱手,带着妹妹回了商队,看样子她们要启程进城了。 “姐,你咋知道我想要这个?我都没摸哎~” “你尾巴一翘我就知你要拉什么屎,还能不知道这个?” “姐,你好粗鲁!” 。。。。。。。 而秦明月朝着她们的背影回了个福礼,也算是一段缘分了。 过了中午的点儿,外面的商队基本上都进城了,只剩了些车多人多不便于进城的大商队还留有人看守,其他都进城采办货物去了。 秦明月估摸着到了下半天还要忙上一会儿,这会儿先歇歇。 “婆婆要不您先回去?”今天又来了不少商队,估摸着婆婆家的客栈也会忙起来。 陈婆婆取下斗笠想要挂在树枝上:“我也正想着回去看看,木城县的人啊就等着每个月大圩赚上点呢。” “您戴上吧,自己做的玩意也不值钱。” “那好嘞,我也不客气了。” 陈婆婆觉着这帷帽着实符合自己的心意,便笑着戴上了。 陈婆婆走了,秦明月默默算了一下账,清凉饮她记不清卖了多少份了,可帷帽记得。 帷帽卖了二十七顶,玩偶卖的三个,虽然看着没吃食卖得多,可这一个顶好几碗吃食,赚的反而更多些。 秦明月想着之前的帷帽卖二十八文,可人家讲价到二十五自己也卖了,要不就提价到三十一顶,两顶五十五吧。 不然她心里不得劲儿,总感觉骗了人家那女领队。 又缝了十几顶帷帽出来,秦明月摸了摸盆里的水,感觉没那么凉快了。她拿起水桶去打了两桶水来,木盆里的水要换勤些,这么热的天气,吃食容易坏。 秦明月正忙着,从那边过来了一位大婶。 “哟,小娘子忙着呢~”这位大婶子四十来岁,鹅蛋脸有些垮,眼睛带着商人的那种市侩的笑意。 “婶子好,这会儿不忙正好起来活动活动,谈不上忙。” “我是前面卖扇子的,他们都叫我薛扇子,你也跟着叫就行。”薛扇子绕到板车头,挺有兴趣的看着挂在树枝上的帷帽: “年轻人就是有脑子,这斗笠往上一挂,别说还真好看。” “薛婶子生意肯定好,就冲您这话啊,等会儿我也要去你摊子上买把扇子。” “哈哈哈哈哈”薛扇子笑得爽朗:“小娘子也不差,天生做生意的料。” 说到这里,薛扇子往旁边草地上一坐:“小娘子,我跟你开门见山了。我看你这这斗笠不错,自己做的?咱们木城县可只有大河镇乔家庄有竹子,我看你这帽子用的竹子都是新鲜的。” 秦明月哑然,这乔家庄的竹子还挺出名啊:“婶子好眼光,我家就是乔家庄王家的,这斗笠是公爹的手艺。” “哟,王老头家的啊!”薛婶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心里有些可惜。 本来她想打听打听这是不是乔家庄王老头卖的,是的话她得去进些货。至于这上面的布巾那可太简单了,她还能买点整块花布,卖给大姑娘小媳妇。 可人家小娘子是一家人,那这生意她笃定谈不拢了。 “薛婶子认识我公爹?”秦明月看她脸上有些失望,顿时明白了几分,她倒是可以谈谈。 薛扇子虽然失望,可生意人笑脸习惯了,倒也没有表现出来:“认识呢,前些年他原配还在的时候,时常编些东西批给我们摆摊儿的。 可现在他不太来县里走动了,别说,我还挺想念他编的那些小东西的,挺好卖。” 第108章 卖扇子的薛婶子 又是自己那便宜亲婆婆,秦明月对乔桂儿的好奇更甚了。 “那薛婶子,您是天天都来这里摆摊儿?” “来啊,除了下雨,天天来。我家就住城墙外面的郭庄,一来一去不过两刻钟。” “我远,只能每个月大圩来两天,要不婶子”秦明月在薛扇子身边坐下,小声跟她说:“咱们谈个生意?” 薛扇子过来就是这个意思啊,只是听到人家是王家的儿媳,这才歇了心思。 “咋谈,你说。” “您看啊,我因为太远了不能每天来。可咱们木城县是出了名的商县,不是大圩小圩,这日常也有商队来往,您离得近便利,我把这竹帷帽批给您卖如何?” “这。。。。。。”薛扇子是不太愿意的,她只想批竹斗笠。竹斗笠明显更便宜,买回来自己叫上家里人缝上布块,成本指定比成品便宜。 秦明月哪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于是叹气:“婶子不愿意就算了,这竹帷帽啊是家中妯娌小姑一起做的,我嘴巴有几分利索所以才得了这个活儿。 我想着我家出技术,婶子出人脉,咱们一起赚几个,看来婶子看不起我这小生意了。” 这话一出,薛扇子最后一点心思也歇了。自己都想找家里人赚个工钱,人家肯定也想。 “婶子不是看不起,只是小娘子你这帷帽咋批?”薛扇子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自己赚钱最重要,家里的妯娌弟媳她也不能全顾着。 秦明月心里早就算好了成本,竹斗笠八文,一斤布能做三顶成本大概两文,刘氏何氏的现在一天能拼接将近二十多块布,人工钱一顶不到一文。 加上其他看不见的支出,以及钱老头的牛车钱,秦明月对薛扇子说道:“这深色粗布帷帽我卖三十文一顶,批给您二十。颜色鲜亮的布贵,我批给您二十二。” 薛扇子眉头一皱,身子往后仰了点:“哟小娘子,这个价钱不便宜啊。你说的卖三十,可我问了买的人,人家说二十五。” 秦明月挑眉,看来人家已经了解清楚了,有备而来啊。 “婶子,今日第一日开张,所以有优惠,等下午您再来瞧瞧?我单顶卖三十,两顶五十五。 就按这个价格算,两顶您也赚上了十五文。而且我家后面还会做一些更急精细的斗笠加上整块的花布,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岂不是争着买?” 见薛扇子还迟疑,秦明月再次加码:“这帷帽就我独一家,我不愁没生意,实在不行就来县里租房子。一天卖个十顶,一月也是好几两银子。” 别说,秦明月越说越觉着这生意不错。来了木城县这么久,她本来以为只是乔家庄因为有水稻,所以日子好过。可现在看来,好像木城县的百姓过的都不错,在溱湖随处可见的大小乞丐,她在木城县一次都没见过。 要说她看到的最穷的地方,就是陈婆婆客栈左边挨着城墙的那条窝棚街,莫非木城县的乞丐个个都有窝棚住,还是集中的? 想到这里,她越发坚定,下次要做几顶精细点的竹帷帽来试试了。 见薛扇子还在迟疑,秦明月伸头看见那边城门陆续有人出来了,便说:“婶子您好好考虑,毕竟大家都赚得是辛苦钱,小心些没错。如果您一次性拿一百顶以上,这价格还能再谈。” “哦哦”薛扇子还在天人交战中,这帷帽她真是想卖。 “先送您一顶试试,您自己觉着好才好。”秦明月虽然看起来不惧,可心里非常想谈成。 自己已经快身无分文了,有再多的想法,没钱实现也白搭。 给薛扇子带上一顶竹帷帽,秦明月催促她:“婶子,前面是不是有人在您摊子前啊,你快去看看。” “哦哦,好好。”薛扇子心里有事儿,也没推辞,戴着帽子就跑了。 直到她回到摊子前,还真是有人在张望,客人挑选了一番后,买把蒲扇她赚了四文钱。 “哟,这客人买蒲扇给得是金子?”隔壁卖干菜的婆婆见薛扇子魂不守舍,出言调笑。 薛扇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摊子上的铜钱看:“婶子,要是人家给了我金子,我定分你一半。” “哈哈哈,那感情好,我晚上回去就烧香拜佛。”买干菜的婆婆问她:“你头上那玩意儿,咋样?我今天看人家戴,也想买一顶。” 薛扇子摸摸头上的帷帽,砸了一下嘴:“你别说,这玩意真的轻巧。”说着她还动了两下脖子。 取下帷帽,她又从摊子下摸出自己戴的蓑草斗笠,两手各一顶颠了颠。 “只要不下雨,我再也不想戴这玩意了,我这脖子啊越来越短了。” “真的?给我试试。”干菜婆婆站起来伸手拿过帷帽往头上一戴:“嘿,你别说!你真别说。” 她绕了个圈儿,脸上出现一丝红晕:“我年轻的时候看过一位官娘子戴白色的那种,长纱拖到腰上的斗笠,心里啊想着啥时候我也能戴啊。 后来问了那边街上的女人,她说那种帷帽值这个钱。” 薛扇子见她伸了三根手指,说道:“三十两?” 干菜婆婆一憋嘴:“卖三个丫头进那条街的钱!” 薛扇子一惊,那条街一般的姑娘还卖不进去,要那颜色好身段好的,一位少说得大几十两。 不管薛扇子的魂不守舍,干菜婆婆扭头用眼神追逐脸旁边的布巾:“这玩意好真有几分那种味道,不行,我得去买一顶。二三十文虽说不便宜,可也能用好些年。” “哎哎哎”薛扇子见干菜婆把帷帽塞在自己的手里就要走,她赶紧阻止:“您老慌什么慌,等着我说不定能批些来卖,到时候便宜给您。” “真的?嘿,别说你这眼光不错!”干菜婆婆转回身在摊子前坐下。 薛扇子听她这样说,凑过头来问:“这话咋说?” “你忘了咱们木城县每年夏末秋初的时候有多热闹了?那时候中午太阳还毒辣得很,这帷帽生意能做。” “哎呦您看,我净想着这夏天就两三个月,反倒把这事儿忘了。”薛扇子拍拍腿,哭笑不得。 每年九月中旬开始,才是木城县最热闹的时候,那时候碎石关的将士会运来很多从北雄收购的皮毛,而大元过了九月气温逐渐下降,各地大商人纷纷会前来购置皮毛。 甚至有些大家族大富豪,自己派了管家前来挑选,那时候木城县才叫热闹呢。 第109章 收摊 想到这里,薛扇子正想去找秦明月,可城门口却出现大批出城的商人,她心里焦急,却也只得作罢,顾眼前的生意要紧。 不过这一个傍晚,她都伸头眺望秦明月那边,见买竹帷帽的不少,她真是又急又欣慰。 急得是秦明月每卖出去一顶,她就要少赚十文; 欣慰得是,这竹帷帽生意真不赖,就这么一会儿,她跟前就走过了七八个或戴或拿竹帷帽的人。 秦明月也没想到,傍晚买清凉饮的人少,买竹帷帽的人多了起来。想来是那女子商队进城去逛了一圈,相当于做了宣传吧。 “哎呀,你咋不多做点?”一肥头大耳的商人有点着急:“要不是下午着急谈货,我早就想出来买了。” “老板要不这样行不行,现在都晚上了您也戴不着,明儿早上城门一开我就来这里摆着,您到时候在过来买。”秦明月好言好语,这些都是财神,定要好好供着。 “也行,十顶啊,小娘子你可别骗我。” “哪能骗您啊,您这一身锦衣能看上我这点小玩意儿,我高兴来不及呢。” 秦明月刚说完,另外一位等着的汉子接话: “那城里卖的都是娘么儿唧唧的帷帽,这草帽又重又热,还是你这个好,适合我们男人戴,凉快轻便。” 不忙的商人在旁边林子下坐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天南海北的边聊边等秦明月缝竹帷帽。 而这些商人也都是些小商队,有的甚至是几人同行背个褡裢就跑商的。当然,这些人也大多只买一顶。 “他们不把马车赶进城,咋装货啊?”秦明月也搭话。 “县里面街道哪里装得下这么多马车,都是谈好了,然后晚上关了城门商家送出来,他们再收货。” 秦明月不懂,关了城门咋还能送出来。 “哈哈小娘子不是本地口音,才嫁过来的?这大圩晚上子时开始,城门会有将士守着,城里的商家从拉货出来到货装上买家的车,都是有真枪实刀的兵丁守着的。” “可不是,不诚信的,管你是商家还是买家,下次都别来了。” 秦明月咂舌,这木城县的商行难道都是碎石关的守关将士把控着的?若是真的如此,她心里反而升起了些安全感,如果自己老实做生意,也能得到庇护吧。 “您的竹帷帽,三十文。”秦明月剪断手里的线,把帷帽递给在草地上等着的人。 “嘿,真不赖。小娘子您拿好了,三十文嘞。”那人把钱放在板车上,背起褡裢把原来的草帽挂在了背上,喊上身边了两个人:“走咯!” 见他们去的方向是来的路,秦明月好奇:“你们连夜赶路?” “是的哩小娘子,赶着时间还能来一趟,不然冬日里大雪封路来不了咯。” 说话间人已经走远,秦明月抬高声音:“那下趟还来我摊子上买东西。”她没说一路平安,而是换了个说法。 “你那个鸡仔儿换个好看的色儿,下趟来我给姑娘买一只。”几人乐呵呵,也没回头,只有声音传了回来。 一些小商人或离开,或缩在了马车上休息。而那些大商队迟迟不见身影,想来谈妥生意后,还是要去消费一番的。 太阳快落山了,有守城的士兵出来喊话,还有半个时辰该关城门了。 秦明月也开始收拾东西,她边收拾边朝城门口张望,这钱大爷一天不见人影,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城楼上的周前新见此招呼过来小豆丁儿:“去找找那老头儿,再不出来我给他牛藏起来。” 豆丁熟门熟路摸进一条巷子里的小酒馆儿,墙角趴在桌子上睡得鼾声震天的不是钱老头儿是谁? “嘿,大爷!”豆丁推醒他:“还睡呢,您的牛跑了!” “啊?”钱大爷爬起来就跑,跑出门又回头来给酒钱。 “哎呦太阳都要落了,不知道秦丫头咋样了。” 身后的小豆丁听完简直哭笑不得,这老头儿不靠谱。 秦明月左等右等才看到从城门处冲出来一老头,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来晚了不怕,人没事儿就万事大吉。 钱大爷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收拾东西的时候带着讨好。收拾陶罐的时候:“秦丫头真能干,这吃食都卖完了?” 罐子里 明明还有大半碗麦子粒儿呢,米酿确实卖完了。 收拾箩筐的时候:“我的乖乖,这竹斗笠也只剩这么点了?能干能干。” 竹斗笠还有三十二顶,除了人家预留的十顶,还有二十二顶。 “哎呦,这么贵的丑东西,还没啥用处,也卖了四个?” “噗嗤!”秦明月没憋住:“什么丑东西,明明那么可爱。” “秦丫头不生气了?我就是喝了两杯就睡着了,那店家也是的,喝了十文钱的酒占着他位置一天,他也不驱赶。” “我没生气。”秦明月无奈,怎么跟老顽童似的:“我就是怕你出什么事儿,没事儿就好。” 他们赶着牛车排队进城,路过薛扇子摊位边儿,薛扇子赶紧喊住她:“小娘子,您那竹帷帽还剩多少?我给您包圆了,这价格您再降点?” 秦明月从缓慢移动的牛车上跳下来,她对着薛扇子蹲了一下:“薛婶子,您如果一次性订货百顶以上才能再少点点,我这还剩三十来顶,不过有十顶是人家定下了的。 这样吧,明天早上我还是在那个位置,您要的话就来把剩下的拿去。不挑色儿,都给您二十文通算。” “哎行行行。”薛扇子也收好摊儿,好在扇子都轻便,所以她背着一个大背篓就能装得下。 卖东西的时候把背篓倒扣,上面搭块板子,就是简易的摊位了。 这会儿进城的差不多都是摆摊的小商贩,大家彼此认识,熙熙攘攘的说着聊着。 守城门的士兵也和善,跟大伙儿聊着今天的生意,脸上带着笑,看起来非常和谐。 第110章 喝口你媳妇做的汤水 回到陈婆婆的客栈,老两口还忙着,看来今天的生意异常好。 见到牛车进了院子,陈婆婆带着围裙急忙迎出来:“这一下午没个歇着的时候,也没来给你帮忙。” 秦明月赶紧阻止她,扶着她手臂进了大堂屋里:“您也忙,我那点小生意,一个人能行。” 坐了会儿,钱大爷已经把车上的东西放在了后院,秦明月去把该收拾该洗刷的都收拾了,也都洗了。 见前院儿还时不时的来客人,她把剩下的麦子酿拿去了厨房,带上围裙加上红薯汤兑了半罐子出来。 给钱大爷李大爷跟陈婆婆各舀了一碗:“这么热也放不到明天了,大家也都尝个味儿。” 忙碌的三人喝了一碗,冰凉凉的舒服多了。而钱大爷喝了酒,又迷迷糊糊睡了一下午,喝了正好清醒清醒。 “陈婆婆,还剩不少,我打算装了拿到城墙根儿下去给那些守城的士兵,您说成不成?”秦明月是好心,可她也得问问能不能行,别好心办坏事。 “成啊,咋不成!”陈婆婆笑笑:“其他地方的我不说,就咱们木城县啊,这碎石关大将军带出来的兵都是好人。” “那我不去,您跟大爷带去?我在家帮您看着生意。”秦明月不想去,虽然她确实存着一份讨好的心思。 “好好好”陈婆婆当她害羞,笑着端起罐子往竹筒里倒:“你放心,这个功劳我昧不下。” “婆婆,这东西也放不到明天,而且咱们也喝不完。本来我想让您送住店的客人,可再一想,若是传出去后面又不送了,多生事端。”想到守城的士兵带笑模样,她这才有了想法。 若是自己去,万一被摆摊的商贩看到了,人家当她是在走后门行贿呢。 老两口也不打趣她了,端着汤水就去了城门口。 秦明月则是去了厨房,她那会儿见陈婆婆已经切好了菜,想来是准备做晚饭了。 她起锅烧水,先把厨房架子上的几个茶壶,跟外面大堂里桌子上的都灌满再说,这么热的天,来人都想喝口凉的。 今天客栈客满,秦明月又帮着端茶添水,煮饭打扫,直到亥时打了二更她才躺上床。 歇息片刻,虽然全身酸软,可想到那一筐铜钱,她翻身起床。 把油灯点到了床边儿,钱筐子翻倒在床上,发出的声响让她心里一惊。做贼似得左右看看,又笑了起来。 百个铜钱为一组,她找绳子串成了一串。串了将近一刻钟,最后一串只有五十个。 一、二、三。。。。。。。秦明月点着床上的铜钱串,一共二十八串。加手上的五十,一共就是两千八百五十文。 她大概算了一下,斗笠卖了将近两千文,四个玩偶一百四十文,清凉饮大概七百文。 加上明天被预定的斗笠十顶,还有薛扇子批掉剩下的二十二顶,还有将近七百文。 秦明月乐滋滋的,没想到自己一个小想法,反而是赚得最多的。 一百顶斗笠两千七百文,除开成本她赚了将近一千七百文。若是批给薛扇子就赚不到这么多了,顶多赚个七八百文,不过省事儿啊! 又把钱装进了筐子里,心里想着明天得去换二两碎银子才成,不然多重啊。 迷迷糊糊又想着,要不把玩偶也放在薛扇子那里寄卖,就是不知道人家同意不同意。 秦明月一夜辗转反侧,而城门口的周前新正坐在城门楼子的小屋里,跟王景旭说着话: “你小子别看不上人家,这女人是个好的。几十里路赶来做生意,一个女人?”周前新喝了一口竹筒里的麦酿:“你那老姨在家也不知道咋折腾的。” 听着外面商人进进出出搬货的声音,王景旭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脑后,仰起头,叹了口气: “我本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了,就当是父债子偿吧,拖了个无辜女子进来,我这心里也乱得很。” “那你打算咋整?”周前新把竹筒端起来递给王景旭:“嘿嘿,别光看着啊,不是不让喝酒嘛,来喝点你媳妇儿做的汤水。” 王景旭无奈,只能端起快喂到嘴跟前的竹筒,喝了一口,嗯? “是不是不错?”周前新再次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翘着椅子后腿往后仰:“咱们这种人啊,活了今天没明天,你的顾虑是对得。 可能被你姨买下的女人,娘家大概率也不是个好的,要我说你就认了,也不影响你还债不是。” 王景旭陷入沉思,想着近两年来的边关异动,心里揪紧。 北雄不善耕种,畜牧为生,逐草而居。他们培养的马匹日行几百里,能负重。国民皆擅骑射,勇猛异常。 而大元腹地多丘陵,百姓善耕种,性子平和。这样的大元在北雄眼里就是天然粮仓,二十年前每隔几年就好有异常大战。自从二十年前霍老将军镇守后,就再也没让北雄人踏过碎石关一步了。可最近几年,北雄连年天灾,似乎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 王景旭因跟着乔桂儿在木城县住了两年,遇到隐居在木城县养伤的霍老将军。 老将军一辈子都在研究如何培养战马马,培养骑兵对抗北雄。见王景旭聪明,打发时间之际就教了他。 后来霍老将军病逝,而王景旭家里也生变故,再后来他在木城县做伙计时被霍小将军寻到了,就带去了边关秘密培育战马。对外只说是去戍边了。 前几月他失踪,是为了追踪一野生马群深入了北雄腹地,几经生死最后才在小霍将军的接应下捡了半条命回来。 就是在边关养伤期间,才知家里给他买了媳妇做望门寡。 “改日我带些银钱给你,你趁着他老县里送货的时候,让他带回去吧。”王景旭说完连着喝了几口麦酿,已经微微有些发酸了,不过红薯麦子的香味挺对胃口。 “说是你给的?” 王景旭抹了把嘴,摇摇头:“就说失踪吧,只要一日不确定我死了,这戍边的工钱就得发。” “行,这个借口也行。嘿嘿”周前新咧嘴笑了笑:“反正你家里也不在乎你是死是活,有钱拿就成。那我分成两份儿,就说是我的意思,知道你有媳妇儿了也该给她一份儿。” 喝完竹筒里的麦酿,王景旭把玩了一番,然后远远的扔了出去。 这玩意儿,真是躲不掉! 第111章 做商人要诚信 五更天的时候秦明月就起来了,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可一想到今天还有几百文钱可以赚,就立马清醒了。去厨房生了火,锅里还是先烧上了水,客人们起床就要用热水,怠慢不得。 没等锅里的水开,陈婆婆李大爷爷起床了。 “丫头咋不再睡会儿?今儿还要去摆摊?”李大爷接替了秦明月烧锅的位置,还帮她拍了拍后背的柴火灰。 “不摆了,只是昨天有客人预定了十顶斗笠,说好的早上给他送到城门口。” 秦明月舀了一碗热水边吹边小口喝着,这是多年来的习惯,再王家的时候落下这么久,她觉着自己肚子都不太顺畅了。 陈婆婆们做饭,她打了声招呼背着背篓就出门了。虽说还有些早,可只有她等生意的,没有让生意等她的道理。 城门打开了,人还少得很。 “小嫂子这么早啊?”城门口是位眼生的士兵,见到秦明月背着背篓笑着打招呼。 秦明月也笑脸相迎:“昨儿跟一位老板约好今天给他带几顶斗笠,怕让人家等,就早来了。官爷吃饭没有?” “吃了吃了。”士兵笑笑:“您来早了,昨儿晚上大老板们都睡得晚,估摸着得吃晌午去了。” “我先等等,等不到再说。” “早上露重,您往这城门楼子里站站。” 秦明月一直等到薛扇子来了,这才背着背篓去了扇子摊儿。 “薛婶子早。” “早早早,你咋这么早。”薛扇子把背篓放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后倒扣,再放上一张板子。 秦明月去树林子里捡了昨天她挂斗笠的树枝来,用力插在了地上,再把斗笠挂了上去。 “婶子,这是二十二顶,一共四百四十文。” 薛扇子伸头看了一下秦明月背篓:“那不是还有十顶吗。” “婶子忘了?许是我没说,这十顶是一客人定下的,我今儿五更天就来等着他了。” 薛扇子转了转眼睛:“你也懒得等,把这十顶也批我,等那老板来了我给他也一样。” 说完,她从一小钱匣子里数出了六百二十文倒进了秦明月的背篓,然后设伸手去那背篓里剩下的十顶斗笠。 秦明月笑笑,心里有点小不快,但是也没表现出来。 伸手拦住薛扇子的手:“谢婶子,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讲诚信。” 她边说边把背篓里的钱数了一遍,六百二十文。取了两百文还给薛扇子:“婶子,我做生意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比如昨天给您戴的那顶就是人情,而今天的就是生意。” “我就是。。。就是想帮帮忙。”薛扇子尴尬的笑笑,秦明月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来想着这十顶一倒手就能赚个百来文,也笃定秦明月一个年轻媳妇儿,肯定脸薄。即使不舒服,为了能把斗笠批给她,也不会计较的。 至于那少的二十文,也是她故意的。年轻媳妇哪里好意思当着人前数钱,哪怕后面发现了,水都过了三九田,她也不好意思询问。 “那这二十二顶薛婶子还要么?” “哎,要要要。” “那行,我就给你留这儿了。五日后若是天晴我就再来,到时如果婶子卖得好,咱们就再谈。” 本来薛扇子以为得罪了秦明月,可见秦明月后面还愿意与她做生意,心里松快了不少。 她赶紧应下:“若是卖得好,我托人带信去你们大河镇。” 两天说好,秦明月就背着背篓去了城门口等,免得等下那老板来拿帽子又惹得薛扇子酸。 直等到太阳快到头顶了,钱大爷都来好一会儿在牛车上睡着了,那胖胖的富商才来: “小娘子对不住了。”富商拱手:“昨儿夜里被灌醉了,今日也没人喊我,让小娘子久等。” “无妨,老板您常来咱们木城县走商,别说等俩时辰,就算等二十时辰也行。” 秦明月嘴甜,而且她也看出不管是陈婆婆,还是守门的士兵,对木城县碎石关的感情都非常深厚,这样说准没错。 果然,旁边一直看着的守门士兵听到后踱步过来,笑着说:“是了是了,老板以后常来。咱们碎石关的货啊都好着呢。” “一顶三十文,两顶五十五文,老板您十顶二百七十五文。”秦明月双手将斗笠奉上,那老板身后的一小厮赶紧接住。 “三串三百文不找了,就当给小娘子赔罪。” 说完富商再次拱手。 秦明月也不扭捏,人家愿意多给,她也就拿着了。富商拱手行礼的时候,她也回了礼。 “钱大爷,您等着我。”秦明月走到城墙边推醒他:“我去跟陈婆婆打声招呼咱们再回。” 钱大爷没说话,只是翻了个身,顺手把身边的草帽拿起来盖在了脸上。 给陈婆婆打好招呼, 李大爷把一串钥匙给了她:“这两把钥匙是你那俩房门的,这把大的是院门儿的,这把长的是大堂门儿的。” 秦明月想推脱,随便拿人家家里的钥匙怎么想也不太好:“大爷,我也就一个月来一回,钥匙就不拿了。” “拿着拿着,你也知道我姑娘远嫁,万一哪日她忽然回来接我们老两口去她那儿小住,这房子还得麻烦你帮忙看着。” 陈婆婆拉着她的手臂,笑着继续说道:“你这丫头是个好的,我就信你。” 最终,秦明月还是拿了钥匙。 跟陈婆婆换了三两碎银子,带了四个装米酿的小罐子,其他的东西就留在了这里。 又在城门口买上了一包红薯黄米甜饼,看到旁边有卖姑娘头饰的摊子,秦明月又给自己买了根牛角骨簪子。 想了想,又给王晓花买了一朵镶嵌着汉白玉的珠花,最后叹气又买了一朵碎布头做的绫罗绢花。 本来还想给刘氏何氏买上一根簪子的,想到乔老太只能作罢,买回去她们俩也不敢戴。 倒不是她不计前嫌的大方,算是花钱消灾吧。 这一来一去,坐上钱大爷牛车出发的时候,头顶的太阳正烈。 “你个笨丫头,自己卖遮阳斗笠,却忘了给自己留一顶。”钱大爷在前面赶车,笑得胡子一翘一翘。 秦明月戴上钱大爷备用的蓑草帽子,那汗珠顺着额头脸颊不停的滚落。 “您别笑我,您咋不提醒我给您爷留一顶?”秦明月用手扇扇风:“太阳偏斜了我还能换个方向,您就等着晒半边脸。” “嘿,那我就不赶车了,反正我家没小鸡小狗,我不着急。” “哎呦,小黑子忘了!” 两人边斗嘴边边往回走,幸好走得不远。 小黑子这两天在陈婆婆家后院耍得开,秦明月都快忘了它。 幸好夏天天黑的晚,紧赶慢赶的,牛车在天擦黑的时候回到了乔家庄。 第112章 终于到家了 “钱大爷,劳烦您跟着我跑了三天,这一百八十文是您的工钱。”没等钱大爷开口,秦明月硬塞在了他手里: “您若是不收,那就是以后不帮了。” 钱大爷一瞪眼:“我还啥都没说呢,那那嘴就叭叭叭的。”他又数出了三十文还给秦明月。 秦明月当然不接:“我问过了,男人在外做活儿差不多都是五十文一天,这三十文我是给老牛的。”摸摸老水牛的角:“辛苦老伙计了,您也别省着,按三十文给人家吃点好的。” “哈哈哈,好好好!”钱大爷拍拍老牛的背:“听到没,今日你沾光了啊,活了十来年还没人给你开过工钱吧,你这牛生也值了。” “那我先回去了,昨儿我在外面摊子上买了些红薯甜饼,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钱大爷点点头:“好孩子,去吧。就当住了他家的屋,给点报酬。” 秦明月挥挥手,背上背篓抱着小黑子消失在隐隐夜色里,钱老头目送那恍惚人影到了院门前,才转身赶着牛车离开。 回到家,秦明月先去看了鸡笼。见鸡鹅都还在,鸡圈里面还有些红薯藤,估摸着可能是中午来喂过。 又打着火把去菜地里看了一圈,豆角跟辣椒靠脚下的叶子有些蔫儿,摸了下地已经干透了。看来等会儿得趁着夜色浇点水了,这么热的天,白天浇水会坏根。 给小黑喂了点吃的,包着十来个饼,拿上一百五十文铜钱跟珠花头饰,秦明月去了王家。 去得时候王家正在吃饭,不出所料,闻着味儿就是野菜杂粮粥。 “爹娘,我回来了。” 乔老太本来在说笑,听到秦明月声音后,筷子一顿。好不容易吃了两天清净饭,这妖精又回来了。 王老头笑着看过了:“老大家的回来了啊。” 王晓花兔子一样跑了过来,抱着秦明月的腰就不撒手。 “嫂子吃了没,我们正吃饭呢。”王兴贵见秦明月手上拿着的油纸包,就知道有好东西。 “刚到家还没吃,那我顺便吃一碗。”秦明月哪里会拘礼,正好不就碰上了么。 乔老太瞪着王兴贵,这冤家怎么就学不乖呢!王家每次做饭,两媳妇俩姑娘带上乔老太都是一碗,锅里剩下的是几个男人的第二碗。 王兴贵被自己老娘瞪得低下头,大嫂咋不按常理出牌。 一般人家问‘你吃了没,顺便吃一碗’ 大家不都是回答‘不了不了,我吃了了’吗? 吃了一大碗稀糊糊,秦明月觉着陈婆婆做的饭是真好吃。 吃着饭,秦明月把铜钱交给了王老头:“爹娘,这是竹筒钱,您二老点点。” 乔老太本来阴沉的脸,随着推到跟前的铜钱亮了起来:“你做到底是啥?都卖了?” “没呢,吃食就卖了两三百文。斗笠没卖完,我交给县里摆摊的帮我代卖。” 乔老太瞥了她一眼,然后坐下数钱。她就说这妖精哪里有那本事,全是窟窿的斗笠送人都嫌弃,还能卖出去? 不过这样也好,她迟早要把那五两银子从这小蹄子手里抠出来。甚至之后的好一段时间,乔老太天天就琢磨新东西,想怂恿秦明月从自己家订货去卖点什么好。 王晓花边吃饭边看着秦明月笑,惹来了王晓妮几个白眼儿。 “送你的。”把珠花给王晓花戴上,秦明月左瞧右瞧,这丫头长大了必定貌美惊人。 “有几个骚文子就不得了了,拿来我给她放着。”乔老太越过桌子,伸手就想取王晓花头上的珠花,王晓花往后一仰,避开了。 “娘,这不值钱。上面这珠子看着莹白唬人,其实就是汉白玉的。”秦明月赶紧解释。 这汉白玉做的珠花她也是头一次见,小石块磨成了珠子,打磨光滑后远远看起来是挺唬人的。 “汉白玉?”乔老太的手臂僵着,随后皱眉:“你要买也买能拿得出手的,这铺地的汉白玉戴出去多丢人。” “我喜欢,管他是铺地还是盖房的,大嫂买的我都喜欢。”王晓花委委屈屈道: “去年春节,您给姐姐买了红头绳,都没给我买。就算这珠花只值一文钱,也比您一毛不拔贵重。” 乔老太似乎不记得这事儿了,晃了一下神。 王晓妮接上话:“谁让你跟四哥不是龙凤胎,四哥穿红褂子我戴红头绳,出去人家都夸娘会生。” 这王晓妮讨好她娘的本事见长,果然话音刚落,就见乔老太直起身对着王晓花骂道:“你就是个多余的东西,赔钱货好意思争。” 王晓妮头一扬,如果家里没有这个赔钱货,那她就是王家唯一的闺女,怎么过得也会比乔晓雨舒坦。 王晓花往日里这话也听习惯了,今天却格外委屈:“娘若是觉着我多余,不如趁着年岁还小把我卖了,省的多吃您几口粮。” “你个小畜生!”乔老太没想到一直乖顺的小女儿会顶撞她,起身找了墙角的扫把倒着拿就要往王晓花背上抽。 王晓花也不跑,只是一桩跪在地上,忍住眼泪继续说道:“现在卖了我您省几年粮不说,说不定我还能像姨母那样年年寄银子回来养着您。又或许等我大了,自赎自身带一笔钱回来,您还能卖我一次。” “砰!”桌子被掀翻,秦明月王兴言几人被吓一跳。 “爹?” 刘氏何氏被吓得躲在墙角,而跪在地上的王晓花被浇了一口饭汤不说,头还被碗砸了一个口子,血呼啦啦的往外流。 “爹也想打死我?”王晓花扭着不让秦明月给她收拾身上的东西,只是定定的看着王老头。 王老头背着乔老太总会给王晓花讲她姨母的事情,可当时乔老太又对小女儿的委屈耳充不闻。 见女儿满脸的血,王老头掀桌子的勇气瞬间消失无踪,他胸口起伏半晌,对着秦明月责骂道: “你个做嫂子的怎么一碗水不能端平?非要搅到家宅不宁你才舒服是不是,亏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第113章 谁是软柿子? 啊? 秦明月愣了一下,她没有被王老头掀桌子惊着,但王老头把矛头指向她,让她有点点懵。 都是心尖儿上的人骂不得,所以骂自己这个外人? “爹,您这话就冤枉我了,我给晓妮也买了啊。”秦明月摊开手掌,里面还有一朵桃子大小绫罗粉绢花: “我想着晓花年纪小又挨着我坐,就先给她戴上了。做姐姐连先后顺序也要争?那我看平时先把饭碗放到兴贵跟前,兴言也没多说一句啊。” 说完秦明月还对着王兴言问道:“是吧二弟。” 。。。。。。王兴言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还有,”秦明月把掉在地上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香甜黄灿灿的红薯大黄米甜饼: “我打算先给俩小丫头头花,然后再给大家分甜饼,你们也非要分完甜饼再给她们俩头花?” “你你。。。。我。。我。。。”王老头不知道说啥好,只看着一地狼藉,最后一跺脚蹲在了地上。 王晓妮本来听到秦明月说她也有高兴得不行,结果看她的就是一朵绢花,顿时不高兴了: “那我们都是一样的姐妹,为什么头花你不给我买一样的?你就是个贱人,故意挑起我家矛盾。” 果然记吃不记打! 秦明月也不示弱,跨了一步绕到王晓花后面,抬手就给了靠墙站着的王晓妮一耳光。 “都跟你说了长嫂如母,当着父兄的面你也敢骂你娘贱人,真是欠抽。” “啊!!娘!您管管她!”王晓妮尖叫,脸上的巴掌印一下就浮起来了。 秦明月却看着一脸不忿道:“娘,您坐着!这丫头我这个做大嫂的帮您管教,没道理您有三个儿媳了还要自己动手,说出去让人笑话。” 乔老太张了张嘴,还是败在了那句‘说出去让人笑话’上。她一辈子要强,怎么能被乔家庄的人嘲笑她不会养女儿? “当初我给你说了吧,缝完布头有奖励。”秦明月顺手拿来凳子在王晓妮跟前坐下,与站着的王晓妮平视。 “那现在这头花就是奖励!本来你是没有的,我想着你与晓花是姐妹,不好伤了你的脸,所以给你也买了朵。你今日得到的这朵绢花,还是托了妹妹的福,你也好意思闹腾?” 秦明月义愤填膺,对着王老头乔老太问道:“爹娘,您二老说!这家是不是该大家都出力才叫家,老是有人偷奸耍滑该不该收拾!” 王老头使劲一闭眼,头扭到了另外一边,他能说不是? 乔老太顺了顺胸口的气,微不可察的‘嗯’了一声。 逼着两人表态后,秦明月接着训斥王晓妮:“该闹的应该晓花,你知不知道?” 被秦明月的食指一点,王晓妮的脑袋朝后一仰,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 她也知道王晓妮是教不服的,她也没打算把她教聪明了,训斥不过是为了给王老头乔老太当她是软柿子添堵罢了。 王老头本来是想把错归到秦明月身上,训斥她处事儿不公的。没想到被倒打一耙,自己小女儿砸了头不说,大的还挨了一巴掌。 “好了好了,二弟媳你去打水给晓花擦脸,三弟媳你收拾桌子。”秦明月拿出一副长嫂模样看向王晓妮:“还杵着,去帮你三嫂收拾东西。” 王晓妮瘪着嘴,看了一眼蹲着的爹坐着的娘,见两人都没看她,只能委屈巴巴的去收拾地上的碗筷。 秦明月起身把装甜饼的油纸包放在凳子上,人转到王老头乔老太跟前:“爹娘,孩子还小,姐妹不合这事就别往外说了。 晓妮挑事儿让爹掀了桌子,娘您也别生气。不就是打碎了几个碗嘛,回头让晓妮多拼点布,我给她开一样的工钱,让她把钱给娘做补偿。” 乔老太紧闭着嘴,她怕自己一松懈,胸口里的气就会化成嗝儿打出来。 王老头动了动脚,乘势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干巴巴道:“这丫头,一天不省心尽挑事儿,要不是她与妹妹争,这桌子放十年也不会被掀翻。” 秦明月皮笑肉不笑,跟着附和了两句。她现在算是看明白王老头了,不打不骂孩子感觉是个好父亲。 可你细看会发现,他一个也没护着,然后自己做好人,出了差错旁人都是毛病。 钱财给了乔老太管,对乔老太看似方方面面依着,是个好丈夫。 可你再细看,去租竹林他并未跟妻子商量,在儿女跟前都是乔老太唱红脸,得益的却是他自己。 反正这人啊,好人都是自己做,坏人都是旁人做。 把甜饼放在了乔老太手上:“娘,这是我带回来孝敬您的,也别都给孩子吃了,您自己也吃。” 秦明月这话说得假,乔老太心里却荡起波澜。 让自己吃别省着这话,还是十几年前乔桂儿说过。 不管乔老太吃还是不吃,秦明月吊儿郎当的出了门,她心里暗爽。这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算是报了仇。 就是王晓花有点可怜,不过这也是命,秦明月向来信命。 算了,今天这事儿虽然不是自己故意的,但也跟自己有关,还是给她做个小东西弥补一下吧。 回到家,秦明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都绞干了头发才想起还没给菜地浇水。 她也不偷懒,点燃火把到后院,用瓜瓢把水灌入竹筒,将水引入菜地里。把菜地灌饱后,干脆爬上屋后的小山崖,看了看桔梗还安然无恙,这才回到家里上炕睡觉。 “哎!”躺在自己的稻草炕上,秦明月舒服的叹口气:“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第114章 忽悠 第二天早上,天边刚刚泛白,秦明月就背着背篓上了山。 去王家育苗的地里装了满满一背篓红薯藤后,她又去到了自己的红薯地。红薯藤已经长满了,连垄下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很明显,秦明月大块地红薯没有山下其他家的好,除了她种得晚外,大块地坡度较为陡峭,存不住水也是大问题。 小地块因为在山凹里,地势反而平坦些,上次下的雨没有很快流走,红薯藤看起来又嫩又绿。 秦明月挠挠头,不知道砍红薯藤影不影响红薯产量,晚上回去问一下俩妯娌。 看着鲜嫩的尖儿,秦明月没忍住掐了一把,晚上炒个蒜蓉红薯尖儿解馋。 像个地主般背着手巡视了一圈,她心满意足的背上背篓往家里走。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再不走等下回去又要晒得满脸通红。 回到家把鸡鹅喂了,想打扫一下鸡圈,又不想把鸡放出来满地跑。忽然,她想到一个办法。 来到院子外,秦明月计划着事情的可行性。 面向自己家院子,自己家的右边是吃水的水池加小水沟,石头砌的小水沟那边是缓缓升高的山包,山包最高处趋于平整,上面满是一丛一丛的茅草。 山包那边就是王家的屋后,他们家的红薯窖就在山包的边缘。 而面向院子的左边围墙外,就是秦明月的菜地。菜地另外一边秦明月留了有丈宽的路。而路下,则是低于小路一丈多的凹地。 这块凹地背面环山,一面就是秦明月家,另外一面就是王家要去乔家祠堂的必经小路。 可能是下雨时山上的水经常冲下来,所以这里没有被开垦成田地,里面的草长得格外肥美。 秦明月站在菜地边往下看,就她眼皮下出现了不下三种可以吃的野菜,开花的荠菜,水芹菜,蒲公英。 下了自己家院子前的台阶,秦明月从下面的小路进了这块地。路边的野菜被薅得溜光,可以看到地面潮湿。她往里走了一段,中间野草的掩盖下,居然还有一坑水。 想不如做,秦明月去了王家。 “爹娘!” 现在不止乔老太听见她的声音难受,王老头也难受了。 “在呢,啥事儿?”王老头编着筐没抬头。 秦明月当然知道王老头心里不舒服,那没办法,你舒服了我就不舒服,两厢比较还是你不舒服吧。 “爹,我家下面那块沉水塘是我家的吧。”其实这话不用问,乡下人家,一般房屋周围的空地都是自己家的。若不是王景旭家的,怕是早就被人占了。 “是。”王老头的回答简短。 秦明月是什么人呐?这点冷淡算啥! 她走过去蹲在王老头前面两步远:“爹,您在生气呐?怪我打了大妹?” 王老头气结,哪有这么问出来的?他回答是吧,那昨天晚上人家打王晓妮的时候他也没阻止; 说不是吧,可自己确实在怪她多管闲事。 “爹,您听我解释呗。”秦明月拿了根竹签儿在地上画圈:“大妹十来岁了,眼见要到相看人家的时候了。” 乔老太躲在屋里偷听,听到秦明月这样说,她冲出来嚷嚷:“过了年才十一,相看什么相看,老娘在你休想卖妹子。” 啊?乔老太这么着急,秦明月有点懵。莫非真像王兴贵说的那样,这乔老太当初是被哥嫂卖过来的? “我没想卖妹子啊,您二老又没死,没卖妹子也轮不到我。” “那她还小,相看什么?” “娘,您这就不懂了。”秦明月站起来:“这外面的富裕人家的姑娘啊,一般从十岁就开始相看人家了,相看又不是让马上嫁过去。而是代表家里看中女儿,想为姑娘精挑细选。” 溱湖那边的富裕人家确实如此,姑娘早早的就开始相看,等到及笄后就能定亲了。 “咱们家的两个妹妹模样都随了娘,小巧玲珑长得好。况且咱们在大河镇六七个庄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人家,那更要精挑细选了。 所以昨天我教训大妹,也是为了她好。镇上县里的大户人家娶得儿媳,哪里能与家里的妹子争先后?现在家里爹娘把她当成心肝肉,去了人家婆家万一忘了怎么办?所以现在就得开始压着。” 乔老太心意一动:“你是说,咱们家两个丫头能嫁去大户人家?” “晓花还开不出来,晓妮我觉着有潜力。”秦明月信口胡诌:“晓妮惯会指挥人,一看就是当家主母的料子。只是现在得压着,谁嫁了人不得在婆婆跟前站几年规矩?熬出头就好了。” 秦明月斜着用余光看了两眼王老头,见他脸色松动,就知道自己蒙对了。 这俩人也是有意思,恨不得自己家娶得儿媳是提线木偶;有期望自己家的姑娘能高嫁做人上人。 至于这里面有几分是真的为了姑娘着想,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王老头把手里的活儿一放:“你这孩子,昨天晚上也不跟你娘解释清楚,害的她心疼了晓妮一晚上。” 呵,秦明月心里冷笑,这又是给乔老太甩锅了! “是儿媳错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定当先给爹娘说清楚。” 王老头满意她的态度,便问道:“你问那块地做什么?” “爹,我想着把那块地靠路这边围起来,在里面养上鸡鸭。生了蛋给妹妹们补充一下营养,姑娘家快要成人了,身体好了好生育,以后在婆家才说得上话。” “好好好,等下让老二老三去砍竹子给你弄,半天也就搞好了。”王老头答应的爽快,乔老太考虑到秦明月说的话,也没阻止。 其他的不说,乔老太扪心自问,秦明月对王晓花没的说。至于王晓妮,自己是个不争气的。 想到这里,乔老太又问了一句:“你那活儿还做不做?” “现在好摸不准,等两天看看。那爹娘,我先回去了啊。” 秦明月回家等着两兄弟给她围篱笆,至于地里的草她不打算扯,到时候鸡鹅放进去,几天就光溜了。 第115章 王晓妮买豆腐 不能老绕到小路那边进去,秦明月也没打算在小路那边留门儿,带上砍刀她上了屋后的山坡。 王兴言王兴贵俩兄弟到的时候,秦明月正在距离自己家屋子十来丈的后山上砍树。 “你们先弄着,我砍树搭个桥。”秦明月已经砍倒了一根小腿粗细的,正在打上面的枝丫:“记着两边给我封严实了啊,路边不留门。” “嫂子,给工钱吗?”王兴贵赚钱上瘾了,上次租锄头的钱他没跟乔老太说,现在还藏在床角草席下呢。 秦明月失笑,终究还是半大孩子,尝到甜头了就上瘾:“看你们做的咋样,做好了自然是有的。”改日里她打算教教刘氏何氏,用对了方法,这男人也好拿捏。 秦明月从山上拖了两根两丈长的树干下来,在靠山边的角落从上往下推到了下面的草地里。 两根间距半丈,中间用手臂粗的树干横着搭桥。砍好要用的树杆,秦明月又忙着准备固定木头的绳子。 麦草杆子泡软,加上山坡上的干茅草搓成粗绳。搓绳这个活儿看着简单,做起来也简单,可就是费手。 不过搓了两丈长,秦明月的手就又起了水泡。上次挖地的水泡刚刚好,这次更严重了。 没办法,只能用钱消灾了。于是花了十文把刘氏何氏又请来了半天,两人做惯了这些,一个时辰就搓好了一大捆。 “嫂子,这这样捆结实些。”刘氏做示范,一根横杆搭在两根长木头上,草绳左右缠绕。 刘氏往上绑,何氏帮忙拉紧,秦明月给递木头。 大概半个时辰,一架纯木梯就做好了。刘氏的手法好,每根横木用脚踹不动不说,交叉的绳结只在下面,人在上面走也不好被绳结绊倒。 何氏跟刘氏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把梯子调整到合适斜度。 “大嫂,咱们砍些树枝来,上下固定一下,下雨了地上要打滑。” 这个秦明月还真没想到,幸好何氏想到了,不然这么高的地方,梯子滑落得摔出个好歹来。 又砍来一些手臂粗的树干,切成十寸长的段,一端削尖方便插入地下。梯子上下各插一排,把梯子稳稳的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嫂子,要不再砍点把下面撑一下。”刘氏又出主意。 秦明月懂了,她们是不想回家。 行吧,这主意对自己也有好处,在下面支撑一下防止梯子断裂。 “兴贵,你去喊晓妮买点豆腐回来,晚上我给你们烧豆腐吃。”秦明月使唤人还挺顺口。 王兴贵答应的也顺口:“好嘞嫂子,上次你炒那红薯叶儿我一直惦记呢。我娘也是的,家里又不是吃不起油,天天咸菜就野菜稀饭。” 吐槽完自己老娘,王兴贵红了脸。他怎么能这么听着女人的话呢?莫非真的是‘长嫂如母’的原因? 心里想着,脚下就没注意,一个跟头栽进了草里的水坑里,湿掉了半身衣裳。 秦明月却眼尖得看到草里一抹银白闪了下光,又消失不见。她没吭声,心里却乐开了花。 王晓妮本来不想听秦明月使唤的,可乔老太非让她去不可。阴沉着脸拿上秦明月给的十文钱,王晓妮往乔家祠堂那边走去。 卖豆腐的叫乔大千,家住在乔二麻子隔壁。乔大千的祖父、爷爷、爹都是做豆腐的,听说祖上是乔家的厨子。 虽说不知道真假,可乔金水那一房的人,多少带了些看不起的眼色。 王晓妮到的时候,乔大千刚刚卖了豆腐回来。夏日里豆腐容易酸放不住,买的人也少。 “哟,晓妮儿来了啊,可是要卖豆腐?”乔大千不到五十岁,可人看起来像是快六十的人。磨豆腐可是个苦力活儿,所以老得快。 王晓妮平日里跟乔晓雨混一块儿,看乔大千就也带了些使唤人的味道:“来三斤豆腐。” 乔大千是个老实人,虽然心里不舒服,可为了家里的两个孙儿能认字也忍下了。 “晓妮儿来了啊!”乔大千的婆娘薛氏听见声音走出了屋子,看样子刚刚是在做饭,身上还拴着围裙。 薛氏看到桌子上的十文钱,催促自己男人:“快点给晓妮儿切豆腐,反正放不住,给切个五斤。” 乔大千的豆腐四文一斤,庄里熟人买都是十文三斤。 王晓妮一听,心里打起了小九九。不过这小心思多少有些不好说出口,她有点迟疑。 这时候屋里跑出了两个孩子,一男孩儿五岁的样子,穿着旧褂子,收拾的倒是干净; 一小女孩儿四岁左右,扎着双丫髻绑着红头绳。 后面还有位年轻媳妇韩氏,边喊着边跟着跑出来:“秋月慢点,小心摔跟头。” 周氏不过二十来岁,长的秀美,头上插着一根银簪子。见到院子里的往晓妮后,虽然不喜,可也还是笑吟吟的打招呼:“晓妮妹来了啊。” 王晓妮跟乔晓雨一个仗着家里有点底子,一个仗着家里有个族长爷爷,惯会看不起旁支外嫁来的媳妇。 “嗯。”王晓妮鼻孔朝天,从喉头里答应了一声。 周氏也懒得理她,只是低头给自己女儿整理头上的红头绳。可在她低头的瞬间,头上的银簪子反射到了晚霞的光芒,刺痛了王晓妮的眼睛。 王晓妮话脱口而出:“就要三斤,多的两斤给我折算成铜钱吧。” “啊?”乔大千没听明白,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婆娘。 薛氏也愣住了,想说是自己听错了吧,可她明明听到的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话。 老两口对视一眼,儿媳韩氏出声了:“晓妮妹子,我没听错吧?”韩氏乐了,这老王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你娘不是说要给我五斤吗?我只要三斤,剩下的两斤折成铜钱怎么不对了。还是你娘说的就是大话,哄人的?”王晓妮话出口了,越想越觉着自己没问题。 又不是她自己主动要的,是这家人上赶着要给自己的。 薛氏想得是,自己家孩子以后难免要劳烦秦明月,不管庄里传的那些关于乔二娘跟王景旭多不合的闲话,人家明面上是一家人。她就想着吧,在其他地方多少补点出来,不然欠的人情咋还。 “晓妮啊,这账不能这样算。”薛氏自己都有些脸红:“没有送了豆腐,还贴钱的道理不是?” 王晓妮却觉着自己得理了,不依不饶:“怎么就是贴钱了,我要三斤豆腐给你十文钱,你要送我两斤,我不要,折成钱哪里不对?” 第116章 王晓妮买豆腐(二) 见乔大千一家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王晓妮脸通红。她不知道自己蛮不讲理吗? 当然知道,可韩氏头上的银簪让她嫉妒。比不上乔晓雨就算了,凭什么一个卖豆腐的她也比不上,韩氏还是外嫁来的儿媳,理应做牛做马。 嫉妒让她昏了头脑,爹娘哥嫂耳提面命不能说出去的事她脱口而出: “你家没少砍我家的竹子,送两斤豆腐都磨磨唧唧,以后别去砍了。” 乔大千皱眉,这孩子闯鬼了吧:“豆腐是要送你,可你让折成钱那怎么可能?而且这山上的竹子是无主的,不能因为你爹会编东西就成了你家的吧。” 说完,乔大千摇摇头,切了三斤豆腐给王晓妮:“要就拿着,不要就拿钱走。” “你别后悔!”王晓妮放下狠话:“那竹林我爹花四十两银子租下了,还让你们砍不是是看在都是一个庄的份儿,不识好歹你们就试试。” 薛氏一惊,四十两可不是小数目,他老两口累死累活半辈子,存下的也不过十来两。 “不砍就不砍。”韩氏回怼。反正做豆腐的工具也可以用木头制作,竹子不过是家里用来搭豆角架的。 薛氏却起了心思,她看了儿媳一眼,韩氏抱着孩子回了屋里。 “哟,那感情好。晓妮别生气,婶子给你五文钱去买糖吃。”薛氏从腰边儿摸出五个铜板,笑着塞进王晓妮手里。 “哎,你个老婆子。。。。。。” 薛氏拍开男人的手,瞪了他一眼,然后讨好的对着王晓妮笑。 王晓妮捏捏手里的铜板,巨大的幸喜让她脑袋充血。她没想到就这么成了,有了这五文钱,她离着买到珠花的日子不远了。 她哼了一声,提着头发像只骄傲的公鸡一般走了。 等王晓妮走出了院儿门,薛氏‘呸’了一口:“小蹄子,毛都没长齐也敢来讹人。” 韩氏把女儿抱到在墙角掏地牯牛(一种在土里掏出火山口样式的虫子)的儿子旁边,拍了拍儿子身上的灰尘才说道: “娘,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也不能让她死丫头占这个便宜,以后其他乔家的丫头有样学样,咱们家生意还做不做了。” “就是”乔大千也附和道:“这山上的竹子自来就是咱们乔家庄的人在用,他王家说租就租?就算租了不让砍,那还能让闺女出来讹人?” 面对男人与儿媳的不满,薛氏也不生气。她擦了擦手,走到墙边拍了一巴掌正在扯妹妹头绳的孙儿。 把小丫头的头绳绑好,一把抱起来往屋里走去。 韩氏见状也跟着进去了,乔大千锁上院儿门防止孙儿往外跑,也跟着婆媳俩进了屋。 把手里的孙女给了乔大千,薛氏接着做饭,韩氏则是在灶前烧锅。 “我给她钱不是怕了她,这竹子对咱们没什么大用,不砍就不砍。”油声滋啦响起。 薛氏停下话头,把调料爆香后,加水烧开。再把整块豆腐放了进去,然后用锅铲剁碎。 忙完手里的活儿把锅盖盖上,薛氏才接着说:“我是想着,就乔二娘那要强的性子,断然不会让丫头出来讹钱的。” 韩氏问:“娘的意思是那死丫头自作主张?” “嗯,我猜也是。”乔大千比乔二娘大十岁左右,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乔二娘是什么性子,他也还算是清楚。 “后面不是那秦氏要教孩子们读书嘛,如果咱们家两个娃都能去学,那也就算了。” “那如果是不让咱们家孩子学,这王晓妮要钱的事儿就是把柄!”韩氏起来抱住薛氏的手臂:“您咋不是我亲娘,不然我也能传点您的好脑子。” 薛氏推了推儿媳:“快去烧锅,等会儿你男人回来了,让他跟你多生俩娃娃,说不定就有我这脑子了。” “这婆娘也不背着些,我这老公爹跟孩子还在跟前呢。”乔大千呸了声,乐滋滋的抱着孙女出去了。 “就跟亲闺女的似的,怕啥?”薛氏扔下锅铲,对着趴在男人肩上的孙女挤眉弄眼。 薛氏脑子灵活,她在王晓妮要钱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事儿。只是那丫头蠢,想想也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庄里一直没听到风声,想来是王家不打算声张。 韩氏低着头在灶前:“娘,谢谢您愿意让秋月也去识字儿。” “呸呸呸!”薛氏敲敲灶台:“我自己的孙女儿我自己疼,她识几个字以后嫁个好人家。我还等着以后给庄里的老婆子炫耀,我亲亲孙女知书达理呢。” “是哩娘。”薛氏露出大大的笑脸:“等秋月以后嫁个好人家,我让她给您买银头面。等她学了认字儿,回来让她也教教我。” 婆媳俩说的高兴,外面传来韩氏的男人乔仕良的声音:“娘儿俩说啥悄悄话呢,把我爹跟我宝贝闺女都赶外面来吹风了。” 墙角的乔福俊听到后,带着两手灰就抱住了自己爹:“爹爹,还有我呢,我也是你宝贝闺女。” “哈哈哈哈,小傻子,你是我宝贝儿子!妹妹才是宝贝闺女。” 一把捞起花猫一样的儿子,就着自己的洗脸水给娃也擦了脸。 乔大千却拍了儿子的背:“你那水脏成啥样了还给娃洗,仔细你娘看到了剥你的皮。” “我没看到,但是我听到了。”薛氏端着一碗豆腐出了厨房,对着自己儿子横眉竖眼。 吓得乔仕良连连告饶:“娘,娘,我错了。” 他赶紧放下儿子,去接薛氏手里的豆腐碗:“我来我来,我皮糙肉厚不怕烫。可不能烫坏我娘。” 刚刚说完,韩氏也端着汤盆出来了。乔仕军赶紧把手里的豆腐碗放在桌子上,扭头接过已经走到桌子边的韩氏手上的汤盆:“也不能烫坏我娘子,不然又得麻烦爹娘上天入地也难再给我找到这么好的。” 这边乔大千一家人并没有因为平白无故丢了五文钱而生气,反而其乐融融。 那边王晓妮用踩死蚂蚁的速度往家里走,她盘算着庄里还有那些人家是做生意的,还能不能再赚上一笔。 第117章 乔金水家知道了 “真的?” 坐着的乔金水嗖的一下起身,把跟前说话的乔晓雨吓了一跳。 “真的爷爷。”乔晓雨理了一下鬓边并没有乱的头发:“奶让我去买豆腐,刚到门口我就听见了王晓妮的声音。孙女之前不是跟她闹矛盾了嘛,就想着等她走了再进去,然后就听到她说她爹花了四十两银子租下了竹林。” 乔金水眯着眼坐下,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不停的轻轻敲击。 “爹”乔大喜往前凑了凑:“这王家的家底就真那么丰厚?是不是王晓妮那丫头唬人的。” 王晓妮跟乔晓雨常在一起玩儿,要说玩得多好不一定,互相攀比才是目的。莫不是那丫头没珠花,故意胡说想要掰回来一局? “若是唬人的也就罢了,要是那王家家底真那么丰厚。。。。。。”乔金水再次眯眼:“我这个一族之长,一时之间也拿不出四十两银子。” “晓雨你来。”乔金水对孙女招招手:“你明儿没事了去大树底下逛逛,若是见了你路婶子便跟她聊聊。” 乔晓雨一点就通,脆生生的应下。 “你这丫头灵巧,改日爷爷赚了钱,给你买头面。” “孙女只想为爷爷分忧,不求头面。”乔晓雨一副乖巧模样,笑吟吟的去厨房帮着煮饭了。 不知自己做了蠢事的王晓妮还在路上磨蹭,王兴贵已经在小路上望了好几次了。 “哥,你看那死丫头!”王兴贵气呼呼的看着从乔家庄出来的,还远远的慢吞吞的王晓妮。 “这丫头,越大越不灵巧,若是让晓花去买豆腐,这个时间豆腐都入锅了。” 想到王晓花,王兴贵越生气了:“上次她怂恿那傻子抽坏了晓花的脸,这才堪堪好,她又挑事怂恿爹把晓花头打破,我看就是欠收拾了。” 王兴言也皱眉,王晓花虽然跟王晓妮历来针尖对麦芒,可对爹娘哥哥却是乖巧懂事的。 更重要的是王晓花生得好,自小娘就说以后晓花出嫁能得一大笔彩礼。 可两次被王晓妮毁容,这。。。。。。莫非是大丫头嫉妒二丫头的容貌? 摇摇头,王兴言按下心中所想,不管如何大嫂的教训是对的,王晓妮这丫头该管教了。 “嘿!”王兴贵两脚泥跳上路,吓得入神的王晓妮一个倒仰。 “蠢丫头!” 王兴贵接住她手上的油纸包,任由王晓妮跌坐在地上。 “哥!”想要发火的王晓妮好像想到什么,高高的嗓音一顿,轻轻的说了句:“干嘛吓人一跳。” 没等王兴贵反应,她急匆匆的捏着拳头先回了家。 “真是欠打了!”王兴贵朝着妹妹的背影挥舞拳头。 “那都回吧,我去家里舀点猪油就过去。”秦明月的桥已经搭好了,下面的支撑还差两根,明月再做也是一样的。 刘氏接过王兴贵手上的豆腐:“那嫂子我先回去把豆腐切了,还要啥调料不?” “蒜一头,菜地里的嫰辣椒摘几个,我马上就来。” 秦明月回去用凉水擦了帕脸,再用竹片挖了一坨猪油往王家而去。为啥不用碗? 碗都是在王家顺的,端了过去不好再拿回来。 “先烧水,里面放点点咸盐。”秦明月在灶跟前,何氏假装看不到自己婆婆的眼神,亦步亦趋的跟着秦明月。 刘氏见此,也趁着去后院喂鸡,喂完后偷偷摸摸蹭到灶前寸步不离。 乔老太正想骂人,可见秦明月在教俩人做饭,又住了嘴。往后赚了钱自然是不能再继续天天吃野菜杂粮的,不学着做点能上得了台面的菜,以后咋伺候自己? “哎对!水开把豆腐放进去汆烫,退火。” “嫂子,为啥要先煮?”何氏盯着锅里雪白的豆腐,只是用盐水煮了一下,就能闻到好闻的豆子香味了。 秦明月把蒜拍碎,辣椒剁圈儿:“做豆腐的时候放了石灰,石灰有涩味。汆水能祛除些。而且用盐水煮过的豆腐不容易碎,还容易入味。” 何氏点头,她胆子大些,不看乔老太就似乎真的忘了乔老太。 而刘氏则是时不时的偷看一眼坐在正房门口的乔老太,她越是这么看,乔老太越心烦! “好好烧锅,做个啥都贼眉鼠眼的,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刘氏红了眼眶,转过头盯着灶孔。 秦明月见她憨憨的模样心里直叹气,不忍她迟早被吓死,只能开口道:“二弟媳帮我切几根葱,削一个小土豆帮我煮熟。” 土豆煮好后,从已经晾凉的豆腐块里拿了十来块,用手把土豆豆腐细细抓成蓉。 再在豆腐蓉里添加入葱花、蒜水、一点咸菜不停的顺着一个方向搅拌。 这个搅拌的活儿就交给了在一旁站在卷衣角的刘氏:“顺着一个方向,搅到感觉黏糊糊的就可以了。” 刘氏也不问是为什么,就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搅。 这边灶台上耳锅位置换上一个敞口小汤罐,里面加上水,等着大锅的火顺着烟道给它加热。 锅里放了些花生油,烧到冒烟加入猪油,然后里面倒入姜蒜辣椒圈爆香。等辣椒微微起了虎皮,下入一坨碎石关家家都会酿的豆酱。 豆酱炒化后加入一瓢水,烧开再下入豆腐。 “烧豆腐的水可以加多些,没过豆腐都行。不要搅拌,用大火烧到咕嘟,再退点柴出来用文火烧着。” 秦明月盖上烧豆腐锅的锅盖,旁边耳锅里面的水也开了。 。。。。。。真是,刘氏还在埋头搅。。。。。。 从刘氏手上接过豆腐蓉的盆儿,里面的土豆豆腐已经融为一体,黏糊到倒扣盆都不会掉出来。 “去给我掐一把小青菜,什么都行。” 刘氏不吭声,哒哒跑到后院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的小青菜已经洗干净了。 “这是啥菜?” 秦明月看了看小孩手掌大小的一片片绿叶,厚厚嫩嫩的。 “豆腐菜,煮了滑溜溜的,大家都用来打汤。”何氏嘴快,她跟刘氏都不喜欢吃这菜,可王家人喜欢吃。 往锅里点了点凉水,等沸水平静下来。趁着水没再次煮开开,秦明月麻利的用勺子加虎口,做出一个个的豆腐丸子投入锅里。 丸子入锅先沉底,稍后就又浮了上来。锅里的水每每要翻波浪了,秦明月一个丸子下去,水就又平静下来。 不一会儿,锅里就浮起满满的白胖胖的丸子。 等丸子煮的差不多了,洗干净的菜丢进沸腾的耳锅子里,挖猪油的竹片下锅去搅一搅,菜叶立马变得碧绿。 第118章 做饭 用筷子尝了一下汤,又放了点盐进去。 大锅里的豆腐也快好了,揭开锅盖满院子飘香。 其实也没那么香,至少秦明月吃过的豆腐比这香多了。但是王家的人都开始暗暗咽口水,就连乔老太也频频看过来。 烧豆腐里的水被收到越来越少,汤汁也浓稠起来,趁热秦明月撒下一把小葱花,香味顿时又变幻了,这下她自己都开始咽口水了。 下午,王兴贵回来喊王晓妮卖豆腐的时候,缠着乔老太要吃干饭。乔老太也馋了,想着豆腐有人出了,也就大方了一回,晚上煮了一锅杂粮干饭。只是这饭里的碎米粒能数得清,高粱麦粒大黄米倒是足足的。 最后,秦明月又将就着烧豆腐的锅炒了一碗红薯叶子,这叶子还是从喂鸡的背篓里挑出来的。 一锅汤,一大盆烧豆腐,还有一碗炒红薯叶,一碗老熟人咸菜上了桌。 “爹娘,吃饭了。”秦明月又喊了两兄弟:“你们俩去把大桌子端出来,咱们家人丁兴旺,用大桌。” 乔老太咽了一口气下去,胸口起伏了一下。 “兴明端碗,晓妮人呢!”秦明月指使着王家人做事,乔老太正要开口,她端两碗饭先放在了桌子上座:“娘,爹您二老先来坐着,这些事儿哪能让你们插手。” “好好好,咱们家就是人丁兴旺。”王老头乐呵呵的坐下,王晓花麻利的给他倒上了一杯酒。 乔老太再次憋回一口气,她本来见自己的三个心肝儿被使唤心里不舒服,可这咋反驳? 只能闷闷的坐下,不过看着儿女媳妇为自己忙活,好像那么些不舒服变成了有些舒服。 秦明月是最后坐下的,倒不觉着委屈,看看老两口缓和的脸色,这不就拿捏了么。 舀了一碗丸子放在王晓花跟前:“你就忍忍别吃烧豆腐了,里面放了酱跟姜,吃了容易留疤。” 王晓花瞬间红了眼眶。她昨天被砸出了血,大嫂虽然打了王晓妮一巴掌,可啥也没对自己说就走了。 今天早上没来看自己,刚刚来的时候也没喊她,她可伤心了。 “咋还哭了呢!”何氏大大咧咧,不懂小姑娘心思:“你可别哭,不是不给你吃烧豆腐,这豆腐丸子可难做了,你二嫂搅到膀子都抬不起来。” “谢谢二嫂,谢谢三嫂。”王晓花破涕为笑,大嫂今日做这豆腐是为了自己吧,难为她了。 王晓花没想错,秦明月确实是为了王晓花买的豆腐。 昨日虽然不是她的错,可王晓花这伤是因她而受的,不想特殊关照惹事儿,所以才做了这么一锅豆腐丸子哄小丫头开心。 “娘,这两天别让晓花吃姜跟酱,不然容易留疤。” “嗯。”乔老太看了一眼王晓花额头,一条口子大大咧咧的趴在本来光洁的额头上,怎么看怎么刺眼。 王老头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说的话却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你这丫头嘛,也不知道躲开!平白挨了这么一下,毁了容貌以后咋嫁出去。” 王晓花乖顺的‘嗯’了一声。心里却想着毁容了更好,以后她不靠男人也能养活自己。 这顿饭吃的还算舒服,从开始吃饭王兴言就绷紧了神经。毕竟从这个大嫂来了开始,全家人一起吃饭都会不欢而散,还好今天大家都没出什么幺蛾子。 就连被记上在兄弟几个心里的王晓妮,今天晚上也格外沉默,只是表情时笑时发呆,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煮了饭的秦明月自然是不愿意再洗碗的,跟王家人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走到家门前,秦明月看了一下竹子围栏。因为今天主要是砍竹子,所以才围了不到两丈长。 想到白天看到的银白色光芒,秦明月试探着踩进了草丛。天已经黑了,草叶上落下了露水。穿着布鞋的脚刚刚落地,冰凉的露水就挨上了脚背。 秦明月赶紧把脚收了回来,三步两步跑回了家。鱼什么时候都可以捉,万一踩到蛇要吓掉半条命。 顺手薅了一抱草扔进鸡圈,又给趁着烧洗澡水的时候,给小黑子煮了点杂粮糊糊吃。 第二天清早,趁着天刚亮,王家两兄弟就又开工了。现在天热,只能趁着早晚干活,中午在外面晒着受不住。 秦明月在鸡圈里,院儿围墙根儿开了扇十寸的小竹门。一是防止鸡鸭乱跑拉屎,二也防止有人通过这里钻进来。 又绕到围墙外面去,从围墙根儿上的小门开始,用竹片两端插地,形成小拱门模样,一直插到搭好成的桥跟前。 可能是昨天豆腐的功劳,今天乔老太也放了刘氏跟何氏过来帮忙。继续搓了草绳,来回交叉绑在竹片拱门上。 看着眼前成型的拱门通道,何氏啧啧点头:“嫂子这脑子才叫脑子,我这只能是摆设。” “可不是。”刘是边做事边说话:“我刚刚看了,在院儿里面伸长手打开小门,那鸡鸭顺着着通道就进了田里,不用到处撵,也没了那些乱拉的屎。” 秦明月笑笑:“你们也有媳妇熬成婆的一日,到时候有了自己的房子,你们也照着学。” 说到这个,刘氏何氏对视一眼摇摇头,她们两个‘熬成婆’的日子遥遥无期。 王兴言王兴贵的年纪比她们俩小,虽然成婚已经五六年了,可两人肚子都没动静。 还有就是乔老太年纪也小,比这俩儿媳也就长了十来岁,毫无出头希望。 见两人表情,秦明月想了一下:“虽然婆婆像大山难搬开,可你们得想办法让这山别直愣愣的压在你们身上。” 两人抬起头,偷瞄了一下还有些距离的俩兄弟,然后蹲着挪进脑袋靠着脑袋问秦明月:“嫂子,书里有教怎么做人媳妇好过些?” 秦明月眨眼,她刚刚好想要用什么好借口教她们拿捏男人呢,这理由就自己送上来了。 “对啊。”秦明月也凑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两句听过吧?” 两人头点的跟鸡啄米一样,这两句话是督促男人读书的经典。 第119章 指点 “所以啊,女人读的书里也有怎么教人做媳妇儿的。” “是不是叫女德?”何氏挠挠头,她娘家族中有一落魄秀才的老娘,常教训自己儿媳要学女德,她便记住了。 那只秦明月一挥手:“女德就是哄女人听话的,你们知道就好别跟着学。我跟你们俩说,这婆婆啊像大山。 她压下来如果是做儿媳的顶着,那她就实打实的压了,甚至还想跳两下。 可如果下面是她儿子顶着呢?那她就会省着力,甚至手脚并用撑着,免得压坏自己儿子。” 两人点头,眼神亮晶晶的催促秦明月继续说。 “那你们是不是从小就被训到,女人要温柔似水?” “嗯嗯嗯”刘氏点头,她在娘家除了被打骂,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女人要向水一样温柔,不得反抗。 “女人确实应该像水,不过不是逆来顺受的水,而是水滴石穿的水。而这石,就是你们的男人。” 秦明月在青楼长大,耳濡目染的就是如何拿捏男人。不过用太直白的话回吓到面前两人,她只能迂回教授。 “要反抗婆婆,那先要滴穿你们自己的男人。通过他们去反抗,而不是你们自己往上撞。” “那嫂子,咋咋。。。滴穿男人?”就这么几个字,刘氏就涨红了脸。 “温柔的像水,懂吧!”秦明月朝她们意有所指的挑眉,自己也有点脸红。 这种事儿以前她无需考虑就能说出口,可能是看到眼前两人害羞,她也尴尬起来:“两毛头小子,真是食水知味的时候。晚上。。。咳咳晚上那啥的时候,你们要放开了来,别跟躺尸一样。” 刘氏声如蚊呐:“这,这跟拿捏男人有什么关系。。。。。” 她的衣服角都快缠到自己的手指充血了,何氏则是一直偷看王兴贵,三人脸红的像滴血。 “咋没关系了!”秦明月有种教坏良家妇女的心虚:“那事儿只有你们俩,旁人都插不上手,所以你们得先在这事儿上和谐了,两人才算是一体。” 人与人相处,要找到只有两人的点,揉碎摊开说明白,建立起只属于两人的桥梁。 刘氏何氏没有娘家的支撑,只能在婆家来找立足点,除了自己的男人不做其他考虑。 秦明月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那啥的时候,舒服了就哼哼两声表示他们做得好;不舒服了也别憋着,委委屈屈的嘀咕出来。” “你们仨干啥呢?弄好了就回去做午饭,外头日头这么大,本来就,没一个好看的,再晒就更丑了。” 王兴贵的嘴跟淬了毒一样,说出的话没一人爱听。 “咳咳咳。。。。。”秦明月被他吓一跳,口水呛到咳嗽:“你们先试试这个,其他的说多了你们也记不住,得一步一步来。” 她说完站起来,连滚带爬的往菜地跑:“我去摘点豆角黄瓜,中午加个菜。” “哎哎,嫂子慢点。” 麻绳缠在脚上,秦明月几个趔趄,幸好何氏有把子力气,把她扶住了。 做了两月的良家妇女,她脸皮也肉眼可见的薄了?拍拍自己的脸,像是不相信,又揪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土肥,豆角长的又长又直,下面的豆角已经可以吃了,中间的还很嫩,上面的还在开花。 黄瓜现在是第一茬,还有些嫩,不过汁水丰富口感脆脆的像水果。 豆角摘了搭在左手手臂上,全摘了一遍竟然有四五斤。 把豆角拿回去用清水漂着,又拿了竹篮子来摘黄瓜。 辣椒还太小,不过辣椒叶长得倒是茂盛,秦明月也掐了一些回去。 一是天气热,二是现在不农忙,所以王家的午饭比之前稀不少。秦明月打算凉拌一盆,这个天气吃凉拌的不热,也能配种稀饭填填肚子。 豆角去头尾,掐成寸长。锅里烧水,水开放一点盐,然后倒入豆角段儿。水再次煮开后大概一盏茶时间,用竹漏勺捞起豆角投入凉水。 就着煮豆角的水把辣椒叶儿也汆一下,迅速捞起投入凉水。 黄瓜切成跟豆角长粗差不多的条儿,撒点点盐拌匀杀杀水。 锅里加点水,把干大酱放进去搅散。王家顺来的干辣椒埋在灶灰里,利用余热哄到微微焦糊,扒出来放在一边儿晾着。 大蒜、葱、姜切沫儿装入小碗,趁热把稀释的大酱加进来,凉了干辣椒很脆,用手便能揉碎。 加入米醋,一点细盐一点粗盐,最后再来一勺锅里煮豆角的开水搅拌均匀。用筷子头蘸了点,酸辣开胃,虽然能吃出来粗盐的苦味儿,可比王家做的菜好太多。 豆角黄瓜辣椒叶滤干水,直接翻入干燥的锅里,再把调料倒进去,左右手各一双筷子开始挑拌。 菜太多,秦明月拌到两只手都酸了,才拌均匀。 自己家没有大碗,她只能让何氏去王家拿:“你去拿两个大菜盆儿过来,这菜装不下。” 何氏回去偷偷摸了两个盆儿,奇怪的是乔老太不仅没有骂她,还假装没看见。 秦明月笑说:“那锅里是不是煮好了野菜粥?指定是你男人回去撒尿告诉她了。” 何氏瘪瘪嘴,自己这小男人,恨不得晚间起来小解都要跟他娘说一声。 “上次租锄头的钱,他没告诉他娘。”秦明月往盆里装菜,只需要看一眼何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啥。 “应该没告诉吧,那钱还在床下稻草里压着。” “这说明什么,说明老三聪明着呢!不仅老三聪明,老二也聪明。” 刘氏在洗手,听到秦明月的话疑惑道:“为啥?他也什么事儿都听娘的,哪里就聪明了?” “那日租锄头老二不也在嘛,三弟没说,二弟咋没去告状?”秦明月把两盆菜放到两人手里,她揉揉肩膀: “说明这二弟也有小心思,以后若是有背着爹娘能赚的钱,他们必定不会全部交出去。所以啊,我才教你们要先跟自己男人和谐,这俩人还有救。” 秦明月挑挑眉,朝着两人坏笑,她这会儿倒是不脸红了。 她也是因为这事儿,看出来两兄弟有自己小心思的。只要不对爹娘愚孝,那么这两妯娌就有机可乘。 不说要翻身做主人了,只是在这个家别被欺负得死死的,就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第120章 开窍的王兴贵 “真好吃!”王晓花腮帮子鼓鼓得。 “是吧,我也觉着好吃。”王兴贵夹了一大筷子菜,看看碗里,又把菜放进了菜盆。 不仅秦明月皱眉,连乔老太也打算用筷子敲他了。 结果王兴贵放下菜,筷子转向自己碗里。凉拌豆角黄瓜好吃,碗里填饱肚子的野菜就有点占地方了。于是,他把碗里带着饭汤的野菜全部夹给了何氏。 何氏憨憨得,来这个家五六年这男人从没喊过她吃饭,给她夹菜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秦明月咳嗽了两声,完了,忘了教怎么应对男人送礼物了。虽然野菜这个礼物,有点一言难尽。 其他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吃饭了,只有何氏好像想到了什么涨红了脸。 半晌,她低低道:“谢谢相公。” 啊?王兴言半张着嘴,一筷子豆角一半在里,一半在外,表情肉眼可见的疑惑。 何氏眼角含春水,脸颊飞霞,低着头用筷子蘸着饭汤往嘴里送,边送还边偷瞄王兴贵。 王兴贵本来想骂她蠢的,被她这样一瞄,嘴里的话也骂不出来了。 像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王兴贵把嘴边的菜吐到碗里,筷子在伸向菜盆,夹了一大筷子放到何氏碗里:“一筷子野菜谢什么谢,小家子气,跟没吃过一样。” 这蠢婆娘,明明是自己不想吃的东西夹给了她,还蠢兮兮的跟自己说谢谢。 话虽然说的硬气,动作也不温柔,可微微发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 刘氏看看何氏,又快速的瞧了一眼王兴贵,然后低头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兴言。心里想着,自己万万是做不来这事儿的。 王兴言看着弟弟弟媳两人,也有点愣,他敏感的感觉到刘氏看了他一眼。虽然现在他碍于秦明月的压力不敢打骂刘氏了,但夹菜这种事他也万万做不到。 秦明月也发现了这两人的小动作,她盯看着王兴言,心里想着这个可不比三傻子好哄,刘氏也比何氏更胆小,有点难啊。 王兴言吃了一口饭,余光见秦明月看着他,心里颤颤的。大嫂盯着我是什么意思? 秦明月在心里想着对策,王兴言这饭吃得不安生。思虑再三,为了能认字写字,他鼓起勇气把筷子伸向饭盆。 可中途筷子变换了方向,避开了王兴贵夹菜的那一盆。 然后,轮到刘氏僵住了,碗里多了一筷子菜。她机械的转动脖子,求助的目光投向秦明月。这咋办? 秦明月被两人的动作打断思虑,眼神终于不再无焦距的盯着王兴言。 王兴言松了一口气,心里不高兴,这大嫂管的也太多了,给媳妇儿夹菜她也管! “快吃,发什么愣。”王兴言皱眉用筷子敲了敲刘氏的碗,自己皱着眉几口喝完碗里的饭汤,气冲冲的回了房间。 他不高兴,自己伸筷子的时候刘氏肩膀往后缩了一下,见是夹菜后不仅没有像弟媳那样害羞,还煞白了脸,畏畏缩缩的看向大嫂。 除了四位当事人,还有秦明月,其他王家人都没什么大反应。毕竟王家人想怎么对这俩外人,都是可以的。 两大盆拌菜就着杂粮稀粥被吃得干干净净,要不是秦明月动作快,提前藏了小半碗顺回去,小黑子今天就只能饿肚子了。 吃了饭后,这个点太阳晒得人皮肤生疼,就从王家往回走的这几步,秦明月的脖子脸就被晒得通红。 在太阳的炙烤下,四处都是静悄悄的,秦明月也打算睡个午觉。 正睡得香,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谁啊?”秦明月躺在床上,望着窗户外透进来的光线,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秦丫头,是我。” “钱大爷,您等等。” 走到院门边儿,浇了两捧凉水在脸上清醒,用袖子擦了脸才开门。 钱大爷见她额头上的水珠,以及袖子湿了一块儿,责怪道:“年轻贪凉,老了有你好受的。” “没有,我就是洗了个脸。您进来坐。”秦明月让开身子,笑着弯腰相请。 钱老太瞪了她一眼:“就不进去了。我是来告诉你,县里有商队昨日就带了信到铁匠铺子,说要两百顶竹帷帽。” 秦明月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得不行,有钱大爷在跟前也只得按耐住:“可说过几天要?” 昨天不过二十五,就带信来要两百顶,说明薛扇子那二十多顶二十四日当天就卖完了。不过,她还是想问问,到时候好谈价。 “具体没说,带信的人只说越快越好。”钱大爷也高兴,他接到消息,就立马赶了回来。 “大爷陪我去镇上一趟?”秦明月喜笑颜开,立马打算去许老板处拿些布头,前几次的还有些,可这次她想买些好点的布,做些好点的。 “走走走,记得带上斗笠。”钱大爷挥着被折成几折的鞭子,下了秦明月家的台阶。 “您车边儿等我。”秦明月示意她要去一趟王家。 到了王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刘氏何氏在墙角做针线。 “嫂子啥事儿?”刘氏悄声问道,说话间还扭头看了一下正房。 “我去一趟镇里,下午老二老三醒了让他们继续做,做完了我请他们吃好菜。 还有,说不定还要请你们做活儿,这次我许你们五文钱一天,给娘三文还有两文你们自己看着办。” 秦明月虽然穷,但是她不吝啬。请人做工,管饭开工钱都是应该的。 两人点头,表示知道了,秦明月挥挥手小跑着往牛车而去。 何氏伸着头,直到秦明月坐上牛车走不见了,她才再次回到墙根下的阴影坐好: “二嫂,您说嫂子这么厉害的人,娘家咋舍得卖掉?” 刘氏用针顺着头发划了两下,想了想说:“许是去年咱们去土地庙拜得诚心,土地公公派大嫂来救咱们的?” “嗯。。。。。。”何氏手肘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点头:“改日咱们去还愿吧。还有二嫂,大嫂为啥说多给了咱们两文钱?” 何氏有点不明白,上次给的是四文,婆婆三文她们自己存一文。这次给五文,不是多给了一文么? 刘氏并不傻,她只是被王家人打骂怕了,在王家人跟前脑子就失去了反应能力。现在只有她跟何氏,脑子自然就用了起来。 “大嫂不是说让我们先跟自己男人和谐吗?但大嫂又是不靠男人的能干女人,所以我想着多给的一文,是不是让我们偷偷带给自己家男人?” 别说,刘氏真想对了。秦明月是想通过这些小事确定两人的想法,就像通过租锄头确定兄弟两人一样。 她需要聪明的帮手,不要那种一心全向着丈夫的‘好’女人。 第121章 染色的棉布 一路上秦明月心里盘算着,如果碎布头不够,她买粗布成本能达几何,不知县城里的布庄卖不卖碎布头。 “嘀咕啥呢?”钱老头嘴里咬着一根草,坐在牛车上眯着眼。 老牛识途,不需要他掌控,也能稳稳地走在路上。 “钱大爷,您认识县城里的布庄不?” “嘿丫头,你高看我了。”钱大爷干脆闭上了眼睛,这热气熏得他想睡觉:“镇里的布庄我都没踩过门槛,那县里的布庄我老头子得卖了牛才敢进。” “哞~~~~~”老水牛长长的叫了一声,还顿了一下脚步。 “嘿,老伙计能听懂人话了?” 秦明月也伸头看老牛,这成精了吧! “镇上的布头不够呢,所以打县里的主意。” “这事儿我觉着悬。”钱老太摇头:“你这帽子好卖,不出十天便有仿制的,那县里的布庄碎布头早就被人买了去,轮不到你。” ‘哎’ 秦明月当然知道,人家定是优先卖给熟人,就像许老板愿意卖给她一样。不过还好这竹斗笠把在自己手上,算是卡住了命脉。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一件事。这王老头每个月都要去县里送货,迟早会知道这斗笠卖得多好,自己得提前想办法把斗笠控制在自己手里才行。 顶着烈日,终于到了镇上。 街道很直,远远得就看见许老板的布庄敞开着门。 下了牛车,钱大爷依然如故要去老地方喝上一杯,秦明月一人来到布庄门前,吉利话脱口而出: “许老板生意兴隆啊。” “哎呦,不敢说生意兴隆,就是挣口饭钱。”许老板送了一位客人出门,回过头来笑吟吟的朝着秦明月拱手。 “日积小财,月累大财嘛!许老板这么通透的人,哪里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秦明月走到往日放碎布的一角,只见堆在地上的碎布不见了,取代的是一只细密的藤编箩筐。 许老板也跟着走过来,距离秦明月两三步停下:“看来小娘子。。。啊不,是秦老板,生意也不错啊。” 秦明月转身,福礼:“还是要多亏了许老板,不过这碎布太少了啊。” 许老板摇头叹气:“我也希望能给秦老板提供多些碎布,可夏日做衣裳的人少,大家都是能将就就将就,破洞当透风。” “许老板最便宜的布是那种?”这点碎布最多三四斤,离两百顶差得远呢。 最便宜的布,那就是粗土布了,比粗布还差,只要八文钱一丈。 秦明月摸了一下许老板拿出的一匹布,颜色灰褐,触感粗糙比麻布绳子好不了多少。 无奈叹气,本来夏天就热,这种粗糙的布接触皮肤,那可真是毛焦火燎。 就在秦明月考虑要不要直接买粗布,把布条减料弄窄些的时候,许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皱眉拍拍脑袋,让秦明月等着:“秦老板等下,我前几年有批细棉布布,商队运来的时候淋了雨,被深蓝的粗布染了色。” 许老板边说边往后院走,还嘱咐秦明月别跟着进去。 秦明月失笑,不让她进当然不是因为后院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人家许老板避嫌呢。 足足过了一刻半钟,许老板才灰头土脸的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抱了一匹灰扑扑的布出来。 “秦老板就等了,这布好些年了,被压在了阁楼最底下,我差点没翻出来。” 说着便把布拿出了门外,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在柜台上打开: “秦老板看看能不能用。” 本来是黄白色的细棉布,被深蓝粗布染色后,不仅有不规则深浅不一的蓝色;还有雨水浸润后,顺着蓝色的边缘出现了一圈旧泥巴色的晕染。 “本来如果只是染了蓝色也还好,跟粗布一个价也好卖。可这一圈泥巴色忒难看了,除了白送估计没人要。一气之下,就束之高阁了。” 细棉布本来的颜色并不适合做帷帽,因为颜色太浅,并不遮阳。可眼前的布被染上了大块的蓝色,如果价格够便宜,倒也可以拿下。 “不知许老板这布如何卖?”秦明月摩挲着手下的布,比起身上的粗布衣裳柔软太多了。 “这布是从南边贩过来的,一匹长四丈宽二尺,重九斤,原价八百文。因当时送布的商队是老熟人了,不忍心他又运回去,所以这成本我与他均摊了,卖我二百文一匹。” 许老板说着,秦明月心里跟着估算着价格,这细棉布一匹卖价一千二百文,一丈就是三百文。 做衣服一般男七尺女六尺,以女成衣为例,一匹布能做六套有余。而许老板店里的细棉布成衣大概是三百二十文一套,也就是多赚个手艺钱。 而许老板说成本均摊,那一匹布的进价就是四百文,除开商队的成本加赚头,估计贩给许老板一匹布在八百文左右。 许老板介绍的详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成本价都被秦明月推算出来了。 “所以,秦老板要得话,我就直接原价给您了。不过您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有样板,能不能放我店里卖卖?” “价钱倒是合适,可听您的意思不止这一匹。”秦明月明白了一分钱逼死英雄汉的困境:“不瞒许老板,我没那么多钱。” “这无妨,您先一匹一匹的拿,反正放了好几年了,我也不着急这么点时间。” 那就好,秦明月有遇到贵人的感慨:“我做的东西现在暂时不能透露给许老板,不过您放心,等我计划好了必定会先给您过目。 若是您看得上,我就放您店里寄卖,十天结一次货款。” “那感情好!”虽然许老板清楚用碎布头做出来的东西贵不到哪里去,可秦明月的好意他也领了。 秦明月有些不好意思,不值钱的玩意,许老板看上也是碍于自己的面子罢了。只是现在自己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日后若是有其他好生意,必定不会亏了许老板。 一匹布能做帽檐下垂着的大布条一百二十张,秦明月就先拿了两匹布。再加上四斤碎布,这就花出去了四百二十文。 第122章 采野菜 为了省粮,她现在每天也是煮带汤水的饭,一小把粮食,一把菜一瓢水。 好在现在豆角黄瓜能吃了,何氏还时不时的从王家顺俩玉米给自己,日子倒也不难。 在粮店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全部的钱只能买米百斤,吃完就弹尽粮绝。若是作为本钱,还能搏一把。 秦明月捏了捏荷包里的碎银子,还是走开了。 路上跟钱大爷约好去县城的日子,秦明月把布匹插进背篓里回了家。 屋外的围墙已经做好了,一进门小黑子就在脚边蹦跳:“别跳啦,今天没带肉包子。” “呜呜~~” “傻小狗,这有钱才能生钱,等我赚大钱了,天天给你吃肉包。” “汪汪汪。” “真乖,” 秦明月想着今日说的要请俩兄弟吃饭,又想着晚上要跟王老头谈竹斗笠生意,便看了眼天色。 见天色还早,她便开始着手和面。 买了两次三合面,现在还有六七斤。先拿出一多半面粉,然后再拿出一个自己做的酒曲碾碎兑上温水。 酒曲水与面粉混合,然后再继续加入温水揉面。把面揉到软硬适中后,盖上湿布巾发酵。 昨日摘的豆角还剩了一小把,不太够。 好在天气热,菜地里的菜基本每天都有成熟的,秦明月又摘了手臂粗一把豆角,还有三四条黄瓜。 豆角洗干净后切丁,然后从坛子里抓一把腌制好的芋头杆出来,混合在一起。 芋头杆里的盐分能杀出豆角里的涩水,而没味道的豆角也能沾染上腌芋杆的咸酸味。 看看面团,再看看馅儿,还是不够的样子。 秦明月走到后院把小门打开,然后让鸡跟鹅顺着通道下了沉水田。 她不敢自己先下去,只能让小动物先去探路。 等鸡鹅在里面安定后,她观察了半晌,草丛没有异动这才小心的从木桥上下了田。 因为桥搭在靠山崖,所以一下脚就是一脚水。秦明月试探着站进水里,用脚在周围探了探。 水不深,膝盖以下的位置。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草,下面有手掌深的淤泥。用脚使劲踩了踩,在下面土层还是很硬的。 小鸡轻又小,他们甚至在草上能行走,不停的咕咕咕到处走。 而两只鹅偏重,压倒了一堆草,见脚下有水后兴奋的得扑棱翅膀。 草太厚,并不能看到下面有没有鱼,秦明月也不敢伸手下去摸,万一有水蛇呢。 于是她牵着围裙,跟着鸡鹅后面走,在田里找起了野菜。 其实不用找,田壁上全是愣生生的蒲公英跟已经开花了的芥菜,靠田边儿的水芹菜都快到她腰了,中间的茎秆手指粗,轻轻一折‘啪嗒’,声音一听就脆嫩。 还有匍匐在水里的豆瓣菜,豌豆大小的叶子肥厚碧绿,水里的杆子到处窜,比人家专门种的还好。 秦明月野菜采得开心,渐渐忘了害怕这回事。 ‘嗯?’ 脚背上滑溜溜的触感让她僵在了原地,这个地方靠近自己家的房子,高大的水芹菜长满了,鸡鹅都进不来。 定了会儿,她鼓起勇气低头扒开芹菜叶儿: “啊!” 左手还牵什么围裙,马上放手任由摘到的野菜滚落进水里。 双手往下一按,手掌大的鱼被压在了水草间。 平时水草是浮在水面的,鱼儿从下面的间隙游过。今天被秦明月踩实踩乱了,水里的茎秆就像乱草绳,把鱼儿困在了里面。 双手抓起鱼,秦明月也不管怕不怕了,抬高脚啪啪啪的往回跑。 脚下有淤泥太滑,上了木桥滑倒了两三次,有一次硬是从顶上趴着又滑到了水里,她也没松手。 一身泥水从后院隐秘的门回了家里,左右寻找也没看到合适的东西装鱼,不得已只能放进了自己的洗脸盆。 这条巴掌大的鱼是鲫鱼,暗银白的身体反射银色光,在盆里慌乱的蹦跳。 一瓢水下去,鱼儿这才在里面绕着圈圈游了起来。 秦明月高兴的心情无以言表,鱼哎!鲫鱼汤! 顾不得自己身上已经被弄湿,她提上竹篮又去了田里。 把先前的野菜捡起来,装了满满一篮子,拿回家漂在清水里。感觉菜够了,秦明月再次下田摸起了鱼。 这次她用上了撮箕,舍不得弄坏可以吃的野菜,她挑了一块全是野草的地儿。 弯腰,用撮箕口插入水中,慢慢往前推,推到沉水田边缘后猛地抬起撮箕口。 秦明月忍着大笑的冲动,怕被人听见。 撮箕里又出现了一条小些的鲫鱼,还有数不清蹦得老高的小鱼苗。不到寸长的黑壳虾更是密密麻麻。 大鲫鱼拿下,小鱼苗放了。黑壳虾只能长这么大,秦明月也就收了。这玩意儿只生活在清水里,虽然小但是味道鲜美。 又推了两撮箕,没有大些的鱼了,小虾倒是不少。 秦明月心满意足,把撮箕扔上了坎,篮子她提在手里,打算探索一下这块水域到底有多大。 总得说来这块沉水田是三角形的,搭木桥的角就是尖尖上。最长的一边靠那边的小路,时常有人来薅草,所以那边光秃秃的。 但是这块田是有主的,所以薅草的人也不敢过分进里面来,这就导致了里面的草郁郁葱葱但是没人来割。 而里面的水芹菜,豆瓣菜都是生长在南方水域的,这里的人估计不认识也就不敢弄来吃跟喂动物。 横竖走了大概三丈,脚下就没水了,看来有水的区域只在靠山边儿的最角落,占了这块田地的五分之一。 而靠最里面顺着山脚,是一条已经快被枯叶烂草填平了的小水沟,这里面的水满了应该就是这条水沟排水的。 从两条鲫鱼大小来看,这里面的水是长期存在的,并不是像秦明月之前想的,以为是上次下雨才积得水。 也对,屋那边有山泉水,这边地势更矮,很大可能是那边浸过来的水。 大概摸清了后,秦明月提上篮子又涉水回到了木桥那边走了上去。 咱在菜地旁边看,路边的竹围墙高大,让这一块成了隐秘的角落,不爬上秦明月家的台子,是看不到里面的,这让她很满意。 第123章 上道的王兴贵 收拾好自己,把水芹菜洗干净,叶子跟杆子分开。 杆子切丁与之前的豆角丁芋头杆混合,芹菜叶子以前是不吃的,现在当然不舍得扔,炒一盘或者做成泡菜都能吃。 锅里刷了一点猪油,放下蒜末炒香,然后再放一小勺猪油融化,倒入菜丁翻炒。 两斤猪板油熬成的油,省着吃也快见底了,秦明月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梗。 馅儿不需要炒熟,只要断生就好了,趁着菜丁儿还没出水,赶紧铲起来。 这时,面团也发好了。 灰扑扑还带着星星点点的高粱皮颜色的面团,摸起来跟白面团儿差别很大。饶是如此,想到包上带着猪油星儿的菜,秦明月就口水横流。 实在忍不住了,从馅儿里挑出几粒芋头杆放嘴里,这才止住了口水泛滥。 包子不太会包,想了一下她包成了饺子形状,不过是比普通饺子大上好几倍的巨型饺子。 搬来王家的旧蒸笼,秦明月感慨。这乔老太还是有底线的,不然自己现在哪里来这么多旧东西可以用。 因为只有一格蒸笼比较完整,所以只能一笼一笼的蒸。又因为包的比较大,蒸的时间就需要两刻钟。 于是秦明月找来了各自筛子放包好的大饺子,然后又满厨房放。 因为菜多,所以皮擀的薄,毕竟菜不要钱,皮儿要钱的。 包完所有的,第一笼才真好。数了一下,一共将近七十个,而一笼才蒸九个。 秦明月正在抓脑袋的时候,院子外面出现了人声。 “大嫂,大嫂。” “来了,来了。”一开门是何氏。 “大。。。大嫂。” 何氏低着头结巴,她满脸通红,尽管自己胆子大但也不是不要脸啊。王家人居然让她来问,晚上吃什么。 “咋啦?” 见只露头顶的人耳朵红红的,秦明月在围裙上擦擦手,伸手伸食指顺畅的就抬起了何氏的下巴。 “额。。。。。。”何氏憨憨的,但是脸更红了。 秦明月见她脸上没伤,再一看她脸红的像要滴血。正准备问她到底怎么了,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赶紧缩回了手。 她手缩回来了,可何氏还保持着头微微后仰,抬着下巴的姿势。 “咳咳!” 何氏被秦明月的咳嗽声醒神,尴尬的扭头说道:“大嫂这个儿也太高了些,站近了还要仰着头才能看到脸。”说完还退后了一小步。 有了这尴尬,来的目的也不难出口了。 “娘问让我问你,晚上吃啥饭。” “进来吧。”秦明月让何氏跟着她进厨房:“我蒸菜饺子呢,可惜家里蒸笼不够,一次只能蒸几个。” “这么多!”何氏闻着香味,忍着肚子里吃馋虫,开口却带些责怪:“大嫂咋回事,咋弄这么多,下顿不吃了?” 秦明月也不生气,明知道这里面有王家一份,何氏还是嗔怪自己,这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 “搭篱笆辛苦两兄弟了,而且我想跟爹再谈笔斗笠生意,价格还想低些。 只是现在,还有这么多生菜饺子,咋整。一笼九个,蒸完得半夜。” 何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等着,我回去拿蒸笼。” “你先吃一个!”秦明月拉住了何氏,按她坐在灶前,左手换右手递给她了一个菜饺子。 “好!”何氏笑眯了眼,尽管菜饺子还很烫,她还是咬了一口。 真香啊! 手里菜饺被咬开一个口子,白烟飘散。秦明月在灶那边的脸模糊不清,何氏突然想到了她小时候。 不过那时候坐在灶前吃包子的是哥哥,白烟对面是对着哥哥笑的娘。 而她,哆嗦着在下雪的院子里洗着萝卜。 “你回去拿蒸笼,娘能给?”秦明月在锅里添了水,然后又放了一笼菜饺。 “我不拿,让王兴贵拿。”说完,给了秦明月一个害羞的笑。 秦明月没有打趣她,而是给她了一个鼓励的眼神。既然这是个女人要靠男人才能活的世道,那么就尽管去依靠,脸面什么的过得好自然有。 何氏吃完菜饺,还漱了口才回去。 刚刚在王家门口冒了个头,乔老太就劈头盖脸的骂道:“让你去问吃什么饭,你倒是像去做饭了,这么几步路你硬是去了一刻钟。” 以前乔老太动不动就怂恿男人打她,现在王兴贵不打她了,乔老太气没地儿撒,开始当着老王头的面儿骂了。 不过没事儿,不打就好。 “娘,您咋这么厉害,一看就知道我是去帮忙做饭了。”何氏嬉皮笑脸:“嫂子蒸菜饺子呢,这么大。”说着,用手比了比,巴掌大。 “真的?”王兴贵从屋里跑出来,勾到门槛一个踉跄跑了出来。 何氏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跑过去扶着已经站稳的王兴贵:“慢点!就是嫂子只有一格旧蒸笼,等蒸完就半夜了。” 站在另外一边的乔老太没听见压低声音的何氏在说什么,但乔老太皱了眉毛,这何氏最近胆子大了不少,看来是没挨打胆儿肥了。 何氏继续低声说:“大嫂说你做的篱笆好,所以想给你打牙祭,你哪里好偷偷过去,带俩蒸笼去吧。” 王兴贵正想挣脱何氏的手往外跑呢,听到何氏这样说,他立马站好:“算她有眼光,我就说我做的比老二好。” “可不是,等下你过去嫂子肯定要单独给你吃,所以你想个办法自己过去。” 何氏放开了王兴贵的手臂,耳朵脖子都红了。多少年了,第一次在床下离着男人这么近。 王兴贵摸去了后院,他记得后墙上挂着不少没卖掉的蒸笼。 偷偷取下蒸笼,他扔出了篱笆围墙外。可能想早点吃到菜饺,他又取了几格蒸笼扔了出去,最后还拿了一个新盖子。 “娘,我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回来告诉您。” 乔老太点了点头,她虽然不知道菜饺是什么,可饺子她是知道的。嘴里没啥味儿,要是能吃几个饺子当然好。 王兴贵出了门,去外面捡了蒸笼,连路都不好好走了,直接从茅草堆里翻过去,走到了秦明月家的后角。 “嫂子,嫂子。”还没到门口,他就顺着围墙边开始喊。 “来了来了!” 何氏走了,秦明月就从里面闩上了院门。 第124章 轮流吃菜饺 “喊魂啊!”秦明月打开院门:“哟,新的?” 王兴贵端着的蒸笼虽然透着黄,可一看就是新的没用过的。 “新的新的。”艰难从对面伸头,王兴贵笑的有点傻:“这是我偷出来的,嫂子对我好,我知道。” 秦明月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何氏可以啊。 “快来快来。”秦明月让开了身子,让王兴贵把蒸笼放进了厨房。 “刚刚你媳妇来的时候我都没给她吃,你吃两个。”秦明月拿给王兴贵两个菜饺,她也不心疼,这玩意这会吃了,等下吃饭的时候肯定就会少吃。 早吃卖个好,划算。 “谢谢嫂子,我给你烧锅。”厨房没有多余的凳子,只有烧锅的灶前有小板凳。 王兴贵抱来了四格蒸笼,秦明月麻利的洗干净,等灶上这笼蒸好了,就用新的,两轮就完事。 王兴贵不傻,几口就吃完了两个。 “嫂子我先回去了。您别煮饭了,回去让我娘煮稀粥。”待久了家里人就知道他偷吃了。 “行,那你回去让你媳妇拿点蒜还有青辣椒过来,我再给你们弄个小菜。” 王兴贵回到家,喜滋滋的让乔老太煮粥:“娘,咱们煮点粥,嫂子蒸了这么大的菜饺,咱们不好光吃人家的吧。 何氏你去后院摘些菜,多点辣椒,让嫂子再给咱弄个小菜。” 说完哼着小曲儿晃悠到茅房去了。 何氏想了一下,扬声喊了刘氏:“二嫂,您送菜过去吧,我手里还有点活儿。” 王兴贵心里骂了句蠢货,可又一想,第一次去就没给何氏吃,可能是真的只是为了送菜吧。 刘氏听话,没多想就老老实实的摘了后院儿的茄子、辣椒、还扯了把小葱送过去。 “我就知道三弟媳是个聪明的。” 秦明月见到刘氏,她不意外:“快来。” 刘氏进了厨房瞪大眼睛,这也太多了。虽然心里也觉着大嫂太浪费了,可她沉默惯了,只是把先前两笼蒸好的菜饺捡进碗里放进了碗柜: “家里人多,拿过去吃不完也拿不回来了,一人分几个就好。” “好,还是你细心。”秦明月接受她的好意,但是开了碗柜,从里面拿了一个凉的出来给她:“你先吃,三弟媳也吃了一个。” 刘氏依旧坐在了灶前,小口小口吃着菜饺。菜饺捧在手里软乎乎的,里面豆角软烂,芋头杆酸鲜,还时不时咬到脆脆的菜杆子。 挨着菜的面皮被汤汁浸润,带些劲道和梗揪。一口下去得吸一下,不然带着油花的菜汁就流到了手上。 刘氏舍不得浪费一点,手上的菜汁也吮吸得干干净净。 “其实啊,这菜饺用猪油渣炒更好吃。吃不完的用油煎到两面金黄,能放好几天呢。”秦明月小时候常吃这个,那时候过年楼里吃不完的剩菜熟的做汤饭,生的就做菜饺。 厨房的婶子会在给客人炒菜的时候,偷偷给她煎上两个,放在油纸包里,装在胸口温着。等她上完课,坐在灶前吃。 刘氏则是惊讶秦明月家里到底是多富贵的生活:“这么好吃的菜饺,还会吃不完吗?” 秦明月没有细说,只是笑笑。 刘氏吃完就回去了,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王晓花也来了。 秦明月笑得不行,王晓花得知后也笑出了眼泪:“我三个嫂嫂都是好人。等我以后赚钱了,定要给两个嫂嫂道歉。” “为什么要赚了钱才道歉?” “光用嘴说有什么意思,得用行动来弥补才是真的道歉。”小丫头头一点一点说得认真,小脑袋上还包着布,黄软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可爱又可怜。 “对。”秦明月赞同,只要不是哑巴就会说好听的话。有什么用? 等王晓花吃完了,秦明月指挥着她把刘氏摘来的辣椒用火烧糊表皮。 “嫂子,这能吃啊?”王晓花看着沾满灶灰,表皮烧焦的辣椒皱皱小鼻子。 “能啊!晾一下不要洗,上面的皮一撕就掉。还有,把茄子也扔进去烧软。” 烧软的辣椒茄子不用洗,把上面的皮撕掉,趁热撕成条。蒜泥小葱剁成细绒,加入一点点烧热的油,再调入盐跟醋,然后再跟辣椒茄子拌匀。 “尝尝,我没放酱,吃点不碍事。” “啊~嘶~好吃嫂子。”王晓花边吸气又夹了一条茄子:“如果能配上大白面馒头,我能吃五个。 嘶~~哈~~都是一样的调料,我家做的茄子跟潲水一样。” 王家的茄子大多数时候都是炒,可舍不得放油,跟水煮差不多。一股生茄子的味儿,秦明月宁愿只吃野菜粥。 王家九口人,加上自己就是十人。饭菜油水少,每个人都吃得多。所以除了碗柜里的十二个,剩下的六十来个秦明月全部拿上了。 王晓花端着拌茄子的菜盆,秦明月拿着装满菜饺的簸箕,两人仔细的看着脚下往王家走。 “哎呦,娘啊快来接一下。”刚刚到门口,秦明月就大声嚷嚷,并且一副马上端不起,要翻倒在地上的样子。 乔老太顾不得往日的龌龊,急吼吼的跑过来接住:“你少拿点,家里这么多人你喊啊!打翻了。。。。。。” “娘就是心疼我。”秦明月知道乔老太是心疼吃食,可她就是想逗弄。 “我。。。。。。”乔老太一口气憋了回去,转眼把气撒在了自己女儿身上:“快点放桌子上,王晓妮滚出来盛饭,你以为你是千金小姐啊,顿顿等着吃。” 王晓妮重重得跺着出来,哭丧着脸边走边瞪秦明月。 许是吃人嘴短,王兴贵刚刚好从屋里出来,见此一巴掌拍在了王晓妮头顶: “你不服气啥?妹妹包着布巾呢,这不也去嫂子家帮忙了。就你娇气!搞快点!” 王兴贵吼完王晓妮,回过头讨好朝秦明月笑笑,然后接过了王晓妮手上的菜盆:“你这丫头也傻,爹跟哥哥都在家,你喊她啊!喊不动我们收拾她。” 王晓花听到这话心里并不高兴,她被欺负了七八年,家里不都假装看不到嘛。不过她面上却带着被哥哥宠爱的欣喜: “我是妹妹,多做点没啥,爹娘哥哥都辛苦,我咋能让你们再操心这些小事儿。” 这一对比,王兴贵本来做样子的关心倒是真了两分:“你这丫头真是的。。。。。。等有钱了,哥给你买头花戴。” 虽然是没影儿的事儿,可王晓花还是甜甜的仰头笑着:“谢谢哥哥,您对我真好。” 秦明月在一边笑眼看着,可笑意却未达眼底。若是有这样的家人,还真不如自己在青楼过的好。 菜饺一上桌,大家也顾不得矜持开始大口吃着。 第125章 夫妻一体 一口菜饺,一口稀粥,再一口拌辣椒茄子,秦明月舒服得直叹气。 等王家人吃了两三个菜饺后,秦明月开口了:“爹,我想跟您再谈笔生意。” “哦?”王老头吃下手中的最后一口菜饺,还把手上的汤汁吮吸了才看向秦明月:“这次你又有啥点子?” 斗笠的事儿王老头只要去送一次筐就全知道了,所以秦明月这次想趁他不知道的时候把契书签了。 秦明月还在考虑要怎么说,乔老太踢了一脚王老头: “管他啥点子呢,人家跟你谈就谈,你管那么多干啥。” “还是上次的斗笠,我想跟爹长期合作。” 听到这里,乔老太抬起头:“那斗笠卖出去了?啥价?” 王兴贵放下碗:“娘,刚刚您还让爹别管那么多呢,这会儿自己咋问起来了。” “饺子都堵不住你的嘴,吃你的。”乔老太训完儿子,又满怀期待的看着秦明月,等她的回答。 “娘,卖不了多少钱。人家买回去还要加工,好像是用细棉布加工,我也就是赚个介绍钱。” 一听是还要继续加工,而且还是用细棉布,乔老太歇了继续打听清楚的心思。自己家穿的还是粗布呢,细棉布竹斗笠?做得起也卖不掉。 说到这里秦明月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我男人无音讯,我也不能老是吃家里用家里的。若是爹娘不想我赚这差价,那您二老帮我想想法子,东家租两亩水田给我种。” “我说老头子磨叽啥,她要买就买呗,只是说好亏了钱别找我。” 王老头看了看菜饺,又看看秦明月,心里终究还是有些觉着对不起她。 秦明月一看,就知道王老头在想啥,心里吐槽道净想些没用的,还不如王晓花通透。 “不管赚多赚少,我没什么田地空闲时间多,没事了想去县里转转”说道这里秦明月声音越来越小:“边关没人来报信,总还是有希望的。” 王老头跟乔老太俱是一震,没想到她还有这个心思。 乔老太恨不得王景旭真的死在了外面,可这话她不敢说出来。虽然不高兴秦明月的一往情深,可一想到能把那五两银子从她手里抠出来,乔老太又觉着解气。 王老头则还在震惊中,还来不及细细体会心里的滋味,就见秦明月低头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抬头朝着王老头笑:“只是这竹斗笠往后三个月可能都要,还请爹便宜些,让儿媳能撑久点。” “哎哎哎,好!”王老头不停点头,乔老太踢了他几次腿,都没理。 “虽然是一家人,可咱们做事还是要有章法。”秦明月掏出自己写好的契书,放在了桌子上。 “娘识得几个字,您看看。” 乔老太讪笑,她确实跟着自己姐姐启蒙过。可这么多年,她有意消除所有乔桂儿的影响,本来认得百来字,现在还能记着的十不足一。 “这里空着的是什么?”字认不完全,可空着的地方她一下就看见了。 “这里该填价格,我还没填上,需等爹~与娘商量后才行。”秦明月把爹字说的轻,娘却咬得重。 说的时候她眼波流转,看向乔老太的时候带了些小心翼翼。 王老头皱了眉,刚刚心里的悲切被不高兴取代:“这还需要商量什么,景旭的我大儿,你又有心,我这当爹的还能赚你的钱不成。 可我也是一家之长,除了景旭我也还有一家人要养活,就算我想将命都给你俩,那也不能对不起其他儿女。” 说到这里,王老头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妻,长长叹气:“就五文一顶吧。” “我没意见,只要嫂子常给我做吃的就行。”王兴贵首先表态,赚不赚钱他都没份儿,还不如大嫂给做一顿菜来的划算。 王兴言不吭声,他不像王兴贵那么脑袋简单。娘死抠下来的钱,不管迟早还是要落在自己三兄弟身上,他不嫌多。 秦明月的底价是六文,没想到王老头主动给了低价。不过她不能表现出来,只是低着头用手蘸了杯子里的水在桌上毫无目的得画了不少线条。 就在乔老太绷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她悠悠轻声了叹气,有气无力得说了声:“嗯。”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小声说:“爹空了先给我编个五百顶吧。” “什么?”乔老太手上的菜饺掉在桌上,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明月也不想一次买这么多,买的越多王家越容易起疑。但王老头马上下月又得去窑厂交货,等他发现了未必还能让自己赚这个钱。 “一次除开来去车费住店也赚不了多少,我想着一次做些,这家要不了我再带着去找下其他家,万一碰上了呢。” 没等乔老太继续询问,秦明月又突然兴致高昂:“爹娘相信儿媳,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能赚一文钱,我也能在县城多待几个时辰。” 乔老太刚刚升起的怀疑立马打消了,心里鄙夷,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闺中小姐罢了,还不知生活疾苦,胆儿大的很。 虽然王老头心里还有些疑惑,可作为好公爹,他该支持儿媳这种从一而终的贞洁。 趁热打铁,秦明月让乔老太王老头都按手印。 “你爹按就好了。”乔老太又拿了个菜饺,不得不说这死蹄子做饭还行。 “娘~”秦明月给乔老太使眼色:“夫妻一体,以后万一我赚钱了,跟你们大量顶斗笠,说出去您的功劳可大了。不然契书上能有您的手印儿?” 王老头手一顿:“那让你娘按就好了。”他留了心眼儿,若是真有异,那他没签契书就算不得。 糟糕,秦明月心里暗道不好,没想到这王老头心眼不少。 “爹,‘夫妻一体’媳妇说错了?”秦明月装作惊讶,看了看王老头又看看乔老太: “对对。。。不起,我听庄里的人说爹娘老夫少妻蜜里调油。。。。。对不起对不起。” 乔老太一听对着王老头横眉冷竖:“那你按,我不按,反正动手的是你王中洌,我跟着起什么哄。” 说完筷子一拍,起身就要回屋。 第126章 王家一体 “爹!”王兴贵吃得直打嗝,见爹娘又闹起来了,顿时不耐烦:“每次吃饭就闹,您就不能让着娘啊! 她不跟你一起按手印,跟其他男人按你愿意?” 乔老太脚步一顿,回过头指着自己生的这头猪,爹娘吵架有这么劝的? 王兴贵不耐烦,走过去拿起契书,就着他娘伸出的手蘸了印泥按了下去,然后又拉着他爹的手按下。 还嘀咕着:“夫妻一体,王家一体,来都按!” 然后让王兴言跟自己也按了个遍儿,王晓妮也做好准备,却被王兴贵推开了:“丫头片子凑什么热闹。” 秦明月嘴角抽抽,她打算以后对王兴贵好些。虽然这事看起来像是他傻,可他低头按手印的时候,秦明月分明看到了他嘴角露出的微笑。 对了,王兴明没回来! 为了表示自己真没赚到钱,秦明月表示先拿货,货卖了再付款。 乔老太算算五百顶就是两千五百铜钱,心里高兴的紧,也就不在乎先欠着了。 反正有契书,不怕! “爹,我没啥钱,但是二弟三弟给我干了活儿,我也不能白使唤他们俩个。” 乔老太难得大方,想着赚了两千五百铜钱是大头,做生意有来有往便说道:“算了,你男人不在,他们俩帮你也是差不多的。”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可秦明月也没多想,她的目的并非是省下几十个铜钱:“谢谢爹娘,我这做大嫂的也不好真的委屈俩弟弟,这二十文铜钱你们一人十个。” “谢谢嫂子!”王兴贵尝到了一次甜头,这次更加高兴了。 王兴言则是看了自己娘两眼。 “吃家里的,住家里的,还要钱做什么!”乔老太不开心。 “娘,弟弟们都是孝顺的,您得给他们一个表现孝顺的机会啊。自己有点钱,进了城给您二老买俩肉包子,庄里人不得羡慕得眼红。” “对啊娘,您就让我自己存着吧。”王兴贵朝着乔老太撒娇,这大嫂够意思。 乔老太见俩儿子期待的望着自己,也软下了心。也是,就俩肉包子钱而已。 见乔老太没坚持,秦明月赶紧满脸高兴对两兄弟说:“还不谢谢娘。” 王兴言看了两眼秦明月,眼里有深意,他觉得自己这大嫂真的不是一般人。 明明是自己出的钱,却让他们兄弟感谢爹娘,用二十文钱,换得了爹娘笑意满脸。 “谢谢爹娘!” “谢谢爹娘!” 俩兄弟也满是笑意,这顿饭吃的算是宾主尽欢,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吃完饭还剩下十来个菜饺,秦明月大方道:“这些菜饺明天早上爹娘吃吧,得爹娘照顾,除了厨艺还行也没啥孝敬爹娘的。” 这一刻,王老头对这个儿媳的满意度达到了顶峰。就连乔老太也放松了些表情,喊着刘氏去菜地给秦明月摘点菜: “我也不白吃你的,老二家的去给她摘些菜,把那些平日咱们家里舍不得吃的菜多给她拿些。” 真是不舍得吃的吗?季节蔬菜不吃就老了,恐怕是王家不喜欢吃的吧。 果然,后院菜地里就茄子剩得最多,秦明月瞄了一眼,鸡圈猪圈里都是茄子。这茄子产量高,可偏偏吃油,油水少了当然不好吃。 秦明月也不嫌,高高兴兴的提了一大兜子回去,到前缘的时候再三跟乔老太道谢,谢得乔老太都不好意思了。 她也觉着秦明月是真的好哄,自己家喂猪的茄子,她偏偏当宝。 秦明月是真高兴,茄子除了凉拌还能做地三鲜,茄子煲,都是下饭的好菜。 虽然现在自己没多余的油可以霍霍,可不代表以后没有啊,先晒成茄干备着。 冬日用腊肉做成干茄子煲,再烤些上空心面饼,保证吃了一个想两个。 回到家趁天还没黑,秦明月到了屋后山崖上,桔梗最先开花的那两支已经结籽半月了。 小小的种荚像是灯笼,从第一次见的碧绿到现在的黑褐色。上手捏了一下,鼓囊鼓囊硬硬的。 秦明月有点拿不准到底有没有成熟,可要是不摘,她又怕种子自己裂开飘散。 或者被小动物吃掉,也是有极大可能的。不然为何这附近只有这一株? 最终,她还是下手摘掉了两个已经黑褐种荚中的一个,试试再说。 回到家她没有冒失的直接破开种荚,而是用竹筒装起来挂在了墙上。记得庄子里的老农说过,新鲜的种子未必有干种子容易发芽。 鱼儿她打算养两天然后熬鱼汤,给自己小黑子补补,正给鱼儿换水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院大鹅嘎嘎直叫。 秦明月放下瓜瓢就往外跑,可别是有什么野物从山上下来,伤了鸡鹅她得哭死,完全没想过伤到自己怎么办。 “这么聪明?” 秦明月歪头看着母鹅打头,小鸡们中间,大鹅压后的队伍。 原来小门关上了,而鹅带着鸡顺着通道走到跟前进不去,于是大声叫着。秦明月赶紧回到院儿里,把小门给打开。 母鹅率先走了进来,鸡也跟着走了进来。最后大公鹅昂首挺胸,进了院子里的鸡圈才打开翅膀扇了扇。 进了鸡圈跳上中间的横着的竹竿蹲着闭上了眼,母鹅公鹅则是挤在了角落也安静下来。 看来都不用喂了,真省心。 关好鸡圈,秦明月心情愉快。又回到厨房,把菜饺喂给了小黑子一个,剩下的装进陶罐里,用竹片分层隔开,最后盖上盖子放进了水缸里冰着。 又给菜地浇了水,这才烧水洗了个澡。因为没有镜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到底如何,只是每次洗澡的时候都抠一点栀子果儿在水里揉碎,防止露出白皙的皮肤。 床上已经换上了竹编凉席,可就是刚刚烧了水,这炕上冒热气。秦明月用凉水擦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竹席,终于在困到睁不开眼的时候,炕凉到能躺的住人了。 往日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日子一去不返,好像自从来到乔家庄,秦明月都是倒头就睡。 第127章 崔氏 第二天,秦明月把竹筒取下来看了看,里面的桔梗种荚没什么变化,她又挂了回去。此后连续好几天,每日起床她都先看竹筒里面的种荚。 天气炎热,趁着太阳还没出来,秦明月背着背篓去了红薯地。最近都没下雨,她真的担心红薯被干死。 可上了山,看了看人家地里,都没人浇水,她半信半疑,也放弃浇水的想法。 要知道山上最近的水源地就是乔家庄,人家肯不肯让她挑水是一回事儿,这么远她能不能挑上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红薯叶子看起来还算精神,叶子尖儿还带着露水。秦明月想种桔梗,还是要解决水源的问题才行。 走到小块地,她再次观察了一下山崖凹进去的地方,用手扒拉了一下浮土,下面果然还是润润的。 要是能找石匠把这里凿出一个储水坑就好了,不过又一想吧,自己要是有请石匠的钱还费这个事儿干嘛,直接买几亩良田好地不更舒心嘛。 她没问那两妯娌割红薯藤影不影响结红薯,因为这会儿山下有块地里有人在割红薯藤。 割完红薯藤,秦明月想等山下的人走了自己再走。可左等右等那人就是不走。 眼见太阳升得越来越高,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心里默默祈祷:“不认识,不说话。不认识,不说话。” “哟,这不是地主老爷家的大儿媳嘛。”怕什么来什么,身穿补丁叠补丁的中年女人看着打趣。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秦明月也不好再装看不到:“婶子早,什么地主老爷,咱们乔家庄都是地主老爷。” “哟哟哟”这位婶子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秦明月:“大家闺秀说话就是好听,你看看我这衣裳,哪像是地主老爷家穿的?” 啥意思?秦明月以为着婶子是调侃王家佃的田地多呢,看来不是啊! “婶子莫说笑了,出来干活不都穿粗布衣裳嘛。您先忙,我走了。” 太阳晒得人心慌,秦明月懒得多说,大步走了。 她没看到身后探究的目光,也不知道王家租下竹林的事儿已经传遍整个乔家庄了,就王家还不知道。 秦明月被这一番话弄的莫名其妙,不知那满身补丁的婶子到底是调侃还是其他意思。 不过乔家庄她还没看到过有谁衣服全是补丁的,最多就是老人心疼衣服,在膝盖手肘打上那么两个。 把红薯叶拿回家,趁着还新鲜,秦明月把嫩叶儿摘了下来。尖儿中午煮面疙瘩吃,叶儿她打算晾晒成盐菜。 老叶儿扔进了鸡圈,可这粗壮的红薯藤拿来做啥?她犯了难。 王家是拿来喂猪的,若是让她交给王家,又怕成习惯。 最后,她挑出些嫰的,埋在了沉水田靠篱笆那边没草的地方。等长起来了,自己掐尖儿吃,鸡鸭也可以吃。 做完这些,已经快中午了,王家那边飘起了炊烟,在整个乔家庄都是显眼的。 “我看是真的!”秦明月早上在山上碰到的满是补丁的婶子,这会儿正在自己家门口与乔晓雨说着话:“你看那边炊烟又起了,不是农忙还吃三顿,有的是钱呢。” 这崔氏是乔大钱的婆娘,这乔大钱算起来还是乔晓雨的隔房堂叔。 乔大钱前些年的时候染上了赌瘾,被人家打断了腿。 儿子去找人家的时候跌进河里尸体都没找到,留下媳妇带着一个丫头。 现在家里就一个崔氏,一个儿媳邱氏,还有一个五六岁的丫头带娣。 乔晓雨忍着不耐烦,可想到爷爷的承诺,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指头捏着崔氏已经洗到发毛的袖口: “婶子咋知道是真的?您去砍竹子他家不同意了?” 崔氏见乔晓雨愿意与她亲近,顿时两眼放光。自己这一家眼见已经拖不下去了,若是能得乔家族长看顾,那相当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倒没去砍竹子,不过这庄里传遍了啊。咋滴,你爷你爹还不知道?” 乔晓雨假装叹气:“这事儿王家没自己说,我爷也不好去问。只是这么大的事儿王家若是真的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万一庄里有人见他家赚了钱,也学着去砍竹子,岂不是偷盗?” “那他家为啥不说啊,真是的。这不是想害了咱们乔家庄的人嘛。”长期看人脸色的崔氏,早就知道族长一家看不惯王家。 也是,乔家族长一家怎么能比不上一个外来户呢?当年乔桂儿拉起了王家,乔家人正不满,哪知道那个命薄的后来死了。 乔金水在明知道乔二娘有意中人的情况下,还是想办法把乔二娘嫁了过去。 后来也不出乔金水所料,乔二娘虽然能生,可王家没了乔桂儿的聪明脑袋,日渐没落了。 不仅如此,还把最聪明的王景旭给赶出去了。 可现在咋回事,王景旭尸体都没回来,却买了个望门寡秦氏,这秦氏不仅有乔桂儿的聪明,还有乔桂儿没有的泼辣跟厚脸皮。 乔金水家能不急嘛!崔氏正因为穷,为了日子好过点到处钻研,说起来她知道的事儿还真不少。 “可不是嘛,我爷说起这事儿就着急上火。让我爹去问吧,感觉就像是咱们乔家插手人家王家的事儿,愁死人了。”乔晓雨假装头痛,缩回手想要摸头,手指却不自觉的在衣裳角搓了两下。 崔氏眼神一暗,她哪里不知道这死丫头看不起她家?可这是救命稻草,她得抓住: “你回去跟你爷说别急,这事儿交给我了!”崔氏拍拍胸口:“他上了年纪省得急出好歹,咱们乔家庄可没人能撑起这一摊子。” 乔晓雨见崔氏上了钩,心里骂道这么蠢,不穷你穷谁。嘴上却甜甜的:“婶子真是,真是好人。等您弄清楚了,我定在爷爷面前说您的好话。 带娣过完年就八岁了吧,听我爷说镇上那田老爷家的儿子快成年了,到处找摸样儿俊心地好的贴身丫头呢。” “真的?”崔氏惊喜异常,那田老爷家三代单传,若是赔钱货能拿去换些银子那真是太好了。说不定运气来了,做了少爷的通房姨娘! 哎呦,想想就美! “我能骗婶子么?” “好好好,这事儿急不急?”崔氏笑眯了眼。 “不急,婶子慢慢办。不过嘛多拖一天,咱们乔家庄的人就危险一天。要是外人知道咱们庄出了小偷,名声不好听啊。” 崔氏表示明白:“过两天我家里晚种的豆角要搭架了,可不得需砍些竹子用用。” 第128章 爱做不做 秦明月煮了一碗面疙瘩吃,小黑子的那份她还用竹片蘸了点猪油。 “真能吃,我给你加点水,不然哪里养得起。”秦明月从耳锅罐子里舀了一批瓢热水倒进了狗碗。 小黑子看着本来稠糊糊的饭立马清亮了,不满意的:“汪汪汪。” “吃吧吃吧,你的有猪油我的没有,比你稠点没意见吧。”秦明月蹲在狗碗前,喝了一口自己碗里的疙瘩汤絮絮叨叨: “反正总得就这么多,给你加点水糊糊又没少,快吃!你要是不听话,等我馋肉了,你小心点。” “呜呜。。。。。”小黑子低头发出哼哼唧声音,被威胁了,还是吃吧。 吃完午饭,王家俩妯娌跟王晓花也来了,最后还缀着一个不乐意的王晓妮。 秦明月当然不想让王晓妮多知道一点,给她拿了些碎布针线,让她回去王家做。 “这些布我都是有数量的,晓花你教她如何拼,教会了就回去做。” 王晓妮不服气:“我娘让你教我绣花,你拿这些破烂给我做什么,我要去告诉我娘。” “王晓妮,人要有自知之明,你缝个衣服都是歪歪扭扭的,还嫌弃这些碎布?”王晓花可不客气,啥都不会还挑挑拣拣,她都心疼这些碎布。 “要做就做,不做就滚。但是你想清楚,你娘说让每天还是要给你开工钱的,你不做事还想白拿工钱?” 王晓妮包着两泡眼泪:“工钱又不是给我的。” “那你去问你娘要啊,跟我发什么脾气。”秦明月翻个白眼:“要学不学,不要耽搁我们的时间。” 想到自己身上还没好的青紫,王晓妮满眼怨毒:“学。” “哟,不敢反抗你娘记恨我啊!”秦明月嗤笑,明明就是自己眼高手低又没脑子,还好意思怪其他人:“可惜啊,你娘都压不住我,你嘛~~~~也能想想而已。” 见王晓妮气冲冲的走了,王晓花担心问道:“嫂子,你不怕她回去给我娘告状啊。” 秦明月摸摸她的头:“有些事情不是不知道,而是人都喜欢自欺欺人,以为不说出来就没人知道。如果被不长眼的说开,你说倒霉的是谁?” 王晓花带着些似懂非懂,张嘴点头。 乔老太自己不知道她压不住秦明月么?当然知道。不仅她自己知道,王家人都知道,可没人敢说出来啊。 果然,王晓妮回家就跟乔老太穿嘴:“娘,您管管那秦氏。她欺负我不教我绣花不说,还说您也把她没办法。” 说完呜呜哭起来:“你对她好,她不领。。。。。。” “死丫头!”王兴言在屋里见乔老太脸越来越黑,他赶紧出来一巴掌打在了王晓妮的背。 王兴贵也跑出来:“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撺掇娘跟家里嫂嫂不合。” “就是,我看是打挨少了。”王兴言扯住王晓妮的头发就进了屋:“娘对儿媳跟女儿一样,你是不是嫉妒所以才乱说。” 王晓妮被自己哥哥拖着头发扔在了自己屋里的床上,摔得她半天没反应过来。 明明是那贱人的错,凭什么骂她! 王晓妮正准备哭嚎,却被王兴言一把捂住了嘴;“不想被打死就闭嘴。” 对三个哥哥,三哥跟四哥都有些傻。四哥好骗,三哥虽然常对自己动手,可她最怕的还是这个二哥。 二哥等闲不会对妹妹动手,可他的眼神让王晓妮害怕。如果二哥说要打死她,那就是要真打死她。 王兴贵从外面桌子上拿来她的针线篓子,一下扔在了王晓妮脸上:“好好在房里做事,不然有你好看的。” “蠢货!” 兄弟俩出了门,甚至都没锁门,笃定她不敢跑。 王晓妮脑子浆糊一样,她保持着被摔在床上的姿势,扭着脖子把埋进了被子,眼泪打湿了一片。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报复秦明月跟王晓花。要不是王晓花,她就是王家唯一的女儿; 要不是秦明月,她还在家里颐指气使。自从这个女人来了家里,她就连连受挫。 她要报复,要报复!她一定要嫁到好人家,让王家人都仰她鼻息过活。 上了她着重报复名单的两人还不知道,秦明月正在教王晓花绣花。 “来,你先在草纸上画上你想绣的图案。”秦明月给了王晓花一直炭笔,再拿出之前在杂货店买的草纸。 王晓花有点害羞,这么贵的纸要是画不好怎么办。 “画呗,胆子大些。”秦明月说完就不再看她,而是拿出买的棉布告诉俩妯娌怎么裁布。 “裁成这种大小后,咱们在锁个边儿就成。” “大嫂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何氏好奇的不行,最终还是没管刘氏一直碰她手臂问出了口。 “也不瞒着你们了,我不是跟娘说斗笠要加工嘛,就是用这个。” 秦明月给她们讲解了拼接好后的样子,两人瞪大眼。 “说起来确实简单,可咱们这脑子怎么就想不到?”何氏感慨,果然钱不是有个脑子就能赚的。 刘氏则是皱起了眉头:“嫂子,要是娘知道其实加工的就是你自己,恐怕难善了。” 秦明月无奈笑着吐了口气,把手上的针线放在了膝盖上:“我知道,所以才哄他们签下了契书。不过他们要硬闹起来,还是会不了了之,谁让我是儿媳呢。” 刘氏点头,正因为是儿媳,所以被打被骂都只能受着。哪怕不是自己的错,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也只能是没有不是的父母。 “不过嘛,等家里知道也是下个月中旬去了,我定了五百顶能小赚些。所以啊还得你们俩帮忙,让我先把这些赶制出来。” “瞧嫂子说的,您不仅开了工钱,我们两个还不用在家里挨骂,谢您还来不及呢。” 俩人说着手上的动作加快,一个裁剪一个锁边,不再分一点心。 王晓花在草纸上画出了一枝春柳,秦明月笑着称赞:“画得真好,是春天的柳枝吧。一物不成景,加两只燕子如何?” “嗯!” 王晓花拿起笔不再扭捏,几下就画出了远处小燕子的剪影。 “会不会调浆糊?” 王晓花点头,自己去厨房调了一碗稀的浆糊出来。然后看着秦明月拿来一张何氏锁完边的布条。 这张布条下半部刚刚好有蓝色晕染的痕迹,远看有些像水墨山色。 “如果要把你画的柳枝绣在这布上,那个位置合适?” “这里”王晓花指着布条右上角:“就像春天我站在树下看对面的山,几只低矮的柳树枝在我头上晃一样。” 秦明月听完蘸了稀稀的浆糊,把草纸贴在了布条上。 “拿出去阴干,晒了草纸会变脆硬。” 又让王晓花画了几张,照旧贴在了布条上拿出去阴干。 等草纸干了,就可以把布绷在绣棚上,开始照着上面的画绣了。 第129章 小黑子?? 王晓花学绣花,妯娌三个赶工,持续了大概三天。 “弄好了。”王晓妮甩下一叠拼凑起来的布条,扭头就走。 王晓花放下绣棚,数了一下:“真慢,不过二十来张居然弄了三天半。啧啧,这走线蚯蚓一样,真是丢人。” 王晓妮不理王晓花的挑衅,只是顿了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奇怪了,这么能忍?”王晓花疑惑,若是往日,王晓妮扑上来打她都是可能的。 “小黑你说是为什么?” “汪汪” “不知道?真笨。” 小黑子???(我只叫了两声。。。。) 不过王晓花知道,王晓妮肯定没憋好事。 秦明月摇摇头:“你好好的惹她做什么。” 王晓花吐吐舌头,她懊恼自己得意忘形了。不过被欺负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能占上风,她忍不住啊。 王晓妮为什么不敢挑衅了?除了被两个哥哥警告了外,一直以来她的依仗王兴明被秦明月一次性收拾了下来,现在根本不听她的。 她说多了,王兴明还要对她动手。 王晓妮下了秦明月家的台阶,脚步停下,往自己家那边瞧了一下。调转脚步,朝着乔家庄而去。 前两天王兴明带话给她,说乔晓雨的弟弟乔福喜想晓妮姐姐了,问她这么久怎么没去自己家玩儿。 王晓妮一听就明了,一个小屁孩哪里就能记得自己,这是乔晓雨的借口吧。 她就知道,自己只要冷下来,乔晓雨没人玩儿,必定憋不了多久。毕竟也就自己能包容她那高傲的性子。 王晓妮边想边走,丝毫没觉着自己也没多讨人喜欢,要不是乔晓雨跟她臭味相投,她也没人玩儿。 自从通过王兴明给王晓妮带了信,乔晓雨没事儿就在门口张望。她同样了解王晓妮的性子,让她看见自己专程在等她,尾巴必定翘上天,自己再耐上性子哄上一哄,什么都能说出来。 乔晓雨低头做着绣活,时不时抬头张望。 而王晓妮远远就看见了时不时张望的乔晓雨,虽然心里自傲,她依旧没有主动打招呼,而是假装没看到从乔晓雨跟前走过。 乔晓雨心里冷笑,可面上却尴尬笑着,拉住了不停步的王晓妮:“晓妮去妮去哪里,最近咋不来找我玩儿。” 王晓妮不看乔晓雨,只是冷冷回道:“我去买豆腐,要不是乔大千家住庄尾,我才不想看到你呢。” 呵呵,乔大千住庄尾不假,可去他家不知自己家门前这一条路。像上次那样,不想见就换条路呗。 “哎呀晓妮~~”乔晓雨讨好笑着,绕到王晓妮前面:“是晓雨姐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说着乔晓雨就把王晓妮往家里拉:“我给你留了果子,你再不来就坏了,好在我天天守着门口就等你,不然就真的浪费啦。” 王晓妮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顺势跟着乔晓雨进了她房间。 “你吃。”乔晓雨递给王晓妮两个沙果儿,见王晓妮不接,她神色低落:“我知你家定是不缺这个的,真是的,亏我还当个宝贝一般。” “给你个面子,这玩意儿涩涩的,有什么好吃的。” 王晓妮偷偷咽下口水,把两个已经皱皮的沙果装进了腰边的小布袋。 “没其他事儿我就走了。” “晓妮!姐姐真的错了。”乔晓雨蹲下,仰头看着比自己小三岁的王晓妮:“你原谅姐姐吧。我与你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王晓妮皱眉,又跟自己炫耀? “我虽是家里独女,可家中人多劳力少,我家给我买珠花打扮不过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多得些彩礼罢了。 妹妹就不一样了,你们王家男儿众多,你爹又没兄弟拖后腿。你跟兴明又是吉祥的龙凤胎,只要你开口,你爹娘怎么会驳你的脸。是妹妹太懂事罢了。” 王晓妮虽然没说话,可翘起的嘴角泄露了好心情。 乔晓雨再接再励:“现在你家又娶了个厉害的大嫂,别说乔家庄,就是大河镇也难有比得上你家的。” 从下而上的角度,乔晓雨准确的捕捉到了王晓妮脸上一闪而逝的怨毒,而这抹怨毒出现的时间正是她提起秦氏的时候。 要不是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乔晓雨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硬是把乔金水的心机学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接下来,她有意无意的总是夸秦明月。什么身材高挑啊,什么学富五车啊,什么大家闺秀之类的。 “好了!”王晓妮把头上的珠花摘下来扔到了乔晓雨的床上,后者被她吓了一跳。 “晓妮妹妹。。。。。。姐姐,姐姐哪里说错了么?大嫂嫂她对你不好?” 乔晓雨立马站起来,顾不得自己最爱的珠花,搬过王晓妮的肩膀:“可是你大嫂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你不好?” 王晓妮话到嘴边,又想到到二哥对她的警告,一时间无言。 看王晓妮的表情,乔晓雨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王家人不合。 “我去找她!一个外来妇,居然欺辱我乔家姑娘,指着我乔家无人了不是。”说着乔晓雨就要冲出去。 王晓妮追到门边,一把拉住乔晓雨:“姐姐,姐姐你可别去”说着,王晓妮嘤嘤哭了起来。 乔晓雨满脸心疼,把她扶着坐在了自己床上;“好妹妹,你别怕。我让我爷我爹去找她,想来你这么怕,是不是她用了什么狐媚法子迷惑住了你家里人?” 王晓妮一震,对啊!本来爹娘三个哥哥都不喜那秦氏贱人,怎么现在就对她态度大变呢。 想到自己娘说过的要把那贱人给自己俩哥哥睡,等她怀孕了再卖掉,让王景旭跟他娘在地下都不安生。 那现在是不是说明,那贱人已经跟自己哥哥睡了,否则怎么解释两个哥哥的转变。 但是想来想去,自己娘不能让爹也这样做吧,可又没法解释为什么爹爹不喜欢二嫂三嫂,却对秦氏纵容。 王晓妮脸上神色一变再变,旁边的乔晓雨则是眯起了眼,王家有秘密。 第130章 乔晓雨的心机 面对乔晓雨的疑问,王晓妮还是迟疑着。她说蠢不蠢,说聪明也不聪明。这个时候她想得是,这事如果是真的,秦明月最好浸猪笼。 可她又不想连累到两个哥哥,倒不是兄妹情深,她只是怕以后嫁人了没娘家人给自己撑腰。 “晓妮啊,姐姐比你大,就要嫁出去了,就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乔晓雨有些兴奋,如果能让自己爷爷满意,说不定也能像姑姑一样嫁到镇上做大户夫人。 “都说长嫂如母,可有几个嫂子能喜欢小姑子的?你笑我我老盼着早点嫁出去,你却不知道,万一有一天我爹娘突然离去,我嫂嫂若是掌握住我姻缘,还能对我像现在这般好? 父母都能卖女儿,更别说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嫂子了。” 王晓妮心神一震,自己爹的年纪比乔晓雨爹的年纪大多了,说不定哪天就去了。 虽然还有娘,可自己对刘氏何氏非打即骂,这两个指定记恨她的。娘到时候孤立无援,自己都难保,怎么能保住她。而且娘,未必会因为自己与两个哥哥离心。 乔晓雨见有戏,又试探着说:“你两个哥哥是亲生的,这点你倒不用担心。可是你那大嫂就难说了,等她开始教庄里的孩子认字了,乔家庄的人都记她的人情,那就更难了。” 说着叹了口气,摇摇头,一副与王晓妮姐妹情深的模样。见王晓妮虽然犹豫,可没反驳。乔晓雨更加确定,秦氏不仅与王晓雨这个蠢货不合,更与王家有着不可告人的事儿。 “晓妮,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是担心家里人。可娶贤妻祸少,你一时心软,若是酿成大祸了,可没回头路了啊。” 王晓妮神色越来越松动,乔晓雨压抑住自己微翘的嘴角:“你放心,你也算是咱们乔家庄的姑娘,你哥哥们也是咱们乔家庄的男儿,若是秦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爷爷定会保全他们。” “真的?” 见王晓妮终于吭声了,乔晓雨松了口气,终于成了了,口水都要说干了。 “我发誓。”乔晓雨举起左手:“我乔晓雨发誓,若是敢跟其他人透露今天的事,我必定。。。。。” 看了一下王晓妮,见她并没有让自己停下,乔晓雨忍住心里的气愤,破釜沉舟般继续:“我必定嫁不到好人家,嫁一个乔大钱那么穷,住牛棚的人家。” 发完誓,乔晓雨借着去关门不让其他人知道的借口,背对着王晓妮咬牙切齿。贱人等着,等着你跪在我跟前求饶的时候。 “你放心,这事除了你我,还有我爷爷,我爹都不让他知道。”乔晓雨关了房门,回转过来又是一副为姐妹着想的样子。 王晓妮咽下口水,而乔晓雨适时把一杯水递到了她手上。 喝下一杯水,王晓妮对乔晓雨说起了她娘之前说过的: 【几个月没音讯指定是死了。等着我给他买个漂亮媳妇回来,给我生上几个漂亮的亲孙,让那两母子在地下都不安生。】 乔晓雨听完震惊,看不出来乔二娘心居然这么毒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王晓妮又说起了她的怀疑,乔晓雨听完一缩脖子,她想到了很多种王家不和的可能性,可这么离谱的事情她根本没想到一点。 王晓妮说完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端起已经空了的水杯摩挲着嘴唇。 好一会儿,屋里才想起乔晓雨干巴巴的声音:“嗨,我还以为是啥事儿呢,你娘说的是气话吧。 还有你这也只是怀疑,算不得数算不得数。再说你,你那大嫂也不好看啊。” “那你说,我两个哥哥第一次见还想打她,为什么现在反而护着她了。” 这个嘛,乔晓雨咋知道。 “不过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乔晓雨停了一下,想了一下说辞:“真的就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下沦为王晓妮吃惊了:“你说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她站起来,不可置信。 “对啊,这事儿是你情我愿,秦氏勾引你哥哥们,你哥哥们也愿意,你情我愿也没啥。你大哥大概率死了,他不追究就更没啥了。 而且俗语说得‘寡妇门前是非多’说明大家都默认这事了嘛。” 是这样吗?王晓妮脑子乱了。十来岁的小姑娘,平时听那些婶子聊天,对男女的事儿似懂非懂。 “哎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乔晓雨一步一步引导。 王晓妮现在满脑子都是秦明月还要压着她,她收拾不了秦明月的压抑心情。听见乔晓雨说说有办法,她立马凑了过去:“晓雨姐有啥办法?” “人家说拿贼拿赃,捉奸捉双。想来是要在床上逮住才算数的。”乔晓雨说着说着就羞红了脸,她自小觉着自己不比那大家小姐差啥,怎么想也不该说这些。 这让王晓妮犯难了,他们做那事儿是娘同意的,那肯定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说不定还有娘把风。自己要遇见,那必是难上加难。 乔晓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人家都是有脑子的人,总不能听自己的滚做一堆,然后等着自己带人来抓吧。 “晓妮啊,这事儿我也帮不了了。如果你想让那秦氏别挡你的道儿,你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乔晓雨低头喝水,虽然现在没有抓住王家的把柄,可王家里面的事儿她家都知道了,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嫂子跟小叔子乱搞,这种事情王晓妮也敢往外说,真是蠢得没边儿了。 王晓妮脑子乱乱的走出乔晓雨家,耳边还飘着乔晓雨的话:“这事儿若是真的,你仔细观察,必定会抓到付蛛丝马迹。若是假的,你就让她们变成真的啊。反正不影响你哥哥们,你娘不能害自己儿子吧。” 是了,亏自己之前担心的不行。娘都愿意让哥哥们这么做,那定是能保证哥哥们安全的。看来自己得想办法了,最好是能让族长爷爷亲自捉奸在床。一举把那贱人赶出乔家庄。 第131章 乔家人的心思 王晓妮前脚出了乔家门,后脚乔晓雨就去告诉了她爷爷跟爹。 “。。。。。。爹,这王晓妮没长脑子的吧。”乔晓雨她爹乔大喜一脸不可描述的表情,十来岁的丫头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拿不清。 乔金水也无语,不过经年的老人了,这心眼儿比儿子多了不少。他只是用手不停的摩挲着椅子扶手,眯着眼像想着什么。 好一会儿,乔金水才开口:“这王家天生是克我乔家的不成,走了个乔桂儿,又来个秦氏。这女人,留不得。” “爹”乔大喜打断自家爹:“晓雨你先出去。” 乔晓雨一愣,这事儿自己明明是自己的功劳,凭什么让自己出去。果然,女儿再稀奇,也比不得儿子。 “出去什么?”乔金水白了一眼自己家的儿子:“晓雨脑子比你好使,若是个男孩儿,这族长之位就跟你没多大关系了。” 乔大喜悻悻的,他挠着头嘀咕:“我知她脑子好用,这不是怕她学歪嘛,毕竟还是个没出嫁的闺女。” “等她出嫁了,自然就不能插手娘家的事儿了,现在还没出嫁就要尽乔家女的本分。” 乔晓雨悄悄的在袖子下捏紧了拳头,可恨自己是个女娃。不过没关系,凭着自己的脑子,她定会在自己还有用的时候,谋桩好姻缘。 未来,乔家未必不会依仗自己的鼻息度日。 “多谢爹爹关心。”乔晓雨掩去心中所想,甜甜的朝着自己爹笑。 笑完她又对着乔金水半撒娇半卑微道:“不过爷爷说得有些没道理了,孙女作为乔家女当然要为乔家出力。可哪怕是嫁出去了,还是乔家女啊,该出力的时候我还能推脱不成?” “哈哈哈,是爷爷错了。”乔金水对这个孙女满意的不得了,不像当初的乔桂儿,嫁人了心就跟着走了。 乔晓雨走到自己爷爷身后,伸手捶起了背:“若是没有娘家撑腰,孙女就算是嫁到再好的人家,也是直不起腰的。 爷爷,爹爹,晓雨懂的。” 这番话让乔大喜也满意的不得了。他一直担心自己这小女儿太过聪明,等自己老了后,她插手娘家的事情,会搅得家里鸡犬不宁。 现在看来,自己这女儿是真的有七窍玲珑心,婆家往高了找,没错。 三人各有心思,可面上却都不显。 一番商量后,乔金水父子让乔晓雨时不时的提点着王晓妮。现在不管王家有没有花四十两租竹林都不重要,只要乔家倒了,这竹林就归乔家庄了。 以前他们守着这满山竹子不懂用,现在嘛。。。。。。有门路了。 “好了,大喜啊,你上街了给咱们晓雨做两身衣裳,闺女大了该打扮起来了。” “好嘞爹,就是。。。就是我这手上不宽裕。您看。,。。。”乔大喜不傻,这闺女是自己养的,可以后嫁到高门大户去的利益却是全家得的,没道理光自己做好人。 乔金水对自己这儿子的心思懂得不能再懂了,况且他也没藏着。虽然不高兴,奈何他们家连续两代都只有一个姑娘。 晓雨她姑姑带来的利益,让乔金水现在一想都还心动,况且乔晓雨的样貌比她姑姑可漂亮不少。 乔金水看向自己漂亮的孙女,脑子里浮现出了乔家庄好几个丫头的脸。其中,赫然出现了王晓花的。 乔晓雨始终不吭声,到手的好事儿,她不能推出去啊。并且,现在给她置下的东西,以后都是她的底气。 “你个要债的!”乔金水瞪了自己大儿子一眼:“等下让你娘给你拿一两银子,给咱们雨丫头做上两身绫罗的夏衫,七夕乞巧的时候正好穿得着。” “哎,谢谢爹。” “谢谢爷爷,给做一身就好了吧,您跟奶也做一身夏日穿的细棉布褂子,吸汗凉快。” “这些事要你操心,去去去。”乔大喜推了推自己的女儿,他买最便宜的绫罗,回来让媳妇自己做,这一两可花不完。 还不知道被惦记上的王家人,现在正在忙着呢。 秦明月要得急,王老头先给她编斗笠。现在已经月底最后一两天了,下月马上又要交货。大河镇这几天的圩日他都没时间去开门,昨日钱老头还带信来,说是好几人要买篾货都跑了空趟。 钱老头还带王老头跟人约好了,七月初二的圩日,定去镇里守着。 王老头这边忙不开,王兴言王兴贵俩兄弟就要帮着打下手。砍竹子、破竹片、给竹条弯形状。 乔老太想让俩妯娌赚钱,这家里的活儿就只能由龙凤胎跟王晓花做了。 可王兴明整日不着家,王晓花头上还包着布巾。 乔老太最近稻花已经开始灌浆了,乔老太自己日日下午,都扛着锄头去照管田里。这个时候若是照管的好,对稻子产量影响非常大。 想了再三,她对王晓花说:“这几日你别去那边了,在家把家里收拾收拾,晚上做个饭什么的。” “好嘞娘。”王晓花心里当然不愿意,不过她并不正面反驳。而是答应后扭头就找到王兴贵。 “三哥,你看我这绣得好看不。” “好看啊,咱们晓花就学会了?”王兴贵还是第一次看女人在布上面绣花,别说还真的好看。 王晓花不好意思笑笑:“哪里就学会了啊,嫂嫂说我这才入门呢。若是天天练习不耽搁,估摸着三月就能绣荷包上街卖了。” 王兴贵听到自己妹妹马上可以赚钱了,高兴的直转圈圈:“那你还到处跑啥,练习去啊。” “不急不急,娘说让我停几天,先把家里的活儿干完。”说着,王晓花把帕子往衣襟里一揣,拿着扫把开始扫地。 王兴贵眉毛一皱,不满的对着草棚里忙着的爹和哥哥抱怨:“娘也真是的,家里的人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 他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辛苦,也不好意思说想让王晓花快点赚钱,肚子里的话绕了一圈才吐出来: “二嫂上午在家明明把家务都做完了,吃了午饭又去大嫂家干活。爹跟二哥还有我,眼一睁就上山砍竹子,我这满手臂都是竹稍划伤的。 还有晓花才八岁,又学绣花又干家务,人都还没猪高,能喂得动猪?” 王晓花低着头想笑又不敢笑,三哥真的又憨又精。就是这说话吧,无差别攻击。有时候你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喂你说话还是在骂你。 第132章 王晓花的眼药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你说咋办!”王兴言也不高兴,自己这手臂也火辣辣的。 刘氏何氏每日上午做完了家务,下午去赚钱,钱还都被收走了。 “什么咋办,家里还有俩吃闲饭的呢。”王兴贵叉着腰喊:“王晓妮指定又去找乔晓雨了,她能跟人家比?人家是族长家的孙女,她算啥。” 王老头不耐烦:“你说她算啥,我王家赚的比乔家少了?”说完他又觉着自己儿子说的没问题,王兴明王晓妮两人确实被乔二娘宠坏了。 “晓花你做点轻松活计,喂猪煮饭让你姐回来做。还有,老三你去把你弟给我逮回来,这么大也该学起来了。” 这话说完,王兴言眸光暗了暗。果然百姓疼幺儿,他与王兴贵天天下地风吹日晒,王兴明却能跳过这一茬,直接学手艺。 看来,他对大嫂要更好些才行。多识字,以后带着妻儿去镇里县里落脚,这王家他爱给谁给谁。 七月初二早上,王老头去镇上路过秦明月家的时候,叫了她去家里搬斗笠。 “爹,这么快啊。五百都做好了?” 王老头边走边说:“做好了,按你说的,竹皮的单独编的,你空了去搬了吧。” “那爹您慢些走啊,坐车啊别走路,多累啊。” 王老头背着她挥挥手,渐渐走远。 秦明月洗了脸,照例取下竹筒看里面的桔梗种子。 “哎呦!” 惊喜!种荚裂开了,里面黑灰色的种子掉出来不少。 她赶紧拿来一个碗,小心翼翼把种子倒进碗里。又把种荚拿出来挨着剥开,确定没有放过一粒种子。 种子比芝麻还小,秦明月屏住呼吸,为了保险起见,把种子分成了好几份。 拿出两份,找了两个旧旧的小竹篮,这些竹编的旧东西,草棚里挂得到处都是,可多了。 竹篮用稻草打底,然后填上树林里挖的黑土。怕土里有虫子,秦明月又烧了一锅开水,用开水把篮子整个浸了一遍。 等土凉下来,她把两份种子分别撒在了竹篮的土上,然后又用细土薄薄的盖上了一层。 为了防止被动物打翻,她又把篮子挂在了草棚下的房梁上。 做好一切,秦明月在草棚下站了好久,心里期待又忐忑。 现在鸡鹅已经不需要她照管了,只要把小门打开,人家每天早上出晚上进,中午太阳大了人家还知道回家躲阴凉。 不过听刘氏何氏说,鸡要喂些干粮食颗粒才能生蛋,只吃草是不行的。现在自己都要省着吃,这事以后再说吧。 起锅,锅里放上一点点油,把养了好些天的鲫鱼煎了一条,两面金黄后倒入半锅水。 秦明月失笑,一条巴掌的大鱼,煎了一大锅水,这鱼在里面游泳都嫌宽敞。 舀了一碗三合面,用水调匀揉成团醒着。 等锅里汤色稍微有些白了,趁着鱼还没完全烂在锅里,秦明月把鱼捞了起来。 “小黑子,吃饭了!”把鱼倒进狗碗里,她招呼在外面守着鹅的小黑子。 小黑子已经长大了不少,都有秦明月膝盖高了。不过,现在它根本打不过红帽子鹅,只是每天都要去挑衅。 “汪汪汪。”狂奔回来的小狗塌着耳朵,不停的围着秦明月打转。 “你先吃咯,我的还没做好。” “汪汪。”小黑这才狼吞虎咽吃起来。 哎,要是人也不怕鱼刺就好了,秦明月吸着口水回到厨房。 三合面醒好了,她揪下一块,也懒得擀面。直接用手扯成小块,然后用手指撑薄丢入鱼汤里。 估摸着份量差不多了,她灶里的柴火退了些出来。 然后去摘了两根新鲜的辣椒,还有几片新鲜的水芹菜叶子回来调味。 碗里放入一勺酸香的芋头杆,辣椒水芹叶子切碎入入碗,再调入细盐大酱,一勺鱼汤搅拌均匀。 “好香。”秦明月忍住疯狂分泌的口水,用竹笊篱捞起面皮,倒入碗里。 辣椒跟芹菜的清新香味,鱼汤的油脂醇香,面片滑溜溜又带着嚼劲。吃上一口,神清气爽。 “汪汪汪” 小黑在她脚边打转,吐着舌头哈喇子流一地。 “啊,我的鞋子!” 本来想自己吃完有剩的再给小黑子的,可现在它一直流口水,秦明月觉着影响食欲。 没办法,只能起身连汤带面,给她也弄上了一碗,自己才能安生吃饭。 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秦明月连辣椒都没放过,吃得干干净净。 锅里还剩不少鱼汤,她用小罐子装起来,冰镇在水缸里。剩下的面团用湿布盖着,中午还能吃一顿。 漱口,仔细擦了嘴。 “小黑,你在家守着啊,我去搬斗笠。” 锁上正房门,院儿门就让小黑子看着,不然自己等下腾不出手开门。 刘氏何氏在做家务,现在俩妯娌又做家务又能赚钱,乔老太虽然还是没有好脸色,可至少骂的少了。 “娘不在家啊?” 何氏在剁猪草:“出去了,秧田里现在天天得看着,稻花灌浆水多了不行水少了也不行。” 秦明月把斗笠摞起来,打算用绳子捆着背回去:“这么讲究?那你们都会吗?” 何氏刘氏对视一眼,摇摇头。 “那你们不学啊,以后不种水稻?” 何氏压低声音:“娘不让我们俩学这些,他们俩兄弟好像会,但是不让教我们。” 。。。。。。秦明月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这王家人的脑子咋长的啊? 若是自己,巴不得媳妇学会了,这么大太阳谁去干活谁是傻瓜。 不过这公婆俩还真是绝配,一个防儿媳不教种水稻;一个防儿子不教编篾货。 秦明月摇摇头,背着斗笠回了家。 斗笠轻,可不好拿,一次也就捆三十来顶的样。秦明月用扁担各挑一捆,也跑了将近十圈。 忍不住再次用冷水洗了脸,秦明月说什么也不肯再出门一步。 她终于找到方法了,原来这炕是可以把火道关闭的。厨房那边靠墙有个缝隙,灶台跟前就放了一张旧的铁板。 当初她看见这块铁板的时候,还想着去打把锄头,幸好没动。把铁板从缝隙插进去,通往炕的烟道被堵住,热气就过不去了。 第133章 新款斗笠 用凉水擦了一下竹席,她坐在炕上开始做针线。 拿起针线,她又想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去了草棚。 挑出用竹皮编织的斗笠,她打算精加工一下。 竹子要编东西先要被破开成宽度合适的竹片。竹片偏厚,不能直接编织,要先用刀分成很多层,最外面一层带着竹皮。 竹皮光滑还带着明显的竹节,新编的颜色青绿,给人清新的之感。 用上一段时间后,青绿色褪去,变成温柔的金黄。如果常被抚摸,则会变成莹润如玉的质感。就像是秦明月在柜子里找到的,那根簪头发的竹节一样。 所以,这次秦明月让王老头把带竹皮的挑出来单独编,刚刚她数了一下,统共有五十来顶的样子。 用剪刀把这些竹皮斗笠修掉边边角角,把上面容易扎手的地方,用厚布摩擦了几次,确定手摸上去不会被扎入竹签。 翻出来上次支摊的油纸,下狠心减下来了一块儿,再调上一碗浆糊,秦明月开始动手。 把油纸按照斗笠内部的大小裁剪成宽度相等,长度不一的条。 然后一条一条的贴在斗笠内部,直到贴满。等浆糊阴干后,她拿来戴了一下,轻便。 为了能实验出真实效果,那会还坚决不出门的人,这会儿就带着刚刚做好的斗笠去了菜地。 顶着大太阳,她硬是在外面摘菜捉虫待足了一个时辰。 “好热好热!”回到家,她脸通红。 这油纸帽比上次做的竹帷帽憋闷,毕竟油纸是不透气的。但是呢,又比草帽或者是用棕榈毛做的帽子轻便太多。 遮阳不如竹帷帽跟草帽这些,毕竟油纸是透光的。但是又比不戴帽子好很多。 秦明月沉思了一会儿,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脑门上被竹片压出的痕迹,再次回到炕上。 剪下一块长条形细棉布,折成半寸宽有点厚度的布条。用针线把布条固定在了帽子接触额头处,再戴上试试,额头果然舒服多了。 然后她又拿来两片做竹帷帽的布条,窄的一条四角缝上盘扣。然后再在油纸斗笠前面帽檐里面缝上四个扣眼。把布条往上一扣,前面头顶晒脸的太阳就挡住了。 如法炮制,在帽檐两边的下面也封上扣眼,然后在垂下的宽布条的,长边的两个角缝上盘扣。 最后把布条往帽檐上一扣,布条自然垂落,挡住了后面跟侧面的太阳。 秦明月再次带上帽子,溜溜达达的去了沉水田里捉鱼。菜已经摘完了,她又不能戴上到处晃提前泄密,更不能在外面干站着,就只能下水捉鱼了。 鱼当然是没捉到,不过小黑壳虾倒是一薅就是一大把,这还是被大鹅霍霍过几天的。 上次的虾被秦明月白水煮着吃了,什么调料都没有,吃的满口生香。 本来是试斗笠的秦明月,想吃虾了。于是兴冲冲的拿上撮箕,开始抓虾。而且这塘子里的水冰冰凉,踩着太舒服了。 直到过了午饭时间,院门那边传来了刘氏何氏惊慌的呼叫。 秦明月抬起头,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时候王晓花绕过房角,到了菜地边儿。看到秦明月的一瞬间,小丫头尖声吼叫:“嫂子,你吓死人了!” 原来她们三儿过来的时候发现院门开着的,进屋转了一圈发现没人。要知道秦明月平日里一个人在家都是关着院儿门的,这么大大咧咧的打开着,还没人,可不把几人吓了一跳。 秦明月讪笑,满腿泥水从田里上来:“害,我就是忘了。你们看,这么多小虾,可好吃了。” 刘氏见她赤着脚,裤腿高高挽起,连忙拉她进院儿:“先进来,万一被人看见了不好。” “嫂子,你头上戴得这有点不一样啊。”何氏对她头上的斗笠感兴趣,伸出来的手蠢蠢欲动。 秦明月头一低,冲他示意:“今天刚刚想出来的,就是戴着在试呢,你也试试?” 何氏喜滋滋的,这斗笠真好看。外面是碧绿的竹皮,规则的空隙里透着反光的橙褐色油纸。 后面垂着的细棉布看起来很飘逸,虽然颜色不太好,但对于何氏来说,已经足够漂亮了。 “好轻啊,还不晒脸跟背。”何氏戴上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眼神亮晶晶的。 她羞红了脸,期期艾艾道:“这个棉布飘来飘去的,我觉着就自己就像是故事里带着帷帽面纱的女侠。” “真的?”刘氏也想试试,可她生来内敛,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你试试。”何氏取下斗笠,双手给刘氏戴上,并且把她推进了阳光里。 “怎么样怎么样?”何氏比秦明月自己还上心,期望得到刘氏的夸奖。 刘氏露出羞涩的笑意,手不断的抚着耳旁飘荡的棉布,在斗笠下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都不晃眼睛。” 她的眼睛很大,只是在太阳下劳作得眯着眼睛,时间长了看起来像老妪。 王晓花嘟着嘴也一脸羡慕,她脑袋太小了,戴不了。 “我跟你们说,这个里面糊了油纸,透气性没那么好,但是呢可以遮雨。还有这两块布是扣上去的,可以取下来。” 秦明月讲一点,刘氏就看向斗笠上对应的地方,看完后问道:“嫂子,那这个价钱应该贵吧,毕竟油纸不便宜,虽然用的不多,可加上盘扣一般人能买得起吗?” “商队里不缺有钱人,而且这种漂亮轻便的斗笠,县里的年轻媳妇姑娘应该会喜欢。” 秦明月算过价格了,一顶斗笠的用的油纸大概是四文钱,盘扣是用碎布条做的,没成本但是费功夫,她一个时辰也就做出了七八个来。 而且这种斗笠用的布她都是挑选过的,用得是没有那种难看的黄褐色水印的。那零售价格肯定就偏高,她暂时定在了七十文。若是薛扇子要批发,秦明月的底价大概在四十五到五十文。 “嫂子!”何氏进屋拿了一块布:“像这块布上印染的痕迹不好看,我有法子可以试着给它改变一下。” “哦?”秦明月惊喜:“你会染布?” 染布手艺一般是家族传承,普通人是学不到的。就算在染坊做工,调制染料的时候东家都是会清场的。 “谈不上会染,但是我外婆娘家的一个嫂子是外来的,好像是蛮夷,她会用板蓝根染一种很好看的蓝色。”何氏越说眼睛越亮,蓝色不仅好看,颜色深更能挡光。 “板蓝根?”秦明月诧异,板蓝根又叫大青叶,是一种常见的药食同源植物。不过用来染色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134章 何氏说板蓝根能染色 “不过这次您可能用不上了,我记得那板蓝根砸碎后,要装在缸里放几天,用的时候上面会起一层泡沫。” 秦明月点点头,何氏那时候还很小,大多数记不住也看不懂。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时间多着呢。 “那咱们先赶出两百顶要交的货,后面再慢慢研究这个。” 王晓花对这个事情上了心,如果能染出好看的布,再心在上面绣花,那该多好。 这次,秦明月做了五十顶封着油纸的斗笠,因为价格偏高,她索性全部选了竹皮的,看起来上档次些。 另外两百顶跟上次一样,全是用拼起来的布头做的。还有五十顶则用的是整块棉布,这种她零售定价三十八文一顶,批给薛扇子二十三左右。 其实这染坏了的棉布算下来成本与碎布头差不多,这个还省事儿不少,但是品质看起来高了一截,所以那种碎布做的她打算批发价格降到十八文。 批发价格越高的款式,零售赚得越多,人家做零售的才会去好好推销。相应的秦明月也会赚得越多。 安排好三人干活,秦明月打算去做点吃的。 至于王晓妮,让她代替王晓花在家缝补家里人的衣服,一天三文钱照开。 早上的揉的三合面经过长时间的醒发,又软又韧。秦明月不会擀面条,却会动脑子。 揪下一块拇指大小的面团,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指腹一撮,一个形似贝壳薄薄的面片就出来了。 秦明月见状来了兴趣,右手越来越快后,左手也加入。双手同时搓出来一个,方向不同,还是一对儿。 锅里的鱼汤保持冒烟不沸的状态,她双手上下翻飞,一个个灰白小贝壳飞快飞入锅里。 一坨搓完,最入锅的面片儿已经浮起来了。灶里的柴火加大,锅里保持小沸,秦明月开始清洗小虾米。 这种小虾不用去虾线,只是里面的杂质比较难搞。过了一遍又一遍的水,直到没有泥沙才滤了起来。 一手端虾盆,一手拿着锅盖准备。虾一入锅,锅盖里面接上。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蹦蹦蹦’碰撞锅盖的声音,秦明月心里默念‘阿弥陀佛’。不死你就得饿死我,死贫道还不如死道友。 等锅里没声了,解开锅盖,里面汤水发白,面片带着高粱皮的灰褐,加上虾米的橙红,看着就好吃。 四只碗摆开,依次放入蒜沫、葱花,再加上嫩辣椒圈跟几片辣椒侧枝上打下来的嫩叶。 一瓢锅里的热汤倒入,激起一阵鲜香。 “哎呀,你又不吃辣。等会儿!” 秦明月踢踢小黑子叼过来的狗碗,惹得小黑子委屈的呜呜。 碗里的调料搅匀,秦明月连汤带水盛了满满几碗,用筛子充当托盘端到正房。 “快来接一下。” 王晓花动作最快,秦明月刚刚出了厨房,她就跳下了炕:“我就说大嫂肯定准备了咱们的份儿,我赢了!” 哪里能让王晓花帮忙端,秦明月赶紧躲开:“让开让开,人还没椅子高,你慌个什么劲儿。” 何氏赶忙上来接着,与秦明月一人端着筛子的一边儿,满满四个大土碗,确实够重。 刘氏则是把炕上的针头线脑顺到了炕里侧,还用一块油纸盖上了。 “你们先吃,我去给小黑子弄一碗。”秦明月一扭头,小黑子叼着碗,正站在正房门口,一只脚已经伸进来了。 见秦明月转身,它又缩了回去,卖力得朝着秦明月摇尾巴。 刘氏出门洗手的时候,它还一扭腰,趔开了身子让路,惊得刘氏直呼:“这黑狗成精了。” “嫂子。”何氏边呼气边看小黑子:“我觉着这狗不像普通狗,你看那长毛卷卷的倒像是獒。现在才两个来月吧,就算是捡到的时候已经满月了,统共也不超过四个月,谁家狗四个月能长这么大。我瞧着还能长。” “真的?”秦明月拿过狗碗,舀了一碗面片汤放在屋檐下的台阶上。 小黑子吃饭的时候,她仔细观察。小黑子确实比一般的狗胖,看起来更加健壮。就天天吃没油水的杂粮,四只小腿也跟椅子腿儿似的。 身上的黑毛有一寸长,背上还有不少旋涡。毛色黑亮柔顺,引得秦明月伸手撸了一把。 “哎” “嫂子” 啊?咋了?秦明月抬头看向屋里的三人。小黑子也偏头看过去,一脸疑惑。 “狗护食,吃饭的时候不能摸。”王晓花越说越不自信,看小黑子两眼清澈的愚蠢,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瞎编。 小黑子的脑袋偏得更厉害了,王晓花张张嘴,干巴巴补充道:“可能,可能它是獒的原因?” 秦明月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可没长多大,就被一个客人给踢死了。所以狗护食这个说法,她是真没听过。 “嫂子你让开,我来试试。” 何氏胆子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日子好过些了,好奇心也慢慢显露出来了。 等秦明月让开后,小黑子见大家不再谈论它,继续低头大口吃吃饭。 何氏装作很自在的样子,大步走往小黑狗碗方向走去。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小黑子就停下了吃饭,头悬在碗上方没抬头。 可秦明月却清楚看到它眼睛的余光,在追随的何氏的脚步。 “小黑子!” 何氏的脚刚刚放在它碗的前面,小黑子忽然抬头露出了獠牙。要不是秦明月喊得快,这一口何氏就得挨上。 虽然因为秦明月的喊叫让小黑子没发出攻击,但它嘴里依旧发出了‘呜呜’的警告声。这种声音跟平时撒娇的呜呜声不同,是那种低沉的明显带着愤怒的声音。 何氏赶紧退了回来,秦明月拍拍胸口,自己这命是真大啊。 人家刚刚只是路过,它都这么凶。那之前自己经常在它吃饭的时候,踢它的碗,扯它耳朵,揪鼻子。。。。。。在鬼门关来回跑啊~ “呜呜~”小黑子发现了气氛不太对,它凑到秦明月跟前,用头顶着她的腿发出呜咽的声音。 秦明月有点不敢动。 小黑子很聪明,它见主人没有像往常一样扯它耳朵薅它的毛,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仰着歪头看了一会儿秦明月,它又看看屋里紧张盯着它的人,好像明白了什么。 于是小黑子跑到自己的饭碗跟前,小心翼翼拖着自己的饭碗往秦明月跟前走。汤要撒出来了,它立马停下,等里面的汤平静下来后继续拖着走。 秦明月看着面前的狗碗,小黑子一直用脚扒她裤脚。 “给我吃?” “汪!” “我不吃,你吃吧。” 小黑子不依不饶,继续扒拉它裤脚:“汪汪”刚刚不就是我护食你们才生气的吗,那现在给你吃。 第135章 鲜虾面条 “我碗里有呢,真能吃你的。”秦明月试着摸了一下它的头,小黑子还是跟往常一样主动来顶自己的手。 “嫂子,它对你不护食。”刘氏目露惊奇,这狗真的聪明。 秦明月也看出来了,从小黑子到了家里,从来没对她呲过牙。连跟大鹅打的狗毛鹅毛满天飞,也从来没有呲牙发出警告过。 它知道什么是一家人,而且它把鸡跟鹅也归为一家人了。 想通后,秦明月哭笑不得。以后她还想杀鸡吃肉呢,不知道那时候小黑子会不会护着鸡不让杀。 危险解除,面的温度也刚好入口。 面加了虾,鲜掉眉毛! 连一直矜持的刘氏,也不顾大热的天气,大口大口喝汤吃面。何氏额头上的汗珠滚落,都快掉进碗里了。 吃完歇息了会儿,秦明月叮嘱道:“你们可别说那田里有虾米啊,我虽不怕,可嫌麻烦。” 王晓花直点头:“这好事儿谁说谁傻,嫂子有的东西定不会忘了我跟二嫂三嫂。 可如果我娘有的东西,定会忘了我跟二嫂三嫂的。嘿嘿~” “小机灵鬼。” 何氏点了一下王晓花的额头,点完才后知后觉想起之前这也是个小恶魔。 吃饱喝足,刘氏何氏干活更加起劲儿了。 “后日你们就不过来了,我得去县里交货。” “行,去几天?”刘氏飞针走线,低头问话手上不停。 七月初五,是县里的小圩日,秦明月想赶在初四把斗笠给薛扇子送过去。一是方便人家卖,二是自己也想试试新样式有没有人买。 若是有人买,能赚些钱,就趁着王家还没发现再定上一批斗笠,免得到时候被卡住货源。 至于清凉饮的生意,秦明月暂时不打算做了。赚的虽然也不少,可费功夫,夏日里吃食也容易坏。 “来去可能还是得三天。”秦明月咬断一个线头,针线篓子里已经有不少盘扣了,用手抓了抓感觉不够。 “这盘扣做起来真费事儿。”斗笠后面垂下的布条比较宽,两角各一个不太行,中间还得加一个。 所以,一顶斗笠上面得用七个扣子,七个扣圈儿。五十顶就是三百五十对,秦明月头都大了。 何氏在给布条锁边,听完抬头瞥了刘氏一眼:“二嫂动作咋这么快,以前没发现呢。” “以前我家人比王家还多,家里大小衣裳都是我做。我娘还去庄里给我找活儿,帮人做一件十文钱。” 刘氏叹气,揉了揉眼睛:“我这眼睛啊都快熬瞎了,冬日里就着外面的雪光也要做。说起来到王家后,不做针线活儿还挺好的。” 何氏做出小女儿姿态,吐了吐舌头,她小时候还算过得去。爹娘死后哥嫂当家,不耐烦养她这才被卖掉的。 秦明月不想讲以前,岔开话头:“要是这生意能常年做就好了,分派给乔家庄的人,十套一文钱,你们说她们干不干。” 何氏一说话就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肯定干啊,干熟了一天百来套盘扣不算很难。老娘们儿又顾着家还能一天赚十文钱,抢着干。” 刘氏也停下了手里的针线,皱着眉面露担心:“嫂子真有这个想法?” 秦明月做好一个扣子放在针线篓子里,瞟了刘氏一眼:“如果能一直做还真有,不然凭咱们几个眼睛都得熬瞎咯。” “嫂子”刘氏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不要这样做,乔家庄的人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善。” 嗯?秦明月非常诧异,刘氏平时不多说一句,看起来就是那种悲情不多嘴的小媳妇儿。 “他们现在对你释放出的善意,很大可能是因为你要教他们识字念书。”说完对上秦明月疑惑的眼神,刘氏涨红脸开始结巴起来: “大大。。。嫂,我不是不是故意挑拨的。而是,而是。。。。。。” 刘氏结结巴巴声音越说越低,她有些后悔。本来就是听了一嘴没什么证据的事情,鲁莽说出去跟挑拨似的。 “嗨,二嫂你急死人,你倒是说原因啊!你啥都没说,咋就是挑拨了。”何氏比秦明月还着急,她心里猫抓一样。 秦明月往前蹭了点,拍拍刘氏盘着的腿:“我没有怀疑你,你听到了什么告诉我呀,不管真假我入了耳就入了心,心里有提防总是没错的。” “我还以为嫂子您。。。您怀疑我。”刘氏抬头,眼里细碎的光像小鹿一样。 刘氏确定秦明月信她,这才娓娓道来;“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有一年过年,王兴言喝多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打我。我起了跑的心思,哪知道他看破了,告诉我说; 【乔家庄的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你以为你衣衫不整的跑出去有人救你?他们不偷偷弄死你就算好的了。】 然后他没了力气,倒在床上,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骂着骂着又说【女人越厉害,死的就越快。你别不信嘿我跟你说,我舅告诉我的,我那。。。。。那大姨你知道吧,就是我爹的原配。】 说到这里,王兴言就睡过去了。” 刘氏双手抱着摩挲手臂:“虽然没说完,可我就是记住了,到现在我想到就后背发凉。” “所以,你被打得再厉害,都不敢跑?”王晓花后悔的摸摸二嫂的背,当时她还觉着刘氏蠢,原来是这个原因。 秦明月背后也升起凉意,她能教庄里的孩子识字,乔家庄的人除了个别的,其他人对她还算是以礼待之。嘴上不说,她心里还是得意的。 现在想想,当初乔桂儿也识字,为何没教庄里的孩子?是因为乔桂儿不愿意教,所以乔家庄的人才下了死手? 可这个理由不算完全合理,弄死乔桂儿损人也不利己啊。 还有,如果这些事情是真的,乔老太王老头知不知道?王景旭知不知道? 他们是乔桂儿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的话,那是不是代表乔家外公舅舅参与了,喝醉了才透露给王兴言的。 还有乔家庄现在表面是分了两派,乔桂儿的事情上,是哪一派做的?更或者是乔家庄的人都沾染了呢? 秦明月不敢细想,冷汗涔涔浸透背上的衣裳。 “今天这些话,你们烂在肚子里,连做梦都闭紧嘴知不知道?” 秦明月难得严肃,虽然会吓到面前三人,可她也顾不得了。 “好,好。”王晓花年纪小,心思却玲珑,立马答应下来。 第136章 烙饼配辣酱 七月初四天未亮,秦明月就起床收拾了。洗漱完后,在锅里烙了几个发面杂粮饼子,等下带在路上吃。 桔梗还没啥动静,虽然里面的土还是湿润的,可天气热干得快,她不放心又浇上了一些水。 把围墙上鸡鹅进出的小门绑了起来,万一风吹关上了,大鹅嗓子都得喊哑。 昨天晚上把菜地浇透了,应该能撑上两三天。 一圈圈一转转,秦明月跟个陀螺似的,屋里屋外检查安顿。 直到天边发白的,门外传来了钱大爷的声音。 “丫头起了没?咱们早点走,少晒一会儿是一会儿。” “钱大爷早,马上来。” 打开院门,钱大爷帮忙抱斗笠去车上。秦明月则是在嘱咐小黑子:“这饼你一天吃两个知道吧。” 又指指那边的水缸:“渴了就喝水,别乱跑。外面 的人不认识你,小心打你去吃狗肉。” 钱大爷搬了一趟再次回来:“哎呦,你跟狗说什么,它能听懂?” “汪!汪汪!” “哎?真能听懂?”钱大爷抱着斗笠看着小黑子。 “汪!” “嘿,还真懂!”也不嫌斗笠重,钱大爷问小黑子:“那一天吃几个饼?” “汪汪” “哎呦哎呦哎呦我的天!”钱大爷惊奇的看着秦明月:“真懂人话?” 秦明月点点头,真是老顽童。 “不行,这狗我不给你了,还给我我给你另外找一只。” “呜呜!~~~~嗷呜~~~” “小黑子,别呲牙,钱大爷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呜!~~~~~”小黑子扭头夹着尾巴去了后院的鸡笼里,怎么喊都不出来。 直到秦明月锁门,它才探头探脑的从后院鬼鬼祟祟的冒出来,冲着她摇尾巴。 “这红薯尖儿你拿着做什么?”钱大爷嫌弃的看着一背篓红薯尖儿。 “给婆婆客栈加个菜,我看她就种了一块菜地,应该没红薯啥的。” 坐上牛车,秦明月摸出饼子,然后用剪刀给饼子开了个口:“吃辣吗大爷?” 钱大爷赶着牛车,一回头见她腿上放了一摞饼子,一手拿着竹筒一手用勺子从里面舀了不知名酱料往饼里塞。 “吃,弄的啥?还挺香嘞。” “早上刚刚烙的三合面饼,这是昨天晚上做的烧辣子酱。”把饼里抹上一层酱,又从另外一个竹筒里夹出来两条烤软的茄子夹上,这才递给钱大爷。 “尝尝,没给您放太多辣椒,先试试味儿。” “丫头手艺不错啊,夹着茄子吃饼没那么干硬,这辣椒里放了醋跟蒜吧,也吃不出茄子的茄臭味儿。” 手掌大的饼,钱大爷几口就吃完,反手到背后朝着秦明月道:“再来两个,多多的辣子。” “行嘞!” 秦明月烙饼的时候,顺便就把茄子扔进火里烤熟了。 辣椒是头天晚上烧洗澡水的时候,用余炭烧的,洗完澡辣椒也就烧好了。 烧好的辣椒去皮,加上蒜剁碎,再调上葱姜盐,多多的醋,就可以吃了。不过腌上一晚更入味。 一老一少边走边吃,渴了端起竹筒喝两口,省事儿不少。 走了多半了路程,直到又看到那条小溪流以及对面的芋头田后,太阳才刚刚升起。 别看这初升的太阳红彤彤的不刺眼,第一抹光照在身上,身上就火辣辣的了。 “给您试试我这新款,遮阳遮雨斗笠。” 递给钱大爷一顶,她自己也挑了顶漂亮的。 “这一看就贵,给我上次那种碎布的就行。”钱大爷拿着斗笠翻看,心里叹着这丫头心思真灵巧,他都不舍得戴。 “戴上戴上,免费的活招牌懂不懂?这斗笠我改进了一下,不仅可以遮阳还可以挡雨,上面遮阳的布条还能取下来。” 说着自己也戴上一顶,之前的斗笠只能遮阳,过了夏天就不怎么用得上了。现在加了遮阳的,虽然说造价提升,可一年四季都能用得上,还比其他的草帽轻便。 若是王老头知道后,还能给自己提供斗笠,这个生意倒是可以长期做。 早上走得早,到县城的时候城门口还排着队呢。虽说明天才是小圩,可这要进城出城的人一点都不少。 况且木城县有四栋城门,除了通往碎石关那边的城门不可随便进出外,其他三栋城门可都是差不多的。 钱大爷的马车刚刚从林子里露了个头,薛扇子就看到了。 跟旁边摊位的干菜婆打了个招呼,薛扇子急急忙忙的就上赶着迎接秦明月。 有戏! 秦明月心里高兴,薛扇子这么着急,生意指定好。她也不拿乔,跳下牛车迎接了上去。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可来了。”薛扇子双手直拍大腿,这木城县不止她卖扇子斗笠这些东西,其他俩城门也有,还都跟她是一个庄子的。就连县里卖日杂的掌柜都来打听过,可不把她急得上火。 “婶子别急啊,这斗笠编起来也不简单,家里大小十口人,日夜赶工昨日半夜才做好。早上鸡没叫我就出门了嘞。”昨天确实半夜才睡,今天也确实出门早,不算骗人。 “走走走,排什么队,先去我摊子上。”薛扇子边走边唠叨:“我都怕你是不是把这生意给旁人做了,这几天我天天没事了几大城门去打听。” 薛扇子可能是真着急了,这种事儿咋能说出来呢。秦明月把高兴按在心里,任由自己衣袖被扯住:“婶子说的什么话,我既然跟您说好的,那就得先依着你。” 薛扇子一面欣喜秦明月没与她起间隙,一面又忐忑抓住了她话语里的‘先给你’。 “真有人找到你们乔家庄去了?” 秦明月笑笑不说话,心里暗忖,看来打听这斗笠的人不少。能为了这不值钱的东西有意找到乔家庄的人,必定不是薛扇子这种摆摊的小贩。 对于这个消息,秦明月并没有太开心。这个生意越大,被她抓在手上的机会越低。等王家的人知道这斗笠实际价值后,那一纸契书也不顶事。 到了薛扇子摊位上,秦明月才刚刚开了个口:“二百顶碎布的,按照咱们上次说的,我给您十九文一顶。” 薛扇子着急忙慌的从摊位后面立起一根满是树杈子的杆子,看得出准备很久了,外表还磨光滑了。 “行行行!快来跟我挂上,马上就错过早上这一趟了。” 。。。。。。看来是真急了,价都不讲,早知道还是要二十文了。秦明月把其他款式的斗笠筐放在另外一边儿,这薛扇子喜欢占小便宜,可别被她顺走了。 第137章 薛扇子订货 “好了婶子,都给您搬下来了。”秦明月擦擦额头的汗珠:“ 您再点一遍。” 薛扇子摇摇手,就挂上架子这么一刻钟时间,已经卖了两顶,她想起上次的事儿还悻悻然,哪里会真的再去挨着点?二十一摞,一眼就瞟清了。 三两半碎银,在家三百文铜钱,薛扇子这钱给的高兴,称呼都变了:“来丫头你数数,这铜钱一百一串。” 这次秦明月不打算数,她笃定薛扇子不会耍滑:“瞧婶子说的,数啥数,我还能不信您吗。” 薛扇子脸上笑开了花,上次那事算是过去了,大大松了口气。 秦明月想再弄点钱,回去再找王老头定一批,于是多了个心眼儿:“婶子这些能卖多久?若是您后面还要,怕是要提前说。” 见薛扇子迟疑,秦明月装作支支吾吾:“虽然我与您是老相识,有货也想先给您,可我只是儿媳。。。。。。” 听到这话,薛扇子连问价的人都不管了,赶紧凑近秦明月压低声音:“真有人去乔家庄定货了?” 秦明月故作为难:“我平日里在家干活,镇里有没有人问到我公爹我也不知道,不过前两天圩日,倒是听见有人带信说不少人等着开门呢。” 在旁边等着的钱大爷心里暗笑,这鬼丫头,说话半真半假的,还真不好分辨。 薛扇子认识王老头,他在镇上有间铺子也是听说过的。一听不少人等着王老头开门,又听秦明月叭叭叭说着最近家里砍了多少竹子,心里着急。这是接了大单子啊! 自己才刚刚尝到甜头,这鸭子就要飞了? 秦明月吸了口气,像做出了很大的决定:“婶子,要不您先定一批。” 薛扇子为难,两百顶就去了她半个月的进项,还没卖完就订货风险很大的。 秦明月也不是想要坑薛扇子,只是她现在缺钱,又想抓紧时间多定些斗笠,多少有些不得已:“婶子,我知道您再为难啥,我也理解。要不这样,您先定货,卖不完的您再原价退给我。” “可是,我家里也放不下啊。。。。。。” “您可以批给其他人啊,比如您赚十文,批给他们您就赚五文。虽然看似赚少了,可您走的量多了啊。 这走的量一多,我这边回去帮您说和说和。说不定还能降一两文下来; 还有薄利多销啊,本来一天卖十顶赚一百文,分发给其他人,他们一人一天帮您卖八顶,分三个人就是二十八顶,一顶您赚五文就是一百四十文,不比你一个人卖赚得多? 还有这斗笠您自己说好卖不好卖,您只能守着这一栋城门,另外两栋门还有走街串户的货郎,都在您这里拿货,您帮他们赚到了钱,得到的名声可不是钱能比拟的!” 秦明月绞尽脑汁,想让薛扇子多付些定钱:“再说了,我还得跟您签契书。您找我定两千顶,只需要付我五两银子的定钱就好了,让我回去能交差。后面拿货的钱,先从五两银子里扣。” 秦明月说道这里默算了一下,这才接着说:“五两银子就是二百六十三顶多,我算您二百六十五顶。 二百六十五顶,一顶您卖三十文,就是七千九百五十文,您算算划算不。” 薛扇子几十文几百文还能算算,这上千的生意她已经被秦明月说懵了。这样一想,好像对于她来说确实百利无一害。 不过出于生意人的敏感,她还是抱有疑问:“那你回去找你公爹直接定两千顶就好了,然后再批给我一样啊。” 不好哄,秦明月不得不绞尽脑汁现编:“我得跟您签契书啊,签了契书我回去才好交差。” 说到这里,秦明月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瞒婶子,咱们做儿媳的日子也就那样,我手里也想落几个子儿。” 有了这个理由,薛扇子就能共情了,别说秦明月这种刚刚成婚的小媳妇儿,就算是她快年过半百了,也还在婆婆手下讨生活。 每天早出晚归赚点钱,回去自己也落不到几个,大半都交到了婆婆手里。 不过薛扇子不愧是老生意人,只是一瞬就想到了主意:“那丫头啊,婶子先下定也不是不行,就像你说的咱们都是做儿媳的,这进价你能不能。。。。。。。” “嗨,婶子!”秦明月像是遇到知音般,高兴的附到薛扇子耳边:“五十顶送您一顶如何?这一顶不入账。” “二十?” “婶子!搬多了我一次能顺一顶,二十顶一眼就扫出来了,四十。” “行,就这么办。”薛扇子高兴,不自觉的就跟着秦明月的大饼走了。两千顶就是五十个四十,那就多了五十顶。这五十顶不要成本,一顶三十文就是一两半。 薛扇子越想越觉着有戏,至于秦明月说的批发给人家,她不是很情愿。钱都是自己赚,哪里能交给其他人赚啊? 秦明月帮着吆喝,一个时辰就买了十来顶。 “这会儿没啥人了,让您这大爷帮我看着摊,咱们去城门楼子那里找人写契书。” “他们能帮忙做中人?”秦明月好奇,这守城的官兵也太平易近人了些吧。 “能能能,只要不违法乱纪,他们都好着呢。但要故意整什么幺蛾子”薛扇子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毫不手软。” 秦明月点点头,这样挺好,对于不闹事只要吃饱穿暖的老百姓来说,就是最好的。 城门楼子上,周前新看着向着城门走来的两人,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来医马的王景旭: “真是缘分,这么久她没来你也没来,她来了马生病了你也来了。” 王景旭心里泛起异样的感受,真的有缘么? “啧,嫂子在家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怎么比起第一次过来脸盘子小了不说,肤色还黄了不少。” 小豆丁像个大人一样摇头,看嫂子这身高就知道她小时候必定过得好,现在在王家受了多大的委屈?人又瘦又黄。 两人进了城门楼子看不见了,城垛上了三人才走回阴凉处坐下。 刚坐下,就听见下面的小兵走到楼梯平台处对周前新喊道:“队长,薛扇子跟一小嫂子让您帮忙做个中人。” 周前新回道:“准备好纸笔,马上就来。”再次撞撞王景旭:“去看看?” 第138章 周前新作见证 王景旭对这个陌生的妻子也起了好奇,他没故意打听她的情况,可总有熟人说道,一来二去也知晓个七七八八了。 不过他现在还不方便露面:“我算了吧,将军说这城里混了细作进来。” 周前新却不放过他,扯住他就下楼:“你在里面的小房间,没人敢进来。我给你说,你这媳妇啊真的不错。现在先了解了解,免得以后见面尴尬。” 王景旭无奈,就自己了解有什么用,见面了害羞尴尬的该是她才对。 想虽然是这样想,可脚步还是很诚实的跟着走了。 王景旭留在了楼梯下第一间屋子,而周前新则是出去了外面城门楼子里的屋子。 秦明月见面行礼:“周队长好。” “好好好,都是熟人了,都好都好。”周前新笑得一脸暧昧,秦明月莫名其妙。 自己这副尊容,他不能有非分之想吧。 “周队长,薛婶子跟我想找您做个见证,不知您可有空?” “有空有空。”周前新越看秦明月越觉着,她跟王景旭相配。都是大高个儿,一个黝黑一个甚黄。 不明白这个周队长为什么笑得猥琐,秦明月只能忍着拿起桌上的笔写着契书。 里屋的王景旭伸头从墙缝里看,周前新懂事的让开位置,绕到屋里向外的窗户边挡着,防止突然来人看到王景旭。 王景旭有些吃惊,竟然是一手带着锋芒的隶书。他听说了秦明月是秀才家的女儿,因为行为有污,才被远远的嫁过来。 想着她能写上一手漂亮的拈花小楷,没想到居然是隶书,造诣还不低。 能写出这样字体的女子,真的会行为不检?王景旭目光上移,想要看清秦明月的脸。 奈何秦明月低着头在写字,只能看到她高挺的鼻梁以及光洁的额头。这皮肤是不是过于黄了些? 王景旭忽然起了心疼,自己一个男子都想避出来,她一柔弱的女子怎么受得了那种身心俱疲的磋磨。 翻翻身上的钱袋子,里面只有二两碎银,王景旭懊恼。出来的太匆忙,忘了带钱。 契书写好,交给周前新过目后,他念给了薛扇子听。 薛扇子表示没什么问题后,周前新又叫来一个小兵:“老子也就是能认,你们读书人喜欢玩文字游戏,你给看看有没有毛病。” 吩咐完小兵,周前新又笑着跟秦明月解释:“我不是不信你,嘿嘿,就是就是保险起见,免得后面起争执。” 秦明月当然不生气,并且心里默默决定,以后要在县里做生意,契书就拿来城门口签。 小兵看完契书有些吃惊:“小嫂子,您确定卖不了了能退您?这可是您吃亏了啊。” 秦明月点头:“是的,这斗笠是季节货,薛婶子卖不完放在家占地方,放我家明年夏天卖她也一样。 而且我信婶子这个老生意人,能卖出去她肯定尽力的。” 薛扇子连忙附和:“对对对,卖出去一顶赚一顶,能多买我指定不少卖。”连官兵都觉着是秦明月吃亏了,薛扇子对秦明月的好感度,信任度上升了不少。 “周队长,没问题。”小兵把契书放在桌上,转身又去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那都按手印儿吧,按印儿契成,不得反悔。” 周前新这个中人做的尽责,按手印前,还让薛扇子先拿五两银子出来放桌子上。 秦明月薛扇子双方都没意见,按下了手印。 周前新把银子放到秦明月跟前,一脸严肃:“拿好了,若是后面有谁反悔,需得来我跟前说个分明。” 说完后立马变了脸色,继续之前的那种笑,秦明月。。。。。。 “这契书一式三份,你们各拿一份,这一份晚上统一送到县衙去。手上丢了也不慌,去县衙能查到,若是要补一份得双方在场并且补十文纸张钱。” 秦明月听得眨巴眼,官府都这么好的吗?还是说只有木城县这么好? 本想给红封的,见薛婶子没动,她又缩回了手,想来官兵不比其他人,军纪严明。 两人高高兴兴的回摊上去了,边走秦明月边跟薛扇子聊:“婶子可看到我头上戴的了?这里面加了油纸,没碎布的透气但是能防雨。 这上面的布条可以取下,用的又是颜色统一光滑的竹皮。您若是想试试,我就给您留几顶,只是这价格偏高。” 把头上戴的防晒防雨双用斗笠给薛扇子瞧着,秦明月快步跑到了摊子下,晒死个人。 薛扇子瞧好了,试着戴了一下,果然透气性没有碎布的好,但这个防雨啊,一年四季都可以卖。 而且做工更细致,统一的竹皮色,上面的的盘扣布巾虽然算不上精致,可做工是没得说。 扣子扣眼都缝得结实,布巾是细棉布不说,上面的染色像是朦胧远山,锁边的针脚走线端正,间隙一致,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薛扇子做了十几年的生意,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商队里不乏女子,女子爱俏有了碎布斗笠对比,这种肯定更受她们欢迎。 还有就是木城县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咬咬牙用一朵头花钱换顶更实用的斗笠,也是没问题。 “婶子看得咋样了?”秦明月一边跟薛扇子搭话,一边跟摊子前买扇子的人介绍:“大哥好眼光,这扇子摊位在木城县可是二十年老摊儿了,您就放心买。” “姑娘好眼光,这斗笠您试戴一下看看,轻便又遮阳。” “不好看?”秦明月大力推销,听见姑娘说不好看她来劲儿了:“那您看看这顶。” 薛扇子马上把手上的斗笠递过去:“姑娘长得真俊,那种长纱斗笠遮住了您的容颜,这种就合适。油纸糊的平整又结实,轻便又遮阳。 您看里面这布条都是用细棉布做的,这漂亮的小额头不会被压出印儿。姑娘一看就是勤快人儿,这布巾还能取下来浆洗。” 小姑娘被说的开心,高兴问道:“多少钱?” 薛扇子看向秦明月,秦明月立马答道:“只是咱们薛婶摊儿上的新品,今日第一天只要六十五文一顶,过了今日就是七十文了。” 小姑娘有些纠结,口袋里虽然不止六十五文,可她还是有些心疼。 第139章 莫等无花空折枝 “姑娘可是不喜欢这种遮雨不透气的?那您看看这种。”秦明月看出小姑娘的纠结,立马从车里拿出了不防雨的整块棉布斗笠。 “这种区别就是布巾不能取下来,只遮阳不遮雨。但是它更轻便,而且这些缝隙特别透气。” 小姑娘迟疑的伸手接过秦明月手上的斗笠,她不担心遮雨问题,只是单纯的觉着这种晕染的细棉布斗笠好看,飘悠悠的撩拨少女心。 “那这种多少?” “还是一样,也是咱们薛婶儿摊上的新品,今日第一天三十五文,过了今日就是三十八文。” “那我要这个。”小姑娘愉快的付了钱,挤出围观的人群,戴上斗笠走得脚步轻快。 旁边还在观望的人也都纷纷要求看看货,秦明月赶紧又从车上拿下来了十顶。 这一下,碎布斗笠卖了四五顶,油布斗笠两顶,棉布斗竟然卖了八顶,不止有女的买,男人也凑热闹。 “这个看起来好看多了,那碎布的跟乞丐装似的。”一男子戴上斗笠嚷嚷,丝毫不顾其他买碎布斗笠人的感受。 秦明月赶紧找补:“买碎布斗笠的哥哥们都是持家的好手,省着钱买花给媳妇儿戴呢。”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疼媳妇儿?” “看您说的。”秦明月不知不觉的就带出了一缕风情:“您这样的大哥啊会享受人生,谁家媳妇不爱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丈夫?” 薛扇子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我这侄女儿,自小嘴甜。” 围观的人都被秦明月哄得开心,花了钱还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人都走完了,两人这才开始盘账:“刚刚的钱都是婶子收的,我也不让您退了。棉布斗笠我也按批发价二十五给您算,八顶就是二百文。油布斗笠我按五十给您算,两顶一百文。” “少点少点,咱们往后还得经常见呢。”薛扇子笑着拉住秦明月的手:“你给婶子便宜些,两种我都再拿些货。” “婶子,您就可怜可怜我这个新媳妇,别为难我了。” “这丫头,少点少点。你不是说薄利多销嘛,给婶子也薄利薄利?” 秦明月装作肉痛,无奈道:“我的好婶子哎,难怪该您生意红火,这嘴啊说得我都想白给您了。那棉布的二十四,油布的四十七。” 秦明月说完赶紧抽出手:“您别再讲价了,也得让我回去能交差吧。”说着就要把摊子上的两种斗笠往车上收。 “这丫头急什么急!”薛扇子按住她的手:“棉布的全部给我,油布的给我来二十顶。”她乐滋滋的,就算是秦明月不降价她也要。 “婶子大气!不过这钱不能从那五两银子里扣啊,款式不同货款不互通。”秦明月也喜滋滋的,高于她的预期价,还不错。 “行行行,你说了算。”薛扇子虽然有点遗憾,可这也没啥,人家总得拿些钱回去交差。 二十四文五十顶,就是一千二百文。油布四十七文二十顶,就是九百四十文。 “婶子,一共两千一百四十文,您算算对不对?” “抹个零儿?” “婶子!您是不想我给您送货了!” “不抹不抹。”薛扇子麻利的数钱,最近几天她都随身带着货款,可今日钱居然不够了。 “等着我去借点。” 看着薛扇子走的方向,秦明月震惊!!!守城的官兵还给借钱? 等薛扇子把今日的钱给了,秦明月又掏出一个草纸本儿,边念边写:“薛扇子:定金五千文。” 然后给薛扇子看:“婶儿您按个手印儿,后面每次拿了多少货,抵扣了多少钱我都给您记着,您过目后按手印。” 薛扇子满意的按了手印,这丫头想得比她都周全。 告别薛扇子,秦明月坐在牛车上等着进城。 今日一共进账了十两银子零九百四十文,虽然还不全是自己的,秦明月也高兴的在牛车上晃着腿。 钱大爷在侧边牵牛车,瞄了一眼她晃悠着的腿,与秦明月闲聊。 “秦丫头缺钱?” “缺啊!”秦明月双手在后撑着车板,微微仰着上半身:“这生意做不了多久的,虽然我哄着他签了契书,我为儿媳他为公爹, 我的户籍还在他家,要真闹起来契书不抵用。” 钱大爷砸吧嘴,真不抵用么?不抵用她能哄着签?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怂恿人家儿媳与婆家不和吧,况且还有户籍大事儿。 走进城门楼子,秦明月听下话语朝着旁边的小兵点点头。 然后接着说:“所以啊,这次得多搞点钱回去,趁着他们还不知道,再定上一批斗笠,等闹起来我就撤。” “嘿嘿嘿嘿,鬼丫头。”钱大爷回头用鞭子指了她一下:“可够了?要不要大爷把棺材本儿借给你。” 秦明月跳下牛车,按了一下快要被颠掉的红薯叶:“您就是不想借给我。” “嘿,咋不想了。” “您都搬出棺材本儿了,我还能狠下心借您的?你子女知道了不得找我扯头发啊。” “嘴不饶人的丫头,你钱大爷啊孤家寡人一个。” 这秦明月还真不知道,她以为钱大爷也是柳庄的外姓人,跟王家在乔家庄一样。 “那以后您跟我混呗,有我一口吃的绝不饿着您。” “我看你这丫头是想我帮忙赶车才对。” “哎呦,被您看出来了。” 两人边走边斗嘴,看起来跟亲爷孙也差不离了。 周前新往城楼上走着,看似自言自语的嘀咕,却句句敲在王景旭心口。 “我的春花妹子哦,下世遇见哪怕你还是个奶娃子,周哥也要先娶了你。什么功成名就,去球!” “周哥。”王景旭喉咙发痒。 “景旭啊,周哥想告诉你。什么情啊爱啊,什么功成名就,什么来日方长都是假的,抓住眼前莫管其他。” 军里都知道周前新从军前是往南边儿跑商的,家乡有个青梅竹马的妹子叫春花。他想赚了大钱风光娶春花,却在一次跑商回去后发现春花被家中强卖给镇里富户做了妾。那丫头也是个烈性子,见了他一面后,一头撞死在了娘家门前。 “周哥,啥时候娶我?” “等哥再跑两趟,我都看好了,镇里绣着凤的嫁衣你穿指定好看。” “周哥,我不要绣着凤的嫁衣,你先娶了我吧。” “嘿嘿,春花妹子羞羞脸。” 逆着光的周前新学着戏腔里唱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哇哈哈~~~~”大步走上城楼。 第140章 两个馋嘴的 “婆婆!”牛车直接驶入了婆婆家的客栈,秦明月跳下来奔进堂屋。 “哎呦,丫头来了啊。”李大爷在大堂里擦桌子,客人吃了午饭才刚刚走。 “你陈婆婆盼你好几天了,今儿早上还在城门口张望了会儿。”李大爷笑眯眯的。 这丫头看着就喜人,也不怪老伴儿时常念着。就刚刚她从门外逆着光跑进来的时候,自己都以为女儿还在身边了。 “牛车上给您带了些菜,我先去厨房看看婆婆。” 见了陈婆婆,两人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真的?那感情好,等我空了去你家看看。”陈婆婆取下围裙,擦了下手后搭在了架子上。 “行啊,我带您逮鱼。还有里面的水芹菜,可好吃了。” 秦明月把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引得陈婆婆向往不已。 装菜的背篓已经被李大爷拿到了大堂,秦明月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 “我也没啥好带给您的,这是自己种的红薯尖儿,我掐的都是嫰嫰的。” “这就是水芹菜,用来凉拌炝炒都好吃。还能腌起来吃,脆脆的。” 李大爷拿起水芹菜走到门外细看:“跟芹菜像,又不一样,倒是第一次见。丫头晚上给我做一顿?” “好啊!” 陈婆婆没好气的拍了一下老伴儿的肩膀:“馋成这样也不害臊。” “不害臊”秦明月巧笑倩兮,拉住陈婆婆的手臂:“这水芹菜炒肉好吃。” “买买买,我马上去卖肉。”李大爷解下围裙,在柜台里摸了一把铜钱就往外走。 “哎呦,原来两个都是馋嘴啊,看来今天亏的是我啊。” 陈婆婆调笑,面前的这丫头要不是年纪太小,自己都觉着她才是自己的女儿了。 “婆婆,这个红薯叶儿吃不完,我给您腌起来如何?”按得紧紧的一背篓,倒在地上一大堆。 “好啊,你教我。” 红薯尖儿不洗,齐上一把撒少量盐,然后在盆里揉搓。 “搓到叶子软软的就行了。”秦明月给陈婆婆演示,然后把吃搓好的叶子正确的放进坛子里。 “就这样一把一把的齐好再撒盐搓,吃的时候拿一把两把就够了。” 留够今天吃的,剩下的装了紧紧满满的一坛子。 “吃的时候拿出来过水,炒的时候就不放盐了,或者切碎煮汤也行。觉着咸了就多泡会儿。这样做出来的不变色,不会像干咸菜那样咬不动。” 陈婆婆听后起了心思:“这样的话,放到冬天吃也行?” “行啊。”这个做菜的方法是楼子里一位姑娘告诉她的。春天野菜多,吃不完的就这样保持,能吃到第二年春天呢。 陈婆婆点点头,如果能这样储存青菜的话,那她倒是有了在冬天赚钱的生意。 碎石关地处大元偏北,冬日长气温低,整个冬天没什么新鲜蔬菜吃。各家都是在地窖里备好土豆红薯等耐放的。 什么黄瓜辣椒白菜等一些时令蔬菜,都是在秋天腌好或者夏天晒干,储存到冬天吃。 不过还是得等一段时间,试试这个菜到底如何才行。就算是颜色不能保持翠绿,口感如果能像新鲜的,那也是笔好生意。 万一不行,岂不是让这丫头白高兴?陈婆婆按下心里所想,问起了秦明月这次的来意。 “哦?那你是打算自己去摆摊卖?”陈婆婆爱怜的看着她,这丫头也是苦命人,但凡婆家能过得下去,小媳妇家哪里能在外面来挣饭吃。 “我也还没想好呢,我想着要不就在县里走街串巷吆喝着卖?” 这斗笠贵,在城门口卖生意未必会好,而且薛扇子已经摆着摊儿了,她不好再去抢人家生意。 她也想过跟城里的铺子谈谈,可买帷帽的都是成衣铺子,她这个斗笠看起来就不够格了。 陈婆婆停下手里的活儿,迟疑着问她:“你可愿意让别人赚点?” “婆婆有好办法?” “咱们这片儿窝棚,有个媳妇叫秋娘。男人赌气败光了家产跑了,她卖了嫁妆还了赌债,带着一儿一女住在前面。” “婆婆想让她来卖斗笠么。”秦明月当然愿意了,能得陈婆婆推荐,必定是信得过的人。 “你方便的话,我带你去看看?若是不愿意也没事,我就是说说。”陈婆婆有点不好意思,觉着自己有些莽撞。谁不想自己赚钱,没道理把赚钱的事儿让出去的。 “婆婆推荐的人必定是好的。做生意就是要守,我家里有鸡有鹅还有狗,不能长时间在县里待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还不如不做,能像薛扇子那样批给人家更好。” 陈婆婆心里暖暖的,不管这丫头如何的如何对她自己有利,这个好她是记住了。 “其实,秋娘是我姐妹的姑娘,刚刚。。。。。。”陈婆婆眼睛有些湿润。 那丫头也是个倔的,让她来店里帮忙,硬是不来。甚至从自己给她找了落脚的地儿后,她都不从自己家门前过。 “哎呦,那不是我还得叫人家婶子?这辈分太小了吧。”秦明月夸张的叉着腰,故作不开心皱眉。 “噗,傻丫头。”陈婆婆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坐下:“我与她娘算起来是一表三千里的姐妹,她娘出生的时候我都成亲了,咱们各论各的。” “那秋娘喊您姨妈,我喊你婆婆;我喊秋娘婶子,秋娘喊我东家?” “哈哈哈,狭促鬼~~”陈婆婆抹去眼角的眼泪,看到秋娘,看到秦明月,她都会想到自己毫无音讯的女儿。 “那晚上叫秋娘一起来吃饭吧,不用着急卖斗笠,等会儿大爷回来了您陪我去逛逛县城?” “好!” 陈婆婆起身:“咱们晚上多炒几个菜,把给你赶车的钱老头儿也喊上。” 她看钱老头倒是比那王老头靠谱,除了爱喝酒,对秦明月是真的好。这丫头常赶路,有这么个人跟着也放心些,晚上买点好酒犒劳一下。 不知不觉,陈婆婆把秦明月当成了自家子侄,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下。 第141章 听陈婆婆说碎石关 李大爷买了两斤半肥瘦的肉,秦明月觉着自己都想生啃了。 跟钱大爷打好招呼后,秦明月挽着陈婆婆的手臂上了街。街上的人看着没有上次路过的时候多,但是也不少,街道两边铺子都是开着门的。 “这边都是药材、皮毛、玉器等,外地的商人主要就是冲着这几样来的。”陈婆婆边走边给秦明月介绍。 秦明月瞧着铺子里来往的人与大元的人并无相异,问道:“皮毛不是北雄特产吗,这些商铺的老板是北雄人?” “当然不是,北雄人不得入关的。”陈婆婆说起这个就与有荣焉:“咱们碎石关啊不是一直都这么太平的,我小时候常见两国交战,这碎石关被北雄占领了好几次。” 原来这碎石关在二十年前常打仗,好几次都波及到了木城县,甚至有次大河镇都没逃过。 但是北雄人并不善耕种,特别是在碎石关这种不适合耕种的地方,那就更拿土地没办法了。 于是每次他们占领后都是搜刮一番,然后退去。除了第一次屠城了外,后面他们学聪明了,留下老农以便他们在退去后耕种。 就这样每隔几年他们觉着碎石关的百姓粮食满仓后,就来攻打一番。占领碎石关后搜刮干净粮食,掳走富户与一部分适合生育的平民女性作为战利品,然后退去。 听到这里,秦明月心里涌起一股气:“那朝廷就不管吗?任由碎石关的人就像是被北雄圈养的动物一般。” “哎”陈婆婆叹气:“管不了啊。大元的骑兵不如人家,咱们碎石关又是地广人稀,除了大河岸的碎石山,还有就是乔家庄后面的几座山外,其他地方都是一马平川,适合跑马。” 所以,北雄最多打到挨着大河镇南的千山县。因为再往那边多丘陵,骑兵的优势就没这么明显了。 大元也不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北雄一直肆虐的就只有碎石关。 “所以,你男人在边关养。。。。。。”陈婆婆差点说漏了嘴,赶紧扭转话头:“所以你男人在边关戍边也辛苦,你莫要怪他。” 秦明月虽然不知道咋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了,她没反驳,只当婆婆好心。 “好的婆婆,只要他平安,我不怪他。”秦明月乖巧,惹得陈婆婆轻轻拍她手背:“你们都是好孩子,苦难都会过去,就像咱们碎石关迎来了霍老将军一样。” 秦明月点头,霍老将军她是知道的。霍家一门三代五将军,说是大元朝的定海神针也不为过。 霍家第一代将军霍先,为了大元立国立下汗马功劳,正值壮年就去了。 后老霍先的儿子霍老将军跟他爹一样,替大元征战四方。可后来先皇帝老儿听信谗言,打压霍家。霍老将军更是在回京受封的途中受了暗伤,没过几年就去了。 接着,霍老将军镇守在西边两个儿子听到父亲受伤后,不顾皇命坚持回朝,被秘密押入大牢。 幸好昏君开始昏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没昏到几年就一命呜呼了。 等新皇掌握大权去大牢救人时,两位将军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了半条命,出来后没多久就去了。 霍家俩儿媳殉情,至此霍家也人才凋零。 霍老将军心如死灰,带着唯一孙儿请调碎石关,直到过世再未回过京。 而现在碎石关镇守的是霍小将军,是霍家第四代了。许是家族传承,霍老将军去世的时候霍小将军才十五六,年纪虽小,可这十多年来也没让北雄跨过关门一次,不坠霍家威名。 两人边走边说,秦明月对碎石关的了解不再没有头绪。 “老是被骚扰疲于奔命也不行,所以啊霍小将军上书皇帝,由将士把关,用粮食、茶叶、布匹交换北雄的药材、香料、皮毛、玉石原石。” “皇帝也是个英明的,不光同意了霍小将军,还见减免了咱们边关百姓的税收。” 说到这里,陈婆婆长叹一声:“所以碎石关虽然苦寒,可咱们没咋受到欺压,都得益于霍小将军啊。” 秦明月对这个传说中的霍小将军非常敬佩,有权不压人,还能造福百姓,难怪碎石关军民和谐。 “不过丫头啊。”陈婆婆侧身郑重对她说:“小将军再厉害,可还是压不住有人铤而走险,在偏僻地方掳人卖到北雄,你可不能一人乱走啊,来去都得走官道。” “好嘞婆婆,我可惜命了。” 走出这条全是商号的街,在一个路口右转,就到了本地人做买卖的小街道。 依旧是被磨光的青石板路,两旁店铺低矮陈旧。 这条街虽没刚刚主街那么繁华,生活气息却让人感觉舒服。卖菜的、卖肉的、卖水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还有冒着烟儿的吃摊,是人气最旺的地方,大人小孩儿顶着太阳围一圈,等着美食出锅。 “热闹吧,这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早上中午饭点儿时,这里才叫热闹。” 想着秋娘家有小孩儿,秦明月买了两包点心,一包绿豆糕一包蜜饯山楂。 然后又给家里的王晓花买了两包饴糖,小孩儿家喜欢甜嘴的东西。 自己当然也不能亏着,买了一包带着瓜子核桃仁儿的云片糕。这东西切得薄,一包一斤上百片儿,就算她跟俩妯娌一人一天一片,也要吃个把月。 又给钱大爷打了一壶酒,外加一斤卤牛肉。 卤肉摊的老板笑容和善:“陈婶子今日好口福,这牛肉可不是常有的。” “莫非老板只看见了陈婆婆?这牛肉啊我买。”秦明月快速挡住陈婆婆抵钱的手,自己先放了半两碎银子在摊子上。 “哎呦,哈哈哈小娘子莫怪。”老板笑嘻嘻推了银子回来:“我保证只收小娘子的钱,这一斤卤牛肉一百二十文,您给铜钱九成。” 付了钱,秦明月提着东西走在了前面,假装听不见陈婆婆的唠叨,。 街上卖的菜都是常吃的,不过是些辣椒、茄子、豆角、黄瓜之类的。陈婆婆说家里有,她也就没买。 第142章 陈婆婆去请秋娘 本来秦明月是想回去的时候,顺路跟陈婆婆一起去请秋娘的,陈婆婆却说那丫头倔强,当初若不是看在两个孩子快要冻死了,连她都不会来求的。 所以两人就先回了客栈,秦明月准备晚上的菜式,陈婆婆去找秋娘了。 秋娘家就住在客栈外靠城墙的这条街,这条街是木城县专门划分出来给无家可归的人住的。除了给盖栖身的窝棚外,还每日在特定的点分发一碗稀粥一个黑面馍馍。 堪堪保命的份量劝退了想不劳而获的人,也防止真正困难的人饿死。 秋娘的窝棚靠近街尾,她一个年轻媳妇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陈婆婆专门给她找了一处周围全是女人的地儿。 “哟,陈婆子又来看你家侄女儿了。”一位杵着拐杖驼着背头发灰白的老妪颤颤巍巍的打招呼。 陈婆婆赶紧走上前去,从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一碗烩面:“这是中午的,客人吃剩下了,我给您带了一碗。” “谢谢谢谢,等着我回去拿碗。”老妪笑得牙不见眼,自从隔壁来了一家小媳妇,她们也能时常吃点好的。 “姨婆~~” “姨婆~~~” 从最里面的一个低矮窝棚里蹿出来两个小孩儿,穿得补丁重补丁,看起来却是干干净净的。 “姨婆”小丫头蓬乱着头发,把手指伸到嘴里吮吸:“您又给我们带吃的了吗?” “嘘~”陈婆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绕过小孩儿把烩面倒进了老妪的碗里。 “还请您跟其他几位老人家帮着照顾照顾我那苦命的侄女,那丫头倔强,死活不肯去我家。” 接着从其他几个窝棚里也出来了几个老妪:“冲着陈婆子每次都给我们带吃的的,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必定不让旁人欺负她。” “谢谢!谢谢!,我家也没多好过,煮多了面条客人着急赶时间没吃完,你们别嫌弃。 ” 陈婆婆把篮子里准备好的面条分别倒入几个老妪的碗里,这几人是窝棚街的元老了,从这条街建立开始,她们就在这里没挪窝,在县衙大人都是备了案的。 两个小孩子在旁边看得滴口水,这么好吃的面条怎么会嫌弃呢?这可比大户人家潲水桶里的东西香多了。 他们的娘不让吃婆婆们捡的食物,说是要生病,可是肚子好饿。 终于等到姨婆分完面条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迫不及待的拉着陈婆婆进了自己家的窝棚。 “来,先一人吃两口垫垫肚子。”陈婆婆拿来两个缺口碗,一人分了一碗面条,跟分给门外老妪不同的是,俩小孩的碗底埋了一个鸡蛋。 趁两个孩子吃饭,陈婆婆给小丫头梳头发:“你娘早上又出门的早?” 小男孩狼吞虎咽,听见陈婆婆的问话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天还没亮娘就出门了,说是秋家的小姐要出门上香,让我娘去给梳头。” “哥哥不会梳头,给我扯好疼。”听完哥哥的话,小丫头抢着说,一脸委屈。 小男孩挠挠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妹妹头发打结。” 陈婆子叹气,可不是打结嘛!头发发黄细软还毛糙,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想到这里,陈婆子一肚子气: “快吃,吃完了跟姨婆走,不要你娘了。” “姨婆,不要丢下我娘!呜呜~~~姨婆求求你。”小丫头是眼泪说来就来,大张嘴哭起来,嘴里的面条都快掉出来了。 陈婆婆没好气的推了她一下:“也是个不争气的,快吃!不丢下你那没出息的娘。” 小丫头抽抽噎噎的继续吃面,眼泪大滴大滴的落进碗里。 看着没抬头的哥哥,陈婆婆沉着脸问:“你咋不哭?” 小男孩抬起头,认真的说:“姨婆不会不要我娘的,如果您不要她了,怎么还会给带面条吃。您篮子里还有一碗,里面有两个蛋,我都看见了。” 陈婆婆白了他一眼:“你倒是眼尖。那如果我是想把你们俩骗回家卖掉呢。” “我娘叫秋娘,家住碎石关木城县,妹妹五岁叫甜香。”小男孩一脸认真:“我都七岁了,能记住回家的路,您把我卖掉我也能找回来。” 陈婆婆点点他的头:“就你能,吃吧。”她没说如果把你跟妹妹分开卖掉,终其一生你们都大概率再无见面可能。 两个孩子吃碗面,小男孩洗了碗放好,这才跟陈婆婆拉着妹妹一起出了门。今天不把两个孩子带走,那倔丫头是不会去的。 出门遇到的还是刚刚那个驼背老妪:“要带孩子出门啊?” “可不是,这丫头头发打结,我带她回去洗个头。等我那侄女回来了,麻烦您跟她说一声。” “哎,好好好。” 走在路上,陈婆婆一把抱起落在后面磨磨唧唧的小丫头,有些后悔刚刚吓到孩子了。 “姨婆家来了个大姐姐,个儿这么高!” 见小丫头还是紧紧盯着自己的哥哥没反应,陈婆婆继续说:“这大姐姐啊做得饭可好吃了,知道咱们小甜香要见她,还给买了一大包绿豆糕跟蜜饯山楂哦。” 小丫头终于被吃食吸引了,抬手抹了一把鼻涕,小小声说:“姨婆没骗我?”绿豆糕可贵了,她听窝棚街的玩伴说过,可她没吃过。 “我能骗你这么个绿豆大的小孩儿?绿豆糕蜜饯山楂你挑一个。” “万一您骗我要卖小孩儿呢~” 陈婆婆哭笑不得,撩起下小丫头的衣襟给她擦了擦鼻涕:“姨婆错了,不该吓咱们小甜香,原谅我好不好?” “好!娘说认错就是好孩子,您是好姨婆。” 陈婆婆心里却想起了他们的娘。怎么去秋家了呢? 木成县往东十来里的有个黑土镇上,因为镇上产制陶罐的黑土而得名。镇上有户地主也姓秋,与秋娘的婆家是出了三服的本家。 而秋娘并不姓秋,她的全名叫金秋,小名叫秋娘, 而地主秋家许是黑心钱赚多了,到了这一代只养活了现在的家主秋成化一个男丁。 而秋成化娶了大小十来房,硬是没造出一个男丁。眼见年过四十要绝后了,这族里的人都活络起来,想要把自己家的孩子过继给秋成化做儿子。 可秋成化了解秋家的那些宗族亲戚,那些个孩子都是有爹有娘甚至背后有族老。要真的过继了这些娃娃,恐怕他死后过不完头七,家产就被搬光了。 所以左挑右选,迟迟没有定下到底过继哪一家的孩子。 而秋娘男人死后,婆家就把她赶了出来,这事儿就更加跟她没丝毫关系了。 但是全木城县会梳头的娘子那么多,怎么就找到窝棚街的秋娘了呢? 陈婆婆看看怀里的秋甜香,又看看帮着提着篮子的秋安国,她这心里隐隐不安。 第143章 脚踹秋娘屁股 陈婆婆带了两个孩儿到了家,秦明月已经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各自菜跟调料切好配好,小碟小碗装好摆放得整整齐齐。 “真麻利。”陈婆婆越看越欢喜,这丫头做事咋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习惯了”秦明月取下围裙:“都准备好了,等秋娘来了咱们再炒也不迟。哟,这漂亮的小丫头是谁啊?” 秦明月在围裙上擦擦手,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颗饴糖。 塞了一颗进小丫头嘴里,又给了男孩儿一块。小男孩没吃,捏在手里有些不好意思。 “吃吧,等你娘来了,我再给她一块。” 小男孩眼睛都亮了,立马把糖放进了嘴里。咽下一口甜水后突然捂着嘴,糟糕忘记说谢谢了。 “这就是秋娘的一双儿女,大的七岁叫秋安国,小的五岁叫秋甜香。”陈婆婆爱怜的摸着两个娃娃的头顶,若不是遇到不靠谱的爹,这俩孩子以后指定有出息。 趁着天色还早,陈婆婆烧水给俩娃洗了头洗了澡,好在衣服干净还能继续穿。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东看看西看看,时不时的发出笑声。 陈婆婆给秦明月招招手。 “婆婆啥事儿?”秦明月带着笑,一直看着院子里的俩孩子。 陈婆婆心里尴尬,本来是好事,可那丫头的性子。。。。。。 “秦丫头啊,秋娘啥都好,就是。。。。。。就是。。。。”陈婆婆说不出口。 秦明月心里明了,想到陈婆婆说的那秋娘都不从她家门前过,就明白了这人是什么性子。 “婆婆您放心,您侄女儿的性子倔我知道,她说了什么我不乐意听的话,我就假装听不到。”拍拍陈婆婆的手臂:“放心吧。” 傍晚太阳落山时分,住店的客人陆续回来了。 陈婆婆主厨下了满满一盆烩面,秦明月做主把卤牛肉切成薄片,每碗上盖了三片。 “这么贵的东西,浪费了啊。”陈婆婆心疼不已。 “我去送,就说东家有喜哈哈哈。” 陈婆婆轻拍了几下她的背,这丫头怎么时时刻刻都是喜气洋洋的。 酉时末(19点),客栈的客人都安排好了,秦明月也开始着手准备晚饭。 蒜蓉红薯尖儿,水芹杆子炒瘦肉,辣椒小炒肉,豆腐汤,酸辣拌茄子,酱黄瓜,外加一盘卤牛肉。 端了最后一份汤上桌,秦明月翘首看向外面。隐约传来的争执声让她皱了眉毛,怎能有这么轴的人。 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秦明月走了出去,步伐里带了火气。 门口除了俩不敢出声的孩子,正对着大堂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却面容憔悴的女子,虽面容憔悴皮肤黄黑,可现在的表情却带着一些不忿。 背对着秦明月的是陈婆婆与李大爷,只听见李大爷不耐烦道:“你就不该起这个好心,反正孩子姓秋她姓金,与你陈家八竿子打不着。” 陈婆婆急的跺脚:“金秋娘!你咋这么轴!你死活我管不着,这俩孩子咋办?就一直在窝棚里窝着?早知道干脆让你冻死算了,给你找窝棚干嘛啊!” “秋娘谢谢姨母,既然姨母这样说了,那秋娘立马就带着孩子们走。”金秋娘一副受到折辱的样子,说着就去拉两个孩子的手。 小丫头闻到了屋里的饭菜的香味,虽然被自己娘拉住了,可眼睛一直盯着堂屋里。 秦明月冷笑一声,明明是自己没本事给不了两个孩子好日子,现在有人接济不仅不感激,还一副不受嗟来之食的摸样。 本来这事儿自己可以不管,可下午她被两个懂事的孩子治愈,又心疼陈婆婆的寄托之心。 于是,她从几人身边走出了院儿门,外面已经有好几人在看热闹了。 一把抱起小丫头,长腿找好角度一脚踹到了金秋娘屁股上。这一脚她可没省着力,直接把人踹进了院子,几个踉跄扑到了大堂门口。 “娘。”秋安国赶紧跑过去,小小的身子想要扶起自己的娘。 秋甜香也挣扎着下地,跌跌撞撞的奔过去。秦明月回身关门,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对着目瞪口呆的老两口说道:“先进去吧,这种人给几分脸她还以为自己真傲雪如梅了。” “秦丫。。。。。” “走!”李大爷扯住老伴儿的手臂,不让她说话。好赖不分的人,活该! 两个孩子身体瘦弱,没拉起来金秋香不说,反倒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跌倒在地上。 金秋香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抬起头,只见明亮的大堂里不止有一桌菜,还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她脸上充血,想到自己的狼狈样儿,恨不得钻进地里。 秦明月请李大爷陈婆婆坐下,又给三人倒上一杯酒。 “俩大爷先吃,婆婆你也吃。” 见陈婆婆不动筷子,频频看向门口。 秦明月说道:“主人家请了,客人就要给脸,若是佛了主人家的脸,那客人就是不懂事不要脸。” 金秋娘从地上爬起来,涨红着脸冲秦明月喊道:“你说谁不要脸,我没上客栈里来打过一次秋风。” “我说的就是你。”秦明月一字一句说道:“你,金秋娘!不!要!脸!” 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秦明月连珠炮似的: “你若要脸,当初被赶出来的时候就该带着两孩子跳河。自己先找上门让陈婆婆帮你,帮了你后你翻脸不认人,连过路都要绕开。” “你若要脸,就不该一边享受着陈婆婆为你打好的邻里关系,一边假装不认识她。” “你若要脸,就该回秋家一根绳吊死在门口,而不是让两个孩子跟你受苦。” “我没。。。我没有。”金秋娘摇摇欲坠,她呐呐的说:“我只是不想再继续麻烦姨母,我怕给她添麻烦。” “那一开始你就不该来求助她,让人家知道了你的存在,又一副不受嗟来之食的样子,做给谁看?还是你本就打着利用陈婆婆的同情心,自己又不用承人情的心思?” “秦姐姐,我娘不是这样的。”秋安国站起来义正言辞:“她很努力的在赚钱养我跟妹妹了。” “对对,我就这么大个本事。”金秋娘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我没有那样想,我只是不想两个孩子觉得低人一等。” 第144章 说通秋娘 “你好好看看你的一双儿女,那么懂事那么乖。既然你让他们活下来了,就要养他们成人。 承了人家的恩情,就要想方法报答,而不是自此不见,就当这恩没存在过。” 秦明月又微微软了语气:“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孩子,可你看看孩子饿成像什么样子了。我看不是为了孩子,是为了你自己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傲气吧。 七岁的男孩儿不是在学堂启蒙,就该在田里地里市场里讨生活。你跟秋家堵一口气,硬是把他困在窝棚里,这样会废了啊。” 秦明月喝了口水,看着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的女人:“你若不能给他锦衣玉食,就该让他早早的明白前路坎坷,人间险恶。” “啊啊~~~~我命苦啊~~”金秋娘跌坐在地上,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男人是童生,才成亲的时候是个好人。可后来染上了赌,婆家人不让她多管。后面男人欠了二十两银子的赌债不知所踪,婆家人就把她赶了出来。 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娘哭着给她了一只银镯子,又把自己的棺材本都给她。 她就明白娘家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她再住下去就是不要脸了。所以寒冬腊月的,她想到了小时候见过几次的表姨母,这才找了过来。 金秋娘哭得不能自已,秦明月却朝着秋安国招手。 等小孩儿跑到她跟前,她小声问:“你想活还是想死?” 陈婆婆不赞同的看着她,怎么能这么问孩子。李大爷却瞪了陈婆婆一眼,示意她不要多管。 “想活。”秋安国振振有词:“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而且大丈夫要死得其所,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秦明月有点呆,这小子哪里听来的这些。不过知道这些更好,她循循善诱:“听你名字就知道你是个有抱负的孩子,可抱负再大也要有命有身体来实现。你想不想以后报答陈婆婆的恩情?” “想!” “想不想让你娘老有所依?” “想!” “想不想让妹妹风光出嫁,出嫁后有人撑腰?” “想!” “真棒,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秦明月朝着他竖起大拇指:“那这些的前提就是,你得说服你娘,让她别那么轴!” “我娘不是轴,她就是没转过来。” 秦明月失笑,她发现这小孩喜欢认真说话,跟小大人似的。 秋安国跟着自己爹启过蒙,他也知道自己娘的做法不太对,可孩子太小不知道怎么反驳。 “那你能不能劝好你娘,我这里有门生意,本来是打算自己做的,可陈婆婆好求歹求让我给你娘做,你是要做大事业的人,能佛了长者赐?” 秋安国觉着哪里不对,可细想又觉着哪里都对,只得迟疑点点头:“那我试试?” 秦明月‘啧’了一声,一皱眉:“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能说试试?行不行一口话。” “行!” 哎,好孩子!秦明月摸摸小孩子的脑袋,示意他过去。 秋安国本来还有些犹豫,可一转眼就看到妹妹头上崭新的丝带头绳。自从爹爹赌钱开始,妹妹就再也不像年画娃娃了。 小小的人握紧拳头,坚定不少。 秋安国走过去,看了两眼在地上哭泣的娘亲,没有迟疑的拉起妹妹的手走到了饭桌边儿。 “哥哥?”秋甜香有点不明所以,坐在凳子上有些担心的回头去看自己的娘亲。 “别怕,吃饭。”秋安国拿起筷子给妹妹夹了一筷子红薯叶。 夹菜的时候,他发现虽然白胡子老头跟李爷爷一直在吃东西在喝酒,可桌子上的三个肉菜都没人动过。 一个愣神,两人碗里就多了一筷子芹菜肉丝,一筷子牛肉片儿。小小孩儿低着头吃饭,眼泪却掉进了碗里。 秦姐姐说得对,姨婆对娘对自己对妹妹都是用了真心的,而娘一再推辞不领情,是大错特错。 秋安国拍拍妹妹的头,示意她大口吃饭。 秋甜香刚刚开始还一直关心着自己的娘,可看着哥哥吃的香,她也忍不住大口吃饭吃菜。 除了陈婆婆,其他人都开始吃饭,俩老头高高兴兴的喝着酒,时不时的还让秦明月给他们满上。 金秋娘从被赶出婆家全靠一口气撑着,还没有这么放肆的哭过。哭完虽然眼睛感觉不开,可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好像松动了。 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可若不是这口气撑着,她真就带两个孩子跳了河。今天被秦明月骂了个痛快,心里反而通透了。 她想完,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打算先带着孩子回去,后面在慢慢与陈婆婆家走动起来。 可左右一看,两个孩子都不见了。再一抬眼,两个孩子在桌上大口大口吃得香甜。 金秋香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又冒了头,正想呵斥自己的孩子,可话到嘴巴又像被卡住了喉咙。 两个孩子多久没吃过饱饭了,多久没吃过肉了?每次得到的食物两个孩子馋得吞口水也要让她先吃,说她在外做工吃不饱没人要。 她不知道这是借口吗?可自己怎么做的?明明有饱饭自己却非要推出去,让两个孩子跟着自己受苦。 再看看大家都吃的香,只有这个一表三千里的姨母没动筷,一脸心疼的给孩子夹菜,又一脸心疼的偷偷瞄自己,生怕惹到自己带走没吃饱孩子的模样。 金秋娘暗自给自己打气,她要压下自己这不合时宜的自尊心,最好的时间就是今天,不然等回去了窝棚她怕刚刚鼓起的勇气再也找不到,又回到当初。 “姨。。。姨母,我饿了。” “哎哎哎,好,姨母给你盛饭。” 金秋娘自己都没听清自己的声音,陈婆婆距离几步远却听清了。 “娘,您快来,秦姐姐做的菜可好吃啦!”金秋娘声音响起的时候,秋香甜筷子上还夹着肉丝。 听到自己娘亲饿了,小丫头立马放下筷子,滑下凳子去拉自己的娘亲。 秋安国摆好凳子,乖乖站着等娘亲落座,然后费力抱起妹妹放上凳子,自己这才坐下。 两个孩子看着娘亲甜甜的笑,直到陈婆婆端来一碗饭给金秋娘,她夹了一筷子菜后,两个孩子又才大口吃了起来。 第145章 自罚一杯 金秋娘心里后悔不已,若是没有秦明月,她大概率会毁了两个孩子一辈子。 迈出了开头,后面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金秋娘放下筷子站起来,两个孩子也赶忙跳下凳子,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娘亲。 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秋娘退后两步深深鞠躬:“秋娘被恨蒙了眼,让姨母姨父担心了,请原谅侄女不孝。” 说着就要跪下,陈婆婆想去拉,秦明月按住了她,这是应该的。 两个孩子也跟着跪了下去,等了会儿秦明月才放陈婆婆去扶起他们。 “还有这位秦姑娘,秋娘感谢。。。感谢。。。” “感谢我那一脚?那倒不必,我也舒服到了。”秦明月站起来,去屋里拿了两个油纸包出来。 “若是真心悔过就收下,不是给你的,给两个孩子的。” 然后默默无声对着秋安国用口型说道:“奖励你的。” 惹得秋国安亮了眼,轻轻点点头。 “老李喝喝喝!”钱大爷满眼笑意,秦明月能说会道,他与有荣焉。 气氛逐渐软化和谐起来,秦明月俏皮的端起一杯酒对着金秋娘赔礼道:“小婶子,刚刚得罪了,我自罚一杯。”说完仰头一口喝下。 “嘶~啊~”秦明月咂吧嘴摇摇头,这酒是高粱酿的,酒色浑浊,又辣又刺。 金秋娘也赶忙站起来,也给自己斟上了一杯。双手把酒杯举到额头:“是小婶子想岔了,多谢您当头棒喝。” 说完也仰头喝下,只是她没怎么喝过酒,一时间竟然有些被呛住了。 “小婶子喝口汤。” 几个大人酒足饭饱,两个娃娃却还舍不得停下筷子。 秦明月心里一动,笑道:“别吃撑着了,等下让你们娘把剩下的打包回去明日再吃。” 说完,她虽然看着孩子,可余光却瞄着金秋娘。 只见金秋娘愣了一下,面色微微沉了些。可不过一瞬,她好似又反应过来深吸气:“行儿,那我就仗着有孩子占个便宜,等会儿打包些回去。” 克服了心理上的难关,金秋娘笑着摸摸女儿的脑袋:“剩菜混在一起放一晚,煮烩面可好吃了。对不对香甜?” “嗯!”小香甜重重点头。 金秋娘心里暗忖,明明在庄里的时候,谁家做了酒席剩的残汤剩菜都抢着打包。而面前这一桌的菜,都是干干净净的,自己却在刚刚那一瞬间,觉着受到了侮辱。 看来人家骂得对,可不就是为着那点子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让孩子跟着自己吃苦嘛。 想通了的金秋娘接着问道秦明月:“明月,姨母说您有个什么生意能让我做做,能细说一下么?”她脸有些发烫:“我这。。。。。。也没啥本钱。” 啥钱没有,还矫情!之前自己就是猪脑子,金秋香都想自己吐自己口水了。 能主动问出来,秦明月松了口气。 自尊这种东西,在与身无分文的时候有,那就是缺心眼。 在日子能过得下去的时候没有,那就是缺德! “我听婆婆说您给谁家姑娘梳头去了,是长久的活儿么?可有签契书?”秦明月必须问清楚,要是签了什么契书,她也不想惹事上身。 “没有签契书。”金秋娘看了看陈婆婆,然后有点迟疑:“我只是梳头的手艺好,所以今日秋家让我去给小姐梳头。” 陈婆婆想到下午心里的不安,立马问道:“这么远咋让你去?他们是从哪里打听到你的?” 金秋娘摇头,她从未见过地主秋家,只是在逢年过节家里人闲话的时候听说过这个秋家最出息的分支。 秦明月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这是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啊! 陈婆婆也知道这事儿不好隐瞒,就说了出来。 她话音刚落,秋娘‘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把陈婆婆吓得直呼:“这孩子,咋了咋了?” 秋娘咽下口水,话音打颤:“今日我去,秋家小姐一直旁敲侧击的打听安国,我虽疑惑可她是主顾我也不好拿乔。” “问了些啥?”李大爷也着急起来,这才刚刚顺心不到半个时辰,咋又起波澜啊! “她问我安国多大,可有启蒙。见我不想回答,那秋小姐就解释道,说是秋家想要办乡学,优先收取秋家贫穷优秀的子侄。” 说到这里,秋娘开始支吾起来:“你们也知道,我脑子转不过弯,当时就觉着‘贫穷’二字刺着我了。。。。。。” “所以你没答应!”秦明月失笑。 秋娘点头,随即又担心起来:“若是他们非要过继安国咋办?” 秦明月略微想了一下,从陈婆婆说的可知,这秋成化不愿意受人拿捏。如果他想要过继孩子,那必定是要找家庭残缺,与宗族已经不再亲密的秋家孩子。 而宗族掌权者往往是家族最强势的那一支,现在秋家虽然是秋成化这一支最出息,可掌权的族老们也不弱,否则不会逼得秋成化刚刚四十就开始找过继的人。 而秋安国家一听就是被秋氏一族排挤到边缘的分支,不然秋家公婆赶了她们出来,也不至于宗族里没人管。 所以,秋国安简直太符合秋成化的要求了。 听完秦明月的分析,在座的人心都提起来了。 秋娘更是腿都打颤了:“这可咋办?” 秋安国一直镇定的小脸儿也开始发白,他不想离开母亲与妹妹。 “我的老天爷啊!~”陈婆婆起身走到门口就跪了下来:“你倒是睁眼看看这苦命的人哦~~~~” “婆婆先别急,这事儿啊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您先听我说。”秦明月扶起陈婆婆,连忙安抚: “秋家不是说先办乡学吗?那说明他们也只是了解了情况,还没正式下决定。他们应该是想把孩子都集中起来,然后从中选取符合自己要求又聪慧的。” 秋娘点点头,若是定了安国,那就不会让秋姑娘来旁敲侧击。毕竟能继承那么大的家业谁家不乐意?可她家就是不乐意! “还有就是,咱们碎石关木城县由小霍将军管着,想来他们也做不出抢抢孩子的事儿。” 第146章 安国表态 “是了是了!”陈婆婆一拍腿,她咋忘了这事儿! “不过,这也不容乐观。”秦明月捂着脸,陈婆婆咋不听她把话说完。 果然,陈婆婆点点她捂着脸的手:“哎呦,你一次性把话说完嘞!我的仙人!” “最大的隐患不是秋成化家,毕竟隔着房,又有严明的法律管着,而且他心里也未必想要这么快就定下继承人,所以他大概率不会强夺。” 秦明月皱眉,可秋安国的奶奶家难办! “咱们要注意的是安国奶奶家!说起来安国是你男人留下的唯一儿子,若是他家执意要带回去,谁说话都不管用。” 如果安国奶奶家知道了有这好事儿,秦明月敢打包票,他们要来争孩子。而且还争得理直气壮,小霍将军本人来了都占不到理。 秋娘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是了,他奶奶那一家人不是个好的,若是知道自己的孙儿能继承那么大的家产,他们必定同意的。哪怕说送了安国过去活不过几年,他们也不带心疼的。” 是的,过继不是白过继的。是要给原父母一笔赡养费的,安国的不见了,这钱指定就落到了他爷奶手里。 秦明月左右踱步,还有最坏的一点她没说。若是秋娘不同意,那安国他奶家如果下得去手,找个由头弄死她,两个孩子就都落人家手上了。 这年头,婆家要弄死儿媳,不容易也不难。比如秋娘,虽然是被赶出来的可是没有和离书与休书,若是那夫家足够不要脸,给她安个不贞洁的罪名,甚至能正大光明的弄死她。 “这样!”秦明月想到了:“陈婆婆您既然听到了风声,那说明您认识的人里有跟秋家熟的。咱们不等他们主动,咱们主动出手。” 陈婆婆立马去关了大堂门,让秦明月细说。 “现在小婶子的夫家还没动手,那说明这事儿他们还不知道。秋地主家想要过继的孩子我也跟你们分析了,所以咱们要利用这个时间差。 想个法子,让小婶子的夫家与族里的族老啊这些联系上。最好这个族老是与秋成化家不和的,还是那种一直逼着秋成化过继,他自己家里又没有特别合适孩子的。 然后再想个法子,让秋成化家知道小婶子是夫家是利欲熏心,贪得无厌的人家。 秋地主能守住家,那也就不是傻的,他知道情况后肯定会暗暗调查。一调查小婶子夫家居然跟族老联系上了,那秋地主必定会默认为安国背后是族老,那这事儿大概率就不成了。” 秦明月一口气说完,正口渴呢,安国马上在旁的桌子上倒过来一杯茶。 摸摸安国的头,秦明月觉着这么乖的孩子其实如果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其实更好。 “小婶子,安国。”秦明月喝下一杯水,郑重的对两人说:“其实小婶子也知道,如果安国能过继到秋地主家其实是最好的。” “我不去,我不要离开娘跟妹妹。”秋安国后退一步,有些仇视的看着秦明月。 “安国”秋娘反倒是最镇定的,虽然声音细听有些沙哑,可她还是让秦明月继续说:“明月你说吧,我信你。” 秦明月点头,她并非想说什么是为秋安国好的话,她只是提前把这些事情都说开,以后谁也不能怨谁。 “安国聪慧,也已经启蒙了。若是能过继到秋地主家,小婶子能拿到一笔钱好好养香甜不说,安国也能继续学业。不说以后能封侯拜相,只要不挥霍,这辈子至少不用为温饱犯愁。” 这些话秦明月是看着秋娘说的,然后她有蹲下对着安国说道:“主动过继给秋地主家做儿子,你娘就不必再受你奶奶家的压迫,甚至他们一家以后都得仰你鼻息度日。 还有以后你不必风餐露宿,顿顿有大鱼大肉,身边还有丫鬟奴仆伺候。想读书便读书,就能拥有一屋子的书; 想做生意,伸手就能抓住几间铺子; 看中谁家的姑娘,她若看不上你,你便可以用钱收买她的家人。。。。。。” 说到这里,钱大爷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前面说得还像个人,后面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您不懂,我要把他过继给秋地主家能享到的福都给他说一遍,让他自己做决定。” 秦明月换了个姿势蹲,继续说:“愿意还是不愿意,这都是你的人生,你要考虑清楚了。” 秋安国瞪大眼睛,他非常聪慧,立马就明白了秦明月的意思,刚刚他还以为这位秦姐姐也是坏人呢。 回头看看娘亲,见娘亲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好像她已经被说通了一样。 小小的人站得端端正正的,面对着他娘亲认认真真的回答: “我不愿意过继给秋地主家。秦姐姐说的这些,我都可以凭着自己努力而得到。如果得不到,那就说明我没那么努力,我不会怨怼任何人。” 秦明月忽然想到自己当初有没有可能,就是没经受住诱惑,所以才跟人贩子走了。 甩掉脑子里这些有的没的,她并没有说到具体如何操作。毕竟人家都是本地人,有各自的消息通道,自己就不瞎出主意了。 “既然小婶子没有长久的活儿干,那可愿意走街串巷帮卖斗笠?这事儿脸皮薄可做不来。” “能能能。”金秋娘连连点头:“我姑娘家的时候卖过饴糖,倒也不陌生。只是我现在。。。。。。” 秦明月知道她的难处:“我现在只有三十顶,批发给城外薛扇子的单价是四十七文,咱们大小算个亲戚了,给您四十五。” 陈婆婆已经从屋里拿出了一顶斗笠来,交给秋娘细看。 “这本钱先不给,等下次你要新货的时候再结上次的。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本来我这里没这个先拿货再付钱的道理,但我也没那么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 “谢谢明月。”秋娘拿着手上的斗笠爱不释手,她有直觉这斗笠好卖:“等小婶子能周转开了,该咋办还是咋办。” “行,小婶子明白就好。”秦明月也开心,只要不轴还是挺通透一人:“这进价我给您说了,这卖价也得跟您细说。” 秋娘疑惑:“卖价也是你定?”她还没听过这样的规矩呢。 第147章 统一售价 秦明月点头:“你是不是想,卖货的人肯定不会低于进价卖就行是不是?” 这下不止秋娘点头,其他几人也点头,古往今来不都是这个理儿嘛!谁会低于进价卖啊! “我给你们好好说道说道。”秦明月在桌子边坐好,又把碗碟往里推了推露出一块空地。 她蘸水在桌子上比划:“比如,一顶斗笠进价十文,陈婆婆最先进来卖,她卖二十文一顶。” 陈婆婆点头。 “后面李大爷看到陈婆婆赚了钱,也去十文一顶进来卖。你们说顾客买陈婆婆的多,还是李大爷的多。” 秋娘道:“当然是买陈婆婆的多,她卖的久都是熟人了。不然咋来的什么百年老店的名号。” 秦明月一拍手:“对啊,那李大爷想要多卖点,他得用什么法子?” “那我就降价呗!一样的东西,她卖二十,我卖十九!百年老店的名头不如真便宜!”李大爷笑呵呵的喝上一口酒,冲着老伴儿拍桌子。 “对的,反正一顶也赚了九文。那再后面钱大爷也想卖呢?他能干嘛?” “我也降价?”钱大爷皱眉:“我降价到十八?” “那我要是也想卖,岂不是要降价到十七?”秋娘做姑娘的时候,娘家会做饴糖,算起来她七八岁就开始做生意,自然一点就通。 秦明月点头:“看似你们几个卖货的在较劲儿,可买家也不傻。同样的东西为了卖出去都降价,那说明你们这东西还有利润呗,他们就会用自己的方法促使你们继续降价。” 陈婆婆开了这么多年客栈,也反应过来了:“秋娘卖十七,那我那些老雇主肯定会跟我说‘陈老婆子,人家都卖十七了,你再不降价就砸手上咯。’” “对了,如果你们都稳在是十七文,这生意也还能做是不是?” 众人点头。 “那如果有那眼皮子浅的,绷不住的继续降价呢?” 秋安国听明白了:“那就一降再降,最后降到底谁都赚不着。” 秦明月对这个孩子越看越喜欢:“对咯,价格降下去容易,想要涨起来可就难了。除了粮盐布是必须的,其他的东西大多都能找到替代品。 而且大家买东西都有这样一个心理,同样的东西第一次买十文,第二次买五文,那么这东西在他的心里就只值五文。” 秋娘带入自己后恍然大悟:“是了,若是往日卖两文的红薯涨到三文了,那我指定买往日就三文的土豆。虽然都是三文,可我就觉着土豆值!” “对,就是这个理儿!” 陈婆婆砸吧嘴:“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秦丫头这脑子就是好使!” 李大爷可能喝舒服了,就想抬杠:“那我不降价,我涨价呢!他们看见我涨价,是不是其他人也会跟着涨价。” “你当大伙儿跟你一样傻啊!便宜的不买挑贵的买。”陈婆婆斜了他一眼。 “可以啊!但是有一点,就是得这个东西市面上紧缺!”秦明月没说完,如果钱力财力够大,可以低价大量买入某种东西,造成市场紧缺的假象。 而人都是从众的,只要有东西开始有点供不应求,大家反而会大肆购买,哪怕并不是必须的。 那这个时候,商人们就会开始涨价,等涨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往外抛售了。 当然了,要这样搞除了需要惊人的财力外,还要会审时度势。要是头脑发热屯粮布盐这种敏感物品的,株连九族算是轻的了。 “所以啊,这斗笠虽然小婶子进价比薛扇子低了两文,可卖价得跟她一样都是七十文。当然了,也不是定死的。 比如大圩日你可以一百三十文两顶,或者有商队一次性买得多,您适当少些也是可以的。” 秦明月解释的很清楚,秋娘也懂了。一顶斗笠能赚二十来文,一天卖两顶也比她去给人浆洗赚得多了。 “那三十顶就是一千三百五十文,姨母您帮我在记个账。” “小婶子算得挺快啊。” 秋娘笑笑,并没有说自己从一开始就在算了。她潜意识希望能给秦明月一个精明的形象,能让她长久的做下去。 最后秦明月又嘱咐了一番,让秋娘出门的时候最好把甜香送到客栈来,防止她夫家的人下黑手。 至于安国,他说也要跟着娘卖斗笠,而且这孩子早慧,只要不出城问题不算很大。 大家散了后,秦明月躺在床上松了口气。现在的情况对她是最好的,不用天天来县城守生意,只需要偶尔来送货就好了。 除开今日的花销,她身上统共还有十二两多银钱。还是得给钱大爷开一百八十文,加上两人住一晚上的加饭钱也得五十文。 若是还想定斗笠,那得先付了先头五百顶的钱。付吧老王家指定起疑,不付吧王老头肯定不会再给自己做了,秦明月翻来覆去的也没想到一个好说辞。 可能是太久没喝酒了,昨晚上不过小酌了两杯,今日就睡到了大天亮。 “婆婆,您咋不喊我。”秦明月有些抱涩。 陈婆婆笑呵呵的催促她在桌前坐下,给她端上了一碗红糖鸡蛋:“快吃快吃,你钱大爷已经吃过了。” 秦明月刚拿起勺子,外面就响起了小孩儿的声音:“姨婆,姨婆,香甜来啦!” “哟,咱们小乖乖来了呀!” 原来是秋娘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她背着一个背篓,里面还细心的用一块麻布垫上,然后斗笠整齐的摞放在里面。 “姨母,香甜就劳烦您了。” “姨婆,我知道不能乱跑,不能出院子门,不能玩水玩火。”小丫头咬咬手指头:“嗯~~~嗯~~~~娘亲说如果有马还有牛,也不能凑近。” “哎,我们家小香甜真乖。”陈婆婆抱起香甜问道:“安国这是要跟着你?” 秋娘温柔的摸了摸儿子的头:“他说想先跟我学着做生意,上学识字只要有心就不算晚。” 陈婆婆本来想劝劝的,可再一想,没钱说上学识字都是空话。 便也鼓励道:“安国是个省心的孩子,温饱都不能满足,读那劳什子有何用。” “姨婆,读书有用的,能明辩事理,能志存高远,能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小小男孩表情一如既往的认真:“等我赚到钱,妹妹与娘不愁吃穿了,我还是要去读书的。” “安国说得好,秦姐姐奖励你一个鸡蛋。” 秋娘娘儿仨来的时候秦明月还没动筷。五个鸡蛋她分了三碗,她三个,俩小孩一人一个。 她当然不会说是自己馋,想来应该是他们已经吃过早饭了。 第148章 陈婆婆帮忙 吃完早饭,钱大爷都套好车了,左等右等秦明月还是磨磨蹭蹭的。 “我说丫头,你有啥事你说啊!”钱大爷老早就看出秦明月有事了,往日利落的人今天怎么这么磨叽。 急死人。 秦明月着实不好意思,往日与乔家庄的人、王家人她一点不觉着尴尬。可想要李大爷陈婆婆帮忙的事儿,她终归还是觉着不太好。 陈婆婆听了钱大爷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她就说这丫头一早上怎么别别扭扭的。 “秦丫头咋了?”李大爷心里暗忖,莫非是想借钱? 老两口对视一眼,陈婆婆摇摇头。昨日这丫头跟她说了,这次来县里斗笠卖了十来两,而且她也不是乱花钱的人,不大可能是借钱。 陈婆婆带着揶揄的语气拉着她手:“听你钱大爷说,咱们秦丫头可是打遍乔家庄也不怂的人,咋跟我这个老婆子反而不敢说话了呢。” 李大爷也乐呵呵的,他也喜欢这丫头。听到秦明月跟乔家庄的人斗智斗勇后,他不仅没有觉着这丫头不守妇道,反而希望自己家的女儿也如这般泼辣,才不会受委屈。 “婆婆”秦明月拉着陈婆婆的手摇了摇,反正钱大爷也知道,她也就说出来了: “您知道我这斗笠是买我爹的,然后我再买布再请人加工,这才卖来县里。” “你是不是想用我的名义,再去景旭爹那里买斗笠?” 哎?秦明月还没想好后面的话咋说,陈婆婆都知道了?昨晚上她翻来覆去想,就这个理由还能哄着王老头。 她扭头看向钱大爷,果然后者朝她挤挤眼。 陈婆婆拍了她一下:“就这事儿有那么难出口?王家什么情况我明白着呢!” 通过小豆丁李大爷陈婆婆知道不少王家的事儿。看似是乔二娘是恶人,王家老头看似无害,其实都是他在纵容。 想也知道秦明月这斗笠赚了差价,且还一回比一回定得多,那王家能让她好好赚了这个钱才怪。 “老李头,拿纸笔来。”陈婆婆知道口说无凭:“你今儿先回去,我写个找你定斗笠的条子,让人带回大河镇上。” “就是”李大爷从柜台上来拿纸笔:“就这事儿,你陈婆婆手到擒来!没看出来吧,我婆娘会写字儿!” 噗嗤~秦明月笑出声。 她之所以难以启齿,是因为老两口都是好人,不能因为跟着自己骗人而晚节不保。 既然李大爷陈婆婆愿意,那秦明月也放下心里的负担。她郑重退后两步,朝着两人分别行礼: “李大爷,陈婆婆,我秦明月发誓不会陷您二老于不义之地。若是您二老不嫌弃。。。。。。” 说到这里秦明月停住,转了个身对着钱大爷福了一礼,继续说:“若是您三老以后不嫌弃我穷,我愿意为你们养老。” 秦明月没说‘送终’二字,她真心希望这么好的老人能长命百岁。 钱大爷扭头揉揉眼,不耐烦说道:“这丫头,平白无故做这些小女儿之态,我可不会忘了你往日的泼辣!” “哈哈哈,不说这些,咱们随其自然!”李大爷吹干纸上的墨迹,叹了句:“果真像狗爬!” 陈婆婆顶着红了的眼眶,立马扭身拿着围裙去抽打老伴儿。 虽没多说什么,可秦明月走的时候,陈婆婆给她装了不少东西。什么大酱、菜干、土豆子、红薯装了满满两背篓。 李大爷还给准备了不少火折子:“你一个丫头家住,别省柴火,时常把火点燃。” “还有这个韭菜根儿,回去埋在地里不用管,隔段时间就能割上一茬。” 好像王老头也说过给她弄一把韭菜根,没想到却是李大爷给的。 “嗯”秦明月点头,她没说谢。 牛车渐渐远去,秦明月挥挥手,李大爷陈婆婆牵着香甜目送她,像极了回娘家后又离开的姑娘跟娘家人。 秦明月回到乔家庄的第二天傍晚,县里就带来了陈婆婆的字条儿,还是交给王老头带回乔家庄来的。 “爹,啥事儿啊?” 王老头从镇上回来,就坐在家里抽烟。明明他回来的时候要从秦明月家前面过,可他还是回了家又让王晓花来叫秦明月过去。 “哦,也没啥事儿!” 王老头吐出一口烟,坐在草棚里没起身,只是把手上的字条挥了挥。 秦明月装作不知,带着疑惑走上前去接过。 “哎呦,是陈婆婆带来的?谢谢爹。”秦明月脸上的笑有些刺眼,王老头皱着眉问道: “你昨日才从县里回来,咋不直接告诉你,还托人带信回来。” 秦明月心里想着,这王家人在钱上面没一个傻的,可脸上还是带着三分惊喜:“前日王我送了斗笠去,原先的买家找不到了。我正愁呢,客栈的陈婆婆说卖给她试试。 昨日我走的时候她都还没找到买家,想来昨日我走后她就找着了,所以今日才带信吧。” “你卖陈老婆子多少钱一个?” 王老头带着质问的语气,而王家其他人从秦明月进门起就没吭声过。除了俩妯娌一如既往的在干活,王晓花在绣花时不时皱眉外外,其他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秦明月心里冷笑,脸上也收敛了些笑意,声音有些僵硬:“六文一顶。” “唔。”王老头心里默算了一下:“那这次你还要多少顶?既然陈老婆子一天就卖完了,那这次你就定个千把顶吧,昨天她已经把钱付你了。” 秦明月沉下脸,王老头这是想把她的钱全部掏出来啊,那就看看谁更厉害了。 “爹,前几天才定了五百顶,我昨日也不过送了二百顶去县里,现在家里还有三百呢。” 秦明月假装看了一下陈婆婆的字条。 咦?怎么跟昨天写的有些不一样? 今日这字条上除了跟昨日一样的让秦明月再送一批斗笠外,还多了一句:秋老板薛老板已定货。 秦明月暗衬,莫非薛扇子跟秋娘的货已经卖完了?不能这么快吧。 于是她有些不确定道:“虽然陈婆婆带信来让我再送一批去,可没说要多少,想来家里的三百也够了吧。” 第149章 王家强买强卖 “你爹是秀才,也没把你教得多聪明。”一直听着的乔老太露出个鄙夷的表情,她瞧了瞧王老头的表情说: “这斗笠虽然编的快,那也是要时间的。你不多留些存货在家里,等人家要的时候妮才连夜补裤裆? 你爹还要忙陶罐筐的生意,哪里有时间天天陪着你小打小闹。趁现在他还不忙,你不赶紧定下些。” 秦明月很想翻白眼,陶罐筐的生意都是自己谈来的,王老头有多忙自己能不知道? “可是这。。。。。。陈婆婆也没说要多少,这万一多了我。。。我。。。我也没那么多钱啊!” “你娘说的对,你这脑子确实不大好使。”王老头摇头:“她给你带信镇里人都知,她也没说要多少,你就多定些!” 王老头把烟斗在鞋底敲上一敲,然后停下话头。 乔老太眼睛一转,她抓住了王老头话里的意思:“就是,你年轻人没啥经验,赚钱要抓住机会懂不懂?那陈婆子没说要多少,你就整多些给她。” “娘!”王晓花听不下去了,她把绣帕往桌子上一摔:“您这是让我嫂子不做好人嘛!” “去去,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王兴贵推着王晓花回了房间,他则是坐在了王晓花的绣花的凳子上看着说话的爹娘。 “万一,万一到时候人家不要那么多呢?”秦明月做出一副心动但是又担心的样子。 乔老太眼睛一瞪:“她又没说要多少,你只管给她送过去,若是她不要你就拿出纸条找人评理,她不守信誉客栈还能开下去?” 反正又不是自己去送,能逼着陈婆子留下斗笠,那下次说不定还能定一批。若是砸在手里,跟她也没关系,反正这次她要让小贱人先付钱。 “不好吧娘,人家陈婆婆帮了我呢。” “蠢货!什么不好?钱不好?”乔老太一副为她好的样子:“老头子给她编一千顶。” 说完乔老太走进草棚里,抱起一捆竹片放在王老头身前然后嘀咕着:“你也别怪我逼你,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怎么说你也分家了,不赚点钱在身上,以后怎么过?” “娘!一千不够吧,两千!”王兴贵兴致勃勃,何氏说她在大嫂家里帮忙把斗笠打磨光滑,虽然一天只有一文钱,可数量越多那能赚的也越多啊! 而屋里的王晓妮也起了心思,最近庄里的人知道她家接了大生意,对她都客客气气的。 如果家里砍的竹子越多,不用说庄里人也知道自己家越来越富裕了,那对自己会越来越客气的吧。 想到这里,王晓妮往屋外走去:“娘,两千不够!难得一次大嫂能赚钱,三千顶吧!万一大哥没死是残了呢,那以后大嫂需要花钱的地方岂不是更多,咱们是一家人,都帮忙吧!” “王晓妮,你才残了!”王晓花气不过,抓住王晓妮的衣裳就要动手。 秦明月看着一家人唱戏,再看着王老头沉默拿起竹片,心像是掉入浑水里的一颗小石子,随着波浪晃晃悠悠,最后还是沉了底。 家,终究还是可望不可得。妈妈说的没错,不管是在楼里还是在寻常百姓家里,别妄想用真心换真心。 没要你的命,只是秤砣的重量不够而已。 挥开心里浅浅的的失望,秦明月先是发出了点声音:“这这。。。。。。” 等王家人都看向她后,她一咬牙道:“那钱我还是先欠着,等卖出去了再跟爹娘结账吧。” 乔老太哪里能乐意?她皱着眉毛:“你两个弟弟也大了,说不定哪天你俩妯娌就怀上了,家里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王晓妮见家里人没反驳自己,胆子也大起来,逐渐找到了以前在家呼风唤雨的感觉: “就是,三千顶斗笠怎么说也要二十来天个把月,爹为了你跟大哥只能延迟送货,家里开销哪里来?” 秦明月都要哭了,她舔舔嘴唇带着哭音:“那。。。那我不要了,这生意我不做了,我没那么多钱。” “你说不做就不做了?”乔老太心里想着这小贱人再凶,到底还是没经过事儿,就这就被吓着了。 于是她凶了起来:“刚刚都说好了,现在你又不做了?”突然她心里灵机一动:“上次还签了契书,你想进官府不成?” 。。。。。。秦明月牙疼,契书她都没想着还能这么用。 “可是娘,我没那么多钱。一顶五文,三千就是十五两,您卖了我也没那么多。” 乔老太心里暗算,她还没算明白就听见秦明月说:“乔大光哪儿来的五两,给娘了一两; 舅妈送的银镯子给了您一半,还有就是您给的五两,加上最近斗笠赚的半两。我一共也就。。。。” 秦明月还没算明白,王兴言倒是算得快:“十两!” “可是我还花了些啊,就只有九两了吧,我没数。”秦明月一副紧张着急算不清的样子。 乔老太心里嗤之以鼻,还是秀才家姑娘账都算不清。就她知道的,小贱人买农具起码就花了二三两,还有最近开的工钱。 “就算。。。。。。就算是九两,那就是九千铜钱。九千铜钱除以三千顶斗笠,也才一顶三文,不够五文呢。” 秦明月故意的,她换了个说法,引导着王家人跟着自己的思路。 王兴贵挠挠头,他算不出来:“哥,你算算是不是三文一顶?” 啊?王兴言拿来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秦明月看着一地的小竖线牙疼:“要不你拿米来数吧。” “不用算了,是三文一顶。”王老头开了口,他常年做生意,算数的能力比其他强上不少。 “太多了太多了,我不做了!”秦明月连连摆手:“哪怕就三文一顶也要我全部家当,爹娘我不做了。” 乔老太看了一眼王老头,这种斗笠能哄骗到一两个傻子他们都觉着不可思议,估计三千确实卖不掉! 可一想到秦明月手上还有九两银子,乔老太心里就猫抓一样。她再次看向王老头,王老头却收回了目光,只是看了一眼秦明月然后继续低着头开始编斗笠。 乔老太懂了,老头子这是支持她了。 第150章 晒豆角 秦明月也瞧见了两人的眼神官司,她赶紧说:“家里没粮了,我要要留着钱去买粮食。还要买点布回来给我男人做衣裳,不管他啥时候回来,我得备着。” 王老头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秦明月心里暗道不好!忘了王老头这棵墙头草了! 不过王景旭除了能引起王老头的关注外,反应最大的还是乔老太,她简直对‘王景旭’三个字过敏一样: “我跟你爹也不是那种不顾儿媳死活的人,本来是五文一顶的,那就收你三文一顶。”乔老太打定主意要把秦明月身上的钱抠完,不给让花在王景旭身上一分一厘。 “我没粮了,娘~”秦明月一副小媳妇模样,眼圈红红的。 乔老太见她这样子心里舒服啊,大方指挥王晓妮:“去找你爹拿钥匙,给你大嫂拿几斤杂粮。” 然后又对着王老头说道:“你可别说我只顾自己的了啊,这杂粮省着吃,等斗笠卖完了,就有大笔银子呢。” 王老头点了点头,妇人家拿那么多银子在身上不安全,就算是斗笠卖不掉,他也不会让人饿着。 就这样,秦明月在王家人的督促中,回家把钱干干净净的掏了出来。 “娘,只有七两二百文。”秦明月手里捏着钱袋子不想松手。 “算了算了,那一两八百文先欠着,等你卖了斗笠再还给我。”乔老太心思挺重,一直潜移默化的告诉秦明月她的斗笠能卖掉。要不是秦明月打小最会察言观色,还真就顺着她说的去想了。 “那我雇弟媳做工的工钱也欠着吧。” “不给了。”王老头不高兴的抬头开口:“都是一家人,给什么工钱。” 秦明月心里冷笑,看看,多好的爹! “凭什。。。。。。” 王兴贵还没说完,何氏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对上男人没发火,而是带着不耐烦的疑问眼神,何氏悄声说:“别闹,大嫂对我好着呢。”然后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别让乔老太知道。 王兴贵一拍脑袋,对啊!娘不知道大嫂每次单独给了何氏一文钱,自己如果闹起来他们不都知道了吗? 想到这里,他偷偷抬头看了一圈,见没人发现后悄悄捏了捏何氏的手。 何氏仰头瞧了王兴贵一眼,露出了点点薇薇笑。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何氏与刘氏相视一笑。当初那多的一文她们都悄悄带给了自己的男人,并且都说那是大嫂偷偷给自己的。 付完钱秦明月走出王家门,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脸色各异的人。都自以为占了便宜,殊不知有多少钱买多少顶斗笠,跟买多少顶斗笠给多少钱的区别可大了。 回到家,秦明月爬上炕,在炕的最里边靠墙的地方有条手指宽的缝隙。 她趴着在乱糟糟的铺炕草里找到一根黑线头,小心提起来,跟着线从缝隙里赫然出现了一个迷你荷包。 打开荷包,秦明月从里面倒出来了四个半两左右的碎银子,放在手心里捏了捏,又原路放回。 这是以前带她的一位姐姐告诉她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那时候楼里经常有姑娘丢钱,大多数最后都不了了之。但是大家都知道,大概率是妈妈偷拿了。 所以昨日回来之前,秦明月就找陈婆婆换了几个半两重的银子,不过胡豆大方便自己藏起来。 除了这里,还有厨房的灰堆里也藏了几百文,还有陈婆婆家的枕头下也藏了几百文。 天色渐晚,秦明月先去摘了一大把豆角,拿回来放着后又提了篮子去摘了不少黄瓜跟辣椒。 现在菜地里的菜吃不完,她打算晒干或者腌制,等入冬了再吃。 辣椒剪蒂,冲洗干净,摊开晾干水分。泡菜坛子用开水冲洗,擦干里面的水分,然后倒入开水忍着心疼撒入半斤食盐。 等开始晾了后,辣椒表面的水分也干了,依次放入菜坛子,让盐水浸没。 最后把坛子口加满清水,放进没人睡的那间正房里。后续每隔几天检查一下坛子口的水,每隔个把月用抹布蘸水清洗坛檐口就行了。 豆角不去头尾保持完整,不用洗直接放进滚水锅里,等豆角从粉白带绿的颜色变成翠绿就立马捞起来。 草棚下有不少竹竿挂架,把烫好的豆角一根一根搭在杆子上晾晒。等到水分晾干硌手,颜色变成黑褐就可以收起来储存了。 做完这些,秦明月扭动一下腰杆,再直起身甩甩手臂。 油灯舍不得用,她就点了火把。厨房里点火把太熏,她又把火把插在了院子里。 把簸箕放在院子的石头上,菜板菜刀放在簸箕里,然后她就只能蹲着切黄瓜。 黄瓜不用洗,切片后直接晾晒,晒干后可以用来直接炖,也可以温水泡发后用来炒与凉拌。 等切完一篮子黄瓜,秦明月站都站不起来,腿麻! 把簸箕放在架子上后,这才招呼一直陪着的小黑子进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王晓花就摸过来了。 “干啥呀?”秦明月打着哈欠,边挽头发边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王晓花神神秘秘的对她招招手,带着秦明月绕到屋后崖下,靠近水池边儿的茅草堆里赫然藏着两个旧木盆。 两个盆里都是黑乎乎的水,只是一盆上面还漂浮着绵密的泡泡。 “这啥?”秦明月蹲下,仔细瞧了一下。 “板蓝根啊!”王晓花一脸快表扬我的表情:“我偷偷去山上采。这东西山上到处都是,小孩子们没事了会采来晒干卖给货郎换糖吃。” 原来王晓花那日听了何氏说板蓝根能染布后,心里跟猫抓一样,于是第二天大早就偷拿了两个木盆藏在了秦明月家房后。 她先是采来板蓝根,然后摘下叶子浸泡。泡了两天没啥反应,她有把叶子捣鼓烂了继续泡。 可水都泡臭了,盆里的叶子不仅没有变蓝,反而变成了黑褐色。小丫头旁敲侧击询问何氏,何氏也只记得主要是用板蓝根,好像还要搅拌起绵密的泡泡。 小丫头也是有点脑子,她想着既然要搅拌,那肯定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才需要搅拌。 至于是什么东西她虽然不知道,可乡下都穷,肯定不能用什么贵重的玩意儿,于是她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东西来试。 “那你到底试了些什么东西?”秦明月好奇。 王晓花背着手,眼光乱瞟:“也没啥,就是就是一些常见的东西,比如面粉辣椒什么的。” 她没说她还用了鸡屎猪屎泡水煮水来试,虽然用的是废弃的罐子,煮的地方也是在没人的山里。 第151章 王晓花发现染布方法 “最后我着急了,就扔了一把煮屎的草木灰进去,然后那就回去了。没想到第二天黄褐色的水就变黑乎乎的了。” “煮啥?”王晓花把‘屎’说得轻,秦明月没听清楚。 “没啥,您听我说。”王晓花一缩脖子,幸好反应快。 “我再用棍子搅了搅,黑乎乎的这盆就起了泡泡,我这才想起来可能是用了草木灰。 不过我拿旧衣服试了一下,虽然染蓝了可是不均匀,而且好多渣渣不好洗。” 秦明月用手分别蘸了两盆水,果然只手染上了偏黑的蓝色,另外一只手就是臭哄哄的烂叶子水。 “等着。”秦明月急匆匆的跑回家从灶下弄了一盆草木灰。 她想到了以前过年的时候,楼子里的厨娘都要搅豆子粉团吃。 要想使豆子粉团凉后成团,就要用上过滤后的草木灰,也许何氏说的板蓝根染布也是这个道理。 又烧了一锅开水,然后把草木灰跟开水搅拌均匀静止。等到草木灰水分层后,她把水倒出来再过滤一遍,最后又倒进锅里熬煮,等到水变少了一半这才舀进盆里。 招呼王晓花把两盆板蓝根泡好的水抬进院子,秦明月把另外一盆没加草木灰的水分成了两盆。 一盆先过滤然后加入草木灰水,一盆不过滤加入草木灰水。然后两盆都充分搅拌均匀,再用稻草帘子盖了起来防止落灰。 做完这些,秦明月让王晓花像往常一样搅拌那盆她无意间加了草木灰的水。没想到随着搅动,里面的泡泡越发绵密,甚至看起来有些硬的样子。 这盆水过滤了一下,秦明月找来一块白棉布放了进去,用棍子搅和了几下后捞出。 哎?两人看着棍子上呈现暗绿色的布傻眼。 王晓花再次用手蘸了一下水,给秦明月看:“是蓝色的啊。。。。。。” 秦明月不死心,又放进去搅和了几下,这次她还用棍子杵到了底。 再次捞出来,还是绿色,而且是带着很多渣子的绿色。 “算了,先这样吧。”秦明月虽然失望,可也知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这绿色就绿色吧,虽然不能弄成帽子戴,做其他的也还不错。 安抚好情绪低沉的王晓花,秦明月背着背篓往河边走去。她要去一趟镇里,除了买布还得买些盐巴等东西。 杂粮先可以暂时不买了,昨天乔老太给了她有五六斤,够自己吃上一段时间了。 钱大爷不在河边,想来已经去镇里了,秦明月咬咬牙戴着碎布斗笠走着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许老板瞧着她头上的斗笠问道:“秦老板就是做的这个售卖?” 秦明月取下斗笠递给许老板:“你瞧瞧?这是碎布头的,便宜但是不好看也不遮雨。我还做了整布的,与能遮雨遮阳的新款,下次带给您看看。” “好说好说。”许老板没有接秦明月的斗笠,他店里虽然卖的也是便宜衣裳,可也不至于卖这种斗笠。 秦明月懂,也没计较。人分三六九等,物品也是。强行挤入上流圈子不可取,那强行向下兼容也一样不可取。 最后照例买了三匹串色棉布,还有两斤碎布头。临到出门,秦明月突然问起许老板:“您可懂染布?” 许老板摇摇头:“我虽卖布但也不会染布。染布手艺都是家族传承,等闲不会外传。不过我倒是听人提起过,染后的布需用盐水固色。” 秦明月点头,也没多说什么,离开了布庄。 这次她计划好了,到时候她打算把斗笠全部拉到陈婆婆家去,只在家里做好配件,然后带去县里组装。 想着要腌菜,秦明月买了四斤粗盐,一下就去掉了半两多碎银子,秦明月抱盐罐子的手都直打颤。 小小一罐盐,跟背篓里重重的三匹布价格差不多了,真是欲哭无泪。 最后又买了五斤三合面粉,秦明月加快脚步赶到镇口。再晃悠下去,她就要身无分文了。 而且她发现柳庄的人与乔家庄的人都不爱坐车来镇里,这么多次了她还没碰到一个同路搭牛车的人。 想来钱大爷也不缺钱,所以每日没人坐车上街,他也要上街喝一壶。 坐在钱大爷的车上等待的秦明月左右张望,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打发时间。 其实,两个庄的人只要不是有事儿,都不会没事往镇上跑。而且隔段时间就有货郎到乔家庄,只是王家老头常上街,王家从来没在货郎那里买过东西。所以货郎也就不去王家那边了,这就导致秦明月一次也没碰到过。 就算是要去镇里做活的,也都不舍得没赚钱先花钱,大多数都是早起步行到镇里。 “走来的?”钱大爷喝得红光满面,出来的巷子口却是另外一条。 秦明月伸头看了看:“对啊,您换地儿喝酒了?”她记得另外一条巷子里好像没看到有酒旗啊。 钱大爷白了她一眼:“你大爷就知道喝酒啊,不能干点其他的?” “哼” 小老头横的很,秦明月轻哼一声,也白了他一眼。 ‘嘿嘿’钱大爷笑了笑,从车上摸出一个油纸包给她:“吃吧,大爷给你买的大肉包。” “这还差不多。”秦明月就坡下驴,接过肉包啃了起来。 以前嫌弃的肥肉,现在混合在肉包的面团里,咬上一口香得满嘴流油。以前追捧的蟹黄包什么的,在这口大肥肉包子跟前毫无存在感。 牛车还没走出镇子,秦明月已经吃完拳头大小的肉包了。 钱大爷余光瞄到她扯了一把路边的树叶,把另外一个肉包小心包好放进背篓: “咋不吃了?” “这个回去切四份,小黑子,小花,俩弟媳一人一块。” 这丫头是个需要顺毛撸的,你对她好,她百倍奉还;你若对她不好,她也能百倍奉还。 虽然做的事儿看起来缺钱也贪钱,可那都是她该收的。 不该要的,这丫头也能一分不要。 钱大爷的手在腰边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一锭银子拿出来。 吃完包子,秦明月又把背篓里的布匹拿出来拆开折成方块。布匹里面有一个木板硬心,她怕被乔家庄的人看到了多生事端。 布放在背篓最底下,又在路边薅了些树叶盖在上面。 第152章 绿布变蓝布 回到家,一进门秦明月就发现了惊喜。 本来晾在石头上呈现暗绿色的布条变成了蓝色,虽然这种蓝色看起来很脏,可人家确确实实是蓝色啊。 秦明月赶紧放下背篓,关了院门就开始仔细观察。 只见过滤的那盆加了草木灰水的燃料依然还是灰白的,她拿起一根竹片开始搅拌。 搅了几下没什么变化,秦明月疑惑,莫非必须要有树叶在里面? 迟疑中,她用竹条无意识的抽打水面,这时水面却发生了变化。随着竹条抽打,水面泛起了泡沫。 这个泡沫刚刚开始出现的时候是透明的,随着抽打次数增多,后面泛起的泡沫掩盖住了前面的,并且盆里的液体逐渐变成了蓝色。 秦明月大喜,里面开始加快速度。虽然溅得到处都是,可高兴的心情无以言表。 刚刚回来的路上她还愁呢,这次的三匹布可能是放得时间长了,上面的颜色非常难看。被染的蓝色非常少,黄褐色的雨水痕迹到处都是。 棉布又是白的,看起来真的又难看又不怎么遮阳。 击打了一会儿,盆里的水已经全部成为蓝色了。秦明月拿来一个深些的桶,把另外一盆没过滤的水倒进桶里。 然后拿来一根粗些的树干使了些力气往桶里捣,果然效果跟自己刚刚击打是一样的。只是这个里面带了腐烂的树叶,颜色更深而已。 为了证实是不是染的颜色也有深浅变化,秦明月赶紧去拿了两块布来实验。 跟开始一样,布投入染料里浸湿后捞出来是绿色的。这个道理秦明月不懂,但也不多纠结,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等待,天气很热太阳很大,扭干水的棉布很快就干了,秦明月甚至没看出来它是怎么从绿色变成蓝色的。 过滤过的染料染出来是淡淡得颜色,更偏向秦明月曾经着迷过的水浅葱色。 而没过滤的布颜色偏蓝,更像是褪色了揉蓝。 秦明月再次把两条布巾分别浸入染料里揉搓,也不管手被染成了难以洗掉的颜色。 经过二次浸染后,两条布巾的颜色都加深了。 晾干观察好颜色后,再次浸染,一次一次水浅葱色开始偏蓝,揉蓝开始向湛蓝转变。 而秦明月却玩上了瘾,她把染成的偏浅色的布快速浸入颜色更深的染料中,然后捏住两个角提起来挂在了架子上。 因为没有扭干水,布巾上部分的水会沉到最下方,这样就相当于染色的时间不同,等布干了后上下部分的颜色不同。 干得均匀的就成了渐变色,不均匀的就形成了像是水墨远山一样的图样。 想起许老板说的用盐水固色,她又把染好晾干的布巾通通泡进盐水了,浸泡了两刻钟后捞出来晾在竹竿上。 秦明月撑着下巴坐在房檐下的台阶上,对面的天空是火红的夕阳,而近处的竹竿上则是大小一致,蓝的深浅不一的布巾随风飘荡。 第二天上午秦明月去山上采了不少板蓝根叶子,没有那么盆子来泡,她就去山上砍了一根腿粗的楠竹拖回来。 竹子砍成一头封口的竹筒,里面放入多少不一的板蓝根叶子,然后加水浸泡。 想了想,有的提前加入了草木灰,有的加入了草木灰水,有的什么都没加。 弄完后看着地上的板蓝根杆子,她又弄了两个竹筒泡杆子试试。此后每天,只要有空,秦明月就过来搅动一下。 等板蓝根水发酵好后,她开始一遍一遍的实验。这么好玩的事儿当然要大家一起玩儿,于是她找来了王晓花还有刘氏何氏。 在将近十天后,几人终于确定出了最合适的制作蓝染的配方,并且详细记录了多染几次后具体会得到什么颜色。 在这期间,秦明月还去县城送了一次货。 借着七夕的风,秋娘的斗笠不过三天就卖完了。而薛扇子那里也非常好卖,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最便宜的碎布斗笠反而卖得最少。 确定好染料后,秦明月开始赶工。现在已经七月中旬了,加上木城县的九月交易会,也只有两个月能好卖了。就算现在新款斗笠能遮雨,那生意秋冬也会不如夏天。 染好的布依旧是锁边,然后用浅色碎布染成相同的蓝色做盘扣,她现在是不舍得浪费一点好布。 妯娌俩天天下午都跟着过来赶工,反正现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乔老太不说啥,反倒是王晓妮好像非常不喜欢刘氏何氏过来秦明月这边。 “真的?”听完何氏的八卦,秦明月疑惑:“咋了,你们俩不来她还能打过我不成?” “谁知道呢,虽然我跟二嫂上午已经把家里收拾好了,可下午只有她一个在家,家里的杂活儿肯定都得她做的,当然不高兴了。” 何氏锁边还行,做盘扣动作就不如刘氏了,主要她说话的时候就要停手。 秦明月摇头,说的是两个丫头一起学绣花,王晓花天天往自己这边跑,现在不仅能画的像模像样,绣得也像模像样了。 反观王晓妮,除了之前缝一些碎布走线整齐了点,其他毫无长进。说是要来她这边,却看不到人影。 说到王晓花,秦明月反应过来:“最近几天晓花丫头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啥。” 刘氏转了转头:“昨儿我看她从后院里扔了不少竹筒出去,我没问她也没说。” 正说着说着,外面就响起了震得小黑子都叫起来的大鹅声。 秦明月以为有人偷鸡,赶紧跑出去看。 只见王晓花不知道咋溜进了沉水田里,正被大鹅追得满田跑。小黑子也跟着乱窜,不知道是在拉架还是在拱火。 “嫂子救命!”见着秦明月跟刘氏何氏出来了,小丫头满脸泥水连滚带爬跑到田边儿伸手。 秦明月赶紧蹲下探出身体,后面俩人拉着她防止掉下去,这才把王晓花从田里拉了上来。 王晓花上来不停的摸自己的大腿,等秦明月给她洗干净后才发现,腿上被大鹅嘴揪出了好几个青紫的疙瘩。 刘氏难得发脾气,她用手指点王晓花的额头:“幸好夏天衣裳干得快,不然娘打死你。” 王晓花心里想着二嫂总算不怕我了,嘴里却不求饶:“我就是下去采点水芹菜,那大鹅太凶了追着我咬。嫂子,杀了吃肉吧。” 秦明月瞪了她一眼:“最近你躲躲藏藏的在做什么坏事,嗯?” 王晓花只穿了个肚兜外加一条到大腿的裤衩,冲着秦明月做鬼脸,反正就是不说。 第153章 王老头看到斗笠了 七月底,王老头把秦明月的三千顶斗笠都编好了。之前已经拿回来了一些,送货的时候顺道也就带去了县里陈婆婆家,现在家里还有刚刚从王家搬来千把顶。 秦明月还把斗笠的组装活儿交给了陈婆婆,做好一顶给一文钱,让她自己做或者是找些窝棚区的老姐妹来帮忙。 陈婆婆想着这斗笠又不能一直做下去,往后没活儿了反而对秦明月不好,所以她就带着秋娘还有两个孩子在自己家里做。 她根据木城县的百姓与商队的购买能力,精简到只做了一种斗笠样式,就是竹斗笠敷上油纸,再加上可拆卸的遮阳布片。 竹斗笠框架三文,油纸加大购买量后一顶也降到了三文。一顶全部用许老板的特价棉布成本大概也是在三文左右,但是考虑到后面这种布用完要买好布的情况,秦明月把布的成本定在了五文。 再加上运输,人工等费用,一顶斗笠的陈本大概在十五到十八文之间。而现在没了便宜的碎布斗笠作对比,秦明月又参考了用稻草编织斗笠的等等的价格。 最终她把批发价定在了三十五文,零售价要求必须在五十到五十五文之间。 而后面,她还贴心的在斗笠上加了绑带,防止被风吹翻。 今日俩妯娌干活都心不在焉,王晓花也难得没有偷偷摸摸的往外跑。 “嫂子,您不担心啊?”何氏最终还是忍不住了,经过这一段时间,她们也知道了具体情况。 今天王老头去县城送竹筐了,等他知道大嫂背着他赚了不少钱后,回来肯定不会善了。 刘氏也叹气,日子眼看好过了,咋就又要起波澜了呢。 秦明月脸上神色没变,安慰两人:“没事的,大不了就不做了,三千顶够卖一段时间了。若是爹娘问起来,你们三个就说不知道。” 哎!自己当初咋就让王老头去租竹林呢!不然还能挣扎一下。秦明月悔不当初,先给自己下了个套儿。 王晓花见都这个关头了,大嫂还为自己着想,心里就酸酸得:“哪有这个道理,如果爹娘要罚你,那我就跟大嫂一起。” 秦明月踢了踢坐在矮凳子上的人,瘪瘪嘴道:“你傻不傻啊?哪有抢着受罚的。你大嫂我有多厉害你忘了?” 放下针线,秦明月伸了个懒腰:“再说了,我们是同一战线,如果我被敌人抓住你们更要保全自己,然后才能救我懂不懂?” 问题倒也不是很大,教孩子读书写字这事儿虽然还没开始,可这是最大的保命符。大不了就是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呗,习惯了! 想到这个,秦明月打算等天气不那么热了,她去一趟边关打听一下王景旭。若是真的死了,看人家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她拿到户籍去办个户帖,不然这心里总是没底气。 直到太阳落山后,王老头也没回来,秦明月明白这是要在县城过夜了。想到今天早上格外磨叽的钱大爷,还有晚上要见王老头的陈婆婆,她心里安定不少。 倒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孤军奋斗! 而被她念着的人,现在刚刚好到了陈婆婆家门口。 牛车一停在客栈院子里,李大爷就赶了出来,热情招呼两人。 而钱大爷走进大堂,看到角落桌子上摆着的斗笠就愣住了。他早上入城门的时候见小豆丁儿在,就跟他说了句:“今日还是去李老太家住店。”并且对他使了个眼色。 可现在看来,到底是小豆丁没懂,还是陈婆子忙忘了? “钱爷爷!”正在帮忙绑带子的香甜看到钱老太,甜甜的喊人。 陈婆婆听到后从厨房出来,对上了钱老头疑惑的眼神,示意他放心。 今天早上她接到了小豆丁的消息,想来是钱老头让她藏起斗笠的意思。可她跟老头子与秋娘商量了一下后,觉着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给王老头看。 看看斗笠的用料加工他家能不能做得起,当然也不会故意告诉他这通通是秦丫头的。 钱大爷笑笑,坐到了大堂里倒茶喝。 而王老头放好自己的东西后,也心不在焉的进了大堂坐下。不过他还没看到正在加工的斗笠,而是想着自己今天在城里看到的。 大街上不少人都带着斗笠,连窑厂的老板都戴着,还夸王老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 后面他看到街上有人卖,问了下价格被吓一跳,居然要六十文一顶。 然后他就开始魂不守舍了,钱大爷心里明了,却只是带着些冷意笑了一下。 因为王老头的心思很好猜【自己的斗笠才卖三文,而人家转手就能卖六十文,自己可吃了大亏了。】 秋娘也收摊回来吃饭了,现在她带着两个孩子都是在陈婆婆家吃饭,只是说好了每个月要收饭钱才行。 今日除了王老头跟钱老头没其他人住店,所以秋娘回来后就关了院儿门。 陈婆婆朝着秋娘使了眼色,秋娘轻轻点头。 “哟,咱们家香甜真厉害,安国也厉害,都会使针线了。”秋娘故意放大了声音,走到大堂角落正在忙活的两个孩子处。 秋安国看起来像个小学究,可人家一点都不古板。自从秦明月把斗笠放在陈婆婆家加工后,他就在这里边看妹妹,边学着拿起针线往斗笠上缝盘扣。 王老头听到声音后,下意识的看过去,就看到了自己编的斗笠堆在了墙角。 他起身走过去看,这才发现刚刚说话的女子与下午他看到的卖斗笠的是同一人。 王老头抬起手指着秋娘:“你你你。。。。。。” 秋娘装作不明所以,退后两步面露鄙夷道:“大爷咋了?”她听到姨母讲的王家后,心里就对王家没了好感,心疼秦明月的同时也佩服她这么艰难还这么努力。 “你不就是卖斗笠的嘛?”王老头皱着眉,一想到这个女人斗笠卖的这么贵,他心里就有一种吃了大亏的感觉。 “对啊,卖斗笠咋了?”秋娘语气不太好。 李大爷绑好牛车从大堂的后面进来了:“王老头咋了,这是家侄女儿。可有啥得罪了你的地方?” “你斗笠咋卖这么贵呢?”大钱当前,王老头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 “您这大爷真是奇怪!”秋娘的嘴巴也是个不饶人的:“我自己的东西卖什么价关你什么事儿?哦,我想起了!你下午问过我价钱是不是?” 秋娘没见过王老头,可刚刚进门的时候陈婆婆给她使了眼色。再想起下午似乎有这么个人问过自己的价钱,顿时火力全开: “您这人也忒奇怪了,问价不买我也没说您啥,咋您还找事儿呢?咋滴想欺负我一个女人家啊?” 第154章 王老头被怼 陈婆婆听了赶紧出来打圆场:“都是熟人,秋娘!” 然后又跟王老头解释道:“这斗笠是我帮我家侄女买的,你不知道啊?那指定是秦丫头没给您说。” 王老头点点头,不甚乐意:“这斗笠我卖给老大家的秦氏三文,可这小妇人卖六十文。”他顿了一下理智稍许回笼了些: “碎石关木城县都知道乔家庄有片竹林,也都知道只有我有这手艺。她卖这么贵,知道的人就算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王老头坐地起价呢?” “这位大爷,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秋娘腾的一下站起来,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在气儿媳背着自己赚了钱。 “这斗笠我不是从您手上买的,至于您卖多少钱跟我没一点关系。我想出了法子买了材料,加上做工的时间,这些那样儿不要钱? 我做生意的加上些价钱卖出去,刚刚好也有人买,这没错吧?” 钱大爷走过来拿起斗笠看了一下:“哟,这做得是挺细致的。”然后又拿了一顶还没加工的斗笠做对比,然后递给王老头: “人家说的没错,看看这油纸,再看看这带着花纹的布巾。啧啧,这做工量可比你单编个全身孔的斗笠大多了。” 秋娘接话,却带着些阴阳怪气:“钱大爷才是明白人。这白布啥价?况且我这还是特制专门染的布。就遮阳的湛蓝色,染了晒,晒了染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若是王大爷不想再做这生意您就跟您儿媳直说,这木城县大把的生意可以做。。。。。。” 陈婆婆瞪了秋娘一眼:“秋娘!闭嘴。”然后又看向王老头:“我这侄女儿死了男人,所以在外摸爬打滚练得嘴不饶人。” 钱大爷也顺势拉着被怼得脸通红的王老头,回到喝茶的桌子边落座。 趁着陈婆子回厨房端饭,钱大爷凑近王老头耳边道:“你可别犯浑啊!” 王老头不明所以:“咋是我犯浑啊?” 钱大爷一脸恨铁不钢的表情:“你一天编多少个斗笠?” “就这种?”王老头看了一下墙角:“少说七八十顶,若是两个孩子帮忙能翻倍。” “那不就是了。”钱大爷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三文一顶,百来顶就是三百文,。一天三百文,一个月三十天九千文,我问你庄里做啥事儿这么来钱?” 他想知道秦明月卖的多少钱一顶,自己是不是能接下这个生意。王老头张张嘴,这话他不好意思在钱老头跟前说。 “饭来了,您二位先吃。”陈婆婆端了两大碗凉面,外加一盘子凉拌豆角黄瓜双拼。 肚子也饿了,两人停下话头开始吃饭。 吃完饭后,钱大爷拍了拍王老头的肩膀:“走,回去睡觉了,明儿早起。” “你去睡吧,我先出去溜达消个食儿。”王老头有些不自在。 钱大爷啥也没说,心里懂了。乡下人节约粮食,一般不会多吃。哪怕吃多了也不会想着去消食儿,而是恨不得马上躺着慢慢消化,第二天早上能省一顿最好。 果然,王老头出去溜达了一圈。也没走远,只是在窝棚区附近走动了一下。等看到秋娘带着孩子离开时,他才回了客栈。 陈婆婆见他在前院儿迟疑,不得已只能开口:“咋滴还不去睡?” 王老头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呢,没想到陈婆子就先送上门了:“心里压着事儿,睡不着。” 陈婆婆心里无奈:“啥事儿啊,来跟咱们老两口说说?”要不是看到你是我家顾客,谁管你睡不睡得着。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王老头表情做的足:“我想知道老大家的秦氏把斗笠卖给您侄女儿多少钱一顶?” 陈婆婆心里火气,可放在桌下的手却被老伴儿紧紧按住。 李大爷回道:“好似之前是六文吧,前几日我听秋娘说降价了,四文还是五文来着?” “我那大儿媳也没跟我说斗笠是卖给您家侄女儿了,景旭半年没音讯了,我怕她一个年轻妇人家来去这么远的路遇到啥事儿。再加上兜里揣着银钱,那就更不安全了。” 陈婆婆忍着气:“有钱老头儿在,没啥大事儿。再说了这一路都是官道,安全着呢。” 不提钱老头还好,一提王老头心里就更不舒服了,他甚至觉得钱老头是不是从中获益了,所以才瞒着不告诉自己。 完全没想过秦明月一开始就告诉他,这斗笠是卖到县城给人加工的。除开钱大爷的车钱,自己也就是赚个分分钱而已。 王老头隐晦得苦笑了一下:“嗨,虽说我跟钱老哥是十多二十年的交情了,这这。。。。。。。若是以后我来交货,更安全些。” 这下陈婆婆忍不住了:“王老头,你不是想把秦丫头赚得这点辛苦钱也抢过去吧?”为了这么点钱,居然诬陷自己的儿媳跟兄弟有私情! “我没有。。。。。。” “当初景旭娘帮王家赚了不少钱,要不是她赚的钱你以为你能老牛吃嫩草? 后来他娘去了,景旭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出门做工赚钱,赚的一分一厘都不舍得花在自己身上,到现在又杳无音信。 也该你家享福,现在又来了个能干的秦丫头。你那小婆娘给她了五两银子,她给你家赚了多少?大头的给你赚了,孩子想自己赚点小钱你也要抢!” 陈婆婆憋屈的不行,当初小豆丁在窝棚这里流浪,连带着她也认识了王景旭。那么让人心疼的孩子,这家人咋就不知道珍惜呢。 “我今儿就告诉你,我那侄女死了男人被婆家赶出来了,对你们这种公婆那是恨之入骨!你今日若是不让秦丫头做这生意了,那这斗笠你就卖给鬼吧!” 陈婆婆冷笑:“你也别想着你学会了可以自己做,你只要敢我那侄女就能把你的事儿满县宣传,纵容继妻欺负原配的儿子,而且继妻还是小姨子!” 王老头跌坐在凳子上,垮下肩膀:“你。。。你咋知道?” 他一直以为王家人隐藏的很好,别人都不知道他们家的事儿。可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别人不管不是代表不知道,只是这事儿对人家没啥影响,大家也乐得陪着做戏。 还有就是当初小霍将军寻找王景旭,自然也是把他家里的事儿摸得清楚明白了的。加上小豆子与王景旭交好,陈婆婆知道也不奇怪。 如果只是纵容乔二娘欺负王景旭也就算了,关键是王老头心里有鬼,所以怕的不得了。 第155章 斥责秦明月 第二天,王老头早起连饭都没去吃,不知道是不是陈婆子跟钱老头说了什么,他感觉钱老头回去的路上看他的眼神都不对。 钱大爷表示这真的冤枉他了,昨天晚上他在窗户外都听到他们的谈话了。而且王老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头到尾都清楚明白。 只能说,王老头自己心里有鬼。 到了乔家庄河边,钱大爷再次提醒王老头别冲动,就光凭这斗笠生意与竹筐生意王家一年就能赚上百两。 要是一冲动,落个不好的名声,可不是钱能买回来的。 王老头心里憋屈,可不得不承认钱老头说得对。最后他叹道:“我这个做爹的也尽责了,等百年后见了景旭娘,我也不愧疚。” 钱大爷躺倒在板车上,脸上盖着斗笠‘嗯’了一声,垂在身边的手一下一下轻搓衣襟角。 回到家,王老头沉着脸,惹得在家的两个儿媳做事跟做贼一样,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老二家的,”王老头的声音里带了些火气:“去把老大家的喊来。” 刘氏没出声答应,两只脚翻得飞快跑了出去。 “嫂子,您可小心点。”刘氏忧心忡忡,她甚至比秦明月还希望这门生意能继续做下去。 “放心吧。”秦明月皱着眉,心里想着对策。 走到王家门口:“爹,喊我啥事?”她依旧是笑脸相迎。 本来在其他人跟前还能忍的王老头,看到秦明月的笑脸忍不了了,他嗖的一下站起来: “我今日才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竟然时常往县里跑,这像什么话?也不怕出了什么事儿,人家的唾沫星子淹死你。” 这下不仅秦明月傻眼,就连看热闹的王家人也傻眼了。她去县里这事儿。。。。。。。家里人不是都知道吗? 秦明月只是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立刻就明白了。斗笠生意他知道了,但看样子知道的不全,所以找了个这么蹩脚的理由敲打。 若是知道自己一顶能赚一二十文,怕是早就带着王家人捆了自己再说。 “爹”摸不清王老头知道多少,她只得试探着说:“ 我小心着呢!就是拿斗笠作筏子,我想常去县里看看。” 王老头皱眉,他忘了王景旭这回事了,可话已经出口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斥责:“我知道你斗笠赚不了多少钱!我做公爹的还能跟你抢这点蚊子腿儿不成?” 。。。。。。难道不是?秦明月心里猛翻白眼。 “我听陈婆子说你一次批两百顶斗笠给她侄女,五文一顶就是一两银子。这么多银钱装在身上,被抢了咋办?我咋跟景旭交代!” “啥?”乔老太瞪眼:“我们卖她一顶三文,她转手就赚两文?那三千顶岂不就是,就是。。。。。” 乔老太一时间算不出三千顶到底赚多少钱,秦明月心里却警铃大作。 原本以为王老头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就是想发个脾气,现在看来他是想把这钱抓在自己手里,没等他说出以后帮她送货进县里的话,秦明月先下手为强! “爹,我知道您心疼儿媳一个人跑那么远,可我不仅是为了寻景旭,也是为了能生活啊。” 秦明月的眼泪说来就来:“家里给了二亩地,可我也不能天天吃红薯叶儿度日。买粮买盐。买农具哪样不要钱?” 说到这里她破罐破摔,一下坐在了王家大门口的地上:“我男人都没见着就分了家,还只分了我出去,您就是不待见原配的孩子!” 王老头一直是深情人设,这话气得他发抖:“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那为何只分了我家出去?兴明没成家就算了,兴言兴贵成家多少年了,要分家也该是全部分了。”秦明月脚在地上乱蹬,边说边抓起身边的泥巴摔打。 难怪小孩儿耍赖都喜欢这样做,确实挺带劲儿的。 “您若不想让我往县里跑惹人笑话,那就分家!其他我不要,就竹林分成四份,四个儿子一人一份!” “你一个女人家要竹林做啥?你又不会编筐!”乔老太听到要分竹林,心里开始慌了。 “我卖竹子总行!” 秦明月每次都先撒泼,急的乔老太不知道该咋办。跟着撒泼吧,好像晚一步就没啥气势,只能急的跺脚! “我说平分还是为了成全我男人的兄弟情分,不然按照我朝‘嫡长为尊,承家业’的律令,你们都只能分点边边角角!” 大元朝以嫡长子为尊,家中产业嫡长子继承三分之二,剩下的由兄弟平分。 此话一出,乔老太是真的绷不住了。 王景旭是正宗的王家嫡长子,她虽然不是妾,可继妻在原配灵位前是要跪拜的,跟妾在正妻跟前是一样的道理。 “王中洌,你害了我一辈子,也害了我儿一辈子啊!”乔老太扑到王老头身上,连抓带挠。 王老头边躲边想,不是说的秦氏的斗笠生意么,怎么就扯到继承家业上来了。 老两口打架,两对小两口干瞪眼。 王兴贵想说什么,手却被轻轻捏了捏。扭头见旁边是何氏,他默默的没发言,最近何氏好像变了不少,听她的准没错。 而王兴言自己有脑子,娘在挠人,爹只是躲没还手,问题不大。而且。。。。。。 他看了一眼已经爬起来在掸灰的大嫂,这条律令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越想心里越不满。爹娘看样子想把家产的大头给兴明,而国家律令要把家产大头给王景旭。 所以不管听谁的,都没他跟那憨老三的事儿呗!那还天天起早贪黑的忙个什么劲儿! 最后,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 经过这么一闹,王家与秦明月彻底疏远了。虽然王晓花还是在跟她学绣花,妯娌俩每日下午也还在跟她干活,可她也基本不去王家走动了。 一方就想平静过日子,一方怕她提起分家的事儿。 而且王老头发现吗,最近俩儿子给他打下手也没那么勤快了。 不得已他只能开始拘着王兴明跟自己干活儿,而两个大儿子见有人帮忙就更加懒惰了。 第156章 谈好教认字的事儿 竹篮里的桔梗在秦明月都快放弃的时候,终于发芽了。 早没了当初的惊喜与激动,她嘀咕着:“这发芽也太慢了吧,你们的兄弟姐妹我都收回来好长时间了。” 把篮子挂在了稍微亮堂点的地方,不然苗子长得像豆芽。 结果第一天就覆灭了一半,原因是放篮子的地方到了下午有一半能晒到太阳。能晒熟鸡蛋的温度强加在水嫩的苗儿上,结果可想而知。 剩下的一半见风长,为了健壮,秦明月每天早上提出来晒晒太阳,等太阳大了就收回到檐下,当初带小黑子都没这么用心过。 到了八月中,苗苗已经在篮子里面挤不下了。为了方便管理,她在后院开了一小块地方出来移栽它们。 移苗的当天还是中秋节,秦明月受够了往年中秋闹哄哄的日子,今年就当普通日子过了,只在晚上给自己煮了一碗小虾面吃。 在这期间,钱大爷从镇里带回来了一次银钱。说是边关带到县里,县里又给了去进货的铁匠带回到镇里,至于为啥没给王老头而是给钱大爷带回来了,秦明月没有多想。 听说给了王家十两,她五两。 她不在乎王家的比她多,对于她来说这五两跟白捡的一样,白捡还在乎什么多少! 下午太阳刚刚落山,秦明月打算去山上打些红薯藤回来。她又买了几只小鸭,得喂剁细的叶子才行。 刚刚走到乔家庄口的大树前,许久没见到的乔金辉就从祠堂里出来了。 “村正爷爷好。”秦明月主打一个嘴甜。 “哟景旭家的这是要去地里啊?”乔金辉已经知道王家承包了竹林坡,可看秦明月还是这么懂礼心里熨帖极了。 “去给家里的小鸭子割些草,那您先忙,我就不耽搁您了。” 秦明月话说完人没动,她在等着乔金辉先走。 可两人都是半天没动,秦明月问道:“村正爷还是事儿?” 乔金辉点点头,他本来就是打算去找秦明月的:“叔爷想问你,啥时候开始教孩子们认字儿?” 秦明月一拍脑袋,她都忘了这事儿了! “啥时候都行,您看着安排。” “我已经想好了”乔金辉从上次秦明月闹过后就想好了:“认字的地儿就在祠堂院子吧,里面宽敞,只要女娃不进放灵位的门就好了。” “行!”秦明月点头:“不过叔爷咱们提前说好,愿意来学的就学,孩子不愿意学的可别怪我没教好。”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乔金辉点头:“不指望娃娃们都去考秀才,能认几个,写几个不是睁眼瞎就行。” “那我每隔一日的辰时一刻在祠堂这里等着,检查孩子头一天学习情况。辰时二刻的时候教一个字儿,教完了我就回去忙自己的事儿了。您看这样成不成?”义务教授,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秦明月是不可能放太多时间在这上面的。 若是有孩子乐意学,愿意去家里请教,她也不会将人赶出去。 乔金辉沉吟了一下,他也知道人家不收束修,免费教授就不能要求太多:“一刻钟他们学不会咋办?” “我会写好挂在祠堂门口,不会的就过来看。不过叔爷咱们可说好了,我可没钱给孩子们买纸笔。”秦明月没提王家要出纸笔的事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她没有多大干系。 “这是自然,先让他们在地上用树枝学着写。我做村正的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至于家里支不支持就看他们自己造化了。” 事情简单,两人站着就谈好了。定了九月初一开始第一次教授后,秦明月告别乔金辉就上了山。 地里的红薯藤满满当当,不少都爬到出了地,甚至在碎石上堆上都扎了根。 掏了一颗边上的,下面已经有拇指大小的红薯了。秦明月仰头望天,若是能多下几场雨,这红薯喝饱水指定能丰收。 秦明月的嘴像开过光,这话说了没两天,就足足下了两天不大不小的雨。等第三天雨停的时候,沉水田里的水都满了。鸡下不去着急的咯咯咯叫,大鹅则是在里面昂着头红掌拨清波。 移栽后的桔梗虽被雨打了,可看起来比在篮子里壮硕太多。 菜地里的黄瓜辣椒正盛,豆角已经结上了顶,下面的叶子也开始黄了,看样子是要罢园了。 割了一把韭菜,秦明月抬起头,隐约听到乔家庄那边好像有争吵声。正想仔细听,就看见王家人往那边去了。 深知热闹看不得,秦明月抱着韭菜回到院子洗干净,放在灶台上后又去正房柜子里拿了三个鸡蛋。 别看蛋的个头小,这可是开窝蛋,小时候妈妈专门去买了给她吃,说是吃了身体好。 鸡蛋敲在碗里打散,韭菜切细再跟蛋液混合在一起。锅里加油,倒入一半韭菜鸡蛋液小火烙成饼,盛起来放在一边儿。 利用锅里铁锅的一点油,秦明月把剩下的韭菜鸡蛋液倒了下去,这次没摊成饼,而是大火快速炒散,再加入一瓢水。 水开后把醒好的面疙瘩均匀的撒下去,小火慢慢煮透。起锅前放入盐酱葱花,再加一勺醋辣椒就更好吃了。 同样节省粮食的做法,却比王家的饭好吃太多。 煮好饭,秦明月先给小黑子舀了一碗晾在院子里。外面有声音,踮脚一看原是王家的人又回去了。 连汤带水喝了一碗,秦明月额头上冒出汗珠。有了小黑子做保镖,夏日也不用太多热水,她放心大胆的在茅房里洗了个澡。 睡了个午觉,等着刘氏何氏上门把她喊醒。 “大嫂你不知道!”何氏一进门就开始八卦:“今儿上午那崔氏上山砍竹子,第一趟砍了一捆不够,第二趟砍了黄桶粗一捆。” 刘氏解释:“黄桶是用来放粮食的大木桶,这么粗。”她双手环住虚抱,比了个大小。 “第二趟就被王晓妮看到了,死活不让她拿回家,然后就闹了起来。” 秦明月问道:“庄里都知道竹林是王家租下了?”这事儿她感觉是故意的,竹子在乔家庄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无非是用来搭个菜架晾衣杆什么的。 崔氏砍那么多,还那么巧就碰到王晓妮了,摆明了王家租竹林乔家庄已经知道了,这次是确定。 何氏点头:“爹娘被族长训斥了一顿,说这么重要的事儿不该王家自己做决定,应该要问过族里才是。” “这关乔家一族什么事情?”秦明月不理解: “王家娶了乔家女,又不是入赘。还有竹林只是靠近了乔家庄,又不是属于乔家庄所有。说不定没有乔家庄的时候,就有这边竹林了呢。” 可不是嘛!何氏连连甩手:“我男人就要去理论,爹娘还不让,骂了他一顿。” “那最后呢,咋解决的?” “解决啥,就搅浑水呗!反正爹娘同意了。” 第157章 第一天教写字 后面秦明月问了王晓花才搞清楚,原来族长乔金水先是拿宗族恐吓了王家,然后又安抚。乡里乡亲的砍点竹子用,让他们别小气,免得多生事端。 王家老两口也想着息事宁人,为了感谢乔金水从中调和,然后把说好给孩子买纸笔的钱给了乔金水,并且表明以后每年交二两银子到族里。 王晓花气得不行,两个哥哥反对都差点被揍,她就更人小言微,起不了作用了。 秦明月摇头,这就是乔金水的试探,王家退一步,后面就要步步退。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自己尽力了。人家不跟着跑就算了,还打着倒退,她能有什么办法。 “今日做了暂时就没事了。”秦明月边整理东西边跟三人说话:“明日就不用来了。” 家里还有一千顶斗笠,陈婆婆那边还有一千多。秦明月算了一下,这些足够卖到年底了。 在木城县常住的人该买的大部分都买了,后面就是外来的人,量就会小很多。 秦明月算过,就算是三千顶全部卖完,她除开成本能赚到的还不到一百两。 这是什么概念呢,还不抵以前客人点的一壶玲珑醉值钱。 刘氏何氏都没吭声,她们俩打心底不愿意结束。 秦明月知道她们心里想得什么,可自己也没办法,只能安慰道:“若是以后我有什么活儿要找帮工,定先找你们俩。” “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何氏扭扭捏捏,与刘氏对视了一眼才说:“那钱,我们俩个还是想继续放在嫂子这里。” “我也是,我也是。”王晓花举手,她没受到多大影响,每日还是能来秦明月这里学绣花。 “随你们,不过得数好数量啊,丢了我不负责。” ------------------------------------- 转眼就来到了九月初一这天,秦明月起了个大早。 这个季节的乔家庄早晚已经很凉爽了,在溱湖这个季节的稻子都已经收获了,而这里的稻子才开始垂下头变得饱满。 本来拿着纸笔墨出了门的她,走着走着又返了回来。自己有孩子们没有,容易生事端,对于这种事儿她都小心得很。 她裁下来一张四方草纸,磨墨在上面写下了一个‘人’字。笔炸毛,纸毛糙,写出来的字儿有些晕染。 仔细端详了一下,秦明月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可能是力气活儿做多了,这字比起以往多了些筋骨。 找了根顺手的棍子,又拿了一小包细沙,秦明月这才出门往祠堂走去。 她到的时候还不到辰时一刻,乔金辉带着不少人已经在祠堂门口等着了。 “村正早,族长与各位族老早。”秦明月行礼。 “景旭家的来了啊。”村正乔金辉率先跟秦明月打招呼。 而三族老乔金田也一脸和善,这是个高大的汉子,嗓门也大:“这些毛毛头娃娃,先生都来了,他们还在磨叽个啥哟!” “三族老,不急。我跟村正说了辰时二刻才开始教呢。” “什么三族老!”乔金田眼睛一瞪:“叫金田叔爷!也别叫村正这么见外,叫金辉叔爷!还有个金海叔爷不在,下次再叫。” 秦明月按照乔金田说的,重新换了称呼。 “哼!”见着三人聊的火热,祠堂门另外一边与乔金水,乔金木一派的乔金良冷哼一声。 今日另外两人都没来,他做代表来看看。 又等了一阵,日冕上的指阵投影已经过了辰时二刻。祠堂的院子里已经站了有十来个大小不一的孩子。 秦明月皱眉,居然都是男孩儿。 “叔爷,您都通知时间了的吧?” 乔金辉有些不高兴,明明自己挨家挨户说了时间,这些人咋还让人家先生等! 秦明月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了,便说道:“叔爷那我就开始了。” 乔金辉与乔金田点点头,确实没有这个让先生等学生的道理。 “乡下孩子都忙,要帮家里做活儿。你既然要教他们,那就多等等,急什么急!”乔金良不乐意,来的大部分是乔金辉一派的孩子,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旁支而已。 “四族老可给我束修了?”秦明月转过头对着乔金良问道:“既没给束修,我能用自己的时间来教授,就算我对得起乔家庄了。 他们不来就是不愿学,我不能因为不愿学的耽搁愿意学的吧。” “你就那么两亩地,没男人没孩子,多等等咋了?我看你就是不想教。”乔金良打定主意要给秦明月难堪。 反正是外姓人家里的儿媳,不投靠族长一脉不说,还跟乔金辉一脉搅和在一起,哪里能给她好日子过。 今日来的除了几位族老跟孩子外,还有就是来了的这些孩子的家人。 秦明月扭头把写好的字挂在了祠堂外的墙壁上,然后对乔金良说:“四族老这话说的,就算是我这个妇道人家没什么事儿,那这些娃家里就没啥事儿了? 其他的孩子在家干活,让人家这些娃干等啊?明明大家遵守时间规定,一起来学了,再一起回去做事多好。” 来看孩子识字的家人不乐意了,纷纷在大树下交头接耳。看似在咬耳朵,实际声音一点都不小。 秦明月继续拱火:“或者是没来的娃家里是不是有人识字啊?” 这下,下面的声音更大了。不仅大人闹嚷嚷的,下面的小孩儿也开始交头接耳。 “族长爷爷就识字儿,他们不来是不是已经学过了啊。” “对啊,我见过晓雨姐买纸笔呢!” “。。。。。。。” “好了好了”秦明月拍拍手:“既然其他没来的孩子是学过的,那咱们就开始吧。” 下面的孩子挺听话,秦明月开始说话他们就噤了声。 “今日我们学‘人’字,”秦明月用棍子指着挂号的纸,开始正式教孩子们认。 “‘人’看似简单,可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咱们不就是人吗?”一七八岁的小孩儿立即抢答。 乔金田斥道:“死小子,等秦。。。。秦”他看了两眼秦明月一咬牙:“等秦先生说,你插什么嘴!” “没事的金田叔爷,孩子们乐意回答问题是好事儿。” 乔金田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 第158章 ‘人\’这个字要这么写 “人,天地之性最贵者也。意思就是说咱们人啊,是这天地万物中最为宝贵的。所以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天生万物都自有用处,咱们作为万物之灵那就更加不能妄自菲薄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人都在的原因,下面的小孩子们都听的认真。 接着秦明月又见这个字的构成:“左边这一笔画叫撇,右边这一短些的笔画叫捺。像不像两条腿啊?写好了这两笔,咱们作为人啊就能站得稳稳的对不对?” “对!”不仅小孩儿回答声音响亮,后面越来越多的大人也小小声的跟着学。 “一撇一捺两笔还一长一短是不是呀?那就还代表着人的长处和短处,提醒咱们们要看到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不断取长补短。” 乔金辉是识了些字的,他见过私塾先生摇头晃脑的照本宣科,秦明月这种教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一个字,在她的嘴里竟能衍生出这么多意思。 不仅乔金辉听的津津有味,连乔金良也咂吧着嘴认真听着,忘了自己是来挑刺的。 “一撇一捺还有没有像一男一女啊?”秦明月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些话,他试探着教孩子们男女相携,阴阳调和。 “哈哈哈”孩子们笑起来。 “笑什么笑呀~”秦明月也不恼,她带着笑脸走到孩子们中间:“我问你们啊,什么叫家?” “我知道!”还是最开始抢答的那个男孩儿:“家就是房子呗。” “对对对”其他孩子也七嘴八舌。 “那这是不是家?”秦明月指着面前的祠堂。 孩子们摇头,她又问:“这不是房子吗?” “只有房子不行,还要有爹娘。” “还要有哥哥姐姐” “还有爷爷奶奶” “还有叔叔” “婶子” 。。。。。。 秦明月等孩子们说完,她才继续说:“看你们说的有爹就有娘,有爷爷就有奶奶,有哥哥就有姐姐,有叔叔就有婶子。那他们是不是一男一女啊? 所以啊,这人的一撇一捺也象征着一男一女,只有这样才能组成一个家。只有一男一女互相撑着,躲在下面的我们才能安安稳稳做一个人。” “教得好,教得好!”乔金田乐呵呵的拍手。虽然他没读过书,可他能听得出,秦明月不止在教孩子识字,还教孩子做人。 “好什么好?”乔金良总算找到他能挑刺的点儿了:“教孩子认字不好好认,扯到什么男人女人,一看就是不守妇道的!”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听的津津有味。 “哟,提男人女人就不守妇道了?”张秀兰从人群里挤出来:“咱们谁不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生出来的,咋就不守妇道了?” 还有句‘你不是一男一女生出来的啊’被她及时刹车,掐死在了肚子里。 秦明月发现了,张秀兰除了嘴长爱听闲话外,其他没毛病,跟族长族老叫板半点不虚,是个巾帼英雄。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去去去!”乔金良见识过张秀兰那张嘴,不想跟她多说。 秦明月也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见大家都没什么反感的表情后,她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教孩子们写了,她把带的细沙撒在了地上,然后用棍子一笔一划的教。 孩子们也带了棍子,跟着她在地上写。 这下乔金良又找到毛病了:“孩子们用棍子在地上划能学会么?” 秦明月老实回答:“那肯定没有在纸上写好。” 乔金良抬头点点挂在祠堂墙上的那张纸:“那这种纸笔,弄些来给孩子用。” “真的?”秦明月一脸惊喜的模样看着乔金良。 乔金良莫名其妙:“这还有什么真假!” 秦明月立马跑过去跟乔金辉说:“金辉叔爷您听到没有,四族老说要给孩子们弄些纸笔来用。” 乔金辉看着乔金良,他们几个站在祠堂门口的台阶上,孩子跟家长都站在台阶下,而家长在门口挤着又有点距离,刚刚乔金良那话只有自己几人听到了。 他一脸无奈,不想顺着秦明月说,最后大家都下不来台;又不想让乔金良挑刺儿,只能道:“金良,你刚刚是开玩笑的吧。” 乔金良气急:“你听她胡说八道!”他哪里说是自己拿纸笔来给孩子们用了,他是让秦明月拿好不好! 可这话他不好再说出来了,因为刚刚前面的孩子肯定听到了。万一逼急这秦氏大声嚷嚷出来,自己没法圆场。 一个字,教了一刻钟。 辰时三刻,秦明月示意大家可以散了:“回去大家可以多练习,不会就过来看看,这个字挂在这里不会取走的。 后日辰时一刻到这里,我要检查大家学的怎么样了,辰时二刻咱们学下一个字。 还有哦,家里有姐姐妹妹的也可以带来一起学嘛,记着我说的‘人’要怎么做,才是一个端端正正的人哦~” 乔金辉送着秦明月往她家的方向走,虽然什么都没说,可秦明月知道他是满意的。 “金辉叔,若是有大人愿意学也可以来嘛。”乔家庄半大的小子也不少,现在田地里不算很忙,秦明月想让他们都承自己的情。 乔金辉作为朝廷拟定的村正,管一庄教化,他当然希望庄里人都识字最好:“这。。。会不会很麻烦?” “没事,就是一只羊跟一群羊的区别,不过您跟金田叔爷得来一个给我镇场子。” “好好好,还有你金海叔,我们三儿轮班,你放心。” 乔金辉面上讪讪的,明明是庄里的好事,咋就有人不乐意呢? 把秦明月送到了路口,乔金辉这才回去。想到今日王家的孩子一个都没去,秦明月就走了王家一趟。 “爹娘,忙着呢!” “嗯。”王老头低低应了一声。 “今日在乔家祠堂教大家认字,两日教一个,二弟三弟想学便来吧。” 见王家人还是不吭声。 “爹娘,那我回去了。” 秦明月说完打了声招呼就回了,反正信儿带到了,爱学不学。 至于像晓花那般开小灶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可没王晓花可爱。 第159章 人嘛,家嘛 秦明月手里有了点钱,终于不再那么拮据了。可斗笠终究有卖完的一天,就算是王家还愿意给她提供货源,后面也赚不了多少钱了。 坐山吃空可不行,她现在整日整日的没事到处闲逛,看看能不能找到赚钱的法子。 种菜卖肯定不行,大河镇都没人卖菜的。大家都有土地菜地,除了县里的大户基本不会购买蔬菜。实在没菜了,挖点野菜也能对付。 养鸡养鸭?也被秦明月排除了。几只还能放出去让它们自己找吃的,养多了就必须得人工喂养。现在她自己都刚刚温饱,哪里来的饲料喂鸡鸭。 她也想过做吃食,在楼子里见过南来北往的不少人,也听过不少地方小吃。可先不说原料方面,就算做出来了大河镇肯定是销不动的,往县里去来去花销都是一大坨。 而且吃食最好就近做就近卖,明显秦明月不具备这个条件。 秦明月在苦苦思索赚钱门路的时候,王家人也脑袋痛,眼见靠着乔家庄的这一边竹林都快被砍秃了,王老头乔老太嘴上急起了燎泡。 又一批桔梗该移苗了,看了天色感觉最近会下雨,今日就得抓紧时间赶紧移了。 若是能赶上天降定根水,那苗子蹭蹭的长。 就在她忙着的时候,外面响起了王兴言的声音。 秦明月拉开门:“啥事儿?今日学的字儿不会?”她是按照《三字经》顺序来教的,今日刚刚好学的‘善’字儿。 王兴言看着举着两只泥巴手的秦明月,涨红了脸也不好意思开口。 “说不说,不说别打扰我干活。”秦明月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头,有些不耐烦。 “就是,就是最近我娘火气大的很,整日的骂刘氏何氏还有晓花,嫂子可有啥法子?” “呵”秦明月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儿,当着王兴言的面把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王兴言的鼻子差点被撞平,他被吓得退后两步,看着紧闭的院儿门结结巴巴喊道:“嫂 。。。嫂子?” “别说骂了,就算是打死她们三人又关我什么事儿?反正你家有大生意打死了儿媳再买呗,还有你娘也还年轻,女儿没了说不能还能生。” 秦明月嗤笑,都要求人了还耍心眼儿,且不说自己会不会被王家的人拿捏? 就说这三人自己问心无愧,就算是死了变恶鬼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来。若是善恶不分找到自己,那就打得她魂飞魄散。 王兴言在院子外被刺得脸色通红,懊恼不已。虽对秦明月不救急有几分不满,更加不满的却是对王老头跟乔老太。 明明更好的方法摆在跟前,非要上赶着自损八百,还伤不了人家一千。 气冲冲的回了王家,刚刚进门就被自己娘追问: “她可给你出主意了?” 王兴言的气本来在路上已经消了一半,可一抬头看到自己娘手里拿着王兴明的衣裳在缝补,那火是蹭蹭上涨:“人家之前不是出了主意么,您二老可听?” 乔老太见儿子火气大便暂避锋芒,可这气是咽不下去的,只得骂道:“我当她是个菩萨心观音身呢,没想到也是个狠厉的。”然后见王晓花从屋里出来倒水,便用手上的衣裳抽到身上骂道: “你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以为人家真心对你,现在真遇到事儿了人家就不救你们。” 王兴言听着乔老太骂骂咧咧,更加烦躁了,秦明月说给他的话他也脱口而出:“要不你干脆打死她们算了,反正有钱白给乔家庄,打死了也还能卖新的。” 王晓花手上的水被抽掉,热水烫红了手臂,小丫头忍着眼泪不流,只是怨恨的看着乔老太。 乔老太被瞧得火起,再一听儿子责怪自己的话,顺手抄起门后的顶门棍就要打:“你个小娼妇,你恨着谁呢?是我不救你?” “娘!”站在后面的刘氏吓得大喊一声,那手臂粗的顶门棍若是打到王晓花身上,不死也得残。 乔老太被刘氏一喊也反应过来,可这气万万是不能憋回去的,已经举过头顶的棍子划了个半圆就甩向后面的刘氏。 打还能控制力道,甩可就控制不住了,若是这一棒打在刘氏腰上,骨头都得断。 只是一瞬间,刘氏却看清了所有人面上的表情。她大张着嘴看着正对着乔老太的王兴言,只要她男人拽一把乔老太,这棍子就打不到自己。 王兴言本来都伸出手了,可又迟疑了,他这一拉他娘必定会失去平衡摔倒。 就是这迟疑的一瞬间,棍子直接击打在了刘氏侧边腰间,就在同一时间何氏飞扑过来把刘氏撞了出去。 两人重重的滚在地上,何氏摔破了头,刘氏虽被棍子打到了,可因为何氏撞开倒也没打结实,不过手臂在地上擦掉了一块皮。 院子里一时间寂静无声,王老头还在编东西,根本没动。 王晓花带着眼泪,定定的不动。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她娘要她的命! 只有王兴贵反应过来,跑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摔倒,连滚带爬的跑到何氏跟前,见何氏满脸血不敢动手,只是不停念叨:“你哪里疼?我去我去找郎中,你别动。” 然后又跌跌撞撞的滚出了门,鞋子都跑掉了。 “你。。。没事吧?”王兴言伸手拉起刘氏。 “没事。”刘氏的声音很轻,像是轻飘飘的风转瞬寻不到痕迹。 王兴言以为刘氏会怪他,没想到刘氏丝毫没反抗,甚至表情都没变,乖顺的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可他的心却莫名其妙的开始慌了起来,找不到原由,空了一块。 柳郎中来的时候,王家院子里泾渭分明,受伤的还是那三个站在院子门口的。 他叹了口气,看了两眼乔老太,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把年纪了,咋脾气还是这么大?” 院子里没人说话,只有王兴贵咋咋呼呼的声音,一会儿问柳郎中要不要热水,一会儿又呵斥王晓妮不知道帮忙。 他自己堂堂转转,脑门儿冒汗。 “让你媳妇坐下,撞到头了可能会眩晕。”柳郎中被他转的头晕,只得出言告诉他该做什么。 搬凳子,打水,拿干净的布巾。。。。。。 王兴贵的做法让柳郎中频频点头,甚至出言夸奖:“兴贵长大了,懂疼媳妇儿了啊。” “嘿嘿,人嘛~~家嘛~~~”王兴贵有些不好意思,傻笑个不停。 第160章 乔晓雨挑事 随着时间推移,秦明月与乔家庄的大部分人的关系是越来越近,而王家与乔家庄的人却是越来越僵。 现在每次上课的时候,不止来了孩子跟半大小子。 还有空闲的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连乔金辉几个儿子也被他赶着来听课了。 村正一带动,不止乔金辉一脉的来了,就连乔金水这一脉的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我说晓妮,你家那大嫂子现在越来越傲了啊,昨日里我在祠堂见到她问了一嘴妮在哪里,她居然说不知道。”乔晓雨也着急了,好几个月了王晓妮也没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看来得火上浇油才行。 “现在我娘哪有时间管她啊!”王晓妮最近被哄出脾气来了,对着乔晓雨就拍了桌子:“你爷爷要是能关庄里人,我家竹子怎么会被偷,亏得我爹娘还给你家银子了。” 乔晓雨哪里受过这种气,顿时也不客气了:“你别胡说,什么叫给我家银子,明明是给族里的。” 说到银子,看在爷爷给她买了新绢花的份儿上,再哄哄吧。 乔晓雨又软下身子:“好妹妹,你别气!我这不是为了你们王家着想嘛。你看庄里人见了她就叫秦先生不生气?” “生气又能如何,谁让人家识字呢!” “我倒是有个办法!”乔晓雨灵机一动,喜色溢出眼角。 “说呗!”王晓花只顾看自己的指甲,根本不正眼看乔晓雨。 贱人!乔晓雨忍住气,好声好气的给她出主意:“你家大嫂现在得全庄人尊敬,我爷爷没本事按住不的事儿,你让她去跟庄里人说啊,准靠谱。” 王晓妮放下手扭头看向乔晓雨,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她咋就没想到呢? 不过没事儿,她没想到也算是想到了。 越想越心动的王晓妮离开了乔晓雨家,急急忙忙的回家表功。 “娘,娘~~”王晓妮刚刚进门就开始喊。 “喊魂啊!”乔老太在正房床上躺着,嘴角的燎泡没了,可人却倒下了。 王晓妮掀了正门的帘子,一屁股坐在了乔老太的床沿。 “娘,我这几天天想办法,半宿半宿的睡不着。”王晓妮先表功,完全不顾自己娘面色都若金纸,再着急下去就要没了。 乔老太没好气,低声骂道:“就你那猪脑子,能想出啥?” “娘!”王晓妮推了一下躺着的乔老太,傻大姐般把人推到了床里。 “嘿,我还真想到办法了!” 听到这里,乔老太也顾不得骂人,立马撑起手臂凑过来:“啥办法,死丫头快说!” “最近您没去庄里,都不知道那秦氏多得庄里人敬重!让她去跟庄里人说一声,大家指定都听她的。” 乔老太听到是这个办法后,又重重落回床上,上次让王兴言去都没讨到好,这次还能帮他们不成? “娘,您若是这样想就想岔了。”王晓妮绞尽脑汁鼓动乔老太:“您是婆婆!那个儿媳敢不听婆婆的话? 而且啊,她是您买回来的,虽没有卖身契,户籍还在您这儿呢!” 乔老太听完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想着这事儿的可能性:“能成?” “您想啊娘。”王晓妮越想越觉着这个主意靠谱:“您想私塾里的束修多少钱一年,咱们全庄又有多少个娃娃。 这事儿弄好了,说不定咱们每年给庄里交的银子都免了!” 乔老太还是有些不确定:“那乔金水能同意?” “他不同意有啥用啊!”能让乔晓雨抬不起头,王晓妮更兴奋了:“他虽是族长,可庄里还有村正呢!再说了全庄人都同意了,他还能不同意?” 乔老太一想是这么个理啊!于是把王晓妮支出去:“去把你爹喊来。” 等王晓妮走到门口,乔老太又道:“若是这事儿成了,娘给你买一身新衣裳。” “好嘞娘!”王晓妮乐滋滋的去后山喊正在砍竹子的王老头去了。 见王晓妮神神秘秘的喊走了王老头,王兴贵停下来:“二哥,您说家里有啥事还能背着咱们俩?” 可能是因为有王兴明这个共同威胁,王兴言王兴贵两兄弟表面上缓和不少。 王新言也停下:“不管是什么事儿,我这眉毛最近总是突突的跳。” 看了一眼那边已经明显少了的竹子,王兴贵愁得脑袋疼:“银子送出去了,可竹子还是没保住。我昨儿听柳庄的人说,县里已经有其他人再卖竹筐了。” “真的?”王兴言不爱往外跑,不像王兴贵朋友遍布附近村庄。 “可不是真的,那竹筐简单,看上几眼在家折腾折腾就能编个差不离。” 两兄弟的心直直往下沉,这竹子一家用够够的,可多上几家砍,不出两年这山都要荒了。 这边王老头被王晓妮喊回家进了正房,乔老太急急忙忙的起了床,把办法说给了他听。 王老头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他听了乔金水的,还是像以往那般庄里人砍几根用用没事。 可没想到的是,那县里有其他窑厂啊!见到木老板用竹筐装货后就找了过来。找到自己家的还好,他也多接了两家。 可没问着自己的,被乔家庄其他人截胡了的也有。虽说那筐子编得不像样,可人家也能用啊!而且价格还低上不少,他后面接的几家老板里,就有两家不再跟他订货了, “老头子,你快说这办法能不能成?” 王老头点点头:“你去试试吧。”说完就踱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看似无意的又说了一句:“若是有把柄在咱们手上就好了。” 乔老太听到后一愣,抬头看向王老头,人已经走出了院子只看到一个背影。 不过王老头的话提醒了乔老太,虽然秦明月是他们买来的,可人家是嫁人不是卖身,她也没那本事把户帖变成卖身契。 正在她犯愁的时候,王晓妮又来了。 “娘咋样?爹同意了没。” “你爹说如果有把柄在就好了,她娘家隔着几百里,去哪儿找把柄。” 说到把柄,王晓妮亮了眼。最近是自己的好日子不成,自己讨厌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要接连倒霉。 “娘,您当初买她回来是做啥的?” 做啥?做寡妇呗! “您再想想。” 乔老太一拍大腿,除了做寡妇还要给自己生亲孙呐!不过当初那对老夫妻骗人,说是样貌一等一的好,现在看来除了高挑长得也不咋样。 第161章 王晓妮的提醒 王晓妮看自己娘那表情就知道她想起了,自己还是姑娘家也不好明说,于是扯到了王景旭身上。 “娘,您说边关的老爷真那么好?人不见了没干活儿,还能给发钱。” 乔老太还没回过神,顺口说道;“你提那野种干啥,晦气。” “会不会王景旭根本没死,不然人家干啥给他发钱。他万一是想偷着回来接走他媳妇儿呢。” “他敢!户籍还在我身上呢。” “人家扯谎说丢了,还能补办的呀。娘,您有啥法子得抓紧!” 乔老太瞬间就想到了后面的事儿,若是让那小贱人跟自己家的儿子成了好事,那把柄就有了。 如果那野种真的回来偷偷把人接走了,她也不怕。等娃养生了养大了再告诉他,帮人家养儿子气不死他! 这事儿乔老太到底还是顾及这王晓妮是黄花大闺女,没跟她细说。 可王晓妮没她想的那么单纯,天天跟大几岁,就要嫁人的乔晓雨在一起,该懂的不该懂的,可都懂。 虽说自己娘跟自己要的结果不同,可目标暂时一致,王晓妮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她只需要细细观察就好,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把事情捅出去,自己一点儿不沾。 求人是不可能求的,乔老太也想好了,打算一步到位。 十月初开始,天气持续晴朗。南方的稻子已经晒干入仓后,乔家庄的稻子才开始收获。 虽然天气已经转凉,早晚要穿两件衣裳了,可中午太阳对着晒人也顶不住,所以这陆续这几天早上天刚亮就有人在田里吆喝了。 当然,农忙时节,她的课也停了。 十月初八这天早上,刘氏受乔老太的指使,敲响了秦明月家的门。 “嫂子,家里收了几天稻子了,眼见着也就最后一两天了。可这两天起了云,您能不能帮忙在家给做做饭?趁着还天晴抢时间呢,。” “啊,还没收完啊。”秦明月见着王老头早早的背着褡裢出门了,她以为收完了。 “没多少了。”刘氏也不好说公爹什么,反正从自己嫁过来,公爹就没咋下过地。 秦明月点头答应了,这个要求不算过分,秋收就是跟天抢时间,一旦错过晴天,未来一整年的日子都不好过。 再想到自己也要收红薯了,多少得换点工,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刘氏本来忐忑,见秦明月点头也轻松不少:“行,那我让娘把粮食拿出来放灶台上,您煮好了送来也成,或者是我回去拿也成。” 那边何氏已经在下面喊了,刘氏交代完就匆匆下了田。 秦明月洗漱完,煮了个新挖的红薯对付了一顿。前几次移栽到后院的桔梗再次长不下了,她小心的用竹片把苗苗起出来放进了背篓。 一共百来棵壮苗,等到明年开花结果就能繁殖一大片了。 背上背篓带上小黑子,秦明月去了红薯地。 家里又一批小苗该移栽了,不把先前的挪地儿家里就种不下了。 而且她也想试试桔梗在这地里能不能活,若是不能活就趁早别白费功夫了。 因为不知道乔家庄的冬天到底有多冷,秦明月就挑了小地块背风的地方种桔梗。 先把红薯挖掉,昨天已经挖了半背篓,今日她打算再多挖些。 沙地红薯个头不算大,但是味道特别好。直接水煮绵软香甜,切块煮粥不要菜她都能吃上两大碗。 烤的那就更不用说了,流出来的蜜冷了后,连着皮都是脆壳,跟吃糖一样。 挖起来的红薯连泥带藤堆在地边儿,然后把草木灰拌的干鸡屎吗均匀得撒在地里,撒完又用新买的锄头把地翻了一遍。 肥不能直接接触植物的根系,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做完这些有点渴,拿了一个大小适中的红薯,抓了一把地上的杂草把泥巴蹭干净。 再用手撸了两把,就开始用牙啃。啃过两次已经有了经验,缩着嘴皮舌头,尽量只用牙齿接触红薯皮。 控制好力道,保证只啃下来一层薄皮吐掉,不浪费果肉。 啃完大半个皮,最后留了点拿手。也不嫌弃自己啃得赖赖巴巴,咔嚓咔嚓吃起来。 别看沙地红薯煮熟后沙沙的不水,可生吃水分还不少。虽然比不得苹果梨一咬一包水,可嚼碎后嘬一口,那汁水清甜舒爽没一点酸味。 啃完红薯叶歇息够了,她背上一背篓斑竹桶开始爬山。 顺着微微浸水的崖边往上爬,不到山顶的位置有块突兀的大石头。石头下有个被碎石填满的坑。 上次她过来摘树叶,一脚踩了下去,才发现里面居然有一窝水。 捡掉里面的碎石,水坑不过一个药罐子那么大。秦明月带了一个小葫芦瓢,挨个把楠竹筒灌满。 见底的水坑能清晰看到有一股水从底部冒出,她还伸手去堵了一下,还能感到微微的冲击。 这会儿山上没人,她也没把水坑重新盖起来。 桔梗没起垄,直接在地上掏一个坑浇点水,再把桔梗苗放进去用土盖好。 全部种完后,又去打了一遍水,每棵苗浇了个定根水后就算种好了。 退远看了一下,在靠山崖里面又有红薯藤遮挡,看不出来她才放心。 找了个角落把竹筒放下再用碎石盖上,红薯红薯叶儿都装进背篓背着下山。 从这座山上往下看,脚下的乔家庄静悄悄的,人们都在庄子前的稻田里忙活。 本来前些天还完整的稻子海,今日已经有不少秃斑。女人割稻,割好一捆顺手用一根稻草捆起来放在地上。 男人们跟在后面,抱起捆好的稻子走到一个圆形的木筒前,带着稻子的稻草被用力敲打在桶沿上,稻粒迸发乱飞。 好在木筒有一多半是被草帘围起来的,稻子撞在草帘上又落回桶里。 击打完的稻草被扔在一边儿,就有小孩儿提着篮子开始在上面找稻子,一颗颗一粒粒,尽数归仓。 大家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时,乔金辉乔金水这两个乔家庄的定海神针却有些烦躁。 两人不计前嫌,不顾田里忙的热火朝天,同时出现在了寂静的乔家庄大树下。 “咋整,这已经是第五年了。”乔金水先开口,他虽然在乔家庄是说一不二的族长,可乔金辉是在官府里挂上号的,容不得他小觑。 乔金辉叹气,点燃旱烟吸了一口:“该用的办法都用上了,这地里的粮食刚刚够一家人嚼用,哪里有办法多养家畜?” 没牲畜就没肥,草木灰全倒田里也不管用了,这稻子产量还是连年下降。 “要不再找东家老爷说说?要说碎石关除了咱们乔家庄会种水稻,其他庄能行?”乔金水想得好,这田不佃给乔家庄就种不了水稻! “你这话说得,怎能威胁东家老爷。”乔金辉不赞同:“你忘了柳庄的老钱头儿了?他哥哥当初可是种田的一把好手,难保他没学着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整!”乔金水带上了些气:“你这村正也是白搭,就不能找到府衙里的人去说说求情?” 乔金辉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你说这话要不要脸!这水田保了我乔家庄近三十年的好日子,是因为谁?你们把人逼走了,现在怪我没本事?我呸!” “你当初不也没拦着吗?” 两人都是面红耳赤,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就不欢而散了。 第162章 帮忙做饭 “娘,您看啥呢?”王兴贵莫名其妙,乔老太一上午不停的往自己家的方向瞧。 他自己也瞧了好几次,不就是没锁院儿门嘛。 乔老太回过头瞪了儿子一眼:“大开着院儿门呢,万一有人去偷了灶上的粮食咋整。” 王兴贵瘪嘴,他发现最近娘有些不对劲儿,老一个人悄悄的嘀咕着什么。 终于,乔老太看到秦明月进了她家门。她悄悄松了口气,但明显又有点紧张。 王晓妮也看到秦明月进了自己家院子,她又偷偷看自己的娘,心里想着她娘要用什么法子动手。 秦明月这边种完地,回家放下东西就赶到王家去煮午饭了。 王家院儿门没锁,粮食就放在灶台上。 她麻利的起锅烧水煮粥,想着做的都是体力活,又在王家后院儿摘了俩南瓜切块煮在了粥里。 再拌一大盆茄子辣椒,外加一碗咸菜就算一顿了。 乔老太好几次镰刀都差点割到了手,她这种反常现象让王晓花注意到了。小丫头左瞧右瞧,终于瞧出不对劲了。 不仅她娘心不在焉,那王晓妮也是一样。不过王晓妮频频看向她娘,这就奇怪了。 终于看到屋顶上的炊烟逐渐变淡,乔老太丢下镰刀急匆匆的往回走。 “哥,你发现最近娘神叨叨的没有?”王兴贵挠挠头,不明所以的看向王兴言。 “许是尿急了?”王兴言打完一捆稻子抬头,发现乔老太已走了很远了,看样子真的很急。 王晓妮抬了抬脚,看了看两个哥哥还在,那就不怕错过好事。 乔老太急匆匆的回了家,秦明月见到她后还是笑着喊了声‘娘’。 没理秦明月,乔老太回了屋关上门。没多久,她又从房间里出来了,手上还拿了个罐子。 “娘,饭马上好了,叫他们回来吃饭吧。”秦明月不在乎乔老太的态度,该干嘛接着干嘛。 乔老太提了一壶水放在了桌子上,又在水壶里面放了一大勺蜂蜜,秦明月正好奇为何今天乔老太这么大方的时候,一碗蜂蜜水就放在了她跟前。 “喝了,蜂蜜水喝了免得中暑。”见秦明月迟疑,乔老太干巴巴的解释了一下。 秦明月正在切蒜,虽然奇怪,但也没多想。见乔老太自己也在喝,就端起来喝了两口。 乔老太自喝了一碗,然后又倒了两碗放在桌子上,就提着水壶走了。 秦明月咂吧嘴,蜂蜜味淡的很,不知道放了多久,喝出了点淡淡的腥苦味。再看看桌子上的两碗,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剩下的蜂蜜水她也没再喝,乔老太走后她想倒掉,但想了想赶觉浪费,就倒进了猪食桶里。 乔老太刚刚出了门,何氏就看到了,老远就上前来接了她手上的水壶:“娘,渴了说一声媳妇回去拿就好了。” “娘,地里的水还没喝完呐。”王兴贵表情一言难尽,他娘脑子老糊涂了吧。 乔老太板着脸,企图用面无表情来掩盖自己的心慌:“这是蜂蜜水,喝了不容易中暑。” “那感情好!”捡稻粒的王兴明蹦得老高,伸手就要来接水壶。 王兴贵见王兴明的手抓住了何氏的袖子,着急的拍了上去:“没大没小,抓嫂子的袖子做啥。” 乔老太见了这一幕心里不舒服,这老二也太不是东西了,为了一个外人打自己的亲弟弟。 “你们两兄弟回去喝,没带你们的份儿。” 王兴言王兴贵愣住,乔老太又解释道:“家里饭好了,你兄弟俩先回去吃,趁你们吃饭我们多割些,等你们吃完了来打着,我们又回去吃。” “那我要先喝了蜂蜜水。”王兴贵可没那么听话。 “回去喝,你们俩的留在桌子上的。”乔老太语无伦次,就显得有些不耐烦。 何氏赶紧出来打圆场:“回去喝吧,说不定娘给你多放了蜂蜜呢。” 王兴言王兴贵这才气冲冲的往回去了,而王兴明又不开心了,跳着闹着要多放蜂蜜。 乔老太心慌的不成,见王兴明又这么闹,也顾不得幺儿不幺儿了,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王兴明在地上打滚的哭,乔老太像是没看着,冲着走远的两兄弟喊着:“让你们嫂子把猪喂了再走。” 王晓花一上午眼皮不停的跳,心里始终悬着。她也想回家,可惜乔老太看得紧,她找不到机会。 远远的见两哥哥进了院子,她心里越发着急起来。 两人进了院子,秦明月刚刚好把饭舀在了罐子里。见了两人疑惑问道:“咦,你们俩咋回来了?” “娘让我们回来吃饭啊。”王兴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王兴贵端起桌子上微黄的蜂蜜水就喝了起来,喝了一大口后抱怨道:“一点都不甜,还有点苦。”虽然这样说,可还是喝完了。 秦明月又给两人舀了两碗饭放在桌子上,又从菜盆里夹了些菜出来放桌上:“娘回来也没吭声,我想着是让我送田里去呢。” 她又把蜂蜜水往往兴言跟前推了推:“这碗你的,喝了吧。” 王兴言皱着眉喝了,确实有些苦。 “啊,茄子好吃!饿死我了。”王兴贵已经开始吃起来了,他分外想念秦明月做的菜。 “那你们吃完了把饭带去地里?”秦明月也不知道乔老太卖的什么药,她不用跑一趟也好。 “嗯,嫂子,”王兴言也呼噜呼噜喝了一碗饭汤:“娘说让您帮忙把猪喂了。” 第163章 被下药 。。。。。。秦明月为难,这她也不会啊。 “嫂子不会?”王兴贵有点兴奋:“哈哈哈,嫂子不会喂猪啊。” “啧,笑什么笑。等下你们俩帮我一起把猪喂了再走。”秦明月抬手擦了额头的汗,怎么突然热起来了。 擦了帕脸,她想着往日俩妯娌喂猪的步骤,把菜叶、糠、菜头这些拌匀倒入猪食锅里边煮边搅。 “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特别热。”秦明月从灶前站起来,这鬼天气简直跟盛夏差不多了。 “嫂子,你脸好红。”王兴贵摇了一下头,放下碗傻兮兮的看着秦明月。 “嫂子,你脸红比脸黄的样子好看。” 嗯?秦明月无语,扭过头看了看王兴贵:“你脸还不是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说完这句话,秦明月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她放下搅猪食的棍子,绕到桌子边看了一下背对着自己,摇摇晃晃已经快晕倒的王兴言,一样满脸通红。 而这边的王兴贵见秦明月走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竟然伸手想要触碰她。秦明月感觉到身后的触碰,扭头一看,心里大惊。 能看得出满脸绯红的王兴贵在努力控制自己,因为他哭唧唧的说:“嫂子,明明往日何氏比你好看,咋今天你比她好看了啊。” 边说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扶着桌子,距离秦明月越来越近。 秦明月一拍桌子,这乔老太疯了不成,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害自己还能找到理由,害这两兄弟她着实没想到。 甚至她想有没有可能乔老太也不知道,是被其他人害了。 “嫂子?”王晓花一进门被吓了一跳。 她趁着尿急,在稻子的掩护下,从另外一个方向爬上了自己家所在的平台。 秦明月喝得不多,虽然也有些反应,但是比王兴贵好不少。 现在她担心的是王兴言,看样子不太好。脸色绯红呼吸沉重不说,人软绵绵的开始往地上滑。 王兴贵虽然脸也是火烧一样,但是脑子还在运作,只是举止亢奋,明显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晓花!”秦明月呵斥住想要帮忙的王晓花:“悄悄的去找你二嫂三嫂。”这种药解毒的办法也简单,那就是顺应药效。 王晓花没多问,她虽然不知道两个哥哥怎么了,但是听嫂子的没错,于是扭头就跑。 见王晓花听话,秦明月转身朝着扯自己衣襟的王兴贵就是一耳光,见人被自己暂时打醒,秦明月赶紧对他说: “咱们中招了,不想死就先跟我把你哥扶进房里,然后你自己回自己房间扣上门。” 王兴贵咬紧嘴唇,跟秦明月一边一个,架起王兴言往房里走。王兴言虽然没什么意识,可秦明月的触碰像是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这一边。 而那边王兴贵的手臂,则是有意无意的从王兴言的背后伸过来,触碰秦明月的手臂。 可能是用力导致药性快速传遍全身,秦明月也开始燥热。很明显,他们三个中了春药,还是烈性的。 在楼里不是没见过,一般的药只能让姑娘们瘫软,能让人起了欲望的药必不是一般的货色。 现在田里人很多,她不敢大声呼救,只能掐自己,掐王兴贵强制清醒。 把王兴言扔进了房间,秦明月扶着门又给了王兴贵一耳光:“快点回你房间。” 王兴贵哼哼唧唧,流连的看着秦明月不想走。 秦明月踹了一脚开始起反应的王兴言,把他往自己腿上攀的手踩在自己脚下,威胁王兴贵: “在不走我就脱掉你的衣服,让你跟你哥在一个房间。” 王兴贵晕乎乎的看了一眼地下开始扯衣服的二哥,踉踉跄跄,一步三回头的往外滚去。 秦明月赶紧踹掉又攀上来的手,强忍着难受,出去拉上了王兴言的房门。 她想靠在门外歇息了一下,身体里像是有团火在烧,感觉像是要燃烧起来般。 哪知道王兴贵并没有走远,而是瘫坐在了门口,他扒着墙,像是身体里有个人在跟自己拉扯。 见秦明月出来后,他控制不住的想往那边靠,手也开始扯衣裳裤子,半天解不开都快急哭了。 秦明月咬破舌尖,脑子清明了些。若是被故意下药,那么下药的人肯定会很快来撞破。 所以现在,她要立马离开王家,回家去。 念头刚起,秦明月就靠着本能往外奔去。 这边秦明月刚跌跌撞撞的到了自己家下面的小路,那边王晓花就喊了刘氏何氏往家里赶,而乔老太也跟着往家里跑。边跑还边吩咐王兴明不许回去,让王晓妮看好他。 好在稻田都挺大,众人隔得远也都忙着收割没人注意到王家这边的情况。 王晓妮心里跟猫抓一样,见王兴明在田里掏泥捉泥鳅,眼睛两转,便引诱道:“咱们家田太干,乔晓雨家田还有湿泥巴,泥鳅肯定多。” 果然她话音刚落,王兴明撒腿就跑,她跟在后面边喊边跑:“哥,娘让你在田里不许乱跑!” 乔晓雨家的田距离王家的田有些距离,两人在绕来绕去的田坎上跑了差不多半刻钟才到。 “晓妮妹妹,跟哥哥玩儿呢。”乔晓雨见王晓妮来了,提着篮子捡稻粒的她眼睛都亮了。 “是啊,我娘跟嫂子着急忙慌的跑回去了,让我守着我幺哥呢。”王晓妮边说边跟乔晓雨使眼色。 “那你们玩儿,我篮子满了,先回去了。”虽然附近没人看她,可乔晓雨还是细心的做戏做全套,从没收割的田里撸了两把稻子粒放进篮子里。 乔晓雨脚步匆忙,若是能解决爷爷的心腹大患,那以后自己也能像姑姑那样嫁入大户人家,后半辈子享清福的吧。 王晓妮见乔晓雨走了,她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挖泥鳅的王兴明,翻了个白眼,真是个蠢货,亏娘还把他当个宝贝一样。 没好气的走到王兴明跟前,王晓妮居高临下:“幺哥挖到了没有?我突然想起咱们家田有个角矮一截能存水,里面指不定还有鱼呢。” 王兴明腾的一下站起来,冲王晓妮的脸上就是一抹:“蠢死了你,干嘛不早说害我跑这么远。” “干嘛啊!泥巴弄我脸上了!”王晓妮面对王兴明的恶作剧恼恨的很。 “哼,惩罚你个又丑又笨的丫头。” 第164章 跟猪赛跑 乔晓雨回到家,家里人正在吃午饭。 乔晓雨的娘毛氏围着围裙,正蹲在厨房门口吃饭,见女儿回来了赶紧站起来:“晓雨这么快就捡满篮子了?” “嗯。”乔晓雨淡淡的嗯了声,很自然的把篮子给了正在吃饭的毛氏。 乔大喜听完乔晓雨的话,放下碗筷:“走啊爹,现在去说不定抓个正着。” “等下” 姜还是老的辣,乔金水示意自己这莽撞的大儿子坐下:“那丫头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儿,咱们就这么大咧咧的去,万一没事岂不是落人口实?” “那您说咋办,万一真有事岂不是错过了?” “这样”乔金水看了两眼沉着的二儿子乔大祥:“让大祥假装找孩子去王家那边打一圈,咱们家的福永跟那王兴明差不多大小,玩到一起也是有可能的。” 乔福永是乔大祥的大儿子,今年八岁。 乔大喜不高兴,明明是自己家丫头打探来的消息,偏偏让二弟去,摆明了偏心。 想到这里,他瞪了一眼乔晓雨,这丫头也不是个好的,整天唯老头子的命是从,哪里还像他的女儿。 乔晓雨假装没看到,让二叔去打探最好,免得闹出乌龙,她爹就是这样没脑子。 乔大祥淡的吃完饭放下碗,跟爹跟大哥打了个招呼,走到门口又摸摸乔晓雨的头,这才去办自己的事儿去了。 他一路边走边找,遇到人了还询问一下,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王家门口。 他也没进去,就在门口喊了两声:“兴明,兴明?我家福永在你家玩儿不。” 屋里正乱做一团的王家人立马噤声,其他人都慌的不行,只有王晓花故作镇定:“叔,兴明在田里嘞,您去田里找找我在做饭哩。” 屋外的乔大祥回了一声,然后故意用力,脚步重重的离开。走了一段距离后见四下没人,又倒回来贴在王家围墙听。 听了半天,没听出具体情况。他又走到王家田里,只见田里只有双胞胎后,假装问了一下有没有看到自己家孩子,就走了。 回到家,乔大祥找到了乔金水:“爹,王家指定有事儿。大白天关着门就算了,我走到门口听到里面闹嚷嚷的。然后我出声喊人,明明大人都在家,却只有最小的丫头回话。” “那你听到啥了没有?”乔大喜凑近兄弟,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放小了。 乔大祥往后趔了一点:“听不清,但肯定是真出了事儿。” “嘁”乔大喜扯了下嘴角:“还不是一样的白费功夫。” 乔大祥懒得理他,只是对乔金水说道:“爹,王家肯定是出了事儿,咱们只需要守着,等他们露出马脚然后再动手。” 乔金水点点头:“王老头去镇里了,这事儿他指定还不知道。你们注意着点,等他回来了大祥就去王家附近蹲守,大喜就回来报信,不能让庄里其他人知道。” 说不定又能像当年一样,除了心头大患不说还能捞一笔。 安排好两个儿子后,乔金水心里升起一股满足感,运筹帷幄也就是这般了吧。 王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院子里闹嚷嚷的,乔老太急的只跺脚。 她们跑回来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没有。 不用细听,就能听到王兴言屋里发出声响。乔老太以为事情成了,想拉着自己俩儿媳做见证,于是喊两人去看看屋里是谁。 ‘啊~~~~’何氏手快,推开门就看见两具白花花的身体在地上滚住一处,吓得尖叫。 原来秦明月没有扣好王兴言的门,她跑了后王兴贵滚到门口就把门撞开了。两兄弟都没了意识,只知道抓身边的人,于是就滚住了一团。 好在裤子都绑着裤腰带,情急之下两人瞎扯,把裤子扯成了死结。裤子虽然没脱下,可衣服是实打实脱光了的。 再加上因为药性两人浑身发红,又抓得都是印子,这才把何氏吓得惊声尖叫。 刘氏因为小叔子在,不敢看也不敢拉;何氏因为二伯在,也不敢看不敢上手。只有乔老太硬着头皮去拉。 哪知道自己刚刚上手,两个儿子便乱手乱脚的缠上来,一个扯衣服一个扯裤子。吓得乔老太一脚一个,退得老远。 “秦氏呢?”乔老太直跺脚:“这个害人精,是不是她想男人了,给兄弟两个下得药!” 而这个时候猪圈里的猪也闹腾起来了,乔老太急得乱抓,让王晓花去看看。 王晓花刚到后院的时候,三头一百多斤的猪互相乱爬后背,可能因为都是骟了的公猪,纾解不了就全部跳出了猪圈,满后院乱窜不说,冲着王晓花就来了。 “嫂子救命!”王晓花被吓得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就往前院跑。 听到声音的两妯娌也不管男人了,扭头就去接应王晓花。 看到她身后的三头猪后,刘氏手,立马关了王兴言房间的门,然后推开旁边的门钻了进去:“这里这里。” 何氏冲过去一把提起王晓花,扭头见到刘氏朝她招手,立马往前跑。 边跑还边说:“改日我要谢谢大嫂让我吃饱,不然哪里来的力气跟猪赛跑。” 刘氏跟何氏跑进了房,还有一个惊魂未定的王晓花,三人还没静下心来就听到外面的叫骂。 三人一惊,她们把乔老太忘了。 刘氏拉开门还没开口,一头猪就扭头朝她们冲来了,吓得何氏赶紧拉上了门。 三人只能趴着窗户上往外看,只见乔老太边跑边骂:“小娼妇小贱人,敢把老娘丢下,等老娘扒了你们的皮。” 王晓花张张嘴不仅没说啥,在听到乔老太中气十足的骂人声后,干脆把下巴放在了窗台上,看起了热闹。 三头猪追的乔老太在院子里慌不择路,她想往草棚里的架子上爬,还没跑到,一头猪顺着院墙就绕到了她前头。 何氏急的直叫唤:“娘娘,掉头掉头,那边有一头!” 乔老太赶紧掉头,想往正房里跑,可她门只要出门就落锁,钥匙还没摸着,一头猪就撞了上来。 “娘!跑!”何氏嗓门大,不停的指挥着乔老太。 第165章 你猜 王家院子里几人跟猪斗智斗勇,秦明月已经泡在了冷水里。 山泉水透骨凉,浑身燥热的她一接触到就冻的直抖。咬住牙整个人沉入了澡盆里,直到憋不住了才从水面露出头。 虽然这个方法大概率会风寒,可王兴言王兴贵两兄弟有人可以解毒,她没有。 而且她猜测乔老太用的可能是猪的催情药,动物用的药性大,若是硬挺往后这身子就废了。 她见过一个宁死不屈的姑娘,往后日日汤药,连绵病榻不到二十就去了。 可能是那会干嚼的艾草跟金银花,还有这凉水起了作用,大概一刻钟后,秦明月感觉好了些。 不敢再继续泡冷水,她爬起来开始烧热水。 泡了一杯艾草水热热的喝下后,身体暖了些,可还达不到出汗的程度。于是她兑了一盆摸着烫手的热水,整个人再次泡了进去。 先前的凉水是为了止住药性,而现在的热水是促进排汗,把体内的药排出来。 先前被冻的发抖,现在又被烫得全身通红,秦明月苦笑,想要老老实实的做人可真难。 收拾好自己,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太阳已经西斜,王老头搭着钱大爷的牛车回到王家。 秦明月肚子咕咕叫,随便抓了个红薯啃完,又吃了几片上次买的云片糕,感觉体力恢复了抄起两根棍子,远远的跟在王老头身后就去了王家。 一直看着王家的乔大祥见状心突突跳,怕自己哥哥说不清楚,他飞奔回了家里报信。 这边王老头回到家见院门关上的,用手推了一下居然没推动。 “开门!”干啥呢,大白天的关着门。 院子里却没人敢动,乔老太满身泥巴,扒拉着正房快散的窗户骑在上面。 而王兴言的房间里,还时不时的传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见三头猪已经累趴下了,何氏悄悄的从窗户翻出来,顺着墙边跑过去开门。 刚刚取掉了门栓,何氏还没来得及拉开,外面王老头就不耐烦的用力推开,完全没管门后的人会不会被门挤压。 院门一边撞在墙上发出大响声,本来已经累趴下的猪再次站起来。 另外一边何氏被门弹在脑袋上,倒退几步被压着靠在院墙角落。 “大白天关门做啥,半天才开。。。。。。” 秦明月明明看着王老头叫开了门,她几步跨过去想要跟着进门,还没走拢就见王老头被撞飞。 再一看院子里,一片狼藉,本来平整的泥巴地被拱出了一个一个的坑。 院子里的水缸被打碎,一地泥水,还有两头猪在里面趴着。 再看看外面的倒地的王老头,看得出这猪没用大力气,不然王老太就掉外面坎下了。 这一撞,猪也没了力气,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嫂子。”揉着上次还没好的头伤,何氏晃悠悠走出来,她感觉头有点晕。 刘氏跟王晓花也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也不害怕猪了,从窗户上翻出来,门都忘了走。 秦明月皱眉,看了一眼还骑在窗户上的乔老太,一把提起王老头进了院子。 “关门!” 刘氏关好门,没咋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跑啊,这家里的猪一直是她跟何氏在喂,今日这状态发情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有两个男人的模样,再加上都是过来人了,还有什么不懂的。 在屋里的时候,何氏也已经想到了,碍于王晓花在跟前,她们俩只是用眼神确定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 把王老头扔在了阶沿上,又一把把乔老太从窗沿上薅了下来。 乔老太腿软,直接滑倒在了地上。 秦明月看了一眼王老头,嘲讽的笑了一下。 她不信王老头不知道枕边人的心思,而且在最农忙的时候他还出门去镇上做啥。 农忙的时候,街上有个鬼的人赶集。再加上刚刚在门外,王老头见平时难得锁着的院门锁着的时候,表情还算正常。可看到秦明月后却有一瞬间的吃惊,那感觉好像她不该出现一样。 乔老太蠢得没边了,一点没遗传到其姐姐的一点点聪明劲儿。 猪已经没力气了,秦明月为了等下收拾人的时候不被捣乱,跟俩妯娌一个提耳朵,一个提尾巴,把猪赶进了猪圈。 赶完猪,俩妯娌默默的收拾着院子,反正迟早都是她俩的事儿,现在有时间就干了。 秦明月提了把椅子坐在了老两口跟前,看了乔老太许久,才阴恻恻说道:“说吧!” 乔老太被吓丢的魂儿回来了一半,听到秦明月的话,撑起一边手臂,另外一只手指着院子里的王晓花骂道:“你个小蹄子,不赶紧拉你娘起来,手上端了灯油啊!” “站住!”秦明月把棍子敲在了乔老太撑地的手边,看也没看王晓花:“继续装,那药我只喝了两口,你俩儿子可是喝完了的。再不解了药效,以后你就有两个傻儿子了。” 王老头腾的一下站起来,他刚刚好在想,老二老三两个去了哪里。再一听时不时传来的哼唧声,他立马跑过去开了门。 只见两人全身被挠得血乎淋淋的,躺在地上进气没出气多了。 顾不得公爹身份,王老头吼刘氏何氏:“还在扫什么地!还不给你们男人解毒。” 秦明月嗤笑出声,饶有兴趣的看着王老头。 王老头回过神,面露尴尬,没敢看秦明月。 秦明月也没理他,而是用棍子杵地,低头问乔老太:“你猜他怎么知道是什么药?” 乔老太看看秦明月,又看看王老头,她有点茫然,这事儿她没告诉任何人。 王老头看了看乔老太,痛心疾首:“还愣着干啥,你两个儿子不管啦?啊?” 乔老太按下心里的茫然,看向地上的两个儿子,尖叫着扑上去。 而秦明月抢先挡住了门,复仇的最好方式不是让她肉痛,而是让她心痛。 “话还没说清,谁都别想浑水摸鱼!” 拿着小臂粗的棍子不让,秦明月厉声道:“你们王家既然想要我的命,那就别怪我心狠!” 刘氏站沉默站着,看向王兴言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 何氏皱着眉,脸上带着泪,声音颤抖:“娘,到底是咋回事,您倒是说啊!” 第166章 嘚瑟的王兴贵 “什么咋回事,我不知道!”乔老太心里很乱。 那药明明去年都用完了,她起了心思的时候随手一翻,居然又翻出来了一包。鬼使神差的,她就做了。 “娘!”王晓花满脸是泪,虽然这两个哥哥对自己可以说是很坏,可血缘关系斩不断,她还是着急得跺脚:“您倒是说啊!” 王老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攀着乔老太的肩膀,眼含泪声音低低得: “你有啥委屈说出来,我跟儿子不会怪你的。可现在咱们救人要紧,好不好?” “娘,娘” 这个时候王兴贵气若游丝:“娘,我错了,您救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口求饶:“大嫂,救我。大嫂。。。。。。” “大嫂!”何氏一桩跪下:“您救救他,我保证以后他都乖乖的。” 说完,何氏又跟乔老太磕头:“娘,您的儿子不光兴明一个啊,这地上躺着的也是您十月怀胎生的啊!您的心咋就这么硬,非要置他于死地啊!” 何氏哭得凄惨,刘氏只是跪着,并不说话。 王兴贵的体质比王兴言好太多,这个时候还有力气争高下,他撞撞已经不省人事的二哥: “我婆娘对我好吧,你看都没人替你求情。” 王兴贵撞王兴言都没反应,可见是真的严重。 见此,乔老太崩溃了:“我说我说!” 不知道这动物用的药效果到底如何,秦明月也不想背上人命,就告诉她们该怎么弄。 踢踢王兴贵:“还行吧?” 王兴贵虽然身上血乎淋淋的,但是见秦明月问他行不行,条件反射使劲点头,后脑勺撞在了地上疼得再次嗷嗷叫。 “你把他弄上床,该做啥应该知道。”吩咐完何氏,秦明月再次看着王兴贵:“实在不行别硬撑,还有其他法子解毒。” 何氏哭着脸通红,臊得头快埋进了胸口,也不管是谁的房间了,扶着王兴贵找了最远的一间。 看了跪着的刘氏一眼,秦明月吩咐:“先打一盆子凉水,扔进去泡两刻钟,中途换水。再去扯一把新鲜艾草跟金银花,捣碎滤水灌进去。” 王晓花出门去扯艾草,刘氏先是关上了门,然后又去打水,就在院子里把王兴言泡了起来。 乔老太恨意满满盯着秦明月:“你这个小娼妇,我悔啊!赶走一只野种又招来一个贱人!我就是要让你清白不保哈哈哈~~~~~” 陷入癫狂的乔老太坐在地上狂笑,笑的人鸡皮疙瘩:“让你男人带绿帽子,让那贱人在地上都不安宁!他们毁我一辈子,我能让她这么好过?” 就在这时,“砰”门被大力撞开! 乔金水带着乔金木,还有乔大喜跟乔大光,后面还有一些其他乔家人挤进了王家院子。 没等王家人反应过来,乔金水便一挥手,带来的汉子一拥而上制住了王家院子里的所有人。 “乔大喜你干什么?”乔老太喊得是乔大喜,看得却是乔金水。 对于这个,她恨极了,要不是宗族规矩,她恨不得直呼其名。 “乔二娘”乔金水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乔家庄祖辈都是正经家族,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居然让小叔子猥亵嫂子不说,还是两个一起!” “没有,没有”王老头慌了神,他想站起来却被按住动弹不得,只能抬头陪着笑脸道:“叔,这事被家里人阻止了,这老婆子就是想出口气,才走了岔路。” “屁,刚刚我们在外面都听到了。”乔大光啐了一口:“这事儿可是乔二娘亲口说的,你问问他们听到没。” 被乔大光喊来,再被乔大光一指,来的人都点头。刚刚乔二娘的声音不算小,他们就在墙外,听得是清清楚楚。 后面的乔金水坚持心里暗恨,明明自己家都做得这么隐秘了,偏偏还被这乔大光发现了端倪。 发现端倪不说,还回去叫了一大路人来。乔金水再次环视了一眼,还算有点脑子,都是自己这一派的。 秦明月折腾了半天,身子确实没力气了。被压住的她挣脱不了,脑子不停的转。 这些人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开始秦明月还不确定是不是乔老太下的药,那会儿也是在诈她。现在确定是乔老太下的药了,没想到却被乔金水听个正着。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看乔金水的样子,他应该是故意盯着王家的。 乔老太想害自己,但是其中牵扯了两个儿子,她是断然不会告诉旁人的,王老头也一样。 刘氏何氏知道的还没她多,剩下的就是王晓花跟王晓妮了。 至于王兴明,秦明月根本没想,那就是个被乔老太惯的,坏的很直白的傻小子。 突然,出去扯艾草的王晓花出现在了门口,这丫头还算聪明没大大咧咧的跑进来,而是在门口探出一个头。 好在乔家庄的人都是背对着门口的,秦明月也不敢表情太过,只是淡定的看了一眼门外,然后装作不服气的样子头偏向了自己家的方向。 王晓花憋着嘴含着一泡泪,轻轻的把头缩了回去。 秦明月再次回头,没看到王晓花后她微微松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乔金水发话了:“咱们庄里不能出这种丢人的事儿,把王家人都带到祠堂关起来,等族里商量后再做决定。” 乔金水抬头看了一下房后随风簌簌作响的竹林,这就是个金元宝啊! 虽然自己不能先捞一笔,可如果王家被赶出乔家庄,自己作为族长,能捞到的也不会少,而且乔金辉又会被自己压上一头了。 王家人自然是不可能乖乖的跟着走,特别是乔老太声音凄厉:“乔金水,你就是嫉妒王家发家,你故意的!” 乔金水呵呵一笑:“乔二娘,若不是你蠢,咱们咋能有机会呢。” 他这一派的人听后都笑了起来,他们在乔金水的耳濡目染下,对王家那是虎视眈眈。以前竹子的用处没人知道,后来知道了又不会技术,只能眼馋王家。 可现在又赚钱又简单的方法被他们知道了,尝到甜头后自然不想放手。犯法的事儿他们不敢做,可送上门的把柄,不抓住可就是王八蛋了。 乔家庄的人丝毫不顾王兴言王兴贵俩兄弟的身体,把王兴言直接从桶里拖了出来。 王兴贵还好,人虽然没了力气,可解毒后浑身已经不烫了。刚刚乔家人来的时候,何氏已经悄悄的给他穿上了衣服。 “堵住嘴,带回去!”乔金水一挥手,带着人向乔家庄走去。 第167章 两个蠢货 娘与哥哥们一下午都没出现,王晓妮心里得意极了。虽然心里像猫抓一样想要回去看热闹,可她还是忍住了。 直到她看见一群人从自己家院子里出来,这才假装大惊失色拍了拍满脸泥巴的王兴明:“哥,哥!” 王兴明抓泥鳅正上瘾,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干嘛!让你回去拿桶你去不去。” “你看咱们家那边,好多人啊!”王晓妮很兴奋,因为她远远的就见到了走在前面的秦明月。只因她的发髻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挽在脖子处,而是高高高耸在头顶,还有点斜斜的,感觉上面应该停留一只蝴蝶。 “凶婆娘有什么好看的。”王兴明嘴上说着不看,脑袋却抬了起来。 “娘?” 两人越看越不对劲儿,秦明月后面好像还有人拖着什么,被挡住了看不见。 可往随着从院子里出来的人越多,王晓妮开始慌起来了。怎么还有娘呢?还有爹! 她的腿开始发抖,头皮发麻。乔晓雨不是说出了这种事儿只会惩罚女人的么? “嗷~~~放开我娘!”王兴明嗷嗷叫的往回冲。 因为有一段距离,所以他顺着田里往乔家庄的方向跑,企图在前面拦截住。 秦明月并没有反抗,因为拉扯住她的是乔大光。自己虽然有两手,可现在身体药效还没完全过,软绵无力,反抗就是找打。 被拉扯着出了王家后,她就在找王晓花跟其他两人。虽然王晓妮和王兴明两人大概率指望不到,可他们年龄大身体好些,只要肯听王晓花的必然不会被抓住。 结果刚刚还没走到乔家祠堂,王兴明王晓妮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秦明月拼命的朝两人使眼色,两人跟瞎了一样视而不见。 一个大喊,放开我娘! 一个哭哭啼啼:“娘,娘~~~大金叔爷,为什么抓我爹娘啊?晓雨姐明明说。。。。。。。” 眼见这两人的吵闹声引来了乔家庄其他人,乔金水赶紧一把抓住了王晓妮,并且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丫头,你可别乱说啊,这事儿咱们还没下定论呢。你放心,等咱们问清楚了谁有罪,其他人都会放了的。” 见此,秦明月在心里骂娘,全家人的脑子都抵不上一个最小的王晓花。 跟随而来的乔金辉见这阵仗脸都白了,再一听乔金水的话,慌了神。 “这是咋了?” 乔金水手上不放,依旧捂着王晓妮的嘴:“咱们庄出了大事儿,那种淫。。。。。哎!”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 “啥事儿啊!”乔金辉稍微镇定了些,边说边往前走:“有啥事趁着人多赶紧说出来。”他想扯掉最前面秦明月嘴里的帕子。 “金辉叔!”乔大光拦住了他,咧嘴一笑:“庄里人都在呢,农忙时节还有不少娘家人来帮忙,这事儿就暂时不说了吧。丢人!” 乔金辉见自己的心思被察觉,也没多纠缠,只是看着后面被拖着走的俩兄弟道:“不管是什么事儿,也得先救人。有罪也得官府定,咱们不能草菅人命。” 眼见乔金辉背后也站了不少人,乔金水眯了眼,看来得想办法彻底把王家按死才行。不然,这些旁支总有念想,总想翻身。 “那是当然。”乔金水挥手让乔大喜去请郎中:“去镇里请,万一人死了乔二娘造的孽没道理让我来背。” 秦明月无奈,这乔金水是一点机会都不给,连柳大夫都想到了。 “好了好了”乔金水见人围得越来越多,他叹了口气:“王家出了大事儿,叔嫂。。。。。。哎!爹娘还放风!”他低着头,一脸羞愧。 片刻后乔金水又一脸心痛的样子看着乔家庄的人:“若是平时就算了,可现在农忙不少外庄人在咱们庄帮忙,今日我若轻轻揭过,那传出去了咱们庄里的姑娘以后咋嫁人?好男儿咋娶媳妇?” 本来还心存疑虑的人群顿时轰鸣,有的人不相信的摇摇头。有的人则是抓紧时间落井下石,毕竟王家没了,那竹林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分上一杯粥? “族长,您是不是误会了?”最先说话的是张秀兰。 自己家的娃一直不太灵光的样子,可最近天天在地上着魔似的写写画画,还给自己倒洗脚水。眼见孩子要出息的样子,怎么能出这种事儿呢? 张秀兰的眼珠子看着以乔金水为首的几人乱转,她不信!庄里精壮的男人这么多,那秦氏跟王兴贵亲个都要蹲下才挨得上,能干出那事儿? 乔大祥见状立马堵住张秀兰的嘴:“事儿呢虽然是咱们这么多人看见的,但也还是要让王家人自己说清楚的。都是一个庄的,张嫂子怀疑的对。” 张秀兰不好跟这么多人犟,可她心里充满了怀疑,甚至非常接近真相。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没道理王家赚钱了就开始出幺蛾子。 其他人听说这么多人撞见后,也都咽下了嘴里的话。可再看见后面被堵着嘴的王家人,心里的怀疑反而更甚。 “好了好了,最近大家都忙。其他的事儿先放一边,秋收要紧。”乔金水不欲多说,在前面带队,把王家人带往祠堂后侧面的小房间关起来。 “呜呜~~~~~”乔老太撑住祠堂的高门槛不进去,她已经骂不出来了,只是冲着乔金水呲牙喉咙发出嘶吼。 而王老头则是满脸乞求,佝偻的背弯下去先是冲着乔金辉直点头,然后又冲着乔金水摇头。 反观除了两个没力气的,三个儿媳倒是都挺镇静没怎么挣扎。 被带进房间后,王家人被一根绳穿成了粽子捆着。就连快要没气儿了的王兴言双手都被结结实实捆在身后,不给一点可能。 “爹,少一个王晓花。”乔大祥挥手打发掉其他人后,站在门口点了一遍人数,心里有点不安。 秦明月心里一紧,但是她看起来跟其他王家人一样,并没有表现出太大反应。 “等下去找找,一个小丫头片子问题不大。” 见乔金水这么说,乔大祥也点点头。确实,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今天晚上都不用找,说不定吓得明天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两人边说边关门落锁,小房子里一下子变得漆黑,只有后墙高处的菱形花窗透出点外面的天光。 第168章 再见药铺掌柜 王老头满脸惊恐,他不明白怎么乔金水突然翻了脸。从他逃难来到乔家庄后,因为有门手艺,大家对他还算是恭敬。 乔老太还在呜呜乱叫,脸上没有王老头那种惊恐,反而是要咬人的样子,因为太用力不过半个时辰声音都哑了。 刘氏依旧是满脸麻木,何氏则是满脸担心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王兴贵,时不时还用脚去碰碰他。 王兴言悄无声息躺着,要不是脸色潮红,看起来像已经没了。 王兴明。。。。。。哭睡着了,挂着大大的鼻涕泡,倒在王兴言胸口上。 秦明月蹭过去,一脚把王兴言踢了下去,再压是要真没了。 “呜呜呜呜!!!” 王晓妮本来哭唧唧的,看到秦明月动后好像找到了突破口,冲着她就呜呜叫。 看得出来骂得挺脏,秦明月没理,而是蹭着又坐回了原位。 终于在嘴酸到口水浸湿了布巾后,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最先进来的是乔金水,他后面还跟着一位穿着长衫的中年人。 “麻烦韩郎中您这么晚了还跑一趟,还请您给看看这俩娃娃咋回事?” 亲昵的称呼,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好人。 果然那韩郎中连连拱手:“乔族长真是好族长啊,对这样的族人还如此关照。要我说啊,女的浸猪笼,男的逐出庄算了。” 说着还是把药箱摆在地上,拿出银针在王兴言身上扎了两下。然后这才把脉,只是眼神都不带看王家人的。 给两人把脉后,又灌下了一些药,韩郎中皱着眉拿出帕子擦了又擦自己的手,对乔金水说道:“让他们进来吧,我当面说。” 乔金水扭头朝外面招了手,乔金辉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后面还有乔金木,乔金良,乔金海,乔金田,管理乔家庄的人都到齐了。 “王家几人,这地上躺着的两位都服用过大量的五石散,其中还额外加了淫羊藿。”韩郎中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两人,扎了针的王兴言的脸色好了很多,只是没穿衣服的上身看起来有点惨。 乔金辉听了后赶忙道:“二娘!你想孙子也不是这个想法,咋能给娃娃吃这个东西呢!” 乔老太呜呜着点头,她脑子已经清醒,王家除了秦明月外,她是最了解乔金水想要做什么的。 韩大夫听到乔金辉这样说后愣了,是当娘的想要孙子所以才给儿子下了催情药? 可来去请他的人不是这样说的啊,是说叔嫂爬墙吃多了催情药,请他去把脉解毒的呀。 韩大夫疑惑的眼神在个人女人脸上转了一圈,目光锁定了秦明月,眼熟。 秦明月心里骂娘,这不就是大河镇那个药铺的掌柜么,冤家路窄! 于是韩大夫呵呵笑了一下,朝着秦明月走过去,绕着她看了一圈,然后伸手捏住了她被绑在身后的手腕。 也不管被绑住的手腕血脉通不通,用力的捏了下去。 秦明月痛得皱起了眉,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而乔金辉三人暗道不好。 果然,韩大夫的话打碎了他们的希望:“这位娘子是哪个?她体内也有五石散跟淫羊藿,虽然不多,可也足够扰乱心智做出不要脸的事儿了。” “先把她们嘴里的布巾取了吧,这再有啥也得让人家说话。”乔金海皱着眉,虽然没听秦明月讲课,可听家里娃娃常常把她挂在嘴边,他对秦明月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乔金田则是直接的多,他一个箭步跨过去,趁着乔金木送大夫出去对面少一个人,直接一把扯下了秦明月嘴里的布巾。 别看他看起来像个粗人,心却是细的,他要的结果也就是让秦明月说话而已。 乔金水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乔金田得手,而乔金木跟乔金良则是挡住了其他王家人,防止乔金田再继续。 秦明月动动腮帮子,真酸!说话都有些大舌头:“族长,各位族老,俗话说得好‘抓贼拿赃,捉奸成双’,况且并非单独与两位小叔子在家,不知道各位怎么判定我与他俩人有奸情的?” 乔金辉赞许的看了看乔金田,然后自己也看着乔金水。用眼神示意他给个交代。 乔金水一脸羞愧的样,仿佛是他做出了不要脸的事儿:“若不是被人看到了,我也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你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干啥都与我无关! 乔二娘那么大声的嚷嚷,路过的人听见了才来报给我的。今日庄里那么多外乡人,这事儿传出去了咱们庄还咋做人。” 秦明月冷笑:“谁听见了,叫出来当面说清楚吧。”乔老太话没说完他们就闯了进来,若说不是提前有预谋哪里能这么巧。 “这咋能透露是谁呢?万一以后你们去报复人家咋整。”乔金木跳出来看秦明月笑话。 秦明月却从他这话里听出来点东西,这事儿还没定性,现在掌握的东西并不能把王家弄死,没有确实证据还有翻身的可能。 “现在正是秋收的时候,关系着来年的生活,这事儿就先放下,等忙完了再好好问清楚。”金辉皱眉,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 乔二娘说的话不管真假,被有心人听见了那就可以是真。时隔快二十年了,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他跟身后的这一派不会放弃。 “村正,我家的稻子还有一块地没收完,能不能先帮忙收了?”秦明月开口求助乔金辉,不管如何先把稻子收了,等东家来收完租才能处置他们。 王家三母子是侍弄水稻的好手,万一东家不舍要伸出援手呢。虽然这个希望渺茫,但是秦明月不想放过一点可能。 “好,这个你放心。二娘你也放心,这稻子我指定守着给你收了晒干交到东家手里。” 乔金辉也想到了这一点,每年东家收租的时候都对王家非常满意,若是东家能问一句,比他说百句千句有用。 而自己也能落到好,其他乔家人见了会更乐意跟着自己。 “不行,明日就开祠堂审问清楚为好。”乔金水当然想速战速决,刚刚好王家才交了货,到下个月还有些时间,足够他们准备。 “现在庄里这么多外乡人,闹大了不好,还是等秋收后吧。”乔金辉一派坚持。 乔金水皱眉,他也觉着棘手。自己是族长,本来族内的事情他可以说一不二,可却遇到了乔金辉这么个非要跟自己唱对台戏的棒槌。 再次在心里骂乔大光,自己知道就好了,还叫来了那么多人,不然他当场就能把王家连哄带骗给弄死。 无奈的他只能把看守的人多派了些。而乔金辉也叫来自己的人,还跟人说好了,如果有人要见王家人,必须通知自己。 乔金水气得脸都黑了,只能心里骂骂咧咧的走了。本来还想从王晓妮身上下手,现在看来难了。 第169章 都怪乔老太 等人走了,外面安静下来,看来看守的人都在祠堂大门外。也是,祖先安眠地,不容长时间打扰,乔家庄的人还挺孝顺。 秦明月想着些乱七八糟,用手在砖墙上磨手腕上的绳子。 看得出乔金水准备的有多充足了,这绳子快赶上她手腕的粗细,从庄子喧闹磨到鸡犬都歇下了才堪堪磨断一半。 休息了会儿,她又继续开始。其他王家人则是缩成一团,看着秦明月的无用功,门锁着磨断绳子也出不去。 终于断了!秦明月的忍着痛解开脚上的绳子,蹒跚着走到屋里月光印着的菱形光晕处。 手腕已经血肉模糊了,吸一口凉气,真痛。 “呜呜!”安静很久的王晓妮冲着她叫。 嘿!秦明月想起了她磨绳子的其中一个原因。 走过去蹲在王晓妮跟前,而旁边的乔老太则是疑惑的看着她,这个女人这么好心要给自己松绑? 没想到亲秦明月摸索着摸到了王晓妮的脸,刚刚才在月光处过来,有点看不清。 摸到王晓妮的脸后,她用手摆正了。然后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抬手就给了王晓妮哐哐两耳光。 众人被她这一动作吓懵了,连睡得吐泡泡的王兴明都被吓的想一跟头坐起来。可惜手脚被绑着,没爬起来倒像只毛毛虫滚到了秦明月跟前。 一抬头见秦明月蹲着从上至下看着自己,吓得闭上眼睛。 秦明月一把把他拽起来,墩好! “你说,今天什么时候去见的乔晓雨。” “呜呜。” 用两根手指扯下王兴明嘴里快要滴水的布巾,他赶忙说道:“大。。。大套好好厉害,泥泥。。。咋知道我们见了晓雨姐?” 大舌头边说边流口水,说完还把滴答的口水再次吸了进去。 秦明月再次哐哐给了王晓妮两巴掌,都不带给她辩驳的机会。 “我们我们没说啥啊?大大勺。。。。。。”王兴明吓得抱头。 秦明月冷冷的看着王晓妮:“有些话不用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一个身影都是讯号。” 乔老太再蠢,绝对不想害自己的儿子,至于下药也只是想让自己受辱,而自己受辱了他俩儿子也就顺势解了毒。 那碗蜂蜜水,还有让两个儿子单独回来吃饭,就是证据。 王老头不在家,就算是知道,他也不能把这事捅出去,刘氏何氏不用想,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王家距离乔家庄那么远,乔金水不可能一直盯着王家。药效发作的时候乔家的人没来,而是乔老太闹起来的时候才来,太巧了。 因为乔老太下药后就去了田里,王晓妮没时间跑。等家里出事了,乔老太回来捉奸,王晓妮这才有机会去通知了乔金水家。 然后乔家人来的时候秦明月已经不在王家了,乔家人觉着这个时候不合适,一直盯着王家等合适的机会,这才在王家闹起来的时候正好撞见。 秦明月把自己的推断说出来后,王家人大惊!他们真的都以为是谁路过听见了。现在一想,王家距离乔家庄那么远,而且家门前的田矮上一大截,下面的人耳朵哪里那么灵。 王晓妮则是抖了起来,她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会连累自己家里的人,明明说好的只收拾秦明月。 “你是不是以为这事被撞破,只有我被浸猪笼?”秦明月无力吐槽,真是蠢到家了。 王晓妮也不辩解,小鸡啄米般点头。 见女儿点头,乔老太用舌头使劲顶出嘴里的布巾,甚至曲起膝盖挤压自己的脸。 秦明月扯掉她嘴里的布巾,乔老太喘着粗气:“不可能,晓妮晓妮你说,你是不是吓傻了?” 在乔老太眼里,这个女儿虽然又懒又滑,可双胞胎是吉祥的象征,她对王晓妮还是喜欢的,虽然这种喜欢抵不上王兴明。 “呜呜,呜呜~”王晓妮泪如雨下。 乔老太凑过去,用嘴扯出了王晓妮嘴里的布巾,让她说话。 但是,王晓妮接下来的话让秦明月想掐死她: “娘,都怪您!”王晓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您瞎说什么啊,本来晓雨姐跟他爷爷说了,只要收拾这个贱人就好了,都怪您瞎说才害了咱们一家人!” “真是。。。是你去告诉乔金水家的?”乔老太眨眨眼,她不信! 自己恨了乔金水家一辈子,自己的女儿却帮仇人害自己家的人,这简直要她的命。 “您就该说是她自己下了药,想要跟哥哥。。。。。。”王晓妮努力想要把王家人摘出来: “对对,咱们一家人就说是这个贱人下了药,她当寡妇寂寞,想要跟两个哥哥苟合。不然为何两个哥哥中毒深,她只喝了一点点呢?” “啪!”秦明月再次给了她一巴掌,小小年纪这么恶毒,真的是祸害。 没想到王晓妮肿着脸挪到乔老太身后,边躲避秦明月边继续说道:“这样咱们家里人就没事了,只要这个贱人抵罪就好了。” 这个时候花窗的月光刚刚好照到王老头那边,秦明月清晰的看见他眼睛瞪大了些,那表情露出些希望。 呵呵,秦明月冷笑:“先别心动啊~” 地上的王兴言耳朵也动了动,他不知道有一束光刚刚好也照在了他身上。 “出了这种事儿是整个庄子的耻辱,你以为乔金水作为一族之长为何拼着不要乔家庄的名声,也要把你们都抓起来?” 用轻蔑的眼光看了两眼王老头,她接着说:“因为除了乔桂儿,现在又出了一个我!” 她在炸王老头,乔桂儿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关系着她往后的生活。如果王家人也参与了,那她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 王老头目光一震,他盯着秦明月看,目光里充满惊诧。 “什么意思?”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乔老太,她看了一眼秦明月,又下意识的去看王老头。 片刻后,乔老太用头撞着王老头的肩膀问道:“关乔桂儿什么事?” 王老头支支吾吾:“我。。。我也不知道。” 秦明月看清楚了,王老头在自己提起乔桂儿的时候目露惊诧,但是在乔老太问他的时候,他目光里多了一份愧疚。 秦明月心里绕成一团乱麻,原来他以为王老头参与了乔桂儿的事,今日看样子又不像。 但是在乔老太事儿上,王老头肯定有鬼。 第170章 王晓花来偷看 秦明月只好自己解释:“当初乔桂儿带着王家越过越好,然后她出了事儿,后来王家每况愈下,这点没错吧。” 乔老太点头,这点毋庸置疑,乔桂儿比她强。正因为如此,她才恨,凭什么她强过自己就可以枉顾自己的意愿。 “这期间你们与乔家庄还算和谐,因为王家没落了!可现在因为我,王家又要翻身了。一个单打独斗的外姓人,快要翻身压住整个乔家庄,你们觉着乔家庄的人乐意吗?” 其实秦明月只猜对了一半,乔桂儿做的事儿不仅让王家越来越好,她还是让整个乔家庄能过得比其他庄好的带头人。 开始乔家庄的人还感激她,可人心不足,日子好过后,他们开始不满一个女人在庄里拥有话语权,这才有乔二娘嫁入王家的事儿。 “你是说。。。乔桂儿是被人陷害的?”乔老太不仅声音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如果是真的,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嫁入王家也是被人安排的。 是了,是了。 乔老太其实并不傻,这么多年她被心里的恨变得不像人,现在听了秦明月的提点,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从小爹娘就不喜欢自己,要不是乔桂儿在外赚了钱写信回来让爹娘哥嫂养着自己,自己早就被卖了。 如果真像是秦明月猜测的乔家人是想压住王家,自己就是最好的选择。爹娘哥嫂跟乔家庄一条心,她自己心里有恨,必定会让王家鸡犬不宁。 乔老太浑浑噩噩,表情像哭又像笑。 就在这时,后墙的花窗上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 秦明月抬头看去,隐约看到一根棍子在外晃荡。 正想开口,她又停住,捡起地上的布巾,把王晓妮已经肿的不像样的嘴再堵了起来。 这就是个学不乖了,不能给她一点机会。 秦明月咳嗽了两声后停了一下,又咳嗽了三声。 墙外的王晓花听到声音后,赶紧蹲下,借着墙后的树影遮掩自己的身形。 她贴近同样蹲着的小黑子耳朵边说道:“叫两声,再叫三声。” 小黑子压着喉咙,挤出短而急促的狗叫:“汪汪~~~~~汪汪汪。” 秦明月眼睛亮了起来,真聪明。她两声咳嗽代表‘晓花’,三声咳嗽代表‘小黑子’。 接下来说什么呢?太复杂了也听不懂吧。 这时何氏踢了一下她,示意她给自己松绑。 秦明月挠头,忘了给刘氏何氏取掉嘴里的布巾了,罪过! 给两人松绑后,何氏示意刘氏蹲下,然后她自己也蹲下,示意秦明月踩上自己的肩膀。 “后墙有棵树,让晓花爬上去。”乔老太反应过来,她扭动着越过王晓妮,探着身子跟秦明月说。 果真母子连心?秦明月有点诧异,她以为像乔老太跟王晓花这种母子关系,不要命就是佛祖保佑了,还连什么心。 秦明月踩在两人肩膀上,见两人吃力,王兴贵也挪过来挤着何氏,试图给她点力气。 颤抖着扒住花窗,缝隙太小她看不到外面墙下,只能伸手出去挥了两下。 不敢挥太久,怕人发现。 下面没反应,她又咳嗽两声,然后抠了些墙上的泥巴之类的东西掉下去吗,企图让王晓花注意到她。 “嗷。。。。。” “嘘!” 王晓花捂住小黑子的嘴巴,她看到了上面的手。 秦明月听到动静后,用手指了指离得很近的树。有个树杈距离花窗很近,压低声音应该能听到。 王晓花一下就懂了,乡下的孩子为了点吃的,下河上树不在话下。她看看月亮,然后从树的背光处开始往上爬。小黑子还扒着树站起来,让她踩自己的头。 “嫂子。”王晓花爬到了树杈上,不过手臂粗的树杈看得秦明月心惊胆战。 “晓花,害怕么?” “不怕。”嘴上说着不怕,颤抖的声音却按捺不住。 “我花儿真棒!”虽然脚下的肩膀在颤抖,秦明月还是先用力伸手摸了摸王晓花同样伸过来的手。 “花儿,现在全家人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回去家里拿点钱,然后歇息到天不亮就出发,去木城县找城门处的小豆丁,告诉他这事儿,他与你大哥是好友。” 秦明月考虑了很久这个问题,现在能帮着自己的就只有王景旭。他既然跟小豆丁旧情,那这事儿就能传到他耳朵里,说不定能求看上他的大老爷帮帮忙。 王家这事儿靠自己这几人,很难完全脱罪。若是有大人物帮忙,那就是小事儿,毕竟他们抓住的只有乔老太下药这一点罪证,再严重也就是婆母不慈磋磨儿媳罢了。 如果他死了,那就没办法了,认命吧。 “若是找不到呢?”王晓花吸吸鼻子。 “那你就进了城门右转,走到头有家客栈。里面的婆婆姓陈,你把这事儿给她说说,若是帮不了不强求。但是你不能回来,在她家住下。”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出现了人影,秦明月立马噤声。 只见那人打着哈欠走到树下,解开裤袋,开始在树下放水。 居然敢在祠堂墙后尿尿,真是胆子大。秦明月紧张的看着王晓花,生怕她紧张掉了下去。 这人尿完后也不走,而是保持姿势前后晃荡,看起来是在打瞌睡。 秦明月着急,眼见王晓花的手臂已经开始抖起来了。 就在这时,本来在这人走来时,已经躲到一边儿的小黑子突然窜了出来。 “谁!” “汪汪” 小黑子跑进阴影,回头叫了两声,又跑了。 “哪里来的野狗,晦气!”见是条狗后,那人被吓得急促的心跳平缓了些,还以为是祖先显灵了呢。 确定人走了,秦明月再次嘱咐王晓花。 “我屋里柜子的钥匙在后墙的一个烂斗笠下。”乔老太的声音在下面响起。 秦明月并没有转达这话,王家肯定有人在蹲守,就让她回去就是上门送菜。 嘱咐好正事后,秦明月用力扒着花窗减少下面的压力。 “晓花别怕,事情如果办不好也别愧疚,你不被抓住我们就有希望懂不懂?所以,不论是乔家庄的谁碰到你,你都不能信。” “嗯!”王晓花抹眼泪:“除了大哥,我谁也不信。” “快去吧,注意安全。”说完秦明月又把头上的木簪扔下了地:“必须带着小黑子,如果它不听话,就把这个给它闻,!” 王晓花滑下树,捡起地上的簪子,顺着墙壁的阴影离开了。 小黑子却出现了在墙下,呜呜挠墙。 “去去,跟着晓花,不然不给你吃虾!” “呜呜~~~~” 小黑子呜呜两声,夹着尾巴随着王晓花的身影而去。 第171章 聪明的孩子 王晓花挨着身子,顺着山边往回走。 小小的人顺着山边下到秦明月菜地边,然后顺着鸭子的通道爬了进去。 “嘎。。。。” “呜汪汪” 鸭子受到惊扰叫了起来,小黑子短促的叫了两声,大鹅拍了两下翅膀,鸭子慢慢安静下来。 一狗一鹅难得没打架,王晓花也不管大鹅听不听得懂,按住人家脑袋就开始交代:“小黑子要跟我出门,你得看家。有人坏人进来,咬他们!还有大公鸡,啄他们!” 顾不得膝盖跟手上的鸡屎,王晓花蹑手蹑脚的绕到厨房。 王家那边的哄笑声清晰可闻,她甚至闻到了烤红薯的味道。虽然有围墙阻隔,她依旧不敢大意。 厨房的墙角有个洞,正房的备用钥匙放在里面的。而秦明月为了防止他们搜身找到钥匙,去祠堂的半路上就把身上的钥匙扔到了门前的水沟里。 打开正房门,王晓花摸黑打开柜子,把里面三个竹筒的铜钱都倒了出来,装进了随身斜挎着的针线包里。 又在柜子最下找到秦明月的衣服,从里面的摸出了几块碎银子。看不清只能凭着感觉摸大小,她挑了两块最小的拿出来。 一块装进了自己的腰边,另外一块想了下,借着窗户边的月光,她穿针走线做了个装着碎银子四方封死的小荷包。 找来长长的黑线,线折成几叠搓成一股防止断裂,然后又把秦明月的发簪绑在了上面。 做好后比了比长短,她把绳子系在了小黑子脖子上。 脖子上本来长长的毛被她调皮剪掉了一些,现在有点短,王晓花包着两泡眼泪,吸着鼻子一直想把小黑子的毛薅直些。 “算了算了,这门从外面锁着的,里面哪里有人。”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王晓花吓得呆住,屏住呼吸趴在了地上。 “嘿嘿,你就不想进去看看年轻寡妇的家是啥样儿?”这人的声音耳熟,王晓花听着声音努力压抑住自己抖动的身子。 “有啥看的,除了这房子还不错,其他的嘛家徒四壁!哈哈哈哈” “你又知道了。” “乔二娘对大姐的亲儿子都那般,对这买来的媳妇还能好?按我说啊。。。。。。。” 可能看着院门从外面锁着的,来人又走了。 原本以为装的很好的娘,原来庄里人都知道。 王晓花觉着这里也不安全,她又等了不知道多久,等王家那边的声音渐弱后,又从鸭洞里钻了出来。 不敢从田里往河边走,粮食成熟季节,田地里都有守夜的人。 王晓花鼓起勇气,带着小黑子钻进了屋后的山里。 顺着山边一直走,直到走出了乔家庄水田的地界,一人一狗在从山林子里出来,然后直直的走到河边。 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往左是去镇上的路,到镇上可以坐车去县里,可她怕遇到乔家庄的人。 往右要往回走一段距离,然后过桥就是去县里的路。 看了看天色,月亮还在半空,鸡也还没叫,王晓花预计着时间,往回走。 只要这段路不碰到乔家庄或者柳庄的人,她就安全。是的,她连柳庄的人也是防着的。 河边光秃秃没什么遮挡物,同样她的目光也能看很远。 遇到前面有不能判断的人或者东西,先让小黑子去探路。就这样,她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过了河。 河这边的玉米已经收掉了,可是山上影影绰绰的树让她心里打鼓。月光一照,风再一吹,树影像极了故事里的各种精怪。 一直走到天色发白,王晓花只是麻木的迈着的脚步往前。再说也是小孩子,那种情况下能顺利的跑出来,哪里还记得住带水与吃的。 实在是走不动了,王晓花带着小黑子往一户冒着炊烟的人家走去。 她不是盲目找的人家,这一路走来路上没什么人。而这除了有几户人家外,在距离路边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支商队在歇息,应该走到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休息了一晚上。 她揉揉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刚刚睡醒。 走到小院儿门口,她忍住害怕,让自己表现得大方些。 “婶子,早上好!”院子里有个妇人在打扫。 妇人见到门口出现个小姑娘后,有点吃惊:“哟,小丫头这么早啊。” 王晓花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婶子这么早也是勤快人儿。” “哈哈哈,小丫头嘴真甜。”妇人没开门,杵着扫把笑。 王晓花回头看了商队一眼,见陆续有人起来了,她微微有点着急:“婶子,我爹说碎石关的红薯特别甜,我能找您买几个么?” 妇人见她边说话边看那边的商队,就以为她是商队带出来的孩子,虽然疑惑为什么带这么小个女娃,但是疑惑在看到王晓花递过来的一把铜钱后烟消云散: “这么多钱啊,那你可拿不动。” “那给您十文,您给我拿几个就成,嘿嘿剩下的钱遇到货郎我还能偷偷换糖吃。” 妇人见她是个小孩儿,后面还跟着一只看起来就很凶的大黑狗,还有远处的商队,于是拿了个旧布袋给她装了半袋子。 “不要这么多,马车上装不下,半袋就好了。”太多了对自己是负担,扔掉可惜。 愉快的跟妇人交易后,王晓花硬着头皮往商队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回头见那妇人还看着她,只得使劲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继续往商队方向走。 终于磨叽到了商队启程,为了装得像,她小跑着跟在商队后面,但是距离始终保持在十多丈远。 而商队一开始也看到了她,不过他们以为是那妇人家的孩子。 走了一段距离后,她逐渐与商队拉开了距离。环顾四周荒无人烟,她不敢停留,只能拿起一个小点的红薯开始边走边生啃。 又走了不知道多远,前面又隐约看到几户人家,她才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找了个大石头靠着休息。 这个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就她休息的这会儿已经看到了不少行人。见她一个小丫头在休息,还有人逗她几句。 不过看看身边的大黑狗,还有远处的几户人家后,以为是附近的孩子也不敢哄她走。 第172章 差点被拐走 王晓花实在是走不动了,她努力的回忆去县城的路上的情况,然后大着胆子拦停了一车队。 “叔叔,您带我一段路呗,我家在前面,追傻狗跑远了。” 一个小丫头,虽然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过路的商队还是愿意伸出援手。毕竟在外行商,能与本地人结个善缘是好事。 成功坐上马车尾的王晓花递给了押车汉子一个红薯:“叔给您吃一个,我追狗的时候在地里挖的,别说啊。” “咋不给我一个?”另外一个汉子也凑过来,被王晓花的话逗得哈哈笑。 这丫头,难怪大清早能追这么远的狗,看着猴皮劲儿也不算意外。 走到前面有人户家后,她跟商队告辞跳下了车。等商队走远些后,她又跟着小跑几步,直到附近的人户家看不到她。 商队的人看她在这里下车,以为她是附近人家的孩子; 而附近人家看她下了马车,玩了会儿又追上去,以为她是商队的孩子坐马车腻味了,下来玩儿的。 就这样,她一路故技重施,蹭车蹭到了木城县。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偏斜了,排队进城的人有点多,王晓花显着有点着急。 “哟,又是这丫头!”一个拉着牛车的秃头老汉撞了撞身边的老婆子,示意她看王晓花。 老婆子长着吊梢眉,一张长脸拉耸嘴角,仔细打量前面的王晓花。 她歪头看了一下距离城门的位置还有十来丈,眼睛一挑,假装崴脚撞了一下前面的王晓花。 王晓花跌倒在地上,挎包里面的铜钱撞出声响。 秃头老汉跟吊梢眉老婆子对视一眼,然后说道:“哎哎,你这丫头咋能撞人呢!” “我没有!”王晓花起身弹灰,小黑子机警的在她身边转悠。 “哎哎,前面的。”老婆子拍拍王晓花前面的人:“是你家孩子不??” 前面的人看看王晓花,摇头。 老婆子本来想抓王晓花的肩膀,可看到面前的大黑狗后心悸,只是贴到她跟前斥责:“我还以为你是前面人的孩子呢,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插队不说,还故意撞人!” “我没有,我一直排在这里的。”王晓花有点慌,这一路走来已经精疲力竭。 而且一晚上没睡,又遭受了惊吓,早就熬不住了。 被老婆子一吼,就有点委屈,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见王晓花哭了,老婆子眼睛转了转:“哎呦哭啥啊,这孩子。”说着就给她擦眼泪。 “婆婆又没怪你,来我给你擦擦。”眼泪带着脸上的灰尘被擦掉,老婆子用屁股撞了一下后面的老头。 老头赶紧说道:“这么乖个娃娃泥巴堆里打滚啦?这么脏老婆子给擦擦,一个小娃娃怪可怜的。” “我不可怜,有黑子陪着我呢。” 一直坚持的着的孩子在大人的刻意关心下放松了心神,泪眼模糊,根本没看到面前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见没大人带着,老两口恶向胆边生,本来只是想讹掉小娃娃的铜钱,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老婆子贴在她耳边说:“你这样可进不了城,那边有水,我带你去擦擦,千万别说你没跟着家人啊,不然又脏又小还独身,人家以为你是小乞丐呢。” 王晓花已经不太清醒了,被哄着跟老两口出了队伍。 老两口边往队伍后面走去,边看城门处。 走到大概秦明月摆摊的位置,距离城门差不多三十长距离了,老头一把抱起王晓花就往车上放。 王晓花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反应过来:“干嘛!放开我!小黑子小黑子。” “这孩子!”老婆子一脚踹开小黑子:“这么晚了还不想回家,又不是过年,城里哪有花灯看!” 周围的人善意的笑笑,然后走开。 “咬他们咬他们!”王晓花着急,小黑子没接到命令不会攻击人,傻狗! “这孩子,早知道不给你养狗了,咋能让狗咬爷爷奶奶呢。” 老头子赶着牛车跑了起来,小黑子虽然体型大,但年纪小阅历少,追得上牛车,却老被赶车的老头子用棍子抽。 “小黑子,去城门!!!”王晓花清醒过来,她挣脱不了。 而且她看到老头腰边别着刀,要是跑出了城门前的范围,小黑子跟她都危险。 “快点,去城门抬头!”小孩子家声音尖利,她用尽力气大喊:“小豆丁,王景旭!” 城墙上的周前新一开始就看到了队伍里的骚乱,不过太远听不到,他以为是家里孩子在跟大人闹。 他盯着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本来追着牛车跑的大黑狗突然回转,朝着城门跑来。 心里一顿,明明有牛车,为什么刚刚让小孩儿下来排队呢。 虽然没听清小孩子具体喊得什么,不过他还是立马跑下城门。边关传来消息,最近北雄活动异常,莫非是来掳人的? 等不及骑马,周前新跑出了城,看到大黑狗他突然想起了,景旭媳妇不也有条黑狗么? 小黑子进城见过守城士兵的穿着,见着周前新后,立面站起来抬头示意他看脖子。 周前新看到眼熟的簪子,一拍腰边的刀鞘:“好狗,去拦住,咬牛!” 牛车虽然走得慢,可短时间跑起来也是人力不能及的。 “豆丁豆丁,牵马!” 城门口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纷纷扭头看热闹。 那老头架着牛车已经进了前面的林子,小豆丁把周前新的马放出来,战马嘚嘚自己找到了主人。 本来感觉已经稳了的老头子老婆子,回头见城门队长骑着马追了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而这个时候小黑子也赶到了,跳起来就咬在了牛的脖子上。 水牛哀鸣一声,立马卧倒。 “军爷,军爷!”老两口抱头蹲下:“我们只是看着这娃娃一个人,带她去找爹娘呢。” “不是!”王晓花跳下车,跑到马跟前仰头看着周前新:“他们想把我拐走!” 面前的小脸有点眼熟,周前新下马仔细看了一下:“你是乔家庄的?” “我要找小豆丁!”王晓花多了心眼,不回答周前新的问题。 “鬼丫头!”周前新笑了:“刚刚怎么就跟人家走了,这会儿又聪明了?” 后面的士兵已经赶到,正在待命。 “绑起来,饿两天只给水喝!看看还有没有拐过其他孩子。” “是!” 手下的士兵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下手利落,先堵嘴在捆绑。 “晓花?”小豆丁也赶过来了。 王晓花很小的时候他见过,不过这张脸跟十来岁的景旭哥一模一样,难以想象不是一个娘生的。 第173章 找到王景旭 “什么?” 周前新听完王晓花的诉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小豆丁眼睛都气红了,他气乔家庄的人,更气王景旭那亲姨后娘:“还等什么,我去乔家庄把嫂子救出来!” “不行,这事儿咱们去没用。”周前新想得比较多,一个女人卷入这种事里,要救人就不能只是要保命。 “现在是农忙,而且听晓花的意思他们并没有抓到现行。况且王家没有上乔家族谱,只要王家人不认,乔家人就不敢动用族刑。” 周前新想了一下接着分析:“他们有村正,如果不是同族的,那这事儿就要报给上面的官衙。 小豆丁,你骑马去大河镇跟邹里正说一声,如果乔家庄的事情报到他那里,先压下。” 然后周前新翻身上马:“这事儿只要景旭不追究,就没多大的事儿,我去找他。” “叔叔带上我!”王晓花站在马前,她害怕。 周前新摸摸鼻子,这咋就差辈分了呢。 “几十里路颠簸着呢,等下我找人送你去休息,睡一觉你哥哥就来好不好。” “不,我要亲自见哥哥跟他说。”小人儿倔强,一人一狗挡住了去路。 她必须亲自去跟哥哥说,嫂子没有对不起他。嫂子把家里照顾的很好,还把大娘的房子也照顾的很好。 犟不过小丫头,周前新只得退步:“那狗不能去,太重了马匹跑不快。” “嗯”王晓花点头,然后摸摸小黑子的头,跟它咬耳朵:“你就在这里等着,如果我明天早上还没回来,你就回去咬死乔家的人。咬死几个算几个,或者躲起来咬小孩子。” 周前新愕然,这丫头有点狠啊!而且,这话好像也有对他说的意思。跑慢了,狗咬死孩子就要算在他头上了。 把王晓花抱在胸前的马背上,用披风围住。想了一下,又拿来自己的衣裳,折叠垫在小丫头屁股下。 “坐好了,掉下去我只能回头来的时候再顺道捡你了。驾!” 战马飞奔,风声呼呼~ 王晓花从披风里探出脑袋,兴奋又好奇。 周前新暗道,这丫头倒是跟王景旭有些像,是个胆子大的。不说其他的,一个齐腰高的小丫头半夜三更,能带着狗跑出乔家人的监视,走了一整天到县里,就不是简单的事儿。 没一会儿,胸前的小脑袋就开始点一点的了。周前新放缓速度,抽出披风带子把人盖严实,稳稳得捆在了胸前。 木城县到碎石关也差不多五十来里,骑马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今日为了照顾王晓花,走得略慢了些。 到的时候,碎石关里已经宵禁了。 “谁!”守城的士兵老远就点亮了火把,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我!木城县守卫队长周前新。” 周前新勒住马,拿出腰牌,等着门口相熟的士兵来检查。虽然认识,可该有的步骤一个也不敢少。 “这丫头是王景旭的妹妹,家里出了事儿,非要来亲自跟哥哥说。” “哟,那是出了大事儿了啊。”士兵拍拍周前新的马匹:“周哥你直接去找王哥,我找人去跟将军报告。” “那谢了!”周前新策马进了碎石关。 王晓花在周前新勒马的时候已经醒了,她抬起头看眼前巨大的就像是怪兽一样的城墙。 原本她以为碎石关就是一堵墙,就像是木城县的城墙一样。走过城门才知道,里面更像是一座城镇。 街道,房屋除了看起来更加结实外,跟木城县也差不多。 这个时候已经宵禁,城里只有巡逻的士兵,街边的房屋里隐约有灯光。 周前新骑马穿过城中心,左转小跑了将近半刻钟后,越走房屋越少。直到一刻钟后,来到一个巨大的马场。 马场用高大的圆木围起的,守卫堪比城门处。 对了腰牌,周前新骑马进了马场。 王晓花新奇的看着面前,不是说大哥在戍边么,怎么进了这里。还有那会那人说他是弼马温,是神话故事里的那个弼马温么? 围着马场是一圈木头房屋,高门高墙里面关着马匹。进场右手边有几间石屋,周前新下马敲门。 “景旭,我你周哥。” 王景旭惊醒,最近两天他心里就突突的,这会听到周前新来了,他以为是边关出现了什么异动。 “周哥!”王景旭拉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周前新身后的战马,马上坐着一个背着月亮,看不清脸的小孩。 他心意一动,脱口而出:“晓花?” 王晓花路上还在想,以前对王景旭那么坏,见面了他如果不理自己怎么办。 可一听到大哥的声音,小丫头再也憋不住了,哭声震天,把马场的马都吵醒了。 王景旭伸手把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不停的用手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一边的周前新复述完一遍他知道的消息,然后等着王景旭回话。 见大哥没说话,王晓花着急了,她推开王景旭的胸口,滑到地上:“大哥,大嫂真的没有对不起您。二哥三哥那么矮又那么丑,大嫂才看不上他们呢。” 说着就抱住王景旭的腿使劲拉:“你快回去救她!” 周前新调笑:“只救你大嫂?” “嗯。。。爹娘两个哥哥嫂嫂也救了吧。”王晓花想了一下,没说要救王兴明兄妹。 “周哥,您在城门等我,我去报告一声。”王景旭牵出一匹马,骑着就朝着关外的城墙而去。 霍小将军吃住都在靠近北雄的那一面城墙上,他以身作则,军中将士无不佩服。 说是霍小将军,其实已经年过三十五。听闻王景旭家中出事后,立马披衣起身询问。 “可要带几个人手?” 王景旭摇头,自己对外的身份是在边关戍边,骑马回去就已经很高调了。 霍小将军也想到了,他沉吟了一下:“若是家里不能住,就把你娘子带过来吧,跟你做个伴儿也好。”若是能生个孩子,自小跟马匹在一处,对驯马也是很好的。 大元国力不弱,唯有在马匹上被碾压。无战时还看不出来很大差距,一旦打起来这就是非常严重的短板。 十骑冲锋,百步难防。 “谢将军。” 不再啰嗦,王景旭下了城楼翻身上马。他走后城楼上里面亮起了两支火把挥舞,靠近木城县的城门火把回应,城门远远的就打开了,双骑飞奔出城。 第174章 近乡情怯 双马连夜奔袭,回到木城县用了不过半个时辰。 到了木城县,周前新下马:“你妹子交给你了,小丫头累坏了。” 两人传递,王晓花睡得不省人事,只是手还抓着周前新的披风。无奈,他只好把披风脱了下来。 “要不要带两个人?” “算了,我先回去看看。”说实话王景旭对王家没多大指望,一直供养不过是为了还债。 还有,就是乔二娘小时候真心对他好过。 没再多说,小心护好怀里的王晓花,见她脸上的灰尘被冲出了两条泪痕,心里突然又起了些希望。或许,那个家有所改变呢? 回到大河镇的时候,天色刚刚亮。 王景旭带着王晓花进了一条巷子,走到底后推开一扇门,走进一方小院儿。 院儿里假山鱼池花田都有,不过缺乏打理,显得有些潦草。 “晓花,起来洗个脸。” 王景旭对王晓花总是有几分怜惜,不管以前她再可恶,看着这张肖似母亲的脸,就恨不起来。 “大哥哥,这是哪儿?”王晓花坐在榻上,边揉眼边到处看。 “大河镇,我家。” 这小院儿是乔桂儿多年前置下的,她当初拿到生契回了大河镇,先自己找了落脚点,然后才回的乔家庄。 “姨。。。。。大。。。。。”王晓花犹豫半天也没想到,到底该怎么称呼大哥哥的母亲。 姨母,大娘,好像都不太对。 “快洗脸吧。” “大哥哥!”王晓花有点生气:“先回去救大嫂啊,洗什么脸!您不会还要吃个早饭再回去吧。” 还真猜对了,王景旭就是这样想的。 不过面对生气的王晓花,他还是问了一下:“你很喜欢这个大嫂?”这个小妹妹当初可是恶魔,没想到会这么维护一个外人。 “嗯,喜欢!”王晓花浇水抹了两把脸,扯住王景旭的衣裳就让他上马:“快走,我路上给你说。” 刚刚上马,王晓花又着急起来:“小黑子呢?小黑子呢?”说着,眼泪就溢出来了。 “你养的小狗?回去了吧。”开始小黑子还跟着马跑,出了木城县后,小黑子就走了另外一条路。 “嫂子养的,小黑子可聪明了。要不是它,我走不到县里。” 回去的一路,王晓花嘴里全是她大嫂,就算讲到第一次她挨耳光,眼里都带着光亮,脸上都带着笑。 讲到她娘吃瘪,讲到她大嫂学泼妇般在地上滚,小丫头哈哈笑出声。 “大哥,你肯定会喜欢大嫂的。”王晓花掰着指头数:“个儿高、聪明、勤快、能写会算、会种地、会养鸡、会养狗狗、会赚钱。。。。。。” “好了,大哥哥知道了。”王景旭近乡情怯的感觉淡去不少,笑着握住小丫头的手:“指头不够数了,我握着缰绳可不能借给你。” “还有最后一点!大嫂还会撒泼!咱们庄里的人都拿她没法办!” 王景旭失笑:“你觉着这是优点?” “对啊!”小丫头认真点头:“嫂子每次都占理的,再配上撒泼,其他人都没招了。” 不敢将这些事儿跟那个身材高挑,脸色蜡黄的女子联系起来。不过心里也充满了期待,自己束手无策逃避了十多年的事儿,这个女子居然半年就搞定了。 晓花都变好了,其他几个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王景旭骑着高头大马到了河边,钱大爷老远坐起来,揉揉眼。 “景旭?” “晓花?” 王晓花看见钱大爷震惊的眼神,坐在马上露出骄傲的表情:“我找了哥哥回来救大嫂。” “哎呦!你个死丫头!”钱大爷从昨天得到消息开始,就在这里等。 边等还边打听,乔家庄抓到王晓花没有。一晚上都没回去,深怕错过。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去了县里,还找回来了王景旭。 “好好,你回来了就好。”钱大爷的目光在王景旭脸上流连,见他虽黑了,可壮硕有气势,虽跟王晓花没那么像了,可这精气神儿好就好。 “那你俩快回去,秦丫头是个好的,她若是是真的做出那种事儿,我的头给他乔金水当球踢!” 王景旭点头:“钱叔放心,我不会信乔家人的。” “好好,快走快走。” 王景旭先是到了王家,见王家大门打开,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院子中间还有一堆篝火灰烬,甚至那些人拿了王老头编的东西来烧。 王晓花的针线篓子被摔在地上,她气得直哭。 再次骑上马,王景旭路过自己长大的地方。惊喜溢于言表,只是在外面看,就知道里面被收拾得多好。 就在王景旭整理心情,王乔家祠堂走的时候。 乔金辉带着人在祠堂门口跟乔金水的人对峙:“就算是定罪了,也没道理不给人吃饭的。况且这还没定罪!” 乔大祥不像乔大喜那么没脑子,他陪着笑:“金辉叔,没说不给王家人吃饭。只是您等等,等我爹或者是金木叔来了再去。” “都忙着秋收,等他们到就中午了。昨天我信你的,结果一等就到了晚上。里面还有俩病人,你们这么做要遭报应。” 本来乔金辉一派还没这么硬气,可昨天晚上秦明月悄悄递出了血书,说是王晓花已经到了县里,过两日就会带人回来。 想到王景旭是被官老爷看中带走的,这么多年说不定还真能爬上去,所以他才有这么有底气。 “金辉叔~~~,您别为难我。”乔大祥挥挥手,他身后的几个汉子立马围了过来。 乔金辉带的人也不示弱,看见对面的人围上来后,他们也围了上来。 “乔大祥,现在只是庄里的事儿,我们好说好解决!别逼我报到里正跟县里去!”乔金辉厉声怒吼。 “金辉叔爷,我没事儿,晓花已经平安到了县里。”秦明月被饿得没了力气,听到外面动静后马上出言。 昨天的血书是她扇王晓妮取的血,布是撕的王兴明的。本来只是安抚,没想到半夜小黑子真的回来了。 跟自己呜呜汪汪几声后就回家守门了,秦明月明白这是把王晓花平安送到了。 第175章 见面 秦明月刚刚说完,那边祠堂门口也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金辉叔爷,景旭谢谢您的维护。” 不算小的声音,院子里的众人,还有屋里的王家人都听得很清楚。 秦明月咽下口水,真找回来了?她还没准备好。 本来她没抱很大希望,只是想让王晓花平安。可。。。。。。这。。。。。她要见自己的男人了? 到底算她男人还是秦氏的男人啊,秦明月脑子云里雾里,然后一跟头栽在了地上。 “嫂子!” 何氏毫不犹豫把腿上的王兴贵推在了地上,然后跟刘氏一起去抱秦明月起来。 “你个死婆娘。。。。。。”王兴贵嘟囔,但是不敢大声。 王兴言看了两眼刘氏,没吭声。从秦明月踩住刘氏肩膀爬墙后,刘氏就一直挨着大嫂,看都没看他一眼。 门外的人还没从王景旭回来的震惊中缓过神,就听到里面传来惊呼声,乔金辉的儿子乔大文奔过去一脚踹开了门。 瞧王景旭的样子,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军中装束,进祠堂也没下马,就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 乔大文心里祈祷着,秦氏可别真出什么事儿啊! 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响声,屋里的人看着外面骑着马的王景旭。 王景旭抱着王晓花看着屋里的或躺或坐的人,一时间都有些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王晓花打破了沉默:“嫂子!”王景旭扭动着的小丫头放下了马,而他完全没有下马的意思。 “金辉叔爷,您身为朝廷村正,王家未入赘,为何要关在乔家祠堂?” 乔金辉忐忑,这事若追究确实是他没做好。乔家没权利处置王家的人,只是乔金水习惯做乔家庄的主了,这点连他一开始都忘了反对。 “景旭是叔爷岔了,这事儿该报到里正那里去的。” “大哥,是大嫂让金辉叔帮忙收粮食耽搁了。”何氏鼓起勇气,昨天一天她都在听秦明月上课,给她们分析乔家庄人的心理。 所以她刚刚硬着头皮开口,为乔金辉开脱,大嫂说要打一棒再给个甜枣。 “那谢谢金辉叔爷了。”王景旭在马上做辑:“等这事儿了后,晚辈一定去叔家道歉。” 乔金辉虽然看王景旭在乔家祠堂不下马心里不舒服,可转念一想又觉着有道理,人家又不姓乔。 而且这次,自己似乎没押错宝。 “好大的官威!”乔金水带着乔金木,还有乔金良等人进了祠堂。 王景旭调转马头,居高临下对着乔金水道:“比起乔族长来说王家景旭差远了。” “你!”见王景旭依然没下马,乔金水气急,指着他憋红了脸。 “王景旭,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乔大喜跳出来,可面对高头大马,气势弱了不少。 “长辈?”王景旭冷笑:“我姓王,你姓乔,哪里算得上我的长辈?我还想问问乔族长,我王家人犯了什么法,居然要用乔家的族规来管束?” “景旭啊,这事儿你才回来还不知道,”乔金良走出来带着笑,他招招手:“你先下来,咱们好久说说。” 王景旭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转醒的秦明月,只见后者轻轻点头,他回过头面对乔金良不为所动:“就这么说吧。” 乔金良压住心里的火气,自己好歹算是爷爷辈儿的,怎么能仰着头跟晚辈说话。 他不说,王景旭也不说,而乔金辉顺势把饭菜拿进了屋里,王家人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吃着饭。 不过这饭到底是什么味道,屋里人体会到的各不相同。 乔金水看了一眼乔金良,后者压下心里的怒火,面上带着假笑:“这孩子,打小就倔!” “你还不知道,你娘。。。啊不,你姨母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儿啊!她居然想要折辱你,让你女人跟你两个弟弟生孩子,给你。。。给你戴。。。。嗨!” 乔金良蹲地,捂着脑袋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虽说你姓王,可也是我乔家的子孙,叔爷们哪里能让你受这个委屈啊!这才把她们关了起来,你若再不回来,我们也要派人去找你的。” 都是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明明开始咬定秦明月与两兄弟苟且,乔二娘包庇。 现在见了王景旭,又改口说是乔二娘主谋,要折辱他这个原配的儿子。 “是我做的,我认罪!” “是二娘做的,我休妻!” 乔老太与王老头两人同时说话,说完互相看了一眼。其他人也愣住了,两人说的话都有些出乎意料。 乔老太定定的看了会儿王老头,曾经的姐夫,后来的丈夫。也好,这样也好。 “药是我下的,原因确实如乔金良所说。但是这事儿没成,秦氏机警吗,没喝几口,药效发作前她就回去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送我去官府吧。” 乔老太想了两夜一天,原来自己真的蠢。一女一夫给自己下套,自己居然傻傻的跳了进去。 不想拖累两个儿子,她只能自己认罪。也没什么委屈的,本来就是她做的。 王老头没想到乔老太自己认罪了,他急忙解释:“二娘,我。。。我想救两个儿子。” “嗯”乔老太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那药是你新买回来的。” 王老头慌乱,噌地往后退了一截,直到背抵住了墙壁。 王景旭看向向王老头,眼里露出鄙夷,一如既往的不担事儿。 “这事儿说起来我才是苦主,该如何办,要问问我的意见吧。” 秦明月抬起头,听到王景旭的话后,她想也没想就说:“你如果要给我休书,先让我把地里的红薯收了卖掉,我种了好几天呢。” 。。。。。。。 王景旭没回答,怎么看起来没有晓花所说那么聪明的样子。 最后,王家人吃饱了,王景旭也终于下了马,好歹是名义上的丈夫,总得去扶人家出来。 王家人出来,祠堂外的门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聚集起来的人堵住了。 乔家庄的明显分两边,泾渭分明。 本来他是想着王景旭可能真死在边关了,就算没死这事儿大概率也不会管,甚至还会高兴,毕竟乔二娘逼走年幼的他,还要让亲兄弟给他戴帽子。 可这咋回来了啊。 乔金水几人对视一眼,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后面有王景旭撑腰王家就很难撼动。关键的是,还会让乔金辉一派压过自己,这让自诩嫡系作威作福惯了的他们不能忍。 第176章 休妻 出去的门被乔金水带人堵住,乔金辉的人虽然与他们对峙着,可为了王家与同族对抗,还是让他们有些顾忌,气势就有些不够看了。 乔金水站在门口,一脸正气:“虽说王家不归我乔家一族管,可你们既然落户在我乔家庄,那就得守乔家庄的规矩。我们乔家庄村民世代良善,不能让你王家这颗老鼠屎坏了整个庄的声誉。” 乔金良也跳出来:“乔家庄的男儿娶妻,那媒人踏破门槛。咱们乔家庄的姑娘嫁出去,婆家也都个个都说好。若是你家这事儿我们不管,以后庄里的人小子还怎么娶妻,丫头还怎么嫁人!” 这两人的话,顿时把整个乔家庄的利益拉到了一起,本来还跟乔金水一派对峙的人开始动摇。家里都有儿有女,为了王家人影响自己家孩子嫁娶,他们心里还是要掂量掂量。 秦明月折腾了这么两天,早就不耐跟他们讲东讲西。王景旭回了,王家人的如何与她也没什么太大关系,所以便问道:“那乔族长想要怎么办?” 乔金水回头环视了一眼乔家庄的人,然后义正言辞:“驱王家出乔家庄。” “这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啊?” “哪里严重,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我看就该沉塘,浸猪笼。” “那竹林咋办?” “。。。。。。王家生意。。。。。” 下面乔家庄的人交头接耳,窸窸窣窣。 王老头却一桩跪下来:“族长,这事是乔二娘的错,您看在我来乔家庄几十年,也为乔家庄做了不少贡献的份上,不要驱逐王家。” 王老头跪地痛哭,这么些年,他只知道编篾货,家中事情一概不管。出了乔家庄去哪里找竹林定居?而且被驱逐的人很难再被接受。 乔老太看了两眼瘫在地上的儿子,又看了两眼王老头:“我呸,当年桥桂儿也是瞎了眼,才能看上你。” 然后老太挺直了背,伸手压了压鬓边:“这事儿是我做的,与我儿没有关系。我乔二娘自请下堂,永世不踏入乔家庄一步。” “娘!” 王晓花扯住乔老太的衣袖,家里若是没有娘,就凭王老头万事不管的样子,王家后面没有好日子过,必会被乔家欺压。 乔老太甩开王晓花,手捏着衣襟颤抖。她看了看其他几个孩子,除了王兴明还一脸懵,其他三个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避开了目光。 事情到了这里,乔金水同意也就罢了。可他不放心,现在王景旭回来了,还有个秦氏,这可比当年乔桂儿单打独斗的威胁大多了。 于是乔金水假装考虑了一下,迟疑开口:“二娘既然承认,那处理了肇事者也就算了。可这秦氏跟王家俩兄弟也不能留了,万一旧情复燃,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行行,不留就不留,您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王老头还跪在地上,他连连点头。 他老了经不起颠沛流离了,况且还有两个姑娘一个儿子留着,还有景旭看起来也出息了,少两个儿子不算大事儿。 秦明月嗤笑,自己这个苦主都还没说什么,他们倒好,还想着处理自己。 “王中洌,我妹子嫁给你,替你操持家务,出了事儿你说休就休?”乔老太大哥乔大江也急急忙忙赶到。 本来他不打算参与的,可听说大外甥穿着军营里的衣裳,又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他这才赶过来说两句。 实在要休妻,那也得先安抚好他这个大舅子再说! 然后乔二娘大嫂大张氏张月梅也挤了过来:“关我侄媳妇啥事?二娘一人做事一人当,秦氏还是受害者呢。” 张月梅有自己的想法,当初嫁大姑子她家得了一笔,嫁小姑子又得了一笔。虽然小姑子与自己家跟仇人般,可逢年过节的节礼是一次也没落下过,她家靠着王家在乔家庄也是数一数二的好过。 而且这秦氏能读会写,自从她开始教庄里人识字,连带着她家也受到了不少敬重。 所以,打断骨头连着筋,王家好了她家也能跟着占点便宜。王家没了,那乔金水一派做大,还有自己家啥好日子过? 夫妻俩一个为妹子,一个为侄媳妇,看起来倒是像有情有义的娘家人。 王老头现在只想自己脱身,乔二娘也好还是秦氏也好,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于是他见乔大江出来阻止后,立马跳起来反驳:“当初我没想过娶你妹子,是你乔家为了钱,硬塞给我的。” 乔二娘的父母已经去世,而家里家就一儿两女,王老头这话的意思就是乔家二老卖了女儿,钱都补贴儿子了。 话虽然没错,可乔大江看了看王景旭,这名声他不能抗,于是两大男人跳着脚还是对骂:“好你个王中洌,吃干抹净就不认了是吧。当初你想在我乔家庄立足,自己送上门来聘了我大妹子,现在不认了?” 王老头跺脚摊手:“我说得不是景旭他娘!就算是景旭他娘,那也是她主动的!” “你你你!”张月梅把身前的人推了个跟头,一下冲到王老头跟前:“我妹子都去了这么多年,你还败坏她名声。” 不怪张月梅激动,她男人乔大江比大妹子乔桂儿大七八岁,从她嫁过来,就一直是乔桂儿在往回寄钱养家。 赎身回来后不仅给了娘家一笔银钱,嫁人后又得了一笔彩礼,可以说这个大妹子没给她找一点麻烦,带给她的全是好处。 王老头也梗着脖子不示弱:“我来乔家庄才几年,哪里娶得起媳妇盖的起房子,都是你那大妹给我支取的钱,不信你问你那好大外甥!这事儿他娘肯定跟他说过!” 王景旭没吭声,默认了。 他娘确实跟他说过,这桩婚姻是她自己谋划来的。若不是自己先下手,等她手里的银钱用完了,还是免不了被卖的命运,所以才看上了他那没有根基的爹。 在娘的操持下,王家的日子蒸蒸日上。他八岁的时候,娘告诉他可能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时,他高兴极了。 他都想好了弟妹的名字,想好了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可幸福戛然而止,他娘怀着孩子摔跤了,一尸两命。 “那你更要记我家大妹子的恩情,你一个没根基的外乡人,能在乔家庄站稳当,哪样不是她的功劳?”张月梅跳起来用手指在了王老头脸上,这个不要脸的,翻脸不认人。 王景旭盯着自己的爹看,看起来有的失神。 第177章 再见柳郎中 “那不说乔桂儿,就说乔二娘。”王老头也争上了头,争红了眼,完全不管还有这么多人在看着:“她是不是你家非要塞给我的?” 乔金水暗道不好,冲上前来想要阻止。 可争红了眼的两人哪里能停下,不仅王老头甩开乔金水,就连张月梅也推搡着:“我呸!王中洌妮要点脸!” 乔大江一听也不乐意了,自己有女儿也有孙女,这话传出去哪里能好听,也冲上来一把扯开乔金水,对着王老头的脸就是一口口水。 “我家妹子是硬塞给你的?当初我大妹死后,二娘天天去你家照顾景旭,我爹娘见她姑侄有情,确实想着让她嫁你方便照顾孩子。可二娘不愿意,我家也就不强求。” 听到这里,乔老太一脸不可置信,她爹娘当年明明说的是,乔桂儿死前要求自己嫁到王家的。 张月梅跳起来扯住王老头的头发,迫使他躬身,然后朝他背上连给几拳:“你明知道二娘不想嫁给你,你为啥不在她跟景旭告别的时候提醒有人!” 秦明月一脸震惊,这。。。都是什么狗血剧情,比楼子里姑娘的故事还离奇! 余光见身边的人抬头看着,王景旭苦笑一声。他为何在外赚钱一直要寄回来,就是因为王家对不起乔二娘。 两人的争吵还在继续,越说越多,越说越远,不仅说到了乔二娘私奔的事儿,最后还牵扯出了乔金水一家。 旁人都是看热闹,秦明月却想得多了些。 不管是乔二娘的爹娘起了把二女儿也嫁王家的心思; 还是说王老太从开始的不愿娶到后面的愿娶; 更后者还说到的乔桂儿私奔告别人发现; 这里面林林总总,都有乔金水家人的影子! 再加上这次事情,乔金水的目的世人皆知,要打压王家不得翻身。 她撞了撞身边的王景旭:“喂,你有没有发现乔金水家的人,出现的时机有点巧?” 王景旭侧头看她,他发现了。但是又想到他家是族长,谁家有个事儿他都知道,又觉着没什么问题。 秦明月突然反应过来,她刚撞的也算是当事人!忘了忘了,她当成在楼子里看热闹的时候,与姐妹们边看边讨论了。 “嗯。。。。。”秦明月微微想了一下:“这事后你若是不愿意与我过,那就把户籍给我,反正咱们也没婚书。不过啊,我走的时候要带走我置办的东西,地里的红薯我也要卖掉拿钱走的。” 王景旭还没反应过来,咋又提地里的红薯了? “你觉着是不是他作为一族之长,知道这些都正常。” 王景旭老实点头。 秦明月拉住他手臂,郑重的跟他说道:“但是接下来的话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王景旭皱眉,除了自己爹在姨母跟自己告别的时候没有提醒有人外,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吧,我承受得住。” “你娘的死不简单,很可能也是他们下的手。” 什么?王景旭一时间脑子空白。 当初他娘怀孕,从山上滑了下来一尸两命,当时他在虽然不在场,可庄里不少人在做不了假。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知道真假,只是听人说过这事。”秦明月站不住,示意他蹲下听自己说话:“上次刘氏跟我说。。。。。。” 王景旭听完,脸上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虽然不想信,可又容不得他不信。乔金水嫉妒王家好过这事儿他并非不知道,但是他没敢想他们有这么大胆子。 “别吵了,报官吧!” 什么?乔家舅舅舅妈,与打得不可开交的乔金水还有王老头都停下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慢慢松了手。 “这这,景旭,这不用了吧。”乔大江有点懵,说来说去都是家务事,官府哪里管这些。 “就是就是,哪里就用报官了。”其他看热闹的乔家人附和。 普通人衙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平日里过路都是绕开的。 没根基的平民百姓,只要进了衙门,不死也要脱层皮,哪里还能送上门去。 “景旭啊,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乔金水没想到王景旭会让报官,他话语软了下来:“你说想要咋处理跟叔爷说,咱们犯不着报官啊,你还要俩妹子没出嫁呢!” 看到乔金水态度的转变,王景旭心里信了七分:“报官吧,本来我王家就不归乔家管。王家在乔家庄立足,官府也是备案了的,不是你们乔家说要如何就如何的。” 乔金水着急了,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家务事,若是去了官府最多判个乔二娘,那对王家反而有好处! 而且去了官府过了明路吗,这竹林往后就真的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了。 “景旭啊,那衙门可不是咱们能随便进的。”乔金良也出来说和:“就这么点小事,你能不顾乡亲们不过乔家庄的名声么?这可要不得。” “就是啊景旭。”崔氏还是那身补丁衣服,她讨好的看了看乔金水,劝着王景旭:“这事不管咋说,都是你姨母做得不对。闹出去了知道的人说是你王家的事儿,不知道的人家说起都是‘乔家庄’。” “对对对” “崔氏这话说得对。” “可不是,人家说起来就是‘那乔家庄咋咋咋。。。。’” 。。。。。。。 听着乡亲们的议论,王景旭不为所动,咬定要去报官:“我报官不止为了这一桩事,我怀疑当年我娘的死,与庄里人有关!” 乔金水一颤,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咋知道的? 不过这事儿也不全怪自己家,而且自己的女儿都嫁人了,再论也不过是个无意之罪。 想到这里,乔金水冷笑:“你实在要报官就报吧,你娘当年的确实是因为意外,要真追究起来。。。。。。” 乔金水说到这里,哼笑了两声看向王景旭:“只是你这姨母。。。官府不判她有罪,她自己也活不了了。” 乔金水这笃定的样子不像是在耍诈,莫非还有内情?秦明月的脑子都要打结了! 就在这时,后面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景旭,莫要报官,你娘的死与我有关。” 。。。柳郎中。。。。 秦明月不自觉的张大嘴巴,莫非是当初乔桂儿撞破了自己妹妹,与柳郎中的奸情,从而导致被害?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乔金辉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无关的人都回去吧,等当事人说清楚其中误会就好了。都是一个庄儿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乔大江张月梅俩口子见来了柳郎中,混在人群中就想跟着离开。 乔金水被张月梅抓了两爪子,哪里能放他们离开:“大江,大江媳妇你们留下。” “这这。。。。。。”张月梅畏畏缩缩的摊手:“你们要说啥我俩口子也不知道,就不听了吧。” “大哥大嫂留下吧,你们不是一直说嫁到王家与你们无关吗?既然无关,心虚什么?” 乔老太一直坐在地上的,浑浑噩噩直到柳郎中到来。她扶着墙站起来,眼里早没了之前那种蛮横却带着生机的神采。 乔大江两口子当然心虚了,当初乔桂儿的死,还有乔二娘私奔,乔金水家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即使后来反应过来不对劲,也只能捏着鼻子半推半就的认下了。 第178章 当年 说实话,直到祠堂院门关上,秦明月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她根本没听明白。 好像大家都是各说各的,而各自的事情之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联系。弯弯绕绕,跟打结的线一样难找到头。 吵累了的人也没心情找椅子,大家伙就在祠堂的台阶上坐成一排,没人说话。 空间像是凝固了般,最后乔金辉打破沉默:“柳郎中是柳庄人,既然您主动站了出来,那您就先说吧。” 柳郎中没坐地上,而是缓缓靠在了祠堂门背后,他看了看乔老太,叹了口气:“这事本来打算烂在肚子里的,可二娘,你糊涂啊!” 随着柳郎中的讲述,秦明月这才明白其中曲折。 原来当初柳郎中与乔老太是一对有情人,而这事乔桂儿也知道。可坏就坏在乔金水的女儿,乔丽云也同样看上了柳郎中。 那日怀着身孕的乔桂儿帮忙砍拖竹子回家,哪知半路滑倒,乔丽云见状就去请柳郎中。 可找到柳郎中的时候,他正在河边与乔二娘你侬我侬。这乔丽云哪里能忍,便与柳郎中说:“你今日要么同我走,不然会后悔一辈子。” 乔二娘就与她争吵起来了,越吵乔丽云越嫉妒,不知是真忘了自己的目的,还是出于嫉妒故意拖延时间。 最后等柳郎中哄走乔二娘后,都已经过了个把时辰了。 见乔丽云半天没找来郎中,其他人只能去镇上请,等请来时乔桂儿已经大出血去了。 而这事儿只有乔丽云知道是怎么回事,害怕之余就告诉了自己的爹乔金水。 乔金水当然是让她不要声张,而后柳郎中要与乔二娘私奔的时候,也是乔金水用这事威胁了他。 “噗~~” 柳郎中刚刚说完,乔老太就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滑倒在地。 王老头刚刚想伸手去扶,没想到乔老太用尽力气推开了他。 眼光只是看着柳郎中:“所以私奔那日,不是你失约,是你不想让我知道我是间接害死姐姐的凶手?” 柳郎中扶着乔二娘,他通红着眼:“二娘,我悔了!我不该自以为是的为你好,我悔啊!” 乔丽云有错当然有错,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拿来赌气! 柳郎中也有错,他想着不伤害乔二娘,却没想到隐瞒却伤了她一辈子。 秦明月眨巴眼,所以王景旭他娘的死,真的好冤枉。 王景旭此时心里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娘亲是遭人陷害致死时,他心里满是对娘的思念,以及要找人报仇的暴虐。 可听到这样的真相,他的心像是烧红的铁被泼了一瓢水,烧不了也静不下。突兀的冒着白烟,毫无办法。 只能说,这都是命! 王景旭有些茫然,他机械的说道:“既然今天都在这里了,那就把该说的说清楚吧。” 他看向舅舅舅妈:“舅舅舅妈那就说说吧,当初姨母与柳郎中情投意合,你们本来是同意的吧,为何后面又不同意了,逼得他们要私奔?” 王景旭隐约记得,当初外公外婆家并没有阻止柳郎中与乔二娘接触,那就代表家中是同意的。 既然是同意的,那两人为什么要私奔?对自己最好的姨母,还变成了恶魔一样的后娘? 他不想想任何事,只想等这些人为他解惑。 众人都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就在秦明月腿都麻的时候,王景旭站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把门扣住后。又走到马跟前,动作不算快,表情也算平静,然后从里面马身侧边抽出了一把刀。 乔大喜距离最近,见王景旭抽出刀后,他立马跳了起来边说边往后躲:“景旭,你你。。。这是干什么?” 王景旭没说话,只是拿着刀又走回门边。 大刀阔斧坐在门口,用背靠着门,这才开口:“只要我心里有一点疑问没解释清楚,那就都别想出去了,给我娘陪葬吧。” “这孩子,这不是说着么。。。。。”乔大江有些慌,他趔着身子,想要从边上挤过去。 “啊!” 哪知道还没走到王景旭跟前,只见刀光一晃,乔大江的脸上就多了一道血口子。 “还有谁不信的,来试试。” 其他人本来还觉着他只是在吓唬人,可这刀真见血后,大伙儿咽下口水,没人再敢上前。 秦明月也一缩脖子,她知道王景旭是杀过人的。 “舅舅,你说还是舅妈说?” “我我。。。你舅妈说吧,女人家的事儿我说不清!” “你!”张月梅推了一下自己男人:“怂货!”被侄子削了,嚎不敢嚎出声! 张月梅眼一闭,心一横:“那就都说了吧,反正也说得差不多了。” 张月梅说完后,其他人被王景旭真敢杀人的气势吓住,接二连三的开始补充,把自己知道的,参与的都说了个干干净净。 秦明月撑着下巴,直到到夜幕降临,才完整的拼凑出了故事大概。 乔桂儿死后,乔二娘心疼外甥,便天天到王家照顾。后来庄子里便传出了闲话,说是乔二娘想要王景旭做后娘,不然未婚的小姨子老去姐夫家里,算个什么事儿。 本来乔二娘的爹娘哥嫂是同意她跟柳郎中的,可随着庄里的闲话越传越烈,乔家爹娘也动摇了。 后面再被人一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若是王中洌娶了继妻,那王景旭要受苦不说,王家的钱财他家是一点沾不到了,这才让乔二娘的爹娘改变了主意。 王老头这边,岳父岳母第一次跟他说的时候,他也是不同意的。 可后来庄里人闲话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当着他的面打趣他,说小姨子这是看上姐夫了,不然咋对孩子那般好,流言蜚语都不怕。 王老头心里逐渐膨胀,加上那时候的他是真疼爱王景旭的,所以也就半推半就了。 家里不同意,乔二娘就跟柳郎中约好私奔。私奔当天,乔二娘舍不得王景旭,就跑去跟他告别。 而王老头也正着在家,乔二娘对他没有防备,当着他的面就把要私奔的事儿说清楚了。 可正说着,乔大祥突然从竹林里走了出来,与正对着的王老头打了个照面。他本来是以为小姨子跟姐夫是真的有私情,就悄悄退了回去。 可没想到,他听到的却是乔二娘要跟柳郎中私奔。 而王老头确实看到了乔大祥,不过他也没提醒乔二娘,乔大祥心里就懂了意思。 第179章 交换 乔大祥回去跟乔金水说了后,乔金水就去找了柳郎中,用乔桂儿的事威胁她。 柳郎中知道乔桂儿对乔二娘好,若是乔二娘知道她就是害死姐姐的凶手,必定要痛不欲生,所以当天夜里他没有赴约。 乔二娘没等到情郎,等到的是乔金水带着家人抓住了她。 乔家哥嫂当时已经有的女儿,怕妹子私奔传出去不好听,就主动与乔金水私了。 然后又怕乔二娘记恨娘家,只能把这事推托到桥桂儿身上,说是让她嫁给姐夫是姐姐的遗愿。 而当时这事成了后,乔金水家又用王老头故意没提醒乔二娘的事威胁他,逼他给了一笔封口费。 后面乔家爹娘哥嫂反应过来后,乔金水又给了他们一笔封口费。3 再加上王老太娶乔二娘的时候,给了大笔彩礼,这事儿就这样按下来了。 当然后面乔丽云没嫁柳郎中,因为柳郎中反过来用这事威胁了乔金水,若是对王家对乔二娘不好,他不会罢休。 所以乔二娘这么多年在王家作威作福,庄里人不是不知道,而是默认的。 事情说了个清楚,众人脸上表情虽然各异,可明显都带着放松。 说到底,这事儿受到伤害最大的,是乔二娘跟王景旭。 最自私的是王老头。开始为了儿子强娶小姨子,后面又因为小姨子生了孩子逐渐偏心,任由原配大儿被欺负。 秦明月有些同情王景旭了,她看向男人,而男人也看向了她。王景旭似乎懂她的同情,却对她苦笑,在这整件事里面,他也并非是完全无辜的。 当年乔二娘对他是真的好,可当姨母变继母后,他听了庄里人的挑拨,开始恨乔二娘。 开始乔二娘对他还是不错的,可是他每次都故意挑拨,因此乔二娘受了王老头的不少指责。 这就是个无头账,谁也逃不了,谁也怪不了。 最后,王景旭收了刀,开了门,意思很明确,各回各家吧。 可能因为自己是局外人的缘故,秦明月还是觉着着不太对。事情很乱,可乱中似乎又有根无形的线,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王家人相互扶持,颓靡的回到了家里。 而王景旭扶着秦明月走到了自己家的路口,他往前看是王家,好像自己不该去。 左看是熟悉又陌生,现在是秦明月的家,自己能去么? 秦明月见他停了下来,不明所以。 想了一下,以为是没有钥匙,便颤巍巍的蹲下在水沟边摸索:“我记得钥匙是丢在了这个地方,不会被水冲走了吧。” 王景旭回过头,也蹲下架着她,准确的从水沟的一株草上,取到了被水流冲得来回摆荡的钥匙。 见钥匙找到了,秦明月扯住王景旭的一只手臂,用力站起来。 “快回去,再耽搁我要晕倒了。”三天吃了两顿,又被捆了那么久,暗无天日关了那么久,她早就撑到了极限。 王景旭一手把她架着,一手开门,半天打不开。 最后还是王晓花不放心,把王家人送回去后,跑过来帮着开了门。 小黑子早就从鸭子道钻进了家里,见秦明月回来后,整个狗扑了上来。 “哎呦,祖宗,你要压死我啊!”有气无力的声音,让小黑子立马安静。 然后哒哒的跑走,再过来的时候嘴里叼了一个红薯。 没过大脑,秦明月脱口而出:“行吧,养狗比男人有用。” 后知后觉又觉着不对,不知不觉又把当初姐妹调笑的话说出来了。 干笑两声,也不管干不干净,也不想走两步去洗红薯,直接撩起衣裳擦了擦就开啃。 王景旭刚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秦明月啃完红薯后匆忙洗了个脸就回屋了,回屋前跟他说:“这是你家,我才是借住的。我得去休息了,你自便。” 尽管身上黏糊糊的,还有一股酸臭味儿,也挡不住秦明月睡觉。进了屋躺下后,翻来翻去,又起来把门拴取掉。 见秦明月回了屋,不过一刻钟就打起了呼噜,王景旭有些想笑。但一想到她一个女人家被关了这么几天,没哭没闹,又有些心疼。 站起身来,王景旭开始屋前屋后到处走走看看。直到天色漆黑,这才推开了另外一间正房门。 里面没床,只有些农具跟菜坛子。 王景旭又走到秦明月的房门前,伸手推了推,门开了一条缝后他又轻轻缩回手。 然后去了厨房,点燃灶火后,在柴堆上将就了一晚。 原本以为这一晚他会睡不着,可不知不觉竟然睡到了鸡叫。 王景旭起身后还有点迷糊,门口出现的小黑子吓了他一跳。小黑子摇头摆尾,看了两眼王景旭,又回头挤进来秦明月睡的正房门。 趴着,然后从半开的门缝里露出了一个狗头。 幸好昨天夜里没突兀的去正房睡,不然指定被狗咬。想到这里王景旭失笑,他还以为是秦明月故意给他留门的呢。 看家里的摆设,就知道这是个爱干净整齐的女人。王景旭想到昨天晚上她没洗澡,就起锅烧了热水。 然后到后院喂了鸡鸭,捡到几个鸡蛋,又去旁边菜地里摘了菜。 做完这些,他又把菜地里已经枯黄的豆角藤扯了,搭架的棍子收拾干净捆成一捆,抱到了院子里的草棚下。 又把鸡屎撒在了空菜地里,然后翻了一遍。 秦明月睡舒服了,最后在小黑子的骚扰下才起身。 院子里平时就不乱,可现在似乎变得过于整齐了些。她歪歪头,细听动静。 跟着声音走到后院,只见王景旭在修理茅厕。 “昨天晚上哪里睡的?” 正在盖茅厕顶部的王景旭一愣,他完全没想到秦明月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秦明月则是看着他,明明都留门了,咋没来? 没看上自己? 虽然夫妻之名不是很名正言顺,可比起盲婚盲嫁,她好歹还做了这么久心理准备,也算是幸运了。 “我我。。。那那。。。”王景旭脸都憋红了,这他该咋说?总不能说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吧。 “今天晚上来吧。”秦明月看着王景旭的脸通红,本来还算淡的的她也有些不淡定了。 她留下一句让王景旭脸更红的话,扭头回了前院。 夫妻是要睡一起的吧?挠挠头,自己是看见他腼腆才明说的嘛,莫非吓到人家了? 秦明月咬咬手指,她也不知道普通夫妻是怎么样个相处方式,她只知道不睡在一起,她就没法去办户帖! 她觉着夫妻之事,也是一种交换。 第180章 打算去找乔丽云 洗完澡,秦明月煮了一锅面疙瘩汤。 “家里没椅子,将就坐地上吃吧。” 两人一狗,坐在檐下台阶上,只听见呼噜呼噜的吃饭声。 秦明月吃了半碗,觉着实在别扭,就开始找话说:“喂,你觉着这事儿算完了吗?” 王景旭抬起头,忽略她的称呼,刚刚他也在想这事。 秦明月咬着筷子头,皱眉,双眼看似无神般说道:“昨天回来的时候,我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可今天仔细一想,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嗯。”王景旭点头,他对这事的来去也了解清楚了:“乔金水费那么大功夫,不能就这么算了。” 确实,如果就这样算了,那乔金水闹这么一场有什么用?昨天不过是被王景旭的刀镇住了。 昨天说的林林总总,除了乔丽云找柳郎中那里有错外,其他都与乔金水家沾不上边儿。 而乔老太下药,不管有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管王景旭追究不追究,这就是明明白白的错,报官都是要判的。 想要让乔金水放弃对付王家,那就要找到能威胁他的证据,借此逼迫他。 秦明月放下筷子,转过头面对着王景旭:“去找一趟乔丽云!让她把当时的情况自诉一遍。” 见王景旭点头,她又强调:“你不要提醒她,就让她从头描述一遍当天的情况。” 秦明月肯定,乔金水在这些事情里面没那么干净,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必定是他。 吃完饭,王景旭在秦明月的催促下,抓紧时间骑上马出发去找乔丽云了。 而秦明月也出了门,往乔家庄那边走去,开始在庄里打听当年那些闲话是怎么传出来的。 没办法,她不舍得这么小半年的经营,想要在乔家庄安稳住下,就必须先解决这事儿。 首先,她找到了乔金辉家。 “你是说这事看似跟乔金水没关系,其实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乔金辉听了秦明月的话,背手在院子里踱步。 “金辉叔爷,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秦明月也跟着站起来,走到乔金辉旁边站着:“乔金水的目的就是想要把持乔家庄,他不能忍受有人盖过他家。” 乔金辉若有所思,若是这么想的话,那好些庄里发生的他想不通的事,现在看来一下就合理了。 族长之位,诱惑很大。只是他没想到,打小一起长大的人心机会如此深沉。 “景旭媳妇,这事先不要声张,我让你叔奶去打听打听当年的闲话是从谁开始传的。” 秦明月点头,这些事儿过去也有十几年了,年轻媳妇知道的不多。而且庄里这几天都闹嚷嚷的,这个时候去打听也不是什么突兀的事儿。 等秦明月走了,乔金辉的老伴儿袁氏才从屋里出来。 “那我空了去跟人闲话闲话。”袁氏边抖围裙边跟乔金辉说话,抖着抖着她突然停下来: “老头子,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桂丫头回来后,金水兄弟想要说给他家老大的?” “有这事儿?”乔金辉皱着眉,没听过啊。 袁氏把围裙晾在绳子上,转过头细想:“当年好像大喜他娘看上了桂丫头。她还问我说,那大户人家的丫头会不会贴身伺候老爷,莫非是因为这个,所以最后没挑明?” 乔金辉听着老伴儿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急匆匆的拿着水烟袋就走了,不顾后面老伴儿喊他吃饭。 乔金辉出了门,走到已经收割完毕的水稻田里,坐在了田坎上。 三十年前,乔家庄跟碎石关其他地方一样,只种大麦高粱,并不种水稻。 可能因为前面有条大河,乔家庄这片土地偏湿,高粱大麦的产量一直不高,乔家庄的人也过的穷嗖嗖的,卖儿卖女卖地也是常事。 再后来,突然有人来买下了整片乔家庄的土地,给了他们买地的钱后,又把地在佃给他们。 接下来就是手把手的教人种水稻,然后才有了乔家庄的今天。 乔金辉清楚的记得乔桂儿赎身回来后,曾经教他们种田的东家,好像来过一次,还跟她说了话。当时他还不是村正,距离比较远。 而乔金水的爹当时是族长,乔金水作为接班人是跟在面前的。 还有就是当初乔桂儿死了后,某次乔金水喝醉了说道:“女人再厉害,还是要在家围着锅台转的,怎么能爬到男人头顶上去呢?” 乔金辉颤抖着手,把烟袋磕在地上,他大胆猜测:“或许当初乔家庄种水稻跟桥桂儿有关,而乔金水想要让乔大喜娶亲不成,又怕桥桂儿一个女人压过他,所以最后对桥桂儿下了死手?” 可乔桂儿明明是自己滑倒流产死的,这又怎么解释。 念头一旦升起就挥之不去,要不要告诉王家,乔金辉也是满心纠结。若是这次能把乔金水拉下马还好,可若是没有,那以后不仅自己日子不好过,跟着自己的这些人日子更不好过。 王家还能用不是同族推脱,其他人可不行,族法家规甚至在某些方面压住了国法律令。 是了是了,当初自己爹还开玩笑一般说过:“若桂儿是男子,那这族长之位也是使得的。” 乔金水用力把烟斗磕在田坎,又忽的站起来,朝着王家走去。 世间哪有两全法,总得压上一头才行。 这边乔金辉刚刚进了秦明月家院子,那边王景旭已经快马到了相邻的跑马镇。 乔金水的独女乔丽云嫁在何处不是秘密,毕竟她是全乔家庄嫁的最好的人家,自然有人帮着大肆宣传。 穿过镇子中心,骑着马的王景旭来到一处两进院子大门口。 门口两尊石狮子张牙舞爪,丈宽的黑漆门房上挂着‘田府’的牌子。 扣响门环,大门吱呀打开,从里探出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汉: “您找谁?” 瞎眼老汉见王景旭牵着马,就知道不能怠慢。 “劳烦通报,我是乔家庄王家的,来找乔大夫人。” “哎哎,您稍等。” 瞎眼老汉腿脚也不方便,一颠一颠的进了院子。 王景旭顺着半开的门缝看了两眼,只见院子里左右两边是厢房,正中间除了通往二院的门外,两边还靠着本是游廊的墙壁搭了两排鸡笼。 略微皱了皱眉,便收回目光。 乔丽云所嫁的田家是耕读世家,到了她男人这代已经没落,家中三子她嫁了老大。 老大读书十多年,中了童生后再无寸进,现在跑马镇做私塾先生。 第181章 找到乔丽云 王景旭盘算着他所知道的信息,不一会儿,二门处就出现了两道身影。 “大夫人,说是您娘家来的,还着神驹呢。” “真的?”乔丽云也盘算着,族里什么时候出了不得了的子弟她竟然不知? 不过想着刚刚老门房来报时,一家人那惊诧的眼光,乔丽云心里是止不住的欢喜。 穿过二门,乔丽云用手搭了个凉棚从二门看到大门外,果真是个牵马的后生。 阳光耀眼,王景旭又站在门下阴影处,看不清脸。 乔丽云嗔怪道:“真是的,也不请进来坐着!”她脚步加快,连太阳也不避,直直得从院子里走过来。 “丽云姑母。”王景旭见乔丽云走近,率先喊出了声。 乔丽云愣住,就那么直直的站在了明晃晃的太阳里,浑身冰凉。 “大夫人,您侄儿啊!”瞎眼门房激动,田家日渐没落,若是大夫人有这么一侄儿,那好事啊! 王景旭打量着乔丽云。她穿着旧棉布衣裳,头上插着柏木簪,搅着围裙的手腕上露出一截发黑的银镯子。 如果说十几年前的乔丽云是山间杏花,那现在就是已经干瘪生虫的蚕豆。 乔丽云怎么也没想到,来的是王景旭。 她低头,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然后抬起头露出带着涩味笑意:“景旭啊,十多年没见了吧。” 她又朝着瞎眼门房招招手:“去,去泡上好的茶来,这是我。。。是我娘家姐姐的孩子。” “景旭,来坐坐吧。”乔丽云打发走瞎眼门房,伸手朝着院子一角隐匿在阴影处的石桌示意。 目光里,带着恳求。乔丽云知道,二门后的有人看着她。 王景旭心里堵得慌,可脚步还是随着乔丽云而去。 招呼王景旭坐好,乔丽云又走到门口,把他的马牵进了院子另外一个角落的树下。再找来一土碗,舀上水放在了马跟前。最后又去找了干草,用筐子装着放在马前。 做好这些,二门后偷窥的目光不见了,乔丽云这才与王景旭面对面坐下。 “想知道什么?” 王景旭还在回味刚刚从二门门缝看到的,一个小丫头的手脚被按住,那倔强的眼神带着希冀从门脚下偷看他。 听到乔丽云的询问,他回过神:“丽云姑母。。。。。。” “我总不能以为你是来看望我这个姑母的吧。”乔丽云打断他的话,摇头。 不过乔家庄没找人传话来,她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十来年的磋磨,乔丽云什么都看明白了。 “当年你母亲有孕刚好六个月,那日我本在家里做绣活,我爹在河边挑水浇地。”说到这里,乔里云突然抬眼看了看王景旭:“绣得是鸳鸯帕子,我嫁到田家用的。” 王景旭有点懵,说这个干嘛?还没反应过来,乔丽云又接着说:“我爹中途回来喝水,见我在绣东西后,说我绣得跟鸭子似的,情郎怎能看得上。 然后又说到桂儿姐。。。。你娘绣活那叫一个好看。。。。。 我不服,气呼呼的出了门,没地儿去就去了竹林山边看蓝花儿。刚刚好你娘在从山上拖竹子下来,我见了便刺了她几句。许是路滑,她就从山上滚了下来。。。。。。” 事情不过一盏茶就说清楚了,乔丽云的声音不大,刚刚够对面的王景旭听清楚。 王景旭又复述了一遍,连当初乔桂儿滑到,周围有些什么人都再次确定了一遍。 两人站起身来,乔里云不经意的往二院看了一眼,然后把王景旭送出了大门。 “景旭,空了来来。。。找表弟表妹玩儿吧。”乔丽云站在田家门口,手攥紧了银镯子,镯子不堪重负,掉在了地上。 王景旭骑在马上,脊背挺直,已经岔开的双腿轻轻放下,没回答。马蹄哒哒走了几步后,他反手扬了扬马鞭,充做回应。 乔丽云无力的垂下手,片刻后挤挤眼眶,捡起脚边的镯子套回手腕,回身往家中走去:“真是的,这孩子也不留下吃个饭,那就有那么紧急的事务要处理了。” 王景旭打马回了乔家庄,一路焦躁的心情在看到门口的小黑子后平复。 “回来了?”秦明月听到小黑子的呜呜声从菜地边儿走出来,王景旭帮她把豆角藤扯了,她刚刚好撒了萝卜种子下去。 “嗯,问清楚就回来了。”王景旭看到秦明月,就想到晚上的邀约,他脸红了。 赶紧低头,进了院子。 秦明月则是摇摇头,亲娘死了这么多年,这男人还这么怀念,真是大孝子啊! “去去去~” 赶走跳来跳去的小黑子,秦明月在考虑要不要吃午饭。 吃吧,万一王景旭以为她家中粮食丰厚,要去孝敬那便宜爹娘咋办。 不吃吧,她饿! 算了,吃吧!要孝敬拿他的去孝敬,反正自己一毛不拔! 沉水田里的芹菜已经老了,秦明月只得割里一把韭菜。 韭菜切掉叶子尾巴,只留前面粗嫩的根茎。滚水下盐,韭菜杆下锅滚一圈立马捞起投入凉开水。 等凉后捞起捏干水分,三根折叠用叶子一捆,跟挽柴火一样。 最后浇上凉拌汁,拌匀腌会儿入味。 鸡蛋用猪油炒碎,炒到起泡后倒入开水,大火烧开一刻钟,舀在罐子里备用。 早上揉好的三合面,秦明月已经可以动作熟练的烙成饼了。 最后,再把韭菜叶子切碎用碗装起来。 相公?景旭? 秦明月能说会道的嘴在看到背对着自己,正在帮忙淘洗水沟的王景旭后,被浆糊黏住了。 王景旭也紧张,他在秦明月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怕突然转身吓到她,只能假装干活等她喊。 于是,一个看一个等,足足过了一刻钟,小黑子饿的上窜下跳受不了了。 “汪汪汪!” “吃饭了。” “饭好了?” 两人一狗,同时出声。 “家里没桌椅,将就着吃吧。”不好再搬到炕上吃,秦明月用簸箕把食物都放在了檐坎上,然后两人各坐一边。 “嗯。”王景旭有些愧疚,应该早些回来的,家里连桌椅板凳都没有,可见受了多少苦。 “汤要这样吃。”秦明月演示。 先在空碗里拨上些韭菜叶子,然后舀上熬得发白的鸡蛋汤。韭菜被热汤一激,诱人的香味四溢。 王景旭咽下口水,盯着碗里雪白的汤,等着秦明月递给他。 “直接喝,或者泡馍都行。不过用鸡蛋熬的没骨头的香,如果用猪骨跟鸡肉一起熬,那才叫鲜香呢。” 王景旭又想多了,她真的受苦了,想吃肉了吧。 韭菜鸡蛋汤不放盐也能鲜掉眉毛,凉拌韭菜清爽脆嫩带点甜丝丝。在这种秋燥天气吃着正好。 第182章 乔家舅舅打上门 饭吃到一半,秦明月开口:“早间金辉叔爷来过了,说了些有的没的,你要不要听听?” 王景旭不想听她也能理解,毕竟那么好的娘亲一直想起她已离世,多残忍。 “嗯~~~”王景旭开口,嗓子却有些哑,只得咳了两声清了清才说道:“说了些什么?” “也没啥具体的事儿,就是些他的猜测以及确定不了的回忆。”秦明月把乔金辉的怀疑说了一遍,最后她说道: “哦,还有一句。”秦明月喝下一口汤:“金辉叔爷问你,当初你娘跟乔家庄种水稻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嗯? 王景旭心里突然凉了一下,过后又像是一直堵塞的鼻孔通了气。 虽然他娘没跟他说过种水稻的事儿,可每年来收稻子的账房都要与他娘说上两句话。或是家常,或是年景,年年不落。 直到后来他娘没了,而同年,换了新账房。 听完王景旭的话,秦明月咬着筷子,眯着眼看天。 她嘴里叨叨:“咱们做个假设,假如金辉叔爷说的‘乔金水一家想要把乔家庄抓在手中’这点成立,那这一切都能说得通。虽然有的地方不连贯,可最终的结果都是,乔家庄最有可能崛起的王家倒霉。” 可那也不对啊,王家再厉害他也不属于乔家啊,族长这事儿怎么都轮不到王家啊。 想不通! 王景旭吃完饭,洗完碗。想着既然这事已经发生了,那干脆一次性弄个明白清楚。 见秦明月还在发呆,他便说到:“不管有没有用,我先去找钱大爷问问当年乔家庄种水稻的事儿,还有我娘。。。。。” “钱大爷?”秦明月回过神:“赶车那个?” “嗯!”王景旭有点尴尬,钱大爷不是柳庄的人。至于他咋去了柳庄,这事。。。。。。 老一辈的事儿,特别是他娘的事儿,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好说。 秦明月见王景旭点头,再看看他通红的脸,脑子里像是有一群蜜蜂在飞。。。。。。 这亲婆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啊! 王景旭步行出了门,田里还有不少人在捡拾稻子粒,见到王景旭后都有些尴尬。 “景旭啊,出门儿呢?”路春桃家的田就在王家房子下,王景旭一出来就跟她就打了个照面。 王景旭点头,他不到十岁就进城做了小伙计,到现在十五年间,回来的屈指可数。 路春桃本来就是个平和的性子,见王景旭只是点头,也不恼,只是自顾自说着:“日子还是要往前看,我看秦氏是个好孩子。” 王景旭心里突然泛起点点甜,低低嗯了一声,就快步走开。 “人家都不搭理你!” 那边的白青苗妖妖娆娆的,冲着路春桃翻了个白眼。 路春桃直起腰,不紧不慢的回怼了一句:“他自小就不爱说话,总比那看人下菜碟儿的嘴好。” “你!”白青苗气得发抖。 自从自己家的女儿拒了路家侄儿后,这路春桃看自己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王景旭走到河边,不出所料,钱大爷在草棚下躺着。 听完王景旭的来意,钱大爷坐起来想了想:“您娘在东家的事儿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也就听我哥哥提过两嘴。” 王景旭点头,他娘当初在大户人家当丫鬟,伺候的又是千金小姐,院子里的事儿当然不能随意说。 “当年你外婆怀了三胎,家里吃不起粮才卖了她。你娘是个厉害的,得了小姐的青眼,好像还做成了什么大事儿。这才让那小姐派了我哥哥钱大来乔家庄教种水稻的。” 说到这里,钱大爷纳闷儿:“这事你不知?” 王景旭摇头,他娘从来没跟他说过乔家庄种水稻跟她有什么关联。 钱大爷思索了一下后又想通了,那女人是个心思内敛嘴紧的,即使这事有她的功劳,为了王老头的面子,她大概率也不会说出来。 确定好自己娘真的跟水稻有关系后,乔金辉爹的那句‘若桂儿是男子,那这族长之位也是使得的’的话就有了落脚点。 王景旭还在想着事儿,那边王家却闹腾起来了。 秦明月被王晓花扯着跑到王家的时候,王家正闹得不可开交。 其实秦明月早就听到王家这边的动静了,只是现在王景旭在,她摸不清他的态度,便不想搭理。 “王中洌,你再说一遍!”乔大江长得敦实,只见他扑上去就扣头给了王老头一巴掌。 王老头这么多年自认为还算受人尊敬,被这么拍头一打,顿时脸气得通红。 破口大骂:“乔大江,你还敢打我!当年你家穷得卖儿卖女,要不是我娶了你家俩没人要。。。。。。。” 说到这里,王老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改口:“要不是我娶了你家没人要的小妹子,你那儿子能娶上媳妇?” 乔大江是家里老大,比起最小的乔二娘大了十多岁。所以他儿子乔仕青现年已经三十三了,确实是在乔二娘嫁人后没两年娶亲的。 “你个外来户不要脸,没根基的说话注意点!”本来在拉架的张月梅见自己儿子遭受无妄之灾,顿时火力全开捅王老头心窝子: “你别以为我家不知道,我那大妹妹老实,在主家带回来的钱都填你王家这个洞了。不然你能有这好日子过?我看当年就不该顺着大妹,就该让你入赘做牛做马!” “你放屁,我王家是我王中洌做主,我才是一家之主!”王老头最恨人家说他是外来户,更不说入赘了! 当年乔桂儿与他成亲后,眼见王家日子过得风生水起,那乔家一族就得了红眼病。 几个老族老上窜下跳的撺掇着,让乔大江的爹娘,说服自己一家入赘。 最后还是自己不甚其扰,忍着夫妻分离,让乔桂儿带着不满两岁的王景旭搬到了镇上,这事儿才不了了之的。 王老头势单力薄,可是现在是他主场。 乔大江夫妇人多势众,可自己家的儿子儿媳拦着,只能徒劳蹬脚。 再加上王晓妮的尖叫,王兴明的拳打脚踢。双方跳着闹着,一时间院子里跟菜市场一样。 而受气包刘氏何氏拉这个被砸一下,拉那个被拍一巴掌,急得团团转。 嘴里徒劳喊着:“小声点 ,一会儿又把乔家人招来了。。。。。” 第183章 乔二娘自请下堂 见到秦明月后,何氏像是看到了救星,声音里带了些委屈:“大嫂,您可来了。” 见此刘氏也不拉架了,两人纷纷站在了秦明月身边。 “表弟媳妇。”乔仕青拽了几下自己家还跳着的娘,笑的有点尴尬。 秦明月没有理,要是真不好意思,就该拦着自己家的爹娘,别到人家家里来吵闹。 “咋回事?还没关够?”秦明月突然觉着有点腻味,这事儿都还没弄完,自己又在窝里斗做甚。 张月梅见了秦明月,跟螃蟹一样横着就朝她而来,边走还边拍手唾沫横飞:“大外甥媳妇儿你来评评理,大清早的,这不要脸的就去了乔家祠堂说是要休妻。” “就是,我妹子跟他快二十年了,他说休妻就休妻啊!”乔大江跳脚。 爹娘已死,小妹这个岁数也再难嫁。被休回家惹人笑话就算了,关键是自己家儿子还要养小姑,这么憋屈的事儿他可不乐意? 秦明月深吸气,耐着性子扶着王老头坐下:“爹,这事儿还没尘埃落定呢,说不定是乔家他听岔了,最后啥事没有呢。”这么说应该很明白了,您好大儿在想办法呢! 哪知道王老头不知是被下破了胆,还是真想休妻,挣脱秦明月的手,急的脸红脖子粗:“不管人家听不听岔,她做下的事儿赖不掉!我老王家清白一辈子,不能老了折了名声。” 嘿?这个老东西!秦明月被推一个趔趄,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秦明月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安抚好其他人,大刀阔斧的自己也坐下了:“行,您要休妻也行!那您说,您俩儿子咋办?” 俩儿子还躺在床上,做爹的居然自己送上门,去讨好乔家要休妻。 王老头一愣,他没想过儿女的事儿,就想着自己不能临老了被赶出村。 “老二,老三大了也娶妻了,本就该出门自立门户。” 说出这话,王老头像是突然柳暗花明,老脸泛起微红:“或是跟着他们娘也好,或是出去自己讨生活也好,都是使得的。兴明与。。。。。。” “兴明还小,就跟着你是不是?”秦明月打断王老头的话,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晓妮晓花也还小,也跟着您。 往后说起,您劳苦功高,一个男人含辛茹苦养大了三个孩子。对不对?” 王老头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老二老三现在看来,抵不上一个老大,不亏。 “也对,晓妮晓花嫁出去多少能赚得一笔彩礼,这钱除了给兴明娶媳妇外,您还能好好养个老。 关键是啊,这家您就是老大了,谁都得听您的,是不是?” 前面还好,说到这里的时候王老头突然反应过来,他不该点头。 “别光说其他人,还有你!”王老头像是被猜中心思,像是被逼急了老狗想要咬人:“我王家不要你这样的儿媳,丢人现眼!” “要不要这个媳妇由不得你说了算!” 秦明月嘴里的‘老狗’幸好没出声,因为王景旭到了。 “哥哥!”王晓花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孩子,见到王景旭后嘴一瘪哭出声。 从王家被抓到现在,她没睡一个安稳觉。昨天晚上回来后,她难得没跟姐姐吵闹,而是跟着两个嫂嫂忙前忙后收拾着家里。 哪知道大清早爹就不见了,等了会儿就听见舅舅一家闹嚷嚷的过来,爹爹还叫嚣着要休妻。 秦明月正想站起来,王景旭却压住了她肩膀。可能是药效还没过,又加上惊吓与劳累,他刚刚看到秦明月露出的脚背有些浮肿。 他就这么扶着秦明月的肩膀,站在身后,一脸正色问桌子另外一边的王老头:“想好了再回答,真要休妻?” 本来态度坚决的王老头触碰到他眼神后,嘴里确定的话突然就不那么确定了。 正在王老头迟疑的时候,正房里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乔老太半身泥灰扶着墙走出了房门:“我自请下堂。” “娘!” “二娘!” 高低不一的声音同时响起,乔老太却态度坚决。她没看王老头,只是目光游移飘荡不知该落在何处:“乔二娘自请下堂。” 许都是女人的缘故,这样的乔老太,让秦明月升起一丝丝不忍。 不过一晚上,本来还算饱满的脸颊瞬间凹陷,眉间眼下的愁苦仿佛在凝聚滴落。 刘氏何氏仿佛被震惊,过了会儿才围上来左右各扶着乔老太坐下。 坐下的乔老太抬起头,终于看向了王老头。 王老头却目光躲闪,不与她对视。 “我自请下堂,老二老三还是姓王的。” “娘,我跟您走!”王兴贵却从屋里跌跌撞撞的扑了出来,伏在乔老太的膝盖上,肩膀上披着的衣裳落在了地上。 刘氏手指动了一下,眼神带着些许希冀看向房门。等了好久,见屋里没有动静,她低下头,眼里再无波澜。 “娘我我。。。。”王晓花跟着哭,她不想跟爹也不想跟娘咋办。 “笨丫头”乔老太看着花猫一样的小女儿,笑了笑,目光却开始涣散:“你跟你大嫂吧。” 说完重新聚起目光,看向王景旭:“她跟你娘长得像,你就当个猫儿狗儿养着,留个念想。” “人的命数啊,躲不了的!”乔老太双眼无神,看向院子门外:“你王景旭命里该遇贵人,这秦氏我一打眼就不喜欢,跟你娘太像了。” “大外甥!不能啊不能啊!”乔大江见妹夫要休妻,妹子要下堂,急得满头汗。 乔仕青的婆娘也着急,不停的扯婆母的袖子,自己家姑娘眼看要是说人家了,突然多个被休回家的姑奶奶算是咋回事? “舅舅”王景旭突然回头:“不若乔王两家先脱离关系?” 他说的并非玩笑话,而是真的有这种想法,当年自己娘被卖他无话可说。 可后面明明家里好过了,他们还是选择与外人合伙卖掉姨母,这种亲戚目光短浅且危险。 霍老将军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小家小爱,救不了风尘救不了家国。 “这这。。。这孩子。”乔大江瞪大眼,看了再看王景旭,想确定他是不是在说笑。 确定王景旭眼里的认真后,乔大江扯了一下乔仕青。他不想赡养被休回家的小妹,也不想与看起来出息了的外甥脱离关系。 乔仕青硬起头皮,到底是还年轻,话语结结巴巴:“表表弟,我爹不是嫌弃姑母。他他。。。”乔仕青边说边看着爹:“他就是想家里和睦,让让姑父别别休妻,家里不是还有俩妹妹没长大成人呢嘛。” 秦明月揉揉眉头,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这样的王家被乔家拿捏一点不奇怪。 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在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万事都是先想自己的得失。 “舅舅先回吧,姨母有儿有女,断然没有让外甥供养的道理。”王景旭声音平静,要不是看到秦明月眉间有倦色,‘和离’两字就出了口。 第184章 原来如此 王老头休妻这事儿暂时不了了之,王景旭与秦明月一路无言回到自己家。 秦明月双手揉着太阳穴,一脚踹开在自己腿上印梅花的小黑子:“要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这可比赚一百两难多了。” “你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哪里来的吃的,饭都没做呢!”秦明月嘟嘟嘴,男人不会都以为肚子饿了,饭都是锅自己做好的吧。 王景旭拿包子的手一滞,看着地上跳来跳去的小黑子疑惑,这样说不对么? 秦明月听到小黑子的动静,一回头就见王景旭手上拿着包子。 原来人家真的是好意!。。。。。。好尴尬,咋办! “这包子。。。。。。” “那包子。。。。。。” “不好意思,太累了脾气不太好。”秦明月拿得起放得下,做错事改嘛! “没没。。。我该早点说的。”王景旭听到这么爽快的道歉,有点不适应。 这包子是他从乔丽云家回来的时候买的,放在马背上忘了拿。 秦明月动作迅速,灶里烧火,边烧水边把包子烤了。 烤到肉包被油浸透的面皮嘎巴脆,秦明月手脚麻利的冲了两碗葱花醋汤,就是两人的晚饭。 吃饭的时候,气氛太尴尬。秦明月便没话找话说,说起了这几日发生的事儿。 哪知道说着说着,还真被她找到了破绽。 “乔丽云看你的眼神不对?”秦明月咬掉一大口肉包,里面有块肥肉,真香! “嗯。”王景旭对食物没啥要求,不过看秦明吃的香,他也觉着这家包子好吃。 “那眼神不对的时候,说得啥来着?”包子太好吃,一心不能二用,脑子就记不住话。 王景旭又复述了一遍,才说了几个字,秦明月重重放下碗:“挑水!乔金水在挑水!” “你的意思是说,乔金水在河边挑水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我姨母与柳郎中?”王景旭恍然大悟! 这点乔丽云也必定是想到了,但是作为女儿,她不能也不敢这样想。所以才在叙述的时候,目光不对。 秦明月连连点头,作为父亲,自己女儿心里有谁他必定是明白清楚的。所以,他故意回去喝水,然后挑拨乔丽云。 “不过,他咋算到你娘会在当天是摔倒的?”秦明月用油手指挠挠下巴,完全不知道自己下巴已经油光闪闪了。 “去去,把你姨母喊过来。” “何事?” 秦明月狡黠一笑:“很多事在咱们这里说不通,可在当事人眼里未必没道理。” 乔二娘被王晓花扶着走进来,脚步虚浮像是要立马西去。 “娘,坐炕上。”秦明月丝毫没觉着自己这称呼有什么不对,倒是王景旭有些脸热。 她开门见山,对乔老太说道:“今日景旭去找了乔丽云,我们发现点问题,很可能当初乔丽云去请柳郎中是被故意设计的。” 乔老太却摇头:“就算她是被人设计撞见我的,那也是在我姐。。。景旭娘滑到后才能被设计的。” “我知道。”秦明月也坐上炕:“这事里的巧合可太多了。过多的巧合,往往是被设计的。”这也是她刚刚想到。 “咱们就以乔金水家的目的为结果。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想当年的细节,一句话一个动作也不要放过,努力往这个结果上靠。 只要是真实出现过的,咱们甭管合理不合理,硬给他扯上关联。” 说白了这事儿过去这么多年,人证物证都不齐全,想要让乔金水家伏法可能性太小了。 那现在退一步,他们只是要尽量拼凑出乔金水家在这事情里面使用的手段,再用用这个去与乔金水谈条件。 事情可以不百分百准确,但是要有道理,能让人推敲,才能有效。 一个说,一个听,还有一个秦明月在纸上写写画画。 最后,集齐乔金辉、乔丽云、钱大爷、乔二娘等的一些线索的纸张展示在了王景旭跟前。 送回乔老太,再回来看着张纸,还真被两人拼凑出了一个完整,且经得起推敲的线索。 当年乔金辉的爹说乔桂儿堪当族长,庄里就有人起了心思,想让王家入赘。乔金水怕自己的族长之位不保,处处针对王家。 所以乔桂儿滑倒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了柳大夫与乔二娘在一起,也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意,却还是让乔丽云去喊人。 导致乔桂儿医治不及时,这才一尸两命。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看着整理好的线索,王景旭有些愣神。 秦明月咬咬嘴唇,虽然说有些地方还是很牵强,可乔金水一家是幕后黑手的嫌疑是跑不掉的。 点点纸张,她坐起来抚上了男人的手臂:“现在只能做到这般,可以后未必没有机会知全貌。 王家不倒,并且越来越好,好到真的能威胁到他族长之位的时候,你猜会不会露马脚?” 若是可以,自己倒想逼乔金水一家出大招,不然有这么条毒蛇潜伏在身边,想想就全身发寒。 改天跟金辉叔爷说上一说这事儿。 王景旭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手不知不觉握住了有些粗糙又纤细的手指。他来回摩挲半响才低声叹道:“我娘的死说起来也不能全怪乔金水,他只是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了。这事儿禀报衙门,都判不了。”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我恨的是外公一家,我爹与我,硬生生夺走了我姨母的一生。” “你不必自责,她。。。。。。” “你不知道。”王景旭打断了秦明月的话:“我姨母来找我道别的时候,我看到了乔大喜。” 秦明月一怔,瞪大眼睛! “那日我姨母蹲着与我说话,乔大喜在她身后。我爹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七八岁的孩子,娘亲死后还没缓过来,最亲的姨母也来道别,想必当时心里是慌张害怕的。 这就难怪他愚孝了,算起来他也是毁掉乔二娘一生的人。 叹息后,秦明月心里升起了些心疼。可这股心疼还没等她细细体会,脑子里又出现了妈妈与姐妹的声音‘心疼男人要倒霉哦’。 秦明月摇摇头,清醒了一下。暗自庆幸,还好及时刹车。 第185章 第一次睡觉 夜已深,秦明月打了个哈欠。 王景旭从深思中惊醒。 “你睡吧。”王景旭暗自捏了捏被子,并且把炕上的被子折了一半。 秦明月看见他的动作赶紧阻止:“就平铺着吧,一个人睡习惯了,也没去买新的。” 好在稻草夏天晒得干干的,将就睡一晚也没事。现在天气凉了,碗里得盖着才行。 王景旭看了看她身上的单薄衣裳,心里嗤笑自己,恨着那人冷情冷心,自己却也差不多。 起身出了门,从马上拿下包袱,从里面抽出一条暗红的披风抖了抖。 “这个你垫一下,衣裳薄稻草扎的慌。” 大红的披风铺在炕上,秦明月突然开始脸红。 “睡吧!”王景旭在稻草上躺好,一手掀开被子撑着,一手拍拍身旁披风的位置。 “哦。”细细的答应一声,秦明月小心跨过外侧的人,动作轻轻甚至有些缩手缩脚的躺好。 被子轻轻的搭在自己身上,探身压被子的人近在咫尺。虽然天黑,秦明月还是害羞的闭上了眼睛。 王景旭的手顿了顿,后墙上月光透过窗户洒下银灰。身下的人,不见了蜡黄的颜色,反倒被月光衬出几分晶莹如玉。 睫毛在脸上投出阴影,隐约能看出在轻轻跳动。 伸手取下了秦明月头上的竹节发簪放在枕边,惹得闭眼的人儿一跳, “嗯嗯~~”王景旭笑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有些撩人:“睡吧,等这事儿处理好了,咱们去把户帖办了。” “真的?” 本来有些紧张的秦明月忽的睁开眼,正对上头顶的王景旭。 “你不知道,没户帖我都不敢放开手脚干活!生怕白做工。” 动作幅度有点大,一缕头发飞到了脸上。王景旭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帮她佛开,不小心望进一双熠熠生辉的眼里。 “以后这个家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做都可以。”这句承诺此时还无关情爱,但王景旭知道,这也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 “好!”秦明月莞尔一笑,你若不负,我必不疑。 这一夜无关风花雪月,两人像是找到了彼此的依靠,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秦明月还在浇菜,乔家庄就来了一路人。 “嫂子,我哥呢?” 王晓花面色惨白,看乔家庄的人来者不善,吓得她心突突跳。 “出门了。”她也不知道王景旭去了哪里,早上起来人就不见了,马也不见了。 “去哪儿了?” 秦明月不好说自己也不知道,弹了小丫头一下:“有哥哥就不相信嫂嫂了?” “不是的。”王晓花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怕嫂嫂受伤。” “走了走了,我去会会。” 放下水瓢,秦明月取掉围裙牵着王晓花去了王家。怕王景旭回来进不了门,她把小黑子拴在了院子门口。 还没到王家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闹嚷嚷的。 刘氏何氏两人虽然吓得浑身筛糠一样,可还是坚持挡在了门口不让乔家人进去。 没了乔老太,她们做儿媳的也不好过。而且听公爹的意思,竟然是要让他她们两家出去自生自灭,竟比之前的乔老太更狠。 反观三个儿子两个扶着门框摇摇欲坠,一个吓得脸色煞白,哪里还有那混色魔王的样子。 王晓妮则是躲在屋里没出来,王老头则是佝偻着身子,在草棚下编篾货,一言不发。 “娘,您退后些。”何氏张着手臂护着乔老太。 乔老太一直木然的脸上露出些苦笑:“傻蹄子,我哪里值得你这般护着。”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娘!这家里没了您,我们也是活不下去的。” 经此一劫,乔老太眼见变了不少,若是能保住她,往后的日子未必还会像以前那么难过。 刘氏一咬牙,坐在了地上。 可坐在了地上后,她脑子发直,后面又该怎么做来着? 乔金水带着乔金木,乔金良,还有乔大喜等人,本来见王老头默认了还暗自欣喜。 可没想到这两个儿媳妇是难缠的,她们挡在门口,男人们一时间不敢上手。 “刘氏,何氏还不让开!”乔金水是族长,他一出声何氏腿就开始打抖。 “乔二娘做出了那种事,你们俩还护着她作甚。况且我听说她这个婆婆也不是个慈的,平日里常磋磨你俩。没了她,你们俩也好过些。” “哎呦,原来族长知道啊。”秦明月一来就听到乔金水的话:“既然知道,那为何之前不出面主持公道?” 本来就是场面话,哪里有答案。瞬间,十几人没一个吭声的。 不过嘛,也有傻的。 乔大喜梗着脖子快问快答:“王家的家务事关乔家庄什么事儿?” “也对。”秦明月看傻子一样看了看乔大喜,又似笑非笑看向乔金水。 乔金水老脸火辣辣的,秦明月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你儿子很长蠢。 “那今日王家的家务事也就不麻烦叔祖了。”王晓花一如既往的勇。 还带着些奶气的童声,给了乔家人重重一耳光。 后面不属于乔金水一派的几位汉子拼命低头,往后躲。 乔金水看了一眼王晓花,目露凶光:“这不是王家的事儿,是乔家庄的事儿。”这丫头生得这般好,将来。。。。。。 他个儿高身体壮,在乔家庄除了族长身份外,外形也让其他族人有压迫感。 王晓花终究是个孩子,鼓起的勇气被一下,立马泄气还红了眼。 秦明月上前两步,把人挡在了身后。 她个儿高,与乔金水也不相上下,不露怯直视着对方眼睛:“族长这是要抓住这事儿不放了?” 说到这里,秦明月淡笑一声:“王家受害的俩儿子,与我俩口子都不追究了,乔族长却非要追究到底。到底是为了乔家庄,还是跟十八年前一样,为了保住族长位置?” “十八年前有啥事儿?”后面的乔家庄人窃窃私语,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乔金水。 “你胡说什么!”乔金水逼近一步,捏着拳头,脖子上的青筋绷直。 其他人没看到,秦明月却看到了,他露出的脚趾在用力抠地。 有戏! “怎么,族长还不让他们回去?是要我当众说清楚么?”秦明月不怕,她确信乔金水一家做的那些不会让很多人知道。 果然,乔金木皱眉不屑道:“咱们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秦氏你倒说说。你敢问,我就敢回!” “真的?”秦明月看向乔金木,邪邪一笑:“那我就问问,我亲婆母滑倒当日,您去河边挑。。。。。。” “好了!”乔金水变了声音,虽然只是第一个字有些抖。 秦明月也见好就收,立马顺坡下:“那把金辉叔爷请来吧,这事儿虽然是王家家务事,可毕竟咱们户籍上是乔家庄,还是要族长村正来为我这个苦主主持公道的。” 转折很生硬突兀,可秦明月故意的。在乔家人心里种下一颗种子,指不定什么时候生根发芽呢。 第186章 憋屈 乔金水毒蛇一样的眼光盯着秦明月,让她有些发寒,也更加坚信了要先下手的心。 打发走了乔家其他人,乔金水独自留下。 不一会儿,乔金辉也到了。 见到秦明月与乔金水的表情,他心里一颤,直觉想走。 这时候王景旭也来了,他早上起床就去了镇里买了些家用,回来见秦明月不在家,门开着,就来了王家。 只是见乔金水的表情,与乔金辉迟疑不进王家门的样子,他就明白秦明月何意了。 便道:“金辉叔爷先进去坐,这事儿若谈不好,您是要报与衙门知道的。” 只一句话,乔金辉就知道自己躲不了了。 而秦明月叫他来的原因也简单,这么隐秘的事儿,只要乔金辉知道,那就与乔金水站在了对立面,不再可能弃前嫌。 乔家庄毕竟是姓乔的,单靠她掀不翻。而乔金辉,就是最好的人选。 关好门,众人坐在一起。 “爹?”秦明月皱眉看着还在编筐的王老头:“您来坐。” “没什么好坐的,谈完了就带她走吧。”王老头停了一下,又说:“就当你是为了两个丫头能顺利嫁人。” “爹!” 王兴贵与王晓花同时出声,可也只是徒劳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晓妮则是从屋里钻了出来,看看院子里坐着的人,迈步跑到了草棚下帮王老头递竹片。 乔老太没吭声,秦明月跟刘氏对视一眼,心里发凉。 王景旭没理王老头,而是盯着乔金水道:“当年您为何要让您女儿乔丽云去喊柳郎中?我娘也算是为乔家庄立下大功,您这么做丧尽天良!” 乔金水在河边看到了柳郎中与乔二娘这点是确定的,所以王景旭开门见山,没多扯其他的。 果然,乔金水慌了。其他的事儿是有预谋的巧合,唯独这事儿,只要柳郎中与自己女儿一对,就能对出来。 当日他去河边挑水,与柳郎中打了照面的,虽然后来的乔二娘没看到他,可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没走,这点柳郎中是知道的。 他走到王家老宅下面的小路上,见乔桂儿在往山下拉竹竿后,就想起河边的两人,然后他。。。。。。 想到这里,乔金水心里一跳! 平日里他是走另外一条路往山上挑水的,那日早上他爹跟他说王家下面那条路宽,秧苗叶子不会割破腿,他便走了那条路。 而那条路与乔桂儿拉竹竿的路是同一条,再想到那日他发现桶好像漏了有点厉害,他整个人头皮发麻。 一旦打开个口子,往日不经意毫无关联的话便像是一个一个连在一起的扣子,合理的不能再合理。 【妇人怀孕,五个月到七个月最危险。为何?因为五个月前孩子小,容易流,对大人伤害不大;七个月后就不是流产,是早产了,能活。】 【最近几日我带王中洌去镇上,听说有个大户想要篾货。】 【今日你去王家定十个箩筐,着急要。】 。。。。。。。 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人,原来自己与女儿一样,都是他爹的棋子。 一环扣一环,乔金水的脸色先红后白,整个人像是要坐不住了一样。 秦明月莫名其妙看向王景旭,这么不经吓? “我。。。你们。。。。”乔金说咳嗽两声,强压住心里的麻意:“当日我确实看到了,不过一个父亲为了女儿的幸福,这么做不算过分吧。” 王景旭皱眉,确实,这样说也说得通。毕竟能找一个郎中做女婿,有着莫大的好处。 乔金辉破釜沉舟,他质问道:“那久不见柳郎中来,你也该想到此事了,为何当时说可能柳郎中不在,而舍近求远让人去镇里请郎中。” “我看是因为我娘堪做族长,让您家着急了吧。毕竟当年乔家庄能种水稻,全是我娘的功劳。” 听到王景旭说起自己爹,乔金水又是一抖。家里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当年他爹说过的话不止自己知道,还有他的兄弟侄儿也知道。 如果问出来,很容易拼凑出真相。 他爹死了,他还在。 王景旭现在看样子又有点权势,报官他必死无疑。 可要如何说,才能让一事抵过一事? “是!”乔金水抬起头,他看似平静双手却紧紧抓住裤子: “庄里的族老不止一次说过你娘堪当族长,我乔家嫡系一脉怎么能让旁支做主?” “可,可我姐姐嫁人了啊,嫁到了王家!”乔老太撑着桌子边缘,声音暗哑。 乔家族长王家人媳妇怎么能做? “可王家入赘呢?”说到这里乔金水突然想到了说法:“就算王中洌不同意,可你姐姐若是再生下一个男孩,过继一个给你大哥。有你姐的教养,这个孩子长大了会与我的孩子争夺!” 乔金水说完气喘吁吁,虽然这不能脱罪,可比起害死乔桂儿,罪孽轻了不少。 最后他还说了一句:“丽云已经嫁出去了多年,她也是为了自己的侄儿,你们放过她。” “呵呵”秦明月笑出了声。 这个爹爹真是好,这个关头了,还要给自己女儿分上点‘功劳’。 “报官!报官!”乔老太站起来就往外跑。 自己做下的孽自己该受,姐姐的公道必须还回来,日后下去见了她,希望她能多少原谅些自己那样对待景旭,还愿意摸摸自己的头笑着说声傻妮儿。 “姨母~”王景旭回来多日,第一次出声喊乔二娘。 “娘说过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再痛苦,也于事无补。若逝者有灵,定是希望生者幸福安康的。” 乔老太软了下来,双手捂脸痛哭流涕。那样好的姐姐,她怎么能怀疑她呢。 乔金辉知道王景旭要个什么结果,于是他硬着头皮居中调节:“出了这样的事儿,按理说我这个村正是要上报的。可咱们乔家庄历来无作奸犯科之事,十里八乡里名声最好,今日卖我个老脸,咱们两厢相抵,互不追究。” 乔金辉见两方松动,便接着说道:“庄里人那边由我去解释,眼瞧着柳庄对水田也虎视眈眈,这个节骨眼出事儿,东家可能就收回田地了,大家就当是为庄里人着想了。” 乔金水看了装好人的乔金辉一眼,明白这是他也主动递了个把柄给自己。 若是日后追究起来,村正知情不报,也是大过错。 他便点头算是答应了。 双方无言,乔金水扭头离开,默认此事就此揭过。 真是憋屈! 明明仇人在跟前,却不能给他定罪,秦明月有些焦躁。 第187章 王晓花拜师 乔金水乔金辉都走了,王景旭站起来说了三个字:“和离吧。” “不行!”王老头见没了外人,站起来扔掉手里的竹筐:“她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儿,只能休妻。”这几日夜里回想,他都能清楚记得自己被捆起来推到乔家祠堂的样子。 连周围看热闹的人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清晰无比,他们在笑话他。 “姨母不带走王家一针一线,只要和离。”王景旭丝毫不松口。 被休是女子犯错被夫家厌弃。 和离则是夫妻双方过不下去了,和平分手。 本就是最大的受害者,被毁了一生,没疯已经是万幸了。不能还让她背上过错,被人厌弃。 “当年若不是您,姨母跟柳郎中便能白头偕老。是我王家对不起她!”王景旭对自己爹失望透顶。 记得小时候,明明是娘亲打理生意,操持家务。可在外每当有人因为嫉妒恶意中伤娘亲的时候,他爹不辩驳就算了,还跟着旁人一起哄笑自己的妻子。 他娘一直叮嘱,自己过得好就行了,不要在外面炫耀。可他爹每每喝醉后便口无遮拦,娘的灭顶之灾,他爹多少要分一份。 想到这里,王景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复而睁开眼:“您若和离,日后再娶我绝不反对,养老送终我也绝不推辞。我现已得边关老爷青眼,这份荣光足够您在庄里得到尊崇了。” 见外甥为自己据理力争,乔老太突然开口:“王中洌我问你,‘若是能有秦氏的把柄就好了’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还有,那催情药是前年给猪用的,本来已经没了,为何我去翻找又找到了。” “姨母,纸包可还在?”秦明月也跟着询问:“那纸包若是新的,那就是最近才买的。镇上就那么几家铺子,一问便知。” 王景旭眼神决绝,王老头看得心悸。他明白,要是自己坚持休妻,这个儿子是真的不会再管自己了。 王老头有些心慌,于是他一咬牙道:“行!不带走我王家的一分一毫!” “等下!”乔老太拉过王晓花,像哭一样对她笑了笑:“给你大嫂跪下。” “娘。。。姨母?”秦明月有些不明所以。 “跪下!”乔老太见王晓花迟疑,用力按下她肩膀:“这丫头一直跟着你学绣活儿,没拜师终究不够名正言顺,今日就拜了师父吧。” 说着乔老太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帕子,打开帕子里面是一支花枝样式的鎏金簪。 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递给王晓花:“这是拜师礼,还不给师父磕头?” 秦明月看了看王景旭,见他没有反对,也就受了王晓花磕的头。 只是这鎏金簪子秦明月没收:“这簪子定是有来路的,你自己收好,往后做嫁妆,或传家都是好的。” 能被重重叠叠的帕子包着,王老头也没出言阻止,很明显是乔桂儿送乔老太的。 王晓花起身后,默默的站在了秦明月身后。 乔老太扭头看了看王晓妮,王晓妮只是愣愣的盯着王晓花手上的簪子。乔老太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移开了目光。 见此,秦明月反而松了口气。今天这种情况,如果乔老太要王晓妮也拜师,她还真不好拒绝。 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女方都是不能带走孩子的。所以写下和离书后,双方按了指印,以后便各走各的路了。 除了王兴贵面露不舍,其他三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娘~”王兴贵挨挨蹭蹭的过来拉着乔老太的手:“您以后去哪里住啊?” 乔老太心酸,儿子里她最不喜王兴贵,女儿里最不喜王晓花,可这两个反而是最孝顺的。 “你往后跟媳妇好好过日子,她大过你,懂得比你多,你要听她的话。”摸摸儿子的头,乔老太难得温柔。 “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我男人的。”何氏红着眼,不停的抹泪。 “和离书各自收好,往后再无瓜葛。”王景旭没什么表情,只是扯了扯秦明月。 秦明月疑惑,往他跟前靠了靠。 “别动。”王景旭伸手捏住她的发髻,取下竹节发簪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支银簪给她插了上去。 秦明月看不到他的动作,只是皱着眉表示无语。这么严肃且悲情的场合,搞什么! 摇摇脑袋,摸上发髻,凉丝丝的银簪上还缀着一粒温润的玉珠子。 “这竹节簪是当年您送我娘的。”王景旭说着双手用力一扯,簪子竟然是两段镶嵌在一起的。 接着他又从里面抽出一卷纸,看着王老头,然后走了两步把竹节簪扔进灶孔里。 王老头见此一个踉跄,他早就忘了。 把手里的纸卷展开,王景旭递到了乔老太手里:“这是镇里的房契,晓花去过的。平日我不在的时候是钱老爹帮忙照看着,往后您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这。。。。。”乔老太震惊,她抬起头看向王景旭,手上推托着。 “爹!”王兴言看向灶孔又看向王老头。 王老头也懵了,他送簪子的时候还装了房契? 秦明月翻个白眼,想得可真多。 “我娘跟我说,若是您成婚后过得不好,就让我帮您和离,再把房契给您。”王景旭苦笑,只是他娘也没想到,最疼的姨母会嫁给姐夫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大大咧咧的放在柜子里?”秦明月震惊!幸好自己摸出来用了,而不是扔掉了。 王景旭摇摇头:“那时候,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也算是故意的吧。 那时候自己还小,姨母给自己做后娘,他恨得不得了。 后来长大些了才慢慢反应过来不对劲,可他也忘了房契这回事了。 直到回来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秦明月头上他娘的竹节发簪,这才想起。 “你。。。你娘留下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给出去了呢?” 王老头自认为自己不是眼皮子浅的人,不是在乎这张房契,而是乔桂儿什么时候置下了房产自己却不知道。 王晓妮也立马附和:“大娘置下的房子,死了也该是爹的啊?”早知道她也跟娘亲近亲近了,不说房子,就那金簪也值不少钱。 秦明月却道:“这是娘成亲前置下的吧?” 王景旭点头。 “那要真说起,那该归外公舅舅家啊。” “我爹就是这么一问,也没真要。”王兴言里面出来做好人。 这房子在娘手里,往后终归还是王家几个孩子的跑不动。若是给舅舅家知道了,那他们是毛都沾不到。 几人都懂这个道理,也就都悻悻的不再说话。 第188章 王景旭主持分家 说完和离的事儿,王景旭还不打算走。他看了看秦明月,又想了想她说的不敢放开手脚干活,心里有了计较。 “那干脆今日把家也分了吧!” “不行!”王老头跳脚。 父母在不分家,说出去让人笑话。 可王景旭并未搭理王老头,而是对着王兴言与王兴贵说道:“你们俩也成亲有些年了,不能老靠着爹娘过日子。分了家自己当家做主,过好过差都怨不得谁。” 果然,两兄弟一听都起了心思。 爹娘偏心王兴明,篾货手艺自己没学到多少,小不少的王兴明倒是天天学。 以前还有娘把家,现在和离了,娘不带走一分一毫,现在不分等啥时候分?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王兴贵看向何氏。见何氏搅着手指,面露欣喜,王兴贵就下定了决心。 “爹,大哥说得对。” 王兴言等王兴贵表态后也跟着说:“我跟老三也都大了,大哥已经分了出去,咱们两个不分在外不好说。” 可不是,外人会说他们欺负原配的孩子。现在大的成亲的都分出去,外人就没话说了。 “你们你们。。。。。。”王老头不善言辞,只是抖着手指着俩儿子。 王晓妮也劝着王老头:“爹,哥哥们说得对。您放心,以后家里还有我跟幺哥伺候您呢。” 她想得好,往后家里就剩自己与王老头与王兴明。王老头平日里忙生意,王兴明傻得要命,那这家不就是她来当了么? “爹,哥哥们是分家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平日里还是要伺候您的呀。”劝着王老头,王晓妮的目光一直瞄着桌子上的那串钥匙。 王老头被闹得没办法,习惯使然他开始把事情推给乔老太:“乔二娘,你倒是说话啊!” 乔老太眉毛一挑,露出几分凌厉的样子:“与我何干?” 王老头被堵了回来,他不示弱骂道:“那你就滚,出了这个门就再也别回来!” 秦明月再次叹气,不是你非要和离的嘛?怎么现在好像是人家抛弃了你一样? 乔老太退后一步,出了王家院门。然后,站在外面似笑非笑的看着院子里。 王老头见此眼睛一翻,晕倒了。 最后,这家还是分了。 除了因为几个儿子坚持外,王景旭说要么高高兴兴分,要么就去请村正分。 王老头怕被看热闹,只得依着儿女们分了家。 王景旭以长子承家业的律令,逼着王老头把竹林分成了四份,王兴贵王兴言各一份外,另外两份一份留给王老头,一份给了王兴明。 至于王老头那份,以后谁养老就给谁了。 并且去请了镇上的里镇等人来做了见证,乔家庄的人见此后,虽还是会偷摸砍上两根,但不敢大张旗鼓了。 这么多年乔老太是真的把家,居然存下了将近一百五十两。乔老太说王老头身上还有,可王老头不承认,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一百五十两银子,王景旭做主给了两兄弟两个选择。 一是给十五两家用,再给起一栋院子。 二是直接给三十两,要买房子还是建房子,自己看着办。 兄弟俩都选择了要三十两银子,因为地皮不花钱,小工自己可以做。有竹林,院子篱笆可以自己围起。 请匠人盖三间土房三两左右,再加上椽子瓦片三两。最后再加上十天左右的饭菜钱,撑死不过十两。 农具乔老太之前给两兄弟准备好了,碗筷桌椅这么多年乔老太也陆续置办了不少,也是够分的。 最后,王景旭也没忘记两个妹妹。 “晓花既然拜了师,那以后她的嫁妆就不劳烦爹您了。”说到这里,王景旭抬眼仔细看着王晓妮。 不同于王晓花与亲娘肖似,这个妹妹他从来没好好打量过。在满是恨意的娘亲跟前长大,长歪不足为奇。 王小妮被这个很少见面,却时刻恨着的大哥看到心虚。她低下头,微微往后退了些,半个身子躲在了柱子后。 “晓妮,往后你跟爹还有你四哥好好的,有什么事儿处理不了就去找你三位嫂嫂。”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略微严厉了些:“不过,经过这次你应该明白该与什么人相交,不该与什么人相交,若是再做出这样的事,那就别怪大哥不讲情面!” “嗯。”王晓妮低着头,轻声答应。 一碗水端平的王景旭见她还算乖巧,又放缓语气:“等你出嫁了,大哥与你银头面一套,压箱银票一张。” 听到这里,王晓妮惊喜异常,她抬起头两眼放光:“真的?大哥没骗我?” 大元最少的银票也是二十两,加上一套银头面也得二三十两了。 王景旭点头:“真的。”这个妹妹他心里也有愧疚,只要听话,他也愿意当亲妹宠着。 不过秦明月却不看好,因为晚了。王晓花小,还容易改。 王晓妮已经定型,就看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也未见她有什么改变。爹娘和离不仅没伤心,反而满眼算计。 不过她懂王景旭的心思,因此也跟着点头表示这个承诺有效。 接下来建房子的事儿,就是两兄弟自己操持了。 王晓花跟着乔老太先去镇里住一段时间,王景旭也跟着走了。 没想到不到一刻钟,她又听到了敲门声。 “咋回来了?”一拉开门,外面居然王景旭。 “送上了钱大爷的牛车,我就回来了。”王景旭进了屋,从后院抱了捆老红薯藤扔给外面的马。 秦明月好奇的看着:“这么老,它吃么?” “吃啊,冬天只能吃干草,这红薯藤有啥不能吃的。”王景旭拍拍马头,突然问秦明月:“你摸么?” 秦明月用眼神确定,见王景旭点头后,她小心靠了过去。这马可不比狗那么小,比人还高呢。 触手滑溜溜的,暖暖的感觉从掌心传来。毛比狗毛粗,但是不扎手。 红马见秦明月摸它,甩甩头,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 小黑子见主人摸了马,它在马前后跳来跳去,引得王景旭一把拽住它的长毛:“小心一脚给你踢下坎去!” 没想到小黑子不怕,反倒是红马往后退了几步。 见此,王景旭蹲下仔细看着小黑子:“这是什么品种的狗?” 秦明月摇头:“我也不知,是钱大爷捡到送我的。是不是獒?” 王景旭也有点不确定,这狗有几分像獒,可也不全像。毛长卷曲像獒,可它脸又像狗,不像獒那么大。 马都怕,莫非是狼与獒的种? 怕吓到秦明月,王景旭也没说。他得好好观察一下,只要有攻击人的意图,那就不能留。 第189章 小两口一起挖红薯 “下午去把红薯收了吧。”王景旭进了屋,主动坐在灶前烧火。 见此,秦明月知道他饿了,刚好自己也饿了,那就做饭吧。 吃过午饭,秦明月刚刚拿起背篓,就被王景旭接过去了。望着背着背篓走在前面的男人,说不上感动,但是这种感觉真不错。 其他家的红薯已经收完了,就剩秦明月一家了。王家的地没有分,毕竟还有佃的,要等立了户帖,才能做为独立的一户佃东家的田地。 一个挖一个把须根泥巴弄干净扔作一堆,秦明月的速度跟不上王景旭。 她仰起头,阳光刺眼,男人大力挥舞着锄头的剪影挺迷人。 “会种地?” 王景旭停下,用锄头杵着,刚刚好挡住前面的太阳:“我娘教过我,戍边的时候也开过荒。” 难怪,动作挺麻利。 见秦明月歇息够了,他又转身继续挖。 到了太阳下山的时辰,地里已经堆起了不少红薯堆。 “好了,今天先把这些背回去就行。”王景旭装满一背篓,起身的时候秦明月帮他提了一下。 走了两步见秦明月没有跟上,王景旭喊道:“走啊,一起回。” 秦明月看看地里的红薯,问到:“不用我在这里守着吗?被偷了咋办。” “咱们走快点,一刻钟不会丢的。”说着他伸出了手,示意秦明月拉着:“背得重,下坡不稳。” 也是,秦明月没多想,自然而然的把手放进了宽厚干燥的手掌。 碎石多,下坡的时候与其说秦明月拉着王景旭,不如说王景旭在前面接着秦明月。 往日走惯了的碎石坡,今日咋就难走了呢~~~ 又是一个趔趄,秦明月有些懊恼,忽略了男人脸上微微羞涩的笑。 回到家后,把红薯倒在了草棚下,这次王景旭拿了两个大小一样的背篓。 秦明月正在考虑自己能不能背动的时候,王景旭却把背篓挂在了马上。 “它能行?不是说战马速度快但是负重不行嘛?” 王景旭有些惊喜:“你还懂这个?” “看不起谁呢!”一扭头,秦明月往外走去。 “不是不是”王景旭赶紧拉住她的手:“是我说错了,别生气。”很多士兵都不知道这点,没想到自己媳妇居然知道,他心里窃喜。 他牵着马,走在后面,出门时还把小黑子叫上了。 边走他边解释:“咱们大元的马品种少,品质也不行。所以挑出来的战马就以速度为优先,而普通用来行商的马,就以负重为优先。 实际上好马不仅能负重,也能奔袭不落下风。” 比如北雄的马匹,能驮上游牧北雄人的家当,也能随时作为战马快速奔袭。 而北雄卖给大元的马,都是劣质马匹,卡着大元的脖子。 秦明月点头,原来如此,她问道:“那能不能买来好马做种马?” “买过”王景旭叹息:“不仅买过,还买过很多次,可价格贵得吓人,还未必能配种成功。而且最好的马,北雄也不会卖的。” 这样啊~~秦明月却想起她看过的山海经,说道:“《山海经》上说‘北海有兽,状如马,色青,名曰驹……此皆野马类也’。那咱们大元境内有没有野马呢?” 若是有野马群,挑好的回来作种说不定也能行。 走在后面的王景旭目光灼灼,在秦明月看不到的背后,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大元境内靠东南有野马群,虽性格温顺,可惜马种矮小,更适合用来赏玩或者是代替牛与驴。最好的野马群在浑水河尽头。” “就乔家庄的河流?” “嗯”王景旭点头:“浑水河在碎石关西转,五百里后尽头有大神山阻挡,河水回弯向东北方向去。 然后河面变宽,水流变得平缓,形成了大面积的滩涂草场,野马就在那里出没。” 不过那边已经是北雄境内了,想要去捉到野马难度非常大。不仅有北雄人威胁,滩涂也能随时能吞没人。 他上次带了十人追逐马群,不过在边缘就损失了五六人,最后在小霍将军的接应下才回来。得到的一匹小马还因为惊吓与水土不服,而没成活下来。 说着,两人就到了地里,而马不好上坡就留在了坡下。 装好一背篓红薯,王景旭先背下了坡,然后又上来背另外一一背篓。 “小黑子陪着你在这里等,我先运回去再来。” 原来喊上小黑子是这个意思,这次秦明月是真的有点感动。 看着侧身下坡的男人,她突然明白了之前为什么有姐妹疯魔一样要赎身了。 不知不觉,她哼起了小曲:‘香骨幽魂锁大江。 笑视千金轻富贵, 怒沉百宝诉衷肠。 红颜不羡豪门客, 纨绔终成负心郎。 满腹柔情空付水, 世人垂泪叹十娘。’ 哼完,浑身一激灵,瞬间头脑清醒。 刚刚好王景旭也来了,见秦明月一副后怕的样子立马问她:“怎么了?” 上手拉起蹲着的她,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没啥没啥。”秦明月红了脸,刚刚的清醒好像消散了些。 见她是真的没事,王景旭这才放下心来。这次他又多带了一个背篓。除了马驮两背篓外,他也背了一背篓。 来往三趟终于运完了,最后一趟只有一背篓,他让秦明月坐上了马,自己背着红薯。 夕阳红火,两人一马,还有一条前后蹦跶的狗子,看起来竟让人有些羡慕。 回到家,两人无言,默契的各自做各自的事儿。 秦明月做好饭,王景旭也喂好了马跟后院的小鸭子。 吃完饭,王景旭主动收碗洗碗。 正在菜园捉虫的秦明月跟前突然站了一人,她还没抬起头就听到王景旭说:“水给你抬茅厕里了,你去洗洗。” “好。”对他笑笑,心里哀叹,这种关怀最容易让人沦陷。 没想到回到房间后,她一颗心更是砰砰跳个不停。 崭新的被子平整铺着,上面还放了两套衣裳。一套纯棉布的里衣;一套带着夹层的藕色细棉布衣裳。 轻轻把衣裳双手托起,贴在脸上,柔软的触感直透心底。 拿上里衣,秦明月去了茅房。 本来四面透风房子已经被修好。中间蹲坑的孔已经被一块带着把手的厚木板盖上了,隔绝了臭味,使用的时候再拿开就好。 心里酸酸的,突然眼眶就红了。 深吸气,秦明月舒服的泡在了浴桶里,过了今日,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吧。 第190章 吐露心声 王景旭吹灭油灯,两人在新被窝里端端正正的躺着,一时间都无言,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这种气氛着实煎熬,秦明月小幅度扭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身体。从开始的紧张到羞涩,再从羞涩到现在的不耐,快点动手吧! 突然自己放在身边的右手被握住,秦明月立马停住,再次紧张起来。 没想到王景旭只是大拇指一直来回搓着她的手背,很久后才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强迫你的。” 。。。。。。害怕是有点,但不至于被强迫。不过这话她不好说出口,但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四个月前你第一次去县城的时候我就见过你,那时候我想我不回来见你,你若是想走那就走吧。” 秦明月想了一下,那就是第一次去窑厂的那次。 “后来你去县城卖斗笠,我又去了县城,也见了你。那时候我还是想,你如果想走便可以走。” 说到这里,王景旭手上用了点力气,紧紧的拽住着她的手:“第三次你送货去县里,刚刚好有匹马出了问题,那时候我就想,这就是缘分吧。”不过,那时候如果秦明月不愿意留下,他也不会为难的。 “但是现在,我不想让你走了。”王景旭转过头看着秦明月,像是固执的小孩,在等一个回答。 这算是告白吧!秦明月有些紧张。 就这么两天,要说爱上谁是不可能的。若是以前,她好听的话张嘴就来,可现在她有点压力。走当然是不想走,可昧着良心说情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不是逼你,就这么几天说什么感情太假了。我我。。。。”王景旭突然结巴起来:“我就是觉着跟你以一起种地挺好的,你若是没地方可去,那就留下吧。” “我留下!” 秦明月目光闪闪,她转过头同样看着王景旭。她也觉着俩人一起种地挺好的,比情啊爱啊听起来诚实又动人。 两人相视一笑,在某些方面,她们都是一样的人。聪明有心机,却又真诚。 两人就这样手牵手,盖着被子聊起了家常。 “桔梗?”王景旭撑起上半身,借着月光,他眼里有星星。 秦明月转头看向他:“嗯,怎么了?” “蓝紫色的五角星花朵?”王景旭有点激动:“当年我娘从主家带回来了不少花种,大部分因为水土不服没种活。唯一种水生植物一直活着,还有就是桔梗。” 王景旭小时候经常看乔桂儿摆弄花草,其中蓝紫色的桔梗他最喜欢。因为除了好看,他娘还告诉他可以吃。 不过每年撒下一片种子,就只有那么几株存活,一直到他娘死,他都没吃到桔梗。 “水生植物是不是铜钱大小的叶子?” “对!你怎么知道?” “真巧,后山就有一片。那叫铜钱草,南方案头小几上都喜欢摆上一盆,想来是娘移栽的。” 听着秦明月喊‘娘’,王景旭高兴的像个孩子。 他语气轻快,催促着秦明月说说桔梗。 “后院儿里有点,还有就是红薯地里也有些,菜地里也有些。” “我就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桔梗。你怎么这么厉害,种活了这么多!” “本来不觉着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着我厉害哈哈哈。” 现在山崖上的那株桔梗已经开始黄叶子了,还有两个种荚有些嫩,还得等等。 而先前一共采摘了十二个种荚,播种了九个,零零碎碎一共成活了有上千株苗苗,她也摸索出了经验。 采摘下来的种荚要先在阴凉处晾到自然裂开,然后就要马上播种才行。一旦超过半个月,出芽率就大幅度下降,放得越久出芽率越低。 “原来如此!”王景旭失笑。 大部分种子采收后都是要储存一段时间才播种的,他娘到死都没想到,这玩意要立马播种。 “那你种这么多,是有想法了?” “嗯,桔梗是药材,药铺里售价不低。其实它还是一种食材,腌制凉拌药食同源。而刚好,它不惧寒冷干旱,喜欢沙土。” 原来真的能吃,他以前以为是他娘骗人,为了自己不调皮霍霍花草呢。 想到这里,王景旭有了打算,不过现在时机不成熟,他不打算说。而是跟秦明月说道:“你若是喜欢种地那就种,不过不要太累了。” 两人就这么有句没一句的聊着,聊到外面天光乍破,秦明月终于困得睡着了。 见她睡熟,王景旭悄坐起给她压了压背子,然后没忍住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正是亲这一下,让他看到了发根部雪白的头皮。没有拆穿,懂得保护自己,他反而心里高兴。 悄悄起身出门。 “嘘!”示意小黑子噤声,他背上背篓带上锄头去了地里。 庄稼人起得早,外面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劳作了。虽然乔家庄已经收了稻谷,可因为稻谷生长时间长,已经占用了下一季的时间。 即使抓紧时间整田播种,下一季的大麦也不能等到完全成熟,八分熟就得收,不然影响夏天的水稻。 “景旭上山呐!”庄里有人打招呼,王景旭笑着回应。 旁人见大小冷着脸的人居然对他们和颜悦色起来,纷纷惊奇之余,也都打起了招呼,更有大胆的开始调笑。 “哎呦,景旭有了媳妇儿,这脾气秉性都好上不少啊。” 王景旭笑得有些尴尬,只能加快脚步。他不想与这些人寒暄,可为了秦明月在庄里不被孤立,只得赔笑不得罪人。 虽然看起来和谐一片,可偏偏有人见不得好。 一身补丁的崔氏见了一表人才的王景旭,再一想到自己的男人,挑拨的话脱口而出:“哟,你媳妇还没收完地里的红薯啊,怕是都发芽了吧。不过你也别生气,可能是天天做先生上瘾,忘了。” 王景旭不傻,他立马回话:“崔婶子糊涂了不成,这天越来越冷,就算是下个月挖也不至于发芽。” “哈哈哈,好孩子,你崔婶子可不是老糊涂了,是被男人气糊涂了。”路春香从田里抬起头,她最讨厌崔氏了,自己过得不好就恨不得天下的女人都过不好。 他在庄里也生活了十年,更何况当年他娘也是八卦的中心,自然听过的闲话不少。 而且以前他娘活着的时候,他可是话痨。后来家里出了变故,这才变了心性。 第191章 往日,是狗跟我睡一屋 秦明月起床后没看到王景旭,烙了几个饼,煮了一碗菜汤放在了灶台上。 带上小黑子,背上背篓也往地里去了。 走到乔家祠堂,发现大树下围了不少村民,一堆一堆的围着装满稻谷的筐子聊天说话。 张秀兰眼尖,远远的就看到了秦明月带着狗。 “哟,景旭媳妇儿~~” “张婶子,这是干啥呢?”人家笑脸相迎,她也不能冷着脸。 张秀兰递过来一把炒豆子,秦明月赶紧接住:“婶子自己炒的?真香。” “嗨,几粒破豆子香什么香。”话虽这么说,可张秀兰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今天东家要来收租了,这不大家都排队等着嘛。只有把租交了,这心里才放心,才能过个好年。” 她用胳膊肘碰碰秦明月:“那乔大光家给你家赔了稻子没有?” 秦明月摇摇头,她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不过也不着急,等账房来了称好重量,算出要交多少才行。” 这样啊,那就跟自己无关了。 秦明月吃完豆子,又伸手在张秀兰手里抓了些:“婶子那你忙,我先去地里了,红薯还没收完呢。过了这几日景旭又要去边关了,我得抓紧时间让他多干些。” 张秀兰摊开手任由她抓豆子,听她说完吃吃笑着:“多干些,多干些!” “婶子!我说的是干活!” “我也说的是干活嘛~” 秦明月闹了个大红脸,娇嗔着扭头就走。 见秦明月走远,乔金木凑过来,看了一眼张秀兰手里的豆子,问道:“说啥呢?” 张秀兰立马收回手,翻了个白眼:“金木叔,女人家说话您打听作甚?” 说完也不理乔金木,转身走人。 “嘿!疯婆娘!”乔金木瞪了一眼张秀兰,再回过头去,秦明月已经走不见了。 到底说了啥,乔金水咋就不追究了呢!还勒令其他人也不准再提。莫非。。。。。。 乔金木摸摸下巴,这王景旭真当上官老爷了? 走到坡下,就看到王景旭正在往背篓里捡红薯。 像是心有灵犀,他蓦的扭头看向坡下,就见到秦明月正在往上走。 “咋不多睡会儿?” “这么快,都挖完了啊。”秦明月瞪大眼,这人不会没睡吧。 “早点弄完,我在家留不了几日。”王景旭说着,余光瞟了瞟秦明月。 在看到秦明月脸上的神色黯了一瞬,他忽的笑了:“不过最近没啥事,多待几天也行。” 秦明月忽然反应过来,看着笑得开心,又略带羞涩的男人,瞪了他一眼:“那就多待几天,把事儿都给我做完了再走。” 王景旭往背篓里装着红薯,秦明月则是把已经快干枯的红薯藤收集起来。 藤儿上半段还有一段绿叶子,她掐下来最嫩的三寸,一把一把的整齐放在背篓里。 秦明月边做边吩咐道:“你这趟回去了先吃饭,然后顺便把斗笠带过来。” “好嘞,往后你一个人去任何地方都带着小黑子。”见她今日出门带着狗,王景旭很满意。 秦明月听闻,看了两眼在地边捉虫子的小黑子:“它到底是什么狗啊?” “嗯。。。。可能是獒与狼的种。”王景旭还是说了出来,秦明月是聪明的女子,隐瞒反而会影响她的判断。 “难怪,我觉着它像狗又不像。有时候还嗷呜嗷呜的叫,我都怕它吓到人。” 王景旭笑笑:“它很护主,今日我起床出门看到它冲我呲牙,拿刀都吓不住它。” “哈哈哈哈,因为往日它跟我睡一屋。”秦明月笑出了眼泪,小黑子抬头仔细看着她。 看着看着,它又冲王景旭呲牙。秦明月一看它,它立马歪头看秦明月。 “看来我以后买肉包的时候,得算上它的份,得讨好咱们黑大爷。” “汪汪!” “哈哈哈哈,好狗好狗。”说完王景旭朝它扬了一把尘土,然后背着红薯往山下跑。 小黑子气急,跟在后面追。不过追了十来丈,就嗷嗷呜呜停下了。目送王景旭消失不见后,它才回到秦明月身边挨挨挤挤。 红薯藤全部掐完,足足两背篓嫩尖儿。秦明月很满意,脸上就带出了笑意。 “这么开心?” “嗯,等冬天你就知道了。”虽然没亲身体验过碎石关的冬天,可她书看得多啊。 这里的冬天长且寒冷,漫长冬日只能吃地窖里的白菜萝卜红薯土豆。菜干还得省着吃,别说绿叶新鲜菜了,看都看不到。 “这些红薯藤咋办?”满地的老红薯藤,除了喂牛,猪都不吃。 王景旭笑着用锄头砸了砸地:“堆在一起,留在地里晒干了烧掉,灰烬刚刚好撒地里当肥料。”这玩意儿也做不了其他用处。 这样啊,秦明月看了看干硬的土地,她倒是有个法子。 “我有法子给它弄成肥料,不过就是费事些。” “你说说看。” 底边挖个坑,用油纸垫底后放入红薯藤压紧,然后倒水浸泡,最后上面再用油纸盖一层。 等到来年春天红薯藤已经腐烂,里面的渣渣用来做肥料好得很。 王景旭听后就找了个地方开始挖坑,也不算很麻烦,但是费油纸。不过嘛也还好,两百文的油纸足够了。 他边挖边听秦明月絮叨: 这上面有眼小泉眼,地里这个地方浸水。 下面全是石头,如果能请石匠打个水窖就好了。 如果能认识佃田的东家就好了,她想佃几亩水田。 。。。。。。 王景旭一点都不觉着不耐,还时不时的回应,询问。 佃田这事儿王景旭倒是有法子。王家分家了,等今年交租的时候,王家的田要从新佃,刚好可以一起。 “你一个人能种过来么?我虽可以常回来,可能帮上的忙有限。” 秦明月并不打算种水稻,她想要收了水稻后的那几个月。 原来是这样,王景旭点点头,虽然她没具体说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种大麦。 王景旭给了秦明月盲目的信任,他开始思索这事有没有方向。 田佃给了村民,水稻交租九成,另外一季收的大麦,外加旱地的收成都是归村民自己所有。 他估计了一下大麦的产量,想着能不能用钱跟人买下种大麦这一季水田的使用权。 第192章 改日送你一匹小白马 收拾完回到家,趁天色还早,王景旭把把草棚下的东西挪开,掀开靠墙的一块木板,下面居然是地窖。 “我娘胆小,就把地窖挖在了院子里。” 王景旭钻了进去,地窖里面干燥又干净,四周还是用土夯实的。检查了一遍没问题,他上来用撮箕加绳子把红薯吊着放了进去。 放着放着,他突然探出头对着秦明月喊道:“你收拾一下,晚上带你去县里。” “好!” 不问为什么,秦明月丢下手里的活儿就开始收拾自己,正好她也该去县里了。 洗完头,秦明月边绞头发边问:“能带东西么?” 王景旭看了看草棚里的斗笠,摇头:“带不了多少,今日先不带,明日让钱大爷走一趟。” “也行。”秦明月没有多纠结,转身回去了。 王景旭就喜欢她这利落劲儿,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给她弄辆马车,可没人赶车也白搭。 要不弄匹灰马教她骑,跑得快也能驮些东西。 因为地里没施肥,红薯的产量不算很高,两亩地不过半地窖,大概不到一八百斤。 贴心的把地窖的门盖上,还在房顶上垂下一根粗麻绳,一端绑在门把手上,一端缠在柱子上,这样开地窖门的时候省点劲儿。 趁着王景旭洗漱的时间,秦明月在锅里煮了几个鸡蛋,然后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交代好小黑子看门,王景旭又把鸡笼朝院子里这边的门打开了。 “这大白鹅堪比大狗,放它出来也能看门。以后你带着小黑子出去了,就把它放出来。” 话还没说完,大白鹅就扑棱着翅膀朝王景旭扑过来,小黑子见此夹着尾巴就跑。 王景旭不慌不忙,左边一把攥住白鹅脖子,右边一脚踢飞偷袭的大公鸡。 “咱们家这院子,小贼来了都得躺着出去。”王景旭笑着把大白鹅摔了出去。 大白鹅扑棱着站起来,歪歪头看看王景旭,假装没事鹅一样摇摇摆摆的走了。 两人牵着马出了院子,田里还有不少人在忙活。田里的稻根挑出来放在一边晒干,烧后再撒进田里。 有的人家在往田里撒肥,不过没多余的粮食养家畜,单单一点鸡鸭粪加人粪而已。 撒完再用犁翻一遍,然后立马撒下大麦种。 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到明年四月初不过五个月时间,种其他作物时间不够,只能将就着种生长期略短的大麦。 秦明月一路看着,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王景旭牵着马,本来他想让秦明月与他共骑的,可是她不好意思。 “按理说一季种完,应该要养个把月田才能继续种下一季的。这么急着种,田里的肥力得不到补充,产量会越来越低的。” 饥者千里行,耕者百亩耕。谨守土壤,以助子孙生。 地力衰弱,宜休养生息,养育青草草木,以恢复土壤富饶。 这些都是农人总结出来的,可乔家庄的人似乎并不在乎这点。 王景旭也若有所思,乔家庄虽然能种水稻,可碎石关的大气候并不适合。 南方四到五个月能成熟的稻米,到了乔家庄需要将近七个月,这就导致了本来应该休养生息的时间被占用。 饶是如此追赶,这季的大麦也要在八成熟的时候就收掉,不然来不及种水稻。 “若是有其他办法赚到大麦这季的收益就好了,让土地得到充足的休息,来年水稻的产量必定更上一层楼。”秦明月有些心疼,蹲着抓了一田里的泥土仔细查看。 跟其他路边水沟边的土相比,田里本来肥沃的土壤已经开始沙化。 见秦明月心疼土地,王景旭便说道: “你若是有好法子,先紧着老二老三两家的田试试,大麦这一季的收成一亩也就百来斤不到,算成粮食价格也就三百文。” 看着这一边几百亩田地,王景旭摇头,乔家庄水田一年只交租一季,搭配水田佃的旱地收成全归自己。比起其他地方一年交两季,每季季交六成的租来说,好了太多。 可就算是如此,也没人愿意把水田空一季,哪怕种的大麦收回来有一半是瘪壳,可这也算是归自己的。 若是她真有好法子,也算是不枉自己娘亲的一番心意了。 走着走着,想着想着,王景旭就开始偏了。 于是脑子里把营里兄弟的话过了一遍,就起了些小心思。 “我教你骑马吧。”王景旭牵着马走在秦明月身后,眼泪有光闪动。 秦明月看了两眼大红马,想,但是怕! 还没等她再想想,王景旭接着说:“牛车太慢了,等些日子我给你带匹小白马回来。你人轻,回来就能骑。从小骑着,长大了也就熟了。” “能行吗?”秦明月听见‘小白马’马上就放弃了两人共骑一乘的那点羞涩感。 想到在马上风姿飒爽,谁从小还没个女侠梦了。 “嗯嗯~”隐去嘴边的笑意,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清清嗓子:“能行啊,你这么聪明,今日里教着去了县里就会了。” “别摔着我啊,回去还要种地呢。” “放心吧,来抬脚我抱你上去。” “啊~~~要掉了,我坐不稳。” “别慌,别慌,我扶着呢。 。。。。。。 田里还未归家的农人露出笑意,在秦明月没看见的地方,冲着王景旭挤眉弄眼。 王景旭牵着缰绳在前面走,秦明月坐在马背上,顺势随着马背起伏。 “轻轻拿着就好,有点长,你挽一截起来。” 等走了几里,坐稳后,王景旭又把缰绳交给她,自己扶着马脖子走在旁边。 走了一段时间,天边的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山,秦明月有点担心:“这么走下去,到县里都半夜了,还能进去么?” “那就走快点吧” ‘啪’ 马屁股被轻轻拍了一下,马儿小跑起来。 “啊!”马儿小跑起来,秦明月没反应过来,一个后仰。 “软着身子,随着马儿的节奏。”王景旭也跑起来跟上,边抬头看着秦明月的状态,边指挥。 秦明月初学,这个时候紧张的不得了,哪里顾得上听指令。 只见她紧紧拽住缰绳,人像风中落叶般左右上下摇晃。 “啊!王景旭,你个王八蛋!” 蓦得王景旭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教媳妇骑马,可不是教军中那些个糙汉子! 第193章 吓哭秦明月 他一个冲刺,左手扯住缰绳,长腿一跨,右手在秦明月右肩借力跨上了马。 把惊魂未定的秦明月搂进怀里,粗糙的大手捂住还紧紧抓住缰绳的纤纤小手,嘴里不停的安抚: “别怕别怕,是我错了。” “呜呜~~~”秦明月瘫软靠向身后,大颗大颗眼泪往下落:“我都不会骑马,你欺负人。” “对不起对不起!”王景旭懊恼,他的下巴轻轻放在秦明月头顶,一只手握住缰绳,一只手胡乱的摸上秦明月的脸。 摸到一脸湿润后,心口涩涩的疼了起来。 “王景旭,你王八蛋。”秦明月挥手打掉脸上的大手,双手撑住马就要往下跳。 “让开,我要下马,我要回去。” 不怪她使小性子,这心里的委屈憋不住,她想要大哭一场。 “吁~~” 赶紧勒停了马,王景旭先跳下了马。 “我错了,你坐着,我给你牵马可好?” 在马下,正面看到了秦明月发红的眼角鼻尖,还有下巴上摇摇欲坠的眼泪,王景旭是真心疼了。 他着急到语无伦次:“要不你打我吧,真的,我不还手。” “你。。。你还想还手!”秦明月侧坐在马上,嘴巴一瘪,眼泪又滴了下来。 “我。。我我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王景旭急的冒汗,自己的意思是不会还手,咋就是想还手了呢。 楼里的女子最会耍小性子,也最忌讳耍小性子。所以不过半刻钟,秦明月便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的她也知道自己不讲道理了些,于是声音弱了下来。 抬手用衣袖抹了眼泪,嘀咕道:“就知道欺负人。” 见马上的人冷静了些,不再闹着要回去,王景旭态度诚恳:“我错了,仅此一次,你就原谅我吧。” 许是自从娘亲走后,再也没人与自己如此亲近过。 王景旭上前两步,双手握住秦明月垂下的双腿,眼里映着微亮的天光水光泛泛: “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欺负你的。我会对你好,别走好不好?” 秦明月愣住了,她眨巴眨巴眼,怎么突然就表白了? “我。。。我。。。”话语有些结巴,语气有些慌乱。如此深情有些触动,也有些突兀。 王景旭依旧仰着头,微微笑着:“你不要有负担,等着我做给你看,你再做决定好不好。” 看多了的秦明月不信爱情,可自己闹性子在先,尴尬的情绪催着,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那我牵着你走。”王景旭抬起她一只脚放到马背另外一边,一只大手还贴心的扶着她后背。 秦明月暗暗叹气,说他心细吧,哪有这样抬女孩子腿的。说他鲁莽吧,他也还知道一只手扶着后背, 没把自己撬一个倒仰。 王景旭从八岁后就没跟女子好好相处过了,突然有了个媳妇,而且这个媳妇自己还不讨厌,所以这些日子他也非常紧张。 牵着马他走在前面,絮絮叨叨说着:“别怕咱们去的晚,我可以进城的,跟他们熟着呢。”言语里有显而易见的骄傲,往日藏着掖着的事儿,他恨不得统统告诉马背上的人。 秦明月抿嘴笑着,达官贵人她见得多了,可如此淳朴的炫耀她还是第一次见。不讨厌,嘴角就悄悄翘起了。 “夜里的木城县可热闹了,今日晚饭是吃不成了,我带你去吃宵夜。” 说着他回头一笑,眼睛弯弯:“除了海里的东西,其他水里游天上飞地上跑的,都能吃得到。” 秦明月也起了顽皮的心思,逗趣儿道:“那我想吃龙肉。” 啊? 王景旭有些吃惊,他转过头大张着嘴。片刻后自己也笑了起来,这是揭过了,在逗自己呢。 “哈哈哈,那可吃不着。若是这世间有神龙,我定打给你吃。”说完又觉着有些幼稚与说大话,便找补道:“若是有神龙。。。。。。” “若是有神龙,我才舍不得吃呢。”秦明月笑意吟吟:“我给它做好吃的,留在碎石关帮忙下雨。” 说完,她就俯身探头去瞧王景旭红了的脸。 王景听完一回头,便看到了亮晶晶的眼睛在瞧自己,那脸瞬间更红了。 心里懊恼:自己怎么也说起甜言蜜语了,而且还是这种不切实际的大话。 两人一路打趣,直到月上中天。 秦明月再次叹气,这傻子莫非要真走到县里去不成? “要不你上来吧。” “什么?”王景旭止住话头,回头看向秦明月。 声音太小,他听清了,但是怕听错。 见虽然在疑问,可眼泪起了光,秦明月心里边吐槽男人果然都一样,一边重复了了一遍:“我饿了,快点去县里。” 秦明月说完暗想:他要是问,怎么快,我就扭头要回去。 王景旭又不是傻子,虽然这点路程对他来说是小意思,可有马骑还能趁机搂下媳妇,机会难得。 于是他立马翻身上马,然后说了声:“放心,不会把你掉下去的。” 秦明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一声‘驾’! 马儿甩开四蹄,飞奔起来。 大红马走了一晚上也有些憋屈,嗒嗒嗒的走路比它跑起来还累。 见主人发出指令后,它就撒欢儿的跑起来,边跑还边撂蹄子,直到王景旭给它屁股了一巴掌。 带着凉意与水汽的夜风吹在脸上,本来也有些疲劳的秦明月清醒过来。她往后窝了窝身体,突然碰到温热的胸膛。 身子一僵,忘了后面有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了。 本来王景旭见她靠过来还挺期待,可见她突然停下了。双腿一夹马腹,再次提速。 本以为秦明月会因为惯性往后仰,可没想到她如此聪明,只是一次,这一次就稳住了身形,没向后靠半分。 自己被自己的小心思逗笑,闷闷的笑了两声:“哈哈” 感受到身后的震动,秦明月回头,因为太近只能看到满是胡茬的下巴:“笑什么?” 王景旭咧开嘴笑着说道:“我以为你会往后靠。” 秦明月坐好,往后就是一肘子,听到闷哼声后,她也笑了。 然后靠向了身后的胸膛,温热透过衣裳传递到自己身上,心跳隆隆震得自己的心也开始回应。 第194章 吃宵夜 “来者何人?”城门楼上传来呵声。 王景旭没回答,而是下马嘱咐:“你坐在马上别下来,我去去就回。” 城楼上有弓箭手,小心点总是没错的。拍拍马头,示意它停住别动,王景旭走近城楼下的火光范围内。 “碎石关,王景旭。” “哥!”小豆丁远远的就从身形看出来了,所以王景旭没回答,才安全走到城门下。 若是其他人,不提前报身份,哪里容许走到近处? 城门还没完全打开,小豆丁笑开花的脸从门缝里挤出来。 “咋这么晚过来。”没问家里如何了,多年的默契小豆丁从王景旭的脸上能看出他的心情。 “带你嫂子来逛逛夜市。” 他在亮处看不到秦明月的表情,可秦明月却能看到他的。 他站在城门口,一直半侧着身子,大半个正面是朝着自己的,如此细心说不定心暖是假的。 秦明月轻轻扯动缰绳:“去那边,慢点。”她有些紧张,看着大红马的头发出指令。 大红马甩甩头,鼻子里喷出热气。 就在秦明月以为它听不懂的时候,大红马还真迈着小碎步哒哒走了起来。 那边小豆丁笑了:“我去给嫂子牵马。”说完一溜烟儿朝着秦明月而去。 王景旭在大红马动起来的时候,注意力就全在那边了,见秦明月坐在马上稳稳没发出声音,也就没阻止。 “你就叫豆丁?”对于豆丁,秦明月已经熟了。 牵着笑的狗腿的豆丁回答:“不记得家在哪里,也不记得姓啥,小时候不长个儿,街坊就叫我豆丁。” 看样子景旭哥跟嫂子相处的不错,这样他也就放心了。豆丁如小大人般想着,心里甚至带点自己家的孩子终于找到媳妇的满足感。 当然这些他不敢说出来,不然会被景旭哥剥了皮。 两人告别城门口的小豆子,王景旭牵着马入了城。白日里热闹的主街只留店铺门口的灯笼亮着,四周无比安静。 马蹄在青石板街道上敲出哒哒脆响,走着走着转个弯,绕过一堵影壁后,就进入了一片灯影摇晃的画里。 秦明月有些震惊,不是没见过更加热闹繁华的场面,而是一路走来这种反差实在惊人。 明明那边暗影沉沉,只是绕过一堵墙而已,就像是进了溱湖的三十花楼路。 红灯笼在两边的树上摇曳,白日里看着低矮的旧房子在各色花灯的映照下,别有一番风味。 花楼楚馆,酒楼客栈比比皆是。 宽石板街道人不算少,或是三三两两,或是一人漫步还提着酒壶。 给了二十文钱,寄存好马匹,刚刚走到街口,就有俩妙龄女子挥舞着帕子娇笑:“公子,进来坐啊。” “不了不了。”王景旭心跳有点快,不过他还是强装淡定。 “哎呦,咱们这里是正经地方,来喝杯酒嘛~”说完两位姑娘也没纠缠,迎向后面其他客人了。 秦明月打趣:“挺熟门熟路的啊?”开始那两女子应该是没看到她,见到她后就立马改口说是喝酒了。 “来过几次。”王景旭也倒老实:“不过你别误会,我没碰过姑娘,是跟兄弟们应酬来过。” 秦明月笑着点头:“记着你那会儿说的话。”以前如何她并不介意,若是搭伙过日子,那么后面如何她也不介意。 可人要诚信,既然做出了承诺那就要做到。 “嗯。”王景旭回答的毫不迟疑,他来过是真的,没碰姑娘也是真的。 路上人熙熙攘攘,细听不少都是外地口音,甚至还有不少看衣着打扮并非大元的外国人。 除了这些,秦明月看到人群里还有不少身姿挺拔,气质非凡的人在来回走动。不起眼的扶一下醉倒的商人;撞到起了冲突的人,笑着赔罪,将矛盾化为无形。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王景旭再次感叹他捡到了宝贝。 牵起秦明月的手,他靠边走,然后小了些声音: “商人们千里跋涉到这里,这条街就是给他们舒缓的。谈生意,或是成交后放松,都来这里。” “是只能来这里吧。”秦明月了然,定又是碎石关的小霍将军控制的。 “嗯。”王景旭点头,这不算机密,稍微用些心就能打探到。不过仅限本地人,像秦明月这种外来的,不过半年就能猜到也是难得。 “也好。”秦明月赞叹:“军队带头做生意,充盈军费国库,边关的百姓做些小生意好过了不少。来往商人都是财大气粗的,集中到一起也好管理。” 牵着的手紧了紧,王景旭再次坚定自己的心,如此聪慧的女子,他不放手。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 走出灯红酒绿的街道,走进一条宽敞的巷子。 “好香。”秦明月吸吸鼻子,她饿了。 “这里面全是吃的,有的甚至还有后院。把桌子摆在后院里,就着星光别有意趣。” 最后他们选择了一家有院子的烤肉店,别看门脸就一间,跟着小二进院子后别有洞天。 点了一份鹿肉,一份蔬菜,一壶高粱甜酒。 又一碟水煮五香花生,两人剥了吃着垫肚子。 秦明月边吃边道:“这鹿肉倒便宜。”一份鹿肉二百文,一份烤杂蔬居然要六十文。 剥开一粒花生放进嘴里,王景旭赶紧接住小二端上来的酒水。 小二笑着接话:“夫人外地来的?咱们碎石关的肉说实话不贵。”说着小二往北指了指:“那边儿肉多着呢,冬日里跟咱们换粮食可不就便宜。” “小东西,还不快来帮忙!”那边传来厨娘的吼声,小二来不及说完,跟兔子一样蹦着跑了。 王景旭笑着接着解释:“秋冬北雄缺粮,就用肉来换,故而肉便宜。咱们碎石关冬日也冷,粮食够蔬菜却不够,所以冬日里的蔬菜价高。” 秦明月了然,冬日肉类放得住,自然就便宜了。蔬菜放不住,自然就贵。 “客官,您的菜来了。”这次换了位小二,一样的和气。 烤得吱吱作响的鹿肉肥瘦相间,店家还配上了三合面饼。薄面饼放上一块肉,再放上葱丝一卷,王景旭递给了秦明月。 “呜!”秦明月咬上一口,两眼放光:“好吃。” 鹿肉皮焦脆,瘦肉蘸了调料味道带着干香,而中间柔嫩的肥油加入,吃着不仅不觉着干,反而肉汁充盈。 第195章 他可能不行 王景旭也吃上了一口,似乎比往日更好吃? 烤肉本是军营里的吃法,简单方便又容易满足将士大胃口。后来一位打仗残了的兵丁解甲归田,就成了他养活一家人的手艺。 没想到这么粗狂的吃法居然意外得到来往生意人的认可,时至今日,木城县这种烤肉店大大小小也有数十家。 王景旭不过三口就吃完一个肉卷,见秦明月还有一小半,就殷勤的给她倒了酒。 “这酒不醉人,甜甜的你喝两口顺顺。”他没说这酒入口香甜,可喝多了后劲也足。 秦明月烟波在摇曳的灯下流转,她抿嘴笑笑,端起酒杯喝上了一大口:“好喝。”她也没说自己的酒量几何,饶是小酒馆的烧刀子,也能喝上两坛走路不摇晃。 “客官,您的菜上齐了。” 鹿肉份量不少,吃了一半烤杂蔬也上来了。 夹了一片土豆,只是一口秦明月微不可察的皱了眉。 “不好吃?” “这蔬菜只放几粒盐就好了,放了跟鹿肉一样的香料,反而抢了本来清爽味。” 王景旭也吃上了一口菜,往日还没觉着。今日被秦明月一说,他也觉着这菜没炒着的好吃。 “不过倒是丰富。”秦明月又夹上一筷子,里面有豆角、茄子、莴笋、青椒、土豆、红薯、还有大葱白。 “吃啊,不能浪费。”秦明月夹一筷子放到王景旭碗里:“按你们说的,再过个把月这新鲜蔬菜可就吃不着了,今日吃够。” 喝完一壶高粱甜酒,小二上来问还要不要。王景旭瞟了秦明月两眼,最后还是没再要。 他的小动作秦明月看得明白,最后的结果自己也说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不过这人嘛,还算是清明磊落。就算是有些小九九,也比那种二愣子好。 吃饱喝足后,借着凉凉的微风,两人手牵着手在街上闲逛。 “这么晚了,陈婆婆已经休息了,咱们就住客栈?”酒不醉人人自醉,秦明月眼角带着微醺。 虽然已经同床共枕了好几日,可听秦明月说起去客栈,王景旭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羞涩。 两人像是除了偷情的小情侣般,扭扭捏捏的要了间上房。引得客栈老板频频询问,直到确定两人是夫妻后才放上了楼。 “我去给你要热水。”把秦明月送进房间,王景旭的脸已经快冒烟,赶紧找了借口出来。 刚下楼,又遇到客栈掌柜。 哦~~掌柜终于搞清楚了。盲婚哑嫁,成婚几个月的小夫妻第一次相携出来玩,这么害羞也正常。 放下心来,这才去给他们抬热水。掌柜的怕遇到偷情的捉奸的,影响客栈生意。 跟着小二送了热水上楼,王景旭红着脸:“你先擦洗,我在门外给你守着。” 一番话又引来小二的探头探脑,两人又是个大红脸。 一番水声后,秦明月道:“我好了,你进来吧。” 王景旭进了屋,看架子上的盆里有水,捞起帕子就往脸上按。 “哎。。。哎。。。”饶是厚脸皮,秦明月也脸红的像滴血:“那是我擦过身子的水。” 王景旭也愣住了,他一晚上脸都红着,见到水也没多想。 听到秦明月这样说后,他愣住,但是没有嫌弃,只有不好意思:“没事,没事,这水不脏,香的。” 说完又觉着自己想登徒子,里面又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 “噗!”秦明月笑出了声,她端起水倒出窗外:“我给你换一盆水,壶里还多着呢。” 他不嫌弃自己很开心,可也没有让男人用自己用过的水的道理。 吹灭油灯,两人端端正正的并排躺在床上。 这次,天时地利人和,应该能成了吧。秦明月脑子里想着今晚过后,明天就催他去把户帖办了。 说到户帖,她才想起户籍还在王家呢,那日居然忘了。 旁边躺着软玉温香,王景旭在天人交战。他喜欢聪明能干的秦明月,身体在叫嚣,想与她鱼水交欢。 可正因为自己喜欢她,所以才迟迟无法踏出那一步。他想要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也想要她给自己一个正式的名分。 明明呼吸那么灼热,怎么还是没反应? 秦明月甚至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补栀子黄了。不过再怎么难看,现在灯都吹灭了,想美点不就好了。 莫非不好意思? 于是她的小手挪啊挪啊,终于在大腿边碰到了另外一只粗糙的手,然后小拇指调皮的勾住另一只小拇指。 秦明月在夜里眼珠子骨碌碌转,这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吧!为了不让对方尴尬,她假装睡着,把眼睛闭了起来。 在秦明月的手碰到王景旭的时候,他的脚趾就已经扣紧了。任由小拇指被勾住,他僵硬的用手回握住另外一双纤细的手。 过了会儿,王景旭感到旁边的人似乎没了动作,呼吸平稳。 还没等他想好要说什么,身边的人就侧向了自己,然后一条滑溜溜的手臂便攀上了自己的胸膛,搭在了另外一边肩膀。 王景旭双腿暗自在被子下夹紧,浑身肌肉紧绷。微微侧头,见挨着自己肩膀的人儿闭着眼,这是睡着了? 也对,白天干了一天农活,晚上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肯定累了。他轻轻挪了一下肩膀,想让秦明月睡舒服些。 秦明月感觉到身边人动了,她微微有点紧张,可等了半天,咋又没动静了?明明身边的人心跳加快,呼吸也粗重起来,怎么动作没继续? 秦明月无奈,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示! 总不能自己脱了爬上去吧? 难道?有隐疾? 想到这里,秦明月平静下来。八九岁被姨母虐待,十来岁就做工,十四戍边,身体有问题也不是不可能。 不然,怎么二十五六了还没成婚,让自己捡了个便宜。 秦明月缓缓放松,假装睡着。不能刺激人家,这事儿也不是非做不可。 为了不尴尬,她也没立马转身,没想到这一下就睡着了。 直到秦明月呼吸绵长,感觉到她这样睡得很香,王景旭忍着浑身僵硬保持姿势,迷迷糊糊到天明。 第196章 放心生 “醒了?”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王景旭侧头露出笑脸。 “嗯。”秦明月一张口,就感觉到脸颊下一片濡湿。 笑意僵在脸上,她居然流口水了,还是流在了人家肩膀上。 王景旭大手推开她脑袋:“哎呦,我的肩膀麻了。”小媳妇从半夜就开始流口水了,不过真可爱。 见王景旭翻身起了床,还用脚把她鞋子往床前推了推。秦明月抹了一把嘴角,也下了床。 两人洗漱好,出门才发现,外面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你等着。”说完,王景旭冒雨跑了。 等了会儿,他牵来马匹到客栈门前,扶着秦明月上了马:“一场秋雨一场凉,你小心些别弄湿鞋子。” 从马上褡裢里拿出油纸斗笠给秦明月戴上,他自己则是淋着雨。 “你什么时候买的?”秦明月笑眯了眼,大多数男人不喜欢女人抛头露面,看来王景旭是不介意的。 “你的新品一出我就买了,营里的兄弟还让我帮忙买了不少,虽挡不住大雨,可挡小雨挡太阳特别好。”王景旭得意极了,兄弟们打趣说他媳妇能干,他也没反驳。 怕溅起路上的水,王景旭牵着马就这么在雨中行走。马上侧坐着妙龄女子,戴着水墨画颜色的斗笠。 周围不管是来去匆匆,还是檐下躲雨的人,都纷纷抬头观望。视线里两人明明穿着普通,可却自带一种贵气。 两人去到了陈婆婆家,老两口加甜香小丫头欢天喜地的迎接了他们。 等到中午,秋娘与安国也回来了,今日店里没人,大家做了一桌菜美美的吃了一顿。 “秦丫头好主意,这红薯尖儿用盐这么一搓然后装罐,还真能保存鲜嫩。” 陈婆婆喜笑颜开,别看现在菜多着红薯叶儿不是最讨喜的,等到那大雪封路的时候,桌上有这么一盘绿油油的菜,在地主家里都算是排面。 秦明月帮忙收碗,她动作麻了,顺着陈婆婆的话道:“您留着些,看看能放多久。不说放到来年开春,就算是能放到腊月年前,那也能作为一门营生。” 陈婆婆笑起来:“我就说这丫头懂我,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哈哈哈。”李大爷一脸满意的看着面前一对璧人,眼里就起了泪花。他扭过头去假借眼里进了沙,撩起围裙擦眼睛。 嘴里还说着:“老不知羞的,明明是你跟秦丫头想到一块去了。” “只能是红薯叶儿吗?”安国看上去开朗了很多,虽然还没钱去私塾读书,可每日走街串巷学到的也不少。 说书先生说,人情世故也是一门学问,学好了也能通达天下。若是配上学识,那才是真的能平步青云。 秦明月揉揉秋安国的脸:“也不是吧,因为红薯叶儿水少,用盐揉搓不会烂。若是安国想到其他什么菜,一定要告诉我们哦!” 秋安国长得唇红齿白,相比上次见面,现在他白胖了许多,也多了些孩子气。 小孩儿笑着由她捏,也不躲避。 “我也要,我也要!”小甜香迈着小短腿跑来,小孩儿白白嫩嫩,还带着奶香。 秋娘无奈:“这丫头,啥都要争,事事儿都不能落下她。” 在一旁看着秦明月与人互动的王景旭从头到尾露着大白牙,见此后一把抱起小丫头:“丫头强势些好,不受欺负。” “那你喜欢丫头还是小子啊?” 陈婆婆发问,王景旭想也没想便答到:“当然是丫头了。” 秋娘用手肘撞了下秦明月:“听见没,放心生!” “哈哈哈哈,你个狭促鬼!”陈婆婆笑弯了腰。 收拾完碗筷,秦明月开始跟秋娘对账,见此王景旭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这半月也卖了五六十顶出去?”秦明月有些震惊。 本以为夏日过了这斗笠就卖不掉了,冬日日头虽也大,可气温低,除了姑娘怕晒黑,戴不戴斗笠问题都不大。 秋娘跟着丈夫也学了些读写,她羡慕的看着秦明月的字儿,一边说:“现在秋日确实用不上太多,可冬日下雪却是用得上的。” 经过这么一两个月,秋娘也总结出经验了,今日下雨她便带的多些。就一上午,她与安国统共卖了八顶出去,就赚了一百多文。 与秋娘核算好后,两人又打着伞去了城门处。 路上秦明月询问秋娘:“你与薛扇子俩可有起过争执?”毕竟两人都是卖斗笠的,要起了龌龊也正常。 秋娘把伞往秦明月那边偏了些,又被推了回来:“也不算争执,只是有一日一十来人的商队在她那里问了价后没买,进了城遇到我报价便宜了十文就买了。” 秦明月把伞往她那边推了点:“她找你麻烦了?” 秋娘点头:“商队找她问过价我也不知,我还以为是从旁的门进来的呢。” 最后薛扇子在城门处堵了秋娘,秋娘本着报答秦明月的份儿上,提出按市价买薛扇子十顶斗笠,却被城门口的周队长阻止了。 “这样啊。”秦明月顿住脚步:“那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走走走,没事的。”秋娘拽住她手臂往前推: “周队长给我们俩调解好了,后面我们都统一了价格,比如买五顶啥价,买十顶啥价,互利的事儿那就那么记仇了。” 许是冷了,商队来的少了,城门口摆摊的人少了将近一半。 见到秦明月,薛扇子满脸堆笑迎上来:“哟,好久没见了,可是家里庄稼忙?”这可是她是财神爷。 往年到了这个季节,一天卖不到一顶莎草斗笠,三两日才开张的也比比皆是。今年可喜人,这个新斗笠每天都能卖上几顶。轻便遮阳遮雨还好看,买过的都说好。 秦明月见秋娘与薛扇子寒暄起来,放下了心。她现在就靠这两人才能过上顿顿饱的日子,可别起龌龊啊! 因为与薛扇子是每次都货款两清的,来的目的也就是询问一下卖的如何,联络一下情感。 “这斗笠不错,可来往就这么多人,明年生意可就没这么好了。”薛扇子忧心忡忡。 这点秦明月早就预料到了,斗笠并非一次性物品,省着些能用上好几年。所以她才出来转转,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门路可走。 不过安抚还是要的:“薛婶子不愧是老生意人,您这倒是提醒我了,回去就跟家里人说别编太多斗笠。” “这丫头,嘴甜。”这话把薛扇子哄得心花路放,自己的话得到认可,比送礼还管用。 “不过薛婶子也不必太忧心”秦明月扶着她的手臂,半带些俏皮笑着跟她道:“您常年在这里摆摊,那来往的商队都是些糙汉子,可能守得住东西?可爱惜东西?” 薛扇子这么一想,也是。就前些日子,前脚卖出去的斗笠,后脚有人在那边商队歇息的树上捡到了。 这些男人比不上女人心细,用的东西走哪儿丢哪儿。来往走商的多少都有点钱,这么几十文也不会特别在乎。 “再说了,说不定明年我又捣鼓出其他玩意儿了呢?” 第197章 秋娘的念头 没聊几句,就有客人冒雨来买斗笠,还是大单子。 秦明月两人告别薛扇子,打着伞慢慢往回走。 “说到新玩意儿,我倒是有点想法。”秋娘开朗不少,没了秋家的威胁,现在一门心思赚钱带孩子。 “那我没看错。”秦明月那会说捣鼓新玩意儿的时候,秋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 两人相视一笑,秋娘开口:“下雨下雪除了戴斗笠顾头,还得穿蓑衣顾着身子。” 秦明月明了,这是吃了斗笠的红利,现在想着防雨的衣裳了。 那蓑本就厚重,为了遮住肩膀,两边又加大了许多,这么一来就是又宽又大又重。 再加上下雨穿的,淋了雨水在上面,力气小的女人都穿不得。秦明月没穿过,可她见过,一件蓑衣少说得十来斤。 “你有啥好法子?” “我能有什么好法子~”秋娘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挽着秦明月,顺势推了她一下: “你脑子灵活,我这不是只跟你提念头,咋做还得你劳神。” 秦明月笑着打趣:“那可不,你还真就只提了个念头。” 两人说说笑笑,约定好过几日就再次送货来。眼见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现在路好走,多送些斗笠来,免得大雪封路的时候断货。 回到客栈的时候,王景旭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见雨小了,秋娘远远的就打着伞先跑回了客栈。 本来还没觉着有什么,可见本来在门口等着的王景旭,急急忙忙跑向她的时候,秦明月的脸就红了。 王景旭跑到秦明月跟前,才惊觉自己没拿斗笠也没拿伞,一时间有些慌。 “傻子!”秦明月牵起他的手往回跑:“这么小的雨也是雨,你何苦要来淋一朝。” 王景旭却挣脱了她的手,把人往自己胸前一带,敞开外面的衣襟为秦明月遮雨。 这时候秦明月才发现,这个男人居然比她还高过大半个头。打小就高挑的她,第一次体验到了小鸟依人的感觉。 辞别陈婆婆时雨已经停了,两人临出门在院子里好一番拉扯。 “怕什么,没见着来的时候人家都看咱们。” 秦明月扭着,就不上马:“你还说呢,羞死人了。”边关小城,又晒黑了不少,她倒不是很怕被人认出来,只是脸皮现在越来越薄了。 “为啥要羞,他们看,说明我娘子好看啊。”与秦明月相处几天,王景旭暴露出了本性,没事儿就想逗媳妇儿。 一个拉着,一个犟着,最后王景旭在秦明月耳边说了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她。 “户籍!” 秦明月两眼放光,她以为还在王家呢。 “走不走,再不走师爷可就回家吃饭了,这户帖可就办不了啊。” “走走走”秦明月抬腿就往马背上爬,王景旭反应过来她都坐好了。 王景旭牵着马在前面走,秦明月稳稳的坐在上面,展开户籍细看。 还真是巧,她顶替的女子不仅姓秦,还单名一个‘月’字。若说她叫‘明月’也说得过去,家中长辈取的爱称嘛。 虽说女子嫁人后外出报的都是夫家的信息,可小心些也没错。所以她仔细看了上面的籍贯等信息,细读了一遍,努力记在了心里。 走到衙门口,就看到乔金辉正拿着旱烟袋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 “金辉叔爷?你咋来了?”秦明月跳下马,把王景旭吓一跳。 乔金辉乐呵呵的把烟袋别在身后,起身道:“前两日景旭就跟我约好了,今日来给你俩办理户籍。” 原来办理户籍是需要村正做担保的,不然就凭你俩人张嘴一说,人家哪里信。 衙门的师爷办事很快,找到王景旭家的记录,不过一刻钟,秦明月就拿着一张比户籍更大一些的纸张出来了。 双手小心握着绷得平整,看了又看。 王景旭在身后,目光落在她身上,笑的如春风般温柔。 “松了一口气?” “嗯!”秦明月重重点头,心里最大的石头落了地。 户籍上写的很清楚,家住何地,有些什么财产。男女主人是谁,若是往后和离要分财产,这就是官方证明。 “那你们。。。。。。” “哦,金辉叔。”秦明月反应过来:“您咋回去啊,我这高兴过头了。”明明字不多,看得有些入迷。 “不碍事不碍事,景旭周到,给我写了间房,明日还给我安排了车呢。” 乔金辉也高兴,小两口都是难得的读书人。这王景旭眼见着在边关混出了头,秦明月又有做生意的能力,自己这算是押对了宝啊! 最近庄里的人风向都开始倒了,除了乔金水,乔金木,乔金良几家的嫡系,其他乔家人隐约都有向自己靠拢的趋势。 两人把乔金辉送去了陈婆婆的客栈,再次辞别陈婆婆走上了回家的路。 秦明月的心情说不出的好,那种敞亮、希望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的弯起嘴角,笑意溢满眼角眉梢。 “教我骑马可好?” “好。” 王景旭坐在她身后,把缰绳交给了她。 没想到秦明月拿住缰绳后,弯腰趴下,对着大红马的耳朵就说起了悄悄话。 王景旭见此失笑:“它哪里能听得懂。” 秦明月却不赞成,反驳道:“马为六畜之首即使听不懂话,我的善意它肯定懂,不然哪有老马识途,老骥伏枥。” 咬完耳朵,秦明月虚虚握住缰绳,略微一甩‘驾’。 大红马还真就迈开四蹄走了起来,稳稳的不急不躁。 走了一会儿,秦明月问道:“怎么让它走快些?” 王景旭调笑:“它没告诉你?”换来的却是一手肘。 一手握住缰绳,一手轻拍马后身。 秦明月照做,却拍在了王景旭身上。顿时明白了,这又是他在调戏自己。 “真是,跟个孩子似的。”回头娇嗔给身后人一个斜眼。 回想看过的赛马,她微微躬身,双腿轻夹马腹,短促喊出‘驾’! 大红马加快了速度,‘哒哒哒’小跑起来。而秦明月在马上的身躯随着马起飞,让已经张开双手的王景旭没帮上忙。 不经感叹,媳妇太聪明了也不是啥好事。 第198章 乔老太认错 小跑着了一二十里路,适应了的秦明月又加了点速度。 在王景旭看来,她加速的方法并不对,可大红马却奇迹的能懂她心意,这让他有点不理解。 走着走着,方向却不对。 “我想我徒弟了,你不介意吧。” 话才出口,王景旭霎时间感动溢满胸口。 可还没等他说出煽情的话,秦明月突然加速,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后仰,然后立马一个燕子翻身,抱住了前面人的腰。 “腰力不错哦,哈哈哈哈。”扳回一局的秦明月笑声爽朗,小女子不讲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有仇,就要尽快报。 王景旭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被自己的媳妇调戏,不过这感觉不错。 从木城县到大河镇三四来里的距离,如果坐牛车要一多个时辰。今日秦明月骑马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若是王景旭单人骑马还能更快。 到了大河镇,天色还早。今日是圩日,还有不少店铺开着门。 王景旭买了些肉菜,秦明月买了两包点心。 跟着王景旭走到小巷口,秦明月一看,这不是上次钱大爷出来的小巷嘛。 巷子只容三两人并排行走,大红马高大,走着头一探就进了别人家院子,迎来两三声惊呼后又没了声音。 走到巷子最底,王景旭敲响了侧边的木门。双开木门与巷子一般宽,原木色的门上挂着两个铜制门环。 “谁啊?” 门没有打开,王晓花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我,你师父。” 话没说完,门就打开了。王晓花乳燕投林一般,从王景旭身边挤过,撞入秦明月怀里。 “嫂子,师父,我可想你了。”小脑袋在秦明月怀里蹭啊蹭,看得王景旭的笑意僵在脸上。 一把把人扯了出来,拿出大哥的威严:“多大了,像什么样子。” 乔老太听到动静,也出现在了门口。 见是王景旭与秦明月,她脸皮扯了扯,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哥哥,嫂子快进来。”王晓花拉着秦明月就往里走,丝毫不管是不是应该让哥哥走前面。 “来。。。来,进来。”乔老太绑着围裙,看样子刚刚在做活儿。 小小的院子干净整齐,只是在一边向阳的地方搭了不少竹竿,上面晾晒着明显不属于乔老太母女的衣裳。 见王景旭在看,乔老太解释道:“给人家浆洗些衣裳,遇到好衣裳晓花也能看些学些。” “娘,我来做饭吧,你跟景旭聊聊。”秦明月喊习惯了,‘娘’脱口而出。 她对于乔老太也没多恨,因为除了下药着了道。从一开始,两人明里暗里的对决,都是乔老太吃亏。 就算是恨她下药,这户籍也就抵消了,她向来信奉一报还一报。有仇就报,报了就放下不再理会。 乔老太没回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王景旭则是笑着说:“姨母也是母,叫声娘也没错。” “哎!”乔老太突然红了眼眶,大声答应。 然后她接过秦明月手里的菜,拉着秦明月进了厨房:“晓花你同你哥哥耍会儿,娘给你哥做两道他喜欢的菜。” 一进厨房,秦明月打算坐下烧火,既然乔老太要给王景旭做菜,那就用不到她动手了。 谁知她还没坐下,乔老太却跪在了她前面。 这可把秦明月吓到了。 长者跪她可受不起,会折寿的。 “娘,您这是做啥?”秦明月先是跳开,然后又从侧边去拉乔老太。 乔老太低声说道:“若要说这家人我最对不起谁,那就是你。”她抬起头看向秦明月,脸上满脸泪水。 “王家也好,乔家也好,都是有因有果。唯独你,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求你原谅,只是跟你道歉。 景旭是个好孩子,打小聪明又爽朗,后来变得阴沉也都是我造得孽。我只求你能与他好好过,白头到老。” “娘,您先起来再说。”秦明月用了力,这小老太太别看瘦弱,她还真拉不起来。 “长辈跪晚辈,可是要折晚辈寿数的。” 乔老太听闻,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拉着秦明月的手道:“所有的孽都是我造的,你莫要与景旭起了间隙。” 外面的两人像是心有灵犀,脚步声传来: “姨母?” “师父?” 乔老太着手切菜,嘴里应着:“你俩快去玩儿,饭好了喊你们。”她没继续纠结秦明月原不原谅她的事儿,而是认真做饭。 秦明月也在灶前坐下,温热的火光照亮灶前这一小块地方。 她若是想要跟王景旭好好过日子,必定是要表面上原谅的。还有王晓花这一层,更绕不过。 不过今日乔老太的做法,确实让秦明月心里舒服不少。 若是她当着王景旭面给自己跪下,不依不饶的让自己原谅,那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原来乔老太也是做得出好吃的饭菜的,一道酸辣白菜,一道土豆肉片,还有一道鸡蛋葱花汤。 不说是不是色香味俱全,那跟在王家的饭是没得比。 果然还是那老狗太阴损!秦明月边端菜边在心里暗骂。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两道菜都是景旭爱吃的。”乔老太没有抓住原不原谅她不放,而是笑着跟秦明月解释。 “反正我不喜欢吃杂粮菜粥。”秦明月俏皮笑了,这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在长姐的爱护下,应该很快乐吧。 乔老太也笑了,虽然比以往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可眼里好像有了光芒:“往后不会吃那玩意了。” 当初刚刚与王老头成亲,见王景旭不喜,她也想过到镇上做活,借此来缓和关系。 可那人以孩子还小不允许,家用虽都给了她,可后来才知道这钱也不是任由她花的。 每次给了钱后,过段时间就会问还剩了多少。 若是剩得多就有笑脸,若是没剩了没有呵斥,却也没有好脸色。 时间一长,她就像是被驯服的小狗。就算主人放开了绳,自己也不知道跑。 “好了,吃饭吧。景旭,来端汤了。”秦明月朗声喊着,话音一落,王景旭就带着笑脸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第199章 王晓花的喜欢染布 眼波流转,娇嗔的白了王景旭一眼。这人指定一直在注意着厨房的动静,就是不知是担心姨母还是担心她。 见媳妇白了自己一眼,王景旭接菜盘的时候摸了一下碗底媳妇的手,然后美滋滋的走了。 秦明月算是看出来了,若是乔桂儿没有早亡,这王景旭必定是个逍遥浪荡的富家公子。 闲了调戏调戏小娘子,然后被自己娘亲拿棍子撵,姨母护着,姨父看伤。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王晓花早慧,一直尽心尽力活跃几人的气氛。小丫头使尽了全身解数,三位大人都不苟言笑。 直到饭吃到一半,小丫头都快急哭了。 \"噗嗤~\"秦明月笑出声。 乔老太也面容温和,给她夹了一筷子肉丝:“快吃吧,食不言寝不语,就你跟耍猴一样。” “姨母说的么?”小丫头放下心来,也不计较大人逗自己。 乔老太停住筷子,稍后才点头:“嗯。”低头刨饭的瞬间,秦明月分明见到一滴眼泪滚进了碗里。 再抬起头,又是言笑晏晏的样子。 吃完饭,王晓花拿出自己绣的花,让秦明月指点后,又偷摸拉着她去了房后面的檐沟。 只见一溜儿旧木盆摆着,每个里面都漂浮着看起来有些恶心的树叶花草之类的,甚至还有树皮。 “这是?”秦明月疑惑。 王晓花则是献宝一样拿出一叠已经晒干的布,秦明月亮了眼睛。一翻看,居然有深深浅浅好几种颜色。 虽然有的颜色看起来或浅或旧,不过真真切切是白布染出来的。 “哎呦,我的徒儿也太能干了吧。”秦明月摸摸王晓花的头,小丫头被表扬笑得开心。 “师父,可惜有些颜色只能染到这个程度,无论我浸多少遍,一晒干颜色就变淡。” 王晓花有些苦恼,比如青色,她是用竹叶砸烂浸染的。刚刚染的时候颜色很漂亮,可惜一晒干,就变得泛黄。 秦明月也不懂染色,可某一方面的东西并非一定要相对应的书籍才能学到,比如食谱上就能学到某些食物的药性。 想到这里,她尽量回想自己看过的各种杂书,还真让她想到了几点。 正想说写下来交给王晓花看,却又突然想到这小丫头不识字。 点了一下王晓花的头,秦明月让王景旭去买了纸笔,然后在纸上写下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既然小丫头对染色感兴趣,那就从颜色开始。 写好后,她把这张纸交给了王晓花,教她念了几遍,又解释了了意思。 “这几个字每日练习,下次我来镇里要检查哦。” 而小丫头却关心的是其他,她问到:“那是不是说明青色染料跟蓝色有关?” 再次感叹于王晓花的聪明,秦明月娓娓道来。 若是往日,她还真没办法,可现在有了蓝色染料,这青色还真不难。湛蓝加上栀子黄便是青色,这一点画画用的最多。 本来还想跟孩子说了几种很容易获得的颜色,比如栀子果儿染黄色,又比如青黛源于菘蓝、马蓝、蓼蓝的叶。 可为了能让她多学些字儿,秦明月最终还是没告诉她。只是跟她说:“青色学好了,后面还有很多很多颜色呢,我再教你。” 临走的时候,秦明月又与王晓花说:“顺便告诉你,你可以想想草木灰之类的,说不定有奇效哦。” 她鼓励小丫头坚持下去,世间万般路都要有人走,说不定真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呢。 秦明月不知道的是,王晓花还真在染布方面自学成才了,当然这是后话。 回到乔家庄已经擦黑了,从大河镇到乔家庄三十来里的路,往日牛车一个时辰,今日秦明月骑马只用了两刻多钟。 她已经在心里期盼有自己的马了,虽然不能驮很多东西,可不管是去县里还是镇里,也算是来去自如了。 想得挺美,却没看到王景旭贼兮兮的偷看自己。 王景旭殷勤的烧水,极力劝她去泡个热水澡,然后又拿出一瓶活络油,让她自己擦一下大腿,还吩咐一定要抹全乎了。 虽然秦明月莫名其妙,可还是照做了。因为王景旭态度很坚决,大有她不抹就帮她的样子。 王景旭见她去洗澡了,站在院子里思考,若是明天她大腿痛到起不来身,自己该用什么姿势认错比较好。 不怪他不提前说,这是想要学会骑马必须经历的一道坎。而且自己常年在边关,不能说沐休就沐休。 等她学会骑马了,也能常常来看看自己,以慰相思苦,当然不是为了跟同僚显摆他有媳妇。 不过起不来休息几天也好,等她好了就能看到惊喜了。 王景旭越想越乐,一个人咧嘴在院子里笑。 笑得小黑子呜呜哀鸣着后退,这人好可怕。 “嗷呜~”熬不住了,退到屁股抵住墙的小黑子扭头就往后院跑。 王景旭被惊醒,马上就去撵小黑子。臭狗,是不是想去偷看我媳妇洗澡! 听到外面的动静,秦明月一把抓起衣裳盖住自己:“谁?” 王景旭听到声音后停下,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才是登徒子,情急之下只能乱找借口:“是是我,我来看有没有鸡蛋。” “我一回来就捡了啊,不是还给你说有八个蛋的么?” “啊。。。哈哈哈。。。我忘了。”王景旭尴尬极了,干笑着倒着退回了前院。 听到男人干笑,秦明月又后悔自己太谨慎了。不是没见过身体有恙的男人跟姑娘们玩些新花样,既然他身体不行,看看也就看看。 可现在人已经走了,自己也不能明着喊回来,真是愁人!秦明月有点恼恨自己。 在懊恼的情绪中洗完澡,秦明月终于想到要怎么补偿了。 等王景旭洗完澡出来后,看到的就是秦明月背对着自己在绞头发。虽然不明白她怎么穿上了夏日薄薄的里衣,可被头发打湿的背部,曲线毕露。 听到后面的动静,秦明月忍着凉意,把头发全部拨到前面,雪白的颈脖顿时露出,王景旭喉结滚动,咽下口水。 “站着干嘛,快来帮我擦头发。” 不着痕迹的把衣领按了按,刚刚放下手,又抬起来拉开了点。 王景旭的腿像是灌了铅,可脑子却又兴奋的想要飘了起来。 第200章 新打的家具 “我的天。” 清晨,秦明月一声惊呼,起身又跌了下去。 屁股大腿的骨头肌肉酸痛,更痛的还是大腿内侧的肉皮。 她见王景旭已经起床了,就躲在被子里脱下裤子偷看。昨日洗澡的时候光线不好,没看见。 现在才发现,大腿内侧红肿一片。虽然还没破皮,可皮下已经隐约出现了血丝,碰都碰不得。 难怪昨天王景旭让她擦药,还挺细心的。 至于没有提前告诉她这事儿,秦明月毫无芥蒂,学会骑马对她来说好处多多,她不会不识好歹。 守在门口的小黑子听到动静,大脑袋顶开门看了一下,摇着尾巴去喊人了。 王景旭见本来摇着尾巴的小黑子,对着自己呜呜,就知道是秦明月醒了。 端上一个新的小饭桌,就进了屋。 “哪里来的新桌子?”秦明月爬起来靠坐着,王景旭把小桌子放在了炕上。 “今天早上刚刚送过来的。”他前几日就找了庄里的木匠打了家具,本来想把钱给秦明月,又怕她舍不得花。 “肯定不止这一样。”秦明月笑眯了眼睛,这男人真贴心。 而王景旭却想的是,若是把钱给秦明月,又怕她不舍得花委屈自己,就解释道: “庄里的乔金成家世代木匠,他家三个孩子都在跟着你识字,若是让你去反而有了挟恩图报的意思,所以便没跟你说。 不止这张桌子,堂屋里添了一套小几大椅子。还在厨房外添了一张四方饭桌,余下又添了椅子六把,小凳子八张。” 真的?秦明月挣扎着要起来看,不得已王景旭只得扶着她起来去外面。 家具已经归位,先是堂屋里靠里墙放了一张长条供桌,本来摆在墙角的灵位被端端正正放在了桌上。 然后对着门就是一套太师椅并着一张四仙桌,这便是待客的堂屋主位了。 然后左右又是各两张太师椅,中间一张小方几。 见秦明月在瞧,王景旭挠挠头说:“这些椅子是他家前些年打的,一直没卖掉,就便宜给我了。” 秦明月不在意新旧,她多看了几眼是因为堂屋的家具与外面大桌子的木材不一样而已。 “难怪,我就算咋跟炕桌材质不一样。这得多少钱,咱们家又不常待客。” 就算是普通木头,只是上了一层桐油,估摸着没有三两银子也拿不下来。 “统共一两半,一方面的借了你的光,一方面乔金成也算是押宝吧。”自己也算是衣锦还乡,现在又在明面上赢过了乔金水,这是算在跟自己示好。 这下秦明月更满意了,这男人不错,不是那种死脑筋。 万一自己家以后真的越过越好,他们遇着小麻烦求上门了,自己还真能不帮不成?现在先收些利息,不算过分。 秦明月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她只知道让自己好好活下去,要融入市井,那就得习惯人情往来。 而且,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看了一遍,见秦明月满脸笑意,王景旭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好了,去床上坐着,还穿着单衣呢。” 这单衣害的他一晚上没睡着,人一动,衣服就撩上去了,一晚上不是露腰就是露肚子,或者露手臂,可累死他了。 一把抱起,走回正房。 秦明月双手搂住他脖子,吧唧在侧脸亲了一口。 在床上坐好,王景旭端来一碗稀稀的杂粮粥,一碗辣椒酱拌面。 见秦明月吃的香,他就知道她馋这一口了。她爱吃辣,昨日中午在陈婆婆家菜都清淡,晚上两个菜也不辣,现在这碗面他就放了多多的辣椒酱。 吃了辣酱拌面,再喝上一口野菜粥,舒服的直叹气。 吃完饭,王景旭又端来水给她漱口。 弄得秦明月都不好意思了:“大可不必,也不至于就娇弱到这个地步了。” 那知王景旭执意如此,还对她说:“你没怪我,我就知足了,况且这些事儿是我乐意做的。 若是要骑马,这一遭是必须过的,普通人学骑马开始不过一两刻钟,你两天来去两个时辰,疼的要厉害些。等大腿里面磨起了一层厚皮,就不痛了。” 秦明月望着被拉住的手,抬头男人半蹲在炕边,跟她说着话,满眼都是她。 王景旭说这些秦明月是知道的,妈妈当初在楼里培养姑娘的时候,琴棋书画诗酒茶,拳脚剑舞推拿医理样样不落,可唯独这骑马是不允许姑娘们学的。 原本以为是怕姑娘们逃跑,现在看来是怕损了姑娘们的娇嫩皮肤才对。特别是那么私密的地方,更要好好保护。 秦明月摸摸他的额头:“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可这么躺着也不是回事儿,你在家呆的时间不长,反正都是痛,我今日骑马去河边溜溜,一次性痛完算了。” 王景旭想阻止,却又听秦明月说:“过两日你走了,等下次回来岂不是又忘了,那这次就白痛了。” 他想想也是这么个理,迟疑着也就点头答应了。 要说痛确实痛,可不如第一次挖地那般痛; 也不如练琴到指尖全是裂口痛; 更不如学拳脚时,拳脚师傅故意欺辱她,招招往无人看到的地方打痛。 虽然这样想着,可翻身下床一瞬间还是痛出了惊呼。 “别扶我!”秦明月弯着腰,岔开腿,单手扶着膝盖,一只手朝前阻止。 王景旭心疼她,可又佩服着。他第一次骑马是十三还是十四?第二天痛到跟死了娘亲当天一样哭。 缓过气来,秦明月强忍疼痛走动。她知道,只要痛过前面这一会儿,后面也就没这么痛了。 在柜子里翻出布条,挽起裤腿,在大腿根部缠上几圈。现在越穿越厚,若是磨破皮了,有得罪受。 王景旭则红着脸,这人也不避着他些。不过又一想,媳妇多信任我啊,在她心里我是正人君子呢。 绑好后,当着王景旭的面换上稍厚的衣裳,她走的如螃蟹般,却又带着几分英勇的气概。 “大红马没有你,能听我的话吗?”上了马的秦明月突然想起。 王景旭也不确定,可大红马先哒哒敲了两下前蹄,又用鼻子喷了气。然后回头,用舌头去舔秦明月的手。 “哟,那看来没问题了。”秦明月赞许的摸摸大红马脑袋:“乖乖的啊,下次回来我给你吃好吃的干草。” “小黑子,走!” 一人一马一狗小跑着去了河边儿,快看不到人影了,王景旭才惊觉,自己被扔下了。 第201章 最像王老头的孩子 秦明月学骑马的几日,王景旭把桔梗苗都移上了山。等秦明月去看的时候,不仅苗子已经服了土,还有一个大惊喜等着她。 小块地靠山崖里,不知道王景旭什么时候请的石匠,居然凿开了下面的连山石,形成了一长宽各一丈半的水洼。 水洼深不过三尺,王景旭说是为了安全。不管是秦明月掉下去,还是庄里的孩子掉下去都无性命之忧。 但是蓄水量,足够她浇四分地。浇完四分就回家休息,第二日就又蓄满了。 家中收拾好,王景旭便离开了。 秦明月以为离开头一天晚上,总得要成事儿吧,可惜还是没有。 这下她更加坚定,自己男人是真不行了,明明自己洗澡已经没有加栀子黄了。 临出门,王景旭骑着大红马在台阶下对秦明月说:“要不,你还是把那黄色染料用上吧,怪不习惯的。” 一想到这里,她就止不住的笑,当天中午就洗了澡,把栀子黄也加上了。 农家人与天争时间,这其中又以乔家庄为最。 昔日的水田也就都种上了大麦。有那早的,下过那场雨后,隐隐都见绿了。 过了农忙,秦明月教识字儿的事儿又重新开始了。 三字经全文一千一百四十五个字,要教完得好几年,多亏她会选。不过孩子们也有勤奋的,家长也有聪明的,时不时就让孩子找秦明月多学几个字儿。 其中最聪明的还数张秀兰,她蹭学蹭的也很简单,但是非常实用。秦明月教字儿的那日,她就告诉儿子一句常说的话,或者家中常用的东西,让他去请教秦明月如何写。 除了教字儿,秦明月大多时间都用来捣鼓防雨的衣裳了。 细算下来卖斗笠到现在赚了将近四十两,可零零碎碎又添置家里的东西,花了不少。 眼见马上要下雪了,她还想给自己与王晓花做两身棉衣。既然给王晓花做了,那必定少不了乔老太的。 王景旭说不用给他做,军营里会发,可真不做么? 王晓花乔老太的棉衣可以用旧的翻新加些就好,而自己跟王景旭的棉花布料都得买,这么一算,少说得三四两。 而斗笠冬日生意终究比不上夏日,所以,她现在急需其他赚钱的方法。 摸摸自己荷包的二十来两,还有王景旭给的十来两,省着折腾还是够的。 开始她用油纸做成披风模样,前面加了绑带。可做出了自己也想笑,这么简单谁会想不到呢。 一是油纸容易被撕坏,二是折叠多了会断裂,还有嘛就是这样做太轻,下雨往往伴随着大风,被刮起后容易全身湿透。 琢磨着这些,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十一月十二这天,王兴言王兴贵两家的房子起好了,今日上梁。 庄里人起房子是大事儿,上梁更是大事儿,传言能影响房主家往后的风水运势。 所以大清早的,刘氏何氏在秦明月家门外等着了。 两家好几日前已经来给她说过了,上梁当日要她写‘上梁文’。怕她忘记,今日就早早的来等着她,看着她洗漱,还时不时的递上帕子梳子,殷勤的不得了,惹得秦明月哭笑不得。 两家的房子并排着的,还没起院子篱笆,所以看起来像是一家的。 秦明月昨日听他们说起上梁,还以为只有几面墙立着。等到了一看原来大多数房梁已经架好了,唯独最中间最重要的中梁空着。 而仪式,也就是为它准备的。 乔家庄多年未有人建新房了,有人分家,都是儿子们平分父辈的房子。 多年未曾这么热闹过,所以庄里人家大多都到齐了,就算没到齐,也每家都派了个代表。 就连乔金水也在。 虽然乔金水非常不想来,可为了彰显他族长的气概,即使心里不舒服也要来。 看了一圈,反倒是没看到王家老头跟王晓妮。王兴明最爱热闹,现在正在神气的跟小伙伴吹嘘,他王家以后有四栋院子了。 吉时还没到,院子里热热闹闹,妇人家都在露天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准备中午的吃食。来恭贺的人,也会送上恭贺礼,或是用具或是吃食不拘一格。 “弟妹。”秦明月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拉住何氏问道:“爹呢?晓妮呢?” 那知何氏露出为难的表情:“嫂子,从咱们两家建房开始,爹就没来过。这么些日子咱们还住在老屋呢,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这时候王兴贵也凑过来了,他性子糙,不耐烦与庄里人玩心眼,刚刚好听到秦明月问话就挤过来了。 “从家里开始起房子,爹就把粮柜钥匙给了大丫头,每日里也不给煮饭了。”说完他用下巴点点院子最前面的草棚:“没法,我跟二哥只能在这里搭个草棚,上次下雨吹风忘了盖锅盖,半锅饭半锅水。” 秦明月听得直皱眉,这王老头别说不是爹,连个人也不是了些。 “老三,你跟你哥去请。”秦明月拿出长嫂的做派,好不容易压过乔金水,不能因为王家内部不和让人笑话。 王兴贵跳了一下,‘嘿’了一声,满脸笑的去请王兴言了。他爹老顽固,可唯独拿他那大哥没办法,甚至隐约觉着有些怕他大哥。 王兴言听完,跟庄里人告了罪,没去老宅,反而朝着秦明月走来。 “嫂子,若是爹不来。。。。。。” 秦明月眼睛一瞪:“不来你俩兄弟就想办法请来!父母在不分家,你大哥为了你俩兄弟做主分了,往后你们俩就要有一家之主的担当。 今日乔金水来了,你爹他必须来,不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王家不和。” 以往她觉着王兴言还不错,可经过乔老太事情后,对他的好感度降到了最低,快跟王晓妮一个档次了。 看看,现在明明是为了他俩兄弟以后在乔家庄不被欺负,他不想担责任,还想让秦明月出头呢。 想到这里,秦明月再下了一剂猛药:“别指望着我与你大哥出头,反正不是一个娘生的,你大哥有出息,大不了我与他搬去边关。” 听到这里,王兴言还在纠结,王兴贵却‘嗷’的一嗓子,换来秦明月一巴掌。 “小声点!” 打得王新贵跳脚,边跳边说:“嫂子别走,今日就是打晕了抬,我也把爹弄来。” 说完像是有狗撵似的跑了。 王兴言还在犹豫,一道声音插进来:“你不去,我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氏来了,不再是往日那种鹌鹑的样子,晒黑了也略微胖了些。 何氏见了冲着秦明月吐了吐舌头,她这个二嫂自从上次被乔老太大棍子打在了腰间后,整个人就变了。 要说是因为恨乔老太吧,她又熬夜给乔老太做冬衣。 何氏想不明白的事儿,秦明月却明了。因为,王家王兴言最像王老头。 第202章 上梁仪式 以往其他家上梁,都是族长族老说些吉祥话,可现在出了个能读会写的秦明月。 不仅弄了一篇上梁文,还按照古法,用鱼、鹅、豆腐、蛋、盐与酱油五色,用木制红漆祭盘装了,置于供桌上。 又平凑出了廿四碗,及南北蜜饯果品十二种的赞盒,放于供桌。 再贴“上梁欣逢黄道日,立柱巧遇紫微星”之类的对联,这对联不能用红纸,而是用黄纸。 中梁做好后就架起来放在了草棚下,每日上香祭拜。今日还在两端系上了红布垂下,上面还挂了两个王景旭提前备好的银质小鱼儿。取“平安和顺,年年有余”之意。 吉时到,两家许是亲兄弟的原因,看的吉时竟然相同。 于是秦明月站在两屋中间,开始念唱上梁文: 良时吉日宅兴旺,万贯财宝进家堂。良时上梁人丁旺,儿孙富贵大吉昌。。。。。。进乎!进乎!大进大富大贵。 两家上梁师父应秦明月要求提前净面净身后,随着秦明月的唱和声抬起中梁稳稳的在房顶挪动,嘴里还喊着:“上啊,大吉大利!” 秦明月念完,两家中梁也放平稳。 正梁放稳后,王兴言刘氏,王兴贵何氏两家主人各自搬了一袋五彩谷子上了房梁。 其他家五彩谷里最多放红枣、花生、米、麦等东西,乔老太则提前给了二百文铜钱添在里面。 下面的人见五彩谷到了后,纷纷准备好争抢,抢得人越多,主家得到的祝福越多。 所以,以乔金水为首的一些人,只是抱着手臂在一边观望。 “哎呦,主家大方啊,还有铜钱!” 上梁匠人抬着红布包好的五彩谷,大呼出声。 下面本来抱着手臂,并不从心里高兴的乔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纷纷动了身,谁能跟钱过不去啊。 准备好了,匠人喊着吉祥话,主人家就把五彩谷抛向下方人群。 “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 “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 “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 “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 匠人喊一句吉祥话,两兄弟就撒一把,下面乔家庄的人就疯抢。 本来板着脸的王老头,见此心潮澎湃,坐在太师椅上当仁不让的受着恭维,涨红的脸上就差明写着‘我的功劳’几个字了。 上梁仪式完,就是宴请来匠人与来恭贺的人了。 将近二十桌人,每桌八碗,四素三荤一汤。 虽然荤菜里每人就只能分到一片肉,可素菜也是用猪油炒的,油水足什么菜都香。 众人赞叹,王家真是起来了,这上梁席面堪比人家娶媳嫁女了。 王兴贵端着酒杯,来回在席间穿梭,不停的给人倒酒:“我哪里来的钱啊,席面都是我大哥大嫂置办的。” 此话一出,没人说他没本事,反而全是夸赞王家兄弟和睦的。 王兴言在另外一桌,听闻略微有些黑了脸。这个蠢货,今日明明是他们的主场,非要拉进来些旁人。 黑了脸后,他又一脸忧心看了两眼秦明月。 王兴言的目光太明显,明显到秦明月想假装看不到都难。她无语的抬眼瞥了他,随即摇着头帮忙招呼客人。 这席面是王景旭与她商量过的,她们出了肉钱猪油钱,一共五两银子,其他的菜钱还是俩兄弟自己出的。 不是两人人傻钱多,而是为了这两兄弟能快点把日子过起来。也是为了他们自己,毕竟都是姓乔的,他们要站稳脚跟就得让王家也日益壮大。 本来就没几个王家人,再父子兄弟闹不和,那还不被乔家生吞活剥了。 偏偏这王兴言看起来聪明,脑子却是装得跟他爹一样的大粪。 秦明月吐出胸中淤气,暗暗安慰自己,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乔老太生了五个,至少王兴贵与王晓花走了正道,也算不错,也算不错。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王兴明。这娃虽然与王晓妮一般大,可打小在外瞎混,暂时还是个人嫌狗烦的熊孩子,没被完全带偏,不知道能不能扭过来。 “ 嫂子。”王兴贵端了一碗饭,又夹了一碗冒顶的菜端了过来。 秦明月问他作甚。 他笑着塞到秦明月手里,偷偷的说:“我婆娘都看到了,您端回去让我娘吃了,也算是来过了。” 这边两人刚刚说完,那边刘氏也提着篮子出了门,篮子里放了一碗肉片多多的饭菜。 早上喊大嫂的时候她看到了,门后的脚上的布鞋还是她做的。 见此,秦明月也端着碗顺着边儿追上了刘氏。 “你们都看到了?” 在大嫂面前,刘氏不像以前的鹌鹑,也没有了那会儿跟王兴言说话的那狠劲儿。 她笑着把篮子挎在自己手臂上,又伸手接过秦明月手上的一个碗说道:“看到了,晓花咋没回来?” “娘说小丫头最近迷上了染布,今日正是要紧的时候,就把她一个人锁家里了。” “那等下让娘端一碗饭菜回去,给晓花也沾点喜气。” 妯娌俩边走边聊,那边乔老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原来早上天不亮的时候,乔老太就一个人回了乔家庄。怕贸然出现给两个儿子的大喜日子添堵,就敲了秦明月的门。 见乔老太执意不来,秦明月也就没再劝,万一生出事端,美事儿变祸事就不好了。 反正远远的也能瞧见,她还添了两百文抛梁钱,还给两家各扯了三尺红布,也算是尽心意了。 “娘。”刘氏低低唤了一声,看来乔老太的余威还在,这人又变鹌鹑了。 乔老太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呐呐的嘀咕了两声,却没人听清说了什么。 “先进来吧,我家添了新家具,你也来瞧瞧。累了这么久,坐下松口气。” 秦明月把刘氏往院子里拉,反手关上了门。 乔老太听完,心里明了,做娘的哪里不知道儿子什么心性?刘氏性子软,王兴言定是把人欺负得死死的。 可自己做娘的,又不能让儿媳公然反抗儿子。再想起往日自己也在其中挑拨,顿时心里又郁结不少。 想到这里,乔老太深吸气,对着刘氏就拜了下去。 “娘,您这是做什么?”刘氏跟秦明月一样跳开,吓得直抚胸口。 “老二家的,往日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也担不起你一声娘。”乔老太老泪纵横: “这么些年,你挨的打里有一大半都是我挑拨的,我有罪啊!本来都是嫁人受苦的女子,我却要把自己的不如意发泄在了你们妯娌身上,我错了啊! 我乔二娘不求你原谅,只求你与兴言好好过。” 前面的话乔老太斩钉截铁,唯独后面这一句她万分羞愧。作为女人她该体谅儿媳的不易,可作为母亲,她又得不要脸不要皮。 “他若过分欺负你,你找大嫂跟大哥可好?”乔老太泪眼婆娑,哆嗦的拉着刘氏的手不放。 第203章 吃了狗胆的柳郎中 刘氏低头看身子佝偻的乔老太,要说没有恨,那不可能。可看到现在她凄苦的样子,自己就是会心软。 刘氏久久不应,秦明月便明了,赶紧接过话头:“往后他敢欺负你,大嫂定帮你出头。打媳妇的男人没出息,打媳妇的家也好不了。” 这个二弟媳看似最弱最胆小,可也看得出也是最倔强的。 乔老太也知道自己过分,没再强求,拉着刘氏的手坐下。 饭菜端出来,满满一碗杂粮干饭,里面的白米粒不少,菜里居然差不多有一半肉片。 她在看了一眼篮子里给晓花的那碗,与自己也差不离,心里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孩子们离开了她,原来会过的更好啊。 “趁热吃吧娘。”秦明月把碗往乔老太跟前推推。 “哎哎,好。” 乔老太吃着饭,她知道家里忙,就让刘氏先走了。 哪知道刘氏前脚走,何氏后脚就来了。 何氏向来心思简单,打她一巴掌就气,给颗糖吃就笑眯眯。与王兴贵看起来该是一对,倒是天定的姻缘。 她之前恨急了乔老太,也敢偷偷使点小坏。可现在见乔老太落难了,她那心啊软得一塌糊涂。 见面就哭了出来,娘啊娘啊喊着。 乔老太又哭着道歉一场,小儿子傻人有傻福,娶到了这么个好媳妇。现在想来若不是当初自己挑唆,这小两口孩子都该有了才对。 送走了何氏,乔老太也起身打算走了。 “娘,要不等明天我送您?”秦明月今日打算在家里镇着,怕乔金水那些人起事儿。 乔老太摇手:“不了,不了。趁着这会儿都在吃席,我先走了。那钱老头儿在河边呢,我与他说了等我,我请他吃酒。” 说完,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两只全新的银镯子。 乔老太把银镯子递给秦明月道:“这两只镯子都是三两六克的走马圈,你帮我给老二老三媳妇,与老二老三无关。。” 秦明月接过手镯细看,入手沉甸甸,上面刻了福禄寿喜纹样,听意思是乔老太给两儿媳的私房了。 “还有这支珠花。”乔老太又从帕子里翻出一支亮闪闪的贝母珠花:“你帮我给那丫头。虽说恨她,可也都是我造的孽,往后她的命她自己做主吧。” 珠花做梅花枝条样式,两朵已开的梅花用贝母做花瓣,银做底托。最顶上还有三朵豌豆大的银花骨朵,簪身部分则是牦牛角。 见秦明月在端详珠花,乔老太拉了她的手叹气:“你跟景旭好是好事儿,可女人家要留点私房。” 秦明月没想到乔老太会跟她说这些,只见乔老太又哭又笑:“那日和离,我本想出了门就投河,免得给孩子们抹黑。可景旭说姐姐给我留了房子,本来我还不信,等到了后我就信了。” 原来乔老太一直耿耿于怀乔桂儿有好听的名儿,所以乔桂儿给她来信说请小姐给也起了一个名儿:乔荷儿。 而这个名字,是姐妹的秘密,没告诉任何人。 “我姐姐与我说,她便是那养花人,要用咱们碎石关没有的大瓷缸给我养起来。” “那日厨房旁那口粗瓷大缸里种的荷花?”秦明月想起了,那日去了小院儿,厨房外墙角有口与她买的那口差不多大的粗瓷大缸。 不过小院儿那口明显要贵与她买的,因为上面有花纹。 “就是的”乔老太挂着泪笑:“钱老头说夏日若是淋了雨,里面就会长大叶子。” 碎石关缺水,没有湖塘,没见过荷花也是正常。 “那您回去先把里面的水舀些出来。”秦明月帮乔老太擦了脸上的泪:“荷花春发秋凋,冬日里水多了容易烂掉的。” “那等春日再加水进去?” “是的,放在太阳下,好养着呢。” 乔老太有些不好意思,用袖子擦了眼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是想跟你说,这买镯子与珠花的钱不是景旭的。” “我猜是您姐姐留给您的。”这称呼秦明月还真不好出口,亲婆婆与现婆婆。 “对对对。” 秦明月给乔老太带上斗笠,自己也戴上,两人相携往河边走去。 “除了荷花缸啊,那床脚有个罐子,罐子下的土里有三十两银子。”乔老太边说边回忆以前: 姐姐赎身回来后,有次两姐妹聊到怎么藏私房钱。乔老太便说把钱埋在床脚下,上面再放个尿罐子。 没想到房子的床脚真的有个尿罐子,她试着挖开罐子下的地面,五寸深的地下真的有一只缝得歪歪扭扭的荷包。 秦明月看着乔老太回忆的表情,她心里酸涩甜羡慕交织。那样美好的姐姐,前世定是特别善的人,这辈子才能遇到吧。 这种骨肉血脉相连的情感,自己这辈子有机会感受么? 两人走着,没注意到后面田里有人鬼鬼祟祟的冒头,不是白青苗还是谁! 白青苗眼睛一转,微微一笑转身回了乔家庄,来到乔大光家敲门:“二嫂二嫂,快开门!” 把乔老太送到河边,钱大爷果然还在。 只是。。。。。。多了一个人。 柳郎中? 这下不止秦明月愣住了,乔老太也呆住了。 “二娘。” 柳郎中刚刚开口,乔老太扭身就往回走。 “柳郎中,柳郎中。”秦明月拉住要追过去的柳郎中,这人不像这么莽撞的啊。 柳郎中止住脚步后,秦明月又去追乔老太:“娘,不对是姨母!” “姨母姨母等下,您别着急回去,田里还有人呢。”本来没啥,这乔老太一上去,田里那些八婆必定会来看,再一看到柳郎中那还得了。 乔老太停下脚步,秦明月几步追上:“您先别着急,我去问问咋回事。” 乔老太没表态,只是低着头捏着衣裳角。 秦明月倒是起了心思,柳郎中多年未娶是个深情的,若是。。。。。。不过还是得看当事人。 秦明月走过去,盯着钱大爷。 钱大爷却对她眨眨眼,然后说道:“秦丫头可别看我,这人天天往镇上跑,磨磨唧唧徘徘徊徊,今日许是吃了几个狗胆子?” 秦明月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儿嘴真毒。 她对着柳郎中行了个礼:“柳叔,您这是何意?” 柳郎中本来见秦明月跟着一起,紧张的不行。可她开口就是柳叔,这。。。。。。 秦明月对他眨眨眼,她同意。 第204章 乔家人来袭 钱老头见柳郎中还有些呆愣,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真是呆。 “我我。。。我”柳郎中清风朗月形象在秦明月眼里坍塌,中年男人一脸绯红,与那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有何区别。 不得已,秦明月只能引导:“柳郎中若是也要去城里那就先走,我娘明日再去算了,这般被人看见了说闲话。” 柳郎中被一激,脱口而出:“她无夫,我无妻,有何闲话可说。” 哎!这就对了嘛。 本以为乔老太会高兴,可回头看去,秦明月分明见她红了脸皮,不是羞的,是气的。 心里暗道不好,秦明月赶紧回头几步,挽着乔老太:“姨母,你若不开心,咱们就不理。” 乔老太飞速摸了一把眼睛,抬起头看着柳郎中,一字一顿说道:“年轻时的荒唐事过了就过了,往后莫要相见。” 见柳郎中上前几步还要说什么,秦明月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他,暗暗对他摇摇头。 她希望乔老太后半生能有人作伴,一直未娶的柳郎中是好人选,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乔老太的心情她多少能理解,羞愤、痴恨交织,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与他再续前缘? 这时候钱老头摔响牛鞭,斗笠一戴,用鞭尾戳戳柳郎中:“嘿、嘿,不走就闪开嘞。”然后又抬头对乔二娘笑道:“二娘上车嘞,还记得二十来年前,你姐姐与你天天坐我车。哎呦~~~~时间飞快啊。” 秦明月隔开还如枯树桩子呆立着的柳郎中,拉着乔老太上牛车。 就在这时,河坎上忽然呼啦啦出现了一堆人,隐约还有人喊着:“看在哪里。” 秦明月暗道不好,因为领头的是乔金水等人,而王家人也混在里面。除了王老头是主动跑着的外,其他王家人似乎是被裹挟着硬推着来的。 “钱大爷,走!” 秦明月推了乔老太上车,把她脚抬上去,钱大爷也不啰嗦,直接一鞭子结结实实抽在了牛背上。 老牛‘哞哞’撒开了蹄子往前跑。 “柳郎中,要么你走,要么留下跟我拦住人。”秦明月摆开架势,从杂乱的喊声里,她确定这些人来者不善。 “看看,没错没错!” 见牛车跑了,许久没见的许春香跑在最前头,她激动的双眼通红。这次抓到乔老太偷情,那她就会被遗忘,以至于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二嫂,我没骗你吧。”白青苗气喘吁吁,幸亏她多留了个心眼儿。 而乔金水则是目光阴沉,十八年前也是这个河边,也是柳郎中与乔二娘。 “大光,去拦住!”乔金水见牛车越跑越远,赶紧吩咐。 其他人未必会竭尽全力去拦,乔大光却是必定会拼尽全力。 柳郎中回头,见乔老太在车上想要下来,却被钱大爷一把扯住了后衣襟。 乔老太焦急的挥手,眼睛看得却是秦明月。 柳郎中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秦明月,只见秦明月从路边扯来了一根枯树枝,眼里是比乔家人更凶横的情绪。 感觉到柳郎中在看她,秦明月说道:“都打算私奔了,当时认下了又如何!大不了被撵出乔家庄,有医术在手,哪儿不能立脚?” 真是当局者迷,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想不通。 柳郎中身体一震,这些年他一直自以为是个保护者,也自怜自己的痴情。 可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才是二娘悲剧的始作俑者。那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枉活前半生。 “别后悔了,想要重获美人心,那现在就得英雄救美。” 柳大夫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只见他背着手,把不离身的药箱往身前一放,就那么老神在在的站在了路中央。 秦明月这边见乔大光在最前方,还想要顺便溜,立马挥舞棍子挡住。 乔大光目光阴狠,站着不说话。骂他骂不过,打嘛双手难敌棍棒,只能站住等后面大部队到。 乔金水一群人气喘吁吁跑到,却见柳大夫笑呵呵的站在路上。明明只有一个人,却意外的挡住啊了几匹马并行的宽敞道路。 一行人里,除了王家人是被推着来没咋喘气外,其他人都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乔金木年纪大了,喘气声跟风箱一样,可他还是要做出头鸟:“柳。。。哈~哈~~呼~~呼~~郎中,你。。。你干嘛。” 柳郎中双手一摊,然后把一耸肩膀,把带动胸口前的医箱晃动:“我没干嘛啊,你们自己要停下的。” “真的?”乔金良疑惑,他试探着往前跨一步:“真不拦着我们?” 柳郎中再次用手扶了扶医箱,确定道:“不拦。” 嘴上说着不拦,可却在不停的展示他的医箱。这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不拦胜拦啊! 秦明月无语,还能这样的? 方圆四五个庄子就他一郎中,惹了他,往后有病只能去镇上请了。几十里路,若是生孩子,或是摔跤断胳膊断腿断肋骨这种急症,等人请到只能收尸了。 而且镇里的郎中出名的黑心,出诊一趟,路费高过诊疗费。 “走啊!我又不拦着。”柳郎中依旧是带着笑的样子,可他笑分明没到达眼底。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不少乔家人反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悄悄后退一步。 这下,就剩乔金水乔金木桥乔金良几人,以及其家人站在最前面了。哦,还有个王老头。 其中又以乔金良在最前,他见此收回岔开的腿。 啊?完了!应该收前面那只腿的。 乔金良忐忑的向后偏头去看已经落后他一点的柳大夫,讨好的笑比哭还难看。 柳大夫淡淡的:“乔金良家以后我不医治,往后别来找我浪费时间了。” “爹!” 乔金良还没哭,后面他几个儿子儿媳孙子先软了腿!这事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吃席吃得好好的,这不是飞来横祸嘛! 见此,后面的乔家人再次后退一步,一步,又一步。 乔金田嘿嘿笑,只见他挠挠头,弯着腰讨好的说:“柳郎中别误伤无辜,我是来拦着乔金水几位老哥的。” “对对” “是的,都是一个庄的,我们是来拦着的。” 后面的乔家人听完纷纷表态,没郎中看病那可是大事儿。再说了王家的事儿关他们啥事儿啊,除了能八卦两天,屁用没有。 见此,秦明月眼睛一瞪,她看看乔大光,嘿嘿一笑。 “你干嘛。”乔大光被笑得发毛。 第205章 王晓妮被打屁股 秦明月揉揉抬酸了的手臂,放下手里的棍子。 乔大光见此就冲了出去。 背后的秦明月却说:“今日乔大光敢骚扰我姨母,往后这字儿我不教了,一个都不教。” 乔大光脚步一顿,差点一个狗啃屎:“贱人,你耍阴招。”他若是敢继续跑,这贱人真不教了,庄里人能活撕了他。 秦明月退后几步,围着乔大光转了两圈:“就是,你能如何?”说完挑眉一笑:“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你说‘贱人’两字,不然我不介意帮许舅妈复习一下她雪白的肩膀。” “你,贱。。。!”乔大光脖子上青筋暴起,他那媳妇几个月不敢出门,这女人还敢提。 他还没说完,秦明月也不跟他啰嗦,直接上前一步扯住了还在激动,游说大家去抓乔老太的许春香:“许舅妈,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是吧。” 不用多余的动作,庄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许春香的肩膀上。甚至还有人吃吃笑着,调笑许春香的肩膀挺白,难怪把乔大光迷得五迷三道。 许春香尖叫一声,她感觉众人的视线像是钉子,一下一下的钉在了他身上。 发疯似得挣开秦明月的手,往回跑。而乔大光也来不及去管乔老太的事儿,跟上次一样去追媳妇儿了。 乔金水不服气,这么好的机会,就被这两人翻盘了吗。 不行!他不仅要搅乱王家两兄弟的上梁礼,还要让王家再次陷入不和。 于是他眯了眯眼,拱手对着柳郎中拜了下去:“柳郎中这是何意,我们找的是乔二娘,您如此算是什么事儿。” 而同时,乔晓雨也凑到王晓妮耳边说道:“说起来你娘已经和离了,与柳郎中私会也算不得什么。可女德上说女子要从一而终,就算是和离。。。。。。哎,主要是以后说出去不好听,你跟晓花还咋嫁人啊。” 王晓妮把既嫁人看得重,被一怂恿,像个炮仗似的燃了。 她几步挤到前面去,推着王老头的手臂就哭闹:“您也不管管,这传出去,我以后还咋嫁人啊。” 跟自己爹闹完,又扭头寻到王兴言王兴贵:“二哥三哥你们说话啊,这可不影响我一个,往后人家问起你俩孩子的奶奶做出这种事儿,谁愿意嫁娶啊。” 秦明月冷眼瞧着,王兴言面皮涨得绯红,皱着眉看向王老头:“爹,你今日去镇里给娘送点粮吧。”他身后的刘氏垂下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反倒是王兴贵出言反驳:“都和离了,没关系了,送什么粮食。” 见男人说话,何氏泼辣的冲着白青苗抱怨:“白舅妈,你就叫咱们这一大堆人来看这个啊。男未婚女未嫁,见个面怎么了。” 何氏越说越气,她突然冲到白青苗跟前:“您要是看不惯我家起房子,不来也就算了,干啥找事儿扰了我家喜事儿啊! 哎呦,我的娘啊!你一走,人家都欺负我家没人撑腰啊,这么大喜的日子非要给我泼粪,我不活了哦。” 何氏想到建房这大半月,公公看都不看,更别说帮忙了。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气,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开始嚎哭。 王老头却被儿媳这泼妇行为弄了个没脸,他大声呵斥王兴贵:“还不弄回去,丢人现眼。” 王兴贵却抱着手臂脸转向一边,他也怨王老头。娘在的时候虽然凶,可乔家庄没人敢欺负他。 娘和离了这么久,他建房子老头子不来看就算了,乔家人各自使绊子,老头子屁都不放一个。 别说拉媳妇起来了,他也想坐地上哭。 王老头见儿子不听,气得指着柳郎中骂:“你要不要脸,十几年前你俩勾勾搭搭,无媒苟合就算了,现在那巧二娘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人老珠黄了,你还要偷。” 柳郎中火起,他恨自己当年怎么那么软弱,被几句威胁就放了手。看看他把二娘推给了什么样的人? “王中洌,你得意什么?你们合起来用了龌龊手段娶了二娘,现在事发推脱责任休了她,你还有脸说‘不要脸’这三字儿?” 柳郎中骂着,后面的乔家舅舅舅妈以及乔仕青一听,咋又扯以前的事儿了啊!顿时偷摸开溜。 “二娘既与你和离了,那她与谁相交便和你无关。我今天把话说清楚了。”柳郎中扯扯衣裳,站得端端正正: “古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柳承安钦慕乔二娘一辈子,这次必不放手。” “好!”秦明月鼓掌,不问结果,就柳郎中现在的态度,她站他了。 “爹,姨母往后的日子与您无关,您不要再操心了。”秦明月不顾王老头铁青的脸色,从怀里掏出乔老太给的帕子: “我亲婆母疼妹妹,在她及笄前就为她准备了镇里小院儿一套,以及傍身的银子。并且嘱咐景旭,若是姨母在夫家过得不幸,便让她大胆离开,往后自有景旭与我为她养老送终。” 说完,不管旁人如何议论,秦明月把两只银镯戴在了刘氏何氏手上:“这是娘给你们的私房,二弟三弟不得沾染。” 她又走到王晓妮跟前,目光锐利:“你终究是她生的女儿,她待你也不算薄,往后愿你如她所愿如梅般高洁。” 看到秦明月手里露出一点头的珠花,王晓妮激动不已,梅花样式的银质珠花,可比乔晓雨那汉白玉的好多了。 可等她看到珠花的全貌时,顿时凉了心,珠花后面的簪身居然不是银的,是那不值钱的牛角。 “你骗人!”她把珠花扔在地上,上面的梅花颤巍巍的,闪出细碎的光。 “定是你个贱人把东西换了,我娘怎么可能给我这个玩意儿。”王晓妮指着刘氏何氏:“那两个不要脸的都是那么重的银手镯,怎么能给我牛角的。” 秦明月捡起地上的珠花,开始她也没注意,现在才看到,梅花底托下面竟然用了银跳脱的样式,若是戴在头上,一走动,那梅花微微颤抖,好看得紧。 给儿媳的是实打实的银子,给女儿的却是做工价超过本身的漂亮首饰。可惜,这傻缺不识货。 “啪”秦明月抬手给了王晓妮一耳光:“拿着。” 王晓妮被打歪了头,捂着脸眼光怨毒:“你凭什么打我。” “长嫂如母,还要我教你一遍?拿着!” 王晓妮倔强不伸手,秦明月杀鸡给猴看,一把扯过抓住后衣襟,抬手就往屁股上扇。 十多岁的姑娘家,当着全庄人的面被打屁股,这个教训比扇脸来的更加深刻。 边拍边骂:“长者赐不敢辞,长嫂如母,养不教, 父之过,玉不琢, 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旁人开始还觉着秦明月这个嫂子挺狠,可听着听着,居然听出节奏来了,说的有理啊。 第206章 等你打完再说 “王大哥?”人群里有人看打孩子开小差,一抬眼,竟然发现那边来了好几人,都骑着马呢。 秦明月没听见,看似用力打了,其实用得都是巧劲儿。也没打算要把王晓妮教好,只是想打她出气,谁让她骂自己。 王老头看到王景旭像是看到了救星,泪眼花花跌跌撞撞扑到马跟前:“你还不收拾你媳妇儿,当着公爹当着族长的面儿,还敢下手打小姑子。” 秦明月一听,扭头一看,还真是王景旭。他骑着马,后面还跟着三两人一起骑着马。 心里一喜,面上就带了笑:“这才几天,咋回来了啊。” 王景旭却板着脸:“你先打完了再说。”看着面前的架势,他心里像是被火烤。 “好嘞”秦明月明明前一秒还在跟王景旭笑,后一秒巴掌又落下来了:“悌于长,宜先知。首孝悌,次见闻。。。。。。” 王景旭身后跟着的三人算是他徒弟,跟着他学养马的。见师娘如此生猛,三人觉着屁股都是痛的。 那小丫头被压在师娘腋下,真是太惨了。 王景旭面色阴沉,背着他的秦明月没什么感觉,可乔家庄的人背后却冷汗涔涔。 上次是一人一马回来的,这次还带了三人,而且这三人跟在王景旭身后明显是跟班,这王家看样子真要上天了啊。 被众人小声议论的王景旭则是盯着乔金水,还真是死不悔改,他才走了几日,又来找他媳妇麻烦了。 幸好今日他想到家里两个弟弟上梁人多,怕乔家人闹事,他这才赶回来。 没什么好说的了,手也酸了,秦明月直起身揉揉腰。然后把王晓妮一把提起来立着:“接着。” 王晓妮屁股火辣辣的,哪里还敢不接。 “双手!”没想到王景旭会突然一吼,珠花再次落地。 王晓妮脖子一缩,马上蹲下捡起来。她不看周围的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明月拍拍手,看向众人:“诸位还有事?” “没了,没了。。。。” “没了,走回去吃席,菜都凉了。” 众人哪里还敢生事,一郎中,一先生,一高头大马的官爷,还有事那是嫌好日子过多了。 只有乔金水还看着王老头,王老头接受到他的目光,里面扯着王景旭的裤腿老泪纵横:“我的大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王老头不笨,他立马把矛头转向了柳郎中:“这柳郎中居然与你娘私会。。。。。。” 王景旭居高临下看着王老头,声音冷的像冰块:“我娘死了十八年了,莫非她晚上来找你了?” 王老头心里一咯噔,脖子一缩。若是乔桂儿真的来找他,必定不是夫妻情深的缘故,他知道她多疼乔二娘。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姨母。你姨母与柳郎中。。。。。。” “爹这话就好笑了。”秦明月扯着王景旭衣裳,把王景旭扯得下马几个趔趄,她还不忘说王老头:“姨母是您妻妹,她单身一人,柳郎中仰慕她您这个姐夫还管来管去,怕是不合礼节吧。” 这几日想骑马想得紧,没眼水的男人,还占着不下来。 秦明月翻身上马,骑着大红马驰骋了一圈儿,再回来时柳郎中已经不见了。 不过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后面三小子也心有戚戚,不敢多言。 “走了回家去,今日上梁,晚上咱们一家人聚一聚。” 说完话的秦明月却被后面的白色小马吸引:“哎呦,刚刚没看到它。” 白马其实不算小,只是看起来比大红马稚嫩,安安分分的立在原地,见秦明月走近它还好奇的歪头看人。 “师娘,这是少有的白马,师父用培养出十匹上好的战马换来的。”牵白马的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五官端正皮肤黝黑,一看就结实。 王景旭不开心,谁要他多嘴了,说出的话多少带点情绪:“赵小虎,见到师娘还不下马!是不是想挨揍了。” 赵小虎与其他两人立马蹦下马,憨厚的嘿嘿直笑。 “师娘,您牵它吧。” 王景旭给了赵小虎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然后自己牵着大红马与秦明月牵着白马并肩行走。 “这白马还没明儿,留给取的。” “那我得好好想想。”秦明月回头,小白马乖顺的跟着走,白色的毛发又柔又亮,在太阳下闪着光。 若是在开着鲜花的树林里见着了,指定以为是什么圣兽。 “这么好的马,怎么能容许你送人?” 王景旭见媳妇面露担心,心里熨帖极了:“它长得好看,却算不算是宝马。而且性子太温和了,不适合上战场,所以它也不必用来繁殖。” 虽然如此说,可秦明月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么漂亮的小马送去京里给达官贵人,可换来的东西她想都不敢想。 不知道这个男人花了多少心思,才为自己求来。 “这小马还不到一岁,你与它好好相处,往后对你有好处。” 秦明月点头,古往今来不少大人物都有一匹充满灵性的马,必要之时甚至能挽救性命。 “她是小母马?那我叫它皎皎吧。”秦明月心有所感,名字突然就跃入脑海。 王景旭轻声重复:“皎皎?” 确实是像女孩儿的名字,而且与白色的马儿也相配。 “《诗·小雅·白驹》中:“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神女赋》里:“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王景旭赞叹:“与你名字也相配,旁人一听便知道你是主人。” 秦明月回头摸摸小白马的头:“以后你就叫皎皎好不好?我叫明月,你叫皎皎。” 小白马呆呆的,旁边的大红马探过头,非要舔她脸,被挡住后不停的朝她喷气。 “哈哈哈,痒死了。”秦明月扭头问王景旭:“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可有名字。看样子是嫉妒了。” “没名字,它是母马,营里出名的性子烈,没有公马能把它征服。”说到大红马,王景旭摇头,当初他可是被摔了无数次才骑上的,也不知道是被他驯服,还是他被摔到大红马觉着他可怜的才让他骑的。 “那叫它赤梅吧,古有赤兔,今有赤梅。” “这名字好,赤同红,有与刺同音。”王小虎表示赞同,在师娘跟前拼命刷好感度。 王景旭白了王小虎一眼,然后跟秦明月说:“这三人虽叫我一声师父,可他们却是正经的兵,还是霍小将军的近卫。” 秦明月点头,王景旭言下之意她懂,不能真的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待。 第207章 不罚你,难解心头恨 回去把几人的马匹安置好,又吩咐小黑子看着,万一有调皮的孩子被马踢了又是事儿。 刚刚好俩兄弟还留了一桌主人席面,王景旭带着三徒弟顺带吃个午饭。 乔家庄的人吃完陆续都走了,匠人们拿了红包说了吉祥话也纷纷离开,后面盖瓦庄里找几人就行。 也有那不识趣的恋恋不舍,想要跟王景旭搭话,可王景旭一脸冷漠,生人勿近的样子吓退了不少人。 最后乔金辉清场,他知道王景旭这是在做脸色给他看,怪他没有做到盟友的职责。那乔金水积威已久,他一带头,乔家庄的人都跟着跑,他能咋办,只能忍着。 乔家庄的人都走完了,王景旭落座,王家兄弟也落座。 王兴贵左看右看,见大哥黑着脸,而他带来的三位军爷站着不落座,他又赶紧连滚带爬的站起来。 秦明月端了菜出来,见此把菜放下拍了一下他肩膀:“你也不怕吓到两位弟媳。”然后又招呼还站着的三人:“小虎你们坐,这俩我也不知道名儿,就不一一招呼了。” “我叫谢玉,师娘先坐。”先说话的孩子看起来年纪最小,肤色略微苍白,个儿却不矮。 “我叫孟蒙,师娘先坐。” 萌萌?名字跟人差别有些大,明明是个二十来岁的络腮胡壮汉。 “都坐都坐,饿死我了。”秦明月一屁股坐下,她不坐这三人就不坐。 客人不坐,主人家四口也不好坐。太讲礼了,累! 王景旭吃饭还算是斯文,可这三人吃饭那才是真的神速。不言不语,也不闻碗筷碰撞声,不过半刻钟就吃完了两大碗杂粮饭。 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行军中的规矩已经刻入了骨子里,不愧为霍小将军麾下。 “师父,师娘,我们先去看看马。”三人吃完借口离开了,把时间留给了人家一家人。 王景旭依旧阴沉着脸,何氏眼睛骨碌碌转,看看丈夫又看看大伯,最后朝着秦明月目露哀求。 刘氏倒是淡定,见秦明月吃饱放下筷子,她也放下了,就这么坐着。 而两兄弟忐忐忑忑,明明是过年也吃不到的好饭菜,却在大哥的目光下味同嚼蜡。 最后还是秦明月打破沉寂:“好了,你莫吓他们了。”再冷下去,俩兄弟要尿裤子了。 不过她也觉着这样的王景旭有些吓人,虽然只是养马的,可秦明月肯定他杀过人。 见媳妇发话,王景旭抬手揉了一下脸,对着秦明月笑笑。 然后回过头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老二,去把爹跟大丫头,老四喊过来。”要不是看着这几人是姨母的孩子,他才懒得管。 王兴明看似文弱,其实内心很少怕人,文弱只是他露出来给人看了。不过对上王景旭,他还是连滚带爬的去喊了,不敢讲条件。 二哥走了,王兴贵更害怕了,乖乖坐着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 不一会儿,那边出现了王老头的身影。还没走近,他就开始阴阳怪气:“当官了架子真是大,竟然要喊我这个爹来拜见你。” 王景旭也不示弱:“您可以不来,放弃我这个当官儿子带给您的荣光。” 王老头一个趔趄,重重哼了一声:“你就算是做了天大的官儿,我也是给了你命的老子,你也得敬着我。” 秦明月瘪瘪嘴,哟这就不装了。在人面前唯唯诺诺,老婆儿女面前重拳出击。 王老头自顾自的坐在了新房堂屋前,王兴明王晓妮畏畏缩缩的站在他身后。 王景旭抄起一根棍子,对着几人道:“你们去爹跟前跪着。” 王兴言,王兴贵,王兴明,王晓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磨磨蹭蹭。 见此,王景旭过去提着王兴言的衣襟,拖到王老头跟前一尺的位置,再一脚踹到他腿弯,迫使人跪着。 王兴言往前一扑,双手就按在了王老头膝盖上。 其他几人见状,立马走过去跪在一排。 “刘氏何氏起来,去旁边站着。”王景旭拿着棍子踱步走到跪着的几人跟前。 四人跪着,与王老头的相隔就一拳的距离。 王老头把烟袋往地上一扔:“你这是干什么,你老子还没死呢,轮得到你教训弟妹?” 王景旭也不跟他啰嗦,直接一棍甩在了王兴言背上。 “啊!”王兴言先是惨叫一声,然后憋红了脸,再也喊不出来了。为了缓解疼痛,他双手就又撑在了王老头膝盖上,并且使劲抓掐。 旁边看着的三妯娌眼睛一闭,吓得一激灵,这棍子只有小指粗细,打起来真是棒棒到肉,还不伤筋动骨。 “你身为姨母长子,不护着母亲就算了,还伙合外人欺辱。” “啪!” “啊哈哈~~~~嗯哼。。。。。”这棍子是打在王兴贵身上的。 他没有正对着王老头,只能抓住旁边的二哥缓解疼痛,并且身子扭啊扭。 “你身为次子,上不能劝父兄慈祥,下不能为弟妹以身作则,有何用!” “大哥,大哥我错了!”王景旭还没走到王兴明跟前,他就像是一只肥肥的毛毛虫般蛄蛹,扒着椅子往老头后面藏。 “啪!” “啊啊啊~~~~~” 同样的力道,这一棍王兴明依旧没有躲过。 王老头被耳边的惨叫惊了一惊,双手握紧椅子扶手,关节发白:“老。。。。老大,你你。。。。”话都说不清楚了。 王晓妮则是跪爬着躲避到王老头另外一边,眼泪大颗大颗掉,求饶的声音只在嘴巴里呜呜,旁人都听不清。 “跪好。” 王景旭是声音如炸雷在她头顶响起,王晓妮被吓得杵地双手一闪,脸就着了地。来不及擦去脸上的灰尘,她马上哆哆嗦嗦的直起身跪好。 “你是女孩儿,我也不忍抽你。”王景旭居高临下,眼神越发冰冷:“可你也姓王,往后即使嫁人了,要被人说是我王景旭的妹妹。” 说到这里,王景旭的棍子在自己手心一下一下的敲着:“可不罚你,我难解心头气。我看,那就由你几位哥哥代你受罚吧。” 第208章 师娘有点不好看 “不,大哥!”王晓妮扯住王景旭裤脚。 她若是今日让三位哥哥代为受罚,等大哥走后,三个哥哥会揭了她的皮。 秦明月摇摇头,若是早有今日这么聪明,也不至于弄成如今局面。 “要自己受罚啊,还算有几分骨气。” 王景旭眼里的嘲讽刺痛了王晓妮的心,明明都是一个娘生的,凭什么秦氏那个贱人要对王晓花另眼相待,他也是这样。 “景。。。。。”王老头的话还没说出口。 王景旭的棍子就舞得生风,不仅打了王晓妮,前面三兄弟也没放过。 几人围着王老头躲避,哀嚎。 秦明月闭着眼,呲牙咧嘴,这人真下手。 刘氏依旧低着头,不看几人,仿佛入定。 何氏则是面露不忍,可她没出声为男人求情。大嫂说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还是死道友别死贫道吧。 而且大哥那棍子,打了也不影响干活,没啥大事。 “别打了。。。。。别。。。。。老大。。。。。。” 王老头想站起,可几个孩子围着他上窜下跳,还没站起来就又被按下去了。 以为他会为几个孩子求情,可没想到他竟然说:“都走开,别。。。别围着我。”心脏被惨叫吓到骤停,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估摸着每人都挨了七八下,王景旭停了手:“爹,你与我姨母从和离那日起就再无瓜葛了。 若是往后你们爹再去找我姨母,他做一次,你们一人得十棍。”前一句对着王老头说,后一句很明显是对几姊妹说的。 王老头听后用力拍着椅子扶手,头向后‘砰砰’撞椅背:“逆子!逆子!你敢!” 王兴言有几分阴狠,王兴贵直来直往,王兴明最怕疼还不懂事,王晓妮虚荣有心机。若是这几个看着他,他还真不能找乔二娘麻烦。 乔二娘嫁过了他,那就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哪怕被休了也不能再嫁,这是天下女人都该遵守的铁律。 王景旭也不示弱,针尖对麦芒:“爹,您这话说的好像儿子做错了一样。我娘生前最疼姨母,我遵从她的遗愿谁都得夸我一句孝子! 您是我爹,我该孝顺您,可我也不能眼看着您做骚扰良家妇女的糊涂事儿啊。汉有缇萦有代父受过,而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教训父亲,那就只能由着弟妹们代您了。 我这个长兄为父,打了他们也没人说得出过错。传出去了,谁都要再称赞弟弟妹妹们孝顺。 全部孩子都是孝子,那得归功于您做父亲的教得好,这么大的荣耀您不想要?” 这一大段话讽刺的真到位,听的秦明月想拍手叫好。 而且男人这个法子非常好,他跟自己都不能随时看着王老头,那就由他们几兄妹看着。 在地上滚了无数圈的几人终于缓过劲儿来了,也都明白了王景旭的意思。 王兴言是个极为趋利避害的人,他挣扎说:“可我们也不能随时看着爹啊,大哥。” “那就把镇里的店关了,爹就在家教兴明手艺顺带编筐。”王景旭不管快要晕过去的王老头,径直吩咐:“我跟窑厂老板也说了,往后他自己来拿货。爹年纪大了,出去一趟来回百里,仔细摔跤,我们做儿子儿媳的要上心。” “好好好的大哥。”何氏回答的干脆,一叠声好脱口而出。 王景旭朝着地上的几人点了下巴,刘氏何氏这才敢去扶自己男人起来。 “还不滚来扶我!”王兴明恶狠狠的朝着王晓妮吼。 王景旭一个眼神过去,他立马改口:“妹妹,妹妹哥哥扶你,疼不疼。” 王晓妮哪敢让这个魔王扶,忍着痛快速爬起来,伸手去扶他。 全程没有问过王老头的意见,也不管人已经瘫软在椅子上了。 吩咐完的王景旭朝着秦明月伸出手,两人手牵着手就离开了。 “往后王家的事儿你不耐烦管就不管,” 秦明月看着恢复温柔笑意的男人,歪头反问:“你能放下完全不管?” 王景旭苦笑一声,再叹一声,表示无奈。 “那就对了。夫妻一体,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本来秦明月还在想现在王景旭回来了,她不能再对王家人动武了。 可今日一比较,她还是太温柔了。 “今日我除了送马回来,还带了一只信鸽认路。”到了家门前,两人分开牵着的手,王景旭从马背上取下信鸽笼子。 “往后我每半个月送一次信回来,你报个平安就好。” “会不会不太好?”秦明月心里甜,可信鸽这种公家的东西私用,犯了军中大忌。 “不会。”王景旭提着鸽子笼进了院门:“这鸽子也是淘汰下来的,我看好了管事的马,这是他的回礼。” 信鸽跟战马一样,每年都有新的加入,也有老弱病残被淘汰下来。而王景旭手上这只鸽子就是被淘汰的,因为体力不行飞不远。 “好了,我今日就得回去。”王景旭瞟了一眼三徒弟,只见三人看天看地,就是没看他。 于是他上手捧住秦明月的脸:“你好好的,记得给我报平安。” 秦明月见他越来越近,上道的闭上眼,可最后只有额头感受到了温热。 心未至,人先动。她眼疾手快的捧住已经退后的男人脸,‘吧唧’在他唇上烙印了自己的标记。 亲后,脸才开始红,一直红到耳朵尖儿。 王景旭先是惊诧,然后是狂喜,最后嘴角再也压不住。虽然很想把人搂在怀里,可到底顾忌她脸皮薄,只是人把落下来的碎发夹在了耳后: “你先骑着皎皎跑一圈,跑完了我再走。” “好!” 那边小虎已经把皎皎牵出来了,秦明月道了声谢,利落的翻身上马。 “驾!” 皎皎迈开蹄子从慢到快,秦明月拉着缰绳衣襟飘飘。 “师娘真厉害。”谢玉赞叹。 孟蒙则是瓮声瓮气道:“我以为是夸大,没想到是真的”就是军中汉子学骑马,快则七八天,慢的个把月甚至两个月。 “虽说看起来还有些生疏,身体起伏的节奏与马儿还不完全契合,可这也很厉害了。”赵小虎满眼羡慕:“往后我也要这样的媳妇儿!师父,您问问师娘家有没有妹子,表妹也行。” 将军亲卫中有不少人都是京中官员家的子弟,他就是其中之一。家书里说给他瞧了媳妇,可他一个也看不上。之前自己也不知道要什么样儿的,现在有了目标。 不要那些娇滴滴拧一下就哭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就要师娘这种能干得了婆家,训得了夫君,能骑马飞驰的。 “咳咳!” 谢玉的咳嗽声打断了赵小虎的臆想,他回头见师父黑着脸,立马低头站好。只是那眼神啊,还偷偷飘啊飘。 若是师娘再美些,骑白马那得多好看。 第209章 白马皎皎 皎皎很听话,很安静。她的一举一动在秦明月眼里,都像是小姑娘那么可爱。比如开始跑的时候,它会前蹄哒哒踩两下,走两步,然后均匀加速。 这点作为雷厉风行的战马确实不合适,可做为女子的坐骑,特别是新手,又极为合适。 秦明月跑了两刻钟回来,王景旭带着三人在后院靠着鸡笼,用楠竹打底,给盖了个草棚起来做马圈。 见秦明月带着笑意回来了,他就知道这马得了她喜欢:“忘了家里没马圈,临时给它搭建一个,等过年我回来了再重新弄。” “一面靠山崖,倒也结实。改日我再用草帘子围一圈,免得冷。”她可不舍皎皎被冻着,要不是马儿还要长高长大,她恨不得放到正屋里去睡。 没有什么黏黏糊糊的告别,秦明月捏着手里的荷包,站在门前目送四人绝尘而去。 回屋打开荷包,里面有张手帕。 帕子角落绣着一从荷花,落款:荷儿。 帕子里包着一只翡翠镯子,饶是在凉风里冻了这许久,触感也是温润的。透过天光似一汪寒冰凝碧水,又如寒潭深渊动心魄。 秦明月见过不少好东西,见了此镯子也要叹一声难得。 不用想,肯定是桥桂儿送乔二娘的,现在乔二娘又转送给她了。既然王景旭接了,那她也安心拿着便是。 她对亲婆婆更好奇了,一位侍女有这么贵重的镯子,也不知道当初伺候的到底是哪家千金。 可惜为奴婢一般都没资格留画像,真是可惜。 乔家庄乱糟糟,放家里多少不怎么放心。她用红线细细密密缠了,然后套进了手腕。 关好门,小黑子跟着她摇头晃尾。 “就收拾好了?” “大嫂来了啊。”刘氏何氏正在洗碗,而两兄弟在搬桌椅板凳还给别人。 “我还说来帮忙呢,你俩动作倒快。”秦明月去隔壁王老头家提了一桶水过来,帮忙清理的洗好的碗筷。 秦明月正在往盆里倒水,何氏蹲着挪到她跟前:“嫂子,您还敢去那边?” “咋不敢,他还敢动手打儿媳不成。”秦明月帮忙把洗好的碗放进清水晃两圈,又拿起来摞在框子里,这些也是借的,要还的。 何氏一想,那也是!万万没有公公打儿媳的道理,至于打不打儿子,关她何事。 洗完碗,两兄弟回来了,见到秦明月都有些尴尬。 刘氏却暗暗笑了,大哥打人真厉害,疼得长了记性,却又丝毫不耽误干活儿。 这时候何氏却咋咋呼呼起来,她走到王兴贵跟前扯扯他衣裳:“你怎么跟孩子一样,这油不往肚子里倒,全喂衣裳上了!人家造油纸遮雨,你倒好造油布给我找事儿。” 原来王兴贵吃饭的时候可能因为紧张,把油倒了好一片在衣襟上,惹得何氏不高兴。 油纸,油布? 秦明月脑子里灵光一闪,纸能浸油做油纸,那布料浸油呢? “想起一件事儿 ,先回去了。” “嫂子,晚上来吃饭,还有剩菜。” 秦明月边跑边甩手上的水,来不及回答何氏。先回去写起来,要不忘了。 刚刚回到家,她又想起本来是去问王家的水田这一季打算做什么,若是没有种的,先借给她一季。 记完油布的事儿,她又拍着脑袋去了王家。 “嫂子?”何氏有点傻:“饿了?”她以为秦明月是来吃饭的,看看天色还早着呢。 “哪里就饿了,刚刚是来问你们一件事儿的,结果忘了。”秦明月绕过上蹿下跳的小黑子:“家里的水田这季种了没有?” 两兄弟面面相觑,稻子都是乔金辉帮忙收的,还种啥啊? 并且爹不会打理田地,娘走了这么久都没人提起水田。旱地两妯娌倒是种了麦子,昨儿去看已经发芽了。 “那这样,那水田这一季也别种了我有用。到时候给你们折算成大麦钱,成不成。” “行倒是行。”王兴言看看弟弟,又说:“可那田是以我爹的户帖佃的,得他说行才行。” 也是这么个道理,秦明月有些为难。那王老头记恨着她呢,难办。 好在不急,要开春才用,慢慢打算。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事儿还真是天意,过不了两天就来了机会。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二天,早上一开门,一股冷风袭来。秦明月拢拢衣裳,这夹薄绵的有些不抵事儿了,得赶快做冬衣,指不定哪天就下雪了。 最近太冷,大鹅也不敢下水了。咯咯哒们也蹲着不爱动,天天就等着秦明月投喂。望着见底的粮缸,她叹气,难怪鸡蛋鹅蛋那么金贵,人都没得吃,哪里养得起鸡鸭。 沉水田里已经是一片光秃秃的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景旭把水塘给她挖深扩宽了些,偶尔能见里面有小水花翻腾。 怕有人来惊着马,秦明月把小黑子留在家里看家,她则是坐上了钱大爷的牛车去镇里。加上前几日托钱大爷送了斗笠去县里,今日一并把工钱结了。 牛车到了镇上,秦明月买东西,钱大爷老规矩去了酒馆。要不是去过酒馆,她都要以为那酒馆是钱大爷开的了。 许老板这里拿了一匹粗布,一匹晕染的细棉布,还有十来斤碎布头。 “您这细棉布还有多少?”跟许老板已经算是老熟人了,问起来也不算失礼。 许老板噔噔噔的抱着布匹从阁楼上下来,听到秦明月询问,摇摇头:“刚刚我一翻找,下面起码还有三十来匹。” 秦明月拿出斗笠放在柜台上:“您看这斗笠如何?能遮阳遮雨,许老板可有想法?” 本该一开始就拿来给许老板卖,可那时候惧于王家只能作罢。现在虽然过了最好卖的季节,可大河镇的市场还没开发过,不可能卖不出去。 许老板与布打了一辈子交道,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家的布:“您自己染的色?”他拿着斗笠走出了店面,对着光细看: “虽说染的不均匀,可远看反而有几分意境,水墨山色,河流树荫有些意思。” 说完又戴在了头上,走了几步,当即拍板自己要进货。 秦明月给了与木城县两人一样的进货价,又把她的规矩讲了一遍。许老板老生意人了,不用他解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连连点头。 约定好第二天钱大爷来交货,秦明月就告辞了。 到了乔老太住的小院儿,母女俩人都在家。 院儿里照样还是晾了不少衣裳,其中有些还是绸缎的。 “师父。”王晓花在石臼边捣东西,见了秦明月也舍不得过来。 乔老太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你嫂子来了,快放下。” “姨母,让她弄去吧。”秦明月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把背篓里的粗布拿了出来:“我买了布给您与晓花做棉衣,本该做好了送来,可我手里事儿有些多,劳烦您自己做一下。” 第210章 粮食换饴糖 听完王晓花抬起头:“嫂子,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嗯?秦明月疑惑。 “我娘前些日子就扯了布,买了新棉花,估摸着你与大哥哥的都快做好了。”她跟娘往年有旧的,今年翻新一下,加点新棉花一样暖和。 乔老太却从屋里拿出了叠好的新棉衣:“景旭的昨日已经让他拿走了,你的昨儿夜里才赶工赶好,你试试。” 秦明月笑眯眯的接过衣裳,第一次有人给自己亲手做衣裳哎,没想到居然是乔老太。 表层是粗布的,里子则是细棉布,棉花也塞得多一看就暖和。 进屋换上,出来走了几步,背上就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里有些大了,你脱下来我马上改改。”乔老太围着她看,发现腰身有些大。 秦明月却认为合适,她不爱穿刚刚合适的衣裳,大些方便活动:“不改了姨母,冬日里里面穿得厚,捆在身上我动不了。” 乔老太见也不是大的太多,就由着她了。 “镯子可给你了?”乔老太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见秦明月点头,她笑得开心:“给了就好,给了就好,往后你传给你儿媳女儿都成。” 乔老太背着手往屋里走,嘴里边说:“你那些布啊什么的自己留着,景旭给了我银钱,还没花完呢。我也还能活些年头,浆洗衣物也能赚些。” 说着她又从屋里抱出了两套棉衣放在秦明月手里:“你与景旭没旧的,所以做了两套。这两套是老二老三媳妇的,你帮我带回去。” 老二老三老四大丫头往年有不少旧的,随他们折腾去。自己虽然手紧,可这几个娃也没受过冻。 听闻没有那几个的,秦明月也没有为他们抱不平。没了娘的孩子像根草,王景旭体会过了,他们几个也得体验才算公平。 吃了午饭,离开小院儿,又买了杂粮米糠等东西。最后又让钱大爷带着买了一罐子桐油,这才回了乔家庄。 现在已经不需要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的让钱大爷送到了家门口。 路过王家水田,里面长了些小草,果然什么都没种,估摸着王老头根本没想起来。 买齐了材料,秦明月除了隔日去教学,其他时间一头栽在了研究油布,如何制作防雨衣裳里。 进了腊月,天气越发冷了。地里的桔梗枯黄了叶子,秦明月挖了一下,下面已经长出了麦秆那么细的根。 见此她心里大定,只要有根在,开春就能再次发芽。 这期间,王老太跟王兴明王晓妮家没粮了,他们这才想起田里的事儿。去了一看,田里草长了不少,大麦是颗粒未种。 王老头跑到王兴言王兴贵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儿子儿媳沉默不言,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带着更大的一肚子气回去了。 “嫂子您不知道。”何氏用针在头上划拉划拉,声情并茂:“本来棉衣去年就没翻新,今年再不翻,哪里暖和?那边那三个穿着死棉疙瘩的衣裳,冻得脸儿通红。” 往年翻棉衣都是乔老太带着俩儿媳跟王晓花翻,王晓妮惯会偷懒,现在终于尝到了苦头。何氏不知道的是,因为她没翻新棉衣,被王老头好一顿骂,王兴明哭着要娘要了一下午。 没一会儿,刘氏也带着针线篓子来了。家里房子做好了,田地里没什么事儿,两兄弟砍了不少竹子回来编东西,两人边编边学倒也和谐。 而秦明月把做盘扣的事儿交给了妯娌俩,材料她出,做五套一文工钱,两个两口子都喜不自胜。 这两人做习惯了,猫冬的时候烤着火做,一天少说得做七八十套,一个冬天得赚一二两银子。 刘氏坐在草棚下,架上两根柴火,她带来了新消息:“那边没粮了,刚刚我路过听到大丫头怂恿爹找咱们要粮。” 正在晾桐油布的秦明月听了顿住手,回头问两人:“你们咋想?” 本来分家除了分田地家产,还要定每个儿子给父母的赡养。而王景旭分家的时候故意没提这一茬,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也没人想起。 刘氏道:“给是该给,可家里还有俩小的没分,这咋算。” 秦明月继续晾着桐油布,她把布剪成了一尺见方大小。浸油的时间次数不同,都要一一记录。 刘氏何氏也没打断她,各自做着针线等待。 做完手里的事儿,秦明月才腾出脑子来说话:“庄里总有惯例的,按照来就行。娘先不说,爹这边本该按照四兄弟分,可老四还小咱们做哥哥嫂子的也不能逼着他给。” 何氏点头:“那老四那份咱们分担了就好,爹的赡养按照三兄弟算。”说完她看了一下二嫂刘氏。 刘氏做针线不抬头:“你看我作甚,我还要反驳你不成。” 何氏咧嘴一笑:“二嫂跟大嫂一样好,都爱护我这个做弟媳的。” 终于得到了两位嫂子的白眼儿,何氏心满意足。 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俩小的口粮咋办?”何氏懒得动脑子,反正问出来嫂嫂会想办法,她跟着做就好了。 这个秦明月想都没想,话就出口:“谁生的谁养,没道理他舒服了一辈子,弄出来的小孩子大孩子养。” “噗”刘氏笑出了声,她这大嫂啊,说话一直这么有趣。 何氏直接笑倒在了刘氏身上,一只手还抓着秦明月的衣襟。 “手拿开,这可是新棉衣,扯坏了你赔。”嫌弃的掰开何氏的手,秦明月也笑了起来。这些荤话好久没说过了,怪难为情的。 况且家产不止分了四份,也是给王老头留了一份的,还有王兴明的份子也在他手里。又还没老的走不动,筐子生意也还握在手里,没道饿死两个孩子。 不过第二天,秦明月就知道为何王老头三个缺粮了。 “老四过来。”秦明月刚刚出门就看到王兴明偷偷摸摸的。 如果是其他俩哥哥嫂嫂,他绝不拍。可大哥大嫂。。。。。。。想哭。 “这什么?”秦明月扯下他肩膀上的袋子,打开一瞧,居然是杂粮。 “我我。。。我。。。”王兴明胖的眼睛都眯着了,他翻着白眼向上看,支支吾吾。 秦明月懒得废话,扭头就找棍子。 这下吓得王兴明如倒豆子般:“大嫂,大嫂!大妹都拿粮去换了头花跟饴糖,我。。。我想换个蛐蛐笼子。” 秦明月气得一个倒仰,怂恿老爹问哥哥要粮食,自己却拿粮换饴糖! 第211章 防水油布做成了 深吸气,告诉自己不是在多管闲事,这是为了王景旭。 “就想要个蛐蛐笼?”耐着性子,秦明月放缓语气。 “嗯。”王兴明迟疑着点头,他就喜欢摸鱼掏鸟蛋,还有就是斗蛐蛐。 “你把粮食放回去,我给你做一个。”别看乔老太现在好像不在意家里的孩子,可只要王兴明惹了事儿,她肯定要管的。 那乔老太要管,王景旭本来就觉着欠这姨母的,他能撒手? 所以,她操点心,防范于未然。 见王兴明不动,明显有些怀疑,秦明月柳眉倒竖:“快点放回去,我读了那么多书,蛐蛐笼有什么难的。” 确实不难,溱湖上的浪荡子斗鸡斗蛐蛐成风,妓子们当然要投其所好。 蛐蛐笼有紫檀木,黄杨木,香樟木的。这几种费时,当然不可能给他做。 还有就是草编的,简单不够精致。草能行,竹片应该也能行。 于是趁着等油布晾干的空隙,秦明月开始编蛐蛐笼。好在有底子在,不过废了五六个,就像模像样了。 终于在王兴明第六次询问的时候,她交工了。 不仅交工了,还刷了层清漆。 王兴明高兴的蹦了起来,不过太胖,肥肉晃荡,看的人难受。 南方竹子多,赶集常有各种竹编的小玩意儿出售。想到这里,秦明月倒是给俩兄弟想到个好主意。 “嫂子,这几个也给我呗。”王兴明小心翼翼的把巴掌大的笼子挂在腰上,又看到地上还有几个做工略次的。 “拿去吧。” 王兴明乐呵呵的全部拿走了,这可比货郎卖的草编蛐蛐笼好看结实多了,他必须去跟小伙伴炫耀一下。 画了些小玩意儿的图纸,秦明月拿着这些东西去了俩兄弟家。 小风车,小水车,还有风斗等等。。。。。这些南方常见,她在碎石关却没见过。想来便宜,商人不屑于贩过来吧。 “嫂子,你是说让我们俩做这些?用竹子?”王兴贵挠挠头,本来年纪就不大,他倒是感兴趣。 “嗯,篾货不好卖,竹筐你爹把着的,你们试试做这个去卖,小孩儿喜欢着呢。” 王兴言却不想做,他舔舔嘴说道:“这些东西小却费神,若是开了春加上种地恐怕没时间。我就做嫂子的斗笠好了,这门新生意让给老三吧。” “好。”王兴贵是个憨的,他还觉着这二哥不错,新生意让给自己。 秦明月心里却不这样想,两个弟弟对于王景旭来说地位一样,当然要一碗水端平。而且对于王兴言,好感度还次于王兴贵。 “斗笠还有千把顶,还能卖好几个月。若是往后还要斗笠,两个弟弟,我定是把单子给你俩平分的。” 说完秦明月站起来,把图纸给了王兴贵:“谁感兴趣谁就做吧,卖不卖得掉,都与我无关。” 王兴言黑了脸,王兴贵却有些兴奋:“嫂子,你们南方小孩儿都玩这些?卖不掉也没事儿,我以后有娃娃了,做了给他玩儿。谢谢嫂子啊。” 说完就回到自己家的草棚下,动手开始尝试编小玩意儿。 王兴言意识到了秦明月的不高兴,为了缓解尴尬,他扭头催促刘氏:“你动作也快些,一天做个百来套,一个月也就有半两银子了。” 刘氏手都没顿,头也没抬,一点反应没给他。 王兴言站了会儿,扭头一看。何氏赶紧低下头,她看到王兴言的拳头捏起来了。 若有所思看了看弟媳,王兴言对王兴贵喊道:“明日把院儿篱笆围起来吧,这么敞着不是的事儿。” “喔,好好。”王兴贵没抬头,这些小玩意儿太吸引人了。 腊月初八这天是个好日子,早上天不亮,小黑子就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跑。 秦明月被闹的睡不着,出门一看,一只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卸在了檐下房梁。引得小黑子在下面跳来跳去,就是抓不着。 回屋抓了一把小米,摊开手,鸽子就飞了过来。 见鸽子下来,小黑子前脚离地,扒拉着秦明月。 抬高停鸽子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扯住小黑子耳朵:“滚滚滚,站起来跟人一样高了,你若吓坏了鸽子黑脸男人回来了扒了你的皮。” “汪汪汪!” 小黑子不乐意,扒拉住秦明月不放,一人一狗纠缠了差不多半刻钟。 “大鹅!” 不得已,秦明月只得搬救兵。 “嗷呜~~~” “嘎嘎。。。。” 大公鸡也来凑热闹,院子里鸡飞狗跳,鹅扇翅膀,明明只有一人却比一家人还热闹。 “咕咕,咕咕。”鸽子咕咕叫,吃两口抬头看看。 秦明月摸摸鸽子背:“你倒是胆子大,不怕。” 等它吃饱,取下脚上的信筒,从里面抽出一张三寸宽的小纸条: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秦明月失笑,这人倒会取巧。 她思索了一下,裁下一张纸,提笔却没落字,而是画起了画。寥寥几笔,一位高挑挽着攥儿的女子挑着水桶在河边打水。 君以长江比浑河,那我喝上口混着泥沙的水又如何。 笑着把画装进信筒,再次绑在鸽子腿上,手一扬,鸽子扑腾着翅膀就飞走了。 今日果然是好日子,不仅收到了王景旭的家信,折腾多日的油布也初见成效。 想来这还是天意巧合,前几日把一张粗布忘在了熬过的生桐油油桶里,过了两三日才发现。今日拿来浸水测试,还真就这张成了。 往日浸的不够,能防水却不能持久。这张从早上包了一汪水到现在差不多三个时辰都没漏,可见是真的成了。 最后又经过多次验证,最终把浸油的时间控制在了一天一夜十二个时辰。 而布料秦明月试了三种:土布、粗布、棉布。 土布价格最便宜,是用没有细加工的苎麻制成,粗糙无法穿戴,大多用来包裹东西用。 粗布浸透晾干后质硬,观感跟油纸类似,不过比油纸耐用耐折叠。 棉布浸透后油光水滑,手感比粗布软很多,不过肯定比不上没浸油的棉布。 又去买了不少桐油回来,秦明月打算每种都浸上一整匹。土布浸油后用来作为遮雨布非常不错,造价比油纸还便宜两成。 而粗油布与棉油布裁衣,刚好如斗笠一般,针对不同的顾客群体。而桐油透明,虽然浸后晾干微微发黄,可布料上的花纹还是能显现出来,还能大作文章。 第212章 我这人最怕死 秦明月是行动派,确定好了大概的方向,立马就开始行动了。 为了节约陈本,还是跟做斗笠一个流程,先做粗布雨衣。即使裁剪不合适废掉,也不至于浪费太多。还有就是一件新东西,刚刚出来的时候价格低,才能吸引大部分人购买。 等大家足够了解并且体会到好处后,再出更高档的新款,会更容易被人接受。 雨衣要力求裁剪简单,并且最好一体成型,减少缝合防止雨水浸进去。 秦明月刺绣没的说,可裁衣方面只能说是‘会’,与‘精’相差甚远。毕竟姑娘被养着是红袖添香的,不是去做老妈子的。 不得已,她只能去找刘氏何氏打听,哪家婶子裁衣的手艺好。 “嫂子,你这话问的。”何氏正在做饭,听了她的话后朝她抬下巴。 “您身上穿的啥?” “你婆婆,我姨母?”这她还真没想起。 这时候王兴贵进了厨房,他自顾自的坐在灶台前烧火:“我娘裁衣乔家庄出名了的,我家婆娘的针线活儿她都看不上眼,每年家里的衣裳都是她带着晓花做。” 秦明月扭身看着身上的衣裳,因为是粗布没什么样式的,所以她也就没注意。 现在一想,‘量体裁衣’是需要先量再裁,可乔老太并未给自己量过,这棉衣就做出来了,还意外的合身。 腰身大是因自己胸大,平时衣裳又穿的宽松方便干活,所以乔老太才没目测出来吧。 而且身上的棉衣没有布料拼接的痕迹,这种情况要么是不缺钱,只用整块布;要么就是手艺好,一次成型。 想到这里,秦明月回去带着粗油布,骑着皎皎匆匆就去了镇上。 “哟,这么冷你咋来了。” 乔老太一开门,见秦明月脸被冻得通红,赶紧拉住她的手让她进门:“晓花,给你嫂子灌个汤婆子暖暖。” 她自己小心翼翼的把皎皎牵进了院子,安置在了南墙的棚子下,还给喂了一把豆子。 “你说这布防水?” 听完秦明月的描述,乔老太好奇的把粗布拿出了房间,在院子里亮堂的地方细看。 果真看起来像油纸,摸起来也油润滑溜,可细看又能看到里面的粗布料子。用手摩挲几下,指尖并无油脂。 王晓花不信,浇了一捧水在布上,果然见水珠像是在油纸伞面上一般滚落,没有留下一点湿痕。 乔老太欣喜,赶紧回屋拿了剪刀炭笔开始在院子外是石桌上开始量画。 “既然是防雨,那就不用分上衣下裤,只需要罩住全身就好。”乔老太一边说一边比着尺子在布上画出线条。 秦明月点头:“这雨衣不适合量体裁衣,我想直接做成成品卖,这尺寸姨母您给我出出主意。” “直接做出了卖啊?”乔老太停下手里的活儿,想了想说道:“那就分个男人,女人?男人身量高,衣长四尺半。女人身量矮,衣长三尺六寸。” 秦明月在心里算了一下,这个长度在大多数人小腿肚下一些的位置,挡雨正合适。 “要穿在外衣之上,那腰身就要宽。高点矮点没事,太瘦小的男人可以买女人的款式,可胖瘦这个咋整?”王晓花也一脸思索,她自小跟着乔老太一起给家里人做衣服,懂的可不少。 乔老太自有打算:“腰身也做两个尺寸,一胖一瘦。虽麻烦了些,可却节省布料。” 于是秦明月根据乔老太的经验,以及目测了不少路人的身高体重后,定下了男女各两种尺寸。 最后的成品秦明月眼前一亮,这雨衣呈圆筒状,铺平后上小下大。袖子是直筒状,比一般袖子宽大。 这件是按照男人体型裁剪的,秦明月穿上除了肥大些,没其他毛病。 “等等别动。”乔老太围着秦明月打量了一圈,又示意她脱下来。 本来衣裳前襟还是装了扣子的,然后整体的缝合线只是在袖子下边接连身侧长长一条。乔老太却把衣襟前的对襟又缝合在了一起。 “娘,您这样咋穿进去啊?”王晓花嘟嘟嘴,她还说也试试呢。 乔老太没理她,而是把前襟缝合上后,又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把把右边腋下的缝合线拆开到腰边。 拆开的这里两边做了线圈,最后用一条布绳从上来回交叉穿过。 “来,这样从下面钻进去。”再次把衣裳给秦明月穿上,虽然比前襟开口麻烦了些,可也大大减少了漏雨进去的可能。 最后把侧边的布绳收紧绑住,一件无扣子的衣裳就成了。 王晓花举一反三,提议在领口与袖口也加上裤腰带样式的抽绳。穿好衣裳的秦明月站立再戴上斗笠,王晓花站在桌子上从她头上往下倒水,模仿下雨。 最后脱下衣裳检验成果,除了鞋子与靠近脚踝的裤腿被溅湿外,里面的棉衣棉裤一点没湿。 三人分外高兴,这可是笔好生意,而且是没人做的生意。乔老太目光欣慰,她这辈子算是做对了一件事儿,就是给景旭找了个好媳妇。 可高兴过后,秦明月心里又有些踌躇。 “姨母,晓花,这事你们先别说出去。”连孩子都知道这生意肯定赚钱,那她未必守得住。 而且桐油浸布这个法子现在没人知道,可等自己的衣裳开卖,旁人有了参照多试几次就试出来了。 若是这样也就算了,自己大不了就赚开始一波,可这桐油也是有讲究的。 当初她去买桐油的时候有两种,一种是刚刚榨出来的生桐油;还有一种就是调配好是熟桐油。 桐油一般是用来刷家具的,所以需要快干。生桐油干得慢,为了加快干燥速度,匠人就往里加融化后的松香,这样一来熟桐油就干得快上许多,而且没有了生桐油那种容易气泡的劣处。 除了刷家具外,熟桐油也用来做油纸。但是熟桐油容易脆裂开,所以油纸不能多次折叠,只能平铺着用。 所以油纸伞好看,普通百姓却用不起,因为坏得实在太快了。 而自己则是误打误撞,把生桐油用来熬煮了两刻钟,蒸发出了里面的水分后,不仅干得快没有气泡,不管是浸的纸也好,还是布也好,都比熟桐油浸的柔软耐折叠。 若是有权有势的来问她要这个法子,给不给都恶心人。给了自己怄不过,不给自己活不过。 秦明月虽然没说明白,可乔老太也意识到了。她拉着秦明月的手:“景旭媳妇,要不咱们不做这个了。浆洗缝补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可安慰。” 秦明月拍拍她的手:“放心吧姨母,我这人最怕死了。” 第213章 去碎石关找王景旭 带着心事,秦明月回家了。 雨衣的价值不在于衣裳,而是在于油布。若是这油布她能找到权势非一般大的人接手,而她能按照成本价拿货来做雨衣,这种方式虽然赚的不多,可安全。 钱重要,命更加重要。 想虽然想得开,可有钱不能赚这种焦躁像是猫抓一样,让她睡不着。 第二天清早,秦明月收拾好家里,骑上皎皎就出了门。 她打算去碎石关,这生意在碎石关,只有小霍将军能守得住。 没有莽撞的直奔碎石关,秦明月先去了木城县城门口处找到了小豆丁。 听说她要去碎石关,小豆丁扭头就找周前新要了印信:“嫂子,腰牌不能随便给您,这印信您收好。” 秦明月给小豆丁道了谢,又远远的朝着周前新行了礼。 从乔家庄出发,到见到碎石关关口城门,皎皎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一路轰隆隆的浑水河在碎石关城门前改了道,从一路南北流向,忽然转弯变成了东西流向。 而碎石关则在河流北岸,用宽大的吊桥与南边儿相连。 过桥时轰隆隆的水汽氤氲,只往下看一眼,便头晕目眩。 过了吊桥就到了城门口,也有进城的人在排队,城门口检查的士兵明显比木城县要严厉许多。 守城的士兵见她面生,便带到旁边多盘问了几句。她掏出印信递过去,那人立马笑着放了她进城。 秦明月牵着马进了城,与想象中的肃然不同,碎石关里与普通城镇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放眼望去,四周的城墙高大,百步就有一座烽火台。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着两旁商贩来往,秦明月傻了眼。 她只知道王景旭在碎石关,可碎石关城内这么大,去哪里找? 思索片刻,她又折回城门口打算询问守城士兵,养马的地方在哪里。城里虽然也有巡逻的士兵小队,她可不敢贸然拦住人家。那些巡逻的士兵身穿铠甲,腰挂大刀,万一给她来一下,受不起。 “军爷。”秦明月远远的陪着笑。 那守城的士兵记得她,一是她身量高挑,二就是她有木城县的印信。 “小婶子咋又回来了?” “我想打听一下,城里可有给马看病的地方?”本来她想直接打听王景旭,可又听他提起过培养战马是暗中进行的,于是临时拐了个弯。 那士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白马,警觉了起来。 这女人衣着普通,可身后的马却不俗。莫非是北雄的探子假借医马来搞破坏的 ,可她又是从木城县方向来的,又有周队长的印信,士兵有些摸不准了。 莫非是京中来的人?想到这里士兵愤慨! 小霍将军带人死守碎石关,眼见北雄异动,京中那些满脑肥肠的大官不说支援,反而要放弃碎石关。 秦明月眼见着守城小兵从开始的和善,到现在双眼喷出怒火。她暗道不好,悄悄后退。 “小婶子,我带你去吧。” 见秦明月偷偷后退,那士兵仿佛更加确定,一把扯住皎皎的缰绳,态度强硬的要带秦明月去医马的医馆。 转头看看四周,秦明月放弃抵抗,乖乖的跟着离开。 怕引起骚乱,那士兵也没对她用强,而是牵着马,双眼紧盯着她亦步亦趋。 只是皎皎实在漂亮,一路走过引来的不少人围观。终于,秦明月看到熟人。 师娘? 孟蒙这个络腮胡壮汉抬手揉眼的动作有点不协调的萌,再看看后面的白马,确实是皎皎,那就确实是师娘了。 “孟蒙!是我!”师娘不好意思说出口,秦明月只能用力挥挥手。 解释清楚后,守城士兵就离开了。 秦明月松了口气,说不怕是假的。还好遇到了熟人,万一有理说不清,一刀给她砍了,那可就冤死了。 城中除了有重要军情,其他是不允许骑马的。孟蒙牵着皎皎,秦明月走在旁边。 “师娘您怎么来了。” 这点秦明月早就想到了应对,说想他了是不可能的,于是拍拍皎皎身侧的褡裢道:“给他送点咸菜来。”说完还配上娇羞的笑。 再问就尴尬了啊。 果然,孟蒙一脸懂了的样子,没有再继续问,带着秦明月穿过大半个碎石关内城,来到靠城左边的一片空地。 很明显这里算是管制区域,因为一路走来已经没了百姓,而且她看到了不下三道关卡。 这些关卡看起来好像无人守卫,可她知道,一旦有人擅闯,必定是死无全尸。 路越走越宽,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圈圆形的跑马场。 而远远的,在马群与人群中,秦明月精准的捕捉到了王景旭的身影。 王景旭刚刚从一间马厩出来,这马是去年从北雄草甸上偷回来的,可一年了却越来越瘦弱,不见当时雄姿。连配了几次种也没有配上,真是太可惜了。 若是再不行,那就只能放归,不能把它困死在这里。 正在头疼马的野性,像是有了感应,他回头看向了马场入口。 雪白的皎皎,与高大壮硕的孟蒙都那么显眼,可他眼里只有那高挑纤细的身影。 王景旭呆住,直到秦明月背着手走到了他跟前,并且伸出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咋来了。”最近飘飘忽忽的心忽然就落在实处,上前一步拉过日思夜想人的手儿,嘴角压不住。 “喔喔~~~~~不给介绍一下啊!” “嫂子,嫂子带的啥啊?” 不少穿着灰布麻衣,围着围裙的汉子哄笑着,这些汉子大多是单身,若是其中某位媳妇来送东西,他们就会坏心眼的笑,直到把人羞得跑掉。被嫉妒的同僚着急忙慌的去追媳妇,然后他们哈哈大笑。 王景旭正打算制止,秦明月却大方的拿出一布袋。 “来尝尝,这是我炒的红薯角。”红薯切成小滚刀块,汆水晾干。 吃的时候用热河沙炒,吃起来又脆又甜。 众人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这小媳妇不按理出牌啊。 “来啊,吃吧吃吧。”秦明月笑意吟吟,朝着对方走了两步,而那群汉子却退了两步。 王景旭也笑了起来,他也走来拿过秦明月手上的袋子送到众人跟前:“来啊,吃啊。” 笑啊,怎么不笑了? 孟蒙捂嘴笑了一下,那些单身汉子别看平时一副调戏小媳妇的坏样子,可真有小媳妇靠近,又跟鹌鹑一样,就是过过嘴瘾。 “师父,我来一把。”孟蒙走过去抓了一把,扔进嘴里咬得嘎嘣响:“师娘好手艺啊,你们快去洗手。师父给我拿着,你带师娘去歇息。” 王景旭带着秦明月往住处走去,后面传来哄抢声,还有孟蒙瓮声瓮气声音:“别拿完了吗,剩点给将军。” 第214章 王景旭的住处 为了方便,王景旭的住处就在马厩一角,是个独立的小院子。 他的屋子后还有一排小马厩,里面都是有繁殖价值的马匹。 “味儿有点大。”王景旭推开门,突然两步跨进去,从床上拿起了早上没来及收拾的底裤塞在了被子里。 秦明月失笑,她都看到了,粗布裤子湿意很明显。 屋里摆设很简单,进门右手边就是书桌,东墙边是一排书柜。床靠北墙摆放,床头放了一衣箱。 “收拾的挺干净啊。”这句是表扬,真心的。 王景旭有些紧张,再次重复了一句:“味。。。味儿有些大,后面。。。后面是马厩。” 秦明月点头,出了门到处看看。出门的左手边还有一间草棚,里面有小炉子,还有大锅。 见秦明月好奇,王景旭尽量平复自己狂跳的心,给她介绍:“我平日里就在这里做饭,这口大锅是给马用的,有些马匹生病了得喝草药。” 全碎石关里城,除了粮仓与将军住处,就属他这里防卫最严了,后面的马厩里关着的是大元战马的希望。 “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个事儿。”秦明月从皎皎身上取下包袱,抱着进了王景旭的房间。 见她满脸谨慎,王景旭顺手关上了门,媳妇来了关门也正常的。 听完秦明月的话,王景旭的表情跟乔老太差不多,他拿起雨衣油布,凑近窗边瞧。然后顺手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倾倒在了衣裳上。 水从布上一滑而落,跟油纸差不多。 “你折叠试试。” 虽然摸着确实比油纸柔软不少,可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折叠了几遍,并且重压,再次展开,油布依然如故。 最后王景旭不信邪,把油布折起后用砚台使了些力气擀了一遍,这次打开后,有了明显的折痕。 再次倒水在折痕上,依旧不漏水。他盯着看,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用手摸,折痕下面才有了湿意。 “你真要把这个法子给小霍将军?”王景旭都有些舍不得了,这生意能赚到的钱他都不敢估量。 秦明月哀叹一声倒在了王景旭的床上,头埋在被子里闻着男人的味道,有些想念。 “你也舍不得?”她在床上滚了一圈:“我也舍不得,可咱们守不住。这油布不说其他的用处,就说卖给来往商队做遮雨用,其价值都不可估量。虽然比油纸贵,可它能重复使用多次。” 王景旭点头,除了能做成秦明月说的雨衣外,还能做成伞面、包袱、等等需要防潮遮雨的。 而且他还想到了用在军中,每到梅雨季,军中的粮仓多少会漏雨,若是用油布盖上一层能少损失不少粮食。 他一把抱住秦明月,世间聪明人不胜枚举,可识时务的人却少之又少。 “那我现在就去找将军。”王景旭虽然没有官职,可身份特殊,能不经通传直接面见小霍将军。 秦明月心疼,语气懒懒的跟他说:“这个法子不卖,但是希望小霍将军能以成本价买我油布。我就做个小生意,不会要太多的。” 王景旭摸摸她的脸,爱怜的把滚乱的碎发帮她压在耳朵后面:“好,这点肯定是没问题的。” 向来不在乎权势的他,这一刻有些恨自己没有权势,不能保护他。 刚刚扭头起身要走,手却又被拉住。 回头,秦明月仰着小脸儿郑重跟他说:“我不希望你有大权势,现在这样你养马我种地就很好了。”说到这里,她又眯着眼笑,像是小狐狸:“当然了,我还是希望手头宽裕点。” 刚刚她见男人表情不对,就立马反应过来马上表明态度。就窝在边关当个小地主婆就好了,不要出风头! 而且王景旭看样子很得小霍将军看中,只要她们不去惹事,安稳生活应该是没问题的。种地养马,这就是她梦想中的生活啊! 大哥,您可千万别有上进心。 王景旭抱着包袱来到了小霍将军的府邸,从进门到书房前,无一人阻止。 将军府不大,也就两进院子。一进院里除了将军的住处与书房外,其他地方皆是议事场所。 小霍将军没有家眷,第二进院子里分成了两个小院儿,一个作为客居,一个便是打理府邸的仆妇居所。 书房门有护卫,远远的见王景旭进了中门:“将军,王管事来了。”因为王景旭管着马厩,没官职,但又常见小霍将军,所以都尊称一声王管事。 书房里的人正看着舆图,闻言回头笑着迎了出来。 “景旭可是有好消息带给我?” 王景旭心里有些堵,可还是不得不摇头。 小霍将军今日并未穿铠甲,寻常衣袍衬得他更像是文弱读书人。他缓缓的走到书桌后,眼里满是疲倦:“那马放了吧。” 霍家一门忠烈皆战死沙场,现在京中居然有人主张放弃碎石关。大元战马稀缺,若是能培养出好马,保住碎石关的筹码就更大了。 王景旭也握紧了拳头,那些人枉读圣贤书! 碎石关连年军费减少,不得已小霍将军只得带领将士书戍边屯田种地,企图减少朝廷压力。 就这样,还有人弹劾将军私自与敌国做生意中饱私囊,意为叛国。 “将军。”王景旭上前一步:“您请看。” 也不多言,王景旭打开包袱,穿上了雨衣。 小霍将军不明所以,却见他提上茶壶就往身上浇水。 “将军请看,这是贱内新做出来的玩意儿油布。防水防潮,比油耐用耐折叠,不知能不能解明年粮草之忧。” “我看看。” 小霍将军从书桌后疾步走出,王景旭把一块油布展开放在桌子上:“将军您看,这里的折痕是我用砚台碾出来的,我试过了,要差不多一个时辰才透水。” 然后他又转了一圈展示身上的雨衣:“这布可裁衣,贱内做了雨衣出来,比蓑衣轻巧太多。” “好好好!” 只是一瞬,小霍将军就想到了油布的很多用法。 “这油布。。。。。”小霍将军面露希冀:“造价几何?” “只需生桐油与粗布,除了人力外就是费些时间。”王景旭与有荣焉:“贱内愿把此法献与将军。” 见小霍将军不不敢置信的样子,王景旭去关了书房门:“贱内说生桐油用小火熬煮两刻钟,装入大缸晾凉。再以粗布浸之,二十四个时辰后捞出,滴油阴干即成。不过此物易燃,需要远离明火。” 第215章 天下独一份的生意 “那她有何要求?”小霍将军爱不释手的摸着油布,有了这个他能赚上很多钱,让将士们过的好些。 王景旭挠挠头,老实说道:“她挺不舍得的,不过她说着生意她守不住,与其被那些虎豹豺狼夺了,还不如交给将军。” 这话他没说谎,一半是秦明月说的,一半是他添的。 小霍将军笑了:“你倒是老实。这法子你献与任何人,换个八品官是够了的。” 王景旭单膝跪地:“将军,我就喜欢养马,贱内说她种地我养马,这般过着就很好了。”他拱手拜下去: “还请将军守住碎石关,就当是为了小人的娘亲与媳妇。” 小霍将军上前扶他起来:“放心吧,只要我霍家军在一日,这碎石关就不会丢。”乔桂儿一介女子,为了家乡可以来回奔波,没道理自己一热血大男人愿意拱手让国土。 “将军。”王景旭露出微憨笑的表情,挠头。 他十岁多一点就被小霍将军带到了这碎石关,前面五六年都是跟在将军身边学习,说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说吧,还有什么事儿。”小霍将军也笑了,王景旭虽然只比他小不到十岁,可也算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贱内说,等油布做出来了,能不能以成本价卖她一些?就是做点小生意。” 小霍将军扯了一下他身上的衣裳:“就是你身上这雨衣?” “嗯嗯。”王景旭连连点头。 “第一批我送她了。”小霍将军背着手,踱步到书房门:“刚刚好这么些年我没动过了,也该动动清理清理些垃圾了。” “谢将军。” “别谢,让她给我检查检查做的如何。还有让她动作快些,慢了可就赚不到了啊。”说完便对门口的亲信吩咐道:“去喊良师爷来,就说我有事与他商量。”这小老头天天为了军费愁白了头,这次应该会高兴些吧。 “那小人先告辞了。” 王景旭乐滋滋的出了将军府衙,回到自己小院子的时候,秦明月正在给他洗衣服。而现在手里拿着的,就是他藏起来的裤子。 “你你你。。。咋。。。”王景旭恨不得钻进地缝。 “怎么了?”秦明月假装不懂,打趣道:“来了一趟衣裳都没给你洗,你那些同僚岂不是要笑你?” 见媳妇好像确实没发现,王景旭清清嗓子,把小霍将军的话都说给了她。 “真的?第一批送我?”秦明月高兴到跳了起来。 不过这小霍将军也真是物尽所用,想让自己做诱饵,钓出碎石关那些不听话的商家,剁掉乱伸过来的爪子。 不过再一想,现在自己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又高兴起来。 与此同时,小霍将军的书房传来了凳子倒地的声音。 一瘦小留着八字胡的小老头激动的起身一把扯过小霍将军手上的油布,凳子带到了也没扶一把。 许是觉得自己动作太粗鲁了,他又松开了抓油布的手,还轻轻抚了抚。 “良师爷有何想法?”小霍将军拿着笔在书桌上写着什么,凳子倒地也没让他抬起头。 “这这这。。。。。。”良师爷在屋中间转圈圈:“这生意天下独一份,老夫都心动啊!” 小霍将军放下笔,拿起纸张吹了吹,然后盖上将军印:“这事儿就您去办吧,先不动声色大肆收购生桐油。” 良师爷乐得不行:“这事您不给老奴去办,那是万万不能的。” 他跟了老将军一辈子,当初想随着老将军去的,可舍不下小将军。这么些年看着小将军如老将军当年一般鞠躬尽瘁,他就心疼不已。 “都说了您不要用这个自称,真是越老越犟。”小霍将军叹气。 良师爷却摇摇手,拿着东西走了,这事儿他一刻钟也不想耽误。 ------------------------------------- 明天就是小年了,今天秦明月宣布了放假。哀叹的孩子必定是家里事儿多,没了上学的借口,所以哀叹; 高兴的孩子都是家里的宝儿,以男孩子居多,不上学可以去疯了。 不过这些都与秦明月无关,她回到家的时候钱大爷已经等着了。昨日景旭飞鸽传书,说是第一批油布已经运送到了木城县衙,她今日就要去看看。 这么冷,舍不得还小的皎皎在冷风里奔波,所以叫了钱大爷,顺便拿些斗笠去县里。 牛车路过田边,大麦苗已经五寸高了。秦明月不禁摇头感叹:“这乔家庄的水田。。。。。。”五寸高的大麦苗子都掩盖不住已经沙化的土地。 钱大爷回头瞧了她一眼,只见秦明月双手拢在袖子里,还真有几分像种地的农人,心里一动:“咋了,你不知道乔家庄的水田除了王家的已经开始连续减产三年了?保不准来年东家就不佃给乔家庄了。” “您咋知道?”秦明月好奇,减产她听说过,可因为有乔桂儿,所以应该不会吧。 “我猜的。”钱老太嘿嘿一笑。 乔家庄的水田惹得附近几个庄都垂涎不已,人走茶凉,况且她已经走了这么些年了。 至于自己咋知道的,因为一眼误终生啊! 想到那个为了自己妹妹不被卖,频频拜访自己哥哥学习如何种稻米的女子,被田里蚂蟥吓哭的女子,钱大爷心里就钝钝的疼。 秦明月说道:“水田减产我有法子,若是这样我倒是想佃上一片。”书中有套种之法,两种作物相辅相成产量更高。而她的套种法不是种两种作物,而是一季种地一季养殖,恢复土地肥力的同时,又能兼具肉类的产出。 到了县里,先把斗笠放到了陈婆婆家,来不及寒暄就又到了县衙。 禀明身份后,秦明月看到了第一批油布。 本以为有十匹就够了,没想到居然是整整一马车。 秦明月的油布一匹与粗布一般大小,可小霍将军做出来的油布则是有两倍宽。细看原来是将两匹布缝合在了一起,然后再浸油的。 油脂均匀分布,摸揉起来似乎比自己做的还软和些。 秦明月拍拍脑袋,她之前还想过定制加宽的粗布呢! “秦娘子,这是将军嘱咐我交于娘子的,您验收完后请签字个字。”县丞木德义打量着秦明月,这女子看起来不显,可居然与将军相识。 秦明月行礼:“有劳木县丞了,这马车能不能容我借用,等卸了油布再还回来。” 木德义有意交好,连忙答应,还派了衙役帮忙赶车护送到了陈婆婆家。 第216章 乔家庄的水田期满 等秦明月走了,木德义身后的师爷走出来,若是秦明月在定能认识这位师爷就是给她她办户帖的那位。 “大人,这秦氏来自乔家庄,丈夫就是在小霍将军身边长大的王景旭。” 哦?木德义皱眉。 王景旭的事儿他是知道的,当初老将军的住处也是他安排的。 木德义是木城县人本地人,先前的县令因为贪墨被小霍将军一刀砍了,这么些年朝廷也没再派新县令来,自己可算是一手掌握了这木城县,而乔家庄的田便是他妻子肖氏的陪嫁产业。 肖氏家中本是碎石关数一数二的大户,家里女儿多就广撒网,看中了谁家读书人就与人家定亲,可惜木德义落榜了,所以肖氏家里就草草的把她打发了出来。 陪嫁除了百两银票外,就是乔家庄亩产百斤的烂田,家中一度穷到变卖家产度日。直到乔桂儿带来了水稻种植的法子,才让家里中好过起来。 再后来乔桂儿伺候的小姐高嫁,也因为这层关系,再加上家中的稻米深得当初县令夫人喜欢,自己才谋得了县丞之位。 所以乔桂儿回乡偷偷置办房产,因为女子不得立户帖,也是他偷偷放了个漏。王景旭被赶出乔家庄,后来能被小霍将军找到,这其中也不乏他的手笔。 想到这里,木德义招来护卫:“你们去查一下前些日子王景旭突然回乡是何事?” 等护卫走了,木德义在县衙里坐了会儿。先前王景旭被带走,他还等着这孩子一飞冲天,可左等右等再无消息。现在自己都快忘了乔家庄这地儿这人,可他又突然出现了,还是跟小霍将军有莫大关系的。 眯了眼思虑了半晌,他起身回了县衙后院。 人还未到后院,院儿里先传来了小丫头的欢笑声,原来是肖氏在逗弄新来的小丫头。 肖氏已然是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头发花白挽了个简单的斜云髻配两支同样式玉兰簪。上身穿着宝蓝色短袄,下身着藕色绒缎裙,正在教俩小丫头玩荷花缸的里的冰块。 见老爷来了,俩小丫头嘻嘻哈哈的告退,这规矩看得木德义直摇头。 “哟,老头子敢给我摇头!”肖氏圆脸细眉,笑起来有俩梨涡。虽已有不少皱纹,可说话行动间并无老态。 木德义快步走过去,拉着老妻的手,身后垂花门处又传来了嬉笑声,他听闻无奈却不再摇头。 肖氏刚刚嫁木德义的时候有两个陪嫁丫头,一位奶嬷嬷并着两位粗使婆子。那些年家中难过,先是变卖肖氏的首饰,后来就是卖丫头,最难的时候肖氏身边只有奶嬷嬷一人。 后来日子好过了,肖氏却说木德义的县丞来之不易,不能太过高调,买丫头这事儿也就又放下了。又过了两年肖氏怀孕,打算买丫头伺候,县令又因为贪墨被砍了,不得已只好雇了俩妇人帮着家里干活。 前年奶嬷嬷寿终正寝,肖氏又不肯再卖丫鬟婆子,儿媳怕她一人寂寞,前些日子就买了家乡遭灾的俩小丫头送来。现在看来这哪里是丫头,明明是被当孙女养了起来。 “天寒地冻的,小丫头经得住冻,你怎么还拿自己跟年轻的时候比?” “咋了,嫌我老了?” “你!”木德义哭笑不得,这老妻年纪越大,反而性子越跳脱:“我与你说正事儿。” 老两口牵着手在院子里遛弯儿,木德义问妻子:“前些日子听你说乔家庄的水田连年减产?”他自觉对亏待了肖氏,家里好过起来后,他就再未动肖氏的嫁妆一分一毫。 肖氏本就脾气直,哪怕受了些年的苦,依旧爽朗。听闻木德义这样问,她便甩开手,气愤的连比带划: “那乔家庄只一味索取不知回报!那水田除了王家的,其他家的都是只种不养。当年说好的一亩水田配上一亩山地,水田种一季交租九成,旱地所得全归他们所有。 可他们种了水稻后,又加急种了一季大麦。种就算了,大麦八分熟就得收,他们也不说把瘪壳跟麦草压入田里肥田,而是一毛不拔的全部收回家。 就连大麦瘪壳喂养的鸡鸭,那屎尿都未曾往水田里放,而是大部分供给了旱地。” 肖氏越说越气:“要不是感念桂儿的恩情,我早就把田地收了回来。那柳庄与刘庄,多年就想要分点水田去种,人家两个庄的村正还与我立了军令状,一年只种一季,另外一季用来养田。” 听到这里,木德义也来了些火气,居然把他妻子气成这样! “不气不气了”边给肖氏轻拍后背,木德义道:“前些日子听了一耳朵,说是乔家庄乔家与王家起了龌龊,那多年未见的王景旭突然回了。” “当真?”肖氏一把抓住了木德义的手臂,后者被掐的呲牙咧嘴道:“老婆子,轻点轻点,我又不是乔家庄。” 肖氏不理他,却一叠声的喊:“大丫头小丫头,去东厢房的红木箱子里给我找契书匣子。” 那边立马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穿粉白袄子嬉笑声最大的小丫头从垂花门跑出来,上了游廊往东厢房去了。 木德义怀疑她们一直躲在垂花门后偷看:“才来几日就有你藏宝房钥匙了,不怕给你丢了?”还有这仪态,哪有大户人家丫头的样子,跑起来居然听见了声儿。 肖氏却把眼睛一翻:“我调教的丫头,就没有不聪明的。” 不大几息,大丫头怀里抱了个匣子从房里出来,小丫头在后面锁好门,把钥匙挂在了脖子上,然后塞进了衣裳里。 “婆婆,是不是这个匣子?”两个丫头也不怕人,微微屈膝,笑眯眯的捧着匣子。 “放桌子上。”肖氏放开了木德义的手臂,指了指院子中的石桌子。 翻出一张泛黄都快发脆的契书;“就是这张了。”然后肖氏直接看了右下角: 大元二十四年春立据。 “大元二十四年,”肖氏默念,却被木德义打断: “现在是大元历五十四年腊月了”木德义偏头就着老妻的手看契书,他记得是三十年到期。 果然是三十年,那意思是已经期满! 第217章 快点呸三声 木德义虽只是县丞,可也隐约知道朝廷上,以右相为主的一派人想要放弃碎石关。 他并非忠君爱国,只是知道若是把碎石关让给了北雄,他要么颠沛流离,要么就得俯身为牛马。 这么些年除了公事,小霍将军未曾与他有过深结交。前些年他也不在意,现在却想与小霍将军投诚,表明他的立场。 木德义击掌,到时候乔家庄的人肯定会让王家出面找老妻求情续租,他掀先前还想着怎么结交王景旭与其妻秦氏,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嘛。 与老妻说明后,肖氏立刻就要带着账房先生与粮店掌柜去乔家庄。 “等等,等等。”木德义扯住老妻:“年后吧,好歹让人家先过个好年。” 好不容易安抚住暴躁老妻,木德义累出了一身汗。 陈婆婆家,卸下来的一半油布放进了秦明月的房间,一半放上了钱大爷的牛车。 “婆婆,年后咱们有新生意了,您若是有什么闺中密友,可叫来做工。” 陈婆婆听了伸着头贴着脸看秦明月:“这丫头的脑子是不是比我们多长了几个呢,让我看看藏在哪里的?” “哈哈哈,我也要看看。”甜香也跑过来,被秦明月一把抓住挠咯吱窝。 “改日,我将姨母打的样拿来,你们照着做。不过要租用婆婆家的后院哦。” 李大爷把擦桌子的帕子一甩:“早就不想日日擦着劳什子的桌子了,院子借你用,我给你跑腿做工!” “嘿你个老不死的!”陈婆婆抓起擦桌帕就追着李大爷要打,惹得一屋子人哈哈笑。 秋娘搂着秦明月的肩膀:“当初我就是一个念头,没想到你真做出了了,你这脑子啊我想掀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啥。” “那您可别,掀开简单,装不回去了可咋整。”秦明月坏笑:“那只能把你赔给我家男人做媳妇了。” “啪” “哎呦”秦明月捂头。 原来是陈婆婆听到她的话,拍了她与秋娘一人一巴掌:“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快点呸三声。” 把油布连夜送回大河镇乔老太住的小院儿,秦明月冻得快失去知觉了。 “姨。。。姨母,冷死我了。” 秦明月缩在床上,听乔老太数同样冻得发抖的钱老太:“这么冷你就由着她走夜路啊?也不怕那饿狼把你们叼了。” 这一晚秦明月占了王晓花的床,王晓花只能跟着乔老太睡。而钱大爷被留下,在王景旭屋里睡了一晚。 第二天,秦明月回了乔家庄,油布就放在了乔老太这里,且约定好三日后来拿样送到木城县。 秦明月前脚到家,后脚就收到了王景旭的飞鸽传书,一边笑他傻,一边自己也傻笑。 收拾好家里,她背上背篓炕上锄头,打算去山上翻一下沤着的红薯藤,那可是来年她能丰收的关键。 可刚刚出门,她就撞见了刘氏何氏两人背着晒干的猪粪往田里走。 “这是去哪儿了?”说实话,秦明月看着满满两挑粪不仅不觉着恶心,反而有点想要。 刘氏放下扁担,喘着气说道:“昨日三弟妹问起咱们田里是不是忘了种大麦了,结果俩兄弟说咱们家向来不种两季。” “对的”何氏从后面跟上来,她的挑子明显更沉:“我就说那么多粪不舍得用去了哪里,原来往年娘都挑去了田里撒了,然后再翻一遍土沤上一个冬天,来年田里的稻子长势喜人。” “所以,现在这活儿爹就给你们俩了?”秦明月啧了一声,这王老头脸真厚。 “嗨,爹根本不知道!前些日子还在抱怨粪堆越来越高。既然我俩知道了,就把这事儿干了。”俩妯娌想得好,王老头不种水田来年她们就跟东家商量商量分给他们两家种。 告别俩妯娌,秦明月边走边感叹,乔老太恨了乔桂儿半辈子,心里却依旧遵循着姐姐的交代。比如,种稻子这事。 山上沤红薯藤的坑里水已经快干了,秦明月用锄头把上面的按下去,底下的翻上来。下面的红薯藤已经沤烂了,藤上的肉没了,就剩下一缕一缕的纤维。 再加了些水进去,黑褐色的液体看着就肥沃。 两块地里都没有了绿色,只有一把一把的枯叶在地表朝着一个方向躺着。 着时不放心,她换了几个地方挖了挖桔梗,确定它们只是回苗(休眠)根茎很健康后才放下了心。 两天后,秦明月骑着马去了镇上,她打算把乔老太打的样儿加紧拿去县里。 走到巷子口,秦明月见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闪身进了与乔老太小院斜对着的木门里。 她心里起了疑惑,抬头看了看这条巷子两边的院墙,不算太高。因为心里起了疑惑,所以她没有去乔老太家,而是扭头出了巷子,牵着马去了许老板布店。 “哟,秦老板又来拿货?”许老板正在擦着柜台,见了秦明月跟老熟人一样,并没有迎出来。 秦明月摇头,不做油布后布料用得慢,得年后做盘扣才需要布料了:“我是来打听点事儿,许老板可知道卖酒巷的隔壁巷子里,都住得是那些人家?” 许老板放下抹布想两息:“这我还真不知道,你去问问街尾那铁匠媳妇,她弟弟一家就住在那巷子底的右边。” 秦明月道谢,许老板也不多问。 “大哥,嫂子可在?”秦明月牵着白马,出现在了铁匠铺子门口。 大冬天的,真暖和,秦明月往里挪了挪。 打铁的汉子没抬眼,朝着后面喊道:“有人找你。” 秦明月却探头看向了风箱那边,捏了捏手里的糖,帮自己拿东西那小伙计今日却不在。 “这是?。。。。。”铁匠媳妇疑惑,这女子面生,找她做啥? “嫂子,是我!”秦明月拿出腰边的剪刀晃了晃。 “哎呦,是你啊!”铁匠媳妇热情起来。 不怪她不认识秦明月了,当初肿着颜色苍白的脸,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与普通女子差别太大。 “嫂子,那小伙计今日没上工?”秦明月拿出糖纸包:“上次他帮我拿东西,我与他说好了等我有钱就给他买糖吃的。” “有心了。”铁匠媳妇拉着她坐下,脸上却没了笑颜色:“他啊早就不来了,家里哥哥没娶媳妇,女家愿意把侄女嫁去他家,可条件是换个弟弟过去给自己家的傻姑娘做赘婿。” 秦明月心沉了下来,饶是碎石关好过其他大多地方,也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小伙计也好,那家的侄女也好,日子都不好过。 第218章 怂恿柳大夫买房子 “嗨,不说这个了。”铁匠媳妇吸吸鼻子:“你今日就是来找他的?”要是自己家里再富裕些,能买下那勤快的孩子就好了。 “不是的。”秦明月拉了拉铁匠媳妇的手:“我是想来问嫂子,那卖酒巷子隔壁的巷子里住了些什么人,您可清楚?” “你咋知道我知道?” 秦明月立马解释:“也是那边布店许老板说您弟弟曾经住里面,我这才打听过来的。” “哦。”铁匠媳妇点头:“我弟弟前两年就举家搬去了外地,那房子一直挂在房牙那儿,应该还没卖出去,就是巷子最底右边的那家。” “嫂子,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出入,可那人的背影我略微熟悉。”秦明月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姨母和离了,就住在巷子底左边。本来事情也就这么算了,可和离那家的家族,却有意无意的去骚扰我姨母,我这才起了疑心。” 原来如此,铁匠媳妇懂了。感情是和离了后男家认为女方还是他家的鬼,所以不依不饶。 “你等着,明日我去问一下牙房,最近哪里人来看房了。”这种事儿她也忌讳,若是那房子被买走后出了事儿,虽说与他弟弟无关,可多少有些膈应人。 秦明月道过谢,又问了小伙计家在哪儿,然后才去了乔老太家。 可走到巷口,她又见到了熟悉的背影,不过这次是柳郎中。 “柳郎中您这是。。。。。。” 秦明月忍住不笑,只见那柳郎中头顶着菜叶,狼狈不堪。 柳郎中讪笑:“我来给你姨母送些菜。”从头顶扯下一片菜叶:“许是这些她不喜欢吃。” 秦明月却是听王晓花说,柳郎中几乎每天都来。她娘不开门,他就把东西从墙上扔进院子里,然后又被墙里的人扔出来。 “哎,柳郎中。”秦明月想到一个好主意:“您想不想与我姨母比邻而居?” 往日端方正直的中年汉子,此时面露渴望:“想想想。” 秦明月对他招招手,来到了斜对面的房门前,见上面挂着锁就知道还没卖出去。 “这房子现在正在出售,屋主是街尾铁匠小舅子。” 柳郎中很上道,没问秦明月怎么知道的,朝着她拱拱手急匆匆的离开,地上的菜也不捡了。 秦明月可惜,捡起地上的菜放整齐,刚刚抬手敲门,王晓花就探出个脑袋:“嫂子,我都听到了。” 揉了揉王晓花的脑袋,秦明月嬉笑着拿着菜进了院子。 乔二娘正在院子里做衣裳,油布易燃,所以她只能在外面借着天光裁剪,屋里太暗得点灯。 见到秦明月手里的菜,乔老太脸一红,赶忙低下头假装忙活:“来就来,带什么菜。” 看来她也并非全无感觉,秦明月有些开心,却不敢表露:“天寒地冻的,老吃咸菜也不行,给晓花炒点。”柳郎中确实费心了,这天寒地冻的不知他去哪里弄的新鲜面条菜来,虽然不大新鲜。 “这么多?”秦明月看着乔老太从屋里抱出了一大摞叠好的油布雨衣,张大嘴。 “这东西简单,我与娘一日可做十来件。”王晓花得意,她本来想在上面绣花的,被她娘阻止了。 乔老太帮她打好包袱,挂在马上:“几个尺寸都赶制了几件出来,年年过年的时候都要下雪,你看能不能趁着年前办年货的时节先打响名头。” “娘说得对。”王晓花也叽叽喳喳说了起来:“以前过年,乔晓雨每次出门去亲戚家回来都要抱怨,说是出门雪落在身上,一进屋被烤化衣裳就湿了。” 她最羡慕人家可以走亲戚,而她家除了几步路的舅舅家,哪里都去不了。更伤心的是,娘还不让他们去。 听出王晓花的言外之意,秦明月心疼小丫头:“过年了我带你去走亲戚。” “去哪儿?嫂嫂娘家么?”小丫头亮了眼睛,透出的光让秦明月想要满足她。 “我娘家是去不了了,带你去你哥哥那里看马如何?” “好!”小丫头开心的看向她娘,后者微微点头。 “您不着急赶货,等我看看县里卖得咋样。”这天寒地冻的,不是浆洗就是缝制,加上又才从王家那泥坑里缓过来,秦明月怕乔老太吃不住。 乔老太虽然在点头,可心里却想着到时候打开了局面,镇上的许老板家肯定也要上货的,她赶制些出来,用得上。 午饭都没吃,骑上皎皎带着油布雨衣就往木城县而去。路过铁匠铺,隐约见柳郎中在与铁匠娘子说着话,那脸上还陪着笑。 管那熟悉的背影是谁,柳郎中买下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孤儿寡母住着,她与王景旭也能放心些。 皎皎很久没有出来跑过了,它鼻子里喷出水汽,四个蹄子飞快。风刮在脸上生疼,秦明月打算回来就给自己做个兔子毛的斗篷加围脖。 到了陈婆婆家,秦明月冻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后面半程她都握不住缰绳,只得趴在皎皎背上,任由皎皎带着她跑。 陈婆婆见她下马站都站不稳,赶紧招呼老头子端热水来给她泡手脚。 “婆婆,我自己来。” “你手还能用?”陈婆婆强势的拉过她往回缩的脚,几下脱了鞋袜按进热水里。 甜香也用热帕子包着她得手,还帮她呼呼。 她泡着脚,陈婆婆回去给她拿了一个包袱过来。 “你这丫头,今日我还想着找人把景旭带给你的披风与围脖带去大河镇呢,你就这么急匆匆的来了。”说着还心疼的拍了她的背。 打开包袱,是一件短绒提花的烟灰直筒长披风,脖子滚着同色兔毛的边儿。妙的是本来是件斗篷,但帽子能与披风拆分。 那知道陈婆婆却皱了眉毛:“这孩子,也不知道买件鲜亮的颜色。”话语嫌弃,手上动作不停,把秦明月裹好,绑上了同色的系带。 看到还有同色的围脖与,陈婆婆更嫌弃了。 “好看,我就喜欢素些的颜色。” 秦明月高兴万分,她脸上染了栀子黄,鲜亮的颜色更难看。 看着王景旭的心意,不禁就与王老头的口头许诺相比,更加看不起后者了。 第219章 李木匠 身体缓和些了,秦明月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秋娘已经把她带来的油布雨衣打开挂在了椅背上。 见此,秦明月突然有了想法,趁机还能给小霍将军的油布做个宣传。 “婆婆可认识木匠?” “你要做啥?我倒是会点。”李大爷又在擦桌子,等下好放油布雨衣。 陈婆婆例行拆台:“就你那二流子手艺别说出来,丢人。” 秦明月忍住笑,对李大爷说道:“也不是太麻烦,就是想做个卖雨衣的摊子。” “你先说说。”李大爷扒拉开陈婆婆,凑近秦明月:“说不定我能行呢。” 秦明月想做一个带顶棚的推车小摊,推车下部的台面做成柜子,开口朝里可放置货物,上面绑上油布棚挡雨。 油布下做上一排横杆,油布雨衣就可以挂在上面进行展示。 听完,李大爷兴冲冲的钻到了柜台后面:“秦丫头,你来看看这么高的柜子可行。” 秦明月进去一看,居然是一张丈宽的柳木矮柜。柳木为软木,质轻量大,所以一般只出现在寻常百姓家中,大户人家是看不上的。 “这柜子限制多年了,你看成不成?”李大爷看出了秦明月眼里的满意,洋洋得意:“下面加上木轮,上面订上架子不就成了?” “成成成,柳木轻便,做可移动的小摊最合适。” 说干就干,李大爷一人便扛起了小柜子,陈婆婆想去帮忙,被他不耐烦挥开。 不过一下午时间,李大爷就把小摊做好了,还在一头加了推拉的把手。 那边秋娘跟陈婆婆照着乔老太的打的样儿,已经缝制好了一件油布雨衣,正在跟原版对照,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秦明月则是把乔老太做好的雨衣挂在了小摊上,每个尺寸挂了两件,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儿。 “等下!” 李大爷又拿来了一根小孩子手臂粗的树杈子,祛除上面的细小枝条,粗侧枝截短只余五六寸长。再用细沙打磨光滑,竖着固定在了推车的油布下。 秦明月一见就明白,马上拿了十来顶斗笠挂上,小车立马漂亮不少。 人运气好了老天都帮忙,到了擦黑,天上下起了小雨夹着雪粒子。 秋娘跟陈婆婆劝都劝不住,屋里点着五六盏油灯,围着她们裁衣。 秦明月无奈:“灯油费我可不出。” 秋娘头也不抬:“谁要你出了,你赶紧赚钱,往后我就抱着你的腿过活。秦老板拳头别捏太紧,给我漏点儿。” 秦明月赶紧叫甜香与安国:“听到没,你们俩以后给我做丫鬟小厮,我才乐意给你娘漏点儿。” “若我做小厮能让娘做个富贵闲散娘子,我定然做。”安国依旧一本正经,边说边帮忙裁布。 “真是个小大人。”朝着安国哼了一声,一把薅起甜香:“小厮不可爱,小丫鬟可爱!” 边说边在小丫头身上挠痒痒,惹得小人儿咯咯直笑。 第二天清早,整个木城县都是湿漉漉的。水汽夹杂着寒气,透进骨子里的冷。 天上的雨还下着,街上没有几个人,这就更加显得推着摊位的秦明月一行人打眼了。 木城县有一条背靠府衙的巷子全是摆摊的,周围小农自己家种的菜产的蛋,还有一些零碎手工制品,都是来这条街摆摊。 今日下雨,他们又来的早,所以排队领号牌的人不多。 一文钱一个号牌,可摆一天摊。 交了一文钱,秦明月他们领到了二十八号,这代表今天她们前面有二十八家摊位了。 街道长一里多,宽不过两丈,一面背靠府衙,另外一面应该是某大户人家的外墙,远远望去街尾好像也有人值守。 秦明月他们推着车往里走,只见先前来的人大多数是背着背篓卖萝卜红薯土豆的,他们把号牌挂在摊前,想来是方便有人来检查。 走到了二十七号跟前,停下推车,秦明月与秋娘,李大爷顺势把推车靠到了边上。 “哟,这不是李老头嘛。”刚停下车,油布雨衣还没挂出来,就来了位挎着篮子看起来分外有福气的婶子。 “李妈妈啊,好久没见了,您还是那么年轻。”李大爷年轻的时候也种地卖菜,因为质好价低,所以与这木城县不少大户人家的采买妈妈都相熟。 “年轻啥,自从你家不种菜了,咱们有十来年没见了吧。哎呦,现在木城县哪里还买得到你那么好的菜唷!我家夫人好念叨过几回呢!” 李妈妈胖乎乎的,头上插着镶白玉的银篦,上身穿着宝蓝提花锻袄,下身着枯叶色旋裙,若是放在乔家庄,她这身衣服能引得全庄婶子婆婆嫉妒。 李大爷见她身后跟着个小厮,又见她比起往年胖了不少,就知道这位是当上了管事的妈妈:“您现在红光满面,指定是当上了采买妈妈,下次见了您我指定先给您做辑。” 帕子一挥,李妈妈红了脸,看得出来是高兴的:“你个老头子,说话还是那么好听。也没做上采买妈妈,就是管着一个院儿里的小厨房,听主子吩咐罢了。” 李妈妈与身后的丫鬟小厮都提着篮子,自然腾不出手打伞,雨虽小却细密,不一会儿三人头上就满是水珠子。 “李妈妈快来下面躲躲。”秦明月热情的接过她的篮子放在柜台上:“哟,妈妈这是心疼后面的妹妹与小厮吧,自己篮子里放这么重。” 秦明月见人说人话的本事半点没丢,刚刚李妈妈说自己管理着主子小院儿的时候,她身后的丫鬟明显撇了嘴。 况且大户人家得眼的妈妈出门都有丫鬟伺候,她们在外就是府中主子的脸面,哪里能让人淋着雨还提这么重的东西。 李妈妈越发开心了:“嗨,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不求她们记着我的恩情,就当是积德了。” 说完,李妈妈翻动起了柜子上的油布衣裳,好奇问道:“李老头,你这又是卖的啥?” 李大爷眼睛一转,拿起一件挂上,再用两叉杆撑着挂上了棚顶。 秦明月一把 把非要跟着来的甜香抱了起来:“妈妈您看,这是油布雨衣。”昨日夜里秦明月不好先去睡觉,就给甜香裁了件小的。 小丫头穿着合身,又配着乖巧的小脸儿,比大人穿起来好看多了。 “雨衣?遮雨的?”李妈妈好奇的上手摸了摸,又看看自己的手指,明明光滑柔润,手上却没留下油腻腻的东西。 第220章 第一位买家 “就是遮雨的。”秦明月好听的话不要钱一般:“像妈妈这样的人本该打着那画着仕女图的油纸伞的,可您心慈非要跟丫头小厮们一起淋雨,可见府上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也都是心慈的。” “婆婆,您如果穿上我身上这种雨衣,再戴上一顶遮雨的斗笠,就不会生病啦。”香甜说话也甜甜的,谁见了心里都会软成一滩水。 秋娘却捂住了香甜的嘴巴:“妈妈,童言无忌。她的意思是您这样好心肠的管事妈妈,应该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才对。” “可不是嘛”没想到旁边二十七号卖菜的老农也出声帮腔:“您得保重好身体,那些个丫鬟小厮还等着您爱护呢。”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李妈妈哄得找不着前后,分不清南北。 “来来来,给我拿一件试试。” 秦明月早就准备好了,李妈妈身形略胖,便给她拿了一件男式小号。 “真合身。”秦明月深知说话不能全假,得半真半假:“也就是妈妈身形富态才撑得起,若是让我来穿,跟挂了个麻袋似的。” 李妈妈乐呵呵,她一直在府里的大厨房做工,这么些年没饿着,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胖。可这小媳妇说话,怎么就说的那么好听呢? 当然话再好听,她自己还是要谦虚一下:“嗨,就是个遮雨的东西,合不合适无所谓,只要布淋湿主子赐予我的提花缎子袄就成。” “哟,妈妈,妈妈给我看看您的袄子。”秦明月很捧场,伸着手想要掀起李妈妈身上的油布雨衣,又不敢的样子。 李妈妈心花怒放,自己嫌弃了雨衣给秦明月瞧。 “妈妈指定是府里数一数二的能人,不然这么贵重的衣裳,还这么新,咋能就给了您了呢。” 宝蓝提花锻袄五六成新,宝蓝色适合年纪大的人穿,这袄子和李妈妈身量相符合。提花缎子普通人穿不起,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看不上,所以这衣裳大概率是府上生了庶子的姨奶奶赐下的。 聊的差不多了,李妈妈又挑了一顶与衣裳颜色相称的斗笠带上,雨里走一圈,非常满意。 “妈妈您是咱们摊子的贵人,今儿咱们又是第一天摆摊,您买这一件可算是碎石关乃至大元的头一份儿啊!” “真的?”李妈妈瞪大眼,面露惊喜。 “我哪里敢骗您啊!这布料是一位大人家制作做的,等闲人买不到!”她没乱说,小霍大人家的东西等闲人可不是买不到么。 “多少钱多少钱!”李妈妈虽然觉着秦明月夸大其词,可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先买了。 这防雨的衣裳确实是没看到过,头顶的斗笠她倒是见过不少次,府里常常外出的人基本都买了。 “本来雨衣是一百六十文一件,斗笠为六十五文,您是我的贵人,一套给您一百八十八文。” 李妈妈心里一合计,这就少了三十七文,确实的便宜了很多。虽然还是想讲价,可为了维护自己是主子得力的妈妈的形象,李妈妈二话不说就掏出钱给了秦明月,还故意或者是无意掉出了一锭五两的小银锭子。 “妈妈。”秦明月帮忙捡起,双手递给她态度更加恭敬了:“今日开张,您若是有相好的姐妹要买,您让她来,看在您的面子上都给她们二百零八文的便宜价格。” 李大爷顺势帮腔:“丫头,你可小瞧李妈妈了。咱们就赶制出了不到三十件儿,李妈妈的人脉可是遍布咱们木城县啊。” 秦明月想了想:“今日若是来人报了李妈妈的名字都给二百零八一套,不够了我给写条子,随便什么时候拿着条子来都给便宜。” 诓完李妈妈,她身后的小丫鬟与小厮也不能晾着。 秦明月又对她俩说:“姑娘小哥,李妈妈既然心疼你们两个,那说明你们也是好人。今日你们也能一人带五人来便宜买。” 见两人迟疑,秦明月知道两人是不能随意出府的,又道:“来了还是报你们的名儿,我也给写条子。” 两人高兴的报了名字,丫鬟叫燕子,小厮叫石墩。两人在心里仔细想着,这个好是该卖给前院大厨房的董妈妈,还是后院夫人那儿的刘奶奶。 笑着送走三人,这才发现巷子里已经多了不少小摊儿了,还时不时有人朝着她们这边张望。 李大爷团团给周围摊打了个招呼,带着甜香回去了,留下秦明月与秋娘守着。 “大哥,刚刚谢谢您啊。”秦明月把油布雨衣挂好,就开始与二十七号摊主闲聊。 这大哥看起来不到四十,常年劳作皮肤黝黑体格壮硕。穿的棉衣虽然打着补丁,不过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利落的。 “不谢不谢,咱们挨着一起就是缘分。”大哥见秋娘看过来脸有点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明月了然,一男人与女人说缘分,多少有些唐突,不过这大哥估计只是嘴快。 “大哥姓啥?”秋娘也反应过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人家刚刚都出言帮了自己。 “我姓丁,单名贵。你姓。。。。。。”刚出口又被丁贵吞了回去,平日里跟汉子打交道惯了,忘了这俩位是小娘子了。 秋娘反而被他逗笑,是个心直嘴快的:“我姓金,这是我妹子姓秦。” “哎好好,那以后我就你俩金妹子,秦妹子。我比你俩大,托大当你们一声丁大哥。” 秦明月赶紧叫了一声丁大哥,自己人生地不熟,能攀个关系还真不错。若是自己不在的时候,秋娘离摊儿的时候也能有人帮忙看一下。 “这是啥啊?”衣裳刚挂好,就来了位大婶子,嘴里还嚼着满嘴炒豆子,一开口就喷出沫沫。 “婶子,油布雨衣,比蓑衣轻便不说折起来。。。。。。” 秋娘正在介绍,却被丁贵打断,心里正有些不虞,就见丁贵站起来背着手走到了秦明月她们摊儿前,一巴掌拍下了指甲缝里都是黑渍的手: “孙婆子,上次的菜钱你还没给我呢,啥时候给?” 第221章 孙婆子 只见那孙婆子眼睛一翻,嘴巴一张豆渣到处喷:“几个菜钱我丁婆子还给不起不成?”说着又伸手去摸雨衣。 秦明月见她刚刚摸过嘴的手上还粘着黄白的豆渣,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赶紧用叉衣杆挡住了她的手:“婶子,要不您先擦个手?”这么多人看着,被这么一双手摸了,想着就恶心,还咋穿在身上。 哪知道这孙婆子一把抓住叉杆儿,猝不及防下,把秦明月扯了个趔趄,大腿就顶在了柜子上,硌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个小娼妇,老娘是谁你也不打听打听,再多话让你摆不了摊儿!” 秦明月听着骂人的话,嘴里却吸着气滕不出空,真疼! “哟,秦妹子。”丁贵张着手又不敢靠近。 见孙婆子薄薄的嘴皮一张,那侮辱人的话不断吐出,还伴着满天飞的豆渣。周围摆的大多都是菜摊儿,见此全都找东西遮住自己的菜,唯恐菜弄上口水,扔不舍吃恶心。 秦明月等疼痛缓了些,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摆摊的人都是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丁大哥,这又老又丑的女人是啥玩意?”她声音不小,周围的人听了都露出了忍笑的表情。 丁大哥既然敢问她要菜钱,那说明这婆子也没有多厉害,自己可是有小霍将军做靠山的,不能坠了将军威名。 丁贵皱着眉,一边用背篓盖住自己的菜,一边用身体挡住秦明月的柜台:“这事说来话长。” 原来这条巷子悯农巷,是县丞专门给咱们小农摆摊卖自家产出的。 孙婆子的女婿姓白,家就在巷子口,为了扩宽巷子入口,就占了白家房子。为了补偿,县丞就给了白家收摊位费的权利,一摊收一文可摆一天,但是悯农巷的日常维护也由白家负责。 后来白家绝户,这门事儿就被白家媳妇,也就是孙婆子女儿接手带回了娘家。从此这老婆子就开始仗着管理的身份,白吃白拿。 “难怪这么嚣张。”原来相当于是这条巷子的村正,而摆摊的又大多是老农,会被她欺负也就不足为怪了。 秦明月往后踮脚看了一下,又问:“这收入不低吧。”就这么两刻钟,他们摊后面就摆起了长龙,一个摊儿挨一个。 丁贵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恶心的开始反胃,捂着嘴回答秦明月的话:“冬天一日有百来摊儿,其他季节三两百摊儿没问题,若是九月十月大圩五百摊儿也有。” 秦明月听得流口水,若是自己有这么一门每天数钱的生意,那她能睡着又笑醒。 终于缓过了钻心的疼痛,而那老婆子还在喷粪:“要想在这悯农巷讨口吃的,就得给老子装孙子。我能看得上你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你你们这些泥腿子的气运,还敢问我要钱。” 秦明月瘸着腿走到了丁大哥的摊前,从里面挑了个泥巴最多的萝卜。在手里颠了颠似乎还不满意,走到墙根的小水洼处在里面裹了裹。 “丁贵,以后你不许再来。。。。。。呜呜呜!” 聒噪的声音突然止住,来往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孙婆子大张着嘴,里面还塞了根黑乎乎的萝卜。泥水顺着孙婆子的嘴角,滴滴答答落在了花棉袄上。 秦明月故意选了个大萝卜,用力插进了那张喷粪的嘴里,孙婆子舍不得扔掉手里的炒豆子,又见萝卜上全是黑泥水,一时间竟然不敢用手去碰。 丁贵咽下口水,他现在不仅想吐,还觉着嘴巴都快脱臼了。 “秦妹子,你不怕啊?” 这时候对面一位老婆婆着急的站起来,她走过来推着秦明月:“丫头,你快收摊走吧。孙婆子的儿子牛高马大的,小心他们伤着你。就是门口卖牌子的那个。” 秦明月一愣,她原以为婆婆是来责怪她的。 “呜呜呜!”孙婆子反应过来,扯掉嘴里的萝卜:“你个老不死的,胳膊往外面拐。要不是老子让你摆摊讨口饭吃,你那如花似玉的孙女早就被千人骑万人睡了。” 说着,孙婆子边走边骂:“你们这群贱人给我等着,往后看我要不要你们来摆摊!” 周围人嗡嗡的,有被欺负狠了觉着爽快的,当然也有责怪秦明月唯恐连累了他们的。 “丁大哥”秦明月扔给了他两枚铜钱:“你一忍再忍,是怕她不让你们在这里摆摊?” 丁贵苦笑着点头:“我种菜是一把好手,所以她常来白吃白拿。我这个七尺汉子也不敢强硬反抗,因为我的客人都已经熟悉来这个地方了,若是换了地方他们找不到就换其他家去买了。”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闻言纷纷点头。 木城县大户小家的人都是来这条巷子买农家产品,换了地方,老顾客找不到肯定会换其他家买的。 秦明月想的却不一样,摊摆在哪里,卖的人就会跟到哪里。 一个地方摆摊的人多了就成市,有了市,买东西的人自然会追随过来。而且那些大户人家的主子要吃要用,出来采购的妈妈丫鬟还能说卖菜的太远,她不去? “该怕的不是你们,而是孙老婆子家才对。他们家就是因为咱们交摊位费才能好过,若是咱们不摆了,孙老婆子才该哭。” 老婆婆苦笑:“话虽然是这么个理,可不在这里摆去哪里摆?” 秦明月想了想:“咱们全部出城去空地上摆,城门处的官爷肯定会问,那咱们就照实说。” 按照陈婆婆的说辞,以及秦明月这么久看到的,在小霍将军的治理下,木城县不该发生这种事情。像孙婆子大概率是治理的官员不知道,就算是孙婆子有贿赂过上面的人,那这人的职位也不会很高,最多是个不上不下的啰啰。 大蛀虫,哪里看得上这三文五文的。 尽管大部分人都觉着秦明月说的有理,可还是没人敢开这个头,都低着头不敢附和。 秦明月理解他们,孙婆子积威已久,而且十日或是一月不摆摊,孙婆子不会饿死,他们却会。 “我干!”丁贵见俩小女子都有胆儿反抗,没道理他这个大男人要一直做缩头乌龟。 说完,他利落的收摊,准备跟着秦明月与秋娘一起走。 “哪个敢欺负我老娘!是不是不要命了!”刚刚要走,那边就传出了一声怒吼。 第222章 黄大壮动手 只见一位大腹便便,满脸油光的男人走过来,与卖牌子的不是同一人。他叫黄大壮,是孙老婆子唯一的儿子,卖号牌的则是黄大壮的儿子黄小壮。 催秦明月走的婆婆佝偻着背,她看了看秦明月,狠下心来向着来人走去:“孙婆子,你常年白吃白拿欺负苦命人,老婆子我早就忍不住了。” 杏花,奶奶护不住你了。今日奶奶用计将你托给一位看起来就善良,又有主意的嫂子,往后你好好报答她,是奶奶对不起她。 “你个老不死的!敢骂我老娘。” 还没任何人反应过来,那一直胆小畏缩的老婆婆怎么就突然硬气了,黄大壮一拳就挥了出来,婆婆瘦小的身体朝后飞了出去。 秦明月想也没想,一个飞扑,当了回人肉垫。 在婆婆偷偷打量秦明月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还没等她想明白,婆婆就独自走上前,挨了黄大壮一拳。 “明月!”秋娘动作算不得轻柔,她扯起上面的婆婆塞到了不知谁的手。 “我没事”秦明月坐了起来,她是真没事儿,而是伸头去看软软躺在丁贵臂弯里,砸到她也感受不到多少重量的婆婆。 “丁贵,带婆婆去医馆。”秦明月又拉着秋娘:“你躲到柜台后面去。” 丁贵见气势汹汹的还在骂骂咧咧的孙老婆子母子,他虽然怕却也还是担心:“秦妹子,金妹子,你俩带着婆婆去医馆,我能挡一下。”自己好歹是个男人,就算是抱头挨打也能多撑会儿。 “谁都不准走!”黄大壮走上前来咄咄逼人:“我孙家给你们这些泥腿子一个摆摊的地方,对你们就是天恩,居然敢骂我娘,不要命了是不是。” “就是,你们这些个个下贱的烂人,敢骂老娘,打不死你们!” “报官!”丁贵护着怀里的婆婆,气愤大喊。 周围的人也被激起了气性,纷纷围拢,对着孙婆子黄大壮怒目而视。 “哈哈哈,哈哈哈!”黄大壮笑弯腰,他用手指指着围过来的人道:“你们这群草包,你们以为我孙家咋得到这悯农巷的?” 黄大壮用手指点着一位比他还高大的,卖柴火汉子的额头:“老子上面有人知道吧,还报官!都是群蠢货!” 那汉子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可依旧低着头垂着手,家里媳妇等着钱买药,只能忍。 “噗!”丁贵满手绯红,衣襟上都沾染了婆婆吐出来的血。 “快送去医馆!”秦明月惊呼,丁贵这才急匆匆的抱着人冲了出去。 黄大壮见此略微有些慌了,他没想到老婆子这么不经打。 孙老婆子却扯了扯儿子的手,示意他不要慌,这老婆子本来就一副随时要死的样子,且看她的。 “哎呦哎呦,我的天。”孙婆子拿着帕子点了点鼻尖:“这老婆子命苦哦,眼见孙女大了要熬出来了,却被赌鬼儿子气得吐了血哦!” 四周的人就这么无措的看着俩母子指鹿为马,之前眼泪的怒火都被那句‘上面有人’浇熄灭,只剩置身事外的麻木。 秦明月焦急,不敢把秋娘一人扔在这里,于是两人收拾东西推着车打算去医馆。 孙婆子还在如说书般表演:“她那赌鬼儿子啊,又输了!要拿那杏花丫头抵债呢!啧啧,若是我也要被气的吐血了。” 说到这里,黄大壮绿豆大的眼睛转了转,想到杏花真如花的脸庞,他偷偷的后退,打算顺着他娘的话去做点,假戏成真。 “站住!”秦明月最会察言观色,黄大壮的异常,她直觉有问题。 特别是男人那种猥琐,垂涎欲滴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再一想到孙婆子说的,婆婆的孙女如花似玉,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黄大壮看向秦明月,猥琐的眼神上下打量:“你喊老子是要跟我回去做小妾不成?”这女子虽然皮肤暗黄,可这腰身这腿,必定能一夜销魂。至于脸,关了灯都一样。 “最贱!”秦明月火气,一大步跨过去,反手就是一耳光。 打了黄大壮,耳边还有孙婆子的聒噪,又顺这大黄大壮反弹的力道给了孙婆子一耳光:“嘴这么臭,是巷子里的尿水没吃够吗?”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反应过来。这条街不远就是花街,那些男人晚上吃多了酒,偶尔会在街道角落放尿。今日雨水一润,可不就是尿水。 “呕~~~~” 四周一片发呕的声音,孙老婆子也憋不住了,正要张嘴吐出秽物的那一口,秦明月抓住她的发髻就把她转了个方向。 黄大壮还没从耳光中反应过来,迎面就来了一股冲击,片刻后恶臭四起。 这下到处都是呕吐声音,悯农巷里臭不可闻。若是外面的人得知他们买菜的地方如此恶心过,应该是不愿再来了吧。 黄大壮满脸满身污秽后退一步,扯开了孙婆子拉着自己的手,也低头呕吐起来。 孙婆子被儿子扯开手臂,再一掀,顿时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双手撑地,感受到了手下的黏腻。张开嘴尖叫,一股未消化的东西带着酸腐臭,呛了满鼻腔。 其他还能忍得住的都跌跌撞撞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连滚带爬离开巷子。 就在秦明月赶到距离最近的回春医馆时,悯农巷的事儿已经传了出去,不少后宅的夫人小姐听到也忍不住胃里翻腾,并吩咐采买以后不得去巷子里买东西。 第223章 柳杏花 “大夫,婆婆如何?”秦明月去的时候,回春医馆的坐堂苏回意苏大夫,刚给婆婆施完针。 苏大夫诧异的看了一眼秦明月:“气急攻心,又遭了重击,怕是不好了。”这位婆婆偶尔送菜来医馆,只见过一位面若桃花的孙女吗,没说家里还有其他女眷啊。 秦明月顿时心凉,她虽然不知婆婆为何突然出头,可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劝她离开。 “大夫,求您尽量救治婆婆。诊金您不必担心,我负责。” 苏大夫却边摇头边叹气:“小娘子,我为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可。。。。。。我不是神仙,不能与黑白无常抢人。” 这是秦明月来碎石关半年,第一次直面生死,这生死还与有关,顿时腿有些软。靠在秋娘身上平复了一下心情,秦明月询问头皮发麻,恍恍惚惚的丁贵: “丁大哥,你可知婆婆家在哪里?得通知她家里人来见一面。” 丁贵回头见躺在椅子上的婆婆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着急的红了眼:“只知她是县城附近的,却是不知道具体哪家!” 苏大夫皱眉,现在看来这几日是救了这卖菜婆婆,他放下些戒备说道:“县城往南十来里有个浑河庄,庄里有户柳姓人家,就是卖菜婆婆的家。她儿子是赌鬼,常年不见人影,孙女柳杏花。。。。。。” 说到这里,苏大夫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穷苦人家出了那样容颜的丫头,若是家里人不够心狠,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这边秦明月却已道了谢,飞奔回了陈婆婆家骑马。 “丁大哥”秋娘一边担心婆婆,一边担心秦明月:“您守着婆婆,我先把摊子推回去。您放心,我们不会跑。” 丁贵直点头,他见过很多次叫卖斗笠的秋娘,没见过她男人却见过她两个孩子,心里甚至有点不合时宜的期待。 秋娘推着车回了陈婆婆家,家里人一听顿时都又急又气。 安国却分外淡定:“娘,姨婆你们不要着急听我说。这事儿既然娘亲与秦姐姐沾上了,那就索性做到底。 姨父可在县衙有相熟的官差?您先去知会一声,不报案是知会。”报官需要击鼓,哪怕就是苦主也要脱层皮。 李大爷做了多年生意,人精一般。同时他也懊恼今日忘了跟秦明月说悯农巷的情况,听到安国的话,立马脚步不停的出了门。 走到城门口,李大爷突然有了想法。那黄大壮的妻弟就是衙役班头,名为高彪。县衙的人与他再怎么熟,也不可能为了他去得罪高彪。 于是李大爷放缓了脚步,溜溜达达的朝着城门口而去。 城门口的守城的小队就是这么些人,见了李大爷招呼到:“大爷这是要出城啊?”小兵叫阿新,今日下雨进出城的人少,他正无聊着。 “不出不出。”李大爷乐呵呵,看起来不疾不徐:“我刚在悯农巷看了热闹,雨小了就溜达着走,难得清闲一天。” 阿新未满二十,还是个半大孩子,听闻立马来了兴致:“大爷您来这里,外面还飞着雨丝儿呢。” 等李大爷站定,阿新靠近,低声问:“啥不得了的热闹啊,您这么远也要去看。” 李大爷描述的绘声绘色,而那阿新却越听眉头越皱得紧。十年前木城县县令逼得一家人欲从碎石关入北雄,被小霍将军知道后,带了亲卫骑马入县城,将县令斩于城门口。后又设立悯农巷,造福边关百姓。 这么些年,县丞还算配合,所以将军也就没有过多干涉县政。现在居然出了这种事儿,阿新气愤不已。 那边李大爷还在绘声绘色的闲聊,这边安国已经安排了他娘先去医馆等着秦姐姐。 而他自己安抚好陈婆婆后,背着一背篓斗笠与油布雨衣,去了悯农巷口等着。若是让人家介绍来的人跑空,这诚信就再难建立起来。 秦明月骑着马,从南城门出去跑了不到一刻钟,就看到前面有一庄子。到了庄口秦明月下马,拉住一位村民打听到了柳家的位置后,拱手道谢牵着马步履匆匆。 柳家在村尾,屋后就是一大片半干的淤泥水塘。 土墙房屋,看起来也就比山野破庙好上那么一些。 秦明月敲响了门,半响后她正打算破门而入,里面这才传来怯生生的询问:“谁?” “杏花?是杏花吗?” “是,您是谁?” 秦明月听着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眉头挤作一团,这胆子也太小了些。 “我是县里的,你奶今日是不是去卖菜了?你快跟我走,她出了些事儿。” 秦明月说完话,里面却半响没声音。她不由得着急,这胆子小 性子也慢,真是急死个人。 “我。。。我不信你,奶说不能给人开门。”里面的人虽然说着不信,可声音明显靠近了门口。 秦明月气急:“就你家这破院子,我踩马背上就翻进去了。婆婆重伤,你快点!” “哎呦,这咋得了!” “嘿嘿。。。。。” 秦明月扭头看向身后,从她进庄,就有不少人尾随着她来到了柳家。现在听说婆婆重伤,有人发出担心的声音,可里面不乏一些怪笑。 莫非这柳家在浑河庄不受待见? 门里的杏花颤颤巍巍的抬头看了一眼,一只白马脑袋正好奇的看着她。 她一低头,蓄满泪的大眼顿时模糊,豆大的泪珠像是清晨树叶上的露珠,利落的滚下,在泥土地面砸出小坑。 就在秦明月耐心耗尽的前一刻,破旧的木门忽然被拉开。 这下轮到秦明月发呆了,她自认为是美人,也见过不少美过自己的女子。可眼前穿着补丁衣裳,胆小懦弱微红的眼角带着泪光,仿佛一阵大风来就会被吹走的柳杏花让她呆愣。 以往的见过的美人包括她自己,不论是艳丽还是清纯,都有妆发衣裳首饰一部分功劳。可现在,秦明月眨眨眼,她突然觉着衣裳打满补丁好像也挺好看的。 原来真正的的美人,不需要外物衬托,而是美人衬托了外物啊。 第224章 婆婆坦白 “姐姐?”杏花吸吸鼻子,微红的鼻头带着鼻音,把秦明月从呆滞中唤醒。 秦明月皱眉,她突然明白了,刚刚村民不怀好意的嬉笑。 见仙子般的人儿微微皱眉,秦明月叹了一声,扯着她进了屋反手关上了门。 “你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婆婆不太好,说不定要在外面住上几日。”眼见美人又要落泪,她赶紧催促:“动作快些,带上重要的东西。” 杏花忍住眼泪,转身回了屋子打好包袱。 她出来的时候,秦明月却觉着有些不对劲。看了好几眼,把杏花看得又要哭了,她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家徒四壁,可杏花用来打包的包袱却是黄鳞锦。虽然已经被磨得起毛,可秦明月不会看错。 这锦年产不过几匹,因为自带颜色,在太阳下还会反射金粉一样的光芒,所以取名黄鳞锦。 这种锦缎只有那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能穿,秦明月也就远远的看人穿了那么两次。 来不及细想,秦明月把斗笠反着戴在了杏花的头上,让垂下来的布巾挡住她的脸。不然这一路骑回城,不知又要引起多少麻烦。 幸好杏花瘦弱,还是个半大姑娘的皎皎才能载着两人跑起来。 秦明月还在考虑要跟杏花如何解释,可这姑娘一路都不曾言语,要不是发红的眼睛,秦明月甚至以为找错了人。 同时又隐隐担心起来,若是婆婆没了,这么个胆小又绝美的姑娘必定是无法独自过活的。 等秦明月带着杏花赶到回春医馆的时候,婆婆正好清醒过来。 “姑娘,我。。。咳咳,老婆子我想跟孙女说几句话。”婆婆一说话,嘴角就溢出发黑的血丝。 秦明月点点头,留下杏花,带着丁贵跟秋娘出了木板隔成的房间,还贴心的放下了门帘。 三人坐在医馆后院里没有说话,大家都低着头,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虽并不是自己的错,可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自己跟前消失,秦明月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不安。 这边房间里,杏花愣愣的看着床上的婆婆,噙着眼泪,透出茫然。 “是我啊杏花,来来。”婆婆朝着她招手。 杏花好半晌才挪动脚步,好似之前她没有认出床上的人一般。 “杏花。”婆婆拉着直愣愣站在床边的人的手:“你叫一声奶可好?” 杏花有点不明白,以为她叫过奶,可都被呵斥不让她叫。 “奶奶~” “哎哎哎~~~好。。。好孩子。”婆婆眼泪长流,用力拉了一下杏花的手。 杏花也跟着蹲了下来,一只满是茧子的手向往常一样顺着她的长发抚摸。 “奶奶的好姑娘,你往后就跟着今日带你来的那位姑娘可好?”婆婆抖着声音,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杏花从小就听话,婆婆说什么,她只知点头。可这次,她迟疑了。虽然还是懵懂,可她的手却紧紧抓住婆婆的手不放。 “你听话,婆婆出去找你娘亲,给你带饴糖好不好?” 听到娘亲与饴糖,杏花点点头,露出了笑。 “好了,你想出去。把。。。咳咳咳,咳咳咳~” 婆婆剧烈咳嗽起来,苏大夫掀了门帘进来,给她扎上了几针,嘴角的血液终于止住。 “杏花,你~~咳咳~~去叫带你来的姐姐。” 杏花没开口,像个美丽的洋娃娃转身出了门,走到秦明月跟前拉着她的手,就往婆婆屋里带。 到了门前,杏花指了指里面,示意秦明月进去,自己留在了门外。 秦明月不明所以,刚刚掀开门帘,就看到婆婆撑着从床上滚了下来,然后跪趴在地上。 “婆婆 ,您慢点。”她以为婆婆是摔下了床,赶紧上去扶。 哪知道婆婆却用出了浑身力气,双手撑地不为所动。 这下秦明月才看出来,婆婆是在给她下跪。 “您先起来,这事儿与我有关,我不会不管你的。” “丫头。”婆婆说了两个字,大口喘气。 等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老婆子这一辈子对得起天地,可唯独对不起两个人。咳咳~~~~~” 秦明月暗道不好,这架势明显就是有事相求啊。明知道自己该扭头就走,可双腿像是灌了铅, “一个是杏花那丫头的娘亲!杏花娘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从外面带回来的,我明知道那样相貌气度的女子不可能是普通人,可老婆子怕那逆子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儿不敢报官。” “咳咳咳咳~~~~” 婆婆说几句就要停下来咳嗽,秦明月从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才知道,原来杏花并不是她亲孙女。 杏花没两岁,她娘就死了,一半是忧思过度,一半是她儿子的欺辱。 后来杏花因为长相太过出众,人又聪明伶俐。八岁的时候被婆婆的弟弟糟蹋后,就浑浑噩噩像是稚子。 “咳咳~~~~我一直觉着对不起她娘俩,所以不允许杏花叫我奶。”婆婆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该做她娘俩的牛马奴婢!” “婆婆~”秦明月扶不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是不停的给她顺着背。 “丫头啊,还有一个就是你!”婆婆抬起头,眼里带着决然:“前些日子我就知道我时日不多了,可杏花没人可托付,我走不了啊。” 她拉住秦明月的手,如鸡爪般干瘪的触感让秦明月打了个寒颤。 “今日我为你说话,咳咳~~~也不是我老婆子心善。我见过你也见过你男人,你们与官兵相熟。所以~~~咳咳咳 ,所以我今日,故意咳咳咳,做出为了你抱不平的样子,去招惹黄大壮的。” “对不起对不起,婆婆给她磕头。”秦明月心里有点冷。 “我愿下地狱为恩人你挡灾,我愿意百世入畜生道衔草结环报恩。”婆婆再次吐血,可她紧紧低着头,害怕看到秦明月眼里的自己有多恶毒:“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甚至想过带着杏花一起死。可我下不去手啊!~~~~啊啊~~~~咳咳咳~” “婆婆,您不该说出来的。” 片刻后,秦明月与其说是同情,更不如说是想通了人性。若是自己遇到这种事儿,今日定是不会全盘托出的。 挟恩图报,才是人性本能。 第225章 木德义 “您起来吧。”秦明月把婆婆扶上床,自己也坐在了床沿。 今日悯农巷那么多人都看到婆婆是为自己出头才被打的,若是自己不接受托孤,往后想要在木城县做生意难上加难。 秦明月苦笑,她一直以为自己见识广看的书多,多少有些眼高于顶了。可没想到,来了碎石关半年,两次都栽在了老妇人手里。 “婆婆,我只能尽力让杏花好过些,您知道她颜色太过出众。。。。。。” “我知我知!”婆婆见她答应了,眼里迸出光芒:“我本来想把她送进大户人家做妾,虽低贱可能活下去。但是有人跟我说,大户人家的后院杀人不见血,你看她浑浑噩噩的,我怕她被人撕碎吃了啊。” 婆婆没再咳嗽,而是继续跟秦明月絮絮叨叨:“我也想过带她去找亲人,可我年纪大了,又没有银钱,怕在路上出意外。” 说着婆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要找剪刀。 医馆小伙计帮忙拿来了剪刀,哪知道婆婆撩起袖子就要往左上臂下刀。 “哎哎,老人家您做什么?”小伙计被吓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抓住剪刀不松手。 “小伙计,你松手,老婆子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也不能自杀啊!”小伙计看向被声音吸引来的苏大夫,眼里满是害怕。 “婆婆,您要做什么?”秦明月也被吓了一跳,她还没出手,小伙计就一把推开了她。 “我来吧。”苏大夫摇头,他知道婆婆要做什么。 只见苏大夫让小伙计把住婆婆的左手臂,他伸手在手臂下垂着的老皮上捏了两下,找准位置就要动刀。 “苏大夫!”秦明月吓得出声阻止,这一个两个咋都要动刀,吓死人。 苏大夫却头也不回:“五年前我帮她在这个位置埋了一枚信物。放心吧,现在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回光返照的人,怎么会疼呢? 老到像是橘皮的皮肉被轻轻化开,甚至连血都没流。一枚已经被肉包裹住的扳指露了出来。取出东西后,苏大夫吩咐小伙计用布条把伤口缠好,自己拿着板子出去洗干净又拿了回来。 “你要不要看看。” 望着递过来的板子,秦明月后退一步,根本不敢伸手。 见她摇头,苏大夫把板子交给了婆婆,自己淡定的走了出去。从此刻开始,秦明月只要看到大夫,就会打寒颤。 “这板子是杏花娘的遗物。”婆婆摩挲扳指,想着那位贵气到她不敢细看的女子:“本来还有几件,都被那畜生偷去买了,我年纪大了打不过他,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咳咳咳。。。。。”咳嗽突如其来,接着就是一口发黑的淤血喷了出来。 “杏花,杏花!” 杏花这次动作快了许多,她蹲到床前轻声喊着:“奶,奶。” 婆婆握住她的手,把扳指放进了她掌心:“你娘亲的东西,收好。丢了她回来就不认识你了。” 本来还想甩开的杏花立马握紧了手掌,催促婆婆:“那婆婆快走,快去接我娘亲回来。” “好。。。好。。。好,你听姐姐的话。” 婆婆死了,带着笑死的。要不是衣襟上的黑血,像是睡着了般平静。 杏花大眼迷蒙,泪水滴答落下却不见哭声。 婆婆的儿子找不到,杏花又如稚儿,得苏大夫的应允,婆婆的尸体就暂放在了医馆。 经过大半天的口口相传,县衙与碎石关的小霍将军都得到了消息。区别就是木城县的县丞还不知,消息被衙役截住了;而小霍将军的案头书信里已经说清楚了来龙去脉,以及当事人的身份信息。 本来这种小事是报不到将军跟前的,可悯农巷特殊。 小霍将军手指在案牍上敲了敲:“把王景旭找过来。” “是”书房门外传来应答。 门外的人还没走,小霍将军又改变了想法:“算了,叫谢玉去吧。”那小子天天傻笑,人说有了媳妇忘了娘,真没错。 谢玉看了书信,微微想了想,打上了包袱骑上快马就朝着木城县赶去。 到了木城县,谢玉骑马从县衙侧门直接入了县衙,过了仪门后从大堂右侧通道入了县丞衙。 自从木城县县令被斩后,木德义就一直暂代县令,办公的地点就从县衙大堂的右后方县丞衙,搬到了位于大堂后的二堂。 所以,这还是第一次有小霍将军派来的人直接到了县丞衙。 杂役见此不明所以,赶紧回报了师爷。 师爷一听,心里一咯噔。小霍将军军纪严明,与大人相辅相成,还从未行过以权压人之事。 走着走着,师爷越想越不对,本来想去前堂喊衙役的脚步顿住,扭头穿过二堂甬道去了内宅门。 “小丫头!”师爷朝着门口守门的小丫头招手。 “师爷,您找大人吗?” “你带上你姐姐,去买糖人儿。”师爷从怀里掏出二十文钱,塞在了小丫头手里:“随便打听一下,今日外面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谢谢师爷!~”小丫头拿着钱欢乐的喊着姐姐,羊角辫上下甩动。 师爷未等通报,抬脚进了后院。 那边木德义正在劝阻老妻,这位脾气火爆,今日听到衙役回报乔家庄与王家的事儿后,立马就好带着契书打上乔家庄。 师爷刚刚在房门口露了个头,就被肖氏喊住:“木毫,你来评理。” 木毫是木德义相伴一辈子的书童,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兄弟。 “哎呦,我的夫人哎!”木师爷背着手摇着头,进了屋:“今日您二位可出门过?县里可以有发生什么事儿?” “这么大冷的天儿,谁乐意出门。”木德义把双手拢在袖子里,他就是不想跟着老妻几十里去乔家庄受冻,这才争起来的。 木毫却扯住了木德义的袖子:“您快去县丞衙,碎石关来人了。未曾下马,来者不善。” 木德义朝着木毫暗暗比了个大拇指,这兄弟每次都这么上道。 肖氏与他们也相识了大半辈子,哪里不知道兄弟间的小九九,一拍桌子指着已经出门的俩人大骂。 “我的老爷哎,您快点些!”木毫扶额,这次是真有事。 “过头了,过头了。”木德义回头看了一下嘿嘿笑:“老婆子没追出来。” 第226章 警告 “真的?” 听完木毫的话,木德义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小跑着到了县丞衙。 谢玉见木德义大口喘着气,见人已经进了门,他也就不再拿乔,从马上跳了下来。 “木大人。”谢玉行了军礼。 木德义赶紧拱手回礼:“老夫来迟,军爷久等。”木德义算文臣,谢玉算武将。县丞虽是正八品,可将军亲卫也区别一般官兵,所以两人都还算客气。 “是小人唐突了,只是将军有急令,让小人把一匹油布送给大人治下的乔家庄村民,王家儿媳秦氏。” 见木德义与师爷有些懵,谢玉半分不管理由合不合理:“小人身着军装,怕引起恐慌,只能求助木县丞了。” “哦哦哦,军爷交给小人就好了,小人保证亲自送到秦氏手上。”木毫双手接过包袱,用脚尖踢了一下还在发愣的木德义。 木德义反应过来,只是容不得他细想,谢玉就告辞了,是牵着马出去的。 都是人精,本以为是什么紧急军情,可来的时候着急,去的时候又不着急。木德义看了看‘县丞衙’的牌匾,立马招呼木毫准备马车打算去乔家庄。 “大人,您先等等。”木毫皱着眉:“小的已经让大小丫头去打听了,事儿若是在乔家庄出的,将军的人马没道理这么快到。” “若是昨天就出了呢?” “咱们的人今日才回来。”木毫朝着后院努努嘴。 “是我着急了。”这才刚刚找到投诚的门道,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先收到了警告。 木德义摇头,该说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到家了? “大人也别着急,将军既然派人先到了咱们这里,说明这事儿就不是太急,咱们先等消息。” 两人说着不急,却都没坐下,就在二堂到后宅门之间的院子里来回踱步,俩丫头回来必定要从这里过。 “哎呦,我的小祖宗。”听到小丫头的嬉闹声,木德义快木毫一步,赶紧迎了上去。 俩拿着糖人的小丫头吓了一跳,然后嘻嘻哈哈的行礼:“老爷,师爷安好。” “别安好了,你家老爷头发都快抓秃了。”木德义半蹲在俩丫头跟前:“你们可打听到了什么?” 大丫头看看手里的糖人,突然觉着有些反胃。 小丫头笑嘻嘻,舔了一下糖人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早间发生的事儿,说完她还遗憾道:“本来我想说去悯农巷看看到底有多臭,姐姐不让去。” “呕~”大丫头终于忍不住了,跑到花台边呕出了酸水。 木毫与木德义面面相觑,然后两人同时干呕,这孩子描述这么详细作甚! 木德义抹掉呕出来的眼泪,嘱咐两人:“这事儿别告诉夫人啊,她胃弱。” 小丫头点头,她有些疑惑,那孙婆子吃的大酱粥又没吐他们身上,他们恶心什么。 木德义带着木毫来到了前堂,进了皂班,当天上工的衙役都在这里。 见县丞来了,里面五六位衙役纷纷起身行礼:“大人。” 木毫挥手止住众人行礼,朝着他们使了眼色:“高彪呢?” 众人见县丞大人阴沉着脸,又见木毫开口就问高彪,顿时心里明了了几分。可大人到底是何意思?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分推诿之意。 高彪是衙役班头,木毫懂他们的担心,所以给递了杆子:“今日悯农县发生的事儿怎么没人来报?”说完看向了其中一人。 这人叫葛正信,年四十,身高体壮还有几分武艺。见师爷并不隐晦的给他递了眼色,只思索了半息便上前一步答到: “高班头他说问题不大,只带了夏固去处理此事。那被伤的婆子被人送去了回春医馆,现在还无人来告状。” 木毫点头,给了葛正信一个满意的眼神,刚刚他挨个看了所有衙役,真要计较应该是给每个人都递了眼色,只有他抓住了。 一句话交代的清清楚楚,算是胆大心细的,说起来比高彪更适合做班头,只因来的晚又是距离县丞最远的乡下人。 木德义暗骂高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悯农巷不仅是小霍将军的功德碑,也是他木德义的德义坊! 不说今日被小霍将军警告了,就算是没有将军,他得知了也不会轻易放过。 想到这里,木德义一改往日和睦的面色,扫视了众衙役一圈。事发已经大半天,自己都未曾收到消息,看来自己这县衙还是灯下黑啊。 “大人,您先回去,小的带人去看看情况。”木毫回头冲着葛正信使了个眼色:“你点上三人与我一起去。” 把木德义送回了二堂,木毫提着衣摆来到了县衙正门口。 见葛正信带了三人已经等着他了,木毫看也没看到底是哪三人,随意点了其中两个道:“你们俩回去值守,换两个人过来。” 那两人本来带着喜色的表情一滞,他们还以为从此能跟着葛正信吃香喝辣呢。 葛正信也是一愣,然后脸色微微暗了暗。终究还是自己道行不够,不过半刻钟衙役里那些与自己交好就被俩大人摸清楚了。 两人去换人了,木毫放下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回身面对着葛正信与另外一人道:“县丞不希望今日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你可懂?” 葛正信一愣,抬头看向师爷,然后心里一震:“小的谢师爷提点。”有高彪的前车之鉴,县丞势必会从中吸取经验,不会让他一人独大。 木毫点头,还算聪明:“木城县好,咱们才能好。”师爷仰头叹气,明明将军与县丞都齐心想让碎石关越来越好,让碎石关成为大元不可或缺的,才能保住这片地,才能保住,民众。 可总有人只顾眼前蝇头小利,置忠义百姓于不顾。 很快,木毫便带着四人匆匆赶到了回春医馆。 第227章 高彪 回春医馆,婆婆死后没多久,她那半个月没出现过的赌鬼儿子,柳正初竟然找到了回春医馆。 只见他摇摇摆摆呼出浓烈的酒臭味,跌跌撞撞的扶着医馆大门:“听说你们。。。你们。。。你们医馆治死了我娘?啊~~~~~你们咋都是双胞胎?”摇摇头,像是要把自己摇清醒些。 医馆小伙计大声呵斥:“你这人怎么胡乱说话,那老婆婆本就是要死了的。” “呃~”柳正初打了个酒嗝,熏得小伙计连连后退:“我。。。我算了!那老婆子死就死了~~~~” 他边说边往医馆里面闯:“把那丫头交给我,我。。。就好了。”柳正初醉眼朦胧一步三晃悠。 在柳正初的声音刚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一直没有太多反应的杏花突然抓住了秦明月的衣裳,哆哆嗦嗦的躲在了她身后。 半蹲着,双手抓着秦明月的衣裳虚握成拳头举在胸口,瑟瑟发抖。 见里面没人出来,柳正初开始大着舌头叫喊:“杏花,杏花,爹。。。爹来接你了。你跟爹走,等,等。。。爹赢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啊。” 随着声音的靠近,杏花抖得秦明月都跟着一起抖了。外面的小伙计不敢动手,只能被迫阻拦,眼见柳正初就要跨过后院的门了。 “给我打出去!”苏大夫挎着药箱出现在了医馆门口:“两个傻小子,人家都打上门了你们还不动手,有老子在怕收拾?” 俩小伙计讪笑:“师父,我们这不是怕给您招事儿嘛。”医馆闹出医死人事件,他们只敢安抚,哪里敢闹到。 不过师父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了,俩人左右夹住柳正初一手臂,拖着就扔了出去。 秦明月把杏花交给秋娘看着,自己走了出去。可还没走两步,衣裳又被扯住了。 回头一看,杏花像个受惊的小鹿,大眼惶惶从侧边探出头盯着外面。她害怕,她是乖孩子要听奶的话跟着姐姐。 “秦妹子。”丁贵飞快的从外面跑进来:“你没猜错,是那孙婆子找了衙役班头高彪。” 从柳正初出现的时候,秦明月就嘱咐了丁贵去悯农巷看看。 高彪? “高彪就是孙婆子家的后盾,是黄大壮媳妇的弟弟。” 原来如此!家里有人在县衙做衙役,确实能在普通百姓里横着走,更别说还是个班头了。 也只有衙役对县城的情况这么熟,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柳正初,怂恿他来闹事儿。不仅能带走杏花,还能坐实婆婆确实是他气死的。 秦明月与苏大夫目光碰撞,两人同时动作,一个给杏花戴斗笠,一个往杏花脸上抹了灰黑药粉。 “先带她藏一下。”两人手指相碰,苏大夫觉着自己心跳有些快。 “婆婆。。。。。” “先放在我这里不用管,县丞大人不坏,只要告到了他跟前,这事儿就不会被和稀泥。”但要提前把杏花藏好,若是被带走再找回来就难了。 县丞只是县丞,而木城县有不少从其他地方来的常驻商队,背后的人是木德义惹不起的。 就在柳正初被丢出去的时候,对面街角的一行人也在盯着医馆看。 孙婆子与黄大壮站在一起,而高彪带着夏固远远的与他们隔开。 “娘,你别挨着我。”黄大壮一看到他娘就想反胃:“呕~~!” 抹一把呕出来的眼泪,黄大壮悄悄的朝前移动了两步。可他刚站定,高彪与夏固像是背后长眼了般也往前挪了几步。 “他小舅。”孙婆子见儿子嫌弃自己,翁着鼻子说道:“会不会那老婆子没死走了啊。”不然咋把柳正初给扔出来了。 “我说那婆子在里面就还在里面,还有人亲眼看到一妇人把柳杏花带了进去。” 高彪皱眉,嫌弃无比,要不是黄家有悯农巷这笔好营生,他才懒得管姐姐死活呢。要不找机会,把那白家遗孀黄大壮姐姐弄到手? 可他脑子里出现的,却是柳杏花那张娇俏的小脸儿。 就在这时,高彪看到一身材高挑的夫人拉着戴帷帽,满身补丁的人从医馆里面出来了。 “站住!”声音出口,高彪才惊觉自己嘴巴比脑子快。 不过没事,这木城县没县令只有县丞,那县丞老糊涂了,只要不在圩日惹上商队,还不是由着他横着走。 “高彪!”医馆小伙计喊出声。 糟糕,秦明月皱眉。看着高彪一行四人,他们应该是跟柳正初一起来的,现在见柳正初醉死在地上鼾声四起,这才站了出来。 高彪大步走来,与夏固把众人堵在了医馆里。 他将手从腰间的佩刀上拿开,朝着苏大夫拱手:“苏大夫。” 苏大夫看得出脾气火爆,他背着手斜着眼:“高班头这是让谁站住?我医馆的病患要回家还得您点头不成?” 高彪笑笑,手又放回了腰侧的佩刀,笑着拍了几下:“苏大夫说笑了。鄙人姐夫今日在悯农巷闯了祸,听说伤者被送来了回春医馆,我特意来看看。” 说着,他伸头望向里面,抬脚就想往后面走。刚刚想到,不仅要带着杏花,还要带走那老婆子尸体才对。 尸体往河里一扔,那小丫头献给某个不得了的大家管事偷偷运走,自己大赚一笔何乐不为。 事后找不到他的证据,只有黄家的做替死鬼。他的目光又凝在了杏花的衣角,美则美,却没有黄家大姐那般有实在的利益。 “站住。”苏大夫一脚踢在凳子上,凳子滚到高彪脚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高大人这是要搜查本医馆?还请拿搜查令出来给苏某过目。” 高彪暗自咬牙,这回春医馆的坐堂大夫也不知道是何人,自从来了木城县就是个刺头,关键是查不到他的背景,越刺他越不敢随便动手。 “苏大夫误会了”高彪退回来:“我姐夫是想把婆婆带回家去将养,听说她还有位如稚子的小孙女,我姐夫一家都养着,直到婆婆彻底好了。” 说完,他扭头对着黄大壮瞪了一眼。这一眼在旁人眼中,就是妻弟在教训不成器的姐夫,都要称一声高班头大义。 第228章 一击必中 黄大壮收到高彪的那一眼,虽然是小舅子,可在高彪面前他打怵:“苏大夫,那老婆子。。。不是不是,那卖菜婆婆可好,让我进去看看她。” “对对对。”孙婆子也帮腔:“今日早上我儿与我闹了两句,转身的时候没看到卖菜婆婆,一甩手就打到她了。” 说完她又朝着外面围观的百姓说道:“那卖菜婆婆就是这醉鬼的娘,你们看看他天天喝得要死要活,那婆婆又气又饿,还要藏点吃的给傻孙女。”说完,还踢了踢地上的柳正初。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柳正初是木城县出了名的醉鬼赌鬼,他娘常年卖菜,瘦的风都能吹倒,这黄家还挺仁义。 秦明月皱眉,黄家并不蠢笨。这样一来,自己等人就没道理再拦着他们了。婆婆的死黄大壮那一拳是引子,要真论起来,还是婆婆的身体本来就已经空了。 而且人家现在已经来道歉认错了,态度还非常端正,他们继续阻拦反而落了口实。 “婆婆。。。。。。” 秦明月话没说完,就被苏大夫打断:“婆婆死了。刚刚他儿子来闹,说是我医馆医死了人,我已经派人去报官,等县衙查明真相势必会还我清白。” 果然自己的阅历还是不够,苏大夫如此说,就能正大光明报官,杏花就不能被他们轻易带走。 高彪没想到,让柳正初来闹这一出反而砸了自己的脚。 黄大壮有些慌神,悯农巷那些泥腿子被他拿捏,可若是入了官衙爆出前因后果,自己哪里有好果子吃。 想到可能会丢了这门来钱的营生,孙婆子慌了神。她一把扒开前面的高彪,急急忙忙道:“我。。。我刚刚想起,我家大壮不是无意打到卖菜婆子的,是故意的故意的。” “娘!”黄大壮着急,怎么说出来了呢。 “不过这一拳打不死人,那老婆子本来就风烛残年了,这样我家多赔些钱财。” 孙婆子却不管,她只想私聊,主动承认打人给他家多赔些就行了。 “对对对,苏大夫给个面子。婆婆的死我姐夫确实脱不了关系,可罪不至死,我们多陪些钱财,她的这孙女我姐夫家也好吃好喝供着。” 高彪赔笑,给足了面子,端得一副重亲情的模样。 “既然是故意的,那就是疑犯了。苦主家属跟我走,去县衙找县丞大人给你做主。” 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在高彪身上,这边夏固却突然改变了立场,正当大家都有些疑惑时候,那夏固却一个箭步上前扯住了秦明月身后的杏花。 “啊~!姐姐姐姐。”杏花不过十五六,身体又瘦弱,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夏固一把抓在了手上。 秦明月伸手,只摸着了杏花甩起来的辫子。拍扯坏,她只能任由油亮的发丝从手心略过。 夏固扛起杏花就跑,而高彪与黄大壮,孙婆子三人挡住了众人。 这丫头脑子不清楚,说她半路跑了也是有可能的。 秦明月被激起了气性。杏花这样的容颜大概率是会被卖去那种地方,她心智如孩童,去了那才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顺手抓起柜台上刚刚磨好的药粉朝着高彪撒了出去,高彪避之不及,立马闭上了眼睛。饶是他反应快,还是有不少粉末进了眼睛,秦明月见状推开他追了出去。 高彪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刚刚的和善都是装出来的,这个乡下的丑女人居然敢伤他。 “衙役办案,都给我让开。”揉出眼里的东西,高彪抽出佩刀追了上去。 秦明月追出去的时候,夏固已经跑远,只见她肩膀上的杏花朝着她伸手。 “姐姐!” “杏花,咬他!掐他!” 杏花听懂了,开始疯狂扑腾,抓掐打咬让夏固苦不堪言,脚步也缓了许多。 “对对,好姑娘,扯头发,用簪子戳耳朵眼,插眼睛。” 路人纷纷停下,被秦明月的话惊呆,还能这样的? 秦明月当了半年的农妇,体力早就锻炼出来,再加上曾经为了营造出轻盈的效果,她还学过轻身功法,这么一来二去,不过两条街就追上了夏固。 这边街道人少,都是关门闭户的,果然不是要带杏花去县衙。 跑着跑着,夏固停了下来。扔下桂花,双手杵强墙喘气。 秦明月停下来才发现这是条死巷子,向后看去,高彪已经追到了巷子口。 高彪也是气喘吁吁,走到距离秦明月两丈远的时候,开口: “这下我看你往哪儿跑。” 说话的人却不是高彪,而是秦明月。 说完她哈哈大笑:“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高彪张着嘴,皱着眉:“你。。。。。。” 才说出一个字,秦明月又比他更快的出口:“你怎么知道。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又想说这句。” “哈哈哈,因为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说的啊。”秦明月笑得弯下腰,让高彪异常恼火。 人的警惕心在高兴的时候会放松,同样在最愤怒的时候也会放松。 高彪朝着秦明月冲了过来,想要当头给她一拳。 秦明月虽然在笑,可她一直在注意高彪的一举一动,而且弯腰笑的时候她偷偷把剪刀握在了手里。 在高彪距离她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她娇喝一声,也向前冲了一步。然后抓准时机双膝一弯,借着朝前的那股力双膝贴地朝着前面冲去。 在高彪的拳头到时,她上半身突然向后下腰,被她的力道一撞,再加上看到她朝着自己而来,高彪条件反射的跳高向前一扑企图躲过她。 这样一来秦明月在下,高彪上从她头顶扑过的一瞬间,她的剪刀就扎在了高彪的大腿上,手上感觉一震,应该是入肉三分,戳到了骨头,再向前一拉,这伤口至少说从大腿根到了膝盖。 只是这么一瞬间,高彪跌在了地上,大腿传来钻心的痛:“啊!”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却痛苦的跌倒在地。 秦明月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来还拍了拍膝盖的灰,可惜棉裤腿已经磨毛了。 第229章 搏斗 “班头。”夏固赶紧跑过来,想要扶起单膝跪地的高彪。 “抓住这个女人,不用留手!”高彪面露狠色,没想到他这辈子还会有栽在女人手里的这天。 秦明月虽然有点功夫在身,可对上两个也有点气力功夫在身的男人是没有胜算的。本来她一开始是想先解决看起来弱一点的夏固,可没想到高彪追赶起来那么快,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赶到了。 夏固拔出佩刀,朝着秦明月逼过来。秦明月背朝着巷子口,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缓缓后退。 “夏固,这事儿迟早会被县丞知道的,你不怕吗?”秦明月举着剪刀,边慢慢后退,边吸引夏固与高彪的注意力。 她没有看巷子底的杏花,可她确定杏花在看着她,于是她边说话边隐晦的朝着杏花勾勾手指。 慢点,慢点!她心里紧张到了极致。乖孩子,动作轻些,慢慢往前走。 “夏固,你仔细想想。”秦明月继续:“高彪与黄家什么关系,黄家收的钱有一半都给他了吧,你才落几个字儿?冒这个险值得?” 夏固脚步一顿,高彪命令他抓住秦明月的时候,他就并未有过要弄死她的想法,衙役虽然有些权利,可一旦杀了人,也是逃不掉刑法的。 现在听秦明月这样一说,他有些犹豫,值得吗? 见夏固犹豫了一下,高彪突然暴起:“老子杀了你!” 秦明月一惊,她就是怕高彪伤的并没有那么重,所以才一步一步的把人往巷子口引。 杏花跟小老鼠一样缩在墙边挪动,高彪忽然站立,她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啊~~”没跑两步,高彪的伤口再次撕裂,惨叫一声单膝跪了下去,然后蜷缩的躺在了地上,仿佛这样能缓解疼痛。血从裤腿下蜿蜒流出,在地上汇聚成小血洼。 趁着夏固回头看高彪的瞬间,秦明月拔腿就往巷子外跑去。 高彪只觉着身边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挣扎着抬起上半身一看,原来是杏花跟着也跑了出去。 “啊!!!” 他怒吼一声,忍住痛爬起来来,一步一摔扶着墙慢慢往前挪。 “夏固,后面!” 已经快到巷子口的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杏花已经跑到了巷子中间。 夏固回头,想要抓杏花。可背后的秦明月又冲了回来,一剪刀就戳在了夏固背上。 这一剪刀戳的并不深,虽然夏固也发出了惨叫,但是并不影响他行动。 秦明月动作也很快,插了一剪刀后拔出立马回头继续朝着巷子口跑。 夏固也被激起了凶性,头也不回的追了过去他认为秦明月更加危险。杏花是个傻子,什么都说不清楚,不足为虑。 于是三个人你追我逃,还有最后一个瘸腿的,边挪边惨叫。 秦明月并没有跑很快,而是不停的找障碍物,与夏固来回拉扯,她必须确定后面的杏花能跟上。 她带着往人多的地方跑,一旦夏固出现不想追的样子,她又得折回吸引火力。 顺手抄起路边的晾衣杆,朝着想要回头的夏固就是一棍子。 还要配合上言语输出:“你一个大男人连我都追不上,是不是不行啊!你老婆没给你戴绿帽子?那可真是个好女人。” “贱人!” 夏固气不过,铆足了劲儿朝她冲过去。 秦明月尖叫一声,边跑边弄倒路边的各种东西。 这两条街都没什么人,她对县城又不是特别了解,所以追了好几条巷子都没有转到人多的地方。 见后面杏花跟上了,秦明月又埋头朝前跑了一段距离,然后继续回头骂街:“亏你是个男人,跑这么几步就不行了,你那腰是不是不行了?你不行了就去找苏大夫瞧瞧啊,不然你媳妇该偷人了。” 转出一条巷子,终于来到了大街上,秦明月找准了一看起来穿的不错,还打着油纸伞的男子。揪了一坨鼻涕就擦在人家身上。 “公子,我男人打我,救命!” 许是因为今日是偷着行事,高彪与夏固都把衙役服脱了的。 趁着倒霉公子呆愣瞬间,秦明月又跑了。而那公子反应过来,抓住后面的夏固就要讨个说法。 “让开,我在抓犯人!” 夏固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被人抓着半天都挣脱不了。 “打老婆就打老婆,还抓犯人!先赔了我衣裳再说!”那倒霉公子也来了气,自己好好的走在路上,被人糊一身鼻涕,算个什么事儿。 夏固举起右手的佩刀:“现在信不信?” 那倒霉公子赶紧松手,退到一边。 而就是这么一阻挡,杏花与秦明月已经顺着街边汇合到了一起。 两人拼命的跑,可惜都对县城街道不熟悉,最后还是秦明月爬上了高处,分清了东南西北,最后两人拉着拼命朝着其中一个最近的城门跑去。 眼见城门口在即,冬日里几乎没有商队,所以城门口的道路又宽又直。这时候秦明月作为女子体力不支的弱点就体现出来了。 “救命,救命!强抢良家妇女了!”眼见后面的夏固越来越近,秦明月尖叫。 可因为没了商队,两边的商铺都关着门,所以城门口的人略微有些放松。三两人在门洞下聊天打哈哈,并没有朝着这边看。 “杏花,你去找前面当兵的,姐姐留下挡一下。” 还有将近一两里距离,这么下去肯定会被追上。自己体力不支,若是夏固麻利的把自己打晕,杏花又不吭声,那铁定凶多吉少。 “嗯~~~嗯~~~”杏花只知道哼哼,拉着秦明月不松手。 “快去!你若是不去,姐姐就不要你了。说话!你要跟他们说!”秦明月厉声呵斥,她没说假话,若是杏花执意不去,那她只能扔下她自己跑了。 至于夏固抓住她后,还能不能找到,只能看命。她有一份善在,但这善的前提是自己要先活下来。 杏花被她一推,几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她盯着杏花的眼睛,心里默念:“一,二,三,四。。。。。。。”回头看了一下夏固的距离,十息时间。。。。。。 “八,九。。。。。。” “救命!救命!”杏花大眼蓄满眼泪,脚步虽然跌跌撞撞,声却一声比一声大。 “救命~~~姐姐,救命~~~~” 第230章 小霍将军英雄救美 今日下了一天小雨,不过才申时六刻(16:30)天就像是快要黑了一样,加上门洞里更黑,就早早的就点起了火把。 外面天阴沉沉,又飘着雨丝,门洞里又亮堂,这就让他们看外面有些看不清。 “是不是有谁喊救命?”城门洞下一人皱眉朝着外面看了两眼。 另外一人笑着拍拍说话人的肩膀:“你是太紧张产生幻觉了吧。” “别紧张,将军人非常好。哈哈哈。。。。” 原来秦明月他们俩走错了城门,这是北城门,是通往碎石关的门。这门一般是不开的,所以才这么冷清。 城门外,城楼上打起了棋语。 城外不远处也有人用旗语回应。 “将军,可以进城了。”一亲卫控制马匹走到了小霍将军马前。 “走。” 今日谢玉在路上遇到奄奄一息的探子,带回消息,朝廷派来了新县令,并且已经到了距离木城县不到两百里的青山县。而这么大的消息他们在这之前居然没收到任何风声。 不用想,这县令必然不是圣上的人,不然密信早就该到达了,必定是被那些把持朝政的奸臣拦截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位新县令阻击在木城县以外,他必须要保证碎石关的后盾木城县在他的掌握中。 “来了来了。” “城门洞下的两人拉动木质滑轮,厚重的城门吱呀打开。” 十来骑英姿飒爽,带着震慑从雨丝里踏风而来。 这边秦明月已经与夏固纠缠在了一起,夏固手里刀长三尺,她手里是剪刀,距离相距远了她明显吃亏。 于是夏固冲来的时候,她也朝着夏固冲了过去,一头撞进了夏固怀里,这么一来夏固手里的长刀反而鸡肋。 夏固扯住秦明月的头发,拼命想要把她推开。 而秦明月抱住夏固,紧紧贴住,手里的剪刀在后背狠狠扎。因为冬天穿的比较厚,秦明月用力抱住已经很费劲了,拿剪刀的手在后边扎的这个动作就更加吃力,好几下她都感觉没扎透衣裳。 “救命,救命。”杏花还在跌跌撞撞往前跑,她不敢往后面看,她怕姐姐不要她了。 城门打开,小霍将军一马当先从明亮的城门洞里冲进了木城县的雨里。 阴沉沉的天空下,映入眼帘的不是两边黑压压的街道,也不是两边晃悠悠的红灯笼,而是一位在雨里力竭,却依然伸着手在雨里挣扎向前的柔弱女子。 “吁~~~~” 黑马前蹄抬起,悬在了杏花头上。她抬起头,雨丝落入她的眼睛,黑色斗篷下的人看不清脸,她呐呐喊道:“救命。” 小霍将军紧急勒马,腰身一侧,一只手拿着缰绳,一只手把地上的人拦腰搂住一甩便横坐在了马上。 “救命!~~~” 小霍将军刚刚看到前面还有两人满身泥水在地上打滚,后面的谢玉就喊出了声:“师娘!” “驾!”未等小霍将军反应过来他师娘是谁,谢玉就冲了出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边木德义也带人到了。下午木毫去了医馆,却得知秦明月追逐夏固而去,他急忙派人去找,一边自己回了县衙报信。 木德义大惊,这祖宗怎么哪里能卷进去。马上带人满城搜索,最后根据来路目击者的线索,他们才找到了这里。 秦明月力竭,耳朵里全是轰鸣。最终还是被夏固一把推开了,摔倒了在几步远的泥水地上。 夏固已经看到了前面城门处来的几骑,推开秦明月后,他爬起来就想跑。哪知道却被后面的木德义堵住: “抓起来!”平日里相熟的衙役立马围上来,动作没有一点迟疑,将夏固绑了起来。 小霍将军一行骑着黑马,穿着黑色的斗篷,木德义一时间没认出来。但看马上有一女子伸着手,朝着前面的秦明月伸手喊着姐姐。 他心一横,抽出衙役的佩刀,横刀向前:“快将马上的女子放下!”声音都在发抖。 “木县丞,好胆量啊。”小霍将军摘下斗篷,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小霍将军?”木德义瞪大眼,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可是有什么紧急军情需要我配合?” 木德义惊喜的表情只是一瞬间就隐去,立马迎上去。小霍将军来木城镇的次数屈指可数,想到这里,木德义的心提了起来。 小霍将军很满意木德义的反应,当初怒斩县令,到现在快十年没再有新县令都是他的手笔不错。那也是因为县丞木德义不缺圆滑,不死板,更不缺一颗为民之心。 “不在木城境内。”说完,将军把马上不断挣扎的人儿放下了马,看着她跑向前面一身泥水,跌坐在地上的女子。 他没想到,第一次见景旭媳妇居然是这种场景。刚刚的打斗他看到了,有勇有谋,身量高挑,与一般女子不大相同。 “姐姐。”杏花撞进秦明月怀里,要不是后面有谢玉扶着,两人绝对会躺倒在地。 秦明月浑身酸痛,头皮也是火辣辣的,微动食指轻轻拍了拍杏花:“没事了。”好似自己特别讨小姑娘喜欢,晓花、甜香、又来个稍大的杏花。 谢玉跟将军禀报后,与秦明月共乘一骑,想要先把师娘送回去,然后再去追将军一行人。 木德义与将军拱手告辞,他不敢乱问什么事儿,赶紧回去把今日的事儿解决好才是正题。 “杏花~~~~你。” “你们先行,我与谢玉去去就来。”秦明月话还没说完,一身泥水发抖的杏花就再次被一把捞了起来。 “回春医馆。” 秦明月打着摆子,棉衣早就湿透了,现在一松懈下来,浑身抖个不停。可她还是注意着跟在后面的小霍将军,奇怪的是怕人的杏花居然没挣扎也没哭。 谢玉脱下身上的披风,把秦明月包起来,这时候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他一只手控马,一只手抱着秦明月,防止冻僵的人摔下去。 到了医馆,里面的人呼啦啦围上来,而在路上的时候小霍将军已经再次戴上了斗篷。 将军与谢玉都没下马,只是各自把怀里的人交给了医馆的人,没有嘱咐两人疾驰而去。 皱眉的李爷爷、肿着眼睛的陈婆婆、还有牵着香甜的安国面露惊喜。 丁贵也还没回去,他一直守在婆婆的门口,秋娘则是在医馆门口站了一下午。 第231章 婆婆出殡 “都让开!”苏大夫的力气是真大,他差点掀开门口一堆人:“点燃炭火盆!烧水!里面放上老艾草!” 然后又指挥秋娘跟陈婆婆:“你们两个带她们进去脱衣服,全脱光用被子包裹一下。” 两人的棉衣全部湿透,掉在上面的冰粒子都不融化了。两人本来就脱力,再在地上滚了无数圈,棉衣吸满水,根本走不动。 “快快!”木德义也带着人到了。 “县丞大人。”众人纷纷行礼,只有苏大夫回头看了一眼,一个表情都未给。 “好了好了,快点救治病人。”他扯了一下身后的夏固:“这人来个小伙计就成,止住血,别搞脏了我那明镜高悬的大堂。” 小伙计动作小心翼翼,毕竟这曾是衙役,出了医馆他惹不起。 木德义却不满,一把扯过布巾用力一缠一嘞。眼见那被堵着嘴的夏固仰起脖子,青筋四起。 包扎完,木德义留下了一位衙役,防止高家黄家有人来找事,带上夏固回了县衙,他要在小霍将军回来前把这事儿处理好。 早上悯农巷那么多人都完整看到了事情全部过程,若是这事被黄家压下了,那他们万万不敢乱说。可现在县丞大人带着人来询问,而且还押着衙役高彪,这些人也就不怕了。 事情很简单,三言两语就搞清楚了。高彪醉不致死,但是木德义恨他恨的牙痒痒,量刑的时候就尽量往重了量,最后与夏固判流。 而这个流放地就在碎石关。碎石关沿着混水河有七百里碎石滩,粮食产量不高但也要种。种地的人除了将士便是戍边的百姓,还有就是各种犯人。 夏固才叫真的不值,明明没拿到多少钱,整天被高彪呼来喝去,最后却与高彪一个下场。 此事一出,黄家自然是不能继续把持悯农巷了,这本是白家的,既然白家绝后,那自然收归官府所有。 黄大壮动手伤人,杖责二十,服苦役六年。并且婆婆的丧葬费由黄家全出,额外还要给杏花拿三十两的安抚费。 连夜判完后,木德义犯难了。悯农巷肯定是不能用了,他去看了哪怕用水与草木灰处理过后,只要路过还是有冲天臭味。 但这悯农巷又不能取缔,木德意敲着桌面:“木毫,你去写个牌子告诉众人,暂时把悯农巷安置在正街,现在没啥商队来,商铺也没开门。” 木毫领命下去了,写好牌子叫来了葛正信。 葛正信不止做了两块牌子插在了悯农巷与正街,还叫了更夫,五更天的时候加上一句:“买菜卖菜莫来悯农巷,南城大街你快些来。” 怕卖菜的不认识字,自己带了两位衙役早早的就到了三大城门,只要见到背着菜篓的人就嘱咐一句去南城门对着的正街。 此举赢得了木德义与木毫的好感,官不在大小,得为民着想才是官。 秦明月与杏花应苏大夫的要求,在医馆住了一晚上,而秋娘则留在了医馆照顾。 陈婆婆拉着两个孩子,打算回客栈,却听裹在被子里的秦明月道:“哎呀,今日白忙活了,与李妈妈那些好话都白搭。” “啥时候了还想着生意。”秋娘给她压了压被子,拍拍她:“人没事比啥都好,咱们不怕苦不怕累,你又聪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这时候甜香却笑了起来,挣开婆婆的手扑到床前:“姐姐快表扬我哥哥。”小脑袋晃啊晃,一脸得意。 秦明月想要伸手出来摸摸头,却被秋娘瞪了回去,只得冲小丫头挤挤眼:“为什么呀。” “哥哥已经把雨衣卖掉啦!” 啊?安国见众人吃惊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娘送推车回来的时候说了情况,我就想人要有信,所以就背着雨衣在悯农巷口等。”小小男孩子挠挠头:“没想到还真有不少人来报了李妈妈的名儿,雨衣都不够卖,最后还给打出去了不少条子。” 秋娘听完又欣慰又心酸,扭过头悄悄抹了眼泪。 秦明月笑眯了眼睛:“孩子做的好,该表扬才对你哭什么。” 小小少年脊背挺直,眼神清亮。在云里不自傲,在泥里不自卑。能屈能伸,知变通,方是懂为人。 “咱们安国真棒。”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不同于对几个小姑娘的怜爱。 他若能保持初心,往后定有大造化。 ------------------------------------- 木德义不是个死板的人,既然婆婆家只有醉鬼儿子跟一个孙女。而这事儿又多少跟他识人不明有关系,所以第二日清早,县衙请的出殡队伍就到了回春堂。 木德义穿着常服进了医馆,葛正信提溜着昨天晚上就抓回去醒酒的柳正初。名字中间居然跟他一样,葛正信不高兴。于是,来到停着婆婆尸体的房间,他故意把人摔到了地上。 柳正初赖在地上不起,葛正信抓着衣服领子一提,一脚踹在腿弯,柳正初重重的跪了下去。 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按着头,给婆婆磕了几个响头。 需要儿子摔的瓦罐被放在地上,葛正信捏着他的手腕,用力砸了下去,本来该被儿子摔碎的瓦罐被硬生生砸碎。 柳正初双手全是血,发出哭嚎。 而木德义在外面喊:“哭的好哭得好,至孝之子。” 医馆的女使昨天已经给婆婆换上了寿衣,梳好了头。 棺材是临时买的,几位衙役帮忙把尸体装进了棺材。起棺后,杏花穿着一身白,走在棺材侧边,紧紧靠着棺材。 而柳正初披麻戴孝手腕被捆住,双手流着血,抱着灵位走在最前面,旁边就是眼神阴恻恻的葛正信。 队伍最后还有同样披麻戴孝,被捆着的几人,高彪、夏固、黄大壮、孙婆子。 唢呐吹起出殡曲,跟在杏花旁边的秦明月头戴一朵小白花,回头看向跟在后面,穿着官服的木德义。不管是不是做样子给百姓看,这个县丞都不错。 一路纸钱飞舞,出了城朝着南边而去。 走走停停,一直到正午,才到了浑河庄。出殡队伍并没有绕过村庄,看样子是打算穿庄而过。 第232章 浑河庄 “站住!站住!”浑河庄的人走出来呵斥:“哪家出殡的,怎么能从村庄穿过呢?绕路绕路。” 出殡队伍停下,纸钱却像不要钱一般撒着。说来也奇怪,一路无风的天气突然起了风,纸钱呼啦啦的全部糊在了浑河庄人的脸上。 木德义带着阴笑,他不知道自己治下还有如此没人性的村庄。他不紧不慢,带着衙役走到了队伍最前。 浑河庄的人虽不知道县丞的官服,可知道衙役的啊。见此纷纷慌了神,弯腰赔着笑。 “此人可认识?”木德义一把扯过前面的柳正初。 浑河庄的人看了半天:“柳。。。柳正初?”不怪他们认不出,只因难得见他清醒着的时候。 “县丞大人!”忽然后面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人群分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白发佝偻着的老头。 “老朽贾鸣是浑河庄的族长,竟然不知县丞大人大驾光临。” 木德义了此老头,阴笑都没了,双眼锐利不再是一位和蔼小老头,多年的官威显露了出来。 “浑河庄是杂姓,你是哪家的族长?” 那贾鸣一愣,随即赔笑:“大人英明,老朽会读写几个字,所以应村民之请做了个名义上的族长。” “木师爷。”木德义挥挥手:“你查查浑河庄的村正之位是不是空着,是的话就由他来补上吧。” 说完,也不等老头答应,一挥手唢呐响起,县丞带着衙役开路,带着出殡队伍进了庄。 贾鸣呆在原地,一时间之间不知该不该阻拦。拦吧人家给了他村正之位,不拦吧死了人从庄里过,晦气。 村民见族长没拦,自己也不敢拦,只能簇拥着走,他们刚刚可听到了,那是县丞! “爷爷~~” 贾鸣被一三十来岁满脸横肉的男人摇醒,顺着男人的目光,那老头心里一震!那是杏花? 一拍大腿,捧着灵位的是柳正初,扶棺的可不就是杏花。 他急匆匆的带着人跟了上去,眼见这队伍到了柳家门前。这下他搞不懂了,这队伍看样子是出殡的,咋又回了家里边儿。 大门轰然倒塌,木德义一挥手,衙役们扛着铲子长驱直入。 眼见三下五除二,院子中间就起了一个坑。不仅围观的村民不懂了,这下连秦明月都搞不懂了,赶紧上前去询问,后面还跟着个扯着她衣襟的杏花。 “大人这是?” “就把婆婆葬在自己家里吧。” 啊?秦明月瞪着眼睛张着嘴:“这这这,人死了还能葬在自己家里吗?” 木德义却大声说道:“为何不能,这家既然没人帮她守着,那就自己守吧。”说完这两句,木德义又朝着外面的村民冷笑:“婆婆老了,不好让她长途跋涉,离得近报仇方便。” “大人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庄里人顿时炸开了锅,虽然柳家位置处于庄子后,可哪里有把人葬在家里的。 秦明月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面前的这些人,有些脸上露出了惧怕的神色。而有的人又带着看热闹欣慰的神色。 衙役挖坑,杂役们围着了出殡的队伍,而葛正信把柳正初按跪在地上后,自己大刀阔斧的站在门口,一手拔出佩刀直指向前:“官府办事,阻拦者格杀勿论!” 刚刚还在涌动,想要冲进来的人顿时没了声息。 而木德义则是看着刚刚被任命的村正,那老头刚刚抬头看到他,他便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笑却不达眼底。 昨天晚上,他查了浑河庄的庄志。奇怪的是,大元三十年起,朝廷为了与家族势力抗衡,就在各庄设置了村正这个职位。唯独浑河庄,历年来任命了四位村正,都死于非命。 木德义意识到不对,连夜派了衙役,又与周队长借调了两位身手好的小兵,连夜潜入浑河庄查探。 历任村正的死没查到,却查到了一桩让木德义血冲脑门的事儿。 杏花除了婆婆说的被自己舅舅猥亵外,浑河庄不少男人都对杏花行了龌龊之事!其中带头的便是这位老族长贾鸣。 所以杏花越来越胆小,现在几乎连话都说不连贯。他甚至在那些人的哄骗下,连一开始的挣扎都没有了,木然的让人摆布。 可这些事无证据,奈何不了他。木德义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民风愚昧,那个可怜的姑娘不能再受到伤害。 所以他给了那老头村正之位,村正由所属县衙任命,俸禄为斗食。至于拿不拿得到这个俸禄,木德义在心里冷笑。 此事说起来是他失职,所以他未与秦明月说。等自己处理好后,禀报给了将军。后面这秦氏若再知道,不知会不会对自己印象好些。 想到家里的母老虎,木德义就头痛。耳提面命让他要得恩人儿媳的喜欢,不然就别上床。 这么冷的天,不跟媳妇睡,那可受不了。还有那俩小丫头,只要自己一日不在,她们就能占了自己的位置!不能忍! 浑河庄的人战战兢兢,民最怕与官斗,只是官威就能震得他们瑟瑟发抖,所以背靠高彪的黄家才会那么嚣张。 而他们的族长则是陷入了天人交战中,害怕真如县丞所说死人来报仇,又贪心村正的那几百斤俸禄。 贾鸣老头儿的袖子再次被扯动,他那高大的孙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杏花:“爷爷,我要。” 贾鸣大惊,踩了身边人一脚:“把他带回去。” 身边的人叫贾谢,是贾鸣的小儿子,听了老爹的吩咐他虽不满,却还是嘀嘀咕咕的带着傻侄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秦明月从什么地方出来的,那句‘我要’在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昨日来接杏花的时候,她以为那些带着恶意的眼神只是嫌弃她是傻子,或者是婆婆说的她被舅舅糟蹋后被嫌弃的眼神。 她僵硬扭头,挨个挨个的看着外面看似淳朴的庄民。那种带着恶心淫邪的目光,如附骨之蛆般紧紧盯着披麻戴孝的杏花。 随着秦明月的目光扫过,有人低下头躲避,有人更加肆意反而盯着秦明月,也有人羞红了脸带着尴尬,也有人带着嫌弃鄙夷。 唯独没人带着歉意! 第233章 窝棚街 婆婆的棺椁在木县丞的强硬态度下入土为安了。 “杏花,往后每年你还是要回来祭奠懂不懂?”木德义带着怜惜,弯腰想要拍拍肩膀,见她瑟缩就又收回了手。 “以后每年本官都会派人来祭奠,若是有人敢对婆婆不敬,休怪我无情。” “大人!”有人跪下:“卖菜老婆子的死与庄里人无关,大人这般行事岂不是以权压人?” “呵呵”木德义笑出了声:“本官就是以‘拳’压人又如何,只能怪你家祖坟没冒青烟。” 那位鼓起勇气的村民被这一番话弄的不知所措,这? 下葬后才守灵虽不合规矩,可也没有再比把人葬在家里更不合规矩了。木县丞留下两位仆妇,两衙役护着杏花,押着柳正初守灵七日。 其他人,包括秦明月离开了。 “景旭媳妇啊。”回程路上,木德义在前秦明月在后:“我与景旭也算是有不少渊源,往后空了去家里坐坐。” 秦明月对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县丞印象不错,看来小霍将军这靠山果然好用,还是恭敬回道:“谢大人看重,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木德义觉着自己好像也太过了些,又找补道:“你那雨衣给我家也做上几件,就是家中有俩小丫头,得劳烦你上门量一下。” 原来如此,是看上自己的雨衣了。她还在想即使有将军做靠山,这县丞也不该如此放下身段结交自己啊,白担心一场。 木德义微微向后斜了一眼,小老头笑嘻嘻的见身后比自己还高的丫头低头弓腰,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你也算是当事人,来说说悯农巷往后该如何?”从打听回来的消息看,这丫头可没这么乖巧。 想到回来的人边说边笑的样子,木德义又想笑了,与她婆母一样聪慧,却又比她婆母多了些厚脸皮,对他胃口。 这事的确与自己有关,秦明月挠头:“草民斗胆问一句,那白家遗孀现在何处?过的可好?悯农巷的管理是她自愿交给娘家的吗?” 木德义点头,确实不错,一开口就抓到了事情的重点。而且她自称‘草民’不是‘民妇’,是个有想法的。 “葛正信。”木德义招手:“让人去调查一下悯农巷白家遗孀现在如何。” “遵命大人,小的立刻就去。”葛正信抱拳退下。 “咱们不说白家的事儿,就当现在悯农巷已经不归他们所有了,后面该如何。” 事情已经出了两三天,而白家遗孀还没出现,就已经说明了情况。 “草民昨日就想过,悯农巷不能撤,它是将军与大人勤政爱民,给后人立的表率。”秦明月绞尽脑汁,想要把马屁拍的不那么明显。 “可现在悯农巷着实有些膈应,不如换到窝棚街如何?” “窝棚街?”木德义在心里想了一下,那窝棚街是他的心头病,全是些老弱病残,既不能撵出去又不能放出来让他们到处跑。 “悯农巷一边是县衙,一边是高门大户,日常太过喧闹。而窝棚街一面是商铺后院墙,一面是城墙不怕扰民。 窝棚街宽四丈,因为没人管理,各自窝棚乱糟糟的占地方。咱们可以让他们把窝棚都顺着两边靠墙搭建,中间的地方露出了给菜农摆摊用。” 木德义却摇头:“那些个刁民刺头可没那么听话。” 秦明月却说:“若是与他们有利呢?” “来来来,详说!”木德义一把扯住她的袖口,往前拉了拉与自己并排。木毫也从后面凑了上来,并且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 “草民想着要有利可图,那人就会听话。凡是听话把窝棚挪整齐的,咱们就给他们分钱。” “说具体些。” “那蔬菜摆在地上多少有些不干净美观。咱们在街两边架上木板,半丈为一格,一格一日还是一文摊位费。 再把把每摊位分给对应窝棚的人,由他们每日打扫整理。因为每日摆摊的人数不一样,可能有的窝棚面前就没摊位,那也没事,只要他们打扫干净了,咱们月底也给分钱。” 木德义想了想,脸上露出了笑意:“就把窝棚街当成一个庄子来管理,再由官府牵头选出类似村正族老等人相互督查。” 要想分的钱多,窝棚街的人就要努力招来更多的人摆摊。而且他们要做的事情简单不费力,年纪大的手脚不方便的都可以做。 木毫奋笔疾书,这个法子好啊,一下子就解决了两个难题。 “草民就想到了这么多,后面细节该如何谋划,还得靠着大人与师爷跟众衙役了。” 还真是一个都不落下,一个都不得罪。木德义笑着摇头,与师爷对视一眼。 回到县里陈婆婆家,杏花如何安置又成了大问题。好在晚上县丞大人托信,让她该干嘛干嘛去,杏花守灵完后直接住进县衙后院,暂时先与县丞夫人作伴。 处理好了这事儿,又看到安国这两天开出去的一大把小条子,秦明月第一次感觉赚钱真的好累。 “姐姐的乖乖哎。”秦明月一把把安国搂住,紧紧勒在怀里:“这条子咱们不开了啊。”忘了跟他说,这条子只是第一天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就急匆匆骑马回了大河镇,从乔老太那里拿了这几天做的雨衣,家都没回又急匆匆的赶去了木城县。 安国开的条子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大户人家仆妇,这些人要慎重对待,不然保不准哪一天就栽人家手里了。 秦明月每天奔波在木城县与大河镇之间,那一车油布哗啦啦的减少。因为雨衣的带动,连入冬后不温不火的斗笠也卖的快了不少。 薛扇子来找了秦明月好几次,可都因为供不上货被回绝。最后没办法,薛扇子主动放弃的自己的生意,搬进城里支了个斗笠摊儿,与秋娘做起了合伙生意。 秦明月不让陈婆婆帮忙做衣裳了,而是让她帮忙带着甜香,时不时的做些吃食去看看杏花,一来二去与县丞夫人竟然混成了老闺蜜。 而雨衣的制作,秦明月则是分给了刘氏与何氏,做法简单加上有乔老太打的样,两人速度倒也不慢。 做好了再由秦明月或者是钱大爷带去乔老太那里,她再检查一遍,这才送过去售卖。 第234章 年终发钱啦 年二十六,秦明月打算年前就送这一次货了,不只是她需要休息,皎皎也需要。 陈婆婆做好饭,秦明月提着食盒送到了摊位。 秋娘招呼完最后一位客人,用秦明月带来的湿毛巾擦了手,一打开食盒笑容满脸:“今日这么丰富。” 自从开始卖斗笠,肉已经不稀奇了,反而是今日碗里这把绿油油的韭菜足够稀奇。 陈婆婆为了秦明月的生意,每日也把薛扇子的饭做上了。普通百姓只要吃饱,不存在好不好吃。可婆婆是开客栈的,做得一手好饭,吃得薛扇子直呼往后就给秦明月做工了。 “哦,明月。”秋娘喝了一口水:“前两日有人打听,说是想谈生意。我想着你每日这么忙活,若是有大主顾你能轻松不少。” 旁边的薛扇子却皱起了眉,暗自嘀咕这秋娘真是个榆木脑袋。若是有了大主顾,那自己等人岂不是就赚不了了。 她这副表情却被秋娘看到了,朝着秦明月努努嘴。秦明月拍了拍她手,表示自己知道。 “行,那我等着那大主顾找我。”秦明月扭扭腰:“最近一月,碎石关竟然有半数时间在下冻雨,这雨水居然多过了夏日。” 秋娘叹气,可不是。明明已经冷到结冰了,可就是不下雪,落下的都是雨丝混着冰粒子。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天气,才让油布雨衣生意火爆。 到了下午半天,街上的人流逐渐散去。她们也收了摊儿,回到婆婆家。 关起大门,从里落了锁。李大爷把油布到一间空屋子里锁好门,陈婆婆烧好了一盆火,大伙儿在大堂里烤红薯烤花生,笑语晏晏。 秦明月拿出账本,手下的算盘珠子拨得飞快。 小霍将军做出来的一匹油布能做最大号的雨衣八件,最小号的十六件。因为还不知道小霍将军这油布的价格,所以秦明月按照自己浸染的价格算。 许老板那里粗布一匹两百六十文,加上一匹布浸染的生桐油需要八文,而小霍将军的油布是两匹拼了一匹,所以价格翻倍。 再加上配件,以及人工,最后按照尺寸算出来的雨衣成本价:男士的大概在九十文,女士的大概在六十文。 最后秦明月定了批发价分别为一百二十文,一百文。 因为开始没经验,没有计算各个尺寸到底做了多少,所以最后只能拉个平均。 而除开前三天卖掉的,后面这半个月总共卖了二百二十件,现在手头还有二十来件。男号的两个尺寸都是卖的一百八十文,女号的两个尺寸都是卖的一百六十文。 算好了账单,秦明月拿着小板凳坐到了火盆边儿。摇摇手里的荷包,她笑眯了眼睛。 “秋娘,我得占你个便宜,前三天卖的不算啊。”秦明月笑着打开账本只给她看:“除开前三天卖的,后面你记得账本跟我记录的合上了,卖掉了二百二十件,咱们手上还有二十件。” 秋娘点头,账是安国帮忙记的,每次秦明月带来了多少件,他们卖出了多少都会有记录。 “但是怎么忘了记男女样式各做了多少,所以这次就拉个平均。”秦明月说话慢,她等着秋娘理解,然后点头。做生意要说清楚,不然后面很难继续。 “然后我们还是按照斗笠的合约来合作可好?” 秋娘点头,她喜欢秦明月的这种亲兄弟明算账的方式,做了多少得到多少,全凭自己努力。 “那这次一共二百四十件, 男式的一百二十件,批发单价为一百四十文,一共一万六千八百文。 女式的一百二十件,批发价格为一百二文,一万四千四百文。 ”秦明月快速拨弄算盘,明明刚刚已经算出来了,但她还是当着秋娘再算了一遍。 “统共为三万一千二百文。” 她在账本上写下总数,又把算盘交给了安国,让他核算。 安国打算盘还算很流畅,磕磕碰碰的用力半刻钟才核算清楚,让秋娘与安国共同按了手印。 然后秦明月又拿来另外一账本,这上面有些乱,是安国与秋娘共同记录的。 “这是你们每日售卖的账本,安国,你按日期来念,我来加。”卖了多少钱,秋娘每次就尽数交给了秦明月。 加完后两人核算,对好后两人又按了手印。 没想到秦明月又拿出一账本:“这是秋娘每次给我交账的,还是安国念我相加。加完,若是对得上就没事,若是对不上安国你就与你娘的账本挨着核对,找出差错在哪里。” 其他人都没出声,他们一是被念出来的数字震惊了,二是明白秦明月这是在教安国学着做账。 最后两人的账居然一丝不差,这让秦明月觉着俩母子真的是做生意的料,实诚又细致。 秦明月把怀里的大荷包往秋娘手里一塞:“这是除开前三日,你交给我的钱,铜钱我凑整换了银子。” 秋娘望着沉甸甸的已经不能说是荷包的布袋,她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你把这些给我作甚?” “那里全是你的了。”秦明月坏坏的调笑:“你批发的货钱还没给我呢,那可是三万一千二百文。” “不不不。”秋娘跟扔烫手山芋一样,把钱袋子又扔回了秦明月怀里:“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若是你觉着不好,就给我开工钱好了。” 就算不算雨衣的工钱,她也赚了不少。斗笠是之前就拿的货,配着雨衣卖单价少了几文,可数量却多了。 虽然后来几天薛扇子来搅了局,可她俩说好了,薛扇子陪着卖掉一顶斗笠给她提成三文,一日也有好几十文呢, “安国,你来。”秦明月把钱袋子给了安国:“数出二百四十件的批发价,男一百二女一百二。” 见安国不动,秦明月板着脸:“快数,数完了咱们就年终扎帐了。还有这个把月婆婆与李爷爷的工钱你家给啊,生活费我给。” 安国对着秦明月郑重其事鞠了一躬,忍着眼泪打开布袋,从里面数出了三十一两二百文交给秦明月。 秦明月又拿出三两给了陈婆婆:“不许不收,不然您就是不想帮我了。” 安国也拿出了三两银子,一两半给了婆婆,一两半给了李大爷。然后他对着两位也鞠了一躬:“秋安国在次谢过两位长辈了。” “甜香在此谢过两位长辈了。”小丫头见哥哥鞠躬道谢,她虽然不懂,可也知好坏立马跟着哥哥学。 俩老人在秦明月的眼神示意下接过了银钱,也跟着红了眼睛。 第235章 看房子 李大爷咳了两声,调整了下表情,打趣道:“哎呦,我也要给秦丫头拜拜才行。往年冬日我与老婆子没生意苦啊,勒着裤腰过日子。” 说完他抛起手里的银子:“今年得过个肥年。” 秋娘一直低着头,眼泪一滴接一滴。 好几年了,她没想过自己还能过上好日子。除了这么旧斗笠赚的钱,就单单雨衣,一个月十来两银子,安国去学堂有望了。 她刚刚抬头看向秦明月,没想到秦明月马上按住她:“别别别,小婶子可别。咱们不来那一套,年后劳烦您好好的帮我卖东西就成。” “噗呲~” 秋娘酝酿好的感情被她打破,娇嗔着锤了她几下:“往日里你一声婶婶都不吭喊,看来以后我要多打感情牌才能换到一声婶婶了。” “要不你娘儿仨也别住窝棚街了吧,年后悯农巷可能搬到窝棚街,吵吵嚷嚷的不说人也杂,俩孩子在那边不好。” 秋娘听了也来劲儿:“我也有此想法,最近也打听了几家。你明日有没有空,陪我去看看。” “行啊,我明日置办些年货,咱们顺道去看看。” 第二日,阴了快一个月的天居然放晴了。 两人走走逛逛,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就在现在的摆着临时摊位的南城门大街中间,秋娘领着秦明月进入了一条丈宽的巷子。 “这里是长街巷,前面五丈都是商铺带后院,后面一段都是住家人户。”秋娘边走边介绍:“因为这边很多房子都是外来的生意人买的,所以常常没人住,或者是被卖来买去的。” 流动人口多,房子相对的转手也多,所以木城县的房牙生意也都控制在官府手里的,方便随时督查流动人口。 “好处就是平日里安静,治安好;坏处就是大圩时日可能要喧哗整夜。” “这倒没什么大问题,咱们靠巷子后面租就成。”秦明月边走边看,巷子深长,环境简单。又靠近城门,有个什么事儿也能第一时间跑出来。 走到快巷子底的时候,秋娘敲响的一户房门。朱红小门上的铜扣亮堂,看样子才翻新过不久,门口一官制大水缸,是用来防走水的。 ‘吱呀’ 门打开了一扇,里面探出一中年男人的脑袋。 见了秋娘后高兴道:“哟是小娘子啊,可敢进来看看?” 秋娘拉着秦明月进了院子:“来就是想要看看的,外面就是城门,我一嗓子就能招来官兵。” “哈哈哈,小娘子爽快人儿。” 这人是在买雨衣时与秋娘闲聊说起的,他并不是房主。 院子小小的,长三丈宽三丈。院儿门在北方,西厢房三间不大,东厢房两间并着一间空着的棚子。 南边儿墙根倒是有趣,居然是两丈来长连接着东西厢房的游廊,廊后与围墙之间种着罗汉竹。 院子西北角还有一株看不出来品种的树,树下是一石桌。 “两位小娘子喜欢的话可要赶紧定下。”汉子笑的和气:“我家主人买下这院子的时候可是花了心思布置的,只是年后我家生意要转向其他地方,这里就不常来了。主子本想就这么空着,可房子空着不如住着,所以才想着租出去。” “为何不卖掉?”秦明月对这院子很是满意,若是秋娘不要,她倒是想租着。 “嗨,我家主子说了。近两年不来,未必往后也不来。再说这院子卖掉也就百来两,在他眼里不值当。往后若是生意转了回来,来往的伙计掌柜落个脚也是方便的。” “你家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不知这位爽朗的大哥如何称呼?”几个月的历练,秋娘的嘴皮现在越来越利索,几句话就让这汉子红了脸。 “我随主姓刘,名辉,主家是京城的。” “原来是刘辉大哥。”两人齐齐朝着刘辉行礼。 不过秦明月心里却起了嘀咕,能在木城县置办房子,说明往日里常来做生意。怎么突然就要换到其他地方了呢,要知道木城县的皮毛香料矿产,其他地方未必有。 秋娘看起来对这院子印象不错,与刘辉讲起了价:“大哥我就一女人带着俩大孩子在县里做生意,买不起房子只能租。没有小孩闹腾,房子定是给您保护的好好的,这价钱您低些。 主家既然能听了您的,说明大哥定是主家的能人,您必然做得来主的,” “嗨哟,”刘辉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脸上堆着笑:“您这小娘子难怪生意红火,我这老生意人都被你说的心花怒放。” 他想了一下,道:“那一年租金二两,三年起租一次付清。”见秋娘还要说什么,刘辉赶紧挥手:“小娘子愿不愿意直接一句话,怎么说我也是做下人的,主家看中我却不能拿主家的银钱不当回事。” 秋娘脸红,这个价确实很优惠了,她问了不少家,唯独最满意这套小院,不然也不会带着秦明月先来这里了。 “我觉着可以,要不租下?” 秦明月觉得这个价格也合适,毕竟是县城,还是这么繁华的县城,这个价可以说是低廉了。 为了给俩孩子一个好环境,而且正街治安好若是秋家来找事儿也能防着。 秋娘咬牙答应了下来:“行,那咱们去房牙写契书。” “我也跟你们去,说不定能在房牙看到合适的房子我也租上一间。”秦明月跃跃欲试,秋娘租的这个小院她着实心痒痒。 “这位小娘子也要租房?” “怎么,大哥主家还有房子要出租。” “嘿嘿,你这娘子伶牙俐齿的。”刘辉也不生气:“倒不是我家主子,而是与我家交好的一位。” 刘辉伸手做成请的姿态:“两位小娘子若是相信在下,就再随我去看看?” “刘大哥请。”秦明月也弯腰伸手相请。 “您先请”刘辉也开了个玩笑:“您不先请我咋锁门。” “哈哈哈”秦明月笑出了声,秋娘则是捂嘴笑,京城来的人都这么有趣么? 另外一小院儿比起秋娘看这间偏巷子口些,与前面商铺的小院儿中间就隔了一堵墙。 第236章 租了间院子 “这院子格局是一样的,只是南北调换了个儿。”刘辉边开锁边介绍:“唯一不好的就是距离前面铺子太近,有些吵闹。” “那既然有缺点,这租金是不是能便宜些。” “哈哈哈,你这小娘子,嘴皮子利索。先看看再说。” 这间小院儿没有秋娘看那院子精致,主打一个实用。东西面各三间厢房,南边除了院门外,旁边是半丈宽两丈长的菜洼,现在里面乱糟糟的全是枯草。 刘辉见秦明月在看菜洼,笑着解释道:“这家主子与我家同是京城的,只是他家的伙计从夏日就全部被召回去了。” 秦明月点头,这一家两家都回京了,莫不是碎石关要出什么事儿?但是这房子他们又只租不卖 ,说明这事还有转圜余地。 莫非是北雄要攻过来了?越想秦明月越心惊,不过就算是要打过来了她也没法子,硬着头皮先过呗。 北边是两间三面透风的棚子,棚子角落还种了葡萄,葡萄藤爬满了半间屋顶。 “小娘子可满意?你租这间好啊,与这位小娘子做个伴,来去串门也方便。”刘辉尽量推荐,虽说两家主子并不在意这么几两银子,可这是能体现他办事能力的事儿。 秦明月托着下巴,望着前面的院墙,若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在县城开间店多好啊。 刘辉见她沉思,心里有些急,若是今天能成,他说不定能快马加鞭在元宵前赶回家,还能与家里人过个年。 “两位小娘子,若是两间院子都租了,刚那间一两八百文,这间一两五百文一年,都是三年起租。” “明月~”秋娘低低唤了一声,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 一两半,这么低!秦明月半喜半忧。 喜的是能少出钱就能在县里安个家,忧的是莫不是真的要出事? 刘辉自小就跟着主家的商队南北奔波,见秦明月的脸色,再听她不同于本地的口音,就猜出了半分。 一边感叹小娘子聪慧,一边半真半假的安慰:“这房子不卖,就说明俩主家还得回来,俩小娘子可得把房子护好啊。” 三人去房牙处立了契,再各自交了百文的税费后,交了钥匙就成了。 刘辉出了房牙门,朝着两人拱手道别:“望三年后,刘辉能再会两位小娘子,记着亲手把钥匙交还于我。” “刘大哥一路顺风。”两人行礼。 刘辉跨上褡裢,骑着矮脚马往城门口而去,归心似箭。 秋娘摸摸怀里的钱袋子,叹气:“这一下就去了一半,赚起来难花出去简单啊。” 秦明月租的房子暂时还用不上,她打算办了年货下午租辆马车回村,皎皎带不了太多的东西。 而秋娘则是急匆匆的回了婆婆家,她那套院儿之前刘辉住着,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人。 两人分道扬镳各办各的。 秦明月盘算着手里的银子,感觉心情舒畅。最开始讹的,后来卖斗笠的,还有王景旭给的,再加上油布雨衣的,现在身上统共有将近四十来两。 家里这里那里零散藏着的,距离八十两不远。 哎~仰头望天,看太阳从云层里探头,秦明月心里五味杂陈。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曾经她一掷千金,现在摸爬打滚半年才存下了这么点儿。就算是这么点儿,普通百姓能拥有的都寥寥无几。 给杏花买了两身衣裳,等婆婆去看她的时候带过去。 李大爷一双棉鞋,陈婆婆一绒缎绣不老松的抹额。安国与甜香每人一个绣花荷包,里面装上一把糯米纸包着的糖豆子。 成衣铺子、粮食铺子、点心铺子、首饰铺子、南北杂货,不管买不买她路过都溜达进去看看。两个时辰装了满满一背篓。 既然拿不下了,秦明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去了租车行。矮脚马带着半旧的车厢,跑一趟大河镇再转去乔家庄,最后以三百文成交。 真贵,秦明月吸着牙花子。 不过这车马行一年生意最好的时间也就年前这半月了,她来了这会儿,起码都租走了七八辆。 “哈哈哈,小嫂子觉着贵啊。” 给秦明月赶车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见秦明月坐在车辕上咂嘴就闲聊了起来。 “可不是贵。”秦明月摇着头:“我本是看着县里的杂粮比镇里便宜了一文想多买些带回去,这三百文一出,杂粮的便宜没占到,反倒贴了。” “哈哈哈,小嫂子真有趣。”赶车的小伙儿笑出了声音。 既然租了车,那就一次性买够,这车费得省出来才行。 县里的粮食点心物价低于镇里,这与繁华的南边相反。想来商人们都是直达碎石关,然后再由当地生意人贩去其他地方,所以又加了一手价。 杂粮,三合面粉,这两种各自买了百来斤。大米,白面各自十斤,还有就是粗盐秦明月一咬牙买了五斤。 本想买些豆子,可这价格比夏日里看到的贵了不少。她不明原因,一问才知道,碎石关冬日冷且长,没有新鲜蔬菜吃就只能吃菜干。后来大家伙儿就买豆子,回去用热水泡着被子捂着发豆芽打打牙祭。 秦明月听完灵光闪现,买了不少豆子不说,还买了老板便宜处理的陈菜种。 “咱们可说好啊,这菜种是今年春日没卖完的,卖了不出芽可别找我。”杂粮店老板抓着种子布袋不撒手。 他以为秦明月是为了图便宜,买来存到春天种。这么多不知她要种几亩地,到时候不出芽找他咋整。 “放心吧老板。”秦明月扯过来种子袋:“保证不找您,我就是买来试试。” 差不多两斤种子,老板最后还是不放心,直接送她了。反正陈种子来年也是随意撒在自己家地里,长出来就吃点,卖是万万不能卖的。 最后又花了大价钱,买了十斤猪板油,几斤半肥半瘦的猪肉。杀猪老板见是大生意,还送了她一大口袋带点贴骨肉的杂骨。 第237章 租车 回到了大河镇,先把给乔老太跟王晓花买的东西放下,来不及寒暄。 “姨母,这两包东西都是给你跟晓花的。”秦明月着急赶回去,现在冷成这样,不好让人家赶车小哥走夜路。 “还有啊,年二十九的时候我跟景旭来接您去家里过年。”她边走边说,容不得乔老太拒绝:“在家里过到初三,咱们一家又去碎石关,带晓花走亲戚去。”对着王晓花眨眨眼,小丫头满脸害羞的笑意。 路过巷子对面那一家,只见门上贴了新的福字,隐约还有药香传来,秦明月脸上露出了笑意。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做一件。 到乔家庄的时候,天又阴起来了,估摸着不到天黑又要下冰粒子。 赶车的小哥是个勤快人,帮着秦明月把东西都搬进了家。 秦明月给他抓了两把炒红薯角,小哥推辞着不肯收。 “拿着拿着,你路上淡个嘴儿。” “您客气了,刚刚那婶子也给了吃的,这真是。。。。。。”小伙儿笑得老实,往日遇到的主顾大多恨不得把花出去的钱赚回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人家。 “那我不留你了,眼见天儿要又要下冰粒子了,走夜路也不安全。” “哎,那祝主家年到福到,告辞。” 回到家的秦明月把东西都归置好,又把另外一间正房收拾出来,打算等到二十九再铺床,等着乔老太与王晓花回来住。 小黑子黏在脚边不肯走,不得已秦明月蹲下来抱着它脖子,安慰了好一会儿。 “呜呜~~呜呜!~~”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下次出门带你可好?” “汪汪。” 最后烤了两个香脆流油的肉包才哄好。 第二天早上,秦明月早早的就起来了。 来到后院,掀开半人高的拱棚,里面前几日才割过的韭菜又冒了两寸高,另外两篮蒜苗也就半尺高了。 油布多少挡了些光,韭菜蒜苗都不是很绿,略微发黄看起来鲜嫩水灵。 半个月前,她用二尺高的竹片在后院围了一块半丈见方的泥地。中间挖上一个土坑,顶上再用长竹片做成拱顶,盖上油布。 她只要回来了,晚间就会在坑里放上灶里退出来的炭火。 又撒上了几竹篮陈菜种子,盖好油布。又拿稻草把四周的竹片围了围,防止冷风进去。 现在这个天气,鸡鸭已经彻底不去沉水田里了。县里的麸皮便宜,她昨日买了两百斤,拌着切碎的红薯皮,也能喂到开春了。 就在秦明月忙忙碌碌的时候,隐约传来了叫骂声。秦明月还没听真切,小黑子跑出院子门叫了起来。 她追出去一看,没见着人,却听见是从王家那边传来的。 叹气!都要过年了,又闹什么幺蛾子。 秦明月还在纠结,就见何氏干嚎着从王家房子转角边跑边双手乱舞。 看清她两手血,秦明月也着急起来:“小黑子看门”她边跑边问:“我的娘啊,这是咋了!” “嫂子,嫂子。”何氏又惊又惧,她并不知道昨天秦明月回来了,只是出了事儿本能的跑过来找她。 秦明月拉着她左看右看,见她身上没有伤口,使劲的拍她:“咋了,说啊。” “二嫂,二嫂。。。。。。”何氏不知是被急的还是被吓的,直翻白眼。 秦明月扔下她就往王兴言家跑。越跑心里那火燃得越熊,这他娘的一天天没完了是吧。 “嫂子,嫂子救命。嗷嗷~~~~~嫂子救我,我爹要打死我。” 刚刚露了个头,王兴明就开始哀嚎,伴随着还有竹编抽上皮肉的脆响。 只见王兴言家的院子里,刘氏扑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可人却是闭着眼,脸色已经发白。 而王兴明则是扑在刘氏身上,裤子都掉了一半,雪白的半个屁股露在外面。 王兴贵不见人影,王兴言站在一边,皱着眉一脸心疼,不停的劝挥着竹条的王老头:“爹,爹刘氏知道错了,您别打了。” “花老子的钱买回来的,死了也是王家的鬼!”王老头一抬头见秦明月到了门口,他不仅没停手,反而更加凶狠: “贱人!都是贱人!” “嗷嗷~~~~要死了,要死了。娘我要被打死了娘啊~~~” 王兴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再不起来,老子连你一起抽死。” “王兴明起来!”秦明月血冲脑门儿! 她一跟头撞过去,把王老头推了一个屁股墩:“去,去喊你舅舅们过来,让他们来看看哪有公爹打儿媳的。” “你个贱。。。。。。。” 王老头已经疯癫了,血红着眼睛,张口就骂! 秦明月抓起地上的竹片,举起就想要抽王老头,最后的理智让她落下的竹片转了向,狠狠的用了十一分力气朝着王兴言抽去。 “啊~~嫂子。。。。。。” “你也配叫做男人,自己的女人被公爹打,你屁都不敢放一个。做弟弟的都知道替嫂子挡,你做男人的不知道。” 秦明月最近心力交瘁,一边花尽心思赚钱,一边与一些蠢货斗智斗勇。这一开打就收不了手。 “你也配为男人,做乌龟算了!你爹是个什么东西,你不学好,尽跟他学。老娘打死你算了,不要脸的玩意儿。” 王兴言被抽得在地上乱滚,慌乱中跟王老头滚住一堆,这竹片炒肉,王老头也吃了几下。 “柳郎中来了。” 王兴贵上气不接下气,原来他去请郎中了。 刘氏已经被何氏扶了起来,地上散落着油布雨衣,上面的血触目惊心。 “先别挪动。”柳郎中的眼里满是厌恶,他的二娘这么些年就是这么一个家里过的。 秦明月喘着粗气,王兴言刚刚哼出声,便遭到劈头盖脸的几竹片。只能咬着牙在地上蹬着,僵直。 片刻后,柳郎中皱着眉,脉像如滑珠:“刘氏,你可知道你有孩子了?” 王兴言听闻瞪大眼睛,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孩子,怎么就有孩子了呢? 刘氏本来紧闭的眼睛也突然睁开,眼泪滑出眼眶。 “别激动。”柳郎中从药箱里拿出一根比头发丝儿粗不了多少的人参须,喂到刘氏嘴里,让她含着。 “那这孩子。。。。。。”何氏眼里有羡慕,也有心疼。 “从现在开始养着,能保住。”刘氏虽然身体有亏,可常年做农活体质却也还行,保孩子还是没什么问题。 第238章 刘氏流产 刘氏挣扎着起身:“谢柳~~~郎中。”说完脸上还带了些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有孩子了而高兴,何氏虚虚扶着她:“我扶你起来嫂子,地上凉。” 王兴言仿佛不觉着疼了,甚至连王老头目光里也有了一分愧疚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 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刘氏,忽然挣开何氏的手,一头朝着院子角落的新石磨上撞去。 众人就这么看着她撞过去,甚至表情都来不及变化,就见她肚子狠狠撞在了石磨边缘,然后整个人伏趴在石磨上。 刘氏苍白着脸,贴在冰凉的石磨顶端,瞪大眼睛看着王兴言:“就算死,我也不要给你生孩子。”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嘴巴开合的动作,院子里所有的人却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棉裤裤腿有热流顺腿而下,刘氏挣扎低头,见血点点落在泥地了。她笑了,然后整个人后仰摔倒在地。 “二嫂!!” 秦明月跟何氏同时扑过去,还是没有接住她。 “大嫂,借我十两银子好不好,好不好。”刘氏拉住秦明月的手:“把我。。。我买下来,死了给配个冥婚,钱给你。若是命大没死,我给您做一辈子牛马。” “啊啊啊~~~~”王兴言在地上乱蹬:“贱人,贱人,还我儿子!啊啊啊!!贱人!” 喊了半天,还要来拉扯王兴贵背上的刘氏,要动手打人。 秦明月一把扯开他,对着王兴贵吩咐:“老三,先背去我家,柳叔辛苦跑一趟。”行了个礼后扭头看向王兴言。 “给你,你去买儿子吧。”秦明月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砸在了王兴言脸上。 “我不要,我要那贱人赔命!” “赔命~!”王老头也吼着,都是乔二娘那贱人!要不是她桂儿不会死,要不是她买了这么几个害人精回来,他老王家该多红火。 秦明月冷笑:“大元禁止买卖人口,刘氏是你王家买回来的,咱们现在就去官府辩上一辩,看看是你们挨板子还是她!” 这还得感谢当初乔老太没有给没有写婚书,办户帖。 “从今往后,她刘氏与你王家再无关系,若是再来打扰别怪我不客气。”秦明月厌恶的看了两人,然后瞪了一眼柱子后的王晓妮。 “嫂子,嫂子等等我!”王兴明哭喊着跟在后面:“我要我娘,我要找我娘。” 见秦明月停下,王兴明扯住她衣服角,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铜钱:“嫂子我有钱,你带我去找我娘。” 秦明月皱眉,偷的? “我把您给我编的那些个蛐蛐笼卖了。”已经不是很胖的小胖子抬起脏兮兮的脸:“嫂子,我可以去卖小报,去卖饴糖,去收鸡毛,您带我去找我娘好不好。” 秦明月叹气,停下来看着不过一个月就瘦了一圈的傻孩子。这她真还没办法,男人当权,女人能和离就已经是天下之大不韪了,带走孩子根本无可能。 算了,看在他今天帮刘氏挡了的份上,给他指条路吧。 “嫂子不能带你走,可你娘就在镇上,你可以自己想办法去见她啊。”秦明月给他理理衣裳: “你是个男人,得先顶起一片天,总不能找到娘了还想让你娘给你喂奶吧。” 王兴明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以前他总觉着会赚钱的爹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可现家里没了娘,都不像家了。 “你三哥编了好多小玩意儿,要不你跟他买下来,然后带去外面卖掉?” “好!”王兴明眼睛一亮,以前他以为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抓鱼,可最近他发现如果把东西卖出去,比抓鱼还让他高兴。 这样他不仅能去镇上看娘,还能赚钱给娘买头花戴。 “那嫂子先给你两百文,你自己去跟你三哥谈。”王兴贵虽然有点愣,可心不坏,相信他不会欺负自己弟弟的。 还有救的就拉一把,就当给自己往后铺路了,不求他们回报,但求他们别添堵。 刘氏月份浅,虽然流了孩子,可身子骨还算硬朗。 在家里怕那俩父子来找麻烦,于是叫了钱大爷,麻烦柳郎中跟着车送到镇里乔老太处去了。 “不谢不谢。”柳郎中虽然知道这个时候笑不太合适,可嘴角压不住。 二娘是个心善的,刘氏去了她那里养,自己上门去岂不是名正言顺? 秦明月也正有此意,自己做的孽自己还吧。一石二鸟,挺好。 牛车走了,刘氏裹着被子躺在上面,脸上竟然露出了笑,看着虽苦可细品却又回甜。 何氏吸着鼻子:“二嫂走了,往后就我一个人了。” “还有我呢!还有我!”王兴贵围着何氏抓耳挠腮:“我这么久可没打过你了啊,你让我别上床,我挨都不。。。。。。哎呦,你掐我做啥。” 何氏羞红了脸,抬手就掐上了王兴贵的肩膀,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常出手。这死人,怎么啥都说。 “好了,好了。”秦明月心累:“老四有事儿跟你说,老三媳妇你来给我说说到底咋回事。” 那带血的油布雨衣还在桌子上放着,秦明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 “那几爷子都失心疯了。”何氏愤愤不平:“庄里传那镇上的田家想要给儿子找相貌端正的贴身丫鬟,那乔金水一家不安好心,就介绍给了崔氏家。” 秦明月点头:“挺好的啊,做婢女好歹能吃饱穿暖。”崔氏男人儿子都没了,家里除了她就一儿媳带着一八九岁的孙女带娣。 这崔氏不仅不心疼家里唯一的血脉,还时不时打骂,反正那母女俩过的挺难。 “嫂子!”何氏手一拍一摊:“若是好人家也算他乔金水积德了,可那田家几代单传,到了这一代那田家少爷是个傻的!” 何氏放低声音,凑到跟前:“听说那傻少爷不过十六七,已经折腾死了好几个小丫头了,还是在那上面折腾死的。” 秦明月本来想提醒她没外人,不用藏着说。可见她皱着眉目光瞟到了炕上,心里顿时发凉,难怪要相貌端正的。 可这跟刘氏挨打有什么关系? 第239章 邱氏 “那日带娣从家里跑出来藏进竹林哭,就被那几爷子知道了。”说到这里何氏跺了下脚:“二嫂也是的,他们要作死就让他们去,她非得不忍心。” 原来王晓妮知道这事后就起了心思,她自视甚高,认为有关田少爷那些不好的传言都是那些丫鬟没本事,并且想自卖自身进田府。 更离谱的是王晓妮不懂事就算了,那王老头也不懂事,居然想去找乔金水家求介绍。 刘氏知道后出言阻止,就惹到了王老头。 王老头本来最近就气恼,最近又听到庄里有人传言秦明月带着乔老太做生意,红火了整个县城。 隔着院子篱笆,看到看到刘氏在帮秦明月做雨衣后爆发了,跑到老二家就要撕掉雨衣。刘氏自然不肯,两人就拉扯起来。 做儿媳的哪里能对公爹动手,只能被动的护住雨衣。她越护着,王老头火气越大,这就打起来了。 而那王兴言扮着一副孝子模样,任由王老头打刘氏生气。 “蠢货,人家逃不掉的事儿,她倒是上赶着去。”秦明月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睁开揉揉太阳穴:“往后你们都别管了,她愿意去就去。” 王景旭是腊月二十八到家的,没先去姨母家,直接就回了乔家庄。 一到家,秦明月就嘟着嘴,对他翻白眼。 “这是怎么了?”他心里一咯噔,有些患得患失。 见男人变了脸色,秦明月拿着鸡毛毯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还不是你王家那些烦人精,一刻安逸日子也不想过。” 王景旭脸上带着笑,走过去给生着气的女人按着肩膀:“他们可欺负你了?” “他们还没那么大本事。” 王景旭松了口气,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他们不愿好好过关你什么事儿,不必为他们操心。” 揉着肩膀的手忽然被握住:“景旭,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做点小生意种点田地养些鸡鸭,安稳到老。” 王景旭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咱们一起。” “可是你那好妹妹好爹爹不愿意啊!”秦明月又来了气,把手用力抽了回去:“我倒是不想管他们,可你又不能与他断绝关系,往后蹦跶出大事儿了,咱们都得被牵连。” 王景旭绕到她跟前,蹲下:“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啥事。” 秦明月说完,王景旭站了起来,先把马上的东西取了下来搬进屋。 见男人好像没什么反应,秦明月起身跟着他转悠:“你亲妹子要去跳火坑,你不管管?” 用手挡了一下跟着自己转来转去的小女人,王景旭摸出一东西插在了她头上:“乖,不管她。” 哄孩子的语气动作,把秦明月气笑了:“我哪里是想管她,我是为了我乖徒弟着想。”若是被折腾死也就算了,要半死不活的,晓花跟乔老太是救还是不救。 当然这话她没说出来,毕竟是这人的妹妹。 王景旭往她怀里放了一包糕点,叹气:“她愿意去就去,田家买丫鬟又不是雇丫鬟,死契一签,她跟王家再无关系。” 啊?秦明月咬着喂到嘴巴的桂花糕,好像是这么个理啊。 大元禁止人口买卖,是为了防止拍花子拐卖妇人儿童,还有青楼逼良为娼。可买卖双方自愿,人家官府也犯不着非要阻止,毕竟谁家没有丫鬟仆从。 两人把这事撂到一边儿,开始打扫屋子,为过年做准备。 秦明月扫尘擦灰,王景旭找了不少石碎石板回来,把院子里的泥地修缮了一遍。常走的地方铺上石板,防止下雨的时候秦明月没地儿下脚。 这一忙就忙到了二更天,外面的雨停了,却吹起了大风,冷的人不敢出屋。 两人躲在厨房里,就着火盆吃了干菜汤锅面。王景旭的手艺也不错,可他不如秦明月能吃辣,不过两个干辣椒就辣到一直喝汤。 汤又是热的,越喝越辣,额头开始冒出了汗珠。 “嘶哈~~~嘶哈~~~~媳妇,谁教你这么种菜的啊?”越辣越暖和,干菜汤带着一种香味,配着黄绿的韭菜跟蒜苗叶儿,鲜香无比。 “嗯?”秦明月侧耳。 “嗯什么,我是说。。。。。。。” “嘘!” 王景旭也侧耳,外面除了风吹树叶发出的呜呜声,好像还有隐约的敲门声。 “你别出来,我去看看。” 王景旭放下碗,刚刚拉开门,大风砰的一下就把门吹开撞在了墙上。 这下听清了,确实有人在敲自己家的院子门。 秦明月拿着火把出来,可刚出门,火把就被吹灭。 王景旭问了一声谁,外面隐约是个女人声音,可风把声音吹散根本听不清。 想了一下,大概率是何氏,王景旭虽然不开心,可还是把门拉开了。 门刚开,一瘦弱躬身的人影就挤了进来。 借着厨房门口透出的火光,秦明月这才看清是崔氏的儿媳邱氏。 还没等两人开口询问,这邱氏就跪在了地上。 “表嫂子这是做什么?”王景旭往后退了退,离得远远的,活像人家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景旭,秦先生,救救我家带娣吧。” 邱氏跪着以头抢地,满是补丁的衣裳单薄,已经冻的满脸青紫不成人形了。 “嫂子,您这。。。。。。”秦明月有些烦躁,自己又不是观世音菩萨,救了一个又来一个。 自己一青楼妓子,老天真看得起自己。 邱氏也知道自己为难人,可她没有其他的法子了。若是可以替,她宁愿用命相抵,换得女儿平安。 “秦先生,您书读得多,求求您给指个出路。”邱氏抬头,双手合十不停的对着秦明月拜拜。没想到那田家居然年三十就要来接人,说是给田少爷置办新年礼物。 见秦明月不说话,王景旭虽然脸在阴影里,可身上的冷冰冰的气息不断蔓延,邱氏这才说道:“明明田家看中的是乔晓雨的,昨日我想去找乔金水说情。 走到路边儿就看到了王晓妮,她跟乔晓雨说说。。。。。。” 邱氏乞求的看着秦明月:“她说秦先生说‘大元不允许买卖人口’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第240章 邱氏求助 “您先起来说话吧。”秦明月无奈,把邱氏扶了起来。 王景旭收到媳妇的眼神,绕了个半圆进了厨房,给邱氏倒了一碗热水放在了人家前面的凳子上。 “秦先生,您说您说,我要是带着带娣逃出去,官府能帮我们吗?” 邱氏她见过好几次,每次都是木然的眼神。唯独这次,眸子映着火光微微仰头,带着虔诚等她回答。 秦明月舔舔嘴唇,张了几下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大元确实不允许买卖人口,不过律令是律令,至于执不执行,不是平民百姓说了算的,甚至普通人都不知道有这些能保护他们的律令。 而田家少爷的这件事既然传了出来,还传了这么远,那就代表田家的权势,是丫鬟家人所不能撼动的。 而且不允许买卖人口并非是不允许拥有奴仆,若是双方自愿官府是管不到的。像带娣不愿意,可她还小不能自己做主,而崔氏作为奶奶还是他们家的当家人,可以代为答应的。 说白了,还是权势。有权势白的也能说成黑的,没权势抱着律令也是白搭。 邱氏眼里的光一寸一寸熄灭,秦明月难言的表情让她的心渐渐冰冷。 忽然,她站了起来,眼神带着坚定与决绝。秦明月也跟着站了起来,这种眼神昨日她才在刘氏眼里见过。 “我知道乔金水迫害庄里人证据!” 邱氏盯着王景旭:“不仅是旁支,就连我家与他未出三服,只要有可能比过他家,都会被他暗害。” 这是威胁。 王景旭上前一步,脸从阴影里露了出来:“你是说你公爹也是被他害的?”不可能,崔氏的公爹明明是沾染上了赌瘾被人打断腿死的。 要不然就是她丈夫!可她丈夫并无赚钱的门道。 邱氏举起右手:“我以带娣的命发誓,若我敢骗你王景旭,带娣必定不得好死。” “若是带娣能逃出去,并且藏起来熬到十六岁,或者是熬到崔氏离世,就没人能强迫她。” 王景旭说出了看似简单,实际却难办到的事儿。 带娣才九岁,距离成年还有七年。这七年一个孩子要藏起来,活下去何其难。 而崔氏才四十来岁,不出意外还能活好些年,怎么可能说离世就离世。 邱氏也知道,所以她软软的滑坐在了地上。 “我是她娘,我能卖了她吗?”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秦明月眼皮子一跳:“能,可是你还未当家,田家若是不依,还能怂恿她奶把她买回去,买家还不能拒绝。” 邱氏听到后点点头,沉默的起身走了。 “嫂子。”秦明月喊住邱氏,她想问她是不是真的有证据。 邱氏没回头,只是留下了被风吹散的话:“我知道,带娣也知道,能告诉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最后,邱氏又回过头,提成借二两银子。 有了先前的事儿打底,秦明月说不出拒绝的话,从荷包里给她拿了二两。 邱氏垫着帕子,接过银子包好,塞在了怀里后再再次离开。 两人心情沉重,面汤也冷了,倒给小黑子后,两人盖着棉被一夜无眠。 本来说是年二十九接乔老太与王晓花回来过年的,可现在刘氏要坐小月子,只能作罢。 于是二十九这天,王景旭跟秦明月去了镇上,除了给她们拿些新鲜韭菜跟干菜外,还给置办了不少年货。 “姨母,我给您买的那条暗花夹棉袄裙,您过年的时候记得穿上。”秦明月边翻边唠叨,本来她是想着让乔老太穿上新衣裳回乔家庄过年的。 那件袄裙二两银子,虽不如那些地主富家夫人的一件小衣值钱,可在乔家庄保证是头一份。 可惜了,不能回去显摆,不能气死王老头跟乔金水。 “那么贵的衣裳,也就我姐在世的时候给我买过。”乔老太手上垫着布,摸着新衣裳,眼里都是光。 秦明月又发现乔老太一个好处,这姨母能处,不像其他长辈那般爱说教,爱扫兴。你给她买什么她就明着表现出喜欢,让人买了还想买。 大家都很默契,刘氏跟乔老太没提王兴言,而秦明月跟王景旭也没提王晓妮的事儿。 “二娘,二娘。”大家伙吃着饭,外面响起的敲门声。 气氛有点尴尬,乔老太低着头,余光却在注意王景旭。 刘氏在屋里的床上吃饭,听闻外面许久没有动静,她低低的咳了两声。 “你去开门,愣着干啥。”秦明月踢踢王景旭。 王景旭后知后觉看向乔老太,他不是有意见,只是有点尴尬。 “二娘,你最喜欢吃辣了。。。。。。” 门一开,柳郎中提着一锅冒着热气的辣蓼烧鸡满脸堆笑。 见是王景旭后,他结结巴巴:“我来看看刘刘氏,给她炖只鸡鸡补补。”越说越不像,他手一抖,铁夹一滑,手上的砂锅就偏了。 眼见一锅烧鸡就要喂了土地公,柳郎中跟王景旭同时去接,两人同时被撒出来的浓稠汤汁烫到甩手。 还是秦明月动作快,拿起已经吃完的菜盘子就跑了过去:“哎呦我来我来,这么香这么辣的鸡得喂屋里躺着那个,怎么能喂土地公呢。” “不。。。不是。”柳郎中医者本能还在:“不能给刘氏吃,她吃不得。” 说完又反应过来,看看王景旭,闹了个大红脸。 “我嫂子吃不得,那就便宜我~~~~~娘了啊。”王晓花拿了干净碗筷出来,干脆利落喊着:“柳叔,一起吃些。” “不来我们可就吃完了啊。”乔老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王晓花跟秦明月倒是吃得香,而另外两大男人洗个手甩个水碰来碰去,让来让去,最后还是王景旭憋不住了:“柳叔,您别紧张,我都被您弄紧张了。” “啊?。。。啊啊,我我。”柳郎中结结巴巴,站在饭桌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快坐下吃吧,菜都凉了。” “哦哦,好好。” 乔老太发话,柳郎中凳子都没找准就打算坐下去。 好在旁边是王景旭,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出洋相。 王景旭收到媳妇的刀子眼,略带不自在:“听说柳叔就住附近的?” “对对对。”柳郎中快四十的男人了,被王景旭一问,比那孩子被先生问还紧张。 “噗嗤”王晓花笑出了声,哪里是附近啊,不就是对面么。 “那往后我不在家的时候,麻烦柳叔多看顾些家里,都是些妇孺,您多费心。” “啊?”柳郎中抬头,样子傻极了。 “吃饭!”乔老太看不下去了,顾不上礼仪,用筷子敲了敲饭碗,缓解尴尬。 秦明月跟王晓花相视一笑,有戏! 第241章 邱氏拼命一搏 两人在镇里又置办了些家里需用的东西,临近天黑才回到家。 因着明天是除夕,一年中最后一天,不光要要做团圆饭。还得祭祀祖先,烧水清洁自身,以求得好兆头。 所以腊月二十九晚上家家户户都睡得早,毕竟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事情多着呢。 就在乔家庄最后一盏油灯灭了后,邱氏端着一碗红糖水进了婆婆的房间。 “娘,今日冷的很。我煮了碗红糖姜茶您驱驱寒。” “你个丧门星!”没想到崔氏不仅不领情,反而开始大发雷霆:“谁要你假惺惺的,家里就这么点红糖,你给我兑水做什么?” 骂起来不过瘾,崔氏开始上手掐。 邱氏端着碗不动,任由婆婆打骂。她知道,这碗糖水不会浪费,崔氏必定会喝掉的。 打骂累了的崔氏虽然气,可红糖带着姜的香味吸引着她,这么金贵的东西丧门星跟赔钱货都不配! 小心端过邱氏手里的大碗,崔氏仰头咕咚咕咚仰头喝完,最后连碗都盖在了脸上。 “贱人!”崔氏把碗用力塞在了邱氏怀里:“等明儿田家来接了那死丫头,往后你就给我做牛做马还债!” 说着似乎还气不过,又上手掐了几下邱氏的腰间软肉:“让你克得我家男人都死光,贱人!就该卖到窑子里去。” 自始至终崔氏的声音都不大,乔晓雨在家里呢。 邱氏等着崔氏撒完气,等她睡下后还给掖了掖被子,才轻轻关上门回了自己四面漏风的房间。 坐在床头上,邱氏从嫁妆箱子的裂缝里摸出一枚鎏金戒指。 凑近屋床尾瓦缝投下的一缕月光,她粗糙的大手一寸一寸的摩挲上面的花纹,这是她出嫁时娘给的。 她是远嫁,自从公爹与丈夫没了后,天就塌了。婆婆磋磨虐待她,她不怪,都是死了丈夫的女人她懂。 可不该欺辱自己的女儿,田家那就是地狱,怎么能让自己的心肝去呢。 “吱呀~~” 开门声响起,邱氏停住手里的动作,侧耳倾听。 关门声响起,再次万籁俱寂。 邱氏保持动作坐着,两刻钟后,她走出了房门。 接着走出歪歪斜斜的大门,然后在寂静的庄子里穿梭,可能是太冷了,连狗都没叫。 走到乔金水家的后墙,她熟门熟路的走到一扇窗户下,轻轻敲响了窗棂。 屋里没点灯,但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乔晓雨悄悄从后门出了院子,本来她是不愿意与崔氏那一家人打交道的,可邱氏晚上拦住她,说让她懂得多,让安抚一下带娣,并且承诺送给她一枚鎏金的银戒指。 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有私房,乔晓雨与邱氏约好,等家里人睡了,再偷偷给她。 想着事儿,乔晓雨看到了在风里发抖的邱氏。 邱氏朝她招招手,然后隐入了墙边的阴影里。 乔晓雨没多想,跟着就走了过去,崔氏一家平日里都是畏畏缩缩的,她完全没想过这一家人能对她做什么。 “东西给。。。。。。。” “呜~~~” 十几岁姑娘倒地的声音并不算小,可没吵醒任何一位乔家庄的人。 邱氏也没有刻意放轻动作,冬日的夜静的可怕,乔金水家又为了显示地位,周围一大片空地。 把软软的人摆弄成蹲着的样子,然后用自己的床单捆成了粽子。装进麻袋,她就这么拖着往庄子外走去。 两刻钟后,邱氏又回了自己家。 回到房间坐了会儿,她开始忙活起来,往日不敢点的油灯今日点的亮亮的。 白米饭,肥腊肉炖萝卜。 汤色雪白后,捞起腊肉切片入锅炒出油,加入泡发的菜干,炒到软起锅。 邱氏盛了一碗白米饭,吃了两口,愣了一下。端起菜盘子把里面的清凉的肥油倒了些在碗里,用木勺子拌了拌,大口吃起来。 看起来吃的香甜,可碗里分明落了不少泪。 吃完饭,洗了帕脸。走到女儿房门口抬手敲门 “咚咚” “带娣,起来了。” ------------------------------------- 五更天,乔老太的小院儿门被敲响。 “来了。”王晓花穿上了新袄子,双丫髻上戴着时新样式的小朵绢花。 她边快步去开门,边扶着头上的绢花:“娘,柳叔肯定又送好吃的来了,这天都还没亮呢。” 天没亮,外面就飘着食物的香味了。 “呸!”乔老太的面皮红了,端着锅子出来倒水:“你个死丫头,俩月没挨打皮痒了。” 说完又朝着刘氏睡着的屋子喊道:“老二家的,今儿早上咱们随便吃点豆渣饼,午间给你炖了老鸭汤。” “好嘞娘,您帮我把小花的旧春衣拿来一下,我躺着也没事儿给她改改。” “小心眼睛,等着我给你再点盏灯来。”乔老太边数落边端着油灯去了刘氏房里:“你做会儿就歇会儿,我也不拦着你,找个事儿做着挺好。” “我晓得了娘。”刘氏淡笑,那日气头上壮了胆子,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总不能出尔反尔,让嫂子里外不是人。 自己得找些事儿做,不能只当个闲人,躺软了骨头。 这时候王晓花却与外面的人大眼瞪小眼:“带娣?” 乔带娣冻得手脚通红,看见了往日常欺负过她的王晓花瑟缩了一下。随即又鼓起勇气:“晓花,秦婶子雇我来伺候刘婶子。” 她娘二更天就忙活开了,不到三更天就带着她出了门,说是那大户田家看不上她。不得已就给自己找了份能赚钱的活儿干,免得奶老觉着自己是赔钱货碍眼。 走到距离镇上还有五六里的时候,她娘说要着急回去祭祖,让她自己走。带娣也没起疑心,能逃脱田家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况且吃了满满一碗腊肉片儿,自己这会儿浑身都是劲儿。 而且从这里到镇上,路两边都有零散的人家,这个点也都亮起了灯,没啥好怕的。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敲开乔老太院门的时候,她娘又匆匆折返却并没有回到乔家庄,而是到了钱大爷等客的河边棚子里,从里面拖出了一麻布袋子。 看不清袋子里面装的是何物,只见邱氏一路拖着,很是沉重的样子。 与此同时,乔家庄也渐渐苏醒。 第242章 乔带娣的户籍 从五更天起乔家庄的鞭炮声都不断,不管有钱没钱,人人都早起,脸上都笑意吟吟。 “这丫头,咋还没起来。”乔大喜皱着眉,虽说女孩子不用祭祖,可也没有年三十岁懒觉的道理。 乔晓雨的娘毛氏,畏畏缩缩的把供品篮子递给丈夫,弱弱的帮女儿解释:“昨儿夜里崔氏找来,说是带娣哭闹不止,让晓雨去劝劝,许是累着了。” “老大,你来了没有。”乔金水等得不耐烦了,年三十祭祖都不积极。 “来了爹。”乔大喜骂骂咧咧:“就你们婆娘家事儿多。” 乔大喜出门了,毛氏想敲女儿的房门,可一想到女儿那冷漠的眼神,她又缩回了手。 乔家人丝毫不知,乔晓雨已经一夜未归。 王家也陆续放过了鞭炮,王兴贵兴冲冲的跑过来:“大哥,去祭祖啊。” 秦明月刚刚把陈婆婆给的腊猪脚炖上,手里还端着洗猪脚的水,听后嘴巴一撇:“你祭哪门子的祖,咋了你爹是入赘的?” 王兴贵挠挠头,往年王老头都带着他们去乔家祠堂祭祖,可听大嫂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对劲。 提着供品的何氏眼睛一转:“走走走回去,王家在乔家庄都没祖先可祭。咱们得好好活着。” “我们好好活着,跟祭祖有啥关系?” “好好活着才能开枝散叶啊,往后王家人不就有祖先可以祭拜了吗,需得上赶着祭拜仇人祖先?” “哎,就是这个理,我媳妇真聪明。” 两口子高高兴兴的掉头回了家,这篮子里的猪头肉能吃好几顿呢,不能便宜了乔家人。 院子里正打算出门的王老头听到了小两口的话,走也不是,回也不是,被气到当场扔东西。 而王兴言已经在屋里躺尸一样躺了三日,前两日还有王兴贵送饭,这两日人家也懒得管了。 “你干嘛呢?”秦明月娇嗔,这人真是的,一个菜棚子这么稀奇。 王景旭似乎对菜苗棚特别感兴趣,从今天早上看到后就前前后后的观察。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厨房里炖腊肉的香味已经飘出,秦明月蹲在鸡笼跟前剁着红薯:“这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汉书·召信臣传》中就有‘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 王景旭又:“你们南边的富贵人家冬日里都有蔬菜棚子?”他惊诧秦明月读书多,她好像什么杂书都看。而自己虽也识字读书,可都是中规中矩。 “哪里有。”秦明月摇头:“就算是汉书里的,最后也被劝谏取缔了。‘此皆不时之物,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 我这个啊还是看到陈婆婆家早春育黄瓜苗,再结合书里的东西捣鼓出来的。” 若是这个法子用在军中,冬日里是不是人跟马匹也能吃上新鲜菜了。 王景旭刚刚要开口,秦明月扭头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给他泼了一瓢冷水: “就这个一丈半见方的小棚,前后房子挡风,后有大山挡寒。每日夜里往里放一罐炭火,白日需喷数次温水,十天也就只能割一次。” 难怪汉武帝最后都取缔了,要吃点新鲜菜花费的人力物力难以想象,确实不适合现在的碎石关。 王景旭也不纠结,扭头就把这事儿放了过去。 小两口正忙着呢,门口传来了何氏的声音。 “嫂子,嫂子。” 秦明月一听她叫嫂子就一激灵,边走边在围裙上擦手,王景旭不好急匆匆的去见弟媳,就坐下接替了她开始剁红薯。 “咋了?” “嫂子,刚刚我过去庄里卖豆腐。”何氏凑近秦明月:“听说乔晓雨丢了,一夜未归。”说完何氏扭头看看身后,脸上带着笑意。 可能是觉着笑得不地道,又用力压嘴角,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 “丢了?”秦明月让她进来,把院门关了起来:“这种事儿你咋知道的,必定是家里就捂住了啊。” “我过去的时候,乔金水家里人满庄乱转,跟他们打招呼也不咋搭理。等我买了豆腐回头来,祠堂那边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家里有半大姑娘跟年轻媳妇的。” 说到这里,何氏翻了个白眼嘴巴一撅:“家里大姑娘丢了不想着瞒住,乔金水居然押着这些家的姑娘媳妇拷问人家有没有见到。没见到还不行,还得互相作证。” 这嚣张霸道的做派,真是让人恶心。 而秦明月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邱氏那种决绝的眼光。 “哎,嫂子这啥?” “嗯?” 顺着何氏的目光,秦明月看着她从厨房门方与墙缝之间抽出了一张黄白的麻纸。 轰~~~秦明月脑子突然炸开。 咽下口水,看着何氏打开那张被折成两寸长的一寸宽的纸条。 “眼熟,可惜我不认识字。” 不用何氏认识字,哪怕她拿倒了,秦明月也看到了透光纸张的背面那三字:乔带娣。 昨夜邱氏起身走的时候扶了一下门框,当时风吹得油灯摇晃,她跟王景旭都没看清,以为她真的只是腿软。 再一想到昨夜说的话,秦明月心直直的往下掉。 就在这时,传来了乔大祥的声音:“全庄所有人一刻钟之内都到祠堂。” 何氏看着秦明月塞到她手上的新鲜韭菜,立马放下:“嫂子先放着,我去喊家里人。”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给那豺狼人家看到。 “怎么了?” 王景旭听到声音,疑惑的看着何氏急匆匆的背影,刚刚听到的是乔大祥的声音? 秦明月把门关上,扭头无奈的把手上的纸塞给王景旭。 “户籍,乔带娣?!” 王景旭也懵了。 秦明月苦笑:“应该昨天晚上塞在了厨房墙缝里的,刚刚你三弟媳发现的。而且,乔晓雨失踪了,刚刚乔大祥让全庄人都去祠堂集合。” 王景旭黑了脸,现在外面天才麻麻亮:“不想去就不去,就算是官府来了也没道理把无关紧要的人随意就集合起来。” “我也不想去,可是。。。。。。”秦明月看了看他手上的户籍:“我怕最坏的情况发生。” 王景旭也是一激灵,他想起了昨夜里对邱氏说的‘熬到崔氏死了的话’。 第243章 邱氏送人去田府 乔金水家找人的时候,最先就去了崔氏家,可叫了几声都没人答应,院子里的房门都从外面锁着的。 想到今日田家要来接人,乔金水家虽然奇怪怎么这么早,闻着院子里还没消散的腊肉味儿,却也没有过分起疑。 就在乔家庄翻天覆地找乔晓雨的时候,邱氏已经拖着袋子走到了镇北二三里的地方。 田家的管家打算趁早出门去镇上买些东西,虽然买姑娘要给钱,可给人带些东西,好似减少些心里的负罪感。 一开门,就看到了邱氏拖着麻袋。 “哟,这是?” 邱氏理了理衣裳鬓角,见这人穿着富贵,烟斗上还挂着玉,便蹲了一下,行了一个四不像的礼 “田老爷,这是我我家女儿,不太听话,我给您送来了。”她不认识田老爷,只知道田家住这里。 “别乱喊,我是田府管家。”田管家心里有点不喜,为了点子钱上赶着送姑娘。 “喔喔”邱氏有些慌乱:“能进田府是这丫头的福气,不劳田府的老爷们亲自上门,族长说说自己送来来,您。。。您会高兴些。” 田管家没吭声,伸手去解布袋绳子。 邱氏赶紧自己解开,就露出了还昏迷着的乔晓雨。 田管家皱着眉,好像说那姑娘刚刚十岁,这丫头面相看着偏大啊。 “我家丫头自小能吃,长得模样好。”邱氏跪坐在袋子边,仰头讨好的朝田管家笑。 田管家点头,别说这丫头还真长得俊。乔家庄还真是风水宝地,出了不少大美人儿。少爷就是听人说她们庄上十岁左右的丫头,就有好几个长得不输做过高管家里丫鬟的乔桂儿的。 这才起了心思,要买个乔家庄的姑娘回来。 “行吧。”田管家直起身,摸出帕子擦了下手。 这些个丫头不愿意,打晕送来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不是第一个了。 “买丫头的钱已经给了你们族长,想来你家主动把人送来了,钱应该是已经到了你们的手了。” 说到这里,田管家不管邱氏忽变的脸色,从怀里又掏出了半钱银子扔在了地上:“这钱本来是打算接人的时候,给你家买些糕点的,现在给你了。” 然后一挥手,田府门口俩人就过来抬走了乔晓雨。 过了好半晌,邱氏才捡起地上的银子,再看了一眼已经紧闭的田府大门,起身跌跌撞撞的回了乔家庄。 ------------------------------------- 乔家庄闹嚷嚷的,众人都集中在了祠堂前的空地里。 “真是的,我腊肉还没炖呢。”路春香边梳头边跟张秀兰抱怨。 张秀兰衣裳都扣扭着了,听完也是一脸不开心:“那么大个姑娘丢了不藏着掖着,反而大张旗鼓,也不怕嫁不出去。” “小声点。”张月梅撞了她一下:“也不怕得罪人。” 张秀兰一看是张月梅,嘴巴一瘪开口就呛声:“我可不像有些人,为了钱怕到把妹子给害了。”说完,屁股一扭朝着另外一边走了。 “哎!!你你。。。。。”张月梅被气得够呛。 路春香两下挽住了头发,扯着要吵架的张月梅:“算了算了,她就是那脾气。” 见那边张秀兰已经跟后来一步的秦明月搭上了话,张月梅更加生气了:“你看看她要不要脸,自己家没有外甥媳妇还是咋滴,天天跟着我外甥媳妇屁股后面转悠。” 旁边的人都做出看热闹的表情,有你这样的舅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没打上门就是人家王景旭大度了,还指望着跟你好呢? “张婶子好。”秦明月走在前面,见了熟人满脸笑意。 “哎,好半月没见你了。昨日你叔上山去看庄稼,帮你翻了一下沤着的红薯藤。”张秀兰假装看不到后面王景旭的臭脸,只拉着秦明月说话。 “谢谢婶子,您帮我谢谢叔。” 两人说说笑笑的站在了人群最后。 乔金水站在祠堂檐坎上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男人堆里鹤立鸡群的王景旭。气闷扭头看向另外一方,又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秦明月。 见乔金水看了两人,其他人也扭头看向两人。 乔大喜像是突然灵光一闪,跳上了檐坎与自己老爹并排站着:“王景旭还有秦氏,快老实交代!”他指着两人,义愤填膺。 秦明月莫名其妙:“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怀疑自己偷了他家姑娘? “我爹看你俩口子了,指定是你家拐走了晓雨。” “你姑娘长的虽然有几分模样,性格却一点都不讨喜,我吃饱了拐她。”秦明月翻了个白眼:“你既然怀疑我,那说说怀疑我的原因。” 人群里传出年轻女人的闷笑声,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乔大喜虽然也不喜欢这个更比自己能讨爹喜欢的女儿,可那是自己家的,心里也带了几分焦急:“全乔家庄除了你家与我家有仇,其他谁家不是对我爹言听计从,不是你还能是。。。。。。” “闭嘴吧你!”乔金水一巴掌把自己的好大儿踢下了台阶,这脑子跟没长似的,尽给自己树敌。 “各位乡亲父老,我也是没办法了。”庄里除了崔氏家外,都找遍了也没见到人。 不过想到昨日约好的,今日他带着崔氏在河口处跟田家交人。许是今日崔氏与邱氏自己先去了想要跳过自己把钱拿到手里?冷笑一声,他也不担心,毕竟钱已经在他们手上了。 乔金水抬手下压,示意下面的人安静:“我家家教严,这丫头也打小听话,从未有过出门不跟家里打招呼的事儿发生。还请各位细细回想一下,可见过我家丫头?” 乔金水不是不知道这事儿不应该宣扬出来,可他也仗着自己控制了乔家庄多年,量这些人不敢将事情说出去。 而且老二说的也对,这么些年他并不知道庄里人家的实际情况,为了避免还有像王家那样能藏的人家,借着这次摸个底也是好的。 乔家庄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 见此,与乔金水亲近的俩族老率先站出来:“会不会孩子玩闹过了头,躲哪里睡着了?” “对对”乔金木连连点头:“我家那小子小时候不就跟人捉迷藏藏忘了嘛,咱们找了半夜,他却在草堆里睡着了。” “那咱们到处找找?”是乔大光的声音,他看出来了,乔晓雨丢了未必是真,乔金水是想整治王家才是真。 不然为何一来就看向了王家的人? 下面的人闹闹嚷嚷,有的亲近乔金水家的顺着话头表示要一起找。 有的则是黑着脸,马上就要相看人家的姑娘捉迷藏藏睡着了?骗鬼呢! 第244章 何氏挑事 胳膊拧不过大腿,况且人家都不在乎孙女的清白了,其他人不愿意也得愿意。 于是乔金水点了些人,挨家挨户的找,找到哪家就让哪家是主人带着,没轮到的人家先在祠堂这里等着。 虽然怨声载道,可乔金水已经驯服了他们这么些年,竟然也没有多少人反抗。有那么一两个刺头,见大多数人都沉默,自己也只能随大流了。 秦明月看向乔金辉,只见他虽然皱着眉却也没反抗。而乔金海乔金田则是懵懵的,乔金水居然点了他们两个跟着一起找。 见到几人的表情后,秦明月摇摇头,不过个把月没有乔金水的压迫,这些人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王景旭从后面绕到秦明月旁边,那会儿不少妇人围着她,就把两人分开了。 他拉拉秦明月的手:“走吧。” 秦明月顺从的点点头,笑着与周围交好的媳妇婶子点点头,就跟着离开了。 见大哥大嫂走了,何氏扯了一下王兴贵:“走走走,咱们又不是乔家人,听他指挥做什么。” 王兴贵看了两眼王老头跟黑着眼圈的二哥,挠挠头跟着媳妇走了。 王景旭俩人走的时候没人出声,可王兴贵两口子走的时候,却被呵斥住了。 “王家老三你们去哪儿?还守不守规矩了。” 何氏听到乔金木儿子乔仕雷的呵斥,胆子一缩。可看到前面的大嫂也跟着停下了后,她顿时胆儿肥了起来。 只见她回头白了一眼乔仕雷,腰杆一叉:“你叫什么叫。说起来你确实是长辈,可乔家长辈关我王家什么事儿。” 说完没等人回答,扯住王兴贵就骂道:“你婆娘被人这样欺负你也不出个声儿,咋滴王八做习惯了不会做人了?” 王兴贵被骂的一脸懵,这也是自己的错? 只有王老太与王兴言变了脸色,何氏这话就差指着他们鼻子骂了。 乔仕雷怎么说也是长辈,被小辈还是外嫁来的媳妇这么呛声,一张老脸憋的通红。 见丈夫不好开口,乔仕雷媳妇庞氏接上了。只见庞氏削瘦面皮黑中带黄,扁扁的鼻梁下后嘴唇一张一合教训的话接踵而至:“何氏你娘死的早没人教,你家嫂子也没教你?敢跟婆家的长辈这么说话,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说着庞氏还朝着何氏走去,边走不说还边挽袖子,看样子像是要教训人。 何氏哪里怕她?之前正牌婆婆跟前都敢做小动作的人,现在有大哥大嫂撑腰不说,好不容易当家做主人了,还能被个老泼妇欺负不成? 她也挽着袖子跟着庞氏对冲:“你个老八婆,自己家的儿媳都管不好,哪里来的脸管人家的儿媳。” 庞氏一听,嗷的一嗓子就冲了上去,何氏这是在用刀戳她心窝子。 庞氏生的不好看,当初乔仕雷是被迫娶她的。后来不知道是为了圆了自己没娶到表妹的遗憾还是怎么滴,就让自己的儿子娶了表妹的女儿姜氏。 这姜氏仗着有丈夫奶奶公爹的宠爱,并不把庞氏放在眼里,两人常常闹的鸡飞狗跳。 两人抓头发扯衣裳,在地上滚来滚去。 王景旭皱着眉,秦明月却是眼皮子突突跳。何氏胆子本来就大,不过最近好像大的离谱了。 想到刘氏流产,她赶紧过去拉架。 说是拉架,实际上是拉着庞氏不让她打何氏。拉架嘛,当然是跟谁熟就帮谁,两方都不熟看热闹就好,拉什么架。 庞氏被何氏挠了一把脸,自己却被扯住够不着又急又气,扭头就抓上了秦明月:“你个买来的小娼妇,别以为你跟奸夫的事儿庄里人不知道。” 秦明月朝着王兴贵使了个眼色,王兴贵立马抱住了还要往前冲的何氏。 “哎哎哎,庞氏你别胡说八道啊!”乔二麻子跳出来,这话是他有次喝多了说漏嘴的,明明已经给了封口费,这婆娘咋这么没信誉。 庞氏却已经气晕了头:“乔二麻子你别帮这小娼妇掖着了,那乔二娘买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不就是为了给王景旭添堵吗?别说卖来的时候还是不是姑娘身子,说不定野种都生过了。” 秦明月皱着眉,两只手抓住庞氏,一脚踹在了她腿弯,人就跪下了。 王景旭黑着脸,浑身散发着冷气,竟是比寒冬腊月的风好刺骨几分。 那边何氏以为是大哥不好得打女人,于是她用力挣脱,趁着庞氏跪在地上,啪啪就扇了她两耳光:“叫你胡说八道,叫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干净,你是姑娘,可惜你男人不想要你!” “老大,休了这个脏女人!”王老头突然跳出来。 “儿啊,爹对不起你。竟然不知道你姨母居然给你找了这么个媳妇,今日爹做主休了她!” 秦明月翻了个白眼儿,这老狗真不是个东西,都这样了还装呢! 他能不知道乔老太怎么想的?不过是不说明,躲在后面等出事了好推卸责任罢了。 而这些事儿,乔老太和离后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王景旭,若是他嫌弃,乔老太就给秦明月一笔银子,让她离开。 王景旭当然不愿意,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他甚至没问过秦明月过往,只是小心守着一颗心,等着这个女人爱上他。 而何氏这边还在持续放大招:“你以为你儿媳为什么敢跟你这个婆婆呛声,长点心吧!人家表哥表妹一家亲,庞氏你就是个蠢货!” “何氏,你胡说八道什么!” 乔仕雷慌了神,急匆匆的穿过人群跑过来。 还没等他走近,秦明月却突然松了手。 庞氏被嫉妒委屈冲昏了头,见之前那么久男人都不说话,现在被何氏那贱人猜中了,所以着急了? “乔仕雷,你个奸夫!老娘跟你拼命!” 常年做农活的妇人力气不小,刚刚是被秦明月身高压制,又是从后被扭住了手才无还手之力。 现在正面朝着乔仕雷撞了过去,立刻就把人撞倒在了地上。 乔仕雷本就对庞氏没什么感情,见这女人疯癫了一样,自己又被狠狠撞到,腰背生疼,顿时倒尽胃口。 下手也就狠厉了起来,两人在地上来回打滚掐架,竟一时间难分胜负。 第245章 邱氏认罪 这边乔仕雷与庞氏打着,那边马上就有人去告诉了乔金水。 乔金水带着人回到祠堂的时候,邱氏却从王家方向也到了乔家祠堂。 一直哭着的乔晓雨娘毛氏见到她后马上冲了过来:“她婶儿,晓雨昨天夜里去了你家,她回去没有?” “回了啊。”邱氏表情淡淡的。 越过众人,邱氏走到乔金水跟前:“叔爷,田家真的是好人家吗?” 乔金水本来想问孙女的事儿,见邱氏在大庭广众之下问田家,心里虽不满却也还是笑着说:“当然是好人家,吃的是白米白面鸡鸭鱼肉,穿的绫罗绸缎不是好人家那就只能是仙家了。” 邱氏目光没有聚焦,带着些茫然,似乎又松了口气。她点点头,小声说着:“那就是好事,好事。” “哎好事好事。”乔金水嘴上说着好事,心里却暗骂她蠢货。若真是好事儿,自己的孙女怎么不去? “你快去把家里的门打开,咱们找人呢。”乔大喜急吼吼的,这丫头到底是昨儿夜里丢的,还是今儿早上丢的? 没想到邱氏不理会,而是转过身又走向了毛氏:“你找姑娘?心疼她?” 毛氏肿着眼睛,愣愣的点头:“自己的孩子当然心疼啊。”虽然乔晓雨跟乔家人亲,时常看不起自己这个娘亲,可终归是自己掉下来的血肉,怎么能不心疼呢。 “哦,那就没错,没错。” 邱氏呆呆愣愣,说的话没人听得懂。 这下周围的人都反应过来了,邱氏这明显的不对劲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闹哄哄一片。 更有那家里有姑娘的,戒备的看着乔金水,然后把孩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他们这些动作都没背着乔金水,乔金水虽然气,可当着这么多人又发做不得。 乔大喜急脾气,他扯了一把邱氏:“是不是你把我家晓雨藏起来了,别疯疯癫癫的,什么没错没错,我让你去开门!” 邱氏没站稳,被一扯一送就滚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摔倒的她突然坐在地上笑了起来。 她指着乔大喜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指向了乔金水。 “哈哈哈哈”邱氏笑得一只手捶地,眼泪都笑出来了:“找什么找啊,女儿长那么好看不就是拿来卖的嘛。”这话是乔金水一家劝她时说的。 “我把我女儿卖了,卖给人做丫鬟了!”邱氏边笑边说,样子疯癫,有些吓人。 “我知道,我知道。”乔金水皱眉,想着疯了也好,卖人的钱许是能再少给一份了。 “你婆婆呢?”乔大祥突然发现崔氏到现在都没出现。 “死了。” 啊? 众人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都以为邱氏是因为女儿被卖受了刺激。 “这丫头,快起来。”张秀兰虽然喜欢传闲话,可心还是善的,她弯下腰推推邱氏:“这话可不兴乱说,你那婆婆知道又要磋磨你。” 邱氏却不为所动,只是把腰上的钥匙丢在了乔金水脚下:“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我把老鼠药兑在了红糖水里,昨儿夜里就给她喝了。” 下巴处还带着笑出来的眼泪,她的表情却又突然平静,比起疯癫还更让人心颤。 百来人的祠堂门口安静到落针可闻,饶是乔金水几十岁了,也脚杆发颤。 “大大。。。大喜,你去去看看。” 乔大喜捡起钥匙连滚带爬的跑去了邱氏家,而今日没一人跟着去看热闹。 不到半刻钟,村尾就传出来了乔大喜的嚎叫声,然后声音越来越近,秦明月都怕着一口气憋死他。 “爹。。。爹,爹爹,死了死了。”乔大喜几步一摔,到了最后差不多是爬着过来的。 他忘不了开门的一瞬间,看到崔氏上半个身子在地上,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成爪直直的伸向门口。 双眼瞪大,大张着嘴,下巴挂着已经干掉的沫子。 乔金水,乔金辉等人同时腿软,不少人都跌在了地上。 庄里发生这种恶性杀人事件影响的不只是当事人,整个庄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 秦明月扯了扯王景旭的袖子,在他手心写下了‘户’字。 感受到带着微微粗糙的触感在手心游动,王景旭等她写完,捏了一下她的手。 然后走过去,一把邱氏提了起来。 感受到手里的重量他心里一紧,这哪里像是一个成年女人的体重,尤其是邱氏个子还不低。 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他把邱氏扔进了祠堂,轰然关上了门:“金辉叔爷,先把疑犯关起来,等官府的人来了再处置吧。” 王景旭在边关见惯了生死,他看了一眼乔金水提醒乔金辉:“金辉叔爷,报官。” 乔金辉软着腿,扶着儿子的手臂颤颤巍巍:“对对,报官。”邱氏一直是逆来顺受的好儿媳,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儿,与带娣被卖脱不了关系。 至于带娣被卖,他看了两眼乔金水,已经开始卖庄里的儿女了,再不反抗,这乔家庄就活不下去了。 “不要报官!”乔金水声音有点颤抖。 他有想过邱氏会反抗,可田家给的太多了。就算是买命钱,八十两也足够买上三五个小丫头了。大不了除开给崔氏的二十两,再给邱氏十来两。 “出了命案,不报官乔家族长还能自己断案不成?”王景旭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再跟他做,出言毫不客气。 乔大祥见自己爹有些慌,就与王景旭说道:“景旭既然知道我爹是乔家族长,那这乔家的事儿当然由我们乔家人自己解决,无关紧要的人还请离开吧。” “乔叔说笑了。”秦明月走出来:“族长确实能约束族人,对于亵渎尊长、扰乱家礼、蔑视族权”的族人,族长可以在族内私设刑堂。可杀人并不算是家族事务,所以不应该由家族动用私刑。” 乔大祥知道这事一但报官,那他爹卖掉族人家的孩子就会被捅出来,族长之位必定不保。 所以他开始怂恿其他人:“这事邱氏已经承认了,不管是报官还是族内自己处理,都是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族内自己处理,对大家都好。若是报了官可是要上城门告示的,咱们乔家庄可就算出名儿了。” “这么一说也是个理儿啊。” “可不是,那刘庄就是个例子。” 有人一听也起了嘀咕,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乔家庄这个名出的可不好。 可也有那稍微明事理的人说:“这可不是死了阿猫阿狗那么简单,两个活生生的人没了,这事能瞒多久?” “那也是,且不说眼前,就说三年一期的查户这就躲不过。” 大元户籍管理严格,一但发现谎报瞒报,那不只是家族连坐的,整个村庄知情者都是要被牵连的。 秦明月手里微微湿润,心跳略微加快。 第246章 报官 周围人各说各的理,一时间谁也决断不了。 王景旭也看出了乔金辉的迟疑,他几步走上了祠堂阶沿上: “大元有律‘每里置正一人(若山谷阻险,地远人稀之处,听随便量置),掌按比户口,课植农桑,检察非违,催驱赋役。。。。。。’” 其他人听的云里雾里,可乔金辉懂了。 王景旭这是在警告他,他可是拿了朝廷俸禄的村正,这种事儿不报官,若是被发现重则刺字流放,就算是轻也会被罚没家产。 “金海,你与金田守着祠堂门,不允任何人见邱氏,防止串供。”乔金辉下定决心上前锁了祠堂门,交代好后又走到王景旭跟前道: “景旭有马,劳烦你直接带我去镇里禀报,而后再去县里。。。。。。。” “金辉叔爷,我与家里传信的信鸽认识县衙,等下我就放了出去。” 乔金辉暗自庆幸自己听了王景旭的劝,不然这消息怕是早就传出去了,自己这些人还隐瞒个什么劲儿。 同时他也开始疑惑,这王家大小子到底在军营里是个什么职位,有马还有信鸽?往后这秦丫头的在庄里的重要性,是不是还能提上一提? 王景旭与乔金辉已经走了,秦明月也招呼着大家伙散了。 “张婶子路婶子,舅妈,咱们也回吧,大年三十儿呢。” 张秀兰亲近乔金辉一派,张月梅除了是舅母外却是亲近乔金水一派的。她这么一招呼,两方的人都期期艾艾,看了看乔金水一家,尴尬笑着各回各家了。 祠堂门口空了出来,除了乔金水一家,还有乔金良乔金木两人。 见此守着祠堂大门的乔金田乔金海,不知道从啥地方捡来了两根手臂粗的木棒,摆好了架势。 乔金水一看,被气得连连咳嗽。 “爹,咋办?晓雨还没找到啊!”乔大喜像是无头苍蝇,说好的找自己女儿呢? 乔金水一楞,从见到邱氏开始,他就忘了自己本来是要找孙女的。 乔金良与乔金木对视一眼,乔金水有事瞒着他们了。 就算是族长,管理族里事务。可人家儿媳杀婆婆,难道比自己的亲孙女消失还重要?莫非乔带娣被卖,崔氏不愿所以邱氏才毒杀了婆婆? 再一想到邱氏问乔金水的几句话话,两人顿时心里有了芥蒂。这乔金水有好事不想着他们,有麻烦倒是指使的顺口。 “那咱们也先回吧,这官府来人要好一阵子呢。” 乔金木率先直起身,给乔金良使了个眼色。 “回吧回吧,大祥大喜你们俩也劝劝你爹,孩子慢慢找,指不定是去哪儿玩儿了,等晚些自己就回家了。” 乔大喜连连点头,心里还觉着乔金良挺好的,毕竟也就他还记着自己家在找女儿。 而乔大祥则是盯着两人背影,对乔金水说:“爹,金木叔与金良良叔怕是起疑心了。” 乔金水却恨恨道:“两个蠢货疑了又如何,他们以为那些事儿他们能脱手?早就被我绑在一条船上了,从中经了手还不知道的蠢笨之人。” “那咱们现在?” “继续找晓雨,她比她那蠢姑姑有用,往后咱们家得靠她。” 乔大祥点点头,他这个侄女是个有心机的,用得好是家里的助力,不过若是反噬。。。。。。 乔金水走了几步,远离祠堂门口后,打断乔大祥的思考:“邱氏不足为惧,崔氏死无对证。而且这人是邱氏自己送过去的,至于是崔氏不愿意邱氏要,还是说邱氏不愿意崔氏非要的,咱们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得是意见不合而杀人,与咱们何干。” 乔大祥不愧是乔金水最喜欢的儿子,只见他灵光一闪:“爹,那那钱。。。。。。咱们可是半月前就给崔氏了,这邱氏是不是因为婆婆不给钱才杀人的啊。” 想到那白花花的八个银锭子,乔金水腿都不软了:“你这孩子,脑子就是好使。你爷的聪明劲儿都给了我,我的又都传给了你。” 乔大喜在他们背后跟着,眼里露出愤恨。 而从始至终,只有毛氏一人在全心全意的为女儿担心,这么大阵仗还是没找到孩子,往后的名声真就坏了啊。 秦明月回到家心才开始慌起来,她反复看了又看乔带娣是户籍,想着邱氏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户籍在自己这里,那说明乔带娣还未跟田家签卖身契。邱氏不愿意女儿去田家,那今天早上她送去田家的是谁? 突然,她想到毛氏见邱氏第一句就问她,乔晓雨回家没有。 再结合乔晓雨那丫头高傲的心气,必定不是自己夜不归宿的。 她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邱氏浑身狼狈,布鞋满是尘土一看就是走了很远的路,莫非被她送去的是乔晓雨? 所以她先把户籍藏在了自己家,然后杀了崔氏,又把乔晓雨送去了田家。那带娣呢?人去哪里了。 还有她把户籍给自己,到底是想让自己怎么帮她? 秦明月咬着手指在院子里来回转悠,锅里腊猪脚汤都没那么诱人了。 经过早上的事儿一闹,乔家庄过分的安静。除了偶尔山上传来祭祀鹅鞭炮声外,就只有空气中飘着平日里难得一闻的肉香,证明着确实是在过年。 直到正午,王景旭才独自一人回到了家里。 秦明月迎出来还没开口,他便先开口说道:“你莫慌,县衙里的人与镇里的人都到了。不过咱们与这事儿多少有些关系,等会儿可能会被叫去问话。” “现在不用去看着么?”秦明月这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生怕因为这事儿暴露了自己其实是冒名顶替的。 “不用,官府查案,旁人退避。”王景旭拉着她的手,感觉有些冰凉:“吓到了啊。” 他将人轻轻搂近怀里,安抚的拍拍后背:“莫怕,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至于这户籍的事儿大不了咱们实话实说。” 想来邱氏不是个傻的,总不能是为了平白无故拉自己两人下水吧。她很大可能是想让自己保护带娣,既然如此不用他们俩说什么,邱氏自然会将自己两人摘出去。 第247章 曾典使 未时末,一衙役满庄喊话,让庄里人再次去祠堂接受询问。 “怎么让全庄人都去?”秦明月取下围裙,擦了手跟着走出家门。 王景旭牵着她,露出安抚的眼神:“县衙断案也是允许百姓旁听的,今日许是大人有话要问。” 秦明月点头,这些她知道。可户籍一事儿像是大石头压着她,平日里还不显,遇到这种情况她多少有些不安。 特别是现在的日子越过越好,她不想失去。 心里想得多,面上却不显。她懂越是紧张畏缩,越容易让人怀疑。 而王景旭却有些不开心,怎么突然就不怕了?刚刚那种被依靠的感觉不要太好。 依旧是早上的那块地,那些人。 不同的是台阶上早上站的乔金水,而现在变成了官府的典使与衙役。 木城县典史叫曾义,四十来岁,蓄着络腮胡,孔武有力。 典史虽没品级,却是县衙里除县令县丞外最高官职。主要掌管缉盗、盘诘、监察、狱囚,所以衙役都要归他管。 衙役分站两边,乔家庄的人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而来。 下面坝子里的人交头接耳,过了一刻钟,两刻钟。。。。。。 曾义面无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凶恶。他不言不语,就那么站着。 乔金水转了一下眼睛,像是为了显示他族长的地位,抬脚上了台阶:“都安静,县衙的大人要问你们话。知道的要老实回答,不。。。。。。。” “大人查案,闲杂人噤声!”葛正信一声大喝,吓得乔金水一个趔趄。 要不是乔大祥从下面扶着,他就从台阶上跌落下去了。 乔金水站稳后脸色发白,一是他忘了这是真的官老爷,二是在众人面前丢了脸。 曾义本是武考落榜的,穷困潦倒之极得了木德义的帮助,最后才在木城县谋得了生计做上了这典史。 所以木德义的事儿也不背着他,关于王景旭跟秦氏他就多看了两眼。也不怪他多看,还是那句话,这两人鹤立鸡群。 “把疑犯邱氏带上来。”曾义开口,声音低沉浑厚,充斥着正气。 衙役把邱氏带上来,只见她已经带着脚镣了夹板了。 “妇人邱氏,你把你说的再说一遍。其余的人只能听不能言语,有异议的等她说完再询问。” 曾义看邱氏被衙役搀扶着,只要松手她就会滑到地上去。 也是,一介村妇,能做出这些事儿已经是耸人听闻。事后还不跑不闹,安安静静的等人来捉。 若是见了自己还不怕,那才怪了。 邱氏嘴唇颤抖,刚刚她已经对曾义说了一遍经过。可现在她忽然害怕起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秦明月。 “大人让你再复述一遍,还不快说!”葛正信厉声呵斥,保护女儿的心没错,可杀人就杀人,法不容情。 “昨儿夜里,我将女儿卖给了王景旭家做丫鬟。回来后婆婆与我大吵,我气不过便将老鼠药化在了红糖水里给她喝下。” 像是害怕现在才来,邱氏不知声音发抖,全身都抖了起来,连脚上的铁链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那我再问一遍,邱氏你确定杀了婆婆崔氏?”曾义于心不忍,这个女人也是命苦。 “是是。。。是的,老爷。” “此事还有没有同谋?” “没有,都是民妇一人所为,民妇认罪。”邱氏挣扎着跪下,匍匐在地上。 不过事情不能就这么了解,她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都是要一一问清楚的,不是她认罪就只认她一人的罪。 曾义接着问道:“你说你把女儿卖给了王家,怎么我了解到的是你们先将乔带娣卖给了镇上的富户田家。” “对!明明是卖给了田家的,这事我能作证。”乔金水反驳,不过他不着急,卖了就是卖了,田家肯定能认下的。 “肃静!” 葛正信用力一跺脚,吓得乔金水一缩脖子。此事本就已经有了定论,大人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不过是为了与那秦氏扯上些关系。 而且,这乔家庄的族长着实不是人。多年来朝廷无数次想要削弱家族势力,今日这乔家算是撞上了。 “大人,没有卖给田家!”邱氏带着期盼看了一眼秦明月:“昨日卖给王家的时候,他们顺手就塞在了厨房墙缝里,还给了我二两银子,不信您问问她。” 邱氏的话漏洞百出,可这已经是她绞尽脑汁能想出来的了。 何氏忽然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了看秦明月,想要伸手去扯她袖子。 ‘啪’王景旭拿起旁边王兴贵的手,打在了何氏手背上。 秦明月深吸一口气,拿出了乔带娣的户籍正想上前,却被王景旭接过去了。 他排开人群,走到曾义跟前,托着乔带娣的户籍双手弯腰向前平举:“大人请过目。” 可能是因为小霍将军的缘故,曾义对王景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不过此时他心里还是要嘀咕道:“这两口子吃的啥,都长这么高的个儿。” “嗯~确实的乔带娣的户籍。”曾义拿着翻看查验真伪后还给了王景旭:“那卖身契书在哪里?” “大人,昨日夜里邱氏才将女儿卖与了我家,本来说等开年再去官衙办契书的。” “嗯”曾义点头,有户籍也就大差不差了。这户籍跟房契店契一样重要,谁没事了见人就给。 不欲在此事上纠缠,只要跟王景旭秦明月搭上话九成的曾义道:“开年了记得来补上契书。” “是大人。” “大人!”乔金水是真的急了:“这崔氏是真的同意将乔带娣卖与田家的。”能不急吗,收了人家八十两银子,人却卖给其他家了。 退银子是小事,他们哪里敢跟田家出尔反尔,人家一根小指头就能捏死他。 “哎呦,这人真是的。”张秀兰八卦起来也不怕官老爷了:“人家自己的孩子,卖给谁家还不能自己做主吗?” “就是!”卖豆腐家的女主人薛氏跟着男人做了多年生意,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弱。听到张秀兰出声后,她等了一息没等到呵斥就立马跟上: “人家卖了孩子钱收进了人家自己口袋,我说族长叔您就别多操心了。”明摆着这中间有猫腻,可人家邱氏跟官老爷都同意了带娣卖给了王家,跟着附和总是没错的。 这下轮着秦明月服气了,原本以为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弱,可谁能想到这些见了衙役都能腿打跌的乡野村妇,也能如此上道呢。 第248章 是缘还是劫 “不对不对。”乔金水倒退两步,心里已经有的预感,可还是想问个明白:“邱氏说。。。。说她已经将人送去田家了!” 乔金水一家人都白了脸,举全家之力培养出来的姑娘,怎么能就这么折了呢? 曾义看向邱氏:“你往田家送了谁?” “送了谁?”邱氏血着眼睛,像是恶鬼索命般盯着乔金水:“族长该谢谢我才是,当然是谁家收了钱 ,就送谁家女儿入田府啊。” “嗬嗬。。。。。” 乔金水背后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众人探头一看,才发现是毛氏。她用力想发出尖叫,声音却像是被一口水堵在了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因为太用力,瞪大的眼珠子像是要脱出眼眶。 “哈哈哈哈,哈哈哈。”邱氏笑起来,她弯腰在地上起伏,像是笑得前俯后仰,又像是在给毛氏磕头。 秦明月心里发紧,她握住身边何氏的手腕用力。虽然自己没有孩子,可她忽然体会到了这两个女人的悲伤。 锥心泣血的悲伤! 那种毁天灭地却无能为力的悲伤,让她不自觉的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孩子到底是不能割舍的缘分还是劫难? 众人都扭过了头,不忍看。 做过母亲的人不少都红了眼,怪邱氏害了乔晓雨么?可她只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 “好了,各位还有没有异议?” 众人低头不语,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半刻钟,曾义再次道:“既然众位没有异议,那邱氏我便带回去了。至于乔族长家的孩子,可要我帮忙去要回来?就当是误会一场。” “谢大人,谢大人。”毛氏涕泪横流,一桩跪下,膝盖与石头接触发出闷响。 “大喜,把你媳妇拉回去!” 乔金水阴沉着脸,乔大喜畏惧自己的爹,不敢再管女儿的事儿,拖着毛氏就离开了。只余留毛氏哭喊的求饶声。 “大人”乔金水讪笑,谄媚着脸:“邱氏没送错,本就是我家晓雨去田家做丫鬟的。没有误会,不劳烦您跑一趟。” 他若承认是误会,找回乔晓雨。那就等于明白着告诉众人,他收了钱却卖的是别人家的孩子。 明显曾义也是这么打算的,听他说完后微微点头,淡淡回了声:“嗯。”却又在心里叹了声,真狠!自己养大的孩子都能狠心送去那样的地狱。 “走。” 衙役带着邱氏,跟在曾义后面往村外走去。 “大人,带娣那孩子,好歹是乔家族人。”乔金水咬着后槽牙,想要再挣扎一下:“我乔家人族人愿意用百家饭养她长大。” “不!”邱氏哀嚎:“大人,卖了的东西怎么还能收回呢?” 然后邱氏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到秦明月跟前:“那孩子家务样样拿手,你姨母受苦了半辈子,给她使唤吧!” 秦明月点点头:“好,我已经让她去姨母那儿跟晓花作伴了。” 邱氏真的是滴水不漏,不到最后不说带娣到底在哪里。天下母亲都一样吧,为了孩子穷尽心力。 曾义看向乔金水,只见他垮下了肩膀。 他一直没有问带娣在哪里,就是为了出其不意。只要王景旭与邱氏在带娣身处何地这事上不统一,那么他就能推翻昨夜邱氏把带娣卖给王家这一说法。 虽不能换回乔晓雨,却能以族长的名义,把带娣控制在自己手上。 “乔族长好本事啊!” 曾义把乔金水记在了心里。 望着远去的队伍,乔金水软了腿,刚刚曾义那一眼看得他冷汗涔涔。 “回家。”乔金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眼王景旭与秦明月,扭头就走了。 遗憾,秦明月摇头。 要是乔金水能承认送错了人,她就能怂恿庄里人把他这个族长拉下来。 “他也知道,所以宁愿牺牲乔晓雨。”王景旭眼里露出恨意,他必会为母报仇的。 手臂被挽住,王景旭侧头微低,对视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 “只拉下族长位置多没意思,一击不中便要蛰伏,等待机会给他来个大的。”秦明月眯着眼,眼里流露出阴狠:“最好是趁他病要他命!” 说完,她停下来,直视王景旭的眼睛。 若无其事的话语,狠厉的表情,竟然让他心动。 “我以为你。。。。。。”这么久看她行事,他以为她是朵山间百合,以一己之力留香人间。 “你以为我圣贤书读傻了?”秦明月挑眉:“没有雷霆手段,莫行菩萨心肠。我的善,胸有成竹,不过就是麻烦了些。” ‘善’是人的本性,一点都无,枉为人。 “往后的人生,不管善恶我陪你。” 咦?秦明月听着情话红了脸。以前不是没有听人听过,怎么这次的这么动人。 哦~~~往日那些人都说的是‘往后,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 第249章 尴尬的王景旭与柳郎中 乔老太虽然疑惑,可还是把带娣留下了,直到正月初二王景旭俩夫妻到了镇里。 “王大叔,秦婶子。”院门被敲开,带娣探出小脸儿。 她带着欢笑,扭头朝着院儿里喊:“晓花,你哥嫂子来了。” “哦,王大叔,秦婶子你们快进。”带娣像是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做工的,羞涩的笑笑,退到门口请两人进去。 “带娣可还习惯?”秦明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封递给她。 带娣望着面前的红封,她瞪大眼睛一脸惊喜,眼里带着疑问。 秦明月点点头:“给你的。” “谢谢秦婶子。”带娣双手接过,急急忙忙冲着两人鞠躬:“谢谢婶子雇我来做活儿,习惯的很。” 没了奶的辱骂,看不到娘的悲苦,她好开心。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干活,赚到了钱就把娘接到镇上住。 “哎呦我还年轻呢,能跑能跳,雇个人来作甚?”乔老太听到动静从刘氏房里走出来,不过看到带娣后又立马改了口:“不过这丫头是真勤快,洗衣做饭样样会。比起晓花那丫头,强了不知多少倍。” “姨奶,晓花的手得养着绣花儿呢,往后这些废手的活儿都包给我了。”小丫头赶紧推销自己,生怕被解雇:“您与刘婶子往后也就只管帮秦婶子做工,其他的杂事儿就交给我,保证生意兴隆。” “哟哟,带娣姑姑的嘴可真甜。”王晓花做着鬼脸,一副小大人模样。 “我去做活了。”带娣很是懂事,自己再继续下去就不礼貌了。 秦明月放开了王景旭的手臂,拉着乔老太进了屋。而王景旭则是在外面动手帮忙劈柴,再把水缸挑满。 “什么!” 乔老太听完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幸好秦明月眼疾手快。 “难怪,年三十五更天带娣就一个人来敲门了。”乔老太拍着胸口,都是为人娘亲,她最是能理解邱氏的疯狂。 若是有人对她的孩子不好,她也会疯狂拼命的。 “姨母,邱氏大概率是保不住命的,这带娣与晓花又年纪相仿,我想着要不就留着。”不用她为奴为婢,等日后再把户籍还给她。至于去不去补卖身契,相信曾义不会专程问这点小事。 “留留留。”乔老太心咚咚的跳,她一手捂着胸口在屋里走着:“咱们也不是怕那乔金水的人,这孩子家里没人了,咱们不留着就是推她入火坑。” 宗族势力太过强大,就算是带娣外婆家愿意接她回去,只要乔家庄松口,邱家就接不走。而且邱家的态度也很值得寻味,若是愿意为邱氏做主,怎么还能让她受这么多年苦呢? “那带娣还不知道是吧。” “嗯,她娘什么都没给她说。而且邱氏说她家也是被乔金水家害的,只是具体情况没跟我说,应该是要确定我们会收留带娣后才会说吧。” 乔老太一听,手开始颤抖,她红了眼睛:“不让乔家受惩罚,我死不瞑目!”她竟然有这么蛇蝎心肠家族! 秦明月轻轻拥抱了乔老太:“姨母放心,景旭与我定要还娘亲,您,带娣一个公道。” 乔老太呜呜哭着,释放着明知道仇人,却报不了仇的痛苦。 安抚好乔老太,秦明月说道:“这事儿先别告诉晓花,孩子家藏不住事儿。今日景旭与我打算去县里一趟,问问邱氏对带娣的事儿到底怎么说。” “好好好。”乔老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瞄到秦明月胸口衣裳的湿痕,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清了清嗓子假装很忙的理理袖子,抚抚发鬓,边说边往外走:“不说是对的,先让孩子过个好年。” 秦明月一愣一愣的,怎么突然气氛不太对。 她细细观察了一下乔老太的背影。 哦,今日不是挽了个独髻在脑后,而是梳了个斜髻,还插了把银梳篦。 想到隔壁的柳郎中,果然女为悦己者容。 “晓花,哥嫂有事儿,这次先不带你?”她知道失言不好,语气带着讨好。 没想到王晓花回答的很爽快:“去吧去吧,我也不是很想走亲戚。我要跟带娣姑姑玩儿,她教我跳格子。” “哦,好吧。”秦明月冲着王晓花做鬼脸,自己失宠了。 王景旭拉着秦明月,微微用了点力气,快点走吧! 嗯? 那边。 好吧,她那会儿就看到了,柳郎中穿着新衣裳都在门口看好几次了。 果然,两人刚刚走到巷子口,秦明月忽然回头就逮了个正着,柳郎中正举起手。打算敲门。 见秦明月跟王景旭突然回头,柳郎中尴尬的定住了。 王景旭也带着尴尬,笑得无奈又宠溺。他的傻媳妇不知道除了柳郎中见他尴尬外,他见柳郎中也尴尬。 这感觉就像是,有人当着你的面,要娶你娘亲做老婆是一样。 第250章 第一次见县丞夫人 到了县里,俩人先去了陈婆婆家,给俩老人拜年了后,后去了秋娘家给俩孩子发了红包。 最后又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了县衙,除了看邱氏外,还要去看看杏花。毕竟婆婆托孤的是自己,不能扔给县丞夫人就不管了。 县丞一家住在县衙的后宅,俩人没从前面进,直接绕到了后门。 大白天的宅门紧闭,与秦明月想象中的热闹情况完全不沾边。 “都没人来送礼么?”没县令,县丞就是木城县最大的官儿,大过年的居然没人来送礼。 王景旭上前扣门,三下后退后一步。 “木县丞看似不靠谱,实则是好官。将军查过他的私产,这么多年了还是靠着夫人的嫁妆过活。” “那倒是难得的好官。”秦明月对木德义的印象更好了,不死板又廉洁的好官,难怪木城县周边的百姓日子比其他地方要好过不少。 县衙后宅虽然不大,可从厨房到后大门,也得半刻钟。 两人说了好几句话,那边才传来脚步声,边跑还边喊着:“来了来了。”不知道这么远,里面的人是怎么听到敲门声的。 门开了个缝,探出一个笑眯眯的大圆脸。 “哟,二位请回吧,咱们家不收礼。”老妈妈的围裙上还有面粉,看样子是在包饺子。 说完就打算关门,锅里水快开了呢。 秦明月伸手抵住门,满脸笑意福了福身子:“妈妈不要着急嘛,我们不是来送礼的,我叫秦明月是来看杏花的。您可认识杏花?才来不久的。” “哦,你是杏花的亲戚?” 那妈妈立马打开了门,热情的邀请两人进去。 “妈妈不通报一声?” “通报啥!”这圆脸妈妈笑得很是和善:“杏花那丫头讨人喜欢,就是胆子小了些。走走走,我带你们去。” 进门后秦明月回头,只见一根绳子拴在门后,只要有人拉动铜环敲门,想来绳子就会动起来吧。 圆脸妈妈带着两人穿过一进院子,走到游廊上。 “你们从这里直直进去,那边垂花门口有小丫头,问她就成。”说完就脚步匆匆上了游廊往厢房后走去:“我就不带你们去了,等下锅里的水干了。” 两人被小丫头带到了正堂里,而里面的县丞夫人正陪着杏花在玩跳棋。 “夫人安好。”秦明月行礼,王景旭也跟着拱手。 “姐姐。”杏花推开跳棋,穿得跟棉滚子一样朝着秦明月扑过来,抓住她的衣襟就不再撒手。 “杏花小叛徒。”肖氏一脸宠溺,看得出是真的疼杏花。 “来喝茶。” “谢谢夫人。” 秦明月真的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县丞夫人给她倒茶啊! 肖氏却是笑眯眯的看着她与王景旭:“好孩子,坐着吧。我家没有丫鬟,两个丫头正是玩闹的年纪,你别笑话就成。” “哪里敢笑话,您这么和气的夫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秦明月并非是第一次与高门大户打交道,可却是第一次与大家夫人打交道。往日见不过不少高官,可都是男人,这夫人还是第一次,况且是这么和气的夫人。 肖氏爽朗一笑:“小嘴儿真甜。” “婆婆本来将杏花托付给了我,没想到倒是给您找了麻烦。”秦明月站起来,打开自己带来的东西:“这些都是我在家自己做的,就当是我给您添盘菜。” “哟,韭菜?” 肖氏眼见,从油布包袱里看到一抹绿。 “这大冬天的,菜干不稀奇,这韭菜可就稀奇了。”肖氏拿起被捆得整整齐齐的韭菜,不敢想象自己的眼睛。 “自己费了点心思种的,您别嫌弃。”见自己的东西被喜欢,秦明月十分高兴。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礼啊我收下了。”肖氏笑呵呵的,然后一叠声的喊着:“小丫头大丫头,快来快来。” 外面传来脆生生带着笑意的回应:“来了。” 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两个跟杏花穿的一样的丫头笑着跑了进来。 大的那个一进来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韭菜:“韭菜!绿的!” “馋嘴猫,就知道看吃的。”肖氏点了点丫头的额头:“拿去厨房,中午做个韭菜炒鸡蛋。剩下的给老爷留着,晚上也给他尝个鲜。” 大丫头把韭菜抱在了怀里,用围裙捂着生怕被冻坏。而小丫头则是给大家茶碗里添了茶水后,拉着杏花的手将她带出去玩儿。开始杏花不走,听说荷花缸子里结了车轮那么大的冰后,才跟着离开。 等屋里的只剩她们三人后,肖氏脸上的笑意缓慢消失。 她左手提着裙子,拿着帕子的右手轻抚着额角,缓步走上主位坐下。 “景旭啊。” 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让王景旭与秦明月都没反应过来,只见肖氏撑着头靠在了小几上:“你们乔家庄的事儿我都听说了,谁能想到人心能坏到如此地步。” 两人对视一眼,许是同为女子的原因,这县丞夫人也太悲悯天人了。 王景旭起身朝着肖氏弯腰行礼:“夫人,我们今日来就是想见一下邱氏,想问她这事要不要告诉她的女儿。” 肖氏这才想起,这俩孩子还不知道自己与他们娘亲有旧呢。她也没有解释,只是点点头:“去吧,都是可怜人。” 说完,肖氏恹恹的,未曾为那个视为知己的女子出气,她没脸与人家儿子相认。 秦明月看了一眼王景旭,两人都有些不明白肖氏怎么突然没了兴致。不过两人都是谨慎的性子,知道不该问的别问。 “夫人似乎是乏了?”秦明月也站起来:“那咱们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先去办邱氏的事儿吧。” 这句话看似在与王景旭说,其实是在跟肖氏说。 肖氏挥挥手:“去吧,杏花我会好好顾着的,后面怎么说你且与大人商量。” “那麻烦夫人将我带来的东西转交给杏花,辛苦夫人了。” “夫人,告辞。” 两人原路返回,出门的时候又带动了门上的绳子,不一会儿那位圆脸妈妈从里面拴好了门。 见邱氏的过程很顺利,虽然没看到县丞等人,可衙役未曾为难,想来是已经打过招呼了。 邱氏关在单独的女牢里,未曾受过酷刑。 “邱氏给您二位磕头了。”邱氏跪在牢门里面,郑重的朝着秦明月磕头。 秦明月明白她想知道什么:“带娣与晓花玩的很好,早上还给她了一个红封,很是高兴。” “谢谢。。。谢谢。”一直没哭的邱氏听到女儿的消息,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你可要见她一面?” “不不。”邱氏摇着头:“不要告诉她,我对不起她。” “邱嫂子”一直沉默的王景旭突然开口:“作为孩子,她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娘亲无故失踪。” 邱氏坚持不见带娣,他们也没办法。最后狱卒来催促,只能离开。 第251章 二人时光 可能是觉着最近很压抑,秦明月的心情不是很爽快。 在陈婆婆家休息了一晚上后,正月初三这日,王景旭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不用着急赶路,两人同骑大红马赤梅,在寒风中朝着碎石关前行。 就在要过碎石关前浑河吊桥时,王景旭却转向马头,朝着左边顺着河流前行。 “这是去哪儿?”秦明月裹在王景旭的披风里,只露出被风吹眯了的眼。 放开缰绳,任由赤梅自由前行,王景旭把披风紧了紧,然后双手环绕抱着胸前的人。 “顺着这条河再走个二十来里,河水会朝北转个小弯。” 赤梅应该是来过很多次了,不用人控制,它也知道怎么走。 半个时辰后,前方的河水忽然北上,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如千军奔腾,万马驰骋。 走近一看,北上的河水两三里后忽然不见了。 秦明月疑惑,跟着河流前行。轰隆声越来越大,忽然一股向上的风将两人的披风吹开,赤梅都被拉扯的一个趔趄。 秦明月这才看清,不是北上的河流不见了,而是一个巨大的落差出现在了流经的路上。 河水突然落下,所以从远方看起来像是河流突然截断消失了一样。 奔腾的河流落下撞击起腾腾水雾,水雾落在周围的地上,竟然结成了如镜面一般的冰。难怪赤梅提前就停了下来不肯几下前行,若是被冰面滑到,会直接掉进河里,跟随河水跌进百丈深渊。 河流落下后又转向西边继续流淌,跟着河流走过瀑布烟雾,前面的浑河水势逐渐放缓,河面越来越宽广。 走了数里后,秦明月耳朵里都还是轰隆隆的水声。 “你看这边。”可能王景旭忘了已经距离瀑布很远了,他说话的时候还是贴在秦明月耳朵边儿。 灼热的气息让耳朵发烫,秦明月偷偷羞红了脸。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河流对面一马平川,只有隐约枯黄中夹杂着微微绿色。 “顺着河流前行百里,有一座与乔家庄前面相同的巨大石山。河水走到山跟前被挡住,然后顺着山势向北流经一段距离,再掉头向东。你可知道浑河为何水是黄的?” 王景旭看着眼前白里透红的耳廓,忍不住越说越靠近。 秦明月扭动了一下身体,想要让耳朵远离那灼热又舒服的气息:“上游有一片泥土松散的流经地?” 她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河流,上写有河斗水,泥居其七。原因就是上游有松散土地,河水流过,带着了大量泥沙。 “嗯,真聪明。”与其说是一句夸奖,不如说是一句喃呢。 背后的胸膛太热了,让她有些晕眩:“然然。。。然后呢?” 暧昧的气氛忽然冷却,王景旭的声音里没了刚刚的缱绻,带着一丝丝遗憾:“被石山阻挡后,河流逐渐平缓向下东回流。不仅在山前形成了一个五六里宽的几字弯,还沉积下了一片过分富饶的土地。” 原来如此,河流携带大量泥沙,在水势平缓后,泥沙沉淀下来形成肥沃的土壤。 这是好事,可王景旭却语气遗憾,想来河那边是北雄的土地。 果然,赤梅几下前行,王景旭用马鞭指这茫茫河对岸说道:“若是春夏,那边郁郁葱葱满目苍绿,野马野羚羊出没其间。” 然后他又指着自己的左边:“你看咱们碎石关,百里灰蒙蒙的碎石滩,连野草都长不大。不过一河之隔,就像隔开了桃园与地狱。” 之前秦明月的目光一直被雄壮的浑河吸引,听见王景旭的话,她在转过头看这边。 木城县周围虽然多碎石,土地贫瘠。可好歹有土层,上面还能种上些庄稼作物。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地上的碎石越来越多,巴掌大的杏仁儿大的,铺在地上一眼望不到头。 就连其他地方拔不尽的野草,这一望无际的碎石滩上都难找到几棵。 “碎石关粮食产量极低,为了让百姓生存下去,朝廷每年要从其他地方抽调大量的粮食来此,才能保证碎石关的百姓正常生存。为了减轻朝廷与圣上的压力,所以小霍将军在二十年前开始与北雄通商。” 不知道为什么,王景旭就是想告诉秦明月,甚至他心里有份不切实际的希冀。 “而近两年北雄频频异动,朝廷中一部分人提议放弃碎石关,让将军退守青山县。” 秦明月却不懂了,她疑惑道:“北雄人不善耕种,往年攻打碎石关未曾伤害百姓,只是为了搜刮粮食。而现在小霍将军与他们正常通商,用他们的皮毛金玉矿石来交换他们或缺的布匹粮食,这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打仗?” 王景旭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讲起了北雄的过往:“北雄曾经并不是一个国家,是由无数个部落组成的。这些部落之间会互相征战,合并分裂。 直到五十年前,北雄出了一位名为哈鲁尔的人,他带领着自己的部落到处杀伐,仅仅用了不到六年时间,就把北雄统一了。 没了内斗,北雄开始对外。那时候又恰逢大元刚刚建立,北雄曾一度打入了大元腹地。后来发现南方方丘陵湿热,生病的士兵不少,这才又退回了青山县。 占领青山县两年后,他们再次完全后退到了碎石关,一年后完全退出了大元。过后就是两三年一次的攻打碎石关,来了也不杀人,只是抢掠粮食,到青山县就掉头。”然后留下一烂摊子等着收拾。 “哦,这个陈婆婆给我讲过了。” 脚下都是碎石,赤梅吃不着力道,停着不走了。王景旭跳下马,把秦明月也抱下了马。 两人手牵手在灰蒙蒙的碎石滩上缓慢行走,而赤梅则是吭哧吭哧的到处找枯草,找了好几从却都没下口,看样子嫌弃极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占领了这一片地区呢,每隔三两年就来打一次,这不麻烦吗?”这个举动秦明月看不懂,完全不讨好嘛。 第252章 原来是这样 “这个不仅你没看懂,那时候全朝廷上下都看不懂。” 路不好走,王景旭牵着秦明月的手,十指相扣两人顺着河流前行。 “最后这其中缘由,还是霍老将军弄明白的。” 王景旭侧头看向秦明月,见她像个好奇的小姑娘般看着自己,好像在等着讲故事。他带着尊崇看向前方隐约可见的巨大山脉: “北雄善战,是因为他们部落征战持续了数百年练出来的。而哈鲁尔统一了北雄后,没了部落之间的斗争,他们只能把目光放到了咱们大元。” 王景旭边说边怀念那个头发花白,却脊背挺直的男人:“北雄从统一后,五六年间人口数量翻了一倍,他们的物质不足以养活太多人口,所以攻打碎石关青山县等边关地区夺取粮食。 老霍将军还发现,除了掠夺粮食外,他们还靠着这个方法控制本国人口,并且持续练兵。” 当时霍老将军的这个结论,让朝廷接受不了,他们放不下高高在上的骄傲,不承认自己成了别国豢养的宠物。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弹簧老霍将军,最后把将军逼来了碎石关。 秦明月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感觉到自己脊背发凉。那时候的碎石关百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大元本就经历了多年战乱,先皇在位最后十年又被奸臣把持朝政,大元千疮百孔。后来先皇殡天,现在的圣上力挽狂澜,可依旧艰难。” 王景旭叹息,他未曾得见天颜,可不管是老霍将军还是小霍将军,说起那位都是崇敬有加,想来是位明君吧。 秦明月捏了捏王景旭的手,苍白的安慰::“圣上的明君,霍家的将军也很好。那后来呢?老霍将军来了碎石关后,有近二十多年未曾被攻破了吧。” “嗯。”王景旭点头:“老霍将军来了后,北雄再未攻破碎石关。后来终于等到哈鲁尔死了,新继任的王年纪尚青。咱们小霍将军故意示弱,与北雄开启了交易。” 听到这里,秦明月福至心灵:“跟他们进行交易,用皮毛换粮食,不仅能减轻朝廷压力,还能让北雄没有粮食的压力是不是?” 王景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嗯~~~而且我猜刚刚开始的时候,咱们给出的价格非常低,是一个亏本的买卖。”秦明月想了想:“他们既然是要练兵,那咱们就给他养废了。等他们人口增多,又不善于战争的时候,咱们再一步一步提高粮食的价格。” 刮了一下小巧挺拔的鼻梁,王景旭赞叹到:“真聪明。”他还是前几年彻底得小霍将军信任时,才被告知的。 “那现在你说北雄有异动,是他们的王反应过来了么?” “嗯,小霍将军推测是的。前年探子带回来消息,说是他们出现了内斗,后来就又换了新的统治者。 朝廷里有些人怕碎石关再像当年那般成为累赘,所以想要放弃碎石关,退守青山县。” 这点秦明月看不懂:“退守青山县就安稳了吗?碎石关被占后,没了百姓种粮也没了朝廷支援,北雄定然会将青山县视为第二个碎石关的啊。” 王景旭无奈摇头:“是的啊,大家都能看明白的事儿,偏偏那些高坐庙堂之上的人看不懂。” 秦明月却说:“未必看不懂。” “哦?” “现在北雄反应过来了,很大原因是粮食价格已经让他们承受不起了吧。”她早就发现大圩的时候各,北雄特产大量出现在了木城县,而她却从未看到过车队往碎石关运送粮食。 “朝廷多年都不往木城县派遣县令了,这说明已经放弃碎石关了,那拨粮食来就更不可能了。可咱们百姓过的却越来越好,这说明与北雄的交易咱们碎石关获利颇多。 那你说会不会朝里建议退守青山县的人,实际上是想把碎石关的这份生意装进自己腰包。” 王景旭一愣:“可碎石关都让给北雄了,这生意怎么能拿到手呢?” “碎石关不管是大元的领土,或者是北雄的领土,都不影响他成为两国的贸易往来点啊。北雄的皮毛在南边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就算是正常交易,这利润也是不敢想象的。 北雄打不过小霍将军,又不想给高价买粮,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换人!”王景旭恍然大悟:“这碎石关能给出去,北雄也能再送回来。可回来后就未必还能把控在小霍将军手里了。” 原来如此,很简单的道理,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再对上最近朝廷忽然秘密派来上任的县令,一切都明了。 要不要碎石关不是关键,关键是有人想要碎石关的生意。 “赤梅!” 王景旭把秦明月抱上马,自己牵着跑了一段距离,等脚下的碎石稍微少些时,他也翻身上马朝着碎石关而去。 秦明月知道,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小霍将军。 王景旭把秦明月安置在了马厩的宿舍里,自己则是急匆匆的跑去找将军了。 他到的时候小霍将军正在跟谢玉下棋,而赵小虎与孟蒙则是在院子里对练。 “将军将军!” 小霍将军头也没抬:“才初三,怎么就急匆匆的归营了。” “将军,我媳妇想通了一件事儿。” “哦?”小霍将军笑了,他落下一子:“你媳妇想通的事儿,你们俩口子自己知道九成,咱们可不想知道。” “哈哈哈,师父师娘蜜里调油啊。”赵小虎收了棍棒,跟在后面打趣。 王景旭红了脸,一是羞的,二是急的。一直冷着脸不苟言笑的人,也就在小霍将军这里才多了些表情。 第253章 给马接生 ‘啪嗒’ 小霍将军手上的一枚棋子掉在了棋盘上,扰乱了棋局。 “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 自己一直没想通的事儿居然被一乡野村妇想通了,实际答案还如此简单。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跟北雄正常交易不就好了。”孟蒙把棍子往地上一杵。 “不行。”谢玉站起来,邀请王景旭坐下,他与赵小虎,孟蒙三人站在下首。 赵小虎也问到:“你说啥为啥不行?北雄要的就是粮食,咱们卖跟环绕眉卖有什么不同?” 谢玉沉吟了一下:“咱们把控了多年北雄的粮食命脉,虽在一定程度上养废了他们,可也让他们的人口翻了几倍。而这个时候咱们再正常交易粮食,那就是在帮他们壮大。” 二三十万身强体壮的北雄人尚且挡不住,更别说现在北雄人口已经超百万了。 此话一出,孟蒙气得一脚踢翻了凳子:“这般坐拥高官厚禄的畜生,他们只想到眼前的利益,完全没有想过以后!” “现在朝中有半数人不愿意放弃碎石关,可若是有人愿意把碎石关的利益让出一部分,怕是朝中大部分都会倒戈啊。” 小霍将军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扶着门框看向外面。他明白碎石关的利益有多大,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知道这份诱惑有多大。哪怕是漏出去一点,也足够让人疯狂。 没人说出要坚决不让的话,因为碎石关虽然赚钱能养活自己,可粮食却是从外面买进来的。一旦有人切断粮食的供应,那么为了碎石关的百姓,他们只能不战而降。 小霍将军用头轻碰门框:“可惜了那几百里的碎石滩,若是能种粮食,咱们何须受制于人。” “将军,等过完年,我就带人再去浑北岸引马!” 王景旭拱手朝着小霍将军行礼:“让碎石关不再是大元的累赘,而是成为必护之地!” 既然不能种粮食,那就养马!养出大元最好的马,培养出能与北雄相抗衡的骑兵,咱们才能有底气分毫不让! “好好好!”小霍将军拍拍王景旭的肩膀:“有这份心就好,也别太操之过急,你们才是我拼守的底气。” “好了,我想休息会儿,你们去玩儿吧。”小霍将军走回书桌后坐下:“你也带媳妇在咱们碎石关逛逛,看看还有什么能赚钱的生意做,哈哈哈。” 最后一句虽然是调侃,可几人都听出了将军语气里的萧瑟,而他们却帮不上忙。 等人走了,小霍将军微微叹息,自己真的守不住碎石关了吗? 圣上用了半生才把朝廷局势暂时稳定,已经是殚精竭虑,后继无力了。前些日子把新来的县令阻击在青山县后,队伍里有位皇后安插进来的人。那人告诉他,圣上身体已经透支,最多再撑三五年。 除开意外死亡的大皇子,剩下的几位最大的也才十二岁,就算是五年后继位也不过十七八,那就会落得跟圣上一样,权利被朝臣瓜分,需得多年才能收回。 就是带来这么寥寥几字,就用掉了皇后花了三年才安插进去的一个探子,圣上与皇后的艰难可见一斑。 不知从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雪,从星星点点,到漫天飞舞。到了晚上,就已经染白了天地间。 这么大的雪是回不成了,秦明月就歇在了王景旭的宿舍里。 睡到半夜,秦明月被冷醒,一摸身边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披上衣裳准备出门查看,可一开门冷风吹得她睁不开眼。 ‘砰’ 门被她用力关上,赶紧规规矩矩的穿上衣裳,甚至包上了头巾。 再次拉开门,饶是她有了准备,仍然体会到了渗入骨髓的冷。牙齿与腿控制不住开始发颤,她哆哆嗦嗦的走出了门,朝着那边隐约亮着油灯的地方走去。 雪不停的往她脸上糊,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眯着用一条缝看路。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果真有这么大的雪,‘鹅毛大雪’诚不欺我! ”秦明月嘀咕,口中却落入一坨雪。 雪水顺着口腔滑入腹中,冻得她浑身一颤。 不过几十米的路,秦明月在雪里走了差不多半刻钟。等到光亮处的时候,她头顶肩膀已经厚厚一层雪了。 亮光的是一间高大的房屋,半敞着门,里面逸散出一阵一阵的热气。 探头一看,王景旭半蹲在一匹马后,而前面还有一人牵着马的缰绳,将它控制住不乱动。 她刚刚出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马儿嘶鸣,而现在马儿明显脱力了,被人扶着也还是腿软下滑。 秦明月赶紧跑进去帮忙扶住,原来是在给马儿接生。 “你咋来了!又脏又冷,快回去。” 王景旭满手都是血,他将手伸进了马儿的腹腔之中,企图把难产的小马推回到正确的位置。 “你别管我,做你自己的。” 秦明月看出来了,应该马儿站立着才能让他把马摆正,若是母马倒下,一面被压住,小马没回到正确的位置很危险。 “嫂子,你扶着马头。”牵着缰绳的人把马绑在了栏杆上,然后自己跑去另外一边半跪在地上,用肩膀撑住母马。 就在秦明月想着两人撑住母马不倒下的时候,母马却突然开始乱动,要不是已经无力,后踢蹄就踢在了王景旭身上。 这一幕把秦明月吓了一大跳,未等人再次吩咐,她就前移几步到了马头处。 只见她刚刚靠近,母马硕大的脑袋就靠在了她肩膀上,粗重的喘息声在她后背响起,而母马像是得到了安慰,不再乱动。 原来不只是牵着马,刚刚那汉子是在安抚母马吧。 “再坚持一下,快了!” 秦明月轻轻拍了拍母马的脖子,换来了她几乎察觉不到的磨蹭。 王景旭还在努力,可母马放在秦明月肩膀上的脖子越来越重,甚至马头已经垂到了她的腰上。 “王景旭,好了没有!她要不行了。” 秦明月刚刚说完,母马就开始往下滑,看样子它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 第254章 歌谣 “扶着它!让它慢慢跪下。” 王景旭走到母马另外一侧,同样用肩膀顶住马腹,然后扶着马腿,让母马跪下来。 秦明月也跟着弯腰俯身,可她蹲下就太矮了,母马的脖子就会扭着不利于呼吸。于是她跪在地上支撑着母马的脖子,想让它舒服些。 一下一下的拍着马脖子,看着地上的血越来越多,秦明月的眼里忽然聚集起了泪水。娘亲生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难受呢?既然这么难受,那怎么忍心抛弃呢。 不知是想要安慰母马,还是要安慰自己,秦明月哼唱起了妈妈曾经哄自己睡觉的歌谣: “溱湖河上一座桥 烟波倒影摇啊摇 心在这边梦在那边 一河春秋漂啊漂 。。。。。。 你像繁花一样妙 。。。。。。” 吴侬软语,是王景旭从来没听过的语调,可他却听出了思念味道。 谢玉端着一罐子药水,推开门听到歌声,愣住了。 只见马儿紧紧靠在秦明月肩头,而秦明月跪在地上,一只手搂住马脖子,一只手伴随着曲调节拍轻轻拍着马头。 外面是纷纷大雪,屋里轻灵的歌声穿过屋脊,绕梁不绝。 王景旭已经把小马推回了正确的位置,而母马却没有力气再用力。他正想回头催促熬药的人,就看到谢玉直愣愣的眼神。 眉头一皱,王景旭咳嗽了一声:“发什么愣,端来给母马喝下。” 声音打断了谢玉,也打断了秦明月的歌声。 谢玉忽然心虚,他端着罐子有些慌乱的朝着马头走去。 “你来看着,我去!” 王景旭语气不太好,站起身抢过谢玉手里的罐子几步就走到了秦明月背后,然后看了一眼谢玉,蹲下靠在秦明月背后把药给母马灌进去。 谢玉本就心虚,见王景旭毫不掩饰的眼神,他羞愧不已。 而秦明月却以为他忽然的不耐烦,是心疼自己养出来的马。顺势反手拍了他几下,以示安慰。 见此,王景旭笑开了,甚至用额头碰了碰秦明月的头顶。 秦明月慌乱,赶紧扭头看其他人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见那边的汉子被马挡住,而谢玉蹲在马后低着头,她才松了口气,然后朝着王景旭白了一眼。 喝了药的母马又有了力气,它挣扎着要站起来。最后在几人的帮助下,母马又努力的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生下了一匹气息微弱的小马驹。 才生下来的小马不仅站不起来,甚至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秦明月看着几人都没什么动作,焦急说道:“就这么干看着,不能帮忙么?” 几人都沉着脸,好一会儿王景旭才说道:“新出生的马儿必须要自己站起来,人不能帮的。第一口也必须吃奶,喂了其他东西会死掉的。” 见秦明月面露不忍,谢玉道:“师娘,它们是战马。” 秦明月懂了,因为是战马就要足够强,否则就算是人为救活,上了战场也是死路一条。并且还会害死一名士兵的性命。 “没有一尸两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王景旭拍拍已经脱力的母马,这匹马也是他接生的,他比谁都心疼。 可没办法,每匹母马第一次生产都是最危险的,都要走这一遭。 最终小马还是没活下来,虽然王景旭解释了冬日里生下来的马儿有很大夭折率,秦明月还是很伤心,不想说话。 王景旭抱着秦明月喃呢:“马儿的粮草不够,士兵们都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喂给马吃了,所以冬日的母马没力气,生产更是险上加险。” 秦明月把头靠在他胸前,她不是不懂。 马的粮草相比人来说太单一了,冬日里没有新鲜草料,马儿吃的更加不好。 只是心里的悲伤排解不出来。明明都已经生出来了,明明母马跟养马的人都很努力了,怎么还是死了呢。 正月初五,秦明月打算回去,而王景旭需要提前结束假期留在碎石关,因为又有两匹母马有了早产的迹象。 “放心吧。”秦明月坐在马车里, 与恋恋不舍的王景旭告别。 “走吧,我看着。” 王景旭挥挥手,看着马车远去。 秦明月这次回去是带着任务的,雨衣钓鱼的效果没达到预期,除了有人问过一次合作事宜,后面就再无音讯了。 这次小霍将军给了秦明月两人还有两车油布,让她在木城县把油布铺子开起来,务必要钓出那些被安插在碎石关的人。不抓住这些人,碎石关会越来越动荡。 既然要钓人出来,那这油布就不能让人知道是从碎石关出来的。所以秦明月没露面,让马车直接到了乔家庄。 而她带回来的两人一人叫木训,三十七八岁,是木城县本地人,给秦明月铺子做掌柜。 另外一人叫薛小六,年龄二十五六却长着娃娃脸,看面相不过十七八,做伙计最好。两人把她送到乔家庄后,就回了木城县准备开店事宜。 为了演的真,秦明月把租的小院钥匙给了他们俩,也能顺便做个落脚地。 后院小菜棚里的韭菜蒜苗因为几天没喷水,看起来有些焦叶。而竹篮里的菜种芽苗则是冻死了一半,另外一半因为气温低而僵苗了。 “嫂子,嫂子!” 秦明月听到何氏的喊声就腿软,无奈叹气,弱弱的回应:“干啥?”这人咋知道她回来了?比小黑子的鼻子还灵敏,真是见鬼。 打开门,何氏笑得很开心:“嫂子,我每天都来看看,你终于回来了。” 看到她笑的开心,秦明月的心落回了肚子:“有啥事?” “没事。” 嗯?秦明月不信,回答得这么爽快肯定有事。 “进来吧,我给你带了点心。” “嫂子最好了,在哪儿呢点心在哪儿呢。” 何氏猴急的窜进了院子,把秦明月挤得一个趔趄。 这人,往日也爱吃,可从来都还是拘着,怎么今日这么嘴馋。 见秦明月看着自己,何氏扭捏着用手指搅着衣角,满脸忧愁:“嫂子,我也不知为何最近特别爱吃,老三都说我长胖一圈了。” 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以秦明月把王兴贵喊了过来:“你晚上别折腾她了,明儿找柳郎中把把脉。” 王兴贵傻傻的,扭头就跟何氏咬耳朵,可声音却不小:“你烦我了就直接说,让你休息几晚就好了,跟嫂子告状算是怎么个事儿!” 秦明月懒得跟这两个傻子解释,而且自己做嫂子的也不好跟小叔子说这些。可一想到柳郎中在镇上,她只能拉着何氏进了院子,把王兴贵锁在了外面。 “今晚你媳妇跟我睡,明日咱三儿去镇里看看娘。” 不管王兴贵咋想,反正何氏是被点心勾得撵都撵不走了。 第255章 乔晓雨 “爷爷,救我救我!” 田府角门外,乔晓雨穿着丫鬟衣裳跪在地上。她身后是两位身强体壮,面露不屑的婆子。 乔金水哈腰点头,塞了两把铜钱进婆子手里:“两位姐姐,麻烦让我跟我这孙女说两句话。您放心,说完我就把她全须全尾的交给你们,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乔晓雨一听,扯住乔金水的衣裳激动的摇头,竟是急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俩婆子对视一眼,量他们也不敢跑:“想要攀上枝头,又不想伺候爷们儿,笑话。”骂骂咧咧的进了角门,转到了角门后站着。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乔大喜见她跪在地上,心疼的不行。 “晓雨~”见咄咄逼人的婆子走了,他上前来扶起乔晓雨。可在手捏上乔晓雨的肩膀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这细软的衣裳料子他没见过,也没摸过,怕是镇上的成衣店都没有卖的吧。 “爹爹,求您救我。”乔晓雨转身拉住了乔大喜的袖子,她真的受不了了。 “晓雨,你是个聪明孩子。入了田府已经好几日,你叫爷爷怎么救你回去?”乔金水见她哭哭啼啼有些不喜。 从角门王田府里看去,只是仆人进出的地方,也是白墙青瓦房。屋脊上雕刻着不知名的走兽飞鸟,房角还缀着铜铃。 寒风吹来,发出好听的叮铃声,让他着迷。 而乔晓雨却不懂,还在絮絮说着:“爷爷,能的能的。您就跟田家说我不是要卖进来的姑娘,咱们把乔带娣换进来就好了。” 见爷爷在走神,乔晓雨又扑向后面的乔大祥:“二叔,二叔。我以后要嫁到大户人家帮衬家族的,怎么能在田府做丫鬟呢?” 里面的婆子听到此话,心里不喜,咳嗽了几声。 “好了!”乔金水呵斥,吓得乔晓雨一颤。 她扭头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爷爷,从未见过他这么严肃冷淡的样子。乔晓雨浑身颤抖起来,她知道爷爷不想救她走了。 可是她不想认,她还想努力一把。闭了闭眼睛,乔晓雨再次跪下。 “爷爷,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事的,我还是处子真的。您把我救出去,我走得远远的,然后再想办法嫁个大户人家,没人知道的。” 她边说牙齿边颤抖相撞,来的第一晚,那个畜生就把她折磨了一遍。不过没事,只要救了自己出去,她这么聪明,往后的丈夫不会发现的。 “晓雨。”乔金水努力控制自己想要继续窥探角门更深处的贪婪表情:“回不去的。”他趴在乔晓雨的耳边,把乔带娣的事儿说给了她听。 说完,乔晓雨保持着脖子前倾的姿势,满脸泪水,她不信也不能信。 “爷爷。。。爷爷。。。爷爷。”满是绝望的呢喃,她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啊啊啊~~~~”摔倒在地上的乔晓雨张着嘴却只发出哈气声。 她仰躺在地上,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她拉下肩膀上的薄纱,露出青紫痕迹。 这下,连乔大祥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乔大喜忘了是手上衣裳的触感,跪下求着:“爹,爹,救救晓雨吧。” 乔金水喉结滚动,咽下口水,强迫自己不去看乔晓雨。 “想想家里其他的孩子,有了不贞洁的姐姐,他们以后还如何嫁娶。” 接着乔金水蹲下,扶起瘫软的乔晓雨,不知是要劝服自己还是劝服她:“你要好好活下去,越是凄惨越是艰难越要好好活,活下去才能报仇。” “报仇?”乔晓雨疑惑的看向乔金水,她找谁报仇,田家吗? 这时乔大祥反应过来,田家不就是大户人家么?既然已经送进了田家,如果能站稳脚跟那是再好不过的,于是他附和道: “晓雨啊不是咱们不救你,而是王景旭跟那秦氏故意买下了乔带娣,咱们若是救了你出去又交不出人来,咱们家会被田家捏死的啊!” 乔晓雨眼里有迷茫,但是也有丝丝光亮:“所以,我应该找王景旭一家报仇吗?” 没等自己的爷爷回答,她像是忽然来了力气,一下站起来边自己点头边回答自己:“是的,是的。我不能就这么被折磨死,我要好好活着,我要让那贱人去死。我要让王家家破人亡。” 乔晓雨扭头就往田府走,嘴里边念叨着:“我要忍着,不能死。我要报仇,报仇。”看似疯癫,其实她知道自己很清醒。 只是被家人拒绝施救后,她满身的伤痕屈辱,不装疯她无地自容。从在田府清醒的那一日,她就知道回不去了。 本以为当日家人就会找过来,她等啊盼啊,等得心都快冻成冰了,他们才来。而刚刚的试探求救,她还带着两分对亲人的期盼,终究还是落空了。 第256章 何氏怀孕 何氏果然怀孕了,王兴贵高兴的跟个傻小子一样。乔老太跟王晓花也乐的不行,围着何氏转悠,就差把红糖鸡蛋喂她嘴里了。 秦明月站起来,端了一碗红糖鸡蛋进了东厢房。刘氏还没出小月子,正在床上做针线。 见秦明月进来,她把手上的针线篓子放在了床里,招呼道:“嫂子快来坐。” 秦明月把碗放在床头小几子上,探身拿了四角包着布的小凳子放在床上。 刘氏端起碗,放在了小凳子上,拿起勺子搅了搅看向秦明月: “嫂子不必担心我,她有了孩子我高兴真的。这孩子啊~要爹娘都喜欢才来的是时候,她俩过得好,我也高兴。” 秦明月见她眉目里真无郁色这才真呼出一口气,能想开最好。 刘氏舀了一勺子糖水喝下:“真甜,娘肯定给我多放糖了。门外的,进来吧。” 秦明月回头,就看到门口何氏的衣裳角晃动,然后怯怯的挪了进来:“二嫂,我我。。。。。。” “我什么我,吃饱了没有?”刘氏拍拍窗沿,朝她招手:“过来坐着。” 何氏刚刚坐下,就伏在刘氏怀里红了眼眶。俩人在王家互相扶持了五六年,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见面。 秦明月端着碗,出去时轻轻带上了门。 一出门就看到了乔老太探头张望,眼里尽是担心。 “姨母别担心,我看她是真的为三弟,三弟媳高兴。”秦明月扶着乔老太的手臂,细细看着她的表情:“只是不知道娘您怎么想的。” 乔老太叹气;“往日我做恶,可自始至终我都觉着这两个儿媳是一等一的好。只是人各有命,那短命鬼没脑子守不住,我也不能硬困住她一辈子不是?” 乔老太坐在石凳上,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眶:“那日她来的时候,我恨不得回去揍那混小子一顿。可我有什么脸,这都是我养出来的孩子。算了算了,她若是没地方去,就在我这里住着,若是日后遇到良人,我便当娘把她嫁出去。” “娘能这么想就好。”秦明月就怕乔老太还有做婆婆的包袱,硬要将两人凑成一对,她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了。 而且现在何氏怀孕了,家里有王老头那个搅屎棍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所以她打算拿出一辆马车来接送,让何氏每日来,或者是在这里长住着。 这样她几个做雨衣方便,柳郎中也方便。 “今日有喜,又正值过年,我让老三去酒楼买几个菜回来凑个席面。” 哪知道王兴贵本来眼巴巴的扒在刘氏房门口,听了秦明月这话顿时胸口一拍:“我要做爹了,哪里有让嫂嫂出钱的道理,我立马就去。” 秦明月顿时起了逗弄之心:“哎呀,我想吃那清蒸黄花鱼,既然三弟这么大方,那就来两条吧。” “这这……”王兴贵抓耳挠腮,这清蒸黄花鱼他虽没吃过也没见过,可说书人的故事里却常见,一听就是普通人吃不起的。 “你嫂嫂逗你呢,傻不傻!”乔老太看着傻儿子着急,好笑又心疼,这孩子实心眼儿的很。 没想到王兴贵却不干了,他眼睛一鼓,正在变声期的男孩子跟青蛙似的:“嫂嫂说要吃那就是要吃,两条买不起,我买一条!” 说完就像是要出征般,昂首挺胸就要出门。 黄花鱼在南边不算稀罕物,可在北边的碎石关未必会有。 就算有,那必定是天价。秦明月怕他真花那个冤枉钱,赶紧唤住: “逗你玩儿呢!那鱼油水少没啥好吃的,你去捡那油水大的菜喊两个。我看你媳妇想吃甜,你也买些吧,昨儿晚上把我的点心造的干干净净。” 想起这事儿秦明月又好笑又生气,扭过头就跟乔老太告状:“怕她吃积食,我就不让她吃了。哪儿知道她半夜起来偷偷吃,我怕吓着她也就没吭声。 早间小黑子进屋见桌子上只剩空油纸了,急得嗷嗷叫。偏偏又奇怪的很,那傻狗也不像往常那般扑她,只气的转圈圈。” 乔老太听了笑出声,追出门,一连声的喊王兴贵给小黑子带两包点心。 最后王兴贵买回来一道红烧肘子、一条糖醋草鱼、猪皮冻子、半只烧鸡。 “快来吃饭了。”秦明月摆着碗筷,朗声招呼大伙儿吃饭:“今日老三可是下了血本了,这么几道菜怕是要半两银子吧。” 乔老太却摇摇头,用筷子拨弄了一下肘子下面几根青菜:“就这么几根垫底的青菜,怕是就得值半串钱。” “今儿高兴,咱们不说钱。”王兴贵也没想到这么贵,二三十文一斤的生肉做熟,价格翻了几倍。 不过男人得支棱起来,能花就能赚。 大家开动前,乔老太还是照例每样菜都给刘氏夹了几筷子。 秦明月则是端出给刘氏炖的鸡汤,盛了一碗放在何氏跟前:“今日你托你嫂子跟肚里娃娃的福,也来一碗。” 汤不浓,但是闻起来喷香。这还是乔老太见冬日放得住,花了百文买了只农妇的老母鸡,每日切下一块给刘氏来补身子的。 除开王兴贵买回来的成菜,秦明月还动手炒了个鹅蛋炒韭菜,蒜苗烧豆腐。 “带娣,来吃。” 往日里带娣也是跟乔老太一起上桌吃的,今天小丫头有些忸怩,死活不上桌。 最后还是秦明月威胁不让她做工了,她才上桌的。 一家人也算是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年。 吃着吃着,忽然外面传来嚎哭,隐约听着好像有孩子叫娘,还有巷子里邻居赶人的动静。 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乔老太嗖的站起来,连带倒的凳子也顾不得,急匆匆的出去出了院门处。 并且嘴里一叠声唤着:“兴明,兴明。” “我娘想老四想出幻觉来了。”王兴贵还没笑完,就被何氏一巴掌拍在背上。 以前听人家说母子连心她还不信,今日得知自己有了娃娃,她忽然明白前个把月自己懒得动弹的原因了。 不想担水,不想劈柴,可不就是为母的本能,想要保护孩子嘛。 第257章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秦明月半信半疑,跟着出了院子,一看乔老太已经抱着哭哑嗓子的王兴明了。 柳郎中也被吸引了出来,见到母子俩在巷子里抱头痛哭,赶紧哄着她们回了自己家。然后自己又回去拿了药材过来,说是王兴明伤了嗓子,得喝两副药。 见人家一家人算是齐了,柳郎中不顾挽留告辞。殊不知乔老太对他这一举动满心感激,这人还是这般懂进退。 王兴明衣裳脏得跟泥巴里滚过一样,不仅如此还扛着一根竹竿,上面还用草扎了一段,看起来像是插糖葫芦的杆子。 “娘,儿子好想您。。。呜呜。。。呜呜。。。我吃吃。。。不饱,家里没粮了~~~~娘我饿。” 秦明月赶紧拉开他,就着王晓花端来的热水赶紧给他擦脸。 别说他嗓子哑了众人没听出来,就擦完脸,大伙儿也愣住了。 往日王兴明吃得多不干活,全乔家庄就没有比他胖的孩子,就算大河镇也找不出来几个。可距离乔老太和离不过两三个月,这孩子都快瘦脱相了。 大半个月前秦明月见他还是胖乎乎的,现在居然变成了尖下巴。 突然王兴贵站了起来,拉着王兴明转了两圈。然后又拿着竹竿打量,最后指着王兴明道:“你~~~刚刚在大街上卖竹编玩意儿?” 王兴明一愣,憨憨的点头。 ‘啪!’ “你干嘛又打我!” “你都看到老四了,咋不把他带回来!”何氏叉腰,老四以前是挺可恶的,可要真说起来还想也没打骂过她。 加上现在自己有孩子了,更加看不得孩子受苦。 王兴贵看着媳妇委屈巴巴:“就着,你能认出来啊?” 。。。。。。何氏能屈能伸,揉了揉王兴贵被自己打的地方:“我错了我错了。” 王兴贵见媳妇服软,马上笑的像一朵花。他转过来拉着王兴明问道:“半个时辰前还有七八个我编的小玩意儿,这就没了?” 说到这个,王兴明也高兴起来。脸上还有没擦完的泪痕,嘴角却扬起:“三哥,好卖嘞!我日日来镇上卖,赚了不少钱。” 说着就当着众人面把棉裤脱下,吓得带娣赶紧转身爬在了王晓花肩膀上。 “这么冷你脱裤子干啥!”乔老太扯不过他,只能拍他的背,然后往屋里拉。 没想到王兴言的裤子拖在地上竟然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秦明月走过去扯下来,猝不及防之下一提差点没站稳。 原来这孩子居然把卖得的铜钱都藏在了大棉裤里,也幸好以前他胖,乔老太又偏宠他,所以这棉裤做的又大又厚。 看被拆开又缝合上的线头跟蜈蚣一样,怕是他自己动的手。 “嫂子,我聪明吧!”半大的小子只穿着底裤,兴奋得只蹦跶:“我故意在泥水里滚了一圈,这样大妹就不会碰我的衣裳了,她恶心的连屋子都不让我进,哈哈哈哈。” 王晓花背过去擦了擦眼泪,乔老太已经扑在被子里哭得说不出话。 秦明月打来热水,也不避嫌,直接给他擦了擦脖子肩膀,然后又让他坐上了乔老太的床。何氏拉过来被子给他裹住上半身,秦明月又蹲着给他擦了腿,最后洗了脚把他捂在了床上。 王兴贵有些羞愧,自己就住在旁边,竟然不知道那死丫头这么狠,不让自己的哥哥进屋。 他结结巴巴的责问王兴明:“你傻不傻,这么一堆铜钱,你也不知道买些肉包子吃。” 王兴明却傻笑着:“我太能吃了,一吃就停不下来。这钱我留在给娘买马车,买衣裳的。”说着他又看向秦明月:“大哥给娘买房子,我就要给娘买马车!这样她就能回来看我了。” “儿啊~~娘对不起你。” 乔老太一把抱住王兴明,心肝儿子的喊着,看得其他人也红了眼眶。特别是带娣,想到自己的娘亲,哭得直抽抽。 最后在秦明月跟何氏的劝说下,乔老太终于止住了哭泣,可一想到家里还有个自己养成的冤家,不由的又悔恨又生气。 “姨母,我有几句话想说。”秦明月没有说‘当讲不当讲’,这话必须说。 乔老太揪着心,大概知道是要说王晓妮了:“你说。” 秦明月招呼一家人坐下,王兴明也穿着乔老太早就做好的衣裳裤子上了桌子,就是有些大了。 “兴明先吃。”何氏捂着肚子站起来,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鸡汤放在了王兴明跟前。 “谢谢三嫂。” 这王兴明受了一番苦竟然变得懂事不少。 “姨母,晓妮大概率是拉不回来了。”见乔老太又模糊了眼睛,秦明月叹气:“您是娘,该哭。可哭过后您就得多多攒钱,等那丫头以后碰了壁,日子不好过了,您看着接济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您得有个度,毕竟她还有三兄一妹呢。” 王晓妮不无辜,可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乔老太的教养问题。但是乔老太也是受害者,为了避免她因为愧疚无休止的去填坑,秦明月必须说清楚。 而且不止王晓妮,还有个王兴言! 乔老太不傻,那么些年只是被猪油蒙了心,现在谁的话她都听得进去,也分得清好耐。 见秦明月是真的为自己好,为她几个儿女好,她这心里又甜又酸又悔。 秦明月这边跟乔老太说着,那边王兴明却跟王兴贵谈起了卖竹编小玩意儿。 “三哥,您这手艺还得锻炼锻炼,做工有些粗糙了。”王兴明做生意做出了心得。 竹编小玩意儿成本低,因为做的粗糙他也卖得低,小的不过五六文,大些的复杂些的超不过二十文。 “我这不是也才上手嘛。”王兴贵用杂粮馍馍蘸了糖醋鱼汁儿吃了口,觉着好吃又掰下一块蘸给了何氏,边说着:“弄惊喜了可费时间,那价格不低,能卖出去?” 王兴明把王兴贵递过来的馒头塞进嘴里,囫囵道:“能,那大户人家的小孩儿喜欢。可就是太粗糙,怕伤孩子的手,大人不给买。”还有镇尾住着三进院子的那户仆人,说若是能做精细些,他倒是可以买些回去给家里少爷们逗个趣儿。 “那行,你嫂子现在怀上了,正好咱们好好合计合计,不用出门做工补贴家用再好不过了。” “我要有侄儿了?”王兴明兴奋不已,饭都不吃了围着何氏转悠,想要看看被桌子挡住的肚子。 “傻不傻!”王晓花瞪着他。带娣轻轻扯了扯王兴明的衣裳:“小叔子怎么能看嫂嫂肚子呢?” “哦~~~哈哈哈哈”王兴明挠着头傻笑。 何氏也不气,她刚刚嫁过来还给王兴明洗过澡呢,只当他还是个小孩子。 第258章 找人做工 “这么多?” 秦明月望着满桌子的铜钱吃惊。 吃完饭收了桌子,王兴明把裤子里的铜钱全部倒了出来,数完居然有六百多文。 “多吧!”王兴明终归还是个孩子,仰着头一副得意的样子。 可也是如此,秦明月才觉着他长大说不定成一番事儿。还是个孩子,自己想法子卖了这么多钱,却不舍得买自己最爱吃的肉包子。 “我们把从三哥那里买来的竹编,藏在了大嫂家的后面山崖的一个洞里。每日天不亮就装在布袋里拿上街,这杆子是我从卖糖葫芦那里买来的。” 王兴明见大家都认真听他说,兴奋不已,手舞足蹈的讲述自己的冒险。 “第一次一个人走路到镇上,哪知道碰到了我爹,吓得我藏在了一家货摊子后。那人还以为偷儿,抓着我衣领就要报官,哪知道我太重了,他不仅没提起来还扭了腰,哈哈哈哈。。。。。。”王兴明笑得前俯后仰 带娣催促他:“然后呢?他可打你了。” “没有没有,我给他家儿子一个蜻蜓竹编,那小娃娃抱着他爹的腿,我就跑了。” “兴明哥真聪明。”带娣眼睛亮亮的,等她赚了钱,奶再打娘的时候自己就扔一串钱出去,她奶指定立马跑去捡。 下午天又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怕回去晚了看不见路,秦明月便带着何氏两口子,外加王兴明回去了。 要走之前秦明月想起一件事儿,便问乔老太:“姨母,我手上还有些活儿要分派出去做吗,您给说是庄里那些婶子人好?最好是人好,还性子烈不怕事儿的。” 乔老太皱着眉,心里虽然在想人选,嘴上却道:“这雨衣让她们做怕是不放心,你又时常县里跑。” “不是雨衣。这雨衣就您带着刘氏跟老三家的做。带娣空了打个下手,晓花你自己的课业别落下,最近我看你松懈了许多。 还有就是县里陈婆婆带着秋娘在做,等开年了看看生意,若是好就做家工坊算了。” 乔老太没问不是雨衣是什么,自己懂得少,适当建议几句不可多言:“乡下女人都会针线,厉害的没有但是做你这些小玩意还是够的。 性格泼辣不怕事儿的,人又端正不捣乱的不多也有几个。卖豆腐家的婆媳都不错,不过她家做豆腐忙,不知道能不能帮。还有就是张秀兰,爱听闲话嘴不饶人,做事儿却是个麻利的。” 接着乔老太又说了几个,还别说,都是秦明月认识的。 “就是让她们做盘扣跟绑绳子五套盘扣,五条雨衣绑绳三文工钱。可带回家空了做,也不规定做多少,空了赚点孩子饴糖钱想来也是愿意的。” “愿意愿意。”乔老太欣慰的连连点头,抛开其他的仇恨不说,乔家庄的妇人在姐姐媳妇的手底下做事,有面儿!气死乔金水。 “秦嫂嫂。”带娣仰着头,眼睛湿漉漉的:“我娘也能做,您可以让她也帮您做工么?” “好,你好好在这里做工,你娘好好在我那里做工好不好?” “嗯。”小丫头用力点头,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笑意。 “嫂嫂,我没有松懈。等元宵节,我给您看个好东西。”王晓花也挤过来,背着手带着狡黠的笑意。 “那我可等着了啊,到时候我不满意可是要打手心的。” 秦明月不会赶车,可她会骑马啊。早上来的时候,她端坐在车辕上,像是骑马那般控制着马匹拉着马车来的镇上。 回去的时候当然是照旧了,不知道是她天赋异禀,还是马儿听话,来去一路都平平顺顺的。 让庄里女人做工的事儿秦明月并没有自己去请,而是把此事托付给了乔金辉。 “你可想好了,真要庄里的女人做活儿?”乔金辉多少带些不可置信,这可是乔家庄多年来头一份。 秦明月一副乖巧感激的模样:“金辉叔,虽说我家不姓乔。可不管是亲婆母还是姨母,她们可都是乔家的血脉。我姨母恨是真恨,可血脉之情又怎么能轻易割舍。” 王家几个小的还要在乔家庄生存,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很有必要。 果然,乔金辉赞叹道:“不管是桂儿,还是二娘,都是咱们乔家庄的好姑娘。特别是二娘,被毁了一生,还能想着庄里人,我惭愧啊。” “那这事儿托付给叔爷您了,您若是忙就让叔奶带着人来,我跟她们细说。” 乔金辉一听乐开了花,本来这事儿交给自己,他也不好直接给自己家的人做。现在秦明月乐意再卖自己这个好,那自己就得帮她把这事儿办得美美的。 于是等秦明月离开后,乔金辉的妻子袁氏掀了门帘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开了口的袜子在缝制。 “这丫头真不简单,既然在请人做活儿,那这生意想必做得大。” 乔金辉看了老妻一眼:“你咋就知道她生意做得大了,万一亏钱了呢。” 袁氏‘啧’了一声:“你精的跟那老山上的猴一样,既没开口阻止,那必是稳稳的生意了。” 乔金辉嘿嘿笑了两声,招招手让老妻附耳过来:“腊月底我不是去县里了嘛,这王家啊要发达咯,这丫头的拉货马车居然是县衙的差爷在护送!” 袁氏瞪大眼:“真真的?可别骗我。”说完她袜子也不缝了,往桌子上一拍:“我就说桂儿那么聪明,没道理景旭是个憨的,这孩子说不定真让大官老爷看中了,不然县衙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官差们,能给她做保护伞?” 说着,外面传来了开门声,老两口止住话头,起身出去查看。 原来是大儿子乔大文带着媳妇赵芳华,十四的孙儿乔仕浩,以及十二岁孙女乔梅回来了。 “爷,奶,我们回来了。”乔梅长得不美,却很明朗,还带着几分一般女孩子没有的英气。 “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咋不住一晚。”袁氏皱眉,就去拍打自己的儿子。 儿媳找芳华却笑着拉住了婆婆:“娘,您别怪他,是我要赶回来的。”她边从包袱里拿出娘家回礼的菜干豆腐干等物品边跟婆婆解释: “我娘说弟弟弟媳娘家更远,今日指定回不来,让我回来顾着家呢。这是我娘晒的五香豆干儿,爹下酒吃。” “哎哎,劳烦亲家母了!”乔金辉看着大儿媳把豆干放在自己手边,伸手就捻了一条放嘴里嚼:“哎呦,我想念亲家这口好久了。” 赵芳华却偷偷红了眼,是高兴的。 她娘家住在三十里地外的碎石庄,那里满地碎石穷得叮当响。每年回娘家的时候,婆母都要给自己收拾不少吃食用具,虽有的的是淘汰下来的,可这份好娘家爹娘兄弟都记着呢。 第259章 夜话 入夜,袁氏翻来覆去睡不着。 “要烙饼也得等天亮了去灶房,床摇塌了我看你好不好意思让人来修。” “嘿,你个老东西!”袁氏掐了乔金辉一把,索性翻身坐了起来。 乔金辉使劲扯住被老妻带起来的被子,嘴里直吸凉气:“死老婆子,要冻死我不成。” “要不我不去了,让老大家的去吧。” 没头没尾的话,乔金辉却听懂了。 他扯住老妻躺下:“我知道你心疼她娘家穷,老二家的什么态度我也不瞎,可这事儿她还真不行。且不说一碗水端不端平的话,单说老大家的能不能镇住那帮子妇人?” 说着他自己坐了起来:“我想着这事儿我得顶住了,不让人去给她捣乱。所以乔金水、乔金木、乔金良那几房的人我一个不要。” “那你想好要谁没有?” “张秀兰是第一个。”乔金辉知道老妻不喜欢这个晚辈,可他有他的想法:“这张秀兰虽然嘴巴讨人嫌,可天不怕地不怕,管他什么族长族老她就没见过怕的。而且我看她待秦丫头好,让她去算是镇场子。” 他看向老妻,笑得有点贼:“有些话你这个做长辈的不好说,那张秀兰可不会忍着,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两句话把袁氏哄得笑开了花,用手推着他继续说。 “还有就是路春桃,这是个不怕事,但是也不惹事的。还有那乔豆腐家的薛氏,她虽然忙着做豆腐,可不是还有个儿媳韩氏嘛。” “韩氏腼腆,怕是不行。” “傻啊你,薛氏去接活儿,回到家了给薛氏做谁知道?”乔金辉白了老妻一眼,脑子咋转不过弯。 “哎呦”袁氏一拍手,推了乔金辉一肘子:“还是你脑子好使,我咋没想到这个呢。等活儿接回来,她俩愿意做就做,做了多少我给算钱不就成了。” 乔金辉倒在床上,真是个憨婆娘。 第二天,袁氏就去挨家找了这几位,不用说都是同意的。女人家能顾着家再赚几个钱,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袁氏与她们约定好暂时不要传出去,第三日早上就带着三人去了秦明月家。 这几日天像是漏了一样,大雪连绵就没停过,大伙儿都出不了门。秦明月不敢让何氏老往自己这边跑,又怕她无聊瞎折腾,就日日带着针线去她家。 俩妯娌围着火堆做针线,而王兴贵王兴明则是研究着各种小玩意儿, 今天刚好要过去,袁氏就带着人来了。 “叔奶,婶子们快进快进。”秦明月笑脸迎客,端得是晚辈的姿态,让本来就对她有好感的几人更加喜欢她了。 “你这是要出门啊。” 张秀兰仗着与她相熟,进门上了台阶就不客气的拿了墙上鸡毛掸子,开始拍打身上的雪。 秦明月又拿来了些竹刷子给她们:“这雪下个不停,我没事做就去老三家串门。” 未曾与秦明月说过话薛氏叹气附和:“可不是,今年的雪来得晚,可这一下就是几天几夜,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几人听了她的话都在心里算了算,从初二晚上开始零星下,时大时小,今日可就初七八了。 正在几人说着雪,屋后的竹林传来沙沙声,几人站在院子里往山上看。只见那竹子已经被雪压弯到了地上,撑不住了一弹,那大坨大坨的雪就滑了下来。 一根竹子的动静带动了跟多竹子,那簸箕大的雪团看得几人直皱眉。 不一会儿,王家院子里就传来了叫骂声,抱怨声,那雪顺竟是扬进了王家院子里。 不欲让她们继续听下去,秦明月赶紧招呼几位进屋:“婶子们快进屋来,外面冷的慌。” 几人坐在堂屋里,秦明月把做好的盘扣与油布绑绳拉过来给几位看。 “叔奶与几位婶婶看看样板。这盘扣用的是碎布,尽量一套颜色相仿为好。”放下盘扣她又拿起一条两尺半的油布绳子: “这油布是整张,需得自己裁剪。锁好边后半寸宽,二尺半长。” 几人拿起仔细瞧了,见做法都简单,顿时放下了心。 张秀兰嘴快也不怕得罪人,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那这工钱咋算?” “张婶子爽快!”秦明月就喜欢张秀兰这种爽利人,有什么问出来,好过自己瞎猜。 “我这个不算天工,婶子们家里也有一家人要照顾。五套盘扣,五条油布带算一组,做好一组给三文。” 路春桃看看薛氏,薛氏又看看袁氏。袁氏是长辈,她舔了一下嘴唇有点不好意思:“景旭媳妇,这价钱是不是有点低啊。” 油布带子好做,就是剪裁好锁边。可这盘扣却是个费事的活儿,熟手一天也就七八十套。再加上油布带子的时间,一天撑死做个十组。 “叔奶,婶子你们听我说。”秦明月也不恼,笑眯眯的坐在几人对面解释:“你们不必来我这里做工,把材料领回去,空闲了就做做,钱也赚了家也顾了,你们好好合计合计可划算?” 这事儿袁氏早就知道了,可她得当面问出来,让秦明月解释清楚才行,不然后面起了争执,自己里外不是人。 “你是说材料领回去?”张秀兰每次都是第一个,且次次问到了点子上。 秦明月拍了一下张秀兰手背:“除了第一次容许你们手不熟废些料子外,后面每次拿多少料回去,就得交多少成品过来。” 张秀兰嘿嘿一笑,也不脸红,她还以为能占点便宜呢。 “那意思是咱们拿回去了啥时候做你不管,只要交东西来就成?”薛氏跟着卖了一辈子豆腐,稍微思索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秦明月也懂,她点点头,但是并不挑明。你们拿回去爱让谁做让谁做,我假装不知道。 不过最后她补充了一点:“婶子们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别怕做多了,只要我还在供应材料,那就放心大胆的做。” 最后,她又跟袁氏商量,做好的由她统一收拢,检查好质量后再交到秦明月这里来。 聊完了,秦明月甚至还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个竹筐针线篓子,里面有针盒线盒,不做了是要还回来的。 几人马不停蹄地的回去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赚钱。 第260章 县丞夫人到乔家庄 这雪一下就下到了正月十二,到了下午,雪停了不说还出了太阳。 县衙后院肖氏插着腰站在院子里,她对着天骂道:“你个死老天还知道停啊,好好一个年尽下雪了。”男人生怕出现雪灾,每天愁得觉都睡不好。 第二天依旧放晴,可天气依然冷,雪丝毫没化。 “这大雪封路的,你就不能再忍忍?”木德义皱着眉拍手又跺脚,这老婆子脾气咋还随着年纪涨呢? 肖氏却不乐意理他,只吩咐着替她管理田庄的账房先生多喊些伙计来,人多势众才有东家的气派。 拾掇好的肖氏挽着平髻,发髻中间插着一支金镶翡翠的梳篦,两侧各两根象牙扁方。里穿宝蓝万字纹的大袖衫,下穿暗红八幅云纹裙,外面则着灰貂大领子的狐裘。最后再戴上黑绒缎子的素色抹额,端得是一副富贵荣华的老夫人模样。 留下干杂活的妈妈看着杏花,带着大小丫头,不管急的跺脚的木德义,肖氏带着一行人坐上了四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乔家庄去了。 等到了后,肖氏也没直接进乔家庄,而是把马车停在了田间,下车看着被雪覆盖的田间地头不语。 赶马车的小厮受账房的指使来通知乔家庄众人,他直接到了乔金辉家。 “东家?”乔金辉大惊:“敢问小哥,真是东家不是账房老爷?” “大爷,是咱们真的东家,那每年收租的账房只是东家的仆人而已。您老后面来,小心别摔着,小的先去复命。” 望着远去的小厮,乔金辉裹上棉衣就跟后面往田里赶。 刚刚出庄,就看到从另外一个方向出来的乔金水,两人对视一眼走到一起,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东家~” “东家。” 虽然没见过面,可第一眼就知道肖氏是主子,穿的太富贵了。 “嗯。”肖氏眼睛都没抬,只是下了马车扶着大丫头的手臂,往前走了几步。 这地方的田地姓肖已经不知多少年了,自己成婚的时候家里把这块地给她做了陪嫁,还有三间就差倒贴的铺子。 就在三十年前,她打算卖掉的时候,乔桂儿找到了她。本着死马当活马医,她把地租给了乔家庄变成稻田,还因为稻米盘活了自己的三间铺子。 肖氏不说话,乔金辉乔金水也不敢说话,就这么在雪地里站了两刻钟。 过了好久,肖氏才说话:“肖许,把契书给他们看看。” “是,夫人。” 肖许是她的陪嫁,多年来一直帮他打理田庄铺子。 “二位看看吧。”肖许对乔家庄的人顶顶看不上,要不是夫人念旧情,这田早就该收回来了。 乔金辉与乔金水连猜带蒙看了契书,虽不全认识,可那年限却是能看明白的。 “这。。。。。。可是要续签?” 乔金水眼睛转了两下,这乔家庄的稻米有多赚钱他是知道的,就凭着每年留下的那一成,也够家里人扯布做衣裳了。 若是要续签,这是不是能再刮下来一层? 乔金辉却没这么乐观,要是还交给他们种,直接种就行,甚至不用提契约的事儿。这从来未曾见过的东家都来了,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 “东家。”乔金辉拢了一下自己的棉衣,越发觉着冷了:“这是契约到了。”他尴尬笑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嗯,所以来通知你们一声,这田我要收回了。” 乔金辉白了脸,乔金水两步竟然冲到了肖氏跟前:“这。。。东家,你不能这样啊!” “为什么不能,田是我的,契约也到期了,我收回有问题吗?”肖氏后退两步,大丫头小丫头挤在了她前面,一脸愤怒看着乔金水。 “这田是姓肖没错,可这田从我爷爷开始就是乔家庄的人在侍弄。这么多年了,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呢!” “乔族长,你这好没道理,莫非我的田地给你种了些年就成你的了?”肖氏气笑了,这样的族长能带出什么样的族人? “老夫人。”乔金水又转换态度,腆着脸:“您何必这么费事儿,您就在家坐着享福,咱们这些泥腿子自然把地种好了,粮食给您送进粮仓里去的。” “要不是看在当年的面子上,就凭你们先违约,我就可以马上把田地收回了。”肖氏愤怒的扒开雪堆,从雪下面抓出一把带着大麦苗的泥土。 “你们俩看看这土还像能种庄稼的吗?”泥土松散,饶是被雪水浸湿了,一松手还是淅淅沥沥的从指缝里滑落。 乔金辉白着脸,他们心里都清楚是自己违约在先。可当初第一次冬种大麦的时候东家也没人来说啊,所以这么多年也就成惯例了。 肖氏吩咐肖许:“你去王家的田里取些土来。” 肖许去取土的时候,乔金水则是往庄子方向开始叫喊:“乔家庄的人都出来了,有人要饿死咱们全庄!” “乔家庄的人都出来了,有人要饿死咱们全庄!” “。。。。。。。” 肖氏在大丫头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也不阻止,似笑非笑的看着乔金水叫唤。 “你干什么,别喊了!” 乔金辉扯住乔金水,本来还能谈的事儿,你这么一喊不是彻底闹掰了吗。 乔金水甩开他:“乔金辉你也算是乔家庄的人,不帮着自己人说话,还帮着外人!” 乔金水不怕,他故意的,全碎石关只有乔家人会种水稻,就凭这点,他就敢跟这老妇人正面抗衡。 这乔家庄的水田就是个金娃娃,他既然抱住了这金娃娃,那就要抠下来一层金粉才行。 两人在一边拉拉扯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肖氏也不生气,就这么看着,看着乔家庄的人陆陆续续从庄里出来,朝着这边围拢。 第261章 看热闹 “嫂子,咱们也去看看?” 何氏放下针线,走到院子中间踮脚看向田里,心里猫抓一样。 秦明月也走了出去,哎呦这人越来越多了。还停了几辆马车,莫不是乔家庄还有什么在外发达了的族人?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抓了一把瓜子装兜里,互相挽着手慢慢的跟了过去。 “嫂子,这咋回事?”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何氏塞给刘月妹几粒瓜子,打听情况。 刘月妹见是秦明月跟何氏,就露出了笑脸:“我也不知道嘞,刚刚族长喊的跟死了人一样,我来看看。” 旁边不知道谁家媳妇瞪了刘月妹一眼,刘月妹又瞪了回去。 秦明月个子高,她退后几步站在了一块石头上,踮脚一看,哎这不是县丞夫人嘛! 她正疑惑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肖氏却看到了她。高人一等,能看不到嘛! 可肖氏并没有喊她,甚至都没多看两眼。见此秦明月也就歇了打招呼的心思。见圈里那么激烈,想来不是啥好事。 “让开让开。”肖许提着一篮子黑黝黝的泥巴回来了。 “当年说好的,一亩水田配一亩旱地,水田交租九成一年只种一季,旱地收成全归你们。” 肖氏拿过肖许的篮子,又拿起刚刚就地取来的田土,两篮子放一起,对比再明显不过: “你们自己看,王家守约只种一季,这田里的土有多肥。你们的田呢,都成沙子了!” 乔家庄的人有的低头,有的却不服气。 “东家,你是女人不懂。这田地自古以来都是种两季,只种一季多浪费。”说话的是乔大光的弟弟,乔大青。 “就是,哪有只种一季的道理。” 不少人附和,看过去都是些年轻的,他们从一开始种稻子都是两季,没听父辈说只种一季啊。 “那为何王家就只种了一季!”肖许忍不住了,厉声呵斥! 说到底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众人都朝一边看去,秦明月这才发现王老头也到了。 见乔家庄的人都看着自己,王老头心慌了,急急忙忙解释道:“我我。。。家里的田地都是婆娘在侍弄,你们别看我,找她去。” 若是双目能射箭,王老头已经被肖氏射成了筛子眼儿。 “既然如此,我也不欲与你们多说,这田自今日起全部收回!”肖氏胸口起伏,开始她还不信一个庄子的人能那么害他们的恩人,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把人性想的太美好。 秦明月听来暗道不好,这县丞夫人咋回事,这么说也不怕乔家庄的人暴动,她就带了十多人怎么顶得住! 果然,乔家庄的人一听,都炸开了锅。 乔金水看了一眼乔大祥,只见乔大祥立马踏前一大步:“你这是要逼我们乔家庄的人去死,你们这些富人为富不仁!” 人最容易被煽动,况且来的还是位老年妇人。见乔大祥上前一步后,不少年轻气盛的后生也都纷纷围拢。 乔金辉见此魂飞魄散,他立马挤到前面阻止:“别激动,等等,这事儿我们还能谈!”他虽然不知道这肖氏是谁家的夫人,可在大河镇却是没听过的。 而且人家现在不过午间,人家就赶着马车踏着雪来,很可能就是木城县的。大河镇的富人都惹不起,更别提县里的了。 可乔大祥却眯着眼睛,继续煽动:“我打小就知道,这田一直是我乔家庄的爷奶叔婶们在打理。上至牙齿掉光的老汉,下至刚刚回走了幼童,都尽心尽力的为他们种粮食。现在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了,你们能忍吗?” “不能!” “不能忍!” “呜呜~~~~这是要逼我们去乞讨啊~~~” “。。。。。。。” 不少人开始哭泣,开始慌张,也开始被调动气氛跟着乔大祥向前逼近。 “往年这都是沉水烂地,种玉米高粱一亩地只收百来斤。我们辛辛苦苦打理了这么多年,种碎石关方圆八百里都没有的水稻,养肥了她们就要赶我们走!” “就是!我们不走!” “这碎石关就咱们乔家庄的人会种水稻,没了我们她那里来的皮裘绸缎穿!” 众人一看,果然肖氏穿金戴银一派富贵模样,就连身边的小厮丫鬟都穿着缎子填棉的袄子,鼓鼓囊囊不知道多暖和。 秦明月站在高处,见众人都被鼓动往中间围后,她把何氏拉到了身后。并且告诉刘月妹:“嫂子,你把你家人叫出来,别去。” 肖氏被几百人围住,她身边只围了一圈小厮,可人家一点不慌,甚至带着冷笑。这种情况要么傻要么有后手,她更倾向有后手! 若是真傻,那木德义能以县丞之身稳木城县这么多年? “为啥?”刘月妹也着急,没了水田,那旱地也就没了。靠自己家开荒的几亩地,哪里养得活孩子。 秦明月不好说明肖氏的身份,毕竟人家自己都没透露。 就在这时,她发现调动起众人情绪的乔大祥在悄悄往后面退。其实也不是退,他就站着没动,但是身边的人在往前逼近,他可不就退出来了。 她马上指给了刘月妹看:“你看那边,乔金水家出来乔大祥,可有人在往前挤?” 刘月妹一看,除了最开始乔大祥在义愤填膺外,现在乔金水一家人基本都站在了外围。 除了乔金水家,也还有聪明的,比如张秀兰。 她在人群里踮着脚,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了这边的秦明月。 她眼睛一转,王家的田养的好,这东家大概率还是要把田租给他们,自己跟着秦明月是不是也能让王家求求情? 于是她拉着自己家男人往外退,可乔大树被群情激动,死拖着不走。 张秀兰也不手软,捏住男人腰间软肉就往外扯:“蠢货!田本来就是人家的,不给佃了就去做工!一辈子只知道在土里刨食儿,你是鸡啊!” 当然,聪明的不止她一家。不少跟乔金辉好的人家,见乔金辉挡在前面,苦口婆心的劝阻,这些人家有悄悄退出来的,也有站着不动的。 肖氏被围在中间,她站上了椅子,清楚的看着这些人。 乔金水哪知这位大家夫人如此没规矩,居然站在了椅子上看,心里顿时一凉,赶紧扯着乔大喜挤进了人群,并且远离了乔大祥。 这一幕,秦明月看得清楚,肖氏也看得清楚,两人都在心里冷笑。 若说一开始肖氏是想用田地,来提高秦明月一家在乔家庄的地位,那么现在她就是真的不想继续佃给乔家庄了,这群人是养不熟的狼,而且是还会噬主的那种。 第262章 柳庄村正 就在这时,秦明月远远的见河坎上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好像是钱大爷? 人群还在闹嚷嚷,不少乔家庄的人都贴在了小厮脸上。而小厮们只是偏着头挽着手围成了人墙,脚下没有移动半分。 “谁说只有你们乔家庄的人会种水稻了?” 钱大爷一出口,乔家庄的人纷纷看向他。 “夫人安好。”钱大爷拱手行礼。 肖氏叹气:“你来了。”这人真是痴情 秦明月嗑着瓜子,与身边的何氏闲聊,看来这两人认识啊。这钱大爷还真厉害,县丞夫人也认识。 “老钱,老钱!”乔金辉还没安抚完乔家庄的人,柳庄的人又来闹什么! 钱大爷朝着乔金辉拱拱手:“乔老哥。” “你们柳庄这是要做什么?”乔金水皱着眉上前,站在了柳庄族长跟前:“柳族长,这事儿跟你们柳庄有什么关系,快回吧。” 柳庄不像乔家庄,柳虽为主姓,可姓柳的也不过庄里的三分之一。所以这柳庄柳姓的族长,与柳庄的村正为同一人,叫柳明达。 柳明达年轻,看样子堪堪四十,笑起来一张方脸,双眼有神,声音也洪亮。 “乔族长这是什么话,我又没站在你柳庄里,这地”柳明达踏了地面几脚:“是东家的,人家都没开口赶人呢。” “你们柳庄的人又不会种水稻,凑什么热闹。”乔金木急吼吼的从人群里挤出来,这田要是没了,全家人都得饿死。 “我会!”钱大爷再次开口。 “老钱头你别捣乱,你一个外乡人说什么话。”乔金水看不得钱老头与秦明月关系好,丝毫不顾要不要给人脸面。 “嘿,乔家族长这话又错了。从二十五年前钱大爷落户柳庄后,他就是我柳庄的人,什么外乡人,就凭这话我就能揪着你去见官。” 柳明达不示弱,不仅人正当壮年,嘴皮子也利索。 钱大爷朝着肖氏弯腰行礼:“夫人,乔家庄种田的手艺是桥桂儿带回来的,而桥桂儿是跟我哥哥钱大学的。我自小跟哥哥打理东家的田庄,这种稻子碎石关除了王家的乔二娘,怕是没人能与我相比。” “夫人”柳明达不会行礼,只是笑着弯腰:“这乔家庄既然不珍惜这水田,您就把田佃给我们柳庄吧。” 乔家庄的人一听顿时萎靡下来,一开始他们就是仗着其他庄的人不会种田才如此嚣张,可现在人家有人会种,而且算起来他们的师父还是人家的徒弟,这咋整。 于是乔家庄的人看看乔金辉,又看看乔金水。 这个时候一直劝阻的乔金辉低着头不说话了,假装没看到族人的求救眼神。你乔金水不是能嘛,那现在你能你上。 乔金水心里是真的慌了,他如今的地位势力全凭乔家庄能种水田,若是没了这水田,年轻时候过的日子想想都发抖。 “东家,东家。我们乔家庄与您也算是有缘分,之前这田地什么收成您有数,现在能有这么好的收成,全凭我乔家人啊。” 秦明月嘴角抽抽,还拿出来说呢!说白了这东家与乔家庄的人都是受了乔桂儿的恩惠才对,你乔家庄的人脸可真大! 不用肖氏开口,柳庄的人就出口反驳: “乔家族长您这话说的就有些不要脸了啊,这东家没了这片田,人家最多就是绸缎衣裳上不绣花而已。你们乔家庄的田地现在可都是人家的,就你们开荒那几亩破地,卖儿卖女都养不起一家人。” “就是,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东家心慈,他们才能过这种好日子,还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柳庄的也开始纷纷议论,乔家庄的日子他们羡慕的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庄子的人只够填饱肚子,一旦家里有个事儿需要花钱,那就只能卖掉家里开荒出来的地。 而听说乔家庄的人不仅有余粮,还有余钱。上了年纪的人知道,三十年前乔家庄的日子还比不上柳庄呢。 乔家庄的人开始往后退,并且还有人把乔金水拽到了前头来,周围都是人,他都没看清楚到底是谁。 没办法,为了保住乔家庄的好日子,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东家东家。我不会说话,您就看在旧面儿上,继续把田租给我们种吧。” 那会的嚣张已经荡然无存,可看热闹的秦明月知道,这乔金水就是一条藏在暗处咬人的恶狗,都这会儿了他还是在用情谊绑架肖氏,并不想从根本上去认错去低头。 钱大爷也是冷笑一声,他并未与乔金水争辩,只是恭敬说道:“夫人,我种田的手艺您大可放心,咱们柳庄的人也都是种地好手,我敢给您保证,第一年的产量与去年相当。” 钱大爷的话刚说完,柳明达立马跟着说道:“这水田我柳明达担保,一年只种一季,另外一季用来养田。” “有柳村正这句话,那我能保证三年后水稻的亩产跟上王家的。” 钱大爷与柳明达一唱一和,还有柳庄跟来的人也附和着点头。 说到王家,乔大祥忽然看向了秦明月。 秦明月一愣,看我干嘛,不会还想让我帮你们求情吧。要点脸! 乔大祥扯了扯乔金水的袖子,用手悄悄指了指秦明月。 乔金水立马反应过来,他脑子一转就想了个主意出来。 “景旭媳妇,兴贵媳妇。”老头子发色花白,还有些佝偻着身体,看起来确实挺可怜的。 “喊我干嘛。”何氏把手里的瓜子一揣:“我家田好着呢,再说了就算是不种田,我家也饿不死。” 这话真戳人心窝子,何氏却是故意的,你们不是眼馋我家竹林想要害人吗,那现在就让你们眼馋个够! 乔金水喉头一堵,自己还没开始呢,怎么能被憋回去。 “乔桂儿当初也算是于东家有恩,要不是她,这烂地不会变成良田,我求求你们二位替咱们乔家庄的说说情!” 装的挺像,乔金水膝盖一弯,像是要跪下的样子。 秦明月却老神在在的嗑着瓜子,嘴里小声数着:“一、二、三、。。。。。。” “老哥哥,您是长辈,怎么能跪晚辈呢,她承受不起啊。” 哪知道何氏却一拍手,用手肘撞了一下刘月妹:“你输了,我就跟你说听我嫂子的没错。” 刘月妹‘啧’了一声:“行行行,改日我回娘家找我娘给你做一套虎头鞋帽,布料你出啊。” 扶着乔金水的乔金良皱眉,呵斥:“刘月妹,你这是什么态度,见长辈要行你不避让还嬉笑是什么道理。” 第263章 打赌 “我能有什么道理。”刘月妹嘴巴一瘪:“道理就是秦妹子说族长必定跪不下去,” “秦氏,你不为了族人求情就算了,怎么还能这么不敬长辈!”乔金良愤怒。 “算了就算了呗。”秦明月嗑出一颗瓜子仁儿:“再说一遍,我可不姓乔啊,我男人也不姓乔。” 这话堵得乔金良没话说,乔家庄的人纷纷看向他,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不会说话就别说~ 没办法,乔金木赶紧出来救场,他将矛头指向了王老头:“王家的,你这人啥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和。家里的晚辈这么无理,你也不管管。” 说完这看似为王老头好的几句后,乔金木叹了口气:“咱们一个庄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就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帮庄里人求求情。庄里人记着你的情谊恩德呢!” 王老头一听,果然心动了。能在乔家庄站稳,并且还能让他们承自己的恩情,这点可太打动他了。 秦明月皱着眉,说实话乔家庄人的嘴脸她是看够了,所以田不租给他们她不仅没意见,还拍手叫好。 二就是她本就对着田有些想法,若是柳庄说话真的算数只种一季的话,另外一季自己倒是想做点其他的。 不过她真的怕肖氏与乔桂儿有旧,而轻易揭过此事与乔家庄继续续约,那才叫白瞎了这几百亩好地。 王老头摆了摆架子,本来站在后面的他现在是全庄人的希望,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他心里很激动,这么多年就有过两次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时候。一次是与桥桂儿成亲的时候,虽然众人都看着他,可他知道人家心里都在讽刺他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 第二次就是审判乔二娘下药之事,那时候的屈辱常常在梦里让他惊醒。 而这次,王老头的背挺直了些,这次他们是真的尊敬我,有求于我! “夫人。”王老头顺着分开的人群走到肖氏跟前。 肖氏看着他,细细的看着他的每一分表情。 见此王老头一喜,他听过乔桂儿说起水田的主人,看现在夫人的这种表情,想来还是怀念乔桂儿的。 而肖氏现在确实平静,也确实在怀念。她完全想不通,那么聪慧的女子,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不算是男人的男人。 “我是王中洌,是王家的家主。”王老头笑着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肖氏语气平和:“我知道,桂儿的男人,景旭的爹。”要不是与这两人有关,我管你是谁。 王老头一僵,心里不高兴。这大户人家的夫人也不过如此,没妇德。 可要求人,他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陪着笑脸:“桂儿当年常提起东家与她有恩。。。。。。。” 肖氏只听他说了‘桂儿’两字,脸色突然变幻,马上吩咐肖许:“念故人姓乔,你将地里的大麦按收成算给她们。” “是,夫人。”肖许拿出褡裢里不离身的算盘,招呼了两个小伙计,拿出账本开始计算。 “夫人,夫人。。。。不能啊!”乔家庄的人见肖氏来真的,纷纷着急。 “东家夫人,您行行好~” “东家,这田您不能收回去啊!” 不少年老的开始求情,甚至有人跪下,可肖氏面色不变。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乞求,不少老人跪下,一些妇人开始哭泣,孩子看着大人哭,也吓得哇呜大哭。 而其中又以乔金水一家,声音最大。 王老头尴尬的站着,他没想到这东家夫人连话都没让他说完。 “这可咋整!”刘月妹也着急起来。 张秀兰虽然嘴上说着要不要田地都没事,可心里也着急上火。家里三亩水田配着三亩旱地,除了农忙的时候男人跟着一起打理田地,其他时间她一个人就行。 粮食有结余,男人赚的钱除了开销还能存些。若是没了田地,男人赚的钱就只够买口粮啊! “咋整咋整??”张秀兰见男人急的直跺脚,她看向秦明月。 秦明月看出来了,肖氏不与她打招呼,大概是怕乔家庄的人把她推出来说情。而肖氏虽说给乔家庄的人结算地里大麦的钱,可也没承诺把田租给柳庄啊。而且柳庄的人口不如乔家庄多,这水田大概率还是要分一半给乔家庄的。 这时候张秀兰嘀咕道:“孩儿他爹,若是这田咱们只种一季可成?” 秦明月扭头,看向张秀兰,然后又看向并不为求饶声所动的肖氏。细听这么多的求饶声,都是让肖氏念在以前的情分上,每一个人说出自己要做出什么改变。 乔大树想了想:“问题不大,这一季大麦未成熟就要收,一亩最多五六十斤好的。其他的瘪壳跟杆子,就是烧个柴火落点草木灰而已。” 大麦不到三文一斤,一亩也就百来文。而稻子一亩差不多三百五十斤,自己留一成三十五斤。乔家庄的稻谷能卖到十五文一斤,这就是五百多文除开种大麦的人力以及种子钱,这还不如只种一季呢。 张秀兰心里一合计,将自己算的与刘月妹说了。 刘月妹一听是这么个理啊,她甚至还想得更多:“婶子,这一季用来养田,说不定咱们 的产量也能赶上王家的,这一算岂不比多种一季大麦还划算。少种一季人轻松许多,男人出去多做两天工不就出来了?” 路春桃与袁氏看到秦明月她们几个围成小堆,便打算过来讨主意,恰好就听到了刘月妹的话:“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算!” “那咱们也去求情?先立军立状?” 袁氏却看了看秦明月的表情,刚刚肖氏与秦明月的几次对视,她都看到了。再一细想乔桂儿说不定带王景旭与这东家见过,那秦明月与她相识也就不为过。 秦明月只是笑了笑:“婶子们若是觉着这田有必要种,那就试试吧。” 第264章 狠心的独儿 闹嚷嚷的乞求声里,张秀兰突然高声说道:“东家,以往是我错了,往后我家守约只种一季。” 肖氏看过来,其他乔家庄的人也都住了口。 “你胡说什么啊!”张秀兰的嫂子邓氏扯了一把她。 平日里她就最看不起张秀兰,天天嘴巴不把门到处乱串,庄里人谁不在背后笑她,自己都羞与她为妯娌。 “你管我干嘛。”张秀兰甩开邓氏的手,白了她一眼。 见肖氏看过了,刘月妹也心一横:“东家,您说的对,咱们不能光顾着眼前多收一捧粮。这乔家庄本就不缺吃穿了,咱们也该把土地养起来才是。” 刘月妹到底年轻,见众人都看着她,顿时紧张起来:“我。。。我家也只种一季。东家若不信,咱们往后就一年一年的签契约。” “刘月妹,张氏,你们疯了不成!”乔金木急的跳脚,少种一季少几百文的收入,就连山地里的草木灰肥都要少好几筐! 其他本来在求饶的乔家庄人也纷纷皱起了眉头,不少人暗骂,甚至离得近的,还有人暗暗撕扯着刘月妹跟张秀兰的衣裳。 要不是乔大树跟乔仕河目光不善,怕是有人会直接上来对她们俩动手。 “东家,我家从此以后也种一季。” 袁氏也开口了,反倒是站在肖氏旁边的乔金辉一脸错愕。 最先反对袁氏的是她二儿媳范水香,韦氏:“娘,您胡说什么啊!” “就是啊娘,咱们家好几亩地,一季卖不少钱呢!”二儿子乔大武见媳妇不开心,他也附和着。 赵芳华看了看婆婆,走过去拉了拉范氏的袖子:“弟媳,听娘的。” 没想到范氏却不耐烦的甩开了她的手:“怎么,婆婆说错了媳妇还不能反驳不成,唯唯诺诺小家子气。” 最后几个字韦氏声音虽然小,可赵芳华还是听见了,她有些尴尬。自己明明是为了她好,这么多人就算是婆婆说的不对,也不该当面反驳。 乔金辉瞪了乔大武两眼,走到肖氏正前方,拜下去:“东家还请高抬贵手,再让咱们试两年。” 这下乔家庄其他人也开始纷纷交头接耳,最先反应过来,跟着乔金辉的几户人家几乎都是也与乔金辉一直联系紧密,也与秦明月相熟的。 见乔家庄有人反应过来了,柳明达有些着急:“东家,您看。。。。。。” 钱大爷拍拍他的背:“别急,等着。” 肖氏还是冷眼看着,只是其他人都没注意,她身后的大丫头悄悄站上了马车车辕,一只手扒拉着车棚,脑袋一点一点的。 就在袁氏等人心沉到谷底的时候,肖氏突然发话:“大丫头看清楚没有?” “婆婆,我看清楚了。” “好,你把之前主动要求种一季的乔家庄人点出来。”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之前附和乔金辉的人家都喜出望外,不停的对着肖氏鞠躬道谢。 “别谢早了,往后的租子要变变。”肖氏坐下,小丫头从马车里拿出一个汤婆子给她。 她拿着汤婆子,靠着椅子继续说道:“咱们碎石关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租子不得超六成,且税赋都是东家交,就这样了还是有人不知足,那些个不知足的想想三十年前的日子吧。” 乔家庄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那些年轻的没经历过,纷纷不服气。凭什么受苦受累的是我,你们这些富人却只管收成。 那些年老的则是点头,确是如此。 霍将军没来碎石关前,地租大多数是六七成,额外还要交赋税,所以当年才会卖儿卖女。 “哎,就我们柳庄现在也是交六成租,虽没饿肚子,可也羡慕你们乔家庄有余粮啊。”柳明达叹息,刚刚叹息完,他语气又高兴起来:“还得感谢你们乔家庄的人,不然咱们柳庄哪里有这个机会。” “你!”乔大喜指着他要往前冲,棉衣后襟却被扯住。 “大哥!”乔大祥恨铁不成钢,本来就落了下风,再冲过去打人,那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柳明达却得意的朝着他们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从今年开始,水田与旱地不再搭配。水田一年一季,交租六成另外四成可卖与我,价格随行就市。 若是不卖就自己吃,若是卖给旁人被我知道,收回田地。” 秦明月小声算着:“按亩产四百斤算,四成一百六十斤,未脱壳的稻谷十五文一斤,”其实是说给旁边的几人听,不过她还没算完,旁边是张秀兰就惊喜异常: “二两多银子?!”乔金辉的人见柳庄的人都这么积极,于是铆足劲与乔家庄的人讲好处。大部分人都同意了,最后只有两户不同意出人帮忙放鸭,这两户人都觉着是白做工。 一家叫乔宏才,几辈以前是乔家女招的赘婿,后来渐渐的就不随乔氏一族的辈分取名了,若不是乔家人多,恐怕姓氏都改回去了。 还有一家叫乔金多,与乔宏才家房挨房。乔金多早年在外打拼的还不错,后来不知道咋回事落魄了,只能回来种地。可能是在外面混久了,多少有些看不起其他人。 “婶子小声点!”刘月妹激动的去捂她嘴,也不管是不是长辈了。 乔大树跟乔仕河也听到了,两个大男人激动的手抖。一亩二两多银子,若是租个五亩,那一年全家人的吃穿就够够的了。而且还有一季闲着,按照一日四十文工钱算。。。。。。 哎呦不能算,两人激动的脸色发红。 他们算得快,旁边自然也有人算得快,本来还在观望的其他乔家人比如乔金良,还有王景旭的舅舅乔大江马上也站了出来,与之前大丫头点的人站一起:“东家说怎么算就怎么算,我同意。” “谁让你站过来的?”大丫头往前一站,想要把这两家人拉出去。 肖氏扯了她的双丫髻:“丫头家家的,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用脑子就行。” 肖许站在一边儿,问柳明达:“你庄里人若是要租,便让他们现在就来我这里登记。” “好好好,您等等我。”柳明达边说边跑,柳庄佃的田都是散户的,几乎各家的东家都不同,地少而分散。若是能佃得乔家庄的水田,那全庄人得把他供起来! 然后又叫来乔金辉:“认识字吧,这些人若是同意也来我这里排队。”说完递给了乔金辉一张纸。 乔金辉点头,庄里人的名字还是认得完。接过纸张看了一下,然后把纸上的人集中到一起。 “叔叔叔。”乔金木的儿子乔大春扯着乔金辉袖子:“您叫上我,叫上我。”不管自己老爹如何,这田要是没了,全家人可就要勒紧裤腰带过了。 乔金辉摇摇头:“这田也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 “叔,您帮我求求情。”乔大春看了自己老爹一眼,狠下心:“我回去就跟我爹分家。” 乔金辉听了皱眉,乔金木这些年占庄里人的便宜也不少,就养了这么一个心狠独儿出来,真是造孽。 第265章 求求您咯 “金辉叔,求求您了。” “金辉兄弟,您是村正,能不能求求东家?” 越来越多的乔家庄人从求肖氏的行列里,加入求乔金辉的行列。 而一开始跟着乔金辉的那些人,挺着胸仿佛得到了什么荣誉一般,站在肖许跟前,看来还是要跟对人啊。 最后乔金辉被围得走不动道,他看向肖氏,目光里有乞求。毕竟都是同族血脉,他做不到完全无视。 肖氏早就预料到了,她挑了挑眉笑了笑,问乔金辉:“乔村正,你问问你们庄里人可要这旱地?不过你得说清楚了,我不过是看在我男人是父母官的份上才问的,这地就没有佃不出去的。” 这是挑明了,秦明月这才上前去曲膝行礼:“县丞夫人好。” 此话一出,她旁边的何氏一个趔趄,秦明月扶住她,刚刚站稳她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哎,嫂子!”小丫头三步并做两步扶着她另外一边手臂:“婆婆最和善,哪里就要您跪下了。” “不。。。不是,我腿软。”何氏哭丧着脸,她害怕极了。在县丞夫人跟前嗑瓜子看热闹,她不会记仇吧。 秦明月见此,没好气的提了她一下:“站好。”县丞夫人缺你那点瓜子? 庄里人别说县丞了,就算是无官无职的富户家里的夫人都极少见,见了也不敢看人家。听见秦明月的称呼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竟然是县丞夫人,草民失礼了。”乔金辉再怎么说是村正,县衙也是去过几次的。他忍住腿软,恭恭敬敬的弯腰鞠躬。 而一开始表明态度的乔家庄人又惊又喜,他们本来就做好了要跟没佃到田的人家交恶的打算了,现在看来族长算啥,他们四舍五入也算是县丞的人了。 “好了,好了。”乔金辉看了一眼乔金水:“东家仁慈,愿意把旱地佃给你们,愿意的就排队。” “村正,你帮忙问问东家,地租几何啊?”有老者颤颤巍巍,拉着乔金辉乞求。 声音不算小,肖氏自然也听到了:“旱地一年两季,每季交租五成。” “东家,这旱地收成低,一亩种玉米高粱也就三百来斤啊,您能不能高抬贵手?”乔金水腆着脸上前,他在不吭声,这乔家庄的人心都要被乔金辉勾走了。 肖氏喝了口热水,对着前面的空气呼出一口热气:“一亩地再带着些野菜什么的,省着点吃也能养活一个人,家里人多就多佃几亩吧。” 碎石关本就不平稳,外有异族虎视眈眈,内有贼人想要窃取,家庄乔金水这一拨不安分的人,若是大敌来袭,绝对是不安定的因数。 所以,之前的好日子就别想了。以后就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吧,这样就没时间想写有的没的了。 乔大喜可不乐意侍弄旱地:“东家夫人,我家都是种水稻的一把好手。种了这么多年早就不会种旱地了,您就通融通融,我家也种一季嘿嘿。”乔金水家的旱地一直是跟随他的几家在种,种出来的粮食交给他家六成。 肖许贴在肖氏耳朵边说了两句,肖氏看了乔大喜两眼,笑得一脸慈祥:“农人不会种地,那就饿死好了。”说出的话却直戳人心窝子。 乔大喜还想多说什么,就听到肖氏吩咐道:“问题多的,就别佃了,分给想种的。” 乔金水还僵在原地,而乔大祥看了两眼父亲,咬咬牙排进了佃旱地的队伍。 呼~乔金水微微松了口气,再看看旁边还傻站着的乔大喜,心里堵的不行,扭头就回去了。 可回去没多久,乔大喜又急急忙忙的回来喊他:“爹爹,您去看看吧。” “怎么了?”乔金水心里有些期待:“可是有人闹事他们按不下来?” “不是的,那东家说要佃地必须本人到场。大祥只能佃他家三口的,我只能佃我家四口的,您的需要您自己去。。。。。。” “欺人太甚!”乔金水气得背过气去,仰面跌在床上。 乔大喜却依旧在催促他:“爹,您去吧!您不去口粮可咋整?现在可不是种稻子的时候,一亩地哪里够我吃啊!”言下之意就是更没余粮养你了。 “孽畜孽畜!”乔金水气得翻起来,到处找棍子:“你给我滚!老子的那些荒地够养自己了,等我死了你们俩别想分一丁点。” 乔大喜心里想着快要分完的旱地,也不管乔金水,急匆匆的又跑回去了。 乔金水见儿子跑掉了,蹲在地上悲从中来,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 不过谁也别想看着的笑话,自己还有六亩开荒出来的地,往年都是交给了庄里那些落魄户种,终归不会饿死自己的。 王家现在让你们嚣张一下,后面咱们走着瞧。乔金水又想到了乔晓雨,从箱子里翻出了两个五两的银锭子,心一横打算给她打一副银首饰撑场面。 乔金水那边想着复仇,而田里这会却热火朝天。虽然那些只佃到旱地的乔家人哭丧着脸。可后面来的柳庄人,与其他的乔家庄人都喜笑颜开。 最后水田六百四十亩,柳庄佃了四百亩。乔家庄先表明态度的三十来户,佃了剩下的二百四十亩。 “真好,往后就好好种田了。”乔仕河憨笑着,听老婆的果然没错。他开始的时候也打算去人群里求饶,可刘月妹揪着他不让去,现在看来因祸得福。 王兴贵就两人,何氏生产后都没人照顾,他想了想就没佃。听到乔仕河的话后笑着说道:“听老婆的话,要发达。” “兴贵兄弟这话说的好。”刘月妹也笑了起来。 她婆婆偏疼大哥家,她嫁过来没两年就被迫分家了,现在佃了五亩地,两口子虽然能预料到很累,可也能看到前面明晃晃的希望。 佃了水田的人家基本都不会再佃旱地了,毕竟一般人家里都多少有些自己开出来的荒地,贪多种不好也白搭。 而旱地七百多亩,全部被乔家庄剩下的六十多户佃下了。佃下旱地的人脸上都是苦笑,加上自己家开荒的地,人均得打理两亩地,还要种两季,往后才真是要住在地里了。 第266章 故人忆 见事情都安排下来,肖许带着些小伙计在安排分田地,肖氏站起来朝着秦明月招招手。 “夫人。” 肖氏没多说话,只是温柔笑着,与那天在县衙的爽朗不同。 “陪我走走吧。” 秦明月主动扶着肖氏的手臂,低着头看地上,顺着她的步伐移动。 半刻钟后,肖氏停下。 秦明月一抬头,就看到前面半里处是自己家的房间。 “我来过这里,那时候你婆母就站在那上面对着我笑。”肖氏偏过头,秦明月高,她得微微仰着: “我看你第一眼,就觉着你与她神似。” 都是如春花明丽,如夏荷般不惧风雨的女子。明明凭着才情手段能站的很高,却甘愿种豆南山下,泯灭于众人之间。 秦明月被她的目光小小的惊了一下,看来这县丞夫人与神秘的婆母大人有很深的渊源啊:“夫人与我婆母相熟?” 秦明月笑得乖巧,用力低头,总不能让人家夫人仰头看着吧,太不礼貌了。 这下是秦明月带着肖氏向前走了,故人故居多少有些近乡情怯。 “要不是她啊~~”肖氏露出怀念的语气:“我与那木德义说不定都在讨口了。”直呼县丞的名字,这是把秦明月当自己人了,还是那种很亲近的自己人。 感谢婆母大人!秦明月暗暗高兴,自己的靠山岂不是又多一人了? “我婆母真就那么厉害?”秦明月一是真好奇,二是想要附和面前的县丞夫人,多抱两棵大树好乘凉。 “当然厉害了,后面若是你能去京城,遇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夫人,说不定她会讲给你听。”肖氏与有荣焉:“那样尊贵的夫人,要不是因为你婆母啊,咱们怎么可能入了她的眼,还给你木伯伯谋了县丞一职呢。” 从直呼其名,到‘木伯伯’,肖氏是真的喜欢秦明月。明明没说几句话,也没具体看出她哪儿好,可就是喜欢。 桂儿,可是你冥冥中把她送来陪着景旭了?你可怪我这么些年对他不管不问,对二娘不管不问? 若是当初自己不只沉浸在桂儿没了悲伤里,乔二娘的事儿就不会发生。越走近故人的旧居,肖氏就越是后悔自责。 秦明月开门,肖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迈进。 跟画里的一样,又不一样。 肖氏手拂过竹篱笆,走到右边的小水渠前蹲下,这口大缸还是自己回娘家搬的呢。 沿着水沟绕到屋后,水池还是那个水池,只是曾经的繁花锦簇都没有了。后院少了花,却多了一个小棚。 见肖氏在看,秦明月走过去掀起菜棚一角:“这是我种的快菜苗儿,可惜还吃不得。” 肖氏眉眼弯弯,刚刚的愁绪忽的就没了,没了繁花但是有冬日暖棚青菜啊,果然是天定的缘分。 后面她就不再将眼前与旧物做比较了,而是带着欣赏的目光开始打量。毛色油亮的大公鸡,刚刚生蛋咯咯叫的母鸡。 还有扑着翅膀的大白鹅,跟卷卷毛小牛犊子似得大黑狗。这点比桂儿强,她最怕各种动物了。 “都是你养的?” “嗯,等下您回去的时候带些鸡蛋,我都吃不完了。” “好好好,这点你比你婆母强,会动的她都怕哈哈哈哈。” 这点反差确实好笑,秦明月没见过乔桂儿都觉着有趣,那么厉害的一女子居然怕动物。 说到这里,秦明月忽然想到自己的计划,她斟酌着开口: “夫人,我想与您佃一季水田。” “哦?那会你怎么不去呢。” “我不种稻子,只佃空着的那一季。” “那一季只有五个月,种什么都不够的。”肖氏第一想到的就是她会不会没收成,而不是自己的田土质会不会几下恶化下去。 秦明月已经想好了说辞,有真有假:“夫人,我不打算种。这水田是景旭娘留下的,我想为了他好好保护着。”这是假话,不过却让肖氏很窝心。 她几十岁的人了,能被几句好话俘虏么,当然不会。但她是故人的儿媳,就算知道这是刻意说辞,肖氏还是愿意听。 “农家人粮食刚刚够吃,哪里有余粮养家禽牲畜,没有这些动物那肥力就不够。等水稻收了后佃给我,我来养鸭。” 肖氏来了兴趣,她拉着秦明月坐下:“你详说。” “我在古书上看到过动物与作物共养的例子,不过这太冒险了,我不敢轻易尝试。所以就等水稻收割后再养。一来鸭子能吃掉田里的各种虫子杂草,二来鸭粪能肥田,三来鸭子出栏时间短也不惧严寒。” 肖氏看着秦明月侃侃而谈,刚刚还是她还在细听,后来就把她与另外一人的影子合在了一起。三十年前,那个明媚的女孩儿也是这样坐在她跟前,与她说着烂地怎么改成良田。 她说,这是我家乡,我想让它变好,都吃饱了就不卖儿卖女。 眼前的她说:“碎石关雨少风大,鸭子能做成干鸭储存。北雄异动,若是能作为紧急之的备用食物也是好的。或是给边关将士们添个菜,只要我不亏本,都是乐意的。” “夫人?”秦明月看肖氏红着眼愣神,心里有些忐忑,自己这话说的太假了?可那也不至于哭啊。 肖氏反应过来,她用衣襟上的帕子抹了一下眼角:“真是个好孩子,不忘你婆母遗志,也不忘边关将士。忠孝你都占全了!” 秦明月反倒被夸得不好意思了,以后不能把话说的太漂亮了,‘忠孝两全’这种评价太出风头了。 “那夫人同意了么?” “这么好的事儿为何不同意?”肖氏欣慰的拍拍她手,拉着她起来:“走,咱们去跟他们说,谁敢不同意我就收回田地。” 秦明月笑了,这种被护短的感觉真好。 第267章 刘月妹的家事 最后,乔家庄跟柳庄的人当然同意了。不用自己养田,又帮忙除草施肥的好事儿谁不同意谁是傻子。 不过等众人都同意后,肖氏才说到是秦明月要养鸭子,众人纷纷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 可已经答应了的事儿,谁都不好意思反悔。特别是肖氏之前对乔家庄的果决,没人敢反悔。 于是又签了一轮附加契约,这事儿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肖氏带着人告别秦明月:“明月空了常来看看我,你若不来,我就来看你。” 秦明月哪里敢让县丞夫人来看她,再看看乔家庄人紧张的表情,她赶紧扶着肖氏上马车:“会常来的。”又悄悄与肖氏说:“我打算在县里开铺子。” 肖氏听了惊喜异常,她笑着拍拍秦明月的肩膀:“能干的好孩子。” 两个庄子乌压压的人目送着肖氏的马车离去,众人终于松了肩膀,深深吐出一口气。 不过有人忘事儿就特别快,比如刘月梅的哥嫂子。 “老二你怎么这么蠢!”说话的是乔仕河的哥乔仕俊,他是没有佃到田的那一批乔家人。 刘月妹见男人傻乎乎的,气得掐了自己男人一下,自己叉着腰充足大伯道:“大哥好没道理,没招惹你干啥说我男人蠢。” 乔仕河的娘陈氏推开人群走了过来,她对着叉腰的刘月梅就是一顿骂:“说你蠢还不乐意了,那田就不知道多佃几亩?五亩够干啥,咋就不会知道佃个十多亩啊。” 刘月妹红着眼,气势却还稳着:“娘这话就没道理了,我跟我男人就算是日日在田里劳作也只能种五亩,佃那么多咋种。” 陈氏看了一眼秦明月,扯住刘月妹的新棉衣就往一边拉:“说你俩蠢还不承认,多出来的我跟你爹,与你大哥帮忙种啊,” “那种出来的稻谷给谁?”乔福星挂着两管鼻涕,一闻一吸。 陈氏嫌弃的看了一眼乔福星:“当然是给你大伯家啊,谁种的给谁!” 刘月妹听到这话当然不干了:“娘,都是您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能这么偏心。大哥一家什么德行你自己清楚,这田交给他种,怕是田里草能长半人高吧。” 刘月妹越说越委屈,声音就越来越高:“您跟爹日日帮他做,我跟仕河也就不说什么了。我们俩口子忙起来,让你帮忙看下孩子,您是怎么说的?呜呜~~~~这孩子到现在都只说自己是小子,您也是女人,这丫头就这么入不了您的眼?” 秦明月瞪大眼睛,啊?乔福星是丫头? 可这一身打扮,明明是男孩子模样啊,天天也跟一堆小子混在一起疯。 陈氏见大家都看着这边,脸色有点尴尬起来,她呵斥道:“就问了你两句话,哭什么哭!晦气的很。” “您是长辈,想问当然能问。可您要想拿我一家来给大哥做长工,想到不要想!”刘月妹也来了火气,梗着脖子红着眼,带着愤恨死死盯着陈氏。 “我怎么就那你一家做长工了!我做婆婆的问一句,你做媳妇的又哭又闹,哪家媳妇像你?乔仕河,你是不是男人?自己的婆娘能不能管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陈氏气急败坏。 刘月妹一手扯住乔仕河,也不让分毫:“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您做娘的比我清楚,我家佃田他来种,粮食归他出了事儿归我是不是?若是几年以后您老两口干不动了,理所应当的让我家养,因为再帮我种田呢! 还有他是不是男人,您做娘的都不知道?我刘月妹把话撂这儿了,乔仕河敢把田给您一分一厘,我立马带着福星和离!” “娘!”乔福娃一下扑过来:“您不要我了么。” 刘月妹也声泪俱下,左边抱住小的,右边抱住大的:“不是娘狠心,是你爷爷奶奶一家不让娘活啊!你大了又是男孩儿,可妹妹小又不得爷奶疼爱,离了娘她活不了啊。” “这。。。这。。。”陈氏摊着手着急的想像周围的人解释,可大家都是一脸不信的表情,因为她偏心已经全庄皆知。 乔金辉听见喧闹,又见围了一圈人,赶紧走过来:“陈氏,你做娘的得一碗水端平啊!” 然后又扭头找乔仕河的爹,找到后把人揪到了跟前:“大山,做爹娘的可以偏心,因为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嘛!但是你不能过分啊,兄弟不和则家宅不和,传出去让人笑话!” 见刘月妹娘儿仨还在哭,乔大树一脚踹在手足无措的乔仕河腿弯上。 张秀兰见他还扭头过来看,恨铁不成钢:“蠢东西,快去啊!真想跟王老头一样孤家寡人啊!” 乔仕河这才蹲下,从后面抱住了刘月妹:“金辉叔爷,我不和离。月妹要走,我就跟着走,带着俩孩子一起走!呜呜~~~~” 一个大男人说着爷哭了起来,打小爹娘就偏心大哥,自己小时候无数次想,既然那么喜欢大哥为什么还要生自己。 自己七八岁就出去做工,大哥三十来岁还在家里睡懒觉。后来娶了媳妇才弄明白,爹娘生自己就是为了他们百年后自己接起照顾大哥的担子。 乔仕河跟刘月妹一样,越想越伤心:“金辉叔,这田我断然是不会给爹娘种的,我有孩子老婆了,我自己也得为一家人考虑。” “这孩子,哭啥!”乔金辉见七尺男儿哭的打嗝,又气又笑。 笑完他摆出长辈以及村正的威风:“乔大山,陈氏过来!” 乔大山是个妻管严,陈氏说往东他不会往西:“叔~” “叔什么叔!”乔金辉用力捏住他的肩膀,往上一提:“站直溜咯。” 斜眼看了一眼陈氏,陈氏被乔金辉瞧的低下了头。乔金辉这才重心长语道:“对婆娘好是好事儿,可你也得有男人气概。两个儿子平安长大这是多好的福气,其他人求都求不来,你俩口子咋还能厚此薄彼呢?” 乔大山讪笑看着乔金辉:“叔~~~我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多年都是听陈氏的,他只需要干活,其他都不需要管,已经习惯了。 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乔金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啥,一口气堵得上不去下不来。 “叔爷,是侄孙媳妇不好。”刘月妹已经没哭了,只是红肿着眼:“我就是。。。就是忍不住。”说着眼角又聚起一包泪水。 见刘月妹主动替公爹解围,乔金辉反而对这个侄孙媳妇高看几眼: “没事,叔爷知道你心里委屈,若是以后有难处尽管来找叔爷。” 不逆来顺受,又孝顺有眼力见儿的小媳妇不多,既然嫁到了乔家,那也乔家庄的福气。 刘月妹听到乔金辉承诺为自己做主,心里笑开了,秦妹子这招好使! 第268章 钱大爷变钱叔 过了正月十五,气温依旧滴水成冰。连日的大晴天,让路上的积雪都成了冰,稍不注意就滑出去老远。 就是有马车,她也不敢让何氏出门。 正月十七,秦明月请了庄里人来盖鸭舍,就盖在了她房子左侧,与王老头家之间的一块空茅草地上,请来帮忙的人是木匠乔金成的儿子乔大春。 “叔,咱们不按天工算钱,您帮我把这鸭舍盖好,统共给您一两银子可好?”人是乔金辉介绍来的,秦明月信得过。 “嘿嘿,你是东家你说多少就多少。” 乔大春个儿不高,长得倒挺壮硕。他是个老实人,不仅有木匠手艺,盖个什么草棚啊之类的结实又美观。就是人太老实,兜兜转转只能靠熟人介绍生意。 秦明月笑了,她探头见乔家庄来了位提着篮子的妇人;“大春叔,裘婶子来了,我与她说。” 听到自己媳妇来了,乔大春更乐了,乐的秦明月也高兴起来。 “裘婶子,您快来。”秦明月迎过去:“我与大春叔说价钱,他让我跟您说。” 裘氏是逃荒来的外地女,人长的好看性格也好。被介绍给乔大春后本是不乐意的,可看乔家父母都是好人,再加上当时自己的处境艰难,也就勉为其难嫁了过来,嫁过来后才发现自己掉进了福窝窝。 乔金成俩口子因为儿子不太机灵,没有像其他爹娘赶紧接着生,他两口子反而不生了,就好好养这么一个。 公婆不磋磨,男人虽有些老实,却待自己极好。裘氏眼见着年过三十五了,面容却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媳妇。 “景旭家的你担待些,你叔不喜欢动脑子。”裘氏把手里的篮子塞给了秦明月:“我娘蒸的干菜包子,你尝尝。” 秦明月高兴的接过:“帮我谢谢叔奶,闻着就香。” 裘氏见秦明月掀开篮子的盖布,丝毫没有嫌弃是灰面皮的,眼里的笑就真了三分。 俩人就站在路边,秦明月拿起一个菜包咬上一大口,等着裘氏算账。 裘氏围着用石灰画出的地基走了一圈。鸭舍用木杆起框架,不用太好的,就用粗树枝就成,包括房梁这些都不用花什么钱,去山上转一圈就有。 墙壁用稻草帘子围着又暖和又透气,只是得用上中下三片,夏日的时候取掉中间的就能通气。 房顶用茅草帘子一片压一片就行,这么算下来竟然是不用材料钱,全是人工钱。 按照男人四十文一日,女人二十文一日,裘氏最后算出全家人动作快些三天就能盖好,人工钱也就四百八十文。 一两银子太多了,裘氏又留了些余地,便跟秦明月说:“三日就能盖好,框架要用是树干去山上砍,墙壁用稻草帘子,一两银子多了,给六百文就成。” 秦明月第一次见人嫌钱多的,一口包子含在嘴里愣了一下。这乔大春老实,这裘氏也差不离啊。 裘氏见她没说话,心里想着莫非是余地留多了:“要不五百五十文?”这草帘子虽然家里有现成的,可也是花人力做的啊。 “婶子,就一两银子吧。”秦明月嘴里的面疙瘩没咬直接哏了下去,噎得伸长脖子:“去山里砍树,编草帘都要花时间,这钱也得算上。”裘氏的儿子乔仕谋也在跟着自己认字,价钱太低还以为她拿捏人家呢。 见裘氏还要说什么,秦明月赶紧说道:“若是婶子真觉着不好意思,那就给我做些鸭窝,这小崽回来估计天还冷呢。” “行行行。”裘氏笑开了花,越发觉着秦明月好相处了,哪里像白青苗说的那般不讲道理。 从正月底到二月中旬,秦明月都是躲在屋里过的。她完全没想到南方开始回暖的时节,才是碎石关最冷的时间。 这期间又下了两场大雪,过年下的还没化完,第二场第三场又堆上来了。新建好的鸭舍差点被压塌,还是裘氏日日想着来看看,才避免了惨剧。 毕竟鸭舍建好后,她就冒雪赶着马车找到镇里卖鸭苗的母女那里买了两百只小鸭苗。若是压死了,自己要哭死。 最后乔大春又免费给她在中间加了四根立柱撑着,这才放下心来。 三场大雪过后,秦明月建议乔家庄与柳庄种水田的人家,将田里的积雪用粗滚木压了一遍。 若是等开春了再扯大麦,那时候麦子已经长高茎叶变韧,还田太老,烧火又太嫩。 趁着雪下的大麦苗儿还嫩,雪压实后不仅能冻死土里的害虫,还能把大麦苗冻硬。等开春解冻后,麦苗不用扯就能烂在田里。 除了肥田外,到时候里面的蚯蚓会长得又肥又大,松土又能给鸭提供食物。 这期间当然有乔家庄没佃到水田的人来阻止,乔家庄的人不好说,可柳庄的人不怕,挽起袖子就要干架。 最后乔金辉以两庄斗殴要报到官府,才把捣乱的人吓住。 见此秦明月心里开始思考起了对策,这么多人那些个搅屎棍都敢捣乱,那自己以后养鸭岂不是难上加难?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佃水田的人家都拉进来,这样自己这方人多势众,比自己单打独斗好很多。 有了想法,秦明月就趁着冬闲好好合计了一番。 合计好算好成本后,秦明月找来了乔金辉与柳明达,还有钱大爷详谈。 柳明达因为钱大爷对秦明月的感观很好,于是他也跟着钱大爷称呼秦明月:“秦丫头可是有好事要与我商量?” 秦明月笑眯眯的,她清楚知道这些长辈用什么称呼,就喜欢什么样的人。比如‘丫头’那就是当自己家晚辈看待了。 既然是自己家晚辈,那当然是能稍微俏皮活泼些了。 “柳叔别急,保证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啊,老头子我也来听听。”乔金辉在门外就听秦明月的声音了,心里感叹着日子越过越有盼头了。 “还能少了你个老头儿不成。”钱大爷笑了一下,虽然还是不喜欢乔家庄的人,可看在秦丫头的份上,还是要给些薄面。 乔金辉也知道他不喜乔家人,坐下后回怼道:“论辈分,你得喊我一声叔。” 钱大爷被堵了一下,喊吧为那人感到憋屈,反驳吧又怕与那人离了更远。只能喝着茶水不说话。 自己家晚辈这个时候就该嬉皮笑脸,秦明月赶忙调和:“我喊我喊,金辉叔爷,钱大叔,柳大叔!” 钱大爷却一瞪眼,最后却又笑了出来。确实比‘钱大爷’好听。 第269章 养鸭计划 秦明月故意拖长了声音,像是唱戏般:“几位长辈听我说~~~”拿出一张画着乔家庄水田的图纸。 只见她把图纸上的水田分成了差不多大小的四块,并且标记上了一、二、三,四。 “这是何意?”柳明达最着急,最近一个多月他像是在做梦,每天都像踩在了棉花上飘忽忽的。 本来以为现在就已经是最好的日子了,可秦明月说还有好事与他相商,他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事儿。 “我要养鸭,可靠我一个人不行,所以我想请所有种水田的人家入股。” 柳明达嘴快:“那恐怕不行,我们庄的人穷得吃不起饭,哪里有闲钱养鸭。”除了没余粮外,还有就是庄里人都怕鸭瘟,那会亏的血本无归。 乔金辉不耐烦推开趴在桌上的柳明达:“你不懂就别说,等秦丫头说完。” “你!” “好了好了,我的叔我的爷,听我说完,中午请你们喝酒。”三个加起来有一百五十岁的人跟孩子似的。 “我买鸭苗,我建鸭舍,鸭肉鸭蛋的销路也由我来找。大家要做的只是在打理水田的同时帮我放鸭而已。而且还有分红。” 见柳明达又要说话,秦明月递给他一杯水:“听我说完。” 钱老头笑眯了眼,这丫头脑子是真好使,他已经猜到了几分她的用意。 “咱们是十月底开始收稻子,到第二年四月中旬插秧,这中间空出了五个月时间。”秦明月指着图纸上的四块田地: “我把田分成四块是为了轮流放鸭,十一月在一号地上放,十二月在二号地上放。一二两个月太冷鸭不出鸭舍,解冻后就在第三块地里放鸭。 四块地轮完还有半个月刚好,刚刚好足够大家犁田放水泡田。第二年再用倒过来的顺序重复一遍。” “这个我懂了。”乔金辉点头:“可是跟种田的人有什么关系?还有你说的分红是因为用了田,所以给分钱?”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帮忙肥田还给钱。 “我是这样想的,往后柳庄与乔家庄也算是合作关系了,大家都帮一个东家种田,理应好好相处才是。” 漂亮话先说,我是为了你们大家考虑。秦明月眨巴着眼,见钱叔在看自己,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也是个老狐狸啊。 柳明达看了两眼乔金辉,虽然不想承认,可事实如此。自己是晚辈只能先表态了:“那是那是,乔叔又是种田老手,往后咱们柳庄还得跟您讨教呢。”说完起身朝着乔金辉拱手。 乔金辉虽然大一辈,可这么多年两庄并未有来往,一时间有些感叹。又见柳明达先示好,他也不能绷着,毕竟两人都是村正,谁也不比谁高高在上些。 于是他也起身:“往后咱们俩还得多费心,两庄的人多年未曾来往,还有得磨合啊。” 秦明月拍马的话赶紧奉上:“有您二位在,两庄必定蒸蒸日上,日子越来越红火的。” 这话听着喜庆又有希望,两人相视一笑,都坐下了,看向秦明月的目光里多了些信服。 秦明月接着说:“十一月在一号地上放鸭,那么一号地上有那些人家的田,这些人家就各出一人每日帮我放鸭。 十二月在二号地上放鸭,那么也一样,二号地上有那些人家的田,那这些人家也各出一人帮我放鸭。 放鸭的人男女老少都可以,但是不要偷奸耍滑的,这点柳叔与叔爷你俩要费心了。” 两人点头,这不难,能佃得水田的家里都不是偷奸耍滑之辈,只是要协调着不能全部放孩子来看鸭。 “那现在就该说到分红了。”秦明月露出白牙,眼见着两人殷切期待的眼神: “每次有鸭出栏,所售得的钱除掉买鸭苗,以及小鸭在鸭舍吃的饲料钱后,剩下的利润里面,我抽半层出来均分给各家。” 乔金辉与柳明达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真的?”真有这么好的事儿? 家里只是出个没什么大用的老人或者是孩子,而且这几个月都是农闲,大家也没什么事儿,这不跟白捡的钱一样。 “而且我算了一下,两个庄有将近七八十户种水田。一块地就大概有二十多户,放鸭二十多人似乎太多了,您二位可以协调一下,分成两拨或是三拨人来,其他时间也能让大家去做自己的事儿。”龙多不治水,合适就行。 今年第一年养的鸭不多,也就用不了那么多人。等第一年有分红了,大家看到利益了,后面就好安排的多。 “并且!” 两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秦明月,还有好事! “鸭子所产的蛋,庄里人可以用市价的八成购买。若是有人想要做鸭蛋或者鸭肉生意的,一次拿货到多少钱的,价格更低,不过这个得后面看看才能定价。” 秦明月说完坐下来喝了口水,等着乔金辉与柳明达消化。 一直没有说话的钱老头开口了:“秦丫头,你没没有想过若是放鸭的人监守自盗怎么办?” 此话一出,乔金辉柳明达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刚开口又噤了声,钱财动人心,这道理都懂。 只有自己人才为自己人着想,钱叔这是爱屋及乌了。 秦明月道:“每个班交接的时候要点数,哪个班少了多少鸭要登记,最后分红的时候扣除这些再均分。” “万一有鸭瘟呢?” “若是鸭瘟那死光就死光了,我都没鸭卖,大家都跟着没分红咯。”秦明月一摊手:“总不能我贴了鸭苗钱,还有掏荷包强行分红吧。” 问话的柳明达尴尬一笑,能有鸭粪肥田已经是好事了,要知道若是买人家的牲畜粪便都是要给钱的。 “还有就是,若是一批鸭丢掉整数的十分之一,那也没有分红。” 乔金辉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鸭瘟咱们控制不了,若是一个班的人联合起来偷掉一批鸭呢。叔爷别说不可能,只要他们得到的利润超过分红,那就有这个可能。” 乔金辉细细一想,确实如此。 “我说完了,您二位好好想想,然后再告诉村民们。咱们全凭自愿,若是有人不愿意,那就不出人好了。” “那还出田么?” “柳叔说什么胡话,这田可是我从东家手里租的。利润分红只是给出人的分,可不是出田的。” 啊,对对对。柳明达挠挠头,他忘了这回事儿了。 商量完事儿,秦明月整治了几个菜,又叫来王兴贵相陪。 她与何氏在厨房里吃了一顿,桌子上有的菜,她跟何氏也都有。听着堂屋里四人聊天的声音,她完全不担心庄里人不同意。 毕竟,她还担着先生一职呢。改日还得跟柳庄的人说说,若是他们有孩子愿意来识字也可以,反正也就是小群羊跟大群羊的区别。 第270章 王景旭医马 从二月中旬雪停后,接着日日都是大晴天,气温蹭蹭的升高。不过七八日,田里的积雪就化完了。果然如秦明月所说的,积雪化了后被压死的大麦苗也跟着烂在了田里。 这田终于看起来有点样子了,不再是那种一抓一把沙的感觉。 这一个月秦明月累的不行,天天剁红薯拌麸皮米糠喂鸭苗,还有在屋里放上几个大炭盆升温。 为了防止走水,她恨不得日日跟鸭苗睡。也正是这么忙着,她才将王景旭抛到了脑后。 远在碎石关的王景旭心如猫抓,虽常有书信来往,可他明显的感觉到秦明月没之前那么字字缠绵。 心里有些难过,可也能理解,这个女子本就不是以男人为天的,自己喜欢的不就是她这种独立又聪明的性子吗? 这么一想,王景旭也就为她高兴起来,心里那点酸涩就淡了不少,只是想着什么时候空下来了回去看看。 “师父?” 孟蒙正托着母马,他累的不行,师父居然在走神! “啊?”王景旭恍惚。 “您快点啊,我!不!行!了!”孟蒙憋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起。 “马上马上。”王景旭立马回神,这母马不愿意喂小马,今日才发现是发炎了,需要把脓液挤出来上药。 师徒俩给母马上完药,两人去外面洗手,孟蒙边走边聊。 “前几日我巡边,在浑河六十里处又看到了马群。咱们这边雪才开始化,那边的草芽已经长出雪堆了。”孟蒙叹气。一河之隔,明明都是那么冷,可那边因为土地肥沃草都先发芽。 王景旭甩了甩手上的水,就着养马小兵拿来的帕子擦干手:“多少匹?可有头马?” 驱散心里的那点不平衡,孟蒙答道:“一群约莫三十来匹,有头马。一群约十来匹,没头马,与另外一群相距不过二十来里。” 王景旭眉头紧皱,虽然这里看不见马群,可他还是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走,我再去跟将军请命。” “师父,这。。。。。。” 孟蒙想要阻止,现在虽然已经化冻,可夜里还是非常寒冷,出去引马太危险了。 可正是因为刚刚化雪寒冷,新草稀,枯草湿,引马才容易成功。 不等孟蒙想明白,王景旭的身影已经快消失了,他赶紧小跑着跟上,这次自己也要去才行。 上一次师父与谢玉都伤的严重,师父看似已经无恙,可谢玉到现在都还未完全康复。他边走边算着,自己若是抱着师父跑,能坚持多久。 完全没想过,师父能不能抱着他跑。 等孟蒙到的时候,将军书房里气氛略微不妙。将军一脸怒气,师父一脸不服气,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对视。 赵小虎朝着他眨眨眼,示意他进去打破僵持的气氛。 孟蒙摇头,他又不是傻子,里面的人他都惹不起打不过,才不要去当炮灰呢。 一盏茶后,小霍将军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些苦涩。这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己清楚他有多执拗。 当他把王景旭当孩子来看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自己也不过比他大了十岁上下而已。 “犟驴!” 王景旭见将军软下来,他立马收起桀骜不驯的脸色,面上满是恭敬:“又不是我一人去,况且现在马群缺粮食,正是好时候。” 挥手招呼孟蒙进来,王景旭吩咐:“你去库房里拿些咱们做的新牧草来给将军看看。” 往年他们储存的牧草都是夏日收割后,放在太阳地里晒干,然后再收进仓库。这种草虽然马愿意吃,可枯黄无味,马匹都是非得饿得不行了才选。 而今年他通过秦明月晾红薯条的法子得到了启发,将牧草收割后不要直接暴晒,而是成小把倒挂在通风的草棚下阴干。 夏日热风熏蒸,三日就脱干了水分。这时候草还保持着绿色,虽没新鲜草那么碧绿,可灰绿的色泽看起来就舒服。 “将军您看。”孟蒙抱了一大捆草过来。 颜色比刚刚晾晒好的灰绿色偏黄些,那是因为之前仓库不够干燥,回潮几次后颜色就会变淡。 “嗯?”小霍将军居然闻到了一股草香味,他接过牧草:“竟然是干的?”怎么干草还是绿的? “这干草比鲜草更香。”王景旭有些骄傲:“十二月用了油布罩住后,这草几乎没再褪过颜色,而且丝毫没回潮。” 小霍将军语气里满是笑意:“这做牧草的法子也是你媳妇教的?”这小子,油布的功劳还用他强调? 王景旭露出憨笑:“那倒也不是,不过是看她做事我才想到的法子。”不好意思说自己从知道家里给娶了媳妇后,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注意她。 “哦,那还是算她的法子。”小霍将军有意打趣,仔细打量牧草的眼里满是欣慰与高兴。 王景旭没说话,只是翘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 ‘木秀于林’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可他就是忍不住要把秦明月的好告诉自己最信任的人。 最后,小霍将军同意了,只是有两个要求。一是让他回家去看看,二就是必须等到三月初。 赵小虎感叹:“若是咱们碎石滩是肥沃的草甸多好啊,那马群便会自己过来的吧。” 孟蒙嗤笑一声:“别做梦了,几寸深的碎石下都是细碎的沙粒,咱们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第271章 牛肉包子 放鸭的事情进展的比秦明月想象中的还顺利,特别是柳庄的人,柳明达还没说有分红,他们就纷纷同意了。 柳明达家门前有五六棵大腿粗的柳树围成一圈,圈里是一方小池塘。 池塘边放了不少青石板搭成的石板长凳,平日里没事的人都会来这里唠嗑,也就成了柳庄的集会场地。 这不柳明达还没说完,就有做着针线的老婶子道:“村正,这事还需要商量啥!你直接同意了。” “可不是!”柳明达的娘王氏斜了儿子一眼:“咱们庄谁家里没有俩闲着的人,只是帮忙放个鸭多简单的事儿。那鸭子拉屎吃虫,来年稻子长得哟~~~~~” 最后拖长声音没说完,就有活泼的小媳妇抢过话:“美得哟~~~~~哈哈哈哈~” 钱老头端着一大碗面条也过来了,他的房子就挨着柳明达家,听到有人说话就端着碗出来了: “等那鸭子吃过一遍,放鸭的人还能随着翻一翻。翻起来后把鸭再赶一遍,土下藏着的虫子保证吃的干干净净。” 喜欢八卦是大部分的特性,这不就有给丫头篦头发的媳妇问道:“钱叔,您与那乔家庄的王家儿媳妇秦氏相熟,她到底。。。。。。” “哎呦,妈呀!”这媳妇子还没问完,就有其他人打趣笑的肚子疼:“这姓氏听着打脑袋,你就说秦氏得了。” 问话的媳妇笑着去拍打说话的人:“钱叔,她做生意真就那么厉害?那王家的箩筐生意是她谈来的,县里刮起的斗笠风也是她?” “啥斗笠?”又有人端着碗加入聊天行里,中午太阳好,就算是只吃两顿的人家这个天也会煮点稀稀的糊糊干菜汤。 “嗨,你还不知道啊。”庄里也有那隔三差五去县里镇里的人,消息就会灵通些:“从去年夏开始,那县里人手一顶好看的斗笠,就这样的还有垂下来的布巾。”知道的人连比带划,引得大家都看过去。 “还有,还有。”说话的叫柳孝,他儿子在木城县里帮人搬货:“我家大牛说年前她又折腾出了什么油布雨衣,一两百文一件,生意好着呢。” “我还听说。”有人暗搓搓的加入八卦的队伍:“那县衙的衙役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那天你看到了,人家跟县丞夫人肯定是相熟的。” “对对对,我瞧着县丞夫人去她家了。” “。。。。。。。” 钱老头与柳明达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摇摇头。这群老少女人在一起,祖宗十八代都能给你翻出来。 乔金辉的人见柳庄的人都这么积极,于是铆足劲与乔家庄的人讲好处。大部分人都同意了,最后只有两户不同意出人帮忙放鸭,这两户人都觉着是白做工。 一家叫乔宏才,几辈以上是乔家女招的赘婿,后来渐渐的就不随乔氏一族的辈分取名了,若不是乔家人多,恐怕姓氏都改回去了。 还有一家叫乔金多,与乔宏才家房挨房。乔金多早年在外打拼的还不错,后来不知道咋回事落魄了,只能回来种地。可能是在外面混久了,多少有些看不起其他人。 所以,二月二十五王景旭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早日间鸭子出鸭舍去田里的景象。 因为佃田的时候恰巧柳庄的在一边,乔家庄的在一边。所以今日来的全是柳庄人。 见到王景旭,这十来人纷纷打招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柳明达也来了,毕竟刚刚开始,他得来坐镇才行。 王景旭微笑回礼,看起来有些见外。 有位胆子大的婶子,毫不避讳,笑着与旁边的人说:“看起来也不算很冷,估摸是不好意思,脸黑看不出来。” 柳明达笑着赶人:“快走快走,这可是东家!” 两百来只小鸭苗用红薯与麸皮米糠喂了差不多一个月,从小孩儿拳头大长到了饭碗大。在田里刨食不过三四点,竟然开始换毛了,个头也一天一个样儿。 正站在自己家台阶上看鸭苗的秦明月,听到嬉笑声,一抬眼就看到了大步而来的王景旭。 高大的男人迎着朝阳而来,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刚刚的调笑他并不生气,只是他就没与外面的人相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似乎是心有所应,他的目光恰好在秦明月望向他的那一刻抬起,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他们彼此的眼神清晰可见。 一种奇妙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转。没有言语,却仿佛已经传递了千言万语。 这一刻秦明月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想念早已经融入了每日的时光之间。 王景旭也看懂了秦明月的眼神,心里的不安散去,稳稳的落在了胸腔。 秦明月的发丝在朝阳与雾气里晃悠悠的,再平淡不过的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王景旭带笑回应,伸手等着。 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男人的大手里,秦明月微微用力,王景旭便上了最后一步台阶。两人相视一笑,相携进了院子。 从怀里掏出用体温暖着的肉包递给秦明月:“这是关里最好吃的牛肉包子,可不是每日都有,你尝尝。” 王景旭笑眼弯弯,看着秦明月拿出包子咬上一口。在自己的目光下,未再用栀子黄的脸颊如花瓣般娇嫩,起初莹白如雪,宛如瓷器般细腻; 渐渐地,粉润的色泽爬上双颊,如春日晨曦中的花蕾,含羞带怯;最终,艳丽的玫瑰红色在她的脸上绽放,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 “看我做什么~”话音刚出口,秦明月她自己都不禁惊讶,何时曾用过这样娇柔的语调。 王景旭不禁为她的美丽所倾倒,深深地着迷于她的一颦一笑,无法自拔。 他脱口而出:“面若桃李,顾盼生辉。我本以为那书里写浪荡子见到姑娘时候的太过夸张,现在看来是我见识浅薄了。” 秦明月噗嗤笑出声,伸手推了蹲在自己跟前他的肩膀:“你也吃。”顺手就把手里被自己咬过的肉包子塞进了王景旭嘴里。 尝到包子的香味,王景旭想到自己刚刚的痴相,顿时红了脸:“哎呦,你怎么给我吃了。” 秦明月一怔,她也才想起这包子是自己咬过的:“不好意思,不好。。。。。。”说着就要去接过包子,真是太羞耻了。 没想到王景旭却说:“我排了半个时辰的队伍也就买到了这一个,咋能给我吃呢!” 他把自己咬到的那一块掰下来,剩下的再次递给秦明月:“就是这肉没多少了,不过面皮浸润牛肉汁,也好吃。下次我再给你买。” “嗯。”秦明月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真好吃。” 耕牛珍贵不允许随意杀掉吃肉,所以想吃牛肉只能等耕牛自然老死,相当难得。 第272章 携手前行 王景旭只在家待了一天,傍晚就急匆匆的走了。走前与秦明月说清楚了他要去做什么,信鸽他会带上,让她别担心。 秦明月却说:“你若不告诉我,我定会担心。你告诉我了,我知道你去做什么了,会想念会担心,但却安心。” 两人一番耳鬓厮磨,就各自做各自的事儿了。最好的伴侣并不是谁依附着谁,而是两人一起携手前行,你阻风我挡雨。 因为这一季只有一个月放鸭的时间,为了公平,一块地刚刚好放十日。安排好鸭子的事儿,秦明月又开始日日往县里跑,准备油布店的事儿。 见她辛苦,钱叔找到她:“你若是没有大事儿就住在县里,这家里有我看着呢。现在天儿渐渐暖和,我搭个棚子住在鸭舍边儿,边看鸭边指导柳庄的人咋弄水田。” 秦明月有些迟疑,他便又说:“你别觉着不好意思,我五十来岁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不找到你这个长期主顾了,往后可是要给我养老的。” 这事钱叔不说,秦明月也不会等他老了放任不管,毕竟是因为王景旭娘才孤独终生的,而且对自己也颇多照顾。 “那行,我就把钱叔当做家里长辈了啊。”秦明月不再推辞,她常常不在家,有时候家里的马车与皎皎都需要人看顾着,说起来倒是她占了便宜。 抛开这些不想,秦明月相信日久见人心。接着她又问:“叔可知道谁会赶马车?要靠得住的,信得过,最好有把子气力的。” 钱叔懂她,自己现在腾不出手赶车,镇里县里又要来回运东西。 “柳庄倒是有一位,叫柳大牛。这孩子二十来岁,家里只有一爹叫柳孝,这次也佃了两亩水田。大牛常年在县里帮人搬货,还未成亲,赶车会力气也有。人也实在,见识也有。” “我想雇他,您说给多少钱合适?” “县里搬货六十文一天,但不是日日有事儿做,一月能做个十一二天就谢天谢地了。若是你雇他给个六百文如何?还能帮他爹顾着些田地。” “行,那还得您帮我引荐引荐。若是以后生意做起来了,这钱还能涨。”秦明月很高兴,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人。 “那这样,若是他在家你也在家我就跟你引荐,若是你去了县里,我就让他去县里铺子找你。” 两人商量好,安排好家里。秦明月又与王兴贵王兴明,悄咪咪的装了些他编的小玩,带到镇里乔老太处。 最近自己忙,也没注意王老头与王晓妮,还有王兴言的动静,只要他们俩不来找麻烦,自己也乐得清净。倒是王兴明,现在只要赶集就去镇里卖小竹编,只是这孩子怕碰到庄里的熟人,东躲西藏的,着实辛苦。 快一个月没来乔老太这里了,一进院子她就心惊! 乔老太长得算不上过分出挑,可是现在心情好吃好住好,人也明朗起来,肤色红润有了六分徐娘半老的意味。 刘氏在坐了整一个半月的小月子后,人被养得白了许多,再加上受了亏,整一个娇弱娘子样儿。 何氏肚子还未显怀,吃的好心情也好。乔老太怕王老头在家出幺蛾子,说什么也不让何氏回去了。现在她看上去前凸后翘,丰满如成熟的水蜜桃,诱人的紧。 带娣与王晓花就不说了,大点的带娣是那种小家碧玉,如春风暖人心的美;而王晓花是那种娇美,小小人几已经美的有几分惊心动魄了。 虽然有柳大夫一再保证他会看顾好,秦明月还是不放心,一院子美人她怎么能放心,于是把哼哼唧唧不甚乐意的黑子放在了这里。 小黑子现在真跟头小牛犊子一样,黑卷卷的毛,明亮的眼睛,走起路来威风凛凛。 “你乖乖的,我每次回来都给你带肉包子可好?” “嗷~~~~” 秦明月捏住它的嘴:“不许嚎,狼叫吓死人。” “呜呜~~呜呜!” 交代好众人,把最近做好的油布雨衣装上了马车,她告别众人离开大河镇。 “娘,回吧。”王晓花带着帷帽,秦明月只许他们送到巷子口。 柳大夫见五六位站在巷子口,虽然都衣着平常,可又都美的各有千秋,顿时他压力也大了起来。 “黑子,往后得靠你了!” 黑子:“呜呜?” 殊不知赶着马车的秦明月也在想,要不给她们每人都搞个能防身的玩意儿吧,哪怕像自己这种小剪刀呢。 她到县城后,直接把油布雨衣,还有做好的盘扣等东西拿到了陈婆婆家。现在陈婆婆家俨然已经成为作坊了,并且计划若是秦明月的生意做起来了就不再接待客人。老两口年纪大了,就算不是因为秦明月,也干不了几年了。 等店开起来了,秋娘就不出去摆摊叫卖了。她管理着作坊,给铺子供货。若是往后将军把木训跟薛小六喊了回去,秋娘就要帮着自己打理店铺。 想着安国也该去上私塾了,秋娘也就应下了。至于薛扇子,天气暖和起来后还是给她批货去摆摊吧,这人有一定的生意头脑,但太爱占小便宜了,秦明月不喜。 三月初,秦明月的杂货铺子已经弄好了。 铺子在就在南城门对着的大街六十六号,她第一次来木城县就是路过的这条街。期间她就来看了两次,露个面,其他事儿都是木训与薛小六一手操办的。 至于铺子哪里来的,装修的钱哪儿来的,秦明月问都没问,该装傻的时候就要装傻,这点便宜比起自己给的油布做法,占的心安理得。 当然,开业时间,还是需要秦明月这个老板定的。 没有去抽签问吉日,秦明月大道至简,直接挑了三月中旬连绵春雨的一天开业,开业当天请了舞狮队来做表演。 一般店铺开业最多也就是放上几挂鞭炮告知众人,所以秦明月用了只在过年表演的舞狮,这可吸引来了不少人看热闹。 因为要钓鱼,所以秦明月必须露面。又为了显示自己真的就是普通老百姓,她又叫上了秋娘与陈婆婆一家,几人穿着新春衣裳,看着鞭炮与舞狮队笑成了一朵花儿。 而木训与薛小六则是陌生面孔,丝毫没有威胁感。 第273章 开业 秦明月店里就暂时就卖了油布雨衣,竹斗笠,还有些王兴贵的竹编凑摊儿。 开业这日木训穿着海蓝棉布长衫,头戴瓜皮小帽,咱在门口朝着看热闹的人群拱手致谢: “各位乡亲父老,咱们‘秦氏杂货店’今日开业优惠一日,店里的油布雨衣斗笠套装男式的两百三十文,女式的一套两百二十文,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他刚刚说完,人群里人喊道:“不对啊,我这有条子呢,说好的是两百零八文一套。” 木训眼尖,立马就在人群以及鞭炮的烟雾中找到了说话的人。这人穿着棉布短打,挂着腰牌看不清是谁家的小厮。 薛小六立马迎过去,双手接过那小厮手上的纸条。 当初秦明月在开条子的纸上做了隐晦的标记,薛六一看就笑着伸手相请:“客官,您这条子是咱们东家开的,那就还是二百零八文,您里边请。” “真的啊?”这小厮一脸惊喜:“我是家里妈妈介绍来的马夫,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你们再次售卖了!”衣裳虽说都府里发的,可一年也就两套,湿了烂了出去伤主子脸,自己又舍不得买。 见到府里不少人都有油布雨衣后,他也去厚着脸求了妈妈,才敢报了妈妈的名得了一个优惠额度。 人群里有不少年前已经见过雨衣的,现在又有人认出了这小厮是城里富户家的马夫,顿时都动了心思。 见此秦明月赶紧出来招呼:“各位都进来看看咱们样品,先看看后面用得着了再来买也是一样的。” 众人一听,都挤进了店面。好在当初秦明月提了一嘴,店里空地儿留宽些,毕竟人家需要试试。 现在一看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店里的空地能供十来人同时试雨衣,秋娘几人也忙了起来,为顾客们拿合适的尺码让他们试。 一位顾客穿上只是摸了摸就非常满意,看着外面的绵绵雨丝道:“就这件了。”若是穿得好给媳妇也买一件,这样出去放羊就不怕下雨了。 “客官不再拿一顶斗笠?今日斗笠加雨衣只要二百三十文,若是单雨衣男式就要一百八十八文,单斗笠六十八文,”木训赔着笑脸,丝毫不在意这人只是穿着粗布衣裳。 既然是开店,那价格必定是与摆摊不一样的,所以秦明月重新定了价格。 这人看了木训两眼,这掌柜穿着棉布长衫,说话还挺和气的:“那就来一顶吧。”虽然口袋里只有不到一两银子,可人家这态度,让自己也觉着有几分贵宾的意思。 “好嘞!”木训高声唱道:“贵宾一位,雨衣斗笠一套。” 木训收了钱,秋娘空了立马走过来:“客官,您是现在穿还是打包带回去呢?”手里还拿着一块长宽两尺的粗布。 “现在穿。。。。。。,你这布是打包用的?” “嗯,是的。”秋娘笑着回答。 这人犹豫,刚刚说了现在穿,现在说打包是不是不太好,可这块粗布又着实吸引他。 秋娘见他目光游移,脸色微微尴尬,再次问了一遍。 这人鼓起勇气:“那就再给我来一套,家里婆娘也用得上。”说完赶紧加了一句打包带走。 秋娘面上的笑意未变,心里却对亲明月佩服的五体投地。当时秦明月说用两尺粗布打包的时候大家都反对来着,包括木掌柜都说这两尺粗虽然只值十文左右,可这么送下去也不划算。 可秦明月却说,雨衣的价格偏高,可不能降,这粗布就当是添头,而且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秋娘问好他娘子的身材,动作麻利的拿了一套女士的出来:“这是您娘子的,二百二十文,我给您包好。” 秋娘动作麻利的把两张粗布重叠,然后把女式的雨衣斗笠包起来,期间还看了一眼身边的其他顾客。 这让这位买两件的顾客心里乐开了花,原本只想得到一块粗布的,现在居然给了自己两块,直到出门他都按捺不住脸上的笑意。 外面的人诧异,一下子花了差点五百文出去,还这么高兴?这衣裳真这么好?真能挡雨? 于是外面的人纷纷涌进店里,见这东西的确实用,今日外面又下着绵绵细雨。再与油纸伞对比一下价格,将近半数的人都购买了,连带着王兴贵的竹编都卖掉了不少。 而买了的人迫不及待的穿上满街走,试用新东西。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开业第一日秦氏杂货店就出了名儿。 傍晚铺子落锁的时候,木训走到秦明月跟前朝她拱手行礼:“夫人,最近几日您不要单独行动。” 秦明月心突突跳起来:“可有动静了?” “嗯,今日小六一共看到了四位可疑之人,不过他们大概率还是在观望。等会儿城门处的人会连夜回把消息送回关里,估摸着后日凌晨会有大量油布偷偷送往大河镇的一间院子。然后您再找人把油布运送过来。” 最后,木训告诉秦明月一定放心,会有人保护她安全的。甚至连乔家庄等与她有关系的人与地方,都会有人暗中保护。 秦明月点头,她懂了也放心了。要给对方油布是从大河镇做出来的错觉,毕竟小地方人口简单,没什么大势力,非常好拿捏。 为了保险起见,她不打算再去乔老太的小院儿。 为了做戏逼真,她第二日白天就去了车马行,雇了三辆马车隔日跟着自己回乔家庄拉布。为的就是告诉有心之人,她真的就是毫无势力,马车都买不起的小老百姓,你们快动手。 第274章 李府夫人 开业第二天,店里的生意明显不如第一天了,并且一天不如一天。这在秦明月意料之中,相比其他铺子门可罗雀,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人顾客没断过,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买了,可人气是这条街道最足的。 “明月,咱们不光卖雨衣与斗笠啊,这油布的用处可多了,咱们要不直接卖布?”秋娘还想着第一天的火爆,最近几天有点着急。 “现在都是县里自己人买的,能有这个生意也就不错了。你先安心做着雨衣,等开始赶圩了,生意必定会好起来的。” 秦明月笑着安慰她,这卖油布可不是咱们的生意。而且油布的好处自己不能全挑明了,要让有心之人觉着有大利可图,而这利自己还不知道。这样他们才会铤而走险,早点动手。 三月最后几天,就在秦明月都着急起来的时候,终于有人上门了。 这是一位看起来就富贵的夫人,还不算很热的天就穿了一身玫红色缎子大袖衫,里面齐胸的襦裙上绣着大红镶米珠芍药。头发绾成了云鬓髻,一朵硕大的朱红牡丹绢花簪在鬓边,花蕊是黄豆大的珍珠,一走便颤颤巍巍。 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焊丝文石玉扳指,一双绣玉兰花攒珠鞋子再这春雨浸润的地上走过,竟然没沾染上丝毫泥水。 这是从来碎石关后,秦明月见得最富贵的装扮了。 薛小六带着这位夫人来到陈婆婆家的时候,屋里人都晃了眼。秦明月赶紧起身,带着拘谨的笑意,连连行礼。 这位夫人满脸笑意,只是笑里多少带着些傲气,她身后还有一位穿着灰蓝小袄的婢女。 这位婢女走上前来,脸上微微带笑:“秦娘子,咱们是县衙那边儿大院子里的李家,这是咱们夫人。” 秦明月心想着来了,脸上拘谨讨好的笑意不变,再次屈膝行礼:“原来是李夫人啊,您请进屋坐。” “不了不了。”夫人还未说话,这丫鬟朝着陈婆婆家的大堂里看了一眼后连连摆手:“咱们夫人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 说完,这丫头就回身去扶了那夫人过来。走着走着,这丫头突然道:“夫人,都说了让您召见她便好,您非要自己来,看看这金线绣花鞋上都沾染泥水了。”说完还斜眼看了秦明月,好像这泥水是她弄上去的。 “你这丫头,好了~”李夫人嗔怪的责备丫头,要不是她微不可察的皱眉,还真像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大家夫人呢。 这李夫人看了一眼大堂里还在缝制雨衣的几人,眼里的神色,略带着些欣喜。 “秦娘子,家中不少下人都买了那油布雨衣,我瞧着的确实用。不知你可卖?” 这不是废话吗,秦明月无语。要买雨衣就去店里,能寻到这里来,指定不是只买雨衣了。 不过秦明月却假装不懂,而是连声回答:“卖卖卖的,夫人要多少?”说完她朝里喊着李大爷,让他拿些雨衣出来。 李夫人没想到她这么蠢,自己要买雨衣不知道去店里啊,非得着来这么磕碜的地方么?可惜了自己这一身见客的衣裳。 李大爷推着一架雨衣出来,乐呵呵的朝着李夫人点头。 秦明月没等李夫人说话,她不停的对人家说着不能反驳的话:“夫人这么贵气,定不是自己穿了。若是买得少,派下人去铺子里就成了。” 李夫人一听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微微点头,带着欣慰的笑意。 没想到秦明月接着说:“夫人一看就是那顶顶富贵的人家,家里的奴仆肯定是成群的。能找到这犄角嘎啦来,那指定是想为了家里下人采购雨衣不是?您放心,我给您批发价格,定不会让这么心慈的夫人吃亏。” 前面说着,这李夫人与丫鬟还一脸算有眼力见的表情微微点头,可越听越不对劲。还不等她们反驳,秦明月就笑着说完了。 配上她一脸‘我肯定没说错’的表情,这李夫人脸上的笑既收不回来,也笑不下去,就这么僵在了脸上,显得非常怪异。 秦明月则是不明所以,她懵懵的:“怎。。。怎么了,夫人我说错了么?”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立马又高声喊着李大爷:“大爷您把架子推回去,是我会错意了,夫人不是来为家里下人采买的。” 因为窝棚街在修整工人不少,秦明月的声音又清亮,这一喊那边不少人就都看了过来。 见自己的主子脸色阴沉下来,那丫鬟扯了一把秦明月:“你瞎嚷嚷什么!” 秦明月正想回嘴,那李夫人一想到夫君说的富贵生活,便立马说道:“我不仅要雨衣,还要其他的。” “要多少件?” 秦明月立马接上,态度反应之快,让主仆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李夫人脸上再无笑意,不过这夫人如此贪财,这油布的制作方法买来应该不难。只是。。。。。。 她看了秦明月几眼:“二十件。”只是最好不要太贪心,不然她不介意强抢。 听到她说二十件,秦明月立马露出了笑脸,一副贪财小人的样子:“夫人稍等,我这就给您打包。” “让其他人去,你站住。”这丫鬟个子不高,语气却高高在上:“我家夫人要与你谈事儿,若是成了,这辈子天天吃肉都吃不完的。” 秦明月嘴角抽动了一下:“夫人您稍等,我先给您算算二十件雨衣的钱。”就算是每日一斤肉,一年也就五六两银子,自己就算再活五十年也就三百两,想得美。 主仆俩气极了,可这秦氏妇人明显的只认钱,为了后面好谈,她们俩只得耐着性子等她算。 “一百七十八文一件,夫人要二十件给您优惠价一百七一件。” 听着秦明月的碎碎念,丫鬟不耐烦:“好了,这么些几文几文的就别管了。” “好嘞好嘞,一共三千四百文。” “春雨,给她一锭银子。”看得出这位李夫人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丫鬟摸出一锭跟乔大光扔给她的一模一样的银锭子,同样扔给了她:“多的就算是夫人赏你的了。” 第275章 李府老爷 搂住砸在身上的银锭子,秦明月笑的更加真心实意了,并且连连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样子。 “好了,我们夫人想问你这油布的制作法子。” 这么直接的吗?秦明月脸色一僵。 丫鬟春雨一脸鄙夷:“不是白要你的,你先说制作法子,等我家夫人回去试成了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秦明月想笑,问人家要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夫人,这这。。。。您若是想要油布做其他用处我也能卖你,这法子卖不了的。”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家可是木城县数一数二的人家,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能看上你的东西是你的造化。”这丫头说话的傲气劲儿,活像她才是家主一般。 秦明月不欲与她多纠缠:“这法子也不是我的,是一位我不敢说的,全关最大的大人让我代他卖的。”自己也没说假话,现在可不就是小霍将军让她代卖的么。而且全碎石关,还有谁能打得过小霍将军去? 主仆俩可不信,明明听到老爷说这秦氏只是一农妇。连运油布的马车都买不起,还是从车马行租的,哪里有什么碎石关第一大的大人。 很明显,是这妇人的推托之词。还想假借无须有的人吓唬自己,这位李夫人面露阴狠。给了你活路不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春雨,走!” “夫人,您您别着急走啊,咱们可以谈谈嘛!”秦明月在后面叨叨,一直叨到路口,见这妇人上了一辆平头灰帘马车。 就在秦明月探头看的时候,赶车的人却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秦明月皱眉,这车夫怎滴跟这位李夫人长的如此相像。 她看到车夫的同时,车夫也在跟车里的李夫人说话:“姐姐,就是她?” “嗯。”李夫人掀开车帘:“你小心些,虽听老爷说她只是一普通农妇,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年轻车夫歪嘴邪笑:“放心吧姐,弟弟保证把您要的法子搞来。”远远的看不清那农妇的面容,可这身段整个碎石关也无,想来是能乐上一乐的。 “好了!”瞪了自己亲弟弟一眼:“你别跟色中恶鬼似的,办好了这件事儿。姐姐做上当家夫人了,你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这种货色也值得你惦记。” “弟弟错了,姐姐莫气!” 马车消失在秦明月视线了,只是那车夫最后一眼让她感觉到恶心。 随着马车离开的还有隐匿在巷子里的两位暗探,他们身形面容声音都普通之极,混入人群后像是消失了一般。 马车哒哒,半刻钟就路过了原来的悯农巷,绕过长长的白墙青瓦后,在一方大宅院的角门停下。 车夫拉下帽子遮住脸,角门吱呀打开。那‘李夫人’与丫鬟春雨闪身进了门,轻声几句叮嘱后,门关上了,年轻车夫赶着马车从巷子另外一头离开。 没人发现这时候巷子口,刚刚好路过了两位普通行人。 春雨扶着夫人走过七歪八扭的花园小道,过了不知几道月亮门,进了一套有着秋千槐树的院子。 这院子不算小,正房并着东西厢房,还有一小方水塘。可若是跟它所处的大宅院比起来,那只能算是一隅之地。 进了院子,又有俩小丫头迎了出来,几人匆匆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就在小丫头从房屋里面关上碧纱橱的时候,院儿门后的冬青篱笆旁却走出了一位穿着烟灰色夹棉绣花袄的妇人,妇人看了两眼院子里紧闭的大门,转身不疾不徐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夫人,成了。”妇人掀开正院的门帘,朝着里面身穿杏花色袄裙的夫人道:“要不再等等,等那瘪三下了手,咱们再告诉老爷?” 说话的妇人叫秋桂,是李府主母身边的管家娘子。刚刚去找秦明月的不过是李府的一位妾,面前的才是李府的正经原配夫人姜氏。 姜氏放下手里的茶碗摇摇头:“我本就利用了那秦氏,不好再叫她受苦。趁现在还没下手,你告诉你男人,让他无意中跟外院的管家透露,那秦氏救下的女孩儿现居住在县衙。” 秋桂应了声‘是’,转头就出了正院。夫人这么些年赔上了嫁妆才将李府拉了上来,没想到老爷扭头就宠幸上了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表妹。 若是年轻漂亮的也能让人想得过去,可这表妹妾室不仅嫁过人,三十多了还穿得花红柳绿,着实恶心人。 秋桂是夫人的陪嫁,所以在前院管着车马的男人福贵,在府里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两口子在前后院相隔的垂花门处嘀咕了几句,福贵点点头,给了秋桂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离开。 秋桂踮脚看着男人不见了身影,这才又回到正院。 “当真?”李府管家李和听了福贵的话,噌的一下站起来,桌子上的茶碗掉地他都没给一个眼神。 福贵一脸着急的样子:“再真不过,我与那卖柴翁是老熟人了,他常去县衙送柴火,俩月前有一日还跟我说县衙里多了位仙女一样的人物。” 李管家并不怀疑福贵会知道最近老爷在打听秦氏杂货店,毕竟他婆娘在夫人跟前。 见李管家皱眉似乎没想明白,福贵在心里嗤笑,决定加一把火:“小的也不知道这事有没有什么联系,只是秦氏杂货开业的时候我去看了,那东家秦氏不就是与县丞大人一起送那卖菜婆出殡的妇人嘛。” “那卖菜婆的孙女可不就是仙女儿般的模样?”李管家忽然就想通了,他拍了拍福贵的肩膀:“等我禀报了老爷,这功劳你是跑不掉的。” “谢管家美言,小的也不懂,就是觉着万一有什么关联呢。也不敢直接报到老爷处,管家您见识多又得老爷器重,想来个告诉您也是一样的。” 第276章 受罚 从那‘李夫人’找了秦明月后不到两个时辰,李府的老爷李修伟就知道了这事儿。 “管家你的意思是说,这秦氏的背后说不定是县丞大人?” 李管家摇摇头:“要是县丞大人也不足为惧,可万一要与那碎石关。。。。。” 李家家主一脉在京城也是不得了的人家,而咱们李府在木城县只是富商人家, 而且李修伟想得到油布的制法,就是要来作为投名状。只要自己能入了家主的眼,那自己这一支距离飞黄腾达也就不远了。 “这木德义虽是排不上号的县丞,可他稳稳掌控木城县这么多年,要说他与碎石关没关系我是不信的。所以,这秦氏说不定是与小霍将军有关的?”虽然自己在碎石关经营了二十多年,可这木德义与小霍将军到底有没有来往他根本查不到。 自己都不相信没有,那就说明他们是被防着的对象。 就在李修伟与管家还在商量对策的时候,门外有小厮来报。 “老爷,小的今日跟踪那秦氏的时候,发现。。。发现。。。。”那小厮偷摸的看了看管家,又看老爷,半天没说明白。 李管家抬脚就踹了过去:“磨磨唧唧,快说!” 那小厮被踹在地上滚了一圈,赶紧爬起来跪着回话:“小的看见林姨娘去找了那秦氏,期间好像还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小的不敢凑近,听不清。” 被踹老实的小厮想竹筒倒豆子一般:“姨娘只带了一位丫鬟,也没用府里的马车,小的远远瞧着那赶车的像是舅老爷。” 话刚刚说完,李修伟就想到了昨天夜里在林姨娘院子里喝酒,自己还说起了想要油布制法的事儿。 他顿感不妙,一脚踹翻跪着的小厮:“贱妾姨娘哪里来的舅老爷!”说完脚步匆匆朝着后院西北方向的小院子而去。 想到那秦氏与小霍将军有关,再想到那贱人自作主张,与她那不成气的混混兄弟,李修伟的脚步如风,恨不得飞过去。 而后面的李管家没有跟着进后院,他着急的安排人去找到林姨娘的弟弟:“找到人了务必给我带回来关押好!” 小霍将军怒斩县令的事儿虽人不知,更何况小小的富商李家呢! 李老爷还未到院儿门口:“林氏!林氏~!” “姨娘,老爷来了~”留下小丫头为林氏梳妆,春雨急忙迎接出来。 “贱婢!” “啊~老爷饶命。” 李老爷见到春雨就知是她陪着林氏去的,一脚踹在了春雨心窝,将人从廊上踹到了院子里。 听到春雨的惨叫,还做着夫人梦的林氏慌了神,一叠声的:“表哥,表哥这是怎么了?” ‘啪!’ 响亮的耳光声震得院子里的人发愣。 林氏嘴角滴血,毫无形象的滚在了地上。 “谁让你自作主张找秦老板麻烦的!” 林氏捂着脸愣神,她想不起谁是秦老板。 还是春雨跪着膝行进来:“老爷,姨娘去找那农。。。秦老板是为了您啊。” “秦氏?秦老板?”林氏脑子里嗡嗡的,不过一夜那农妇秦氏就变成了秦老板? 不过一瞬间,林氏就想明白了,那秦氏的身份出了岔子。她跪着哭泣求饶:“表哥不要生气,我也是为了表哥着想啊。” 林氏爬过去扯住李修伟的衣角;“这祸事儿是妹妹闯的,您只管把我交出去,只求表哥您平平安安。” 木城县这么小,打眼的人家也就这么几户,林氏赌李修伟不会把自己推出去顶罪。毕竟除了老夫人不同意外,让一个女人顶罪,他以后在木城县也不要混了。 “贱人!”李老爷一把扯过自己的衣角,用力甩开袖子,踢到六角凳走了出去。 他边走边吩咐:“将林姨娘禁足在藏娇阁,没有夫人的吩咐,不得出来。” 李修伟还未走到正院,正院的姜氏已经得到了消息。 秋桂道:“夫人,老爷去了库房,现在正往咱们这儿来呢。” “来就来吧。”姜氏懒懒的,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摇摇头。。。。。 片刻后她又想起什么,对着秋桂道:“跟你男人说,不管今日林姨娘的兄弟有没有对秦老板动手,往后有缘都结个善缘吧。” “是,夫人。” “晚些你再准备些实用的东西,明日跟我去见上一见,终归是我这个主母没管教好。” 那林氏是老夫人的侄女,夫人怎么管? 秋桂正想反驳,外面就传来了老爷的声音:“夫人,我的好夫人哎!” 姜氏扯了扯嘴角,抬眼起身露出一个温柔端庄的笑容。 李修伟掀开珠帘,见到的就是姜氏端立,带着身后的秋桂屈膝行礼:“老爷”两人身姿都挺拔端正,秋桂低头未曾看他。 见到两人如此姿态,李修伟不禁暗道,难怪男人娶妻要娶贤,纳妾要看色。再一对比刚刚林氏与丫头的涕泪横流,他倒尽胃口。 “夫人何必多礼。”李修伟扶着姜氏的手臂在美人靠上坐下,秋桂退到门口,低头不语。 “老爷怎么来了,今日不忙么?”姜氏刚刚坐下,就又站起来给李修伟倒了一杯茶水。 李修伟接过喝了一口:“刚刚我听到夫人说要去看秦老板,可是秦氏杂货店的秦老板?” 姜氏点头:“妹妹也是心急了些,若是她后面想起了其中关联,怕是要吓得夜不能寐了,老爷莫要太过责怪了。” 李修伟一把拉住姜氏的手,姜氏一抖,他反而笑得有些暧昧:“不提她了,我这些日子都忙的很,也未曾来看夫人,没想到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贤惠持家。”自己太久没触碰这位明媒正娶的夫人了,那一抖真是可爱的紧。 姜氏在心里嗤笑,她这位丈夫还真是能屈能伸。 第277章 李府真夫人 隔天大早,一辆马车停在了杂货店门口,从车上走下来的正是李府的正经夫人姜氏。 姜氏穿着穿着一袭广袖藕色瑞草云锦短袄,下面是一条灰色镶金线的百裥裙。脚上是与上衣同色的素面绣鞋,云鬓低低,只在侧边插了一支金蝶栖花的步摇。 木训眸色一暗,昨日暗探来报这李家妾氏已去过陈婆婆家,只是不知为何最后没动手。 “夫人,里面请。”薛小六满脸笑意,站在店门口弯腰相请。 等姜氏站定后,秋桂上前屈膝行礼,吓得薛小六一跳,连连摆手说使不得。 “小伙计,我家夫人想见你们东家秦娘子,可方便引荐?”秋桂年纪不到三十,笑起来圆脸和和气气。 木训赶紧从柜台后走出:“夫人里面请,只是东家未在店里,这。。。。。。” 姜氏上前两步,头上步摇纹丝不动,她声音轻柔:“不知掌柜可愿意告诉秦娘子的住址?”虽是客气询问,却又带着上位者的坚定。 木训想了一下:“小六,你带夫人去吧。” 吩咐完薛小六,木训又转过头与姜氏告罪:“望夫人海涵,小的这店里着实忙不过来,只能让小伙计带您去了。” “多谢掌柜。”姜氏微笑点头。 这掌柜不卑不亢,不该是一农妇能请到的,她现在有八成把握确定这秦氏杂货店的背景没那么简单。 这也是她明知道秦明月住址,却依然要来问问的原因。 陈婆婆家,秦明月听到薛小六说李府夫人来访的是时候,她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暂停,这李府到底有几位夫人? 都是些大户,得罪不起,秦明月摇摇头带着无奈的表情出门去。刚到门口,她那一脸无奈又突然转换成了谄媚。 这一转变,看得薛小六叹为观止。昨日他听到暗探如此说还不信,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 哪知道还没等秦明月发挥,那姜氏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秦老板,真是对不住了。” 语气带着抱歉与尴尬,还有三分委屈:“是我没管好府里人,让她打扰了您。” 说完又立马放开秦明月的手,屈膝弯腰低头行礼:“姜氏特来向秦老板请罪。” 若说刚刚秦明月的变脸让薛小六感到意外,那现在姜氏的变脸就让他叹为观止了。明明刚刚还是雍容华贵,波澜不惊的大家夫人;怎么一下就变成了我见犹怜,有苦不能明说的闺怨苦命女子了。 “夫人,夫人。”秦明月伸手又缩回去,一副怕弄脏姜氏又受宠若惊的样子:“您折煞我了。”说完她求助的看向后面的秋桂。 秋桂接到她求助的眼神,心里满意。上前扶起姜氏:“夫人起来吧,您吓坏秦老板了。” 秦明月手足无措,不住的点头。演戏嘛,谁不会。 姜氏顺势站直,手里的帕子使劲捏着,又像是怕人看见双手交叠放在小腹部。 “秦老板是做大事儿的人,她不懂。昨日我家老爷已经罚了她,都是被困在一亩三分地的可怜人,还请秦老板高抬贵手。” 姜氏这话说的巧妙,抬着秦明月说她是女中豪杰;又将她与那妾氏分开,虽然都是一府之人,可我与她不一样。 老爷罚了妾,她又来求情,不管谁都要赞她一声贤惠。 姜氏确实如这般想得,可暗自掐住的手指又泄露了她几分悲愤。 秦明月不傻,这样的夫人她透过那些逛青楼的男人也见得多了。自己一穷二白的农妇,也没道理去同情人家锦衣玉食的夫人。能做的不过是假装不知,不落井下石。 “夫人言重了。”秦明月笑的真了些:“您来的正好,昨日您府上那位给了钱却没拿走东西,今日您带回去吧。” 给了钱就要拿东西给人家,这点信誉秦明月还是守的很好。本来想着今日送过去的,现在不用自己跑一趟更好。 至于这家到底有没有想要对自己下黑手,她一概不管,这些复杂的事儿不该自己操心。 姜氏没有推辞,能做生意的女子,能与县丞相识的女子,定然不会占这么点点小便宜的。 秋桂接过雨衣路过姜氏的旁边,突然被姜氏喊住:“等下。” 只见她细细摸着雨衣,又用指甲捻起一点折子使了些力捏了两捏。再展开一看,竟然真如传言的那般,表面的桐油未曾脆裂,只留下了一点几乎不可见的白色痕迹。 只是一瞬间,姜氏看向秦明月,然后心里做了个决定:“秦掌柜,可否谈笔生意?” 她本是距离木城县六百里外的塞东县人,家中历代都做油纸伞生意,家境优渥,除了他家中还有一位弟弟。 当年李修伟去塞东县做生意,因为与自己家有生意来往,一来二去就暗许了芳心。成婚后两人蜜里调油了好一段时间,可等到自己生下第一个孩子后,李修伟以家中有老母亲为由,非要回木城县。 要知道当初他答应以后在塞东县生活的,并且说了家中还有兄弟可以照顾母亲,不然自己家不可能将自己外嫁。 姜氏虽然伤心,可女人出嫁从夫,不得已只能带着孩子跟他回了木城县。初到木城县才知道他家虽在县城,可只有一套四合院老房。 家里没有什么兄弟,只有一位蛮横不讲理的老母亲。 为了孩子能过好,姜氏不得不变卖在塞东县的陪嫁田庄,为此还与父母弟弟闹得非常不愉快。 好在李修伟还有些生意头脑,用她的钱生钱,最后一跃成了木城县数一数二的富商。就在她以为熬出来时,没想到那恶婆婆不知道从哪里接回来了一位死了男人的表姑娘,就是现在的林氏。 想到这里姜氏没有像往日那般叹气,反而是生出了一股豪情。自己能读会写,当年跟着爹爹也学了做生意,凭什么就要被困在那四方田地里。 想到自己娘家的油纸伞生意,姜氏眼里露出了光。 第278章 与姜氏谈生意 秦明月把姜氏请进了客栈大堂,她看都没看凳子一眼,与秦明月互请后坐下。 陈婆婆端来茶盘,秋桂上前微微屈膝接下,然后给秦明月与姜氏各倒了一杯。 姜氏有些紧张,她感觉心跳很快,端起粗瓷水杯一饮而尽。秦明月诧异,一杯白水倒被她喝出了气势。 “不知夫人要与我谈什么生意?”秦明月先开口:“我店里就做些小玩意,与夫人的气质可不匹配。” 姜氏放下杯子,眼睛亮亮的看着秦明月:“我想与秦东家购买油布。我娘家在六百里外的塞东县,家中有祖上传下来的油纸伞作坊,东街上那家卖油纸伞的店就是我家,里面的伞都是从塞东县运过来的。我瞧着秦老板这油布,我娘家用的上。” 那家秦明月知道,做雨衣前她还去看过。除了油纸不耐折叠外,其他做工都是难得的精致,当然了价格也精致。 是门好生意,可秦明月在心里有些嘀咕。这油布是小霍将军的,谈成的油布生意等钓完鱼那也是他的,与自己没好处啊! 抛开阴郁,姜氏也是七窍玲珑心的人儿,她见秦明月迟迟不开口,以为是怕油纸伞影响她雨衣的生意。 “若是秦老板愿意合作,您店里也可卖我娘家制出来的伞。”姜氏此话一出口,后面的秋桂心里一颤,她轻轻碰了碰她后背。 自从姜家的油纸伞入了木城县后,挤垮了木城县本来的两家油纸伞作坊,到现在李氏伞店每年能为李府赚上千八百两银子。 夫人这样是要与老爷生出大嫌隙的,哪有帮旁人抢自己家生意的。 姜氏却不为所动,她一是为了娘家能将生意做大,二是要告诉那男人,任由你现在家产万贯,那也是用自己嫁妆生出来的。 什么老娘表妹,得让他们知道是靠着谁在过活,既然想反客为主,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听了姜氏如此说,秦明月眼睛一亮,这就对了。鱼钓完后,这店她还是要开着的,相信小霍将军不是这么拘小节的人,不能还把店收回去吧。 而且那油纸伞也与雨衣斗笠相配,放在一起卖效果应该会更好。更关键的是,这油布不管是姜家来运,还是碎石关送过去,她都能顺道带货捡个便宜。 至于姜氏这生意做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总要先给钱才能拿货。想到这里,秦明月道;“若是夫人真有此意,那咱们明日再细聊?” 这油布价格几何她也做不了决定,要先问问碎石关那边才行。而且现在手上没有多少现货,主要供着自己的雨衣来用,其他的生意还得伸手问将军要才行。 姜氏点头,这么一来,她更加确定秦明月身后有人了。 碎石关的消息回的很快,跟随消息而来的还有三车油布。同时送油布的人还带来了小霍将军的话,在收网前所有的收益都归秦明月,让她喜不自胜。 最终,油布以每匹四百六十文的价格卖给了姜氏,这价格竟然还低于单匹粗布的价格,想来小霍将军是有渠道拿到更便宜的粗布。 姜氏也爽快,两人前一日谈好,第二日便亲自带了两辆马车过来装货,一下子就去了秦明月一多半的库存。 “虽是在商言商,可秦老板大恩姜氏没齿难忘。”姜氏的大袖衫用缚膊绑着,看起来干脆利落。 秦明月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见她郑重行礼也客气回礼:“姜夫人客气了,您才是我的财神爷,往后若有我秦氏能帮得上的事儿,您尽管来找我。” 这里的暗示很明显了,姜氏面容不变,倒是后面的秋桂大大的松了口气。明明是林姨娘自作主张被老爷罚了,昨日老夫人却喊了夫人立规矩,老爷端坐着吃饭无丝毫在意。 等秦氏杂货店开始卖姜氏的伞后,家里必定有一场大闹,现在有秦老板做担保,想来夫人应该会好过许多。 想到这里,秋桂朝着还在整理货物的男人走过去,伏在耳边说了什么。只见那福贵先是一愣,面容严肃眉头紧皱并且看了好几眼姜氏。 秋桂扯住他的袖子,又说了什么。福贵紧皱的眉头又舒展了些,只是那隐隐的担心并未完全散去。 等两辆装货的马车离开了,秋桂回到姜氏跟前,她心里安稳不少。刚刚她让男人回去告诉姜家现在夫人的处境,想来在塞东县有不弱地位的姜家应该不会不管。 如秋桂所料,姜家父母与兄弟听到姜氏的处境后又急又气,好在现在姜氏打算自己立起来了,还给娘家带来了如此新奇的货物。 福贵回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姜家连夜赶制的百来把油布伞,还有其他非常精美的油纸伞,折扇团扇,这么一下子秦明月的杂货店就像模像样的了。 见了各自精美的油纸伞后,秦明月又将油布能不能做得精美些的建议带给了碎石关。没想到过了两日,碎石关就送来了半车带着纹样的粗油布,还有几匹用其他布料做成的油布。 秦明月不得不感叹,难怪碎石关的生意能这么红火,这小霍将军不止能带兵打仗,做生意也着实有一套。 第279章 邱氏的判决 四月初,邱氏的判决下来了,流放碎石关。 秦明月挠挠脑袋,看着城门口的告示,就算她不懂律法也知道这判轻了。不过想想木德义的性子,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回到店里,秦明月与木训道:“我有事儿要回大河镇,可行?” 木训想了想点头:“回吧,你放心。”姜氏的油布走了两车,之前跟踪秦明月的三家中有一家的人来店里打听过,其他两家还挺沉得住气,在这木城县里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秦明月懂,意思是有人跟着保护她。她也等得挺不耐烦的,趁着这次回大河镇接带娣来见她娘一面,能收拾几个收拾几个最好。 为了方便别人动手,她没有骑马,而是坐上了木训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马车,赶车的人当然是秦明月自己。 从马车驶出城门口开始,秦明月就感觉到了后面有人跟随,只是不知道是将军的人还是跟踪自己的人。 马车比牛车快很多,可又比不上骑马。秦明月一路纠结,要如何告诉带娣。 走到半途,两声刀剑相撞的动静打断了秦明月的思考,她扭头回看,没有看到精彩的反抗,只看到一面倒的群殴。 她没停下,而是摇摇头。小霍将军控制了木城县这么多年,朝廷连县令都安插不进来,你们这些被家主远远丢来木城县的小喽啰,哪里来的信心与将军斗。 插曲打断了她的思考,也让她最后决定不告诉带娣,等邱氏自己说吧。 乔老太见到秦明月,一脸忧愁:“你终于来了。” 她回头看看院子里,见带娣恍恍惚惚的在洗衣裳没注意到自己与还未进门的秦明月才继续说:“这丫头闹着要回去看她娘,说什么就算是雇人干活也得有假吧。” 秦明月想笑,又笑不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才进了门。 “大嫂!”王晓花一下撞进秦明月的怀里,乔老太想拉住她,反而被带得一起扑到秦明月身上。 秦明月被两人撞的连连后退,急的乔老太接二连三的拍打王晓花:“死丫头哎,死丫头哎!” “娘~”刘氏过来拉开她:“别说晓花想大嫂了,我也想了。”她依旧风都能吹倒的样子,换了春衫更显单薄。 “那你也来嫂子抱一个。”秦明月话刚出口,就已经抱上了刘氏。 刘氏脸被羞得绯红,嫂子真是的,说着瞄了秦明月胸口一眼。 秦明月本来还在笑,见了刘氏是目光,再想想刚刚刘氏的身高脸刚刚好挨着自己。。。。。。她脸唰的红了。 这下院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特别是何氏笑得捶桌子,乔老太边笑边去按着她的手,连声喊着:“我的娘哎,你悠着点。” 只有带娣扭着头看向围墙,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秦明月走过去,蹲下摊开手掌,手心里面是一颗桂花糖。 带娣斜着眼看见了,微微咽下一口口水,嘟着嘴想了想还是接过了糖。东家都主动跟自己说话了,做佣人的不能端着架子吧。 秦明月笑着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你姨奶不是不让你回去,而是你娘啊不在乔家庄了。” “为什么?”带娣瞪大眼,娘怎么能不在乔家庄呢? “我今日就是来带你去见她的,等见到了她你自己问。” 带娣又小心询问:“那我奶呢?” “不知道哎,没跟你娘一起。” “呼~~~~~”小丫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没她奶就好。她甜甜的笑起来:“谢谢秦婶子,您坐下歇息我去给您倒水。” 见她忍住想念,没有马上央求自己带她去见娘亲,秦明月心里又怜爱又心酸。这孩子,值得她娘那般维护。 带娣刚刚到来水,院儿门又被敲响,伴随着还有王兴明杀猪一般的叫声。 秦明月太阳穴突突的跳,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开门,这又是咋了! 门一开,昔日的小胖墩今日已蹿高了一截,不过哭起来还是满脸鼻涕眼泪。 “娘,娘您快去啊。”王兴明边嚎哭边扯着嗓子喊,见是秦明月后如见到救星一般,拉住她就不放:“我爹今日赶集看到我跟三哥卖竹编,他就要打我。哇啊~~~~我我。。。三哥让我跑,爹在打他~~~~大嫂救我。” 什么救你,应该是救你三哥才对:“那你俩咋不一起跑?” 王兴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三三哥说,总不能。。。不能把爹带来娘这里吧。” 行吧,就冲知道维护娘这一点,秦明月就不与他计较了,而是扯着王兴明往外走去。 “我与你一起去,带娣晓花你们在家照顾嫂嫂。”乔老太袖子一挽,给刘氏使了个眼色。 刘氏立马点头,安抚好留下的几人,不能让带娣出去。 可何氏一听自己男人在挨打,顿时不乐意了,从刘氏的身侧一挤就跑出了门。 秦明月无奈,不能拉不能扯,只得带上她:“你别激动啊,什么最重要你自己心里清楚。” 何氏还吃着零嘴,她点点头:“我不会给你添乱。”说完还对着秦明月眨眨眼,挺挺自己的肚子。 也是她怀像好,能吃能睡能走动,不然就算秦明月同意,乔老太也不会同意的。 大河镇就一条街,圩日周围的农人就直接在街道两边的支上摊子,所以几人一出巷子,往北边儿一瞧,就看到一堆人围着,里面传出与王兴明如出一辙的杀猪叫唤。 一听到王兴贵的叫声,乔老太憋不住了,三步并做两步窜了过去。这么小半年她也想明白了,凭什么自己要消沉下去。自己应该过得好好的,百年后才对得起姐姐。 让那些害自己的人都看看,自己对得起乔荷儿的名字。 第280章 与王老头打架 秦明月见乔老太挤进人群,她赶紧拉着何氏也往人群里挤。 可看热闹的人都不让,没办法何氏只能拿出绝招:“让让让,里面挨打的是我肚里孩儿的爹爹,你们快让让。” 本来挤得严严实实的人群一听来了相关的人,立马给三人让开了一条路。 乔老太见王老太拉着王兴贵的衣领,劈头盖脸的巴掌拳头往儿子身上砸,完全没留手。 顿时又急又气:“王中洌,你给我松手!” 王老头抬头见是乔老太,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在他的想象里,乔老太应该是整日以泪洗面,消瘦得不成人形才对。 可现在乔老太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他从来没见过的长裙,头上的银簪在太阳下闪着刺眼的光。 王老头发呆的时间,王兴贵一把挣脱,跑到何氏身边:“你咋出来了!”舍不得指责何氏他又把目光转向了王兴明:“你叫娘跟嫂子来干啥!我不是让你跑嘛,我皮糙肉厚打几下就打几下。” 王老头一直盯着乔老太看,何氏不见了,王兴明王兴贵老偷摸往镇里跑,趁着秦明月不在,他打这俩儿子就是想要逼出乔老太,想要看看乔老太离开自己过得有多凄惨。 “贱妇!”没想到王老头突然发难,他冲过来抓住乔老太,像婆娘打架一般伸手就要扯发髻。 秦明月一直注意着他呢,见他眼神不对就立马拦在了乔老太前面。只是没全部防住,还是被他抓住了乔老太的袖子。 “贱人!瞧你穿得花枝招展的,你是不是有野男人了。和离的女人也敢出来丢人现眼,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周围的人轰然,居然有妇人和离,而且还是跟王老头。王老头在大河镇因为竹编还挺出名,桥桂儿死后还有不少人打听,想要与他结亲。 这么好的男人,这继室还和离了? 乔老太有一瞬间的晃神,不管是作为‘姐夫’还是作为‘丈夫’,她从未见过王老头这种样子。 秦明月淡定的扯住了王老头,作为儿媳不能动手打公爹,可拦住还是可以的。她还分神想了一下,幸好景旭娘死的早,不然迟早也要见识狗男人这一面。 何氏掐了一下护着自己的王兴贵跟王兴明两兄弟:“过去拉住拉住!嫂子一个人拉不住。” “啊?”王兴明挠挠头,大嫂一人能挡千军,这不明明拦住了吗? ‘啪’何氏给了王兴贵一巴掌,暗道:“去拉住你爹,别让他动,蠢不蠢!” 秦明月听得想笑,这何氏的性子越来越好玩了。 虽然不明白,可听媳妇的话会发达。王兴贵哭嚎着扑上去按住了王老头的手臂,而王兴明则是哭的更大声了,扑过去抱住了王老头的腿。 “娘,报仇!”何氏低低说了一句,后退一步腿微微分开立住了,双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哎呦,哎呦大伙儿评理啊。我这还怀着孩子呢,家里没个娘啥都不懂,我男人带我来找娘,这爹要打死他啊。” 何氏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乔老太反应过来了,就着被王老头扯住的袖子,上手就拧。 边拧着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这么多年自己也真是蠢,枉费姐姐教自己那么些为女人的道理。 秦明月见她泪流满面,低下头悄悄跟她说话:“姨母,这次出了气,往后可就不能再郁郁了啊。” 柳郎中已经不止一次告诉她乔老太心里有郁气,虽看似没什么大碍,可长期郁结于心不利于寿数。 希望今日出了气,能让她彻底走出来。 乔老太不想再默默承受,她边掐边高声骂道:“我离了你凭什么不能花枝招展?我姐姐嫁给你,为你撑起了一个家。你不仅不感恩,还设计娶了她最疼爱的我。” 乔老太掐的得他生疼,王老头挣脱不开,也腾不出嘴反驳。 “娶了我也罢了,我为你生了三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外人见咱们家过得好,才稍微一威胁一挑拨,你就要休妻,你是不是男人!” 乔老太这一番话,再看看儿子儿媳都不站在王老头那一方,看他的目光顿时满是嫌弃。 “居然是这种人。” “哎呦造孽啊,娶的继妻居然是原配的妹妹。” “啧啧,这男人啧啧。” “就是,这和离之前的不说了。可不允许孩子见娘,那就太过了。” “看这儿媳与儿子的模样,这继妻是的好的啊,不然为何儿媳不要公爹也要来找婆母。” “就是,就是。。。。。。。” 嘈杂的声音让王老头摇摇欲坠。 可于乔老太却比人参还管用,这么些日子她不敢出门,生怕人家知道她是和离的女人,因此为儿女带去麻烦。 周围的人哄哄闹闹,王老头头晕目眩松了手,正要晕倒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力道撞飞。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看着滚落在地上的药箱,还有滚在地上的两个人。 秦明月扶额,何氏也忘了哭喊。 柳郎中远远的就听见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药箱一甩就飞扑了上来。 把王老头按在地上后,柳郎中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坐在人家身上硬按住手腕就开始把脉:“王中洌来来我给你把个脉,看看你是不是个男人。” “你!”乔老太耳朵羞红,不顾往日的矜持去拉扯柳郎中:“你起来,药箱都摔坏了。” 柳郎中却不依,骑在王老头身上死活不起来:“什么野男人啊?我与你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让他嘴里喷粪了。” 王老头被压住,又被人骑在身上,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秦明月赶紧也去哄柳郎中起来,出人命就不好了。 “我不起。”柳郎中也是双目赤红:“当年我与二娘郎情妾意,就是她姐姐也是同意了的。哪知道姐姐刚死,你这个做姐夫的就暗中下手,诱使大舅子一家把二娘许给了你!” 他故意压着王老头,手上把着脉,让他死不了又说不出话来。说着说起,三四十来岁的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他高声说道: “众人评评理,现在他主动与二娘和离,我又一生未娶,能不能再续前缘!” 柳郎中是医者又有几分人才,挽着的发髻包着布巾,情真意切; 而乔老太眉目有郁色,立在一边儿被风吹起裙角,听到柳郎中的话,她微微侧头红了眼睛。 人都爱美,再看地上明显能做人家爹的王老头,顿时不少大娘婶子小媳妇都闹哄起来:“能!” “咋不能!” “在一起!” 第281章 柳郎 柳郎中回头去看乔老太。 秦明月推了腿她,再不去王老头死了咋整。 乔老太深吸一口气,捡起医箱拍拍灰,走过去推了推柳郎中肩膀:“柳郎,咱们回吧。” 秦明月扯了半天没起来的人,听到这一句,嗖的一下起身,眼角红着脸上却又露出大大的笑。 众人起哄,乔老太不好意思,挤出人群走了。 柳郎中好整以暇的朝着众人拱手:“鄙人姓柳,医术还过得去,各位日后若是有个头疼脑热尽管来找我!当然了,咱们永生不见那就更好了!” “哈哈哈。。。。”不少人笑了起来。 一婶子问道:“为何永生不见就更好,怕咱们看病不给钱?” 柳郎中一跺脚:“嗨,你来找我能有什么好事儿!我巴不得你们都不来。” 那婶子这才反应过来,笑出了声:“你成婚的时候可以请咱们吃酒啊,这不就是好事么。” 柳郎中拱手,长长的拜了下去:“谢婶子吉言,改日我成婚的时候,一定请各位吃酒。” 众人的调笑与地上躺着王老头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紧闭着双眼装死。 秦明月扯着何氏回家,走前给了两兄弟你们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围着的人都散去,临走还有人朝着王老头嘲笑。 王兴贵王兴明两兄弟对视一眼,无奈得去扶王老头。可他僵硬的躺着,两人一时间无从下手。 秦明月把何氏送回家,又不放心,出来看看。 见两兄弟急的挠头,她走过弯腰居高临下说道:“起来吧,人都散完了。” 地上的人紧闭着眼,但是听完她的话眼珠子动了动。 “再不起来,等会儿先前不知道的人围过来看咱们可就走了啊。” 王老头忽的一下跳起来,指着秦明月跟俩儿子:“贱种,你。。。。。。你们不得好死。” 对于这种骂人的话,秦明月反应都没有。她白了一眼王老头:“除了我,他们俩都是你的种,你要说是贱种就是贱种吧。” “嫂子~~~~~”王兴明嘟嘟嘴,嫂子怎么不反驳爹啊,还跟着爹一起骂人。 “好了好了。”怕把王老头气晕过去,秦明月扯住王老头的手臂往城外拉着走。 王兴贵还是上道,马上拉住了王老头另外一只手臂。 “您老何必呢对吧。当初是您要分开的,现在您这么闹让旁人以为你离不开姨母呢。” 果然王老头本来还拧着的腿也不拧了,跟着两人的步伐:“放屁,我王中洌有门好手艺,要什么养的婆娘要不了?” “对对对,这么想就对了嘛!”秦明月丝毫不顾及旁边俩兄弟:“您有钱又有闲,说不定啥时候媒婆就上门给您说一个了,是不是?” 王兴贵被这一番话说的直挠头,不过他一想自己都分家了,再有个继母也没什么大问题。然后他咧开嘴,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王兴明,谁让你小子小时候老偷懒,吃苦的日子在后头呢。 王兴明还一脸懵,丝毫不知道大嫂胡言乱语的话会给自己带去多大的麻烦。 王老头可能柳郎中吓坏了,听到秦明月的话,敏锐的抓住了这唯一能找回面子的机会,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秦明月才不管什么人言可畏,她只知道别给她找麻烦就好了。 把王老头送回家,这事儿就告一段落了。乔老太与柳郎中更近一步,家里儿女儿媳都没什么意见。 回家匆匆看了一圈,后院的小菜棚已经被钱叔拆掉了,里面的韭菜长的水灵。 不过一个月,沉水田里又绿油油了,只是里面只有一群不会游泳的鸡,不见了大白鹅。 “你家那大白鹅放鸭去了。”钱叔哈哈笑,那一公一母的大白鹅把放鸭当成了自己的事儿。 第一天就跟着鸭群到处跑,比人还放的好。 “我看都还在放水泡田,现在还没下秧能来得及么?”秦明月记得去年她来的时候五月初,秧苗已经小腿高了。 “来得及。”钱叔道:“往年乔家庄学了一半,这秧先用温水催芽,然后再下秧苗,等手掌高再入田。这样秧苗后劲足,定根后猛长。” 秦明月诧异,之前听王家人说的流程与前叔说的不同,那他们是跳过了催芽这一步。自以为少一步节约了时间,没想到反而拖沓了。 说到这里,钱叔忽然问她:“你这鸭等水稻入田后就放不了了,大不大小不小的,咋整?” 秦明月之前又想到着一步,可她又不想浪费这两月时间,所以先买了两百只实验一回:“我看现在都有两斤多了,我打算等再大些就留十来只公鸭,其他都留母鸭来配种生蛋。” “你想来年的鸭苗自己孵?” 秦明月点头,鸭蛋差不多五文一枚,而鸭苗差不多要十文。下半年扩大规模差不多要上千只鸭,全买的话这鸭苗成本太高了。 钱叔点头,他也是真想的:“现在才四月初,这鸭还能在田里跑个半月。散养的鸭见风长,到时候多出来的公鸭也有三斤多了,能吃肉。” 两人转到了鸭舍边,只见里面干干净净的,一点臭味都没有。秦明月道:“辛苦钱叔了。” 钱叔却笑起来:“谢我干啥,根本不用我收拾。每天早上啊,排队捡鸭粪呢。” 真的?秦明月笑起来。这鸭粪可是非常好的肥料,家里没什么家畜却又种着地的确实很需要。 两人说说笑笑,转眼就到了下午,秦明月本来还想说上山去看看的,可惜没时间了。她还得去镇里接带娣去县城呢。 就在她遗憾的时候,那边张秀兰提着个篮子过来了。 第282章 带娣见邱氏 “张婶子!” “哎呀,我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你,你叔非说不是。”张秀兰声音响亮,远远的就开始唠上了。 走近后她把手里的篮子递给她:“家里做了点时令小吃,不值钱你尝尝鲜。” “谢谢婶子。”秦明月自在惯了,也不管自己就站在田坎上,拿起一个像是饺子一般的食物就咬了一口。 里面是豆腐菜馅儿的,至于是什么菜不认识。有点苦又有异香,混着软嫩的豆腐,还有香香的猪油渣,好吃的很。 “婶子这是啥菜?” 秦明月不见外的做法意外得张秀兰的欢喜,她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到嘴边的发丝:“这是马兰头,还有婆婆丁,春天这两样菜最鲜嫩,做菜饺最好吃。” 吃完一个,秦明月已经半饱。这菜饺真大:“剩下的我带去给我姨母吃,她指定想这一口。” “你还要出门啊?” 秦明月见长秀兰欲言又止的,出口问道:“婶子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就是想问你,啥时候有空继续教教娃子啊~~”张秀兰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都没手束修,按理说想啥时候教都行,可娃着急她也着急。 秦明月一拍脑袋,她都忘了这回事了。 “婶子,你来。”秦明月拉着张秀兰回了自己家。 找出笔墨,她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早上吃的什么饭’,又在下面写出了每个字的笔画顺序。 写完拿起来交给张秀兰看:“婶子您看这几个字儿啊,读‘早上吃的什么饭’,好记不?” 张秀兰笑起来:“好记好记。” “这是咱们常说的话,这几个字也是常用常写的。我把这纸给您,您每日早上就把它挂在祠堂门口可好?”她着实忙,顾不得这边。 只能想出这个办法暂时将就一下,这几个字都简单,让孩子们试试自己学。反正之前已经教过方法了,只是没自己的讲解而已。 “这这。。。。。”张秀兰有些不好意思:“我能行吗?” “能啊!婶子的嘴巴最是厉害,您试试。实在不行您就交给金辉叔,让他想办法。” “行,你想忙你的。”张秀兰一咬牙决定试试,总不好一直麻烦人家,人家也有自己的事儿做呢。 最后她又跟秦明月确定了这几个字的读音,然后一路默念着回了家里。 路上有人跟她打招呼,她都不理,生怕自己忘了。 回到家,把字交给儿子后,读音也再三跟儿子确定后,她又急匆匆的去找秦明月了。 “婶子还有事儿?”秦明月正在锁门,准备去镇上。 张秀兰一拍腿:“我本来是想跟你说那山上你种的东西都发芽了,现在都寸高了。你叔前几日挑了水兑了你沤的肥给你浇了一遍,咱们也不敢乱动,就是问问你需要做什么不?” “婶子!”秦明月跳下马车,一把抱住了张秀兰:“您跟叔咋这么好!” 秦明月兴冲冲的跟她解释:“我种的这叫桔梗是药材,您别说出去。等后面我种成了,咱们一起种。这还是景旭娘当年带回来的一直没种成,我在后山看到一株,在院子里伺候了半年才有这么些苗。” “那感情好,改日我去拔草。”张秀兰不是很在意是不是药材,能不能卖钱:“你娘带回来的就是好东西,她肯定当初也想过让庄里人种。”说着张秀兰朝着秦明月挥挥手就回去了。 虽然她没见过桥桂儿,可乔家庄的好日子不都是人家带来的吗?吃水不忘挖井人,这是为人的底线。 ------------------------------------- 接上带娣,在乔老太忧心的目光中,马车朝着木城县驶去。 到了陈婆婆家太阳刚刚落山。 李大爷帮忙把马车赶到了后院:“你带着孩子去县衙,县丞夫人那会儿派人来说她娘在那儿等着呢。” 县衙?秦明月虽然不解,可还是带着带娣去了。 远远的,就看到木师爷在门口等着。见到秦明月后,他迎上来:“哟,这就是邱娘子的姑娘吧,长的真俊。” 带娣往秦明月身后躲了躲:“嗯,我叫乔带娣。” 秦明月虽然不懂,可看上去不是什么坏事,再一想到木县丞的不按常理出牌,她心生几分期待。 木师爷带着两人穿过县衙甬道,过了后宅门,就到了县衙内宅。 一踏进后院,带娣就惊叫一声:“娘!” 秦明月抬眼看过去,邱氏穿戴整齐,头发挽在脑后包着黛青色头巾,正站在一棵刚发芽的玉兰树下看着带娣。 秦明月诧异回头,木师爷朝她笑笑,关上了门,门口明显站着俩衙役。 邱氏对着秦明月屈膝下拜,眼里含泪。 “您娘俩儿聊,我去看看夫人。”见那边大丫头朝着自己挥手,秦明月朝着邱氏点点头。 “秦夫人。”大丫头行礼,然后领着秦明月到了正堂。 肖氏正陪着小丫头与杏花跳绳,看到秦明月她笑着停下,朝她招手。 然后把秦明月推到杏花与小丫头跟前:“来来秦夫人陪着你们玩儿会儿,我去哄哄大儿子。” 啊?秦明月还没来及行礼,肖氏就小跑着回了屋。 “姐姐!”杏花依旧像是粘人的小狗,见到秦明月就靠了过来。她一直记着奶说的要跟着这位姐姐,不会忘的。 秦明月见她抱着自己手臂,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就生出爱怜,摸摸毛茸茸的头顶,笑着轻拍几下。 不过,肖夫人的大儿?应该年纪不小了吧,还要哄? 小丫头见秦明月看着婆婆的背影一脸不明白,她嘻嘻笑出声。 “夫人”她朝着秦明月招手,等秦明月半蹲下后,她悄悄的贴住秦明月耳边:“婆婆是去哄老爷去了。” 老爷?县丞?秦明月用眼神疑问! 小丫头点头,笑的贼兮兮的:“婆婆说让把那边戴头巾的婶子放出来,说是,说是娘见女儿哪里能蓬头垢面的。老爷不肯,婆婆掐耳朵了。” 小丫头笑得跟偷着了油的小老鼠一样,秦明月心里却对这对县丞夫妇起了十二分敬佩。 当晚,带娣没有跟着秦明月回去,而是第二天由木师爷送到了陈婆婆家,交到了秦明月手上。 第283章 善意的谎言 已经做好准备安抚秦明月有些诧异,带娣不仅没有哭唧唧,反而带着笑意,带着对生活的憧憬。 “秦婶子!我娘说她去碎石关帮将军种地去了,等我十六的时候也就可以去跟她一起给将军种地。” 说到这里带娣微微低落了一下:“她说将军现在不要童工。” 还没等秦明月说什么,她又捂着胸口,满眼都是星星:“没事的,我不伤心。只要我娘离我奶远远的,我都可以的。” 她又凑近秦明月,小模样里满是得意:“我娘说我也不用回乔家庄了,奶她管不了我,现在我娘俩儿归将军管呢。” 路过的陈婆婆摸摸她的头,多好的小丫头,怎么能世事弄人呢。 秦明月却想得开,小霍将军军纪严明,流放的人也归他管。就算是环境恶劣,可那也比被崔氏日日虐待的好。 而且带娣的婚事,不会再被人威胁。 “好啦,那你先跟着晓花作伴,等婶子的作坊开起来了你就来县里帮我做工可好?” “嗯。”带娣重重的点头,一滴眼泪快速滑入鬓角没人看见。 时间飞快溜过,转眼间,秦明月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过王景旭了。 信鸽还是会不定时来去,不过都是些羞羞情话,没有提及他在哪里做些什么。反倒是秦明月,每次都洋洋洒洒一大篇,要不是信筒装不下,她还能写。 大到店铺开业,小到今日吃的什么饭,反正想到什么写什么。 “师父,又是师娘写来的?” 孟蒙嘴里叼着一块干硬的杂粮面馍馍,探头去看王景旭手上的的信纸。密密麻麻的小字,一时间他竟然不知看哪里的好。 王景旭一把把信按在胸口:“想看自己找媳妇去。” 孟蒙没看到信,把只有个牙印儿的馍馍拿在手上敲击:“师娘也不是你自己找的,我也想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呢,不对是秦妹妹。”说完马上馍馍塞进嘴里,然后抬手格挡。 打了几下都没打到实处,王景旭收了手,看来半路功夫真的比不过童子功啊。 “嘿嘿。”孟蒙笑嘻嘻,刚放下手。 “啪” “喔~~~~~师父你不讲武德~~~” “兵不厌诈懂不懂。” “哈哈哈。” 山洞里响起几声闷笑,终于打破沉闷的气氛。 孟蒙轻轻松了口气,身在敌国领土,又遇到连日大雨,众人情绪低迷是非常危险的。 王景旭见众人都回过神,山洞里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他这才把已经看了无数遍的信再次折好放入衣襟。 与孟蒙对视一眼,王景旭低头一笑,她肯定没想到自己的信还有这样的作用吧。 外面的天黑压压的,他们爬上浑河靠大元这边尽头的石山上,顺着山脊爬行。山脊不过丈宽,一边是浑河激起的水雾,一边山下是灰色石滩。 山脊上也不是平坦的,时不时有尖锐的碎石从肚皮下滑过,划开腿部血肉。若是站起来,风声猎猎,根本站不稳。 十来人用绳子串成一串,夜里就这么爬在上面轮流睡觉,六十里的山脊路,他们足足爬行五天。 爬到北雄这边后,下山的路比上山更加危险,一个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 下了山还要淌过七八十丈的河水,虽然河水相较于上游平缓很多,可河里暗流多,稍不注意也是九死一生。 到达浑河回流的‘几’字弯后,并不能松一口气,因为这一片郁郁葱葱的草甸里,随处都隐藏着能吞噬生命的沼泽地。 还有那些丈高的芦苇丛,若是与大部队走散,很难再找回来。 王景旭他们到了后足足找了半个月,才找到一野马群。 这群野马有七八十匹之多,算是王景旭所见野马群之最了。头马是一头三河马,整个马群花色斑驳,看样子是多马种合并在一起的。 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头马厉害,能收服其他野马群。 他们就这样跟着马群跑,一边要注意别跟丢,又要注意距离,一旦惊扰马群朝着他们冲锋,那将无一活口。 而且现在已经在北雄境内,虽说这片危险的沼泽地少人有人来,可万一运气背呢。 熬了快两个月,也没找到落单的马匹,连小马也被马群保护的好好的。可越是这样,越说明这群马优秀。 终于在昨天,他们发现一匹始终伴随头马身边的乌驹马开始掉队了。众人都很兴奋,因为这匹马很可能怀孕了,而且还是怀的头马的种。 马怀孕要十一个月才生产,而最近几天又连绵大雨,他们暂时还没看清楚这匹马到底是刚刚怀孕还是已经快要生产才掉队的。 他们躲雨的地方是个小山丘底部的山洞,山洞不足一人高,深一丈,宽不过半丈。十位大男人挤在里面,站不直腰,躺不直腿。 入夜,雨下得更大了。 王景旭实在难受,穿上油布雨衣悄悄出了山洞。 外面漆黑一片,加上雨帘阻目,什么都看不清。雨点敲打在他油布雨衣上发出很大的声响,闷闷的惊起了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不得已,王景旭又缩回了山洞,等待天明。 迷迷糊糊不知时间,隐约间王景旭感觉耳边有暖乎乎的呼气感。他露出微笑,想起了与娘子相拥而眠的感觉。 用手轻轻的拍了拍,殊不知惊得一众人瞪大眼睛。 毛? 王景旭个激灵从地上弹起来,结果刚刚一动就被人按住了,不仅如此,嘴也被捂住。 他睁开眼,见同伴都醒了,一脸兴奋又惊恐的看着他,然后又看向外面。 王景旭机械的转过头,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水润的超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刷啊刷。 耳边脖子边的温热呼吸,提醒他刚刚摸的不是媳妇,而是眼前这匹好奇的小马驹。 见王景旭看过了,小马驹呼呼的摇摇头,头一歪,再次打量着这些没见过的人类。而小马驹的身后,距离洞口不过三丈的地方,他们跟踪的野马群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 难怪其他人都不敢动,还一脸惊恐,这种情况谁不惊恐,特别是近距离观看这些庞然大物的时候。 “咴咴~~咴咴~~” 头马看了一会儿,可能是觉着这些弱小的动物不能对自己造成危险,便开始呼唤小马。 小马回头看了看马群,然后哒哒抬了两下前蹄,从山洞的一边叼了一把芦苇杆,一步三回头的回到了马群。 小马汇入马群,被成年马保护在了中间,然后疾驰而去,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溅起朵朵水花。 王景旭抓起旁边的芦苇杆,眼里闪现光芒。 孟蒙与其他人都心里一动,他们似乎发现了一个与马群拉近关系的好方法。 小马叼走的并不是随处可见的芦苇杆子,而是一段雪白长在地下的嫩杆子。这种本来是王景旭他们挖出来当零嘴的,水分足又带着丝丝清甜,用来解渴最好了,这小马还挺识货。 一群人干劲十足,不顾外面的还飘着雨丝,纷纷拿上工具开始挖掘芦苇嫰茎。 第284章 赚钱咯 五月,树上偶有知了叫。 昨日木训与秦明月说了,他半个月后就要带着薛小六回碎石关了。看来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收网了,那就好,自己总算安全了。 秦明月歪头看了一眼他,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点点头。 只是可惜为家里女人们打的防身工具还没拿到货呢。 扭头她就找了秋娘去店里,木训忍住笑,这丫头挺会打蛇随棍上的。不过谁让将军也没说这店要怎么处理呢,他当然只能听老板的,虽然这老板啥钱没出。 当然只有秋娘不行,想了下,秦明月又回了大河镇,把带娣带了过来跟秋娘一起学着打理店铺。 木训掌柜跟薛小六也是用心的教,慢慢的这两人时不时的躲个懒,最后几天干脆就不去店里了,完全放开了手。 碎石关开始大量推销油布,而秦明月享有永久的成本价拿货。并且姜氏的订单,小霍将军大方的也给了她。 不知姜氏与娘家如何运作的,反正就她一人的订单,秦明月每月也能从中赚上几十两。更不说后面碎石关还推出了各种不同品类的油布,除了细棉布的,甚至还有缎子的。 不仅如此,还出现了绣花后再浸桐油的油布。姜氏娘家做成的伞面扇面越发精美,还防雨耐用。 而给她的价格还低于李家,这让相当于让秦明月赚了两头钱。 开始她也有些忐忑,反而是姜氏安慰她。听姜氏言语,似乎她给娘家的油布也加了价,而且她能因为秦明月拿到最新样式,娘家弟弟弟媳对她也礼遇有加。 姜家一跃成了塞东县最富有的家族,家里的一位姑姑还嫁入了京,姜家的油布伞与扇面跟随这位姑姑也入了京城人的眼。 秦明月见她现在确实比前两月见到的时候气色好了许多,初见的大袖衫再也没穿过,取而代之的是窄袖短打,要不就是骑马装,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想来这样的姜氏,老夫人与那姨娘现在得在她手上讨饭吃了。 秦明月也就收起了心里的忐忑,安心赚起了钱。 而陈婆婆家,也完全变成了秦明月的雨衣作坊。打杂的李大爷,陈婆婆负责后勤。而刘氏也被秦明月从大河镇接了过来,主要负责领着几位女人做雨衣。 也是现在秦明月才知道她会读写百来个字儿,每日与秋娘那边对账也还是够用的。秦明月曾经问她谁教的,她只是笑笑没说话。 而王晓花还是在大河镇陪着乔老太,她倒是想跟秦明月跑,可又放不下娘亲。秦明月承诺她等到乔老太跟柳郎中修成正果,就带着她去县城。 所以,这丫头先铆足劲的要撮合两人。也正因为有她的努力,俩活了半辈子的人打算在中秋节成婚。 安排好这些事儿,秦明月终于有时间回乔家庄了。 田里的秧苗已经小腿高了,秦明暗搓搓的比了比,又想了想去年自己刚刚来的时候。今年插秧晚将近半个月,秧苗长的反而更快。 马车骨碌碌走到了路尽头,秦明月还在考虑着马车要放哪里的时候,忽然间前面的路与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从她家下去后是一段三岔小路,一边通往王家,一边通往乔家庄,一边通向往河边走的主路。 现在这条路变宽了,足够马车走的被压实的土路直直通向鸭舍。而鸭舍矮过秦明月家房子的还平了一块空地,上面盖出了一排草棚,其中还有两个棚子下有马槽。 秦明月打算把马车停进去,就从鸭舍后面出来一位抱着草的男人。这人穿着马褂,露出的手臂鼓鼓囊囊,但是这么看起来就觉着他能举起那小腿高的石臼。 他见秦明月打量的目光,有些害羞:“您找谁?钱大爷去巡田了。” 秦明月突然想起钱叔给自己介绍的柳大牛:“您是大牛哥?”钱叔说他二十来岁,比自己大喊哥没错的。 “您是?”大牛挠头,面前这跟自己一般高的女子他真没见过。可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是秦明月!”秦明月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这大牛不错,笑起来露着白牙腼腼腆腆的。之前人家两次找自己都错过了,不得已只能让人带信直接让他上工就好。 柳大牛听到的名后,马上把干草放在了地上,跑过来接过马车缰绳:“东。。。东家,我来我来。” 东家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女子,还叫自己大牛哥呢!越想大牛脸越红,头越低,等下好马车拴好马,他下巴都快挨着胸口了。 “别叫我东家,都是乡里乡亲的。”秦明月忽然露出本性,自己都没注意调戏了人家:“要不你也叫我秦丫头或者是月妹妹?” “咳咳!” 秦明月回头,钱老头背着手从下面上来了,瞪了她一眼,又看看脸红的滴血的大牛:“就叫东家,没个正行,往后怎么管手下的人?” “钱叔~”秦明月带着讨好的笑,甩着手跑过去挽住钱老头手臂:“谢谢我钱叔,给我找了这么好的工人,还给我铺了这么宽的路。” “皮得很。”钱大爷白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大牛点点头:“马拴好就回吧,这么热的天,每日记得给马添水就好了。” 大牛点头应好。 钱大爷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提醒你爹,明日就该你家踩水车了,早上早点来。” 大牛乖顺的点头,然后偷偷瞟了一眼秦明月,又赶紧低下头。 秦明月懊恼不已,自己这楼子里带来的毛笔怎么还没忘掉,之前忙着也倒没露馅儿,现在指定是飘了! 钱大爷见她懊恼,也就没再继续说,而是带她去了鸭舍后面:“夏日里鸭子不好老关在鸭舍里,这后面我让兴贵围了竹篱笆,白日里鸭子也能出来跑跑。” 好在秦明月家与王老头家相距六七十丈远,所以才足够折腾。 鸭舍后面的缓坡山地被围起了两个鸭舍那么大的面积,里面的鸭子嘎嘎不停的叫着,秦明月一边欣喜一边皱眉。 欣喜的是里面看起来大许多的公鸭看起来很肥,甚至超过了之前王家养了一两年的蛋鸭。 皱眉的是,难怪人家形容女人聊天像鸭子叫,她就这么一刻钟已经被吵的脑袋爆炸了。 “你这什么表情,我弄的不好?” “不不,好好好。”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钱叔!” “这鸭子跟鸡一样,太阳落山就歇息了。你若是晚上听到鸭叫,那就是有东西打扰。要么是黄鼠狼,要么是贼人。” 钱大爷看了她两眼:“你也别起来,鸭子未必能偷走。” 秦明月正想问为什么,就见到一公一母两只大白鹅领着十来只小鹅,摇摇摆摆的出现了。红帽子大公鹅冲着秦明月扇翅膀,那能震得人耳朵轰鸣的鸭叫声,再配上簸箕大的翅膀扇动,说‘飞沙走石’也不为过。 第285章 乔金水拦路 回来的第二日,秦明月就扛着锄头上了山。 这么久在县城,她最挂心的就是地里的桔梗,这算是她到乔家庄费心最多的事儿了。 其他人地里都种的冬麦,现在麦穗已经开始微黄,估摸着还有半个月就该收割了。秦明月指尖拂过麦毛感叹着神奇。 再南边儿,应该是麦子收了再插秧,而碎石关居然能麦子水稻同季。 走着走着,忽然前面出现一人,带着斗笠杵着锄头面向秦明月。因为秦明月在下,他在上,背着光看不清面容。 可她本能的停住了脚步,有一丝不安。 就在僵持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秦明月一颤。 “哟,今天真巧。”原来是卖豆腐家的儿媳韩氏:“族长叔爷与秦妹子都遇着了。”韩氏心突突的跳,她也没想到会遇着乔金水。 她本来是想去麦地里扯两把蛐蛐草喂女儿养的小兔子,远远的见乔金水在山上,她扭头就下了山。 可没想到秦明月从另外一条路转了出来,只顾着看麦子没注意前面地里乔金水在。 本来韩氏想假装看不到的,可一回头就看到两人一上一下,隔着两丈宽的距离对峙着。她咬了咬嘴唇,想到最近两月做的盘扣,昨日娘还用工钱买了棉布做夏衫,心一横扭头又转了回来。 居然是乔金水? 秦明月诧异,这身形不像啊。乔金水虽然不壮硕,可看起来精神头也还是足的。秦明月再次手搭凉棚眯眼看过去,只见他衣裳晃荡着透光,杵着锄头看起来佝偻不少。 “哟,是族长啊,要不是韩嫂子我都没认出来。”想必现在这人看着的目光肯定不善,可秦明月却不惧,她肩上也有锄头。 见乔金水不吭声,也没丝毫要让路的意思,韩氏哆嗦着手扯了扯秦明月的衣裳:“妹子去我家吧,家里昨日的豆腐没卖完,你去拿一块。” “谢谢韩嫂子。”秦明月偏头道谢,安抚的笑了一下,然后把肩膀上的锄头重重的杵在了地上。 “族长这是要拦路不让我过了?”秦明月让铁匠打的锄头用料足,比一般的锄头重。这么一杵,再加上她用了些力气,地面被打出了一个坑。 片刻后,乔金水阴恻恻说道:“原来是景旭媳妇,叔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说完他侧了点身子,就又不动了。 秦明月若是要过去,就必须与他身体接触,没伤害却恶心人。韩氏皱着眉,心里已经产生了不适。 “嫂子,您让让,我这锄头重甩到肩上要用力,小心打到您。” 韩氏马上后退几步到安全距离,只见秦明月丝毫不手软,锄头从前面一甩,加上秦明月的手臂长度,划了个超过一丈宽的半圆。 虽然乔金水距离秦明月超过了两丈,可见锄头这么突然的甩出来,他也惊了,几个踉跄退到了侧边的麦子地里。 秦明月走到乔金水跟前:“族长确实年纪大了,都站不稳了。您小心些,踩了人家的麦子要挨骂的。” 说完没动,又看向后面的韩氏:“嫂子一起走啊。”她走了,这山上一个人都没有,不放心手无寸铁的韩氏一个人。 韩氏头点的鸡啄米一样:“我去扯扯草,给给给我姑娘喂兔子。”边说边从秦明月另外一边挤了过去。 等韩氏走了过去,秦明月忽然笑了,变了语气:“叔爷慢些啊,我拉您出来。”说着她手像铁钳一样捏住了乔金水的手腕,用力把他从人家麦子地里拉上了路来。 拉完秦明月满意的不得了,从乔金水的脸色可以看出,她的力气见长。也是,现在手上有茧子,又常赶马车,控制马车可不只是握着缰绳就好,你得用上力气,不然马耍起脾气你没劲儿它会小瞧你的。 乔金水被秦明月拉过的手痛的发抖,连最后一句‘就算叔爷老了,要收拾几个张扬的小辈也还是容易的’狠话也没说出来,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手上这么有力气。 秦明月与韩氏一前一后走在上山的小路上,韩氏边走边回头,步伐凌乱一只脚不停的滑下旁边的田坎,看得秦明月皱眉。 终于在韩氏一个趔趄差点仰面倒进麦地后,秦明月无奈:“您看着路,压倒麦子了会被骂!”庄里妇人骂街她可听过。 没有具体的人,也能骂上两个时辰,甚至第二天第三天想起了还能接着骂。 韩氏却忧心忡忡:“你以后见了他离远点,我娘说他怕是有些不对劲了。” 秦明月想到那会儿自己感觉到的威胁,连绵询问:“我瞧着他跟以前不一样了,身体好像坏了, 咋回事?” 韩氏道:“当初他没佃到田地你知道的吧。” 嗯,秦明月点头。当初佃地要本人来,乔大喜去喊他了,没来。 走到快到秦明月地里的时候,路宽了些,韩氏与她肩并肩:“旱地的产量低,要养活一个人得两三亩。他俩儿子各自佃了将近七八亩地,哪里有时间管他? 他自己倒是有五六亩荒地,之前一直交给跟着他的人口多的那几户在种,种了给他交租。可现在那些人家没了水田,旱地十几亩,自己家的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帮他种?” “所以就把他的荒地还给他了?”难怪这么瘦,一个人伺候五六亩荒地,得整日住在地里才行吧。 “可不是咋滴,而且跟着他的那些人,还有他俩儿子现在都忙的不行,隐约着还有些怨他的意思。所以我让你离他远些,这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秦明月点头:“谢谢韩嫂子,我往后见了他扭头就跑。”虽然她不惧,可人家是好意,她得听劝。 韩氏见她听劝,心里也高兴。 “哎呦,都走过了我家地,我家地在那边离他远远的,不碍事。”韩氏好奇的看着秦明月地里的不知名作物,也没问,反而叮嘱她:“你一个人小心些,若是遇到什么事儿就大声喊,我娘说的,名声哪里有命重要。” “好嘞嫂子,您慢些啊。还有,您手上的活儿做完了又来领,要得还多呢。” “好好好。”韩氏喜笑颜开,一个月一两百文呢,多多益善! 第286章 马氏 桔梗苗已经有五六寸高了,碧绿又带些浅浅灰白的叶子肥嘟嘟的。秦明月用扯了些不算很多的杂草,又浇了一遍水,准备扛着锄头下山。 没走两步,那边就急匆匆的上来了一位带着斗笠的人。也没跟秦明月打招呼,只是径直去了秦明月家地里的石水坑处。 “哎呦,要死啊!”那人见水坑里只有贴底的一点水,顿时不乐意开始骂人:“要不要脸啊,这满山的地都缺水,你一个家把水用完了,我家育的红薯秧怎么办。” 秦明月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原来是乔金木家的大儿媳马氏。 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疯狗打跑一只又来一只。 “婶子别说笑了,自家水塘里的水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还要顾忌你有没有用的不成?” 秦明月脸色阴沉:“还是,麻烦你出去,踩着我的庄稼了。”这疯女人进地来的时候也不知道看路,自己的桔梗都被踩倒了几棵。 没想到马氏一点不害臊,反而越发嚣张了:“放屁是你家的,这山头都是乔家庄的,你一外来户买来的贱货,什么是你家的?” 家里没了水田,只佃到旱地。全家带俩孩子也就六口人,却要种旱地八亩,外加开荒地七亩。 就算日日劳作,算下来一年收的粮食也只够糊口。自己嫁来乔家庄,在娘家那可是能傲着说话的,现在全完了!家里嫂嫂不知道要怎么笑话自己呢! 马氏多日以来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都怪这个女人。 秦明月一把扯开她,弯腰把她脚下的桔梗苗扶正。 没想到马氏像疯了一样,她双脚起跳,一跳踩一苗桔梗。边跳嘴里还边骂:“贱人,我让你种,让你不要脸,让你害人!” 秦明月杵着锄头深吸气。。。。。。。 妈的,忍不了! 她抡起锄头就要开揍,哪知道那马氏矮矮肥肥的身体却还挺灵活,扭头就往山下跑。 秦明月今日这口气着实咽不下去,也不管什么形象德行,跟着就追了下去。奈何下山路不利于高个子,就这么一直追到了山下。 秦明月在后面追,马氏在前面边跑边喊:“杀人了,杀人了。” 这个季节不算很忙,商队暂时也还少,所以家里闲着不少人,听见动静大家纷纷开门出来看。 马氏滚回了家,锁上门,自以为安全了。 乔大春光着膀子从茅房里出来,见马氏气喘吁吁靠在大门上,一脸嫌弃:“这疯婆娘,不在地里拔草,你干啥呢?” 马氏不理他,而是隔着门开骂:“你还想打老娘,想得美!踩了你庄稼咋了,你有本事天天守着,不然老娘还要去。” 秦明月扛着锄头,后面跟了乌压压一群人,也来到了马氏家。 “你骂谁啊?”乔大春一脸疑惑,走过去贴着门缝就往外瞧,这些婆娘家家的,芝麻大点事儿就骂街。 哪知道还没看清楚,一个锄头脑袋就敲在了门上,巨大的声响吓了乔大春一跳。 木门发出咔嚓声,外面一层出现了个坑,门梁上的泥巴被震得簌簌落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秦明月又是一锄头,里面的马氏吓得尖叫,她没想到秦明月胆子这么大,敢撵到家里来打人。 乔大春吃了一嘴泥巴,气急败坏:“谁啊!到底是谁!”他也不敢贸然开门,要是这一锄头落在了他身上,不死都要残。 见外面的人不吭声,乔大春扯住马氏摇晃:“你今天惹的谁!你他妈的天天出去惹事儿,老子迟早休了你。” 娘尖叫,爹怒吼,把家里的五岁的小女儿吓得放声大哭。 乔金辉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跑过来:“咋了,这是咋了!这又是咋了!” 秦明月认真的用锄头捶门,没听见乔金辉的声音。 而是身后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不知道啊,马氏在前面跑,秦氏扛着锄头在后面追。” “好像是从山上下来的。” “你来的晚,那马氏在门里说什么踩了她庄稼。” “踩了马氏庄稼?那也该马氏发飙啊。” 乔金辉脑子嗡嗡的,放鸭的时候都没这么吵过。 “好了,好了!闭嘴吧!” 见村正发火了,大伙儿都安静下来。要放在以前,没几人会听乔金辉的话,现在不一样了,人家与东家搭上了关系。 乔金水与乔金良站在最后,乔金良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族长:“金水哥,往后该如何?” 乔金水咬着后槽牙阴恻恻的说道:“这群墙头草!等我翻身那日,要他们好看!” 乔金良拍拍他肩膀:“金水哥再忍忍,你放心,我永远跟你一条心。” 原本以为乔金水就此失势了,没想到那乔晓雨真有几分本事,不仅在田家活了下来,还让那田少爷给了她名分! 虽然只是个姨娘,可未必没有扶正的可能! 乔金良暗衬,看来姑娘也未必是赔钱货,可惜自己不会教,不然家里那小孙女。。。。。。看了两眼乔金水,乔金良心里有了主意。 这边秦明月锄头挥的一下比一下用力,那动作,连乔金辉都不敢上前。 殊不知秦明月也在心里暗骂,这木门也太结实了,再不搞开,自己都快累的不气了。不过想到那会儿乔金水,再到马氏,今天她必须给这些人一个震慑,不然谁都当她是软柿子。 让这些人知道,她不仅有脑子,有手段,有靠山,也是有力气的。 ‘砰!’ 木门再厚,也挡不住锋利的锄头,马氏家的大门终于还是没扛住,碎了倒了。 秦明月跟个女战神一样,杵着锄头站在门口:“呼,还挺费劲的!” 其他人石化!您大气都没怎么喘,还费劲? 乔金辉终于找到机会,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拉住了秦明月的手臂:“我的好侄孙女嘞,这是要做啥?”侄孙媳妇都不是了! 秦明月见乔金辉都要哭了,也不忍让老人家担惊受怕:“叔爷,这马氏骂人也就算了,她故意踩我庄稼,您说这口气能不能忍。” 乔金辉的刀子眼往院子里飞,这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别说秦明月毁了他家门,若是她告官,马氏是要吃牢饭的! 而自己这个管着村民教化的村正,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第287章 马氏(二) “您瞪我做啥!”乔大春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见自己家门被砸了,村正不仅不帮自己还瞪自己,他不满的很。 “你问你媳妇做啥了!”乔金辉忍住想要揍人火,手指都在颤抖。 马氏却脑袋一扬:“我一个晚辈侄媳妇做啥了您也要管?我可不是那贱人,连金辉叔您也要勾搭!”马氏见男人在为自己说话,又在自己家,说话顿时口无遮拦起来。 秦明月看了看乔金辉,乔金辉默默松了手:“悠着些。” “啊!救命!” 马氏没想到,在这么多人面前,秦明月敢闯到她家真的揍她, 秦明月把锄头靠在了墙边,大步走进院子里,拿到早就看好的笤帚,两脚踹掉了扫地的那头。 马氏躲在乔大春后面,乔大春还在嘴硬:“你做什么,擅闯民宅犯法啊。” 秦明月也不言语,抡起笤帚棍子就乱打。 这笤帚半丈长,一寸粗,是溜光的黄槿木做的,打起人来不硌手,棍棍到肉,手感好得很。乔大春站在前面,开头几下全部抡在了他大腿上屁股上。 “嗷~~~~~~秦氏!” 躲不掉,乔大春又反手去抓身后的马氏,这婆娘惹来的事儿害自己挨打!马氏被扯出来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棍子,疼的又蹦又跳。 嘴里却还是不干净:“乔大春你是不是个男人,一个不要脸的贱人你都制服不了吗?” 乔大春一听是啊,自己一个壮年男人,还怕她了不成。 “这么久天天种地种地,你个男人家也受得了,都拜这个贱人所赐!你还不收拾她!”马氏惯会拱火,乔大春也不长脑子,当初佃地可是他求着佃的。 乔大春受激,跑到院子一角,拿起一根短木棍就要冲过来。 “金辉叔!”崔氏着急,跟长秀兰想去拉架又害怕被打到。 乔金辉也怕啊,但还是硬着头皮准备往里冲。 “都别来,今日我杀鸡儆猴!”秦明月呵斥一声,免得后面没完没了的。特别是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总有不长眼的要来招惹。 用力给了马氏屁股两棍子,秦明月一个矮身,右手从下方扯住了乔大春的棍子。然后快速弓步扎稳,起身转过身体与乔大春面向保持一致,左手一个斜向上的肘击。 乔大春个儿比秦明月略矮,这一下刚刚好撞在了他下嘴皮上。虽然秦明月收着了力道,可下嘴唇与自己的牙齿相撞,那痛感直冲天灵盖! 来不及呼痛,秦明月又扯住他的手臂往前一摔,刚刚好与扑过来的马氏撞在了一起,两个人滚重重的滚在地上,哀嚎都发不出来。 外面围观的人噤声,看向秦明月的表情变了又变。而乔金辉还大张着嘴巴,这丫头。。。。。。会功夫! “啊~~~娘啊!我的娘哎~~~~” 马氏使劲掀开压着自己的乔大春,嘴里不停的喊着娘。 “哎哎!” “我的大春哎。” 乔金木两口子听到儿子儿媳的呼喊,这才从人群最后期期艾艾的走了出来。他们早就在了,就是不敢出来。 乔大春的娘也姓马,说起来还是马氏同族未出五服的姑姑。大马氏侧着身走过秦明月身边,眼神都不敢给她一个。 乔金木老脸实在拉不下去,可一想到秦明月的战斗力,只能对着乔金辉说道:“乔村正,这事儿就两清了吧,门也拆了,人也打了。” 乔金辉哪里敢点头,人家苦主。。。。。。对人家苦主都没说话呢。 秦明月眼睛一瞪:“算了?想都不要想。给你两条路,要么你们一家人去我地里,把马氏踩过的苗给我扶正,踩出来的脚印给我复原,并且从今以后不得再去我地里取水! 要么我去报官!” “报官?”乔金木来了火气,他双脚一跳,叉腰:“你打了我家人,报官就报官!” “你当真?” “当。。。。。。。” 乔金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金辉捂住了嘴:“不报官不报官,乔家庄才出了事儿多久,报什么官!”还让不让人活了。 乔金辉捂住乔金木的嘴巴,带着些恶狠狠的意味跟他说道:“毁坏青苗是要吃牢饭的!你家里的娃还想不想嫁娶做工了!” 乔金木瞪大眼不信,就毁坏几苗作物,那就那么严重了。庄里养鸡的养牛的,常有的事儿。 “你别不信!”乔金辉头痛,他刚刚做上村正的时候,衙门的师爷有他说过毁坏青苗罪。那时候乔金水把持乔家庄,自己没有说话的份儿,一来二去就忘了。要不是秦明月今天提报官,他都还想不起。 “牛吃了鸡吃了,那牛可与青苗一般重要,而且不是故意的,能跟你媳妇故意的相比?你是族老,可想清楚了。”乔金辉循循善诱:“马氏坐了牢还能活?你两代单传,孙儿往后娶媳妇可就难了。” 乔金木双腿抖个不停,乔金辉一放手,他就瘫软在地。咋能这么严重呢?这个搅家精哦! 最后,乔金木一家妥协了。老两口就算是,可乔大春不能算。 于是秦明月扛着锄头,拿着木棍,赶着乔大春与马氏去了地里。两人蹲在地上,一苗一苗的扶起桔梗,扶不起来的用小木棍撑着。 最后,两人从最里面开始,跪在地上边退边用手把泥巴抚平。 屈辱吗?那肯定的啊,秦明月自己都觉着屈辱的不行。 可不屈辱就不长记性! 弄好了后,乔大春捂着脸跑了。马氏也羞愤欲绝,裤子上的灰尘都没拍,跌跌撞撞的回了家。 第288章 立威 秦明月看着后面跟着的看热闹的人,锄头一杵:“我知道你们不少人觉着我是被王家买来的,又是一个女人家,就像欺负我。 或者是没有原因,就是因为我有你们没有,因为嫉妒所以处处给我找事儿!” 不少人目光游移,是的,‘坏’没有原因,就是你不能过的比我好而已。 “我秦明月有户籍有户帖,你们想要赶我走,得看看官府同不同意!我能读会写,我有头脑能做生意,我不仅有男人做靠山,我还有手段武力!乔大光乔大春这两个例子在前,还有谁不服的可以尽管来试!” 她锄头用力跺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撕下来好了。 震慑完,秦明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法很是熟练。 她跟上落在最后的乔金辉,也没故意压低声音:“叔爷,您别怪我。” 乔金辉苦笑,刚刚那番话他心里确实不是舒服,可人家说的也是实情:“没事儿,你说的也没错。这些人啊,不知足。” “您可知我地里种的是什么?” 乔金辉摇头。 “那是桔梗,一种药材。能吃能入药,药食同源。”秦明月声音不大不小,前面不远的几人也竖起了耳朵,放慢了脚步。 “这应该是景旭娘当初带回来的,只是一直没有种成。去年我发现还有一株在山崖上,就收了种子回来,阴差阳错还真被我弄出来了。 这东西咱们大元都没有,都是从附属小国上供来的,想买书来学都没地方买。” 乔金辉停下脚步,有些激动:“那这这。。。。。。。。” “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种,想着等我积累经验了看看能不能扩大规模,让庄里人也多一份收入不是?水田虽好,可不是自己的。这东西若是能在荒地上种,那才真的是咱们自己的啊!” “好孩子好孩子啊!”乔金辉老泪纵横,这才是真为自己庄考虑的好孩子啊。 “您先别说出去,万一没成,让大伙儿白高兴不说,万一又生事端。” 乔金辉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秦明月的手,拍拍她的手背! 前面几人加快了脚步,秦明月也没点明。只是后面她发现,桔梗地里再无一根杂草,还时不时的有人在附近转悠,就连小水塘里的水也不再有人取了。 过了五月的农忙,秦明月又把教字儿的事儿捡了起来。只是这次乔家庄的孩子少了差不多一半,而柳庄又来了不少孩子。 有了柳庄的孩子,总不好在乔家祠堂门口闹嚷嚷,教学场地也被挪到了鸭舍前面的一片空地上。 柳明达也上心,带了些柳庄的男人,不仅切起了一堵墙让秦明月挂字儿,还做了几排石头长凳,又在每条长凳前挖出了一尺左右四四方方的浅坑,里面填上细沙,供孩子们用树枝写字用。 当然这些东西没有乔家庄孩子的份儿,人家来了几个孩子就给弄了几个,让秦明月哭笑不得。 乔金辉一看,脸红又憋闷,马上叫来了自己人,也依样画葫芦,给自己庄的孩子也准备上了。 秦明月发现,这些孩子大的大小的小,大的孩子学不了多久,学的字儿能应付生活才是最要紧。 于是她没再讲三字经,而是先教了两个庄孩子名字辈分从字,接着又着重教了‘契书、约、户籍、户帖、房契、地契’等这些字儿,最后就是地名等,防止被有心人哄骗。 同时,她还让从王兴贵那里买了很多被打磨光滑的小竹棍,一百一捆,每个小孩儿三捆。比起认字更能用于生活中的就是算数,能口算的孩子往后找份伙计工作还是很轻松的。 若是能口算,还能写,还有机会能做上掌柜与管事,对这些孩子来说,这才是最实惠的。 秦明月为这些孩子着想,孩子们的爹娘也看在眼里,凡是能帮她做的,都争抢着帮她。 早上刚刚上完课,钱大爷就来了: “秦丫头!” “来了。”秦明月收拾好教具,自然有小孩儿过来帮她放好,明日再用。 “钱叔,啥事儿?” 钱大爷带着斗笠,一脸汗:“我且问你,你说过一种套种法,可还记得?” “嗯记得啊?”可具体什么作物与什么作物套种她不记得了,木城县的书斋没有一本与耕种有关的书,她现在种什么都是凭记忆。 “我今日在酒馆听到俩外地人聊起鱼蚕共生,你可有听过?”钱大爷有些兴奋,他想做个大胆的事儿。 秦明月点头:“南边有个镇子为水乡,镇里河流交错,出门就坐船,同时她们又精通与养蚕。后来有一农妇把商业种在了河沟两岸,又在河沟上用木头架起蚕架。 上面采桑喂蚕,下面河沟两头拦截用蚕屎养鱼。养出来的鱼不仅不臭,还异常鲜美呢。” “对对,就是这个!”钱大爷频频点头。 “大爷是不是也想在稻田里弄点啥?”其实秦明月早就有想法了,可田就是庄民的命,要说服他们难如上青天。 钱大爷没回答,反问秦明月:“你看的书多,可有想法?” 秦明月点头:“稻田套种其一可养鱼,禾苗定根后放入寸长鱼苗,鱼可吃浮萍青苔鱼水里的虫子,还有稻花。等稻米灌完浆时鱼也有小孩巴掌大了,这时候的鱼肉最为鲜美。” 钱大爷微微点头,碎石关守着大河却缺水,不是没人挖过池塘,根本存不住水,也就没人养鱼。 偶尔有胆大的人从浑河里打渔,打上的鱼普通人吃不起。若是能稻田养鱼,他敢保证会被抢着要。可正因为如此,鱼苗也成问题,买都没地方买去。 外地买不是不可以,可夏日炎炎运回来谁知道还能活几条? 第289章 稻田养鸭的法子 摇摇头,否定掉第一条,钱大爷问道:“你说其一,那就是还有其二了。” “这其二嘛就是养鸭。这鸭也一样,能吃浮萍吃虫子。除了鱼儿有的功能,它还有最大的一个优点。” 钱大爷着急:“别卖关子了,快说!”这丫头慢悠悠的急死个人。 “鸭子有力,它在稻田间穿梭的时候会带动禾苗晃动,与你们拿竹竿扬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啪!’钱大爷拍腿,他指着秦明月:“你个坏丫头!这么好的事儿咋不说!” 种水稻最累的就是扬花,只要有一穗开花就要开始扬。每日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拿上三丈长的竹竿,人咱在竹竿中间,分开双手横着把住竹竿,一排一排的压弯稻穗,同时还要配合着抖动。 力气不能小,小了扬不起来花粉。 力气也不能太大,太大压断稻穗就白搭。 从第一朵花出现到最后一朵结束,差不多十天,而这十天又是全年中最热的时候,稍微偷懒或者是扬不到位,产量就直线下降。 秦明月按他坐下:“这事儿不是那么好办的,大家都知道鸭子要吃苗吧。” 钱大爷点头,对啊,鸭子要吃苗怎么还能放进田呢。 秦明月耐心解释:“我见过人家田里养鸭的,可那鸭就是不吃苗。而且他们是等秧苗下田定根后,放雏鸭进去,那小鸭子在里面游的可欢了。” 夏日时分天气热,花船会在溱湖上行驶出闹市区,引来清风让姑娘们睡个好觉,秦明月睡不着就倚在窗口看。 有时候开船的管事也会偷懒,把船停在岸边的柳荫下,秦明月就能看到岸边那些农人侍弄田地。 “您想想,这田里种的可是大家的命,这种我自己都搞不明白是事儿,我能给您说?” 钱大爷叹了口气:“错怪丫头了。” “不过您可以拿一块田试试,霍霍了秧苗大不了我赔给您!”秦明月眼睛一转,这鸭若是能在秧田里长大,那能节省很多时间。 “试!”钱大爷跟秦明月说干就干,一老一少一人拿一根竹竿,然后叫来正在睡午觉的王兴贵,提上了四只鸭就下了田。 “钱叔,您可看好了这是不是您的田啊。”王兴贵觉着他们有些疯狂,鸭子在秧田里养,那还不嚯嚯完蛋啊。 “废话那么多,放放放。”秦明月跟钱大爷拿着竹竿做好准备,一旦发现鸭子吃秧苗就用竹竿拦住抓出来。 现在秧苗尖尖刚刚膝盖高,鸭子已经有三斤多了,看起来比秧苗大很多。 王兴贵瞌睡都没了,紧张的盯着鸭子。 四只麻花鸭下了水,抖抖被弄乱的毛,嘎嘎嘎叫不停。 其中一只鸭衔住秧苗扯了一节下来,秦明月的心落到了谷底,它为什么要吃!莫非是鸭子品种不同? 就在她想要动手拦住的时候,那鸭脖子伸长嘴巴动了两下又把叶子吐了出来。接着几只鸭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自由了,在田里拍翅膀疯跑。 三人都紧张的不行,生怕把秧苗碰断。不过还好没碰断秧苗,反而惊起了一些筑巢的田鸡。 这田鸡像鸡却又不是鸡,它们在稻田把稻叶子拉在一起筑巢,每年都需要人工干预,不然稻子一坨一坨的影响产量。 过了半刻钟,鸭子安静下来,低头在水里找食物。什么浮萍啊,水里的各种虫子,还有螺等来者不惧。 王兴贵赤脚下了田,他凑近看鸭子吃的东西,兴奋的不行:“嫂子嫂子,真不吃秧苗哎!哎哎哎,秧叶上一条虫,它吃了!” 十六七的半大孩子兴奋异常!田里养鸭他想都不敢想,没想到还真可以!往年他跟二哥每日都要来田里捉虫,现在都交给鸭子,多简单的事儿! 虽然舒了一口气,可三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斗笠都没戴,顶着太阳观察。四只鸭子早就吃饱了,头埋在翅膀里,就这么飘在秧田里睡觉。 直到到下午太阳落山,鸭子们也醒了。 ‘嘎嘎嘎’ 拍翅膀呼朋唤友,四只鸭子游到一起,上了田坎摇摇摆摆回了鸭舍。 秦明月有些兴奋:“明日再换几只出来试。”莫非是因为圈养,所以人喂什么鸭子就吃什么。 而放养的鸭子有其他吃的,就对秧苗不感兴趣了?若是田里没吃的了,那它们是不是就要吃苗了。 钱大爷也想了一下午:“秧苗长得比鸭子快,等苗超过鸭子了,它就吃不到叶子了。” “所以!我之前看的农人他们放雏鸭!”这样的话那就通了。 若是这样的话,四月初开始孵化鸭苗,五月中旬秧苗已经定根刚刚好鸭苗下田。然后十一二月的时候,鸭子也就可以出栏了。 这个时候刚刚好是冬日又,可以做成腊鸭,临近春节鸭肉也好卖。 秦明月越想越美,忘了被晒一天火辣辣的脸,无比期待第二天到来。 第二天,钱大爷还找来了几位柳庄的人,多说无用,眼见为实。 而秦明月有意等上完课的时候进行实验,所以围观的人还挺多的。 刚刚上完课,王兴贵扔下树枝背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筐就去了鸭舍。听到鸭子嘎嘎叫,上课的孩子也都追着看。 只见王兴贵把鸭子倒进钱大爷家的田里后,不少人都着急惊叫。 还有小孩儿阻止王兴贵:“兴贵哥你干啥,鸭子要吃秧苗的!”田里的秧苗有多重要,这些孩子都被家里父母耳提面命过。 “小孩子家家不懂。”王兴贵看了一眼这个柳庄的孩子:“你们还不懂天天泡水里捉虫的痛苦,哥哥这是为了你们哦,以后要感谢我,多买点我的竹编。” 田坎上的人都屏气凝神,特别是被喊来的柳庄人,还有乔家庄的人,他们根本不信。那鸭子啥都吃,路过哪儿都寸草不生。 今天下水了十只鸭,其中没有昨天那四只。依旧一样,其中好几只一下田就衔住了秧苗扯下来一截。 岸边的人齐齐叹气,失望。 “别闹别闹!”王兴贵瞪田坎上的人:“小声点,你们刚刚吓到鸭子乖乖了。” 众人。。。。。。。 今日的鸭子依旧起飞了,秦明月懂了,被关太久突然放风太过兴奋。 人群又是几声尖叫。 王兴贵挽起裤腿站在田里,双手叉腰数落这些人:“都说了别闹别闹,人家放风高兴还不行啊。” “你个死孩子,还不让闹!”张秀兰白了他一眼:“秧苗断了嘞!” 这时柳明达出声:“哎哎哎,没吃秧苗了哎。”语气里透出兴奋。昨天晚上钱大爷就告诉了他,他虽然嘴里说着不信,可心里还是万分期待的 一群人蹲在田边,跟昨日一样,直到太阳下山鸭子回鸭舍。 中间还有不少人挽起裤腿下田跟在鸭子屁股后面看,看它们到底吃的啥。 就这样又试了几天,最后柳庄的人都同意了,于是秦明月的两百只鸭子又开始了自由生活。 而乔家庄的人因为之前种过水田,一直坚信自己的方法,所以都没同意。秦明月也不在意,她也不敢保证效果。柳庄的人其实也没全信,不过是回钱大爷与自己的礼而已。 第290章 思君如满月 一晃到了八月间,秦明月才恍然发现最近三个月的日子真的是很舒心。一想到乔家庄佃旱地的人日出劳作,日落就关门闭户,秦明月感叹上位者不愧为上位者。对于县丞夫人来说,这些人日日忙,无闲心的状态才是最好的吧。 听着蝉鸣,咬上一口西瓜,再一次打开满是折痕的纸条:思君如流水, 何有穷已时; 思君如满月, 夜夜减清辉。 起身出门,到了鸭舍后面,皎皎与一匹拉马车的马被圈养在半山坡的草地上。另外一匹马今日跟着大牛送货去县里了。 她轻轻抚摸凑过来的皎皎,暗暗低语: “要不你去引几匹厉害的公马回来,换我男人回来看看我!” “呼呼呼~~~~~”皎皎甩甩大脑袋,银白的毛发在太阳下闪光。 秦明月佛开黏在脸上的长鬓毛,戳戳皎皎的马脸:“臭丫头!小没良心的。” 王景旭已经去了半年了,信鸽时不时的还会回来。 心里的思念并没有因为距离而浅淡,反而越积越深厚。只等着一个能释放的缝隙,就能喷涌而出。 逗弄完皎皎,缓解了一下相思情,秦明月回到家里。 六月底开始,地里的桔梗就有陆续开花的,不过大多数还没有孕育花苞,想来是太嫩了。她打算拿上篮子去地里瞧瞧,成熟的种荚要尽快摘回来,晾干就可以继续育苗了。 在草棚里翻找竹篮,秦明月发现墙边旧篮子里长出了一丛小草,指甲盖的小草上有白色的纹路,伸出的花茎杆上还开着一簇粉白小花。 小花喜人,秦明月蹲下才发现端倪。这篮子里装得是山上的石砂,是她过年的时候用来保存生姜的,生姜埋在砂里不容易腐烂。 后面生姜吃完后,这篮子就没动扔在了这个地方。秦明月抬头看看院墙,下雨的时候雨水应该是顺着篱笆流进了篮子,所以里面的砂石上有一层绿绿是像是水藻。 她心意一动,把篮子倒扣过来。只见底部的砂石粒已经被小草的根系裹在了一起,被她倒出来后才散开。 她记得清楚,当初为了干净她专门把砂还拿回来洗过晾干,而现在沙子里面多了不少像泥土的东西。黑黑的,用手一捏就烂掉。 她又用手翻开里面,看了半晌有个大胆的猜测。里面黑色的东西并不是泥巴,而是长期积水长的青苔或者是藻类。 这些东西下雨的时候长出来,得不到雨水补充就死掉;等下雨了又长出来,然后再死掉。一层层覆盖,最终形成了泥土的模样,然后这才为这株小草提供了生长条件。 秦明月心砰砰跳起来,如果自己想的是真的,那么碎石滩是不是可以改变? 她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胸口。像以前发现更烈的酒一样,像以前发现更纯的盐更白的糖一样,她第一想法是不要告诉任何人。 可脑子里却轮番出现不少人的脸,王景旭的、乔老太的、陈婆婆李大爷、钱叔、小花。。。。。。 还有笑呵呵的,不按理出牌的木县丞; 还有那位没见过,但肯定如画册上拿着红缨枪的旷世英雄一样的小霍将军; 还有王晓花,以及她长大后与王景旭模样重叠映照出另外一位女人的模样。 秦明月用力一闭眼睛,就算不是为了这些人,那也得为自己拼一把。碎石关是难得的净土,虽还是有人吃不饱饭,可比起其他表面繁华内里肮脏的地方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暗暗安慰自己,说不定这只是一个痴人说梦的想法,并不能成功呢。 背上背篓,她上了山。 剪下一篮子成熟的桔梗种荚后,她又挖了一背篓碎石粒回家。 桔梗篮子挂在房梁上风干,她开始着手实验自己的想法。 找来十只竹篮,把背篓里面的砂石按照粗细分看,又拿来竹篮从细到粗一层一层装进去。所有的篮子最下面都是最细的,然后由细到粗,最粗的一篮表面是半个巴掌大是石片;最细的一篮表面是蚕豆大的石粒子。 五只竹篮放在了水沟边光照最好的地方,五只放在了墙角边阴凉处,然后全部浇透。想了想,秦明月又找来麦草剪成短节铺在了篮子底部,上面再盖上砂石同样浇透。 每日早上起床,晚上睡前,秦明月都会先把这些篮子浇透水,从未有一日间断过。 时间到了中秋这日,乔老太住的小院儿里张灯结彩,柳大夫的小院里也贴满了喜字。 早早的乔老太的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刘氏前几日就回来了,这会儿正忙着迎接来客,进进出出比起一年前判若两人。 还有何氏挺着大肚子,由王兴贵扶着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热情招呼:“路婶子,张婶子快来坐,先吃些瓜果点心,正午就开席。” 路春桃上前两步拉着她的手,亲热道:“老三家的这么大肚子还忙着呢,你小心些。”庄里不少人也都接到了消息,与乔老太秦明月交好的人家也都赶了过来。 这时候刘氏也来了:“婶子们嫂子们快坐,老三家的你也坐着,下个月就要生了你悠着点。” “哎哎,”张秀兰瓜子都忘了吃,一个劲儿的看着刘氏:“这是老二家的?”乔家庄的几位媳妇婶子简直不敢认,哪里还有之前的鹌鹑模样? 她穿着一身蜜色缎子绣玉兰花纹的大袖衫,腰间宽大的腰封显得腰身不足一握,走起路来自有风情。 刘氏抿嘴一笑,在县城里住了半年,她胆子大了不少:“婶子们喊我翠竹吧,我姓刘闺名翠叶。” “翠竹姐,那边可是舅舅家来人了?”何氏把话接了过去,避免了刘氏的尴尬。 “那你快去,好歹是他妹妹成亲的日子,你别上火。”崔氏拉拉刘氏的手,也是一番好意。 “那婶子嫂嫂们帮我看住她,都当娘的人了还冒冒失失。”刘氏瞪了一眼何氏,又喊还在给何氏剥瓜子花生的王兴贵:“老三跟我一起去,等下挨骂了你就顶着。” 王兴贵不得已,苦哈哈的跟着走了。 第291章 梳妆打扮 “娘,您别动!”乔晓花按住乔老太,镜子里的娘真好看。 秦明月为乔老太化好妆,眉粉与口脂都是柳大夫早早去县里托商队带过来的。 画好后,乔老太站起来,秦明月拉着她转了个圈:“姨母真好看。” “嫂嫂,我可是世间独一份!前无来者,后无古人啊!”王晓花得意的不行。 秦明月捏捏她的脸:“怎么就世间独一份了。” “给自己亲娘绣嫁衣,您说是不是世间第一份。”说完扮个鬼脸,就躲在了秦明月身后。 见娘的手掐了个空,她笑个不停。 “那确实,不过这么说起来我也是世间头一份。” 王晓花上当,绕到秦明月前面:“你这又咋说?” 秦明月眼睛一转头一歪:“能看到世间头一份的女儿给娘绣嫁衣,还~~~~~挨打!是不是世间头一份,哈哈哈哈。” 见王晓花被乔老太抓住衣领,秦明月笑出了眼泪。 “娘我错了错了,您今日是最美的,最美的仙女儿怎么能动粗呢!” 三人笑笑闹闹,只有王晓妮一脸阴沉坐在角落。她心里阴暗的想着,笑吧笑吧,现在笑得多开心往后就有多少苦难等着你们。 想到这里,她也带着笑站了起来,走到乔老太跟前突然又变了脸色:“娘,要是往后柳郎中对您不好怎么办。”说着还流出了两行泪。 心里虽有些不喜,可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乔老太摸着她的头说道:“娘以后不为男人而活,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娘还是你娘。” 王晓花不耐烦:“好了好了,哭什么哭。”今日是娘高兴的日子,晦不晦气! “对不起娘,对不起大嫂。”王晓妮看着秦明月,眼里只有幸灾乐祸。 秦明月不明白,干嘛对不起她? 还没想明白,王晓妮又哀哀道:“嫂嫂今日也是强颜欢笑吧。” “你有毛病啊,有病就让柳叔来帮你看看。”王晓花是个暴脾气,从小一起长大,她比谁都知道王晓妮又要作妖。 甩开王晓花的手,王晓妮道:“今日是姨母最疼爱的妹妹成亲,大哥都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莫不是回不来了吧。” 王晓花扯住她就要撕扯:“你胡说八道!” “晓花!”秦明月抱住八爪鱼一样的王晓花,她眼神如冰,仿佛要冰冻王晓妮的血液:“今日要办喜事儿,等过了今日,你最好不要再见到我。” “嫂嫂放我下来,我要挠死她!”王晓花挣扎着,这个烦人精真是太讨厌了。 乔老太手在发抖,她确实好久没看到王景旭了。虽然之前常几年都不见一面,可现在不一样了:“老大家的,景旭他。。。。。。。” “姨母,我男人好着呢!”秦明月睥睨王晓妮:“他得小霍将军赏识常伴左右,军务繁忙自然不能随意跑出来。若是他出来便是执行任务,姨母那才该担心。” “不可能!小霍将军是什么人,就凭他?”王晓妮捏紧拳头,她不信。 “你又是什么人,你会什么?蝼蚁凭什么质疑鸿鹄?”王晓花抓紧机会反驳,读书果然好,这词王晓妮肯定听不懂。 秦明月不欲再理她,而是看着乔老太:“姨母,做娘的是会辛苦很多,可有的孩子是来报恩的有的是来报仇的,咱们要学会尊重他人命运。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您不能因为一个不成气的放弃其他好孩子对不对?” “对对对。”乔老太用帕子蘸了眼角,她重新坐在妆镜前:“快帮我看看妆花了没,今日我要让那些嫉妒我的人永远记住,我乔荷儿不坠乔桂儿威名。” 说完她又扭过头看向王晓妮,眼里是怜惜与愧疚跟后悔:“你是我的女儿,娘不会因为任何原因亏待你。 但是,人贵在自知,你是要做我乔荷儿的女儿,还是王中洌的女儿,你自己选好。”最后一句她没看王晓妮,语气一转之前的温和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冷漠。 “娘,我。。。。。。。”王晓妮现在当然想跟着乔老太,毕竟看着她娘的吃穿都是家里不能比的。不过她又想自由,最好娘给钱,跟着爹生活。 不过她还没说完就被乔老太打断了:“你不用说出来,我自会分辨。” 王晓妮哭着跑了出去,乔老太垮下肩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冷冽的声音:“姨母做的很好。” “王景旭!”秦明月扔掉梳子,回头就扑到了来人身上。双手抱着脖子,双腿还盘在了人家腰上。 王景旭赶紧双手抱住,嘴上责备:“小心摔着。”动作却带着宠溺,任由怀里的人使劲掰着自己的脖子,把头放在自己的颈窝。 “嗯~~~~”秦明月扭动,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她是真的想他了。 王景旭用脸贴贴,还蹭蹭:“好了,好了,让你担心了。”虽然每次信鸽带的信纸上都是她的日常,从来没有问过他在做什么,可他知道,字里行间都是思念。 乔老太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人,心里万般欢喜。 景旭媳妇说的对,她还有其他值得珍惜的孩子。乔老太摸摸身上大红的绣花衣裳,这裙子是晓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在她还不知道前程的时候,王晓花就开始为自己绣嫁衣了,小小的人藏着裁剪比自己还高的布匹。 偷偷绣帕子出去卖,换来的钱偷偷买来绣线,等自己睡着了跑到刘氏房里去熬夜。还有刘氏,自己都没戴个银簪,还用了半年的月钱给自己买了银簪。 还有老三两口子,天天忙忙碌碌的,给自己打了一套妆台,还是黄杨木的。 就连王兴明,也给自己买了几张绣得漂亮的帕子,其中还有几张是晓花绣的。 想到这里,乔老太打心里觉着高兴。这几个孩子都是世间头一份,自己何德何能啊。所以自己更要好好的,去珍惜值得自己珍惜的人。 “咳咳咳咳。”乔老太咳嗽几声。 王景旭转过头来,见姨母示意门外。他扭过头一看,顿时羞红了脸。不过他忍住了,自己都害羞,那怀里的人岂不是更害羞?拍拍还在颈窝蹭蹭的秦明月。 秦明月一抬头,就见乔家的不少长辈都来了,其中乔金辉的老婆袁氏带头,笑眯眯的看着屋里人。 秦明月大囧,从王景旭身上滑下来,羞羞怯怯的不敢见人。 袁氏笑道:“哟,我可是老眼昏花了?竟一时间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新娘子。” 第292章 成婚 秦明月清清嗓子,从王景旭身后转出来。她双手叉腰:“您可不能老眼昏花,不然我可换全福人了啊!”要不艳茹桃李的脸颊,众人还真以为她泼辣到百毒不侵呢。 晓花拉着袁氏进了屋,外面一群人笑嘻嘻的看着。秦明月等人也一边站好,看着袁氏把乔老太按坐在妆镜前,拿起手里的檀木梳子从头顶梳到尾,嘴里念出吉祥话: 一梳举案齐眉, 二梳多子多寿, 三梳白头偕老, 。。。。。。。。。。。 说着说着,袁氏就湿润了眼眶,二娘这孩子终于熬出头了。大喜的日子全福人不能掉泪,袁氏忍住,露出真心的笑: 梳头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最后拉长一声:礼成! 外面亲近的婶子们跟着唱喝:礼成! 纷纷都红了眼眶。 两人成亲的仪式未曾遵循古礼,乔老太也未遮起红盖头。 她用团扇遮面起身,头上的石榴碧玺步摇喜庆又不过分艳丽。身上的正红大袖银丝缎面裙,随着她的步伐如月印寒潭闪银辉,又像旭日东升照碧波。 绣满福寿双如意的黑色锦缎腰封上,还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动静之间忽明忽暗的光辉逗得人心痒痒。 她着秦明月与王晓花一左一右扶着出了院门,外面柳郎中已经等着了。 柳郎中身穿正红圆领大袖长袍,衣襟袖口用黑色锦缎滚边,绣上了万字不断头的纹路,头发用银冠高高束起,剑眉星目,眼里溢出的笑意缭绕温柔。 在见到乔二娘这一刻,柳郎中愣住了,他甚至还偏头往里面瞧了瞧。 “柳叔,啊应该柳姨父~~干站着干嘛?”秦明月打趣,惹得后面一群女人嬉笑不已。 见柳郎中还是满目震惊,袁氏出来打圆场。她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执手不疑,百年可期。” 柳郎中紧紧握住乔二娘的手:“我我。。。。真是二娘?”说完还侧身从扇子下看了一眼。 乔二娘笑出声,拿掉扇子拍了他一下:“这身衣裳不是你与晓花一起折腾出来的么,这会装不认识了?”傻不傻。 柳郎中嘿嘿笑着,当初他买来好料子想要定做嫁衣,可许老板不会绣花啊。这才找到了王晓花,两人一拍即合。他再次摸了摸心上人的衣裳,这上面的东西明显超出了自己给的,难怪都说女儿是小棉袄,他回头对王晓花竖起了大拇指。 外面街道摆上了流水席,菜已经陆续上桌。柳明达与乔金辉带着人在一旁帮衬,而钱大爷则背着手一副主家模样。 来赴宴的人见柳郎中与乔二娘携手走出来,先是惊叹,然后起哄! “啊,新娘子~~~~” “好美,我也要穿这样的衣服。” 小孩子们不怕生,叽叽喳喳围着两人又跳又闹。秦明月笑眼看着众人,有真心祝福的,也有些乔家庄的妇人满眼嫉恨。 嫉妒吧,往后还有你们更加嫉妒的! 柳郎中拱手下拜,乔二娘也屈膝行礼。两人珠联璧合,谁见了都要说一声好姻缘。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是我柳修齐大喜的日子,感谢各位赏脸来赴宴。”柳郎中原来叫柳修齐。 他说完这句话后拉起乔二娘的手:“咱们俩的事儿大伙都知道,不知道的也去打听打听。”下面的人没想到他如此磊落,都哄笑出了声。 等人哄笑完,他接着说道:“都知道了也就不好奇了,茶余饭后也就别老拿出来说了。若是谁惹我荷儿生气,往后可别找我看病啊。” 这一番话有调侃,也带着威胁。整个大河镇十里八乡,秦明月知道的就两郎中,一镇上医馆的,一就是柳郎中。还有的算不算郎中,只能是赤脚医生,找他们看病就是赌命。 果然不少人脸色变了变,笑意淡了些。见柳郎中看着,忽而又不怎么好看的笑了起来。 乔二麻子站在凳子上:“不是叫二娘嘛,咋是荷儿啊?”他衣服松垮垮的,一副懒散样儿。 “我大姨姐让她主家帮忙取的。”柳郎中爽快承认:“做了这么多年二娘,往后不做了,就做荷儿。” 不少人窃窃私语,大多数人对乔桂儿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很是不耻,可心里又期盼着自己家的姑娘有这样的际遇。 柳郎中看着这些人的面容,眯了眯眼睛。 一边的秦明月却对这样的柳郎中很是满意,光明磊落长情又不迂腐。这些人一面看不起乔桂儿为人奴婢,可若是有机会,那又会争抢着送家里的孩子去,毕竟乔桂儿给家里带来的好吃是有目共睹的。 直到现在,娘家的哥嫂都还在受她余荫,日日混吃等死。 “让让,让让,整鸡上桌咯!” 流水席的厨子大喊,配着烫手的唏嘘声打破众人的思虑。 “荷儿这名好听,可惜我没姑娘,不然高低也让那那京城的夫人给起个好名儿。”乔二麻子说完接过厨子手上的菜盘子:“哎呦,这鸡真肥!” “大伙儿都坐下吃席啊,坐不下的巷子里等等,凳子瓜子花生都有。”柳明达帮忙招呼客人。 乔金辉也忙活开了:“乔柳两庄接秦晋之好,大伙儿都高高兴兴吃喝。” “我们是男方,乔老头你该说是‘柳乔两庄’”柳明达不乐意,叉着腰与乔金辉隔空相望。 “嘿这话说的。”卖豆腐的乔大千也站起来,他朝着柳郎中招招手:“柳家女婿,你说说往后谁管家啊?” 柳郎中明白他们的好意,一脸爽快:“媳妇管家!” “哈哈哈,看看看看,谁管家谁名儿在前头!”乔大千朝着柳明达得意笑道:“毕竟以后回礼随份子的可是咱们乔家姑娘,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 “每次” “那以后我就讨好荷儿嫂子了,柳大哥靠边站。” 镇上的人听到都出来看热闹,钱大爷见了也纷纷请上桌,惹得街坊对这对新人好感倍增。 “婶子嫂嫂们也上座,今日谢谢大伙儿了。”秦明月帮忙招呼亲近的众人,而刘氏与何氏在院子里都没出来。 最后两位新人开始敬酒,而袁氏与柳明达的娘周氏在后面跟着,颇有震慑的意思。 第293章 柳郎中比我厉害? 王景旭当日回来,当日又回关里去了。 两人宴席都没吃,拉着手在乔二娘房间里说话,其他人也默契的没有去打扰。 这次他不只是回来参加姨母的婚礼,也是为了带补给过去。原来他们一行人躲在沼泽地里,靠着调皮小马贪吃,已经与马群建立起了微弱的联系。至少这些马群已经能允许他们靠近,甚至雨夜还让小马跟他们睡在了一起。 王景旭低着头,有些悲伤:“我确定以为掳回来的马并非是水土不服,它们不交配不被驯服,只是因为它想回到家乡,回到族群。” 这代表十多年来,他做的事儿是错误的,那些掳回来不久就死去的马,他充当了刽子手。 秦明月抱住他的头,让王景旭埋在自己的肩膀上。若是今年冬天挖出来的结根只有筷子粗细,她会埋在被子里大哭,更别说一件做了十几年的事儿了。 “你在外面注意身体,别担心姨母,她现在有比你还厉害的人保护。”她有想要做的事儿,也就理解王景旭想要做的事儿。 “嗯?”王景旭抬头:“柳郎中比我厉害?” 秦明月失笑:“可不是比你厉害。”她跟他讲了柳郎中与王老头打架的事儿,王景旭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 不过细想,柳郎中与王景旭其实是同一种人,都护短。别想拿道德来绑架他们,他们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以权势医术压人,两人都用的很顺手。 “你也别管太多,王家家里那三个只要不惹你,就离着远远的。”王景旭摸着她的脸:“若是惹你了,该收拾就收拾,不必有所顾忌。”这个女人真是个宝,全程没有安慰自己,可自己却被她治愈。 外面的喧嚷已经接近尾声,王景旭伏在她耳边说道:“我的脏衣裳还在陈婆婆那里,你给我洗洗。” “你还没回碎石关,直接回来的?” “嗯,想你。” 秦明月被这直白的情话撞了一下心,柔软的双唇贴了上去。 王景旭热情回应,仿佛要把人揉进骨血。 好一会儿,两人气喘吁吁额头相抵。 “太阳快落山了,你该走啦!不能延误军机,不然小霍将军要说我是红颜祸水了。” “哼哼。。。。。”王景旭胸腔震动低声闷笑:“本来凄凄惨惨戚戚的离别,忽然就敞亮了。怎么这么皮。”伸手捏了她鼻子。 “我说你不要去,你就不去了么?”秦明月回捏住王景旭的鼻子:“攀援的菟丝是杂草,我要做那云中雁,誓与清风共比肩!” 再次被王景旭抱住,秦明月的心里也软成了一滩水:“我信你能保护我,也信小霍将军也能保护碎石关。” 这与自己伏低做小,躲藏隐蔽不为人知的初衷背道而驰,可她忽然心生鸿鹄志,想与这青天白日比个高低。 再蹭了蹭,秦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推开王景旭:“好了,去跟姨母她们告个别就走吧。” 一家人听到他就要走,虽然不舍,可也没有悲春伤秋,反而是安慰他家里都好,让他注意安全,好好做事。 好的家庭关系,不是谁要依靠谁,而是彼此依靠,彼此都支持。 忙活完婚礼,秦明月交代刘氏先休息两天,等过几日与她一起去县里。夏日斗笠好卖,手里的斗笠已经快见底了,好在现在王兴明已经会编不少小竹编,所以这斗笠的生意秦明月交给了王兴贵。 “去年怎么编的你也知道,五文一顶,你趁媳妇现在还没生,能编多少编多少。”秦明月叮嘱王兴贵:“别让她回家,就在镇里住着,有娘照顾咱们也好放心。” 王兴贵直点头,他看了看何氏又看看秦明月,似乎有话要说。 “你说呗,大嫂又不吃人。”何氏白了他一眼,不停的在院子檐下阴影里来回走着。 王兴贵挠挠头,已经蹿高的个子快到秦明月耳朵下面了。他扭扭捏捏:“大嫂,要不让二哥也与我一起编斗笠吧。” 整日在家里睡着也不是事儿,那竹林里的竹子将近大半年没砍过了。枯黄的倒下,把笋也压弯,长起来的新竹歪歪扭扭没法用。再这么下去,竹林就毁掉了。 “你要让他一起那是你的事儿,反正我铺子里拿货只认你。” 王兴贵老实,还想要个准信,扭头却看到何氏与娘都在冲他点头。 于是他呐呐的应了下来:“那那。。。就这么办了哈嫂子。” 油布的颜色样式变多,秦明月的雨衣样式也相应的变多起来。除了在木城县销售外,姜家的伞铺现在也开始卖秦明月的雨衣了,最近还有一支外面的商队想要与她商谈,所以需要的盘扣绑绳当然也多了起来。 回到乔家庄,秦明月隔日叫来了袁氏。为什么不是她去拜访,因为现在是生意上的事儿,她是东家当然要有东家派头。若是事事都伏低做小,下面的人会生出优越感。 “叔奶,您家老大媳妇可是会认识几个字儿?”秦明月开门见山,这事儿还是她上课的时候,袁氏的孙女,她家老大媳妇赵芳华的女儿乔梅说出来的。 “哎对,我家老大媳妇娘家早年也算是殷实人家,后面她爹这一代落寞了。”袁氏有些期待,她相信秦明月不是无的放矢。 秦明月想了想:“我想让她帮我做事儿,县里的雨衣作坊生意渐大,需要的盘扣绑带量也要增加。我又不常在家,你们手上的料做完了就得等我回来才能领到新料做。 赵婶子会认几个字儿,我想让她帮忙把这事儿担起来。您回去与她说说,若是愿意明天上午便来我这里谈谈可好?” 袁氏没想到有这样的好事儿,她心里开心,却又有些失落:“这这。。。她必定是愿意的。” “叔奶可别替婶子答应。”秦明月笑了,她停下手里的笔认真跟袁氏说道:“赵婶子的这个事儿与您无关,她分发出去的东西做好后,还是要回到您的手里受检查。您就是我的定海神针,旁人哪里能镇得住?” 袁氏听完有些不好意思,她既希望大儿媳能得秦明月赏识,又想捏住自己手里这点权利:“哎,那我回去与她说说。” 秦明月起身送出了门:“叔奶慢走。” 她了解过袁氏家里的情况,赵芳华勤快本分又孝顺,可为人不愚昧也不因为娘家穷一味的退让,正是秦明月要找的。 至于袁氏,这点无关痛痒的小权利还是要留给她。赵芳华毕竟年轻,有婆婆在前面挡着,撕破脸皮的事儿不必她出手。 第294章 赵芳华 第二天大早,赵芳华就来了,秦明月先给她讲了这事要如何做。 “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所以定然会放着有人以‘手滑报废’这样的借口,拿我的东西作为私用。” 秦明月话说的直接,可赵芳华并没露出错愕的神色,反而点点头赞同。 “所以你每次分出去的材料不能太大块,最好是少量多次的来领取。领取下一次的材料之前必须先交还上一次的成品,婶子可懂我的意思?” 赵芳华点头:“若是领十次只交回来一次总数,一次报废一条,报废上十多次也能有一尺宽了。每次先交后领,哪怕她次次都报废,一次不过半寸宽,若是愿意费时间去拼起来,那也只能由着她了。” 秦明月眼睛都亮了:“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婶子厉害啊。”人才啊!自己说的并不算特别清楚,她就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那我还能自己做吗?”赵芳华有点忐忑,毕竟当时秦明月只叫了自己婆婆做,婆婆没空才把东西分给自己的。 “您就别做了吧。” “哦哦”赵芳华有点失望,不过她也懂。婆婆管着合不合格,自己又管着分发,娘俩儿再做工就有些不合适了。 况且来前爹已经跟自己打过招呼了,他往后一个月给自己补上一百文,而秦明月为庄里做了不少事,就算是白帮忙也是应该的。 “既然做了我的管事,那还能跟其她婶子们争活儿干,每月我给您开三百文工钱。”秦明月笑着说,故意使坏。 啊? 赵芳华耳朵听明白了,脑子却没反应过来。 “往后不止乔家庄要做,可能柳庄的人也会做。他们那边验收我也会找一个人,可分发这事儿就只你一人了。还要照管家里的事儿,你也没时间做了。” “这这。。。。。。”赵芳华有些激动,庄里最闲手最快的韩氏一个月最多也只能做两百多文的,自己这就三百文了? “赵婶子,这事听起来简单,可做起来也不是这么好做的。”秦明月从桌子后站起来,她给赵芳华分析:“首先每个人来领了材料,领了多少要交回来多少,您得记着。” 赵芳华点头:“我会写些字儿,这点没问题。” 这么有自信,秦明月有些诧异。看来不只是会读写几个字儿咯。 “还有就是都是乡里乡亲的,往日我泼名在外,她们还不敢整幺蛾子,您就不一样了。” “庄里比我娘辈分更高的没有了,我也算是婶子辈儿的。我爹是村正一身正气,我这做儿媳的自然要万事和为贵,可也没道理装孙子的。”赵芳华别看平时跟爹娘妯娌说话都和和气气,骨子里也是有气势的。娘家落魄,她作为出嫁女自然是要比其他儿媳妇辛苦些。 “好”秦明月对她是真真的放心了:“婶子真是明白人。” 秦明月又与她讲了些需要注意的事儿,便把院门与另外一间放油布等材料的正房钥匙给了她。 最后秦明月叮嘱了一句:“柳庄与乔家庄愿意做的妇人家都可以做,但是家里忙的不要给太多,领出去的材料最好是十天内做完为好。” 赵芳华喜滋滋的走了,走到门外,秦明月又说了句话:“若是有那性格好的婶子娘家要做,只要能保证质量,与出嫁女关系好,也可以做做。” “哎哎,谢谢秦丫头了,哦不不。。。。。谢谢东家。” 赵芳华怀里揣着钥匙,走路都是轻飘飘的。过了两日,她还专门托人带信让娘家的娘与嫂嫂来来一趟,自己细细的教了好几遍才放心让她俩回去做。 赵芳华的娘阮氏年纪比袁氏还小几岁,可看起来老很多:“闺女啊,你可要好好做啊,别怕那些牛鬼蛇神,咱们要问心无愧。” “娘,我知道的。”她搂着娘亲的肩膀,又扭头跟自己嫂嫂说话:“辛苦嫂嫂照顾爹娘了,这活儿你们空了再做,晚上不要做伤眼睛。” 她嫂子叶含景温柔笑道:“咱们有多空你还不知道啊!”叶含景比她还小两岁,看起来却比她还显老相。 叶家是外县的,两家爷爷辈儿是同窗,就定下了娃娃亲,没想到两家都是男孩儿,这亲事就又顺延到到了孙辈儿。 赵家落魄后就没再来往,可没想到赵芳华大哥赵方辉十八的时候,叶家老爷子带着孙女来了赵家。 原来叶含景四岁就死了娘,爹娶了继妻,老头怕自己死了护不住她,只能拖着最后一口气把人送来了赵家。 见赵家虽然落魄了,可赵方辉却是个好孩子,叶含景也愿意嫁。她说宁为穷家妻,不为富家妾。 “娘与嫂嫂放心,我定跟着东家好好做,等我存些钱就让成天去读书。”赵成天是她外甥,哥哥唯一的孩子。 “你也莫要太逼自己了。”叶含景拉着她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成天有自己的命,哪里有道理让姑姑为他去拼命的。 你那妯娌是个尖酸刻薄的,你拿着这事儿了她心里指定不舒服,若是找你麻烦你也不必示弱,咱们赵家虽说穷了些人口单薄了些,可为人哥哥与外甥,可不就是为姑姑撑腰的?” 阮氏性子软弱,她听闻拉住女儿的手就流下了眼泪:“都是爹娘没用,拖累你了。”家里穷,又靠近碎石滩,几亩薄田还是老一辈留下的。那边连地主都没有,想要佃田得走好几里路,要不是家里有儿子媳妇,恐怕老两口都饿死了。 “娘!”赵芳华皱起了眉头:“你这么说是在戳嫂子的心窝!”她娘啥都好,就是性子软,若是泼辣些家里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我没有我。。。。。。”阮氏抬眼偷瞧儿媳,一副不敢言的样子。 第295章 软弱的阮氏 “您看看您!这样的表情看大嫂,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在家虐待您呢!哭有什么用,被二伯占去的家产又拿不回来!”赵芳华气极了: “要我说还不如让嫂嫂当家,您与族中长辈说自己老了做不动了,媳妇当家您养老!” 嫂嫂再厉害,可上面有个婆婆压着,主意再大也做不了主。而且这个婆婆还是个耳根子软的,她都为自己嫂嫂感到憋屈。 可见母亲只是低着头嘤嘤哭泣,赵芳华又软了心,只得说道:“我可跟您说,这油布针线拿回去您若是守不住,那就是在要您闺女的命!” 见小姑子在数落自己的婆婆,叶含景在一边儿不说话,自己做儿媳的不能教训婆婆,可做女儿的却可以。这个婆婆啊什么都好,就是胆小耳根子软,被族人一哄,命都能给出去。 “好了,嫂嫂带她走吧。”赵芳华发了一通火,自己扭过头也哭了起来。爹爹瘫在床上,哥哥外甥没日没夜的劳作,嫂子刚刚来的时候多美一个人,现在也熬成了这样,偏偏自己这个娘是个没脑子的。 “好了,你别哭!”叶含景塞了颗饴糖在赵芳华嘴里:“可别跟梅儿说,这还是我偷他表哥的。” “嫂嫂~~~~~” 赵芳华扭身抱住了叶含景:“相信我,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好!”叶含景摸摸她的头,这个比自己还大的小姑子在家的时候多风火泼辣,现在被磨成这样了:“我带来的东西你别自己留,晚上交给你公婆啊。” 说完,拉着自己还在抹泪的婆母出了小姑子的房门。而对面,赵芳华的妯娌范水香正靠着柱子嗑瓜子。 见大嫂的娘家人要走,也不打招呼,只用眼睛上下瞧着,怕赵芳华又补贴了娘家。 赵芳华就是怕这个呢,所以没有给娘与嫂子拿材料,而是带着她们到了秦明月家。 叶含景与婆母停在了鸭舍边,找了孩子上课时石凳坐了下来:“你进去拿就好了,我跟娘在外面等着。” 赵芳华一思索点了头,秦明月不在家,嫂子这是避嫌呢。 没想到秦明月家的门是打开的,进去一看原来是钱大爷。 “钱大爷在呢。” 钱大爷一正在给秦明月的竹篮子浇水,听到动静回头:“大文家的啊,我给秦丫头的这些玩意儿浇水呢,你忙你的。”这丫头种了这么些石片子是干啥,莫非日日浇水还能长金子出来不成。 赵芳华拿了材料出来,见钱大爷还蹲在一堆篮子边:“钱大爷,我走咯!您忙!” 钱大爷也没回话,只是背着挥了挥手。 外面的叶含景则是羡慕的看着鸭舍下的那一片绿油油,闪着细碎光芒的稻田。 阮氏忽然拍拍她手臂:“成天娘,你看里面还有鸭子!” 叶含景定睛一看,可不是还有鸭子。那边树下还跟着几位拿着长竹竿,竹竿顶端绑着布条的人,看样子是在放鸭。 “那是东家养的鸭子。”赵芳华出来刚刚好看到两人在看鸭子,就解释道:“这鸭子在田里跑,不仅不吃秧苗还能吃浮萍跟虫子呢。鸭子屎拉在田里,来年肥都用施了。” 叶含景头都没回:“这鸭子养大了你们东家准备咋弄啊?吃肉还是吃蛋?” “这不知道了,这批鸭子是试水的,若是后面养得好可能得上千只。嫂子有想法?” “我就是问问。”叶含景看了两眼婆母,又冲着赵芳华眨眼。 看来是有想法,但是不方便说了。赵芳华点头,将东西给了娘与嫂子又再次叮嘱:“娘,本来这事只是给乔家庄与柳庄的人做的,东家开了个后门我才敢给您,您耳根子软的时候就多想想女儿。” 阮氏被说的脸红,一个劲儿的点头。 “好了!别吓着了娘。”叶含景瞪了一眼赵芳华,赵芳华却对她挤眼。 送走了两人,赵芳华舒了一口气。 这两日确实不少人来找她,除了自己要做的,还有就是要给娘家拿活儿的。她无奈的笑了一下,其实秦明月已经留足了空子给大家钻。 你拿回去,只要按时按量的交过来,谁知道这东西是你做的,还是你娘家嫂子做的? 可这些人非要问个清楚,说白了就是又想卖娘家个好,又不想自己担责任,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哦。就算是自己娘跟嫂子,做不好了还不是要自己担着,总不能让东家担后果。 她摇摇头,人心不足啊! 而秦明月这边,她带了刘氏回到县里。还没等休息休息,刘氏就打发她让开,别挡着自己忙活儿。 好吧,见人家都这么忙,秦明月也不好意思闲着,只能认命的拿出算盘,开始核算最近的账目。 还没等她算完,带娣拴着围裙就来了陈婆婆家,见到秦明月跟见到亲人一样。 “婶子!您终于来了。”说着就拉上她的袖子往外扯:“两老板来了好几次了,要与您谈生意,现在正在铺子里等着呢。” 这是秋娘为了她安全定下的规矩,不管大小生意都在铺子里,茶楼酒肆一律免谈。 行吧行吧,秦明月放下笔,认命的被拖着走了。陈婆婆摇摇头,立马把她的笔墨账本收拾进了柜子,上锁。 为了方便,秦明月都是做男子打扮,好在她身量高,看起来也不违和。 “这。。。。。。”到了店门口,立马坐着一人,见了秦明月站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秋娘笑着引荐:“这是我们掌柜秦老板。”她冲着秦明月点点头,又道:“东家,这位周老板来了好几次都没等到你,他特地让商队先走,自己留下了。” 秦明月微微点头,秋娘的意思是他很着急并且看样子势在必得。 “周老板,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秦明月学着男子那般拱手行礼。 周老板回礼:“秦老板可太忙了,看在我等了这么久的份上,合作方面高抬贵手啊。”原来真是女子,这么高的身量,少见啊。 “好说好说,周老板请!” 带娣上了茶水拉上了帘子,自己就坐在帘子后面拿着绣棚做针线。她受晓花影响,对绣花有些兴趣。 第296章 周老板 “秦老板,我这次是想与您谈谈雨衣的生意。”周老板先发制人:“我等待的这几日,也了解了一下您的雨衣批发价格。我当然不是小打小闹,不知您能给我什么价格呢?” 秦明月笑了,这周老板是想摸自己的底啊:“那周老板指定是去问了城外薛婶子,在我这里雨衣批发价格全都一致。” “这。。。。。。”周老板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彻底,一时间有些语塞。 不管是自己的店里,还是薛扇子,又或者是姜家,雨衣的批发价格都是一样。因为她不仅要算自己的成本价格,还要算着碎石关卖给其他人的油布价格,防止市场崩溃。 而这些人为什么不买油布回去自己,非要来批发自己的雨衣呢?原因就在这里,她拿油布的价格低于其他任何人,而雨衣的价格她更是控制在了自己不管做多少,都不会影响小霍将军那边商人的反弹,但是运回去自己又回微微亏损的价格。 比如她拿一匹油布的价格在四百三十文,批发给姜家四百六十文,而碎石关卖出来的油布最低价也是四百六十文,就这样还只是批给了几家非常有实力的商队的,小商队得找这几家商队拿货。 当然了,小霍将军为了防止这几家做大垄断市场最后合起伙来逼迫自己,所以秦明月跟姜家算是他留下的一个缺口。 而除了姜家,秦明月也不会把油布批发出去跟小霍将军抢生意,这是她的自知之明。 因为她的油布价格低,所以做出来的雨衣价格也低,但是为了市场,以粗油布为例她还是把批发价格控制在了男式一百四十文,女款一百二十文。 小商队能买到油布价格已经高于四百六十文了,再加上运输与人工费用,成本价格高于在她这里的批发价。 至于那些大商队秦明月不考虑了,人家能做这么大自己也控制不了,好在大商队都远远的运走了,碎石关与周边三五百里的城镇算来算去还是要从自己这里拿货划算些。 秦明月喝上一口茶,耐心等待周老板考虑,她有十足的把握。 “秦老板,您看城外那卖扇子的妇人都能拿到这个价,我一次性要上千件,真的不能再少些?” 请求的语气已经露怯,看来这周老板真的很缺一门生意啊。 秦明月摇头:“一样的价格,您加上长途跋涉回去可以加价。您看从京城运来的物品在咱们这里是不是价高一大截?而且听您的口音应该是西边的,那边还有一位老板也是没考虑好,您要不再想想?” 同价批发不仅为了保护碎石关卖雨衣小户,也是为了保护秦明月自己。若是有人低价拿了来搅乱碎石关以及周边的市场,她哭都来不及。 周老板苦笑:“秦老板直白,没了些拐弯抹角也能让我着急上火了。”不管这秦老板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他等不起。 “我要一千件,不知道秦老板什么时候能交货。” 这就同意了?秦明月觉着像是做梦。不是她有多能说会道,而她的价格真的定得合适。还有就是瞎猫遇到死耗子,这周老板再不带回一笔好生意,家里的商行就要被人干垮了。 最关键一点就是她不着急,不缺钱,在她看来现在就是最好的。有点小钱花花,带着几位苦命女人能活下去,并且轻松些,就没必要再继续急吼吼的冲了。 也正是她表现的这么淡定,才击败了周老板的最后一点防线。 秦明月还在云里雾里,那边秋娘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周老板,咱们家的样式有好几种,您看看要些什么样式。” 周老板摇摇头,带着苦笑跟着秋娘走了出去。 “我建议周老板先主要带粗油布的回去试水,这种雨衣价格低但是实用度与其他料子的都一样,甚至比那些还耐磨些。 至于其他的,您先少带些。” 秋娘可能因为是女子,所以一切都站在客人立场考虑,这样反而让人心生舒适。本来心里有些堵的周老板听了会儿看了会儿,这心里也就舒服起来了。 “您拿回去若是这个款不好卖,您下次来拿货再带回来,只要没穿过无损坏,咱们原价退给您。不过咱们有时间的哦,不超过半年。” 这点让周老板惊叹,还有这种事儿? 而这点是秋娘自作的主张,最近她也接待了不少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对不同的地理位置有了些了解。 比如这位周老板家住西边儿六百里处的黄山县,那边太阳大下雨少,雨衣需求抵不上斗笠。为了后面的合作,承诺这点店里并不亏,退回来再混入其他家的货物里就好了。 秦明月也听到了,虽然心里微微有点小建议,但是为了能全部放手让自己轻松点,她什么都没说。 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最后定下了五日后交货三百件,周老板先带回去,剩下的等他回去后再遣商队来取。 让带娣守店后,秋娘带着订单本子回了陈婆婆家,甚至没有等一等还在神游的秦明月。 “这么多。”刘氏与秋娘低着头计划生产:“看来要再招些人。” 一抬头看到秦明月,刘氏走过来伸手问她要钱:“现在姜家的订单越来越大,现在又来个周老板,现在这些人已经不够用了。给些钱让李大爷在加些座椅板凳,后面那排空房间给得给我用。” “多少?”刘氏看向李大爷。 李大爷最开心,他又可以做木匠了:“十两,我给你们改一改衣架子。”现在妇人们缝衣裳都放在腿上低着头,时间长了脖子受不了。 他打算根据绣棚做一个大的缝衣架,把裁剪好的布块绷在上面,妇人们坐着就能缝。缝完一个地方转一下架子,就又能缝另外一边了。 给李大爷拿了十两银子,秦明月又开始算账。 刘氏在一边跟她说自己的计划:“后面还有招些人来,为了防止做出的东西质量不一,我打算把人分组,一组人做只做个工序,做完就给下一个小组。” 秦明月抬头,这是个好办法,自己都没想到。针线活儿有人做得好有人不好,这就能完美解决。果然还是不能小瞧了任何人啊,谁能想到她第一次见的人挨打的不知道躲的人,会这么有想法呢? 第297章 何氏生孩子 周老板先是个开头,后面秦明月又谈成了两笔,于是就需要一间正式的雨衣作坊了。 县城里租房贵,县城外便宜但是不安全,秦明月果断的选择了安全。于是在李大爷陈婆婆的照顾下,客栈后院加上隔壁窝棚街靠城墙的一段被她成功租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租而不是买,那是因为木城县的很多公共场地的地契都在县衙手里,不通买卖,只能租。 这点也让秦明月无比钦佩,不管是小霍将军还是木德义都有先见之明,这样木城县就尽在自己掌控中。 将陈婆婆家与后院隔开,开了道门,钥匙秦明月几人都有。而在窝棚街方向,与陈婆婆家大门并排的地方,又为了作坊专门开了一道门。 而窝棚街现在已经成了新的悯农巷,木县丞在木城县的声望又高了一大截,连带着出了主意的秦明月也被不少人知道,因此每次她出去溜达一圈,能得到不少时令果子与蔬菜。 悯农巷也有两位衙役日常巡逻,秦明月将作坊的大门处门房扩大,设置了茶水位,供巡逻的衙役歇脚。虽然人家去的时间少,可震慑作用却是明显的。 九月初九,何氏生了。生前秦明月还在县里,王兴贵一身灰连滚带爬的跑来了县里,原因是何氏非要找秦明月,不然不生。 “这不是胡闹嘛!”陈婆婆听完还没到来得及给秦明月收拾东西,她就赶着马车带上了也要回去的刘氏狂奔。 王兴贵在后面哭爹喊娘:“嫂子还有我,还有我。” 几人回了大河镇,老远就听到有陌生声音在骂何氏,期间还有乔二娘的安慰声。 秦明月皱眉,看着王兴贵。 “那是她嫂嫂,牛氏。”王兴贵哭丧着脸,媳妇娘家嫂嫂他也是第一次见,当年何氏是娘领回来的,从此就没见过娘家人。 刘氏道:“咱们这里女人生孩子了都要先通知娘家。”估摸着这何家嫂嫂是看现在王家好过了,所以才来的。 虽然这样的解释,可里面的呵骂声,却让几人都皱了眉头。 乔二娘现在为了照顾何氏,还是在原来的小院儿住着,秦明月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王兴贵先进了门,一进门就听到那何家大嫂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你们王家当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现在怎么做事儿这么不靠谱。这男人能为女人接生啊?” 见到王兴贵后,这一脸横肉的女人又拉着他:“女人家生孩子,你去做什么。” 而屋里也不仅传来乔二娘喊使劲儿的声音,还有何氏尖叫夹杂着回骂声:“你个肥猪婆要你管啊,哎呦娘哎痛死我了!” 呼了痛后何氏又接着骂:“这么多年不见你来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得美!就算是老娘死了,你家妹子也别想来当填房。” “你跟她闹什么啊,有力气留着把孩子生下来,你好好她想什么都没用。”乔二娘急的不行,这孩子大些,柳郎去找百年人参须子去了,留她一人着急。 秦明月听到她中气十足,也就舒了一口气,这一路可把她吓得不轻,生孩子非要见自己,她还以为要交代后事了呢。 “姨母,这谁啊?” 秦明月走进院子,看了两眼何氏的嫂嫂。穷得卖妹子的人家,还能吃这么肥? 牛氏看了两眼秦明月,见是个男子打扮的人,立马站了起来:“你不能进去。你们王家真是奇怪,女人生孩子这么一个两个男人都要进去,要不要脸。” “嫂子,把她给我赶出去,我没有娘家人!哎呦,哎呦,我不喊娘了,我喊嫂子~~~嫂子疼死我了。” 饶是皱着眉的刘氏,也被这话逗笑了。她进了房间,拉住何氏的手:“快点,力气用上把孩子生出来,我的银长命锁都准备好了。” 秦明月听完站在牛氏对面,牛氏一听这位是她嫂,顿时变了态度。一脸肥油的脸笑得跟一朵花儿一样:“哟,这就是景旭媳妇啊,真能干,十里八乡都有名儿。” 牛氏一直没有关注过这个被卖出来的小姑子,直到王兴贵年前报喜怀孕后她才有意无意听了两耳朵。直到今日凌晨王兴贵报信说要生了,她为了得几个红鸡蛋才勉强来的,一看居然在县里有小院儿,这才上了心。 “何氏是咱们家买回来的,哪里来的娘家!王兴贵你报哪门子的信!”秦明月对着王兴贵责骂,怎么不长脑子啊。 “我我我。。。。。。”王兴贵后悔,当初媳妇也说不跟娘家说,是他想要为媳妇出口气,也带着炫耀的意思没听劝。 “还不滚进去看看媳妇,她生孩子鬼门关走几个来回,你坐着干嘛!” 王兴贵拍了自己脑袋,腿脚发软滚了进去。 牛氏吃惊,男人怎么能进产房呢?亲家果然是被和离的女人,连这个都不懂,男人进产房是要倒霉一辈子的。 “还有你”秦明月冷着脸:“何氏没有娘家,自然也没有你这门亲家,慢走不送。” “不是啊亲家嫂子,咋就不认了呢~~”牛氏眼红的不行,这乔老太另嫁了,这房子现在看来就是王兴贵一家住着的。 若是有什么法子能把这房子据为己有,那娘家岂不是要把自己供起来。特别是娘家还有一妹妹年纪合适。。。。。。。 “嫂子,让她滚!啊~~~~王兴贵,你都是你害得我这么疼,我掐死你!” 何氏的尾音还没落,乔二娘就把儿子的手臂送到了儿媳跟前,意思很明显。女人生孩子有多痛她明明白白的,只是掐一下又不流血不要命的,使劲掐。 “嗷嗷~~~~~” “嚎什么!闭嘴。” 乔二娘用力打了王兴贵,死孩子,烦人。 牛氏还想说什么,秦明月懒得跟她掰扯,直接喊了帮手:“小黑子,赶出去!” “嗷呜~~” 小黑子嗷嗷的扑了出来,吓得牛氏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哎呦,娘我没嚎,是小黑子。” “怎么,不嚎我就打不得你了?” 牛氏滚出去的同时,柳郎中带着百年人参须子也回来了,没什么顾忌直接进了产房。 第298章 生了龙凤胎 肚子疼了一天一夜,何氏在九月初九傍晚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是所有人没预料到的。 “你把脉没把出来?”乔二娘左抱一个,右抱一个不舍得放手,但不影响给柳郎中白眼。 柳郎中也探头去看孩子:“真乖~~~我的乖孙哎,给我一个。”他不是没把出来,而是说出来除了徒增烦恼惊吓外没什么好处,所以最后三月他才让何氏吃少些,多动些。 两个孩子也乖,吃饱后沉沉睡去,何氏也喝了一碗提前准备好药膳鸡汤睡了过去。 除了王兴贵,其他人都出去了。乔二娘勒令月子里王兴贵必须与何氏同吃同住,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反正有孙子了,儿子要不要无所谓。 秦明月推着乔二娘出门:“姨母,今天夜里我跟翠竹睡,您也累了一天,赶紧跟柳叔去歇着。” “那锅里还有鸡汤,你们俩去吃点。”乔二娘边走边说,怎么都不放心。最后扯脱两人的手,回厨房给她们盛了两碗吃着,这才跟着柳郎中走了。 两人吃完饭,潦草洗漱一下也就歇下了,都挺累的。 在大河镇待了一天,第三天跟王晓花商量好,等何氏出了月子就把她带去县里。其他人没意见,王兴贵却嘀嘀咕咕不愿意。 秦明月一脚就踹了过去:“虽说她是还未出嫁的小姑姑,可也没有一直帮忙带孩子的道理。又或者是说她出嫁你要给多少嫁妆,还是说她这辈子不不嫁人你的孩子能给她养老送终。” “哪有这个道理,她以后也有自己的孩子,哪里需要我的娃娃给她养老。”与自己利益相关的事儿,王兴贵倒是反应快。 秦明月逼问:“那凭什么她要给你带孩子。” “我。。。我娘不也给姨母带孩子了嘛,大哥不就是我娘带大的?” “那你姨母给了你娘一栋院子,你可给晓花也准备了一栋院子?” 乔二娘冷眼看着王兴贵,秦明月的逼问她也不帮腔。 啊?王兴贵傻眼,这与二哥说的不对啊。 何氏刚刚喂完奶,听到外面的声音气得不行:“王兴贵,你给我滚进来!”她就是帮忙带大哥嫂的孩子后,扭头又被哥嫂几两银子卖掉的。 “来了,媳妇。”王兴贵来不及细想,听到何氏叫喊立马跑进了屋。 “咋了,是不是孩子尿了,我看看。” 王兴贵刚要伸手抱孩子,就把何氏一巴掌拍开:“尿不尿的关你什么事儿,你是爹啊?” 啊?我不是爹谁是爹? “媳妇,你是不是睡懵了,我是他们爹啊。你看看。。。。。。” 何氏却没理他,而是高声叫着晓花:“晓花,晓花,来换个尿布。” 王晓花也不计哥哥前嫌,麻利的从灶舀了盆热水端进了房间里。 王晓花在床下,何氏在床上撑着上半身,两人动作麻利给俩娃娃洗了屁股,换了尿布。 “你抱抱呗。”何氏把娃娃递给王晓花,自己抱起了另外一个,都长得一样,也分不清哪一个是哪一个。 王晓花接过孩子,吧唧亲了一口:“奶香味儿哎。” 王兴贵在旁边干着急,伸出去的手都被推开。 “晓花,咱们娃好看不。” “好看。”皱巴巴的哪里好看了,不过看三哥的着急样儿,不好看也得好看。 两人笑嘻嘻的坐在床上抱娃,你看看我手上的,我亲亲你手上的,看得王兴贵跟哈趴狗一样急的直哼哼。 “咋就是你们的娃了,该是‘咱们’的娃啊!” 何氏眼睛一斜:“娃儿他黑叔,把他撵出去!” 众人还没搞明白哪里来的黑叔,小黑子一股风般卷进了屋,前脚起立搭在王兴贵胸前,吐着舌头留着哈喇子把他往外推。 “别推,别推,我说我说!”王兴贵被推出了门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黑子扭头回去,扒拉着窗沿,探头看襁褓里的娃娃。 “王兴贵,你早上回来就一股酒气,就带了一晚上的娃,昨夜里就去偷懒了?”何氏这会儿才是真的生了气。 何氏生产后的第二天中午,有人带信来给王兴贵说家里有事让他回去一趟。回去后当天晚上就又有人带信到镇里,说是他晚上赶不过来,王老头不太舒服。 何氏一听不仅同意了,还担心了半晚上。虽然那公爹不咋样,可比毕竟是孩子爷爷,孩子一出生,他就不舒服,说出去不好听。 “你昨儿夜里到底去干嘛了!”何氏坐起来,把手上的娃娃也塞到了王晓花手里:“人家说有奶便是娘,那我说带娃就是爹!晓花往后夜里跟我一个屋,这娃以后长大了就喊她爹!” 刘氏在外面捂嘴笑了,她从来都知道这个弟媳是个厉害的,只是往些年被打怕了。她又看看秦明月,若不是这位大嫂,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能管下一个作坊呢。 秦明月却拉拉乔二娘袖子:“姨母,这黑叔是咋回事?” 乔二娘本来挺生气,听到秦明月这样一问也憋不住了:“最后两月你柳叔让她多溜达,我怕她憋得慌,有时候就让小黑子陪着。哪知道她没事了逗狗说‘小黑子你这么威风,孩子出生了认你当叔吧,你得保护他们’,说多了这小黑子还真听进去了。” 。。。。。。难怪,前天生娃的时候,小黑子一直守在院子里,何氏喊一声它呲一下牙。秦明月还以为是它嫌弃声音刺耳呢。 “媳妇,我没有。晓花,晓花你劝劝你嫂子。”王兴贵哭唧唧的,早知道不该听那王兴言的话了。 “我不劝,你自己想清楚再说话,不然这孩子可就是我的了。”不用想,指定家里有人出幺蛾子。 说完王晓花索性脱鞋上了床:“哎呦,这摔盆的人都有了,还成什么亲!嫂子你放心,我能赚钱,往后我养你们娘儿三个。” 刘氏见王兴贵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想到刚刚被卖来王家的时候,这俩兄弟不过刚刚十一二岁。种田种不好,被乔二娘骂了打了,也是这般哭。 所以王兴贵这是习惯了,遇到委屈先哭,等媳妇姐姐来安慰自己呢。 她摇摇头,走上前去:“哭什么,你现在是她丈夫,是孩子的父亲。往后她娘三儿需要你来庇护,你还哭?” 啊?王兴贵不懂,跟以前那么多年不一样吗? 刘氏叹了口气:“以前她是姐姐,现在她是媳妇,懂区别了吗?” 王兴贵看看刘氏,又看看身后的娘跟大嫂,心里的一层纸被捅破。原来之前她给我洗衣裳给我做饭,那是姐姐。 现在她给我生了孩子,往后我便是丈夫,便要给她娘三儿遮风挡雨。 王兴贵摸了眼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媳妇,我懂了。” 其实不怪王兴贵不懂,只是因为从一开始何氏被买来的目的就是照顾他的,更何况王老头与乔二娘的夫妻情感也是畸形的。 第299章 恩难还 “他弟弟时刻想着他,他却要害人!”乔二娘气得捶桌子。 “娘,人各有志。”秦明月与刘氏一左一右扶她坐下,这事刘氏不好说什么。 “这次三哥上当不算是坏事,不然他还不懂怎么为人丈夫。”王晓花把不乐意走的小黑子拖出来,轻轻关上了门,夫妻之间的事儿得他们俩自己解决,旁人只能戳破不能代做。 原来王兴言听说何氏生了龙凤胎,这心里不是滋味。所以就心生嫉恨,以王老头生病为由骗了王兴贵回去。 本来回去见爹没生病,王兴贵就要走。可王兴言说:“哪个妇人不生孩子了?娘生了五个也没要人伺候。你男人家就该主外,拿出当家人气势来,女人家连孩子都看不好,还要着做什么?” 王兴言有备而来,他隔着墙呼喊王晓妮炒两个菜,他有侄儿侄女了高兴,要与弟弟喝两杯。 这么一来,王兴贵喝了几杯后,王兴言一番为他好的话,加上大妹妹一直添酒添菜伺候的周到。 他一想到前天夜里何氏一会儿饿了,一会儿渴了。孩子一会儿吃,一会儿尿的折腾。心里觉着今天晚上确实比昨天晚上舒服,就半推半就的留下了。 三姊妹言笑晏晏,在王兴言家喝的可高兴了。王兴贵喝高兴了,把镇上家里的事儿全部倒出来一遍。听到乔二娘的嫁衣是王晓花绣的,秦明月还要把她带去县里。王晓妮就说了一句:“妹妹不在家帮三哥把孩子带大吗?” 王兴言一听顿时扔了筷子:“娘当年天天都帮忙带王景旭,晓花丫头真不懂事。” 再加上王晓妮的帮腔,王兴贵今天这才嘀嘀咕咕。 “我这半辈子生了五个,竟然只有一个成才的。”乔二娘捂着额头,一脸失望。 刘氏揽住她肩膀晃了晃:“可您还有三个成才的媳妇,再加上老三也算是半个成才的,这么一算您不亏。” “就是,娘您这样想。”王晓花也走过来蹲在乔二娘膝边:“还好大嫂多说了两句,不然三哥可就被他们带沟里去了了。 您现在孙儿孙女都有了,家里不成才的就不要了吧,这两个您可得吸取经验好好带。还有三哥说错了一点,这孩子不该姑姑带,该奶奶带才是真的。” 秦明月也跟着相劝:“这两个娃您以后可得费心,老三要给我供应斗笠,老三媳妇往后也要跟翠竹一样担起来,不然就我一个可要累死了。 还有兴明再过几年也大了,您得保持挑媳妇的好眼光,可不能老马失蹄啊。” 乔二娘把三人的手拉住叠放在一起,她的手也覆在了上面。 “哎,我这辈子啊说值也不值。爹娘当初也是要卖了我的,是姐姐用月钱威胁他们,若卖了我往后就没钱给他们了。我跟着姐姐学了不少,可最后又被哥嫂卖了。” 乔二娘用大拇指摩挲着秦明月的手背:“再后来就是你,你救了我,把我从烂泥地狱里拉了出来,你于我是恩人。” 她又摸摸刘氏的手臂,看着王晓花:“我于你俩是仇人,你俩该恨我才对。” “娘说什么呢!”王晓花皱皱鼻子,想起了她偷腊肉秦明月跟她说的:“您生了我,没缺我吃穿,干嘛恨您。”说到这里她话语转了一下: “不过嘛要是没有大嫂,我长大肯定是不会照顾您的,离家远远的,大不了给您寄些银钱。” 刘氏也笑了:“您不买我其他人也会买我的,就像晓花说的一样,其他人买我指定不会这么巧,天上掉下来一位秦大嫂。!” 秦明月知道,乔二娘对于王兴言,王晓妮心里有亏,她一直觉着是自己把两个孩子养成那样的。 可秦明月却不这样想。 论宠,谁都及不上王兴明,可看看这孩子现在,确实几个里面最努力的。 论苦,谁也及不上王晓花,可她最先抓住秦明月伸出的枝条爬出泥坑的。 “给了机会,他们抓不住怪不得谁。不过姨母放心,他们只要不捅大篓子,日日混吃等死我养着就好。您啊就放心吧,好好带孙子就成。” 柳郎中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直到这时才推门进来:“可不是,他们俩毕竟也是你的孩子。只有惜命好好的,每月粮钱我包了,不会让他们饿死的。” 乔二娘呼出一口气,她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若要说她这个娘做的不合格,那死了该下地狱还是油锅她都认了。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人要顾,总不能因为几根绑不直的枝条被绊住。 她起身:“行啊,那往后我可就不操心了,你们给我兜住。”说完接过柳郎中的菜篮子:“哟,莲子都出来了。你们俩也吃了午饭再走,我给你们做道新菜。那可是我姐姐从京里带回来的菜式,咱们今日也奢华一回!”路过厨房的门口,还顺手弹了一下只有两片荷叶的大缸。 “好嘞娘,那我们可不进来帮忙了,等着吃啊。”刘氏坐下,看似笑着,眼里却带上了一丝丝忧愁。 秦明月大概知道她在愁什么:“母亲没教养好儿女有愧疚,同样的儿女未曾赡养父母也该有愧疚。” 王晓花正在给小黑子剥瓜子,听闻凑了过来:“嫂子是在说我?刚刚我说的可是真心的。娘生了孩儿便要好好养,若是没好好养,那老了我便用银钱还生恩,别想我在跟前伺候。” 秦明月一挑眉,王晓花瞪眼。柳郎中反应快,朝着刘氏看了两眼。秦明月看了柳郎中,点头。 “柳叔,嫂子你们俩打什么哑谜。” 柳郎中笑着揉了一把王晓花的脑袋:“小人儿挺通透。父母爱子得一碗水端平,若是端不平谁喝的水多就该谁尽大孝。 没道理生下来小时候做牛马,长大卖肉还恩,老了还要拖着婆家还娘恩,婆家那可是冤大头了。” 柳郎中话说的糙,可这理不糙。 刘氏也反应过来,她在家十二年做了七八年长工。吃的不如狗,起的比鸡早,做的比牛多,最后还要像猪一样养大了卖钱。 当初生恩已经还尽了,凭什么现在还要来打扰自己平静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笑了。嫂嫂这么好,凭什么她要伤害好人,而去为坏人谋福利呢? 秦明月与柳郎中也没再说话,只留王晓花嘟囔,非要柳郎中给她买新头花赔礼道歉。 第300章 敬新生 “吃饭啦!”乔二娘在厨房喊着:“柳郎,你把家里我腌的酸黄瓜捻一盘来。” “好嘞。”柳郎中钻进厨房拿了个空碗出来,脸上是意犹未尽的笑意。 后面端着一盘碧玉的莲子,与柳郎中前后脚出来的乔二娘面若桃花, 王晓花盛饭,秦明月端汤,刘氏则给何氏舀了猪脚芸豆汤泡饭,外加一碟凉拌小菜送进去。 “这是龙井莲子,你们尝尝。” 莲子水嫰,咬开像是一股清甜了露水。外面又裹着淡淡的酱味儿,咽下后嘴里又升腾起一股茶香。 味道不惊艳,却吃了一颗想再吃一颗。又想细品莲香,又想细品茶香,最后却只记得一声咬破的‘嘎嘣’声。 “哎,原来这种好日子就在手边。”乔二娘看着桌上的菜,又抬头看看头顶亭亭如盖的树,眼里闪着光。 “两荤一素,三菜一汤。”王晓花端起汤碗:“敬大嫂。”小人儿眼里已经蓄起了泪花。 “敬大嫂。”刘氏也双手端起碗,敬你拉我出泥潭。 “敬大嫂!”屋里先是何氏中气十足,然后两小奶娃也应景:“哇呜哇呜~”起来。 秦明月还有些不好意思,细想好像自己也没做什么,就是脸皮够厚,想到一出是一出罢了。 柳郎中给乔二娘盛了一碗汤,递给她后,两人相视一笑双手端起:“敬大嫂。” “嗨,你们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秦明月扭扭捏捏,王兴贵被何氏赶出来,他狗腿的再添了一勺汤在秦明月碗里:“敬大嫂。” 他懂了,明明小时候就觉着爹很奇怪,只是不知道具体哪里奇怪。现在自己居然差点变成自己最讨厌的,还好有嫂嫂及时把他拉回来。 “好,敬我,敬大家!”秦明月端起碗,一语双关:“咱们干了这一碗猪脚汤,希望大家在新的人生道路上一路高歌。来,敬咱们新生!” “敬新生!” “敬新生!” 几人端起碗一口喝尽,敬屋里那俩新生,也敬咱们的新生。 吃完饭,感觉几人的心境好像都不同了,大家相视一笑,又各自奔波在各自的轨迹上,现在的分离只是为了能更好的相聚。 秦明月带着刘氏赶上马车回了木城县,把刘氏放在作坊后,她巡视了一圈作坊的事儿。 嗯?秦明月退出一房间,看了看门上贴的工作流程。 再次进去走到一位大婶旁边,她先是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大婶做事,然后伸手翻开大婶之前做的。 见秦明月伸手,那大婶有些紧张,伸手按住自己做的雨衣,人站起来:“东家。” 秦明月点头,温和说道:“您做您的,我看看。” “哎哎哎”大婶只是点头,并不坐下。 “嫂子怎么了?”刘氏刚刚好过来送东西去下一个流程,她去的时候见秦明月站在这里,回来的时候还在就进来问问。 见秦明月的手按在一叠雨衣上,刘氏一把掀开了表面的两件雨衣。她翻开一件皱了眉:“乔婶子是您做的?” 这位乔婶子低着头,弯着腰,脸上尴尬的笑像是面具一样僵在脸上。 刘氏耐着性子,语气温和:“这几日我发现您做的比之前少了三分之一,还以为您是累了,怎么您一人做了两道工序呢?” 这时候同工序的其她女工凑过来了,其中一位翻了翻乔婶子做的东西,然后朝着刘氏招招手。 刘氏走了过去:“梅姐有什么事儿?” “乔婶子多做的那道工序是最后给衣角滚边吧,那本来是她大嫂该做的。” “你是说她大嫂在下一道工序?”秦明月走了过来。 “东家~”这位刘氏称为梅姐的女子大概二十五六,有些瘦但是精气神很足,她见动东家问,有些兴奋:“咱们这道给领子袖口滚边的工序,与下一道给衣摆滚边的工序价格一样。咱们做好一日的,就交给前面的。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都认识了,所以基本是一个工位的就交给下一个对应工位的。就这样。。。。。。”梅姐摊开手,她也不好说是人家大嫂欺负乔婶子。 “原来如此,谢谢梅姐了。”秦明月点点头,这个很好处理。 她拍拍乔婶子的肩膀:“您先做吧,只做您的工序,其他的我来处理。” 然后把刘氏叫到一边儿:“这大概率是被婆家欺负了,你先别声张。” “就这么算了?”刘氏不服气:“虽然是按件给钱,可现在咱们工期紧,她嫂子要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就滚。” 哟,这暴脾气!秦明月挑眉笑,看得刘氏娇嗔的拍了她一下。 “今日你就把这道工序的东西集体收起来打乱,明日再发给前面那道工序的。” 刘氏赞叹:“嫂子脑子就是好使,”这么一来不会引得乔婶子被骂,又出了一口气。而且她那大嫂占不到便宜要么滚,要么认真干,自己还不用与人起口角。 秦明月挽着刘氏的手臂往外走:“现在咱们都没经验,每发生一件事儿不泄气,去完善就好了。时间一长,不就能运筹帷幄了。” “嫂子,怎么有你这么好的人。”刘氏依偎在秦明月的手臂上,笑的一脸温柔。 人是自己招来的,作坊也是自己一手组建的,开始还有点沾沾自喜,今日算是给她了当头一棒,她刚刚确实在自责。 可嫂子不仅给了她完美的解决方法,还尽量站在不让她受伤的角度考虑。最后还不着痕迹的安慰自己,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人!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回到了陈婆婆家。 李大爷正在打磨木头,一抬眼笑着打趣:“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娘子挽着相公呢,原来两位都是小娘子啊。” “死老头子。”陈婆婆笑骂:“别说,还真像。可哪家男儿有我秦丫头这么好看,这么精神。” 秦明月也耍宝,她微微侧头,抬起刘氏白嫩的下巴:“小娘子,咱们明日就成亲。” 刘氏抬头,一眼就望进了秦明月眸底,顿时红了脸:“公子,要不今日吧。” “哈哈哈,你们几个,要笑死我老婆子。” “我也要笑我也要笑。”香甜从屋里跑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原木色小算盘。 秦明月一把抱起她,先在脸上亲香一个:“哟,我家小香甜往后可是要做女老板?” 刘氏也笑起来:“可不是,你做的小鸡给她都不要,非要算盘玩儿,李大爷给她做了一个。” “那香甜要学认字儿哦,以后好跟你娘一样做掌柜的。” “可不是在学,说起来咱们俩还是同窗呢。”刘氏也踮脚亲了香甜一口:“安国晚上回来教咱们。” 第301章 将军要查秦明月 作坊的事儿看完,秦明月又去了店里,秋娘做事比刘氏更让她放心。 拿了八月店里的账本后,她交代了几句就要走,秋娘却拦住她:“你这老板当的放心,就不怕我卷银子打包跑了?” 秦明月一手杵着柜台,袖子下滑露出雪白的手臂,一只腿还抖啊抖,十足浪荡子模样:“首先你要卷钱也只能卷一天的。”因为为了安全,店里每日只留八十八两银子,多的统统给了陈婆婆。 “其次就是,你想要连婆婆哪里的一起卷,那就得打晕老两口,外加你儿子。” 秋娘点了一下她额头:“你倒是比我了解他们。” 秦明月冲着秋娘挑眉:“慧眼识英雄。” “走走走~”秋娘帮她把衣袖拉下来,推着她出了店面:“你想做什么就做,店里有我给你守着。若是有大笔生意,我会先跟翠竹商量的。” “您也别顶太狠,该教带娣的也教。若是发现有好苗子,不拘姑娘还是小子都给我收了。不过有极品家人,性子又软的就算了。” “好好,我的大善人!”秋娘给她理了理衣裳:“这些个丫头婶子上辈子不知做了多少好事才遇到你。” 秦明月笑笑,把账本揣在怀里挥挥手走了。 作坊里的人可不全是她找来的,是刘氏从窝棚街以及陈婆婆介绍来的,大多数都是苦命的女人。 可能自己淋过雨,所以刘氏想给她们一把伞。这点秦明月没意见,只要她们有自己的底线,为人善总比为恶好。 秦明月算盘噼啪响,不过两月没管生意,这店里的账本就累积起来了,还有作坊的账本也是堆了好几本。 现在秦明月手里的生意是这样运作的。杂货店管着出售,不管是大宗还是零售都从杂货店的出。 秋娘是那边每月两本账,一本账记录销售额,一天一天的记得详细。 另外一本是记录每日除了店里留下的八十八两,卖得的钱晚上交给陈婆婆的账。安国会按日子记自己娘拿回来了多少钱,婆婆又开销出去了多少钱,审核清楚后再给陈婆婆锁起来,然后两本上三人都按指印。 而刘氏这边是两本账,一本进一本出。 进账就是她与杂货店的账,出了多少给杂货店,按笔记清楚,双方都要签名按指印。 另外一本就是每次大牛拿了多少斗笠,盘扣,油布绳来,这些东西价值几何要记清楚,与大牛互相签字按手印。因为大牛不接触钱,所以这钱记好后再由秦明月拿回乔家庄。 还有就是购买的油布账,碎石关送来的油布有多少,要给人家结多少账,由刘氏与婆婆两人完成,最后加上碎石关送货的人一起按手印。 若是给作坊的人开工钱,则是由安国跟陈婆婆来完成。 账目记得仔细,秦明月核算了两遍都没有出入,只是最后的盈利有些吓人。 她又想了一遍还有没有哪里没有结账的,除了这个月的工钱,其他的支出基本都结完了。还有一堆材料没生产,还有大宗订单人家没给她结全款的。 秦明月挠头,这还越算越多啊。 到现在为止,她手上有现银两千六百多两了。若是把手上的材料全部做成成品卖出去,估摸着还有七八百两。 秦明月靠在椅子上,心跳有点快。才来碎石关的时候,把脸仍在泥水里给人踩她才拿到了五两,现在自己居然有几千两了。 五两,与自己一掷千金不能比。 现在几千两,也不能与当初的五两比。 人生啊起起落落,落入低谷莫放弃,下一个浪潮说不定就能助自己上顶峰。 甚至之前特别害怕被人发现身份的事儿,最近她都没有怎么想起了,果然还是飘了。有钱有靠山,真好。 银子放在婆婆家也不安全,秦明月拿了两千两存入了钱庄。这个钱庄她打听过了,是小霍将军手里的。 若是这个钱庄都有不安全的时候,那说明北雄要打进来了,战时被征用她也只能认命,就当买命钱吧。 就在秦明月前脚把钱存入钱庄,后脚信就送到了谢玉跟前,然后就被送到了小霍将军的书桌上。 “这丫头果真厉害。”小霍将军听着谢玉复述,钱庄掌柜送信来时说的话,哈哈大笑:“赚钱厉害,脑子也厉害。你听出什么没有?” 谢玉摇头,他没听出什么来,只是觉着秦明月还挺好骗的,人家钱庄老板说是她就真认为是了。 小霍将军摇摇头:“钱庄的归属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我的,这点没人敢说谎。 她跟掌柜说的什么北雄打来了啊,战时征用啊是在点我呢。意思是钱我给你了,若是打起来了麻烦保我性命。” 谢玉还是不懂:“那师娘怎么知道掌柜的会把这些话告诉您?” 小霍将军说:“她鬼就鬼在这里。既然知道了钱庄是我的,也知道木城县实际在我的控中,而之前咱们又用她钓过鱼。 所以啊,她就知道碎石关有大笔钱存入钱庄,或者有大笔钱取出钱庄的时候,掌柜必定会上报,咱们不就是靠着这个来掌控商队以及大户人家的生意信息,从而推断出外面消息的吗。” 谢玉听完这才明白,师娘一位农家女能推测出这些? 接着小霍将军便吩咐:“你去悄悄调查一下,景旭这媳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聪明的脑子,家里还将她卖了,能有这么蠢的人家?” “将军,这。。。。。。”谢玉有些迟疑。 “我倒不是怀疑她有其他目的,毕竟油布制法太过重要,碎石关给出去都未必能抵。” 看着笑呵呵的将军确实不像怀疑她是间谍的样子,谢玉更加不懂了:“那将军查她的目的是为什么?” “我说是好奇,你信不信?” 啊!有点不信,可是自己也好奇哦。谢玉没再问,领命就离开了。 小霍将军不知道的是,秦明月往后还有更大的惊喜要给自己。这个惊喜甚至一举扭转了朝廷风向,一直积弱的真龙甚至因为她,一举压过盘踞朝廷几十年的右相一派。 第302章 再与许老板谈生意 马车哒哒,秦明月赶着马车回了乔家庄。怀里了两百两银子,她心情非常好。还绕道大河镇,各色的布给王晓花折腾。 “秦老板!” 许老板见赶车的是秦明月后,像是见到了亲人! “许老板好久不见啊!”秦明月跳下马车拱手行礼。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许老板笑意满脸:“上次把染色棉布全部拿了后,将近四五个月没见到您了。” “我就是为这个事儿来,雨衣上的盘扣您见到了,所以若是有又便宜又好的棉布您得给我留意着。” 染色棉布做盘扣已经快用完了,后面估计要买新布了。因为盘扣在乔家庄做,说她还是打算从许老板这里拿货 “不用您说,我早就开始寻摸了,并且有了眉目。” “真的?”秦明月诧异,这许老板不愧是生意人,他不过是买了些自己的雨衣斗笠这些来卖,就能开始主动出击。 当然,这也侧面证明雨衣斗笠在他这里销量不错。他卖的雨衣斗笠都是乔二娘跟何氏王晓花做的,倒也够许老板一间店卖了。 “您请坐。”许老板端来一张凳子放在店门口,这点他一直做的很好,也是秦明月哪怕现在已经不在意这点小钱还愿意与他合作的原因。 “我这次寻到的布匹有棉布的,也有绢布的。”许老板喝了一口茶,翘着二郎腿像是与秦明月闲话家常般: “是给我送货的一小商队,他们是杨县的,秦老板知道这地儿吧?” 秦明月点头:“杨县以纺织出名,他们那边家家种麻,家家都有织布机。” “杨县的麻叫苎麻,这苎麻比一般的麻跟软更有韧性,他们将苎麻与蚕丝混合纺织,就成了‘绢’。 这布平时要五两银子一匹,现在有二十匹坏了的。那商队说若是要了这二十匹绢,另外坏掉的二十八匹细棉布直接送。” 五两一匹,秦明月咂舌,真贵。一匹不算特别好的布,都够省吃俭用的普通人家吃一年了。难怪有的地方,布匹能当钱使呢。 “那具体什么价格,还有怎么个坏法?” “那人给我看了一小段,就是纵向有几处地方抽丝,每匹还抽的不一样。那商队说是队里没锁仓库,被家中孩子闯了进去玩儿,小树枝刮的。 那细棉布还是一样的原因,淋雨了,不过这次的布是染了色的,只是颜色偏浅雨水痕迹盖不住。” 难怪,若是苎麻织的也倒不至于,可里面加了蚕丝。这蚕丝衣裳秦明月也穿过,稍微不注意就刮起来一条丝,而且那丝还抽起来非常顺滑,等发现就已经出来老长补救不了了。 “我想着这绢颜色多,你拿来做斗笠上的布巾倒也合适,价格卖高些女人家喜欢。” 秦明月倒是心动,现在店里的雨衣斗笠颜色还是单调了些,若是有些漂亮斗笠,不说卖不卖,挂着也好看。 “您还没说价格呢。” “三两一匹。” “贵!”秦明月摇头。抽丝的地方不一样,也就意味扔掉的地方可能会无形增加。一匹完整的布也就做两百个斗笠。 这么一算,一顶斗笠要增加十五文的成本,不管斗笠多好看,它还是斗笠,这么一来不划算。 “毕竟是绢的,这个价也还算合理。” 秦明月不认同:“这绢别说一般人家了,就算是小有余钱的人家都用不起。用得起或者是必须用的,人家会选择买好的,这种抽丝没有大块好地方的绢除了绣荷包其他没什么用。五十两银子,您与商队说能成就成。” “行,我估摸着这个月底他还要来,到时候我与他说。” 许老板是看在那商队常年给自己送货的份上才给秦明月介绍的,所以这么一说他也觉着合理。确实如秦明月所说,这样的绢除了绣荷包不能做其他用,可这么多,绣荷包要绣到什么时候! “那谢许老板了,到时候您直接给我收了,或者您不放心的话送到我姨母那边就行。” “好好好。” “那许老板后会有期啊。”秦明月把买的布装上马车,赶着马车离开了。 留在许老板对着街道感叹,当初带着些羞涩问自己讨要碎布的人,不过一年时间,不仅有了马车,五十两银子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哎,一代后浪推前浪啊~~~~~想当年自己也这样意气风发过哦~~~ 许老板慢悠悠的踱着步子,继续坐在了门前房檐的阴影下,喝着茶吹着风好不惬意。 接下来的秦明月在乔家庄的日子可以说过的很惬意,隔日早上教大小孩子们识字算数; 鸭子有钱大爷带着柳庄的人放着,柳明达的媳妇会孵小鸭,从鸭子开始下蛋开始她就挑受精了的蛋带回去让家里的鸭子孵; 柳大牛也不要她管,隔上几日就会带着斗笠小竹编以及雨衣配件去县里,平日除了管理自己水田就是帮秦明月打理几匹马,看得出他很喜欢马。 山上的桔梗花陆续成熟,秦明月每隔几日就去收一次种子,然后乔金辉在自己家后院平出来了一块地,专门培育桔梗苗。 怎么种桔梗这事儿秦明月没有藏私,自己有县里的店维持生计,这桔梗就该发扬光大,让乔家庄的人没脸!你们害死了乔桂儿,可人家死了都还在庇护你们。 秦明月虽然惬意,可赵芳华惬意不了,自从自己接过秦明月给自己的事儿后,弟媳范水香就对自己没个好脸色。 今日,赵芳华给了柳庄几位婶子分了材料后刚刚要锁门,范水香就堵住了她。 “二弟媳有事儿,咱们回去说吧。”赵芳华微微皱眉,来者不善,她想先把人哄走。在东家门前头起事儿,怎么看都不好。 范水香却不吃这一套,她似笑非笑:“嫂子现在做管事了,请弟媳进去瞧瞧?” 赵芳华呼出一口无奈的气:“这又不是咱家,咋能说进就进呢。”她端着笑脸,伸手去拉范水香:“你要看啥去嫂子房里看,我保证连嫁妆箱子都让你瞧个透。” “哟哟,啧啧~~~”范水香却不领情,躲开了赵芳华的手:“您是村正的大儿媳,又不是王家的狗,至于这么护家么?要护也该护咱们家才对。” 第303章 认错 “二弟媳,你说话过分了。”赵芳华并不怕她,只是作为长媳公婆对自己娘家又好,她才忍气吞声不想让公婆为难。 “过分咋了!”范水香想不明白,自己哪儿不如她了,秦明月怎么没看上自己偏偏看上她这么个穷鬼。 “也是,娘家穷得叮当响,爹娘给喂食你就做爹娘的狗,现在秦氏能给你娘家喂食,你就做秦氏的狗。”范水香家里隐身,上面又有三个哥哥,自小被宠的天不怕地不怕。 她与乔大武又是自己看对眼儿的,乔金辉家给了她十六两银子的聘礼,范家送。嫁妆的时候不仅把这十六两还回来了,还添了十六两。这在乔家庄二十年来可是头一份,所以她仗着手里有钱,眼高于顶。 赵芳华还在忍,她气得手发抖,但是还是拿起了钥匙准备把门锁起来。 平日里范水香虽然各种看不上赵芳华,可有公婆在她也不敢口出狂言,最多就是人前翻白眼,人后刺两句。 今日这般暴躁,赵芳华也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出错丢了这份事儿,所以一直忍着不给她机会。 没想到范水香见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赵芳华能忍她却忍不住了:“我今日非要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说不定有野男人呢。” 说着一把推开秦明月家的院儿门,把拉着锁的赵芳华带倒在了地上,力道手臂指定被擦脱皮。 秦明月从后山回来的,她去山上扯了一把铜钱草打算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观赏,以至于把两人的话听的清楚明白 “哟!”她一把扯住了范水香的后衣襟:“这是范婶子吧。”这身段凹凸有致,个子小却长腿杨柳腰。脸虽然长得一般,可秦明月见过她与男人一颦一笑的风情,难怪把乔大武迷得神魂颠倒。 “啊啊,景旭家的回来啊了,我来拿些材料回去。”范氏笑着转身,她已经进了院子。 见秦明月也笑着,她假装才看到地上的赵芳华:“哟大嫂咋摔跤了,都怪我推门的时候没看到你还拉着门把。”她以为秦明月是从下面小路上来的,应该没听到之前的话语。 “范嫂子挺灵巧啊~”秦明月笑不达眼底:“要不,这管事儿您来做好了。” 啊?范水香愣住,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不不,那那。。。。。。”她笑意止不住的往外流淌,却又想要推辞一番:“这事是我嫂子做着的,怎么。。。怎么。。。能换人呢。” “咋不能换人啊,能者居上嘛。” 范水香脸有些红,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羞涩:“可是,我怕没我嫂子做的好。” 秦明月冷笑:“您怕没有赵婶子做的好啊?那您还骂她是狗。” 这下范水香的笑定在了脸上,她没想到秦明月不仅听到了还听的这么全。 没给她辩解的机会,秦明月也不客气:“您也知道自己没有赵婶子做的好,自知不如狗,还来我家撒野?这是我家,即使有野男人也轮不到你管,怎么乔叔爷袁叔奶驾鹤西归了?家里轮到你做主了,还是乔家庄轮到你做主了。” “咳咳~~~~~”钱大爷用拳头低着嘴巴笑出了声,他在下面鸭舍听得清清楚楚。这丫头发起火来谁的脸都不给,不仅骂了范氏,就连赵氏以及老两口都躲不掉。 “你你你。。。。。。”范水香见识过秦明月泼起来的样子,但是没想到用在自己身上这么难受,她指着秦明月半天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我什么我,走走,我们去看看老两口还在不在。”秦明月扯着范水香的手臂就往乔家庄拖:“您还是婶子,就是给晚辈这么做表率的?乔叔爷还是村正管一庄教化,就是这么教化自己儿媳的? 辱骂婶子不说,还想要强闯民宅!我就不信那么好的村正能教养出这么蛮横的儿媳,想来是范婶子在娘家就是这样的,只是来乔家庄一直装着的吧。” “你胡说八道,我嫁来乔家庄十多年了,关我娘家什么事儿。” 范水香被拖着走,本来她还不怕,自家人肯定要为自家人说话,况且秦明月还咒骂了公婆。可听到后面她头皮发麻,这疯婆娘要把错都归于范家,乔家摘出去了,公婆肯定饶不了自己。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话都是婆家教的咯。” 范水香挣脱不了:“不是,不是!”手臂被抓的生疼,整个人几乎是被提着走的。 “你放开!”范水香怎么说怎么错,眼看就要打乔家庄祠堂了,她一把扯住路边的树梢回头张望。 赵芳华锁好秦明月家的门就跟了出来,看到范氏朝自己张望,她马上转身不看她。没道理人家为自己出气,自己还要去拖后腿的。 范水香见赵芳华背对着自己,顿时着急起来。前面大树下坐了一堆人在乘凉,若是自己大声呼叫最后没脸的还是自己。 她只能低声下气:“景旭家的,你把婶子放开。”说着范水香都要哭出来了:“婶子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您就放过我这一次。” 她是真的知道怕了,这么一年来无数人栽在秦明月手里,特别是那许春香一年了都不敢出门,自己若是落到了那步田地,娘家哥嫂未必还会偏疼自己。 其他人不知道,可她自己知道,范家为什么会与婆家交好,因为每年乔家庄剩下的一成稻米,大部分都通过公公卖给了自己娘家的粮店。 “您知道错了?”秦明月不信,她算是看出来了,很多人都记吃不记打。 “真的,真的。”范水香哭丧着脸:“好侄媳妇,您就高抬贵手吧。虽然闹到我家里去能出口气,可多少也会起间隙的。” 说着她还看向了赵芳华背影:“虽说全是我的过错,可在公婆看来,儿媳没错也有错。” 秦明月 不怕与乔金辉起间隙,只要自己能给他利益,那就是最强的纽带。可对于赵芳华确实没好处,儿媳乖顺了自然是好儿媳;可儿媳若是带来了麻烦,哪怕不是儿媳的错,那也是儿媳的错。 第304章 俩老头 秦明月放开了范水香,她能说出这些话,那代表也不是傻子,于是转变了语气: “婶子,咱们现在都是一路的,您这样让谁都不好做。我也听说了您娘家殷实,既然殷实就该享福啊,何必跟人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这范水香也不傻,估计只是平日里压制赵芳华习惯了,猛然被人家反压,心里不痛快,这才失了分寸。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范水香不住的赔笑。 秦明月招手,赵芳华来到了两人跟前:“赵婶子,范婶子跟您认错呢。” “啊?”范水香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怎么还要认错? “您跟我说没用啊,得赵婶子原谅才行。”秦明月露出坏笑:“若是赵婶子不乐意,她回去告诉了叔爷叔奶,他们再来问我让我作证,我肯定不能说假话是不是。” 见范水香一脸为难,赵芳华作势就要往庄里走。 “哎哎。”范水香一把拉住赵芳华的手臂:“大嫂,我错了。” 第一句出了口,后面就好说多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往后我若是再对您出言不逊,您只管告诉爹娘。” 赵芳华知道这事儿是秦明月递给她的把柄,知好歹的她心里感激,她对着秦明月屈膝行礼:“东家,这事儿就先这么算了吧,若是往后她没做到,到时候还得麻烦您。” “好!赵婶子在我手下做事儿,当然得偏着您了。”意思是其他人别想了,我自己清楚谁才是跟自己一方的。 范水香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压着,谁叫人家攀上高枝儿呢。 九月底,乔家庄田里的稻穗已经弯了腰,从稻米灌满浆开始,鸭就没再往田里放了。 午后,太阳火辣辣的从头顶照下来。鸭舍门前的树荫下,乔金辉与钱大爷坐在石头上闲聊。 乔金辉抽了一口旱烟,烟雾从鼻子里喷出来:“柳庄今年算是丰收了啊。”苗期还看不出来,从稻米扬花后差距就出来了。 “嘿!”钱大爷挥挥手,扇开飘到自己跟前的烟雾:“你预估预估,我们柳庄的一亩要比你们乔家的高多少?” “呼~~~”又是一口烟吐出来,乔金辉眯眯眼:“二十斤。”他对自己估算的重量很有信心,却高兴不起来,一帮子眼皮子浅的玩意儿哦~~~~ 钱大爷看向前面的稻田,一条大路把柳庄乔家庄的稻田隔开,可左手边柳庄的稻田明显矮上那么一截。 那是因为,还有就是柳庄的稻穗重,压得很低。 还有就是鸭子撞击秧苗帮助扬花,花后饱满的稻米多,自然就供不上秧苗继续长高了。 “要我说啊,翻倍。”钱大爷满心满眼的欢喜,这丫头跟她婆婆一样,学什么都快。明明是娇生惯养的,却把种田玩出了花儿。 乔金辉明显不信,他把烟袋敲了一下:“我种了三十年稻子,还能比不过你?”他瘪撇嘴。 把右边的积水地也圈进去 钱大爷却没说什么。他仔细观察过稻穗,两庄的稻子看似一穗差不多大小,可乔家庄的一穗上起码有数十粒瘪壳,而柳庄的瘪壳只有一半。 没在跟乔金辉争辩,钱大爷把话题转到了鸭子上:“柳明达媳妇孵了几百只小鸭出来,这鸭舍不够用了,你得给找个地方。” 乔金辉白了钱大爷一眼:“要你说。”他用手指了指王家老房子前面的土坎下:“那边积水地一直空着,我想着左边斜坡高全是当初从田里掏出来的碎石,刚刚好建鸭舍。”说着他站起来用手比划: “右边矮,老积水,也圈进去,像现在不放出来的时候也能跑得开。而且就在王家俩兄弟房子下面,平日里也能看顾些。”想到王老头,乔金辉头痛起来。 这个不省心的与乔金良家的婆娘杜氏走得近,他隐约听了一耳朵,说是杜氏要把娘家兄弟的遗孀介汴氏绍给他。 敲敲头,乔金辉恨不得把王中洌的天灵盖掀了,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可这事儿他也管不了,只能祈祷别整幺蛾子。 “那过两日咱就找些人来做了?”钱大爷嘿嘿笑了两声,好整以暇的看着乔金辉。 “你!”乔金辉老脸翻黑:“得意什么,这次乔家庄的人不来拉倒,我乔金辉一家都来!”到时候放鸭就只放自己家田好了,其他家去球!他这个村正已经尽力了。 “等看到收成,他们还不是要来求你。我也不是故意使坏,只是次次都要看到利益才下本这习惯不好,秦丫头又不是傻子。”钱大爷拍拍乔金辉的肩膀:“你也不是傻子,可他们非要把人当傻子。” 乔金辉恨恨的按灭烟头:“后日就干,我明日挨家挨家的去问,不愿意出工的明年就别求我让鸭去他家田。”现在的鸭舍前面那些马厩啊学堂都是人家柳庄建的,还是在乔家庄的地皮上,他老脸没地方放。 况且秦丫头把桔梗的种植方法一点不留的交给了自己,趁着还有点香火情,他得留住才行。 于是在乔金辉的恐吓加利诱的双重压力下,还是只有乔金才与乔金多两家不愿意,这也在他预料之中。 九月最后一天,两个庄有空的人齐齐动工,两日就建好了一间长三十丈宽十多丈的鸭舍。受秦明月的托付,张秀兰带着几位妇女把没受精的鸭蛋做成了卤蛋,凡是来干活的人都给了两个。 九月二十三到十月二十三这一个月,是远程商队的最后狂欢,所以秦明月在九月二十就去了县里坐镇。 秦氏杂货店门口,秦明月与秋娘面面相觑,外面街道上的人不少,可却没大宗生意上门。 带娣也不绣花了,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秦婶子,人不少咋没生意啊?”从九月中旬开始,来拿货的商队就越来越少。 “不对啊!”秋娘皱眉,以前她不住在县城就不说了,可去年这个时候她在卖斗笠,那街上人声鼎沸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每家店面前都挨挨挤挤拿货的人,今年商队少了不说,这些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刚刚过去的那支商队是不是早上才路过过?秋娘的目光跟随了很远,换衣服了? 不仅秦明月家没什么生意,其他店铺的掌柜东家也出来张望,紧皱眉头看着街道上来来走走的商队。不过秦明月却看出了端倪,这些掌柜东家都是本地的。 她眯着眼,假装不在意的在街上溜溜达达,越走越看越心惊。那些个本地的掌柜东家都一脸心焦,可外地来碎石关开店的商家们却大多数表情淡定,甚至不少店里都只有寥寥货物。 秦明月往回踱步,到了店里,她跟秋娘打了声招呼回了陈婆婆家。 “婆婆,我去一趟碎石关,晚上别等我。”骑上皎皎,秦明月飞奔去了碎石关,前几日王景旭们已经回来了,还带了两匹小马驹回来。 第305章 聪明人真敏感 明明是白日,碎石关却只开了一半城门,门口也无进出的人。秦明月心有些慌,进了城后牵着皎皎直奔马厩。 “景旭~” 王景旭听到呼唤,一回头就看到秦明月一身月白男子长衫,头发被一根红绳高高绑起。一人一马都白到反光,直击他心弦。 不过还没等他欣赏够,就见心上的人儿满脸忧愁直奔自己而来。 “怎么了?”王景旭赶紧洗了手,迎上前去。 没想到秦明月把皎皎扔在原地,拉着他就去了宿舍。不管身后其他人的起哄,王景旭也跟着表情严肃起来。 一进屋,秦明月看了看外面没有人,就皱着眉问道:“景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王景旭先是一惊,然后故作平静:“没出什么事儿啊,家里出事儿了?” 秦明月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惊讶,她直说道:“县里不对劲儿,往年这个时候商队云集,今年从九月中旬开始商队就越来越少,本来我还以为是都在等十月呢,可今日我发现一个规律。” 说到这里,她微微歪头,眼睛紧紧盯着王景旭:“本地的商家都着急,可外地商人都还算淡定,特别是全朝都有名的那几家,店里基本都没什么货物。” 王景旭抽抽嘴角,聪明人真敏感。没想到秦明月还没说完,她继续说道:“那几家皮草店柜台上堆满了货物,可我透过后门看院子里面,可都是空的。”往年恨不得堆得无法下脚,这种状况表明小霍将军知道今年生意会惨淡。 。。。。。。看来小霍将军还是大意了!王景旭知道秦明月说的是哪几家皮毛店,当初她跟他闲聊过,说那几家一看就是军中产业,哪有那么一板一眼的小伙计。 “来,坐下。”王景旭见她察致入微,心里反而轻松了些。 拉她在床边坐下,自己拉过来椅子坐在了她对面,表情认真:“之前跟你提过朝中之事,若是现在我跟你说,圣上突然重病,你觉着该如何?” 秦明月大惊!妈耶,才过了一年好日子,咋就要变天了。要死了,要死了! 她欲哭无泪,不带这样的玩儿的啊! 皇帝老儿支持将军,不能让出碎石关。可现商队都不来了,说明什么,说明现在左右朝廷的人是与皇帝老儿意见相左的。 要是将军一意孤行,那碎石关就是座孤城,只要切断供给迟早要城破人亡。 王景旭见她哭丧着脸,心里暗道再聪明也还是位姑娘,微微失望之余又心疼,跟她说这个干嘛:“月儿,不怕不怕~~~~” 秦明月没注意他的称呼,而是一脸义愤填膺挥挥拳头:“人家都要咱命了,还能咋样?干他丫的!” 啊?王景旭想要拥她入怀的手臂已经展开,突然听到她这样说,一时间愣住了。他低头看着秦明月的脸:“你不怕?” “怕啊!”秦明月用最狠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如果求那些大人有用的话,我跪下来都可以。” 王景旭暗搓搓的收回手臂,假装挠挠头:“咋干他们?” “你傻啊!”秦明月凑近他:“我跟秋娘租房的时候就留了心眼了,碎石关跟淘宝地一样,这些大商人还要撤就说明了情况。” 王景旭点点头,租给她们房子的两位商人实际上是右相的钱袋子,所以一直被监视着,小霍将军也是从那时候起了疑心。 果然在上个月的时候,一封走了四个月死了八位信使的密信才送到了碎石关,圣上从年初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秦明月继续说道:“京里的消息都是瞒着将军的吧,所以这些商人的动作都隐蔽,没有出现一窝蜂都撤走的情况。 而且很多来木城县的商队都在演戏,看似与往日相同的人来人往,实际却在演戏。没拿货,只是在街上走动,甚至头一天与第二天来的是相同的人,只是换了衣裳。” “是的。”王景旭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所以将军也在与他们演戏,假装不知道京里的情况。” “傻啊!”秦明月拍了王景旭一巴掌:“这个时候演什么戏,要我看应该立马设立关卡,把这些商队都拦在碎石关才对。” 见王景旭没想明白,秦明月一脸着急:“这些商队应该不只是来演戏的,他们最后的目的肯定是撤走在木城县留下的人与产业。将军只想着别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京中的事儿,就没想到反正撕破了脸皮,让他们人财两空?” “对啊!”王景旭一拍大腿。他们知道封锁京里的消息,他们也能封锁碎石关的消息啊。 “还有呢,你还想到什么继续说。” 看王景旭亮晶晶的眼神,秦明月抛开忧虑知无不言:“将军既然在陪他们演戏,那肯定是在等什么东西是不是?我猜是粮食。” 王景旭点头,这点不难猜,毕竟碎石关缺粮世人皆知。 “那咱们可在合适的地方设立关卡,将无关紧要的商队放出去迷惑人心,重要的商队人多东西多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他们不会起疑。等将军的粮食到了,咱们就关门扣人!”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回。”王景旭起身凑近,在秦明月的脸上蜻蜓点水,柔软的触感填满心窝。 “好。”秦明月像是个乖宝宝,坐在床上,双手压在腿下眼睛里都是笑意。 她知道他是去干嘛了,去告诉小霍将军嘛。 看着王景旭的背影,秦明月小声自言自语:“小的又出钱又出主意,若是有身份暴露的一天,将军您一定要救小的啊!将军天降神武,不可能搞不定一家青楼!” 。。。。。。。 小霍将军的书房里,王景旭说完后,气氛很沉默。 “额,这。。。。。。。”孟蒙抓了一下后脑勺:“师娘真。。。。。。。神。”他找不到形容词。 谢玉偷偷的笑开了,虽然低着头却还是被将军看到。 “笑个屁!” 说完小霍将军自己也笑起来了,双方都觉着自己演的很像,却被一位农妇发现了端倪,确实好笑。 他看向王景旭:“三个臭皮匠能抵诸葛亮,把你媳妇喊过来我见见。”说完想起什么,又添了一句:“丑媳妇也要见公婆。” 王景旭闹了个大红脸,慌慌张张的去找秦明月了,他有一种带心上人见家人的感觉。 第306章 第一次见将军 听到要见小霍将军,秦明月也是紧张的,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多事儿了。 “将军,她。。。她来了。”王景旭先跨过书房门槛,朝着将军拱手禀报,细看还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将军抬头看了一眼门外低着头的人,硬是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进来吧。” 秦明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跨进屋里,与王景旭并排行了相同的礼:“草民见过将军。” 王景旭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好像在外面她特别不喜欢用女子的自称。 小霍将军看着面前的两人,没想到景旭媳妇居然不比他矮上多少。一身男子装扮,头发利落的扎起,若是再配上一把武器,谁能认得出这两人实际上是夫妻? 只是一白一黑太明显,莫名的小霍将军有些想笑。笑完后,他又想起了那日雨中,这样的精气神难怪能保护着那水仙一样的女孩儿不受欺凌。 “好了,你们都过来坐下吧。” 秦明月见小霍将军没吭声,心里正忐忑呢。见他出声后一抬头,就看到还未收回的笑意,心里微微放松了些。 见过的男人多了,自然对他们的笑有了大概的直觉,看来并没有反感自己。 秦明月端正坐着,上首是王景旭,而对面坐着谢玉与孟蒙。赵小虎则出去端茶水去了,看来小霍将军这里没有女婢。 未曾直接问秦明月,小霍将军照顾着她的情绪,与王景旭等人讨论起了他们从各地悄悄购买的粮食还有多久到。 秦明月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又松开,这些是我能听的吗? 谢玉虽说是亲卫,可他也主要掌管碎石关的粮草:“将军,咱们库房里虽说还有余粮,加上近日买到的,可供全碎石关民众将士度过一年时间。” 秦明月刚想松口气,就听到他话锋一转:“可咱们不仅是需要养自己的人,还有关外北雄数十万张嘴等着吃啊。” 往年九十月商队来碎石关做生意,带来的八成都是粮草,今年到现在为止,商队带来的粮草还不足往年的三成。 而且北雄比碎石关更加靠北,冬日比碎石关更长,特别是现在他们被养了几十年后,人口剧增,冬日里若是不供给他们粮食,恐怕要饿死一半人。 这么一算,粮食就差得远了。 秦明月不自觉的就跟着他们的话开始思考,眉头皱了又展开,没注意到小霍将军时不时的观察着她。 既然朝廷有人想把碎石关让出去,小霍将军不愿意,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断了碎石关的补给,然后让北雄来攻打碎石关。 北雄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白白的让自己的人送命,要与他们达成合作肯定是要给好处的。而对他们最大的好处,那就是粮食。 想到这里,秦明月摸摸下巴,眯着眼。小霍将军捂嘴笑了笑,越看越像男子。 感觉差不多了,小霍将军突然开口:“景旭媳妇,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想着北雄不傻,马上冬日了不可能跟。。。。。。额。。。。。将军。。。”秦明月后知后觉,‘景旭媳妇’这个称呼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见她突然停住,谢玉跟孟蒙低头闷笑,师娘还有这么傻气的时候。 “没事,说吧。”小霍将军抬手压了压,顺便给了王景旭一个眼神。 王景旭立马扭头看向秦明月:“没事,说错了也没事儿,大家商量着来总比一个人强。” 秦明月迟疑着点头,脑子里却想的是还好是将军不是婆母,不然这么听话的丈夫,她这个媳妇又得受的。 “我是想说马上冬日了,这北雄只要不傻,就不可能拿着自己人被饿死的风险来与朝中的某些人达成交易。” 谢玉点头,话却是另外一个意思:“现在北雄的人口本来就是累赘了,饿死一些体弱的,再把碎石关攻打下来,往后与他们做公平交易似乎也不错。” 秦明月却摇头:“这样明显不划算。” 几人听他这样说都竖起了耳朵,秦明月挠了下耳朵道:“若是白白饿死这些人,那之前的粮食支出就算是打了水漂,明显不划算。 二就是,哪怕不饿死这些人,让他们做为攻打碎石关的炮灰,也能起到减少人口的作用。可现在的北雄单兵作战能力比不上三十年前了,我们都知道的事儿北雄领导人肯定更清楚,所以减员后的北雄更加对大元没有了威胁,到时候贸易如何开展,还不是大元说了算。” 小霍将军的手指在书桌上敲了敲,这些也是他想到过的,但是他总觉着自己还有什么事儿没想到。 “可还有想到什么,接着说。”小霍将军站起来右手手掌朝上做出邀请的姿势。 “那要与北雄合作,他们是不是得拿出诚意?” “诚意?”王景旭疑惑。 秦明月笑着点头:“是的,拿出让北雄安心的诚意。北雄现在单兵作战能力减弱,可人口优势能弥补上,所以他们肯定会给北雄足够的粮食,让他们不依赖碎石关。” 王景旭也反应过来:“然后再切断碎石关的供给,此消彼长下,碎石关就不再那么难以攻破!” “啪”小霍将军把一张舆图放在了书桌上,王景旭、谢玉、孟蒙、赵小虎纷纷围上去。 “这里!”王景旭指着浑河上游,乔家庄还要往上数十公里的地方,那里有一道缺口,唯一的天险就是奔腾的浑河。 小霍将军的手指在王景旭指着的地方弹了一下,然后手指顺着河流往下一直指到王景旭们过北雄引马的地方:“浑河下游靠石山的地方,你能笃定他们过不去?” 王景旭点头,语气很肯定:“这座石山往南一直延伸到青山县境内,尽头是斜着向西刀劈一般的石头峡谷,人力不可能越过。而且石山那边,从未听说有人过去过,包括在北雄的神话故事里面,那边都是人不可到的地方。” 小霍将军点头,他手指又指回王景旭说的地方:“来说说,为什么是这里。” 第307章 地势 王景旭顺手拿起一张白纸,毛笔蘸了墨水随意画着:“这一段河流在乔家庄往上六十里的地方,又刚好是乔家庄后山群中间难得的一块平地。” 他在河流上圈起了一个圈代表这块平地,然在南边画出了群山,又在群山间标记出了一条蜿蜒小路: “这条路能连通山那边的宝山县,其实也说不上是路,这只是山间一条浅水小溪冲出来的,夏日沣水季就是奔腾溪流,枯水期就是条天然的石子路。” 谢玉指着圆圈另外一边:“那这段河流可好渡?还有就是河那边是什么?”虽然好奇王景旭怎么知道,那莽莽群山中有条像路一样的小溪流,可现在明显不适合说其他的。 “这里的浑河依旧汹涌,可因为这里地势平坦,所以河面开阔,算是整个河段最好渡河的地方了。” 接着王景旭又指着河北面的山:“这条石头山就是咱们关内那座山,可这个地方却有一道缺口。就像是一段山脉全部被砸碎,碎石形成的那种斜坡。” 孟蒙知道了,就是他们往北雄去的那种碎石山,看似人畜无害,可那巴掌大的石片根本踩不稳,一个不注意就顺着碎石滑下去了。 人与脚下的石片一起滑,要么被盖住尸体都找不到,要么就是全身被锋利的石片划烂不成人形。 “那更上面没有可以渡河的地方了吗?”秦明月终究还是没忍住,也凑了过来,她没看到王景旭与将军的相视一笑。 “在往上面就是未知之地,全是看不到天空的森林,地上沼泽毒虫遍布,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还有这样的地方,秦明月倒吸一口凉气。 “那这里确实是渡河的好地方,而且这里是平地,还能供送粮的队伍安营扎寨,翻过山跨过缓冲地区就是北雄了。”秦明月忽然抬头:“他们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跨过缓冲区?” 缓冲区是碎石关外的数十里平地,和平时候他们在这里交换货物,战时只要一方踏入缓冲区就代表开战,而这个地带平时两个国家的人都会派人巡逻的。 秦明月这一问,让屋里几人尴尬了,若是秦明月猜测是对的,真的有人从这里送粮给北雄,那么说明他们军队里也出现了内奸。 “一石二鸟,正好!”小霍将军收起笑容,脸庞褪去书生的清雅,目光如鹰展露锋芒:“那我便让他有来无回,徒劳一场!” 秦明月看向小霍将军,也被激起血性,她咬咬嘴唇,还是说出了自己一直在考虑,但是却异想天开的事儿。 “将军,若是。。。。我是说假如,碎石滩能种粮或者是马草呢?”不过一两个月,她做实验的篮子里就长出了好几茬青苔,干了一茬又养一茬,现在表面已经有竹片厚一层黑色泥巴状的东西了。 “什么?”小霍将军刚刚的冷峻像是冰雪融化,他听到秦明月说话后又马上换了温和的表情:“不可能的~~~” 他叹了口气:“若是能种粮食,那咱们碎石关何惧他们切断供应呢。”这里地广人稀,若是算人均占地可达数十亩,可这里面超过六成都是不能种的地。 秦明月没再说,这个想法还不成熟,就算是养成的青苔能改变土壤,可碎石关还有个难点就是缺水!守着一条奔腾的河流缺水,上天真会开玩笑。 虽然第一次见到浑河的碎石滩段,她心里就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但是这还需要多方验证,人定胜天这话做起来没这么容易。 她乖乖的退到一边,听着小霍将军安排孟蒙带人去控制住出入青山县的关卡,看来青山县也被控制在将军手里了,这样一来木城县就避免了被两面夹击的可能。 自己更加安全了,秦明月微微庆幸。 又安排谢玉带一些人去王景旭说的平地埋伏,赵小虎带人去小溪入口处的宝山县埋伏。 “将军我。。。。。。。” 王景旭话还没说完就被小霍将军打断:“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儿,那两匹小马驹我看比之前带回来的都温顺,看来咱们之前的强抢确实错了。” “是,将军。”王景旭握拳领命,秦明月却开了口:“将军,您可有书屋?我想到些东西,需要验证。” 她以前是想隐藏,可现在明显不合适,于是她改变策略铆足劲的开始展现自己的才能,只求将军在必要的时候庇护,做个有用的人把握更大。 小霍将军看着舆图没有抬头:“景旭你带你媳妇去吧,给她块腰牌,进出方便。” “谢将军。”王景旭喜形于色,往后媳妇可以随时来找他了。 “谢将军!”秦明月也笑意满面,这是不是代表将军认为她是自己人了。既然是自己人是不是必要的时候要护个短! 众人皆领命而出,只剩小霍将军的时候,他瘫倒在椅子上苦笑:“您若是昏君我也就不挣扎了,脖子一抹万事不知!可您是明君啊!” 那个温润如玉,喜爱出游,还抱过自己的皇子被逼上了皇位,第一件事就是去大牢里救出了自己的爷爷。 从此被困于那四方天地,汲汲营营,呕心沥血,将快要倾倒的家国一点一点的搬正。后宫前朝容不得他一点失误。因为一点点的松懈,换来的就是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二十五继位,二十八成亲,三十失子,三十五失妻,后宫数十人再无一知己全是眼线。 小霍将军仰着头,眼泪从闭着的眼里倒流入发际。 你为我守边疆,我为你稳后方。 第308章 藏书院 王景旭带着秦明月去了藏书院,两人一路手牵手,引得巡逻的将士笑不可仰。 就在将军书房外的另外一个院,门口挂着的牌匾简单易懂:“藏书院?” “嗯。”王景旭点头,所见即所得! 还真是直接明了,秦明月蹦进了院门,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一栋大大的四合院,除了院门外四面都是连在一起的高大房间。房间外的门可以全部打开,里面靠内墙放着一排排两人高的书架。 木质地板被磨的光亮,看起来不少人常来,就现在也有不少人或是靠着书架坐着,或是在靠门边儿的矮桌边坐着,安静看书。 王景旭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进屋得脱鞋,不可以带食物与茶水进屋。”他指向院子一角,游廊下的一间小草棚:“哪里有水可以喝,我们都是自己带个竹筒过来。” 秦明月惊喜异常,这藏书院名至实归! 她脱下鞋进了屋里,两人高的书架边还有安着木轮的梯子,可以爬上去取高处的书。而且每个书架上的书是什么类型的都有标识清楚。 秦明月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脏一路走过去,兵书类最多,其次就是各种游记。还有孩子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等等。 甚至还有菜谱! 终于在靠着院门的地方,秦明月找到了关于种植的各种农书,还有配套的节气表万年历!因为农书并不多,所以这书架上面还有各种有关于奇巧机关的,还有各种有关于水利灌溉,开渠修路的。 “就这里了!”秦明月如饥似渴,抽出了一本《陈敷农书》席地而坐看起来,王景旭也笑着抽出一本关于养殖的书查看。 大元没有关于如何养马的书,可动物之间有共通的点,他就是靠着这些书慢慢摸索到现在的。 秦明月这一看,就在碎石关看了半个月,甚至就住在了藏书院里。 矮桌上不仅有厚厚一叠演草纸,还有不少装满不同地方沙石的篮子。这些沙石是最近一段时间,她从碎石关不同地方挖来的,特别是有水能种植的地方,是她着重观察的对象。 “楸冕?”秦明月眼睛没有离开书本,不远处一位正在烧水的女子回过头来应答道:“秦姐姐稍等,水马上好了。” 楸冕是小霍将军得知秦明月在日日在藏书院住下后派来的,是小霍将军奶娘的孙女。当初霍家被陷害,府里仆从散尽,唯有奶娘不愿意离去。 后来奶娘去世,这位孙女不受待见,就被小霍将军接到了身边,现在十六七岁。 楸冕端着一杯水放在矮桌上,好奇的看着秦明月写写画画。 “这里。。。。。。”秦明月面前是一张自制的地形图,范围只是浑河边那片碎石滩。 这个位置她记不清了,需要再跑一趟,于是收起图纸,斜跨上油布做的背包打算去实地看看清楚。 楸冕在边关生活了十几年,自然是会骑马的,两人日常都是做男子装扮,各自牵了马就朝着碎石滩而去。 两人在河边下了马,将马扔在一边后,又步行了将近二十里路程。 楸冕边走边问:“秦姐姐,您真的能把浑河水引来这碎石滩上么?”她靠近河岸边,轰隆隆的水声超过她说话的音量。 “现在还只是理论,可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我先整理出来交给将军,若是用不上自然好。”若是用上了,那说明碎石关真的岌岌可危了。 秦明月也跟着她靠近岸边,从下面激荡起的水雾凉意森森。碎石关之所以挨着这么大条河流还缺水,就是因为河岸地形问题。 整条河岸都是由巨大的石崖形成,而且河流低于地面,像乔家庄那一段的河岸算是最矮的,落差大概在半丈的样子。人们在河岸上用錾子开凿出阶梯,人就能下河取水。 或者是开凿出一个连一个的蓄水池,降低落差,再用水车将水送进田里。 而碎石滩这一段河岸河流落差达到了最高,动辄两三丈的落差,根本无法取水。并且碎石滩无泥土草木,下雨的时候无法存住雨水,全部流淌进了河里。 而秦明月这个异想天开的法子就是,想办法弄垮最高的一段河岸,用河岸的石块拦住一半浑河水,形成开阔的水库。 在这之前,她还有两个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一是需要全民动手,把碎石滩上大块石头全部梳理一遍,不然这么大的石块河水再怎么浸泡也无法种植。 还有一个就是要在截断河流前开好引水沟渠,防止河水倒流灌入城镇,要知道碎石关可是一马平川。 这么些日子,她在书上寻找的不是如何种粮食,而是如何治理水患,直到她无意间拿起一本游记,看到了里面记载了作者游历山川,并且去了各种传说中的大禹治水地,这才让她有了此想法。 碎石关冬季寒冷,若是能提前将河岸的山石烧透,那么一场雨雪就足以让石崖坍塌。只是这坍塌多少秦明月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需要提前开渠引水。 两人边走边聊,直到一处凸出进河流里,并且悬空的巨大山崖上才停下来。 这块山崖高于地表两三丈,像是一颗龅牙悬空在水面上,目测长度十来丈,厚度将近五六丈,想来之前下面是实心的,所以才迫使河流向对岸弯曲绕过它。只是经过长时间的冲刷,下面已经被河水磨空了。 秦明月站在山崖顶端,打开图纸对照,务必将这一段地形细之又细的绘制在图纸上,不容得一点差错。 楸冕没有没有打扰她,而是跟在她身后静静的保护。 秦明月选择这个位置除了这块凸出的悬崖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紧挨着这块悬崖的上游岸边,差不多有三里长的一段是低矮地势,并且这种地势向碎石滩内逐渐过渡,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低矮弧形。 若是这个地方能拦截到一半河流,那么这一块低矮的地方就能形成天然水库,将会大大的节省人力物力。 第309章 亲亲 回到藏书院,秦明月又用了一天时间将最近半个月所做的论证整理好,装订成册,还细心的编上了号。 “楸冕,你明天不用来了哟。”秦明月伸了个懒腰,揉揉发酸的脖子。 楸冕一脸委屈:“为什么秦姐姐,你不喜欢我吗?”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姐姐,好不舍得她离开。 秦明月把整理好的册子交给她,捏了捏她的脸:“记得把这个给将军。不是不喜欢你呀,我得回家了,家里好多人等着我呢。” 最近都是跟楸冕一起,包括晚上睡觉两人都是在藏书院的后罩房里,秦明月也非常喜欢这个利落像是男孩子的女孩儿。 楸冕嘟嘟嘴,最后拉住秦明月央求:“秦姐姐再与我睡一晚上吧。” “好~~~” 已经走到门口的王景旭脚步一顿,可恶的小丫头! “景旭~你来啦。”秦明月看到王景旭笑得高兴,虽然大家都在碎石关城里,可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时间有多紧迫。 王景旭扬扬手里的油纸包:“给你带了吃的,快出来。” 秦明月几下收拾好自己的草稿,装进挎包后跑了出去。 把挎包塞给王景旭,她也不管礼仪,直接打开纸包深吸一口:“真香。让我猜猜,可是你第一次给我买的锦记烤羊排?” 虽然两人不常见,可王景旭时不时的给她买吃的送过来,有时候是自己亲自送,有时候是找楸冕带回去他们房间。 “馋猫,猜的真准。呜。。。。。。”王景旭一脸宠溺,话音刚落,一口还冒着热气的鲜嫩带皮肉块就进了嘴里,他还有些放不开,左盼右顾瞧着四周可有人看他。 秦明月被他红了的脸逗笑:“一起变馋猫咯。”脸皮真薄,哈哈哈~~~ 秦明月吃着,顺便给王景旭指了指挎包里面:“这里面是我最近半个月的成果,刚整理好的册子让楸冕送去给将军了,这里面的没整理,你自己翻翻看吧。” 啊呜一口,皮脆肉嫩汁水四溢,秦明月吃的美极了。 王景旭边走边翻看,草草过了一遍后他自己整理出了顺序,然后细看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引水灌溉石滩真的能凭空生出泥土?” 秦明月咽下嘴里的肉,撩起景旭的袖子擦了擦嘴:“我做过实验了,不是泥土,应该是苔藓死后留下的,就像是细碎烂掉的麦草灰一样。但是又有区别,不是拿着细灰,是连在一起的,不容易被风吹走。” 王景旭看着袖子上的油渍陷入沉思,她竟然早就开始谋划了,不然怎么能平白无故养苔藓呢。 秦明月没注意王景旭,而是继续说道:“若是这事儿真要做,那我觉着可以掀开一层细碎的沙粒,把各类秸秆平铺一层,然后再盖上细沙,再用水漫灌。” 这样秸秆不会那么快被风吹干,被水浸泡后在沙石下腐烂,就是一层天然的种植基质。而且能保湿,让上面的苔藓不容易缺水,加快生长速度。 王景旭越看越惊心,他看看手里的草稿,又看看毫不在意形象大口吃肉的秦明月。惊心之余吗,他也像小霍将军一样,对她的身世产生了怀疑。不过与怀疑一起的还有惊喜,自己这是走了什么大运,捡到这么聪明的媳妇儿! 前面半步的秦明月其实一直在用余光瞄着王景旭,就这样的东西给他看了,他还不怀疑,那是脑子有毛病。 不过这也是她有意为之,毕竟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而且她也好出口,还还不如给他缓冲时间,万一暴露了,不至于接受不了。 虽然是这样想的,可在看到他从惊心到怀疑的时候,秦明月的心还是突突的跳了起来,喉咙发紧。 不过怀疑的表情没过两息,就又变成了惊喜,还用灼热的眼光看自己,秦明月大大松了口气,自己还是有魅力的,嘿嘿。 松了口气的她换了个话题:“哎,他们这找没找到偷运粮食过关的队伍啊?” 王景旭主动撩起袖子给她擦掉脸上的调料:“我来找你就是说这个的。” 说到这里,王景旭的目光里全是崇拜:“还真被你猜对了,谢玉带人潜伏过去的时候,那边的山林刚刚被平整出来,明显有人要安营扎寨。那边还在等小虎绕后,弄清楚到底要运多少粮食去北雄,最好能一网打尽。” 秦明月点头,能让北雄心动的合作,那粮食肯定不少。再加上渡河不容易,对面路途不顺,运粮的队伍肯定也会被拉的很长,一网打尽不太可能。 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让他们想要集中渡河的。而且最好是能让他们把粮食运过石山,这样也能抓到军队里的内奸。 她能想到的王景旭他们当然也能想到,所以他说:“暂时没想到一个好办法,小霍将军让把重心放在粮食上,至于内奸。。。。。。。”他摇了摇头,巡逻的队伍六个时辰交替一次,不抓到现行是确定不了内奸的。 若是贸然让运粮队过河翻山,到了边境一马平川,若是北雄得到通知前来抢粮,自己这方也没把握能胜过。 最近几人就是为了这事儿头痛不已,哪头都是顶顶重要的,不想放弃。 秦明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的解决方法。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第二天,秦明月告别楸冕后去了马厩,本来是想告别,可两人腻腻歪歪的就到了宿舍。 “这是最近几日买的东西,你带回去。”王景旭把提前准备好的包裹交到了秦明月手里,也没说什么东西是给谁的。 反正都是给她的,由她自由支配。 秦明月不舍的拉着他的手摇了摇,然后突然踮脚仰头吻上了王景旭下巴。虽然男人不行,可亲亲抱抱举高高是能增进亲密感情的,当然要做。 她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就想撤退,可王景旭没给她这个机会,微微一低头,就含住了柔软,细细品味着香甜。 上次被吻他有些懵,事后后悔了好久,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再错过,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第310章 你好甜 良久,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只是额头鼻尖相抵。 一低一仰,睫毛相触,目光缠绵。 秦明月粉拳轻轻捶了一下王景旭的肩膀,手腕却被抓住。 王景旭一只手轻轻抓住秦明月手腕,另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拉向自己。 “月儿。”声音暗哑,火热气息冲撞:“你好甜。” 秦明月的身躯微微颤抖,在男人灼灼的目光下,一层粉红蔓延,直到铺满耳朵尖与额头。 王景旭唯叹一声,缓缓推开了她,再下去自己要把持不住了。虽然很想要她,但绝计不是这种情况下。 最后再次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好了,回去吧。” “嗯。”秦明月眼波含情,面若三月桃花,低低应答了一声。 回到木城县,从主街上走过,有好几家铺子竟然都关了门。秦明月皱眉,这情况看来比预想的更加严重些。 只是不知道这些关门的铺子到底是已经出了木城县,还是说被将军的人扣下了。 不过对来往的小商队却没什么影响,一是他们大多都不远,二是既然没有大商队抢购,那价格自然是比不了去年,所以街上也倒一派和谐。只是压货的商家,面容带着些愁苦。 秋娘见秦明月骑着马到了店门口:“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你了。”出门的时候勾到门槛一个趔趄。 秦明月却没下马,只是扔给她了一个包裹:“接着,我给孩子买了些东西。” 还没等秋娘接稳,她又扔了一个在柜台上,扬声朝后院喊道:“带娣,东西收着啊。” “谢谢秦婶子。”带娣两手湿湿从后院跑出来,看到的只有秦明月骑着马的背影。 秋娘把包裹交给她:“拿着吧。”说完笑吟吟的感叹,不怪孩子们每次都盼着她,不管是从大河镇来,还是从碎石关来,每次都不落空,哪怕两颗饴糖也会带给孩子们甜个嘴。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对桃花样式的缠绒花,一看就是给甜香的;还有一只毛笔,秋娘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但毛尖顺滑,笔杆坚挺入手沉沉,不用说给安国的。 最后还有一个小包裹,秋娘打开约莫是布料。一把抓出来一抖,差点惊叫出声,一把按在大腿上,上身趴下挡住。 这臭丫头! 秋娘挪动屁股,脸朝着柜台角落。等了半晌感觉脸不烫了,她假装好奇偏头去看带娣腿上的包裹。 “掌柜的看完了?”带娣没抬头:“秦婶子给我带了丝线,您看好不好看?哎呀,还有黑金色的,晓花都没有呢!”这线是从北雄过来的,好像是要用什么矿物染色,染出来明明是黑色,但是被太阳一晃又回闪着细碎的金色光芒。 若是上次能用在柳郎中婚服上就好了,滚边用这个线绣上纹样,那得多好看。带娣看都没看秋娘,起身跑回后院自己的房间藏宝去了。 见带娣走了,秋娘又扭扭捏捏的把头抵在柜子角落,轻轻抖开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条暗红色的肚兜。 丝滑的暗红料子,上面还有织上去的云纹,手腕翻转,云纹印着光像是湖面洒下的月色。 肚兜绣着一只从右上角伸到中间的桃花枝,上面粉粉两朵桃花,三朵花苞。树枝下则绣着半个石榴,露出的石榴籽。。。。。。 秋娘离开了些,借着亮堂的光线细看,石榴籽居然是被打磨成米粒大小的石榴石缝上去的。 “这丫头,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秋娘红着脸,嘴上说着坏丫头,手上却摸了又摸。 就不该告诉她!秋娘想到自从婆婆事件后就没出现过的丁贵,最近频频出现在自己跟前,她的脸就烧得慌。已经是过来人了,她十分明白男人那眼光代表什么。 可想到一双儿女,她热火起来的心‘刺啦’,像是被泼了一瓢凉水。 轻轻叠好肚兜,放在了包裹最下面,秋娘收拾好心情。 翻开账本,算盘噼里啪啦响,要在十一月中旬前把客定的货发出去,过了这个点人家送货的镖行就不走了,毕竟十二月就要下雪了。 那些定了没现货的商人一般不会在木城县等着,而是拿了信物找了镖行,等东西做好了卖家就会联系镖行,用货换信物,接下来就不用她们管了。 秦明月分了一圈礼物,从婆婆家后门去了作坊里。 “嫂子?”刘氏正跟大牛一起从牛车上搬斗笠下来,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半个月没见,在作坊南边又多了一排简易的草棚,里面坐着六七位面生的妇人,看样子在加工斗笠。 秦明月惊叹,这刘氏真是差点被埋没的人才,这管理手段真是不得了,几日就能拉起一条生产队伍。 “上次那事儿咋样了?”秦明月也过去帮忙,大牛有点紧张。 朝着他点点头,接过他手上的一大摞斗笠放到了草棚下面。 “第二日那乔婶子的嫂子就没来了,不过我瞧着乔婶子在家里可能过得不好,面容愁苦跟你第一次见到我有得比。” 大牛听到两人聊天,抬头看了一下刘氏,见两人又携手回来搬斗笠,他立马低下头。 秦明月啧啧了两声:“那这就是她的问题了,自己在赚钱还被家里人拿捏,太软弱的人帮不了。你当时要是再软弱些,我立马抽手。” 刘氏抱着斗笠靠到秦明月边儿上,用后背撞了撞她:“泥水都淹到我下嘴皮了,有人伸根棍子过来还不赶紧抓住,那是脑子有毛病。” “哎,这就对了嘛。”秦明月用了点力气回撞。 刘氏弱不禁风的身板被撞得跌跌撞撞两步,藕色绣着兰草的裙角飞起,回头娇嗔的白了秦明月两眼:“嫂子!”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院子也不大,想听清楚的必定能听清楚。 第311章 王老头想成亲 没什么大事儿了,秦明月隔天就回了乔家庄。 水稻已经收完,三百多只小鸭,两百只大鸭在田里撒欢,还有小孩儿提着篮子在与鸭子抢稻粒。 见到秦明月纷纷打招呼:“东家回来啦!” “哎哎,你们忙着呢。”这些人秦明月不太认识,想来现在放鸭的是柳庄人。 “东家真俊!” “可不是,要是东家多看我两眼,家里的男人我都不想要了。” “哈哈哈哈~~~” 柳庄是婶子们都很开放,秦明月骑着马红着脸,等我走过你们再说啊,这样我到底该回应还是假装听不到。 “别说了,别说了,东家脸红了。” 。。。。。。秦明月无奈,你这样说我更不好意思啊! 这边柳庄的人看到秦明月回来了,那边乔家庄的人也看到了。 她还没走回家,就被一堆人围住:“秦丫头啊,让鸭子也来咱们家跑跑呗。”说话的这个秦明月同样不熟,乔家人太多了,到现在很多人都只是见过,具体是谁家的不知道。 “对对对,你让他们把鸭赶到咱们田里跑跑。”又有一人出来帮腔,说实话秦明月有点烦。 “各位乡亲去找金辉叔吧,他会安排。” 还有人往前挤,直接挡住了秦明月的路:“我看他们都喊你东家,那你说的话肯定好使,你说一声。”这人说着就来抓秦明月的袖子。 “干嘛干嘛!” 张秀兰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秦明月觉着她是救星。 “之前都说好了的事儿你们闹啥呢!”张秀兰挤进人群,插在了秦明月前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小九九啊,无非就是又想要鸭粪,又不想放鸭。” ‘我呸!’张秀兰朝前面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本来还挤的严实的人群纷纷后退,后面不少人叫着踩脚。 “我告诉你们,人家柳庄的佃了四百多亩,养多少鸭养不下?你们就作吧!散不散,散不散~~~~~~再不散我叫金辉叔了啊。” 秦明月个高,看到这些人虽然散了,可也有不少人嘴里骂骂咧咧的。 “谢谢婶子啊!” “谢啥,早上娃在那边儿草里捡了几个蛋,死孩子没还给钱大爷反而带回去了,我刚刚好送过来。”一顿饱跟顿顿饱自己还是分得清的,若是几个月前,这蛋鬼才还回来。 可现在自己一个月能赚一百多两百文,现在农闲了,自己昨日满满做了一天绣活儿,一算差不多能赚三十文。 所以张秀兰无比期待秦明月能赚长长久久的赚钱,这样她也能跟着喝汤。 “嫂子拾金不昧啊~”秦明月笑着挽上张秀兰的手臂:“明日我就教孩子们学这几个字儿。” “那多不好意思。”张秀兰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笑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褶子。回去要跟家里的人好好显摆,自己都作为典型被表扬了。 不过说到这里,张秀兰又微微有些担心:“你小心些吧,那些个牛鬼蛇神现在忙着土里刨食儿,看着是没那个闲心捣乱了,可架不住有的人经不起蛊惑。” “婶子的意思是今日这些人,是受那几家蛊惑的?” 张秀兰点头:“佃到水田的并不全是与你金辉叔爷相熟的,这些人墙头草两边靠,不听道理只捡好处。刚刚想拉你的那个马脸老婆子姓关,谁给利她就跟谁,你小心着点。” “谢谢婶子。” 这些两边倒的庄户人家要说老实也是真老实,要说没脑子也是真没脑子。 老实的是人家说啥他信啥;没脑子的是人家一鼓动,他就冲锋陷阵做炮灰,利没捞到,害全受着。 比如今日,若是秦明月生气,不让他们放鸭,来年水稻减产的后果自己受着,可人家背后怂恿的人丝毫没损失。 “哟,何氏等你嫂子呢。” 张秀兰见何氏抱着孩子等在秦明月家门口,打声招呼就回去了:“你俩妯娌聊着,婶子就先走了。有事儿来找我,咱们不怕啊。” “嗯,谢婶子与大树叔了,明儿早上见。” 见秦明月调皮眨眼,张秀兰心里又美起来了,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拴好皎皎,秦明月取下包袱往肩膀上一搭,一走一顿吊儿郎当的样儿走到何氏跟前:“哟,让我来猜猜今日抱着的是哪个小乖乖。” “姑娘,她老哭!” 何氏出了月子就回家了,一是王兴贵不用两头跑,二是乔二娘与柳郎中耽搁了半辈子,总不好老打扰人家。 “千金金贵些正常的,糙小子呢?”秦明月在小孩儿脸上香了一个,这才开门。 “在家睡着呢,除了吃就是睡,不像这个天天闹唧唧的。”说着何氏打了个哈欠,一晚上醒无数次。 何氏跟着秦明月进门,嘴里叨念着:“嫂子,我看爹是疯了。” “咋了。”秦明月进了院子,开了正房门放了包袱,然后在院子里转悠巡视自己的小院儿,见一排篮子里不少都长了杂草,安心不少。 而何氏则是边说边跟在她后面转悠:“他居然要给老三娶后娘了!人不咋滴,还想成三次亲。” 秦明月笑了:“这就是你不对了,只要男未婚女未嫁,咋不能成亲。” “娘当年与他成亲都没请客!”最近一年何氏已经彻底被转变后的乔老太收买了,也就更看王老头不顺眼了:“他昨日叫晓妮跟二伯来说,说什么已经看好日子了,要大办!让咱们提前准备好。 要我说,咱们有什么可准备的?咋滴还要去人家门上提亲不成。” 见何氏气鼓鼓的,秦明月回屋拿了块桂花糕塞到她嘴里:“办就办吧,想来是要争口气。你这样想,若是他成亲有一家人了,不来打扰咱们你不高兴啊?” “嗯?”何氏吃完一个,又张嘴让秦明月再投喂一个,这么想的话,好像挺不错! 再给她喂了一块儿,秦明月接过孩子,弹弹襁褓上的糕点渣:“至于准备嘛我空了去问他要准备啥,只要他老脸不怕丢,我去女方家给他提亲都行。” “那。。。那他若是要让咱们出银钱呢?”何氏担心的是这个,那女人是乔金良家的亲戚,又是个比王老头年轻二三十岁的,不敲他一笔才怪。 “只要随行就市,给就给。反正我脸厚,就当是给儿子娶妻了,咱们就当提前操办一回积累经验了。” 怀里皱巴巴红彤彤的小姑娘睁开眼,秦明月逗弄她:“大伯娘说的对不对,我的小宝贝儿~~以后你哥哥成亲,大伯娘跟你娘都有经验了,保证办得风光。” 何氏越想越觉着秦明月说得对,现在家里条件好了,给钱就给钱。又不是千金小姐,总不能让自己掏空家底吧。 而且,若是以后这后娘不好,自己就骂她!我给钱娶得,你还想上天不成。 第312章 打算建育苗棚 王老头的事儿秦明月最终也没去过问,想要自己做什么就自己上门来,没道理自己送上去。 晚上乔金辉来了:“秦丫头啊,今天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见他有些尴尬,秦明月反而开导他:“没事的叔爷,这些人我都懂,无非就是想占点便宜罢了。我也不是那软柿子,能让他们捏了去?” “哎哎好。”乔金辉想到婆娘的叮嘱,把烟袋掐灭背在了身后:“天气越来越凉,那桔梗种子发芽越发的慢了。”现在手上有的苗只够种十来亩,他还想再多育些苗。 秦明月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她在藏书院翻到一本书有讲桔梗,想要收获必须要两年左右,所以时间就是金钱。 若是等明年开春了再育种,这时间就晚了半年,而且今年收的种子未必会发芽。 想到后院被拆掉的菜棚,秦明月对乔金辉说道:“叔,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成本高了些也麻烦了些。” “说来听听,想要赚钱哪有不投入成本的,就算是大麦也要花十几文买种子呢。” “用竹竿搭拱棚,棚里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上不少,就算是冬日最冷的时候,放上两个炭盆也能保持温暖。” 乔金辉嘶了一声:“屋里确实比屋外暖和,可四周一围没太阳,这种子发芽了就跟豆芽似的,见太阳就死啊。”他摇摇头。 “道理都是一样,不过咱们盖苗棚不用稻草泥巴,而是用油布。”秦明月从屋里拿出一块油布:“这东西您见过了没有?现在正卖的火热呢。” “就是你做雨衣跟绳子的油布嘛,这玩意有大到能盖房子的?”乔金辉心生退缩,这东西造价也太高了。 说到这里,再加上昨日被人怂恿的乔家庄人,秦明月略微思考了一下。 “金辉叔爷,说到这里我想与你谈谈桔梗种植是事儿。” 乔金辉见她面容认真,不再是晚辈那种笑意,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讪笑着:“哎,你说你说。” “您坐。”秦明月伸手请他在堂屋客位坐下,自己则是坐在了正对着门的主位。 见乔金辉带着忐忑坐下,秦明月叹气,这是个好村正,奈何族人不争气。不过自己也不是纯做善事的,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金辉叔爷,这育苗我一点没藏私全部告诉您了,我的初心相信您不会怀疑。” “你是个好的,跟你婆母一模一样,是咱们乔家庄的人。。。。。。。”乔金辉低下头,有些说不下去。 秦明月曲起手指敲了几下桌面,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我想了一下,这桔梗不能白送给庄里人种。” 见乔金辉有些着急,她抬手压了压:“您先听我说完。” “我除了免费提供种植方法外,日后收获了我也会帮大家寻找出路,大面积种植肯定是不能让大家零散出售的。” 乔金辉点点头,他之前也在担心这个问题,毕竟药材不比粮食是必须品,想要成气候就必须要带头人集中起来。 “这些事儿我不能白做一点好不落,不然庄里人会越来越贪,永远不会满足。” “我懂~”哎,乔金辉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这点乔家庄的人比不上柳庄。 “所以如何育苗这点,您必须保守住秘密。”秦明月朝着乔金辉那边探身:“这不是自私,是您能为乔家庄绵延好日子不得已的法子。不然庄里人若是拿这个法子去卖,或是拿回娘家,您自己想。” 乔金辉一震,就像是水稻,到时候与乔家庄竞争的可就不止一个庄了:“好好,这点你考虑的好。” “所以育苗这一块我交给您,庄里人要种桔梗需要找您买种苗。赚来的钱抽出一成归您所有,然后我再抽取一成,剩下的入庄里公账,用来做庄里修路孩子读书等用处。而桔梗育苗的苗圃由我出钱建造,您来维护。如果需要请人做工,我可以先垫付,等有钱了从公账上出。” 乔金辉嗖的一下站起来,他双手颤抖:“秦。。。秦丫头,这事儿当真?” “当真。”秦明月点头,不过她话锋一转:“这事儿我先让乔家庄做,若是以后要扩大规模自然要拉其他庄入伙,还有就是若是乔家庄的人不知好歹,倒也不是非他们不可。 您也不必想着自己有了育苗技术就不需要我了,想要赚钱而且是全庄赚钱,销路你们办不到。乱去碰,说不定怀璧其罪,您可懂?” “哎哎哎哎,我懂。”乔金辉甚至没反驳他从未想过要撇开秦明月单干。这事儿砸得他晕乎乎的,脸上的笑意里带着迷茫的感觉。 秦明月说这话并不是纯吓唬,这桔梗大元不产都是附属国上供来的,卖得好能造福一方百姓。同样有利就有弊,若是没人庇护,有大把的人能用各种法子让乔家庄的人为他做嫁衣。 “当然这事儿咱们之间得有一本账,庄里公中也得有一本账。”秦明月咬重‘庄里’两字,可不只是乔姓人。 除了好,乔金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一点现在说有点早,但我也得提前打好招呼。若是以后庄里卖了桔梗,这账我会做成明账,大家都可以查。但还是那句话,我不能白做工,叔爷也得让我有个念想。” “你说!” “年底我要从售价总额里抽出五分利犒劳自己,这五分入的是我私账。当然,抽了多少你们在公布出来的账上能看到。” 她要让乔家庄的人知道,自己才是他们该拜的财神爷,别有点小钱就觉着是自己的功劳。而且做成明账,庄里人都知道今年你家卖了多少,明年他家卖了多少,大家都对彼此的家底略有知晓。 这样对于庄民的管理有好处,谁家异常支出一目了然。只要不出幺蛾子,自然没什么影响。 虽说看起来不人道,可对于容易被蛊惑的人来说,大大的方便了官府对他们的管理。秦明月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带入了碎石关,同进退的心理自己都没察觉到。 第313章 大丫 乔金辉晕晕乎乎的秦明月家出去,开始他只把桔梗当成大麦那种普通的作物。可听秦明月说的这些,他感到这东西大有可为! 不再耽搁,他在庄里寻摸,打算找一块地来作为育苗场。而且他想好了,这块育苗场要像鸭舍那般围起来,防止有人使坏。 不知不觉乔金辉嘴里哼着曲子,烟也不抽了,拿着烟杆东瞧瞧西瞧瞧一副舒心的样子。 不远处的树下乔金水阴沉着脸,看到乔金辉红光满面,他手里大丫送来的土豆倥饭也不香了。 “族长叔爷,您咋不吃了?”大丫就叫大丫,因为是不讨喜的女孩,她爷爷乔金良名字都懒得为她取。 乔金水面目可憎,来不及变换表情看向说话的大丫。这丫头远没有自己的晓雨那般灵巧,样貌嘛。。。。。。还不如小丫。 想到小丫,乔金水有了计较,他立马温和得与大丫说道:“大丫,你虽然被你爷爷送来我家帮忙,可也不能不管妹妹,常回去或者带她来叔爷家玩儿。” “好。。。好。。。。”大丫被乔金水恐怖的表情吓到了,即使他现在面容和蔼,还是被吓得结结巴巴。 乔金水端起碗大口吃饭:“大丫做的饭可真好吃。” 大丫并没有因为被夸而高兴,乔金水笑的她头皮发麻。一想到一向不喜欢自己的爷爷突然对自己疼爱起来,她寒毛全部立了起来。并且心里打定主意,等空了回家问问娘,爷爷为什么要把自己送来族长爷爷家。 “好了,你也回去吃饭吧。”乔金水擦了擦嘴,把空碗递给大丫。 “嗯,那大丫先回去了。” 乔金水点头,想起晓雨带回来的信,再看着大丫明显乱了的脚步冷笑。怕好啊,怕才听话。 大丫拿着空碗就往家里跑,已经十三的她已经懂了不少事儿,所以她在门口张望了会儿,见只有自己娘在家后才从后墙的狗洞爬进院子。 “哎呦,你这孩子!”大丫娘崔梅花正在喂猪,被墙角突然爬出来的大丫吓了一跳。 “娘娘娘娘。”大丫见到娘亲顿时憋不住了,带着哭腔就抱住了她:“娘咋办啊,我害怕。” 崔梅花动作粗鲁,一把推开身高已经快到自己肩膀的大女儿:“可是族长叔爷骂你了?咋了比你爷骂的还难听啊?”为大丫擦泪的动作却轻柔。 “不是,娘。”大丫着急:“反正我就是觉着不对劲。” 崔梅花推开她:“让让别挡着我喂鸡。”撒了一把鸡食她又停下:“你族长叔爷家好歹不会让你挨饿,你去了几日,小丫就挨了几次打,还不知足。” 大丫急的不行,她直觉不对,可却描述不出来。只能嘤嘤哭着:“娘,真的不对劲。中午我去送饭,族长叔爷的样子突然好可怕。” 大丫追在娘亲身后:“就是,就是他还让我把小丫带过去玩儿。说这话笑着的,但我觉着更害怕了。” 崔梅花虽然没理解具体意思,可看到一向乖巧,哪怕被爷奶打骂也一声不吭的女儿哭成这样,心里升起了微微不妙的感觉,或是母女连心,她的脊背沈腾起一种未知的恐惧。 她正要安慰,前院却传来了开门声,还有大丫父亲乔大奉的声音:“大丫回来了?” 崔梅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大丫条忽然冲向墙角,手脚并用从狗洞爬了出去。 她看到地上的空碗,捡起来顺手就扔了出去,没来得及考虑女儿为什么要背着她爹,嘴里条件反射高声答到:“没有啊,你看到她了?这丫头,去过好日子连家都不回了。” 说完这几句,崔梅花心狂跳,她想到送大丫去族长叔家的前一天晚上,爹叫了丈夫去房里说话。 那一夜丈夫对她格外温柔,还说什么以往错怪她了,感谢她为家里生了两个姑娘。 崔梅花越想越心惊,人一旦有了怀疑,旁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别有用意。她开始频繁盯着家里人,为此还被婆婆打了两耳光。 不过这未曾让崔梅花退却,看得越多,越让她胆战心惊。特别是某日吃饭的时候,婆婆提起消失的带娣,说了句:“那崔氏真是个没福气的,有个那么标志的孙女却没享到福,还是大光福大,那银子流水的似的往家里送。” 崔梅花却知道,那乔晓雨的娘日日哭泣,说了不止一次那银子是用女儿的命换来的。 煎熬的日子过了十来日,崔梅花忍不住了,今日女儿又回来哭了一场,说是叔爷很凶的问她怎么没照管妹妹。 月上中天,崔梅花气喘吁吁,快速穿好衣裳开门出去打来一盆水,先服侍好丈夫洗干净。然后自己这才就着用过的水,开始清理自己。 乔大奉只穿着一条裤衩斜靠在床头,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盯着拿自己用过的脏水清理的媳妇,心里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甚至少有的开起了玩笑,伸手捏了一把丰腴肥美,等着妻子用娇羞的眼神瞪自己。 崔梅花见丈夫心情不错,她把水泼了出去,木盆放在墙边锁了门。然后坐在床边一边假装整理白日里穿过的衣服,实际上是把裤腰边的一串铜钱亮出来:“今日去交货遇到大丫了,她说。。。。。。”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铜钱就被乔大奉抢了过去:“这月交第二次货了吧,我数数。” 见男人低头数钱,崔梅花本来被吓一跳的表情隐去,眼神有些冷。 “一百二十个铜钱啊!”乔大奉幸喜:“上次一百五十钱,这次一百二,就是二百七了。这个月还有好几天呢,你得好好干!” “嗯。”崔梅花笑着,仿佛得到他的表扬是非常重要的事儿。 见妻子人长的不赖,不仅能顾家伺候父母,还能赚钱,乔大奉非常满意。生不出儿子就生不出吧,女儿也能防老,看人家晓雨就知道,不比儿子差。 想到这里,乔大奉语气和蔼,决定给崔氏点好脸色:“你刚刚说碰到大丫了?我乖女说啥了?” 崔梅花背着男人一侧的手握成拳,大丫十几岁了,他从来没这样称呼过她,不仅没抱过,甚至没给过好脸色。 第314章 大丫爹娘 “咋不说话?”乔大奉见妻子走神,刚刚的温柔褪去一半,女人家就是不能给好脸色,稍微给点就忘了谁才是天。 崔梅花反应过来,假装没看到男人的不喜:“大丫说金水叔让她把小丫带过去玩儿,都催她好几次了,问我可不可以。” “什么?”乔大奉忽然坐直,把崔梅花吓了一跳。 “咋了?” 乔大奉眯了眯眼,这老头子心真黑。自己投了一个女儿不够,还想要另外一个。不过那乔晓雨带回来的东西确实勾人,去就去吧,学点是点。 反正自己才是小丫老子,不信那老东西还能越过我偷偷把俩丫头卖了不成。 “去就去吧,去学点东西也好。” “学啥?种地?”崔梅花的心往谷里跌,声音有些着急。 乔大奉把铜钱扔给她:“学这个!等她俩学会了你就不用整日做活儿了,把这钱跟前几日我带回来的半两银子放一起吧。”半两银子只能让大丫去,想要小丫。。。。。。 做梦吧!小丫长大不比晓雨差,自然不能拿去填坑给乔晓雨当垫脚石。 大丫去去也无妨,只要给钱,说不定人家少爷就喜欢大丫这款的呢~~~~ 崔梅花手脚发颤,原来半两银子就卖了大丫,现在他们还要打小丫的主意,她绝对不允许! 想到邱氏的癫狂,还有毛氏的凄苦,崔梅花找不到第三条出路,她逼自己在这两条路上做选择。 不管崔梅花这边多煎熬,那边秦明月看着排队下田的鸭子,脑子里闪过灵光! 也就是在这时,两声‘咕咕’让她喜不自胜。这铁定定算心有灵犀了,自己刚刚有了想法,送信的鸽子就来了。 为什么非要一网打尽呢?粮食到了碎石关境内那就飞不出小霍将军的掌心。放出一部分诱饵,既能逮住内奸,又能保证粮食安全。 王景旭收到秦明月的信时,一拍脑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就在他往将军书房去的时候,小霍将军也正在大发雷霆。堂下站着的谢玉低着头,双手握拳,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潮红。 “二十万石!二十万石!” 哐啷,小霍将军挥手扫落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砚台里未用完的墨汁飞溅,洒落在地像极了千疮百孔的一颗心。 王景旭顿住脚步,二十万石!这个数字除了再说送与北雄的粮食,不做他想。要知道碎石关掏空账房,也才买到了六万石粮草。 大元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要知道碎石关百姓五万,流放的罪人八千,将士十二万。一人每日配给半斤粮食,一年也就消耗三万石。 二十万石粮食,再搭上北雄的牛羊肉,右相这是养虎为患啊! 王景旭听到将军悲切的高呼,心被揪成了一团。霍家一门就只余将军一人,上天为何不开眼? 想到这里,王景旭踏入书房:“将军,莫悲切!这二十万石,我们必拿下!”说着,他把秦明月的书信递给了谢玉,自己则是蹲下收拾地上的东西。 “景旭来了呀。”小霍将军跌坐在椅子上,满脸疲惫。 “将军,您看!”谢玉把信放在了将军面前,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字那人当得起巾帼不让须眉! “将军,二十万石粮食已经有十二万入了宝山县,我有点想法。”谢玉受秦明月的启发,有了计划。 “说!” “从宝山县到他们渡河的地方足足有二百来里路,二十万石粮食的送粮队肯定会拖很长,等他们都进了山里,咱们将其截断!” 秦明月写的不长,只是个大概。小霍将军看了后再一听谢玉的话顿时明白:“还有四十来天就要下雪,他们比我们更加着急。所以截断后,他们定会让先过去的队伍先过河翻山。 先过河的粮食,就是咱们钓内奸的鱼饵。等后面的送粮队全部进入山中后,咱们两面夹击包抄。” “我也是这个意思。”谢玉目目光灼灼:“说不定咱们还要感谢右相的慷慨相助呢。”二十万石粮食,哪怕他们封锁碎石关五年,咱们也无惧! 只是王景旭皱着眉还有些忧虑:“我怀疑内奸不止一个巡逻队伍。” 谢玉一征,疾步走到书桌一侧取出纸笔开始算:“关口到终点烽火台需要五个时辰,在烽火台停留一个时辰后返回。他们从烽火台返回的时候,另外一支巡逻队伍也刚刚开始从关口出发,正常情况下两支队伍刚刚好会在运粮点前后汇合。 从两支队伍分开后开始,到下次巡逻队在此相遇,这中间大概有六个时辰供他们运送粮食。” 小霍将军补上剩下的话:“外面一马平川,下山的一面也是光秃秃的,两支队伍不可能完全看不到,所以哪怕他们会在晚上行动,六个时辰也不能把二十万石粮都运出去。 并且为了防止出岔子,咱们,每只巡逻队差不多要间隔半月才能再次巡逻。” 三人陷入沉默,不只是一支巡逻队可能被策反,甚至可能是三支四支,五支六支。 最后小霍将军苦笑:“我以为的固若金汤,实则千疮百孔。” “将军,有心算无心,这亏咱们吃的不亏!”谢玉直起腰,少年脸上满是坚韧:“若是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内奸的出现,咱们才该害怕。” “谢玉说的对,京城几千里,朝堂才多少人,咱们都能插入人手,更何况咱们军中十多万人呢?”王景旭也觉着这不是坏事:“知道有内奸,咱们就有了防备,必要的时候未必不能将计就计。” “好好,你们俩说得好,果然还是年轻人啊!”小霍将军站起来,他肩背挺直,鬓边几根白发也掩盖不住他身经百战的锋芒:“就按照刚刚说的开始行动,等成了我一定要上折子好好感谢右相一番不可。” 说到这里小霍将军已经有了计较,看似他示威,实际是想告诉圣上自己有粮了,松一下他的心。 再者就是激一激右相,最好让他封锁碎石关,给自己休养生息的机会。 他一挥手,门外便进来了一亲卫:“将军请吩咐。” “你与师爷说,务必在最后一个月抓紧油布制作,能卖出去多少卖多少。还有被扣住的商人若是与右相有一丁点关系,全部罚没货物银钱,人就好好的放了,再给些路费。” “是!”亲卫领命。 “哦等下。”将军又补充了一句:“至于原因嘛,但说无妨!去吧” 谢玉眨眨眼看向王景旭,开始王景旭还没明白,可突然想到之前听说媳妇在家如何坑族人的,他红了脸。 将军这是也知道,并且学到了? 最后,等谢玉与王景旭离开后,他摩挲着楸冕给自己的册子,一位女子都有人胜天的雄心壮志,没道理数十万顶天立地的男儿畏畏缩缩。 第315章 桔梗大棚(一) 乔金辉回去把桔梗的事儿告诉家里人后,一家人喜不自胜。 就连范水香也没忍住,说了句:“这秦氏还真的不记仇,还愿意把生意给咱?”把这好处给了公爹,说白了也就是给俩兄弟。 “你说什么?”乔金辉皱着眉,他脑子里想这事儿,没听清就又问了一遍:“发生了什么事儿?” 袁氏也不知道,但是她多了两个心眼儿,看向小儿媳。只见小儿媳低着头一副懊恼的模样,期间抬头看了两三次大儿媳。 心里有了计较,袁氏看向大儿媳赵芳华:“出了啥事儿?你俩妯娌有悄悄话?” 范水香的心提了起来,同时又庆幸,这事儿大嫂真没告状? 赵芳华笑了笑:“没啥事儿,就是我跟弟媳闹了点小矛盾,刚刚好被秦东家碰到了。” “对对对。”范水香赶忙找补:“我的意思是说,人家都撞到我们妯娌不合了,还把这事儿给咱们家,看来对爹是真信任。” 说完,她又蹭到赵芳华身边,挽住了手臂:“嫂子,往后咱们还是好妯娌,若是有啥地方坐的不对,您直接教训。” 赵芳华笑了笑,要说心里完全没芥蒂是不可能的,范水香并不是服她,而是在意秦明月的态度罢了。 “老二家的,你自小骄纵,可你嫂子也是娘家的掌上明珠,往后你注意些长幼。”说完目光锐利的看了一眼自己家的二儿子,自己确实对老二家要纵容些,可不这样做老大家的更难。 “哎,爹娘放心,她不会了。”老二乔大武装样子扯了扯媳妇袖子,岳丈家比自己家好了不知多少倍,每次回去都大包小包的带,银钱也时常拿,自己哪里敢真管。 不理两人的小九九,乔金辉叹了口气看了看两双儿女,挥挥手:“记住了别往外说,这两人都上些心侍弄一下后院里的苗子,再寻摸寻摸看看哪儿合适建苗棚。” 范水香还在气丈夫拉扯自己,抬着头跟只花公鸡似的出去了,乔大武跟在后面畏畏缩缩,拉着媳妇衣角出去了。 而乔大文与赵芳华等着前面两人出门后,他们俩才跟爹娘应了声,然后并肩出了门。一出爹娘房门,乔大文就握住了妻子的手。 感觉到丈夫手心温暖以及微微颤抖,范芳华暗暗捏了捏男人的大手,悄悄与他说:“别担心,我可没吃亏。我那东家可是狠狠为我出了气的,拖着老二家的走了老远。” “真的?”乔大文按下心里的不爽快,附和着媳妇:“回屋跟我细细说?”媳妇受的委屈他都知道,可爹娘说为了庄里人只能忍着。 “好,先去看看孩子们睡了没。” 乔金辉家房子多,他家的孩子都能一人分一间房。小两口悄悄看过儿女后,见都睡着了,也就牵着手回了自己房间。 而乔金辉与袁氏坐在屋里不动声色,听到外面的动静全部归于沉寂后,老两口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出了门,老头儿检查了院儿门,老婆子挨个房门看了看听了听,最后两人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吹了油灯。 最后乔金辉家找了一块挨着竹林山脚的荒地,这里距离乔家庄聚集的地儿有一里远,平日里没人去,到时候在去的路口搭个棚子,方便管理。 就是里面的荆棘杂草灌木缠绕成一片,单单是把里面的东西砍掉弄出来,一家三口男人就用了将近六七天。 然后挖下面的树根,又用了将近四五天。 再深翻一遍,捡拾掉地里的石块,最后撒上草木灰与薄石灰水杀菌杀虫。做好这些,乔金辉把剩下的事儿交给了大儿子乔大文,自己还要去田里看着放鸭的事儿,这一些些不省心的。 乔大武得了爹娘的敲打,与乔大文兄弟一心其利断金,在十月底弄好了育苗场的大体框架。 秦明月过去看了,将近五亩的长条形荒地一面是竹林,两端用荆棘做了篱笆围起了,另外一面开了两丈宽的大门,门两边用长短不一的树枝围成了墙。 里面已经做好了两个大棚的框架,长都在十丈左右,宽两丈,站在里面人能不弯腰低头。 棚子下面是用木条搭建的,除开插入地里的也有一人多高。上面再用竹片弯成的拱棚形状,与秦明月给他们画的图纸相差无几,只是她在书上看到的暖棚下面是实打实的墙体。 “我爹说下面用墙体不透光也不透气,用这木头做框架,外面用草帘方便些。”乔大文距离秦明月始终一丈远,还扯了一把跟得太近的弟弟。 秦明月点头,这是她没想到的:“天气好的时候草帘卷起来,降温了又能放下,两位叔叔考虑的周到,就是麻烦了些。” 乔大武找到机会插话:“不麻烦,庄户人不就是伺候庄稼嘛,遇到大风大雨的天气,恨不得下田给稻子打伞穿蓑衣。” “哈哈哈,大武叔真逗。”秦明月笑眯了眼:“明日我就让大牛把油布送过来,到时候两位叔叔帮忙搬一下。”不管庄里人是奸诈狡猾,还是老实本分,对田地里的庄稼那都是实打实的上心。 看完大棚,秦明月约好第二天搬油布,就准备回去了,出大门的时候再次回望了一眼能跑马的场地,心里在滴血。 现在只是两个棚啊,她大概算了一下就要六十匹加宽的油布,只算成本价就要将近三十两。 而这块地除了留出来的小路,目测能建造将近十五栋暖棚。捂住胸口,秦明月觉着自己喘不过来气了。 当然第二天乔家人来搬油布的时候,秦明月借着大牛的口,有意无意把这个成本透露出去,惊得乔金辉一家人抱孩子似的把油布抱回了苗场。 当天晚上,苗场四个角就多了四间狗棚,外加四条半大的狗。还用绳子把狗绳绑成了活动的,狗不会跑掉又能围着一段围墙溜达。 大门口也建好了门房,还搭了灶台。 最后用的草帘一家人也没有入账,人家几十两都出了,这点零头自己家哪里好意思入账。 见此庄里人虽然都疑惑,也想打听乔金辉家到底要干啥,可碍于柳庄的人虎视眈眈,乔家庄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心里猫抓一样。 第316章 再雇一个人 秦明月鸭场的鸭子数量已经累积到了一千多只,为此她买来了大量的熟石灰,每隔半个月给鸭场消毒一次。 而鸭场的管理她交给了钱大爷,就像桔梗交给了乔金辉一样。只是她与钱大爷之间算得没有那么清,以后她可是要给养老送终的。 “我数了一下,母鸭有个五六百只,每日产蛋一百来个。”钱大爷坐在石凳子上,看着秦明月给他缝补衣裳,边跟她唠:“等开了春,我估摸着每日产蛋能翻倍,你可想好了鸭蛋的销路。” 秦明月剪断手里的线头,把衣裳翻到背面,继续缝补:“销路好找,往后或许咱们能往军营里供蛋。”她抬头朝着钱大爷眨眨眼,话虽然没说明白,可意思很明白了。 钱大爷嘿嘿一笑,这鬼丫头,才多久就敢肖想那种进项了。 而秦明月却是不得已才想的,鸭蛋的个金贵东西,普通百姓买俩个尝尝味儿还行,多了必定是买不起的。 而小霍将军是碎石关最大的商人贩子,手里有钱了也舍得给将士改善生活,更何况截了送往北雄的粮食后,北雄那么多人口饿的嗷嗷叫,只需要转手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这个账小霍将军能不会算? 当然了,这事儿自己也还是得加把劲儿。 于是秦明月说道:“还是劳烦柳叔媳妇英婶子把未受精的蛋挑出来,我想着一部分做成变蛋好保存,一部分送到县里的杂货铺子里去卖。” 她把补好的衣裳交给了钱大爷:“您看看还有没有地方要补的。” 钱大爷摇摇头继续说起了鸭子的事儿:“也不好让她白做工,我想着一月给她开个百来文工钱罢。” “您不说我倒忘了这事儿了。”秦明月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帮忙做针线活儿的一个月也有一二百文工钱,英婶子倒是白帮我做工了这么久。 要不这么办吧,往后英婶子就帮忙管着孵小鸭,一个月我给她开二百文工钱。至于具体如何操作,您老自己看着办,缺人了您指派,月底来我这里领工钱就好。” 钱大爷点头,这工钱不算低了,又能顾家还能赚钱值当得很。 想到今日有空,秦明月就干脆把想到的事儿一次性说了:“冬季俩月全靠粮食撑着,这公鸭我想卖一部分。” 现在最老也就是一年的鸭,肉质正好,而且这个秋季吃的都膘肥体壮,正是好吃的时候。 钱大爷也想过这个问题,听到秦明月的话后立马报出了既不浪费粮食,又不影响来年孵小鸭的数量:“若是要卖,就十一月中旬吧,能出栏四百来只半年的公鸭。” 两人正聊着,那边赵芳华带着人来了秦明月家。 两方人打过招呼后,秦明月借着送钱大爷出了门,她在院子里来领活儿的人不自在。 钱大爷却有些皱眉:“老这么也不是个事儿,要不等开春了再建几间房?”景旭不在家,这人来人往的,秦丫头一个人终归不方便。 而且这房子是那人辛苦建起来的,他心里总觉着不畅快。 秦明月也有此意:“开春再说吧。” 最近在家只要有人来领活儿她都尽量避开,自己也烦,等景旭回来了跟他商量一下,看要不再买块地建一排房子专供生意用。 钱大爷去忙活了,秦明月在田坎上转了一圈。田里的稻草茬还在,不少已经冒出了嫩绿秧苗,一丛一丛的有些可爱。 蹲下细看秧茬下方,隐约有些小螺藏在硬秧杆子里面,躲避鸭子们硬的嘴壳。田里半干的泥土颜色略黑,用指腹摁了摁,软软的陷下去一个小坑,印出指纹。 肖夫人的师爷前两日刚刚来过,再次敲打了乔家庄的人,并且表示往后时不时就会来检查,至于检查什么,透过乔家人僵硬的表情想来是懂的。 又在田坎上看了一会儿远处的鸭群,以及分作两堆的放鸭人,秦明月这才回家。 “赵婶子有事儿?”领活儿的人走了,赵芳华还在。 赵芳华也不扭捏,她看得通透:“刚刚我来的时候听到您要卖鸭子,就想问问您可不不可以批发给我娘家。” 秦明月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婶子坐,咱们具体说说。”鸭肉并不算是太好吃,若要做的好吃不管甜咸都得下重料,所以一般人家并不怎么吃鸭肉。 赵芳华大大方方的坐下:“我家嫂嫂有一门做熏鸭的手艺,只是咱们碎石关没什么人家养鸭,我家又穷没得本钱所以这手艺就长了灰。”想到自己家还没这么落魄的时候,嫂嫂有一年做了鸭子,那味儿她现在光想就流口水呢。 “不瞒婶子说,其实我也知道好些做鸭的法子,像什么甜皮鸭,蜜汁鸭,烤鸭,腊鸭等等。。。。。。。”不说还好,一说起秦明月嘴里口水泛滥,两人相对同时咽下口水。 然后相视哈哈大笑。 笑完秦明月接着说:“可我又不能去开个饭馆,若是您嫂嫂有这门手艺,那当然更好。只是要如何合作,您不如让她亲自来跟我说说?” 赵芳华有些不好意思:“该的该的。”生意让自己这个‘外人’出面终归不太好,她对嫂嫂的手艺人品都有信心,若是能做成,赵家族里嫂子也能说的上话,不然迟早要让自己那耳根子软的娘害死。 得了秦明月的肯定,赵芳华当日里就回了娘家。 走前婆婆又给她包上了一包三合面跟一串铜钱:“让大文陪你回去,女婿去岳丈家总不好空着手,记得买两斤肉,几块糖回去。” “娘~~”赵芳华红了眼睛。 袁氏推着两口子出了门:“走走走,我见不得你那猫尿,多大的人了~~~~” 乔大文也安慰着媳妇:“多说无用,咱们正事儿要紧。等我大舅哥发财了,我也能学着大武那般吃几口软和香甜的。” 赵芳华眼泪还包在眼眶里,被乔大文一逗噗嗤笑出声,豆大的眼泪飞出去老远。 胡乱摸了两下脸,她娇嗔着轻轻揪了一下男人的腰杆:“胡说什么啊!” 第317章 叶含景再到乔家庄 第二天一大早,赵芳华娘家嫂嫂叶含景就来了,这次老娘阮氏没跟着,跟着的是她丈夫也就是赵芳华的哥哥赵方辉。 两人也都算是读书人,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可大事小非上两人都还是拎得清。 比如昨日赵芳华回娘家前,顺道去了哥哥做工的地方打了招呼。早上出门前老娘阮氏非要跟着,还是赵方辉连夜赶工,堪堪在妻子出门前赶了回来安抚住老娘。 儿子不让,阮氏平日里用在儿媳身上的招数不管用,没办法只能哭唧唧的留在了家里。 两人凌晨就出发了,到了乔家庄的时候天还没亮。他们带着露水坐在河边钱大爷的牛车棚子里,天还没大亮,贸然进人家庄子于理不合。 “孩子娘,等下生意你该怎么谈就怎么谈,别怕本钱的事儿。”说着赵成天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这里面是我提前预支的两个月的工钱,给你。” 赵成天在一个地主庄子上做账房,日常还做些小工,赚的钱分文不花尽数交到了媳妇手里。 叶含景把钱拿在手上,细碎的几块掉地上就找不到的小银子,还有一把铜钱,约莫半两有余。 她叹了口气,若是凭着丈夫做工,自己再做点农活绣活,这日子也不至于这么艰难。可婆母当初算是殷实人家的娇小姐,嫁入赵家时也还未如此落魄,所以即使家里日子过得如此艰难了,她还是端着夫人的架子。 想到每年要往赵家宗祠里交的三两银子,还有族里大小事儿自己家都得出钱,叶含景心里就堵得慌。若是自己两口子不依,婆婆不骂也不闹,就是帕子一抹,哭得人肝肠寸断。。。。。。 也正因为如此,赵成天也知道媳妇在家天天对着那愚昧的娘有多苦,所以才日夜做工,想要减轻家里负担。 还要在儿子还算,没那种高傲的性子。十来岁就开始帮着自己理账,自己也能藤出手做点其他工。 妹妹婆家也好,回回不是带吃的就是带用的,只是苦了妹妹在妯娌跟前抬不起头。赵成天脑子里跑马灯似的想着,他无比希望这生意能做成。 天大亮了,远远的柳庄那边有人过了河。 “孩子他爹,走了。” 叶含景推了推男人,自己先站了起来。 “哦,好。” 赵成天提起布袋跟在妻子后面,小心的保护着袋子不要沾染上路边野草上的露水。 一上河坎,就看到已经发芽的秧茬绿油油连成一片。那边太阳从王家屋后的山头射出一抹霞光,山上的竹林稍带着露气,反射出蒙蒙水光。 山下的房子还笼在阴影里,对比山头的暖色光辉,模模糊糊的看不出到底有几户人家。 鸭子已经全部出了鸭舍,嘎嘎的叫声传出老远。那边有打捷路的人直接从河坎上了田,吆喝着从田里奔过去打开鸭舍。 那鸭子扑扇着翅膀,飞出去好几丈远。 后面的鸭子看前面的飞出去了,直接扑扇着翅膀飞过一人高的篱笆,然后展开翅膀接着风滑行到绿油油的田中间。 放鸭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拿着顶端绑着白布条的竹竿挥舞,想要把散开的鸭群赶到一起。有鸭子不听话,老想乱跑。 “(嘎~嘎~嘎~)” 几只白色的身影从山边的房子里出来,站在高台上大叫。鸭群静了一瞬,想要突围的鸭子立马乖乖的回到了大部队。 赵方辉嘴里连着‘哟哟’了两声:“那大白鹅就是梅丫头上次跟成天说的那只吧。”妹妹家的女儿乔梅每回都要说一下这大白鹅的传奇,他还以为是小孩儿夸大其词呢,没想到还真通人性嘿! 他边走边感叹:“这乔家庄人过的日子才是人过的,瞧瞧这绿油油的山,这绿油油的田,哎~~~~~~” 叶含景最近与小姑子见得多,知道的也比丈夫多些,听闻赵方辉的感叹后她定住脚步等着与他肩并肩。 “咋不走了?” “除了这山是天生天养的,这田可不是。”叶含景白了丈夫一眼,刚刚 不知道为何,她听到他的感叹心里有点不舒服。 “这田几十年前是出名的烂地,你知道的比我清楚吧。” 赵方辉不知道妻子为何突然表情有些变化,但为人夫者,态度端正就对了:“知道知道,往年这乔家庄穷的哟。。。。。。啧啧~”摇头,谁家不卖儿卖女? “那乔桂儿可是女英雄,要说救了全乔家庄人的命也是不夸张的。”想到小姑子跟自己说的,叶含景就对乔家庄的人喜欢不起来。 赵方辉连连点头,可惜红颜薄命哎! “去年这田一抓一把沙,人家东家都要收回去了。这秦东家以一己之力做了担保,你看看现在这田黑黝黝的一看就肥!” 赵方辉眨巴眨巴眼,他以为媳妇是见不得他看不上女子。也没反驳,立面表明态度:“谁说女儿不如男,那乔桂儿是女英雄,这秦东家也不耐!”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 “你以为你妹妹现在为何能在妯娌跟前抬起头。”叶含景想到昨日小姑子跟她说的事儿,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这秦东家给她了一个管事儿做,还把手里的大生意交给了她公婆,你呀等下尊重些。” “放心放心,这秦东家是咱们家恩人,我定不会失礼的。”赵方辉见媳妇脸上表情认真,又说了句:“今儿晚上咱们好好唠唠,你给我说说这秦东家的事儿。” 叶含景红了脸,扭着腰身走到了前面。 赵方辉跟着媳妇的背影,想到当初惊鸿初见,前面的人肌肤胜雪,挽着垂仙髻,穿着一身月白绣着缠枝纹的罗裙,像从古画里走出来似的。 再看看现在,一身半旧的短打,藏蓝色的衣裳已经洗的泛白,同色的裤子缩水短了一截露出不再雪白的脚踝。 灰色发丝被同色布巾包在脑后,早间的霞光牵引出几根发丝在风里微微飘荡。 赵方辉的目光突然模糊起来,他紧走几步,亦步亦趋的跟着这个要过一辈子的人。 第318章 馋了 “好了,把你们的竹棍儿拿出来,我要出题咯。” 两人到的时候,依旧是男子打扮的秦明月已经开始上课了。现在来的孩子越来越多,学会简单的算数对他们来说比认字更加实用。 “哟,还有这么多大人。”叶含景夫妇站在旁边,小小声的问身边人。 身边刚刚好柳明达的娘周氏周大娘:“可不是,我这老婆子也想来听一听,就是算得没这些娃娃们快。” 周大娘不认识叶含景两人,但她把自己当成了主人家,语气自然,骄傲里带着亲和的。 前面秦明月已经开始出题了:“咱们鸭蛋零售六文钱一个,五十个一组购买算批发价五文一个。 还有一种方法是按斤卖,一斤七个鸭蛋四十文。 我现在给你们一人三百文,你们要算出怎么买,才能用这三百文买最多的鸭蛋。” 下面的人闹哄哄的,这题越来越难了。 一大爷在旁边抓耳挠腮:“哟,前些日子还是一个蛋六文,买十个蛋多少钱。这几日没来,题都听不懂了?” 前面已经有灵巧的孩子先数出来了三百根小棍,嘴里念念有词。 秦明月早就看到叶含景两口子了,她出完题就走出人群,朝着两人笑笑,示意跟着自己进屋。 赵放辉看了看嗡嗡的孩子们,赞赏的点点头。 一般的私塾读了也对底层民众的生活并无多大改善,那些之乎者也平日里也根本用不上。而这秦东家想得巧,教的也巧,这些孩子学会简单的算数后,不说去当什么掌柜伙计,至少自己做点小生意是不会吃亏的。 “叶婶子您坐。”秦明月倒了两碗白水过来,放在两人之间的小几子上:“这位是赵叔吧,请喝水。” 她也没想到叶含景会这么早来,毕竟做生意不是小事儿,怎么说也得迟疑几天才对。要说她莽撞吧,可人家又带上了丈夫,说明这事儿不是她一个人脑子发热。 赵方辉笑笑没有说话,他坐在妻子下首,意思很明显,这事儿不是以他为主。 叶含景喝了一口水,水里甜丝丝的,看样子是放了蜂蜜:“来的早,叨扰秦东家了。” 态度很端正,虽然秦明月先用了长辈的称呼,可人家却用的是‘东家’。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赵芳华婶子的分寸感看来是家传啊。 既然是自己找上门谈生意,叶含景也不端着,她示意丈夫拿出手里提着的布袋。 赵方辉面对妻子的指使也不恼,带着温和的笑意把袋子解开,从里面提出了一串做好的鸭子。 “上次我过来见东家养了不少鸭,恰好我也有做鸭的手艺,回去就耐不住买了几只试着做了出来。”叶含景笑着解释。 自己小时候常看娘做各种鸭货,虽未来得及专门学习娘就不在了,可这种儿时的记忆深入骨髓,以至于她未曾故意回想,就手到擒来。 布袋还未解开,秦明月就闻到了鸭肉的香味。这种制好的鸭会有一种特别的脂香味,区别于其他肉制品。 她也不端着,起身走到小几边,吸口气,用手指戳了戳鸭子褐色表皮下黄色的脂肪。入手先是硬,然后用力才能感觉到稍许柔软。 叶含景见她感兴趣,高兴的对她讲解。而赵方辉在秦明月走近的时候,就已经退到了椅子背后,不远不近。 “您刚刚摸的这只是风干鸭,本来风干好外面是要用麦草稻草捆起来的,这还没来得及,捆起来挂在阴凉处能保存多年。我娘说在她娘家,这种风干鸭存放的越久越贵。” 秦明月点头,她听说过这个。鸭肉熏干后用草捆起来,外面的干草吸潮能保持很久。吃的时候用水浸泡回软,或炒或烤都是下酒好菜。 “还有这只。”叶含景又拿出另外一只外表差不多的板鸭:“这是干草鸭,腌制的时候要用糖加干草粉,然后再用竹片撑开挂在阴凉的地方吹干。然后再装坛密封,也能放个半年不坏。” 秦明月拿起来闻了一下,与前面风干鸭的咸香味不同,这只鸭闻起来像是蜜汁烤鸭的味道。眼神像是百花蜜那般通透,若是蒸来吃,喜欢甜口的人必定把持不住。 最后还有一只与前面两只不一样的鸭,前面两只都是被撑得薄薄的鸭片,而这只则是肚子鼓鼓的。 “这只是八宝鸭。”叶含景有些得意:“这是我娘秘制的,外面可没有。” 鸭子杀了后不去头不开肚子,只是在屁股处开个空掏出内脏,然后再里里外外抹上椒盐,并且中间还要用棍子撑住防止肚子塌陷。 等鸭子表皮的水分风干后,大铁锅里放上橘皮、茶叶、咸盐,下面烧火把锅里的东西烘到出香味后退火,只留余烬。 锅里架上蒸架,把撑开的鸭子腿掰折,让它们立在蒸架上,然后盖好锅盖。 高温让鸭的油脂水汽发散出来,滴入锅底的香料中,香料被激出的香味袅袅腾起裹住鸭肉。橘皮茶叶的香味就会随之进入鸭肚子里,再渗透进每一寸鸭肉的纹理。 “那这是熟的?”秦明月眼睛明亮,她想吃。 叶含景点头:“这可做日常小零嘴儿,也可以做干粮。直接吃,烤着吃,或者是用冬笋炖出雪白的汤也好吃。” 说着叶含景也分泌出了一包口水,小时候娘亲每次做这个鸭,都是她最快乐的日子。时隔多年她再也没吃到了,今日她也想尝尝。 清汤寡水的肚子顿时饿了,秦明月等不及想要尝尝。虽然最近几个月赚了不少,可她还是有种自己很穷的紧迫感,也不敢放开肚子胡吃海喝。 今日这只鸭倒是把自己往日强行按下的馋虫全部勾出来了,不行,今日就要吃! “婶子,叔,要不今中午就在我家吃饭?” 叶含景有些诧异,这秦掌柜怎么突然就从皮笑肉不笑的大商人,变成了邻家娇俏的馋嘴小媳妇? “还是说您今日忙着,没空?” 眼见亮晶晶的眼神微微黯淡,叶含景于心不忍,连忙摇头:“不忙不忙,那咱们吃过再说?你别说,我也好些年没吃这口了,想念的紧。” 赵方辉也连连点头:“我也想尝尝,今日咱们就当出来松快松快了。”他也想让媳妇休息一日,回到家娘的眼泪他看着就烦,更别说数十年如一日的媳妇了。 第319章 真好吃 在秦明月心里,这生意她是乐意做的,就凭这叶含景的准备,就已经俘获了她的心。更别说吃人嘴短了,三只鸭做出了六道菜,吃得三人都心满意足。 吃到六分饱,秦明月主动提起了话头:“叶婶子是想买我的鸭去做成风干鸭卖?” 听到秦明月说话,赵方辉连忙提起水壶给两人倒上了白水。 叶含景放下筷子,端起水喝了两口清了清嗓子这才说话:“正是,半年大的公鸭做出来的鸭货可比这好吃多了。”说着她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菜,这鸭有一只是生过蛋的母鸭,另外两只也是超过一年的公鸭,口感柴了些。 “那您说说具体咋想的?” 秦明月心里大致明白叶含景的想法,问一句只是因为她心里有了想法。 这个问题把叶含景问住了,还能咋想,不就是买你的鸭给你钱吗?她疑惑的看了一下丈夫。 赵方辉脑子转了一下,就知道秦明月可能有其他的合作方法,他连忙道:“我俩口子虽然都识字,可做生意方面是真一窍不通。 想着买个十来只鸭做成吃食,再摆个摊趁着年节小赚几个过年钱。” 他说完目露期盼,看着秦明月。妻子上次从乔家庄回去就与他说了,也是自己拿了钱给买了三只鸭让她试试。 这次乔家庄之行看似顺利,可他知道若是生意真做起来了后会有多少麻烦等着自己,这些话他都没说,怕自己媳妇又一次活泛起来的心又沉寂。 秦明月的手指在桌上敲击了几下:“我倒是有个合作法子,我说你们听听看行不行,不行也没关系,按照你们自己的来也行。” “秦东家您叶含景目露希冀,赵家尾大不掉,若是能搭上秦东家的船,那比自己单打独斗更好。 “婶子紧迫时间做的鸭货都这么好吃,若是严格按照流程做出来不知道又多好吃。咱们碎石关地处偏僻又贫瘠,可有钱人却不少,只要好吃不愁卖。” 两口子点头,两人都读过不少书,特别是叶含景小时候见过不少世面。而赵方辉也跟着自己的爷爷走过不少地方,现在又帮着大户人家打理田地庄子,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少。 他俩对碎石关的了解也要比一般人透彻些,只是脑子里法子再多,没有钱那也是万般无奈。 “所以,我想与婶子合伙开店。”秦明月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合伙开店她觉着是最好的办法。 一是能快速消耗自己产出的鸭子,把鸭子做成能保存的吃食,可以市面零售,还能作为军粮供给小霍将军。 当然,如果能直接或间接卖给北雄,也不失为一桩好生意。 两口子面面叶含景迟疑:“可是秦东家,我。。。我家。”这是个好机会,可自己着实没有本钱。 秦明月稍稍抬手,然后捻起一丝蜜汁鸭肉放在嘴里咀嚼:“我是这样想的,您出技术,我出本钱,所得收益咱们分成。” “意思是我不出钱?”叶含景目露惊喜。 赵方辉是男人,近几年又一直在外面跑,他没媳妇那么乐观:“那为何不干脆请咱们为您做工?” 秦明月摇摇手指,她打了比方:“请人做工,九成人都是得多少钱做多少事儿。店里是赚是亏都与做工的人无关,开不下去关门了还能拿一笔散伙费,又不影响人家去下一家做工。 若是我将收益分成,赚得多你们就分的多,您说这一样吗?” 叶含景连连点头:“当然不一样。”她娘曾经也有嫁妆铺子,对于店里的伙计掌柜她多少也有了解。 秦明月扭身去房里拿出了笔墨纸砚:“咱们来初步拟定一下流程,我先写完,然后你们再看看,酌情考虑。” 两人迫不及待点头,也感叹秦明月的坦荡,嘴说无凭,白纸黑字写下来最为妥当。 “第一点:甲方出铺子(包括铺子里面所用的装潢,所有用具。) 第二点:甲方出作坊(以及里面的所有用具等等。) 第三点:乙方出制作方法,且制作方法需要与甲方共享,并且双方都不得随意泄露,若是一方违背合约,那么另外一方有权收回违背方所有已分得的利益。 第四点:购买耗损材料从总账出,每月一盘账,除开购买材料的钱后剩余的利润作甲(五):乙(三):公(二)分。{公:作为店铺维护,如大客户维护开发,员工奖赏等。} 第五点:前一年分账每个月一分,一年后为一季度一分。两成公账结余超五百两后,多出来的甲乙两方四六均分。” 秦明月写好了,然后交给两人看:“慢慢看,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 两人接过纸张,赵方辉挪动凳子靠近妻子,两人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研究。 秦明月则是拿起筷子继续吃,本来六分饱了,挺了这一会儿,她觉着还能再下不少。 其实这些条款对于她来说是利大于弊,但是对于叶含景夫妇来说,有点强盗条款。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掌握着主动权呢? 自己是商人,既然是谈生意那就得按照生意场上的来。若只是做慈善,看在赵芳华的面子上卖她些鸭也是没问题的,看他们自己选择了。 叶含景先是浏览完一遍,心里有了大概。这条款看似对自己有利,可细读又有诸多限制。可你说不公平吧,可自己好像也没损失什么,反而占了大便宜。 于是,他们又从头细细的开始看。 第一点,第二点都是要求秦明月的,这点两口子都非常满意,认为秦明月把自己要做的事儿放在最前面,是很大的诚意, 而他们所想,早就被秦明月预判了。不管做什么事儿,把自己要做的放前面,跟道歉一样先承认自己的错误。 至于第三点,秦明月大大方方看向两口子,这点对自己有好处,对他们俩算是不公平条约。 不过嘛这俩都是聪明人,问题不大,对生活帮不上忙的秘方不是好秘方。 第320章 具体合作方法 果然,两人看了一遍又一遍第三条,对视了一眼后,叶含景出声:“秦东家,我想问一下,这个方子是要给你的意思么?” 秦明月点头:“那是当然,我不知道方子就不能把控成品品质。” 若说是一开始,这方子谁要叶含景可能想都不想就给出去了,因为在手里没用。可现在,在这种情况下,这方子可能就值钱了。 见她迟疑,秦明月并没有不高兴,能问出来说明她在动脑子,能动脑子的队友远比没脑子的队友合适。 “您看,这方子在您手里多年都没用,若是我能把鸭货做大,那这方子就值钱了。” 两人点头,秦明月直接说出了他们所想,让两人有些不好意思。 可秦明月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坦白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虽然我后面也说了泄露方子所要接受的惩罚,可我不知道具体内容,那被泄露了我也不知道啊。” 她示意两人先别着急,接着说:“我把鸭货做强了后,若是有人找你来买或者是也谈合作,并且给你的利益大于我,那我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本来还想辩解说自己不会泄露方子的,听了秦明月的话,叶含景迟疑了,大家都不是天真的孩子了,若是真到那时候自己未必把持得住,毕竟钱帛动人心。 “不如我再加一句,若是往后与你合作的鸭货再开新店,不管您有没有出力,您都是有挂名权的,且从纯利里给您一成利。” 叶含景一愣,若是秦明月再开新店抵垮与自己合作的店这点她自己都没想到,而人家却先解决了。 “这。。。。。。。”诚意已到这个地步,自己再不同意似乎有些不知好歹。 “不急,您再看看后面一点。”秦明月拿了一块鸭肉吃着,挪动凳子靠近叶含景身边,用手指着第四条念了一遍: “购买耗损材料从总账出,每月一盘账,除开购买材料的钱后剩余的利润作甲(五):乙(三):公(二)分。{公:作为店铺维护,如大客户维护开发等。}” “我先跟您解释一遍”秦明月把鸭肉换到另外一只手,并且嗦了一下手指:“耗损材料就是制作鸭肉需要的东西,比如鸭、香料、柴火等。还有就是若是生意做起来了,可能后面会请工人,工人的工资也是。” “这点我懂,纯利再分成。”叶含景点头。 “除开这些,纯利分作三份,我五你三。”虽然两人都是读书人,可秦明月还是事无巨细的打了比方:“比如这个月毛利二百两,除开成本一百两那么纯利就是一百两,然后我分五十两,您分三十两,还有二十两入公账。” 两人听完没开口,秦明月也不着急,等他们想清楚。 其实这点她用了小心思,若是只是甲乙两方分钱,一百两一方七十两,一方三十两,相差太大。刚刚开始还好,等生意做上了路赚的钱越来越多,那甲方开始投入的成本就会无限缩小。 这种情况下,时间越长赚的越多,分得少的一方就会越来越开始不平衡,埋下隐患。 现在一百两她分叶含景三十,双方只差二十两,这个差距更容易被接受。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把大客户的维护的成本放在总成本里,这样的话纯利就是八十两,秦明月分得五十两叶含景分得二十四两,进一步拉大了两人分钱的差距。矛盾就会被更快的加剧。 秦明月会算,叶含景两口子也会算,这两种方法秦明月选择了一条不利于自己的,再次让他们诚服。 而秦明月却想的是用少量的钱能换来平稳合作,多合作一天,赚的钱远比这点从合作伙伴身上抠下来的蝇头小利多多了。 “还有就是这入公账的两成,我再解释一下具体用处。”她刚刚想到一条,得加上去:“若是后面请了工人,为了调动工人的积极性,咱们年底拿出一部分钱来作为奖励,赚得越多奖励就越多。” 张方辉眼睛亮了,他给人做工最是知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道理,若是东家能用这个法子,下面做工的人能拼命。 “那大客户维护这点是什么意思?”叶含景不是太懂,买卖双方钱货两清就好,咋还有维护,还是花钱维护。 “比如镇上的某家富户时常来咱们家买鸭货,那么年底的时候,咱们可以准备些时兴的玩意儿送去做礼物。虽然人家不在意,可礼轻情意重啊,被人记着谁还能不高兴了?” 这点秦明月是从楼子里学来的,当初十月楼能一路做大,得益于妈妈赚得第一桶金后,用小小一部分利益回馈了那些恩客。虽然这点小利对那些客人来说就像是苍蝇腿,可换来的人心却是千金难求的。 叶含景拍手:“我常去镇上买丝线,每次都花一样的钱,可就爱去那刘家,因为每次路过不管买不买他家掌柜都要跟我打声招呼。” “婶子聪明,就是这个意思!”秦明月笑的眉眼弯弯,聪明人就是好说话。 叶含景再次看了一遍第四条,剩下的钱还能分红,不是三七而是四六,这里又照顾了自己呢。 “还有就是第一二个月买鸭买材料的本钱我先垫着,等满一年再扣出来。第一二个月只分红,三个月开始就要按照契约来了。” 叶含景直点头,这点就是为了照顾她的,前两月多分些能缓解家里囧困的情况。而且马上过年了,这份情她记在心里。 赵方辉舔舔嘴唇,他是有些颤抖:“秦东家,若是。。。若是有人来问,您可能帮忙遮掩下?就是赵家。。。。。。” “可以,但前提是赵家不能对咱们的生意有任何影响,若是他们有人捣乱我会报官,该怎么办就得怎么办,你们求情也没用。若是你们有异议,那么我随时终止合作。” 秦明月虽然不知道赵家具体如何,可看赵方辉的表情就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没有自己这种‘不要脸’的作风,大概率会被宗族绑住一辈子。 你们可以用你们自己所得去补贴,但是别想动我一个子儿。 这点两人当然答应,赵家宗族只要听话不闹事,他们愿意继续供养,但前提是对自己家的前途不造成影响。 又商量了一阵,双方就合作内容又讨论了一遍,加上了鸭子价格为市场中间价的九成这条。 最后三人各写了一份,分别按上自己的手印。秦明月又让大牛套车,将自己三人送到县城里,找了城门口的周队长做保,后又去官衙做了备份。 见城门口队长与县衙师爷都与秦明月是相识,两口子心里是又喜又怕。喜的是不管生意做多大都有人庇护,怕的是这么大势力若是想要捏死自己也不费吹灰之力。 第321章 开店(一) 说干就干,弄好契书,秦明月干脆带着两人开始寻摸开店地方。 马上过年了,抓住年前打出名声为最好。 既然是吃食,那么就得去吃食最多的地方。三人边走边讨论,因为有可以现吃的种类,三人都觉着若是能开在食肆多的地方为最好。 “虽然咱们不是食肆酒楼,可客人也能外带到其他店里去吃。”赵方辉有时候也会带着人出去吃饭应酬,这种事儿还算常见。 叶含景却持不同态度:“若我是饭馆老板便不让,都外带了那店里的饭菜卖给谁?” 秦明月脑子一转,想出一个法子:“那若是咱们给他们提成呢?” 嗯?两夫妻,包括大牛都看向秦明月,想要具体听听她咋说。 “你看哈,比如客人来去你家吃饭。”秦明月指向大牛:“他可以在你家点我家的现吃鸭货,然后你叫伙计来我家买,我给你九成价格,多出来的一成就算你家的。” 大牛一皱眉:“那为何不我家直接多卖一个菜出去,那可不止赚一成。” “不管赚多少,你这个菜都要先压成本,点我的不用。而且咱们店里的现吃鸭货可能就那么一两个品种,对你家店没多大影响。 你不让客人带,客人就不带了吗?他可以换一家可以外带的店去吃啊。” 大牛大张着嘴,能专门去外带的那必定是放不下那一口。就像他爹去喝酒,绕几条街都要去买一家的油炸花生米。 叶含景又想到一个问题:“那若是客人买了再去呢?”这就对饭馆老板没好处了吧,人家还乐意? “嗯。。。。。。。”秦明月眯眼想了会儿:“那咱们就用特制的油布袋子给客人打包,饭馆的老板收集客人落下的袋子,满十份就可以来领一份鸭货。” 见三人还是不太有信心的样子,秦明月笑道:“先就这样呗,只要味道好,他们不让外带自然有能外带的店,太计较的店也开不长。” 三人这才点头,赵放辉笑道:“有时间计较一两份外带的店,那生意指定不咋好。” 大家伙一听,可不是这个道理么!有些店还专门帮客人叫外面卖小食的商贩进店呢。 不管是今年也好,还是往年也好,这个季节其他主街上都冷冷清清的,唯有碎石关百姓日常生活的街道依旧热闹。 早上在悯农巷没卖掉的菜,到了下午农人就会挑着来这条食肆街,三五扎堆摆着摊,聊天的玩纸牌的不亦乐乎。遇到客人路过或者多看一眼,他们就会乐呵呵的招呼。 再晚还没卖掉的,有些小贩脑子灵活,就挑着菜绕到饭馆后门降价卖。 走了一路,这个季节新鲜菜已经很少了,除了白菜萝卜,大多都是土豆红薯山药等,要么就是各种菜干。 新鲜果子就只有柿子与野枣,偶有有点沙果子被调的只剩些不好的了。 三人逛了两条街,就连悯农巷也看了一遍。 最后,他们在秦明月与陈婆婆曾经买菜的那条街找到了合适的店面。 叶含景回头看了一下街口的牌坊:“樵街,一看名儿就知道早上定是很多卖柴的樵夫在此聚集。” 赵方辉却摇头:“多年以前确实是这样,木城县里大户人家买柴都来这里。后面就开始有人在这里摆摊买吃食,慢慢就形成了这么一条又有吃食,又有各种杂货的街道。” “那还有人来卖柴火么?”秦明月好奇。 “有啊。”赵方辉指着街尾的转角处:“那儿有块空地,卖柴的樵夫都在那边等主顾呢。” 她点头,那倒是挺方便的。 “那我去问问。”大牛急性子,说着就朝着空房子隔壁的茶铺子走去。 只见他与茶铺子老板说了什么,人就跟着往后院儿去了。 不一会儿,大牛朝着茶铺子老板点头道谢,还朝着他们三人的方向看了一下,笑眯眯的跑了回来。 “茶铺老板带我去后院看了。”大牛笑得很满意:“不仅带院子后罩房,前面的铺子上面还有半人高的阁楼。” “我就说这栋房子怎么比其他家高了些出来,要说是两层,又不像。”赵方辉后退几步,仔细端详。 “而且这房子之前也是家吃食,想来锅灶也是齐全的。” 大牛不愧是在城里做过工的人,别看平时不咋说话,可人家面面俱到:“我还问了,这铺子的老板往年是往咱们这边运腊货干货吃食的,所以就开了这么家饭馆儿。 去年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年后回去就没回来过了,这房子他委托房牙帮忙卖出去。听说想要租的人挺多,可他非要卖。。。。。。” 大牛摇头,这价格肯定贵,不然怎么一年了还空着。 叶含景两口子一听,心沉了下来,这房子地处的位置再合适不过。先不说里面的布局,就说外面明显宽于其他铺子的门脸,就知道这价格肯定不低。 “那咱们再看看吧,现在生意还没开始,总不能先花高价买栋铺叶含景,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宽的铺子,在有钱人不算少的木城县放了一年都没卖出去,这价格他们想都不敢想。 秦明月心里却大概是有底的,就算是不做鸭货生意,她那些鸭跟鸭蛋也不好一直放在那边杂货铺子里卖,自己迟早是要租下一栋铺子的。 而面前的铺子门脸宽大,想来后院也不会太窄。若是能把门脸分成两间,一间给叶含景来做鸭货,一间找位掌柜来卖鸭蛋,若是有想要买鸭蛋活鸭的大客户也方便联系些,毕竟乔家庄远了些,人家未必找得到。 想到这里,秦明月把腰间插着的折扇拿出来甩开,迈着四方步:“走,咱们先去房牙处看看,只是看看他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本就是穿着男子装束,头顶扎着布巾,看起来又高了几分。这扇子一拿,叶含景多看了几眼。 赵方辉暗地憋嘴,一女子长的跟自己一般高,不知道她男人愿不愿意跟她走一路。 第322章 开店(二) 木城县的房牙产业是官衙控制的,所以办事儿的地方干脆就在县衙旁边的街道上。挂着‘房牙’的旗杆迎风翻飞,刚刚走到门口就有小伙计笑脸相迎。 听闻秦明月他们已经看好了后,一位坐在柜台后,带着老花眼镜的管事扭头在后面靠墙的一排柜子上找到贴着编号的格子。 又在格子里找到了一本同样贴着编号的蓝皮册子,抽出来。 嘴里念叨:“樵街多少号来着?” 秦明月看向大牛,多少号他们还真没注意。 大牛挠头:“老人家,就是晚上有说书的那家茶铺子隔壁。” “哦~~”老头儿没抬头,一只手端着眼镜儿,一只手翻阅手里的册子:“大福啊,看看大周在不在?这铺子在他手底下呢。” 稍后一位十五六的后生从后院跑出来,手里还抓着一张擦灰的帕子:“寻爷,大周叔不在嘞,早上有一家人来看铺子,他出去了。” 这位叫大福的孩子对着秦明月几人笑了笑:“几位老板先去铺子跟前等着,我估摸着大周叔那边也忙完了,我这就去喊他直接去铺子找您几位?”话虽然说的是几位,可小伙计的目光却是看着赵方辉的。 赵方辉看了看秦明月,见她抬脚就要走,就先应下:“那行,你动作麻利些。” “哎,小的知道。”小伙计笑的喜庆,开在樵街大概率是卖吃食的,年前正好赚一笔,着急正常的。 几人依旧边走边看,等两刻钟后走到房子跟前后,那叫大周的房牙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要问他们为什么知道,因为这人穿着与铺子里小伙计跟掌柜同样式的衣裳,手里还拿着一本蓝皮册子。 同样房牙也练就了一身忍人的好本领,见着秦明月四人远远的就迎了上来:“让几位东家久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瞧人家这话说的多周到,明明是他在等,却开口为秦明月等人解围。 旁边茶铺子的先生也笑着附和:“可不是,这几位老板都来过一次了,你小子得便宜些才行。” 秦明月见此也笑着搭话:“若是有缘与老先生做邻居,那真是太好了,您这茶铺子客似云来啊。” 老先生先生一愣,然后拱手笑着,现在这么有眼力见儿的年轻人可不多了,关键是嘴儿还甜。 谁做生意不想要个好相处的邻居?秦明月也是这样想的。 赵方辉伸手想请:“大周先生先带我们进去看看吧。” “担不起‘先生’二字,各位叫我周房牙吧。”房牙大方受宠若惊,虽说房牙掌控着房源,可在一般人眼里都是那上不得台面的三教九流,一般人不用鼻孔对着他们就算是礼遇了。 “我先开正门。”周房牙掏出腰间叮叮当当的一串钥匙,准确的从里面找出开了锁。打开一扇仅一人通过的小门后,他在门后弄了两下,用手一推,剩下的门板就被推开了。 推到墙根的门板像是扇子的褶皱,比起有些需要一张一张取下的门板方便太多。 “这家铺子的门脸是整条街最宽的。”周方牙打开门,示意几人进来瞧。 与想象中的满是蛛网尘土不同,铺子里的板凳都架在桌子上,用手一摸只有薄薄一层飞灰。 “咱们做房牙的,得时常把房子收拾收拾才行,不如客人一看满屋灰,伤人。”周房牙环顾四周,若是他们不来,过不了两天自己也要带着徒弟来打扫打扫了。 房子的前堂很大,秦明月倒退着出来看了一下隔壁茶铺的深浅,再看看这间铺子光是摆桌椅的大堂就有隔壁茶铺的那么深。 柜台在靠门口小门边儿上,柜台后一排空着的多宝阁柜子。 大堂里墙角摆着一排阶梯酒架,上面还挂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酒提子。另外一边则是两道门,一道挂着蓝布门帘。 另外一道门敞开的,能看到里面放着的木架子。旁边还开了窗户,从窗户望去里面是一排半人高的柴火灶,还有没用完的柴火。窗户台做的宽大,想来是上菜的地方。 厨房里面也有一道门,看天光应该是通往后院的。 大周房牙也没解说,只是仍由他们几人观看。 秦明月掀开蓝布帘子走进去,帘子后是半丈宽的通道,右手边是厨房,左手边到底有一扇门。 推开门一看,里面是空的,但隐隐有股酒味,想来可能是储存酒水的地方。 走出通道,右边墙上就是厨房通往后院的门,眼前是宽大的天井院子。 说是天井院子已经不太合适了,因为不仅宽还长,除了大堂这一方外,对面是两间厢房。左右两边各三间不说,四面居然都是连在一起的。 中间的院子宽敞明亮,没有多余的装饰,全铺着青石板。 秦明月抬头,莫非阁楼也是跟下面的房子一样,围成一个四方圈儿的? 大周见几人都抬头,笑着推开左右厢房的一间门:“二楼的阁楼是连通的,除了大堂这面没楼梯,其他三面都有楼梯,楼梯是藏在房间里的,上面存些货物也不怕被客人顺走。” 阁楼上的空间中间高,两边低,秦明月在中间堪堪能直起腰,两边最矮处叶含景也要低着头才能靠近。 “这设计的巧妙。”叶含景低着头走到阁楼靠外的一面,用手摸了摸墙面。 秦明月蹲着挪了过去,不就是木花窗嘛,有什么巧妙的。 “你看。”因为光线有些暗,叶含景拉着她手去摸:“从外面看就是费了些功夫的花窗,可这不是在整木上雕刻出来的花船,而是用木片子一片叠一片排列而成的。” 大周房牙不好过了与两女人急一块儿,他面露得意:“老板大姐眼光好,原来老板是卖腊货的,这花窗就是为了腊肉干货专门设计的。” 他蹲下挪到不远处,伸手摸了摸,然后用力一掰就取下来一片:“您二位看,这窗户最上面的木片在斜着向下,下面的一层压一层,雨水浇在上面就滴落了,不会进到里面来。 而这木片上又有缝隙,外面的风就能吹进来,通风透气又防雨。” “居然设计的如此巧叶含景朝着秦明月笑了笑,不仅巧妙,人家还费了功夫组成花纹。 秦明月懂她的意思,这房价还得比预期的低几成。 第323章 开店(三) 秦明月站起来,她围着二楼走了一圈,摇摇头:“确实是巧妙,可对不做干货的人来说用处不大。” 大周露出一丝苦笑,这点他清楚的很。同规格的房子出租一年大概五两,售卖在一百八十两到二百两左右。 这栋房子因为这个工艺,租金一年在八两以上。而房主还不租,非要卖,底价从一开始的三百八十两降到现在的三百二十两。 比人家高出的一百多两,足以再建一层正经的二楼了。 他们房牙手上的房子是有定量的,这套卖不出去一直占着位置,虽说卖出去的提成也高,可一年多卖多租出去几套,钱不多好歹不闹心啊。 “不瞒东家说,这地段这么好,这房子一直卖不出去价格您心里应该是有底的。”大周房牙现在只想脱手: “咱们房牙行收购过来的价格也不低,拼着这套房子我不拿中间费,给您最低的价格二百八十两。只求您让我甩出去。”这套院子在房牙行也是头疼货。 要不是当初是抵债抵回来的,高低还给卖家,他们不卖了。 听到房牙的报价,其他三人倒吸一口凉气。饶是跟账本打了多年交道的赵方辉也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是二百八十两,不是八十两也不是一百八十两? 秦明月失笑,看来这房子是真的烫手山芋。她敲击墙面,这房子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墙面厚冬暖夏凉。 房梁木材也并非用的是生长快速的轻木,而是实打实的松木。松木不生虫,有异香,是做腊货干货的好东西,这房主是下了本钱的。 再看门窗,里面夹杂了柏木。柏木与松木作用相同,只是柏木生长更为缓慢,少有能做建材的。有的地方还用柏木来熏肉,味道带着柏油香,非常特别。 秦明月道:“您就给个真心价,您做房牙的也知道,老屋有人百年立,新屋无人五年垮。”这房子她是真钟意,就算是叶含景的鸭货没做成,这楼上用来储存粮食,或者是用鸭蛋做咸蛋变蛋,都是极好的。 而且她笃定这房子还能降一些,因为房牙刚刚说了,是抵债来的。抵债跟典当一样,价往死里压。 见周房牙迟疑,赵方辉还有什么不懂的?叶含景就说道:“这铺子着实大了些,咱们做小生意哪里需要这么大的。要我说找一间七八十两的小门脸,剩下的钱还没再买栋小宅子。” 眨巴眨巴眼,她看看秦明月:“可这房子宽,要是能用一栋小宅子加小门脸的钱买下来也不错,就是这阁楼的做工咱们用不上,我看全碎石镇也没人用得上。” 此话一出,是真戳房牙的心窝子,为啥卖不出去,不就是这个道理么!全关也不是没有做腊货生意的,可要么是小打小闹,要么就是在县里有大宅子的,犯不上单独买一栋存货啊。 秦明月大牛也都摇摇头,边看边就要下楼。 “几位老板,几位老板~”房牙快哭了,一栋房子在自己手里时间太长是会影响自己专业度的。 今儿说什么也要把这房子给弄出去,要是管事不让,那也正好自己顺利脱手,爱给谁给谁。 “走走走,咱们去铺子里详细谈谈。” 这就是有戏了,几人对视一眼,虽然还是觉着这房子天价,可几人就是都满意,简直就像是给鸭货营生定做的一样。 椽子上挂风干鸭,地上放坛子装蜜汁鸭,只是这么一想,叶含景就又想到了几种味道大相径径的鸭货。 到了房牙的铺子里,戴着老花镜的小老头抬眼一笑:“大周这是带回来签约的?” 周房牙苦着脸:“您老旧别嘲笑我了,自大这房子落我手上,您见我顺过?反正今儿我不管,难得这几位老板对房子有想法,您得救救我。” 这话虽是小声说的,可也没太小声。已经不避着客人吐槽这房子的周房牙,看来确实对这房子有很大意见。 秦明月想着,实在不行,二百八十两也成。 小老头从柜台后转出来,朝着秦明月几人行了个礼:“几位老板请后院坐。”说完又扬声让小伙计倒茶。 周牙房没让小伙计跑腿,而是自己端着茶盘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老师傅出手,这烫手山芋他能甩出去了。 其实也没聊什么,老师傅只是了解了一下秦明月他们要做什么,顺便东拉西扯的聊了下家常。 “那这房子边二百四十八两吧。” 啊?秦明月有些没反应过来,刚刚不是在聊今年的收成么,怎么突然就说价格了。 老头喝了口水,眼睛一斜:“怎么,不想要?” “要要要!”秦明月大喜,低了三十两,她可要卖上千顶斗笠才能赚回来啊。 也没多想,反正房牙后台是官衙,总不至于想坑她二百四十八两吧。而且还有正规契书呢,都不用她写,而是印刷好的模板,只需要双方填写价格等信息,最后按上手印就成。 契书依旧是一式三份,买卖双方各一份,然后去衙门备份一份。 因为这房子是属于房牙行的,所以秦明月是不用给佣金的。若是旁人卖的,那么需要买卖双方按照成交价给一部分佣金的,一般是买卖双方四六份。 秦明月与周房牙在衙门备份后,当着师爷的面儿,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 衙门师爷为两人做见证,笑得和善,周房牙见此挑了挑眉。 就在秦明月几人拿着房契到了铺子后,周房牙也跟管事小老头说着话:“衙门师爷看样子是认识那穿男子装束的女人,虽没打招呼,可就是认识。” 小老头放下手里的老花镜,对着周方牙摆摆手:“认识还不打招呼,解决个心头大患乐傻了?去去去!” 大周房牙也不恼,只要这房子甩出去了,啥都好说。 不过半夜,谢玉就收到了一只信鸽,展开一看先是皱眉,然后又露出一丝笑意。 他拿着信来到了小霍将军的书房,见里面还透着火光,心里升起丝丝担心。他推门而入:“将军,木城县房牙传来消息,我拿给您看看。” 小霍将军从舆图上抬头:“哦?是有大鱼?” 谢玉的脸色藏在跳动的烛火里,压抑住自己那莫名其妙的骄傲:“不是大鱼,是熟人。”他把信放在桌子上:“师娘盘下了家大铺子,看来又有大动作了。” 小霍将军拿起一看:“哟,这是要做食肆啊。”他停下了话头,等了会儿才说:“还没查到她的来路么?” 谢玉低头:“线索查到卖她的老夫妻那里就断了,看样子是真不知道师娘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顺着河流往上,一路数十条支流查起来浪费时间。” “嗯。”小霍将军点头:“也不着急,只是县里各地还是要盯紧些,这次的事儿容不得一点失误。” 谢玉点头,然后退下了。若是二十万石粮食真到了北雄手里,这碎石关也不要守了,拱手让人吧。 第324章 成了 秦明月几人回到铺子细细的又看了一遍,她决定买下铺子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后院角落有口井。 碎石关缺水又不缺水,缺水是因为打十口井可能就一口井出水;不缺水是因为他们会从浑河边引水入石坑沉淀,然后再挑回来作为饮用水。 在霍将军没有来碎石关之前,从浑河引出来的水是需要百姓购买的,一文一挑送到家。而挑水工人一天挑百来担水,得到的工钱也就几十文。 把贪官砍头后,县丞派遣了专门的人管理挑水池,百姓自己去挑不要钱。也有专门帮人挑水的,自己挑自己收钱,不被剥削。 正因为如此,木城县的布局不像其他地方,大户人家会在一方聚集,与普通百姓泾渭分局。这里是哪里能打井出水,哪里就有大户的宅子。 最兴奋的还是叶含景:“这下好了,鸭子等东西咱们就不用弄回家里引来麻烦,直接在这边处理。” “嗯!”赵方辉重重点头,他之前就一直担心在家里做生意会引来麻烦,现在就说是在为东家做工,赵家族人没胆子在县里来闹事儿。 秦明月反倒是有些担心:“那鸭子的毛血内脏咋处理?咱们不是一只两只,也不是十只二十只,若是处理不好怕会引得邻居厌恶。” 叶含景这里看看哪里看看,听到秦明月的话回过头对她说:“鸭毛有货郎来收,鸭血加鸭肠能做成血肠吃,鸭心鸭胗做卤味。” 说到这里,叶含景突然想到小时候去外祖家,他们家后面有一片山地上的树长的非常茂盛:“再剩下的一些东西找个大木桶来装了,拌上泥巴捂一段时间,等臭味过了用来做肥料相当的好。” “还能这样?”秦明月瞪大眼睛,这么说来这鸭全身都是宝啊。 “就是捂的时候臭不可闻,可以加些石灰,防止生虫。” 眼见天色已晚,秦明月招呼两人上马车:“我先送您二位回去,咱们路上再聊聊。” 叶含景也不推辞,就着秦明月的手爬上马车:“那感情好,我也想着趁距离过年还有些时间,咱们就尽快开工。” 大牛在外面赶车,车帘没有放下,车里三人商量着。 秦明月把钥匙摸出来给了叶含景:“这钥匙我先给您。店暂时就先这样用着,只是过几日我想着把门脸隔一间出来,这间还是与后院相通。” 叶含景点头:“咱们只做外带,堂子太大反倒不方便。” 赵方辉也接话:“确实如此,若是有顾客要在店里坐坐,你是倒水还是不倒水,平白增加成本。” 这点是真的,秦明月道:“那我就尽快隔一半出来,隔出来这边卖生鸭蛋,有需要活鸭的大主顾也能找到联系的地儿。” 说着秦明月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这钱婶子先拿着。” 叶含景还有些不敢上手,就听秦明月说道:“需要些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您安排好家里后就尽快购齐。那后院的厢房空着,您家里人若是要来住也能成,您自己看着安排吧。” “行,那我先收着了。”叶含景这才收了钱,小心的叠好贴身放着:“到时候我记着账。”心里惦记着铺子里还缺的东西,一时间马车里有些寂静。 外面的大牛出了声:“婶子一个人可忙得过来?” 叶含景听到后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丈夫,若是大批量的生产她一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赵方辉见妻子看着自己,心里想着现在这事儿还不确定赚不赚钱,自己肯定是不能莽撞的辞了手里的工作的。 “您让娘一起来。”赵方辉拉过妻子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她在家反倒不放心,跟你一起在店里还能帮忙做些事儿。” “我哪能让她做事儿~”叶含景白了丈夫一眼。 赵方辉却瞪着眼睛,头一偏:“咋就不能让她做事了!往日地里的活儿她没力气,家里的活儿你包了。现在大家都忙着,她帮你做口饭烧口水总是行的吧。” 想到自己的老娘,赵方辉就心堵。他娘是真的好命,嫁过来的时候赵家还有些家底,她娘也就跟夫人一样没做啥事儿。 后面彻底落魄后,他跟妹妹又长大了,家里的事儿顺理成章的就丢给了妹妹。再后来就是他娶了媳妇,家里的事儿又丢给了媳妇。 他老娘就是整日愁眉苦眼哭唧唧的,哭得老爹住在地主家的棚子里不回来! 见妻子皱着眉,赵方辉继续劝说:“这可是咱们家的生意,不能只你一人受累。往日是你脱得开手,等你忙起来脱不开手她还能只干坐着?” 秦明月安静听着,一面感叹叶含景养婆婆跟养闺女似的,一面又感叹赵方辉这男人不错。 “那行吧。”想来想去,叶含景也觉着把婆婆接到身边比较好。 “家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你门一锁就成。”赵方辉见媳妇听劝松了口气:“成天下工了来县里也近,至于我爹。。。。。。” “爹跟你先干着手里的事儿,若是后面我这里忙不过来,你们再来。”叶含景说出了赵方辉没说出口的话,看向秦明月的目光里带了些许审视。 秦明月心里笑了一下,附和:“那是当然,这生意我也没把握,前期咱们就稳当些。”若是他们一股脑的全部跑过来,自己才该担心呢。 钥匙跟银钱都给了叶含景,又当着两人的面吩咐大牛往后来县城了要去铺子里瞧瞧,有什么事儿好及时带信回去。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马车走到了碎石庄口。 许是怕马车进庄引起麻烦,叶含景道:“就送到这儿吧。” “行,有叔在我也没啥不放心的。”秦明月先跳下了马车,伸手扶着叶含景下了车。 赵放辉则是从另外一边下了车,见两人还牵着手就打趣道:“秦东家礼待下士,好好好。” “就你会说话~”叶含景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跟秦明月说道:“要不我先把你们送回去,然后我跟他再走回来。”说着看了一眼赵方辉,咋忘了秦东家是女子了呢。 秦明月看了眼大牛,明白了叶含景的意思:“那倒不用,我放倒俩壮汉还是没问题的。不然您把我送回去,我不放心还得再把您送回来,这一晚上就别睡了。” 不等她继续说话,秦明月跳上马车,大牛赶着车就走了,留下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走了,走了。”赵方辉扯着叶含景,秦东家那体格大牛未必打得过。 第325章 大牛介绍人做工 碎石关的气候变幻莫测,春秋短到可忽略不计。比如现在已经十一月初了,南边儿有些地儿都能穿小袄了,这里空气中却还有一丝燥热。 可若是要说降温,那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儿。 秦明月觉着车厢里闷闷的,就坐在了车辕上。 “大牛哥可是有人要介绍?”大牛不是多话的人,那会儿忽然问起忙不忙得过来,定是有原因。 大牛听到秦明月询问,喉咙里哽着一口气半晌没说出话。他问出口后就后悔了,这一路他都在不断自责。 秦明月偏头看他,笑嘻嘻的说道:“那会儿人多不怕,这会儿就咱们俩咋还怕上了,难不成我会吃人?” “东家,对。。。对不起。”大牛依旧平稳赶着车,双眼目视前方,嘴里却低低的道歉。 “没啥~”秦明月手一挥:“那现在你说说想介绍谁?说不定我还真有事儿需要人来做呢。不过啊,人得可靠才行。” 大牛人实在,听秦明月这样说,他立马高兴起来:“我想给我兄弟找个事儿做!” 嗯?不是家中独子么? “是我在县里做工认识的兄弟,叫钱多多。” 这钱多多是大牛在县里做工认识的,今年十九,就是木城县的人。本来家中还算可以,可娘死后爹娶了后娘就不怎么待见他。 前几年他会赚钱还好,至少能进家门。现在眼见上二十了,县里的事儿越来越少,后娘不想花钱给他娶媳妇,就成日找麻烦。 这家是待不下去了,大牛见不得小伙伴苦恼,就想帮帮他。 秦明月对大牛这种实在性子挺喜欢的,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大牛哥你是我雇的人,往后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呗。” 大牛挠挠头,马车跑偏他又赶紧双手握住缰绳:“我。。。我没想那么多。” “那你以后就要想多些,毕竟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一个不小心就会有大损失。”秦明月耐心教导:“比如刚刚你问叶婶子那事儿,若是她说没人,你是不是要直接介绍你兄弟?” 大牛点头,后面他也知道自己鲁莽了,所以就没再说话。 “你是我雇的人,你介绍的人,叶婶子会不会觉着实际上是我想要安排过去的人?” 大牛一愣,这点他没想到。他觉着自己错的点是,不该在东家说话的时候插话。以前在县里搬货,他们只需要干活就好,多说一个字就会换来一个白眼。 “那我明天去跟叶婶子解释!”懂了的大牛有些着急。 “那倒不用,叶婶子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然他们就不会当着咱们的面儿说家里的事儿了。”秦明月上半身后仰,靠在马车车厢上。 况且这次是提前说好鸭货制作的方子是双方共享的,若不是,那他们定会以为自己是想插人进去探听。 见大牛羞红了脸,秦明月无所谓道:“你那朋友会些什么?” “他也会赶车,以前还会走街串巷做点小生意。” “识字?” 大牛摇头:“跟我一样,连蒙带猜能认几个,不会写。” 会赶车挺好,现在事儿越来越多,再等鸭货铺子一开业,大牛一人忙不过来。至于认字儿嘛,鸭舍边的教棚下每日都挂着大字儿,有心自然会跟着学。 “那这么着。”秦明月跟大牛说道:“你让他空了就过来与我见一下,工钱每月两百文。” 停顿了一下,秦明月又想到钱多多的现况:“若是没地方吃住就与你一起先凑合着,每月我再与你俩五十文生活费。” “那倒不用。”大牛喜上眉梢:“东家能给他一份事儿做就是天大的恩情。”自己家有空房子住不成问题。还有都是苦命的人,吃啥都不挑,跟自己一样吃些杂粮野菜糊糊就成了。 见大牛笑脸憨厚,秦明月心情也好不少:“不过咱们要说清楚,他家里复杂,往后不能因为家里的事儿影响工作上的事儿。但凡给我带来没必要的麻烦,立马让他走人。” “嗯!”大牛重重点头:“我会提前跟他说好,他同意我在带来见您。” 两人说着,天上的乌云散开露出了星光。马车哒哒,车轮碾过地上的碎石,时不时的还有碎石飞起来打到车厢发出声响。 亥时初(21点),马车回到了乔家庄。 大牛把秦明月送回家,自己也拴好马准备回去。 秦明月站在自己家台阶上喊他:“赶着马车回去,还有这么远一段路呢。” “不了,我今儿就在鸭舍睡一晚,您先进去。”大牛皱着眉,他总觉着四周安静的过分。 秦明月听到大牛如此说,心里也有些怵。可惜鸭子都转移到新鸭舍去了,不然鸭子遇到危险肯定会大声叫嚷的。之前的旧鸭舍被大伙儿打理干净,显得空旷,平日三五人做针线活儿就在这里集中。 可这几匹马倒是安静的过分,包括皎皎也只是见到秦明月亲昵的撒撒娇,并无异常。 压下心里的疑惑与忐忑,秦明月看了一眼还隐约站在下面空地里看着自己的大牛,这才转身开了院儿门。 过了会儿,院子里亮起昏黄的油灯光,应该是秦明月举着油灯在走动。见此大牛放下心来,扭头进了鸭舍一头栽进香软的新鲜稻草堆里。 屋里的秦明月眼睛翻红,本来是很大胆的人见到突然亮起的油灯,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举着油灯的王景旭见眼前人脸色煞白,懊恼的不行。 他也是听到营里的男人们说,女人最喜欢这种惊喜了,幸好他刚刚先点了油灯,没有像他们说的直接上手抱住。 扔掉手里的顶门棍,秦明月用力推了一下靠过来的男人:“你有毛病啊!吓死人了知不知道。”要不是自己强装镇定看清楚了,这手臂粗的一棍子下去,脑袋怎么也得开瓢见红。 “我错了,我错了。”王景旭举着油灯跟着秦明月转悠,见她去了厨房立马狗腿的把油灯放在灶台上:“我来我来。” 他动作麻利的挤过秦明月,坐在灶台后烧水。 点燃火后,见秦明月还是杵在原地,他推着人在灶孔前坐下,自己提起水桶出门打了半桶水倒进锅里。 然后又摸黑去了正房,拿出一个油纸包递到秦明月跟前:“牛肉包子,吃点。” 秦明月脑袋一扭,不看他。 王景旭蹲下,拿起她的手想要把包子放在她手上。 哪知道秦明月就是不用力,他一松手,她的手就掉下去了。态度很明确,不接也不看他。 第326章 媳妇生气了 王景旭有些慌,怎么哄媳妇他没经验。 挠挠头,他把包子喂到了秦明月嘴边。 秦明月白了他一眼,头扭得更厉害了。 “不吃就不吃了,别把脖子扭坏了。”心疼媳妇的脖子,王景旭把包子放在灶台上。 哪知道包子没放稳,滚了下来。秦明月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明明就不想给我吃,还往地上扔。”手心感受到软乎乎的包子还带点热气,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就被勾了起来。 她抓住包子大大的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用力嚼。然后腾出一只手使劲推王景旭的肩膀:“别以为现在有几个钱就得意,这么好的包子居然想往地上扔。” 王景旭也不躲避,跟不倒翁一样,随着她推的力气来回晃悠。虽然自己不是这么想得,也有些哭笑不得,嘴里还是老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他们。。。。他们说。。。。。” 秦明月见他本来看着自己的目光游移,声音越来越小,再听到‘他们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军营里男人多,自以为是的男人更多,定是信了不该信的话。 秦明月斜着眼:“你跟我具体说说,他们咋教你的。” 王景旭挠头,现在想来那些男人说的指定不靠谱,只是自己之前没带脑子。可出卖同僚,好像有些。。。。。。伤男人面子? “说不说?”秦明月见他表情变幻,就知道那些个男人没说什么好话:“你仔细想想,第一:他们教你的我不喜欢; 第二:谁与你才是一家人。” 说完,秦明月就要起身离开。 王景旭不傻,只是这么些年也没跟女人相处过,所以一时间脑子发热听了不该听的话。对啊,媳妇与自己才是最亲的人,媳妇不喜欢那就是不对! 他拉着秦明月的手,自己坐在了灶前凳子上,然后把人拉坐在了自己腿上,双手环绕。 “他们说自己家里的媳妇就喜欢突然袭击,女人说不要就是要,这叫欲拒还迎。”说着,他头低着,额头顶在秦明月背上,这什么鬼话。 秦明月冷笑:“没说完,还有。”楼子里听多了那些男人的说辞,这只是个开始。 王景旭脸发烧,呐呐的:“若是。。。若是女人不开心不乐意,那就是。。。是。。。。”后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是在外有人了。”秦明月冷静的说出后面的话,说完还咬了一口包子。 王景旭没吭声,只是弱弱的点头。 秦明月叹气,这事儿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只能自己想清楚。于是她摆开王景旭搂着自己的手,站起来说道:“你好好想想,教你这些的人可是都有老婆?” 没等他完全想明白,秦明月又道:“有老婆的,可是家庭美满的?” 说完,秦明月就舀了热水提进了后院的草棚里洗澡去了,留着王景旭一人站在厨房发呆。 。。。。。。不用想,他就通透了。 刚刚秦明月被自己吓到脸色煞白,他虽然心疼,可在一想到她是跟另外一个男人一起回的,心里也有些不得劲,那些人的话就像咒语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后怕,自己差点被带进坑里。 对啊这些人哪里来的老婆?平日里就是逛个花街。既然是既然是平日里逛花街,那花街里的那一套能用在自己媳妇身上吗? 若是用上了哪个女人不生气?还能有乐意的? 站在女人的角度,自己男人用对待妓子的态度对待自己,不跑才是傻! 搬马料的老黑不就是这样的例子么?在军营里赚的钱拿去逛花街,回去了还怪自己的媳妇不温柔体贴,后来没过两年媳妇就跑了。等站稳了脚跟,又回来把俩孩子带走了。 为此老黑对女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这能怪谁呢?自己还傻不愣登的听了他的话,真是该死。 王景旭摇摇头,还好自己媳妇是个聪明的,没有忍气吞声。想着,他照着自己的肩膀就用力掐了一下。仿佛是觉着秦明月的推搡实在太温柔,起不到警示的作用。 有错就认,认错不仅要认,还需要态度与行动。 于是王景旭狗腿的拿了包头发的布巾,还就着灶火兑了一碗蜂蜜水,端到洗澡棚子门口站着。听着里面的水声哗啦啦,他半分杂念也不敢有。 秦明月开始还气,被热水一激反而冷静下来。再一想又有些懊恼,自己这是做啥呢?想到当初跟自己说好的只要对方不打骂磋磨她,就将就这么过了,伺候一个男人总比伺候一群男人来得强。 可想到这里,本来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沸腾。不行,也不能太无所求了,既然这男人还不错,总要先调教调教,实在不行再放弃,万一成了呢? 王景旭听到里面的水声停下,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擦过草墙的声响,就知道秦明月要出来了。想着刚刚自己来的时候里面水声大,可能没听到,他就试探着用半大声音咳嗽了一下。 这咳嗽声带着些小心翼翼,不敢太大怕吓到人,也不敢太小怕听不到。 咳嗽声后,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一下。王景旭舒了口气,幸好,刚合适。 草棚门被打开,里面挂着的气死风灯被水汽蒙了一层,隐隐看不清秦明月表情。 因为王景旭对着灯光,秦明月倒看出他脸上讨好的笑意。 还没等她开口,手臂就被轻轻拉住往前外走了两步。 一碗温热的水被塞在秦明月手里:“累了一天,回来也没喝口水。” 然后王景旭绕到她背后用毛巾包住了她挽起还在滴水的发丝,边用手捏住布巾子,边轻轻推动后背:“慢慢走回去,夜里外面起露了,小心脚下。” 秦明月轻声回答:“嗯。”本来就已经安慰好了自己,再一见人家这态度,还有什么火气按不下的。 王景旭也在她背后笑了笑,自己是与他们不同的,自己的心上人也与他们的不同。 第327章 满不满意 给秦明月搅干头发,王景旭拿了空碗出去。 再次进屋的时候,秦明月拿出了一套新细棉布中以放在床头:“怎么没洗洗?” “不洗了,等下半夜要出去。”他坐下拿起新衣裳摸了摸:“我顺道回来看看。” 嗯?秦明月忽然倾身,她放低语气:“可是要去拦截粮食?”说着还用手指了指那边大山。 王景旭也压低声音:“还不一定,他们最先出发的押粮车已经到了河岸边,后面的车挨着有些紧密,现在还没有很好的办法把他们切断,还不引起警觉。” “车队很长吗?” “长!”王景旭想到小虎送来的密信:“山里的路只容一辆独轮车通过,最开始出发的已经到了河岸边,最后的车都还没进山。” “那肯定很多人押送,而且押送的不是普通人。”想到这里秦明月有些担心:“二十万石粮食,押送的人不少,你们相当于要与一支部队战斗,而且这条线路上他们必定还有人巡视。”这可如何是好。 “这粮食必定要到手。”王景旭叹气:“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钓内奸,等粮食全部到达河边平地后咱们出手。”只是这内奸的事儿始终是心腹大患,这次的行动派遣人他们都畏手畏脚,生怕泄露。 秦明月咬着手指:“河水湍急,他们怎么渡河?” 说到这个,王景旭苦笑一声:“他们在河岸边搞了那么大工程,我们竟然丝毫不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居然在河里建造了一道吊索浮桥。 这桥用的是铁链,组合起来千斤重。平日里沉在水下,需要用的时候用马匹骡子只需要在一方用力拉,就能从水里拉起来。 秦明月听完瞠目结舌,这是下了血本啊。而且铁可不是能随意用的,建造这么一座铁索桥所需的铁,能装备一支军队了。 “钓内奸现在看来反倒不着急了,这批粮食的重要性已经超乎咱们的想象,必须拦截。”秦明月拉住王景旭的手:“现在的计划怕是要与之前的反着来了,先前咱们想着让先头部队先过河钓出内奸,然后再对后面的前后包抄。” 王景旭点头,先前他们想象里二十万石粮食的运输用得是军粮运输的方法,但是没想到因为地形以及需要保密的因素,右相用的是独轮车运输,这样队伍就被无限拉长,以至于前面的到了,后面的还没出发。 “那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等最后一车粮食进入山间,同时要阻止前面的过河。”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将军先派人去搞清楚了他们渡河的方式。”王景旭紧紧皱眉:“这才发现他们用的居然是铁索桥。这桥对岸是用巨大的铁钉钉入了河岸的石头内,这边牵扯的铁链足足有半里长,每个铁扣圈上都绑了手臂粗的草绳,每根草绳都绑在山间树上。 不说还有人看守,就算是没人看守单是砍光草绳都得一刻钟。” 秦明月嘴角抽了抽,这右相是怎么想的,这么大动作是要登基做皇帝不成,不然怎么回本。而且这也意味着碎石关的内奸很厉害,这么大工程,准备时间超半年,居然无人知道。 秦明月把手指甲都啃秃了,最后试探着说:“要不,咱们去上游往河里扔树枝?” “扔树枝?” 秦明月笑嘻嘻点头:“我记得浑河之所以浑,是因为上游流经的土地十分疏松是不是。既然土地疏松,那么冲一些树下来很合理吧。” 王景旭一手握住成拳,击打在另外一只手掌心里:“不需要去浑水的源头,半途砍树投入河里就成!树枝挂住铁链,他们很难过河。” “对!”这河流经无数座大山脚下,砍树推入河中不算很难。 “我媳妇真聪明。”王景旭捧着秦明月的脸亲了一口:“这铁链砍断沉入河底多浪费,说不定最后还没被咱们弄回去利用起来呢,一举两得。” “至于如何搞定那些押送的人就没办法了。”秦明月有些遗憾,这就涉及到自己完全不懂的作战领域了。完全不懂的领域就算是百个臭皮匠,也抵不过半个懂的诸葛亮。 “这个就不用操心了,将军十万将士还能按不住这么些毛贼?”王景旭笑着为她宽心,能不慌乱,想到这么些办法,已经是女子少见的了。 只是,自己又得走了,这事儿他还是要先报告给将军定夺才行。 秦明月看出了他的心思:“你快去跟将军说说,这事耽搁不得。” 说着,她翻出怀里的一叠银票在王景旭眼前显摆了一下:“我现在可有钱了,往后还能赚更多,你央求将军把碎石关守好了,不然这钱我咋保得住。”说完还把银票按在自己胸口,一副财奴的样子。 王景旭刚被一叠没看清的银票震惊到,又被她这副掉钱眼里的样子逗笑:“好!我一定给你守好了。”这是在让他宽心呢,她什么都懂。 “去吧去吧,我就不送你了。”秦明月放好银票,躺在床上侧过头对他说:“若是大牛还没睡,你别对人家瞪眼,那可是我雇的伙计。” “嗯。”王景旭心里最后一点酸意也没了,她雇的伙计可不就是自己的伙计么,自己怎么能跟伙计吃醋呢。 给她拉好被子,伸手摸摸她额头,最后轻轻落下一吻。 吹灭油灯,出门轻轻关上门。 门外的影子停了一会儿,低低传来一声:“我走了,下次不会了。” 秦明月没回答,而是笑眯眯的闭上了眼睛,还不赖。 王景旭也笑着出了院儿门,一出门下了台阶就看到本来进了鸭舍的大牛坐在外面的石凳上。 “我我。。。东。。。老板。。。。”‘娘’字差点出口,大牛咬了舌头才挡住,怎么称呼都不对。 “叫我景旭哥吧。”王景旭习惯的冷着脸,想到秦明月说的话,他又露出几颗牙:“有劳了。” 大牛看着他的背影回不过神,到底是对自己满意还是不满意? 第328章 新雇钱多多 第二天,中午大牛就领着钱多多来了。 来的路上大牛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所以到了后没等秦明月开头,他就恭敬道:“秦东家,我叫钱多多,今年十八,会赶车。” 人也长的不错,个头比不上大牛,但是圆圆的脸看起来就是一副笑模样,这样的人若是在外行走天生能给人家好感。 打满补丁的衣裳蛮干净,垂着的双手指甲整齐,头发也是整齐的用布巾绑在头顶,看起来清爽舒服。 “名字喜庆,人也喜庆。”钱多多给秦明月的第一印象不错,没有因为她是女子就露出几分男子的傲气,而是微微躬身,样子很恭敬。 钱多多还是有些紧张,他两根手指在腿侧下意识的搓着:“谢东家夸奖。” 秦明月看了两眼大牛,然后对钱多多说道:“你是大牛力荐而来的,出于对大牛的信任,我愿意先用用你。”卖大牛一个好,同时也是为了后面的话做铺垫。 “你若是做的好,那么大牛与你我都不会亏待;若是做的不好还有私心,大牛与你也同样都逃不过。” “东家您放心,我。。。。。。” 大牛着急表态,说到一半就被钱多多扯住了。他朝着秦明月拱手,又对着大牛拱手:“大牛哥对我的好,我会记着一辈子。东家放心,我钱多多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嗯~”秦明月满意的点点头:“跟我做事儿没那么条条框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做人的底线。”看起来大牛要老实些,这钱多多脑子更加活泛些。 钱多多点头,这次他没有着急表态,而是恭敬等着秦明月继续说。 这点让秦明月对他更有好感了,看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苦命的孩子更会看人脸色。 “现在事儿杂,你与大牛就先一起负责运输吧,不懂的问他,他不懂的你再来问我。工钱两百文一月,前三月不签契书,三个月后要不要继续用你得看表现。”说到这里秦明月调皮了一下:“当然你也可以看我表现要不要继续做工” 大牛嘿嘿笑,钱多多也抿嘴笑了起来,这东家看样子不会很苛刻。 “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秦明月收起笑意,认真看着钱多多眼睛:“大牛大概跟我说了一下妮家里的情况,说实话我是怕这一点的。” 钱多多心里忐忑,他认真回答:“我。。。若是遇到我家里人捣乱,造成的损失我会赔您的。”他没把握说‘东家放心’这几个字,因为家里人并不受他控制。 来的路上大牛也跟他说了东家的要求,他并不觉着过分,反而会觉着安心,做一份事儿拿一份钱,错了就要赔偿这很合理。 秦明月心里叹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在我手底下做事儿,我也不会随意就让人欺负了你去。只是家人不同,你自己要立起来才行,不然就是我多管闲事。” “谢东家!东家放心,我定会好好做事的。”钱多多的高兴溢于言表。 那个家从娘去了后就不是家了,可其他人不这么认为,不管是钱家还是外祖家知道他过得不好,但是没人敢伸手。无数次求救都被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推开。 这次被赶出家门,他心里是高兴的。可又不敢随意找事儿做,怕给东家带来麻烦。要不是大牛在破庙找到他,他都打算卖身为奴了。 “嗯,好。”秦明月给了大牛二十两银票:“你俩赶一辆车去碎石关外买些粮食,不拘什么粮都行。” 大牛接过银票,自然的装进了怀里:“周围的县里去买?”最近他已经接触不少银钱,对这么大面额的已经免疫了。 “对,反正不要在碎石关买。麸皮那些可以多买,人家若是问起就说咱们养鸭呢。”秦明月敲了敲桌子:“钱不够你就给几两定金,能让他们自己送过来结账更好,一是咱们车装不了多少,二是你们钱带多了我不放心。” 不止是不放心钱会被抢劫,还不放心这二人的安全。现在她也没出去过,不信外面真的还那么风平浪静。世道若是乱了,几两银子就能买命的。 “行,那趁现在还早,咱们就先去了。”大牛也不问为什么要去旁的地方买粮,反正东家说了他就按照做好了。 两人告别秦明月,赶上马车就走了,从马车背影秦明月竟然看出了几分愉快的感觉。 忙完这头,秦明月又去找了钱大爷。叶含景肯定不会拖很长时间,最多两三日应该就要来要鸭。得先把要处理的公鸭分开来,免得到时候鸡飞狗跳的。 钱大爷没找到,倒是柳明达的媳妇英婶子在。 “明月有事儿?”英婶子正在捡鸭蛋。白日里鸭子放出去后,她就要来把鸭蛋捡到筐子里。等到晚上了,在对着烛火照,分辨是否有受精。 受精的鸭蛋用来孵小鸭,没受精的运送到秦明月家的地窖里储存。 “婶子,麻烦您跟钱叔说一声儿,明日就把淘汰的公鸭单独关起来吧。”秦明月站在围栏外,英婶子在里面干活的时候,鸭舍大门是锁起来的。 英婶子听到话直起身,快步过来给秦明月开门,一脸惊喜:“可是要卖了?”只要有入账他们就能分钱了,不管一文两文,也是个指望不是。 秦明月点头:“是嘞,卖去做风干鸭等鸭货。” “那鸭蛋嘞?”英婶子打开门让秦明月进来:“鸭蛋也有好几筐了,都是这个月的。” 先前鸭子下蛋少,秦明月时不时的用来犒劳大伙儿了,现在鸭子下得多了钱大爷就不让她乱抛洒,成习惯了反而麻烦。 “鸭蛋也卖。”鸭舍里很干净,鸭粪没人都有人来捡走拿去堆肥。 “那感情好!”说完这句英婶子继续忙自己的,捡了一筐鸭蛋见秦明月还在东看西逛的,便对她说:“这里面臭哄哄的,你快出去吧。明日就把鸭分好,卖家来了就能直接装车。” 说到这里,英婶子一拍脑袋:“我得回去让人做些草筐出来,装鸭用得上。”说着还从后面推着秦明月的背往外走,感觉很碍事的样子。 第329章 啧,不受待见的秦东家 “啧啧!~~~”秦明月咂咂嘴,自己好像不咋受待见。 出了鸭舍,探头看了一下王家三栋房子,两兄弟家时不时传来砍竹子的声音,而老宅则是晃过一角粉色衣裙,接着大门被用力关上。 她这才想起,不是说王老头要娶妻么?咋还没反应。 顺着许久没走过的小道,秦明月又去了桔梗育苗棚。她站在大门外张望,里面油布已经盖好,两边也用草帘围了起来。 看不到棚里,门也是从里面锁起来的,她索性用手围在嘴边做喇叭状:“有人没有~~~” 袁氏从一个棚里探头:“哟,秦丫头。”然后她一叠声喊着:“老二家的,去开门。” “哎!”范水香从另外一个棚里跑出来,看到秦明月后笑的微微有些尴尬:“秦东家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麻利打开门,把人请了进来。 “范婶子好。”秦明月面子功夫做的再好不过,就她这样,谁能看出两人有过龌龊? “哟,这么热!”她只往棚里探了个头,一股潮汕的热气扑面而来,中间还夹杂着说不清的泥土味儿。 “可不是。”袁氏用小凳子坐在中间的,见秦明月后也没起来,只是停了手里的活儿:“在这里面得穿单衣。不过啊咱们种子发芽快啊,保湿又暖和,比在外面发芽快很多。” 说完她举起五根手指,秦明月也配合着露出吃惊的表情,五天发芽确实很快了。 “这么大地方用来育苗不划算,你叔爷在那边弄了个小棚子育苗,等苗儿挤了咱们就移栽过来,再长挤了就可以卖给他们栽地里了。” 秦明月低头看了一下袁氏脚边放着的幼苗,粗壮有活力,看得出被照顾的很好:“等翻了年,我地里的桔梗也就第三个年头了。前些日子我去看过,都有拇指粗细,能收获了。” “那就好,到时候他们看到你得了利,不用费太多口舌就有人愿意种。” 确实是如此,空口白牙说一百句,不如实实在在让人看到利益。 与袁氏聊了会儿,秦明月扭头上了山。这个季节山上还是灰蒙蒙的,种下的冬麦等作物才刚刚发芽。要等下一场雨后才会蓬勃生长,然后等着冬天被雪覆盖。 桔梗大部分也回了苗,秦明月找到几根看起来比较壮的想要挖出来,正在用力呢,身后传来呵斥声。 “谁,竟然偷桔梗!” 秦明月一回头,就看到豆腐家的乔大千举起锄头对着自己脑袋恐吓。 “叔!!是我。”秦明月蹲着往后挪了两步,生怕头顶的锄头砸下来。 乔大千这才看清楚人:“明月丫头?”忽然换了女装还真没认出来。 秦明月以前穿的都是短打,后面为了方便穿着男装长衫。今日她心血来潮,穿了一身细棉布的长裙不说,头发也挽了个样式,虽没插簪,确实跟平时差别有些大。 秦明月莫名其妙的有种偷东西被抓的心虚感:“我来看看桔梗咋样了,挖几根大的回去研究研究吃法。” 乔大千把锄头放在地上,也蹲下揪了揪桔梗的枯枝:“不是药材么,还能吃?” “能啊!”说到吃,秦明月来劲儿了:“不仅能吃还好吃呢。” 她拔起一根,用手搓掉上面的泥沙露出雪白的桔梗肉,再扯掉根须微微用力。 ‘啪~’ 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爽脆! 把一半递给乔大千:“您尝尝。” 乔大千拿在手里闻了闻,一股生红薯皮的味儿。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入口先是脆,然后是微苦加点涩味。 这也不好吃啊,他皱着眉嚼碎咽了下去,最后口腔里又回出来一股甘甜味儿。 秦明月见他的表情有些痛苦,自己笑着也咬了一口,脆苦涩又回甘,是这个味儿没错了。 “这还需要处理一下才能吃,用水泡泡没了苦涩,凉拌爽脆能下好几碗饭。”一想到麻辣鲜香咯吱响的凉拌桔梗丝儿,秦明月嘴里口水就泛滥。 “不仅好吃,还对身体有好处,它宣肺、利咽、祛痰、排脓、护肝,大人小孩儿都能吃。” 听到秦明月说了这么多好处,再加上长了一副人参模样,乔大千舍不得扔,皱着眉吃了下去。 最后秦明月挖了一大把粗壮的桔梗回家,洗干净后撕开用盐水泡了半个时辰,中间换了两次水祛除苦味。 沥干后调入辣椒,花椒,醋,糖,蒜,盐,最后再来上几滴香油抓匀腌制一会儿入味。 弄完桔梗,秦明月又做了三合面饼,面饼做好后桔梗也入味了。薄饼卷入桔梗丝儿,咬上一口醇厚滋味浸人心脾,微酸微甜,麻麻辣辣,秦明月一口气卷了两张吃下。 没必要等明年了,冬日里缺新鲜菜的时候,就拌好开卖吧! 吃饱仰躺在椅子靠背上,双手越过扶手自然下垂,这个姿势能感觉到手臂里血液的流动。睁开眼睛只能看到一半天空,另外一半是带着灰绿青苔的房檐。 天空里的云带着太阳光的金边,光辉明亮又不刺眼。刚刚用过缸里的水,与小水沟有了落差,滴答滴答的水声与山上的的竹林娑娑相和。 竖起耳朵细听,隐约还有鸭子的嘎嘎声,若隐若现的人声。 好久没有如此放空过了,秦明月此时,心眼澄明。 第330章 小黑原来的女的 鸭货店在叶含景的操持下开张了,没有像杂货店那般热闹景象,很多人甚至说不清这个店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知道掌柜的是一位小巧温和的中年女人,里面的鸭货很好吃。 大牛与钱多多出门买了两趟粮后就没再去了,周围两个县城的粮食明显涨价,而且到了后面一听他们是碎石关的,竟然直接不卖了。 秦明月怕出事,也就不敢让他们再去更远的地方。同时这个情况,她也告诉了周队长,现在她连信鸽都不太敢用了。 当然普通百姓还没有感受到这种紧迫危机感,冬日里本就没什么人来碎石关,普通人都忙着自己眼前的生活,来不及思考其他。 这日秦明月跟着大牛送了活鸭到县里,回去的时候顺便去镇里接了王晓花回乔家庄。因为,王老头要娶妻了。 “嘟嘴做啥?”乔荷儿皱眉,边给她收拾东西边数落:“越大越不懂事,那是你爹,他有大事儿你这个做闺女的不回去像什么话。” 王晓花脾气见长,见娘数落自己,大嫂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看热闹:“一把年纪的人了,娶个跟自己儿子一般年纪的人,不害臊。” 说着就跺脚:“气死我了,羞死我了!” 秦明月看她气鼓鼓的,噗嗤笑出声:“姨母,呱呱呱~” 乔荷儿转过身还想问什么呱呱呱,就看到王晓花鼓着腮帮子的模样,也没忍住,笑得坐在了床上。 一把扯过粉妆玉砌的丫头,乔荷儿把她头上的珠花取了下来:“回去了就素淡些。”说着又把已经打好的包袱翻开,从里面拿走了两件颜色鲜艳的衣服,从新放了两件半新旧颜色暗沉的。 秦明月懂,她走过去翻了翻王晓花的衣箱:“她白净,越是素越衬皮肤。”一番翻翻捡捡,最后找出了一件半新旧的亮天蓝色衣裙,外加一套蜜色镶银边的小袄:“就着两件吧,脸在用偏黄的脂粉抹抹。” “真丑。”王晓花嫌弃。 乔荷儿一指点在她额头上:“你小心着点,机灵些,莫要单独与人相处。” 接着她又打了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套新棉衣,两套棉布里衣,还有一双新鞋。不用说,这是给王兴言的。 第三个包袱里没有里衣鞋子,有一套新浅黛色棉衣配着灰色棉裤,衣襟上绣着月白缠着银线的牵牛纹样。 另外还有一套缎子的春秋大袖衣裙,看起来比王晓妮的身量大些。 最后又用帕子包了一对米珠钗环,外加两块碎银子。 包好后,乔荷儿叹了口气:“这是我给她备的嫁妆,都是给你做工赚的。”说完她看着秦明月,视线却没集中:“每年给她准备些,到年纪也就差不多了。至于她守不守得住。。。。。。。” 最后绝情的话没说完,若是守不住,出嫁的时候也还是有一份的。 “娘现在给她做啥?就她那脑子能守住才怪了。”王晓花翻着白眼,倒不是她嫉妒王晓妮的东西,而是那人蠢笨,这东西拿给她大概率会便宜别人。 “她也是娘的女儿啊~” 王晓花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姨母咱们就先走了,小黑子我也带回去了。”秦明月手忙脚乱按住想要立起来跟自己拥抱的小黑子,这毛孩子的一扑,她根本撑不住。 “去吧去吧。” “您把门锁好。”说完又叮嘱柳郎中:“柳叔,您若是要出远门就跟家里说一声,我好让大牛把黑子带过来。” “不去不去。”柳郎中朝着她挥手:“我去哪儿都把你姨母带上,你就放心吧。照顾好晓花,把她打发走后,开年我带你姨母去游山玩水呢。” “跟孩子瞎说什么!”乔荷儿掐了柳郎中一把,羞红了脸。之前他出门采药,死活要拽着自己,本来一天就能来回的路程,硬是磨蹭到了三天。 想到夜里在客栈,或是野地里搭帐篷休息的画面,乔荷儿的脸就要滴血。 “那就更要小心了。”秦明月高兴又担心:“不行,我得去讨要个狗崽子给姨母养着。” “呜?” 听到这话,小黑子不扑腾了,而是竖起耳朵歪头。 秦明月弹了它一个脑瓜蹦:“咋了,你有崽子?”说完还不屑的给它了一个嗤笑。 “汪!” 真有? 秦明月瞪眼,她蹲下就去摸小黑子的肚子,把小黑子吓得夹住一屁股坐在在地上。 不冒昧吗? 秦明月扯住小黑子的耳朵:“你祸害了哪家小母狗!”这种儿子在外干了坏事,人家闺女大着肚子找上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乔荷儿捂头,这丫头怎么没一点女人样儿。后面的大牛脸都要燃起来了,她一点不害羞! 王晓花一脸兴味,也蹲在小黑子旁边,小黑子见两人都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还时不时被冰凉的视线扫描肚子,就腿发颤。 最后还是柳郎中看不下去了:“祖宗哎,它是姑娘。” 啊? 最先出声的是王晓花:“这么壮的‘姑娘’?”吓人。 “呜呜~~~~~”小黑子委屈! “她生孩子了?”秦明月大惊,自己家的姑娘被外面的狗拱了! “没有没有。”乔荷儿赶紧帮小黑子辩解:“她天天都在家里,生没生孩子我还能不知道吗!” “汪!” “东。。。东家!黑姑娘体格壮说不定是这一片狗里的头头,许是它知道哪家有好小狗?”大牛看不下去了,乡下养狗哪里在乎公母,也不会在乎生不生小狗。 “汪汪!”终于有人懂了,小黑子站起来就往巷子外面跑去。 见此几人也来了兴趣,小黑子不是一般狗,能被它承认的狗必定也不是一般的,于是大伙儿跟着小黑子一路往镇子外走去。 只见小黑没走多远,就在镇外的一块凸出的石头下停住了。它低头嗅了嗅,然后开始刨地,嘴里还发出呜呜声。 没一会儿,石头下面就被刨出一个洞,里面也传来小奶狗的哇呜声音。 大牛趴在地上朝里面看,惊喜道:“有一窝小狗,还有只大狗,怎么不动?” 本来已经快爬出来的小狗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又退了回去,不得已柳郎中回去拿了锄头来,用力几下就把洞口挖开了。 一窝雪白的小狗出现在视线里,奶声奶气的嗷呜直叫唤:“呜呜~哇汪汪~~~” 见围了一圈人,小奶狗一边故作声势,一边跌跌撞撞的爬到小黑子腿边依靠着。小黑子也轻轻蹲下,让小狗藏在它肚子下面。 第331章 一窝小白狗 窝里还有一只大狗的尸体,看样子已经死了有几日了,后腿的伤口已经招来了虫子。这一窝小狗不止眼前这两只,大狗肚子下还有三只,保持着吃奶的姿势,可惜已经没了动静。 而在洞口,还有一些已经干巴的食物。 “这些吃的是小黑子弄来的吧。”乔荷儿摸摸小黑子的头,抱起它肚子下两只发着抖的小白狗。 “难怪这几天小黑子拼命的想要吃骨头,给了它扭头就没影了。”王晓花有些难过,如果多给几个骨头,狗妈妈是不是会活下来。 小黑子朝着天嗷呜~~~~嗷呜~~~~几声,然后用爪子刨土,想要盖住大白狗。 柳郎中用锄头帮忙,盖住白狗尸体后,还在不远处挖过来一棵不知名树苗种在了土堆上。王晓花又跑回去舀来一瓢水浇上,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阵。 “可怜的小东西,往后就跟着我吧。”乔荷儿摸摸怀里一直拱的小狗:“得去买些羊奶回来,这小狗看起来都没满月。” “这好办,明日我就去买一只母羊回来。”柳郎中一只手扛着锄头,一只手揽着乔荷儿的肩膀:“算了,等下我就去,就在镇西边儿两三里就有人家养羊。” 牛车回到乔家庄已经快天黑了,王晓花没去王家露面,直接在秦明月家住下。 姑嫂俩还没来得及洗漱完,何氏就闻着味儿,抱着丫头急吼吼的跑了过来。 “嫂子开门!” 秦明月刚拉开门,何氏就把娃往她手里一塞,钻进正房一甩鞋子爬上了炕。 王晓花无奈,拉开蒙住头的被子:“三嫂,莫非你一直监视着大嫂家?”回来的时候都看不清路了,也没碰到人,她咋就知道自己回来了呢。 何氏笑得眉眼弯弯,把王晓花笑的发毛:“您笑啥呢,公爹都要给你找新婆婆了。” “你不懂。”说道这个,何氏笑的更开心了:“后日我要跟大嫂一起去女家纳征请期,你去不去。” 啊?王晓花懵了!“纳征?请期?” 何氏头点的小鸡啄米一样。 “丢人不丢人!”王晓花从炕上跳了起来! 寻常两家人结亲,男方通过媒人向女方家提亲,女方同意后就可以纳采; 然后男方通过媒人询问女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以准备合婚,这一步为问名; 合好两人八字后,男方将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告知女方家,并送礼以示定婚的意愿,这叫纳吉; 然后就是纳征,送聘礼去女方家;男方在确定好成亲日期,备礼去女方家征求意见,确定具体成亲日期,这便是请期。 当然最后一步就是成亲当日了。 以上的这些流程,除了最后一步外,其他一般都是由男方家人多为长辈来做。而普通人家的流程则简单的多,大概率是媒婆上门提亲,然后合八字,定日期,送聘礼,然后成亲。 “他停妻再娶就算了,还搞的不伦不类的。”王晓花在炕上疯了似的跳来跳去:“还让儿媳去送聘礼请期?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秦明月在外面给怀里的孩子擦了帕脸,推门进来:“小心踩着你三嫂!” 见秦明月进了屋,何氏也不管女儿,一翻身坐起来靠着床头:“大嫂,咱们真去啊!” 秦明月点头,王老头前日来与她说了,十一月十二是好日子,让她带着人去给他过礼。王老头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门儿清,不就是看她雇得有人,又有马车,走出去排场嘛! 他都不要脸了,自己这做晚辈的还要什么脸,去呗。 何氏‘啧’了一声,一把扯得还在气鼓鼓跺脚的王晓花倒在她身上,然后用力把人搂住,低头: “你去不去。” 王晓花扭了两下,没挣脱开:“三嫂,这个角度你好吓人,脸色肉都垂下来了。” “啧,死丫头!”把王晓花提起来:“问你正事儿呢。” “不去!” “也行,丫头家家别凑热闹。不过你姐要去,我看她那架势是想上门给人家下马威。” 王晓花扯扯嘴角,真是拎不清!给后娘下马威,她怕是不知道亲事儿都捏在人家手里的吧。 最终何氏还是没有回去,秦明月催都催不走。好在丫头乖巧,吃了睡,睡了吃。除了晚上起来换了几次尿布外,一夜没怎么闹过。 早上起来何氏还感叹:“大嫂家养人,这烦丫头居然一夜没哭。” 秦明月对她翻白眼,塞了两包点心给她:“快回去,你也顾一下另外一个。一晚上没喂奶,做娘的不心疼啊!” “心疼啥,儿子长大了就是老子,再说了家里有母羊呢,他爹知道。”何氏打着哈欠,汲着鞋子,一脸不乐意的回了家。 秦明月与王晓花收拾好,两人带着东西也去了王家。不管怎么说也是王老头女儿,昨日回来没去就已经是失礼了。 “爹~” “爹~” 王老头有求于秦明月,倒是露了点好脸色:“老大家的来了啊。”而对于王晓花,则是皱着眉没搭理。 两人刚刚上台阶,还没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听到一声阴阳怪气:“哟,城里人回来了。” “姐,娘给你的。”王晓花没理,只是把手里的包袱给了她。 王晓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气了! “爹,我去一下二哥那边。” 真只是客套的招呼,没等王老头说什么,王晓花就拿着包袱自顾自的走了。 “这死丫头!”王老头生气。 秦明月一如既往的说瞎话:“妹妹还小,听到有后娘了孩子害怕,不高兴是正常的。” “对,我也怕。”王兴明从房间里冒出来,他本来也是不乐意回来的,娘非要赶他回来。 有一段时间没看到王兴明了,秦明月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既然王老头要娶新媳妇了,那该是这几个孩子的财产应该先分了才对。 特别是王兴明最近一年表现非常好,勤快又机灵,别又被后娘给磋磨坏了。 心里有了计较,秦明月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第332章 再次分家 王老头招呼秦明月:“老大家的,你坐。” “爹您坐。”秦明月等王老头坐下,轻车熟路的去厨房草棚下端了一碗水,恭敬的放在他跟前,自己这才拿了矮一些的小板凳坐下。 对于秦明月的恭敬,王老头很满意。这老大家的虽然脾气不太好,可这礼节做的无可挑剔,在外面能给自己大大的长脸啊。 “咱们王家在乔家庄势单力薄,家里没长辈不说人丁也稀少,所以明日爹要腆着老脸求你帮忙了。” 开始打感情牌了~~ “爹这话说的,明日我带着家里雇的人,还有老三家的,定把事儿办的漂亮。”说到这里,秦明月心里有了主意:“就是爹啊,我这心里有个疑惑。” 王老头皱眉:“啥疑惑?” 秦明月起身去关了大门,这一举动让王老头紧张起来,这是有什么大事儿? 她关好门,这才坐下郑重其事道:“爹,我与您是一家人,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才会跟您说实话。您若觉着我说的不对,那您就直说,这事儿咱们就揭过如何。” “你先说说看,若是不对,我也不怪你。”王老头心里起了嘀咕。 这老大家的总的说来还是照顾自己家人的,像家里生意,还有老二老三跟小丫头,她都是真心照顾着的。本性多疑的他到了这里,已经信了一半。 “爹~”这声爹秦明月叫的诚意十足:“那汴姨肯定是个好女人,所以您才会娶她。” 王老头脸上立马笑开了花:“是个好女人,模样好。。。主要是人好。” 心里虽然憋嘴,可嘴上的话却真诚:“您的眼光肯定没错。”引得王老头开心后,秦明月这才说:“我担心的事儿呢无关汴姨,只是担心明日我去送聘礼若是起龌龊咋办。” 见秦明月一直不肯直说,王老头有些着急:“你就直说,错了也不怪你。” “行!”秦明月这才敞开了说:“汴姨姓汴,可她又是金良叔爷家杜叔奶的弟媳。咱们且不说这个辈分不对,就是说这聘礼到底该送到汴姨的娘家,还是婆家?” “这。。。。。。”王老头也傻了眼:“这是你杜叔奶介绍的,那就该送去杜家,也就是你汴姨的婆。。。婆家吧。”怎么这么别扭呢?送聘礼到人家婆家。 这杜氏是乔金良媳妇,她是家里的大姑娘,娘生妹子时一尸两命去了,过了好几年后爹才又娶了后娘。这后娘本就比杜氏大不了多少,所以最后生的幺儿比杜氏足足小了将近三十多岁。 幺弟娶了媳妇汴氏,前两年幺弟因病去世,就留下了这孤儿寡母的。汴氏堪堪三十,一姑娘十四,一儿子才八岁。 家里的爹早就去世了,哥嫂子能养着后娘就不错了,汴氏这三口子人就成了拖油瓶。 杜氏本就不喜后娘,对后娘生的弟弟也没多少感情,更别说弟媳与不亲的孩子了。不过巧得是王老头和离了,单身又有钱,这才让杜氏起了心思。 把不讨喜的弟媳嫁过来,娘家兄弟能得一笔钱,自己也能在娘家直起腰,还能得到一笔媒人钱,百利无一害啊。 好在汴氏是那种娇滴滴的性子,人又听话,这才让王老头看对了眼。 越想越闹心的王老头有些烦躁,秦明月赶紧安抚:“爹倒也不急,咱们家家底厚实,按我说为了咱们家的面子,也为了汴姨不为难,咱们婆娘娘家都送些吧。” “这不太好吧。”王老头舍不得钱。 秦明月大方道:“景旭作为老大,该给家里顶起一片天。送到婆家的聘礼您给,送到娘家的聘礼我给。” “老大家的,你。。。。。。”王老头红了眼睛,要娶媳妇这事儿家里的孩子都不同意,就连一向跟他好的王晓妮也闹了好几天。 王兴贵王兴言知道后,俩兄弟直接不跟他说话了。他心里苦啊,难得老大家的还能体谅他。 秦明月倒不是瞎大方,而是她生意做大了,装鸭跟鸭蛋都需要竹筐,草框编织麻烦还立不住,所以她得把王兴明的那一份先争取出来。 这样王兴言王兴贵编斗笠给她供货,王兴明的竹子可以编筐给她供货。而且汴氏的娘家能收两次聘礼,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在乎多少,秦明月预计撑死十两银子就够够的了。 “爹,咱们做事前把该考虑的就要考虑清楚。”秦明月殷勤的给王老头点上烟。 “好好,你是个好孩子。那你细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不?” “还有一点,我再给您说说。”秦明月说着悄悄朝着墙角的王兴明勾了勾手指。 “您在成亲前,应该把老四跟晓妮的那份家产分了的。”听到秦明月这样说,屋里的王晓妮也竖起了耳朵。 王老头本来还感动的心一下子硬了,他拍了一下桌子,语气不善:“这是什么话,我娶了妻就不是他俩的爹了?” “爹您听我说完。”秦明月心里嗤之以鼻,这死老头真是改不了这种自私的性子:“您这次要娶妻,老二老三虽然嘴上说着不同意,但该办的东西是不是都给您办了。” 这倒是,王老头点头:“老三家的还给了五两银子,老二家的给买了两头肥猪。” “所以,不管分家还是分家,只要是您儿子还是会永远都孝顺您的,对不对?” 想到秦明月愿意出人又出钱,这反驳的话他也说不出口,只是微微点头。 “可您想想,那汴姨还带俩孩子呢,您是好人能把俩孩子养大,可您怎么知道这俩孩子长大了不是白眼狼?您现在不把该分的财产分给老四跟大丫头,等他们大了再在人家眼皮子下分,岂不是故意挑得家宅不合嘛!您细细想想,是不是我说的这个理儿。” 这时候王兴明懂秦明月的意思了,他哭着跑过来,趴在王老头的膝盖上:“爹爹,我怕后娘。庄里的小伙伴说后娘不给吃饭,还要打人。” 屋里的王晓妮也懂了,虽然这嫂子讨厌,可这次争取的是她的利益,所以她也跟着跑出来跪着哭:“爹爹,您给了我们的东西还是您的,我们也只是想要防着后娘而已。爹爹,我怕。” 这一儿一女哭得凄凄惨惨,王老头的心也酸了起来。 是啊,他是他们的爹,能给出去也能收回来。 而那汴氏的俩孩子不是自己的种,自己给口吃的就已经是天大的慈悲了。所以这财产还是应该先给分了,才安心。 见他表情松懈,秦明月继续添油加醋:“您只需要把嫁妆给大丫头,然后把老四那份竹林给他,您手上的东西还是捏在您手里。往后谁孝顺了,您就撒点出来,这还不抢着孝顺您!” 对啊,除了给老四的,自己手里也还有十来亩竹林,就编些筐子够够的了,往后就该好好享受松松气才对。 于是,想通了的王老头当场就让秦明月写了分家书,把该给两人的东西都给了。 第333章 准备过礼 王老头与秦明月的话语,还有俩孩子的哭声飘过了院墙,那边王兴言王兴贵,还有何氏王晓花都听得清楚。 “嫂子真厉害。”王兴贵摇头:“这几句话就把老四的竹林争取过来了。” 王兴言却说道:“就竹林有什么用,咱们分家可是给了钱的,等老四长大了汴氏能给钱?”他对秦明月的感情很复杂,一面是感谢,一面是恨她多管闲事。 王晓花如今对这两个哥哥没一点惧意,听到王兴言说的她顿时不开心了:“不过三十两死银子而已,二哥三哥你俩现在敢说荷包里没有个三五十两的?” “死丫头,敢打听你哥的家底了。”何氏及时打岔,王兴言可不比王兴贵,生怕他对王晓花动手。 王晓花像是没看到王兴言的表情一般,眼睛一翻:“跟着大嫂好处多了去,咱们家现在里里外外的钱大嫂功不可没。” “那倒是。”王兴贵点头,不说自己家了,就是二哥编筐编斗笠也赚了不少银子。还有老爹家的,那筐子生意不都是秦明月谈来的么。 王晓花再次对着王兴言翻了个白眼,然后一侧头跟何氏来了个对眼儿,两人同时瞥了王兴言一眼,然后接一个白眼。 第二天一大早,秦明月就让大牛跟钱多多把俩马车擦拭的干干净净。大牛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条半新旧的红布条,扎成了大红花,给俩马绑在了背上。 有了秦明月说的给儿子娶妻积累经验的说辞,何氏那是忙前忙后不带一丝芥蒂的。王兴贵跟王晓花一人抱一孩子,面面相觑。 大清早的太阳都晒到人睁不开眼,王晓花眯着眼看着前面的马车问道:“三哥,自己媳妇张罗着给你爹娶媳妇,你什么感觉?” 王兴贵想挠头,又怕摔着孩子,只能用耸着肩膀歪头蹭蹭:“啧,反正吧我就是觉着不太对。”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来,因为辩不过媳妇。 钱大爷也来了,柳庄放鸭的人也来了,见此都笑着围上来。虽然说儿媳给公爹张罗说亲是头一回,可主人家看起来没啥芥蒂,旁人也就当看个热闹,没人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这时候乔金良家的杜氏来了:“哎呦哎呦,知不知道人家娶亲是要大雁的。” 秦明月扭头,对她笑了笑:“叔奶说笑了,大雁是在纳彩的时候用的,您直接把我爹跟您弟媳带到家里见了,还要什么大雁。” 这话说的就很不客气了,这不拉皮条行为么。 杜氏脸色僵住了,她想摆长辈的架子,可看到秦明月眯眼自己又有些泄气:“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咱们从简从简。” 秦明月愿意给王老头张罗,是看在几个听话孩子的份上,让他不要出幺蛾子,大家相安无事的过。 但是,任你阿猫阿狗都想拿捏我,不可能。 “老二,拿只麻鸭来。”秦明月吩咐王兴言抓只麻鸭来代替:“我爹这人好,既然杜叔奶这个娘家人要求了,咱们也就尽量满足。” 杜氏在心里暗骂,刚刚说不的是你,现在说要的也是你,合着你是好人,我是坏人! 当着众人的面儿,聘礼一件一件的装上了车。一筐五彩鸡蛋,八匹细棉布,六床新被子,还有四季衣裳各两套。 梳子、尺子、压钱箱、如意秤、镜子、都斗、剪刀以及算盘为八祥,装在细密的竹筐里也上了车。 还有就是镜子,妆奁,跟一套胭脂水粉。 最后就是一个托盘里整齐的码着六锭银子,银子一锭五两,下面压着婚书。 王老头这些东西可把周围的人羡慕坏了,这架势算是十里八乡头一份啊。那边的杜氏也笑开了花,虽然前面那些东西大部分都是给新娘子的,可这六锭银子里怎么也得有自己一锭! 接着秦明月又跟周围乡亲说道:“大伙儿都知道,我爹娶的媳妇是二嫁,这第一车是送往杜家的。那人家娘家也不能落下不是,我也准备了,大家伙别笑,礼多人不怪嘛。” 本来是私密的事儿,被秦明月这么一说出来,大家都知道了,背后也就没了谈资。现在两个庄的人都敬着她,谁能跟她犟啊,都捧场祝贺: “秦东家礼数到位,好好!” “要我是女人啊,也想嫁王家了!”一男人高声呼和,惹来一堆人笑哈哈。 本来王兴言还觉着丢人,可见眼前这些人宁愿当面说瞎话都不愿意得罪秦明月,他心里五味杂陈。 接着另外一辆送往汴家的马车里装了六匹布,三床新被子,一筐鸭蛋。其他新娘子的东西就不用了。当然婚书也没有,只是用一个大竹筐装了六千六百个铜钱来撑场面。 杜氏眼睛都红了,这么一大筐铜钱啊,就这么便宜汴家那破落户了。 两辆马车启程,第一辆车大牛赶,车辕上坐着秦明月跟何氏;第二辆车钱多多赶,车辕上坐着王晓妮,还有媒人杜氏。 杜氏娘家就在大河镇往西五里地,一个叫大河庄的地方。这里距离浑河不远,河水在这里也稍微温顺些,所以水车能引水去地里,日子比旁的地方稍好些。 到了大河庄口,杜氏就跳下车,双脚飞快的往娘家跑去。 路上有人询问,她理都不带理的,双眼都要翻上天了。秦明月与何氏对视一眼,这杜家不好相与。后面的王晓妮搅着帕子,杜老婆子是这样的人,自己那后娘怕是个难缠的。 不过没事,反正嫁妆在自己手里,若是她对自己不好,那自己就去镇里找娘,反正现在空了一栋院子可以给自己住。 顺着杜氏的背影,两辆马车来到了杜家门前。 一人高的土墙围起的院子,除了大门这一方,其余三方都是灰瓦土墙房,比起秦明月看到的大多数人家都要好。 门口站着不少人,不过应该都是看热闹的,因为杜家的门是关着的。还是秦明月眼睁睁的看着杜氏进了院子后,被关起来的。 杜氏现在也很着急,她恨铁不成钢的对着自己亲弟弟拉扯:“开门!你关门做啥,还不舍得把那小寡妇打发出门啊!” 一矮个儿微胖的汉子嫌弃的歪了歪头:“急啥,谁家娶媳妇不受点刁难~” 这是杜氏的弟弟叫杜永春,当初她娘生她时年纪小伤了身子,后面又过了七八年才再次生育,中间还有个没养活的女儿,所以这个弟弟小了她将近十岁。 第334章 杜家 杜氏被气得一个倒仰,她指着畏畏缩缩的母子三人:“这么一串拖油瓶有冤大头要就不错了,你还想养着不成!”说完对着后面木楞的弟媳眨了眨眼。 杜永春的媳妇庄氏接到大姑姐的眼色,立马上前开了门。这汴氏小寡妇越饿越像娇花一般惹人怜,要不是自己看得紧,这死男人早就得手了,再不送出去自己就没活路了。 随着大门打开,在外面跟看热闹的聊起来的秦明月转过头来看向院子里。只是一眼,就看到了缩在墙角的汴氏,还有身后的两个孩子。 为什么呢,因为这汴氏长得着实是美。 不是那种艳丽的美,而是一种柔弱不能自理,如墙角一丛瘦弱野花那种美。 难怪王老头心心念念。 婆家不疼,娘家不管的这种年轻柔弱小媳妇,那比乔二娘好拿捏多了啊。再看看身后也是畏畏缩缩的两个半大孩子,还白得俩劳动力,王老头这生意做的不亏啊。 “娘,您别怕~”见秦明月一干人在打量自己,十四岁的杜秋月哆哆嗦嗦的从汴氏身后挪出来挡住她娘,另外一只手还死死扣住最后面弟弟的肩膀。 哟,这姑娘看来是随了杜家人的身形,骨架敦实,就是肉有些少了。 说实话,秦明月许是从那地方出来的,对于身边出现的女子,她多了一份同情心。只要不作妖,她能拉的都会拉一把。所以对角落里衣裳破旧,瘦骨嶙峋的母子几人,她尽量露出缓和的表情: “您就是汴姨吧,今儿我是来给我爹请期的,您看。。。。。。。” 此话一出,身后看热闹的人闹哄哄的开始笑,儿媳来给公爹请期,闻所未闻。 “你们快走,我娘不嫁!”可能是被笑声所刺痛,汴氏身后的杜祥一步冲出来:“我能养活娘跟姐姐,你们快走!” 八岁的杜祥跟只流浪小狗似的,短衣服短裤腿下漏出麻杆似的手腕脚踝,就是这么冲出来几步的动作,竟是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样子。 “要死啊,大人说话你个小东西插什么嘴!”庄氏还没走过去,汴氏母子三人就面露惧意。 “小孩子不懂事,嫂子莫怪。”汴氏娇小的身躯挡在前头,苍白的嘴唇有些哆嗦。 这边杜氏一个跨步上去拦住了庄氏,扯了扯她手臂,用眼神示意弟媳还有人看着呢。 庄氏微微跺脚,朝着大姑姐露出个歉意的笑,她忘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了。这小娼妇已经算不得自己家的人了,当然不能再随意打骂。 于是庄氏马上转变态度,踹了丈夫一脚,然后迎接到门口:“咱们杜王以后也算是亲家了,快进来坐进来坐。” “这亲戚关系也挺难论的。”秦明月不为所动:“今日我来除了请期,还有就是想问问,这新娘子出门是从您家出,还是从她汴家出?” 本来没这一出的,现在看来杜家难缠,为了防止杜汴两家同时缠上王家,她必定要先扯断一家才行。 “啊?这。。。。。”庄氏看向大姑姐。 杜氏则是不开心了,她皱着眉看向秦明月:“秦氏,这汴氏是杜家的媳妇儿,关她汴家什么事儿。” “这样啊~”秦明月扭头跟钱多多说道:“那汴家咱们就不用亲自去了,你把东西送过去就成了,就当咱们帮汴姨尽孝了。” “好嘞东家。”钱多多爽快的应答了一声,驾着马车就要回头。 庄氏跟杜永春见马车要走,顿时着急:“哎哎,这不是。。。不是送给咱们家的聘礼么,怎么走了啊!!!” “您说笑了,这一车是给杜家的,另外一车是给汴家的。既然是从杜家出门子,那汴家咱们自然就不去了。” 秦明月说完,杜氏忽然有了想法,她拉过弟弟弟媳嘀咕着:“给汴家的远不如给咱们杜家的多,要我说啊,不如咱们让那小寡妇从汴家出门子?” “那咋成!”庄氏跺脚:“万一让她从汴家出门子,那礼也反过来了呢。” “等下,我问问再说。”杜永春按住媳妇的肩膀:“大姐说的有道理,咱们虽然没打算办酒席,可迎亲的人来了水是要喝一口的吧,还有她娘儿三的衣裳不能穿现在这一身吧,这也要花不少钱!” “嘶~~~”庄氏倒吸一口凉气,好像是这么个理。要是这礼不变,又从汴家出门子,自己家岂不是赚得更多了,于是她连忙推搡着男人去问秦明月。 听到杜永春的询问后,秦明月还没来得及说话,何氏翻了个白眼:“要不这样,这礼不变,你把那汴氏娘仨儿的户籍都给我,这聘礼里的东西都不用她带回去一件儿。”看到汴氏娘仨儿,何氏想到了当初自己与二嫂也是这样缩在墙角,心里酸酸的。 “当真?”杜氏惊喜,她看向秦明月。 那准备个汴氏的衣裳,还有梳妆匣子,都是好料子。若是不用带去王家,那自己是不是也能捞两件儿给外孙女? 秦明月点头,衣裳里面有两件绫罗的,梳妆匣子是樟木做的,在大户人家眼里只能是打发丫头的物件儿,不算特别珍贵。而且,这些是王老头准备的,她不心疼。 杜氏得到肯定的回答,立马回身说服弟弟弟媳。俩口子听到聘礼都是好东西后,喜不自胜,那庄氏笑眯了眼:“这些好东西留着给咱们儿子娶媳妇也是顶有面子的,聘那城里的小姐也是使得的!” 杜永春也心动:“户籍给就给了,那俩小东西怎么都算是杜家的种,往后只要想进祖坟,还不是要被咱们拿捏!”独儿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偏偏庄户人家的姑娘他一个也看不上,有了卖汴氏的这笔钱,说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孙子呢。 三人达成一致,看都没看当事人一眼,就直接把户籍给了秦明月。 那庄氏甚至手脚麻利的帮娘仨儿打了个包裹,她走到角落,把打满补丁的包裹往汴氏怀里一塞:“拿着!既然你重新嫁了人,那跟杜家就没什么关系了,杜家的东西一样都别想带走。” 汴氏被庄氏大力的撞了个趔趄,她咬着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孩子虽然姓杜,可我要带走。” 庄氏嗤笑了一声:“这俩拖油瓶送我我也不要,跟痨病鬼似得。”说完她还嫌弃的看了两眼杜秋月,这死丫头长得太丑,要不然也能换几个钱。 不过再一想,这王家给的买这三人也绰绰有余,没必要为了个丑八怪死丫头得罪人。再说了男人说得好,这俩小杂种怎么也姓杜,若是王家给养好了,自己家说不定还能白赚些。 第335章 汴氏跟着走了 满满一马车聘礼,就下在了杜家大门口,四周的人传来惊呼。 杜家三人笑的眉不见眼,得意的不行。 “娘~~~~” 杜秋月哭丧着脸,她有些害怕。 汴氏未曾看向礼物,而是颤着声音对一双儿女说:“大喜的日子不要哭,别让王家不喜。” “娘!”杜祥很生气,娘怎么能这样,他们可是杜家人。 汴氏没理他,而是把包袱放在一边,用力把身边的孩子扯跪下。 对着院子角的一间小房门叩首三下,抬起脸后额头已经沾了灰:“磕头!” 杜秋月与杜祥见母亲神情带上了少见的严厉,两人只能也对着小房门重重的磕了三下。 秦明月与何氏对视一眼,正不明所以,就听到汴氏说道:“娘,从今往后咱们婆媳的关系就尽了。” 听了汴氏的话,杜永春鄙夷的看了房门一眼,他这继母自私极了,这么些年要不是这汴氏娘仨儿顶着屋里田地里的事儿做,他早就不乐意供养那老婆子了。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汴氏闭了闭眼:“你们俩也给你奶道别吧。”说完,自己先起了身。 “奶~~~~~”杜秋月花猫的一样的脸被眼泪冲出痕迹。 倒是小小的杜祥丝毫不拖泥带水,他明白了娘的意思,于是再次拜了下去:“奶,从今往后,咱们祖孙缘尽!” 说完小人儿等了两息,见屋里还是悄无声息后,他双手扯住自己姐姐的衣领想要把人提起来:“哭什么哭,她都没心疼过咱们,你还哭。” 杜秋月哭得抽抽噎噎,虽然奶不疼自己,可好歹这个家是自己住习惯了的。大伯娘说后爹又老又坏,说不定等娘过去了天天挨打,自己跟弟弟也会被卖掉。 母子三人除了哭唧唧的秋月,其他俩人面无表情,径直走到了院子门口。 忽然,汴氏回过头,把手里的包袱扔回了杜家院子里:“从此,我娘仨儿跟杜家再无关系,跟大河庄也再无关系。” 说完,看都没看大河庄任何人一眼,拉着一双儿女就上了马车。 大牛有些懵:“东家?”不是来送聘礼请期的么,怎么人就上了车? 秦明月挠挠头,算了,上就上吧。 不过看杜家三人那样儿,秦明月只能道:“杜叔奶,那您一会儿自己回去?” 杜氏头也没回,背着秦明月挥手:“不用操心我,你先回去忙。”若不守着把自己该得的东西先拿了,她这弟媳保证会把好东西先藏起来。 行吧,秦明月无奈的看了下何氏,两人坐上马车车辕,朝着大河镇而去。 “嫂子。”何氏冲着秦明月示意后面。 “啥?”没看懂。 “啧。”何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晓妮那丫头居然啥话都没说,不对劲。”说完后,她还看向马车车厢里的母子三人。 秦明月笑了一下:“估摸是看着汴姨母子三人脾气好,所以没好意思找麻烦。”她配合何氏,给车厢里的人传递消息。 “娘~~~~~”杜秋月眨巴眨巴眼,继父家里有个很凶的妹妹,怎么办。 汴氏浑身僵硬,那会儿鼓起的勇气早就泄完,她无奈的露出苦笑,这就是命吧。 反而是瘦巴巴的杜祥凶狠地像是小豹子:“娘,姐姐不怕!我是男孩子,要打就打我。”后面车上的姐姐他看到了,跟自己姐姐差不多年纪的样子,反正看起来没有大伯娘家的两个丑八怪那么壮,打人应该也不怎么疼。 秦明月的余光看到车里几人的动作表情,嘴角露出了微笑,这小子可以啊,初生牛犊不怕虎。 “东家,这汴家。。。。。。”到了大河镇,大牛又为难了,汴家在哪儿? 秦明月回头,看向汴氏:“汴姨可愿意从汴家出嫁?” 汴氏被问懵了一下,出嫁两次,竟然第一次有人征求自己的意见。她嘴唇张合,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姐姐,你能放我们走吗?”依旧是杜祥,小孩子五官俊美,要不是秦明月阅人无数就被他这副天真的样子骗去了。 不信,看看旁边心疼到泪光盈盈的何氏。 “不行哦~~”秦明月回他一个笑:“把你娘放走了,我爹还会娶其他女人的,再说了你能把送到杜家聘礼还给我吗?”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见诱哄不到秦明月,心里那点子小九九立马就装不了了。他马上收起笑容,瞪着秦明月:“你们都是坏人!” 啊?何氏的眼泪还挂在眼眶,这孩子怎么一下就不可爱了,居然说嫂子是坏人。 汴氏见何氏变化脸色,她马上道歉:“夫人见谅,孩子小。。。。。。”刚刚儿子说话的时候,她居然有一丝妄想,现在妄想破灭,她脸色惨白。 “没事,小孩儿脸色跟夏日的天似得,晴雨没个准。” 秦明月看懂了汴氏,她心里没有反感,而是觉着有想法的女人更加值得拉扯一把。 “姐姐真好。”杜秋月睁大眼睛,对秦明月有了好感。 可这好感还没得到回应,就被自己家弟弟掐了一把,疼的眼泪花花。 何氏刚刚消失的好感又变成了怜惜,她实在是忍不住安慰道:“我那公爹不会虐待人的,只要听话,吃穿没啥问题。” 王老头是个心里阴狠的,面子上的功夫一向做得还行,至少动手打人这事儿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看看这娘仨儿的样子,怎么还觉着那时候过挺好? 何氏被这个想法吓一跳,她悄悄的偷看秦明月,要是被嫂子知道自己有这想法,怕是要被气死吧。 秦明月白了她一眼,所以人不能跟与更坏的比,在好人堆里会变得更好,反之亦然。 “那,要不就不去汴家了吧,远着呢。”汴氏声音低低,她不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自己俩孩子。 这样一说,秦明月就懂了,这汴家想必也不是好地方,不然哪有姑娘不愿意回娘家的。只是该做的还是要做,免得后面事儿多。 “那也得你说个地址,我好让人把后面车的东西送过去,好歹认个路认个人。” 汴氏咬咬唇:“我是被卖到杜家的,没有娘家。”这王家是怕汴家找麻烦吧,毕竟不比穷得叮当响的杜家,娘家人来也打不到秋风。 于是她又说道:“汴家在浑河庄。” “浑河庄?”秦明月重复了一遍:“木城县往南那个浑河庄?” 汴氏点头。 秦明月皱眉,居然是卖菜婆婆跟杏花的那个庄子,她审视的看了看汴氏:“你可认识柳杏花?” 第336章 汴氏认识杏花 柳杏花?汴氏微微思索了一下就点头:“杏花她娘与我娘相识,她们也是。。。也是。。。同一年去了的。” 杏花娘去的时候,杏花两岁,现在应该的大姑娘了吧; 自己娘去的时候,自己十四岁,然后翻过年爹就娶了继母,同年自己就被卖到了杜家做媳妇。 汴氏一直红着的眼,这个时候滚下滴滴泪水,不知道是在哭她自己,还是哭她娘。 秦明月微微放松肩膀,她不知道就好。想到杏花,她伸手拍了拍汴氏的肩膀:“我在镇上给你娘仨儿写间房先住着,接亲的时候就从客栈出发吧。” 然后她又拍拍一脸愤恨的小孩儿头:“外面的人贩子不喜欢男孩儿,可他们喜欢你娘跟你姐这么大的女子,被卖到北雄就得生一屋的孩子,你想跑就跑吧。” 说完,不等小孩儿反驳,她就引着马车到了街尾的客栈前,要了间上房给了一锭银子。 小二笑的跟花儿一样:“客官您放心,小的保证把您姐姐跟侄儿侄女照顾好。”虽然穿着差别有些大,可看年纪这么说肯定没错。 秦明月也不分辩,只是叮嘱小二:“每日好饭伺候着,我隔几日就要来看的,具体住几日还说不准。” “得嘞客观,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把娘仨儿安排进客栈,秦明月让大牛把王晓妮拉去乔二娘那边。 王晓妮不想看到柳郎中,当然是不想去。 她桀骜不驯道:“我不去,丢。。。。。。” “要么去,要么挨一顿后再去。”秦明月阴恻恻,让你去八卦你敢不去? 王晓妮鼓着腮帮子:“你。。。。。。我去把这事儿告诉她,气坏了不关我的事儿。”狠话在舌尖滚了滚还是没敢出口,只能跟只青蛙似的呱呱两声无关痛痒的。 要的就是这个,借你的口把事儿跟姨母打个招呼。还有就是,姨母肯定是想见王晓妮的,一举两得。 秦明月一使眼色,何氏一把提起还在嘀咕的王晓妮就扔上了马车,然后大牛赶着车去了乔二娘那边,丝毫没有她说话话的余地。 王晓妮,很气! 剩下的三人,秦明月,何氏,钱多多赶着马车去了浑河庄。路过另外一个镇的时候,她还买了香烛,反正她很久没去看婆婆了,去看看也好。 而现在,她心里又多了一桩事儿,杏花娘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刚刚她忽然觉着,汴氏跟她娘的经历,隐隐与杏花母子有关。虽然没有道理,可她就是有这种直觉。 汴家听说秦明月来送聘礼后惊喜万分,唯独没有问一下这个外嫁后就从未见过的姑娘是否过的好。当然,这家人也还算是自觉,没有打听汴氏再嫁去了哪家,一看就是打算不来往的样子。 这样更好,秦明月连汴家门都没进,只是把东西给了后就离开了。 祭拜了卖菜婆婆后他们径直回了乔家庄,而大牛带着王晓妮也在天黑前到了家。 吃了饭,秦明月又跟何氏去了王老头家,跟王老头说了一下汴氏的事儿。王老头并不在意汴氏从哪里出门子,他要得是风风光光,来出一口恶气。 所以听完后,他道:“明日给她们娘仨儿买两身衣裳,孩子就先接过来。”虽都知道那汴氏带俩孩子,可成亲当日出现也不太好看。 秦明月懂,所以点点头,也收了王老头给的三两银子。 还有请期的事儿当然没办成,所以王老头自己翻了黄历,定了十一月二十二号万事皆宜的这日成亲。 十一月二十一傍晚,杜秋月与杜祥被接到了王家。好在王老头的院子大,王兴贵跟王兴言空出来的房间刚刚好够两个孩子住。 何氏想得多些,便把杜秋月送到了秦明月家过夜,而杜祥被她接回了自己家。 对于何氏这个安排,秦明月没什么意见,她对这些事儿闲散惯了,有人安排她也懒得发表意见。 十一月二十二日清晨,王老头穿着夹棉的玄色长衫,外穿锦缎马褂,胸前绑着红花,骑着秦明月家拉马车的马出发接亲了。 前面牵马的是王兴明,已经不胖的小子脸有些红,听着高昂的吹打声,一路都低着头不敢看旁边的经过的人。 而汴氏这边因为没有娘家人,所以秦明月请了许老板找来几位有福气的街坊婶子充当娘家人,大清早的就给汴氏梳妆打扮整齐了。 让秦明月没想到的是,乔二娘也到了,还给汴氏送了礼。 旁边的街坊婶子脸色有些精彩,原配给现任添妆,这事儿百年无一例。于是她们也不舍得走,只是出了门,站在院子里打算瞧一瞧这热闹。 “夫。。。夫人。”汴氏不认识乔二娘,但是她从刚刚几位街坊的脸色瞧出了端倪。再一联想到杜家言谈间透露出的王家事儿,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乔二娘笑着按她坐下,微微叹了口气:“那人说不上好,但吃穿也不会缺你的。我来没其他意思,只是想你与结个善缘,我还有几个孩子在他跟前呢。” 先前她是恨王老中洌的,恨他自私悔了自己半辈子。可最近一年的兴奋时光让她割裂,更多的时候她像个局外人一般看过自己前半生,平静的像是在看别人的生活, 没了恨甚至对他还多了些可怜。 汴氏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乔二娘,听了那么多传言,她以为这个女人定是眉目可恶的,可现在看来她是那么的宁静,看不到一丝郁色。 见汴氏从镜子里打量自己,乔二娘笑了:“既然躲不过命,那就认命。若是有把握能躲得过,那就努力跑别回头。” “认命么?”汴氏有些疑惑。 这几天她想过带着孩子跑,可她知道就算是自己跑了也活不下来。一是户籍在人家手里,外面没有户籍的人只有两种,除了私逃的奴婢就是流放的罪人。 另外一点就是自己没有谋生的手段,逃出去只会让两个孩子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 “认命逃跑不是非要分开来算。”乔二娘偏偏头,目光灼灼的看向镜子里的汴氏:“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柔韧,在泥水看似脏污,可里面能长出香甜的稻米。” 这些是她从秦明月身上学来的,世间万物并不是非黑即白,一时不慎沾染了泥水,又不是一辈子洗不掉。做那坚硬山石,也会被风霜水滴摧折。 再看那翠竹,雪大时弯腰,风大时随风,天晴后弯下的腰还不是一样的能直起来的。 “来了,来了。”有街坊从街道上冲进客栈大喊:“接亲的队伍到镇口了。” 乔二娘把一只崭新的银手镯放在了汴氏手里,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那我先走了,你只要记住一点,我那大外甥媳妇啊,最是聪明的了。” 楼下,客栈老板笑着点燃王家送来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冲散连日来的冷清。 第337章 虚荣 王老头成亲后,汴氏两个孩子也回到了自己娘跟前。 何氏有些不放心,闲下来就与秦明月闲话。 “哎呦,你就别瞎操心了。”秦明月停下手里正在算的账:“你爹确实不是个东西,可他有一个好处,虚荣!” 虚荣不是个好词,可在王老头身上,对汴氏母子仨人倒是个好品格。至少为了表面上的和谐,王老头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 何氏还是不放心:“王晓妮那丫头,还不知道要怎么挑拨呢。” 秦明月又给她出招儿:“你俩娃不是带不过来么,现在多了一小姑子一小叔子,正大光明的用。”说完,她把何氏推出了门。 马上年底了,这个月卖了些鸭,这账得算出来。不管是一文还是两文,当初承诺分给庄里人的钱得做到。 叶含景做的鸭货还没正式开始卖,昨日秦明月还带信给她说不要着急,毕竟还有几日才过年呢。普通百姓办年货都要临过年前一两天,提前买回去怕放不住。 反而是鲜鸭蛋很紧俏,每日一筐拉去县里没剩得。想来也是,鸡蛋不到一两重也要五文一个。鸭子吃的活食儿多,鸭蛋的个头也大,一个将近一两半,秦明月卖的鸭蛋六文一个,买上三十个还送上两个。 临近过年了,手里有点余钱的人家都愿意买上些回去加个菜,一个鸭蛋加上一把菜,也能炒上一盘。 算完了账,秦明月拢着衣裳站在门口,昨日王老头成亲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就阴沉沉的了。对面高耸的石头山上半截像是插入了云里,到了临黑,那黑云滚滚像是要压倒山巅。 看着天边的黑云,宝山县入山的路上,独轮车更加密集了。没有监工,推车的男人们也不需要指挥,他们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一个接一个的踏上入山的小路。 直到酉时末(19:00)最后一辆独轮车看不到身影,又过了一个时辰,直到亥时初(21:00),半山腰才隐约传来动静。 一看不清长相的小兵在树上对着下面石头后的赵小虎道:“赵大人,送粮队伍应该都过完了。” 赵小虎点点头,他在这里蹲守了半个月没挪窝,数到的独轮车数量没问题。不过他还是对身边的人说道:“你带俩人去宝山县再看看。” 身边的人没回答,只是一阵窸窸窣窣,就不见了人影。 “所有人带着自己的小队,跟我走。”赵小虎匍匐着身形,低低发出命令。 可能是因为运粮的人都是右相找来的私兵或者是护卫,所以他蹲守了这么久,除了运粮的人外,居然没看到一个护卫。 真不知道该说右相心大,还是说他就这么看不起碎石关的将士。 赵小虎缀着送粮队伍往山里行走的时候,那边埋伏在半路的几位小将也得到了消息。于是一人传一段,众人都得到了消息。他们要做的是把送粮队伍切断,然后趁着夜色一段一段的吃掉。 浑河河岸,一辆辆独轮车在夜色里露出隐约轮廓。 一黑衣人站在河边,见头顶黑压压看不到一点星子的天空有些着急。 这时候他背后传来了语调奇异的人声:“哼,你们大元人跟娘们儿似的,区区几石粮食半年都没送到我们大汗手里。” 听到此话,周围席地而坐的运粮众人,不少都抬头看过去。虽看不清表情,可从明显变粗的呼吸声能听出,他们很不满。 安静了片刻,冷硬的声音响起:“就是这么几石粮食,就能救你们北雄全部百姓的命。” 原来是北雄人,难怪语调奇怪。这人像是被踩到了痛处,语调激动起来:“下雪之前我们大汗收不到全部粮食,你们大元就等着被我们的战马踏平吧。” 说完,这人扶了扶头顶的帽子,甩着手大步离开,扭头去了亮着昏黄灯光的营帐,不过两息里面响起了女子的哭泣求饶。 听着惨叫,草地上已经枯黄的草被暗暗揪起,却无一人发声。 “大人,您看河里的树枝是不是没了?” 嗯?黑衣男人听到守着河边的仆从报告,立马走出营帐来到河边。 从半月前开始,本来就如万马奔腾的河水里竟然多了不少枯树烂枝。他们拉起铁索桥后,树枝就被挂上,这就严重增加了桥的重量,不止骡子拉不住,就算是加上不少运粮的私兵依旧困难重重。 前些日子他强行让一批人渡河,却连人带粮被河水吞没,他也让人往上游去看过,可走了百来里都没找到源头,这让运粮队伍一直止步于此。 又等了两刻钟后,确认河里是真的没有了树枝,黑衣人发出指令,所有人准备渡河。 因为不敢点太多灯,天上的云层又厚,所以运粮的队伍基本上是摸着开始行到起来。鞭子一声声催促骡子用力,长长的铁索桥像是蛟龙慢慢浮出水面。 等铁索桥浮出水面后,一行人抱着提前准备好的木板开始铺设于桥上,这样的话独轮车才能走。就在他们开始行动的时候,后面的赵小虎也开始行动了。 去探听消息的人追上赵小虎:“大人,存粮的仓库已经空了,看守的人也都离开了。” “好,通知第一段的人准备,切断三里长的队伍。” “是!” 赵小虎带着人依旧缀在运粮队伍后,走了大概二十来里,忽然前面传来山石滚落的声音。 大石头滚落在山底的河沟内,带着的碎石砸中一个倒霉蛋引起骚乱。 “一百二十号你们先走,这巨石得费些功夫。”运粮的队伍需要的人多,所以多是右相从跟随自己人家里抽调来的。 为了不让人混进来,所以每个运粮的人都被编了号。运送的时候打乱号码排队,而每人只需要记住自己前后各两个人的号码就行。 所以被隔在巨石后的人放心让前面的人先走,中间砸死了一个号,可他还记得更前面的一个号就没问题。 前面的一百二十号思索了一下,自己后面砸死了一个,那现在他只要记得刚刚叫自己这人的号码就可以了:“好,那你们小心。” 听到前面的人对上号了,骚乱很快平息,运粮的队伍又开始移动。 第338章 劫粮 被截断的运粮队伍停了一下,然后第一个人让后面的人出列了十来个,几人合力想要把巨石挪开。因为是两山之间的小河谷,中间地势低两边高,所以这些人弄了半天也没把石头挪开。 其中有人说道:“要不多叫几人?” 另外一人否决了:“乱了不好重新排号,咱们再试试。” 山上的赵小虎眯了眯眼睛,为了运粮这计划做得周全啊。幸好之前没把自己的人插进去,他们从开始监视这些人开始,都没听见有号码一说,要不是被截断,都还不知道。 “赵大人,还不动手?”身边的小兵有些按捺不住,二十万粮食啊! “等下!”赵小虎在等待,他想要知道有关于这个号码更多的信息。 果然,等了半晌后下面的石头还是搬不开,这些人打算把粮食抬过去。于是他们两人抬一车,抬过去后留下一人推着车往前走,另外一人回到巨石后面,再与后面一人合力抬过自己的。 抬过后又留下一人,另外一人再次回到巨石后,与后面一人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 而前面的两人开始对号码,等过了十来辆车,赵小虎摸清了大概的规律。于是他附耳跟身边的小兵说道:“你去跟前面的队伍都说一下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有暗号,而这个暗号每人除了知道自己的,还知道前后两人的。” 而赵小虎也趁着他们核对暗号的时候,知道了这段队伍第一人的号码是九十八号,他后面一人的是十六号。就是被砸死那人不知道是多少号,没人说起。 不过只要知道了九十八号,能跟前面的最后一人对上就好了,中间这人死的挺好。 估摸着前面的队伍走了好几里听不到声响后,不耐烦听后面的号码,听了也记不住的赵小虎带人行动了。 翻过巨石的路被人为加工了一下,导致独轮车行走艰难,人与人之间隔着数米。再加上一明一暗,所以翻过巨石的人就这么一个一个被悄无声息的吃掉了。 乌合之众与真正的将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等他们发现已经为时已晚,甚至是赵小虎懒得隐藏了他们才发现。 处理完人后,把粮食堆在一起,然后从山上拖来早就准备好的油布一盖,再用石头压好,一行人推这独轮车,车上俯趴着一位伙伴再次融入夜色。 不多时,前面传来核对号码的声音,得到准确的号码后没人再说话,前面的人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独轮车队伍,继续埋头往前推。 等一百二十号愕然的看着前面又出现巨石后,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就一凉。 用一样的方法再次消灭一段运粮队伍后,赵小虎带着的人比之前更多了,他们绕过落下山的巨石,断木依次往前推进。 此消彼长,动作越来越快。 清晨,山间白雾缭绕。四周被大山阻挡,看不到初升的太阳。 黑衣人满身露水站在河边,他目光冷然:“将军,好手段!” 身边的矮胖带着毡帽的北雄人不明所以,他还在突兀怒吼:“什么将军,哪里有将军!你们大元人想耍诈! 快走!先把粮食都运过河,等天黑了再翻山越过边境线。” 黑衣人不为所动,目光径直盯着通向雾里的铁索桥,唯有手里的未出鞘的剑在轻轻抖动。 一阵铁索晃动,小霍将军穿着一身家常衣裳从雾里走出:“重明好久不见。” 黑衣人身体微不可察的晃了一下,他上下扫视了一眼小霍将军,语调却平静还带着一丝调笑:“小霍将军这是看不起我黄某手里的剑啊。” 小霍将军却摇摇头,就这么站在了雾里的铁索桥上:“在自己家闲逛,何须穿铠甲。” “快砍掉桥索!”北雄人呜哇怪叫,大元的霍将军居然来了! 见没人动弹,他抽出腰刀就要去砍还拉着铁桥的骡子。 小霍将军却笑道:“北雄人已不如当年啊,我空着手竟然也如此惧我。” 话音刚落,一支利剑就从山林里飞了出来,准确的插在了北雄人的额头。面前受惊的骡子一踢,将要砸在自己身上的人踢滚落了河里。 周围已经站起来私兵脸色大变,刚刚想要行动的人暗怕,若是自己刚刚动手了,那这箭。。。。。。 可还没等这些人庆幸,小霍将军就手一挥。 然后从山里,桥上,还有身后山间的小路上猛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运送粮食的人惊惧,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小霍将军刚刚一挥手,他们就凭空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杀了吧。” 小霍将军话音刚落,还没完全出白雾的将士们手起刀落,没一点迟疑开始收割人命。 私兵们慌乱的集合开始反抗,他们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的头领是否有发布命令。 周围此起彼伏的惨叫让黑衣人心惧,他眼神一凝:“将军心似乎冷硬了不少。” 小霍将军缓步走过铁索桥,跨上河岸,用闲话家常般的语气道:“叛国之人,该杀。这个道理重明,该懂!” 说完这句话,小霍将军一改之前如朋友叙旧的恬淡之感,回头盯着黑衣人,目光锐利。 黑衣人一直带着的斗篷被风吹落,一头黑灰白相间的头发披散开来。 小霍将军震惊,他瞪大双眼上前两步,然后又止住脚步。 “你真信他有阿愿的消息?” “你们有?” 良久后,小霍将军一声叹息:“你走吧,省得还要麻烦写信。只是这些人与粮,留下。” 黑衣人毫不在意这些东西,转身隐入山林不见踪影,从头到尾他都没看身后的血流成功。仿佛这些人不是他的手下,而是无关紧要的鸡鸭,死了就死了。 黑衣人一走,赵小虎就来到河边:“将军。” “收拾收拾就回吧,河那边也有些粮食。”小霍将军没有因为得到粮食而开心,他心情低落,带着侍卫沿着河岸缓步前行。 赵小虎皱着眉,看着将军的身影良久。 谢玉拍拍他肩膀:“若是咱们几个日后也如此,你心里做何想法。” 赵小虎一窒,而后强硬对着谢玉道:“你若是敢叛国,我第一个不放过你。”说完甩开袖子大步走开。 谢玉笑了,本来就如女子般柔美的脸庞因为这一笑,多了几分艳丽。 第339章 第一次分红 量多动静大难以隐藏,小霍将军干脆就不隐藏了,大大方方的用马车运输。饶是如此,二十万石粮食,就着铁索桥运过河,数千将士也足足用了十来天才全部运回碎石关。 碎石关的守卫却越来越紧,青山县与木城县两百里的路上十里设一哨,五哨设一烽火台也未引起百姓们恐慌,可见霍家人来了后对百姓有多好。 百姓们虽然好奇,可也没传出什么恐慌流言,毕竟过年了,累了一年的大家都指着这半个月高兴高兴呢,想不通的事儿也就不去想了。 腊月二十九这日上午叶含景的鸭货全部清空,不过本来也做得不多,两百只左右。她坐上大牛的马车到了乔家庄,与秦明月交好账后,得到了自己该得的那部分。 二百只鸭货一共卖了六十来两银子,若是刨开活鸭还有香料的本钱,利润应该在二十多两。按照分配,她应该得三成,就是六两多银子。 可秦明月说了前两月的本钱先欠着,所以六十来两她就分得了十二两。 叶含景怀揣着两锭银子,外加一些碎银子,笑得眉不见眼:“那我就回去了,祝秦东家来年生意红火,事事顺意。” 秦明月站起来挽着她的手出了门:“婶子忙活了这么久年货还没办吧。”没等叶含景回答,又喊正在给马匹刷毛的大牛:“大牛哥,您送婶子一趟,顺便把赵叔也一起接上。” “好嘞东家!”大牛抬头笑得开心。 “那就麻烦大牛了!”叶含景装着十来两银子本来就有些不安,既然有大牛送,还能顺便去接上男人办个年货,这心里怎么就这么美呢。 “那你去忙,我先走了。” 秦明月挥挥手,看着牛车上了田埂。田里已经上冻了,往日热闹的鸭叫消失,田里也不见有人走动。跺跺脚,她心里估摸着王景旭回来的日子,回屋继续算账。 除开卖给鸭货店的活鸭,还陆续零售了一百来只。今年出栏的鸭都在四斤左右,拿给鸭货店的鸭大小一致,单只价八十文;而零售价一斤二十五文,一只鸭在一百文左右。 除开成本,出栏的活鸭赚了二十多两银子。说好的分半成,那就是一两银子。 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响后,秦明月在账本上记下,然后从正房里提出了一筐铜钱。又按照帮自己放鸭的人家又分成了两篮,柳庄的明显要多于乔家庄的。 其实按照人头算起来,半成利润一千铜钱,分到每个人,一人也不过三文。不过这只是个开始,往后只要好好干活,能分到的钱指定越来越多。 提着铜钱出门,秦明月分别找到了钱大爷跟乔金辉。特别是乔金辉看到这一篮子铜钱后,又惊又喜:“这是真的分钱?” “当然了,虽然我是女子,那也是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秦明月甩甩酸软的手臂:“就是今年还少,分到人头也不过三文。” 没想到乔金辉比她还看得远:“今年才出了几只鸭,能分到三文已经是很不错了。”一想到鸭舍里成群结队的鸭子,他就止不住的想笑,都是行走的金娃娃啊。 说完,乔金辉也不想跟她继续闲聊了,叫上俩儿子带上纸笔敲响了祠堂门口的大钟。 等乔家庄的人聚多了,乔大文满脸堆笑把装着铜钱的竹篮提起来顿得哗啦作响:“放鸭的人家留下,其他人就散了吧。” “那你把咱们喊来做啥?”有人猜出用意,可惜这人没佃到田,所以语气不善。 乔大文也不恼,依旧带着笑:“好事嘛,一时忘了。哎哎,你回去的时候喊一下豆腐家啊,我看他家还没来。” 那人被气得直翻白眼,懒得理他。 有人走,有人来。放了鸭的人家闹哄哄的满脸是笑,没田的人家来了也不想走,看看慰藉一下眼馋。 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乔金辉拿出一本小册子:“我喊一家就来一家啊,都不许挤!” “叔,这次分多少啊?”乔二麻子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儿,嗑着瓜子走到祠堂门前,探头看篮子里的铜钱。 乔大文大大方方的任由他看,也不捂着:“我说你还没过年呢,咋就开始吃瓜子了。” “啧啧,看起来没多少啊,一人能分两文不。”乔二麻子说完摊开手,朝着乔大文伸了伸:“吃?” “不了不了。”乔大文摆手:“能给婆娘买三包瓜子。” 乔二麻子瞪了他一眼,这意思是说婆娘才吃瓜子了。 这边乔金辉开始点名:“乔仕河。” “叔,仕河不在家,我行不?”刘月妹带着孩子挤出人群。 “行,你来按手印。” 刘月妹开心的跑上去,没想到真有钱分。放鸭的时候是农闲,放鸭的时候带着手上的活计一点不耽误。自己没空了让娃娃去也是一样,娃放鸭,其他的大人看着娃,大家都这么调和省心的很。 “你家四口人,一人三文,统共十二文。”乔金辉数了十二文铜钱给刘月妹,让她按手印。 刘月妹利落的按下手印,自言自语说道:“今年还没咋卖鸭就能分三文啊?啧啧,福星往后好好放鸭知道不。” 乔金辉本来还打算解释的,这下不用了。 不过下面的人听到一人分三文,发出了倒呵:“三文有啥用,一斤杂粮钱。” “就是,还搞这么大阵仗,走了走了。” “哟,看不上三文钱啊~”张秀兰急匆匆边拍打围裙边从自己家赶来,一来就听了倒呵顿时不开心。 她看了两眼距离自己最近的白青苗,白青苗浑身绷紧,这疯婆娘看自己做什么。 张秀兰见最近大半年天天种地,明显黑了不少的白青苗,嘬了一下嘴,然后对着旁边的乔福喜说道:“福喜啊,你爹过年舍得给你买三包瓜子不?” 乔福喜眨巴眼,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鼻涕,扭头就抱住了乔大喜的腿:“爹,我要吃瓜子。” 乔大喜大囧,一把抱起自己的儿子就往回走。若是往年别说瓜子了,就算是饴糖家里也是不缺的。可自从家里没了水田,闺女被送去田家,婆娘也疯疯癫癫后,爹就不怎么管自己了。 多年没怎么种旱地,地里的收成还不够自己一家人填饱肚子。而之前家里的钱财都由爹把控着,现在自己别说是买饴糖了,就算是杂粮面儿也得混着野菜干吃才能填饱肚子。 他也想过找乔晓雨要钱,可连面儿都没见到,就被田家仆人打出来了。问爹要,他却说家里的钱要给晓雨铺路用,分毫不给。 第340章 分红起事端 见乔大喜抱着儿子走了,张秀兰白眼一翻:“田里增产的不算钱是吧,一人三文还嫌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张秀兰现在对秦明月服气的五体投地,她儿子跟着学了不到一年字儿,现在都在县里谋了个伙计的活儿干。不仅如此,娘家嫂子上赶着要把她娘家的侄女嫁过来,再无往日那种见不得她回娘家的样子。 “嘿嘿,大树家的,来你来领~”乔金辉笑着对张秀兰招手,这婆娘的嘴真厉害,不过有用。 张秀兰领了后,并没有走,而是就那么靠着大树看着。剩下的人想要说什么也得看看能不能骂过她这张嘴。 剩下的人家里,少则十来文,多则三十多文,脸上都带着喜色。开始嫌少的人也想通了,这才第一年呢,他们都没瞧见卖鸭子就能分钱,那后面鸭子越来越多,这分的钱岂不是越来越多? 分完钱后,祠堂门口还围着不少人聊天。明日过年了,大伙儿难得不忙还有高兴的事儿,七嘴八舌人声鼎沸。 “村正,我家咋没有?” 嗯?正在收拾东西的乔金辉被按住手,他皱着眉看向来人。 乔大武刚想开口,范水香一把推开男人:“许红梅,你干啥按着我公爹的手! ”说着就去抓人,乔大武赶紧挡住自己这张牙舞爪的媳妇。 许红梅的男人叫乔宏才,就是不愿意用田放鸭的两家人其中一家。乔宏才年纪跟乔大文乔大武差不多大,因为祖上是入赘,入赘的人家没了后,他们也不跟着乔家家族的排行来取名了,导致现在乔家庄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辈分。 范水香挣脱男人,手快的一巴掌拍在了许红梅的手背上:“要不要脸啊,你们自己不愿意放鸭的,要什么钱。” 许红梅脸一红,期期艾艾道:“我以为,以为是种水田的人家都有。” “放屁!”范水香这暴脾气:“别装傻啊,是种水田还愿意放鸭的人家才有。” “老二家的。”乔金辉不欲与族人起龌龊,瞪了范水香一眼。 然后他抽出手,对着许红梅好言好语道:“当初我去你家说的时候你也在,这钱啊只是分给愿意放鸭的人家。” 许红梅低低应道:“嗯。” 乔金辉见她还不走,又道:“你等下,我跟着去找你男人。”说完叹了口气,看向还气鼓鼓的二儿媳。 得,这女人家也还是泼辣些的好!全跟鹌鹑的似的,想想就闹心。 乔金辉怒气冲冲的走在前面,本来的好心情折半让他恼怒。 许红梅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在后面,时不时的看看乔金辉的背影,离家门口越近她走的越慢。 “乔宏才,你给我出来。” 乔金辉越想越气,当初自己好说歹说这乔宏才都不同意,现在分钱了又让媳妇儿来闹,自己龟缩在家简直不像个男人。 “哟,金辉叔!”乔宏才从屋里跑出去,态度与当时拒绝放鸭有天壤之别:“你腿断了啊,快点滚回来给叔倒水。” 许红梅加快脚步,侧身进了家门。 “叔,您进来。。。。。。” “你少给我打哈哈,当初让你们放鸭是你自己不同意的,现在你又来找什么事儿。” 乔宏才的话被打断,不仅不生气,依旧陪着笑脸:“叔,您当初也没说有分红啊。” “分不分红是人家的事儿,就算不分红,那稻米产量增加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当初乔金辉也不敢打包票,所以分红这事儿除了关系好的几家,其他人家都没提前通知。他怕承诺最后没兑现,反而会出更大的乱子。 “就是就是,叔说的对。”不就是因为这个嘛,不然就凭三文钱能让我点头哈腰求您? 见人态度不错,乔金辉又缓和了脸色:“这事儿你该私下来找我,当着大家的面闹有什么意思?” “是晚辈慌神了,叔莫怪莫怪~您就帮帮我。”乔宏才想得是就要当着大伙儿的面儿闹一闹,不给钱就要给他放鸭嘛,不然就是她秦明月在针对自己。 乔金辉不耐烦的挥挥手,扭头懒得理他:“行了行了,等我消息。” 秦明月虽然在家,可耳报神多,所以乔金辉一到她家,她就知道是为什么呢。 还没等乔金辉说话,秦明月先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叔爷感觉如何?” 啊?乔金辉先生楞了一下,见秦明月笑着指着桌上的铜钱,他也笑了:“这感觉真好,哈哈哈~~~”当了多年的村正,每次赋税都要被骂的他,第一次体验到给庄民发钱的快感,一想到就让他心颤。 “今年只是牛刀小试,明年叔爷可不只是给他们发点钱了,是要成为乔家庄的衣食父母啊。”秦明月在屋里踱步,边说边伸出手抬头看房顶: “想想越来越多的鸭子,还有产量连连增长的稻米,桔梗等等。。。。。。只要咱们乔家庄齐心齐力,家家住大房子,顿顿有肉吃的日子也不算很远。” 乔金辉也抬头看房顶,随着秦明月的诉说,他越听越激动,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样的好日子。 见乔金辉面色还带着激动,秦明月话头一转:“叔爷,那乔宏才可是找您求情了?” “啊”乔金辉嘴巴微张,他差点忘了这事儿了。 “啧啧”秦明月边摇头,边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这些人就是算准了您宽宏心慈,所以这些下脸子的事儿都让您来做。” 秦明月刚刚说完,袁氏来交货了,刚刚好听到便接话:“这话咋说?” “叔奶先坐。”秦明月又去倒了一碗蜂蜜水过来。 袁氏坐在乔金辉旁边,双手接过水碗:“丫头说说其中道理。”她没去发钱,可就这么大个地儿,有点事儿不出一个时辰就全庄传遍了,而且还有不同版本。 她听到的第一个版本还算正常,跟儿子儿媳描述的差不多。 刚刚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另外一个,说是那许红梅调戏了自己家老头子,听得她哭笑不得。 第341章 蒸馏酒 “您看啊,当初您苦口婆心的为他着想他不听,现在看到有利益了又后悔。您把他当成晚辈照顾,人家却不信任您。 当然了,人嘛都为利,现在后悔了也不是不行。可后悔了他私下找您说情,就凭着您与叔奶那么一颗慈心能不来找我说和?他咋做的,非要大庭广众之下打您的脸。 他不愿意跟我一个女人拉下脸来,就怂恿您来,还是用这种您不得不来的方式,您能忍?” 秦明月一遍下来,动之以情,让两人越想越不对劲儿,这不是拿自己家做冤大头么? 最后秦明月又晓之以理:“叔爷,咱们要过好日子就得齐心协力。您看看一起乔金水家只想自己过好日子,庄里差点没得田种。 最近一年多来,咱们齐心协力齐头并进,日子是不是越过越好,连庄里喜欢掐架的女人们都没空呢。” 说到这个,袁氏最有发言权:“对对对,往年争抢一些田边地角,三天两头就得找你叔去说和,现在那些人忙着种地没空,咱们种田的人忙着赚钱也没空。谁家的孩子调皮摘几个果儿也没人骂了,还不是因为咱们手里有钱了,不在乎这些个不值钱的了。” 乔金辉叹了口气,这日子的确是有奔头了,往年就想着吃饱不冻死,现在他也敢想要重新建那青砖大瓦房了。 “既然是要齐心协力,那就不能朝令夕改。这次给乔宏才开了后门,那往后其他家有样学样咋整?都想先看到利益再付出,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 就说您那桔梗棚,我油布花了几十两不说,您全家住在地里俩个月才弄好。咱们能说让他们先给苗钱,咱们再育苗?” 秦明月说的口干舌燥,坐下喝了口水,然后看着乔金辉,等他理顺。 她可以直接拒绝,却不厌其烦的想要先讲通道理,为得就是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儿有个样板。每件事第一次遇的时候就认真解决,往后再遇到,那就不算是事儿了。 半响,袁氏都不耐烦了:“老头子你还想啥,秦丫头说的道理我都懂了你还不懂?人人都这样,往后还咋做事儿?” 秦明月笑着去挽袁氏的手臂:“叔奶别慌,让叔爷想通。咱们先去隔壁屋里收货,明日就年三十了,今日把工钱发了让大家过个肥年。” “哎!她们也就是这么想的。”袁氏提起脚边的篮子,立马是一个一个绣了名字的布袋子:“她们今日赶着来交工,不就也是打着这主意~” “那咱们赶快,不能耽搁婶子们上街去买头花。” “哈哈哈哈,好好,我也去给孙女们买头花去。” 等秦明月与袁氏算好账后出来,乔金辉已经离开了。秦明月送别袁氏,伸了个懒腰。 县里的斗笠雨衣最近生意一般,这个月她提前打了招呼让早些关门歇业。可刘氏跟秋娘都说自己闲着也没事儿做,非得继续营业。不过这个月的账她是懒得盘了,年后再说吧。 怕刘氏一个人寂寞,她前两日就把王晓花送了过去。租的房子也给她俩住了,顺便让她们照顾一下带娣。 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确定事儿都差不多安排完了,她才开始忙活自己的。 年货大牛跟钱多多带回来,秦明月没吩咐,两人看到新奇玩意都往家里带。还有就是陈婆婆给的,另外就是每次给杏花捎东西的时候,县丞夫人肖氏也会给她回不少东西。 看着零零总总堆了半个屋子的东西,秦明月摇头。男人估摸着要明儿一早才回来,她先来收拾准备着。 一年都在忙,房屋旁边的小菜地都没怎么管理,还是庄里的婶子们来领活儿的时候,顺手帮自己播个种,打个架,浇个水啥的。 夏天收获的豆角她都腌成酸辣口的了,洗干净跟新鲜辣椒一起入坛,最后倒上盐水就好。简单方便,爽脆酸辣,直接吃或者是用红油拌了送粥;当做调味料配菜也是非常鲜美的。 还有些被她晒干的老黄瓜,拿出来泡水回软,明天切片炒腊肉。 可惜今年没有弄小棚子的韭黄跟韭菜,不然还能包个饺子做主食。 虽然就自己俩人吃不了多少,可过年的气氛还是要有的。于是她又去放年货的屋里扒拉,看看还有什么用得上的。 陈婆婆送来的大多都是菜干,跟她自己做的各种腌菜。比如莴笋干,酸白菜。。。。。。酸白菜用来炖粉条吃不错,可若是炖了粉条,其他东西就吃不下了,秦明月摇头放下罐子。 而县丞夫人肖氏送来了一大包白米,秦明月看了一下,估摸着有百来斤,这可算是重礼了。还有也就是各种干货,不过她的干货跟陈婆婆的不一样,除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蘑菇外,还有不少腌腊。 翻到最地下还有一袋子杏子大的鲍鱼干,两条看起来有些吓人如厚纸皮一样的鱿鱼干,还有瑶柱贝肉。这些可是好东西,秦明月瞪大眼。 果然有钱有权就是好,碎石关离海没有个万儿八千里的,也有个小半年的路程,一边缘县丞还能有这些海货,可见那些个大官生活得有多奢华。 抓了一把鲍鱼干提前浸泡,这东西要冷水泡,六个时辰换一次水,直到捏起来软中带韧才能入锅。入锅后一次性加够高汤,小火慢炖五六个时辰,直到汤水浓稠如金,点滴不泻才能吃。 想了想又拿出一只铁铲大的鱿鱼干,这东西用炭火烘熟撕成条,用碟子装起来蘸酱油吃就足够鲜美,是道下酒的好菜。 说到酒,秦明月咬咬嘴唇,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竹篮后,去墙角抱起了酒坛子,转身进了厨房。 把海货泡上后,她点燃了灶火。浑浊的米酒倒进锅里,倒完后用手指刮起坛口的酒液喂到嘴里,甘甜带着微微发酵的酒香,好喝是好喝,就是不过瘾。 锅里的酒液开始变热,慢慢升腾起白雾。 把蒸菜的篦子放入锅中,然后在篦子中间放上一口浅瓦罐,最后锅盖洗涮干净反着盖上,让提手刚刚好对着中间的瓦罐。 锅里的酒水沸起来,锅边的蒸汽腾腾,又找来干净的布巾浸湿沿着锅沿紧紧的围上一圈,直到锅里的蒸汽不再逃出来。 最后把灶里的火退出来一些,锅里的酒液保持微微沸腾就好。 做完这些后,她像是有些脱力,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发呆。这种制酒的做法明明是她一直想隐瞒的,现在却忍不住想要给王景旭尝尝,这种心理甚至战胜了她对死亡的恐惧。 第342章 蒸馏酒(二) 半个时辰后,锅底甜甜的酒液已经快干了,而锅中间的浅陶罐里盛着小半清亮酒液。 顺手在灶前捻起一根麦秆折断在罐子里沾了一下,酒液荡起一圈涟漪。 入口清香,带着发酵高粱微微的醇香。然后酒液散开在口腔每个角落,一股火辣蔓延,从喉头直冲天灵盖。 ‘呼~~~~’ 秦明月摇摇头,带劲儿。 随后她又取来果子酒,一半香甜果酒兑上一半刚刚蒸出来的酒液,浅尝一口,正好。 剩余的酒液装进一只小罐子,再用油布沙袋封口,被放在厨房墙角。 做完这些,天色已晚,秦明月正打算睡觉,却响起了敲门声。 秦明月把手拢在袖子里朝着外面问了一声:“谁啊?”冻人的天气,这么晚了谁还来串门? “我”回答她的声音不大,有些中气不足。 等了一下,秦明月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的人似乎怕她没听见,又说道:“那个,我是汴姨。”最后俩字含糊不清,没什么底气。 秦明月这才反应过来是谁,赶紧拉开门:“汴姨咋来了,快进来。”从王老头成亲后她就忙着,也就没再打过照面。 汴氏进了门,秦明月还看了眼外面:“妹妹跟弟弟没来啊。” “没没,他们在家呢。”汴氏对秦明月的称呼有些受宠若惊。 “我做了两双鞋,你一双景旭一双。”汴氏把鞋递到秦明月手上:“我这也是借花献佛了,东西都是你爹买的,我就出个手工。” 秦明月挑眉,这汴氏虽然说话还有些胆怯,可气色好了不少,想来王家的日子比杜家顺心。 秦明月笑得甜:“谢谢汴姨。”人心换人心,不管礼物轻重,有心最重要。 “该谢的是我,你的好意我跟俩孩子无以为报。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不懂也帮不上忙,但是呢家里不会给你拖后腿。” 说到这里,没等秦明月细想,汴氏又笑着说:“这鞋家里人都有,我其他本事没有,就做鞋还行。还有就是你爹说明日咱们家里吃个团圆饭,我寻思着就中午吧。” “行,明儿早上我早点去家里帮忙,景旭估摸着也是早上到家。” 汴氏没想到秦明月答应的这么爽快,她顿了一下马上回答道:“哎好!那我先回了,还没跟老二老三家说呢。”这一声应答,让她多日来的不安消散不少。 “那您小心些,可要我送送?” “不了不了,没下雨路上干着呢。”汴氏喜笑颜开,娇小的身躯走快了有些像蹦跳,挺轻快。 嫁过来这些日子过得还算好,王家没什么事儿让她娘仨儿做,就是洗煮打扫伺候好王老头就行。老大老二老三家对自己也没什么说法,不亲近也不排斥。 除了家里的王晓妮外,就连那王兴明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想到这里汴氏脸上就带了真切的笑意。 秦明月看着她的背影,摸着下巴思索,这后娘看来是得过高人提点啊。就那句‘不会拖后腿’,她才不信一个不熟的人会这么说。 她不知道的是,最近何氏没来找自己,是因为杜秋月跟杜祥天天帮她带娃。她手空出来了,嘴也空出来了,没事了就跟俩孩子叨叨,把王家那仅有的家底都叨叨了几遍。 杜秋月傻傻的就当故事听,而杜祥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心思细腻就想得多。他听完后再加上自己的感想,回去就说给了汴氏听。 汴氏能在那样的家里养大两个孩子自然也不是蠢货,这么一来一去就想明白了。 这王家家里啊王老头就是占了个长辈的名头,做的事儿都不算慈祥。而王家的孩子呢都还算是孝顺,只要长辈不作妖,那他们乐意养着当宝。 那她的也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王老头跟前,她是个年轻漂亮能压过乔二娘的吉祥物,要做的就是温柔体贴。 在王家几个儿女跟前呢,她要做的就是用法子管住王老头不作妖,不给几个赚钱的孩子添麻烦,他们自然会给自己好日子。 而且她也不瞎不聋,最近几日听到的看到的,这王家几个孩子都不差,对外人尚且用心。只要自己有心,迟早能用真心换真心的。 除夕清晨,天还未亮外面就零星响起了鞭炮声音。 秦明月刚刚睁眼,外面就传来了震天的敲门声。 “你干嘛!” 不用开门就知道不是王景旭。 一开门,何氏的大脸凑过来:“嫂子,我忘了买红包,给几个~” 。。。。。。忍住掐死何氏的冲动,秦明月扭头回了正房再次栽倒在炕上:“红纸在柜子里,自己叠!” 何氏找出来红纸,又去厨房里调了一碗浆糊,然后挤在秦明月的炕上,边剪纸边叨叨叨。 从孩子一日吃几次,叨到拉了几次粑粑; 又从杜秋月还没来葵水,到王兴明突然长高; 秦明月用被子捂着头她也不在意,还是自顾自的说:“嘻嘻嘻嘻。。。。。。” 秦明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死吓得寒毛竖起:“你疯了啊,笑的渗人。” 何氏却突然凑近:“嫂子,嘻嘻。。。。。。” “不说 就滚!” “你说,汴姨细算起来还不到三十的年纪,爹都五十有六了,他们晚上还能行吗?”说完还比了个手势。 啊~~~~~怎么有这么八卦的人啊,秦明月抽出脑袋下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而何氏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把枕头按在自己脸上笑的更吓人了。 秦明月还想睡觉,用脚推着她:“弄完就快走。” 何氏却不想走,她不想回去带娃,这俩娃现在越来越能吃了,每次都感觉自己要被吸干。 “小黑子,小黑子~~~~~” “嗷呜~~~~~” “啊!!!嫂子你不讲武德!” 小黑子撵着何氏出了院子门,老远都还听到何氏叽叽喳喳的喊叫,还有小黑子嗷嗷的声音。 其实不用秦明月喊小黑子,等天一亮小黑子自然会去何氏家,毕竟是俩娃的狗姨,每天看娃认真着呢。 经过这么一闹,秦明月也睡不着了,只能起床。 第343章 女装秦明月 秦明月收拾好自己,难得的换上了一身女装。 上衣为滚着兔毛边儿的茜草色短袄,右边衣摆上还绣上了一只单脚站立在山石上的白鹤。 裙子配得是浅青黛色的细棉布褶子裙,行走间裙子的褶展开,裙角的春兰绣花时隐时现。 秦明月很满意这一身,因为从染色到裁剪绣花都是王晓花动手的。绣的花样虽简单,可精细异常,走线配色都合她的意。布料染的颜色也不同时下大红大紫,非深即浅;而是柔和过渡,更接近自然的颜色。 衣裳料子虽然都普通,可穿上就是给人一种高雅的感觉。 这丫头审美可以,秦明月转着圈,表示非常满意。 头发嘛,就挽上一个简单的单螺髻,顺手插上竹节发簪,打算去王家帮忙做饭。 那知还没出门,就又被堵回来了,原来是王景旭赶回家过年来了。 秦明月被按回了妆台前:“你做什么啊~”这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直到她自己都感觉到脸上开始发烫。 王景旭不说话,站起来把取掉她头上的竹节发簪。 秦明月怕他弄乱自己的头发,赶紧用手捂住:“别弄乱了,难得梳的很。” “你先放下手,我保证不弄乱。” 得到保证,她放下了手,一抬眼就看到镜子里红着脸的自己,以及身后红着脸的王景旭。不过自己的脸是害羞红的,而他嘛是被寒风吹红的。 想着刚刚碰到他那跟寒冰似的手,秦明月就涌起一阵心疼。 王景旭小心取掉头上的竹节簪子,巴掌长的竹节已经被磨光滑,莹润金黄看不出是竹子了。 把竹节簪轻轻放在妆台上,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竟然是一支银镶宝石的排花簪。秦明月瞪大眼睛,扭身转过来。 “你买的?” “嗯,好看么?”王景旭眼睛亮晶晶的。 本来他是想买一支常见的垂珠银钗的,去到店里后只是一眼就看到了这支排花簪。他也不知道叫什么,是掌柜的见他一直看,就拿下来给他讲解了一下。 这是一只半弧形的排花簪,长四寸宽一寸,通体都是银子打造的。在圆弧形簪底上方,还竖着十一朵银花,中间一朵最大最高,花心镶嵌着一枚圆形碧玺。左右两边各五朵花的花心,则镶嵌着略小些的石榴石。 他也没想到女人头上戴的东西可以这么美丽,他这个大男人都心动了,所以花了原预算的六倍价格将它买了下来。 见秦明月细细的看着,他忽然撒娇,搂着秦明月脖子:“娘子,我没钱啦,你养我好不好。” “啧,没钱就喝风吧。”本来想说他浪费钱的话忽然就散去,秦明月推开他:“真好看,快给我戴上,我得逢人就说这是我男人给买的。” 那些曾经见过的名贵首饰,永远都抵不上这一只二三十两的排花簪,心意不能用钱衡量。不过嘛没钱也表达不了心意,比如说一百句爱我,也比不上给我买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爱情与清醒,并不互相排斥。 在秦明月的指挥下,王景旭把排花簪插到了发髻地下:“好像缺个什么。”簪子像花环环住了乌黑油亮的发髻底部,可上面的发髻没有一点装饰,显得有些突兀。 “哟,可以啊,这都能看得出来。”秦明月再次感叹自己捡到宝了,这男人没飘飘然没洋洋自得,还知道仔细观察。 “咱们再去买一支?” 秦明摇摇头:“今日你爹跟你后娘让吃团圆饭呢,我得过去帮忙。” 见王景旭眉头皱起,她又赶忙帮汴氏说好话:“汴姨人不错也通透,你先别皱眉,大过年的和气生财。 哎!你别挡我财路啊,我今年可是赚了不少呢,晚上给你开开眼。” 秦明月插诨打科,逗得王景旭忍不住笑起来:“那往后你养我?” “没问题啊,这种事儿还要问么,咱们这点信任都没有么。” 哄好男人,交代好他先收拾收拾自己,又把汴氏做的鞋子拿出来让他穿上,秦明月就先去了王老头家。 秦明月到王家的时候,王家已经热闹起来了。 可能是许久没有这么多人了,也可能是刚刚成亲,王老头脸上透着喜意。 他抱着龙凤胎的男孩儿:“哎呦,我的乖孙哎,看看谁来了?是你大伯娘来咯。”说完又对跨进院子的秦明月道:“我瞧着多了匹马,是老大回来了?” “嗯。”秦明月上手摸了摸小娃娃的脸:“真乖。” “老大家的来了啊。”汴氏笑着打招呼,手上还扯着杜祥。 小豹子一样的男孩微微胖了点,这会正不乐意的被自己娘推着,嘟着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大嫂。” 本来杜祥的声音很小,可秦明月却夸张的笑道:“哎呦,小叔子好啊。” 杜祥被闹了个大红脸,一跺脚,扭头跑去了磨盘边帮忙磨豆腐,其他人则是哄堂大笑。 反而是王兴明走过来,义正言辞的说道:“大嫂,你就别逗祥弟了,他面皮薄。” 秦明月伸手就捏住王兴明的脸:“小胖子脸小了,面儿反而大起来了啊。” “大嫂,可别捏坏我小叔子的脸,往后咋找漂亮弟媳。”何氏手上端着簸箕,里面装着豌豆粒,一高一低扬着灰。 汴氏松了口气,大伙儿的调笑里对她展露了几分善意,让她连日里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于是她扬声喊道:“秋月,娃没闹你就去把菜洗了。” 杜秋月得了何氏的嘱托,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小丫头。听到娘亲喊后,就想要把孩子放在摇篮里。 “睡着了就放摇篮。”何氏端着簸箕走过去瞧:“秋月坐着给丫头缝双小袜子吧。”这丫头手上全是烂冻疮,看着可怜的很。 秋月正要坐下,汴氏走过来扯了她一下,示意她看看自己的手。 杜秋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冻疮,烂得一塌糊涂的手眨眨眼,她懂了,娘亲这是怕三嫂子嫌弃自己碰娃娃的贴身衣物。 “嫂子空了自己做吧,我去洗菜。”说着就要走。 何氏用簸箕拦住了她:“拿不了针就坐着逗俩娃,咱们王家的小姑子都是娇养着的,免得以后随便就被那些小瘪三勾走了。”说完她白了一眼那边坐着剥蒜的王晓妮。 这死丫头别以为她不知道,最近频繁的往乔家庄那边跑。王家老头虽然不咋滴,可女儿也没有咋受磋磨,家里人说破嘴都不听,人家几句话就哄走的傻玩意儿。 王老头听了也看向王晓妮,这丫头平日里洗衣裳洗碗都是用热水,不止用香膏擦脸还擦手。再看看杜秋月肿的跟胡萝卜一样的手指,他这才说道:“秋月就听你三嫂的,来把我这个小乖孙也抱过去。” 见杜秋月还愣着,汴氏推了她一下。 秦明月倒是对这个看着傻傻,实际眼里有着防备的姑娘有点兴趣。她刚刚好空着手,走到王老头跟前接过孩子抱到了杜秋月跟前。 明明可以自己放下的,她却只站着不动。 杜秋月没做他想,露出笑脸,自然的从秦明月手里接过娃娃,在怀里颠了两下,放在了摇篮里。 嗯,这丫头不傻,知道防备。 第344章 汴氏的手艺 过了会儿王景旭也来了,穿着秦明月新做提花布料的夹棉袄裤,与汴氏做的绣着云纹滚边的鞋子倒是极为相配。 “大哥!”王兴明兴奋的冲过去,扯住王景旭的袖子不松手。 王兴贵也跟个孩子似的跑过去,只是没敢上手,只是呵呵傻笑。就连一向垮着脸的王兴言,也放下推磨的杆子,有些局促的喊了声‘大哥’。 王景旭只是笑笑,开口还是做足了‘孝’顺模样:“爹,儿子回来了。” 开口第一声就是称呼自己,这给足了本来板着脸的王老头面子,他脸色止不住的溢出笑:“回来了就好,还算你小子有点孝心,没让我这个做爹的来请你。” 在这个大儿子来前他是忐忑的,甚至心里想了好多种王景旭不来,自己如何挽回面子的方法。 “爹永远的爹,我与兄弟妹妹们也永远是一家人。”曾经说不出来的场面话,现在也能说出口了,难怪小霍将军说自己长大了,王景旭心里暗道。 说完,一抬眼就看到今日格外娇俏的娘子冲着自己使眼色。王景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磨盘那边露出了一个黄毛脑袋,再看看那边局促笑着的年轻妇人,还有低头看着摇篮的小丫头,他微微叹气。 后娘太年轻,继妹年纪不小了,都该避嫌,唯有这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小萝卜头能表达一下善意:“这就是祥儿吧。” 杜祥抬头一愣,祥儿?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小家伙要多吃点饭啊,这么瘦小。” 王景旭此话一次,秦明月就噗嗤笑出声。 果然,杜祥立马变了脸色。他双手捏住拳头狠狠说道:“我能保护我娘跟姐姐!” 汴氏脸色一变:“小祥!”王老头虽然嘴里见不得这位原配的儿子,可她知道这位才是他真正的骄傲。 “你孩子都不会逗!”秦明月赶紧打圆场:“祥儿,大嫂罚大哥给你做把小竹剑泡赔罪,怎么能用身高侮辱人呢?对不对。” 王景旭摸摸鼻子,看到被吓住的年轻继母,以及瞪着自己的妻子:“是大哥错了,保证给你做一把竹剑,二三四哥都没有的。” 被点名的三个哥哥翻白眼,大哥真是的,多说几个字怎么了,有‘二三四哥’这种称呼么? “好了好了,做饭吧。”何氏从地窖里抱出一颗白菜:“在磨蹭就吃不了中午饭了。” “就是就是。”王兴明想着,晚上该用什么借口去娘亲那里蹭一顿。 王晓妮把手里的蒜头用力扔在了框子里:“我就说晚上吃,非要中午,谁家中午吃团圆饭的。” 听闻女儿的话,王老头也皱了眉:“他娘也是不会安排,哪有中午吃团圆饭的,这时间紧巴巴哪里能吃好。” 看孩子的杜秋月暗暗抬头看了一眼王晓妮,又有些担心的偷偷看王老头跟自己娘亲。 汴氏脸上却没变表情,没等秦明月与何氏说话,她语气平缓带着些哄孩子的意味:“当家的这话说的,孩子们都有孩子们的事儿。”说这话的时候,她冲着王老头斜了一眼,带了些一闪而逝的娇俏。 “孩子们都分家了,中午咱们大家团圆,晚上他们小家团圆,那祠堂敬先祖不也是中午?”说完她扯住王老头在小圆桌边儿坐下,拿了一杯茶一只茶壶,外加一叠花生米:“劳烦您这王家的一代祖就先坐着,小的们保证在让您吃上团圆饭~~~” “这。。。。。。”王老头有些抱涩:“孩子们在呢,你说啥话!”嘴角却压不下。 年轻的媳妇就是懂伺候人,这几句话说的王老头心花怒放。虽然自己在乔家庄势单力薄,可眼瞧着王家要壮大了,往后自己可不就是王家祠堂最高处的牌位么! 中午敬祖先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安抚好王老头,汴氏招呼着:“老大老二老三去歇着,你们大哥见多识广,生意啊什么的跟他说说。老四小祥你们俩也去听哥哥们聊天,哥哥们都是厉害的人,你俩学着些。” 这一番安排,让王老头更开心了,真是个懂事的。 王景旭看了秦明月一眼,秦明月冲他点点头,恩准了。 何氏微微皱了一下眉,心里的不满在看到秦明月点头后瞬间消失了,既然大嫂都同意了,那说明这安排好。不过嘛。。。。。。。 “老三,你把摇篮抬过去,边聊边看着俩娃。”大嫂说了,女人也能赚钱养家,那么男人也就能一起做家务。 不得不说何氏这举一反三的能力,真棒。 “那秋月来烧火吧,瞧你那手冻得,往后冬天注意些。”秦明月对任何人的关心从不藏着掖着,人人都有需要被关心的时候,若是事事都要争,那就不配被别人关心。 “汴姨,豆腐磨好了。” 听到秦明月的称呼,王老头眼皮一抬。 汴氏看了一眼王老头,答应的爽快:“哎,加一桶水,再用旁边的滤布滤起来。” 秦明月喊她汴姨没有错,其他几个孩子倒是都喊她娘。 滤出的豆浆浓白,倒入滚烫的大锅里激起一阵豆香味。秦明月跟何氏都不会点豆腐,两人好奇宝宝一样围观。 “先大火熬煮到冒泡。”汴氏边说边做:“这可不能离人,冒这种泡了就要立马点凉水进去,不然跟棉花一样全部溢出来。” 她说的紧张,手上的动作却不紧不慢,甚至还给两人表演了一下豆浆如堆雪一般溢到与锅齐平的位置,才快速点下半瓢凉水压住豆浆的泡沫。 “边煮边搅,如此点四到六次水才行,不然是要吃坏人的。” “啊?不是说煮沸就没毒了么?”何氏疑惑,她也是听人说的。点豆腐是个技术活儿,一般不会传授给旁人。 “冒泡并不代表煮沸了。”汴氏用锅铲刮开表面的泡沫:“看看,只是冒泡还没沸腾呢。” 果然,泡沫下面的豆浆只是冒着小泡泡,并没有沸腾,难怪好多人自己点豆腐吃了都中毒! “汴姨咋学会的?”秦明月好奇。 “娘家卖豆腐的。”她笑着道:“这可是个苦力活儿,世上三般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确实,磨豆腐想来也只能得个温饱,不然那乔大千家也不至于又卖豆腐又种地。 第345章 一起做饭 豆浆彻底沸腾后,秋月退了灶孔里的柴火。 等到锅里的豆浆冷着,汴氏拿来一袋熟石灰,倒了小半碗后用凉水兑开:“冬天里就凉这么一小会儿就可以了,夏日里就得再等等。” 说话间把手里的石灰水倒进了锅里,秋月则是拿着葫芦瓢配合的着顺着一个方向搅动。 “哎!嫂子你看。”何氏兴奋的跳脚,就是这么一倒一搅,随着锅里的豆浆画着圈,白色棉絮状的东西开始出现。 先是像芝麻大的白点在锅里转动,接着好像豆浆转一圈那白色的棉絮就大一点。几息过后,锅里全是大团大团的絮状物。除了白絮,锅里的水也变成像是池塘里的水色,在水绿与水蓝之间无法界定。 秋月跟汴氏抬来一张用木头做的四方框架,下面用细密的竹编封底。放在木筒上后,又在框架里面铺上了一层滤布。 这架子是新的,往日里也没在王家见过。 汴氏见秦明月在打量,说道:“你爹动作快,我前些日子说想要个豆腐模子,他昨天就做出来了。” 秦明月附和:“嗯,爹做事确实麻利。” 啧,看来有的事情不是不会做,也不是不记得,只是没遇到对的人。 把锅里已经结成团的豆浆舀进模具里,下面滤出的水哗啦啦的淌。 舀完后把滤布四个边儿回折,盖在还不成形的豆腐上,又拿来一块大小正好的木板压上。 “秋月去找块四五斤的石头来。” “好嘞娘。” 何氏问:“咋还要石头?还得是四五斤的?” 秦明月也好奇。 汴氏边把之前的生豆渣里加水揉搓,边解释:“四五斤的石头压出来的豆腐不老不嫩,适合煎着吃,烧着吃。” 那边秋月也捡了石头回来,顺着自己娘亲的话:“不用石头压,做出来的就是嫩豆腐,用来烧汤好喝;用越重的石头压出来的豆腐越老越薄,像豆干就能炒能炸能晒干。” 小丫头也动作麻利,几下刷洗干净石头,放在了豆腐模具上,然后接着去烧火了。 秦明月跟何氏像是好奇的孩子,围着两母女看:“汴姨,这又是干啥。” 汴氏把生豆渣洗出来的水再次过滤,得到的豆浆虽白,却没有那种浓度。只见她把二道洗出来的豆浆倒入锅里,然后搅动。 “这二道浆水虽然点不得豆腐,可豆香味也浓,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锅里烧着,汴氏找来一个陶罐洗涮,秦明月主动上手搅动锅里的豆浆。 汴氏洗干净陶罐,锅里的豆浆也沸腾了,这次没那么多泡,沸腾的比较明显。 她先是舀了一瓢先前压豆腐过滤出来的水装进罐子,然后把锅里已经挺火的二道豆浆舀起来,冲进罐子里。 何氏看着笔直冲进罐子的豆浆着急,这么高撒出来了多浪费,她闻到豆香味都想喝一口了。 秦明月却有点明白了,豆腐水里的石膏水浓度低,想来汴氏要做的这个需要低浓度的石膏水还不能搅拌,她猜是豆腐脑儿。 果然,只有一道浆一半量的二道浆全部冲进了罐子,汴氏把罐子摆在了耳锅旁边,看样子是要保温。 接着,她继续洗豆渣。。。。。。 “还有一道?”秦明月跟何氏都震惊了! 杜秋月笑了起来:“我娘节省的很,不仅有三道豆浆,豆渣也能做得好吃呢。”要不是娘有这么一门手艺,在杜家能偷捡点漏给自己与弟弟,说不定俩人早就饿死了。 汴氏有些不好意思:“杜家知道我会点豆腐,常常让我做。只是他们不知道二道浆跟三道浆都是好东西,还有豆渣也能吃的。” 洗出来的第三道浆只有小半锅,颜色也淡了不少。依旧是煮沸,这次沸腾就跟清水差不多了。 汴氏拿来一个偏小的罐子,又从架子上拿出糖罐子,往里舀了两勺。然后再把锅里的豆浆冲入放了糖的陶罐内,用勺子搅了搅。 “秋月带着嫂子们去喝碗甜豆浆,早上起的早,这会儿该饿了。” 秋月抱着罐子,秦明月赶紧接过来,这罐子里可是才出锅的:“我来我来,烫着不得了。” 何氏则急吼吼的抱了一摞碗,她早上就啃了两个煮红薯一个鸭蛋,早就饿了。 阴冷的冬日,一碗甜甜香香的豆浆,祭了五脏庙,也抚慰了众人心。 透过袅袅青烟,秦明月环顾一圈,众人因为一碗微甜的三道水豆浆露出微微笑意,明明很容易满足啊。 喝完豆浆,陶罐里水嫩雪白的豆腐脑,也做好了。 至于模具里的豆腐,汴氏打开滤布切下来一半,剩下的一半再盖上木板,放了两块石头上去,看来是要做成更老的豆腐了。 接下来王家的厨房几个女人大显身手,汴氏做了豆腐酿肉。 豆腐切成寸块,中间掏个孔。掏出的豆腐加半肥瘦的肉馅儿,两个鸡蛋,最后再用姜葱水去腥盐调味,搅到上劲儿后塞进豆腐里。 锅里刷油,豆腐入锅煎到两面金黄,加入一勺耳锅里炖着的大骨汤,顿时汤色雪白,豆腐金黄,香味直往人鼻孔里钻。 何氏嘴馋,但见汴氏亮了一手,她也不示弱,打算做一道笋干炖烧鸡。她小时候家里日子过的不错,爹做工回来带了一种干菜,娘用家里的老鸡在瓦罐上煨上一夜直到软烂,给俩孩子一人留上一碗鸡汤后,再用泡好的干菜烧来吃。 她一直不知道那种无论烧多久都是脆脆的干菜叫什么,直到去年冬天,她听到秦明月有次嘀咕笋干烧肉才想到,不就是晒干的笋么? 去年分家后的第一个春天,她就偷偷掰来一堆晒着,昨日刚刚好泡了,本来想留着自己做了试试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家里后院养着亲婆母买给她补身子的几只鸡,膘肥体壮肉也嫩,不用提前一晚上就煨着。 手起刀落,杀鸡放血切块,汆烫后倒掉血水。 锅里烧大火,挑出鸡油煸炒出油,下入姜蒜大料爆香,再下入鸡块翻炒,然后加入半锅水。 接着泡好的干笋切块,小锅里烧水把笋干过一道水,捞起。 煮鸡肉的大锅沸腾,两刻钟后,锅里鸡汤清凉。何氏调入粗盐,又煮了两刻钟。 一揭开锅盖,鸡汤浓郁的香味引来了王晓妮在门口张望。秦明月跟何氏假装没看到她,汴氏忙着,只有秋月朝着她露出了友好的笑。 “哼!”王晓妮嫌弃的瞪了一眼秋月,扭头又走了。 第346章 被烫伤 秦明月做自己的,一边看何氏表情认真做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鸡肉捞出 ,把鸡汤装入大碗。 起锅烧油,放了一勺汤入锅炒到冒出黄褐色的泡泡,把已经熟了的鸡肉倒入锅里翻炒,再放入提前准备好的姜葱,炒到鸡肉微微焦黄再倒入笋干,最后从大碗里舀出两大勺飘着油花的鸡汤倒入锅里,盖上锅盖等待。 “三嫂,小火吗?” “嗯。” 杜秋月并不在意王晓妮的态度,她从煮鸡肉锅的灶孔里退出两根柴火,只留了红红的炭火。 ‘呼~’何氏呼出一口气,娘亲的味道,不知道能像几分。 这边汴氏又揉起了面,把豆渣揉到了一起。 何氏则是清洗着盐渍红薯叶,想来还要做个素菜。 秦明月挠挠头,从家里拿来的凉拌桔梗只能充当一道小菜,再做个啥呢? 鲍鱼还没泡好,鱿鱼舍不得,想了好一会儿,她回家去取来了排骨。家里孩子多,做一道酸甜口的糖醋排骨吧。 这排骨是陈婆婆让大牛带回来的,幸好是冬天,半人高的一扇排骨才能不腌制就这么放着。 用砍刀砍下来了三根,用手拎了拎,满满的肉少说也有个五斤。又从坛子里抓出了一把酸豆角,一起带上。 排骨提到王家引来了何氏双眼冒星星:“嫂子,排骨可贵了,我都没舍得买。” 杜秋月也咽下口水,排骨她见过人家吃过,炖的烂烂的虽然没有肥肉有油水,可是香啊。特别看到人家一嗦,整块骨头就干干净净的,她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 剔除一头的脊骨,只要中间的端正的正排吗,然后切成两寸长,放入淡盐水里泡出血水。 锅里烧水,放入薄盐,再放入姜葱祛除腥味,等水开就放入排骨。煮排骨的空档把白芝麻炒熟,麦芽糖化成浓稠糖水。 “嗯?”杜秋月坐在灶前,看着伸到自己跟前的勺子,不明所以的抬起头。 秦明月搅和着麦芽糖水,勺子上粘着最后一块怎么都不掉,她自然而然的递给了厨房里唯一的孩子:“尝尝。” 杜秋月抿抿嘴,偷偷咽下口水,看了自己娘一眼,然后接过勺子:“谢谢大嫂。” 何氏看过来,她感受到危机:“大嫂,我也要吃糖~~~~” 秦明月扭了一把她肚子上的肉:“还有俩?” “嫂子!”何氏跺脚,晚上收拾王兴贵! 那边的王兴贵打了个喷嚏。 王景旭看向他,有点嫌弃:“感冒了就别挨着孩子。” 杜秋月看着妯娌俩人的互动,抿了一下手里的糖,真甜! 用筷子戳了一下排骨,感觉到熟了,秦明月把排骨捞起。 锅里的排骨汤微白,这可不能倒,她还能做个菜。 舀起排骨汤后,锅里倒入宽油,这油量看得汴氏跟何氏心颤。秦明月也心颤,一年半了,第一次如此豪横。 最初来的一年多,统共都没吃到锅里这么多油。 把沥干水的排骨倒进锅里。 ‘刺啦~’油点子四散溅开。 “秋月,躲开。”秦明月拿锅盖挡着自己,见那边秋月还愣愣的坐着,她又伸长手臂用锅盖去挡对面。 “哎呦哎呦~~~~”秦明月疼的呲牙咧嘴。 秋月被汴氏一把拉开,何氏夺过锅盖盖住四处飞溅的油点,赶紧拉过秦明月的手臂来看。 为了方便做饭,她把袖子挽到了手肘处,这一下半截手臂连带着手背都是被油溅的红点子。 “没事没事。”秦明月哭笑不得:“太久没过好日子,忘了油里滴水会飞溅。” 汴氏焦急,要是王景旭知道了,她不知道等待自己跟女儿的是什么结局,顿时眼眶红了,说话也结巴了。 她用力拍着杜秋月:“死丫头你咋这么蠢,不知道躲开啊。” 说完她又焦急的去看秦明月的手臂:“这可咋办,若是起泡了得受大罪。”冬日里又不能晾着手臂,这可咋整。 “你躲开啊,都给你挡着了还不躲~~~~” “嘿!”秦明月扯住何氏,对她摇摇头。 何氏嘟着嘴,止住了话音。 “怎么了?” 外面的男人也听到动静,本来就被厨房里的香味勾得馋虫乱爬,一听到厨房里传来哭腔顿时都围了过来。 一直偷瞧厨房里的王晓妮可找到显摆的地方了,她站在门口幸灾乐祸:“那杜家丫头是个傻的,油溅出来了她不跑,大嫂伸手去挡就烫着了呗。” 说完,她由不尽兴,又斜着眼睛看秦明月:“大嫂也是的,才过了多久好日子啊,炒菜就放了半锅油。” 汴氏想辩解:“当家的。。。是我没。。。” 王兴明把王晓妮扯了个趔趄:“你嘴巴倒是会说,一上午就知道躲懒,爹又不瞎。”这一年,他被王晓妮折腾惨了,现在看到她就烦。 王老头刚要出口责备的话一顿,他看了看全家人,心里的天平不再靠向能洗衣做饭的王晓妮。 “这丫头嘴巴不把门,秋月还能是故意的不成。”王老头斥责王晓妮:“还有什么杜家丫头,她既然跟着她娘来了咱们家,那就是咱们王家丫头,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收拾你。” 说着拿起烟杆就做出要敲王晓妮的动作,汴氏赶紧一步跨过去,用手挡住了:“晓妮也没说错,秋月是太木楞了些。”说着话,她的目光忐忑看向王景旭。 王景旭接到她的目光,心里一沉,马上几步上前去看秦明月的手臂。 只见雪白的手臂上全是豌豆大的红点,红点上还泛着油光,心里就这么钝钝的痛了起来。他低着头吹气,眼里莫名其妙聚集起了泪水。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不敢抬头,秦明月推他也不抬头。 杜秋月见此浑身开始抖了起来,带着哭腔:“大哥,大大。。。嫂对不起,我我。。。。。” “啥就对不起了。”秦明月踩了低着头给自己吹气的王景旭一脚:“秋月快解开锅盖,那水汽不散出去,还得一直炸。” 杜秋月解开锅盖,锅里的排骨啪啪的,边缘已经金黄。 第347章 替汴氏说好话 秦明月一把抽回手臂,拿着锅铲去翻动:“看看这时间正好,下面被炸的金黄。” 说完她又噗嗤笑出声:“瞧瞧这一大家人,往年苦日子过多了,都不知道油多了炒菜会四处飞溅吧。往后啊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锅里的油也会越来越多,你们可得吸取教训。” 手臂虽然痛,可也不是不能忍耐,做饭哪有不被油溅的。 “好了好了,你们都出去吧,别挡着我们露一手。”秦明月冲着何氏使眼色。 何氏见她不像是很痛的样子,这才放下心:“好了好了,你先出去,兴明孩子呢!” “啊!”王兴明挠头,都围过来忘了俩孩子了。 何氏给脑袋了一巴掌,然后一视同仁,也给了杜祥一巴掌。 杜祥摸着脑袋,有些生气又有些开心,然后跟在王兴明身后跑着去看孩子了。 “没事的,别吓到孩子。”秦明月小声跟王景旭说话,他不走王老头跟俩兄弟就不走,汴氏娘俩也害怕。 “汴姨是个通透的人,难得遇到,往后咱们就不用担心爹跟那丫头出事儿了。” 王景旭这才抬头,他也看出这汴氏不像一般妇人那么木楞了,只是没想到能得秦明月这么高的评价。 他朝着秦明月笑了笑,然后冲着杜秋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扭头出去了。 “好了好了。”何氏摸摸杜秋月脑袋:“大哥能点头说明他就不怪你了,天生冷脸,除了嫂子外,看其他人都这表情。” 这丫头在杜家被磋磨狠了,确实有点木楞。 不过心眼不错,这么几日帮自己带孩子尽心尽力的,有时候都觉着自己这个娘,还不如半路来的便宜姑姑称职。 要不说汴氏通透呢,见秦明月确实没怪女儿,她也就收起了那哭丧脸。 还安慰了杜秋月:“别哭了,这几日帮着大嫂多做些事儿。”道歉也要适可而止,过了那个度,就是在卖惨,在挟持。 秦明月冲着两人笑笑,这种程度的烫伤也就痛那么一两日,只是伤痕多,看起来吓人。还有就是别碰着热气跟烫水,其他真没啥。 锅里的排骨炸得金黄,用漏勺舀起颠一下,酥脆的哗啦声勾人馋虫。 捞起排骨后,把炸排骨的油装好,这油用来拌面拌菜都很好吃。 指挥杜秋月锅里留巴掌大两块炭火,放下一点点油,趁着油还没热倒入一小碗麦芽糖水。 糖水熬到冒出浅酱色的细密小泡,她又倒入半碗调好的薄醋淀粉水,被热气一激,酸酸的醋味直冲鼻腔。忍住这股冲劲儿,快速搅匀。 搅匀后把排骨倒入锅里,用锅铲翻搅,水样的糖汁裹满排骨。 随着搅拌跟炭火的加热,糖汁越来越浓稠,随着搅拌在排骨间拉出糖丝。不过这种糖丝拉不长,断裂后立马又融化在锅里。 排骨上挂着的糖醋浆颜色越来越深,直到变成让人吞口水的,亮晶晶的大酱颜色。味道也从酸涩的醋味变成了甜甜的,糖被烧焦的香味时,撒入一把白芝麻搅匀,就可以起锅了。 别说没吃过的其他人,就算是秦明月也被馋得口水泛滥。 接着她又用已经晾凉的排骨汤做了蒸鸡蛋羹,排骨汤蒸的蛋羹,只需要一点稀释后的酱油外加几粒葱花就很鲜香了。 酸豆角用猪脊上剔下来的肉剁碎炒,爽脆又酸辣下饭。 汴氏不仅做了豆腐酿肉,还做了豆渣葱油饼。个个暄软不说,还分层,既能做主食填饱肚子,还能作为一道菜下稀饭。 何氏的干笋烧鸡也好了,起锅时撒入蒜末跟小葱段,浓油赤酱,香味勾人。她还用鸡汤汆烫了一把红薯尖儿,本来被盐腌制到暗沉的颜色在鸡汤里一滚,竟然如新鲜的一样碧绿可爱。 最后汴氏见鸡汤还有不少,用鸡汤加入薄淀粉水烧到微微浓稠。拿来一个大碗舀入白嫩如凝脂的豆腐脑,再把浓稠的鸡汤舀入豆腐脑里,一道羹汤就做好了。 女人们做好菜,分成了两份,三个大男人进进出出端上桌。 王老头与三兄弟一桌,孩子女人们一桌。 “老四,还有小祥,你们俩也算是半个男人,去那桌。” 倒不是秦明月觉着女人地位低,而是她只想安静吃饭,反正菜一样,她才懒得跟王老头挤一起。 王兴明一把搂住杜祥的脖子:“不好吧嫂子,我俩还是孩子。”终于有个弟弟了,开心。 何氏白了他一眼,指着身边的摇篮:“他俩才是孩子。”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老四能吃的很,去那边别跟自己抢! “过来给咱们倒酒,躲什么躲。” 再加上王景旭发话,王兴明嘟着嘴过去了,还不忘拉着自己的难兄难弟杜祥。 见汴氏有些担心,秦明月拍拍她的手臂:“男孩儿不能一直活在娘亲与姐姐的身边,他是个聪明孩子,让他自己去应对。”汴氏能带着孩子二嫁入王家已经是幸运,再不努力融入,等待他们的命运会很残忍。 汴氏点点头,道理她都知道,可只要做了娘,这种担心会持续到死才能彻底放下。 秦明月等人都还没坐下,王晓妮先在背对着堂屋的位置坐下。 王景旭拿米酒来这桌的时候看到了:“起来,懂不懂长幼有序!” 见是大哥,王晓妮阴沉着脸,恨恨的起身,身后的凳子倒地。 秦明月听到响声看过去,王晓妮被夫妻俩的眼神吓到,马上扶起凳子退到了一边。 知道她心里不服,旁人也懒得理。秦明月何氏一左一右的拉着汴氏是手臂,把她带到了主位坐着,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坐下。 “你们俩也坐吧。” 秦明月发话,杜秋月本来就在何氏身边正想坐下,王晓妮一个跨步挤开了她,抢先一步坐在了何氏旁边。 何氏闭眼呼出一口气,这人的礼仪没眼看。要说她是害怕大嫂不想挨着坐吧,可她又敢当着大嫂的面做出这么没品的动作。 “秋月来我这里坐。” 秦明月懒得理王晓妮,她轻声招呼被撞个趔趄的杜秋月。 “好。” 杜秋月笑着,动作轻柔的坐到了秦明月旁边。 第348章 取名风波 饭吃到一半,喝了几杯酒,脸红脖子粗的王老头重重放下酒杯。 秦明月眉毛一挑,得,又得来事。 果然,王老头让何氏把俩孩子抱到他跟前去。 何氏虽然不愿意,可王老头是公爹,不乐意也得捏着鼻子。 “来抱孩子啊,装什么木头桩子,我一个人能抱俩啊!” 王兴贵喝了两杯脸色也泛红,被何氏一吼,他拂倒了酒杯。 这就引得王老头不开心了,他站起身来,隔着王兴言一把按住王兴贵:“坐下,婆娘家的事儿你个男人插什么手。” “嫂子,我来。” 杜秋月主动站起来帮忙抱了一个,何氏咬着后槽牙抱起了另外一个。 王老头看了一眼站在跟前的何氏,伸手揭开孩子的小被子看了一眼。 嫌弃的挥挥手:“让开让开,丫头片子一边儿去。来来,秋月把你手里的娃娃抱过来。” 杜秋月下意识的看了看秦明月,见秦明月点头,她才慢慢走到王老头跟前。 小男孩儿睡的香甜,越是吵闹他越睡的越熟。 王老头越看越开心,拿起筷子头沾了酒就伸到孩子嘴巴跟前。 “爹,孩子还小。别。。。。。。”何氏赶忙阻挡。 王景旭眉头一皱,就把小孩儿从杜秋月手里抱到了自己怀里:“秋月去吃饭,这娃重的嘞。” 筷子堪堪从娃娃脸上滑过,并没有喂到嘴里,何氏松了口气。不过刀子眼乱飞,王兴贵低着头不敢看。 王老头乐呵呵的放下筷子,愣愣的停了一下,又笑起来。 “我给娃起个名儿吧,咱们老王家的第一代孙。” 王兴贵一听,偷看了一眼何氏浑身一哆嗦:“爹,这这娃还小呢,起名不着急。”何氏早就跟他说了,娃的名字等白日的时候秦明月取。 再说了,他爹大字不识几个,能取啥好名儿? ‘啪’筷子被拍在桌子上,王老头眼睛一瞪:“哪里小?都三个月了。要我说,男孩就叫王福禄,女孩儿就叫王一娘。” 葫芦?何氏气得跺脚:“什么葫芦,咋不叫南瓜!好歹还和男娃有点关系。” 秦明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嘴角却不自觉的绷直,女孩儿叫王一娘,再生一个就叫王二娘是吧,三娘四娘,也太省事了些。 王老头瞪了何氏一眼:“不识字的玩意儿,也不知道跟你大嫂学学。” 眼见何氏要哭的样子,秦明月道:“爹,您这排辈是按乔家庄来的?”乔福星,乔福娃都是福字辈,何氏生的孩子刚刚好跟他们一个辈儿。 王兴贵一听不乐意了:“咋能按照乔家庄的辈分来?我讨厌死他们姓乔的了!”说完气鼓鼓的,筷子重重一放抱着手臂扭着头生闷气。 本以为王老头会不好意思,哪知道他还理直气壮道:“不就是忘了,忘了嘛,。。。就是觉着‘福’字挺好的。” 自己的话音刚落,他又兴冲冲的一拍桌子,脸上的尴尬神色一扫而空:“乔家庄就咱们一支姓王,往后如何排辈岂不是我说了算?” 。。。。。。这下王兴言也忍不住叹气,抬头阻止他爹:“爹,您若是不记得王家的排辈那就让哥来吧,辈分取的好,往后咱们家的孩子出门也会被夸的。”开玩笑,他爹这水平能取出啥好名儿? 当初王景旭这名儿是姨母取的,自己几兄弟名字中间的‘兴’字是娘取的,他小时候还听人家说过,他爹要给他取‘王东某’呢。 为什么? 因为他自己叫‘王中洌’,东南西北中,东南西北都得围着中。 何氏红着眼,她也听过公爹取名的事儿。还有给丫头取的啥名儿?一听就是敷衍的。 “大哥,您说说话。” “老子说话不做数?”王老头冲着何氏吼,哪知道何氏脚步一动,挪到了王景旭身后,这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取名了。 “爹,这福禄两字不错。”王景旭开口:“只是撞了乔家的福字辈,不好。” 乡下人给孩儿取名字,要么是二蛋大狗之类的贱名好养活; 要么就是福禄寿喜,文武双全这种吉利喜庆的名儿,所以这福禄俩字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丫头的名字就着实敷衍了些。 王老头见王景旭轻言细语,顿时就换上了笑脸,还凑近了些:“你学问好,那你说咋取?” “这是您的第一代孙,就用‘元’吧。” 圆?何氏跟王兴贵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看向秦明月。 秦明月听后微微点头,‘元’这个字不错,若是这支王家能立起来,也能配上这字。 见秦明月点头,俩口子一下子就把心落回了肚子里。圆就圆胖就胖吧,虽然自己不理解圆胖有什么好的,但嫂子点头了,说不定是觉着喜庆呢。 王景旭余光瞄到秦明月满意这个字,他这才跟还一脸不明白的王老头解释:“‘元’始也,也做头、首、大之意。” “哦。。。。。”王老头还是有些没懂。 秦明月这才说道:“元年,状元都有这个字儿,可以作为第一的意思。” “好好好!”王老头这下懂了:“这个字儿好!” 说完他端起酒,对着秦明月示意,抿下一口酒后王老头说道:“还是老大家说的简单明了,我还以为是簸箕那种圆呢!状元啊,状元好状元好啊。” “嗯嗯,大哥这个字好。”何氏脸上还挂着泪,这会儿又笑起来了。她嘴里不停的念着‘元元元’,虽然读音跟‘圆’没区别,可怎么就这么好听呢。 王兴贵则是兴冲冲的追问道:“那女儿呢?大哥大哥~~~~女儿呢?” “丫头片子还费什么劲儿。”王老头虽然嘴里嘀咕,可到底没阻止。 那边王晓妮也竖起了耳朵,筷子一下一下的戳着完了的豆腐。 “女孩儿也用‘芫’吧,状元的‘元’加个草字头。”王景旭没想那么多,这个字儿脱口而出。 王晓妮戳着豆腐的手顿住,女儿果然不如儿子,名字都要依着儿子来。她低头冷笑,大口吃掉碗里的豆腐酿肉。 第349章 取名风波(二) 毕竟是给自己女儿取名,何氏皱着眉追问:“那这个‘芫’是什么意思呢?” 王老头挥挥手:“管他什么意思,与男孩儿的一个音,好记。”接着他又想到王景旭说的加个艹字头:“读音一样,字儿又不一样,你们读书人就是会取名儿,艹字头加的好。” “‘芫’一读做yuán,芫花是一种有毒的小树; 也读作yán ,芫荽,就是香菜、胡荽。”秦明月对这个字不满意,她虽不至于猜测王景旭的用意,可女孩儿作为附属品已深入人心,要怪只能怪这世道。 “那不好!”何氏反应剧烈:“不管是芫花还是芫荽,那不还是草嘛!” 说着她抱着怀里的小丫头哭了起来:“都是我生的,吃奶也是一人一边,名字不能这么取。”越说她越委屈,哭声也越来越大。 王兴贵过来揽住她,心疼又着急,语气就带了些火气:“大哥亏你还是读过书的,女儿哪里就不如男孩儿了,姨母一人能抵得过全乔家庄的男人!大嫂,我与婆娘希望这丫头能像你一些,这名儿你取!” 何氏也带着哭腔:“我姑娘不随王家的辈分,她这辈子就为自己活!” 王景旭开始还不懂何氏哪里不满意,芫花是一种很有用的植物,而且带个艹字头看起来就温婉可人。直到听了何氏最后一句后,他忽然有些心慌,也有些懊悔。 ‘元’字是他用心思索后得来的,‘芫’却带着敷衍,与元同音,艹字头又能代表女孩儿。 可女孩儿为什么要用艹字头代表呢? “我。。。”他想解释,却说不出口,自己刚刚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就叫王舒嫦吧,舒服的‘舒’,意思是从容舒缓; 嫦娥的‘嫦’,读音同舒畅的‘畅’,意思是像嫦娥一样美丽。” 秦明月走过去抱着小丫头轻轻摇了摇:“咱们小丫头这一生要从容畅快,不疾不徐。” 从容畅快,不疾不徐吗?王晓妮咬着嘴唇,凭什么她可以得到这么好的祝福呢?她不服! “从容畅快~~”汴氏在嘴里咀嚼这几个字儿,无比直白,又无比走心的祝福。 她扬起笑脸:“老大媳妇这名字取的好,咱们十里八乡,哪家姑娘能有这么好听又满是祝福的名儿? 就秋月这名儿还是杜家庄族老取的呢,好听却没什么意思。” 端起甜酒,汴氏走到王老头跟前:“我能二嫁到王家真是天大的福气,往后秋月小祥孩儿的名也得老大家俩口子取,在外面只是这么一喊啊,啧啧。。。。。”汴氏夸张的眯起眼:“就知道这家人有学问,有见识!” 王老头脸色缓和,王景旭细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继母,难怪能得媳妇儿一眼高看。 汴氏趁热打铁:“小子的辈分排了,名儿也取了吧。”说完她推了一下王老头,把倾倒空了的酒杯扶起来。 “名儿就景旭取吧。”秦明月倒不是怕王老头,只是她听说过年三十与年初一若与人争执会影响来年的财运。 “元柏如何?” 王景旭脱口而出,说完他再次懊恼。男孩儿的名字他从一开始想到现在,可谓是把自己认识的字儿在脑子里翻了个遍。 仿佛看出了王景旭的懊恼,秦明月笑着看向他:““柏”好啊,四季常青风雪压不折,顶天立地破崖也能立。”世事如此,不怪他。 亲生父母都轻贱,旁人又如何能重视。他能意识到,就还能救。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有机会做母亲~ 王老头心里虽然还在怪何氏不懂事,可其他人都满意,再加上汴氏说到他心坎里的话,他也就着梯子下了。 只是嘴里还要教训一下何氏:“别遇到一点事儿就咋咋呼呼的,都是俩孩子的娘了,没点规矩。” 儿子女儿都得了好名字,何氏心里高兴,也就不计较王老头的态度了:“是,儿媳记住了。”当然,说完还是附赠了一个偷偷摸摸的白眼。 王兴言见此站起来举起酒杯:“咱们敬爹一杯,恭喜咱们爹有元孙了,还是吉祥如意的龙凤胎。” “少说这些漂亮话,你弟都有孩儿了,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几个孙孙逗弄那才是孝顺。” 看吧,扫兴的人永远都是讨人厌的。就连对王兴言没啥好感的秦明,都觉着王老头烦死人。 王兴言端着酒杯的手一晃,他看向秦明月。 秦明月微笑:“就是,老二若是遇到心仪的姑娘就别错过。若是不好意思,可以告诉大嫂!” 王兴言眸子黯淡,这表明刘氏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他强忍住心火扯出笑容:“那我就不客气了,若是遇到合适的肯定要麻烦大嫂。”说完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喝下,然后杯口朝外翻,给众人看他已经喝完了。 汴氏赶紧给他又倒满:“来,咱们一起喝一杯,大过年的都高兴高兴。” “来,喝一杯。晓妮与秋月也满上,咱们是甜米酒,不醉人的。”何氏把俩孩子都放进了摇篮,又给两个丫头倒满了米酒。 一家人笑着互相祝福了一番,然后干了手里的酒。 不管中间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龌龊,至少这一刻众人都怀着对来年的美好憧憬,笑意也是从心底而发的。 后面就是吃吃喝喝,可能都不想搅扰这难得的和谐时刻,就连王晓妮也透红着小脸儿露出笑意,端着酒杯给王老头汴氏敬了酒。 酒酣饭饱,秦明月指挥王景旭回家拿来她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女的是一套颜色明亮的缎子衣裙,外加一枚绞丝银戒指。不仅杜秋月跟汴氏有,就连刚刚得到名字的王舒嫦也有。 这些都是女人们的面子与里子,生活好的时候能穿戴出去,拮据时能换钱救急。 男的也是一人一身衣裳一双鞋,王兴明与杜祥另外还有套笔墨纸砚。 杜祥羞红了脸,眼里亮晶晶的,到底是抿着嘴没说话。 王兴明则是皱着眉:“嫂子,我都会算账了。”字儿太难写了! 秦明月眼睛一瞪,他又露出牵强的笑,狗腿的连连道谢。 一顿饭吃的还算舒心,吃完后几个女人动手收拾,王景旭也帮着弄。他这一举动让几兄弟也不敢老爷似得坐着,大伙儿一起,不到一刻钟就收拾完了。 “爹,那我先回了。”秦明月边擦手边跟王老头打招呼,说完又冲汴氏点头。 汴氏笑着回应:“回吧,顺便去看看鸭子今日有没有人看着。”成功堵住了王老头没出口的话。 第350章 柳庄的大姑娘小媳妇 回到家,秦明月简单梳洗掉了身上的油烟味。 她从后院一出来,就看到了王景旭呆坐在檐下。 走过去轻推他肩膀:“怎么了?” 王景旭却回身抱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肚子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想,明明我对我娘的遭遇耿耿于怀的。” 秦明月双手轻放在他头顶,微微按了按:“因为你从小生活在这样一个世道里啊,轻视女孩儿已经深入心底,成为本能。” “还能救么?” “噗嗤~~~~”听到男人小孩儿似的问话,秦明月轻轻解开他的发髻,双手插入发丝里,十指用力按压头皮,为他舒缓压力。 “还能救,你看老三不就知道了。”王兴贵那么疼爱女儿是她比较意外的,毕竟他以前对俩妹妹可没怎么客气。 带点茧子的手指在头上游走按压,王景旭舒服喟叹,双手环住秦明月的细腰,脸在肚子上蹭了蹭。忽然他想着,怎么长这么高呢,如果矮些是不是更柔软? 其实这事儿在秦明月看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自己身为女子,总是要用女子的立场想罢了。那身为男子,站在男子立场上去想,也没什么大问题。 天地阴阳,日出月落,光影流转,这些自然现象看似和谐,细想不也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此强彼弱的事儿吗? 得到公平,需要改变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秦明月按着,直到怀里的人响起平稳的呼吸声。能想象到他有多辛苦,所以秦明月并没有喊醒他,而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双手轻轻搂住王景旭的头,让他睡的舒服些。 她出神的看着阴阴的天色,鼻间火药味饭菜香交织,这么好的生活为什么非要搅乱呢? 距离小霍将军劫持粮食的日子已过半月,算着距离,估摸这年过不完就该乱起来了。心还没慌起来,她又想到地窖里油布包裹着的上千斤粮食。 啧,果然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王景旭这一觉就睡到了一个时辰后,秦明月站的腿麻,已经到极限了。 “起来。。。。。。” “我醒了。” 一个低头,一个抬头,目光相撞。 心里的小鹿还没来得及乱撞,针扎就先一步来了。 “嘶~~~~腿麻了!~” 她推着王景旭,想让他起来,自己坐。 王景旭却会错意了,他一把把人抱在了自己腿上。 “你睡了一个时辰。”秦明月无语,他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说腿麻实际上是想让他抱吧。 “啊?这么久?”王景旭愣神,他感觉自己就眯了一下。 意识到秦明月是真的腿麻,他赶紧小心翼翼抱着她起身,转个方向后把人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啊。。。。。。”一动,一双腿更难受了,那种说不上痛说不上麻也说不上酸的感觉要人命。还有,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桌子上。 王景旭按住她的腿,抬眼看了她。 秦明月的警惕还没全升起,就被一阵酸爽的揉捏打断:“啊!!!!!王景旭,我弄死你!!!” 王景旭不为所动,长痛不如短痛:“等下随你收拾。”一个时辰这么久,腿部的血液淤堵的很厉害了,不快速揉通,万一留下隐患得不偿失。 最终,秦明月没弄死他,是自己愿意的嘛! 夜幕降临,空气里相比于白日丝丝缕缕的肉香现在浓烈许多,祠堂那边的鞭炮声渐弱,乔家庄各家各户都摆起了团圆饭。 秦明月跟王景旭也整治了几个小菜,虽说中午吃的还没完全消化,可晚上也得应团圆的景。 “我去请钱叔来?”王景旭从灶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不了,昨儿我就邀请过,老头儿倔得很,说是今年要跟大牛钱多多凑堆儿。” 秦明月从坛子里夹出一叠腌制的桔梗出来,想了想放下碗去了正房:“景旭,那你跑一趟送点酒菜去吧。”本来她是想自己去的。 钱大爷不来是想给她俩个留下相处的时间,自己早就想好了给送些饭菜去。 “行儿,就墙角的酒?” 王景旭跟着去了正房,墙角放了五六个酒坛子,他一手提了俩。 秦明月见他主动拿了,又回厨房把刚刚做好的菜放进食盒:“几个大男人哪里会做菜,我早就备着呢。” 王景旭点头,明日大概是不在家吃的,姨母早就说好了年尾在王家,年头得跟她过。 拨出来的菜用食盒装好,最下最上一层秦明月还贴心的放了一块灶孔里烧烫的石头,免得送到就凉了。 “好了,你回去别出门,这天冷的吓人。”王景旭两手都拿着东西,只能用倒退的方式把她赶回檐下站着。 “那你去了早些回,叫他们少喝些。” “嗯。” 看到人出了门,秦明月还是走了几步站在院子门口。 碎石关到现在为止还没下过雪,那田地干得起灰,偏偏又冷的不似人间。再这么干冷下去,地里的冬作物怕是难有收成。 想到这里,秦明月去看了看被遗忘的沉水田,不出所料全干了,她甚至看到了反光的小鱼尸体。 王景旭步行一刻半钟就到了对面山坡上的柳庄,他还是孩童时期跟着娘来过这里。记忆里的池塘只有半坑水,岸边的老柳树干巴巴灰蒙蒙,瞧起来有些没意思。 一进庄,就遇到了柳明达:“哟,景旭啊?”他在巡查,这干冷的天气祭拜的烟火容易酿成大祸。 “明达叔。”王景旭走了过去:“我来给钱叔送些酒菜。” “哦~有心了!钱老头估计在大牛家,你不晓得路吧。”说完没等王景旭回答,他就扯起嗓子喊到自己的婆娘: “英儿~~英儿~~~” 英身子绑着围裙从池塘那边转出来,嘴里数落着:“喊啥,喊啥~~这么几步路你有话回来说不成啊,锅里还炖着肉呢。”脚步却飞快。 见到王景旭后她露出了大大的笑意:“景旭啊,你回来啦。” “你带景旭去大牛家,他不识路呢。小两口有心,给老钱送酒菜来了。” “哎哎,走婶子带你去。”英婶子也不管家里还炖着肉了,笑眯眯的在前面引路。 柳明达的声音也引出了其他庄户,见是王景旭后都满脸和气的打招呼,这次没人再调笑他长得俊,而是句句不离秦明月。 直到一年轻媳妇跑过来,往王景旭怀里塞了一包玉米叶儿包着的东西:“这是刚刚炸好的地瓜丸子,你带回去给秦东家。” 接着就有更多的人往他怀里,食盒上放东西了,什么菜盒子,什么千层饼子。。。。。。。无一例外都冒着热气。 英婶子一叠声喊着:“拿个篮子来啊,都往人身上放是几个意思。你们这些厚脸皮小媳妇,我瞅着就是想揩油。”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旁边塞东西的人见王景旭脸红了,也都乐不可支。 第351章 大牛家 王景旭被领到大牛家的时候,英婶子提着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 大牛家没院子,只有三间土墙茅草房。挂着帘子里隐约露出昏黄火光,英婶子毫不见外的一掀门帘。 “哟,准备吃了啊。” “英婶子,您咋来了。”大牛起身招呼,钱多多也跟着站了起来。 大牛爹黝黑的脸被油灯照得黑红黑红的,他看到英婶子提着的篮子笑道:“咋了,村正夫人还给穷苦人家送年夜饭?” 英婶子白了他一眼:“想得美,这是庄里人送秦东家的。”说完她坏笑着朝大牛爹一抬下巴:“你给秦东家准备了啥?” 大牛爹一愣,他没听到庄里人说要给秦东家备礼啊! 大牛也愣了,看看桌子上的几个菜,这不能拿来送人吧。 英婶子也看到桌上的菜了,一道黑乎乎大酱放多了的炖猪脚,一盘半生的花生米,还有没什么油水的炒菜干。。。。。。 她也不逗这几人了,笑着回头朝外面喊:“景旭啊进来吧,你这菜啊送得正正好。” 英婶子声音爽脆,王景旭在外面听到了她说的话,也就想到了这几人的菜指定有些出乎意料。可等到他进门看到桌上的菜后,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这能吃? 这时候钱大爷从外面风风火火的端着一盘东西进来,边走还边说着:“你们那做的啥玩意儿,还不如我的老咸菜!” 一进屋,看到英婶子跟王景旭,钱大爷就想把盘子往身后藏。 “钱叔,别藏了。”王景旭打开食盒:“月儿让我给您几位送菜来了,还有两罐子酒。” 钱多多伶俐,从厨房拿来了几个盘子。 英婶子帮忙把食盒里面的菜翻到大牛家的盘子里,好让王景旭把自己家的盘子带回去,大家都不富裕,家里的碗筷菜盘都是有数的。 一道芹菜干小炒牛肉,一道萝卜炖猪脚排骨,蒜蓉红薯叶,土豆丝,外加一道莲子甜汤。 主食还是掺了白米的杂粮米饭,还有一摞三合面饼。 王景旭有些刻意道:“耽搁英婶子了,钱叔柳叔你们也快吃,这菜是月儿炒好拨出来的,再不吃就凉了。” 英婶子听到王景旭这样说,想着猪脚排骨自己家也准备了,心里升起一股舒坦劲儿。 她没细想自己的心理,只是说道:“这菜一闻就知道好吃,秦东家手艺好嘞。”菜式不算特别好,是普通人家过年也能吃得起的。 钱大爷见了桌子上的菜后,偷偷舒了一小口气,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自己瞎担心。 几人对着英婶子跟王景旭客气了一番,英婶子嘱咐王景旭不要忘了桌上的篮子后,就先走了。 见她走了,钱叔几人这才好开始吃饭。 “那我也先回去了,您二位少喝些。”王景旭嘱咐完钱大爷,又嘱咐俩小的:“大牛,小钱你俩看着些。” “王大哥放心吧。” 王景旭说完就提上篮子离开了,他不走这俩孩子不好意思坐下吃。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与往日天黑不舍得点灯不同的是,乔家庄家家户户家里都亮着烛火油灯,与对面山上柳庄比,明显亮堂不少。 王景旭又看了一眼两个庄的对比,更加讨厌乔家庄了。这样想着他脸上就带了些情绪,与那个喜怒不露于色的王景旭判若两人。 不过远远的看见自己家也透出隐约光亮时,他自然的隐去了情绪,嘴角扬起。恨要让敌人难受才叫恨,让自己人难受那是傻子才做的事儿。 “回来啦!” 听到响动,秦明月拉开院子门,露出大大的笑脸。 “嗯,这天冷的哟~~~给你体验一下。” 王景旭忽然变得幼稚,伸手去摸了秦明月的颈脖。 “啊,哈哈哈~~~我给你暖暖。” 秦明月笑着把他的手按住,甚至还往里面塞了塞。 。。。。。。怎么不按理出牌?本来以为她会躲开的王景旭红到了耳朵尖儿。 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秦明月坏笑。 小样儿,还收拾不了你了! 堂屋太大,就两人吃饭太冷清。所以她让王景旭把一口四尺高的敞口缸搬进了正房。这缸王景旭早就看到过了,还好奇为什么缸璧上为什么留着孔呢。 虽然好奇,也不问她,只听她指挥。 “你把炭火盆端过来来过来,然后把水缸倒扣在炭火盆上。” 一盆红彤彤的炭火就被水缸扣住了,只能从缸壁的孔洞中能看到里面的红光。 然后秦明月拿来一张圆形板子,这板子的中间还有木条围成的寸高四方形。往缸底一放,木条恰好围住了缸璧,这不就是一张用缸做腿儿的桌子嘛。 “怎么样,这个法子好吧。”秦明月也没解释,她看到王景旭带笑的眼神就知道他懂了。 “你想出来的法子?” 王景旭把手按在了桌面上,几息时间,就感觉到了热乎气。不仅菜放在上面能保温,就连下面的腿也跟着暖和了。 “之前把炭火放在桌子下,把桌子烤糊了不说,老四差点把脚伸了进去。”秦明月笑着摇头:“不过这桌子不能用力压在边缘上,容易翻。” 王景旭左右看了看:“法子是好,就是这缸太大太重了,你力气大还行,力气小的搬不动。” “确实,可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咱们先吃饭,法子我来想。”王景旭倒不是饿,只是想着她既然能想出这个法子,那定然是怕冷的。 所以他想独自解决这个问题,作为生活里的小甜蜜送给她。发簪衣物是锦上添花,日子里的小细节才是表达爱意的最好方法。 “好嘞,上菜!” 秦明月也不纠结,脚步轻快的去了厨房端菜。 烤鱿鱼被撕成大块,吃的时候拿起一块撕碎配着酱油吃无比鲜; 一碟酱桔梗,半只蜜汁鸭,一盘蒜蓉红薯叶儿; 火塘边还煨着两个罐子,一个里面是汴氏送来的鸡汤豆花,喝了酒吃上一小碗舒服的很;还有一罐是小火慢煨的鲍鱼,今天晚上是吃不了了,秦明月打算煨到明天带到柳郎中家去。 “若是不够,我再给你下面。” “够了,那会儿看到你带给钱叔的猪脚汤,我有些腻味。”说完王景旭打个哈哈:“好日子这才过了几天啊,就腻味猪脚汤了,哈哈哈。” 中午吃的多,两人也都不饿,几道下酒的小菜足够了。 第352章 两人小酌 “尝尝这酒。” 秦明月给他倒了半杯蒸煮后的酒液,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王景旭看到杯中明显比一般酒清亮的酒液有些疑惑,但是看到对面倾身过来看着自己,仿佛期待主人摸摸的小狗一般的女人,这杯里就算是砒霜也得干了。 “哎。。。。。” “咳咳~~~~~” 秦明月还来不及阻止,王景旭就一仰头猛地灌了下去,顿时被呛得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尽显。 “哎呦,看着不像是莽撞的人啊。”秦明月站在王景旭背后,不停的轻拍给他顺气。 见他咳嗽不停,又干嘛去端来一碗凉水:“喝一小口把辣味压下去,幸好只倒了半杯。” “我咳咳。。。哪里。。。。咳咳知道这酒这么辣。。。。。”王景旭边咳嗽,边喘气,还说话。 “别说了,别说了,缓缓!”秦明月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背脊,一手扯住自己的袖子给他擦呛出来的眼泪。 秦明月在王景旭头顶悄悄吐舌头,幸好还用普通酒兑了,不然得呛死人。丈夫被酒呛死的寡妇,都不好意思说。 过了好一会儿,王景旭才缓过来。 不过他马上端起酒杯伸向秦明月:“再来一杯。” “好。”秦明月笑着给他满上一杯。 这次王景旭小心浅嘬一口,微涩辛辣瞬间溢满口腔,缓缓咽下,一股火辣带着能压过寒冬的热乎顺着喉咙直通胃里。 “呼,全身都暖和了。” 说完还真跟个孩子一样,跑到门口拉开门伸头出去:“外面都没那么冷了。” 秦明月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哪有那么厉害。” 王景旭见她不相信,回头:“真的,不信你喝一口。”话出口又想到她肯定喝过了,顿时也觉着自己越来越憨了,也跟着笑起来。 “你说这个制酒的法子,关键时候能不能保我一命。” 王景旭猛然回头,眼里有惊诧。秦明月目光明亮,不像是哄人玩儿的。 “能!”王景旭回到桌边坐下:“你这么聪明,什么都会,肯定会长命百岁。” 他很想说‘我会保护你的’,这句话对其他女人说,或许是救命稻草。 可在秦明月跟前,他觉着是侮辱。她不需要别人保护,她有男人的勇敢果断,也有女人的柔情坚韧。这样的人,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别人。 不过再厉害的人也需要关心,所以他说:“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都会陪你的。”他拉起秦明月的手,目光温柔。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这对同林燕,不会各自飞,至少他不会。 秦明月心眼通透,王景旭的心思她懂。 “那你不问这酒怎么做出来的么?”语气调皮,带着些娇俏。 王景旭摇头:“你愿意分享给我就很好了,至于怎么做的,有什么用,你肯定自有主意。” 秦明月扑上去,抱住他:“你真好。” 是啊,这个男人真好。 他愿意平等对待自己,这样还不算好,哪样才算呢。 王景旭回抱,感情纯粹,不带一点欲望。 好一会儿,两人才又坐下开始边吃边聊。 秦明月与他说自己的生意,得知她一个月能赚好几百两后张大嘴不可置信:“真的?”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秦明月被他眼里的怀疑激起了斗志,转身从炕脚取下来一块砖,再从里面拿出一个竹筒。 王景旭看得想笑,他都不知这炕脚还有个洞能藏东西。 手臂粗的竹筒里有一布包,秦明月从里面取出来倒在了桌子上。 “这。。。这么多?”王景旭拿起一张,一看是一百两的银票,再拿一张还是一百两。 秦明月叉腰:“怎么样,我骗你了没有?” “没有没有,你就这么信任钱庄全部换成了银票?”王景旭觉着在做梦,他小时候见过她娘的家当,以为很多了。 秦明月坐下,大大咧咧:“嗨,钱庄肯定是小霍将军控制的,若是放在他哪里都不放心,那这碎石关就没有可以放心的地方了。 若是紧急时刻动用了,那就用了吧。命都没有了,钱有什么用。” 这点她倒是说的对,小霍将军控制着钱庄就是为了在紧急时候能拿的出钱来,命都快没了的时候,钱最是无用。 王景旭把银票卷,又给她装进了布包里:“财不露白,我就说我媳妇聪明嘛。”宠溺的笑溢满脸。 看她朴素的打扮,以及家里依旧如往日的摆设,谁能想到还吃着三合面粉的小娘子,有五六千两银子的身家呢。 “这个撕着吃,蘸酱油。” 王景旭学着秦明月吃烘烤过的鱿鱼,再配上一口小酒,舒服到叹气。还有脆辣的桔梗,一口就解除午饭的油腻。 再一听到她打算在乔家庄推广桔梗种植,并且已经弄好冬季育苗棚的时候,王景旭有些郁闷,他觉着自己配不上她。 秦明月见他表情郁闷,露出一丝哄孩子时候的那种笑:“想要让他们都一起种,就得先看到利益。我那几亩地的桔梗年后就能起了,一半用来做成小菜鸭货店卖;一半晒干,你帮我找个买家,最好是本地做药材的。” 见需要用到自己,王景旭连连点头,求之不得。 “你呢?”秦明月抿了一口酒,又夹了一筷子菜:“马养的咋样了。” “自愿跟回来的小马长得挺好,估摸着明年就能配种了,不过要是跟咱们关里的马配多少有些浪费。”王景旭叹一口气,可关里没有更好的马了,只能先将就着。 秦明月摇头:“一代一代的改良吧,急不来。”碎石关实在太贫瘠了,后山那种种桔梗的沙地在这里算是良田了。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今年秋天商队锐减,百姓的小生意做不走就没钱买粮。虽然将军已经把粮价压到最低了,可没有收入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也没办法。” “那咋办,总不能白送吧。” “不能白送,会出乱子,还会养出些懒汉。” 说到这里,本来是军机的消息,王景旭还是没忍住提点了一下秦明月:“关里的粮食预计能坚持五年,这五年里外面的东西可能进不来了。” 秦明月看向他,虽然说的不多,可这是在给自己开后门? 被潋滟清波看得不好意思了,王景旭给她喂了一片鱿鱼:“你自己知道就好,该如何打算你看着办。就算是你没打算,也还有我呢。” 想了一下,他又说道:“以往我拼命是为了还姨母嗯,现在她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了,我也得为自己考虑不是。” 这么解释好像不对,他又道:“在外辛苦不就是为了家里人能好过些么?你嘴紧,给你透露些也不怕。” 第353章 吃肉 两人就这么吃着聊着,直到外面响起鞭炮声。 一响引出千万声,噼里啪啦在山间回绕,不知道惊动了什么动物,后山一阵山石被碰落的动静。 “这就子时啦~~” 秦明月拉住取鞭炮的王景旭,微微抬头看着他,无比认真说道:“愿新春以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 王景旭也应景对她说道:“愿秦东家金玉满堂,喜气洋洋。” “哈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钱。” 王景旭一边挂着秦明月,一边挽着一圈鞭炮往外走:“当然知道,不然你怎养我。” 两人嘻嘻哈哈的点燃长长一卷鞭炮~~~~~~~在烟雾中并肩站立。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哇~~~哇呜~~~~” “哈哈哈哈,被吓哭了!”秦明月听到鞭炮声中的孩子哭,幸灾乐祸笑出了眼泪。 王景旭也被她的调皮感染,丝毫没意识到那是自己的亲侄儿在哭,也跟着一起笑呵呵。 万家灯火时,沉醉芳筵间,也并非是家家都言笑晏晏。 放完鞭炮回到房里,王景旭发现秦明月脸儿白里透红,还以为她冷,伸手捂住:“脸都冻红了。” 哪里是冻的,秦明月大眼滴溜溜的转。面前的男人身强体壮,要不是上次亲吻碰到那处,她还真以为。。。。。。 她发出邀约:“我们再喝两杯?” 王景旭看过去,她红唇潋滟巧笑倩兮,眼里的春情快要溢了出来,还有什么不懂的。 “不了。”声音低沉,自带蛊惑。 他伸手拂开秦明月额头的碎发:“又是一年春,娘子可准备好与我共度一生了?” 秦明月挑眉,她还以为这人是呆瓜,所以准备了这酒,看来是自己想的太少了。 她轻启红唇:“我定不负君。”说完环上王景旭脖子,仰头轻轻闭上眼。 王景旭爱死了她这副大方明朗的样子,的妻如此,夫复何求。 烛光明,轻解红罗裳。 水到芙蕖开,一夜春风换莺啼。 ------------------------------------- 有人欢喜有人愁。 乔家庄乔金良家的大儿媳崔红梅手脚发颤,因为她家里来了位客人。 “大丫她爹,今儿是什么日子,那丫头不在田家待着,回乔家庄做啥?再说了,回来也不该乱跑,哪有人除夕初一去别人家的。” 乔大奉正在抓瓜子儿,袖子被扯住正想甩开,可一想又只是不耐烦说道:“都是乔家庄的人,她爷是族长,我爹是族老,本就该多走动。” 说完见崔梅花还是哆哆嗦嗦的模样,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去去去,去做几个菜,今儿守岁我陪老头子好好喝几杯。” 乔金良家堂屋里点了三盏油灯,比往日亮堂太多,也与今日的喜庆相配。 乔晓雨脱掉白皮毛的妃色长袍搭在了椅子背上,杜氏双眼放光啧啧称赞:“晓雨长得好,配上这白皮毛跟宫里娘娘似的。” “叔奶哪里话。”乔晓雨说着客气话,动作却不客气。+ 纤细的手指捻起茶杯盖,见里面的茶水混黄,皱皱眉又‘叮’的一声盖上了。 乔金良眉毛一跳,讨好道:“自从没了田,这家里入不敷出,晓雨你担待些。” “就是,就是。”乔金良的大儿媳满脸堆笑,她掀开帘子走进来在乔晓雨跟前放下一盘花生:“晓雨你现在发达了,可要拉咱们一把啊。” 说完她扭头收回笑意,锥子似得脸立马拉长,嘴角向下一瘪:“大丫死哪儿去了,还不来跟你晓雨姐见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大丫的娘呢。 乔晓雨拉了拉滚着金线边儿的衣裳领子,盖住一抹青紫,看着大丫低着头进了屋里来。 “晓雨姐好。”大丫低着头问好,语气平静。 “抬头我看看。” 大丫抬头,眉眼间有着强忍的悲愤。她不是小孩子了,自从夏天发现异常后,她没忍住还是问了家里的爷爷奶奶。 自从那天起,她就被关在了家里。 娘本就因为没生出男孩儿被家里苛待,现在又日日哭泣更加惹得爹厌烦,所以她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大丫面目平庸,乔晓雨是不满意的。 “大过年的,哭丧着脸做什么?”乔晓雨皱着眉:“过来些。” 大丫没有动,只是冷眼看着她。 乔晓雨也不恼,就这么看着,因为她知道有人帮她动。 果然,杜氏几步走到大丫跟前,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子就拖到了乔晓雨跟前。见大丫站着,乔晓雨坐着,杜氏一狠心,踹在了大丫的后腿窝处。 大丫直直的扑向前,杜氏扯住她的头发往后,一踹一扯,大丫吃痛只能弯腿重重跪在了地上。 “叔奶,您轻点。”乔晓雨露出娇嗔:“好歹是我妹妹,打坏了我心疼。” 乔金水朝着乔金良使了个眼色。 乔金良立马懂了,算起来大丫比晓雨还大上那么一丁点,她认了妹妹,那这事儿就成了啊。 杜氏跟她大儿媳一听也心花怒放,这么一个丫头嫁人也就三五两银子的彩礼钱,去田家不仅她能过好日子,家里也能得帮衬! 反正都是嫁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呸,你自甘下贱给人做妾,我可没你这样的姐妹。”大丫脊背挺直,恨恨的瞪着乔晓雨。 乔晓雨伸出瘦到有些脱相的手指,尖利的指甲看得人发寒,她抬起大丫的脸:“呵呵,好姑娘,做不做姐妹可由不得你。 叔爷,您说是不是?” “哎,是是是。”乔金良点头:“我还活着,这个家就只能是我说了算。” 忽然,乔晓雨又皱起了眉头:“不过,这事儿也能让大丫做主。” 大丫目光波动,其他人也被她这一个转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丫”乔晓雨忽然趴在了她肩头,凑近她耳边,用气音小声说道: “你不好看,不是最佳人选,小丫更合适些。那田家少爷在床上有些手段,一想到小丫细声细气的叫喊,我就觉着可爱呢~~~~” 大丫努力咬着牙齿,可恐惧愤怒让她的努力白费,咯咯咯牙齿碰撞的声响清晰传入乔晓雨的耳朵里。 她似乎更兴奋了:“你怎么就没遗传到你娘的好相貌呢?那田家少爷就是遗传他爹的,田老爷最喜欢玩弄别人的妻子了,小丫在后院儿里喊叫,崔婶子在前院儿。。。。。。哈哈哈哈哈~~~~” 乔晓雨笑着坐直,屋里的人不知道她为何发笑,虽然觉着有些毛骨悚然,可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罢,乔晓雨定定的看着乔金水,直到把乔金水看得开始心慌,她才缓声说:“大丫,你愿意跟我做姐妹么?” 大丫咬紧牙关,眼泪喷涌而出,她猛然回头看向乔金水,乔金良,以及自己的爹乔大奉说道:“愿意。” 乔晓雨一拍手,笑着把大丫从地上拉了起来:“来,张开手臂转一圈,姐姐看看。” 大丫机械的照做,乔晓雨露出满意的笑:“脸虽然不咋好看,可这身段讨人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杜氏也笑眯眯的跟着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我就说这丫头能吃却不见长肉,原来都长在这些地方了啊,会长会长。” 第354章 过不去咯 大年初三,按碎石关的习俗这日又叫‘迎婿日’。 意思就是这日出嫁的姑娘要回娘家,而夫婿要同行。娘家为了彰显对女婿的看重,得置办宴席等待女儿女婿上门,所以才叫这个名儿。 青山县城,出了南城门三十里的官道上,不知何时被一块巨石拦住了去路。 一对年轻挎着包裹的小夫妻在巨石前踮脚张望。 小媳妇皱着眉说道:“咋就掉了这么大块石头下来呢?” 小伙子却笑着打趣:“咱们这里不是叫碎石关嘛,石头还能少了去?” 小媳妇嘟嘴:“这里都是青山县了,也不见青山。” “嘿嘿。”小伙子挠头一笑:“青山县也属于碎石关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夫妻调笑间,又有两对同路而来的年长夫妻来到跟前,一看巨石挡路也傻了眼。 最后还是年轻小伙子手脚手脚灵活爬上了大石头,站在上面一看,更加傻眼。 “咋回事啊?” “这这,这是遇到地龙翻身了?”小伙子语气结巴,明明走出这条碎石山谷就到了前面绿树成林的宝山县,可现在路上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块挡住去路。 接着那两年纪大的汉子也爬上了两边草都不长的碎石片子山坡,踩一脚滑一截,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一看,心都凉了。 三站在高处的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相顾无言。 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这大石头挡路来的怪异。两边的山虽然都是碎石,可不声不响的滚落这么大这么的石头根本不合理。 若是轻身上路,手脚并用也能爬过这一段,可若是要运东西进出,那就难了。 几个人最终还是没有出青山县,年纪大的两对夫妻还好,就是年轻的小媳妇在哭泣。第一年回娘家就遇到这种事儿,能不伤心嘛。 出不去的消息最先在青山县传开,可不管怎么传,县衙官员只是安抚,并没有派人去开路。 好在初四开始下起了大雪,并且持续下了好几天。大雪阻挡了人们往外跑的脚步,也阻挡了流言散播的速度。 所以直到初十,木城县才开始有了从青山县传过来的流言。 ------------------------------------- 木城县衙内,肖氏坐在床沿梳头,大丫头在帮县丞木德义整理衣裳。 “这大冷的天出去一趟可真要命。” 肖氏给他了一个刀子眼:“穿个跟个熊似的还要命,我看你就是虚的。” 男人哪里肯承认自己虚:“你个老婆子,吃干抹净就不认了?当年。。。。。。” “哎呦,咋动手嘞?” “有孩子在呢,胡咧咧啥。”肖氏过来捡起梳子放在妆台上:“外面再冷你也躲不了了,再躲你这县衙都要被人给掀咯。” “哎,啧~~~~~~”木德义摇摇头往外走,烦不烦。 走到县衙门口,他把背着的手拿到身前,两手互相一揣,扭扭脖子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外面的街道比起往日冷清不少,明明还没到初八,该热闹的啊。 他缩着脖子走着,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汽,直到粮店跟前才看到了一丝热闹气息。 木德义微微皱眉,百姓把吃穿放在首位,一有风吹草动,必定的先屯粮。 他清了清嗓子:“你们干啥呢?大过年的粮都没准备好?” 粮店掌柜是自己人,见东家来了顿时笑开:“哎呦县丞大人哎,我都说了咱们粮食够够的,他们非不听!大清早的把我从铺盖窝里叫出来开门营业。” 木德义穿得厚,人又胖胖的,看起来慈眉善目根本不像官老爷。所以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围了过来,还有胆大的孩子偷偷摸他衣裳。 他摊开手掌,用糯米糖逗弄小孩儿,孩子们哄抢,他也不恼,笑眯眯的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把。 于是就有那胆子大些的百姓探寻:“县丞老爷,青山县听说出不去了,这可咋整啊?” 木德义眼皮一抬:“啥咋整?你去看过真出不去了?” 那人一顿,他这不听说的嘛。 不过又有人说:“真的,听说初三那日有宝山县媳妇儿的人家都没去成老丈人家呢。” “我也听说了。” “我可不是听说的,我们木城县虽然外面的媳妇不多,可宝山县也不算太远,我家隔壁就有,我隔着墙头听俩口子吵架呢。” “哈哈哈,你是故意听人家两口子吵架的吧。”木德义笑了起来。 见他笑周围的人都笑了,气氛松快了很多。 “你们又没亲眼去看过,就道听途说。”木德义把口袋翻出来,示意空了,一群小孩儿这才意犹未尽的跑开。 他又把双手拢在袖子里,没半点官老爷的架子:“这么大冷的天不在家里猫冬,到处瞎跑跑啥?还是说你们都有大生意在外面啊~” “大人说笑了,呵呵呵。” “。。。。。。” 来赶着屯粮的都是小老百姓,大户人家都有余粮,人家随时备着的。余粮都没,哪里来的生意。 “那不就得了。” “咱们也不是瞎担心,碎石关的土地养不活这么多人,要是外面的真运不进来,那可就麻烦了。” 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口音纯正。 木德义多看了他两眼,然后看向前面街角。就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一道目光也看过了,只是交汇了一瞬间那目光就移开了。 “粮店没粮食了着急的该是人家东家,有钱不赚他心里不跟猫抓一样啊。所以啊,你们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只要你们手里有钱买粮,那老板从天上飞都要运过来!” 木德义说完啧了两声:“我瞧着这事儿啊不对劲儿。” 见众人疑惑,他说道:“就算是真的巨石挡路,咱们小霍将军手上多少将士,一人一口唾沫都给它冲走了。” “对啊!” “我咋忘了还有小霍将军了呢!” 木德义继续说道:“对啊,这么简单的事儿你们想不到?这其中肯定是有有心人在故意散播谣言,想要动摇咱们碎石关百姓的心神!” 众人恍然大悟,特别是年纪大经历过被北雄掠夺的老人纷纷说道:“老爷这话说的在理!当年碎石关多惨,全关都找不出百斤粮,可老霍将军硬是没让饿死一个人!” 也有那反应过来的人开始寻找挑起话头,散发消息的人,可一回头哪里还有人在?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你们要实在不信就每日去县衙门口看看我还在不在,若是我都跑了,那就是真的大祸临头了。” 说完他还笑了几声,然后摇摇头,仿佛在说这群没见识的听风就是雨。 聚在一起百姓见人家官老爷都还淡定的在街上溜达,自己也挠挠头,犹犹豫豫的散了。 第355章 肖氏不放心 “站住!” 高大院墙的无人小巷子口,捕头葛正信低声厉喝。 前面一人回头,正是那在粮店门口跟木德义说话的,三十来岁口音纯正的汉子。 “官爷这事干。。。。。。” 这人回头露出讪笑,话刚出口就被葛正信打断。 只见葛正信左脚迅速上前半步,右手成爪,朝着那汉子喉咙抓去。 这汉子一惊,身体动作快过脑子,迅速后退几步,并且摆出了防御姿势。 随后他自己一愣,还没考虑清楚自己哪里露了馅儿,前面的葛正信可不给他这个机会,欺身攻了上来。 两人在巷子口打的有来有回,不过都没出声,想来都怕惊扰两边高墙里的人家。 巷子太窄,葛正信久攻不下。 也正因为太窄,中年汉子打不过,逃不掉。 忽然,这人看到对面葛正信眉毛一挑,忽然退后两步停了手。他正想回头查看,后脑勺就一震,还没感觉到痛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葛正信上前把人捆成了粽子:“大人,带回县衙?” 木德义还双手杵着男人手臂粗的顶门棍,也不知道从哪家顺来的。 他摇摇头:“带回去你审啊?多麻烦。” 。。。。。。葛正信无语。 “捆得紧紧的,再加上前些日子你逮的俩个。塞马车里,挡严实了,送去碎石关。” 说完他又嗤笑了一下,踢了踢地上的男人:“老爷我在碎石关一辈子,就没见过口音这么正的人。咱们这儿来来往往的外地人颇多,特别是县城住着的八成都是外来户,日积月累口音那那都不像。” 原来如此,葛正信抱拳:“谢大人提点!” 他就说怎么这人说话的时候,他感觉有些许说不上来的怪异,这么纯正的口音大概率是被训练过的。 “你们也注意些,凡是感觉不对劲的都逮起来送去碎石关吧。” “碎石关能接收这么多人?” “嘿!这点人算啥,往后还多着呢”木德义摇摇头,想到前日将军信中所说的事儿,他坚定道:“作奸犯科,小偷小摸不学好的都给我抓严些。非常时候,压着点。” 二十万石粮食被截胡,一想到朝廷上那些大老爷们气的夜不能寐,木德义就心里舒坦。 “是!大人!”葛正信心里一颤,看来确实是有大事发生。 不管是木城县,还是碎石关,都在想办法安抚民众。可事实确实存在,流言越传越广,整个碎石关看似表面平静,实际上都人人自危。 就这样一直过了元宵,街道上依旧冷清。还好县里的米粮店供应充足,大家有吃有喝,再加上县衙贴了严惩散播流言者的布告,暂时也还没出大乱子。 不过这种表面的平静只能维持渡过正月,因为三月冰雪初融,就会有着急的商人来关内买卖,而关内的商人则会在二月就开始准备。既然是准备,那必然是要请人做工的。 而大户人家消息广,碎石关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早就心知肚明,只是迫于这样那样的情况没走掉罢了。 依靠着碎石关商贸赚钱的百姓手里本就没什么余钱,过完年后正是青黄不接。 大户人家不动工不雇人,百姓没了赚钱的路数,粮店米粮再充足也与他们无关,闹起来就是迟早的事儿。 为此,木德义虽然在人前一副淡然的样子,时不时在街上晃悠,逗逗孩子遛遛鸟儿。可人后他着急上火,哪有先前的舒坦? 嘴上的燎泡一个接一个,出门都得抹上肖氏的口脂遮掩。 想什么法子才能让百姓付出劳动,然后让粮食到百姓手里呢? 一想到碎石关满地的碎石片子,木德义头痛,总不能让人去捡石片子,然后他开工钱吧。 就算能,那这碎石片子能做什么用,就算没用又该倒去哪里?总得要有个说法的。 反正这说法不能是他闲得慌,钱多,高兴! “不行,老婆子哎!”木德义捂着嘴痛的呲牙咧嘴。 肖氏皱眉,把手里的绣棚子放下:“我老婆子行的很,你死了我都还行!”帕子蘸水,轻轻润着老伴儿结痂的嘴唇,心底暗暗着急。 “嘶,我都这样了你还杠!”木德义哪里还有县丞大人的威风,此时满脸委屈。 “好了,好了~”肖氏哄小孩儿似的拍拍他的头:“我错了,你想说啥,我听着。” “要我说,嘶~~~~~呼呼,我去碎石关找将军算了。”木德义边呼痛边道:“这么大个木城县若是乱起来了我可没法子,县衙才几个人,还不够百姓一人唾一口就淹死了。”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捂着嘴飙出了眼泪。没结痂的燎泡麻麻的,已经结痂的把嘴唇上的肉拉紧,稍微一动就撕裂开。只要说话,伤口就在撕裂与结痂中重复,短短半月,人就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我早就想跟你说这事儿了。”肖氏满脸心疼,拿着帕子不敢碰,弯着腰轻轻吹了几口气:“一文一武,一县官一边关将军。我懂,该避嫌。 可同为大元做事儿,都为了百姓性命,紧要关头都避无可避了,还要守着这些死规则?” 木德义叹气,伸手扶着老妻的后腰,边跟她说话,边给旁边的大丫头示意来扶着,这老婆子的腰不好还弯这么久。 “当年将军一怒斩县令,这么些年又赶走了不少朝廷命官,受了多大的压力是你我不可想象的。所以,即使我与他的关系在众人看来已经是一条船的,可咱们依然要谨守文武不结党这条规矩啊。” 肖氏不满:“为什么!”她不是真的不懂,是不服! “为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负没负天地朝廷,负没负百姓社稷,全凭良心。 二月初一,木德义乘着马车,带着肖氏与俩丫头,还有杏花出发去了碎石关。 “哎呦,我是去公干,你这这么些人做啥?”木德义看着满登登的马车头痛。 肖氏与杏花占据一边车窗,大丫头小丫头占据一边车窗,正兴致勃勃的往外看。听他抱怨后头都没回:“不是你要带上我的吗?” 木德义扶额:“我带上你是因为你是我夫人啊!”成亲多年,他不管去哪儿都要带着肖氏,更别说现在县里暗流涌动了。 肖氏回头,把手里的帕子摔到了木德义身上:“这俩,一个伺候你,一个伺候我,不合理吗?” “那她呢?”木德义放过俩丫头,把目光转向了杏花。这么个祸水带上,他都不敢让她露面。 “我知你心里所想,所以才不敢把她单独留下。” “葛正信几个随时就在前衙啊,遇到什么事儿了喊一声~~~~~” “我就是不放心他几个!”肖氏伸手去拧男人。 那几个时不时就找机会往后宅跑,打得什么主意她还不知? 这丫头过分美丽,可惜脑子不好使。后半辈子能不能顺遂不仅要看夫婿人品,还得看家势,反正那几个衙役,她是不放心的。 第356章 木德义到碎石关 木德义成功到达碎石关,也很轻松的就见到了小霍将军。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小霍将军就说知道他为何而来。 他想着既然将军知道那肯定就有了应对之策,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天方夜谭的应对之策。 木德义目瞪口呆,哪里还有半分县丞大人的仪态:“您是说。。。。。。说,这个这个。。。。。截断浑河灌溉碎石滩?” 小霍将军皱眉,连忙从书桌后走出来,扶着摇摇欲坠的木德义坐下。 “快拿湿帕子来给木大人擦擦。” 木德义因为嘴巴长得太大,嘴巴上结痂都裂开了,满嘴巴都是血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谢玉端着水盆拿着帕子走了进来,一边轻手轻脚的给他蘸掉已经流到下巴是血,一边想着这木大人还真是为民着想的好官,碎石关百姓之福。 “不是。。。。”木德义歪头想要躲开谢玉的手:“嘶~~~~将军嘶~~没说笑嘶~~~~~” 他脑子里嗡嗡的,刚刚将军说的每个字他都懂,可组合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截断浑河?把碎石滩的石片子捡走? 这这。。。。。。要不干脆给百姓发钱算了吧。 小霍将军也不着急,等他先慢慢平静下来。想当初自己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甚至只看完的第一页就不再看了,觉着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哪怕是自己第一次细细看完后,也是满脑子的不可能。 可平静下来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想,再看上面举出的例子,自己也翻书看了不少各朝各代的类似工程,好像又有那么一丝可能。 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被困在碎石关弹尽粮绝,有这么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方法,好像真是每个人的救赎。 等木德义平静下来,小霍将军没有继续说秦明月的设想,而是与他细说了现在的情况,包括朝廷与圣上的方方面面。 他们现在就是孤岛上两棵唯一可以让人依附的大树,必须互通有无,才能毫无芥蒂的枝叉相抵,为这孤岛上的百姓撑起一片天。 木德义还没从截断浑河的震惊中缓和过来,就听到小霍将军说:“青山县的县衙已经人去楼空,我一直觉着那青山县的县令能与木大人一般为了百姓做个好官,没想到。。。。。。” 那青山县县令自愿连任九年,虽然青山县的土地比碎石关好不少,可对比其他地方也算是荒芜之地。能自愿连任,也能经得起自己的明察暗访,他天真的以为也是跟木大人一样的好官。 现在看来,那青山县令哪里是自愿,明明就是被安插在那儿监视自己,监视碎石关的。 小霍将军摇头苦笑,终究还是自己天真了啊。在这片孤岛上,每根飘过的浮木他都想抓住。 “大人!” 还没等小霍将军自苦完,倒完水刚刚到书房门口的谢玉就一声惊叫,然后快速跑过来用腿垫在了木德义椅子后。 木德义双腿翘着,身体后仰,坐着的椅子也只有俩后腿着地,要不是谢玉动作快,以这么后脑勺 着地的姿势重重摔下去,生死难料。 等两人把木德义扶正后,他一把抓住了小霍将军的手:“那狗日的花老五跑了?”青山县县令也年过五旬,姓花名英哲,在家排老五。 还没等到小霍将军点头,木德义破口大骂:“好他个不要脸的花老五,当初他。。。他来青山县的时候,那那地头蛇把他往泥地里压。。。。。。” 他喘着粗气,拉住小霍将军的手:“还是我,带着咱们木城县的衙役过去给他撑腰的!将军你可记得?” “记得,记得。” 小霍将军想到也是那年大旱,青山县境内的小河沟全部断流,也是木德义动员两县百姓肩担手提,从浑河里取水救活了一县之人。 木德义老泪纵横:“多年相交,我竟然没看出他是如此不知廉耻,无情无义之人啊!!!”就算无同僚情谊,那青山县数万百姓与他朝夕相处九年,怎么就能这么一抛了之呢。 谢玉眼眶泛红,用雪白的袖子轻轻擦木德义嘴唇上再次涌出的鲜血:“大人莫要太悲切,现在青山县木城县都指望着您了,咱们将军虽然勇猛战无不胜,可怎么安抚百姓,怎么对百姓好,还得仰仗您啊!” “无情无义,无情无义啊~~~~~”木德义仰头悲呼。 他与那花老五相交九载,日常书信从不间断,遇到难事儿了互相出主意,无公事便聊两县风土人。 甚至聊过致仕后他拖家带口去看看花老五的家乡的烟雨朦胧,去听那酥掉人骨头的吴侬软语,水乡小调。 “你个没骨气的死老头子!”肖氏在秦明月的搀扶下进了书房,后面还跟着王景旭等一干小霍将军的心腹。 见到自己男人满脸涕泪,还有下巴上的鲜血,肖氏又心疼又着急! 谢玉见肖氏来了后退开,一回头就踩到了身后人的脚背,一回头却是秦明月。 “秦。。。师娘,抱歉。” “没事儿没事儿,你让让。”秦明月没看他脸,只是探头去看凄惨无比的木德义,还顺手扒拉了一下。 谢玉脸一红,可接着又一白。 红是因为秦明月与他离得如此近,他只是目光微斜,就能看到她雪白的耳垂; 白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目光一侧就能看到她耳垂,这就意味着,自己还没她高。 心里没由来的酸涩让他喉头堵堵的,侧身退了一步,扯着自己袖子低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却被拍了拍肩膀,他抬头看到了一脸关心的王景旭。 王景旭拍拍他的肩膀,向下的目光里满是作为师父的慈爱:“没事的,你才十七还能长两年,多多吃饭定会高过你师娘的。” 谢玉雪白的面皮顿时充血,莫非他的心思被师父发现了? “怎么脸红了?”王景旭挑眉,一脸不明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师娘本就高过大多数男人。” “师。。。师父,我去换身衣裳。” 王景旭再次拍拍他肩膀,然后收回手,谢玉落荒而逃。 哼,这小子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他那些小心思。王景旭嗤笑,自己好歹也打过他一轮,连这都看不出来就是白活了。 得意之余,他又开始担心。这小子面皮雪白长得跟姑娘似的,脑子好用有一身好功夫。。。。。。 啧。。。。。。他摸摸自己的脸,小时候都说自己长得俊,现在还是俊,只是黑了不显。 改日去医馆问问,能不能变白些。 第357章 怕媳妇的东西 那边肖氏语气激烈:“就这么一个猥琐小人,也值得你大声悲呼?五十多年的岁月都活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我悲是这么些年真心相交,到头来居然是笑话~~~呜呜~~~” 木德义跟个孩子似的,媳妇一劝他就绷不住了,哭的可怜兮兮。 “那不更加证明他这人猥琐之极,无情无义之极。为了这种人,你悲伤成这样,我看不起你!” 啊?老婆子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木德义半张着嘴,眼睛红肿,看上去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更有些可敬。 王景旭也走上前来劝慰:“木大人您越伤心,那些人就越高兴。若是您病倒了,那两县百姓可怎么办?” “就是啊,他们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霍将军守边城,您稳后方,您俩只要有一个倒下了,那这碎石关就不攻自破。这城这百姓,还得依靠您呢。” 秦明月说的声情并茂,她就是数万百姓中的一员。这些话看似夸张,其实还真没错。小霍将军手下不是没有比县丞更大的官员,可他们带兵打仗是好手,维稳后方安抚百姓却是一窍不通。 木德义多年把木城县管理的井井有条,虽还是有朱门酒肉臭,可她没见过路有冻死骨啊。就算是溱湖那样繁华,一牌匾掉下来也能砸死两个官的地方,那冬日街边还时常有冻死的乞丐。 不仅如此,现在还有个无主心骨的青山县。想来那花老五派人维护秩序是障眼法,他早就带着家人心腹在碎石关被围困前就跑了。 这时候小霍将军退后一步,朝着木德义拱手弯腰拜下:“还请木大人助霍某一臂之力。” 后面的陆续进来的师爷,孟蒙,赵小虎,还有一众小霍将军的心腹幕僚皆玩意拱手:“还请木大人助一臂之力。” 木德义本来就被截断浑河惊吓住了,然后又听闻青山县令出逃大悲,再一听青山县八万百姓同时被困又心焦,这一吓一悲一急人就有些呆愣。 肖氏见将军与亲信都给了这么大面子,而老头子还呆呆的不动,就一巴掌拍在其背上:“正二品的将军给你个不入流的县丞行礼,你不赶快回礼应下,还发哪门子的呆? 还是说你想学那花老五,扔下数万百姓跑了?” 死老头子,人家什么官位,你什么玩意,还不给我赶紧回神!肖氏暗恨,用力掐了一下木德义腰上软肉。 “咳咳~~~死老太婆,你想改嫁是不是。”木德义被一巴掌拍得咳嗽,然后从口中吐出一大口粘稠痰液。 这时候一位灰衣灰裤,戴着同色头巾的中年女子上前一步。她执起木德义的手腕,手指轻探脉像。 片刻后她微微皱着的眉毛舒展开来,收回手后冲着肖氏一笑:“夫人这巴掌拍的好啊!木大人近些日子忧思过度,上焦火热之盛,所以才嘴起燎泡,您这一巴掌反倒是把大人拍通畅了。” 木德义一听立马问道:“这位女先生的意思是说老夫这嘴上的泡要好了?”自从有了这燎泡,晚上疼的睡不着,关键是还吃不了! “等下我再给您开两日的药,喝了保证好。”灰衣女子布衣素面,借着与肖氏亲近的动作拉起她的手也搭了脉:“您也别叫我什么女先生,叫我巧娘就好。” 此话一出,旁边的小霍将军嘴巴张了张,一个‘长’字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秦明月在一边儿看得清楚。巧娘的一颦一笑自带高贵气质,一举一动比起当初教授姐妹的嬷嬷更像宫里出来的。 再加上小霍将军的表情,这位会医术的巧娘来历必定不凡。再偷偷看了看小霍将军,这两人年纪相仿,会不会是一对? 不过没听说小霍将军有相好,那这巧娘跟将军到底谁是单恋?秦明月在脑子里幻想了一出爱而不得的大戏,直到被王景旭推了推。 “干嘛呢?将军喊你。” “啊?”秦明月这才反应过来,一看众人都分坐好了,就她站在大厅之中,格外显眼。 小霍将军摇头,示意王景旭过去拿册子:“景旭媳妇,你来跟大家说说你这个计划。” “我我。。。将军,我就是有这么一个想法,具体的事儿您安排就好,我哪儿行啊。”秦明月边说边往后退,在这么多人跟前显摆,看把自己能的! 她坚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棒打出头鸟,这与她平安活到老的目标相悖! 小霍将军哭笑不得,看向王景旭。 王景旭连忙低头,媳妇不愿意的事儿,他才不要强迫。 “你俩!”小霍将军无奈:“屋里的人我用我霍家的名声担保,都是信得过的。只要出了这个门,没人知道这主意是你出的。”看来这景旭媳妇真的很怕死,越是如此他就越想知道她的过往。 秦明月不为所动,担保这东西缥缈虚无,他也就只能保证自己。这些人现在能守口如瓶,那是因为没有更大更让他们心动的利益。 就像自己,明明怕被抓回去,可在钱跟前还不是低了头,抛头露面到处赚钱。 “呼~~~”小霍将军揉揉太阳穴,再看看跟鹌鹑一样躲在女人后面的王景旭感觉很难受,自己跟爷爷一二十年咋就教出来一个怕媳妇的东西呢? 这时候巧娘看向小霍将军,笑着对他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秦娘子,来,来我这里。”她对秦明月招招手,眉眼弯弯笑得让人很舒服。 秦明月眨巴眨巴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着她走去,巧娘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柔感,就像娘的感觉。 巧娘拉着秦明月的手,手掌里微微凸起的硬茧让人觉着她很有力量,很可靠。 “你在怕!”巧娘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确定。 秦明月抬眼,目光相撞,她像是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您怎么知道?” 巧娘拍拍她的手,拉她坐下:“因为我也是女子,我懂,我也怕。”这丫头太高了,不坐着还真用不出长辈的口吻跟她说话。 这下秦明月反而词穷,若是用强,她还能厚着脸皮掰扯掰扯,实在不行还能为自己争取些利益。可这该死的温柔攻势,她想沉沦。 第358章 好话都爱听 见秦明月不说话,巧娘又说道:“常听景旭说起你,他口中的你漂亮伶俐,聪慧不鲁莽,我们信他。” 谁人不爱听好话?虽然这好话太直白也有些假。可秦明月嘴角翘起,压不住。 “这册子里的东西我看过了,虽然看起来天马行空不落实处,可你这样的孩子不可能空口白话,所以我与将军学你去把书院跟水利有关的书都翻了一遍。” 巧娘说着看向小霍将军,将军接话道:“本来是想要推翻,没想到越看越觉着你的计划非常可行。而且现在无生意可做,调动民众有偿做工,刚好能解木大人的心腹大患。” “原来如此!”木大一拍大腿:“嘶~~~~~这事儿放在太平日子是天方夜谭,可放在当前确实可行。” 想明白的木德义着急道:“快具体说说这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真能一边调动百姓给他们找个生计,又一边儿真的能改变碎石滩成田地~~~~哎呦,秦丫头,老头子我给你供起来!你有啥可怕的啊!” 秦明月抽抽嘴角,她也想学书里戏里做女英雄,可自己的过往。。。。。。虽不自卑,可她虚啊!毕竟身份都是顶替人家的。 “丫头啊,按理说你已经写出来了,我们不该让你为难。可这事儿是你想出来的,你肯定想的比我们周到。而且这事儿不是错了就错了无所谓,而是碎石关十多万百姓的命啊。” 巧娘语气沉重,她的目光里盛满悲悯天人之意,像是秦明月在戏文里听过的菩萨。可惜妓子不洁,她未曾拜过庙宇。 见秦明月好像松动了点,巧娘又从脖子处掏出一枚当做项链戴的玉佩:“这枚玉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它能。。。。。。” “不能。。。。。。”小霍将军出声,满眼惊讶。 巧娘却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不容秦明月拒绝就把玉佩戴在了她脖子上,并且靠近她小声说道:“若是你日后有难,拿这枚玉佩出来有奇效。记住了它材质不好,不值钱的。” 小霍将军右手握拳,左手用力按了按胸前衣裳里的凸起,相同的玉佩有五枚, “这。。。一看就对您很重要,我不能要。”秦明月不是傻子,这东西材质一看就不值钱,可却能被贴身佩戴,必定是有重大意义的。 巧娘一把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害怕,平白无故的保证毫无说服力,而这枚玉佩能保你平安无恙。记住了,官儿越大越好使。” 秦明月呆住,这这相当于是免死金牌吗?她低头仔细端详已经被磨得水润的杏子大小的玉佩,普通的碧玉材质一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荷花,最下面还有两小字:芙蕖。 而另外一面雕刻了几个字,只是这几个字好像被刻意磨损了,秦明月辨别半天,也只看出来一个‘游’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秦明月确定巧娘不是普通女子了。 而且这屋里人对秦明月来说,都是上位者,随便谁都能取她性命。所以,识时务俊杰,办好这件事儿,她就有了更牢靠的后盾。 至于被抓回去?嘿,现在碎石关估计被围的铁桶一般,谁进得来?除非明月楼的后台就是右相。 就算是右相,那样不至于为了一个花魁派人来碎石关送死吧。 把玉佩装进衣裳,秦明月走到早就准备好的沙盘前。 “等下。”小霍将军朝着屋子右边角落的一位老者挥挥手:“劳烦农先生把碎石滩与浑河在沙盘上堆出来 吧。” “是将军。” 头发灰白,身着短打的老者走到沙盘前,看起来不像是幕僚,更像是农夫。 见秦明月好奇的打量,小霍将军晓道:“是不是没听过这个姓氏?”他第一次见到农先生听到这个姓氏时,还以为是胡诌的,被自己爷爷揪着耳朵跟农先生道歉。 秦明月其实听到过,只是大官当前,她只能乖顺的点头。不然呢?显得你多有见识似的。 “农先生曾经是朝廷的司农令,种地的一把好手。”说到这儿,小霍将军突然坐直,对秦明月说道:“我听景旭说你还种了个什么稀奇玩意儿,叫什么。。。。。” “桔梗。”王景旭接话。 秦明月给他了一个白眼,看把你能的。 王景旭低头,忽然感受到了婆媳关系是怎么个情况。 “对对对,桔梗!听说当年是景旭娘亲带来碎石关的,结果没种成,你倒是种成了?厉害!”小霍将军冲着秦明月比了个大拇指,书房里气氛缓缓松快起来。 农先生在王景旭说到桔梗的时候就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桔梗此物药食同源算得上佳品,可大元并不产,全靠附属小国进贡,没想到这一山野农妇居然种出来了。 等将军说完,他迫不及待的转过头想与秦明月交流一番。那会儿远看还不觉有异,现在近看细瞄,他微微皱眉好像有些不喜不信。 不比小霍将军与王景旭,农先生对秦明月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他曾经在京城为官,管得一手好农务却也并非清流。 虽然没有做成恶霸贪官之事儿,可青楼楚馆逛得不少。 面前这女子虽然打扮的并不张扬,行动也利落干净,可大小浸染的风尘气息却是懂的人能一眼看出的。 所以他认为秦明月种出桔梗必定是受谁的指点,并非自己的功能。 秦明月被农先生这一几眼看的莫名其妙,开始他好像有心与自己交流,怎么又忽然转过头去,还对自己一脸不屑。 她稍微多想了些,莫非这老头儿之前去过溱湖,还见过自己? 不能慌,不能慌。 秦明月默默的大口吸气,压下变快的心跳。 这老头能得小霍将军的信任,说明他来的时间不短了。而自己从明月楼逃出来的时候十八,在这之前见人的次数并不算很多。 就算出来见人也只是在高台上跳舞演奏乐器,亦或是戴着面纱保持神秘。而且那时候妈妈给她打扮的偏向青涩,与现在应该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