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姝京华》 第1章 夫君宁止 顾云姝是被人毒死的。 初夏时分，空气之中却已经含了一分燥热。等嬷嬷将晚膳备好时，已然是暮色四合。 她懒懒的坐在藤椅上，点着丹寇的白嫩手指漫不经心的摇着蒲扇，眼皮搭拢着，既妩媚又慵懒。 宁止比往日回来得晚了些，她倒是不饿，只是等得有些困乏。 眼见石桌上的饭菜都冷了，云姝抬了下眼皮，让嬷嬷去把饭菜热一热再端上来。 慎王宁止府里面没有王妃，只有她一个小小的姬妾。若无意外，每日黄昏钺王都会来她此处用晚膳，用完之后便留下过夜。 慎王正值壮年，精力正盛，房事方面凶猛异常。 每每他来，第二日，顾云姝必下不得床。 想到此处，她忽觉身后微冷，打了一个寒颤，忙拢了拢衣裳，却听得身后低沉的嗓音传来：“怎么睡着了？” 是宁止回来了。 顾云姝一惊，忙起身想行礼，背后却伸出一只手将她按在藤椅上。 “别动，”宁止绕到前面来，顾云姝抬起头，便瞧得那双茶色的瞳孔里倒印着自己慌张的模样，她有些迷茫的道：“王爷怎么进来得静悄悄的？” 宁止不语，目光低垂下去，落在她松开的衣襟上，眸眼微深道：“既然困了，本王先抱你去安寝。” 身子腾空而起，她连忙环住男人的脖子，道：“还没用晚膳……” “本王不饿。”宁止大步的向房内走去。 顾云姝有些欲哭无泪，可是她饿啊！ 宁止素来不喜欢在房事上磨蹭，将顾云姝放在床上之后，几瞬之间，灵活的手指已经将她的衣裳褪去。 顾云姝生的十分妖娆，经了情事，桃花眼迷醉潋滟，婉转如同一只妖精，要将人魂魄吸进去。 宁止伏在她身上，她玉雪般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红晕，整个人仿佛要晕过去。 朦朦胧胧之间，她听得宁止在她的耳朵边问道：“今日点的什么香，这般香甜？” 她抽不出气力回答，娇媚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窒息一般。 “什么，什么香？” 宁止流连在她的唇畔，轻声道：“本王往日不够宠爱你吗？要点这样的香？” 说着，恶劣的咬了咬她的脸颊。 顾云姝最爱惜自己的容颜，自然不肯让他咬，偏头躲开，另一只手去推宁止的胸口，却不想身上的人忽然一顿，起伏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眸迷茫的问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宁止脸上的情欲之色已经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他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茶色的眼眸睁大：“你，你……” 一句话没说完，他忽然偏头吐出一口血水，脸色迅速苍白了下去。 顾云姝愣住了，根本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想要伸出手去擦一擦他嘴角的血水，可脖子被使劲的掐住，呼吸愈来愈困难。因为缺氧，她渐渐的翻了眼珠子，几乎要死过去。 她看见宁止眼里的惊讶和恨意，听得他在自己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本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毒害本王？！” 毒害？ 她没有！ 她怎么敢啊！ 顾云姝想大喊自己没有，可宁止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根本就说不出来，只能使劲挣扎。白嫩的脸上憋得通红，眼泪都从眼眶里面憋了出来，顾云姝真的好想哭。 她用两只手，像只小猫一样在宁止结实的后背上乱抓。 越抓，身体里面的呼吸就流走的越快，她的神智就愈加模糊到了极点。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被掐死的那一瞬间，宁止的手徒然一松，他无力的伏在顾云姝身上。顾云姝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毒发没了气力，还是忽然心软了放自己一马，她只在大口喘气之间，看见宁止将冰冷的令牌砸在她的小腹上。 “滚！” 他的声音里面充满冷漠，还有一丝顾云姝听不懂的情绪。 顾云姝连忙抓起那枚令牌，是宁止的随身的腰牌。她忙抬头去看宁止，却见他已经倒在床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了。 “王爷？”做了宁止三年的小妾，他一直是顾云姝的天，现在自己的天塌了，顾云姝顿时觉得心里面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塌了。 慌乱之中，她想到了很多事情。 宁止死了，只有自己和他在一处，那些人一定会以为是自己杀了宁止。 可宁止给了自己腰牌，自己便可以逃出去。 只是，顾云姝不懂，宁止之前明明好好的，为何做着做着就死了？ 忽然，她想到了两人那时，宁止说的香。她立马回过头，目光落在那金缕枝叶交缠的香炉之上，只觉得心口忽然血气翻涌，一阵昏天黑地的感觉袭来。 宁止闻了那香就死了，自己也闻了那香，岂不是也要死！ 她不仅要陪着宁止死，还要在临死前做一回宁止眼中忘恩负义的杀人凶手。 顾云姝顿时觉得自己太倒霉，太冤了！ 想着自己以后也没机会去宁止坟头前解释了，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到宁止身边，摇着他的手腕，想告诉他下毒的不是自己。 还未开口，喉间便一阵腥甜袭来，吐血身亡的那一刻，顾云姝的脑海之中犹如走马灯一般闪过自己的一生。 她本是江南首富顾家最受宠的三姑娘，父母恩爱，兄友弟恭。十二岁那年，父亲进京却无故失踪，从之后开始了悲惨的一生。 祖母利欲熏心，将母亲嫁给当地的县官，新婚当夜，母亲一根白绫了却性命。兄长气不过找祖母理论，却失手将祖母推倒，背上杀人的罪名，死在了充军路上。 顾家家产悉数落入二房之手，就连她辗转也被许配给年近五十的章王做小妾。 过府的那日，她下马车之时，盖头正好落在了地上，遇到了宁止。 宁止强硬将她要了去…… 第2章 重生 灯油如豆。 顾云姝翻了身，纱帐外烛光昏黄，她从锦被下伸出手，探了探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 床榻下传来细微的鼾声，她挑起纱帐，见崔嬷嬷搭了一床被子躺在地上，睡得正香。老脸上松弛的皱眉，随着她的鼾声一抖一抖的。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顾云姝总算放心下来。看来自己真的没有弄错，她当真是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崔嬷嬷是服侍母亲的老人，当年母亲上吊自杀之后，嬷嬷伤心欲绝，也跟着去了。眼下，看见她还在自己的身边打呼噜，顾云姝不觉吵闹，心中反而划过一丝淡淡的温暖。 温暖之余，更多的是庆幸。 好在她回来的及时，除了无法挽回父亲的失踪之外，母亲还没有被逼死，哥哥也没有死在流放的路上。 一切都还来的及！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毫无反抗之力的遭人揉搓践踏！不管是母亲，还是哥哥，她都会好好守护。 顾云姝将手缩回锦被，真实的温暖袭来，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顿时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梦里，顾云姝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宁止的慎王府。夏日炎炎，她坐在廊下一边乘凉一边赏荷，宁止命下人抱了一箩筐的龙眼过来，一颗一颗替她剥好，将鲜汁白嫩的果肉递到她嘴边，眉眼神态十分温柔。 她遂乖乖张嘴，却不料那温柔一下变成了狰狞，宁止竟将那果肉带核塞进了她喉咙里，顾云姝握着自己的脖子，面色涨的通红，就这样活活被憋死了。 那梦境十分的真实，憋死的瞬间，她双手胡乱的往外抓着，一下子被谁的手给握住了，那手十分的温暖，将她从梦魇之中拉了回来。 顾云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瞧着母亲坐在她的床榻前，心疼的将锦被掀开，道：“你这孩子，怎么将被子蒙到头上去了？方才听你大呼小叫，可是梦魇了？” 林氏絮絮叨叨的念她，一边去摸她的额头，见烧退了，顿时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惊喜的道：“娘亲的好妩妩总算是烧退了。” 妩妩是顾云姝的小名，因她刚出生的时候十分爱哭，白日里哭夜里也哭，实在是十分难带，整日呜呜咽咽，故而林氏才给她取了这个小名。 却不想，林氏生的那般清丽婉转，顾云姝却随了这个小名。五官明明生的精致秀气，组合在一起却凭空出来一股媚态，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要是不哭还好，若是流了眼泪，当真是要变成妖精勾人了。 也因为这个，母亲和哥哥死后，祖母和二房一直拿她的容貌做文章，说她天生长得便似狐狸精，配不上做主母。故而，一纸婚书许了章王做小妾，还美名其曰是给她找了一门富贵的好婚事。 章王年过五十，脑满肥肠，油腻不堪，还当真是顶好的婚事！ 顾云姝想起前世的事情，便觉得心口堵得慌，脸色也难看紧。 林氏见她神色郁郁不说话，还以为她不舒服，连忙问道：“妩妩，你可是还有哪里疼？告诉娘亲，娘亲替你吹吹。” 话音未落，门口忽然走进来一名少年，青衣玉冠，面容俊俏，几步之间便走到床前，嘴里一边念叨道：“刚进来便听见阿妩不舒服，怎么样，身体难道还没好吗？要不要哥哥再去找个大夫替你瞧瞧？” 说话之间，顾明川伸出手来从背后拿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玉坠，放在她眼前晃悠，语气宠溺的说道：“前段时间，你养的蛐蛐不是死了吗？哥哥替你做了一个可以永远陪你的玉蛐蛐。” 顾明川是她的同父同母的哥哥，比她大四岁，因为只有一个妹妹的缘故，故而对她十分宠溺，将所有的兄长情怀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说着，便将那玉蛐蛐放在顾云姝的手心里面。 玉质入手冰凉，顾云姝徒然打了一个寒颤，顾明川说的事情她记得。 她十二岁之际不懂事，十分贪玩，炎夏时分养了一群蛐蛐整日逗着玩耍。却不想夏天一过，蛐蛐们就都死了，为着这件事情当时她还伤心难过了好一段时间。 后面，顾明川千方百计为她找来一只玉蛐蛐，还得罪了梁家表姐，坏了他自己的婚事…… 想到这里，顾云姝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年少骄纵，若是她能够早日察觉祖母的祸心，一家人也不至于落到那般田地。 顾云姝越哭越凶，好似要将前世所遭的罪全部都哭出来！ 她这样哭，林氏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连忙把顾云姝搂进怀里，心疼的摸着她的手背，道：“妩妩不哭了，不哭了……有什么委屈，你快说出来，娘亲一定给你做主。” 说着，又转头看向顾明川责备道：“你也是，你的妹妹好不容易忘了那群蛐蛐，你怎么又提起此事了？还不快将这玉蛐蛐拿走。” 顾明川也十分后悔，看妹妹哭的这么伤心，他自责不已。 “阿妩，都是哥哥的错，哥哥这就拿走，是哥哥不会说话，惹你伤心，阿妩别哭了。” 说着，便要将玉蛐蛐拿走。 他们都以为是这玉蛐蛐勾动了顾云姝的伤心事。 却不知，顾云姝哭的是自己未曾保护好家人。见顾明川伸手过来，她连忙握紧手中的玉蛐蛐，摇头道：“不是，不是因为哥哥，也不是因为玉蛐蛐。阿妩很喜欢哥哥的礼物，娘亲，阿妩是因为别的事情才哭的。” 她害怕两人不相信，连忙将玉蛐蛐塞进了枕头下面，两三下抹干了自己的眼泪。 看着女儿这幅样子，林氏眼眸微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女儿这次落水之后，心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事一样。 林氏似是发现了什么，忽然问道：“妩妩，你是不是因为落水的事情才心里面难受的？” 说起落水，顾云姝一愣，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要说起来，她这次落水，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 第3章 二姑娘顾玉珠 父亲新去。 顾云姝虽然人小不懂事，可见母亲偷偷流泪，心中自然也十分难受，故而也没了什么玩耍的心思。 前日，她原本是想着林氏爱吃莲蓬，所以命丫鬟撑了一只小船去荷塘深处帮林氏摘莲蓬去了。 可没想到，遇见了二房的顾玉珠。 刚碰面，顾玉珠便对她冷嘲热讽，还说她从此之后便是没爹的野孩子。她素来骄纵，自然不肯吃亏，两人就在小船上推搡了起来。 顾玉珠人如其名，生的珠圆玉润，力气是十分大，两三下便将她推进了河里面。 丫鬟连喊救命，将谢家表哥引了过来。顾玉珠灵机一动，竟然自己跳下河里。谢家表哥想也不想，便先救了顾玉珠。顾玉珠浑身湿透，哭得梨花带雨，伏在表哥怀里，倒打一耙。 顾云姝记得，那时谢瑾瑜只听了顾玉珠的话，便相信是她推的顾玉珠。站在岸上看着河里挣扎的她，冷漠的说道：“既然云表妹如此心狠手辣，便在这里多喝几口水清醒清醒吧。” 最后的最后，顾云姝吃了好些水，才被丫鬟拉上去，一上去便昏迷不醒了。 而谢瑾瑜早就抱着顾玉珠匆匆走了。 明明，与他自小订下姻亲的是自己！ 想到此处，顾云姝不由一阵阵发冷。 林氏看她面色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可恨妩妩昏迷不醒的这两天，整个人顾家都在传是妩妩推二姑娘下河的！她的女儿是什么脾性，她自己知道，虽然顽劣，但绝不会做出这等残害姐妹的事情出来。 “妩妩，你别难过，这件事情，母亲一定会为你讨个说法。”林氏握住她微凉的手腕。 顾明川也认真的道：“不管别人怎么说，哥哥都会保护你的。” 看着他们这么无条件的相信自己，顾云姝不由感动的点了点头。只是，重活一世，她不能再一味的躲在母亲和哥哥的羽翼下面了。 这件事情是因她而起，她一定要亲手解决。 就在此时，崔嬷嬷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道：“夫人不好了，老夫人传话过来，让小姐去二房那边给二姑娘赔礼道歉！” 二姑娘，说的就是顾玉珠了。 现如今，顾家上下的人都以为是顾云姝骄纵心狠，推了顾玉珠下河，更何况，老夫人一向偏帮二房，叫她过去道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林氏听了崔嬷嬷的话，柔弱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明明是她推妩妩下河，却让妩妩去向她道歉？这是什么道理？” 说着，她站起身来，压了怒气回身冲顾云姝道：“妩妩，你先好生歇着，母亲亲自去二房那边一趟，必定为你讨个说法。” 若是换了平常，林氏必定不与二房相争。可是现如今，外面都在盛传是妩妩推的顾玉珠，顾云姝还未出阁便落下这么一个凶狠的名声，林氏必定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故而怎么也会去向她讨一个公道。 看着林氏往外面走去的背影，顾云姝却想到了前世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母亲为了维护自己，所以急匆匆的前去二房为她讨公道。 母亲性子向来温吞，根本就不是二房那些人的对手，被祖母他们联手欺负，还当着谢家的面，后面不知怎么便传出来了，母亲不安分，顶撞婆婆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面，祖母才有了借口，将母亲给嫁出去。 想到这里，顾云姝连忙大声唤道：“娘亲，娘亲，你别走你别走！” 你这一去，说不定，又会落到和前世一样的下场了啊！ 顾云姝又担心又着急，声音也变得高亢尖锐，说话之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林氏吓了一跳，忙急急忙忙的折回来，心疼的抱住她，只当顾云姝是吓坏了，手足无措的道：“好好好，娘亲不去娘亲不去，妩妩别哭了，可莫吓坏了娘亲。” 顾云姝趴在林氏的怀中，小手不放心的拽紧了她的衣袖，软糯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娘亲别去，娘亲别去。” 林氏见她哭的伤心，心里面也有些紧张，她抬起头望了顾明川一眼，而后悄声道：“明川，你去书房看书，母亲与妩妩说说话。” 女儿长大了，有些事情，毕竟不能当着顾明川的面说了。 顾明川担心的看了自家小妹一眼，而后不舍的起身离开。 内室顿时只剩下母女还有崔嬷嬷三人，林氏看着顾云姝泪眼婆娑的模样，心中心疼，轻声细语的问道：“妩妩，你怎么哭的这般厉害？是不是因为那日谢瑾瑜救了玉珠，却没救你？” 林氏思来想去，女儿这几日的反常也只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了。 顾云姝年幼便爱慕谢瑾瑜，这在顾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那日，瑾瑜的做法确实太让人寒心。怨不得林氏也要多想两分，是不是因为老爷生死不明，所以谢家才…… “娘亲不是的，”顾云姝见林氏误会，连忙晃了晃小脑袋，她如今才不会心里眼里都想着谢瑾瑜呢！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跟林氏解释不让她去二房的事情。 她总不能说，祖母看娘亲一直不顺眼，娘亲去了二房肯定会吃亏的吧！这与她的年纪也不符啊！ 顾云姝在心间思量片刻，忽然伸出手，环住了林氏柔软的腰肢，撒娇道：“娘亲，我想吃你的做的油焖大虾了。” 林氏一愣，随即伸出手来点上她的鼻尖，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妩妩的嘴馋了。你想吃油焖大虾，娘亲去完二房回来就给你做。” “不行！”顾云姝噘嘴：“我现在就要吃。” “好好好，那娘亲明日再去，今日先给你出去买虾！”林氏向来最疼爱她，经不住她这般撒娇，当下便点头同意了。 却不料，顾云姝一本正经的从床上滑了下来，一边穿起鞋子，一边飞快的跑向梳妆台，道：“娘亲，我不要集市上买的，我们一起去西湖捞虾去。” 那声音里面说不出的高兴愉快。 林氏本来就担心女儿经过了落水的事情，会郁郁寡欢，现在好不容易对方这么兴奋的想要出去玩，她自然不会拒绝。冲崔嬷嬷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去准备事宜。 崔嬷嬷领命而去。 顾云姝透过镜子里面的余光看见崔嬷嬷出去的身影，顿时开心的勾起了唇角。只要今日母亲不待在府邸里面，就不会遇上二房的人。 至于二房那边的麻烦，明日她自己自会去解决。 想到这里，顾云姝笑着回过头来，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道：“娘亲，我想要扎一个元宝头。” 林氏笑着过去帮她梳头。 看着镜子里面的小女孩，娇憨可爱，林氏在心中喟叹了一声，虽然夫君去了，可是眼下她还有两个孩子还需要守护，万不能倒下去了啊。 替顾云姝梳好头之后，林氏从衣柜里面替她拿了一件素色的衣裳出来，便牵着她的手，开开心心的出去了。 第4章 冤家路窄 西湖边杨柳堤沙，十里荷花。眼下还没有到最热的时候，故而，湖边有十分多赏荷的人。顾家是江南富贵大户，自然不用和他们挤在一起，底下的人早就准备了画舫。 顾云姝站在画舫里面，见着河里游过的肥美鱼虾，早就跃跃欲试，连忙去叫小婢桑儿去向船家租了一条低矮的小船过来，不顾林氏的阻拦，跳上小船，回过身来道：“娘亲，我先去浅水地儿捞虾去了，你在此处等我！” “别去，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贪玩？！”林氏想起她前些天落水的事情便心有余悸，此刻近了水，自然是一刻都不想让顾云姝离开自己的视线。 却不想，顾云姝撑起竹枝，往画舫边上的木板一捅，小船便借力轻悠悠的荡进了藕花深处，唯余下一片旖旎的涟漪。 “这孩子……”林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她靠在画舫边，望着湖水里面倒印着的那张清丽秀美的脸，不由叹气。 可怜这满目美景，却无人与之共赏。若是夫君在的话，那日妩妩落水之事，也会有个交代了。 林氏的担忧，顾云姝此刻心中是不知道的。 她将竹枝递给了桑儿，自己则是拿着小渔网目不转睛的盯着湖水里面游过的河虾。 “小姐，你看那儿的虾好肥！”桑儿一边摇着竹枝，一边伸出手来指向青色荷叶的间隙，兴奋地便要将竹枝捅过去，结果吓得鱼虾瞬间便四处逃散了去。 顾云姝硬生生的举着渔网，无奈的看着桑儿，眼中的意味好似在说：你这个蠢货！ 桑儿也吐了吐舌头，连忙将竹枝拿了回来，重新划起水来。 随着船只靠近藕花深处，周围的鱼虾也越来越多了，顾云姝网了半天，掂量着鱼篓里面活泼乱跳的虾，道：“好像差不多了。” 说话之间，她好像是闻到什么味儿，连忙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道：“好香的味道啊，桑儿你有没有闻到？” “奴婢闻到了，好像是烤鱼的味道。”桑儿也使劲点点头。 顾云姝咽了咽口水，抬手指向香味飘来的方向，道：“我们靠岸去看看。” “可是小姐，夫人还在等我们。”桑儿有些犹豫。 “我们只看看就回去，不会耽搁多久的。”顾云姝眨了眨眼睛，道：“且今日天气好，景色怡人，娘亲出来晒晒太阳，也比整日闷在房里面好。” 桑儿见小姐说话之间，伸出舌尖舔了舔娇艳的红唇，黑漆漆的大眼睛也一直盯着香味飘过来的地方，暗笑两声，听了她的话，向她指着的方向行驶去。 却不想，船没前进一段路，便遇见了一群不速之客。 西湖的荷花荡里面，向来是女儿家游玩的好去处。 顾云姝坐在小船的矮凳上，穿着天碧色的长袖长裤，裤腿挽起了一个边，露出凝脂一般的可爱脚裸，两只脚丫子一晃一晃的，歪着脑袋，看着眼前几名挡道的少女。 原以为出来了就能避开二房那些恶心的人，却不曾想，在这一望无垠的荷花荡之中，也能撞上。 当真是冤家路窄。 只见两只小船在水路中间相逢，仅隔两尺，船只两边的荷叶斜斜的探出水面，阴影落过来，正好落在顾云姝那张娇憨的小脸上。 “二姐姐，好久不见呀。” “你不是应该躺在床上吗，怎么在这里？” 顾玉珠见到她那张桃花瓣一般的脸蛋，就顺不过气。 “原来二姐姐那日推我，便是为了想让我一直躺在床上呀。” 顾云姝抬起头，逆着光，桃花眼眯成一条无害的缝。 顾玉珠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般，跳起来道：“你胡说，谁推你了，明明是你推的我。” 话落，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得意的抬起下巴：“对了，瑾瑜哥哥能为我作证，就是你推得我！” 竟然在众人的面前污蔑她，那她便要好好戳一戳对方心里面的伤疤。 顾云姝爱慕谢瑾瑜，这在平洲人尽皆知。 可谢瑾瑜却十分唾弃她，这在平洲也非秘密。 往日提起谢瑾瑜，顾云姝必定会羞愧难当，又哭又闹。 顾玉珠就等着她丢脸。 她将竹扇子放在一边，施施然的坐下，喝了一口清茶。边上与之同行的几位世家小姐，上上下下打量着顾云姝都掩唇笑了起来。 “小姐……”桑儿脸色有些难看。 “无妨，”顾云姝掂量了一下鱼篓子，道：“把船开走就是，不用理会她们。” 她此刻心情正佳，不想让几个不相干的人坏了自己的雅兴。 桑儿的脸色却有些为难，道：“小姐，路都被她们都堵到了。” 抬眼望去，果然见着此处荷叶太过密集，两边都无水路，唯余下中间稍微宽敞的一条路，正好两条船在中间交汇了。 若是要再前行，必定要有一条船后退才是。 对面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顾玉珠想也不想，便扬声道：“顾云姝，你是妹妹，便退回去让一让我们吧。” 顾云姝挑了挑眉梢，白玉般的腿依旧在空中晃着，没有动作。 “顾家妹妹怕是不想让呢。”边上一位小姐摇着玉扇子，掩唇笑道。 “是啊，玉珠，你只怕是使唤不动你这位三妹妹呢。”众人皆笑了起来。 顾玉珠顿时脸色发燥，觉得是顾云姝故意在外人面前给自己没脸，她站起身，走到船头这边来。 因为太胖的缘故，随着她的走动，船只都在轻轻发晃。 后面三位小姐看着顾玉珠宽厚的身躯，脸上多少有些不满之色。可顾玉珠背对她们，倒是没有发现，她只顾瞪着顾云姝，恼道：“你的小船阻了我们的路，你快让开。” “为何叫我让开，而不是你让开？”光洁的下巴微抬，顾云姝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对方脸上。 “叫你让开，你便让开！现在大伯死了，你们一家人都要靠着我们二房，你若是敢与我对着干，没你好果子吃！”顾玉珠的语气十分跋扈。 顾云姝那双无甚情绪的眼睛便是一眯，她忽而笑道：“二姐姐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 “总之，你识趣点便是了！”顾玉珠把下巴一抬，根本不看她。 其他几个小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她们姐妹两个争论，倒是乐的坐享其成。 “小姐……”桑儿握紧竹枝。 顾云姝却不看她，抬手端了一杯果酒走到船头，与顾玉珠遥遥相对，她弯唇，十分无害的道：“二姐姐，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第5章 你最胖你下去 “什么话？”顾玉珠狐疑的看着她。 顾云姝也不着急，“说完我便让开。” 见她这么说，顾玉珠便向前走了两步，虽然站在不同的船上，但两人只要伸伸手，就能够碰到对方。她不耐烦的问：“你要说什么？” 却不想，顾云姝忽然勾起了唇，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澄澈的瞳孔倒映着灼灼的日光，下一刻手一抬，手中的果酒便劈头盖脸的向顾玉珠泼来。 这是梅子酿的果酒，液体呈现一丝淡红色，泼在她那圆盆似的脸上，立马就将她的妆给泼花了。果酒一滴一滴的顺着她的脸颊划过衣襟，又滴落在船上，渗透了船板。 顾玉珠呆若木鸡，衣衫当场湿了一半。就连后面只顾着喝茶的小姐也吓了一跳，忙站起来。 “顾三妹妹……” 众人惊惧的看着顾云姝。 却见顾玉珠早就已经花容失色，狼狈不堪。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果酒，声音嘶哑的大叫道：“顾云姝，你疯了吗?你竟然敢，敢……” 顾云姝红唇微勾，如葱般的纤纤十指拂过头顶的墨发，拿下一根金钗来，丢在对面的船上，道：“赔你的衣服。” “你这贱人！”顾玉珠何时受过这般羞辱，伸手便抓向顾云姝的衣襟。桑儿瞧着连忙反应过来，竹枝往前一撑，两只船顿时隔开了一段距离。 抓不到顾云姝，顾玉珠誓不罢休，她抡起船上的竹枝便要追过去。 可此时，原本游梭在水草里面的鱼群忽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的顶着顾玉珠船下的船板。 西湖里面的鱼不少，这船板又不是很结实，被一群鱼儿顶了几下，摇摇晃晃像是要散了一般。 顾玉珠慌了，也顾不上去找顾云姝报仇，连忙重心不稳的坐下，问：“这，这船是怎么了？” “船晃得好厉害，这群鱼是不是发疯了？” 其他几个小姐也被吓到了。 “怎么办，呜呜呜，快撑着竹枝离开这里啊！” “可是，可是这船晃得好厉害啊……人太多了，竹枝撑不走啊。” 四个姑娘乘船玩耍，小小的一只船已经十分拥挤，船上也没个经验丰富的船夫，众人都慌了手脚，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顾云姝忽然啧啧道：“这船怕是要散架了，可承受不住你们四个人哟。” “要散架了？怎么办？我不会游泳啊！” “我也不会啊……”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承受不住我们四个人，那就让一个人下水去吧。” “没错，让一个人下水去。” “就是，谁主动下水？” 携手同游的姐妹情谊此刻也变成了塑料花，四个小姑娘，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愿意下水。 忽而，顾云姝又品着果酒，慢悠悠的说道：“谁最重，便让谁下去不就是了。” 大齐女子向来追求骨感美，姑娘们都细腰柔肢，很少有体态圆润的。可顾玉珠，偏偏是其中一个例外。 她自小寄养在祖母膝下，又十分贪嘴，倒把自己吃成了一个白胖子。 故而，顾云姝话音一落，其他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落在了顾玉珠的身上。 顾玉珠都快要哭了。 她红着眼眶，摇头道：“你们不会是想让我下水吧？我不会水，若是下去，会死的！” “怎么会？”李家姑娘一边卯足了劲推她，一边道：“你待会下去之后抓着船边，冒出头来，便不会死了。” “不，我不要……” “由不得你不要！”三人一起推搡顾玉珠。 她那张脸哭的像个猴屁股，胖乎乎的手死死的抓着船沿不愿意松手。四个姑娘推来推去，小船顿时晃得更加厉害，船头一歪，撞向了荷叶深处，惊起几道尖叫与哭声。 桑儿遂撑起竹竿，从那一条让开的光明大道之间悠悠的往前划。 “二小姐也是活该了，她方才对你冷嘲热讽的，转眼就遭了报应。”桑儿一边摇着竹枝，一边乐呵呵的笑道。 见自家小姐眯眼躺在甲板上面，懒懒的晒太阳，她又琢磨道：“不过方才也是奇了，那些鱼怎么忽然发了疯，往她们的船只撞去了啊？” “许是闻着二姐姐的肉香吧。”顾云姝懒得睁眼，含糊的回答道。 其实，鱼儿哪知道谁的肉香？不过是因为方才她在那一杯果酒里面偷偷加了一点佐料罢了。 “桑儿，你闻到吗？又是那股鱼香味儿。”她吸了吸鼻子。 “闻到了，”玩了半天，桑儿摸着肚子闻着那勾人的香味，也有点嘴馋。遂建议道：“小姐，不如我们将船靠岸，下去看看？” “好呀！”顾云姝瞬间坐直了身子。 她虽然不注重口腹之欲，可前世，宁止却十分会吃。时常从猎场里面打了新鲜的野山鸡和兔子来，刮了皮，在王府的花园里面搭一个架子，地下放一盆烧得旺盛的炭火。 边上摆上胡椒，酥油和盐水。 那香味，那黄灿灿的烤肉色泽，简直勾得人口水直流。 顾云姝血热，十分爱上火，每每吃完不是嘴角长泡，便是下巴冒痘。她最爱惜自己的容颜，不敢多吃，只能在边上一边瞧着宁止大块果硕，默默的流口水。 想起往事，她不由想起一件事情，自己已经重生，宁止是不是也重生了？ 就算他没有重生，算算时间，此刻他也是十八岁的少年郎。 前世他被奸人所害，到死都认为是自己下的手。这辈子，自己若是能够早早的找到宁止，提醒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是，他会相信自己吗？ 再者，自己与他毕竟做了三年夫妻，再见面，自己又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他呢？ 想到这里，顾云姝不由心中复杂，一时之间思绪乱成麻团。 桑儿却已经牵着她的手，走到了那鱼香传出来的地儿。 “小姐你看，那边坐了一个白衣公子。”桑儿伸出手指。 顾云姝抬头，只见桃花林之中，确实有一名白衣男子背对着她们席地而坐。纷纷扬扬的桃花瓣落在他的身上与发间，他却只专心致志的翻着手中的木棍。 木棍的那一端插着一条肥鱼，肥鱼在炭火上翻滚，已经被烤的金黄酥嫩，飘香四溢。 “平洲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人物？”顾云姝眉头轻蹙，她是平洲土生土长的世家小姐，平洲四家，李氏二子，谢氏一子，梁氏三子她都认得，却没有见过眼前这个男人。 瞧他身上穿的是上好的锦缎，便知不是一般的人家。 那男子专心烤鱼，他身边的小厮也在麻溜的撒麻椒，倒是一时片刻没有注意到桃树后的顾云姝主仆。 第6章 白衣公子 顾云珠站在看了一会，确定自己不认识来人之后，便转身不再前去了。 “出来也够久了，想必娘亲等急了，我们先回去吧。” 桑儿似有遗憾，眼睛望着那流油的烤鱼，喃喃道：“小姐不过去看看了吗？” “不去了，以免招惹是非。”顾云姝伸出手指点了点桑儿的奔额头，道：“你若是想吃，改日我烤给你吃便是了，别嘴馋人家。” “小姐，你只会吃，别哄奴婢了……”桑儿跟在顾云姝后面，两人说说笑笑的走了。 桃花树下，白衣男子却抬起眼睛，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碟子。” 他道。 小跟班立马拿了一个玉碟子出来。 白衣男子收回木棍，将烤鱼褪到玉碟上面，又道：“筷子。” 小跟班又立马递过去一双玉筷。 白衣男子抬起头，白玉筷子在烤鱼上捅了两下，见外酥里嫩，肉质麻辣鲜美，刚欲开口，小跟班又道：“公子，没酒了。” 白衣男子的手顿了顿，一记眼风扫过去，淡淡呵斥：“多嘴。” “公子莫怪，请用茶。”小跟班倒了一杯清茶，刚好树上的桃花瓣被风吹得掉下来，落进了茶杯里面，他一喜，连道：“请用桃花茶。” 白衣男子懒得看他，吃了一口鱼肉，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查完了，顾家大老爷果然如同您所料的那般，去了京城，便不知所踪。眼下顾家发了新丧，大房一家只剩下孤儿寡母了。” 三月前，公子从北疆回来，便让他来平洲调查顾家之事。 他是二丈摸不着头脑。 公子自小驻守北疆，从未来过平洲，更没听过什么劳子顾家。这顾家他这三个月以来也算是摸了个清楚，平洲有名的商贾大户，富甲一方，家产丰厚。 只不过，就算是家底再怎么丰厚，那也是商贾之家，与他们这等真正的世家大族自是没法比的。 公子好端端的去查顾家，莫不是听说顾家三姑娘貌若天仙，故而……可三姑娘不是才十二岁嘛！ 小跟班看着白衣公子不紧不慢吃鱼的优雅样，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只是不曾想到，公子年纪轻轻，竟然好这一口…… “继续盯着。”白衣男子听完，嗯了一声，继续吃鱼。 “是。”小跟班不敢反驳，心中却是在想着，改日一定要好好看看，那顾家三姑娘到底长得是何姿色，竟让公子这般上心。 顾云姝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给盯上了。 为了避免遇见顾玉珠等人，又要起事端，顾云姝舍了小木船，沿着岸上去了林氏的画舫。 “你这孩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你瞧瞧你，满头都是汗。”林氏爱怜的掏出帕子，替宝贝女儿擦了擦汗，又稀罕的捏了一把女儿白雪团似的脸蛋。 “娘亲你看，我和桑儿打了好多的虾，还抓到一条大鲫鱼！”顾云姝掀开手中的鱼篓盖子，献宝一样的递给林氏看。 她没提半路遇见顾玉珠的事情，省的林氏担心。 林氏笑的合不拢嘴，素指轻点她的鼻尖，问道：“妩妩，可玩够了？玩够了，我们就回去吧。” 眼下她刚刚丧夫，是新寡妇，实在是不适合在外面抛头露面。 更何况，林氏也没有再游玩的心情了。 顾云姝见娘亲这样，便知道娘亲是想起爹爹了。眼眸之中浮起一抹黯然之色，又怕娘亲见了伤心，连忙撒娇道：“那我们先回去，娘亲好好露一回手艺，今天晚上我们吃油焖大虾！” 林氏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女儿虽然小，只有十二岁，但是胜在懂事。 有这么懂事的女儿，她也该知足了。 母女两个人欢欢喜喜的回了府。 刚进门，崔嬷嬷的便上来对着林氏道：“不好了夫人，二房那边的人说小姐今天出去又害二姑娘落了水，老夫人，老夫人被气晕了。” “什么？！”林氏一愣，面上迅速浮现出一抹震惊，而后目光去寻自家女儿的脸色。 虽然老夫人不喜欢她，可是林氏心里面对这个婆婆还是存了七分尊敬的。眼下听说婆婆被女儿气的晕过去，她登时就慌了神。 “妩妩，怎么回事？” 顾云姝见娘亲望向自己，水润红唇一瘪，道：“娘亲，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好端端的怎么会又去推二姐下河啊？” 林氏不由歉然，道：“好妩妩，都是娘亲的错，是娘亲一时急坏了。只是，今天你和玉珠那丫头，怎么又撞到一起了？” 顾云姝受了委屈，不愿意说话了。 桑儿见自家小姐脸色，连忙出来解释：“夫人，小姐出去捞虾的时候遇见了二姑娘。是二姑娘与李家姑娘她们的船散架了，这才掉进河里面的。” 她悄悄拉了顾云姝的手，让她别和夫人置气。 顾云姝也不是想和娘亲生气，只是想让林氏在心中里面存个印象，也不是每次二房说的话都是真的。 “娘亲，明明是二姐自己掉进了河里，却又来诬陷我，女儿没做的事情，总不能让女儿过去道歉吧？”顾云姝抱着林氏的胳膊道。 林氏沉思了片刻，依旧有些犹豫：“可是，你祖母她……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若是被气出一个好歹出来……” 万一到时候，这件事情再被传出来，自己的宝贝女儿难免会落下一个不孝的罪名。 “那我明天再去和祖母赔罪，这样娘亲就不担心了吧。”顾云姝将林氏推进了房间，袖子下面的手轻挥，示意崔嬷嬷先将二房的人给打发走，一边又催着林氏去给自己煮油焖大虾。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般馋嘴啊？”林氏无奈的伸出手，点了点顾云姝的鼻尖。这丫头今天奇奇怪怪的，其实顾云姝不说，她也知道女儿的用意，是怕自己去到老夫人那边又受气。母亲从前便不怎么喜欢她，现如今夫君已去，母亲怕是要更加…… 林氏叹了一口气，撵了顾云姝去内室洗澡，自己则是去小厨房给她做油焖大虾去了。 玩了儿一天，顾云姝将整个人都浸在了木桶里面。水面上飘着红色的花瓣，与她那如墨一般的黑发交缠在一起，洁白玉润的双肩忽然冒出水面。她站起来，折了边上的花枝，沾了一点水在木桶边缘比划。 “谢瑾瑜，祖母，二房，还有顾玉珠……”顾云姝一边若有所思，一边将花枝落在顾玉珠的名字上，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凑到前头来，那么，我就先拿你来开刀吧。” 第7章 少年白清离 次日清晨，顾明川来向母亲请安，见房中只有林氏一人，不由狐疑。 “妩妩呢？”自从父亲去后，妹妹就搬来母亲的院中，与母亲同住。往日这个时候，她应当正睡眼惺忪的趴在桌上用早膳呢，怎么今日没有看见人影。 “妩妩去你祖母那里请安了。”林氏坐软榻上面绣花：“你可吃了早膳了？桌子上面还有早上妩妩吃剩下的鲫鱼。” 顾明川苦笑，他简直不像是亲生的，每次竟然都要吃妹妹剩下的。只是听见顾云姝去了祖母那里，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祖母向来不喜欢妩妩，万一……” “没事，”林氏心中虽然也担忧，但是想到顾云姝早间走的时候，小脸认真的告诉她自己能够处理好此事，她便有些想笑。向来母亲虽然不喜欢妩妩，可到底是她的亲孙女，她应当不会为难。 “你瞧你，这些日子都瘦了许多，读书累了，娘亲中午让崔嬷嬷给你杀只鸡补一补。” 听了林氏的话，顾明川的心中忽然流露出一种——幸好我还是亲生的感觉！ 顾家老夫人柳氏的院子坐落了顾家大宅的西北角，坏境清幽，周边环绕着郁郁葱葱的紫竹林，空气十分清新。 柳氏崇尚节俭，素来信佛。故而，她的院子看起来十分朴素，卧房之中设了一个小佛堂。柳氏便整日坐在小佛堂之中敲敲打打，念经度日。 只是今日，整个顾宅都知道柳氏被大房的三姑娘给气病了，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连佛经都不念了。 顾云姝到达这里之前，二房的人已经先来一步了。 “祖母，听说你病了，你没事吧。”裹得十分厚实的顾玉珠坐在床前，担心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柳氏。她昨日掉下湖中，得了风寒，现在说话都带着一股浓重的鼻音。 “放心吧，祖母没事。”这个孙女从小养在她的膝下，是柳氏在众多孙辈之中最疼爱的一个。 “祖母没事就好，玉珠听说祖母病了，都担心死了。”顾玉珠擦了擦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顾玉珠的母亲庄氏也一边道：“这孩子昨天一听说您病了，就想赶过来。只是昨日回来的时候已经发了高热，还是儿媳说她关心祖母也不在这一时，要是把自己给弄倒了，才是真真让您老人家心疼。好说歹说，她总算是歇下了。” “娘亲，你快别说。”顾玉珠有些不好意思。 柳氏便笑的越发开怀，拍着顾玉珠的手道：“我的好孙女，就是心疼祖母，待会走的时候去祖母的库房里面拿个玉镯子玩去。” 顾玉珠一听说有好东西可以拿，脸上立马闪现出一丝喜色，庄氏见状忙在后面掐了她一把。顾玉珠吃痛，一抹眼泪硬生生掉了下来，柳氏看了越发受用。 “说起来，云姝那丫头不是说今天要来向母亲赔罪的吗？怎么这会还看不见人影？”庄氏故意往门外看了看，见门口站了两个丫鬟。院里面除了蝉鸣声，便没有其他动静了。 “哼！”柳氏冷笑：“这个丫头随了她那逆反的爹，没大没小，没规矩惯了！说是要来请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祖母，三妹一点也不将您放在心上，真是太不懂事了！”顾玉珠厌恶的道，手心攥得紧紧的。今日她来，一是想到柳氏这里讨点好东西，二便是等着顾云姝来道歉的。 她小嘴一撅道：“祖母可知，昨日玉珠去明月湖玩，遇见了三妹在捞鱼，见那鲫鱼活泼乱跳的，才想让三妹拿一条给祖母来尝尝。却没想到，三妹不依不饶，说祖母您没资格吃她捞的鱼……” 顾玉珠边说，便瞧见柳氏的脸色愈发的阴寒，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顾云姝啊顾云姝，这下祖母被你气成这样，你今天要是敢来，看你怎么走得出去！ “这个孽障，当真是越来越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柳氏咬牙，攥紧了手中的佛珠。 她是顾家老太爷续弦，正房夫人去世之后，从姨娘抬上来的。大房是正室所出，只有二房是她的嫡亲儿子和嫡亲孙女。故而，她一直觉得大房不与她同心，也瞧不上她这个后娘。 此时顾玉珠轻易一挑拨，她的怒火便被勾上来了。 “这小杂种若是来了，我要她好看！” 柳氏嚣张放下话来。 偌大的顾宅分为三块，祖母柳氏居中，大房居于东北，二房居于西北。 此刻，顾云姝正蹲在柳氏院外的一座木桥上面剥莲蓬。 头顶太阳有些刺眼，桑儿一边用帕子给顾云姝挡着脸上的光，一边苦着脸道：“小姐，你今早不是和夫人说了，要去向老夫人赔罪的吗？怎么走到了院门外，您又不动了。” “我在等人呢。”顾云姝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着，一边将剥开莲子的壳，将嫩嫩的莲子丢进了小嘴里。牙齿一咬，顿时清甜的汁液肆意舌尖，她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 “真好吃。”顾云姝伸出手，继续扣绿色莲蓬里面的莲子。 “小姐……”桑儿哭笑不得：“您到底在等谁啊……”左不会是在等自己肚子里面的馋虫吃饱吧…… “你怎么这么多话？快歇歇，”顾云姝掏出一颗莲子递给桑儿道：“要不然，你也吃……” 她扬着手，白皙又短小的手掌里面躺着一颗胖乎乎的莲子，桑儿还未去接，便见一只男人的手忽然从后面伸出来，直接将那莲子给抢了去。 顾云姝连忙转过头，却见一个穿着青衣的俊俏少年站在她前面，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上下打量了一眼顾云姝笑问：“你是哪里的婢女，敢躲在这里偷吃莲子？” 桑儿愣住了，连忙道：“这是顾家的三姑娘，你又是谁？敢跑到我们姑娘的面前来吓人！” “三姑娘？”少年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大房伯父的独女吧，我母亲是你祖父的妹妹，你要叫我一声表叔。” 看着眼前冲自己眨眼的俊朗少年，顾云姝呆了一呆，只觉恍如隔世。 少年见她不说话，顽劣的笑道：“怎么傻了？快叫声表叔来听听。” “清离，不准胡闹，那是你三妹妹。”背后传来一声呵斥，顾云姝转过头，只见一名穿着十分朴素的妇人从长廊尽头走来。对方莫约四十岁出头，满头的黑发一丝不苟的往后梳成了一个发髻，面色寡淡的走上前来。 她的目光先落在了顾云姝的身上。 第8章 初次交锋 “敢问这位夫人是……”桑儿认不出对方，见她身后跟了两个府中的下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方显然也不知道。 “桑儿，不得无礼，这是姑奶奶。”见妇人已经走到自己面前，顾云姝眼睛闪了闪。 “你认得我？”四十五岁的顾云有些意外，要说起来，她也已经有快十年没有回到这顾宅之中了。当初在这里的时候，眼前的女孩才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吧，眼下竟然认得自己？ “不认得，”顾云姝一脸天真的摇了摇头，道：“不过，方才这个大哥哥说，您是我祖父的妹妹想，想来就应该是姑奶奶了。” 说话之间，她在心中暗叹。 当年顾云不顾曾祖父的遗命，嫁给了一个穷书生，被赶出了家门。后来穷书生进京投奔亲戚，顾云带着年幼的儿子差点饿死家中。是祖父将她接上门来，拨了一个小院子出来给她。故而，才保全了她与儿子的性命。 过了两年，京中传来消息，顾云也拜别了他们。 上一辈子，顾云回来的时候，算是衣锦还乡，特地来谢祖父，只可惜祖父已经不再了。 柳氏还将顾云当做穷亲戚赶了出来，却不知道顾云的丈夫是平洲新上任的州府。顾云恼羞成怒，从此与顾家断绝了来往。柳氏后面知道了顾云的身份之后，还曾腆着脸眼巴巴的求上门去，只可惜被人给请出来了。 想起往事，顾云姝有些鄙夷，又有些想笑。 说起来，柳氏到底是个蠢妇！ 自己上辈子不懂事才被她那般揉搓，如今，重生而来的她绝对不会如此蠢笨了。 她抬起头来，冲顾云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道：“姑奶奶，你是不是来找祖母的？正好我也要找祖母赔罪，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少女笑起来十分明媚好看，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看着顾云愣了愣，边上的白清离也愣了愣。 顾云心中想，着小女娃小小年纪就生的这幅花容月貌的样子，长大了还得了？ 白清离则是想，这一波顾家来的不亏，竟然遇见了一个仙童一般的表妹，真真是将他看呆了。 故而，还不等顾云同意，他便使劲点头道：“好啊好啊。” 顾云姝噗嗤一声笑出来。 “表哥真逗。” 上辈子她没怎么和白清离打过交道，只隐约记得后来对方成了新科的文状元。 顾云姝没去拉白清离伸出来的手，她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和外男随便接触，就算是表哥也要避嫌。 她乖巧的走在顾云的另外一侧。 倒是顾云想起她方才的话，问道：“你说你去赔罪，难道是惹你祖母生气了？” 其实早就在刚进顾家大门的时候，顾云就已经听见了下人们的窃窃私语。 说是顾家三姑娘，目无尊长，不知礼数，不敬长辈。 不仅亲堂姐推下了湖中，还惹得顾老夫人心气郁结，卧病在床。 原本她还在想，林氏那般温柔，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孽障一般的女儿？方才看见顾云姝也觉得她乖巧知礼，也并不像是那些下人口中所言。 只是，眼下顾云姝为何说出要去请罪的话来？ 顾云姝却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道：“我前段时间落了水，好久没有去向祖母请安了。昨日听母亲说祖母病了，心中十分愧疚。故而这才早早的起来，想要去向祖母请安赔罪。” “原来是这样。”顾云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头。 眼前的女娃只有十二岁，她倒是不怕对方诓骗自己。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同过去吧，你祖母见到你如此懂事，想必也会高兴。”她放下了话。 “是！”顾云姝皱着小脸点了点头，看似是在担心柳氏的身体，实则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小姐，你不是说要等人的吗？”桑儿在一边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问道。 顾云姝便眨了眨眼睛，小声回到：“已经等到啦。” 柳氏装病，想让她落下一个不孝的骂名，坏了她的声誉。即便今日，她眼巴巴的过来认错，在柳氏的面前可怜兮兮的磕上两个响头，柳氏若是出去还说她出言冒犯，态度恶劣，她也有口难辨。 可眼下不一样了，有顾云在边上看着。她是平洲未来的州府夫人，她说自己今日态度恳切，柳氏日后便不敢说不是。 再者，她也不介意让柳氏重蹈上一次的覆辙，与这位尊贵的姑奶奶反目成仇。 几人一路去了柳氏的明堂院中，还没进门，顾云便听见了柳氏那句：“这小杂种若是来了，我要她好看！” 声音中气十足，倒是比未曾生病的人，还要精神几分。 顾云在院外抽了抽嘴角，见两个来不及禀告的丫鬟一脸尴尬，自己也有些尴尬。顾云姝则是声音轻快的道：“烦劳两位姐姐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姝儿带着姑奶奶来看祖母了。” “三姑娘稍等。”丫鬟看了顾云一眼，连忙进去通传。 不过一会儿，她便去而复返道：“老夫人让你们进去呢。” “好。”顾云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顾云道：“姑奶奶，祖母见到你了，一定会心生欢喜。” 顾云含笑点头。 几人进了正房，柳氏正躺在榻上与庄氏闲谈，顾玉珠躲在边上玩镯子。见到她们进来，顾玉珠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顾云姝。 “玉珠。”庄氏悄悄冲顾玉珠摇了摇头，这事儿让柳氏出面就可。 柳氏的目光先是落在顾云姝身上，而后又转去了顾云脸上，愣了一下，问道：“这位是……” “嫂子，妹妹是顾云，当年曾经在顾府住过一段时间的。”顾云上前来，福了福身子。柳氏是她的长辈，顾老爷子对她有救命之恩，眼下自己虽然是州府夫人，可柳氏倒也当得起这一拜。 白清离也上前来，跪在地上扣了一个响头道：“侄儿白清离，见过舅母。” 柳氏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总算是记起了眼前这一对母子是何许人也了。 在她的映像之中，顾云是丈夫的第六个妹妹，妾室所出，很不受宠。当年本来是被许配给梁家的老爷的，只是后面这位小姑子竟然和一个穷书生跑了。说是和顾家断绝关系了，可后面差点饿死还是找上门来，还是她那个死鬼丈夫将顾云母子接了回来，拨了一个小院子给她们住。 柳氏当年便瞧不上顾云，只是顾云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荒废的西北院里面，她也没有功夫过去奚落对方就是了。 眼下对方又寻上门来，瞧顾云穿的如此朴素的样子，难不成又是来上门巴结的？ 第9章 伶牙俐齿的三姑娘 柳氏心中有了计较，便浮了一个虚假的笑容在脸皮上，笑道：“原来是清离，多年未见，你长大了也高了。” 说着，看向顾云笑道：“你们母子远道而来辛苦了，素心，上茶，顺便去让管家收拾一下东厢房。” “不必如此客气。”顾云摇了摇头，道：“从前二哥在时，我住在哪里，眼下就还住哪里。” 柳氏微微一眯眸，心想自己猜的果然没有错，顾云此番前来还真的是来赖在顾家不走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眼下，她顾家是绝对不会再长久的白养两个闲人了。 要不是为了让顾云姝在外人面前落下一个不孝蛮横的罪名，她早就将顾云母子两人请出去了。 压下心中的不悦，柳氏皮笑肉不笑的道：“从前的西北院已经荒败了，小姑子还是暂时住在东厢房吧。我此刻病榻无力起身，怠慢你们了，你们请坐。” “夫人客气。”顾云脸色未变，心中却也察觉柳氏似乎不太欢迎他们母子。 “祖母，”见柳氏与顾云说完话，顾云姝笑着迎了上去，道：“听说祖母病了，孙女特地过来看看您。” 庄氏瞧她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就讨厌，皱眉道：“既然知道你祖母病了，还笑的这么开心，有你这么不孝的孙女吗？” 顾云姝一愣，有些好笑的说道：“难道，按照叔母说的，我还应该哭天抢地进来不成？祖母眼下本来就病了，我若是再哭哭啼啼，岂不是徒惹祖母忧心？再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祖母就要驾鹤西去了呢。” 庄氏脸色一变，有些愕然。 不对啊，太不对了！ 按照往日这种情形之下，顾云姝必定会大声与自己争辩，怎么眼下不仅不争辩，反而还在这里冲着自己笑呢？ 瞧着顾云姝笑的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咪一般，庄氏不知为何，脊背后面却有点泛寒。 “你，你竟然敢咒老夫人死？！” “叔母，你怎么又冤枉我？是不是昨日我没有跳水救二姐姐，所以你不开心了？”顾云姝忽然主动提及了昨日在西湖的事情，她道：“昨日我也不是故意不跳水救二姐姐的……只是二姐姐和李家姐姐她们在一起玩，后面船散架了，我又不会水，便急急忙忙去叫人来救二姐姐了。叔母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怪我，那云姝这就给叔母道歉。” 说着，她撩起裙摆，在庄氏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桑儿也连忙跟着跪下。 庄氏见状，连忙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学会说谎，明明是你……” “是我什么？”顾云姝皱眉道：“叔母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将李家姐姐她们叫来，问一问到底是不是二姐姐自己掉下水的。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拉得动二姐姐，只好叫人去咯。” 昨日顾玉珠当然不是自己掉下水的，可却是李家姑娘她们推下去的。若是当真来对峙的话，李家姑娘毕竟不会说出真相。 顾玉珠想起昨日丢脸的情形，立马从边上跑出来抓住庄氏的手，大声道：“娘，不许你去问李家姐姐！” 若是她们说是因为自己太胖，所以才……那自己还要不要做人了！ 顾玉珠像是发狠的小野兽一般看着顾云姝，叫道：“就是你害得我，就是你害的我！” 她飞快的窜到了顾云姝面前，扬起巴掌就想往顾云姝脸上拍去。却没想到，顾云姝竟忽然伸出手来，狠狠的扼住了她的手腕。 “是我害的又怎么样？有谁会信你吗？”凑近她耳边轻嘲一声，顾云姝甩开她的手，飞快退后两步，惶恐的看向柳氏，道：“祖母，祖母救我！” “你，贱人！”顾玉珠越发气的狠了，挽起袖子便要追问去。 屋子里面顿时乱作了一团，柳氏本来就头疼，眼下更是头痛欲裂，她伸出手来用力的拍了拍床榻，呵斥道：“停下，停下，你们成何体统，还有没有姑娘家的样子！” 庄氏也一脸惶恐，上前去将顾玉珠抱进怀中，手上越发用了劲儿，暗暗道：“玉珠，你是疯了吗？眼下还有外人在场呢。” 她的语气暗含警告，顾玉珠一个激灵想起顾云母子还在边上看着呢，挥出去的手瞬间便软绵了下来。她不知如何收场，计上心来，索性眼白一翻，倒在了庄氏怀中。 “哎哟我的玉珠啊，你怎么晕倒了呀。”母子默契，庄氏顺势将顾玉珠抱到柳氏床边的榻上。 柳氏便扬手让素心出去叫大夫，方才满室慌乱，总算是安静下来。可她自己却有些喘不过气来，虽是装病，可柳氏是真的头疼，眼下被这么一闹，她只觉得脑袋更是晕乎乎的像要裂开一般。 可偏偏，顾云姝还要上来问她：“祖母您没事吧？二姐姐是不懂事了些，可您千万别被二姐姐气得病上加病啊。” 明明是被她气的，她却轻飘飘的一句话全都推到了顾玉珠身上。 柳氏头更疼了。 她家道中落，嫁给顾老太爷为妾，又从妾爬上了正室的位置，如今又执掌着顾家的产业，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今日却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孽障手中翻了船，叫外人看了笑话。 柳氏想起来，都觉得心窝子疼。 望着顾云姝那张如花似玉的笑脸，柳氏的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心。 这个小丫头变了，再也不是往日那个可以让她随意揉搓的草包了。 柳氏长叹了一口气，今日若是再跟顾云姝纠缠下去，只怕她们还会吃亏。且顾云就在此处，若是她们强横的处置了顾云姝，只怕明天就会传出继祖母苛待孙女的话来。 柳氏素来爱惜自己的名声，断断听不得这样的话。 “祖母没事，祖母知道你和你二姐姐向来不和，只是你们小孩子小打小闹就算了。你二姐姐昨日刚掉下水中着了风寒，你还这般气她，眼下她被你气晕了……”柳氏慈眉善目的望向顾云姝，说着的却是折煞她的话。 顾云姝眉梢一挑，静待下文。 便听得柳氏不紧不慢的道：“你的一片心意，祖母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趁着眼下还早日头不烈，晚了仔细中了暑气。至于你二姐姐，虽然被你气晕了，你也不必太愧疚。你们两是姐妹，她醒来自然不会生你的气了。” 说着，扬手道：“桑儿，送你们家姑娘回去。” “且慢！” 第10章 大闹二房 顾云姝忽然抬起手，按住了桑儿的手腕道。 原本她一直乖乖的站着，离柳氏十步之外。眼下忽然迈开脚步，一下子走到了柳氏身边，笑意盈盈的道：“祖母，你忘了我也是会一点医术的，不如让我给二姐姐看看，看她是怎么昏倒的吧。” 说着，小手迅速搭在顾玉珠的手腕上。 庄氏吓了一大跳。 顾玉珠是装晕，要是被这小贱人看出来的话…… 想到这里，庄氏连忙伸手拍过去，想将顾云姝的手拍开。可邪门的是，顾云姝的手上就好像牢牢的长在玉珠手腕上，她拍了两遍都没拍开，反而在顾云姝的手背上落下两道红印子。 “叔母，你做什么打我？云姝好疼啊！”顾云姝抬起头，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庄氏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刚要开口让她走开，顾云姝却根本不给她机会，一本正经的道：“叔母你别担心，让我给二姐姐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说着，小脸上面一片肃然，还有模有样的打量起顾玉珠的脸来。 顾玉珠如芒在背。 即使闭着眼睛，她依旧能够感觉到顾云姝那个贱人的视线就像锋利的匕首一样，在自己的脸蛋上一下一下的划过。 她忍住要颤抖的冲动，强装镇定在心里面冷笑。 给她看了又怎么样，只要自己不睁开眼睛不说话，难不成对方还真的能说自己装晕不成？ 刚刚想到这里，脸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方才脑海之中的思量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顾玉珠猛然跳了起来，伴随着脱口而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好痛好痛！母亲，我好痛啊！”顾玉珠捂着脸蛋，泣不成声。她一边哭，一边去找铜镜。好不容易抓到了镜子，见到里面的那张脸之后，哇的一声哭的更加厉害了。 只见原本白嫩的小脸上，竟然多了一个通红的指甲印，就在鼻孔下面，丑的像只滑稽的猪。 女儿家没有哪个不爱惜容貌的。 顾玉珠再也忍不住了，举着铜镜，便往顾云姝身上砸过去，大叫道：“贱人，你是故意的！我要杀了你！” 顾云姝面色无波，往后退了一步。 “二姐姐，要不是我，你还醒不过呢，怎么反而恩将仇报要杀我？” 她语气无辜。 顾玉珠却快要气的吐血。 就在她要扑过去的瞬间，柳氏猛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厉声喝道：“玉珠，你身为姐姐，这般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顾玉珠几乎气疯了，根本就听不见去柳氏的话，下意识甩开了对方的手。没想到，柳氏刚从床上下来本来就没站稳，被这么一甩，脚一滑，整个人竟然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她的后脑勺磕在石板上面，直接眼一翻就闭上了眼睛。 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柳氏已经晕死在了地上。 顾云姝张大嘴巴，看向顾玉珠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似乎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猛！ 顾玉珠和庄氏却是早就已经吓呆了。 还是顾云马上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探了一下柳氏的鼻息，而后道：“还不快把大嫂扶到床上，去叫大夫！” “哦好好好……”庄氏如梦初醒，已经忘了去责备顾玉珠，脚步不稳的跑了出去。 “小姐，怎么办？”桑儿在边上悄悄拉了拉顾云姝的衣袖，小声问道。 顾云姝伸出两根手指来摇了摇，而后指向门口，悄声道：“我们走。” “走？”桑儿心中一紧，老夫人已经晕倒了，要是眼下走了会不会落下一个不孝的名声啊。 她正想着，却见小姐已经走向了门口，款款的背影拐过门槛，眨眼之间就不见了。 桑儿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都围在老夫人床前，跺跺脚连忙跟了出去。 离开老夫人的院子之后，桑儿一边撑着折伞，一边絮絮叨叨的问：“小姐，老夫人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顾云姝摇头，方才那一下虽然摔得不轻，可也不至于出事。 桑儿咬了咬下唇，又道：“小姐，你这次大闹二房，以后老夫人和二房只怕会更加争对小姐和夫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兵来将敌水来土堰，”顾云姝转过脑袋，目光落在桑儿单纯的脸上，忽然问道：“桑儿，你是不是觉得你家小姐这次大闹二房，做的太过分了？” 少女瞳孔如墨一般漆黑，深不见底。桑儿忍不住张大嘴巴，点了点头，道：“奴婢只是害怕，往后夫人和小姐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顾云姝收回了视线，低声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我自然知道，只是不撕破脸，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吗？自从父亲去了之后，二房和祖母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 不说祖母偏袒二房，不拿他们大房当人看。就说前世后面发生的事情，逼死母亲，流放哥哥，将自己嫁作他人做小妾……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烙印一样刻在了顾云姝的心里面。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没有一刻是不想将这些小人碎尸万段的！ 只可惜前世，慎王虽然宠爱自己，可她到底只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甚至连王府大门都出不了的妾室。她只能得过且过，从来不敢想什么报仇的事情。 可这一世不一样了，她携恨重生，势必要惩治这些小人！ 顾云姝步履沉重的回到了小院。 林氏正在院子里面浇花，见女儿沉着一张小脸进来，连忙搁下水壶，拉住她的手问道：“妩妩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 虽然说了要放女儿一个人去二房，林氏表面上镇定，心里其实担心的不得了，生怕顾云姝在二房受了什么揉搓。 “母亲放心，我没事呢，”顾云姝拉着林氏的手，笑道：“早上我过去已经向祖母赔罪了，祖母也不怪罪我了。” “这就好。”听说顾云姝没受委屈，林氏松了一口气，埋怨道：“你这孩子，拉耸着一张脸进来，我还以为……” 顾云姝在椅子上面坐下，不以为然的喝了一大口茶水，慢悠悠的道：“女儿脸色不好看，是因为祖母被二姐姐推倒了，眼下人事不知呢！” “什么？！”林氏刚刚放下去心一坠，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第11章 盘算阴谋 不过一天功夫，顾玉珠将老夫人推倒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顾家。 顾家上下都知道，大房三小姐知礼懂事，亲自前去看望老夫人，又是赔罪又是端茶递水。 可二房的二小姐却胡搅蛮缠，不仅打了三小姐，还推倒了老夫人。 老夫人眼下昏迷不醒，大夫还没从院子里出来哩。 夏日暑热，下人们最爱坐在阴凉处嚼舌根，不过半天，就将此事传的神乎其神，仿佛亲眼看见一般。 顾云和白清离被安排在了东厢房，因为老夫人晕倒的事情，府中上下几乎忘了他们两位客人。 顾云坐在藤椅上面，看着下方狼吞虎咽吃西瓜的白清离，道：“清离，这段时间，少往你舅妈跟前凑。” 白清离一边咬着汁水充盈的果肉，一边头也不抬的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老夫人那天的态度一看就是不喜欢他们母子，他又不是受虐狂，才没有那闲功夫凑到对方面前讨人厌。只不过，白清离有些好奇，为何此次前来，母亲不直接坦白身份？告诉他们，父亲即将到平洲来继任巡抚。 白清离将西瓜皮丢进果盆里面，眼睛忽然一转，拍拍手，站起来道：“母亲，我先出去逛一会儿。” 顾云瞧了一眼儿子眼里面的期待兴奋神色，慢慢补充了一句：“也别去找两个顾家姑娘玩。” 按照那天看到的情形，顾家两个姑娘，顾玉珠愚蠢骄纵，顾云姝看起来虽然天真无害。可是，人精一般的顾云直觉顾云姝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看她不过十二岁，却能从容不迫的拆穿顾玉珠的小把戏，三言两语堵得老夫人说不出话来，这个小姑娘多半也是个心机重的。 这样的两个姑娘，顾云可不希望自己优秀的儿子跟她们走的太近。 白清离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方才就是想要出去寻那大房的丫头玩的，可没想到母亲竟然不允许。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下来，只是去花园里面走一走。 顾云看着白清离的背影，转了转手中的佛珠，浑浊的双眼之中闪过一道失望。 本来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回到顾家，看看顾家有没有配得上清离的姑娘，可眼下看来还是算了吧。 这厢，顾玉珠已经快要气疯了。 “贱人，贱人，就是那贱人暗算我！”房门紧闭，空荡荡的小院子里面空无一人，丫鬟全部都挨个站在房间里面，看着她发飙骂人。 骂得狠了，顾玉珠随手就抡起一个花瓶往墙上砸过去。 “啪”的一声，花瓶四分五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丫鬟们连忙躲到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顾玉珠犹不解气，又拿起一个花瓶摔在地上，边摔边骂骂咧咧的。 门忽然被推开，庄氏从外面进来，见满地狼藉刚要呵斥，便见一个花瓶冲着自己砸了过来。她吓得花容失色，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好在花瓶只是擦着衣服而过，而后砸出了门外。 “顾玉珠！”庄氏猛然尖叫。 顾玉珠吓了一跳，刚刚拿起来的花瓶还没有来得及扔出去，就已经掉在了脚边。看着庄氏仿佛要吃了自己一眼的神情，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叫道：“母亲，连你也凶我？现在顾家人上下都在看我的笑话，你是不是也要看我的笑话？要真是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还活着干嘛啊！” 顾玉珠一边哭着，一边往墙上撞过去。 庄氏连忙上前几步，抡起手，哗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顾玉珠被扇得晕头转向，不敢置信的看着庄氏，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哭也不敢哭，看起来委屈极了。 庄氏恨铁不成钢。 她一字一句道：“外面都是怎么传你的？你倒好偷偷躲在这里摔东西，是不是要坐实了不孝的名声？你祖母还在床上躺着呢，你不过去伺候，在这里发脾气给谁看？！” 庄氏平时对顾玉珠十分娇宠，可眼下也十分严厉。 她对这个丢了自己脸面的女儿简直失望。 顾玉珠被教训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好半天之后才嘀咕道：“可是我把祖母推到了，祖母说不定眼下正生气呢。” 此话一出，庄氏也愣了一下。 她犹豫片刻，眼睛一亮，忙道：“过几天就是你祖母的六十大寿了，你好好准备一份寿礼，到时候在宴会上面献出来，你祖母一定高兴。” 柳氏最爱面子，只要寿礼上面顾玉珠给她长了面子，到时候她便会将不悦抛到脑后，和从前一样疼爱顾玉珠。 庄氏太了解自己这个婆婆了。 “那顾云姝那边呢，母亲就让那个小贱人这样欺负我吗？”顾玉珠不忿的咬牙。她还记得那日，顾云姝是如何颠倒是非，在自己脸上掐了一道丑印子的。这个仇，她非要报回来！ “仇当然是要报的，却不是现在。”庄氏眼中同样露出阴狠，循循善诱道：“顾云姝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大房是她的依靠，没了大房她就什么也不是。眼下你大伯不知所踪，剩下林氏一个人，要是林氏和顾明川都倒了，那顾云姝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顾玉珠眼睛一亮，高兴的道：“这么说，我以后可以随便欺负顾云姝了？” 岂止可以随便欺负，只要处置了林氏和顾明川，大房的万贯家产也要落入他们二房的手里边了。 庄氏笑的合不拢嘴。 她在心中盘算着，到底应该如何弄走林氏这个讨厌的寡妇。想了半天，还真让她想出一个看起来天衣无缝的好法子。 顾云姝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漂亮娘亲已经被人盯上了。她正坐在凉亭里面，为着几天之后柳氏的六十大寿发愁。 她倒不是在愁应该送什么寿礼给柳氏，而是想起来，自己前世所有的噩梦，几乎就是从这一场热热闹闹的六十大寿开始的！ 就是在这场寿礼上面，现任青城州府看上了娘亲。祖母为了攀附权贵，逼迫母亲去做州府小妾。 母亲不堪羞辱，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想起往事，顾云姝恨得快要呕出血。 这一次，她决定不会让悲剧重演。六十大寿是吧？她倒要让柳氏好好过一个毕生难忘的六十大寿！ 第12章 初见谢瑾瑜 不知是否因为太过愤怒，顾云姝提着毛笔的手重了一些，顿时在白纸上面留下了一团浓重的墨迹。 桑儿吐槽道：“小姐从早上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没关系，再写一张就是。”顾云姝将写坏了的纸抽走，重新补了一张上去。 “小姐，你这写的是什么呀？”桑儿没念过书，此刻也看不懂小姐在写什么东西，只听对方说了只是送给老夫人六十大寿的贺礼。 “佛经。”顾云姝言简意赅的道。 “也是，老夫人喜欢佛经，收到这个一定会高兴。”桑儿一派天真的点头。 顾云姝却在心里面冷笑，高兴吗？她可不是因为投其所好，才送给柳氏佛经的。只是觉得，似柳氏这般浮躁贪婪的人，确实需要佛经好好静静心。 她等纸上的墨迹烘干，翻过一页，正打算提笔重写，却见白纸上面一团阴影忽然覆盖过来。 顾云姝连忙仰起头，却见白清离拿着一柄素色的折伞，站在凉亭口，身子微微俯过来，问道：“三姑娘，你在写什么东西呢？” 少年脸上挂着盈盈笑意，顾云姝愣了一下，而后吐出两个字道：“佛经。” 白清离惊讶，上下打量了顾云姝一圈，笑道：“小小年纪，怎么喜欢写佛经？似你这般年纪的小娃子，也懂得凝神静心了？” 对方一副长辈对晚辈说话的口吻，听得顾云姝忍不住嘴角微抽。 仔细算来，白清离虽辈分上是她的表叔，可也不过比她大了五六岁而已，真是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这份老成气性。 “这佛经是送给祖母的。”顾云姝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白清离这才想起来，过几日就是柳氏的六十大寿了。此次，自己和母亲也是顺便来贺寿的。他收了折伞，在顾云姝对面坐下，瞅了一眼对方写的字，顿时有些惊讶，看向少女的眼中多了三分欣赏，道：“你年纪这么小，字却写的这么好看，我似你这般大的时候，字写的如同鬼画符一般呢。” “表叔快别逗我了，你可是……”顾云姝刚要说“你可是未来的状元郎”，可又想起来，白清离现在还没有去参加会考呢，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脸懊恼。 真是的，这白清离三两句话，弄得自己思绪都有些乱了。 白清离好奇的看着她，追问道：“我可是什么？三姑娘，你怎么不说完？” “没什么，只是听母亲说表叔小时候比我聪慧多了。”顾云姝收起佛经，扯了个理由。她福了福身子，道：“表叔，我先走了。” “哎，你等等……”见少女要走，白清离下意识的去拉对方那宽大的广袖，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大手抓住了广袖的一个角，手下却没什么轻重往里面一扯，顾云姝猝不及防脚下一滑，整个人竟然直接往后跌了过去。原本以为要屁股开花，却不想，坐到的却是一个软软的东西。 惊讶的回过头，少年已经环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的搂进了怀中。顾云姝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坐的，竟然是白清离的大腿。 虽说白清离是自己的表叔，可男女授受不亲，她还是明白的。更何况，白清离此刻耳根也有些微红。顾云姝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站起来，刚要道歉，却听得身后一道气势汹汹的声音传了进来。 “顾云姝，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是谢瑾瑜！ 顾云姝瞳孔一缩，还未来得及回过头，谢瑾瑜已经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抓住她的手将她从白清离的腿上拖了下来。 少年的脸色漆黑，墨色瞳孔之中仿佛蓄积着风暴，随时能化作利刃将眼前的顾云姝割成碎片。 四目相对，顾云姝一愣，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上辈子，大哥死后，自己大闹顾家，求身为自己未婚夫的谢瑾瑜帮自己主持公道。当时，对方也是这么看着自己，冷漠的目光之中夹杂着愤怒和不屑，看她如同一只低贱的蝼蚁。 这是重生之后，顾云姝与谢瑾瑜第一次见面。 明明三九伏天，可她感觉到了彻骨的冷意，浑身上下血液凝固。 偏生谢瑾瑜还厌恶的瞪着她，一字一句道：“顾云姝，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大白天坐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怎么你才十二岁，就这么下贱啊！” 看着对方咬牙切齿的表情，顾云姝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笑。 上辈子也是这样，自己和谢瑾瑜虽是未婚夫妻。可对方从来不曾相信过自己，但凡出了什么事情，他第一时间便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如同这一次一般，无所不尽其极恶毒言语。 顾云姝真是想不通，自己从前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要是换做以前，估计她肯定就伤心死了。可是眼下，顾云姝根本不想搭理他。 “你弄痛我的手了。”顾云姝举起自己的手腕，表情十分冷漠。 谢瑾瑜反应过来，触电般甩开了她的手腕，眼里充满了嫌恶。 “顾云姝，我告诉你，别想在我面前装可怜！你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妻，注意你的举止，别给我们谢家抹黑！” “这位公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方才都是因为我，三姑娘才会不小心滑到的。” 在一边目瞪口呆看了半天的白清离终于忍不住了，出口为顾云姝辩护。他有些无语的看着谢瑾瑜，这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如此蛮不讲理，一进来问也不问就骂人？ 谢瑾瑜的视线在白清离的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在一脸冷漠的顾云姝身上，似乎是在判断他们两个人之前到底有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片刻之后，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少年的背影高大挺拔，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两人面前。 白清离砸了砸舌头，道：“好大的气性。” “他一向如此。”谢瑾瑜高傲自大，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顾云姝转过身来，没把谢瑾瑜的事情放在心上，抱歉的冲白清离笑笑道：“表叔，方才不好意思，连累你也被误会了。” “没事。”白清离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道：“说起来，刚刚都怪我。对了，你我相差不大，以后你叫我清离就行了。” 顾云姝不置可否的点头。 告别了白清离之后，她回了小院中，刚进门，便闻得一丝血腥味。 第13章 迷糊哥哥 顾云姝眼角一跳，前世她跟随宁止府中一位老嬷嬷学医，对血的味道再敏感不过，不会闻错的。 “桑儿，你在门口守着。”她踏进院子，转头看见葡萄架下的书包，大步走向房间。 桑儿连忙止步，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当小姐是因为方才和谢公子闹了不愉快，所以脸色才会这般难看。 她乖乖的守在门口。 顾云姝走进房间之后，反手将门关上。 “哥哥，”她直接走进内室，果然见着顾明川坐在软榻上面，一边咬着绷带一边给自己包扎。见自己进来，对方抬起头来，也不掩饰只是连忙提醒道：“妩妩，快将门给关上。” “已经关了。”顾云姝快步来到他面前坐下，皱眉问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受伤了？” “我没事，”顾明川伸出一根手指“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别让别人知道了，到时候传到母亲耳朵里面，母亲肯定要担心。” “你也知道母亲会担心啊！”顾云姝无语的白了对方一眼。嘴上虽然说着责怪的话，可她还是自然的将对方的绷带接过来，替顾明川包扎，顺便还检查了一下对方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口。 见伤处切口整齐，是被利刃所致，顾云姝忍不住问道：“哥哥，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明川见小妹一本正经，无奈的摸了摸脑袋，心想妹妹年纪虽然小，可教训人的时候倒是一本正经。好在他本来也没有打算要瞒着顾云姝，便一五一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给说了。 “傍晚下学堂的时候，我在回家途中遇见一位白衣少年遭人追杀，就停下马车帮了对方一把。没想到追杀他的人很是机警，竟然跳上马车结果误伤我了。”顾明川挥了挥自己的手臂，道：“幸好只有这一处伤口，而且那个少年武功高强，已经将对方给击杀了。” 说到这里，顾明川的眼中隐隐闪过激动的光芒。他平常闷在学堂里面读书，很少有机会遇见这么刺激的事情。 “这次我先帮你瞒住母亲，下次可别指望我。”顾云姝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吐槽了一句：“哥哥平常武功都白练了，遇见一个小刺客都护不住自己。” “不能怪我，刺客武功十分高强啊！”顾明川连忙为自己辩驳，省得高大形象在小妹心中轰然倒塌。 他瞅了一眼窗外，小声道：“那少年能被这么厉害的刺客追杀，看起来身份好像不简单，不像是我们平洲的人士。” 顾云姝见大哥语气慎重，眼神也凝重了两分，道：“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你就敢救，真是……”到时候惹祸上身，恐怕就晚了。 大哥一向古道热肠，顾云姝当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责怪对方。只是有点担心，会不会给家中招致祸事。 顾明川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小妹在担心什么。 “你放心吧，那刺客已经被少年给解决了，就连周围留下来的线索也被少年给抹去了。”顾明川说起自己搭救的那位少年时，眼中隐隐闪过敬佩的光芒。他从腰带里面掏出了一块玉佩放在桌上，道：“这是那少年给我的谢礼，送给你了。” “封口费？”顾云姝拿起玉佩，随意扫了一眼。见玉色上佳，质感通透，便顺手丢进了首饰盒里面，道：“既然交了封口费，那我一定帮你瞒着母亲。” “妩妩真好。”顾明川笑的一脸得意，他就知道小妹吃这一招。 顾云姝头疼扶额，她可不是因为玉佩，只是不想让母亲担心罢了。 只是，顾云姝此刻还不知道，她丢进首饰盒里面的那枚玉佩，会是那个人的。 平洲青城，一处私宅内。 一身白衣的少年正坐在院中石凳上面，手中持一枚白玉棋子，目光如水望着眼前的棋盘。此人正是那日，在桃花林之中烤鱼的少年。 少年下方，一名黑衣男子正单膝跪在青石板上，汇报情况。 “除了那名刺客，属下还抓到另外一个，只是对方事先服了毒，没有留下活口……” “这么说，线索断了？”少年闻言，微微捏紧了棋子，挑眉问道。 “是……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黑衣男子身子一颤，连忙认错。 “自己下去领罚吧。” 棋子落棋盘，少年淡淡的道，语气之中没有一丝波澜。黑衣男子见只是领罚，连忙松了一口气，急匆匆的下去了。 片刻之后，少年身边的小跟班匆匆进来，道：“周围都清理干净了，顾家公子也平安回到家中。” “嗯。”少年抬起头，月色之下，漆黑的瞳孔如同深夜下冰寒凛冽的深海，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冷淡的气息。 若是顾云姝在这里，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对方，便是她前世的夫君，宁止！而他身边的小跟班，则是宁止的第一心腹，尘风。 宁止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尘风，道：“送到顾公子面前，告诉他，两日后我在水月轩玄字雅间等他。” 水月轩是青城的第一茶楼。 尘风识趣的接过信封，眼中冒出点点笑意，忽然大胆的问道：“公子何不直接将那顾云姝约出来。” 经过一番探查，尘风已经知道，顾家三姑娘名为顾云姝，小小年纪，貌美如花，正是自己主子此次前来青城的目的。 重生之后，第一次徒然听见顾云姝的名字。宁止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对方前世下毒害死自己的场景，脸色瞬间凝固。 “闭嘴！” 他起身甩袖，直接进了房间。 尘风看着忽然炸毛的主子，一脸茫然。 难道他说的不对吗？主子千方百计和顾公子偶遇，不就是为了那顾家三姑娘？与其如此煞费苦心，不如直接将三姑娘扛回皇子府得了。反正主子身份尊贵，看上小小的商贾之女，是她的福分。 找不到原因的尘风挠了挠脑袋，决定还是将信先送给顾家公子。 “你说宁公子要约我见面？” 顾宅内，顾明川神色激动。 第14章 顾明川心花怒放 “不错，”尘风将宁止的话一五一十转告对方，有礼的道：“我们家主子说了，多谢顾公子此次救命之恩，故而想和公子结识一番，请公子务必要来水云轩。” “放心放心，我一定会去的。” 顾明川自小习武，十分痴恋武学，更加崇拜上阵杀敌的英雄。那日与少年初见，他便觉得对方武功高强，且身上透着一股军人气息。自己虽有心和对方结交，可奈何那日匆忙，少年仅留下一块玉佩就走了。 顾明川还以为自己没法再遇见宁止了，却不料对方竟然寻上门来。 这一下，他更加确定宁止身份不一般，绝非寻常之辈。 “请你家公子放心，两日后，我一定赴约。”顾明川一口答应。 尘风便心满意足的点头，阻止了顾明川要送他的动作，转身出去。走在长廊上面，迎面走来两个人。为首的少女穿着水红色的纱裙，唇红齿白，笑容如同黄鹂一般悦耳动人，正与她身旁的丫鬟说笑。 这声音十分熟悉，尘风心头一跳，想着这不就是顾家三姑娘吗？ 他连忙让到一边，待少女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悄悄瞅了对方一眼。 少女方才十二岁，可已经生的花容月貌，初见美丽。且身姿款款，举止优雅大方，比之京中一些贵族少女也不遑多让。 尘风咂舌，好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难怪会被主子看上。 他正盯着少女的背影想着，冷不丁对方忽然转过头来，微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你是谁？”顾云姝好奇的问道：“我从前好似没在府中见过你。” 尘风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老实回答道：“小的不是府中奴才，是给顾公子送信的。”说着，害怕顾云姝盘问他的身份，到时候坏了主子好事，急匆匆退了下去。 顾云姝看着对方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桑儿疑惑的道：“这人看起来好奇怪，不会是小偷吧？” “看起来不像，”顾云姝扣了扣脑袋，奇道：“不过，他看起来十分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姐定是想差了，那人说了不是府中的奴才。”桑儿瞅着尘风的背影已经消失，催促道：“天气热，我们先去夫人那里吧，不然夫人该等急了。” “也好。”在脑海中想了半天没想出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人，顾云姝也就不纠结了，带着桑儿转身离去。 三伏热天，老夫人的明堂院中格外安静。 自从那日被顾玉珠失手推倒之后，这几日，老夫人的脑袋便一直有些晕乎乎的。 此刻，她正戴着一个藏青色的金丝抹额，跪在小佛堂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中的木鱼。 庄氏一脸尴尬的跪在下方，勉强笑道：“母亲，那日的事情实在是玉珠一时糊涂……” 这几日顾玉珠生怕老夫人会责罚她，根本就不敢踏入明堂院一步。 老夫人听闻此言，敲木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庄氏脸上，半天没说话。 庄氏顶着压力，额头冷汗津津。 好在老夫人片刻之后便转开了目光，她继续敲着木鱼，淡淡的道：“上次的事情怪不得玉珠。” 庄氏听闻此言，眼睛瞬间一亮，脑子立马反应过来，点头道：“母亲说的没错，这事要怪都怪顾云姝那小贱人的错，要不是她口舌如簧，把黑的说成白的，玉珠也不至于一次一次被她激怒！” 她反应极快，马上将仇恨拉到顾云姝身上，道：“那小贱人真是变了，才十二岁，就敢这么顶撞您，要是以后长大了还得了。说起来也是奇怪了，顾云姝过去向来没什么脑子，那天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难不成，是谁在背后偷偷教她？” “哼！”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浓重厌恶，道：“看来林氏也不安分了。” 顾云姝才十二岁，顾明川是个男的自然不会理会后宅的事情，能够教她的也只有林氏了。 庄氏见老夫人联想到林氏，目的达到，心满意足的笑了出来。 林氏啊林氏，这下等到了老夫人六十大寿上面，可就没有人能够帮你了。 庄氏在一边偷着乐，冷不丁听老夫人问道：“玉珠的婚事怎么样了？” 顾玉珠比顾云姝大两岁，今年十四，已经及笄。这个年龄，确实可以开始物色人家了。 庄氏见老夫人提起此事，一脸为难的道：“玉珠的心思，母亲您也不是不知道，她和瑾瑜从小青梅竹马的……只可惜，瑾瑜已经和顾云姝……” “那又如何？”老夫人嘴角溢出一抹冷笑，道：“那丫头几斤几两，根本配不上瑾瑜。要不是她那短命的爹当年对谢家有点恩情，瑾瑜的婚事根本就轮不到她！” 当年谢家经商失利，顾云姝父亲拿了钱出来替他们补上了窟窿。谢家老爷子为了报答顾家的恩情，给谢瑾瑜和尚在林氏腹中的顾云姝定下了姻亲。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些年不管谢瑾瑜如何厌恶顾云姝，总归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谢家人始终不肯退亲。 “瑾瑜本来就讨厌顾云姝，谢夫人多年来也对顾云姝不冷不淡，估计心里面早就想退亲了。不如，此次六十大寿，就顺水推舟帮他们一把。”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缓缓道。 庄氏瞧了一眼香案上面笑眯眯的佛祖，心中一跳。原本以为老夫人整日礼佛，与世无争，如今看起来，姜还是老的辣！ 她正在心里面乱糟糟的想着，老夫人睨她一眼，道：“你且附耳过来……” 转眼几日匆匆而过，眼看就到了老夫人寿宴这一日。府中中馈还在林氏手中，故而这次的六十大寿，也是她操办的。这几日，林氏为了寿宴劳心劳力，看着也憔悴了许多。 顾云姝早间给她请安的时候，见她脸色不好看，忍不住劝道：“母亲，虽然寿宴重要，但是你也要注意身体吧。” “放心吧，左右不过这两日要紧着，过了寿宴就行了。”林氏疲惫的道，她还要出去招呼女眷，吩咐了顾云姝两句，便匆匆去了明堂院。 顾云姝已经决定在寿宴上面要好好看着母亲，见林氏走了，立马急匆匆的去叫顾明川。 第15章 小虫子三姑娘 “哥哥，”顾云姝取了要送给老夫人的贺礼，一路去了顾明川的院中。原本想提醒对方别忘了带给祖母准备的贺礼，以免到时候闹出笑话。可没想到，进了门，院子里面却静悄悄的。房门紧闭，一点人声都没有。 顾云姝微微皱眉，奇道：“难道哥哥已经走了？” 按理说，顾明川应该会等自己才对呀。 “小姐，”倒是桑儿环视了一圈内院，又透着窗户的缝隙往房间里面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随即转过头来，道：“房间里面没人，看来大少爷真的不在，不如我们先走吧。” 反正大少爷也不是不认路，到时候他自然会自己过去。 “也只能如此了。”顾云姝最后看了一眼房门，转头先行去前院。 而这厢，顾明川却是已经坐着马车，心情激动的往天香茶楼而去。到了门口，马车还没停稳，他便飞快的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少爷，淡定淡定。”身后的小厮立马哭笑不得的道。 少爷自从知道要来天香茶楼会见上次的那位公子之后，这两天可没少期待，就连吃饭都在嘟囔这件事情。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大少爷就这么偷偷跑出来，也亏得他没有告诉三姑娘。否则，三姑娘怕是万万不允许的。 顾明川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长袍，走路之间，衣摆处的梅花暗纹若隐若现，十分好看。他大步流星的走进茶馆，上了二楼。 临窗的雅间门口早有人在等候，见顾明川过来，尘风笑眯眯的推开门道：“我们公子正在里面等候。” “好，”顾明川一边走进去，一边道：“观言，你在外面候着。” 说罢，人已经进了雅间。 见宁止坐在窗边，正转过头来，狭长的双眼看向自己，他连忙不好意思的道：“让慎兄久等了。” 宁止摇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道：“顾少爷不必如此客气，在下也是刚来。” 顾明川落座之后，他目光清冽，道：“上次的事情，还要多谢顾少爷，如果不是顾少爷的话，恐怕在下早就已经死于贼人之手了。” “慎兄不必客气，叫我明川就好。”顾明川摇了摇头，目露崇拜的道：“说起来，后面还是慎兄你救了我！我常年在学堂之中，一直对武功高强的人十分佩服。” 他知道宁止的身份不简单，便是瞧着那喝茶的动作都透露着一分尊贵。只是顾明川为人向来坦坦荡荡，故而即便知道，此刻也不会做出什么谄媚拍马屁之事。此刻所说，不过是一个少年郎发自内心的崇拜。 宁止淡淡一笑，轻啜了两口青瓷杯中的茶，道：“平洲是江南水乡，盛产华顶云雾茶，此茶清冽香醇，果然难得一见。” “慎兄若是喜欢，改日我请慎兄再来喝茶。”顾明川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道：“这天香茶楼，实则是我家的财产，我顾家世代经商，平洲有二分之一的商业都是顾家的。” “原来如此。”宁止挑眉。脑海之中却浮现出前世初遇顾云姝时，她的那副可怜样。按照顾明川所说，顾云姝虽然并非官宦之家，可也是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世家小姐。为何最后竟然会沦落到，去给章王当小妾的地步？ 上辈子，他虽对顾云姝百般宠爱，可顾云姝却像是一只被他养在王府之中，慵懒而又高冷的猫一般，轻易根本不曾主动搭理他，更别说是和他说说体己话了。故而，即便同床共枕三年，他依旧不知道前世顾云姝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止的眼中划过一抹暗芒。 对面，大大咧咧的顾明川却未曾感受到他的异样，继续道：“家中都希望我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只是，相比较舞文弄墨而言，我更喜欢练武。” 宁止挑眉，心中忽然浮出一个想法，他勾唇，笑道：“上次顾少爷救了我一命，若是你不嫌弃的话，我手下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倒是可以指点你一番。” 顾明川眼睛一亮，惊讶的看着宁止问道：“这、这当真可以？” “嗯。”宁止点了点头，道：“我在平洲有私宅，你若是愿意，有时间便可以去那里找我。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教你。” “慎兄！多谢！多谢！”顾明川性子爽直，他是真的想去，就半点扭捏也没有的，激动的站了起来，连连道谢道：“多谢慎兄！慎兄的恩情我一定会记得！” 宁止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爽朗少年，道：“顾少爷不必客气，权当是交个朋友。”他抬了抬手中的杯子，朝顾明川示意。 顾明川在学堂之中倒也有许多好友，可从来没有一个像是宁止这般的，让他觉得一见如故。故而，两人便在雅间之中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守在雅间外面的观言终于忍不住了，推门进来拉住顾明川的袖子，悄悄道：“公子，你可不能再喝了，老夫人的生辰就快要开始了，要是三姑娘看见你不在……” 坐在对面的宁止，耳朵敏锐的听见了“三姑娘”这几个字。 顾明川却刷的一声站了起来，惊慌的说道：“完了完了，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要是去晚了，妩妩肯定饶不了我。”想到这里，他连忙看向宁止，一脸歉意的说道：“慎兄抱歉，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宁止笑着挑眉，道：“无碍，顾少爷先去吧。” 顾明川便放下杯子，急急忙忙要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睛一亮转过头来道：“不如慎兄和我一同去吧，今日我祖母六十大寿，府中宾客众多，慎兄也去热闹热闹。” “公子……”边上的尘风想要阻止，既然是人多眼杂的地方，以公子的身份实在是不适合去。可没想到，宁止却爽快点头，道：“好。” “公子……” “你去备礼，我与顾少爷一同前去。”宁止的语气不容置喙。 他原本不喜热闹，可方才听见了“三姑娘”这三个字，总觉得心里面似乎有一只虫在拿着爪子一只挠他一般。痒痒的，很难受。 第16章 大寿 “小姐为何不走大道，偏偏要从假山那边穿过来？”桑儿挠了挠手背上的红包，道：“那边树多，小蚊子可多了，奴婢都被咬了一口，好痒啊！” 顾云姝笑意盈盈，伸出手来，宽大的素白广袖往后垂落下去，露出一双莲藕一般白嫩的手臂，道：“我怎么没被蚊子咬。” 瞧着那白嫩的手臂上面，肌肤似雪，没有一点瑕疵，桑儿稀罕得想要咬一口。她瘪嘴委屈道：“是啊，明明小姐的肉看起来比我好吃多了，蚊子怎么不咬小姐，太不公平了。” “因为蚊子闻到你的肉香啊。”顾云姝促狭的逗趣她。 “小姐你真坏！看奴婢不挠你痒痒……”主仆两人从假山里面钻出来，在石子路上打闹着，银铃一般的笑声传到不远处的顾玉珠耳朵里面。 “是谁在那边喧闹？”顾玉珠皱着眉头，循声而去。见打闹的竟然是顾云姝二人，顿时不高兴的瞪大眼睛，故意大声道：“真是没规矩，和奴婢一起打打闹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顾家一点教养都没有呢。” “二小姐，”桑儿看见顾玉珠，连忙收起笑容，退到顾云姝身后。 顾云姝脸上的笑意也在一瞬间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她看了一眼顾玉珠，懒得在今日与对方纠缠，便打算绕过对方。 没想到，顾玉珠却一下子挡在了她前面。 顾玉珠今天心情不错，因为母亲告诉她，只要等过了今日祖母的六十大寿，以后自己想要怎么欺负顾云姝就可以怎么欺负。 而且，母亲还特意从平洲有名的绣娘那里给她拿回来了一面刺绣图，让她今日献给祖母。有了那面刺绣图，今日自己便可以在宴会上面大出风头，顾云姝只有乖乖在边上仰望自己的份。 想到这里，顾玉珠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站在石子路中间，忍不住趾高气昂的说道：“我跟你说话呢，难道你没有听见吗？我好歹也是你姐姐，你竟敢这么无视我！” 顾云姝不想惹事，不代表她怕了顾玉珠。见顾玉珠丝毫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而有所收敛，她眉头微蹙，转过眼来，淡淡的看向身前的人，问道：“二姐姐有何见教？” “见教嘛，倒是没有，只不过今日是祖母生辰，你给祖母备了什么礼物？”顾玉珠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那活络的眼神实在让人十分不舒服。 顾云姝淡淡的道：“等到了宴会上，二姐自然会知道。” 前世柳氏那么对她，这辈子能叫对方一声祖母已经仁至义尽。还想让自己给她备什么生辰大礼，简直是做梦。故而，顾云姝不过是随随便便抄了一本佛经。 反正，她又不想在宴会上面出什么风头。 没想到，顾玉珠的眼睛却一下子盯在了桑儿手中的佛经上面，讥笑一声道：“我当三妹妹备了什么大礼呢，原来是一本佛经啊。这么寒酸的礼物都敢拿出手，真是丢了我们顾家的脸面。”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的露出身后丫鬟拿着的刺绣图，得意的笑道：“也罢，顾家的门楣，有我这个做姐就够了。” 顾云姝抬眸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刺绣图上，瞬间看清楚那竟然是用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一张佛经布昂图。顾玉珠好吃懒做，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礼物，倒着实是让顾云姝惊讶了一番。况且，那佛经布昂图上面的绣工十分精巧，栩栩如生…… 她还没看完，顾玉珠便一下子挡在了她前面，掩嘴笑道：“我还有事情，就不和三妹妹说话了。” 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桑儿手中那本佛经，面露嘲讽的走了。 待到顾玉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花园之后，桑儿才不高兴的说道：“礼轻情意重，小姐这佛经也是辛辛苦苦一点点抄出来的，二小姐怎么总是嘴这么臭！” 顾云姝本来还心中不悦，被桑儿这一句话弄得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她嘴就是臭，不必理她。” 不过，桑儿说的什么礼轻情意重，那佛经上面还真是一点一滴的凝结了她对柳氏的恨意呢~ 自己前世所有的悲剧，几乎都是柳氏和二房一手造成，母亲的死，哥哥的死，自己的幸福，所有的一切，她都不会忘记。必要她们全部还回来！ 走在小路上，顾云姝忽然睁开了眼睛，总觉得知道自己方才觉得那里不对劲了。 “桑儿，你可还记得，去年我生辰的时候，母亲给我买了一件霓裳阁的衣裳？” “记得，”桑儿点了点头，有些迷惑的问道：“那衣裳就在小姐的衣柜里面挂着呢，怎么了？” “你去取来，悄悄放进偏殿女眷换衣服的地方，稍后会大有用处！”顾云姝眯起眼睛，想起方才顾玉珠趾高气昂的模样，嘴角忽然浮起一丝狡黠之意。 “大有用处？” “不错。” 见小姐高深莫测的笑容，桑儿也不多问，连忙乖乖的回了院子。顾云姝在花园与桑儿分手，便拿着佛经，去了前院。 路上，遇见了一身青衣的白清离。 “三丫头，三丫头！”白清离远远的在荷花池那边便瞧见了顾云姝的身影，一边挥手，一边扬声喊她。 顾云姝似有所感的转过头，抬了抬手中的折伞，便从折伞的下沿瞧着少年郎一脸笑意，站在对面的树荫下。她对白清离的印象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但既然对方与她打招呼，她便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白清离从对面过来。 “三丫头！”白清离气喘吁吁的站在了顾云姝面前，眯眼笑道：“你也是去参加老夫人的生辰宴是不是？正好我与你一起去。” 顾云姝好奇的往对方后面看了看，问道：“姑奶奶呢？” 柳氏大寿，按道理顾云也会去才对。如果顾云姝没有记错的话，上辈子顾云和柳氏，就是在这场生辰宴上面撕破嘴脸的。 柳氏嫌弃顾云是穷亲戚，丢了她的脸面。没想到，顾云却被人认出是新任州府的夫人。柳氏当时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这么打脸的事情，这辈子可不能错过了。 少女在心中打着坏坏的主意。 第17章 姐妹相争 顾云姝微低着头，从白清离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段优美的雪白的颈脖，他有些耳热的转开了目光，不自然的道：“母亲已经先去前院了，不如我们一同过去。” 听见顾云这辈子还会去参加寿宴，顾云姝松了一口气，点头露出盈盈笑意道：“好。” 两人一起结伴去了前院。 前院这边，林氏却已经忙得如同一个陀螺一般。丈夫新去，府中的中馈都在她手中，老夫人这寿宴也是她一手操办，府中大小事情，迎接宾客都要她操心。原本男宾可以交给顾明川，可明川这个不懂事的关键时刻竟然找不着人。 林氏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如此忙活了一上午，她的妆容早被汗水给融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乏。反观一边的庄氏，倒是坐在众位夫人之中谈天说地，笑的风生水起。 “要说顾大夫人也是个命苦的。当初顾大老爷迎娶大夫人的事情，谁不道她有福气。小小的农家之女，竟然得了大少爷的青眼，当上了正室夫人，夫君还从来不纳小妾，专宠她一个人。”宴席之间，有夫人唏嘘的说道。 边上的梁家夫人便插嘴道：“可谁知道，顾大老爷竟然年纪轻轻就死了，林氏一夜之间变成了寡妇，这所有的福气也成了过眼云烟。” 李夫人掩嘴笑道：“还是顾二夫人你有福气，听说二老爷又要晋升了吧。” 庄氏坐在首位左手边上，听了这话，装模作样的玩着手指上面的丹寇，笑道：“哪里哪里，比起你们还差的远了。” 庄氏素来会做戏，众位夫人之间经常来往，众人也莫约知道她的假性子。梁夫人当即笑笑不说话，倒是李夫人阴阳怪气的又说了好几句，差点将庄氏捧到了天上去。 坐在一边的谢夫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头，淡淡的道：“顾二夫人确实有福气，瞧大夫人当了寡妇还主持着府中的中馈，这忙前忙后的，哪里是人干的事情。还是如顾二夫人这般好啊，清闲自在，享受极了。” 明明看起来是夸奖庄氏的话，庄氏的脸却一下子落了下来，脸色如同打翻了的颜料盘一样，五颜六色好不精彩。谢夫人表面好像在夸她，可实则不过是在讽刺她拿不到府中中馈，就永远被林氏压一头。 握着指尖的手指猛然用力，庄氏恨得差点将新做的手指甲给掰断了。 众夫人之间因为谢夫人这句话，也不约而同，默契的寂静了一下，更像是在狠狠的打庄氏的脸一般。 庄氏用尽了力气，才从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谢夫人说的是，丈夫刚去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出来操心府中琐事，确实可怜。” 如此牵强的符合，就连庄氏自己都不赞同。可怜个屁，大老爷都死了，林氏还死死的霸占着府中的中馈，顾家的田庄和铺子也都在她手中。谁不知道，这当家主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握着内宅的大小权利。可怜她嫁进顾家十几年，没有过过一日掌家的日子。 庄氏已经能够想象，等自己走了之后，那些夫人们背地里面嘲笑自己的样子了。 她咬着唇，眼睛死死的盯着不远处在忙前忙后的林氏，恨不得在对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出来。 只要能将府中的中馈交给她，就算是让她忙成狗庄氏也愿意啊！ 这厢，庄氏正恼怒得面色扭曲，背后忽然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来。 “母亲！” 众位夫人也听见了声音，纷纷抬起头来看了过去。只见顾玉珠一身红色罗裙，手中拿着一柄牡丹薄纱菱扇，行走之间宽大的裙摆如同水波一般波光粼粼。今日她梳了一个涵烟芙蓉髻，头顶斜插着一支海水纹青玉簪，硬生生将圆润的脸蛋衬得有几分可爱。 “这是顾家的姑娘？是二姑娘还是三姑娘？生的真可爱！” “是啊，这小姑娘长得可真是珠圆玉润的，稀罕极了。” 顾玉珠摇着菱扇走到了庄氏面前，行了一个礼，露出乖巧的模样来：“拜见母亲。” 边上的几位夫人便纷纷夸奖道：“瞧这孩子，多乖巧啊，我若是有这么乖巧的女儿，定要放在手心上好好疼爱。” 世家大族之中多数老爷都会在后院养一两个小妾，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在这些正室夫人眼中，妾室所生根本就不能算得上是正经女儿。 顾玉珠受了这些夫人的夸奖，早就按捺不住得意的嘴角，起身走到庄氏身边，又故作乖巧的道：“玉珠拜见各位夫人。” “好孩子，”庄氏坐在位置上面，享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羡慕眼神，眼神露出一分自傲，拍了拍顾玉珠的手背道：“珠儿，瞧你这满头大汗的，天热也不知道拿把伞遮着。“ 庄氏满目爱怜的给顾玉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指了指另一边的小姐们，道：“去吧，去和她们玩去。” 顾玉珠转过头，见是那日在西湖竹筏上推她下河的那几个姑娘，顿时有些不满的嘟起嘴唇，道：“不嘛，母亲，珠儿就是要赖在你身边。” “听话。”庄氏拉下脸，语气之中夹杂着一丝严肃，皱眉道：“快去。” 自那日被庄氏扇了一巴掌之后，顾玉珠自知心虚，已经不敢在庄氏面前怎么放肆。再加上，眼下有这么多夫人在边上看着，她也不好使小性子，故而只能不情愿的点点头，往那些小姐们跟前去了。 被她们从竹筏上面推下水之后，顾玉珠只要一想起她们，便会觉得往日的情谊都是些虚假姐妹情。故而，眼下来到她们面前，一张脸也是绷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小姐们正聊得高兴，见顾玉珠忽然走进来坐下，周遭的气氛一静，一个个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顾玉珠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气氛委实有点尴尬，李家小姐出来打哈哈，道：“玉珠，你今日身上穿的裙子真好看。”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顾玉珠身上的大红百褶裙上面。 第18章 顾玉珠的得意 就连从方才到现在，都紧绷着一张脸的顾玉珠都忍不住挑了挑眉梢，有些得意的拂弄一下自己的长裙。 多亏了母亲想的周到，早早的下了血本请平洲霓裳阁的头牌绣娘做了这件衣裳，这可是平洲独一件，为的就是今日在祖母的寿宴上面，在众位夫人小姐大放异彩。 顾玉珠笑的得意，弯弯的眉眼愈发被身上的衣裙衬得眉眼耀人。 坐在此处的小姐，多数都是有眼力价的世家小姐，一眼就有人认出顾玉珠身上的衣裙不平常。 “你这布料，应当是出自霓裳阁吧？”李家小姐凑到了顾玉珠身边，满脸稀罕的道：“我听母亲说，这彩云锦缎霓裳阁里面只有两匹，可是稀罕得很，没有想到竟然被你给买到了，可是好大的面子。” 顾玉珠满脸得意，总算是开口说道，道：“霓裳阁的掌柜欠了我母亲的恩情，这才拿这彩云锦来还礼，一般人着实是轻易拿不到的。” “原来如此，我说呢！”谢家小姐谢芷珊亮着眼睛，凑了过来，眼巴巴的瞧着顾玉珠的裙子，道：“玉珠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流光溢彩的，站在太阳底下好像浑身都能发光一样，玉珠姐姐你今天真美。” 谢芷珊是谢瑾瑜的妹妹，今年才十一岁，比顾云姝还要小一岁，说话的时候软软糯糯的十分可爱。 顾玉珠爱慕谢瑾瑜，一心想要挤掉顾云姝嫁给他，早就在心底里面把谢芷珊当成了自己的小姑子，如今听见谢芷珊这么说，面上的笑意再也忍不住，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的色彩。她抿了一口茶，道：“可不是嘛，你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半匹，送给你了。” “哇，多谢玉珠姐姐！”谢芷珊连忙高兴的拍手。 边上的小姐们也忍不住多看了顾玉珠的裙子两眼，一时之间，与顾玉珠搭话的人更多了。 顾玉珠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十分享受。 那厢，庄氏见顾玉珠与众位小姐相处融洽，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倒是边上的几位夫人，见顾玉珠生的珠圆玉润，看起来又康健又乖巧，一个个纷纷询问起顾玉珠的年龄，以及有无婚配起来。 坐在树荫下的梁家小姐梁宁一边摇着手中的团扇，一边瞧着一身红衣的顾玉珠，慢悠悠的道：“原以为这彩云锦会落在大房手中，没想到，竟然让二房姑娘拿了去。” 边上的奉茶的侍女悄声道：“顾家大老爷下落不明，以后大房只剩下孤儿寡母，只怕这顾家以后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梁宁不置可否，小丫鬟又道：“小姐，您可得紧着点风声，说来您到底是和顾家大公子有婚约的，要是这大房倒了，以后您的日子……” 小丫鬟还没说完，梁宁便不耐烦的蹙眉道：“知道了，烦不烦。” 丫鬟连忙闭上嘴巴。 “走吧，”梁宁正要过去与她们坐在一起，却见青石板路上迎面走来一位少女。对方刚刚拐过花墙，手中的伞撑得极低极低，遮住了大半的脸蛋，只露出一张红唇，饱满娇嫩，看着便让人想要亲一口。 少女一手拿着玉扇子，一手拿着折伞，一边走路，一边摇扇子。身上穿着白色的纱裙，弱柳扶风，腰肢不堪盈盈一握，让人在这夏日看了，竟然扑面而来几分清凉。 “这姑娘是谁？”小丫鬟吃惊的道：“看起来真美。” “还能是谁，顾明川的妹妹。”梁宁淡淡的道。整个平洲，除了顾云姝，谁能不露出脸来，便让人觉得迎面而来的牡丹盛放，美丽至极？ 果然，少女走进，收了手中的伞，露出一张明艳非常的脸蛋，确实是顾云姝无疑。 “呀，三姑娘可真是美！”小丫鬟捂嘴。 梁宁转过头，目不转睛的往位置上面走去。有这位顾家三姑娘在这里，哪还有人看得见别人。即便是穿着大红衣裳的顾玉珠，只怕也要落了下风、 果然，顾云姝一进前院，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顾云姝自己倒是十分淡定，现如今她才十二岁，容貌远不及前世一二。到了后面，越长大五官越是长开，热闹的场景被人盯着已经是常事。故而，顾云姝淡定的折伞放在一边，便转头对白清离道：“前面是女眷坐席，男眷坐席在另一边，表叔先去吧。” 白清离抬起头，见路果然已经到了尽头。男眷和女眷虽然都在前院，可分坐两边，那么老远的距离，根本就不能跟顾云姝说话。 他心中有些失望，恨不得这路再长一点，最好长到能、能走一辈子就好了。 被自己的想法惊得红了耳根子，白清离咳嗽一声，道：“那我先过去了，丫头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顾云姝有些莫名的点了点头，心想着左右都是在顾府，能出什么事情，表叔今日还真是奇怪。 “那我就先走了。”白清离拱手道。虽不能说话，待会同在宴席还是能够见到三丫头，想到这里，白清离心中的那股恋恋不舍之情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他转身离开，入了男眷的席位。 顾云姝的余光却是发现了林氏的身影，连忙走过去，扑进林氏怀中，撒娇道：“母亲早早就走了，也不等我！” “妩妩，”林氏正忙得焦头烂额，见到宝贝女儿，无奈的道：“母亲正忙着呢，你哥哥呢？” 顾云姝摇了摇头。 林氏便道：“明川这孩子可真不懂事，今日是你们祖母寿辰，他是顾家唯一的少爷，这时候竟然找不着人影。” 顾云姝撇嘴，心想哥哥确实是够不懂事的。她扶着劳累了半天的林氏在一边坐下，道：“母亲别急，等找到哥哥，我一定替你教训她。” 说到这里，顾云姝又环视了一圈，道：“虽然祖母的寿辰重要，可母亲也不必事事亲为，否则累坏了自己。门口迎接宾客的事情可交给管家，其他琐事吩咐得力的嬷嬷做下去便是了。母亲只管坐在椅子上喝茶，若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让人再回来禀告母亲也不迟呀。” 父亲不在，全家上下靠母亲一个人支撑，确实十分艰难。 顾云姝叹了一口气，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说出与年龄不符的话来。直到林氏惊讶而又狐疑的看着自己，她才心虚的咳嗽了一声，弱弱的道：“那个母亲，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要是说错了什么……” 她还未反应过来，林氏却已经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 第19章 交锋完胜 “妩妩，”林氏的眼中闪烁着泪花，道：“娘亲的妩妩长大了，不仅能够体谅娘亲，还能说出这么有理有据的办法来。” 顾云姝一愣，松了一口气，无奈的道：“我本来就体谅母亲啊。” 说着，她从林氏的怀中钻出来，道：“女儿先入席，母亲先忙。” 林氏点点头，见顾云姝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开始寻思方才顾云姝说的话。她知道柳氏对自己不满意，故而这次六十大寿本想好好操办，凡是亲力亲为，以免被柳氏寻到什么错处。可是妩妩说也没错，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自己可不能倒下了。 她叹了一口气。 这厢，顾云姝却是已经走到了女眷席间。 顾家是平洲首富，故而今日六十大寿，平洲有名的世家基本上都来了。顾云姝一望过去，见到那些记忆之中留存久远的面孔，有些恍惚。 上辈子，父亲出事之前，她也是被呵护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也喜欢与这些世家小姐一起出去玩耍。可是父亲母亲相继出事之后，顾云姝便被关在了内宅之中。 这辈子重生回来，再看到这些儿时的玩伴，她只觉得仿佛有十几年没有相见一般。 顾云姝抿了抿嘴唇，没有搭话的心思，正想找个位置坐下。众星捧月的顾玉珠却忽然注意到了她，眼睛直直的看了过来。 “三妹妹，”顾玉珠撇了撇嘴，见到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孔就心中烦躁。明明同是顾家姑娘，可别人提及他们两姐妹的时候，在相貌上永远只会夸赞顾云姝。明明自己长得也不错，可一站在顾云姝身边，就好似仙子边上的歪瓜裂枣一般。 心中不舒服，顾玉珠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两分冷意，目光落在她的长裙上面，冷笑道：“三妹妹，今日可是祖母的六十大寿，可你看看你这都穿的是什么，一身白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披麻戴孝呢！” 顾家大老爷的死讯传回来不过两个月，按时间来说，顾云姝眼下确实没有过丧期。 可人从来都只会记得热闹的，哪里会记得别人的痛处，顾玉珠这一句话说出来，顿时周遭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六十大寿，穿的一身白，确实是够晦气的。” “也亏得是老夫人的脾气好，我要是有这样的孙女，保不准被气死了，还过什么六十大寿啊。” “就是，看着顶美的一个小姑娘，也不能这样膈应人呢……” 边上的夫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开了，就连下面的小姐们都掩嘴轻笑了起来，看向顾云姝的眼中有不约而同的鄙夷。 年仅十二岁的顾云姝因为这幅皮囊，并没有多少真心的朋友，反而在平洲的世家小姐圈子里面树敌不少。 自己的一句话就带来这样的效果，顾玉珠满意极了，恨不得那些夫人们多说几句，最好能够将顾云姝的名声彻底给说臭了。只要她背上不孝的罪名，到时候再想要嫁给瑾瑜哥哥，也是做梦！ 庄氏一边玩着指甲上面的丹寇，一边看着站在下面几乎要被口水仗给淹没的顾云姝，眼底也露出了几分快意。 就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忽然抬起了头，看着自己这身衣服，淡淡的道：“妹妹的衣服与二姐姐比起来，却是十分素净。可是你瞧，这是月牙白，不是素白的丧服，姐姐的眼睛是怎么了，连这一点都分不清吗？” 顾玉珠翻了一个白眼，道：“凭你是什么白，反正都是白色的衣裳，我忙得很，整日要学习琴棋书画，哪有你这闲工夫研究什么月牙白。” 顾云姝也不恼，背脊笔直的看着顾玉珠道：“并非妹妹喜欢研究这是，而是父亲新去，我若是像二姐姐这般穿红戴绿……今日是祖母的大寿，云姝本不愿意提及这样的伤心事，只是实在是不想让祖母误会了我，惹她老人家难受。” 她说着，忽然掏出了腰间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少女眼眶微红，竟然是说到动情处，有些哭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夫人脸色顿时有些尴尬。顾云姝再怎么说也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她们一堆人妇却将一个小丫头给弄哭了，着实是有点不应该。 谢夫人心软下来，招手道：“好孩子，都是我们误会你了，我们给你道歉了。快快坐下别站着了，仔细待会哭坏了身子。” 顾云姝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扬起脸来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谢夫人莫担心，我没事，只是一时有些伤感。今日是祖母的好日子，大家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夫人们更加羞愧了，小小的一个丫头都这么懂事，反倒显得她们没事找事。 而且，本来不过是小小一件衣服的事情。 正想着，却听顾云珠已经走到顾玉珠身边坐下，又慢悠悠的道：“不过今日三姐姐身上的衣服可真好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三姐姐的寿辰呢。” 顾玉珠一身大红裙，确实十分惹眼。 早先众人只是觉得她身上的衣服好看，经过顾云姝这么一番可以引导，顿时有心人便暗暗的皱了皱眉头。 今日说到底还是老夫人的寿辰，主角还是老夫人，顾玉珠小小年纪便喜欢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引人注目，多半不是个安分的。 顿时，方才那些想要打探顾玉珠婚事的夫人们都在一瞬间歇了心思。 顾云姝见目的达到，微微勾了勾红唇，伸手去拿面前的酒壶。 手还没有够到酒壶呢，一只手忽然伸出手牢牢的扣在了酒壶上面。 顾云姝皱眉，眸光微抬，看着面前的脸，眨眼道：“二姐做什么呢？还不让我喝了吗？” “问我做什么？顾云姝，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为何总是跟我作对！”顾玉珠面容扭曲。她好恨，明明方才对方没来的时候，自己还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现在对方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推向了深渊。眼瞧那些夫人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面已经没了方才的热络，就连谢夫人也没有再正眼看自己，顾玉珠怎么能不气！ 她气的恨不得将顾云姝给抽筋剥皮！ 第20章 技不如人 顾云姝却挑了挑眉梢，讥讽道：“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二姐姐吧？方才我入席的时候到底是谁主动挑事？既然敢挑事，就要承受技不如人的后果。” 少女面无表情，可却句句戳心。 顾玉珠都快要呕出血来了，她刚想发怒，便见眼前的人儿又道：“难道二姐姐想当众发火，二姐姐可要悠着点了，这里夫人们这么多，谢夫人也在场呢，要是让她看见二姐姐发火，会不会还愿意将你嫁给谢瑾瑜呢？” “顾云姝，你敢威胁我！”顾玉珠面色狰狞，还没说完呢，便见顾云姝忽然扬高了声音极快的说道：“哎呀二姐姐，我都说了没事了，方才你也是无心的，为何一定要给我斟酒道歉呢……这，妹妹多不好意思啊。” 丝竹之声还未响起，宴会之上虽有人窃窃私语，声音却也不大。 顾云姝扯开嗓子这么一哄，顿时把周围人的视线都给吸引过来了，就连那边男眷席位上也听见动静将目光投了过来。 “是三丫头，原来她坐在那里！”白清离神色激动，方才他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三丫头的踪影，原来她坐在那里。也难怪，三丫头瘦瘦小小的，被她身边身材庞大的顾玉珠这么一挡，确实什么都看不见了。 要是顾玉珠知道此刻白清离的想法，估计会呕死。 坐在白清离边上的是谢瑾瑜，自那日凉亭一别之后，他这几日总会有意无意的想起顾云姝，也不知道为何，着实心中烦躁。 眼下听见白清离竟然这么亲昵的唤顾云姝，脸色顿时一黑，斜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目光专注的看着对面，他鬼使神差的也看了过去。 顾玉珠脸色通红，是气的。 方才脸上的狰狞之色，早在大家看过来的时候，匆忙换成了假笑。 “顾云姝，我何时说过……” “你是没有说过，”顾云姝淡淡的道：“所以，你现在也可以选择，将酒壶放下，当众说我在扯谎。只不过，三姐姐要是这么说的话，只怕，大家会觉得三姐姐教养不好，无理取闹吧。” 少女表情无辜，眼睛里面却闪着恶意的光芒。 她明明狡猾到了极点，可却在别人的眼中表现出一副天真的模样，不仅如此，还将所有的狡猾显露给顾玉珠看。明明白白的告诉顾玉珠，她就是把她当成老鼠一样在耍她。 顾玉珠气的快要吐出血来了。 她不想给顾云姝斟酒道歉，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无助的回过头看向庄氏。却见庄氏正咬着牙，眼里透出的目光比她还要狰狞呢。 顾玉珠一个激灵，连忙转过了头。 “二姐姐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是要向我道歉？”顾云姝目光下移，落在了她死死扣在酒壶上面的手，漫不经心道：“二姐姐既然不是想向我道歉，为何这手一直按在我的酒壶上面，妹妹都不能拿了。” “你……” “玉珠！”庄氏终于忍不住了，猛然站了起来，见夫人都看了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实则都快要咬牙切齿的道：“你在做什么呢，要道歉还不快道歉。” “母亲！”顾玉珠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看着庄氏，她没有听错吧？母亲竟然让她给那个小贱人道歉？明明是顾云姝欺负她，母亲怎么还帮着她啊！ “听见没有！”众目睽睽之下，庄氏哪里解释的了这么多。眼下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顾云姝这个小贱人真的变了，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能够任凭她们捏的软包子，而是变成了一块咬不动的铁板。 庄氏咬牙，看来这次六十大寿，一定要将这小贱人给解决了，不然后患无穷。 在庄氏严厉的语气之下，顾玉珠即使再不愿意，还是咬着牙替顾云姝倒了一杯酒，一字一句的道：“三妹妹，对不起了！” 少女抬起脸，露出了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顾云姝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接过了酒杯，笑意盈盈的点头道：“二姐姐倒的酒，似乎都要好喝许多呢。” “你……”顾玉珠瞪着眼睛，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少女已经转过眼睛，施施然的拿起果盆里面荔枝开始剥了起来。瞧着对方完全无视自己的模样，顾玉珠只能咬咬牙坐下。 顾云姝不知道的是，身后的树荫下，宁止正和顾明川站在那里，两人将方才的事情尽收眼底。 顾明川无奈的道：“穿白裙的那位，便是小妹了。只是小妹向来顽劣，性子鬼得很，让慎兄见笑了。” 宁止摇了摇头，想起方才少女嘴角那狡黠的笑容，眸光忽然幽深。上辈子，他虽然和顾云姝同床共枕三年，他日夜折腾了她三年，却也没折腾出个日久生情出来。 她对她永远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不像是娘子对夫君，反而更像是对一个高高在上的上属。这样的狡黠的笑，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令妹十分可爱。”收了折扇，宁止淡淡说了一句，便收回视线往席间走去。 “可爱？”他家妩妩确实挺可爱的，顾明川眨了眨眼睛，没有多想，连忙跟上了宁止的脚步。 就在此时，梁宁身边的丫鬟忽然道：“小姐小姐，你看那不是顾家大少爷吗？” 梁宁闻言，手中酒杯一顿，转过头。 只见一身青衣的俊俏少年，脸上挂着笑容，自榕树下走过，确实是顾明川无疑。 她还未开口说话，身边的丫鬟便激动的招了招手，道：“顾少爷，顾少爷。” 顾明川走到半头，听见好像有人在叫自己，便转过了头，见那黄衣的小丫头，一下子也没有记起来是谁。知道看见席间的梁宁，他才反应过来。 梁宁是他的未婚妻，这是一年前，双方长辈定下的。顾明川对梁宁并不熟悉，见对方丫鬟和自己打招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便只能淡淡的点了点头。 正巧此时，顾云姝也瞧见了顾明川，连忙挥了挥拳头，用示意对方今日回去再教训他无故失踪的事情。 顾明川见着妹妹，一脸宠溺的笑容，摇了摇头，用手势回应了一下，而后转身跟上宁止。 顾明川随了父亲，可既然顾云姝生得那般貌美如花，顾明川自然也是一个俊俏少年。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4797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4797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