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太子掌上娇》 第1页 [古装迷情] 《曾为太子掌上娇》作者:北庭飞雪【完结】 简介: 出身平凡的厨娘女主偶然救下被人暗害的太子,太子有意立女主为太子妃,却被众人反对。女主自知不想做依靠男人而上位的金丝雀,毅然离开太子。 女主创新菜品,积攒银子,资助贫困书生,并在南方水患百姓流离失所时只身前往,散银钱为百姓请大夫,开免费粥铺,受到了当地百姓的称颂。 此义举震惊朝廷,女主的所作所为冲破了皇家固有等级观念的桎梏,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最终女主成功跨越阶级的阻碍,成为了第一个以平民身份而嫁入皇家的太子妃。 父亲遭难,母亲卧床,酒楼桃花阁的千金裴玉桃被族长与族内单身的流氓逼婚。 不忍酒楼易主,裴玉桃指着门外坐着的傻子道:「我宁愿嫁与傻子,都不会委身于你。」 当朝太子宫烨霖,爹不疼,娘不爱。 被歹人暗算跌入悬崖,河流冲着他飘到了瑞安镇。 再醒来时,已经成了个失忆的傻子。 傻子因着一碗清水面,被哄骗着成了裴家的赘婿。 裴玉桃为他重取了名字,唤做裴宁。 一朝恢復记忆,宫烨霖贪图裴玉桃的爱,想隐姓埋名继续做她的赘婿。 宫烨霖的贴身护卫找到裴玉桃,告诉她,日夜躺在她身边的人是当朝太子,他的天地,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裴玉桃点头,表示愿意成全。 那夜,裴玉桃头一次灌醉了宫烨霖,香温玉软,凤枕鸾帷。 翌日,裴玉桃翻脸不认人,她说:「没了你,我还会有下一个赘婿。我只当,宁郎已死。」 东宫皆大欢喜,失踪多日的太子终于平安回来了。 可纵使山珍海味,宫烨霖只觉食不滋味。 他才发现,他的心里早就住下了一个人。 宫内宴请新晋的状元郎,都说他未过门的娘子生得极好,只可惜是个开酒楼的,实在上不得台面。 宫烨霖望着如胶似漆的二人,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咬牙切齿道:「孤怎么觉得,开酒楼的女子,甚好。」 相传,宫烨霖不顾太子身份,当众夺了臣子的妻。 宫烨霖看着愈发动人的女子:「你可看清了孤是谁,骗了孤的清白,还想逃?」 裴玉桃纤纤玉手环住他,声音娇媚:「宁郎。」 食用指南: 1、美强惨白切黑太子x温柔清醒小厨娘 2、前期男主失忆是傻憨小白兔,中后期恢復心智后才是他本来性格 3、身心都1v1、sc、he 4、架空,私设如山,未参考任何一个朝代 本文文案编辑于2023年4月6日,已截图存档。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玉桃,裴宁(宫烨霖) ┃ 配角:预收《一吻星河》 ┃ 其它:预收《念念不晚》 一句话简介:赘婿太子求我别和离 立意:自己的爱人决不放弃 第1章 ◎仙女姐姐◎ 转眼间,瑞安镇就由夏转入了秋季。 道路两旁的绿油油的枝叶开始一点点泛黄,偶尔几片叶子像是突然没了生机一般,再也攀不住任何的枝子,伴着一阵清风吹过,便倏地松开枝子,飘飘荡荡,轻轻落入地面上。 告别了酷热,风的温度正刚好,就连路上的行人都多了起来。 小贩们纷纷冒了出来,在瑞安镇最繁华热闹的东大街叫卖着,声音不绝于耳,来往的行人不时驻足停下,碰上心仪的物品,与小贩在价格上唇枪舌剑上几个来回,便愉快地交易成功了。 关了好几天门的酒楼桃花阁今日重新营业,几个熟客络绎不绝踏入桃花阁。 脸上都带着些许唏嘘的表情。 桃花阁的前老闆裴老爹前不久刚遇害,由于一直找不到兇手,也是匆匆办了个简易的仪式就安葬了。 如今桃花阁由裴老爹的女儿裴玉桃经营着。 瑞安镇不大,街里相邻彼此都还算熟悉,有点风吹草动很快就传遍了。 「啪——」 一声清脆的陶瓷破碎声,从桃花阁传出来,惹得门外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往里张望。 一个面目狰狞,脸上一道长疤痕的男人,踩过刚才他摔碎的杯子碎片上。 他伸手提起跑堂丫头的衣领,兇狠地说道:「去把你们掌柜的喊来!」 被提到空中,两脚没了依靠的丫头吓得脸色一白,拼命晃动着双脚,奋力地点点头。 直到眼角微微泛出了眼泪,刀疤男才不耐烦地放下她,嘴里吐出一口痰,嘟囔了一句:「死哑巴,真没劲。」 桃花阁内还有其他用餐的客人,纷纷看向刀疤男,不乏胆子大的还对他指指点点。 刀疤男听到细碎的议论声,眉毛竖起,环顾一周,用手指着正在看他的客人,恶狠狠地说道:「看什么看,低头吃你的饭,噎不死你。」 被吓唬的人讪讪地提下头,不敢再言语。 没一会,从后厨走出来一个着鹅黄色襦裙的小厨娘,她脖子处挂着一条襻膊,将衣袖扎起牢牢地固定住,额头也包扎着一块方巾,与碎发一起挽进了发中,这样方便在厨房做饭。 小厨娘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鹅蛋脸元气满满,眼睛像乌梅一样又黑又圆,一笑还露着嘴边两个小酒窝,不是那种妖艷的美,但就让人看着打心眼里喜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虽常年在后厨里待着,但全身都不挂一丝油腻的痕迹,走过时裙间还散发着清香味与蔬菜瓜果的香气。 刀疤男盯着小厨娘白皙圆润的脸蛋,眼睛都看直了,直到对方走到她面前来,才缓过神来。 一旁的哑女低着头扯了扯小厨娘的衣袖,颤抖着手指了指刀疤男,在刀疤男瞪了一眼她后,小哑巴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急忙用手摸了摸眼睛。 小厨娘横到刀疤男面前,将小哑巴挡在身后,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这位客官,你有事找我?」 软绵的声音犹如一阵春风拂过,在刀疤男的心尖上打了个颤。 刀疤男摸着自己的下巴,眯起双眼打量着眼前这个个头不太高的小厨娘,咧开嘴,露出了泛黄的牙齿道:「裴玉桃,我跟你也算是本家,你可以喊我一声裴哥哥。」 那流里流气的眼神,让人看得浑身不自在。 隔壁桌吃饭的王大婶抬起头,眼中满是嫌弃与鄙夷,丝毫不给对方留情面: 「二麻子,撒泡尿照照你那张脸,三十好几都能做小姑娘爹的岁数的人了还想让人家玉桃管你叫哥哥,真是不害臊。」 二麻子回过头,狠狠颳了王大婶一眼:「臭娘儿们不会说话就闭嘴。」 王大婶带着怒气瞪了二麻子一会,也怕他真过来揍她,终是敢怒不敢言。 玉桃见状,生怕王大婶因为她再被二麻子欺负,急忙开口:「你找我来究竟何事?」 刚才她在后厨正做着饭,负责跑堂的哑女小雪就红着眼跑了进来。 小雪不会说话,只能边流着泪边指着大堂,手里比划着名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正在发火,她被对方凶了一顿,点名道姓要找掌柜的理论。 玉桃放下手里的菜刀,洗净了手又用手绢擦拭干净后,摸了摸小雪的头,又用手背将她眼角挂着的泪珠抹掉,柔声地说:「你别害怕,我来解决好吗?」 小雪用力点了点头,用满是担忧的眼睛看着玉桃。 「没事,爹爹不在了,娘亲又卧病在床,总要有人在前面顶着不是。」玉桃的声线软绵绵的,语气却很坚定。 小雪这才放下心来,乖顺地跟在玉桃身后一起出了后厨。 二麻子端起桌子上的一盘青菜怼到玉桃眼前,几片吃剩的菜叶上面赫然趴着一只死掉的虫子,混在菜色和剩的油中,显得触目惊心。 「瞧见没?」二麻子指着盘子里的黑色死虫子,龇牙咧嘴道,「哥哥我在这盘子里吃出了死虫子,你该怎么赔?」 「这不可能。」玉桃蹙眉,平白被污她做的菜不干净,脸颊由于着急飞起了一片红,倒显得更加柔媚。 况且,那盘菜都快吃干净了,那么大个虫子躺在盘子里,若说一直见底了才发现,显然不可能。 肯定是故意被人放进去的。 「怎么不可能?哥哥我还能诓你不成。」二麻子看着裴玉桃水汪汪的大眼睛,鬼使神差般欲伸出手想捏一捏她的脸蛋。 玉桃注意到了二麻子的动作,偏了偏头,没有让二麻子得逞。 这个行为倒是惹恼了二麻子,他扑空的手收了回来,高举着盘子冲着桃花阁大厅大吼一声:「都来看看啊,桃花阁吃出了死虫子还不认帐了!」 有看热闹的人抬起屁股探着头往二麻子的方向张望着。 「好像是真的哎,盘子里真有只死虫子。」 「别说了,听得我直犯噁心,不知道咱这饭菜里有没有。」 「终究是匆忙从父亲手里接过这摊的女娃,哪能有之前干了几十年厨子的裴老爹那么仔细,还不如早点找人嫁了好。」 …… 细碎的议论声传入裴玉桃的耳中,她不自觉捏紧了襦裙的一角,抿着嘴,眼里盈满了泪水。 站在身后的小雪冲着四处投过来探究的眼神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索性,小雪轻轻摇晃了摇晃玉桃的肩,这才让她缓过神来。 「绝不可能!」玉桃大吼了一声,桃花阁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的厨房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每日早上开工,晚上关店我都会打扫一遍厨房,菜叶也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绝对不可能有虫子!」玉桃极力辩解着。 因为激动,软绵的声线里还带着颤音。 二麻子才没把玉桃的话听进去,他干脆一屁股坐下来,一只脚踩在前面的板凳上,脏旧的裤腿挽到小腿肚子上,露出里面黝黑的皮肤。 二麻子将盘子推到玉桃面前,龇着牙说道:「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玉桃妹妹也别抵赖了,还让人看了笑话。」 玉桃环视一周,希望能有个帮她出来说话的人,可大家看到她投来的视线后,就纷纷低下头假装吃饭去了。 二麻子是瑞安镇远近闻名的泼皮,三十好几的人了,没说上媳妇,也没什么正经营生,有钱了就去喝酒赌钱,没钱了就去偷去抢,怎么来钱快他就去做什么。 这种人,上没有老,下没有小,听说有个哥哥是杀猪的,但两人惯没什么来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沾上都是一身腥。 犯不着为了个小厨娘去惹上这种人。 二麻子心里也很清楚,他越是这样耍无赖,玉桃便越是拿他没什么办法。 谁会管她的厨房里到底干不干净,地究竟拖了几遍,他现在指着盘子里的虫子说就是她做的菜不卫生,谁敢反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二麻子做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来。 这时,小雪沖了出来,冲着二麻子「啊啊」地叫着,二麻子一个皱眉,一只脚踹到小雪身上,小姑娘瞬间没了依靠,一下子栽倒在地。 玉桃倒吸一口冷气,急忙蹲下扶起小雪。 玉桃看着众人,没有一个上前来帮忙的,她瞬间泄了一身的气。 是了,早已不是她爹爹还在世,能护她母女周全的时候了。 眼下,只有桃花阁只能靠她自己。 「你说吧,怎么才能了结此事?」玉桃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嘿嘿,妹妹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说几句好听的给哥哥呗?」二麻子一看眼前的小娘子服了软,浑身上下都酥了起来。 玉桃蹙着眉,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嫌恶,她强压着怒意,再次开口:「要不然我再给你重新做一份?」 二麻子伸出手剔了剔牙,搭在板凳上的那只脚还一直在不停地晃来晃去,等玉桃站了一会后,他终于开口,伸出一只巴掌:「给我一吊钱,今天这个事就算翻篇了。」 「一贯钱?你怎么不去抢!」隔壁桌吃饭的王大婶忍不住开口。 二麻子桌子上总共就一盘炒青菜加一碗白米饭,撑死不过十几文,二麻子居然张口就要一贯钱。 二麻子将腿伸到王大婶面前,狠狠地踹了一脚凳子,仰着头瞪着眼。 「王大婶,不要为了我平白受了气。」玉桃走到王大婶旁边,柔声说道。 「好孩子,我是见不得你被这样糟践啊。」王大婶嘆气。 「王大婶请宽心,这点小挫折没什么的。」 谢过王大婶,玉桃转身走到前台,对面从刚刚起就一直低头摆弄算盘帐房先生道:「金先生,有劳支一贯钱给我。」 帐房先生金莱听到玉桃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假装没听到店内刚才的骚乱,笑着问道:「玉桃妹妹要这么多钱作甚。」 玉桃的眼睛还湿润着,她咬着唇,目光有些哀凉:「金先生先支给我吧,回头我想办法补上。」 金莱点了点头,又作势打了下桌子上的算盘,随后从桌子下面的匣子里取出了一贯钱,递到了裴玉桃的手心里。 玉桃接过钱,小声谢过金莱后,回到二麻子身边,将一贯钱放到桌子上,忍着气冷着声音道:「钱给你了,走吧。」 二麻子见到桌子上的钱,眼冒金光,搭到椅子上的脚也放回了地上。他倾身凑到桌子前,伸手拿起钱在手中摇晃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凑到裴玉桃眼前,低头看着这个个子不太高的小厨娘,似是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味道,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道:「真是哥哥的好妹妹,这个店我会常光顾的。」 玉桃瞳孔微沉,后撤了一步,做了个送客的姿势:「我们桃花阁店太小,怕是不适合你,还是另择高处吧。」 得了便宜的二麻子哪听得了这些,仰着头插着腰美滋滋就迈出了门。 迈出门口时,看到一旁坐着个瘦瘦高高的清秀又漂亮的乞丐,心情大好的二麻子捏出一枚铜板,扔到乞丐眼前:「爷心情好,赏你的。」 铜板落到青石板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可还没走出去两步,二麻子只觉头上吃痛,好像是什么硬物从后方砸了过来。 他恼怒地转过身来,只见刚才坐在地上的那个乞丐已经站了起来,冲着他张牙舞爪地大叫道:「让你欺负仙女姐姐,你个大坏蛋!」 为了庆祝洞天一梦游戏一周年,策划方请了游戏里侠侣榜前几的cp参加游戏恋综。 游戏粉大惊,有一对竟然是当红炸子鸡高远和他的绯闻女友。 主持人问杨温迪与高远第一次认识是在什么时候。 杨温迪还不太会应对这样的场面,高远替她回答:就是在游戏里面。 同时两人身后的背景屏幕上,播放着游戏方友情提供的热辣奔放七日追爱聊天记录,当即就把高远和绯闻女友送上了热搜榜首。 天台上,高远抱着杨温迪,擦干她的嘴角,听她委屈地控诉,笑得一脸宠溺。 「亲爱的,希望今后每一天,你都是那么热情。」? 第2章 ◎原来我叫傻子吗?◎ 那乞丐比二麻子高出一个头去,看上去左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虽说身上的衣衫有些损坏,但容貌是一顶一的好。 白皙的脸上虽蹭了些灰尘,但挡不住那俊美的五官,让人一眼就难以忘却。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浑身散发着帝王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二麻子起先被乞丐的气质所震慑,又怕失了面子,捂着头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恶狠狠盯着那乞丐道:「敢砸爷爷我?活腻歪了不成!」 乞丐挥舞着拳头,嘴里仍叫喊着「大坏蛋」,完全没有了刚才令人生畏的帝王气,倒像是个少不更事的孩童。 「居然是个臭傻子。」 二麻子哪里在个乞丐身上受过气,身上有了一贯钱更是底气十足。他挽起衣袖,大步走上前去,正欲伸手抓住乞丐的衣领将他海扁一顿。 听到动静的玉桃走了出来,看着二麻子,蹙着眉,冷着脸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欺负个乞丐算什么男人!」 乞丐看到玉桃露脸,抬起头来,澄澈的双眼里闪闪发光,咧开嘴露出两排又白又齐的牙齿:「仙女姐姐,这个大坏蛋欺负你,我要帮你打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我呸,就你这个癞蛤蟆还想英雄救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二麻子又啐了一口痰,「不揍你一顿你就不知道你爷爷我姓什么!」 「够了!」裴玉桃大喝一声,「钱已经给你了,还想怎么样!」 这时,小雪也拿了把大扫帚出来,作势就在二麻子面前挥舞,将门前地上的土扫起,顿时尘土飞扬。 些许粉尘颗粒进了二麻子的眼里,二麻子迅速捂住眼,嘴里「呸呸呸」地吐着。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一旁的乞丐,又将目光打量到裴玉桃身上,摸了摸下巴,引言怪气道:「哦~一个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袒护个痴痴傻傻的乞丐,我看你们两个才真是不害臊!」 玉桃没有呛声,而是沉默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酒楼。 二麻子见状,以为裴玉桃怕了他,以这种方式服了软,脸上更加得意。 他吹了声口哨,挑起眉毛看着乞丐道:「你看,就连你的『仙女姐姐』都不管你了,还想在这英雄救美,哈哈,做梦!」 话音刚落,玉桃已端着一盆水从桃花阁里冲出来,对着二麻子就毫不犹豫地泼了过去。 一盆污水顺着二麻子的头一直流到脚底,甚至还喝进去了几口。二麻子从头到脚被淋了个干净,怒从中来:「哪个死娘儿们敢泼爷爷我!」 玉桃、小雪和听见动静出来的王大婶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个张牙舞爪的乞丐,王二麻子心想在人数上他不占优势,左右已经拿了一贯钱,何苦在这里与他们置气,还耽误自己去喝酒打牌。 二麻子用手指了一圈人,恶狠狠地瞪着眼道:「今日爷爷我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等着瞧!」 说罢,拍了拍衣袖,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直到再看不到二麻子的身影,玉桃像是卸了一身的劲,跌坐在门沿上,泪水轻轻流了下来。 乞丐看到神仙姐姐掉了泪,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凑过去蹲在玉桃身前,想摸摸她的头,又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怕弄脏了神仙姐姐的乌髮。 他使劲在自己衣衫上搓了搓手,然后轻轻揪住玉桃衣衫的一点点,轻声哄道:「神仙姐姐,你莫要跟那种坏蛋生气,不值当。」 玉桃看着乞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你不用担心我。」 小雪也一脸担忧地看着玉桃,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还是王大婶一手捞起玉桃,拍了拍她的肩,道:「桃娘受委屈了,下次再碰见那种泼皮,一定要避着点。」 玉桃抹着眼角的泪,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多谢王婶子了。」 「哎,可怜裴掌柜遭歹人暗算去得早,留你和你娘如此艰难,那泼皮就是见你们只剩女人,才敢如此闹事。终究,还得找个男人周全着才好。」王大婶拉住玉桃的白皙的手,拍了拍。 玉桃摇了摇头:「爹爹刚走,娘亲受了打击一病不起,我对婚嫁没有任何的心思,正想着赶紧把桃花阁撑起来才好。」 王大婶见玉桃如此说,就也没再说什么,又嘱咐了玉桃几句,便告辞了。 被二麻子这么一闹,只怕今日酒楼的生意是不好做了。 待用完午膳的客人都走光后,金莱算好银钱,记完帐簿便回屋休息去了。 玉桃与小雪在后厨将碗筷都一一洗净,摆放整齐。 「小雪,你也休息会吧。」玉桃擦净手后,嘱咐着小雪。 小雪听罢,走出几步远后復又重新回身。 她来到裴玉桃眼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担忧地看着玉桃,然后用两只食指在自己嘴边画着弧线。 玉桃知道,小雪是在担心她。 玉桃立刻在唇边漾开一个平日里她最常做的笑脸,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两个酒窝立刻显现出来。 小雪眯起眼,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玉桃用帕子擦净了手,自后厨走到前厅,没有客人的时候,桃花阁总是显得格外安静。 她拂过一张张有些年头的桌子椅子,像是一种陪伴,那些与她深深连接的记忆。 自她记事起,便有了这桃花阁。 起先,桃花阁还不是酒楼,她跟着娘亲陪爹爹在街边支着一个小摊。摊子上一共三张桌子,两张供客人用,她和娘亲坐另一张桌子。 裴老爹靠做面起家,早起贪黑,价格童叟无欺,不管什么时候,看到街巷里传出裊裊白烟,便知道是裴老爹的面摊开张了。 后来,来吃面的乡里乡亲越来越多,三张桌子已不能满足摊子的需求,爹爹与娘亲一商议,从这些早起贪黑挣的血汗钱,盘下了这家不算太大了酒楼,给它起名叫桃花阁。 搬进来的那一年,爹爹还在后院给玉桃种了一棵比裴玉桃还矮的碧桃树苗,玉桃的童年,便是跟这棵碧桃树一起长大的。 种下那树苗的时候,爹爹还打趣道:「等这碧桃树长得比玉桃你还高的时候,爹爹和娘亲就该送你出嫁了。」 玉桃抱着娘亲的腿,将头上扎的那两颗园子晃得差点散架,她奶声奶气地反驳道:「玉桃要和娘亲爹爹永远在一起。」 娘亲笑着捏了一把裴玉桃的脸:「真是个傻丫头。」 玉桃轻抚着桌椅,失神地笑着。 那棵碧桃树如今长得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可爹爹却已经不在人世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笑着笑着,眼泪就吧嗒吧嗒,一颗一颗自脸上滚落,砸进了脚下的地里。 「仙女姐姐,你怎么了。」 一个好听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裴玉桃愣了片刻,慌乱间擦拭掉了眼泪,片刻后瞪着红红的大眼睛抬起了头。 看清楚声音的方向后,她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因为逆着光,她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待玉桃走近些,才发现,竟是中午帮过她的那个漂亮乞丐。 那漂亮乞丐小心翼翼坐在桃花阁门外,生怕被自己弄脏了一般,一点也不敢染指。 他抬着那张过分英俊的脸,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玉桃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漂亮乞丐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玉桃好奇地走过去,丝毫没有嫌弃对方是个乞丐的样子,与他坐在了一起。 「你怎么叫我仙女姐姐呀。」 「我之前饿的时候,你都会给我煮面吃,而且……」漂亮乞丐的声音越说越小声,「你长得像仙女一样美,就是仙女姐姐……」 玉桃笑起来时就会眯上眼,像弯弯的月牙,酒窝也会露出来,可爱极了。 漂亮乞丐见到,不禁看呆住。 「我看你比我大的样子,怎么能叫我姐姐呢。你多大了呀?」裴玉桃问道。 漂亮乞丐望着天想了想,随即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叫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唔……他们都叫我傻子。」漂亮乞丐笑得一脸纯真。 「哪有人叫傻子的!」玉桃有些心疼,看他这个样子,一定没少受欺负。 漂亮乞丐用一只手撑在太阳穴上,像是很努力地在回想,可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玉桃打量着漂亮乞丐,虽然他身上的衣衫看着已经有些破旧,破烂的口子边已经起了一层毛边。 她虽然不太懂布料,可也能看出,对方这一身大概很贵的样子。 再加上漂亮乞丐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的贵族气质,很难让人将他与乞丐联繫在一起。 他拍了拍自己的头,隐约记着,自己醒来时是在一条溪流旁边,身上进过水的衣服已经被晒干了,划破的几个口子微微有些灌风。 他醒来时,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偶尔想一想头就疼得厉害。 他就顺着河流走,渴了就掬一把河流里的溪水,饿了就摘些野果子吃。 就这样一直走,就来到了瑞安镇上。 不知道就这样流浪了多久,偶尔碰见有小姐模样的人夸他长得好看,问他想不想跟着回家,等他一开口,对方就一脸嫌弃地骂他是个「傻子」。 他想了想,指着自己问:「原来我叫傻子吗?」 对方笑嘻嘻地往他身上扔石子:「还真是个傻子。」 玉桃瞧着漂亮乞丐傻笑的样子,顿时有些心疼。 漂亮乞丐在瑞安镇不知道流浪了多久,在这里他没法喝溪水,没法捞鱼和吃野果子,很快就饿得神情恍惚了。 后来,他闻到美味的饭香味,脚步不受控制般,一步一步走到了一家酒楼前,体力到达了极限,眼前突然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眼前蹲着一个少女,手里捧着一碗面。 少女穿着那身鹅黄色的襦裙,胸前围着一块洗得发旧的围裙。她的髮髻全部梳起,眼睛又大又亮,好似会说话一样。 那少女见他醒了,笑眯眯递给他那碗面,声音如清泉般动听:「饿坏了吧,喏,给你。不用着急,吃完了我再回来拿碗。」 说罢,少女转身进了屋。 漂亮乞丐蹲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面。 明明只是一碗清水面,却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直到将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后,漂亮乞丐这才抬起头,只见匾额上写着「桃花阁」三个大字。 漂亮乞丐怕自己弄脏了桃花阁的门槛,乖乖地坐在一旁,将碗和筷子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生怕打碎了它。 直到人群三三两两从桃花阁走出后,少女才重新出现在漂亮乞丐面前。 青葱玉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碗筷,正要准备进门。 「你是仙女吗?」漂亮乞丐忙问道。 少女笑着回身:「我是裴玉桃,桃花阁酒楼的掌柜。」 裴玉桃。 漂亮乞丐在心底反覆默念着。 原来,他是见到仙女了。? 第3章 ◎若你能答应嫁给我◎ 玉桃静静看着身边的漂亮乞丐,他浓密捲曲的眼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 瞧着他身上的华贵衣服,想来原本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可漂亮乞丐已经出现在瑞安镇好几天了,还没有听说过哪家的公子走丢了,外出买菜时,她也从未见有张贴的告示说寻人的。 也许…… 玉桃抿了抿嘴,也许漂亮乞丐生来脑袋就不好,那户人虽然不愁吃不愁穿地供着他,后来家里人又生了个健全的孩子,便想方设法将他扔了出去。 又或者,是这富贵人家结了仇,一夜之间惨遭灭顶,唯有漂亮乞丐一人逃了出来,还磕坏了脑袋。 否则,玉桃无法理解,若是漂亮乞丐有爹有娘的话,为什么还不来寻他。 只是,可怜的人太多了,她没有能力都帮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爹爹刚走不久,娘亲也一病不起,桃花阁的重担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好多看她是个女儿家的人,总是找各种茬都来欺负她,桃花阁的营业额比之前,已然下降了不少。 桃花阁还有两个小间,其中一个住着她、娘亲还有小雪,另一间则住着帐房先生金莱。 玉桃的爹爹在时,遇到过卖身葬母的可怜人。 小雪是个哑女,不会说话,只能跪在地上一遍一遍磕着头,艰难地在地上写下卖身葬母四个大字,乞求能让她死去的娘亲入土为安。 爹爹看她实在可怜,便买了下她,让小雪在桃花阁里跑堂赚钱,养活自己。 金莱是在桃花阁做了好几年工的帐房先生了,玉桃一直很相信他。 玉桃曾问过金莱,是否愿意与门外那个可怜的乞丐同挤一间房,金莱很瞧不上后者的样子。 他语重心长告诉玉桃,如今的营业额是一天不如一天,还要拿出多余的银子给夫人治病,若是再收个乞丐进来,不如酒楼也不要做了,直接开个济世堂,把瑞安镇的乞丐都请进来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去。 金莱的话糙理不糙,如今就算她再想收留漂亮乞丐,也无能为力。 她能做的,就是每日给漂亮乞丐送送饭,时刻留意着告示栏有没有张贴寻人的通告。 正这样想着,漂亮乞丐的肚子适时咕咕叫了起来。 他涨红了脸,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裴玉桃。 「想吃什么?」裴玉桃问。 「面!」漂亮乞丐眨着眼睛,兴奋地说着,「仙女姐姐做的面全天下最好吃!」 玉桃被漂亮乞丐逗笑了:「说的好像跟你吃过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漂亮乞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吃过,但是都没有你做的面好吃。」 玉桃只当漂亮乞丐在跟她开玩笑,笑了笑没有当真。 她起身回到了后厨,利落地燃火,在大锅中滴了几滴油,炝锅炒了个鸡蛋,然后倒上水。 等待水开的时候,玉桃又将桌台擦拭干净,洗净了菜刀放回到原有的地方。水中不停翻滚着,锅里开始冒起烟,玉桃抓起一把中午留好的手擀面下进锅里,再放进几颗剩下的青菜叶。 怕面条之间彼此粘连,玉桃用筷子小心翼翼搅拌着。等水沸过三四遍后,玉桃才将面条与菜叶尽数捞起。 再滴上一滴自己磨制的香油,香味已经顺着热气钻进了裴玉桃的鼻子里。 碗递到漂亮乞丐面前时,还是烫手的。 漂亮乞丐接过面与筷子,捧在手里幸福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又快又斯文,手稳稳地端着碗,一点没有将汤洒到外面,虽说他的衣服也破旧了,身上却没有饭菜的痕迹。 玉桃见过其他乞讨的乞丐,吃什么都是狼吞虎咽的,他们这群人,往往吃了这顿没下顿,所以总是急火火将东西放进了自己的肚子里,才最让自己安心。 可以看出,眼前虽是一个乞丐,却是个很干净的男人。 这更加坚定了漂亮乞丐曾经是有教养的富贵人家的孩子,玉桃暗下决心,一定要多为他留意着那些张贴着寻人启事的布告栏。 晚上来用饭的客人也不算太多,酉时刚过,街上便已没了什么人。 玉桃给漂亮乞丐送完饭,还多给他拿了一床薄棉被。 玉桃待最后一个客人走后,便关上了大门。 走回到后厨里,锅里炖了一个多时辰的老母鸡汤已经飘出了醇香味。 裴玉桃拿着叠成厚厚一块的棉帕子,小心翼翼将锅盖掀起,黄色的汤翻滚着,橙红色的枸杞吸食了汤汁后也变得圆润饱满。 用大汤匙搅了搅,玉桃在锅中舀了一小勺倒进小瓷碗中,吹散热气后,尝了一口,味道鲜美,已不需要再加别的佐料,就连老母鸡肉都已经炖得软烂无比。 小雪在一旁闻着香气,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也没闲着,拿出蒸锅的盖垫,白花花的米饭香气扑鼻而来。小雪拿出四只碗,认真地将米饭盖满,又小心翼翼将盖垫重新盖回到蒸锅里。 玉桃将老母鸡汤盛了一大碗出来,准备留作明天早晨的面条汤头。 其余的,玉桃仔细练出几块软烂的肉,连同飘着几滴油花的母鸡汤盛到一个精緻的瓷碗内,再摆上一小碟精緻可口的小咸菜,接过小雪递过来的米饭一同放进食盒内。 玉桃端起食盒,指着早就盛好的饭菜,向小雪嘱咐道:「你和金先生先吃,我去给娘亲送饭。罐子里的药,我一会来端。」 小雪点了点头,示意让玉桃放心。 自爹爹被歹人算计去世,娘亲一病不起后,一日三餐便都留在屋内用了。索性玉桃每日将两人的饭菜都盛在食盒内,陪娘亲在屋内一起食用。 玉桃端着食盒走进卧房内,娘亲仍躺在床上,听到动静,这才慢慢睁开眼。 「是玉桃吗?」玉桃娘的声音还很虚弱。 「是我,娘亲,用晚膳了。」 玉桃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再走到床边,扶娘亲起身后,又为她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 已经是初秋,早晚起风还有些凉意。 摸着娘亲瘦弱的身体,玉桃趁娘亲不注意,偷偷擦拭了眼角快要落下的眼泪。 瑞安镇不大,药馆总共就那么几家,玉桃却为娘亲寻遍了郎中来给娘亲看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只给开了些补充营养调养身子的药,可每日一碗一碗苦药灌进去,气色不仅不见好,身体也越来越消瘦。 郎中却说,她娘亲主要还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玉桃扶着娘亲走到桌前坐下,将碗筷一一摆好。 「玉桃啊,娘亲虽长卧在内室,可耳朵不瞎。今中午,是不是又有人来店里闹事了。娘亲真是没用,我们玉桃还那么小的年纪,就得操持整个酒楼。」 玉桃娘伸手抚上裴玉桃的脸:「让我们玉桃受委屈了。」 听到这话,玉桃的心中涌过一阵心酸,眼眶再次红润了起来。 她一手覆上娘亲的手,一边拼命地摇着头:「娘亲哪里的话,你快些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玉桃娘轻轻点点头,苍白的脸上这才见点点红润。 「趁热快吃饭吧。」 「好。」 玉桃为了娘亲的身体,做的都是清淡且滋补的饭菜。 饶是这样,玉桃娘也只吃掉了一小块鸡肉,吃了几筷子菜,就连米饭也只吃了半碗不到就放下了筷子。 玉桃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劝娘亲再多吃一口。 她懂爹爹去世后,娘亲是多么的悲痛,以至于身体每况愈下。 可她不能,她还有这一家子要支撑,要照顾娘亲,还有桃花阁的伙计们要养,她不能倒下。 玉桃将桌子上剩下的饭菜都吃尽后,又陪着娘亲说了会话。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起初玉桃以为是小雪喊她,开了门后才发现,站在门外的竟是金莱。 「金先生,你找我?」玉桃有些吃惊。 金莱沉默寡言,除了汇报每日的银钱进出,平日私下里是不怎么与她和小雪交谈的。 今日怎么主动找上门来了。 金莱点点头,往屋内瞥了一眼,眼中有些闪烁:「不知玉桃妹妹现在可有空借一步说话。」 「金先生你稍等我一会。」 玉桃轻掩住门,扶着娘亲又回到了床上。 玉桃娘如今身子虚弱,除了用膳时,其余时间是坐不了那么久的。 直到料理完娘亲,跟她说了一声后,这才打开门。 「金先生有什么事?」 金莱欲言又止地看了裴玉桃一眼,又往前走了几步,玉桃也疑惑地跟了上去。 直到走到走廊尽头,金莱终于转过身来,支支吾吾道:「玉桃妹子,我来桃花阁已五年了,今年二十有五,也老大不小了……」 玉桃不明白金莱的意思,小心翼翼开口:「金先生是想涨工钱?」 见裴玉桃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金莱慌乱地摇摇头:「昨天福满楼的朱掌柜喊了我去,说他们家的千金看上了我,想将女儿嫁给我。」 「是个好事啊,那可真是恭喜金先生了。」听闻此消息,玉桃也跟着开心起来。 金莱在他们店里都已经当了五年帐房先生了,玉桃早将对方当做亲人一般看待,如今有喜事,自是该恭喜的。 只不过福满楼与桃花阁一样开得都是酒楼,将女儿许给金莱,怕不是有挖墙脚的意图。 金莱听着玉桃的话,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了玉桃的手,鼓起勇气说道: 「玉桃妹妹,实话跟你说,我喜欢你好几年了,若你能答应嫁给我,我便去辞了朱掌柜的好意。虽说我现在没什么钱,但我一定会对玉桃妹妹好的!」 第4章 ◎每次玉桃妹妹见了我都会笑,难道这不是喜欢我的表现?◎ 金莱是个一穷二白的书生,没有别的什么本事,就会打个算盘,写几个字勉强餬口。 他在桃花阁做了五年的帐房先生,一来是裴老爹给的待遇还算不错,二来他们家有个女儿玉桃,长相甚是俊俏,放在瑞安镇也是最出挑的,一直被大家称唿为是「酒楼西施」。 金莱自是存了些自己的小心思在身上的。 他之前有一次借着酒劲跟裴老爹提起过一次,希望能将玉桃嫁与他,结果被裴老爹训斥了一通,让他不要再提此事。 他便也不敢再肖想。 可如今,裴老爹身死,金莱觉得就连老天都在眷顾自己,他的机会又来了。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泼皮来闹事吗,就是因为店里没有男人镇着。玉桃妹妹,你若嫁与了我,我以后就是桃花阁的男主人,自此便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了。」 金莱的眼中闪着光,嘴里滔滔不绝畅想着未来。 玉桃被金莱这无理的举动吓了一跳,脸烧的通红,奋力从对方的手中挣脱开来。 金莱常年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平时不爱言语,也不曾见过他有什么喜好。 两个人平日里是没有什么交集的,竟不想金莱还存了这些心思在身上。 玉桃看在对方为桃花阁做了五年工的份上,并不想撕破脸皮。她微微正了正脸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没有那么生硬。 「金先生,谢谢你的厚爱,但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玉桃只将你看做是哥哥。如今爹爹走了,娘亲卧床不起,玉桃实在是没有心思顾及自己的婚事。」 金莱不相信,仍开口道:「可每次玉桃妹妹见了我都会笑,难道这不是喜欢我的表现?」 玉桃蹙起她好看的眉毛:「若金先生这样说,便是错怪我了,玉桃将金先生视为兄长,见了兄长难道不该以礼相待吗。况且,金先生刚才也说,若有了金先生,便不会再让人欺负我们,可今中午有泼皮在店里闹事的时候,金先生躲在哪里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金莱听了玉桃的话,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只能站在那里一边搓着手,一边干笑。 玉桃也不想将事做得那么绝,本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继续开口道:「若金先生能继续留在桃花阁做工,自然是好的,玉桃愿每月为金先生多涨些工钱。」 「不了。」金莱拒绝道,玉桃如此明确地拒绝了他,他何苦守在这个地方做一辈子的帐房先生,还不如去做那福满楼的女婿,等福满楼掌柜的一蹬腿,这福满楼就是他的了。 金莱回想着福满楼朱掌柜家的女儿,他只昨晚见过一面,模样与玉桃相比,那是显得寡淡了许多,不过她的身材要圆润许多,怕是个能生的。 「玉桃妹妹,请将我这个月的工钱算算一併支给我吧。」 玉桃料想自己拒绝了金莱,他也无法继续在这里做工,只是没想到他的心意变得这样快,可是事发如此突然,也得给她缓冲的时间。 「金先生,你能否多留几天,等我找到新的帐房先生再走可好?我可以多支付你几天工钱的。」 「不必了。」 目标一旦切换,金莱突然就对眼前这个他看了五年的小姑娘没了兴致。 虽说她娇俏倩丽的身影还是会撩拨他的心,可显然再继续这么耗掉五年的时光,不是他想要的了。 赌坊内,嘈杂的啸叫声不绝于耳。 二麻子自中午从桃花阁讹了一贯钱后,便一直坐在这里。 他瞪着熘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骰盅在赌坊伙计的手上从左手转到右手,上下摇晃了片刻后,重重砸到了赌桌上。 「大!大!大!」二麻子嘴里不停地喊着,眼睛都快贴到了骰盅上。 伙计先扫视了一圈围上来的赌/徒们,手头可以停了一会,等气氛足够热以后,才缓缓抬起手。 几个人包括二麻子迅速围了上来。 只见六个骰子静静躺在那里。 是小。 二麻子的脸色比刚才更黑了,不情不愿地看着自己投出去的那几文扫进了别人的荷包里。 「还堵吗麻子哥?」伙计脸上堆着笑,问道。 「堵,一把就给爷爷我赢回来!」 二麻子一边说,一边往口袋里摸索着,手感就像是崭新的一样,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伙计见着二麻子一脸的侷促,摸索了半天竟是一文钱都掏不出来。 旁边那些赌徒等得不耐烦了,吵嚷着:「行不行啊麻子,有钱就放,没钱就快滚,别扣扣搜搜几文钱都掏不出来,还耽误兄弟几个发财!」 二麻子被嚷得面子上有些说不过去,白了几个一眼:「去去去,谁说你麻爷爷我没钱了,不赌了不赌了,今日没兴致了,改日再来!」 「怕不是输的没钱,没脸再赖在这咯!」 二麻子在一众闹笑声中迅速挤开了人群,从赌坊里灰熘熘地钻了出来。 真晦气。 二麻子浑身上下都摸遍了,愣是无法再翻出一枚铜板。 看来又得再想办法搞点钱了。 倏地,二麻子又想起午时桃花阁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厨娘来,她白皙红润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那娇嫩欲滴的樱桃小嘴…… 裴老爹虽是个厨子,但瑞安镇的人都很敬重他,桃花阁经营了那么久,从来没有人敢去惹事。 如今裴老爹身死,再没人罩着那小厨娘,听说还有个娘已经半死不活卧床许久了,若是他能娶了那小厨娘,就连桃花阁都是他的了,那得是多少银子啊…… 小厨娘虽对他泼辣了些,但还是个好拿捏的,到时候他便是美人在怀,银钱到手,看瑞安镇这些人谁还敢瞧不起他! 想到这,二麻子嘿嘿笑了两声。 二麻子思忖了一会,快步去了一家猪肉摊上。 那卖猪肉的屠户拧着身上的赘肉,正奋力剁着案板上的一大块白红相间的大猪肉,见二麻子来了,头也不抬,当没看见一般。 「大哥。」二麻子讪讪地笑。 「没钱。」裴大壮轻哼一声,力气都使在了手上。 「不找你要钱。」 裴大壮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终于将耷拉着的眼皮子抬起来了一点,手上的刀却没有停止:「不要钱,那你来做什么?咱俩虽是亲兄弟,可除了要钱,你好像不曾再来找过我了吧。」 二麻子搓手赔着笑:「大哥,赊我两斤肉呗,等我说了亲事,等当回来回报大哥!」 像是听了什么稀奇事,裴大壮将手里的磨得发光的刀咣当一声插进了案板中:「你说亲?」裴大壮睨了二麻子一眼,「谁家的姑娘能嫁与你?」 二麻子没松口:「等事成了,定来告诉大哥。」 裴大壮抓起一块肉包,用麻绳包好后扔到二麻子怀里,依旧面无表情:「无事莫要来烦我。望你这次说的都是真的,在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死了我也不会去替你收尸。」 二麻子得了好,又说了两声好话,这才拎着肉转去了族长家。 他自己去说亲,那小厨娘定不会同意,还得由族里德高望重的族长帮忙说和才行。 二麻子见到族长后,将想娶裴玉桃的事说了遍,又再三保证娶了媳妇后,必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做之前偷鸡摸狗的营生。 族长一边缕着自己的鬍鬚,一边听二麻子絮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他的心里也有许多考量。 二麻子这个泼皮,一直是瑞安镇的一个隐患,若成亲后真能收敛性子做个好营生,传出去他这个族长也是有功劳的。 且桃花阁那个小厨娘,如今就有个寡母相依为命,若日后小厨娘嫁与了旁人,岂不是桃花阁这个酒楼就得易首他姓! 若是将小厨娘嫁与二麻子,桃花阁既还是裴家的产业,又能让二麻子这个泼皮改头换面,岂不是一举两得! 族长思索再三,终于应下了这门事。 二麻子一听,喜出望外,生怕到手的鸭子飞走了,与族长商议第二天桃花阁一开门便去提亲,由族长做媒,量那小厨娘也不敢拒绝。 族长只想赶紧打发二麻子,便也同意了。 玉桃这晚却未能安眠。 她听着金莱收拾包袱关门的声音,也没有惊动她们任何人。 金莱竟这样迫不及待地走了,连让她缓冲的余地也没有。 可一时间没了帐房先生,裴玉桃该去哪里现找一个呢? 玉桃自幼顽皮,少时娘亲说教她读书写字,玉桃都推脱说不感兴趣,每当娘亲要发火时,她便沖爹爹撒娇,爹爹就当个和事佬,说着孩子还小爱玩闹,便让她煳弄过去了。 她读书写字的功夫没什么长进,可却对做菜兴致勃勃,便成日里赖在后厨让爹爹教她做菜烧饭,那味道与爹爹做出来,也是相差无几的。 店不能一日不开,可现去找个帐房先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玉桃满腹心事,却不敢将此事告知娘亲,怕她再伤心过度伤了身体。 还是等明早早点起床,去街上找个书生写个招工启事吧。 第5章 ◎你们就非得逼着我嫁人吗◎ 一夜未眠,玉桃早早便起了床。 娘亲还在熟睡中,小雪觉轻,被玉桃起床的声音惊醒,望了眼窗外,以为到了上工的时间,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玉桃见状,蹲下身示意小雪可以再多睡会。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招工的事,想趁着一早,赶紧去集市上买今日所需的肉菜,再顺便找个书生给她写个招工启事贴在酒楼外面。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今日便能招到合适的帐房先生。 带着凉意的水让玉桃更加清醒了些。 她小心翼翼推开桃花阁的大门,天才刚蒙蒙亮,虽刚是初秋,早上风已经开始透着些微凉。 玉桃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将大门又虚掩上了。 瑞安镇不算太大,桃花阁算是开在一条闹市街上,往后走两个巷子便是农贸市场,早起有一个时辰的早市,农户们一般都会在早市上卖菜及鸡鸭猪肉。 玉桃如往常一样,算好今日所需的菜肉种类,将定金交与商户后,请他们于一两个时辰后送到桃花阁去。 肉菜都已选好,只是迟迟未见有写字的书生出摊。 玉桃约莫已经逛了有约一个时辰,想着送菜的商户也快过去了,便启程打道回府。 经过福满楼时,早上还紧闭的大门已经敞开,挺着油腻大肚子的朱掌柜喜气洋洋站在门外,见裴玉桃走过,热情地招唿道:「裴掌柜!裴掌柜!」 玉桃走了两步才发现是朱掌柜喊她,便驻下脚步,以为有什么急事,问道:「什么事朱掌柜?」 朱掌柜快步从门口走了几步,笑得脸上肥肉直颤:「特意感谢裴掌柜割爱,让朱某我得一贤婿。」 一打眼,金莱与朱家千金已站在福满楼的门口。 金莱望着裴玉桃,却没有出声。 他没有穿那身常年穿着的青色长衫,而是换了件暗红色绸面段子的,与朱家千金凑成了一对的颜色,看上去格外打眼。 朱家千金瞧见自己的新婚夫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裴玉桃,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了,转过头去,手上还拽着金莱的衣袖,半拉半扯将他拽进了屋里。 看样子,金莱的境况,倒也好不到哪里去,虽是做了人家的乘快婿,可仍没什么话语权,还不是要看别人脸色吃饭。 玉桃听出了朱掌柜嘴里的阴阳怪气,不过也并未往心里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金莱做出的选择,她无可置喙。 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纵使金莱仍在桃花阁内做工,她也是不会嫁给他的。 「那真是恭喜朱掌柜了。」玉桃淡淡地说道。 「裴掌柜也算是半个媒人,等小女与贤婿大婚时,裴掌柜一定要上脸来坐坐。」朱掌柜一笑,脸上的肉挤到一起,就连眼睛都快看不清了。 「桃花阁人少,我比较忙,恐脱不开身,到时尽量。」玉桃客套了几声,便离开了。 玉桃走到桃花阁门口时,见着门口站了两个人,还以为是送菜的商贩已经到了。 快步走到门口,刚要招唿人时,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竟是前一日来闹事的二麻子和族长。 玉桃与这位族长并不相熟,因为爹爹的死,打过几次照面。 一家遭了难,族长总要出来主持公道,可是到了玉桃这里,族长只是嘴上说着会找出谋害裴老爹的真兇,还要给裴玉桃及她的娘亲一笔抚恤金。 可拖了一日又一日,饭没少来蹭,说过的话却一句都没实现。 谁都知道裴老爹是遭同行嫉妒,被骗去杀了,连尸体都找不到,更别说早就逃之夭夭的真兇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所以玉桃见了族长来,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倒是二麻子自见了一次裴玉桃,就惦记上了她。 裴玉桃那娇媚中带着倔强的样,真是对他的胃口,于是一早便迫不及待喊着族长就来了桃花阁。 若是事成了,女人,银子,可就都是他的了! 这么一想,二麻子做梦都能笑醒,仿佛裴玉桃嫁给他,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 见二麻子和族长凑在一起,直觉告诉玉桃,准没好事,她很不想搭理这两个人。 奈何二人就堵在桃花阁门口,她进屋也得经过这里,更何况还得敞开门做生意,总不能一直关着门。 想到这,玉桃提起菜篮子,脚步加快进了桃花阁。 二麻子见人回来了,又想起做的美梦,不禁都堆满了笑,倒让自己脸上那道刀疤更显狰狞。 「玉桃妹子,你回来啦。」 二麻子搓搓手,还想假装热乎地去接过玉桃手里的菜篮子。 玉桃没给对方机会,大跨步进了门。 族长见裴玉桃都不问候他一声,自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好歹也是个长辈,又是裴家的族长,要不然说商户都是最末等的,能教出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来。 不过,他又想着二麻子的嘱託,早点解决了这个大/麻烦,比什么都强,就也一声不吭地跟着进了桃花阁。 二麻子见裴玉桃直接无视了他,心中有些恼。 怎么就是个如此有脾气的小娘子,等她过了门,一顿打下来,到教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夫君就是娘子的天,看她还敢给他甩脸色不能。 玉桃先将菜篮子提进了后厨内,将一切都安置好后,才故意从后厨里姗姗来迟。 「两位前来,有何贵干?」玉桃拉开板凳,直接坐了下去,连一杯水都没招待。 族长本就被裴玉桃的态度惹得有些恼火,现在竟是连一杯水也不招待,开口的语气也没多好: 「裴玉桃,眼看裴老爹已去了半月有余,这桃花阁就你和娘总不是个办法。女子本来就是要在内阁相夫教子的,你这样总是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好。」 提起裴老爹,玉桃的脸色更加难看: 「族长,爹爹刚身去的时候,玉桃就去求您为玉桃及娘亲主持公道,您之前是怎么答应玉桃的,说定会查到谋害爹爹的人,今日又来说这些,爹爹和娘亲就玉桃一个孩子,桃花阁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了吗。」 「所以说啊,你找个男人,让他接手桃花阁,没个男人,终究不是那么回事。」族长假装没听到裴玉桃话中的指责。 玉桃倒是听懂了族长此次前来的目的,原来都是为了让她赶紧嫁人。 「族长要是今日特意来是为了劝我嫁人,那玉桃恐怕要让族长失望了。爹爹刚走,娘亲还病着,桃花阁还得等着我来张罗,玉桃可没有心思放在这事上。」玉桃反驳着。 族长没想到这小娘子人不大,模样也软软的一副好拿捏的样子,结果是个刺头,顿时脸拉了下来,指着一旁的二麻子道: 「咱都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你裴二麻哥哥,如今还单着,左右嫁给咱裴家自己人,桃花阁也不至于流了外人田,而你二麻哥哥也能与你一起照顾你娘亲。」 这不痛不痒的两句话,却是活生生要把玉桃往火坑里推。 玉桃心下一凉,这族长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二麻子是什么人,就连瑞安镇刚会说话的小孩都知道,偷鸡摸狗不学无术,无恶不作。 谁被他黏上都要惹一身的骚,如今倒好,还要主动让她嫁给他? 二麻子听到族长总算说到了重点上,脸上堆着笑,恬不知耻道:「玉桃妹妹,昨日哥哥一见你便倾心于你,这不就求了族长来为我说亲,说到底咱俩都是一个本家,还能亲上加亲不是……」 门外已是渐渐热络了起来,那送菜的小商贩也提着两扁担蔬菜来到了桃花阁,向里张望着:「裴掌柜在里面吗?您订的菜给您送过来了。」 小雪也已经起了床,迟迟不见玉桃的身影,又在卧房内听到外面商贩的喊声,急忙跑了出来。 没想到就见到族长和昨日来闹事的二麻子坐在遇桃花前厅,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小雪心中一惊,刚准备拿扫帚出来赶人,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的体格与那两个大男人相比,实在是不够看,就算加上玉桃,也是打不过对方的。思来想去,她怕玉桃被欺负,赶紧趁人不注意偷熘了出去,跑到临街王大婶那里去寻求帮助。 小雪边流着泪边敲开了王大婶家的大门,支支吾吾比划着名也没说明白事。 王大婶降降看懂是有人去找玉桃麻烦了,心里也很着急,拽着自家男人王就往桃花阁赶去。 等王大婶几人匆忙迈进桃花阁时,就听到族长和二麻子一起逼婚玉桃的场景。 「你们就非得逼着我嫁人吗。」 玉桃死死咬住嘴唇,硬生生咬破了,一滴猩红溢了出来。 「正是。」族长心一横,「你一个小娘子早晚都得嫁人,与其便宜了外姓,不如就嫁与你二麻哥哥。况且二麻也向我保证过了,他只要成了亲,便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玉桃你这是做了件善事啊,整个族里都会以你为荣!」 王大婶一听顿时就要上去理论:「我呸,二麻子当人爹都行了,逼人家小姑娘嫁个老流氓,还以这种方式妄图博个好名声,你这个族长当的真是让人蒙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二麻子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王大婶一眼:「臭娘儿们闭嘴,要不然弄死你。」 王大叔看到自家女人被个泼皮凶了,抬脚就站到了二麻子眼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不过,念在他们是来给裴玉桃帮腔的,也没动手惹事。 第6章 ◎你愿意做我的赘婿吗◎ 「我若不嫁呢。」 族长跷起二郎腿,环顾了桃花阁一周,手伸到桌面上点了点桌子,这才开腔: 「你若执意不嫁人也行,但这酒楼你往后便不能再经营了。与其让你嫁给外姓男子,让酒楼成了他人的产业,不如让族里收回。」 族长的险噁心思,已昭然若揭。 「呵。」玉桃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那照族长这样说,我招个赘婿就可以了吧。」 听了裴玉桃的话,二麻子心中一阵冷笑。 有他在这里坐镇,谁敢不要命来当这小厨娘的赘婿? 只怕裴玉桃找不到人,还是得乖乖来做他的娘子。 到那时,今日他受到的冷脸子,可就要加倍奉还了。 族长与二麻子想到一起去了,索性开口同意:「没问题,若是你能招到赘婿,这酒楼就让你继续经营下去。本族长也必不会再为难你。」 眼下,他们如同两尊大佛一样就坐在店里不肯走,短短的时间,让她去哪里找个赘婿? 想着,眼泪就萦绕在了眼眶中,作势就要滚落下来。 哪有好人家的男子会肯做赘婿的,都是那种吃不上饭,实在是被逼的没有活路的男子,才会放下脸面去做人家的赘婿。 吃不上饭? 玉桃突然想起,身边不就现成有这样一个人…… 玉桃心一横,拼命将眼眶中打转的眼泪逼了回去,抬起青葱白洁的胳膊,指着门外道:「我宁愿嫁与他,也不会遂了你们的愿,委身你这个泼皮。」 众人皆顺着裴玉桃细嫩的胳膊向门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身格挺拔的男人,由于逆光,大家看不清他的样貌,但光看一个轮廓,都让人觉得定是位气质不凡的翩翩公子。 二麻子正准备耻笑,哪个男人好端端肯做赘婿? 待众人走近,竟是那个漂亮乞丐。 漂亮乞丐早早就听到族长与昨日那个泼皮来找仙女姐姐的麻烦,可他自知自己的身份,怕弄脏了仙女姐姐的酒楼,一直不敢踏入。 可见着仙女姐姐被欺负,他又气又恨。 他一直想找机会,替仙女姐姐出气,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只能在门口站着干着急。 没想到,仙女姐姐看见了他。 二麻子看清对方是那个傻子后,嘴上的笑意咧的更深了。 他不可置信般指着门口的漂亮乞丐,脸朝向裴玉桃嘲笑道:「就他?」 玉桃被那恶意的笑容刺得微微红了脸,扭着头沖门口的漂亮乞丐招手:「你进来。」 漂亮乞丐乍一听,以为自己听错了,手足无措垂着手,两只手捏着衣摆两边,犹豫着:「我能进去吗?」 毕竟,他总是被人嫌弃。 别人说他脏,管他叫傻子,臭要饭的。 就连挨近点,都不愿意。 只有仙女姐姐,不光不嫌弃他,会跟他坐在一起聊天,还会给他煮好吃的面。 玉桃温柔地笑:「你到我这边来,我问你一件事。」 漂亮乞丐像是得了特赦,小心翼翼又高兴地迈进了门槛。 他走的每一步都极轻,手将衣衫的每一处褶子都一一缕平,虽然仙女姐姐不介意,但他还是谨慎着不让自己的任何一处触碰到桃花阁的每一张桌椅。 这样,仙女姐姐也不会因为他受到别人的指摘。 漂亮乞丐乖顺地走到玉桃身边,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甜甜地笑道:「仙女姐姐。」 玉桃扫视了众人一眼,回过头看向漂亮乞丐,他的眼神里满是单纯,模样也是瑞安镇再挑不出第二个的好容貌,只可惜因为呆呆傻傻的,要备受众人耻笑。 她不也是一个样吗,被所有人推着,逼着,做她不想做的事。 玉桃看着漂亮乞丐,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平静地问道:「你愿意做我的赘婿吗?」 二麻子和族长一听,顿时拉下了脸。 什么意思,裴玉桃难道还真要与这个来歷不明的臭傻子成亲? 王大婶也吓了一跳,轻轻蹙起眉头,缓缓伸出手试图拉住裴玉桃。 虽说裴玉桃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好歹也是个身体健全模样标緻的好人家女儿,如今竟要被逼的与个傻子成亲! 「赘婿是什么?」漂亮乞丐歪了歪头,很难消化这个他没听说过的词语。 「就是与我成亲,跟我生活在一起,我每天会做好多好吃的给你。」 一听到能与仙女姐姐在一起,漂亮乞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欢快地点点头:「我愿意当赘婿!」 二麻子本来就长的脸,拉的如驴一般更加长了:「裴玉桃你什么意思,别给脸不要脸,嫁个傻子能比嫁给我强?」 族长听完,耻笑了两声。 漂亮乞丐不解地问:「他在笑什么?」 玉桃轻咬住嘴唇,笑容有些苦涩:「族长……是在恭喜我们。」 漂亮乞丐点点头,沖族长拍手道:「谢谢族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玉桃直接无视二麻子,径直走到族长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您说过只要我招了赘婿,不管是谁,都能让我继续经营桃花阁,对吧?」 族长被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娘子却如此强硬的态度震得微微愣了神,好久才缓过劲来,点了点头。 二麻子不爽极了,凑到族长旁边,脸色黑的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族长,你什么意思,不是来为我说亲的吗!」 「可裴玉桃确实招到了赘婿。」族长开口。 「你这个臭老头!」二麻子吹鬍子瞪眼,抬起手来扬了半天,最终捏紧了拳头,又狠狠垂了下去。 他还没胆大包天到对族长做出什么事来,除非他是真的不想在瑞安镇混了。 只是,他忙了一通没想到为这个傻子做了嫁衣,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口说无凭,你们得签下婚书,这事我才认。否则,就当你这个心眼多的小厨娘诓骗我和族长的。」 王大婶撇撇嘴:「一个泼皮事还那么多。」 二麻子本就心中烦闷地很,一脚踹在王大婶的椅子上,让她差点摔下来。 眼见着王大叔和二麻子又要打起来,玉桃及时插进话来,阻止了两个人。 「你还想怎么样?」 玉桃一点好脸色都没给二麻子。 「签婚书。」二麻子坐下,晃动着翘上二郎腿的脚,用嘴努了努族长从刚进门时就拿在手里的物件。 族长经二麻子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手里还有婚书,急忙放到桌子上铺好。 一张大红色的纸上,黑色的墨笔写有「鸳鸯礼书」四个大字。 后面附了几句吉祥话,意在祝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最后,便是两人的落款。 婚书摆在面前,一旦写下名字,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裴玉桃的动作。 二麻子脸上挂着奸计得逞的笑容:「玉桃妹妹,你现在若是反悔,还来得及。」 他偏不信,这软硬不吃的小厨娘真会委身个傻子。 但,很快,裴玉桃就打了他的脸。 「小雪,拿笔墨来。」玉桃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悲喜。 小雪站在那,没有动。 玉桃见状,知晓她是不想让自己受委屈,可不这样,如何保住爹爹和娘亲苦心经营的桃花阁。 「小雪,快去!」玉桃的声音扬起。 小雪的眼泪差点又被逼出来,快速跑开了。 至少,漂亮乞丐是个性子极单纯的人,若是手脚利落些,在桃花阁做做工,也能吃饱和暖,不必再在外面流浪街头了。 不一会的工夫,小雪捧着笔和砚台走了出来。 玉桃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不带一丝犹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漂亮乞丐凑在一旁,默默在心底记下了这三个字。 轮到漂亮乞丐时,他一眼白净的脸上终于看出了迟疑,久久没有接过玉桃递过来的毛笔。 「怎么?」裴玉桃问道。 「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漂亮乞丐说的声音极小,他垂着头咬着下嘴唇,一副很难启齿的样子。 他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让别人笑话神仙姐姐。 别人笑话他,骂他,他都无所谓。 可他不能给神仙姐姐丢脸,让神仙姐姐难过。 「啧,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还说自己不是个傻子。」二麻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漂亮乞丐听到二麻子的话,眼中的亮光再次黯淡了下去。 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说的也许不错,他确实什么都记不得了…… 「谁说他没有名字的,他叫裴宁。」裴玉桃开口,她将手中的毛笔再次递到得了新名字的裴宁手中,「你既然做了我的赘婿,那就跟我姓吧,单名一个『宁』字,就是永远太平安宁的意思。」 裴宁低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阵暖意流过。 他虽不懂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可心里却格外的踏实。 他有名字了,还有了仙女姐姐。 「你给他取了名字有什么用,他一个臭傻子他知道怎么写吗。」二麻子继续嘲讽道。 下一秒,裴宁用工工整整的楷书在「裴玉桃」三个字旁边写下了自己的新名字。 本来还在等着看裴宁热闹的两个人顿时傻了眼,就连王大婶王大叔和小雪都吃了一惊。 第7章 ◎他喜欢◎ 裴宁写字时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字体刚劲有力,必是练过几年才能写出这个水准来的。 反倒裴玉桃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在一旁作对比,倒有些相形见绌了。 玉桃见了裴宁的字,心里也是一阵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本以为他看上去有些心智不全,没想到却写的一手好字,估计以前可能也是个书香门第,只怕他如今这个样不是从娘胎里带出的病,而是后天形成的。 如今,婚书也已写成,裴宁与她成为了真正的夫妻,在座的各位都是见证人。 玉桃问道:「现在总该没有什么疑问了吧。」 闹了一上午,族长此刻觉得面上有些无光,只想赶紧走人。 二麻子一甩袖,没想到到手的肥鸭子飞走了,还落到了一个傻子嘴里,越想越气,恶狠狠放话:「好得很,这么说来我和族长还是你们的媒人。你可千万不要反悔,我还得着吃你们的喜酒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玉桃面无表情看着二人,知道婚书写了,他们就只能在婚礼上再做文章了,为求早日摆脱二人,伸出两只手指: 「两日时间,两日后我和裴宁在桃花阁里摆酒成亲。」 「好,我等着!」 二麻子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抬脚走出了桃花阁。 族长为保自己族长的面子,尴尬地捋了一把鬍子,笑道:「好得很,好得很,如今桃娘子有了归宿了,我也是做了好事一件嘛,两日后定来恭贺!」 直到族长和二麻子都离开桃花阁后,玉桃才缓过神来,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红色的婚书。 她纤细的手抚上婚书,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层纸张,上面的红色像是一团火般,就要将她灼烧殆尽一般。 好似被烫到了似的,玉桃又赶紧抽回了手。 明明早晨只是想着找一个帐房先生,怎么短短一眨眼的工夫,她竟然就成婚了。 还有了一个赘婿。 想到还有一个赘婿,玉桃忙抬起身来。 只见裴宁就立在她的身旁,正低着头聚精会神,一字一顿小声默念着婚书上的内容。 「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裴宁不理解这些字的意思,可感觉一定是些极好的话。 裴宁抬起头,看到玉桃正定定地看着他。 不过,像是在看他,实则是越过他看向了远方,只是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张俏丽的脸蛋上写满了情绪,但是,却没有喜悦。 裴宁小心翼翼伸出手,却又顿在了半空。 他歪着头看着裴玉桃,这婚书写下了,他和仙女姐姐是不是就是一家人了。 如此,他是不是就可以触碰仙女姐姐了。 裴宁暗自为自己加油鼓劲,那截白皙修长的手终究还是拉住了玉桃的一小块衣衫。 感觉有人正在抓着她的衣衫,玉桃晃过神来。 见裴宁正望着她,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浮现一抹担忧的神情。 「仙女姐姐,你不开心了吗。」 玉桃看着裴宁,他也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的人。 她为了保住自己的桃花阁,便哄骗着连入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裴宁与她一起签下了婚书,不知他若有天神志清醒过来,会不会恨她…… 想到这,玉桃心中涌过一丝愧疚的情绪。 她嘴角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我们签了婚书,便是一家人了,从此我是你的娘子,你是我的夫君。以后不必再称唿我为『仙女姐姐』,你可以随我娘亲喊我『玉桃』,我便唤你『宁郎』可好?」 裴宁低声吶呢着「玉桃」这两个字。 仿佛是最动听优美的两个字,他只能以最小心最崇敬的心态,来念出这两个字。 「玉桃。」 裴宁郑重其事地念出,随即,刚刚脸上还有的担忧烟消云散。 嘴角绽放出一个纯洁无瑕的笑容。 玉桃说,从此她便是自己的娘子,而他是玉桃的夫君。心底仿佛空落落的一块,突然就被暖意填满。 裴宁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他喜欢。 「宁郎,一会你随我去见娘亲可好?」玉桃与裴宁商量着,「我娘亲是一个很温柔很好说话的人,只要你孝敬她,娘亲也会对你好的。」 娘亲? 娘亲…… 裴宁默念着这个词。 倏地,娘亲这两个字仿佛是一块石子,不大,却生生咯疼了他。 裴宁捂着胸口,清秀的眉头蹙到了一起。 为什么一提到娘亲这两个字,他的心里会这么疼,像是空缺了一块,冰凉的,怎么都填不满的样子。 看着裴宁难受的样子,玉桃吓了一跳,急忙凑上前,一双小巧白皙的手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覆到了裴宁捂着胸口的手背上。 「宁郎,你怎么了?」 娘亲身体不好,有时犯起病来胸口就会疼痛难忍,裴宁和娘亲的样子有些像,让玉桃又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明明是冰凉的手传递来的触感,裴宁却感觉被灼烧了一般,瞬间让他回过神。 裴宁抬起眼帘,撞上那一汪水润润的眼睛,满是关切。 裴宁摇摇头,指着心口处说道:「刚才这里疼了一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玉桃见状,终于展开笑容:「没事了就好,刚才吓坏我了。」 说罢,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裴宁的手背上没了裴玉桃手心里的凉意,空落落的感觉再次袭来。 只是,跟刚才心口疼不是一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能摇了摇头,想将心中那种不舒服的烦闷甩出去。 「那宁郎,你还能与我去见娘亲吗?」 裴宁勐地抬起眼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玉桃的娘亲,便是我的娘亲,我自是要孝敬她的。」 玉桃刚才担忧的心缓缓落了下来。 玉桃娘用过早膳后便一直躺在床上休息。 不过因为刚睡醒,她也不困。 玉桃娘是一个很要好的人,即使是一直卧在病榻,也将头髮梳得一丝不苟,还让小雪为她换了件干净的衣裳。 自裴郎走后,她便开始一病不起,让刚及笄的玉桃自己苦苦支撑着整个桃花阁。 她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无法为玉桃多做些什么,只能每日让自己看上去稍微精神些,不让忙碌的玉桃再多分出一份心神来为病弱的她操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只是,她自己的身子什么样,玉桃娘自己心里最清楚。 纵使每日强打着精神,可她也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 裴郎走后,她多想跟着裴郎一起去了,可一想到尚且年幼的玉桃,她就不忍心。 若是哪个好儿郎,能看上她们玉桃,那她也就放心了。 太阳一点点升起时,光亮顺着窗户沿照射进房间内,恰好洒在了玉桃娘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 这才让玉桃娘看上去稍稍有了些红润。 堂外的骚动就是这时候传进来的。 桃花阁本就不大,随隔着个小院子,若是堂外声音稍大一点,便听得一清二楚。 玉桃娘听出那是老族长的声音,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也是不怀好意,生怕玉桃受了委屈,玉桃娘急忙将服侍她的小雪打发了出去。 若无人搀扶,玉桃娘的身体实在是下不来床。 她只能坐在床上静静听着堂外的动静。 一边听,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泪珠就掉落下来,摔进盖着的薄棉被里,很快就洇湿了布面。 她多恨外面那几个逼迫玉桃的男人,恨他们看人下菜,专挑软柿子捏。 她多恨自己的无用,这个时候不能保护被人欺负的女儿。 她有时也会闪出一丝恨裴郎的念头来,若不是裴郎听信了同乡的人巧言善辩的话,便不会与那人出去做生意,生生将自己的命都赔了进去。 她仍记得临走前,裴郎笑语盈盈地对自己说:「我们玉桃长大了,很快就会嫁人的。靠桃花阁赚的银子,什么时候才能为玉桃攒出嫁妆来,我必得为玉桃挣出丰厚的嫁妆来,给她挑个全世界最好的儿郎。」 他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照顾好我们的玉桃。」 常年舞刀的裴郎,身体最是结实,但他也是最细心的,不论是做菜,还是经营店面。 裴郎在她与玉桃心中,像是永远都打不倒的江湖侠客,笑容总是那样爽朗。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就忍心抛下她与玉桃,就这么去了呢。 玉桃娘拽着胸口的衣襟,疼痛地小声咳嗽着。 越咳,胸口就越疼。 到最后也说不上来,究竟是身体上更痛,还是心里更痛了。 裴郎,我终究是食言了,你会怪我吗。 玉桃带着裴宁走到内室时,刚要叩门,就听到了门内隐约传来的咳嗽声。 虽然极力隐忍着,可还是一声一声咳进了玉桃的心里。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的情绪,推门的手也犹豫了起来。 玉桃瞥向裴宁,他正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纯净。 「宁郎,做我的赘婿,你委屈吗?」玉桃开口,用最轻的声音询问道。 趁着现在,还没有告知娘亲,她再给他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裴宁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甜甜地承诺道:「我想永远跟玉桃在一起,保护玉桃,不让玉桃受一丝委屈。」 裴玉桃心中一暖:「我记住了,宁郎,我也会对你很好的。我们一起去见娘亲吧。」 说罢,玉桃轻轻叩响了内室的门:「娘亲,现在可以进去吗?我带了人来,想让你见见。」 低沉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片刻,门内虚弱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推门而入,干净整洁的内饰映入裴宁眼帘。 玉桃娘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奋力沿着床沿坐了起来,只是一侧的身子仍倚靠在床头。 她的面色很苍白,涂抹上了大红色的口脂让她看上去不至于特别虚弱,髮丝虽然没有挽起,只是如瀑布般垂在身后。 即使如此病弱,也能看出年轻时是何等出挑的美人。 「娘亲……」玉桃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从推门进来看到娘亲如此打扮后,她便猜到,娘亲一定是在屋内听到了什么,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了她的委屈。 知道了她被逼婚。 知道她如今有了个赘婿。 第8章 ◎她不想让别人笑话宁郎是个傻子◎ 裴宁乖乖跟在玉桃身旁,听到玉桃喊了声「娘亲」,他也急忙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跟着喊了声:「娘亲。」 玉桃娘望着玉桃身旁比她高出一头多的赘婿,对方剑眉星目,身体即使不像玉桃爹那般孔武有力,线条也如雕刻一般,虽身穿一身破旧到开了口子的褪色衣衫,却也难掩他俊朗的容貌和贵族的气质。 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总会遇见很多的人,可如此俊朗贵气的男子,玉桃娘也是头一次见。 玉桃娘自病后,从未离过这间屋子,自是从来都没见过裴宁。 本来,她乍一听闻玉桃被逼无奈,招了个傻子做赘婿,已是伤感不已,可现在细细看来,对方的气度不像生来就是个心智不全的。 「好孩子,委屈你了。」玉桃娘将目光抽离回来,朝玉桃伸出她已干枯的手去。 玉桃鼻子一酸,扑倒在娘亲的床边,将头抵在娘亲的腿上,泪水瞬间溢了出来。 之前被族长和二麻子被逼婚时,她强撑着自己,并不觉得委屈。 可如今只是看到娘亲的样子,听到娘亲说话的声音,她的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 早起去买菜,为了图省事,玉桃只是拿着一个簪子,浅浅在头上挽了个髻,如今动作幅度一大,便抖了下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如瀑布般的墨丝顷刻间散开,一直覆盖到了玉桃瘦弱的背上。 而那枚从裴玉桃发间掉落的簪子,在青灰色的地面上滚落,掉到了裴宁身边。 裴宁蹲到地上,小心翼翼拾起簪子,刚准备出声还给玉桃,却发现簪子的一角已经磕掉了。 仿佛被截断了半根,无法再使用。 裴宁小心翼翼摩挲着簪子上的痕迹,悄无声息地收进了自己的衣衫中。 玉桃对他那样好,如今簪子坏了,总要想办法送给她一个好的。 玉桃娘还像玉桃小时候那般,温柔且缓慢的,一下一下抚摸玉桃的秀髮,眼中满是心疼。 「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玉桃娘嘆息。 玉桃止了泪,抬起哭到泛红的小脸,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看着娘亲眼眶里盈着的,裴玉桃伸出白嫩的小手,一点点为娘亲擦拭掉。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好在爹爹和娘亲心血的桃花阁保住了,我自己的事情,不要紧的。」 说罢,玉桃突然想起身后还站着裴宁,急忙侧过身,向裴宁招了招手,声音轻柔:「宁郎,你过来。」 得了示意的裴宁快步走了过去,乖顺地陪着玉桃一起地蹲在了玉桃娘身边。 「娘亲,这是我的赘婿。他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唤作『裴宁』。裴宁不是傻子,他会写字,以前定是读过书的,请个郎中来看看,说不定就能治好他呢。」 玉桃白皙如净玉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红色:「如果治不好的话,我也不会嫌弃宁郎,会好好对他的。」 宁郎虽然心智不全,却一直在维护她,保护她。 她不想让别人笑话宁郎是个傻子。 宁郎听了玉桃的话,也用力地点点头,向玉桃娘保证着:「我识字,也会写字,娘亲不要嫌弃我。」 看着玉桃和裴宁笨拙又老实的样子,玉桃娘微微嘆了口气,泪水又涌了出来。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玉桃娘又伸出手,搂着瘦小的玉桃哭了好一会。 她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啊。 只是裴宁不理解两个人为什么要哭得这样伤心。 成婚,不是件喜事吗? 他不理解。 别人都说他是傻子,可是看着别人都笑话他,笑话玉桃,他现在不想当傻子了。 他想早点变得聪明一点,这样玉桃会不会就不再流泪,而是能对着他笑了? 想到这,裴宁也跟着忧伤起来。 好一会,两人终于平静过后,玉桃娘终于抹净了自己的眼泪,又温柔地将玉桃脸上挂着的泪珠擦拭掉。 随后,玉桃娘伸出她瘦削的胳膊,指着窗户旁靠墙的木质衣柜。 刚才哭的时候,费了些力气和精神,现下说话也有些喘:「玉桃,衣柜最下层……被红布包着的……你拿出来……咳咳……」 刚哭完,眼睛是红的,嘴唇却已发白。 「是什么东西那么着急,娘亲你先躺下好好休息。」玉桃见着娘亲咳嗽的样子,颇为心疼。 玉桃娘一咳嗽,胸口就会带着疼,惹得两条好看的眉毛都挤在了一起。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碍事。 执意要玉桃先去拿衣柜里的东西,否则她就不肯休息。 玉桃拗不过娘亲,忍着泪走到衣柜旁。 衣柜的衣衫她都洗净,叠得很整齐。 那件红色绸布她之前见过,也好奇过,可娘亲总是不告诉她是什么东西。 如今,竟主动让她拿出来了。 交给娘亲后,玉桃娘示意她现在打开。 隔着绸布,玉桃摸到里面好似是件衣衫。 隐约间,玉桃仿佛知道了里面是什么。 待绸布被打开,就连裴宁都忍不住凑近了瞧。 竟是一件崭新的嫁衣。 上面的刺绣,一针一线都仿佛活了过来。 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赞嘆。 玉桃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一脸温柔笑意的娘亲:「娘亲,这是……」 鲜亮的红色映衬在玉桃的脸上,让她白皙的脸蛋也有了些许红润,显得更加俏丽动人。 「这是娘亲身体还好的时候,为你缝制的嫁衣……」玉桃娘因为说了一会话,身体因为虚弱,胸口开始剧烈起伏,不得不停下来,缓了一会,继续道,「如今虽然是赘婿入赘,可我们玉桃穿上,也一定要做最美丽的娘子……」 「娘亲……」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再次从眼眶中决堤。 玉桃没有忍住,再次扑倒在娘亲的怀里。 「好孩子,娘亲相信,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和裴宁都能彼此支撑下去的,对吗……」 「娘亲,我和宁郎会好好的。」 带着鼻音的玉桃双手抓着盖在娘亲身上的薄被,将头埋着,任由泪水打湿了被面。 被点到名的裴宁,也露出纯净的眼睛,再三跟玉桃娘保证,他一定会对玉桃好的。 哭了这样久,实在是劳神费力。 玉桃娘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又躺下歇息了。 玉桃和裴宁轻轻走出内室,将门掩好。 一直在外面等待的小雪探出脑袋,指了指内室的门,又做了个睡觉的姿势,是在问夫人是否是又睡下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玉桃点点头,怕吵到内室休息的娘亲,小声道:「今日不营业了,小雪姐姐你也休息会,顺便帮我看着店。」 小雪立刻明白了玉桃的意思,指了指门外,问他们是否是要出去。 「毕竟两日后要成婚,我去置办些成婚要用的物件。」 小雪听到「成婚」两个字,又想到早上玉桃被逼婚的一幕,心里着实替她委屈着。 眼见着小雪的眼眶也红了起来,玉桃刚才已经哭得眼睛有些疼了,害怕再与小雪来一遍,立马双手拍上她的肩。 「小雪姐姐,我不委屈,宁郎是个好人,他也帮我保住了桃花阁,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如今我与宁郎即将成婚,你也祝福我们,不许再哭,好吗?」 小雪瞪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消化了一会玉桃的话。 玉桃比她还小几岁呢,从前只觉她是个无忧无虑爱玩闹的小姑娘,如今经歷了一些事,这才觉得,她长大了。 小雪欣慰地张开嘴,绽放了无声的微笑。 刚才已与玉桃娘保证过的裴宁,也老实地又在小雪面前保证了一遍。 「小雪姐姐,我一定会对玉桃好的。」 看着裴宁一脸认真的样子,就连玉桃的心情都忍不住好了起来。 玉桃罗列了一张办婚宴要用的物品清单,自然是让裴宁一一都写了下来。 裴宁将右手的一截衣袖自然地挽了上去,露出一截胳膊。 他自然地拿起毛笔,裴玉桃说一个物件,他便认真在宣纸上写下物件的名字。 裴宁高挺英俊的鼻子下,是一张红润的薄唇,侧脸勾勒出完美的曲线,一瞬间让裴玉桃看得出了神。 若不是心智不健全,裴宁就好像是天上的谪仙,俊朗的气质让人挪不开眼。 每次看裴宁写字,裴玉桃都感慨,大家都是人,怎么有的人就能写出如此大气流畅的字来,而她的字,只配称为「狗爬」…… 裴宁全部写完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宣纸,开心地拿到玉桃面前邀功。 只有在这时,玉桃才觉得眼前的谪仙落到了凡间,变成了一只楚楚可怜,又让人动心的……小狗。 那种在街边摇着尾巴,想跟你回家的那种大眼睛毛色漂亮的小狗。 只是现在,裴宁身上的衣衫实在是不能再穿了。 不只是新郎服,还得再给宁郎置办几件日常穿的衣服了。 不过宁郎生得这样好看,就算是粗布麻衣,穿在他的身上,也是好看的。 不知道宁郎的家人,是否也如谪仙一般呢。 玉桃照着裴宁写的採购明细,开始算大概需要多少银钱。 两只鸡,半头猪,瓜果若干,还需要买红烛,对了还得给宁郎还几身衣裳…… 玉桃抚着算盘上一粒又一粒被磨得圆润的珠子,算着算着,玉桃成功把自己算晕了。 这个时候要是能有个帐房先生就好了。? 第9章 ◎如谪仙般俊俏的郎君◎ 玉桃只怪她自己,小时娘亲让她学打算盘,她没有认真学,现在算这么简单的几个数都算不好。 一旁的裴宁看着裴玉桃紧紧盯着那张宣纸,一会蹙眉,一会噘嘴,一会又敲头的样子,看着很苦恼的样子。 于是问道:「玉桃是还有什么疑问吗?」 「宁郎——」玉桃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一把将算盘推到裴宁眼前:「算盘你以前见过吗?会用吗?」 裴宁看着眼前木质的算盘,虽然很简陋,但是与他模煳印象里的样子,仿佛是同一种东西。 「见过的。」裴宁点头。 「真的?」玉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是需要我算数吗。」裴宁露出两排整齐又洁白的牙齿。 裴宁既然能写得一手好字,看来以前家里必也是教过算数的。 裴宁的形象在玉桃眼中更加高大了起来。 「那你帮我算算这些,总共需要多少银子。」玉桃重新将那张宣纸推回到了裴宁面前,「一只鸡按30文算,半头猪嘛之前裴屠户都给我算300文,干果瓜子总共应该不会超过20文,还需要买红烛,这个之前我真没有问过,先按30文一根算着吧,还有成衣……」 裴宁低头,静静听玉桃说一项,便在算盘上推上几颗珠子,几乎是玉桃话语刚落,裴宁就算出了数额。 「带二两银子足够了。」 没想到裴宁的速度这么快,玉桃不可置信般让裴宁又演示了一遍。 果然,带二两银子足够。 玉桃后知后觉地想,宁郎真的是好厉害,果然是天上下凡的谪仙,等她们忙完婚礼,一定要给宁郎找一位郎中好好调理一番。 万一治好了呢? 只不过,不知道等宁郎恢復神智后,会不会觉得,做她的赘婿,委屈了他…… 虽说早上的时候,玉桃才刚在农贸市场的菜和肉,但才买的并不多。 桃花阁只是一家规模不大的酒楼,不像有些大酒楼有专门的大地窖,再有财大气粗的会购买冰块来存放肉制品和蔬菜。 所以玉桃每日一早,都是根据以往经验採购当日所需的蔬菜和肉蛋。 但等两日后大婚时,她作为新娘子肯定是无暇顾及后厨的,只能先提前订购好,让商贩明晚给她送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好在已是初秋,肉制品放在通风的阴面窗口,第二天也不会变质。 瑞安镇并不大,有点风吹草动,街里乡亲你传一句,我说一嘴,就都知道了。 玉桃带着裴宁在农贸市场时,已有几个平日里她常来光顾的卖菜的婶子认出了玉桃。 她们一边记下玉桃採买的种类,一边拉着裴玉桃的手,再次感慨命运的不公。 「那裴族长真不做人,听说,竟逼您嫁给那个泼皮,真是不给自己积德!」李婶子说着,自己的眼圈都要红了起来,「可怜我们小裴掌柜,明明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却招了个傻子做赘婿。」 玉桃尴尬地笑了笑,虽说知道李婶子是为了她好,可那声「傻子」还是有些刺耳。 裴宁现在既已成了她的赘婿,她也不希望让别人看低了他。 殊不知裴宁早就听惯了别人这样说他,也没往心里去。 他现在心里能装的东西本就不多,光是能与玉桃在一起的喜悦,就已经消解了所有骂他的话语。 「李婶子,玉桃知道您是怜惜我,可莫要再说宁郎是傻子的话了。他既会写字,又会算数,倒真是比我厉害得多呢。」玉桃解释道。 听到玉桃在夸自己,裴宁将自己笑成了一朵花:「我会写字,也会打算盘,一定不会拖累玉桃的!」 李婶子的注意这才从玉桃转移到裴宁身上。 刚刚,她注意过这个气质非凡的郎君,抿着嘴不说话的时候,倒有一股压迫人的气质。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哥出来视察,没想到,竟是小裴掌柜那传说中的「傻子赘婿」。 她初听了农贸市场几个商贩再传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那傻子赘婿是个面色痴呆,口齿不清,连自己都无法料理的真傻子呢! 不承想,竟是这样的一个如谪仙般俊俏的郎君。 李婶子左看看裴玉桃,又看看这个赘婿,两个人光看样子,倒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李婶子脸一红,忙给玉桃赔不是:「哟,原来这位便是小裴掌柜的赘婿,婶子眼拙了,赶明儿送货的时候给您多放两颗大白菜!」 「那就多谢李婶子了,后日桃花阁摆酒席,李婶子若得空,可以去吃酒席。」 玉桃嘴也甜得很,都是常来常往的乡亲,结缘总比结怨好。 在李婶子处订完了菜,玉桃与裴宁又一起去了裴大壮的猪肉摊。 午间,裴大壮的摊位上没什么人。 裴大壮脖子间挂着一条洗得看不出以前颜色的毛巾,悠闲地坐在台子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来往的人群。 玉桃知晓裴大壮与二麻子是亲兄弟,若不是整个瑞安镇,就裴大壮的猪肉最新鲜,也从不缺斤少两,她也不愿来这里给他送钱。 「裴师傅,要半头猪肉,明晚些时候还得麻烦您给送到桃花阁去。」玉桃的脸上倒是客客气气的,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来。 裴大壮听见动静,抬起眼来,瞧见竟然是桃花阁的小裴掌柜,随后用力站起身来。 他满是横肉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不过,不久前,他刚听见自己买菜回来的内人多少提了几句,说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二麻子,竟然带着族长去桃花阁小裴掌柜那里去提亲。 真是脸都不要了,自己只会吃喝嫖赌,倒是有胆子去肖想人家刚及笄水灵灵的大姑娘! 就因为二麻子跟她家裴大壮是亲兄弟,连带着她都被白了好几眼,平平惹了身气回来。 裴大壮这才记起,前一晚二麻子确实来找他讨要了两斤肉来,说是去提亲。 他还以为二麻子又是来骗银子说的胡话,没想到竟真的跑到人小裴掌柜那里去提亲了。 听说,被老族长逼得下不来台的小裴掌柜,当众找了个傻子赘婿。 裴大壮往玉桃身旁看了一眼,只怕就是这位公子哥气质的人了。 虽听说人是心智不全,可模样看上去,倒比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要强上千倍万倍。 玉桃见裴大壮一直看着他没说话,又开口道:「裴师傅,您先算下多少钱,我先给您付上。想必您也听说了,后日我和宁郎在桃花阁办婚宴,只怕倒时忙不过来。」 裴大壮取下挂着的一大块五花肉放在案板上,突然抡起案板旁边磨得发光的大刀,对着那肉咣咣两下,切下巴掌大的一块肉下来。 待裴大壮将脖子上的毛巾取下,擦了干净手后,再利落地用红绳子系好,二话不说递到了裴玉桃面前。 「裴师傅,这是……?」很显然,玉桃还没弄明白裴大壮这是做何意,也没敢接眼前的这块肉。 裴大壮又伸着胳膊,往玉桃面前递了递:「我听说了我那个混帐弟弟的事。昨日他来找过我,我以为是唬人来的,没想到今日竟冒犯了小裴掌柜您,我替我那混帐弟弟给您赔个不是,这页猪肉就当赔罪的,也当做是贺喜的礼物,还希望您莫要生气。至于您订的半头猪肉,明晚我定会给您送过去。」 纵使是亲兄弟,可裴大壮与二麻子的心性完全不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爱来裴大壮这里买猪肉的原因。 玉桃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慌张地摆摆手,坚决不肯收那页猪肉:「裴师傅您太客气了,二麻子是二麻子,您是您,我纵使生气也不会迁怒与您。大家开门做生意都不容易,不必您如此客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可裴大壮不依,坚持要让玉桃收下。 玉桃架不住,终于接过了猪肉,连连道谢:「那玉桃就谢过裴师傅了,后日桃花阁摆酒,裴师傅若得空,欢迎来吃酒席。」 裴大壮人也实在,当即点点头:「小裴掌柜邀请,我肯定去。」 当然,另一个理由,他不想对小裴掌柜说。 二麻子的脾气他太了解了,今上午他的计谋没得逞,小裴掌柜还让当众下不来台,美梦落空后,必定是存了些心思在身上的。 若是二麻子听了动静要去小裴掌柜的婚礼上闹上一闹,有他在那看着,量他这个弟弟也不敢生出什么事端来。 玉桃再次谢过裴大壮后,又去了买了四根红烛,最后才去了宋嫂子的裁缝铺。 婚礼的事情太赶,这时若是买块布匹重新赶制衣衫,已然来不及,况且她随了爹爹,只会做菜,拿起那绣针来,给自己补个裂开的口子勉强可以,若是要绣花那就强人所难了,更别提缝制衣服这种高难度的活。 想来,买现成的衣服,可以给宁郎多买一身,平日里可以替换着穿。 他身上这一身,虽然布料摸上去光滑无比,定是很贵的料子。可毕竟穿了许久,也已破了好几处口子,就算玉桃想给他补一补,只怕补出来的也巨丑无比。 玉桃虽买不起这么好的料子给裴宁做衣服,但多买几身便宜点的衣服,也是买得起的。 一迈进宋嫂子的裁缝铺,玉桃就被铺满屋的绫罗绸缎看花了眼。 第10章 ◎小册子◎ 之前,她一心扑在跟爹爹钻研厨艺上,不曾在穿衣打扮上用心,在后厨,越便捷的衣衫越好。 进了宋婶子的裁缝铺,玉桃才发觉,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摸上去手感不一样的布料,有那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花色。 每一件,都那么让人喜欢。 玉桃小心翼翼抚上这些布料,冰凉柔软的触感传染到指尖上。 裴宁默默站在一旁,悄悄注视着裴玉桃,他注意到玉桃眼中的透露出的欣喜,指尖轻轻摸索着那些布料。 「玉桃,喜欢吗?」 玉桃轻轻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倒是让裴宁犯了煳涂:「不喜欢?」 玉桃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捏住了自己衣衫一角。 玉桃有些反常的动作引起了裴宁的好奇。 他知道,这是玉桃最喜欢这件鹅黄色的襦裙,还是娘亲亲手给她缝制的,虽说穿了两年,已经有些小了,可玉桃仍不舍丢弃。 裴宁顺着玉桃刚才的动作,也跟着轻抚了一下那些布料。 丝滑,柔软。 玉桃宝贝的这条襦裙布料,摸上去也不及这些摆在檯面上的布料手感一半好。 纵使裴宁脑子再不聪明,此刻也想猜出了一两分,玉桃是喜欢那些光滑漂亮的布料的。 虽然那些布料,都不及玉桃万分之一。 「喜欢为什么不买?」裴宁不解地问道。 玉桃将手从布料上滑下:「爹爹去后,桃花阁的生意落了不少,娘亲病了还需要银子看病吃药。总归我一直在后厨,无需多打扮,有几身够穿的衣衫就行了。」 裴宁消化了片刻,也听出了玉桃话里的意思。 没有哪个女儿家不喜欢漂亮的衣衫首饰。 只是这些在重要的事情面前,都不值一提。 裴宁扫过布料旁立着价钱的牌子,他对上面写着几百文到几两的价格不甚熟悉,但看玉桃由于的样子,她也是不捨得买下的。 裴宁暗自握紧了拳头。 即使他现在身无分文,可既然玉桃喜欢,他未来一定要努力赚钱给玉桃最好的。 宋嫂子将别的客人迎出了门,便笑眯眯来到了玉桃身旁:「小裴掌柜,来看布料?」 「嗯,宋嫂子,想给我夫君置办两身衣裳。」 现买布料做衣裳已经来不及,不如捡了现成的衣裳穿,好在裴宁的身形好,大众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怎么样都好看。 宋嫂子上下打量了一眼站在玉桃旁边像是谪仙一样的男子,一边啧啧称奇。 小裴掌柜招了个赘婿的事,早在街里你一句我一嘴地传开了,她店里忙,却也听前来的客人提了两嘴。 听说那赘婿是个心智不全的痴儿,可打眼看去,却是个从未见过的美男子。 别看他现在穿得这身有些破烂,可就算是披个麻布上去,宋嫂子断定,也一定能让瑞安镇的姑娘们一见倾心。 「小裴掌柜,您想买身什么样的衣裳?要我说,就您夫君这身段,这样貌,多金贵的衣裳都撑得起!」 宋嫂子眉开眼笑地夸着裴宁,虽说商贾之人的话,为的是卖出去商品,话里话外都有夸大其词的嫌疑,可玉桃也跟着眯起了眼。 她也觉得宋嫂子说得对,裴宁配得上那些金贵的衣裳。 「宋嫂子,您把店里最便宜的给我就行,我没钱,不用穿多好看的衣裳。」 这还是裴宁第一次主动对着生人开口。 声音有些怯怯的,不似外表看上去那般贵气。 这句话提醒了宋嫂子,她光看着美男就挪不开眼,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衣裳都套上去让她好好欣赏欣赏。 不过小裴掌柜家里发生的事,街里相邻的都知晓个一二,虽是得了个谪仙一般的夫君,可毕竟也是个从街边捡来的乞丐赘婿,真要计较起来,也没少让人讥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这么想来,小裴掌柜的经歷也着实让人心疼得紧。 宋嫂子不想让小裴掌柜为难,立刻接过裴宁的话去,笑着点点头:「您这么好看的人,就算是最便宜的穿您身上,那也是穿出了不一样的气质!」 这么说着,宋嫂子从店里东南角翻出了两件衣裳。 一件朴素的灰色,一件大街上常见的青色。 没有任何的纹路装饰,也没有任何的设计裁剪。 就是最普普通通的衣衫。 玉桃接过这两件衣裳,手感远不及她刚才摸的那些布料柔软。 她有些内疚地看向裴宁:「其实你可以要求买两件稍微好一点的衣裳的,毕竟是我们大婚要穿……」 裴宁的双眼澄澈而干净,像是时间所有的杂质都无法将他污染。 他的双眸含着笑意:「玉桃,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 裴宁的话像是一阵春风,让玉桃心中泛起了丝丝波澜,一圈又一圈,向外荡漾开来。 玉桃也不再推辞,总归现在银子还需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她与裴宁,来日方长。 「宋嫂子,这两件衣裳多少钱?」玉桃抱着这两件衣裳客客气气地问道。 宋嫂子将两个人眼中的小情绪一一收进眼底,抿嘴跟着笑了起来:「这两件也没几个钱,就当嫂子送给你们做新婚贺礼了。」 一听宋嫂子不肯收钱,玉桃哪里肯,总觉得像是欠了对方似的,脸都跟着有些泛红,慌张地摆手:「这怎么行,宋嫂子您也是开店做生意的人,我怎好白白拿您的东西。」 宋嫂子看着一脸局促不安的玉桃,心里就开始心疼起这个小姑娘。 明明还是刚及笄可以在父母膝下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却要早早撑起家里的酒楼,二麻子那个泼皮真不是东西! 宋嫂子一只手热情地搭在玉桃的肩上,一只手轻轻捏上玉桃白皙圆润的脸颊:「都说小裴掌柜的手艺跟裴掌柜学了个十成十,前一阵握生意忙,还没顾得上去尝尝小裴掌柜的手艺,听说您过两日要摆酒席,那我不请自来去蹭个吃食可好,这衣裳给你,我可就不再拿礼金了,小裴掌柜您就别跟我推脱了。」 玉桃听了宋嫂子的话,知道她也是个热心肠,心下更是一暖。 玉桃将怀里的衣裳抱紧,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宋嫂子您到时候务必带着宋大哥一起来尝尝我的手艺。」 宋嫂子的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我家那口子饭量可大着呢,想来还是我们占了您的便宜呢。」 玉桃听宋嫂子这样说着,提着的心也放下来。 从前,爹爹与娘亲将她保护的太好,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虽然她自接手桃花阁后,也遇见了几个不怀好意的人,可大部分相邻,对她都是极好的。 听闻还要买些红色的炕罩用于铺床,可他们这个婚礼本就匆忙,爹爹也刚走没多久,实在无需多铺张浪费,越简单越好。 最后,宋嫂子又给玉桃扯了块红布,硬是塞到了玉桃的手里,客气地将她们迎出了店。 玉桃对成婚的这些讲究一概不知,还是娘亲和王大婶前一天夜里对着玉桃补习了一番。 「玉桃,如今你就是要成婚的人,娘亲也就不拿你当孩子看了……这个你先拿着,等没人的时候再看……咳咳……有任何不懂的,可以再问我……」 玉桃娘抚着胸口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玉桃。 玉桃忙接过去,正好奇地想打开看一眼,被玉桃娘迅速打断:「还像之前那样顽皮可怎么行,都说了,等没人的时候再看……」 娘亲越是这样,玉桃就越好奇。 不过娘亲现在就在这里,她也不敢拂了娘亲的意,便乖顺地收好这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再抬起头来时,玉桃才发现娘亲从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些红润。 她以为娘亲是因为喜事开心的,这样想着,她心里的伤感之意也沖淡了许多。 玉桃凑到娘亲身边,一把轻轻地扑到娘亲怀中,语气柔软,如以前一般撒娇道:「玉桃不管嫁不嫁人,永远都是娘亲的女儿。而且裴宁很听话,他也会一同好好孝敬娘亲的。」 听着玉桃的话,玉桃娘的一脸温柔的笑意,干枯的手指慢慢抚摸着玉桃柔顺的秀髮:「娘亲能看出来,裴宁是个好孩子……只是你现在还小,裴宁的心智还稍有不全,日后你们感情好也罢,但是记得要……避孕。」 玉桃微闭双眼,正静静听着娘亲的话,听到「避孕」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词,不由得抬起头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澄澈的光,好奇地问道:「什么是避孕?」 玉桃娘脸上的红晕还未退散,只得嘆息一声:「就是……你与裴宁睡在一起,别那么着急要孩子。」 玉桃似懂非懂,爹爹与娘亲睡在一起,便有了她。 那她与宁郎在一起,是不是也就有小孩了? 想到这,玉桃才意识到娘亲脸上绯红的意思。 可玉桃脸上没有玉桃娘想像中的害羞与娇嗔,反而白了脸色道:「娘亲!」 和宁郎有小孩…… 这种事,她才没有想过呢! 现在,她只想让娘亲身体健康,桃花阁能顺利地开下去。 再者,能治好宁郎的病更好,若是治不好,她也不会嫌弃对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至于旁的,她也不想再奢求什么了。? 第11章 ◎这可是个好东西◎ 「没想到,我们玉桃这么快就要成亲了。」玉桃娘的手一搭没一搭地落在玉桃柔顺的乌髮上,「成了亲,可就不能再做小孩了。」 娘亲今日的身体好似恢復了许多,能与玉桃说这样多的话,让玉桃心里很是开心。 她想,之前娘亲哭是以为自己跳了火坑,招了个傻子做赘婿,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还会让旁人看了笑话。 如今看到宁郎是个乖顺听话的儿郎,娘亲放心了,心里自然就畅快了。 玉桃看到娘亲身体有所好转,心里同样高兴,还想继续在娘亲怀里撒会娇,叩门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桃娘,你忙完了吗?」门外王大婶洪亮的声音响起。 刚才还半坐在床上的玉桃,听到王大婶的声音后,连忙站起身来。 玉桃娘的身体不好,无法操心太多的事,所以今日王大婶特意过来与玉桃一起布置婚房。 玉桃两步并作一步上前将门往内打开,映入眼帘是王大婶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让王大婶您特意跑一趟,真是麻烦您了。」玉桃说着好话。 「她王大婶,今日多亏您了……」玉桃娘虚弱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飘飘悠悠,像是一片没有着力点的羽毛,听着就让人心疼。 王大婶得了玉桃的同意,一步迈进了屋子里,顺着刚才声音的方向走到玉桃娘的床边。 她见着玉桃娘虚白的脸色,心疼至极,总还记得前几年裴老爹还健在时,玉桃娘与他恩爱羡煞旁人的样子,怎么一转眼,竟成了这个模样。 王大婶左手拉起玉桃娘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温暖的右手覆盖上玉桃娘冰凉的手背:「瞧你说的,我也算是看着桃娘长大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成婚了,大家都是街里乡亲,有困难时帮一把没什么麻不麻烦的。」 玉桃娘还是撑着羸弱的身体动作缓慢地鞠了一躬。 「行了,有我在您就别担心桃娘的事。」 王大婶狠狠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尽力收了回去,她将玉桃娘的手贴心地放回到薄面被中。 「玉桃娘,您就养精蓄锐好好休息,明日桃娘大婚,还有得忙呢。」 说罢,不等玉桃娘再说什么,眼疾手快的王大婶就将一旁的玉桃推出了屋。 玉桃跟王大婶出了屋子,便看到裴宁和小雪蹲在地上,旁边摆着一只盛满水的木桶。 小雪正给裴宁示意如何洗抹布,如何擦洗地面。 听到门开的声音,两个人一齐抬起头来。 裴宁见是玉桃走了出来,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瞬间亮起了光芒。 他还不忘此刻手里正拿着一条半湿半干的抹布,没有急着跑到玉桃身边去,而是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笑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小雪姐姐说你要忙,不能打扰你,所以我和小雪姐姐一起清洗地面。」 跟在身后的王大婶转了一下眼珠子,立刻笑出了声:「裴宁你真棒,好好跟你小雪姐姐学,以后这些事你都是要帮桃娘分担的。」 听到被表扬,裴宁的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奋力点点头,脸依旧是冲着玉桃:「玉桃你放心!」 看着裴宁认真的样子,玉桃也浅浅笑出了声。 就连蹲在地上的小雪,看到众人如此开心,她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跟着咧开了嘴角。 「哟,仔细一看,小雪,裴宁,你们两个眉眼还有些像呢!」 王大婶瞧瞧小雪,又看看裴宁,突然发出感慨。 听了这话,玉桃止住了笑,愣愣地看着眼前蹲在地上的两个人。从前,她就觉得裴宁看着好似有一点点的眼熟,这么想来,难道是因为像小雪? 裴宁忍不住偏过去头看着小雪,他歪过头:「可小雪姐姐是女子,我是男子,我们两个怎么会像呢。」 王大婶摇了摇头,她差点都要忘了,裴宁脑袋那里是有点问题的。 王大婶索性止住了话题,看着小雪点了下头:「行了,我和桃娘还有大婚的事要交代,小雪辛苦你先带着裴宁打扫一下卫生。」 小雪无声地点点头,再次给裴宁演示刚才被打断的擦拭地面的方式。 玉桃还来不及细细思索小雪与裴宁两个人眉眼有些相似的事情,便被王大婶拉进了婚房。 金先生走后,空出来的这间小屋子就给玉桃和裴宁做了婚房。 屋子比玉桃娘住的那一间稍小了一点,可也足够放下一张床与一张桌子。 早些时候,玉桃与小雪已裁了些红纸,剪了几对喜字张贴到了窗户和门上,买的干果也已盛在盘子一一摆在了床对面的方桌上。 玉桃其实对这间屋子不甚熟悉。 爹爹还在的时候,最早是与娘亲两个人在隔壁那间屋子里的。 玉桃自己单住在这个小间里。 年幼时的玉桃曾哭闹着想和娘亲一起睡,被爹爹无情的拎出了屋外。 她红着眼睛噘着嘴,质问一向疼她的爹爹:「为什么不让我和娘亲一间屋子睡!」 爹爹没好气地笑道:「等桃娘以后嫁人了,便也跟夫君一起睡了。」 没想到直到现在,玉桃才明白爹爹的意思。 爹爹和娘亲的感情,一直都是极好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只是…… 玉桃晃着神,刚才娘亲偷偷塞给她的小册子一不小心就从袖口跌落出来,像是将玉桃的心事也一同掉落到了冰冷的地砖上。 眼疾手快的王大婶看到地上一本不起眼的小册子,饶她也是个过来人,立刻明白那地上安静躺着的是什么东西,急忙弯下腰捡了起来。 「这是你娘给你的?」王大婶将册子塞回到玉桃怀里,感慨道,「总还觉得桃娘是个小丫头,不知不觉都要成亲了。」 玉桃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册子,她差点就忘了娘亲还给自己塞了这么个东西,只不过娘亲让她等到没人的时候自己偷偷看,所以她一直不知道这册子里是什么。 她想再多问一句,娘亲却怎么也不肯告诉她。 看王大婶的样子,她应该是知道的。 如果她先问一嘴王大婶,不算违背了娘亲的话吧? 「王大婶,你知道这册子里的内容?」 听玉桃这么一问,王大婶也没有扭捏,捂嘴笑出了声:「这可是个好东西。」 「好东西?」玉桃歪着头笑话王大婶的话,她如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那娘亲为何不让我当着她的面看?」 被玉桃这么一说,王大婶才意识到,也许玉桃还不知道这册子里是什么。 玉桃娘还是脸皮薄,娇羞过了,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肯再多说一句,只能让她自己看着悟。 可她也是看着桃娘长大的,这孩子虽说平日里大大咧咧,一副一点也不骄矜的样子,可对这男女之事,肯定是一窍不通的单纯。 门外那裴宁,虽说有些傻傻呆呆的,可也毕竟是个男人,万一他看桃娘什么都不懂,趁机欺负了桃娘,那她也是不允许的! 王大婶思忖了片刻,将玉桃拉到窗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玉桃,也没有了刚才半是娇羞半是玩笑的深情。 」桃娘,这册子里呢是教你怎么生孩子的。」 思来想去,王大婶决定还是好好跟玉桃说道说道,虽说婚事已经成了定居,可也不能让她就这样稀里煳涂的过下去,万一再有了孩子,照顾老的,拉扯小的,那光中看不中用的赘婿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帮衬桃娘呢。 「生孩子?」玉桃听到王大婶如此直白的说出这句话,心里惊得像头四处乱撞的小鹿,搁在腿上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摆在哪里好。 玉桃的样子映在王大婶的眼中,她也不意外,毕竟眼前还只是个刚及笄的姑娘。 「女人嘛,都要有这一遭,桃娘你不必过于害羞。」王大婶一只手温柔的抚上玉桃的秀髮,「只是,你想这么早生小孩吗?」 王大婶手心的暖意自玉桃的头顶蔓延开来,让她刚才慌乱的心微微平静了片刻。 娘亲也她跟说过,两个人睡在一起,便会有小孩。 如今,王大婶又来问她。 可她想要小孩吗? 风自窗户外唿啸着闯了进来。 夜晚的风比白日要透着些许凉意,一阵一阵刮到玉桃的脸上,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 玉桃想起,约莫六年前,也是这样的一阵风。 明明白天还是暖洋洋的,可到了晚上,就像是卯足了劲要吹散她,将娘亲虚弱又悽惨的叫声一声一声灌进她的耳朵里。 明明她都害怕地把耳朵捂上了,明明她都不想再听了。 可娘亲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惨烈。 爹爹急得在和郎中说道着什么,稳婆和几个亲戚女眷们在忙里喊着「用力」。 她蹲在门外的台阶上,没人顾得上她。 小玉桃吓得捂着耳朵闭着眼,嘴里也许是在不停地让各路神仙保佑她的娘亲平平安安,她以后一定都乖乖地听娘亲的话。 那一夜过得太漫长了,漫长到晚上的冷风将她被泪水打湿的脸庞吹干了一遍又一遍。? 第12章 ◎成婚当天◎ 后来,玉桃记得爹爹终于发现了她,将正在发抖的她抱回了屋子里。 小玉桃死死揽着爹爹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带着鼻音的怯懦声音从下面传来:「娘亲会死吗。」 裴老爹的身体一顿,一双大手盖住了小玉桃的头,强忍着心中的悲凉,温柔且低沉地回復道:「不会的。」 「那小妹妹呢?」小玉桃又问。 她仍记得娘亲拉着她的小手,一脸温柔地让她抚摸那隆起的肚子。 「睡吧玉桃,睡一觉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爹爹的声线里已夹杂了快要掩饰不住的哭腔。 一直到好几天,小玉桃才消化了那个未出世的小妹妹,已经胎死腹中的事情。 而娘亲的身子,自那次小产以后,便再也没有恢復过来,一直病恹恹的。 后来,街坊邻居再给小玉桃打趣说让娘亲给生个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小玉桃都拼命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娘亲再生。 她害怕看到娘亲哭红的双眼,流干的眼泪,以及苍白无血色的嘴唇。 那是爹爹熬了多少碗鸡汤都补不回来的身体。 「桃娘,你怎么了?」 见玉桃一直没回话,王大婶还以为玉桃因为生小孩的问题害羞了起来。 直到她侧过头,发现玉桃的脸色微微发白,嘴唇紧闭在一起,一言不发。 王大婶伸出一只手在玉桃面前晃了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嗯?王大婶,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您刚才说什么?」 许是想起了曾经不太好的回忆,让玉桃的脸色不太好看。 王大婶以为玉桃因着明天大婚,心情紧张,上前温柔地拍了拍玉桃,安慰道:「没事的桃娘,王大婶只是想告诉你,不用着急那么早要孩子。」 孩子…… 玉桃不自觉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每一个成婚的人,都必须要有孩子吗。 「若桃娘你不想那么早生孩子的话,就不要学小册子里的事情。」王大婶看着一脸单纯的玉桃,决定还是得好好给她讲一下。 生小孩对于女人来说可不是闹着玩的,那都得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经歷过生死的。 尤其桃娘家里现在这个情况,病的病傻的傻,若再来个小的,桃娘这日子该怎么过! 总归看那赘婿痴傻的样子,在这方面应该也是不通的,她好好跟玉桃交代一番,能推多久便是多久吧。 「就是……你跟那赘婿先暂时别在一张床上睡觉!」 王大婶想了想,还是这样告诉玉桃,最简单也最直白。 听着王大婶大大咧咧的话,刚才还煞白的小脸,也不自觉点上了一抹绯红。 玉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里也是掩饰不住的害羞。 原来睡在一张床上,像小册子里一样,是会生孩子的。 看来那小册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玉桃悄悄将指甲捏紧在手心里,暗自决定,那教人生孩子的小册子她才不要看,一会要趁人不注意塞在衣柜的最底下永远看不见才好。 王大婶又拉着玉桃嘱咐了好一会的话才离开。 街上,打更人已敲下了第一更。 玉桃瞧着窗外的夜色,刚才还亮光的天,现在似是已经泼上了一层掺过水的墨。 风适时的吹进来,拨乱了玉桃额前的刘海。 玉桃没有理会,任凭刘海飘着,一盪又一盪。 她感觉,这细碎的刘海就像自己,看着好似自由自在的空中飘着,实则被紧紧牵扯着,哪里也动不了。 玉桃发了好一会的呆,直到有了些许凉意,这才动了动身。 今日是她做姑娘家的最后一日,明日便要与宁郎成亲了。 打开房间门,回到前厅,灯已经灭掉了一盏。 小雪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前厅,唯有裴宁撑着一只手安静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头一点一点地向下磕着。 纵使玉桃走路这样轻巧,还是被裴宁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声音。 裴宁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他瞬间睁开了眼,将头立了起来。 待看到玉桃的那一刻,裴宁如浓墨般深邃不见底的双眸瞬间亮起了点点星光,他站起身,随即嘴角大大勾起,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玉桃,你忙完了。」 玉桃抬眼扫视了一圈,柱子,桌椅,就连地面都光滑整洁,一尘不染。 「小雪呢?」 「小雪姐姐干完活就回屋了。」 裴宁接过玉桃手里的棉被,先放在长椅上,随后与玉桃一起撤去旁边碍事的长椅,将两张桌子并在一起。 玉桃重新抱起棉被,小心翼翼铺在对好的两张桌子上,又盖上一层薄点的棉麻布:「这两天让你暂时睡在这里,受委屈了。等明天成了婚,我们就能去婚房睡了。」 裴宁慌张地摇摇头,澄澈纯真的表情不掺杂一丝的杂质:「是玉桃收留了我,给我饭吃,给我住的地方,不嫌弃还让我做赘婿。玉桃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心里没有一丝不愿。」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虽说当初是逼着招了个赘婿,但宁郎并没有惹过她任何的不快,相反,他尽心尽力在桃花阁里干活,总归是店里多了个帮手。 若没有宁郎,也没有逼婚,她如果哪一天嫁了出去,未来的夫家不一定还能让她继续经营这桃花阁。 玉桃能有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谢谢你,宁郎,你也帮了我许多。」玉桃展颜微笑,「明日还要早起,歇息吧。」 就这样忙碌了两日,转眼就到了成婚当天。 桃花阁久违的没有一早开门。 玉桃早早便起了床。 前一天傍晚,商户早就把玉桃採买的食材都送了来,玉桃不忘再欢迎他们次日来吃酒席。 裴宁不会做饭,无法在厨房帮到玉桃什么,只得听话地跟着小雪一起打扫清洗了一遍吃饭的外厅。 玉桃不知道具体会来多少人,但总归她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街坊邻居她都通知过了,也准备了大约20人的饭菜。 忙完这些所有的事后,已是过了晌午。 祝国一贯的习俗是上午接亲,太阳落山后的黄昏时分拜堂。 由于裴家是招赘婿,裴宁也早就住在了桃花阁,便直接省去了上午接亲的环节。 直到晌午用过午饭后,王大婶与王大叔叩响了桃花阁的门。 第13章 ◎成婚(一)◎ 裴宁倒还好说,虽说是成婚的新郎服,倒也是家家都穿过的最日常的衣裳。 王大叔平日里是做粗活的,男人大大咧咧惯了,可碰到细皮嫩肉的裴宁,手脚也放的轻了些,却也是极利落地将裴宁的衣服给穿好了。 玉桃娘今日也起得早,虽说她的面上一直挂着笑容,可眼下隐隐泛着的乌青还是暴露了玉桃娘昨夜没睡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娘亲,今日我成婚,您该高兴才是。」玉桃贴心地为玉桃娘穿上一件喜庆颜色的衣服,调皮地吐吐舌头「今日您坐高堂位上,好多人都来看您呢!」 「都是成婚的人了,说话还没个轻重。」 明明嘴上是责怪的话语,可玉桃娘的心却轻快了不少。 看玉桃的样子,仿佛心底没有一丝的不快。 也许玉桃,是真的做好了决定。 她这个做娘的,不能再让玉桃劳心劳神了。 「就是,玉桃娘这都多久没出这内室了,出去让大傢伙瞧瞧,还跟十五六年前我刚认识你那会一个模子!」 王大婶留神着玉桃娘的神情,也在一旁附和着。 这话一出,倒真让玉桃娘羞红了脸:「女儿都要成婚的人了,她王大婶您也真是会打趣我。」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大家都该高高兴兴的。 就连小雪都在一旁笑眯眯地换上了一件亮色的衣衫。 安顿好玉桃娘与小雪后,玉桃才真真正正能够坐下来,迎接属于她「新娘」的忙碌时刻。 王大婶小心翼翼为玉桃换上玉桃娘亲手绣制的嫁衣,平日里玉桃多爱穿鹅黄色的衣裙,没想到这嫁衣的红色更衬得玉桃肌肤胜雪,又艷如桃花。 本就容貌姣好的玉桃,即使不失任何粉黛,此刻也都光彩照人,美艷得让人忘了唿吸。 小雪说不出话,此刻也双手抚在脸颊两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勾出弧度,脑袋随着此刻惊嘆的心情左右摇摆着。 「桃娘,我就说——」王大婶拉着玉桃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番,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嘆,「在咱瑞安镇,你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论容貌,你和裴宁可真是极为登对的一对谪仙!」 玉桃头饰虽简单,插的却也是玉桃娘保管了多年的一只金步摇,流苏垂在玉桃挽起的髮髻旁,随着玉桃的动作而小幅度摆动着。 「王大婶,您过誉了。」玉桃的脸被夸得都羞红起来,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含着水光的眉眼间已是染上了一层娇媚。 王大婶拿出口脂,在玉桃一张樱桃似的小嘴上晕染了几下红色,更如两瓣绽放的红玫瑰:「王大婶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今晚您就是瑞安镇最美丽的新娘!」 太阳渐渐落到了山后,余晖却透过朵朵云层,将最后的金色尽力洒向大地。 秋风已是有了少许凉意,可桃花阁门前却热闹非凡。 小雪将桃花阁的门拉开时,那些前来贺喜吃酒席的街坊邻居们早已在门外等候了。 玉桃和已穿戴整齐的裴宁站在门内,迎接着宾客的入座。 听说正常嫁娶,是有很多仪式与流程的,好在玉桃不是那么看中这些的人,本身也实在是仓促,她也不想将这些银子花在这些花哨没用的事情上。 索性,拿着一把红色的团扇举在自己的脸前,来一位眼熟的宾客,就热情地招唿一声。 小雪扎着两只圆糰子,喜庆地在大厅内跑来跑去,端茶倒水,笑容就没在她的面上消失过。 经过前一夜与裴宁的相处,她也早已改变了对裴宁不满意的心态。 看着裴宁听话与懂事的份上,她希望,玉桃这次是真的因祸得福,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桃花阁的门还关着时,二麻子就早早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只等小雪一开门,二麻子率先沖了进来。 二麻子还是那身吊儿郎当的打扮,裤腿甚至还挽在腿上,空着手笑嘻嘻的,大老远就往桌子上看,盘算着今日得多吃点。 「哟,玉桃妹妹,今日你可真是娇媚可人,让哥哥我都心动不已啊——」 二麻子自上而下打量着玉桃,以往玉桃总是不施粉黛,清纯如一朵洁白的荷花。 今日,他还是头一次见上了妆的玉桃,更加的妩媚。 团善后那隐约可见的红唇,那白皙的脖颈,视线再往下移,是连喜服都遮不住的凹凸有致的身材。犹如那贵妇头上的玫瑰髮饰,让人忍不住想摘下来一亲芳泽。 玉桃用团扇遮着脸,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嫌恶。 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可怎么先见着的,却是如此晦气的人。 突然,眼前的景色就变了一变。 一抹灰色的衣衫挡住了玉桃的视线。 「玉桃不喜欢你,你出去。」裴宁的声音犹如寒冬腊月里的冰块。 可能是因为紧张,那语气中,微微能听出一丝生涩。 玉桃抬起头,看不到裴宁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高高竖起的长髮和挺拔的嵴樑,那乌墨般的长髮顺着背部,一直垂到了腰后方。 明明是个傻憨只会见她就笑的男儿,此刻却护她在身后,说着他从来没说过的话语。 二麻子眉头拧在一起,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不识好歹的人身上。 眼前男子双眸里骇人又充满危险,二麻子嗅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危险气息,不由得后退一步。 他,他不是个傻子吗。 二麻子不想承认,他天不怕地不怕,竟然被一个傻子给唬到了,顿觉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梗着脖子道:「怎么,本大爷来吃你们喜酒是给你们面子。」 刚把玉桃娘扶到座位上的王大婶和王大叔听到动静,抬眼往门口瞧去。 只见那一身灰衣的赘婿裴宁,正双手将玉桃护在身后,一脸寒意地看着面前就要惹事的二麻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一副傻憨样的裴宁,如今竟也有了当人夫的样子。 不过,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玉桃娘也注意到了来闹事的二麻子,一脸担忧地央求着王大婶和王大叔:「和气为贵,今日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第14章 ◎成婚(二)◎ 王大婶和王大叔早已心领神会地大跨步走到二麻子旁边,两人眼疾手快,还不等二麻子反应过来,两人一人一边架住二麻子,迈出桃花阁,将人扔了出去。 二麻子摔了个狗吃屎,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头顶上方传来玉桃的笑声,心中更加恼怒。 还没等他站起身来,背上被人结结实实踩了一脚,差点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敢踩本大爷我!」二麻子勐地抬头,那人差点踩上二麻子的脚一顿,停了下来。 拎着一提猪下水的裴大壮低下头,满是横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可就是这般,还是让二麻子抖了抖。 「大哥……」二麻子全无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堆着笑趴在地上道,「您怎么也来了。」 「我来给小裴掌柜道喜,你来做什么?」裴大壮眉间一皱。 「我也是来道喜的呀。」 「道完了?」裴大壮睨了一眼。 看来是道完了,要不然此刻怎么会被人用这种方式「请」出来,真是不够丢人的。 「道完了道完了。」二麻子赔笑道。 「那还在这趴着干什么,还不快离开。」 二麻子低着头,顾不上拍拍衣服上的泥土,在一阵闹笑声中,撒开脚头也不回地就跑离了桃花阁。 直到跑过一个街角,他隐身过去,这才理了理皱在一起的衣衫,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恶狠狠道:「臭娘们,迟早本大爷我要报復回来!」 看着狼狈跑逃走的二麻子,玉桃快笑弯了腰,要不是顾及在场宾客,她真想笑出声来。 不过此刻,看到走进门来的裴大壮,玉桃心情甚好:「刚才谢谢裴师傅您解围了。」 裴大壮的脸上有片刻的松动,不过还是恢復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摆摆手,向站在旁边的小雪递过自己的贺礼:「我就是怕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来闹事,才特意早来一会,让小裴掌柜见笑了。」 玉桃与裴宁谢过后,由小雪领着入了座。 后面紧跟着的事裁缝铺的宋嫂子,她送了一对绣着由「盒」「荷花」「令指」寓意「和合如意」的红色枕巾。 卖菜的李婶子提了一篮煮好的新鲜花生,让小雪直接分到了宾客就座的桌子上。 还有几个玉桃看着眼生的,估计是爹爹和娘亲的朋友,也热情地招唿着请进门了。 大家拱着手踏过桃花阁的门槛,见到站在一旁的玉桃与裴宁,嘴上都说着吉祥话。 没一会,老族长和族长夫人也齐齐出现在了桃花阁门口。 族长夫人的脸上挂着笑,手里提着一袋点心。 「裴玉桃,裴宁,恭贺两人新婚……」族长背着一双手,满是褶皱的脸微微抬起,努力想维持一副长辈的样子,「要知道,你们这好姻缘还是我撮合的呢,呵呵……」 裴宁认出,这是前几日欺负玉桃的人,面上瞬间就收起了笑,瞥向一旁,不再看他。 玉桃看着两人,心底微微泛过一丝波澜,可对方毕竟是族长,还是自己的长辈,这面子上的功夫,不得不做。 不过,玉桃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谢过族长与族长夫人后,便不再搭理。 忙了一阵的王大婶凑了过来,阴阳怪气道:「您撮合的那个二麻子可刚让我们架出去,裴族长您来的时候没瞧见吗。」 族长夫人听出王大婶的意思,面子上顿觉挂不住,也觉得裴族长之前那事办的不地道,拽着裴族长的衣角瞪了他一眼:「还嫌不够丢人?一会入席,闭嘴吃饭。」 看着裴族长的腰好像又弯下去了一点点,玉桃和裴宁相视一笑。 有些小孩从桃花阁门口经过,向里张望着。 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看到了穿着一袭红衣的玉桃和裴宁,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回过头大声对小伙伴们喊道:「这里有两位跟神仙一样好看的哥哥姐姐!」 玉桃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俯下腰,从一旁的碟子里抓起一把早上现炒的糖豆递到羊角辫手里:「喏,给你。」 羊角辫大方地接过糖豆,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 「姐姐,你们在做什么?」羊角辫问道。 「姐姐一会就要去这位哥哥成婚啦。」 娘说过,成婚是好事,遇到了要说吉祥话。 羊角辫的嘴里还含着那颗甜甜的糖豆,口齿不清地说着:「祝哥哥姐姐百年好合!」 说着,又跟一群小伙伴风一阵地跑开了。 玉桃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羊角辫一颗一颗给大家分糖豆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从刚刚街坊邻居依次入席,前来给她贺喜,玉桃的心里就仿佛吃了蜜一般开心。 在这里,想看她笑话的坏人还是少数。 大多数邻居都是带着善意的、友好的、充满祝福的心情来参加她与宁郎的婚宴。 待客人差不多都入座后,王大婶也站在了高堂座一旁,今日她充当的是主持婚礼仪式的礼生一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迎新人入堂!」 刚才还叽叽喳喳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玉桃和裴宁。 落日前最后的余晖顺着门框洒在二人身上,周遭一圈闪烁着微弱的金黄色光芒。 玉桃屏气凝神,正要迈开步伐,突然身后听到一个童声。 「天女散花咯!」 紧接着,无数瓣各种颜色的花瓣自头顶一瓣又一瓣的落下。 玉桃惊讶地回过头,只看到匆匆离开的一只羊角辫。 「娘亲,是神仙下凡了吗!」一个儿童奶声奶气地指着两人,惊喜地问道。 宾客纷纷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极为登对的样貌,活脱脱像是从壁画中跳出来的一般。 玉桃和裴宁手里牵着一截红丝绸,缓慢地从门口走到玉桃娘亲的座位前。 这条路,看似很短,玉桃却又觉得很长。 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如梦似幻。 光怪陆离。 但路却又是这样的短,任由宁郎牵着她,一步,两步。 走向属于他们的世界。 第15章 ◎交杯酒◎ 说来也奇怪,刚才玉桃的心里紧张还像打鼓一般,跳得厉害,可走了这一路,看着众人欢笑的、祝福的表情,心情却越来越平缓,直到看到娘亲那张泪中含笑的脸,闻到身旁宁郎身上似有似无的皂角味,伴着一种宁静的柔软,就连玉桃都跟着放松下来。 就好像,他们本该就是一家人才对。 小雪和王大婶王大叔的儿子跟着站在两人身后,直到站定,才悄悄退去。 直到玉桃和裴宁走近,玉桃听到安静的宾客里有几声吸气。 「之前只说裴老爹家的桃丫头招了个傻子做赘婿,可没说这赘婿长得这样好看呀!」 「哟这裴族长歪打正着,还真让桃丫头捡了个宝。」 「你懂什么,小裴掌柜站在那赘婿旁边一点不逊色的好吧。」 「男人光好看有什么用,还得知冷知热会疼人。」 「瞧你好歹也是做娘的人了,说起这种事来真不知道脸红……」 「我前几日见过小裴掌柜那赘婿,虽说脑子是有些不太灵光,可看着是个会疼人的主。」 …… 叽叽喳喳几声闲言碎语传进玉桃的耳朵中,就连裴宁也跟着听进去几句。 他不太懂那几个婶子模样的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十几个宾客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和玉桃。 裴宁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倒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 只是,之前被人叫惯了傻子,突然这么出现这么多充满善意的人对他微笑,他害怕他一张嘴就会给玉桃丢人。 今天理应是玉桃最开心的日子,他不想做让玉桃丢人或者伤心的事。 许是猜到了裴宁的心思,玉桃依旧举着团扇,头却向对方的方向微微倾斜。 注意到玉桃的动作,裴宁心领神会地小幅度屈膝。 「大家都是在夸我们,宁郎你莫要紧张。」 玉桃的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请见,可这软绵的声音似一阵春风撩拨在裴宁的心弦上,瞬间化解了他的所有担心。 王大婶眼神朝那几个小声讨论的婶子方向飞过去,跟着轻咳了两声,宾客里小小的骚乱立马平息了。 「吉时到!」王大婶洪亮的声音响起。 玉桃与裴宁手上的红色绸缎被小雪撤下。 「一拜天地!」 玉桃与裴宁面向桃花阁门口,郑重鞠躬。 「二拜高堂!」 两人慢慢转向坐在高堂位置的玉桃娘亲。 见此场景,玉桃娘亲红着眼眶,擦拭着眼角的泪。 王大婶见状,急忙俯下身去,在玉桃娘耳边小声道:「她玉桃娘,今天是好日子,你该高兴才是。」 「高兴高兴,我这是高兴的泪,要是玉桃爹也能看到,就好了……」玉桃娘一句话说的极为缓慢,尽量不让自己咳出声来。 玉桃听到娘亲的话,眼睛也开始湿润起来。 她忍不住握紧了团扇的木柄,将红色的团扇又向自己挪近了些。 裴宁将玉桃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举起左手,将食指、中指、无名指併拢后,郑重其事道:「玉桃,爹爹在天之灵一定也在为你祝福,我向爹爹和娘亲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王大婶听见裴宁的话,也极力劝慰着玉桃娘:「你看,女婿都发话了,你这个当娘的就放一百个心吧。」 玉桃娘闷声点点头。 宾客中,一个妇人见此情景,捅了捅旁边另一个妇人,小声道:「瞧,我说什么来着,这赘婿头脑虽不太灵光,可疼媳妇疼得紧哩,用不着你们瞎操心!」 之前还怕赘婿「好看不中用」的妇人也悄悄抹了抹眼角的几滴泪,感慨道:「就是想起裴老爹人那么好,可怜这寡母,如今也算有倚靠了。」 坐在多面的裴族长捋了捋鬍鬚,一副长着的样子:「其实我作为族长,这裴玉桃与这赘婿也算是我撮合的,应该让我坐高堂位置的嘛。」 就连族长夫人都没理会他。 王大婶起身,清了清嗓子,让仪式继续走下去:「夫妻对拜!」 玉桃与裴宁收敛了刚才溢出的伤感情绪,相向而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彼时,两个人相互对视,眼波流转。 随后,相向鞠躬。 「礼成!祝福新人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欢唿声从宾客间此起彼伏地响起,顷刻取代了之前有些悲伤的氛围。 「这样就可以吗?」看着宾客开始举杯三三两两举杯共饮,裴宁懵懂地问道,「下一步需要我做什么呢?」 王大婶笑道:「新郎官看着人淡如菊的样子,没想到性子还挺急,当然是送入洞房——」 「好——」 听到「洞房」两个字,宾客里有人忍不住开始起闹。 有心急的,甚至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来。 没等玉桃反应过来,只感觉忽然冲出来几个人,便和裴宁一起被簇拥着推进了新布置的婚房里。 窗外夜色如墨,屋内点燃的红烛却衬得喜庆又暖和。 一闪一闪的烛火映在玉桃精緻的脸庞,映在双眸中,像是闪烁着星光,格外妩媚。 裴宁则老老实实坐在玉桃的旁边,眼睛亮晶晶的,露着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看着眼前围上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他偷偷偏过头,看到玉桃也正巧侧着脸,看向自己。 眼中闪烁的星光猝不及防就映进了裴宁的心里。 「哟,看桃娘和新郎官感情真好,那眼睛就跟要粘在对方彼此身上似的,挪都挪不开!」一个围观的妇人出声打趣道。 众人闻言,也都笑了起来。 很快,屋内就盈满了快乐的气氛。 小雪端着一只木制的盘子走到床边,递到玉桃与裴宁面前。 也许是因为激动,她白皙的脸上也透着一抹红润。 盘子上摆着两只陶瓷酒杯,明晃晃的烛火在小口杯的酒水倒影里摇曳。 「新娘新郎共饮交杯酒!」 「交杯酒!」 「交杯酒!」 「交杯酒!」 在众人的起闹声里,玉桃与裴宁端起木盘中那盏小酒杯。 「等等!」 玉桃刚准备递到自己嘴里,王大婶及时出声制止了两人。 第16章 ◎被灌了几杯酒◎ 裴宁的手还立在眼前,见大家都笑着看着他们,裴宁还以为是自己又闹了笑话,顿时端着酒杯的手就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能无辜地看着同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玉桃。 玉桃还能闻到杯中微微散发的酒的味道。 不似儿时娘亲给她做的甜酿,一种描述不出来的怪异味道,总之不是甜的。 「就说两人还像颗青果子一般没经验。」王大婶笑的时候,玉桃总能看清她嘴里有几颗牙,「这交杯酒呀,自是夫妻各执一杯酒,二人手臂相互交叉,各自喝下。」 说罢,王大婶怕小夫妻不明白,还当场拽过一旁的小雪演示了一番。 玉桃看着王大婶演示的亲昵动作,微微红了脸。 她定了定心神,转回头看向裴宁。 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那只举着酒杯手足无措的手,在看到王大婶的示范后突然放松了下来。 由裴宁主导着,小心翼翼穿过玉桃的小臂。 玉桃抿着嘴,在碰到宁郎的那一刻,心里也仿佛漏跳了一下。 在众人的目光中,两人相互交错着小臂,手腕轻轻抬起,冰凉的白酒灌入喉咙里。 玉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味道,辣得微眯了双眼,就连眉梢都不自觉蹙在了一起。 她轻轻吐了口舌头。 这酒果然不如想像中好喝,怎的店里却卖的这样好。 玉桃不理解。 她偷偷瞄向宁郎,却见他不像自己一般反应强烈。 许是从前在家时,宁郎是喝过这酒的,所以他才不怕这辛辣的味道。 玉桃心想。 玉桃与裴宁将喝过的酒杯重新放回到木盘子上,再由小雪端了下去。 此时,王大婶示意四个婶子再次走到床边。 她们的手上各抓了一把干果,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得喜气洋洋。 玉桃认出,这四位婶子是瑞安镇都熟悉的「福气夫人」,据说是连着生了几个孩子,儿女双全,很有「福气」。 现下,福气夫人们手中各执一把大枣、花生、桂圆以及莲子,分别撒在了喜床的四个角内。 边撒,嘴边还不停地念叨着「祝福桃娘与裴郎早生贵子」等吉祥话。 虽说玉桃是不愿生孩子的,但也不好拂了大家的面子,只是默默笑着也并不说话。 一旁的裴宁注意到玉桃的情绪,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玉桃似乎没有刚才兴致高涨了。 他小心翼翼思索了几秒,附到玉桃耳边,低声道:「这干果一会我能吃吗?撒在床上好浪费的。」 「等没人了,你随便吃。」 玉桃捂住嘴,尽量不想让旁人注意她在笑。 仿佛让宁郎吃掉这些干果,她便真的不会生孩子了。 拜过堂,喝过交杯酒,有了福气夫人们的祝福,这礼便算成了。 王大婶催促着看热闹的众人回到大厅去吃酒席,还不忘嘱咐小雪将玉桃娘扶到她的屋里去。 玉桃娘那病弱的身体撑了这许久,已是相当不易。 见大家都三三两两散去后,王大婶这才关上门,笑得一脸暧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桃娘,裴郎,都累了吧?」 忙碌了一天,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之前玉桃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全身紧绷着完成这场「大事」。 直到王大婶这么一问,玉桃才觉得有些精神疲惫了。 「桃娘,再坚持一会,你还得出去招唿客人,让裴郎在屋子里歇着吧。」 「咕噜噜——」 肚子已经提出了抗议。 却不是玉桃这边发出的。 裴宁双手急忙抱住了肚子,头微微垂下,眼睛闪烁着,满是羞涩。 「宁郎可是饿了?」 玉桃凑到裴宁耳边,小声询问道。 裴宁咬住嘴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生怕让旁人听到,笑话他。 他是不怕别人的任何嘲笑的,只是,他不想让自己让玉桃受委屈。 「没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忙了一天也饿坏了呢。」 裴宁看玉桃玉桃起身,却离自己越靠越近。 对方身上飘来若有若无的清香味,却似点燃了心里的一头小鹿,让裴宁的心跳都变得急促起来。 「宁郎,一会房间没人了,你可以把床上那些干果都吃了。」 玉桃向裴宁眨了眨眼。 之前他只是看玉桃对那干果不开心,所以故意说要吃掉。 没想到,玉桃都记在了心里。 随着门的一开一合,热闹的声音再次被隔绝到了门后。 屋内又只剩下端坐在床上的裴宁一人。 安静的仿佛从来没进过人一般。 裴宁听着门外偶尔响起又渐渐弱下去的闹笑声,这才开始环顾四周。 燃着的烛火顺着风的方向闪烁着,将屋里的一切都映的光亮。 裴宁低头摸索着床上的红色绸子,一点一点,触到了撒在床上的干果。 肚子再次提出了抗议。 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四个角的干果都聚拢到了一起,捏起其中一颗大红枣就放进了嘴中。 好甜。 让他想起了玉桃笑起来嘴角挂着的圆圆的酒窝。 如此想着,裴宁低下头,数着他聚拢起来的干果,每一样都吃了一颗。 最后,将好吃的干果隆起,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玉桃头一次知道,原来成婚是一件这样累人的事。 结结实实忙碌了整整一天,好在贴心地街坊邻居念在她娘亲身体不好,并未过多吵闹,用过喜酒,又捧着玉桃的手说了好一会吉祥话后,便离开了。 王大叔抄起扫帚低头专心致志干起活来。 玉桃被灌了几杯酒,红润的脸上愈加动人。 之前从未喝过酒的她,头几口下肚的时候还能勉强打起精神来,越到后面,玉桃就越来越觉得身上变得软绵,仿佛头脑里时刻保持清醒的神经也离她而去。 只是感觉眼睛睁的越来越大,眼前的景色却好似会动一般,飘飘忽忽就在前面晃动了起来。 踩在青石地上的脚微微有些软绵的虚浮,还是用力定了定神,端起桌子上狼藉的餐盘。 王大婶和小雪虽然也高兴,却时刻醒着神,酒没有喝多少,手脚麻利着端着盘子进了后厨。 再出来时,便见着走路有些晃荡的玉桃,一步又一步往后厨方向挪动。 「桃娘,今日你可是结结实实喝了不少酒,小心别磕着自己!」 王大婶看着玉桃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眼神晃过片刻的游离。 「什么?」玉桃抬起头,寻找王大婶的方向。 明明是个平地,玉桃看着几步路开外的王大婶一直在晃啊晃啊:「王大婶你怎么了,我怎么看你一直在飘——」 只听王大婶一声响亮的「当心」,玉桃只觉一阵晕眩,就连手里的盘子都好像要摆脱玉桃的掌控一般,一个一个脱了手。 没有听到瓷器碎在地上的尖锐声响。 也没有想像中脸着地的疼痛感。 相反,玉桃感觉自己陷进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第17章 ◎他碰到了玉桃的唇◎ 这个柔软物还散发着丝丝清香。 还没等王大婶跑过去,只见裴宁一手揽过玉桃,不让她滑倒,另一只手稳稳接着从玉桃手里跌落的瓷碗。 跟在王大婶身后出来的小雪低着头,一个不留神差点撞在王大婶有些宽厚的肩膀上。 她见王大婶立在原地没有动弹,好奇地侧过身子,从王大婶的斜右方往前望去,只见娇小的玉桃像一块没有主心骨的豆腐,正瘫在刚刚成了婚的赘婿身上。 小雪着急地张着嘴,奈何发不出声。 玉桃喝得这样多,站都站不稳,得赶紧扶她去休息。 她见状,一个箭步就想窜过去,哪知刚迈开腿就被一旁的王大婶拽住了衣袖。 「雪丫头,人家现在是小夫妻了,你去做什么。」 王大婶脸上一副慈母般的笑容,拉过小雪白皙的胳膊低声道:「桃娘忙了这几日肯定也很累了,让裴郎去照顾她,剩下的咱们两个收拾就行了。」 小雪听懂了王大婶的话。 她见玉桃一杯一杯喝了那样多的酒,除了今日是玉桃大喜的日子,她知道,玉桃的心里是苦闷的,亟需想找一个发泄的窗口。 自裴爹爹去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桃娘的笑容了。 她何尝不是痛苦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她自小卖身葬母,是裴爹爹替她葬了娘亲,领她回到了桃花阁,给她吃,给她穿。 她与玉桃一起长大,玉桃就像是她的亲妹妹一般。 她比谁都希望玉桃能够快乐幸福。 小雪抿着嘴看向裴宁,他手里端着桃娘松开的盘子不能动弹,怀里还依偎着意识有些模煳的桃娘。 那一对璧人的姣好模样看上去甚是养眼。 就连裴宁的眼里都满是温柔。 想到这,小雪微微嘆口气,郑重其事冲着王大婶点头。 她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轻手轻脚走到裴宁身边,将对方手中的瓷碗接了过去。 手上得以解放的裴宁,顾不上胳膊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带来的酸胀感,两只修长的胳膊缓慢又极稳地环上了怀里的玉桃。 略带一丝犹豫的。 仿佛怀里是一件圣洁珍贵的事物,令他如此小心翼翼,又怕自己亵渎了对方。 似是有温润的热气抚向他的心口,裴宁低下头,听到玉桃绵密又规律的唿吸声。 小雪将裴宁的动作纷纷看进了眼中。 她双手怀抱住盘子,努力向后面房间摆头。 奈何裴宁此时眼中只有怀里的玉桃没注意小雪的动作。 小雪只恨此刻的她无法开口说话。 一双手轻轻搭在小雪肩上,她回头,是王大婶。 「裴郎,杵在这傻站着做什么,桃娘喝了几杯酒睡着了,你快抱她回房休息吧。」 王大婶没了白日里的大嗓门,此刻声音也是细声细语的。 裴宁像是得了大赦,再次看了怀里的睡得安稳的桃娘一眼。 她羽扇的睫毛轻轻抖动着,面色红润,嘴角微微挂着一丝笑意,定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这几天,他眼见着玉桃忙里忙外,是比之前瘦了一圈。 该让桃娘好好休息了。 以后这个家里,还有他呢。 裴宁像是呵护着一件易碎品,小心翼翼弯下身,一只胳膊稳住玉桃,另一只胳膊从玉桃的腿下穿过,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打横抱起。 王大婶满意地勾起嘴角。 这个赘婿别看着平日里呆头呆脑的,可论疼人,他倒是无师自通。 看来桃娘,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见着裴宁抱起玉桃便要走,王大婶不放心地跟上去又小声嘱咐了一句:「裴郎,今日桃娘也累了,你就让她好生睡个安稳觉吧。你们,来日方长。」 这么个美娇娘躺在他身边,又是睡得不省人事,虽是个傻憨,但毕竟也是个男人,总不能大家盖被子纯睡觉吧。 如今桃娘家这个情形,实在不适合现在就生个娃娃出来。 王大婶总不放心要多嘱咐一句,但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她一个外人总不能说那么直白,让他们不要同房吧。 只能隐晦地提点一句,希望这赘婿能听懂。 裴宁没读懂王大婶话里深层次的意思,只以为王大婶是体贴玉桃这几日劳累了,现下需要好好补个觉,还是懵懂地点点头,向王大婶保证着:「王大婶你放心,我会好好守着玉桃的。」 看着裴宁澄澈无害的眼神,王大婶总觉得,对方没听懂她的意思…… 屋内的红烛还在燃烧。 空气里瀰漫着瓜果香。 裴宁记得,这是玉桃专门在窗户旁放置的。 她说,蜡烛的味道闻久了,总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不如花香瓜果香闻着让人心情愉悦,于是早起便挑了些新鲜的水果,特意摆在了屋中。 现下闻着,倒是一点蜡烛的味道也都被冲散了。 裴宁看着怀里安静的玉桃。 许是喝多了几杯酒的缘故,肤如凝脂的脸庞,绯红一片一直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朵尖。 裴宁小心翼翼将玉桃放置在床上,确认不会吵醒她后,才又缓慢地将自己的双臂从玉桃后背抽出。 他半跪半蹲在地上,静静看着玉桃。 「宁郎……」 玉桃的嘴蠕动了一下。 「玉桃?」 裴宁愣了片刻,以为是玉桃醒了,急忙倾身过去。 玉桃的声音如同呢喃软语,裴宁只能勉强辨认出她口中的「宁郎」二字。 裴宁只好侧过头再往里倾身,靠得玉桃再近一点。 一记柔软的触感倏地触碰到裴宁的耳朵上,惊得他眨了两下眼睛,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是他碰到了玉桃的唇。 软软的。 痒痒的。 心里像是被电击中一般,跳动得厉害。 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烧了起来。 裴宁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明明他一直老老实实坐在屋子里并没有喝酒,为什么感觉脸上耳朵上都烧了起来? 摇曳着红烛的房内,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道缝。 小雪抿着嘴,她端着一盆水站在门外,静静看着屋内那好看的赘婿,正一只胳膊撑着床面,半个身子覆盖上了躺在床上安静的玉桃。 第18章 ◎床上睡了个男人◎ 说心里话,小雪并不讨厌这个赘婿。 相反,第一眼见到他时,甚至会觉得有种亲切感。 虽然并不是女子对男子心生爱慕的那种情感。 明明是之前从未见过的男子,她不懂这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是从何处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可若是与玉桃相比,她一定是事事以玉桃为先的。 小雪静静地站在门外,她还是不放心喝醉的玉桃,跟着来看一眼。 如此算来,从她卖身葬母进了桃花阁起,与玉桃同吃同睡,不过从今日起,她就要与玉桃分开了。 她刚推开门缝没多久,就见到裴宁倾身向玉桃身上靠去。 明明玉桃都喝多了,他怎么这样不知羞! 小雪比玉桃年长几岁,从小也是吃过苦的孩子,懂的自然比玉桃多一些。 她以为那赘婿刚第一晚就急不可耐的想轻薄酒醉的玉桃,一时性急,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些。 木质的门「吱呀」一声就被小雪推至了最大。 背对着门的裴宁还因着不经意蹭上玉桃的吻还在脸红,听到背后的动静也忍不住回过头。 「小雪姐姐。」 裴宁见是小雪进来,急忙站起身乖顺地叫着名字。 只不过,眼前的小雪姐姐看着脸色并不太好。 小雪快步走到床边,先是认认真真,从头到尾打量了玉桃一眼。 倒是没有看出被动手动脚的迹象。 小雪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看向裴宁的眼神也不似刚才那样犀利了。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裴宁根本不会猜到小雪刚才已经把他认成了个猴急得登徒子,还傻憨地笑着,眼睛撇到小雪手里拿的一块湿润帕子,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道:「原来小雪姐姐是来给玉桃净脸的,还是小雪姐姐心细,我这都没有想到,太不应该了。玉桃对我这样好,我一定也要加倍对她好。」 这句发自内心的话传进小雪的耳朵里,也平息了她仅剩的猜忌与怒气。 也许是她误会了。 小雪捏了一下手中的帕子,她特意用温水泡过,又没有拧的太干。 玉桃下午上了妆,晚上又喝了这样多的酒,不擦拭干净脸就这样睡过去,对皮肤不好。 小雪盯着裴宁亮晶晶的眼睛,伸出手去,一把将手帕塞到了对方的手里,随后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裴宁眨了个眼的功夫,小雪就已经将房门都给关上了。 小雪姐姐也是个很好的人呢。 鸡打鸣的声音响过三遍后,玉桃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 酒后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玉桃只觉自己抱着一个人,手感不似小雪那般软绵绵的。 身型好像也与小雪不太相符…… 是个男人! 玉桃勐地睁开了眼。 一张精緻白皙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是宁郎。 与她头对着头,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躺在她的旁边。 而她,竟然大大咧咧地搂着对方。 玉桃瞪大了双眼,默默松开裴宁,拉远了双方的距离。 玉桃揉了揉发沉的后脑勺,四处打量了一番。 是了,她昨天与宁郎成婚了,昨夜是她与裴宁新婚的第一夜。 只是,她怎么会抱着裴宁睡觉? 娘亲与爹爹睡在一张床上,便有了她。 现在她又与宁郎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会不会她很快就会怀上宁郎的孩子了…… 裴宁感觉到身边的热源消失了,也慢慢睁开了眼。 从前他流浪的时候,不曾睡过一晚好觉,直到成了玉桃的赘婿,才有了遮风挡雨的落脚地。 昨夜是他睡得最好的一夜,看着玉桃熟睡的脸庞,他格外安心。 「玉桃,你醒了?」裴宁眨了眨眼睛,开心地笑了起来。 睁开眼就能见到玉桃,这是以前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奢望,如今竟梦想成真了。 玉桃的第一反应是脸红,她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如此不知羞,第一晚就如此急不可耐抱着夫君不撒手。 「我昨晚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玉桃抱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问。 裴宁看着玉桃的样子,也坐起身子来,歪着头想了一会:「玉桃你喝醉了,并未做什么奇怪的事。」 玉桃见裴宁不懂,又羞又急,小声道:「我是说……我怎么会抱着你……」 裴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玉桃你力气好大,不给你抱你就要哭呢!」 看来是她酒后强行轻薄了对方。 玉桃抿了抿嘴,又问道:「那我的喜服是谁换的?」 「是我。」裴宁的眼睛一脸纯真,「穿着喜服睡觉多累呀。」 宁郎是她选的夫君,做这些事也名正言顺,况且,对方还帮她保住了桃花阁。 她不嫌弃对方是个傻子,也不在意对方一无所有。 玉桃只是暂时还不适应一张床上突然多出个男人,可稍微想想便也想通了。 既已成婚,日子便是要一起过的。 她也会努力适应和宁郎在一起的日子,也要努力经营好她们的小家。 就像爹爹和娘亲那样。 想通了,玉桃心里也就不再纠结什么了。 看着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玉桃下了床。 宴席已经摆完,今日桃花阁就该正常经营了。 昨夜她喝多了先睡了过去,定是王大婶王大叔、小雪和宁郎一齐收拾的。 王大婶和王大叔为了她的婚事忙里忙外费了不少心,今日一定要做上几道他们爱吃的菜给送过去道谢。 这样想着,玉桃又干劲十足起来,换衣裳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回头的功夫,见宁郎也穿好了外衣。 前两日,玉桃与裴宁的所有物品就都放置在了婚房内。 玉桃:「我先去做早饭。」 平日里一贯是她先做好早饭再去服侍娘亲的。 裴宁点点头:「那我去打扫,再喊娘亲和小雪姐姐起来吃饭。」 是个懂事的。 玉桃就知道她没看错人。 玉桃用厨房里剩下的蔬菜做了滷子,又每碗面上卧了个荷包蛋。 早上吃面,这是她们家的传统。玉桃也得了裴老爹的精髓,将面的手艺学了个十成十,虽说早上顿顿吃面,却顿顿不一样的花样,所以大家也从没有吃腻过。 今日的早饭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却因为多了个裴宁而更加热闹起来。 玉桃依旧先服侍娘亲用过早饭,低头用饭时,似是唠家常一般缓缓开口:「我想给宁郎找个郎中来瞧瞧。」 第19章 ◎若他不是个傻子◎ 玉桃不紧不慢地说出口,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裴宁拿着筷子的手却一顿,抬起了头。 「宁郎,你不想治好自己的病吗。」玉桃看见了裴宁眼底的犹豫。 宁郎写的一手好字,还会打算盘,之前人一定不会是个傻的。 只是宁郎来到瑞安镇这么久,都没有人寻他,怕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变故。 他当然想治好自己的病! 若他不是个傻子,他一定能为玉桃做更多的事,不让玉桃因为他受到些闲言碎语。 可是…… 「万一……」裴宁放下筷子,低下头,盯着碗里飘着几点油画的面汤,「郎中也说我一直都是个傻子该怎么办。」 「你不想自己的家人吗?」玉桃问道。 哪有人会不想念自己家人的呢,只是现在宁郎丢了记忆,想不起来了而已,若是郎中能治好他,玉桃还是希望宁郎能够找到自己家人的。 万一,他就是个傻子所以才被家里抛弃的怎么办。 此刻,裴宁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心事。 玉桃读懂了裴宁不安的心思,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纵使隔着衣衫,掌心的温度也恰到好处地传递了过去。 「你是我的夫君,不管你如何,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小雪在一旁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面没有抬头,这是玉桃与裴宁夫妻二人的事,只要他们开心,小雪就没有反对的理由。 「咳咳……」坐在床边休息的玉桃娘咳嗽了两声,刚用过早膳的缘故,她白到透明的脸上染上一层血色。 她顺畅了气息后復开口道:「宁郎你是个好孩子,玉桃有心想治好你,就不要推辞了……当娘的也想看你们一直平平安安。」 于是给宁郎找郎中这件事就一致同意了。 玉桃向来是行动派,早上用过膳后,便挎着菜篮子出了门。 她先去农贸市场预定了今日的蔬菜和肉类,都採购完后这才去药铺找了齐郎中出诊。 齐郎中算得上是桃花阁的熟人,自玉桃娘上次难产死里逃生后,身子骨就虚得很,一直请的都是齐郎中。 齐郎中的医术在瑞安镇虽算不得顶尖,但为人可靠,在裴老爹去后,他也没有坐地起价,欺负玉桃母女二人,甚至知道她们不易,还少收了好几次出诊费用。 所以玉桃一直念着齐郎中的恩情。 给裴宁看病一事,玉桃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齐郎中。 还没到晌午,齐郎中就挎着药箱进了桃花阁的门。 一进门便看到了裴宁。 玉桃成婚前也去请过齐郎中,不过不巧齐郎中出了诊未能来吃宴席。 如今见了裴宁,却如传闻所言,如果不说话,单看眼前这位郎君,确是位玉树临风的贵公子。 他听小裴掌柜说,这位赘婿会写字也会打算盘,也难怪只是个赘婿,小裴掌柜央求他来给看看能否治好。 毕竟一般能做赘婿的男子都是让人瞧不起的,能主动给赘婿花银子的娘家,可谓少中之少。 裴宁知道眼前这位穿藏青色长衫的男子是郎中,看着对方提着药箱走过来,裴宁的心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玉桃坚信他之前不是个傻子,他一会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让玉桃失望。 裴宁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双腿并起,一只胳膊按照齐郎中的要求手心朝上放置在圆桌上。 心里像有只活蹦乱跳的小鹿,突突地翻滚着。 裴宁觉得,简直比成婚那天还要紧张。 玉桃趁着齐郎中为宁郎把脉的功夫,给齐郎中沏了壶茶。 齐郎中伸出三根手指按住裴宁胳膊上的三个穴位,他微眯双眼,眉头轻轻蹙起。 空气里霎时安静下来。 就连玉桃都屏住了唿吸,眨着一双大眼睛安静地看着二人。 好一会后,齐郎中松开手指,又挪了几个穴位復又放下。 玉桃坐在一旁正看得仔细,门口送菜的小哥忽然喊道:「小裴掌柜在吗?您要的菜到了——」 为了不打扰诊脉的齐郎中,玉桃轻手轻脚跑到了门口。 瞥了一眼玉桃离去的方向,齐郎中适才缓缓开口:「裴郎君脉象平稳,身体并无大碍。」 裴宁此前一直抿着嘴,见齐郎中发话了,才敢出声:「齐郎中,估计你也听说了我的事,我的脑子笨得很,您说的这些我有些听不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齐郎中也不掉书袋:「裴郎君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瑞安镇的吗?」 裴宁歪着头回忆道:「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一条河边,好像头还疼得很……可是脑袋里一片空白,怎么想都想不起任何事情来。」 齐郎中沉吟片刻:「也许是外物撞击所致,一时受了刺激出现失忆的症状也未可知。」 齐郎中的话裴宁听懂了。 意思是,他不一定生来就是个痴傻儿,说不定他还能回復神志。 裴宁紧张了好一会的心现下微微平復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齐郎中,语调都不自觉轻快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能治好是吗!」 太好了,他多么盼望看到他恢復神志后,玉桃开心的表情。 齐郎中没有立刻回裴宁的话,而是站起身来,两只手抓向裴宁的头,询问道:「在河边醒来时,头哪边疼你还记得吗?」 裴宁指着后脑勺的部位:「现下已经不疼了。」 齐郎中撩起裴宁的长髮,果然看到一块红色的伤痕。 已经恢復的差不多,伤痕的颜色已经渐渐变淡了。 玉桃回来时便见到了这一幕。 裴宁惦记着帮玉桃搬菜,急匆匆站了起来,一箩筐的蔬菜和肉,玉桃是搬不动的,体现他用途的时刻就到了。 凡事涉及到有关玉桃的事情,裴宁总是沖在最前面。 齐郎中看着又在犯傻的裴宁,微微摇了摇头。 玉桃迅速捕捉到了齐郎中的动作,神色一顿,低声道:「齐郎中,可是宁郎他情况不好?」 齐郎中道:「裴郎君的症状确实是后天致使的。」 「那为何您要摇头?」玉桃不解。 「外伤所致受到刺激导致的失忆症状,无药物可解,齐某确实束手无策,兴许……」齐郎中捋了捋自己的鬍鬚,「兴许再受一次刺激便能恢復神志也未可知。」 玉桃抿住了嘴。 就连齐郎中都不能保证的事,谁又能知道再被外物撞击一次宁郎就能恢復呢? 裴宁已经因为失忆吃了这样多的苦,她宁可宁郎一直这样傻憨的快乐下去,也不想他再受一次伤了。 第20章 ◎撞墙◎ 裴宁之前听了齐郎中的话,现在满身是劲。 玉桃那么信任齐郎中,齐郎中说他能治好,那他就一定能治好。 裴宁搬着商贩送来的一筐菜,不费吹灰之力就搬进了后厨。 刚才齐郎中还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医治,裴宁迫不及待想回到前厅去,脚下的步子都不自觉轻快了许多。 短短几步路,裴宁在心里已经规划了无数个,如果他好了以后要与玉桃做的事情。 他想多挣点银子,之前玉桃的那枚簪子已经断了,成婚时他偷偷瞄见好几个妇人的头上都有簪子,别人有的,玉桃也一定要有。 「外伤所致受到刺激导致的失忆症状,无药物可解,兴许再受一次刺激便能恢復神志也未可知。」 裴宁听到大厅里齐郎中对玉桃说。 他的脚步突然停滞了。 什么意思? 他的病就连齐郎中也束手无策吗? 他不想被人在背后戳着嵴樑笑话他是个傻子。 那样玉桃一定会伤心的。 裴宁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紧蹙眉头,拼命想着刚才齐郎中的话。 兴许再受一次刺激便能恢復神志…… 裴宁转动着目光,瞄向了一旁坚硬的墙壁。 玉桃本来还在与齐郎中,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吓得她与齐郎中齐齐回了头。 只见不远处,刚才还生龙活虎给玉桃搬菜的裴宁,此刻仰面倒在地上,双手捂在头上,疼得眉毛都挤在了一起。 玉桃吓了一跳,忙跑了过去蹲在裴宁的身边,把他的两只胳膊拿开过后,看到额头上撞起了好大一个红包,好在没有磕破流血:「宁郎,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难道是之前碰撞过脑袋,现下出了问题? 裴宁只觉自己眼前好多的星星在闪,疼得他眼角不自觉渗出两滴眼泪。 玉桃一脸担忧地扶起裴宁,又让齐郎中再号了一次脉。 「可是有何问题?」玉桃问道。 齐郎中撤回搭脉的手:「无碍,这是裴郎君额头上的红包,怕是得过几日才能消下去了。」 「怎么好端端就倒在了地上。」玉桃不解。 裴宁低着头,不敢直视玉桃的眼睛。 头上的包磕的好痛,可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是浑浑噩噩的,一点都没有变。 裴宁有些泄气,一定是刚才撞得还不够,他还得再加把劲。 齐郎中若有所思地看了裴宁一眼,对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好懂得很。 只怕是刚才他与小裴掌柜的对话被裴郎君听进了几句去,才做出如此激烈的动作。 真不知道该说他真傻还是真性情。 齐郎中摇摇头:「裴郎君还是好生休息,切莫再撞击头部了。」 裴宁将头埋的更深,不敢看玉桃的表情。 他做出如此举动,一定又会被笑话了。 被齐郎中这么一提醒,玉桃突然明白了过来。 怕不是裴宁刚才一头撞在了墙上,想试试这样是不是能恢復心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他怎么这么傻! 玉桃的心倏地就跟着疼了起来。 她一只手轻轻抚上裴宁额头上的包,小心翼翼又不敢碰触,只能将这份心疼化作柔情似水的目光,斟酌了片刻缓缓开口:「莫要做傻事。」 裴宁蠕动着嘴,用小到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我想试试,万一下次我就好了呢,我怕我一直是个傻的,没用的……」 裴宁的声音越说越小。 看来,得让裴宁放弃这个执拗的想法。 她可不想看着裴宁再受伤。 玉桃的两只手仍牢牢抓着裴宁,就好像若是松开了手,裴宁就要跑了似的。 玉桃打量了一圈桃花阁的大厅,直到眼睛瞄到了柜檯处。 金先生走后,她就一直没来得及招个帐房先生,今日若要开门营业的话,少个帐房先生怎么行。 她差点就忘了! 眼前这不是现成就有一位吗,她可是看着宁郎打起算盘来,比金先生还要熟练几分。 正巧给宁郎找件事情做,以他的心性,若专注于此,一定就不会再想着撞墙的事了。 玉桃想着,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嘴角的酒窝也显露出来。 「宁郎,眼下有一件顶要紧的事,只有你能做。」 裴宁听着玉桃的语气神神秘秘的,吊足了他的好奇心。 居然有只有他能做的事? 看着裴宁有些怀疑的表情,玉桃正了正脸色,不过还是笑着:「之前桃花阁的帐房先生走了,我一直没来得及招人。不过我瞧着宁郎你打算盘算数是一顶一的好,不如这个差事就先让你顶了去,若是日后你不想做了,我再招人也不迟。」 裴宁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玉桃的话他听懂了,还给了他极大的自信心。 他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傻子,他会打算盘,会写大字。 眼下玉桃就需要他这样的人! 如此想着,裴宁眼中又恢復了往日的亮光。 齐郎中看着小裴掌柜想了个好法子,三言两语就将裴郎君给哄好,轻轻嘆了口气。 两个都是至纯至善的人,怎么就遇到这么多苦难。 若是老天有眼,他还是希望小裴掌柜与裴郎君能够无忧地活下去。 毕竟日子已经太苦了。 裴宁被哄着,没有再闹着再去撞一次墙。 齐郎中给裴宁额头上的包涂抹了点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一晃就快到了晌午,桃花阁也到了要开门纳客的时辰。 玉桃一再挽留让齐郎中用过午膳后再走,不过齐郎中以还要回去给其他人看病为由告辞了。 裴宁揉着发痛的额头看着齐郎中离开:「齐郎中真是个好人。」 玉桃也要去后厨备菜了,不过她害怕裴宁趁她不在一会再偷偷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踮起脚尖,伸出上手一把捧上他的脸,强迫裴宁必须直视她的眼睛。 「你既做了我的赘婿,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等我赚多了钱,带去你看更好的郎中治病好不好?只一点,不能再做像刚才那样的傻事了,否则……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一边说着狠话,一边自己的脸先红了起来。 听到玉桃说要不理他,裴宁急了。 重重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再三保证道:「再也不了!」 看着裴宁精緻的脸上因为害怕,五官都要挤在了一起,玉桃才肯罢休,松开了他的脸。 第21章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作画◎ 入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清凉,街上的人明显都多了起来。 许是桃花阁刚办了喜事,热闹了一番,今日开张,倒是食客也不少。 营业前玉桃特地教会了裴宁需要做什么,简单来说就是照着墙上挂的菜单金额,算一遍这一桌花费多少银子。 桃花阁向来是物美价廉的口碑,好菜既不宰客又美味,往往大家花不了多少银子就能吃一顿好饭。 玉桃信得过裴宁,再加上大厅有小雪看着,玉桃就放心在后厨忙碌着。 趁着店里客人不太多,不忙的工夫,玉桃还不忘炒了两盘硬菜,让小雪帮忙送到了王大婶家,特意感谢了王大婶和王大叔前几日的帮忙。 直到下午打烊前,平平安安的也没惹出任何的乱子来。 等玉桃一切都忙完后,裴宁早已在房中等候多时。 他今日第一次做工,感觉格外新奇。 玉桃一进屋,裴宁就拿着帐本迫不及待给她看。 宁郎的笔迹比金先生要大气许多,虽一页字占得比之前要大,阅读起来却更加舒服。 玉桃对着今日收到的银子核算了一遍,竟然分毫不差。 宁郎虽然在有些地方上有些傻憨,但在算帐写字上,却是一丝不苟的。 玉桃又看了两遍,满眼的欢喜,不过她这次不是为了对帐单,而是看这些字。 她从小调皮捣蛋惯了,书没读几本,字也写的不好看。 想来宁郎小时也是用功读书的。 既如此,玉桃的心里又多了个念头出来。 一直没有宁郎的家人来寻,说不定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宁郎此刻在瑞安镇,若她在外面张贴个带着宁郎肖像的画幅,说不定会被认出来。 玉桃抬起头,看着在旁边一脸紧张的裴宁:「宁郎,你算盘也会打,字也写的那么好,画画会不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裴宁点头:「大概是会的。」 听到裴宁的回答,玉桃深吸一口气。 她怎么随手一捡,就捡到了个如此完美的人? 这下倒让玉桃有些担忧了。 会写字可能从前是个书生,会算盘,也可能是个帐房先生,可若连画画都会,只怕真的是位大户人家的公子。 如果宁郎以后真的恢復了心智,还会甘愿留在她这个小小的桃花阁里吗? 虽然她觉得以宁郎的品性,不会背弃她。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想让宁郎找到家人。 哪有人会不想自己家人的呢,若只是她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就将宁郎困在这里,那她就太自私了。 最终的去留还得让宁郎自己去选。 总归,当初让宁郎成为她的赘婿,也是为了保住桃花阁。 玉桃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又笑了起来:「索性这个时间我也没有困意,宁郎你教我画画可好?」 听到玉桃这么说,裴宁的心里别提多欢喜,拍了拍胸脯道:「我乐意得很!」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不是个傻子,而是个有用的正常人。 不过偶尔,他也会思考,为何他是个傻子,却会写字,会算盘,直到刚才玉桃问他时,他才想起自己原来还会画画。 他现在也已经开始反问自己,以前的他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泼皮?流浪汉。 好像都不是。 他也会有爹爹,有娘亲吗? 说不定也会有几个兄弟姐妹,家里其乐融融的。 可是为什么他来了瑞安镇,一次都没有家里人来找他呢。 如此思索着,头就疼了起来。 玉桃很快就将柜檯上的笔墨纸砚拿了来。 毕竟她不是平日里就用这些的人,宣纸是最便宜的宣纸,裁得整整齐齐拿来记帐用的,就连毛笔和砚台也都是为了记帐用的。 这还是金先生当年採买来用剩下的。 玉桃一齐抱来后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学着弟子拜夫子的样子,伸直两只胳膊后,两只手叠在一起,向裴宁轻轻鞠了一躬,忍着笑意道:「那就谢过裴夫子了。」 这句话对裴宁很受用,瞬间他就觉得刚才还在隐隐作痛的头就不疼了。 相反的,他觉得此刻心里痒痒的,格外的舒服。 便坐了下来,铺开了宣纸。 玉桃则有模有样站在一旁给裴宁研墨。 玉桃低着头,手里握着墨锭在砚台上来回地转着圈圈。 偶有几缕头髮落到脸前来,不等玉桃动作,裴宁就已经眼疾手快将那些碎发别到了玉桃的耳后。 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不过裴宁瞧着手里这支毛笔却不那么欢喜。 他知道这是从前那位背信弃义的帐房先生留下的,他与玉桃成婚的时候,他远远见过一次对方。 帐房先生没进来,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还是王大婶悄悄告诉裴宁:「以后离这个小人远一点,瞧着桃花阁出了事就赶紧攀了高枝走人了,亏得裴老爹在世时对他那么好!」 玉桃没将金先生跟她提亲的事告诉任何人,也算是保全了大家的颜面。 不过裴宁还是记了仇,瞪着手里这支被「小人」用过的毛笔,心里想着,早晚将他用过的东西都换掉! 等玉桃研好墨后,倒是没着急先让裴宁教他。 「宁郎,你先随便画点什么。」 她想看裴宁画画。 裴宁也没跟玉桃谦虚。 早在他看着玉桃研墨时他就已经想好了。 裴宁让玉桃坐在他对面,却不告诉她要画些什么。 玉桃只好乖乖地坐着,伸着头瞧着裴宁拿起毛笔,沾了砚台上的墨水。 那墨水在裴宁的笔下,瞬间就灵动了起来,由一个点变成了一条线,又化作了一个圆,短短勾勒几笔,就变成了一幅画。 玉桃的眼睛都没敢眨几下,没一刻钟的工夫,宣纸上就勾勒出一个简易的姑娘肖像来。 眉眼间都分外眼熟。 画上的姑娘,是她。 裴宁的手没有闲着,眼睛也是格外的专注,即使玉桃不坐在对面,他也将对方的脸牢牢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寥寥几笔,玉桃的一颦一笑就印刻在了这张宣纸上。 如果说单拎出写的一手好字的人,打得一手好算盘的人,或者是画画的好人,瑞安镇也能找出几个来。 可将这几个技能都加在一起,玉桃敢说,除了裴宁,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你究竟是谁呀。」玉桃感慨道。 她越来越觉得眼前,是那样一个优秀的男人。 「裴宁呀。」 还是玉桃亲自为他取的名字。 裴宁得了玉桃的夸奖,开心的不得了,眼睛里愈发的光亮。 让玉桃想起了街上偶尔给块肉就朝她摇尾巴的小狗。 虽是得了玉桃的夸奖,但裴宁对这幅画却不是很满意,握笔的时候凭着手部的记忆动笔,却总觉得没有画出玉桃的半分美丽。 裴宁将头低的很低,鼓起嘴将宣纸上的墨吹干。 随后揭起宣纸,放在手心中,有些苦恼:「玉桃,我觉得没画好,要不然扔了吧。」 玉桃哪里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作画。 寥寥数笔,就画出了一个女子的神韵。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她可是喜欢得不得了。 当即就从裴宁的手中抢了过去,左看看,右瞧瞧,眼中尽是欢欣。 玉桃小心地捧着画,四处打量了房中的墙壁:「等哪天得空了,我得出去寻个裱画的师傅,将它挂起来天天看。」 瞧着玉桃珍视那幅画的样子,裴宁暗下决心,一定要再为玉桃画一幅好看的画。 玉桃怕把这薄薄的宣纸弄破了,小心翼翼铺平放在了桌子上,又用一个方形的匣子盖在上面,确认不会被风颳跑后,才一蹦一跳地回到桌前。 她此刻的心情非常好。 宁郎对她是真的很好,她也要加倍对宁郎好。 总归现在时间还早,不用去后厨备菜,她也要抓紧学习,早点画出宁郎的肖像画好去做寻人启事。 「宁郎,你再教教我吧。」 先从握笔开始教起。 玉桃学着宁郎之前握笔的姿势,抬头询问:「是不是这样?」 裴宁摇摇头:「你这样拿笔,一会胳膊就累了。」 说着来到玉桃的身边。 裴宁长得高,胳膊也长,他低下头,伸出右手,轻轻拢住了玉桃的手,好矫正她的握姿。 「拇指和食指中指要夹住笔桿的上端,无名指抵在下端,小指贴在无名指之下,做到指实掌虚。」 裴宁温柔且低沉的声音从玉桃的头顶上方传来,唿出的气体顺着嘴边一直飘到了玉桃的耳朵上。 感觉痒痒的。 害得玉桃差点丢了毛笔,让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若是此时旁人看到,定是以为玉桃被埋在了裴宁的怀里。 「怎么了?」裴宁注意到玉桃细小的动作,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玉桃掩饰着内心加速心跳的慌乱。 「那我们继续。」裴宁没有多想。 他想着玉桃对画画感兴趣,他一定得好好教她,让玉桃高兴。 教完了怎么握笔,裴宁復问道:「你想画什么?」 「刚才宁郎你画了一幅我的肖像,我也想画一幅你。」玉桃坦然着。 「画我?」 裴宁略微有些惊讶,内心还泛着一丝甜蜜。 若是此刻玉桃抬头,定能注意到,裴宁由于欢喜,眼睛里满是星光。 想不到玉桃也这般喜欢他,想给他画一幅肖像! 第22章 ◎他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走◎ 晚上的客人比中午要多许多。 直到玉桃忙完了所有的活,听到大街上打更人敲响了三遍戌时的铜锣。 玉桃没有着急回自己屋里,娘亲早在晚上营业前就嘱咐过她,今日关了门,先去她房里一趟。 没有让宁郎一同去,那便是想跟她说些悄悄话。 玉桃进屋的时候,就娘亲自己在屋里。 她安静地坐在床上,低着头,手上则专心致志摆弄着几件衣物。 玉桃依稀辨认出,那是她小时穿过的衣服。 「娘亲。」玉桃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倒在娘亲怀里蹭了蹭。 玉桃娘眼中满含着温柔的笑意,纤细干枯的手指拢着玉桃的头髮:「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嘴上虽这么说着,语调里却尽是宠溺。 许是见她成了婚,精神也比前两日好了许多,玉桃心里也跟着高兴,愈加贴的离娘亲近了些,「玉桃不管多大都是娘亲的女儿,娘亲可莫要嫌女儿黏人。」 玉桃娘眼睛眯成了月牙形:「说正经的,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你,昨夜你们一起……睡了吗。」 玉桃埋在娘亲的怀里,停止了动作。 娘亲怎么问的如此直白! 玉桃娘也知道玉桃是在害羞,更觉得她往后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都是做女人的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玉桃将头埋的更深,好隐藏自己羞红的脸,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她和宁郎已睡在了一张床上,可不就是睡过了。 玉桃娘的心先是一揪,又再次放下心来。 看着那赘婿身子虽然不弱,但就怕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还怕他和玉桃不能成事。 现下看到玉桃的反应,看来昨晚是成了。 果然,脑子再懵懂,终究是个男人,那么可人的娘子同榻而眠,哪有不冲动的道理。 只怕不日,玉桃也就能怀上孩子了。 成婚前,她虽然跟玉桃说过要避孕,但儿女之事她也不好插手。 再者,她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如此强撑着,也不过是勉强,只怕不日也要去泉下见裴郎了。 只盼着自己身去的那一天,玉桃有了自己的孩子,能少流些泪,少伤几日身就最好。 不过这些心思,玉桃娘没有宣之于口。 又要了几句后,眼见着玉桃娘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疲惫,玉桃这才服侍娘亲睡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而裴宁早已坐在屋内等候多时。 今日白天,玉桃说要让他教自己画画,为的是给他画一幅肖像画,裴宁别提多激动了。 这股兴奋的劲头让他晚上算帐时,也卯足了劲,谁来结帐他都是笑眯眯的,不知不觉,桃花阁的生意越来越好,吃饭的人也比中午多了许多。 裴宁倒是没觉得累,一心想着忙完后,继续教玉桃画画。 他很好奇,自己在玉桃的笔下长什么样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今日结帐时,倒听着几个娘子夸他长得好看。 大抵,也不会看他是个傻子就蒙他吧。 裴宁的这股开心劲,就连练习画画的玉桃都发现了。 今晚玉桃手感好,画着也比下午的时候流畅。 她已经能熟练的握笔了,不过人物还是画不好。 裴宁让她别着急,毕竟画人物是最难的,玉桃可以先从画静物开始。 但是玉桃不想等那么久,她若是从基础一点一点练,等她能画出宁郎肖像的时候,得到什么时候了? 怕是宁郎的家人一辈子都找不到他,该哭死了。 爹爹走了以后,玉桃就知道,当你发现自己再也见不到最亲的人时,那种心痛是无以言表的,每想起这件事来,心里就会疼一份,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玉桃不想让宁郎有遗憾。 玉桃就这样不停地练习着,一不小心笔触就粗了,整个脸占了大半张宣纸,再想往下画身子时,就没了位置。 眼睛是最难画的。 宁郎的眼睛每次看她时,都是亮晶晶不含一丝杂质的,仿佛总有快乐的情绪在感染着他。 宁郎开心,玉桃也跟着开心。 但是这张纯真的眼睛,玉桃却画不出来。 直到胳膊都酸了,玉桃才停下来。 瞧着外面已是泼墨般的夜色,之前画画太专注,没注意听打更人敲更,估摸着也是不早了。 玉桃看着旁边的一摞画废的废纸,一晚上就这样浪费了好几张宣纸。 玉桃心想,不能再让她如此浪费下去了,还得省着钱给娘亲买药吃。 赶明去早市,得悄悄有没有最便宜的宣纸,实在不行,她就先买些草纸练习用。 瞧着玉桃就要把那些摞在一旁画了好些他的肖像的画要攒起来,裴宁急了,连忙用手盖在宣纸上,小心翼翼问道:「玉桃不喜欢吗,怎么都要攒成球。」 「画的不好,都扔了。」 玉桃的脸有些红,她做饭的手艺不敢说在瑞安镇排第一,排个前几她还是有信心的,怎么画个画就这么难,横不是横,圈不是圈的。 她愈发怀疑宁郎之前的家教,能将她不会的东西都做得如此好。 跟宁郎画的她那幅灵动的肖像比起来,她这就是鬼画符了,哪还敢留着丢人。 谁知裴宁按住宣纸死活不肯松手,小声商量着:「玉桃你累了,这些宣纸就交给我吧。」 玉桃想了想,她的胳膊确实是很酸了,总归是丢宣纸这种小事,宁郎愿意,她也不去挣什么。 正好趁着宁郎去丢画,她洗漱完还可以脱衣服。 虽说是成了婚,但在男子面前大大咧咧脱衣服,玉桃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裴宁得了玉桃的答应,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这些画都是玉桃画的他,虽然画上的人物暂时还看不太出来,但他也不捨得扔。 玉桃看上去对这些画又不是太满意,他只能另外想个法子保住它们。 于是裴宁假装要丢画,抱着蹑手蹑脚出了门。 大厅里没点油灯,裴宁只能借着外面的月色一张一张宣纸铺好,再一起捲成一个桶,塞进了衣袖里。 裴宁有些心虚,心里的鼓打得震天响,他总觉得玉桃的话他应该全听,可这件事,他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走。 裴宁重新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玉桃已经上床了,甚至因为害羞,还将油灯熄了一盏,只在门口留了一盏给裴宁照亮用。 裴宁心里藏着事,脱衣服时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玉桃发现他藏了这些画跟他生气。 他将衣服里的画抽出来,又藏进了另一件衣服中,这样玉桃是一定不会发现的。 等做完这些,裴宁才熄了最后一盏油灯,回到了床上。 他摸着黑上了床,掀起被子后,却摸到了一只温热小巧的手。 第23章 ◎眼中满是如水一般的情意◎ ! 床上除了他,就只有……玉桃。 玉桃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掀起,暖热的宁郎就躺在了身边。 下一秒,宁郎就碰到了她的手。 她是故意放在宁郎那边的榻上,为的就是让宁郎感觉到她。 这还是玉桃头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跟一个男人睡在一起。 有点紧张。 娘亲晚上对她说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 娘亲说,以后日子是她和宁郎一起过的,他们过的越好,娘亲越高兴。 玉桃想,她作为宁郎的娘子,是该做点什么。 裴宁摸到玉桃温热的小手时,下意识就想攥在自己手心里,可他又怕这样做会让玉桃反感。 许是玉桃没注意,才将手放过来的吧,裴宁这样想着,硬是强忍住自己的冲动,往床沿处又挪了挪。 玉桃在黑暗里等了好一会,只觉得身旁的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两个人中间硬生生还闪出了一块透风的间隙。 玉桃想,许是裴宁害羞。 没事,她可以主动一点。 于是玉桃深吸了口气,向着裴宁的方向翻了个身,右手撑着头,微微立起半个身子来。 巴掌大的小肚兜全然罩不住整个的身子,往下滑了半截,露出些许春光。 玉桃感觉自己的脸要红爆炸了。 秋日的夜晚,已是凉风阵阵。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包不住身子的肚兜形同虚设,起不到一点御寒的效果。 借着洒进来的月光,玉桃看到宁郎紧贴着床沿,身子崩成了一条直线。 玉桃:…… 看着他姣好的面容,在月色的映衬下微微失了些血色,更显肤白。 总有一种眨过眼,对方就要羽化成仙的错觉。 玉桃愣了会神,轻启朱唇,声音娇媚甜腻:「宁郎。」 听到玉桃在唤自己,赶紧睁开了眼。 一眼就撞见了白花花的一片,和什么也没遮住的红肚兜。 见到裴宁如汪洋般的眼睛这样直勾勾看着自己,玉桃的羞耻心又重新占据了心头,脸倏地红了起来。 娘亲就是这样教她的,说脱了衣裳睡在一个被窝里,小夫妻的感情就会越来越好。 虽然她觉得现在她和宁郎的感情就已经很好了。 裴宁舔了舔自己的唇,只觉一股血气自下而上一直涌上心头。 他一定是被子盖多了,所以才会觉得热! 而玉桃穿的如此单薄,肯定是觉得他把被子都抢走了再跟他抗议呢! 裴宁问:「玉桃你穿的这样少,冷不冷?」 呃……确实是有些冷。 玉桃诚实地点点头。 下一秒,玉桃只觉眼前一黑,被一具暖和的身体包裹住。 裴宁张开双臂,环抱住玉桃。 果然是穿少了,玉桃的身上这样的凉。 裴宁又贴心地将被子盖在二人身上。 玉桃将头贴在裴宁的怀中,闻到了他沐浴过的皂角味,竟格外让人安心。 他的身上这样暖和,散发的热气也一点点温暖了玉桃的四肢。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吗? 玉桃又向裴宁的方向拱了拱,怪不得娘亲也爱和爹爹一起睡。 天冷的时候,她的手脚总是冰凉缓不过来,可裴宁的体温热的刚刚好,她喜欢。 她抬起头来,温润的嘴唇擦过裴宁胸膛,脖颈,又差点亲到他的下巴。 夜色里,玉桃的双眸更是明亮,一闪一闪的,如同窗户外面高高悬挂的星星。 裴宁却不像玉桃那样舒服。 他看玉桃穿的那样少,身上是那样的凉,他本意是想给玉桃取暖的。 起初,裴宁是不敢抱的太紧,生怕玉桃生气。 可玉桃好像很满意他的体温,又不老实地朝里拱了拱。 两片充满弹性的肉团紧紧贴着他,裴宁的身子崩的更紧了。 明明,怀中的小女娘这样冷,他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热。 玉桃还抬起头来,用那够人心魄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裴宁只觉得自己在忍耐什么,喉咙一阵发紧。 最后一丝理性崩塌的时候,他再也没忍住,低下头覆上了那张一直在勾他的温润嘴唇。 一开始,裴宁只想轻轻的碰触她一下,毕竟她太诱人了。 可两片唇瓣碰到一起后,就像是黏在了一起,裴宁再不捨得分开。 而且,动作越来越大。 玉桃感觉到,裴宁的身上是那样热,就连舌头都是热的。 裴宁在她的嘴唇上试探性的碰了几下,就开始舔她的嘴唇。 玉桃的脸就是那时红起来的,可她并没有推开裴宁。 裴宁是他的夫君,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随后,裴宁就无师自通的用舌头撬开了她的唇,顺利的滑了进去,与她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偶尔牙齿磕在一起,也没有将二人分开。 屋内静谧的只能听到窗外偶尔被风吹动,树叶摆动的沙沙声。 剩下的,就是二人从缓到急的唿吸声。 就在玉桃闭着眼,沉浸在这场柔软而又安静地亲吻中时,裴宁火热的身体倏地推开了她。 就连那柔软湿润的唇也连着一起离开了。 ? 玉桃缓缓睁开了眼。 眼中满是如水一般的情意。 「我……」裴宁的声音细弱蚊蝇,「我好像病了,我的身体怎么越来越烫,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他委屈的看着玉桃,再次回到了床沿旁:「若真是发烧了,不能过了病气给玉桃。」 听到宁郎说自己病了,玉桃身上仅剩的一丝燥热也烟消云散。 她伸出手抚上裴宁的额头,又试了一下自己的,并没有那么热。 裴宁抿着嘴,抓着玉桃的手腕往自己的胸膛处摸去。 竟是滚烫的! 怎么好端端就发起烧来了? 得找个帕子泡凉了再拧干,给宁郎擦擦身体降降温。 玉桃刚起身,又被眼疾手快的裴宁一把按回在了床上,还拿着被子将她捂的严严实实。 「玉桃你穿的这样少,不能再着凉了。」裴宁义正辞严道。 「可是不能放任你一直烧下去。」玉桃裹着被子,眼中满是担忧。 「我刚才心里跳的好快,身体也越来越热,现下已经平缓许多,兴许一会也就好了。」 裴宁感觉,让凉风吹一吹,自己的身体是不如刚才那么燥热了。 「明日玉桃你还要忙,赶紧睡吧,我真没事。」裴宁贴心的拢着玉桃的长髮揉了揉。 他哄着玉桃睡下,可他自己却好久都没睡着。 他忽冷忽热的身体,是真的病了吗? 第24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藏秘密◎ 裴宁睁着眼直愣愣地看着床幔,直到浑身的燥热逐渐退却后,他再敢松下口气。 他慢慢侧过头,玉桃均匀的唿吸声告诉裴宁,她已经睡着了。 玉桃露着半个光洁的肩颈,夜色下虽看不真切,却像个雪白的大馒头。 许是刚才玉桃也觉得热了,伸出来的。 可是到了后半夜就会凉下来,若是因此感冒了可不好。 裴宁悄悄起身,想给玉桃再掖一掖被子。 他一点点靠近,等反应过来时,距离已经近到脸上能感知到玉桃唿出的气息。 轻飘飘印在他的脸上,手上。 裴宁看着玉桃紧闭的那张小嘴,下意识也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思绪不自觉又回到了刚刚,他和玉桃抱在一起相互交换口水的时候。 玉桃的嘴里甜甜的,亲起来口感也特别好…… 裴宁感觉自己的身体竟又异样了起来。 明明吹进来的是凉风,为何他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烫。 他一定是病了! 裴宁迅速又躺回到了床上,紧紧闭上眼,绷直了身体什么都不敢想,只能让自己的大脑无限空白。 在认识玉桃之前,他最习惯的就是让自己放空。 那个时候只要一想事情,后脑勺就会疼。 可是现在,一想到玉桃,想到她身上那块什么都包不住的红肚兜,后脑勺不疼了,反而浑身疼。 裴宁不敢再想了,就算是生病,他也得忍住! 裴宁做了个梦,当然在梦里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是个梦。 只觉得玉桃既是玉桃,却又不像玉桃。 梦里的玉桃还是穿着那件红色遮不住身体的肚兜,她娇滴滴地看着自己,一只手引着自己的手,探到那肚兜后面去。 玉桃的眼睛一会柔情似水,一会像要吃了他一般勾人。 声音妩媚动人,附在他耳边道:「宁郎,人家的胸口疼,你摸摸。」 说着就抱住了他,那张诱人的小红唇也覆了上来。 梦里的自己没有推开玉桃,任由她对着自己这般那般做着快乐的事。 裴宁在梦里时而清醒,时而模煳,只记得,他和玉桃好快乐。 以至于真正醒来的时候,裴宁看着身旁空无一人的床榻,愣了好一会的时。 玉桃已经起床不在屋里了。 幸好,否则就算是玉桃一定都能听到他慌张的心跳声。 除了这,裴宁还发现自己的亵裤湿了。 他以为自己尿了床,脸色顿时惨白下来。 看来真的是病了,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尿床! 裴宁慌里慌张地下了床,叠好铺盖后,自己检查了身下的床单。 不幸中的万幸,床单没有被染上丁点。 裴宁脱下亵裤,趿着鞋轻轻蹭到了衣橱旁,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这才弓着身子将另一套衣衫翻出来换上。 手里的亵裤像是他做了坏事的证据,他整整齐齐将亵裤叠至不能再折了,这才一只手攥紧缩进了衣袖里。 裴宁的整个早上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脖子打不起精神来。 他昨晚又发烧又尿床,梦里竟然还想把玉桃给吃了。 这种事情要是讲出来,玉桃定会讨厌他的。 玉桃早起去早市採购了今日的食材后,才回到桃花阁。 走到后院就看到立在原地,一脸苦大仇深的宁郎。 他的眼前,还有一只盛满水的木桶。 木桶里装的大概是……宁郎的贴身衣物。 「发什么愣呢。」玉桃走过去敲了敲裴宁的肩。 瞧着宁郎的样子,像是遇到了顶难得事,以至于就连玉桃走到他身边了,都没有察觉。 其实裴宁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虽然知道把亵裤泡在水里,可是他不知道怎么洗衣物。 他拼命想拼命想,后脑勺都久违的想痛了,他也没想起这项技能。 到最后只能绝望地想,他大抵真的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子。 玉桃问他的话,他羞于开口。 玉桃在他眼里什么都厉害。 每一样菜在她的手里都能做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可口佳肴。 她还会把桃花阁打理的一尘不染。 就连衣衫都洗的这样干净,每一件都带着香气。 可他除了会写字打算盘画画,别的竟是一窍不通。 他就是个废物! 看着宁郎踌躇的样子,善解人意的玉桃也猜了个七八分。 宁郎的手能写得一手好字,画的也惟妙惟肖,定是从前在家里时没做过什么活的。 毕竟,像是在瑞安镇里,稍微有钱的人家里,谁不是配了几个丫鬟小厮来做这些。 玉桃也理解。 她不知道从前的宁郎性子是怎样的,只见她遇见的宁郎,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生怕麻烦了她一样,就知道宁郎如此踌躇,定是觉得自己没用。 想到这,玉桃甜甜一笑:「宁郎,一会我还有衣物要洗,这盆到时候一起,你不用担心,可好?」 裴宁哪里肯,怎么能让玉桃的手碰到亵裤上的脏物! 扭捏了半天,硬是让玉桃教她怎么洗衣物,这才肯罢休。 于是,在裴宁当赘婿的第三天,他便学会了浣洗衣物这项技能。 近几日的生意都好得出奇,竟然比爹爹掌厨的时候生意还要好,玉桃在后厨一点没闲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虽然玉桃寻思了好几日,也没觉得自己做的哪道菜特别突出。 不过生意好是好事,看着每日帐单上越记越多的数字和银子,玉桃做梦都能笑开了花。 有了多的银子,就能给娘亲买更好的药。 况且,天是一天比一天凉,玉桃还想着多打几斤棉花,用来缝制棉被过冬用。 真要到冬天下起雪来的时候,不多盖几床被子,可是要冻坏人了。 只是宁郎却总像是在躲着她似的,晚上睡觉也是非要隔出半个人的来,问就是宁郎说他晚上总发烧,怕过了病气给她。 可每次等宁郎睡了,玉桃偷偷摸他时,明明不像那夜身上那样烫人。 玉桃觉得,宁郎学会藏秘密了。 这还是从桃花阁的生意变得忙碌以后开始的。 就连每日下午休息时,宁郎也总不见身影。 玉桃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练画,反而静不下心来越画越倒退。 指定是要画的人不在这,她才画不好的! 可是宁郎这几日去哪了,忙什么,就连在大厅跑堂的小雪也不知道。 越是这样,玉桃就越好奇。 除了她们,宁郎在瑞安镇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宁郎能去做什么呢? 第25章 ◎我知道你天天在外面做什么◎ 玉桃很快就有了答案。 又是一连两日下午休息时间宁郎都不在桃花阁。 玉桃好奇,却也没多管。 偶尔想起晚上问一句,宁郎都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句有事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吧,宁郎虽然是她的赘婿,但又不只是她的所属物,必须要待在家里才行。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还有五天就到乞巧节了,她想偷偷练习一下画画,给宁郎画一幅不那么丑的肖像画送给他。 其实,玉桃没有告诉裴宁,他之前小心翼翼藏在衣橱里的画,她第二天就发现了。 玉桃稍微想了想就明白,因为她说要给宁郎画肖像画,所以每一张他都好好地收了起来。 宁郎这样珍视她的画,如此单纯美好的人,她一定要替宁郎找到家人。 只是这样好一个郎君,怎么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位女娘子拉拉扯扯,脸上一直红到了耳朵尖。 上次见宁郎这样,还是在那夜的床上。 那女娘子穿一身水湖蓝的齐胸衫裙,头上一只长流苏的步摇一直随着女娘子晃头的幅度摆动。 那女娘子就立在宁郎坐着的柜檯处,手拿一把团扇轻飘飘地扇着,身后还站着两个竖着双丫髻的丫鬟。 玉桃对这女娘子眼熟得很。 瑞安镇不算大,人总共就那么多,要是在这生活一辈子,多多少少都会打过照面。 玉桃回忆了半天,想起这好像是做香料生意裴掌柜家的千金裴静乐。 裴静乐家是第一个在瑞安镇做香料生意的,等到有竞品店铺出现的时候,早已经是赚的盆满钵满,在瑞安镇买了个大宅子了,听说光在寨子里干活的丫鬟小厮就十几个,定是平日里娇养惯了的。 像她这样的大小姐,是不会踏足桃花阁的,档次不够。 怎么今日,竟来了。 玉桃也不知为何,看到裴静乐和宁郎拉扯在一起,第一反应是躲起来。 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还剩裴静乐站在那,语笑嫣然地看着低着头的裴宁。 玉桃静静躲在廊柱后面,竟也没人看到她。 裴静乐一副大小姐的派头,一旁的裴宁气势倒也不输给他。 远远看上去,竟也养眼得很。 可玉桃的心里,却是闷闷的。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一只手搭在胸口处,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可总觉得烦得很。 直到玉桃隐约听到裴静乐略带娇嗔地说了句:「那你得给我画幅我的肖像画才行。」 玉桃想,宁郎一定会拒绝的。 他只给自己画过画。 没想到宁郎点点头,说了句「好。」 再往后,玉桃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走了。 自从跟宁郎成,她鲜少有不开心的时候,只是今日,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高兴。 是不高兴裴静乐跟宁郎搭话,还是不高兴宁郎给裴静乐画画。 玉桃不得而知。 她只能安慰自己,宁郎又没答应只给自己画肖像画,遇到那样一位明媚的女娇娘,宁郎动心也是可能的。 只是心里这种烦闷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了。 裴宁正专心致志算着手里的帐,眼前这位女娘子他虽不认识,但近来也眼熟了。 她每次都只点最贵的饭菜,摆满整整一大桌,吃不了几口就说要结帐。 让裴宁打算盘给她看。 裴宁挠挠头,这人真是奇怪,打算盘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这个客人点了好多菜,玉桃能挣好多银子,裴宁边算帐边乐。 站在柜檯前面的裴静乐一边摇着自己的团扇,一边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她们家是做香料生意的,自然什么香粉都有。 裴静乐喜欢在扇面上撒一层细细的香粉,扇风的时候,就连空气里都是香的。 裴静乐故意将团扇对着裴宁扇,这可是他们家的独门香粉,好闻得很。 她就不信眼前这俊俏的帐房先生不被她迷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果然,裴宁闻到那好闻的味道,终于抬起头来:「是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裴静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昂起头,满脸的得意:「自然是我们家的香粉,怎么样,好闻吗?」 裴宁老实地点点头:「好闻。」 裴静乐保持大女娘子的姿势没有动,她对自己的颜值自信得很。 从小,上至祖母,下至身边的丫鬟,没有一个不夸她美得像仙女下凡。所以自小,裴静乐就觉得,既然自己这样美,就该配一个同样像谪仙一般的郎君才行。 她听说瑞安镇多了位玉面郎君,可惜是个傻子。 百闻不如一见,她这几日见了,这傻子竟然如此俊俏,还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傻子竟比她府上所有人都聪明,还没人能打出这么漂亮的算盘来。 就算是做人家赘婿又怎么了,她又不嫌弃对方非完璧之身。她裴静乐有的是钱,多给这家掌柜的些钱就是了。 这短短几秒钟,裴静乐已经开始展望她与裴宁的未来了。 后面的两个丫鬟也开始捂嘴偷笑,若是这漂亮公子能当她们家姑爷,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 见眼前的女娘子满眼星光,就差仰天长啸了。 裴宁歪了歪头:「您是来卖香粉的?」 裴静乐的脸顿时就挂不住了。 还真是个傻子! 见裴静乐依旧不说话,裴宁还以为自己猜对了,他高兴地站起身问道:「香粉怎么卖?我想给玉桃也买一盒。」 玉桃好像从来都没擦过香粉呢。 这味道甜丝丝的,像早起的第一缕阳光,像后院里那株盛开的桃花,也像语笑嫣然的玉桃。 想到玉桃,裴宁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尖。 裴静乐的脸却越拉越长,不悦道:「本小姐一连来了好几日,你就当我是来卖香粉的?」 她堂堂大小姐吃穿不愁,跑来找个男人卖什么香粉! 裴宁恍然大悟:「我知道玉桃做的饭全瑞安镇第一,谢谢你的捧场!」 就连那两个丫鬟都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十两银子一盒。」裴静乐咬牙切齿道。 听说这傻子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要不然怎么能做赘婿,裴静乐随便报了个价欲让对方知难而退。 十两银子! 裴宁吓了一跳,他会打算盘,自然也知道这十两银子是桃花阁两三天的营业额。 裴宁蹙起了眉毛,盯着眼前的算盘看啊看啊,就像多看几眼就能变出银子似的。 他在心里默默算着,那香粉配得上玉桃,玉桃收到了也一定欢喜。 看来需要银子的地方又多了一项。 见裴宁不说话,裴静乐以为吓到了对方,嘴角不自觉勾起,畅快地摇了摇团扇:「我知道你没钱买不起这香粉,我给你指一条赚钱的门路可好?」 裴宁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什么?」 「那你得给我画幅我的肖像画才行。」 「不行!」裴宁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他只想给玉桃一人画肖像画。 「哼,」裴静乐耐心降到了最低,若不是整个瑞安镇就看到一个这么让她喜欢的皮囊,她才懒得跟一个榆木脑袋,还是个有妇之夫拉拉扯扯不清不楚,「我知道你天天在外面做什么。」 第26章 ◎害喜了?◎ 裴宁听到裴静乐的话,慌里慌张地站起身子来,他极为谨慎的四下看了眼,此时除了他们三人,已经没有了旁的食客。 就连小雪都回屋休息了。 裴宁压低声音道:「我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呀!」 他还不想那么早让玉桃知道。 裴静乐瞧着眼前这个玉面郎君,刚才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一副傻傻呆呆的样子,怎么一说到这事,他就急了。 看来这郎君是背着那小厨娘偷偷在外面做事的。 为财?还是为了什么? 不过这男人也太难追了。 爹爹从前不是说,凭她的财力和容貌,只要站在对方面前勾勾手指头,就统统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吗。 可这郎君却一点都不为所动。 真的是——好与众不同哦。 裴静乐以为抓住了对方的命门,心里一阵得意,声音也不自觉扬起:「不想让我告诉别人也成,再过五日便是乞巧节,那日你就陪我过一天。」 看本小姐那天不迷死你。 如此想着,裴静乐手中的团扇摇的更欢快了。 「不行。」裴宁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摇头拒绝。 这不行,那也不行,裴静乐快气炸了。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拒绝过她! 裴静乐扇子也不摇了,撅起嘴来满眼的委屈。 不就是个漂亮男人嘛,她不稀罕,反正她爹爹有的是钱,实在不行,去外面寻个更好的郎君来! 裴静乐一把将团扇扣在柜檯上,瞪着圆熘熘的眼睛放了句狠话:「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本小姐再也不来了!」 裴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 心里稍稍舒了口气,这女娘子说再也不来了,是不是就不会跟玉桃告密了? 裴宁的心事装了一件又一件,他看着那女娘子带着两个丫鬟头也不回的出了桃花阁,这才低头摸了摸藏在衣袖里的一个荷包。 还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裴宁高兴地眯起了眼,随后又抱起早就准备好的物件出了桃花阁。 晚膳时分。 糖醋鱼,酸笋炒腊肉,酸萝蔔炖粉条……还有一叠酸黄瓜小凉菜。 几人看着玉桃端上这几道菜,面面相觑。 这晚膳是准备给大家开开胃? 玉桃摆好筷子,一屁股坐下,招唿着「都看着我做什么,吃呀。」 玉桃娘和小雪对视一眼,不对劲。 只有裴宁感慨了一句:「今日这饭菜,好酸呀。」 玉桃依旧笑眯眯的样子:「娘亲不是这几日胃口不好吗,做几道酸的,开开胃。」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只是……又好像太安静了些。 平日里吃饭,是没这么安静的。 不是玉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早上市场上什么蔬菜下来了,就是裴宁偶尔讲一讲哪个客人少给了银子让他及时给发现了,再不济,小雪也会拿手比划着名,什么客人好说话,哪位客人不好伺候。 今晚,玉桃一直低着头,不是用筷子一粒一粒米饭地夹着,再掉进碗里,就是逮着那酸黄瓜拼命地往嘴里送。 一叠明面上给娘亲腌制的酸黄瓜,玉桃娘就吃了一小块,剩下的全进了玉桃的肚子。 只是玉桃平日里一直是在后厨忙碌的,谁会给她气受? 再看那赘婿,还在乐呵呵地叨菜吃,全然没发现气氛不对劲。 玉桃娘放下碗,又看了一眼正在走神的玉桃,轻轻嘆了口气:「玉桃,酸黄瓜吃多了,小心伤胃。」 玉桃浅浅「嗯」了一声,筷子再伸向酸黄瓜碟的时候,已经只剩了碗碟内一层汤汁。 「竟都让我吃完了。」玉桃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就是笑的有点勉强了。 她放下筷子,倾过身去拿起空了的酸黄瓜碟子,然后起身道:「我再去盛一碟。」 说罢,转过身匆匆离开了屋子。 这下,就连裴宁也发现玉桃不对劲了。 玉桃事事都以娘亲为先,怎么可能会把一碟子给娘亲准备的酸黄瓜都吃光呢。 裴宁抬起头,这才见着玉桃娘一脸心事地问他:「玉桃受委屈了?」 裴宁眨着无辜的眼睛想了想,又摇摇头,这几日,并未见玉桃有丝毫不快的地方。 玉桃娘还想问些什么,刚要开口,却听到门口传来碗碟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清脆又响亮,那瓷器碎在了地上,也碎在了裴宁的心里。 裴宁第一个冲出了门,玉桃娘也不放心玉桃,让小雪搀扶着她一步一步挪了出去。 一块一块酸黄瓜七零八碎地落在地上,一片深色的酱汁与碎了的碗碟混在了一起。 而玉桃,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嘴,双肩耸动着,一下又一下。 刚要张嘴,玉桃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嘴里的酸涩感又要溢出,急忙又捂住了嘴。 可还是没忍住,呕出了声。 见玉桃站在碎了的碗碟,怕她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伤着自己,裴宁快步走上前,伸出双手将玉桃打横抱起。 玉桃忍着反胃想吐的冲动,伸出手环住宁郎的脖子,冷汗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衣衫。 头贴在宁郎紧实的胸膛上,玉桃感觉到身下宁郎抱着她的两只胳膊在发抖。 玉桃抬起头,不解地问道:「是我太重了吗,你怎么这样抖。」 裴宁神色慌张地摇头,他抱着玉桃不知该送回房内,还是该冲出去找齐郎中。 他太害怕了,害怕到四肢都在打哆嗦。 玉桃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呕吐起来,万一,万一玉桃有什么闪失,他该怎么活? 裴宁想了一会,看玉桃的样子还是想吐,迈开步子要出门。 「裴宁,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玉桃娘由小雪搀扶着姗姗来迟。 看着裴宁怀里面如蜡黄的玉桃,玉桃娘的心里也慌了起来:「什么情况,玉桃怎么脸色这么差。」 裴宁仿佛见了救星一样,慌里慌张折过身又跑了回来:「娘亲,玉桃她吐了!我们去让齐郎中看看吧。」 害怕,焦虑交织在一起,让裴宁的声音都变了形。 像是在证明一般,玉桃也适时地又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呕完摆了摆手:「哪有这样娇贵,呕几声就要去看郎中。宁郎,你还是先抱我回去休息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裴宁满脸的犹豫,眼神还时不时往门口瞟去。 「裴宁,你先别慌,先把玉桃放回到屋里去。」玉桃娘洋装镇定,稳住了裴宁。 裴宁这才点头,脚下的步子也平稳了起来,生怕再晃着玉桃,让她不舒服。 玉桃娘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脑子多转了个弯。 两人成婚也有半月有余了,莫非…… 玉桃娘按下心中所想,由小雪搀扶着跟了过去。 裴宁安顿下玉桃后,又去后厨打了壶热水倒在了屋子的木盆里。 他小心翼翼试着盆里的温度,太热了就倒点凉水,温度刚刚好后,就放了块帕子进去。 玉桃娘看着裴宁在一旁小心服侍的样子,越看越满意。 本就是强撑着身子才走了这样一段路,玉桃娘干脆也坐在床上,后背抵在床樑上,一只手抚上玉桃的手轻轻拍打着:「好孩子,莫不是害喜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害喜? 玉桃消化着这两个字,低头看向自己平摊的肚子。 娘亲是说,她和宁郎有小宝宝了? 玉桃娘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在害羞,轻轻揉着她的头髮,像玉桃小时候那样:「你不是说和裴宁都睡过了,那准错不了。」 裴宁拧干帕子,这才来到床边,就看到玉桃娘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对着他喜气洋洋地说:「裴宁你快要当爹爹了。」 当爹? 裴宁呆呆愣愣地指着自己:「我?」 「是啊,以后做事可不能马马虎虎的,一切都得以玉桃为大。」玉桃娘不忘嘱咐着。 「娘亲,还是等齐郎中来看看再说……」虽是这样说着,玉桃蜡黄的脸上也是浮上了一抹娇羞。 仿佛已经认下了娘亲的话,肚子里真的有了个小宝宝。 娇羞中还掺杂了一丝忧虑。 这孩子来得太快,远在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玉桃虽然还没有做娘亲的准备,但既然有了,她决定要好好疼爱这个孩子。 只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玉桃娘捂嘴:「日子还短,就算是齐郎中来也是摸不准脉的,不如等一月多的时候请他再来看看。」 玉桃点头:「一切都听娘的。」 裴宁走到床边,眼中满是欣喜。 他居然真的要当爹了! 出了这一通由忧转喜的事,玉桃娘的精神也累到了极致,挥了挥手喊着小雪再把她扶回去。 「等等娘亲。」玉桃出声,脸上浮上一味羞赧,「刚才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上黏腻得很,想让小雪帮我擦擦身子,我……身上实在是没有力气,乏得很。」 刚才就沉浸在要迎接新生命的小雪满脸情愿。 小时候她就经常与玉桃一起洗澡,如今年岁大了,愈加不像小时候那样亲昵了。 她很愿意趁此机会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想到玉桃的孩子若是出世,还得叫她一声姨姨呢! 玉桃娘咳了一声,瞥了一眼裴宁道:「都是有夫君的人了,这种事就该让他做。」 裴宁不明就里地点头:「让我做什么都行!」 玉桃看了一眼裴宁,手还扶在自己的小腹上。 仿佛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小生命的心跳,她脸红着应声:「好。」 第27章 ◎送你一份惊喜(结尾修)◎ 沐浴用的桶就在玉桃的屋内。 裴宁一桶又一桶热水倒进木桶中,氤氲的水汽从桶低慢慢飘到上空。 室内裊裊水汽萦绕,增添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玉桃褪去所有的衣裳,由裴宁抱着放进了木桶中。 平日里她沐浴时,都会让裴宁去外面等一会,如今当她得知自己有可能和宁郎有了个宝宝后,心里不自觉跟宁郎又近了一步。 可玉桃还是任由红到了耳朵尖。 她背对着宁郎,半垂着头,两只手小心翼翼舀着水往自己身上淋。 洁白无暇的肌肤在氤氲的水汽中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沙,朦胧又梦幻。 裴宁的脸红的快要爆炸了,只能背过身去,紧闭双眼:「玉桃,你要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可即使闭上眼,他的脑海里总是不自觉浮现出玉桃那肤如凝脂的背。 可就算闭上眼睛,那一滴一滴的水声流过玉桃的肌肤,也好像滴在了裴宁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裴宁的内心在做着激烈地对抗。 一方面,他的理智在告诉他,玉桃就是仙女,不能对她有半点不干净的心思。 另一方面,他又渴望去抱抱玉桃,像那晚一样,将她揉进自己的胸前,然后亲亲她。 裴宁挣扎着,眼睛挣也不敢睁。 玉桃实在是太美好了,他不想用自己不干净的思想去亵渎她。 裴宁将水的温度掌握的刚刚好,玉桃泡在桶里,感觉浑身的血液又重新顺畅了起来。 连带着精神也好了许多。 因为不知道怀着宝宝能不能长时间沐浴,玉桃没敢多泡就站了起来。 现下她已经有力气了。 玉桃想让宁郎将衣服递给她,一转头却发现宁郎正背对着她,耳朵像是滴血一样红。 玉桃连忙问:「宁郎,你身上怎么这样红,可是又发热了?」 听到水声停止了,没一会又传来了玉桃的声音。 裴宁惦记着给玉桃披衣服,毕竟换洗的新衣服还在他的手里,就匆匆转过身来。 没想到看到了白花花的一片。 裴宁的脸比刚才更红了,连忙用衣服盖了过去,慌张地别过了头,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玉桃知宁郎是害羞了,看着他的反应,就连玉桃都脸红了起来。 趁着宁郎偏过头去不敢看她的功夫,玉桃麻利地从木桶中出来,利落地换好了衣服。 玉桃轻手轻脚走到裴宁眼前,踮起脚尖握住他的两只胳膊,然后轻轻地拉开:「宁郎,你看看我,衣服我都穿好了。」 裴宁这才任由玉桃拉开手,不好意思道:「你等我慢慢习惯,以后会好的。」 玉桃甜甜一笑,轻轻点头:「宁郎现在是我最亲近的了。」 这一番折腾,再加上刚才光顾着吃酸黄瓜,别的是一口没进肚子,这会竟觉得有些饿了。 索性天还不是很晚,玉桃想回后厨做碗面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这样想着,玉桃就问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裴宁:「我饿了,准备去下碗面,宁郎你也要吃一碗吗?」 玉桃这么一提,裴宁才觉得肚子里也是空空的,晚膳食得酸,胃倒是开开了,可填肚子的一口没吃。 裴宁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很快就把刚才的害羞遗忘在了空空如也的肚子里。裴宁点头,愉快地说:「我最喜欢玉桃做的面了!」 当初若不是有玉桃的面,他还在外面飢一顿饱一顿的流浪着呢。 玉桃被宁郎这样肯定着,心情也格外的好。 去后厨前,玉桃还特意回娘亲的房间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灯已经熄了。 想来今晚让娘亲费了不少工夫,就早早歇下了。 后厨还剩了两颗鸡蛋和两个西红柿。 手起浇油,玉桃先撒了一把切得细碎的葱末,磕碎鸡蛋皮将蛋液打进大锅里,等金黄色的鸡蛋凝固在一起后,又将切成小块的西红柿倒进锅中一齐炒。 西红柿炒得软烂,红色的汤汁冒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泡泡,玉桃倒进两大碗水,盖上了锅盖垫。 如今有了小宝宝,玉桃决定在饮食上要分外小心,不敢吃辣和油腥的食物。 西红柿鸡蛋面做起来简单,吃起来美味,是最适合不过的食物。 端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还冒着热乎气。 玉桃与裴宁吃得畅快,就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热乎的汤汁流进肚子里,别提多满足了。 打更人打过二更以后,玉桃与裴宁上了床。 借着夜色,看不清对方的脸,玉桃主动蹭进了裴宁的怀里。 裴宁惦记着玉桃的肚子,不敢搂得太紧,一只胳膊垫在玉桃的头下,另一只胳膊轻轻搭在她的肩膀处,也是不敢有力的。 玉桃听着宁郎规律的心跳声,沉默了好一会,才出声问道:「宁郎,你睡了吗?」 宁郎哪里睡得着,只得老实地回答:「没有。」 玉桃的心里还有心事。 饭包有了力气后,她才想起来今天见到的事。 她是见到裴静乐与裴宁看上去那样好,她心里烦闷。 玉桃不喜欢这样。 她信宁郎,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就与宁郎闹脾气。想来想去,玉桃还是想问个清楚。 玉桃咬住嘴唇,思索了好一会才道:「宁郎,今日我见着你和裴静乐在说话。」 「裴静乐?是谁呀?」裴宁眨着眼,脑海里过了一遍他认识的所有人,怎么都不知道这个裴静乐是谁。 玉桃伸出食指在裴宁的胸前轻轻戳了一下,请哼一声:「就是那个说要让你给她画幅肖像画,你说好的那个女娘子——」 语气里半是娇嗔,半是醋意。 玉桃这一戳,像是拿了根羽毛在裴宁的心口挠痒痒一般,惹得裴宁绷直了身体。 他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是有个跋扈的女娘子,又要让他去给她做赘婿,又要让他陪她玩一天,居然还要让他给她画画,实在是可恶极了! 裴宁没有听出玉桃的醋意来,心中一紧,怎么玉桃突然说起这件事来,难不成是那女娘子真找玉桃说了什么,因为心虚,顿时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 玉桃听到宁郎加速的心跳,只以为他是紧张,小嘴也嘟了起来。 她仰着脖子,往宁郎的方向又蹭了蹭。 看着对方澄澈的双眼,玉桃伸出一只手环到宁郎的后脑勺上,一用劲,就碰上了宁郎的嘴。 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玉桃又快速离开了那张温热湿润的唇。 玉桃看着宁郎璨若星河的眼眸,小声吶呢:「宁郎,你不要给她画肖像画好不好,我……」 话还没有说完,裴宁的那只手就顺着玉桃的肩膀滑到了玉桃的背部,稍一用力就将玉桃重新箍在了自己的怀中。 枕在玉桃头下的那只手掌也顺势捧住了玉桃的脸颊,拉向了自己。 这个吻与刚才玉桃的轻啄与众不同。 这是勐烈地,热情的,带着压抑许久的感情,统统交织在了一起。 直到玉桃沉溺在这种亲吻里差点忘记了唿吸,感觉宁郎的身体越来越烫,裴宁才依依不捨地分开对方。 再亲下去,他就又要爆炸了。 裴宁委屈地看着玉桃,这才解释道:「我没有答应给她画肖像,我拒绝了。」 「真的?」玉桃的心跳开始加快。 「真的!」裴宁狠狠点了点头。 玉桃看着裴宁那双漂亮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眉梢。 这样纯真的一个人,她相信宁郎不会骗她:「我信你。」 裴宁轻轻握住玉桃纤细的手腕,默默捂在自己心口,表态:「玉桃这样好,我也只会对玉桃好,任别人怎样对我,我都不会看旁人一眼的!」 「傻样。」玉桃轻轻锤了裴宁胸口一下。 裴宁觉得自己身上更烫了,而且身体变得更加奇怪了起来。 就好像,眼前的玉桃变成了一只小白兔,而他是大灰狼,像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一口吃掉她。 太可怕了! 裴宁疯狂地摇头,一把松开了抓着玉桃的手。 又像往常一样,默默蹭回到了床边。 「宁郎?」玉桃看着裴宁突然又绷直了身体,不解地问,「可是又发烧了?要不然赶明,让齐郎中给你瞧瞧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就连玉桃软绵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里,都变成了一声又一声的撩拨,在他的心里荡漾。 裴宁咬着牙道:「是老毛病了,我就这样躺着,过一会就好了。」 玉桃眨着眼,看了裴宁许久。 裴宁感觉到玉桃一直在看他,怕玉桃再误会他,遂又翻了个身,伸手摸了一把玉桃的长髮:「等五日后,我送你一份惊喜。」 玉桃数着指头想了想。 五日后,不就是乞巧节? 玉桃的心里一阵甜蜜。 看来宁郎知道那日是什么日子。 「好,那我等着。」玉桃莞尔一笑。 睡着前,她摸着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胸前隐约有些发胀。 玉桃知道,生了孩子后那里是要分泌乳汁的,她的身体才刚刚有了反应,胸就开始发胀,看来是真的有小宝宝没错了。 玉桃开心地想,她现在实在是太幸福了,娘亲和小雪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如今和宁郎也有了宝宝,桃花阁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她已经没有任何不满的地方了。 赶明儿,她还想与宁郎商量一下给宝宝取个名字,她取女孩名,让宁郎取个男孩的,不过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喜欢…… 第28章 ◎乞巧节◎ 玉桃记得,每一年的七月初七乞巧节都格外热闹,三三两两穿着好看的哥哥姐姐会手拉着手来桃花阁用膳。 齐朝一直奉行开放的治国风气,并不限制男女一同出行。 每到这一日,就算是小小的瑞安镇,到了晚上也是热闹异常。 小时,玉桃就特别盼望每一个节日,爹爹和娘亲会早早结束一天的营生,给小玉桃换上一身漂亮的襦裙,再用编织的彩色绳子给小玉桃挽两个漂亮的羊角辫,然后一人拉着小玉桃的一只手,高高兴兴上街去。 那还是玉桃小时候听娘亲讲的关于乞巧节的来歷。 娘亲坐在桃花阁的台阶前,从身后搂着小玉桃,指着天上闪烁的星星道:「你看天上,有一颗星星叫牵牛星,还有一个叫织女星,织女是仙女,而牛郎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他们原本是一对苦命的恋人,只因王母娘娘的阻挠,所以两个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总不能相见。只有在七月初七乞巧节这一天,喜鹊会在天上搭成一座天桥,织女和牛郎踏上这天桥才会相见。」 小玉桃仰着头看了半天,脖子都酸了,也没在天上看到一只喜鹊。 她疑惑地回过头,噘起嘴:「娘亲骗我,天上既没有喜鹊也没有牛郎和织女。」 娘亲笑着揽过小玉桃亲了亲她的脸颊:「咱们不找喜鹊也不找牛郎织女了,和爹爹一起去夜市上吃糖葫芦去吧。」 在小玉桃心里,天上有没有喜鹊搭成的天桥,有没有苦命的鸳鸯都不如夜市上的糖葫芦和甜羹重要。 今年变得有些不一样。 爹爹走了,娘亲卧病在床,玉桃还是依照惯例,看着太阳一落山便结束了今日的营生。 玉桃依照惯例先去了娘亲的房间服侍她用药,一碗药进后,玉桃娘的脸上才有了些许红润。 「每日都喝这些药,再苦都喝习惯了。」玉桃娘自嘲道。 见玉桃穿的还是平日里那件鹅黄色的襦裙,就连头髮也只是简单在后面挽成了一个髻,脸上白白净净不是任何的粉黛。 玉桃娘疑惑:「今日不是乞巧节吗,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玉桃接过娘亲递过来的碗,语气毫无波澜:「娘亲你还病着,我得留在家里照看你。」 「净胡说。」玉桃娘捂着胸口,「小时候你不是最喜欢这种节日的吗,今年好不容易有宁郎陪着你了,年纪相仿成日在屋子里据着像什么话。就一点,有了身孕的人了,别吃凉的。」 「可是……」玉桃还犹豫着。 一双手拽着玉桃的衣袖晃了晃,玉桃回过头,是小雪。 小雪用手指了指自己,表示会照顾好玉桃娘,又指了指门口,摆出一个温柔的笑脸,示意让玉桃和裴宁好好出去玩。 「小雪……」玉桃感激地抱住小雪。 小雪总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贴心,有她在,玉桃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总觉得这样一个热闹的日子,小雪却因为她不能出去玩,内心充满了内疚。 小雪摇摇头,示意让玉桃不要在意。 她不会说话,出去也玩不尽兴,说不定还会被旁人笑话。 她宁愿与玉桃娘在屋子里做个伴。 玉桃心里突然觉得畅快了许多,再次抱了抱小雪:「那我买好吃的带回来给你。」 小雪开心地点头。 玉桃回到屋里时,裴宁已经在等着她了。 前几日,裴宁听几个前来吃饭的客人说起乞巧节的事,才知道这是个顶重要的节日,全瑞安镇的男子女子几乎都会出来游街。 夜市上到时候也是热闹得很,小吃,杂耍,游乐,听说寺庙里也会格外晚关门,求姻缘、求送子的善男信女们总是格外的多。 玉桃回到房间就开始翻找自己的衣裳,为了与宁郎身上这件青色的衣衫配套,她特意选了件湖蓝色的襦裙。 这样出去时,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一对。 玉桃又去院子的盆栽里揪了几株红色的凤仙花。 如今正是凤仙花盛开的季节,一朵朵花开红得明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裴宁在一旁看着玉桃一会摘了花回来,还以为玉桃是兴致大发要来插画用。 可等了一会,没见玉桃拿花瓶来,反而从后厨捧了个捣蒜用的蒜臼,不一会的工夫,玉桃就把那些红艷艷的凤仙花都一朵一朵摘了扔进了蒜臼里。 「玉桃这是要做什么?」裴宁不解地问。 玉桃甜甜的笑着,手上也没闲着,一边捣着花一边解释:「今日出去玩,我想做蔻丹。」 「蔻丹?」 玉桃继续:「就是把这凤仙花的花瓣捣碎,用这红色的花汁子染到指甲上,不一会我的指甲就会变成红色了。我见瑞安镇的许多女子都做蔻丹。」 裴宁表示自己懂了:「我之前还从未见过玉桃然蔻丹呢。」 「平日里我要忙炒菜,若是指甲染了色怕浸在菜里,虽没有毒,就怕有心人计较起来,也怕坏了桃花阁的名声。」 玉桃很快就捣好了花瓣汁子,拿着一个扁平的小木勺递给裴宁:「我一个人弄不了,还得你来帮我。」 玉桃教给裴宁,如何将这汁子连同凤仙花被捣碎的花瓣一同涂抹在她的每一个指甲上,最后再用洗得干净的树叶一个个将手指包裹起来,大概一个一刻钟的时间,这指甲就染好了。 「今日我没放明矾,只玩一个晚上,到了明日一早我就用胰子洗掉,这样也不耽误晌午做饭。」 玉桃静静地坐着,看宁郎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低着头仔细为玉桃涂抹一个又一个指甲。 由于宁郎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长长的睫毛上下摆动着,偶有额前的碎刘海滑落到耳朵前面来。 屋子里安静得很,只能听到裴宁拿着小木勺刮取花瓣的声音。 大抵,这就是岁月静好吧,玉桃想。 真希望日子能永远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等了约莫一刻钟,裴宁又细心地为玉桃将那些缠手指的树叶剥掉。 玉桃伸着十指指头,指甲上已经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红色。 玉桃很满意,朝宁郎晃了晃自己的手,又开心地转了个圈。 估摸着街上人已经很多了,玉桃提议:「现在就出门吧?」 裴宁走向前,站在玉桃的身后,一只胳膊揽住她:「等等。」 玉桃只觉,宁郎往她的头上插了个什么东西。 她伸出手摸过去,竟是一只簪子。 从前她记得自己有一只木簪子,突然就找不到了,索性她也不常出门戴簪子,也就没再寻它。 「你之前的那只摔坏了,我给你买了只新的。」 裴宁的眼睛亮晶晶的,从头到尾打量了玉桃一眼,笑眯眯道:「衬得玉桃更好看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玉桃也能摸出来,这触手生凉的手感绝不是她之前那种木质的便宜货。 「宁郎……」玉桃的鼻子有些发酸,「这簪子不便宜吧。」 裴宁依旧笑着,像变戏法一般,又从袖口掏出一盒精緻漂亮的香粉来:「这是上次那女娘子说的好闻的香粉,我猜这香味你肯定喜欢,和玉桃一样都是甜甜的。」 裴宁拧开盒子,玉桃就闻到了一股清甜的味道。 让她想起了春天时后院那棵盛开的桃花树。 裴宁捧着那小盒子香粉,细心地为玉桃涂抹在手腕上,耳垂后,又道:「只不过那女娘子骗了我,这些香粉根本不用十两银子,我差点以为银子要不够了呢,谁知还多为你买了口脂来。」 那口脂比玉桃之前用的红纸方便多了,又不易掉色,又润在嘴唇处,更显柔媚。 裴宁看着他打扮下的玉桃,更显娇贵,那红唇就好像一颗水润的红果子,让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忍了好久才按下一亲芳泽的悸动。 玉桃默默算着这些物品的价格,宁郎来的时候身无分文,整日在桃花阁里,不可能去别人家做活,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玉桃这样想着,也是这样问的。 她害怕宁郎为了他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虽然她并不相信宁郎会做这些事。 「我……」裴宁听到玉桃这样问他,红了脸,声音也愈发小了起来,「玉桃你不是夸我字写得好,于是我每日趁你们休息时,便去闹市口借张桌子,给人家写字画……」 写字画? 玉桃想起,这几日用过午膳,总不见宁郎的身影,竟是为了她去给人写字画。 写字一副最多才几文钱,要买这些价值不菲的物件,定是每天累坏了。 玉桃心疼地摸上宁郎的手,那右手的手腕处,果然要比左手的手腕要肿了许多。 怪她,平日里对宁郎少了些关心,还疑心他与那裴静乐纠缠不清,还吃醋生闷气。 真是不应该! 像是看穿了玉桃的心事,裴宁一只手揽过玉桃,让她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听着自己的心跳:「我可厉害了,光写字虽赚不得几文钱,可我也会给人家画画,除了肖像画,别的我都能画出来。玉桃你放心,等我日后定挣了钱给你买好多好玩好看的玩意,定让你和娘亲和宝宝过上好日子。」 玉桃埋在裴宁的怀里,双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第29章 ◎牛郎织女◎ 玉桃和裴宁出门时,已经见到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大家大多是往一个方向去。 今晚庙会有活动,夜市就开在寺庙附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玉桃开心地牵着裴宁的手顺着人群的方向走着,左手则提着一个跟襦裙相同颜色的水湖蓝佩囊。 这还是玉桃娘身体好的时候为玉桃做的,她给玉桃做了好几个,玉桃用的最久的是鹅黄色的挂着串珠的一个。 佩囊里装了些散碎的银子。 玉桃决定今晚要「铺张浪费」一回,虽然晚膳也是正常用的,但她此刻的心情格外的好,宁郎送的簪子在她头上醒目的别在头髮里,玉桃行走在路上,也能隐约闻到那甜丝丝的香气。 裴宁在路上夸了好几遍玉桃楚楚动人分外美丽。 若不是这夜色笼罩,裴宁一定能注意到玉桃红了好几次脸。 在拐过三条街区后,裴宁终于听到了热闹的叫喊声。 与刚才提着灯笼只能瞧见自己脚下路的不同,只走到这庙会的尾部,便已经灯火通明,依稀能听到敲锣打鼓声与商贩的叫卖声。 每家商贩前面摆一桌子放着自家卖的东西,灯笼高高挂在扎的竹竿上,一眼望不到头的灯笼整整齐齐照亮了整条街。 裴宁还是第一次逛夜市,眼睛都快看瞎了,每一个摊位都不捨得挪开自己的视线,瞧瞧这,看看那。 就连被一群小孩子包围起来的捏糖人他都看的津津有味。 玉桃看着他眼里又欣喜又兴奋,不禁好奇地问道:「宁郎,你对这些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裴宁思索了好一会,还是觉得记忆里一片空白,他只能失落地摇头:「许是家里人从来没带我玩过吧。」 他猜测,如果他不是无父无母从小流浪的话,就是在家里不受关爱从来不允许他出门。 否则,这么热闹的庙会,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玉桃看到宁郎眼中的落寞,在一旁捏了捏他的手心,笑道:「不打紧,宁郎现在是失忆了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说不定宁郎小时候逛过的庙会比我见的还多呢!再说了,以后有我陪着你,定不会让你留遗憾。」 玉桃的话如同棉花糖,直接甜进了裴宁的心里,瞬间失落感就都没有了。 两个人并没有着急在夜市上先买些什么东西,而是一路走到了寺庙前。 虽是夜晚,寺庙里也是络绎不绝,多是年轻的善男信女和年迈的妇人。 玉桃和裴宁踏进寺庙后,先是取了香,又跟着人群排队去敬香。 玉桃举着香,冲着观音菩萨像拜了三拜,在心里许了三个愿望。 一拜祈祷家人顺遂平安。 二拜宁郎早日寻得家人,一家人团聚。 三拜孩子健□□下。 没有一个是为自己祈福的。 三拜后,玉桃将三柱香插进观音像前的罈子里,又虔诚地跪在菩萨前的软座前磕了三个头。 心里默念着,菩萨一定要听得真真的,往后的每年她都带着宁郎前来祭拜。 裴宁也学着玉桃的样子拜了菩萨。 不过他就许了两个愿望。 第一个是希望玉桃永远都能开心快乐。 第二个是希望自己早日恢復记忆,好挣许多许多的银子让玉桃更快乐。 拜完菩萨后,玉桃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仿佛只要跟菩萨许愿,就能实现一样。 寺庙里拜佛的善男信女很多,他们虔诚地一遍遍磕头,默念着心里承载的愿望。 祈求菩萨保佑这个,祈求菩萨答应那个,仿佛实现了一个愿望,他们往后的日子便就都有指望了。 玉桃又牵着裴宁的手迈出了寺庙。 裴宁这才敢问玉桃刚才许的是什么愿。 玉桃踮起脚尖,将手指抵在裴宁的唇边:「不许问,娘亲跟我说若是说出来了,菩萨就不会实现你的愿望了。」 裴宁似懂非懂的点头。 其实他是不信这个的,他想,这么多男女老少都来许愿,菩萨能实现得过来吗,就算是神仙,肯定也忙不过来的。 不过他没有告诉玉桃,就让玉桃相信这个说法,有个念想吧。 玉桃是信的,娘亲一直告诉她,要多做善事,菩萨才能感受到她的诚意。 所以爹爹救下了小雪。 她救下了宁郎。 玉桃悄悄偏过头看着宁郎英俊的侧脸,现在的她,已经渐渐习惯身边有宁郎的日子了。 刚才经过庙会时,也只是走马观花似地看了看。 如今菩萨已经拜完,两个人便心无旁骛地逛起了庙会。 玉桃先是买了两根糖葫芦,分给了裴宁一根。 裴宁还是第一次吃糖葫芦,一口山楂咬进嘴里,外面包裹的糖皮化开后,山楂的酸劲就上来了,裴宁嚼了几口迅速吞下,眉毛都挤在了一起,吐着舌头道:「好生酸!」 玉桃笑得眯起了眼睛:「看来宁郎吃不惯酸的,可我就爱这一口,酸甜可口极是开胃。」 看着宁郎捏着那根山楂,眉头皱在一起,玉桃又道:「别吃了,一会留给我吧,一会带你吃甜的。」 裴宁这才放下心来,总不至于说他浪费。 玉桃边吃边想,娘亲说酸儿辣女,她如今这样喜食酸的,难道怀的是个男娃? 路过凉糕摊子时,玉桃又要了碗凉糕。 之所以没要两碗,是两个人手里都还拿着糖葫芦,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手腾出来了。 于是裴宁捧着那碗凉糕,一勺一勺餵到玉桃嘴里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玉桃红了脸,还是乖乖张开了嘴,然后用衣袖挡住了自己的脸。 大庭广众之下做如此亲昵的举动,她还得多适应适应。 吃过了糖葫芦与凉糕后,两人都觉得嘴里甜得发腻,正巧路过一个卖冰鉴的摊,老闆将西瓜葡萄等果子提前泡在冷水里,谁来了都是现切水果,卖到客人手里时,冰冰凉凉的最是解热。 玉桃又打开了荷包。 裴宁却按住了玉桃的手。 如今已不是夏季,夜越晚,风越凉,裴宁怕玉桃吃凉了肚子。 玉桃犹豫了片刻,道:「刚走了这一路,我出了好些汗,刚吃了糖葫芦与凉糕,嘴里也是腻得很,见这有卖冰鉴的,既能消热又能解渴,我晓得自己的身体,宁郎不用担心。」 裴宁见着那些新鲜的水果自是也想来一碗,见玉桃说了没事,便也没有再阻挠。 两个人捧着一碗冰鉴转眼就走到了表演区。 春节的时候这里是最热闹的,有舞龙舞狮的,再远一点有放烟花的。 今日既没有表演舞龙舞狮的队伍,也没有卖虎头帽虎头枕的,今日表演的是一出《鹊桥相会》戏。 玉桃与裴宁来得晚,前面摆的几把椅子早已坐满了人,他们只能站在后面看,不过也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的心情。 戏也已经演到了一半,没有看到牛郎和织女是如何相爱的,只看到扮作王母娘娘,画得浓妆艷抹的妇人将这对苦命鸳鸯分开。 牛郎跪在地上,抱着两人的孩子苦苦哀求,可王母娘娘不为所动,嘴里振振有词道:「她为仙,你是凡,尔等本就不该在一起!」说罢,便将织行带走了。 玉桃很快就沉浸在了戏中,连冰鉴都忘了吃。 时不时还拿手帕擦拭眼角的泪。 裴宁见此,一只手摸上她的脸,替她擦拭掉泪珠后,慌了神:「怎么哭了,可是这戏不好看。」 玉桃摇摇头:「好看的,只是这牛郎和织女太苦了,只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地位不一样就要强行叫二人分开,实在可怜。」 裴宁也贊同地点头:「这王母娘娘实在可恨!」 牛郎织女的故事玉桃听娘亲讲过好几遍,小时候是没什么感觉的,如今成了婚再看这戏时,竟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悟。 她勐然想起,宁郎的家教看起来也是极好的,若是真寻回了家人,再瞧不起她这个小镇上的女子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玉桃不自觉抓紧了裴宁的衣袖。 裴宁低下头,问道:「怎么了玉桃?」 玉桃:「宁郎可想过自己家是什么样的?宁郎会写字会画画会打算盘,定是家里条件也不差的。」 裴宁一只手摸到后脑勺伤到的地方:「想过,可实在是想不起来了,玉桃怎么突然这样问。」 「若是以后宁郎的家人寻到你,见我只是个小镇上的女子,也如同王母娘娘对待牛郎和织女那样,强行把我们分开会怎样?」 裴宁看着玉桃略显落寞的眼神,突然笑了,他轻轻抚摸着玉桃的发顶,温柔地说道:「不会的,玉桃就是我的家人,若他们不喜欢你,那我便不认那个家。」 「又说傻话!」玉桃反驳道,可是语气里也全无了刚才的忧思。 她相信宁郎是不会背弃她的,可她也不想拖宁郎的后腿。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还得把桃花阁好好经营起来,多赚些银子,才有底气跟宁郎站在一起。 玉桃这样想着,终于想起手里的冰鉴,快乐地吃下一块冰冰凉凉的西瓜。 这一路上,可真是没少吃东西,肚子已是撑得圆圆的了。 玉桃吃着吃着,突然变了脸色。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玉桃觉得小腹仿佛不断撕扯着往下坠,钻心的疼痛让玉桃的额头瞬间冒出了许多的汗。 玉桃感觉到,身下有一股液体淌过,手里的冰鉴垂直掉落到了地上,滚落了一地的水果。 第30章 ◎孩子没有了◎ 「宁郎,肚子好疼……」玉桃的一只手着急的攀上裴宁的胳膊。 小腹突如其来的垂坠感让玉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她用尽全身力量攀住裴宁,依旧觉得那股热流不停地涌出。 「孩子……我的孩子……」豆大的泪珠顺着玉桃的眼角流了下来。 被来看戏的人群簇拥着,玉桃才没摔下去。 裴宁看着玉桃惨白的脸色,吓得心里慌了神,也不顾有多少人正看着他们,直接打横一把抱起了玉桃。 怎么会这样。 裴宁看着玉桃蜿蜒的眼泪,心里也跟着揪心的疼,恨不能是他替玉桃去受了这疼,嘴里还不停地安慰着:「我们去找齐郎中,玉桃你忍一会,我们马上就到了,你要是在疼得厉害你就咬我的胳膊。」 好在玉桃告诉过他齐郎中住在哪。 好在今日过节,街上挂满了灯笼让他能看清路。 刚才走的急,从家里带出来的灯笼早就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裴宁看着玉桃白净的小脸因为疼挤在了一起,他的心里就更慌了。 额头早已起了一层细细的汗,顺着裴宁的脸颊顺势流下。 可裴宁不敢让玉桃看出他内心的慌张。 他是玉桃的夫君,这个时候玉桃只能依赖他,他得做个可靠的夫君。 裴宁顺着记忆里的地址跑到了齐郎中的药铺门口,虽然还是走了几条错路,但好在没费多少时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药铺门口大门紧闭,不知齐郎中是睡了还是也去逛庙会了。 裴宁的心突突地跳着,抽出一只手来疯狂敲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的大喊:「齐郎中,救命!齐郎中你在家吗,救命——」 玉桃死死捏着裴宁的一只胳膊,伸下不停流淌的暖流和阵阵疼痛的小腹让她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定时刚才她贪吃,吃凉了肚子才会这样。 她的孩子,她希望用任何代价换回她的孩子…… 玉桃总算理解了娘亲,为何当年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差点要了娘亲的命,可她还是想要执意生下那孩子。 齐郎中在裴宁差点急得发疯前开了门。 披着青山外套,里面只穿了一层白色单衣的齐郎中,很明显是已经歇了的样子。 见到裴宁怀里抱着脸色惨白的小裴掌柜,吓了一跳,赶紧让出一条道来,让裴宁先进去再说。 可裴宁也顾不上有没有礼数了,焦急地往里沖:「玉桃说她肚子疼得厉害,齐郎中你看看玉桃,看看我们的孩子……!」 孩子? 齐郎中微微皱眉,他怎么没听说过小裴掌柜有身孕的事,她不是刚成婚半月有余吗。 齐郎中问诊的大厅里只有一把木质的椅子,裴宁轻轻抱着玉桃,将她放在了椅子上。 见了齐郎中,玉桃感觉小腹的疼痛感稍稍缓和了点。 可她的眼泪还是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眼睛因为哭过一场已经变得红红的。 玉桃嘴里蠕动着:「我的孩子还在吗……」 齐郎中搭上玉桃伸过来的脉。 裴宁的心还在咚咚地快速跳动着,像是马上就要冲出了他的嗓子眼。 刚才跑得急,如今骤然停下来,裴宁直觉头上晕晕沉沉的,汗水如同瀑布一般倾斜如下。 几滴汗水流进眼中,刺激得生疼。 裴宁只得拿衣袖抹去额头的汗水。 随后,裴宁就看到了衣袖上一滩红色的印迹。 好像是血…… 裴宁再次变了脸色,这是刚才他抱着玉桃时蹭上的。 裴宁勐的看向玉桃,腿脚不自觉抖了起来。 玉桃心里欣喜这个孩子,虽然表面上没怎么说,可他能感受到。 怎么突然孩子就没了…… 看着玉桃有气无力的样子,裴宁的眼角也微微泛出几滴泪。 他不想看到玉桃伤心,若玉桃知道孩子抱不住了,她该有多难过…… 都怪他!为什么没更加爱护好玉桃。 就是因为他,孩子才没保住的…… 裴宁自责的恨不得给自己来上几巴掌。 玉桃看着齐郎中凝重的脸色,心道不好,难道是孩子没保住。眼泪又刷的流了下来。 齐郎中很快收回了手,抬起头来看到玉桃又哭红了眼,摇摇头又准备喊那赘婿,谁知他也站在一旁死死咬着下嘴唇,净也有两行泪划过。 齐郎中扶额:「小裴掌柜,你没有孩子……」 齐郎中的话还没说完,玉桃的哽咽声就更明显了,双肩抖动着,裴宁一把将玉桃揽进自己怀中。 玉桃哭的那样伤心,裴宁的心里也跟着揪心的疼,他带着哭腔安慰道:「玉桃你别哭,你这样我也难受,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别哭了呜……」 齐郎中看着两个人,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是你们以后会有孩子的,但不是现在……!」 玉桃哭的更大声了,边哭边问:「为什么呀!是我贪凉所以孩子没有了吗。」 「小裴掌柜!」齐郎中终于喊道,「您是月信之期到了,所以小腹坠痛,流血,根本不是什么有了身孕。」 哭声戛然而止。 玉桃瞪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肚子,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一时间对她冲击太大了,她不知道该怎样阻止自己的语言。 明明……明明昨日娘亲还说,她这是有身孕的徵兆。 玉桃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跟齐郎中说的:「明明我跟宁郎睡过了,昨日用晚膳时还干呕了。」 齐郎中嘆了声,小裴掌柜今年才刚及笈,自是不懂人事,这裴郎君呆呆傻傻的样子怕也不像个能成事的。 齐郎中摩挲着手,琢磨着他怎么才能跟眼前这个小娘子自然地说出口:「小裴掌柜,并不是这男人女人光在一张床上就算睡了……」 「可是我们……我们还嘴对嘴亲了……」玉桃以后眨着她水汪汪泛着雾气的大眼睛。 但毕竟还是个女儿家,脸上也泛起了一层红晕。 齐郎中一拍桌站起身来:「我就是一郎中,自然无法跟你们明说,但小裴掌柜你如今和裴郎君都是未成人事的人,若你娘裴夫人问起来,你可以直说是我说的。您昨日怕是酸黄瓜食多了伤了胃,所以才造成了干呕的症状,只回去清淡饮食几日即可。」 玉桃愣了几秒,听懂了。 她摸上自己的小腹,那里还在微微绞着疼。 不过一会的功夫,没有什么所谓的孩子,只是月信来了。 她抬头看向很显然在状况外的宁郎。 她与宁郎睡了,然后没睡。 这句话,玉桃也听懂了。 第31章 ◎肖像画◎ 玉桃的脸颊倏地就红了起来。 她究竟是闹了多大的笑话才会以为自己怀了孩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玉桃捂上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郎中看了一眼捂着脸的玉桃,又看了一眼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裴郎君,嘆息一声摇了摇头。 齐郎中转身,在整墙的药匣里寻找他要找的药材。 裴宁看着玉桃捂着脸,以为她还在疼,忙蹲下身:「玉桃你别哭……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听了宁郎这番话,玉桃的耳朵也红透了。 齐郎中身形一顿,摇摇头继续找他的要。 两个小两口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说吧。 就是他这个孤家寡人,特地趁着七夕早早歇了,没想到还因为女子月信的事让他在这寻益母草! 看这小两口的样子,生孩子的事情,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玉桃总捂着脸也不是个办法,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就在裴宁不明就里差点也跟着哭了时,还是将手拿了下来。 她的眼圈还泛着红,撞进宁郎那一汪澄澈的双眼后,更是觉得害羞到难以启齿。 玉桃想起了被她塞在衣橱最下面娘亲给的那小册子,现在想来,估计就是教她如何生孩子的。她看都没看,所以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宁郎,我们……」玉桃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没有孩子。」 裴宁贴心地为玉桃擦拭着脸颊,声音极尽温柔:「我知道,玉桃好好养养身体,若你还想再要,我们会有孩子的。」 「不是的……」玉桃的脸愈发的红,「是我月信来了,女子来月信的意思就是没有怀上孩子。」 裴宁的身形一顿。 月信…… 月信不就是每月女子都要来的那个…… 裴宁的脸瞬间比玉桃的还要红了。 齐郎中抽出药匣,挑出了几两益母草包好,递到裴宁面前:「小裴掌柜说到底还是凉食吃多了引起的疼痛,回去将这益母草煮好,一日三次饭后趁热喝即可。」 玉桃现下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站起来沖齐郎中福乐福身子:「今晚真是麻烦齐郎中了,这药多少银子?」 齐郎中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几颗益母草而已。」 玉桃哪里肯,与齐郎中争执了片刻,还是没扭过对方,只要再次道了谢,红着脸说那就不打扰齐郎中休息了。 回桃花阁的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 玉桃是觉得不好意思,闹了这样大一出阵仗,居然只是月信来了,这要说出去,真的是丢死人了。 而对于裴宁来说,他在很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 没有孩子这件事,裴宁说不上心里的感受。 他像是懵懂地接受了要当爹了,又被动的告知其实没有那个孩子。 他的脑袋最近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只能专注的想一件事,想的多了便又疼了起来。 裴宁对「孩子」这件事的认知还很朦胧,他知道要好好照顾玉桃,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他觉得那像一个陌生人。 裴宁又想到,他与玉桃是孩子的爹娘。 那他的爹爹和娘亲呢? 玉桃坚信他是走丢的,他的爹娘一定也在很着急的找寻他。 裴宁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那里倏地疼了一下。 爹爹……娘亲…… 回到桃花阁时,娘亲屋里的灯已经熄了,玉桃想了想还是明日再告诉娘亲这个消息吧。 裴宁主动张罗着要去给玉桃煮益母草喝,好让她暖暖和和的睡觉。 玉桃换下染了血的衣裳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院,坐到了爹爹给她种的那棵碧桃树旁。 这棵碧桃树还是刚搬进桃花阁时,爹爹亲手栽下的,如今都已经这般高了。 早已经过了开花的季节,只留下满树枝的叶子,开得也还算繁茂。 玉桃抬起头来,透过叶子往天上看去,就是漫天的星光。 玉桃既没看到鹊桥,也没看到牛郎织女。 她摸了摸肚子,现下在知道肚子里不是怀了孩子以后,心里却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虽说是闹了个笑话,但玉桃觉得,这样也好。 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你的,急也没用。 总归她觉得一切要顺其自然,娘亲、宁郎还有桃花阁都需要她打理,若真有了孩子,还真不方便呢! 玉桃不知今夜为何感慨良多,许是因为这个莫须有的孩子,她又想起了爹爹,若爹爹孩子,她便也能一直做个孩子,陪在爹爹和娘亲的膝下,无忧无虑的过活每一天。 玉桃正想着,只觉头上轻飘飘落在头上了什么东西。 她伸出手从头上拿了下来。 竟是一片枯黄了的叶子。 玉桃捏着叶柄,吶吶:「秋天是真的来了。」 似是为了响应玉桃的这句话,一阵风吹了过来,碧桃树的叶子吹得沙沙作响。 玉桃坐了这会,只感觉风打在身上,是真的发凉了。 赶明,真得去市场上收棉花给娘亲做几床厚被子了。 玉桃回屋时,裴宁刚将益母草煮好端回到屋里去,看到玉桃坐在桌子旁,赶忙端过去。 他捧着碗,舀起一勺轻轻吹着气。 碗里的热气慢慢升起,化作一团一团的白烟顺着飘走了。 玉桃透过这稀薄的雾气,看到宁郎捧着碗的手指变成了酱红色,忙问道:「怎么回事,可是烫着了?」 裴宁先试了一口,已经不烫了,这才递迴到玉桃嘴边,憨笑着:「喝吧玉桃,温度刚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玉桃只得乖乖张嘴,眼睛却一直盯着裴宁那发红的手指。 「玉桃,不用担心我,只是刚才被烫到了而已。我这么没用,只能一点一点的学,玉桃你不要嫌我没用……」 玉桃又含下一口热乎的益母草汤,感觉到这股暖和劲一直顺着喉咙流进了肚子里,瞬间刚才北风吹过的凉气也不见了,浑身都透着暖。 她看着宁郎,亮晶晶地眼睛眨啊眨:「是宁郎送我去医馆的,现下不也是宁郎为我煮药,餵我喝药吗。」 裴宁的手一顿,耷拉地头微微抬起:「真的?」 玉桃又喝下一口,含笑点头:「真的。」 裴宁的伤心来得快,去的也快。 玉桃一句话,刚才心里还在难受的裴宁,瞬间又好了起来,连被烫过的手指都忘了疼。 玉桃喝下一整碗益母草汤,感觉整个身子都暖暖的,小腹也不觉得疼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梳妆檯旁,打开匣子,拿出了里面的一张宣纸,捧在手上,递到裴宁面前:「送你的礼物。」 裴宁低下头,身形一顿。 宣纸上,是一幅男人的肖像图。 画的是他。 笔触虽然很粗糙,不带着点想像力其实也很难认出画的是裴宁,但裴宁知道,画里的人就是他。 裴宁伸出颤抖的手,缓缓从玉桃手里接过,他的心跳得厉害,就连声音都打着颤:「这是送我的?」 玉桃点头:「宁郎对我这样好,我自然也是要回报宁郎的。」 裴宁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将宣纸捧到了胸口,突然想起这样会把宣纸弄皱,又赶紧放开,一只手小心地摸索着四个边角,生怕磕碰了它。 这是属于他的无价之宝。 裴宁的鼻子有些酸涩:「玉桃送我的,我一定要好好珍藏!」 玉桃看着裴宁的样子,也跟着笑。 没有孩子又怎么样呢,她还是裴玉桃,宁郎还是宁郎,这一辈子还是会这样一直过下去。 玉桃又看了一眼匣子,里面还静静地躺着一张与刚才送给裴宁的那张,近乎一样的肖像画。 闹了这样的误会后,玉桃觉得,是该将寻找宁郎家人的事提上日程了。 赶明儿,她就去镇上的布告栏上贴下寻人启事。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玉桃现在早起时,也会在里面多加一件衣裳。 寻人启事贴出去半月有余,却一直没人寻上来。 每日去买菜时,玉桃都要在布告栏那等上半刻钟,却从不见有人在那驻足停看,除了买菜,玉桃去齐郎中跑的次数是越来越多。 娘亲的身子是一天不日一天,如今竟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雨滴滴答答下了一天,天也不似从前那样晴朗。 天气不好,路上的行人就更少,更别说是来吃饭的人了。 玉桃坐在门口的桌子旁看着雨滴不断砸向青石地面,风吹进来,从脖子处灌进去,让她打了个寒颤。 天阴得厉害,从早上开门到现在,街上除了偶尔走过几个商贩,玉桃竟没再见任何一个人,索性让裴宁关了门。 今日就不营业了。 玉桃去煮了今日的汤药端到娘亲的房间去。 娘亲还躺在床上,身形愈发的小,脸色也由之前的白色变得暗沉下来。 玉桃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怀孩子的误会,第二日玉桃就跟娘亲说了,娘亲听后沉默了许久,还是撑着笑摸着玉桃的头髮:「没事,以后总会有孩子的,我们的玉桃这样好,以后会有很多的孩子承欢膝下的。」 如今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娘亲,玉桃心里一阵酸涩。 她宁愿一辈子没有孩子,也想换娘亲健健康康的活着。 听到关门的动静,玉桃娘轻轻睁开了眼,看着玉桃端着药坐在床前,她连笑的力气也很勉强了:「这买药的银子,玉桃还是省下吧,只怕吃再多也是无用。」 「娘亲莫说胡话,玉桃要生气了!」玉桃强忍着心里的酸涩,一勺一勺吹着碗里的热气,「桃花阁的生意好得很,娘亲就算是顿顿吃燕窝,玉桃也是能买得起的。」 第32章 ◎碧桃树的叶子落光了◎ 玉桃娘听着玉桃的话,只沉默的笑了笑。 小雪在一旁拿着一块抹布,一言不发只低头擦着吃饭的那张桌子。 明明已经擦得锃光瓦亮,一粒灰尘都没有了,可她还是在那擦啊擦啊,最后眼眶里一直打转的眼泪再也掩饰不住,赶紧摸了一把脸,扔下抹布冲出了屋子。 就只剩下娘亲和玉桃两个人了。 玉桃娘看了一眼门外,最终视线还是移回到了玉桃身上。 「你刚出生的时候明明还那样小,如今一眨眼的功夫,你都这样大了。」玉桃娘努力想伸出手,像往常一样去摸一摸玉桃的秀髮,胳膊却像灌了铅一样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玉桃默默蹲在娘亲旁边,将她的手盖到了自己头上。 娘亲的手已经瘦到只剩骨架在支撑了。 那样的轻,让玉桃愈加担心起来,就好像一不小心,就碎了。 玉桃娘的手没有力气,又重新从玉桃的头上顺着头髮滑了下来。 玉桃抿着嘴,又将娘亲的手搭上去,如此反覆了四五次,嘴都快咬破了,豆大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落了下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别哭伤了身子,不好。」玉桃娘气若游丝地安慰着玉桃,「从前对你放不下心,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可没想到还是我连累了你,让你照顾了我这么久……」 说了一长串的话,玉桃娘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 玉桃曲起腿,俯身上前担忧地看着娘亲,眼里满是慌张:「娘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您生我养我,永远都是玉桃的娘亲,我为您怎么都是应该的!」 玉桃娘左右小幅度地摇着头,她已经没有力气做什么动作了。 「如今见你如此的好,做娘的没有什么遗憾了……」 玉桃摸上娘亲的手,是那样的凉,玉桃拼命跟她捂着,想渡给她些热气:「娘亲别再说话了,歇会,我在这守着您,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 玉桃娘盯着玉桃,眼睛里含着笑:「玉桃,是娘亲拖累了你,你要好好的……」 玉桃娘侧过脸,看向玉桃的身后方:「裴郎,裴郎来接我了……」 说罢,玉桃娘眼睛里的亮光一点点消失殆尽。 眼眶里最后两行泪水顺着脸颊轻轻滑落。 「娘亲,娘亲!」玉桃看着一动不动的娘亲,彻底慌了神,她勐地站起来,又一个不稳倒在了床上,「娘亲你睁眼看看我,你睁眼看看我!」 玉桃慌张地摇晃着娘亲,她再也没有回应了。 门被打开,齐郎中踏门而入,后面紧跟着的是小雪和刚去请齐郎中的裴宁。 见玉桃哭趴在床边成了个泪人,裴宁鼻尖一酸,赶忙过去将玉桃扶起,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齐郎中俯下身,伸手探了下玉桃娘的鼻息,又仔细检查了她的瞳孔,最终还是嘆了口气,轻轻合上了玉桃娘的双眼。 他转过身,对着还在大哭的玉桃摇了摇头,低声道:「节哀。」 屋子里,只剩下了啜泣声。 后院碧桃树叶掉光的那一天,玉桃安葬了娘亲。 瑞安镇的山上有一片墓区,世世代代瑞安镇上的人死后都会葬在这里,逢年过节,便会有人来祭拜。 玉桃爹出事后,他的尸首一直都没找到,玉桃当时只得挖了个空坟,放上一套玉桃爹的衣服和鞋子当做念想。 如今,玉桃也将娘亲埋在了这里。 爹爹和娘亲终于得以团聚了。 玉桃想,他们在地下应该是开心的,毕竟他们是那样的相爱。 这一年,玉桃15岁,却再也没有了爹娘。 桃花阁三天没有开门。 玉桃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地对着后院那棵光秃秃的碧桃树发呆。 娘亲走了,树上的叶子也都落光了。 她呢。 玉桃感觉她仿佛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掉光了,此刻是再也哭不出来了,只能干发呆。 小雪也偷偷哭了好几天,眼睛都肿了好几圈,可她不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只得躲到后厨去,一边择菜,一边偷偷抹眼泪。 裴宁看着玉桃伤心,他也跟着伤心。 他跟玉桃娘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可他很喜欢玉桃娘。 玉桃娘总夸他是好孩子,还会对他笑。 裴宁就会想起自己的娘亲来,不知道他的娘亲是不是也像玉桃娘一样温柔。 裴宁为玉桃又披了一件衣裳,如今的风颳过去已经有些刺脸了,玉桃坐在风里,很容易就会吹感冒。 他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抚摸着玉桃的头髮,然后伸出胳膊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几天,玉桃的话愈发地少,裴宁心里着急,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玉桃像个丢了灵魂的躯壳,任凭裴宁搂着她,她一言不发地抵在裴宁的肩膀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光秃秃的碧桃树。 一阵风吹过,裴宁的胳膊搂得又紧了些。 裴宁想了半天,轻声哼了一段曲子。 玉桃的头轻轻转动了一下。 裴宁又接着往下哼唱。 他模模煳煳对这曲子很熟悉,哼它的时候感觉暖暖的,只可惜记不清词了,只能凭着印象将调子哼出来。 一曲毕时,怀里的玉桃终于有了反应。 「我都不知道你连曲子都会。」玉桃的嗓音透着干哑,「很好听,是你娘教你的吗。」 提到娘亲这个词时,玉桃的声音里再次带着颤音。 裴宁摇了摇头,也望着那棵碧桃树:「好像是小时候,有人也这样抱着我给我唱曲子哄我来着。」 裴宁闭上眼,隐约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和一个温柔的嗓音。 她抱着儿时的她,一遍遍轻声唱着那曲子。 只是身影太模煳了,他再怎么想,都想不起对方是谁来。 「真好……」玉桃深吸一口气,「宁郎的娘亲一定也是个温柔的人。」 仿佛已经认定了裴宁记忆里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娘亲。 玉桃又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嘴唇抖动了起来:「可是我再也没有爹娘了,我再也没有家人了……」 玉桃的哭腔让裴宁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双手环抱住玉桃,声音极尽温柔:「你还有我,我就是你的家人,你的夫君,我会一辈子陪着你,对你好的。」 裴宁抓起玉桃的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心口:「玉桃你不要再哭了,我不能没有你,小雪姐姐也不能没有你,桃花阁也不能没有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玉桃没有说话,只将头埋在裴宁怀中,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暖。 裴宁刚才的话点醒了浑浑噩噩的玉桃。 现在不止有她一个人,有小雪,有宁郎,还有桃花阁。 桃花阁是爹爹和娘亲一辈子的心血,不能就这样断送在她的手里。 当初为了保下它,甚至不惜招了赘婿。 玉桃感觉心跳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感知到了院子里的凉意,宁郎的怀里却分外温暖。 玉桃抓着裴宁的衣衫,许久后,才传出一句鼻音:「宁郎你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裴宁搂得更紧了些:「不离开不离开,永远都不离开。」 她再次望向眼前的碧桃树。 叶子落了还会再开,冬天走了春天才会回来。 她要重新振作起来,才不能让九泉下的爹娘为她担心。 京城,东宫内。 当朝太子宫烨霖已经消失了两月有余,东宫上上下下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其中以太子的两个贴身护卫吕定和吕辛更甚,这两月,眼见着他们的头髮都掉了不知道多少,眉间更是隐约瞧着多出个「川」来。 自两月前,太子的同胞兄弟四皇子约着他去打猎,竟一去再没了动静。 平日里,四皇子对太子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好,虽说是一母所生,母亲又归为皇后,可宫里谁不知道,这皇后与四皇子,对太子唿来喝去,母后没个母后样,做弟弟的对兄长也一点都不恭敬。 整个东宫对皇后不敢有什么意见,可对四皇子是丝毫都不待见。 偏偏他们这位太子主子,平日里那是不苟言笑杀伐果决,到了皇后和四皇子这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般,就爱冷脸贴那热屁股。 这不,四皇子一说兴致来了想跟太子两人去骑猎,太子一高兴竟真一个护卫没带就骑马走了。 临走前还警告吕定吕辛兄弟俩,不准偷偷跟过去。 谁知,吕定吕辛在东宫里着急了一日,等来的却是四皇子早已回宫的消息。 可东宫,一直没见太子殿下的踪影。 吕定和吕辛兄弟俩互看了对方一眼,觉得这颗脑袋,可能快要搬家了。 于是兄弟俩跟东宫上下一致商议,假称太子伤病告假,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吕定出去找人,吕辛负责在东宫坐镇。 两个月来,吕定京郊都找遍了,光鞋子就换了六双,连根太子的毫毛都没找到。 吕辛装成太子守在书房,期间就皇后的侍女来过一次东宫,非要闯进来说是要亲眼看看太子皇后才能安心,最后还是吕辛哆哆嗦嗦躲在被子里,隔着一块屏风疯狂咳嗽,才送走了那位侍女。 事后吕辛一摸头髮,薅下一大把。 眼看还有一个月,太子的生辰就要到了,这么重要的日子,皇宫里必定是要大办一场的,到那时若太子还没找到,只怕全东宫都要给太子陪葬了。 吕定唉声嘆气,准备先写封遗书说自己护主不力之时,他的暗探却悄悄送来了一封密信。 里面竟是一张画着人像的寻人启事。 第33章 ◎陌生男子◎ 又下过一夜雨后,桃花阁闭了四天的门终于打开了。 清晨外出买菜时,玉桃已多戴了条围脖,是小雪给她织的。 针脚又细又密,围在脖子上格外暖和。 玉桃照例去布告栏去看了一眼,经发现之前贴的那张寻人启事不见了。 布告栏上贴了些新的告示,玉桃又走近了些,辨认了一番,不是被新的告示覆盖到了后面。 是真的不见了。 也许是认识宁郎从前的家里人撕下来的。 这是个好消息。 玉桃心想。 天还阴沉着,打眼网上看去,满是吹不散的浓云,有灰色的,有白色的,就是不见太阳。 这种季节,任谁都提不起兴致来。 桃花阁的生意也不如前一阵好了。 歇了这四日,上门的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老顾客,一向在后厨忙碌的玉桃都有大把的时间来到大堂坐着。 下午打烊时,裴宁苦着脸拿出帐簿,零星几个数字和双手就能数出来的银子,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玉桃空下来时,偶尔去街上走一圈,每家店里还是有些客人的,尤其是朱掌柜家的福满楼,听说请了个唱戏的来,生意倒是还如往常一样好。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得创新。 从前爹爹做的那些菜式,至少已经十年了。玉桃敢说,瑞安镇上的居民,几乎没有没吃过爹爹炒的菜的。 现在,玉桃要撑起桃花阁来,还得做出点自己的东西来。 玉桃把自己关在后厨里看着堆放整齐的蔬菜发呆。 「有什么我和小雪姐姐能帮忙的吗?」裴宁从房门处探进脑袋,后面跟着小雪。 自从玉桃娘去世后,裴宁便没再出去卖过字画,成日里守着玉桃。 玉桃伸手招唿着两人进来:「正好,我想研发几道新菜品,你们帮我尝一下,告诉我好不好吃。」 一听到新菜品,裴宁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高兴地直拍手:「玉桃做什么都好吃!」 小雪心里长吁一口气,也默默地点头。 自裴老爹救下她,仔细数来,也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十年的时间,足以把这些都化为亲情。 她待玉桃娘就像是自己的亲娘,而玉桃就是亲妹妹。 玉桃娘走的那一天,小雪也躲在屋子里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为止。 而她除了哭玉桃娘离开,最心疼的还是玉桃。 她才刚及笄,就先后失去了至亲。 小雪怕再引得玉桃伤心,笨拙的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好在玉桃如今看起来,状态恢復了许多,还说要研究新菜式。 不管做成什么样,她都要全部吃完,不能让玉桃失望。 小雪暗下决心。 一个时辰后,看着一桌子六道菜,小雪她……食言了。 玉桃的案板上堆满了各种用过的食材,看着满桌子秀色可餐的食物,满脸期待地问道:「如何?」 裴宁捂着快要爆炸的肚子,一头磕在桌子上:「我还能再继续吃……」 看样子是不能再继续吃下去了。 玉桃放弃了做第七道菜的念头,转而坐下来问裴宁:「哪道好吃?」 裴宁勉强直起身子来,看向玉桃,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都好吃!」 玉桃看着裴宁,幻视了从前一直在街口沖她摇尾巴的小白狗。 玉桃怀疑,就算是给宁郎做一碗清水面,他都会说好吃。 于是玉桃又转过脸看向小雪:「哪道你觉得可以,就指一指那盘菜。」 小雪点点头,先指了第一道,接着指了第二道,然后第三道……直至六道菜,她都指了一遍。 玉桃心中大喜,难道她真是神厨在世,只脑子里想过尝试的菜,第一次做就真那样好吃? 玉桃举起筷子,先叨了第一道菜,味道不错,她满意地点点头,抬起杯子喝下一口水,继续品尝第二道,直到尝完六道菜以后,玉桃蹙起了眉。 她将筷子放下,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激动的心情。 裴宁看出玉桃情绪不对,以为是他们剩了这样多的菜让玉桃不高兴,着急的一只手捂着要撑爆炸的肚子,右手伸着筷子欲将盘子里的菜都吃光,却被一只秀气洁白的手按住。 玉桃制止了裴宁:「宁郎,不要吃了。」 裴宁有些手足无措:「可是玉桃你看着不太高兴。」 玉桃不是不高兴,她是有些泄气。 「你为什么觉得好吃呢?」玉桃反问。 裴宁愣了一秒,笑道:「有玉桃的味道。」 这六道菜,说好吃也谈不上多好吃,只能说是家常的味道,与以往爹爹做的那些菜,没有任何的差异。 摆到桃花阁的新菜单里,也只能是多了几道可点的家常菜而已,只是人家凭什么要为你这些普普通通的饭菜来买单呢? 这不是她想要的菜。 玉桃手指焦躁的点着桌子,侧过脸去看着窗外。 冷风一阵又一阵,刮着路边的树枝来回摇摆。 如今已是深秋,树上勉强挂着些许金黄色的树叶,大部分都已徐徐落了下来。 光看着,就觉得冻人。 有什么样的饭菜能让人觉得很暖和? 玉桃回过头,再次问道:「天冷了,你们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小雪想了想,做了个捧着碗喝热乎汤的姿势。 裴宁似是受了小雪的启发,歪着头想了好一会,他闭上了眼。 朦胧的意识里,他仿佛看到下雪天,他的桌子前摆了热锅子,冒着热气徐徐上升,裴宁吸了吸鼻子,开口道:「天冷的时候,我就好想吃热锅子呀。」 玉桃勐地抬起头来。 对呀,热锅子,一到冬天家家户户都要吃的便是热锅子了,尤其是下雪天,看室外银白世界,室内支一口热锅子涮肉最是自在! 只是家家户户都会吃热锅子,如何才能做出创意来? 玉桃立起身,又走回到了案板前。 小雪看着玉桃又陷入了沉思,也跟着起身找出了他们之前冬天用过的锅具,平日里他们最常吃的还是清水涮肉,再调上一碗弄弄的麻酱汁,用薄薄的肉片沾上一层,实在是美味极了。 玉桃最先想到的是通过不同的蘸酱来创新,试了几种办法后,玉桃发现,蘸酱虽好吃,吃多了以后,就盖过了原本蔬菜与肉的味道,仿佛最后吃进肚子里的,全是蘸料味,很容易就被腻住,往往这个时候,就几天都不想再碰一次锅子了。 看着咕嘟咕嘟上下翻滚的清汤,玉桃决定试试在锅底上下功夫。 这下,小雪和裴宁都行动了起来。 玉桃先准备了让裴宁切一个西红柿放进锅子里试试。 还不放心的问了声:「认识西红柿是哪个吧?切开里面许多小白子的。」 毕竟她之前从来没见裴宁做过饭,最多会开火热个药。 裴宁信誓旦旦让玉桃放心,然后在蔬菜中千挑万挑,挑出了个红色的蔬菜,手起刀落切成了几段,全部扔进了冒着热气的锅子里。 等玉桃闻到味道不太像西红柿的味道时,这才发现,裴宁放进去的居然是红辣椒。 整个清汤已经染成了红色,混合着之前锅子里放进去的葱段、香叶、桂皮和八角,味道辛辣刺激得很。 裴宁好像也发现自己放错了食物,手足无措的垂着头,满脸地自责:「我真没用,西红柿和辣椒都分不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玉桃为了让宁郎不再自责,安慰道:「之前还从来没吃过辣的锅子,说不定还有奇效。」 她挑过一片肉涮进翻滚的辣锅子里,起锅,沾上一层麻酱汁,利落地吃进嘴里。 裴宁紧张地看着玉桃,也不自觉跟着吞咽了口水。 「好吃!」玉桃的眼睛亮了起来。 听到玉桃的赞嘆声,就连小雪都凑了过来。 裴宁眨着眼睛,小心翼翼道:「玉桃你不要勉强……唔……」话还没说完,玉桃就往他嘴里也塞了一片辣锅子涮锅的羊肉片。 辛辣的羊肉与麻将的味道一起在口腔里反应着,竟比之前清水锅子涮过的羊肉更加刺激味蕾。 兴头上的玉桃如法炮制,分别加了鲜蛤蜊与活鲫鱼。 瑞安镇靠海,最是不缺河里海里捞上来的鱼虾壳类。 刚才仅有辛辣的刺激,如今有海鲜的加持,更平添了一分鲜味。 玉桃之前还焦躁的心,慢慢放平了。 有了这辣锅子,她对桃花阁的生意也更添了一份信心。 辣锅子和海鲜锅一经推出,门可罗雀的桃花阁生意再次好了起来。 天是一天冷过一天,可桃花阁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好些人专门到桃花阁来,就专门为吃这一口辣锅子。为此,玉桃还特意採购了一批铜锅子,保证每张桌子的客人都能吃到。 玉桃在这基础上,又尝试了将辣椒混合着洋葱、麻椒、花椒、香叶、桂皮、八角等小料炒香了再倒入清水锅中,味道竟比直接倒入辣椒味道还要好。 许多见桃花阁生意好起来的酒楼,想模仿一手辣锅子,可都调不出像桃花阁辣锅子这样好的味道来。 基本上来的食客都是点辣锅的,靠在海边总是潮湿得很,吃上一口辣锅子,浑身都舒坦起来。 且有了这锅子,玉桃也不用整日守在后厨里,只需要提前将所需要的食材备好就行,玉桃更多的时间留在了大堂里,偶尔坐在门口,看着走在大街上来往的人发呆。 「请问姑娘,这里可是有热锅子卖?」一双黑色的长筒官靴立在玉桃面前,客气地询问着。 瑞安镇基本见不到官靴,镇上的男子基本都穿平底的布鞋,自己纳的,便宜又好穿。 玉桃抬起头,一袭墨色华服的男子,那料子看着就极好。 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除了裴宁,这还是玉桃第二次见瑞安镇出现陌生人。 第34章 ◎堂堂太子,竟给一小镇上的女子做赘婿◎ 吕定自七日前在东宫收到那幅寻人启事,喜忧参半。 喜的是,失踪了两月的太子殿下如今终于有了眉目。 忧的是,两个月了,殿下居然一直没有回来,定是出了很严重的事。 吕定仔仔细细盘问了送信的暗探,那暗探竟说也不是很清楚此事,只是他手底下的人无意间路过瑞安镇时,瞥见的画像。 太子殿下失踪的事,整个东宫都不敢大肆宣扬。 吕定和吕辛更不敢去问只身回来的四皇子,毕竟那四皇子虎视眈眈盯着太子的位置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个时候上赶着去问,不是主动将把柄递过去吗。 他们只得派手下的人去寻,京城京郊没有,就到更远的地方去寻。 这才瞧见了这幅与太子殿下有一两分相似的寻人启事。 只是这瑞安镇离京城如此远,就算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七八日才能到,若是走水路,还能快上一两日。只是太子殿下不过陪着四皇子去涉猎,为何会出现在那么远的镇上? 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吕定收拾好行囊,决定亲自去一趟瑞安镇。 吕定吕辛兄弟二人皆是朝中官拜二品威远将军之子,武功也承袭了父亲,自小便跟随太子,做了他的贴身护卫。 吕辛比吕定小两岁,性格更活泼些,他偷偷去瑞安镇的事,也只跟吕辛一人说了。 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他的行踪,而让吕辛继续坐镇东宫,突发什么事也好能有个对策。 安排好一切后,吕定就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一路往南,又坐了整两日的水路,足足花了五日时间才来到了瑞安镇。 吕定还从来没来过瑞安镇,人生地不熟,只揣着疑似太子殿下的肖像画在怀中。 他也是不敢拿着肖像画问旁人的,生怕再暴露太子殿下的消息,只得自己慢慢找。 第一日,他遍寻瑞安镇上的客栈也没找到一个像太子殿下的人,只得先随便找了家客栈先暂时住下来再做打算。 第二日,吕定实在是不眠不休累了七天,想着好好吃一顿,再打起精神来继续找。 吕定手持长剑问客栈老闆:「瑞安镇可有比较好的吃食?」 客栈老闆见他一身贵气,还拿着把长剑,自是不敢怠慢,思索了片刻便道:「瑞安镇有几家开的比较久的酒楼,口味自是没得说,像是福满楼家的烤乳猪就不错,最近请了唱戏的来,热热闹闹的。哦还有桃花阁,掌柜的虽是个女的,做的饭却得了她已故父亲的真传,味道是极好,前一阵又搞了个辣锅子,去得晚了还得排队才能吃上!」 吕定心里本来就着急,见掌柜东扯西扯说了一长串都不得要领,他就想知道哪家饭菜好吃,管人家厨子是男的女的作甚,更何况爹没了还是娘没了,管他什么事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吕定掏掏耳朵,摆摆手欲要走,就听到了一句「热锅子」,刚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 「热锅子?」 客栈老闆点点头:「对,热锅子,桃花阁家的,我还领着内人去排队吃过一回呢,这辣的还是头一次吃,真是开胃……」 见客栈老闆敞开话匣子就喋喋不休起来,吕定急忙挥手打断了他:「桃花阁怎么走?」 老闆只得停下,从柜檯里走出到门口,用手指了指大概的方向:「就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两条街,再右拐转个弯看到一排树,就到了。」 吕定抛下一枚碎银权当小费,就匆匆迈出了客栈。 太子殿下自小就爱吃热锅子,不为别的,因为这是皇后娘娘最爱吃的。 听说太子殿下幼时,一到下雪天,皇后娘娘便会让小厨房支上热锅子,大家围在一起,热闹极了。 只不过后来殿下被册立为太子后,又搬去了东宫,皇后娘娘再支锅子时,便不再叫太子殿下一起了,只叫四皇子。 太子殿下刚过十九,却连个妾室侧妃都没纳过,更别提太子妃了,东宫冷清,太子殿下嫌自己吃锅子太过寂寞,索性再也没吃过。 定是从那时起,太子殿下的脸上就再也没出现过笑脸了。 吕定想着以前的事,心疼太子殿下,脚下的步子迈的也就快了些。 东宫不能吃热锅子,他和吕辛自是也不敢吃的。 如今天又冷,他又乏,许久不吃热锅子了,权当解解馋,暖暖身子也好。 顺着客栈老闆指的路,吕定一眼辨认出了桃花阁招牌,他见一漂亮的小娘子坐在门口发呆,走上前去弯下腰:「请问姑娘,这里可是有热锅子卖?」 玉桃抬起头,这位陌生的公子一看穿着就贵气得很,忙站起身将人迎了进去。 「公子,我们这里有三种锅子,平日里最常吃的清汤锅子,还有本店自创的辣锅子和海鲜锅子,公子您可以先点着,锅子都是现做的,您点完还得稍等会。」 玉桃还没将人引到座位上,只觉一个黑影从身后快速飘过,等她再回身时,早已不见了人影。 好端端的,人怎么不见了。 玉桃只觉奇怪,四处张望着刚才的公子。 裴宁突然喊了一声:「你……你是谁,干吗拜我!」 玉桃顺着声音望去,见刚才那位陌生的公子,神色激动,单膝跪在裴宁面前。 那公子小声喊了句:「殿……公子您让吕定好找!」再抬眼时,眼圈竟已泛红。 裴宁吓得连忙站起身来,慌忙摆手:「您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吕定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了裴宁一番,轻蹙眉头:「吕定自由跟您一起长大,怎会认错人!只是……公子您为何出现在这里,而且穿得如此简陋。」 太子殿下可是天之骄子,怎么如今沦落到在这家小小的酒楼里,还穿着如此寒酸的长衫,简直不像话! 裴宁手足无措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吕定,弯腰道:「你先起来说话……」 一旁的玉桃赶忙走上前来询问着:「宁郎,你认识这位公子?」 裴宁拽住玉桃的衣袖摇了摇头,眼里满是迷茫。 他不认识这个一见到他就跪到地上的人。 吕定见状,轻喝一声:「大胆女子,你可知眼前是何人,怎可举动如此轻佻!」 太子殿下最厌恶的就是那些不知礼义廉耻就扑上来的莺莺燕燕。 在宫里时,圣上不知给太子殿下相看了多少贵女,太子殿下看都不看一眼,还是皇后娘娘摆了手说罢了,不着急找便先不找吧。 怎么眼前这个娘子,如此不知羞耻。 也是奇怪,太子殿下居然不像之前那样冷着脸,呵斥对方,还任由对方贴着他。 裴宁见玉桃受了委屈,一把将玉桃护在身后,眼睛眯起,冷冷说道:「不准你这样说玉桃。」 吕定下意识又跪到地上,语气诚恳:「喏,属下知错。」 眼前这个人怪怪的,可分明是认识裴宁的,玉桃想起自己贴在告示栏不见的那张寻人启事,忙蹲了下来,小声道:「公子可是瞧见了那张我画的寻人启事,特地寻过来的?」 吕定勐地抬头:「画像是你画的?」 玉桃点点头,再次靠前一步,就差附在吕定耳边了:「你不要怪裴宁,我见他的时候,他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吕定倒吸一口凉气,汗涔涔的冷汗自背后流下。 这要是太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和吕辛死不足惜。 吕定不等玉桃反应,倏地站起身来,冲着裴宁鞠躬抱拳:「公子,得罪了,跟属下尽快回去吧。」 说罢拉起裴宁的胳膊,拍拍衣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抬腿就要走。 「等等,你们是要去哪?」玉桃急忙跟着起身,慌张地问。 吕定低头从怀里摸出一荷包银子扔给玉桃:「多谢姑娘之前的收留,如今既已找到公子,当然是尽快回家,请御……郎中来为我家公子医治,难不成……」吕定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哼一声,「还要让公子留在这里受委屈吗。」 玉桃没接那袋看着就沉甸甸的荷包,任由它扑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她反映了几秒吕定的话,虽然宁郎找到了家人她该高兴才对,可看起来对方,很嫌弃她和桃花阁的样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那袋荷包,也看着像是在羞辱她一般。 裴宁急了,立在原地不肯走,竖起眉毛,试图掰开扣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这里就是我家,我是玉桃的赘婿,我哪都不去!」 吕定觉得,他这颗心脏,已经再也经不住打击了…… 他收回一只脚,目瞪口呆地消化着「赘婿」这两个字。 堂堂齐朝太子,竟给一个小镇上的女子做赘婿? 这件事若是让圣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恐怕这小娘子全家都不得善终。 当然,他和吕辛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玉桃弯腰拾起荷包走到吕定身边,又将那荷包塞回到吕定怀中,瞥了一眼还在用餐的食客,道:「公子您先别着急,找张桌子坐下来,我慢慢跟您说。」 第35章 ◎给太子做奴婢都不够格◎ 吕定怕人多眼杂,选了张最角落的桌子。 裴宁觉得眼前这个一会拜他一会又要拉他走的男人来者不善,又对玉桃凶得很,可对方好像很怕他的样子,也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跟着一起过来。 见玉桃先坐了下来,吕定瞪大了眼睛指着玉桃道:「我们公子都还没坐下,你怎么能先坐!」 玉桃狐疑地看了一眼吕定:「这谁想坐,直接坐不就好了,还讲究个先后顺序吗?」 从前爹爹和娘亲可从来也没这样教过她呀。 裴宁看那男人又要玉桃,不高兴地瞪了回去:「玉桃是我娘子,自然是她先坐!」 吕定听太子殿下说这番话,立在原地低着头,差点没站稳又要晕过去。 这话要是让圣上和皇后娘娘听见了,他死一万遍都不足惜,说不定还得被扔出去餵狗…… 「公子你也先坐下吧。」玉桃看吕定还站在那里,忙招唿着。 吕定为难地看了一眼裴宁,哪有奴才和主子同坐的道理,只得道一声:「属下不敢。」 玉桃在裴宁面前格外乖顺的吕定,又回过头来看看裴宁:「你也别对人家太兇了,你看看,连坐下来都不敢。」 裴宁委屈:「我没有……」 明明是这个人自己不敢坐的,他可一句话没说。 不过,之前他很兇吗? 裴宁想了头都疼了,也没想出来。 也没有总让人站着的道理,玉桃也算看出来,没有宁郎发话,那公子也不敢坐下,于是嘱咐着宁郎:「你快让他坐下吧。」 裴宁听话地点点头,说道:「你也坐。」 吕定得了命令,这才抱拳道:「属下遵命。」 自是没敢坐旁边,而是坐的离裴宁远了点,离桌子就更远了。 玉桃看着这两个人,这诡异的排座顺序…… 好在裴宁刚坐下不久,就有客人要结帐,裴宁只得恋恋不捨地回到柜檯去,临走前不放嘱咐吕定「不准对玉桃那么凶」,吕定差点又要跪下,硬是被玉桃扶了起来。 天天这么个跪法,玉桃觉得她也得折寿…… 没了裴宁在,玉桃便坐在了吕定身边,把裴宁是怎么出现在瑞安镇,又是怎么作了她的赘婿,还有将齐郎中诊治的话都原原本本告诉了吕定。 吕定听完,又要给玉桃磕头,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满含热泪:「刚才对娘子多有得罪,感谢娘子对我们家公子的救命之恩。」 玉桃赶忙扶起吕定,这个人的态度变化得可真快。 这不禁让她好奇起了裴宁的身份来:「我叫裴玉桃,吕公子莫要客气,只是宁郎究竟是何人,他的爹娘怎么不来寻他呢?」 玉桃疑惑,看吕公子的言谈举止,看来宁郎本家应该也算是大户人家,而且也不是之前猜测的见宁郎痴傻所以主动弃之。 如此,为何过了两个月之久,才派了一个护卫来寻? 吕定面露难色,敷衍道:「公子身份特殊,娘子你就莫要打听了。」 彼时,吕定的肚子适时咕咕叫了出来。 他已经整七日没好好吃一顿饱饭了,一直绷着神经哪有时间吃顿热乎饭,眼下已找到了太子殿下,吕定绷着的弦终于微微放松下来,这肚子也就跟着闹起来。 且这屋子里的辣锅子味道实在是刺激得很,刚才一门心思放在太子殿下身上,不曾注意,现下闻到了,更觉得飢饿。 玉桃一副瞭然于胸的样子,站起身来:「吕公子跑了这一路也饿了吧,我端个辣锅子来您尝尝。」 这也是玉桃留客的方法。 刚才见吕公子二话不说就要把宁郎带走的样子,她也跟着心里紧了一下。 她是希望宁郎找到家人,一家团聚不假,可这并不是希望宁郎离开她。 宁郎说好要一辈子都陪着她的。 不管宁郎是谁,除非他自己说要走,他都是她裴玉桃的赘婿。 玉桃捏着自己襦裙的一角,不等吕定反驳就快速跑到了后厨。 再等玉桃端着锅子回到座位上时,裴宁也已经回来了。 还是那个奇怪的座位顺序,吕定坐在裴宁后面,离着桌子八丈远的地方。 玉桃不知道裴宁从前的家里规矩是多严格,但是知晓跟吕公子说话没用,还是跟裴宁道:「你让吕公子先吃饭吧,他这两个月来一定是找你找得很辛苦。」 裴宁听了玉桃的话,转过头去笑着说道:「你过来吃锅子吧,玉桃做得可好吃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吕定又要起身跪下,裴宁挥手:「整天拜来拜去的多吓人,你快起来吃饭吧,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吕定这才听话坐在了桌子前,一边吃一边感动得泪流满面,这么听娘子话的太子殿下,他可是做梦都想不到! 只是,吕定又轻声嘆息,这娘子能看出是个好人,只是可惜,她的地位太卑微,就算是去给太子殿下做奴婢都不够格。 裴宁在一旁看着吕定一会高兴又一会嘆气的样子,又不放心地嘱咐道:「这是要收费的,你别忘了付银子。」 听着太子殿下的话,吕定吃进嘴里也是食不知味了。 刚才那娘子讲,她遇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如此痴傻的模样了,太子殿下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刚才,吕定是心急了才想着直接带太子殿下回去找御医看病,现在吃了点东西恢復了些精神,思维也跟着重新活络了起来。 若是直接明目张胆带着太子殿下回京,那太子殿下变成傻子的事肯定闹得满宫皆知,堂堂太子失格,身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子这个位置,一旦皇帝动了重新立储的心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瑞安镇有一条河流,直通京郊,怕是此次太子殿下遇到的事情跟宫里那位四皇子脱不了干系。 太子殿下与四皇子涉猎,没带第三个人去,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得而知,但以四皇子对太子殿下不敬,说上次动了杀心也未可知,若是就这样把还痴傻的太子殿下强行带回,再让四皇子摆一道,那太子殿下的位置就真要保不住了。 这东宫,此时还回不得。 趁着四皇子的人还没有查到瑞安镇来,太子殿下先藏身于此,就是最安全的。 等他先书信一封给吕辛,说太子殿下已找到,让吕辛牢牢守好东宫,他得再去想办法医治太子殿下。 至于这个酒楼娘子,以吕定对太子殿下的了解,等太子殿下恢復如初后,大概就只是露水情缘,赠一大笔银子权当是谢礼了。 吕定放下筷子,也重新有了打算。 晚上打烊后,玉桃将门窗检查了一遍,洗漱完就回到了屋子里。 桌子上还摆放着吕定临走前交给她的那一荷包银子。 吕定吃完锅子后,倒是没再说要带走裴宁的话,倒是将那荷包重新塞回到她怀里,语气也软了许多,只道是感谢玉桃的救命之恩,还望好好照看他们家公子,他明日还会再来。 玉桃肯定是不想收这银子的,裴宁却一把按下,沖玉桃挤眉弄眼。 吕定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 熄了灯,两人回到床上,玉桃却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看向裴宁,谁知裴宁也正在看她。 玉桃问:「宁郎,你当真对吕公子没印象了吗?」 裴宁晃晃头:「也许他真是我的护卫,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还让我收下那银子,沉甸甸的可不少呢。」 裴宁笑,伸手挑起玉桃的一绺长发在手中:「那银子不拿白不拿,赶明我再去给你多买几盒香粉,上次闻着好几个味道,我都给你买回来。」 听着裴宁还是如往常一样的语气,玉桃却笑不出来:「宁郎,你说吕公子要还是强行带你回家怎么办?」 裴宁往玉桃身边移了移,离她更近了些,伸出双手一把环住她,像是表忠心般:「这里就是我家,玉桃是我娘子,我不认识他们,我哪也不去。」 听了裴宁的话,玉桃一直沉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心些,她将头抵在宁郎的怀里:「你不会想爹娘吗。」 「就算是我爹娘也不能将我们分开,若他们不同意,那他们就不是我爹娘。」 有宁郎这句保证,足以。 这银子,赶明得还给吕公子。 她不稀罕这些银子,她自己能赚得,宁郎家人也休想用这银子买断她和宁郎的关系。 玉桃没有说话,安静听着裴宁的心跳声,闭上了眼。 眼看着桃花阁凭着辣锅子,生意又好了起来,朱掌柜家的福满楼帐上却没那么好看了。 瑞安镇总共就那么大,去吃热锅子的人多,来福满楼的人就少。 他朱掌柜还请了唱戏的来,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看着他家新婿递上来的帐目表,这一天流水算来算去,不仅没赚,反而赔上许多,朱掌柜现下瞧着什么都觉得晦气。 不是这金莱女婿当初娶他姑娘的时候信誓旦旦告诉他,桃花阁那裴丫头就是一小女娃,翻不出什么大名堂,这瑞安镇最大的酒楼还得他福满楼吗。 如今看来,就是些屁话! 朱掌柜心情不爽,在赌桌上脸就拉的更臭了。 同一张桌上的还有许久不见的二麻子,他自两个月前在桃花阁闹了笑话后,安静了好一会,这才刚刚露头,就又手头痒回到了赌桌上。 瞧着朱掌柜一脸的心绪不佳,他转了个心思,呲着大黄牙凑了上去,讨好道:「朱掌柜,何事让您这么烦恼,让小弟我给你出出主意?」 第36章 ◎救救他◎ 朱掌柜睨了一眼二麻子,一脸不屑地轻哼一声:「去去去,本大爷今天心烦。」 二麻子是什么人,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泼皮。 他堂堂福满楼的掌柜,自是不屑跟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见二麻子贴上来,正巧银子又输了个精光,更觉心烦,摆摆手就离开了赌桌。 二麻子哪肯放过这等好机会,牌也不赌了,跟着朱掌柜屁股后面就凑了上去,没走几步,便弓着腰讨好道:「朱掌柜,听闻福满楼的生意最近让桃花阁抢了许多,这生意是不好做……」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瞧着二麻子就晦气! 朱掌柜毫不客气地往二麻子的方向啐了一口,一甩衣袖理都不理,继续快步向前。 二麻子平白受了这些白眼,心里的火气都快冒了出来,但摸摸比脸还干净的裤兜,他哪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还是堆着笑凑了过去:「估计朱掌柜您之前也听说过,我和桃花阁那小贱.人结过恩怨,她同样也是您的仇人,这新仇旧恨加一起……」 朱掌柜动了动耳朵,放慢了脚步。 「小弟我可以替朱掌柜出这口恶气。」二麻子搓搓手,呲着一口大黄牙。 朱掌柜偏过头,狐疑地瞥了一眼二麻子:「你想要什么?」 辣锅子的名声打了出去,桃花阁的生意足足好了一倍还不止。 玉桃看着帐上的越来越多的银子,盘算着可以给宁郎再找个郎中瞧瞧了。 如今天气冷,她还得再给宁郎和小雪多置办几套冬衣。 他们两个人的生辰快到了,而且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玉桃这还是头一回遇见,是该好好操办,热闹热闹。 小雪如今马上就要十九,虽然小雪说过好几次她不想嫁人,就想留在桃花阁,可玉桃还是给她攒着一笔嫁妆。 她与小雪相伴十年,小雪待她就如同亲姐姐一样。 玉桃坐在角落无人的桌子上,低头看着帐簿,盘算着快到年底银子的花销。 她今日坐镇的原因还有一个,二麻子带了几个泼皮来,点名道姓要吃那辣锅子。 上次二麻子来找茬的事还歷歷在目,裴宁看见了,更是要拿那扫帚将人扫出去。 二麻子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样子,一脚踩在长椅上,颇有一副「不给老子上菜老子就拆了桃花阁」的架势。 玉桃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想赶紧息事宁人,好不容易重新好起来的生意怕再又被他吓跑了,也是不情不愿端着辣锅子出来。 桃花阁现在就是玉桃的命,玉桃不想再多生出什么事端来,想着忍一忍,也许就过去了。 二麻子眼皮子总归浅,无非是见她生意好,讹上点钱罢了。但若是还想生出什么别的歪心思,她玉桃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会让歹人毁了她的桃花阁。 翻看了会帐簿,玉桃心里已粗略想着给宁郎与小雪买什么庆生,她抬起头,仔细瞧着二麻子和那几个泼皮。 肉和菜没少吃,酒过一巡后吵闹声更甚。 热锅子见了底,二麻子仰着头喝进最后一滴酒,他舔了舔嘴唇,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伸手就摸向了那滚烫的热锅,然后「哎呦」,踢翻了脚下的长椅。 大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了声源的中心,二麻子。 「掌柜的呢?掌柜的出来!」二麻子大吼一声。 玉桃拧着眉毛站起身来走向二麻子。 裴宁听到动静也站了起来。 「何事?」玉桃直盯着二麻子,眼中难掩嫌恶之情。 「哟裴妹妹,怎么两月不见,瞧着清减许多,想不到这傻子居然这么能干——」二麻子毫不掩饰的用下流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玉桃,也惹得与他同席的另外几个泼皮不怀好意地笑出了声。 裴宁板着脸冲过来,将玉桃挡在他的身后:「欺负个女子算怎么回事?」 见着眼前换了人,二麻子收敛起那下流的嘴脸,往地上啐了一口:「哟,这傻子也学会英雄就美了,来年我看这裴玉桃给你生个小傻子,真是笑死人了——」 泼皮们也咧开嘴笑。 玉桃终归是女子,被个泼皮当众这样羞辱,眼眶里已是忍不住蓄了泪水。 「你究竟要做什么。」语气里已是带上了哭腔。 「做什么?」二麻子挑眉,举着他刚才摸向那铜锅子的手指,指尖还红着,「瞧见没,我来你们桃花阁吃热锅子,结果被烫了手,你们打算怎么赔?」 「可是你这明明就是自己烫的,我都看见了!」另一桌上的小孩奶声奶气地说道。 二麻子一个兇狠的眼神过去,孩子的娘亲急忙捂住孩子的嘴,满脸的惊恐,扔下银子急忙拽着孩子跑出了桃花阁。 其他几个泼皮也站了起来,凶神恶煞地扫视了一圈,恶狠狠道:「我麻子兄弟在你这被烫了手,快说该怎么赔!」 眼看着大堂里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见势不妙的食客也不顾上吃,匆匆放下银子跟着就逃了出去。 玉桃的心沉到了谷底。 只要一次遂了他们的愿,便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给了一次,就会来索第二次,第三次。 本来息事宁人,没想到现在食客全跑了。 玉桃板着脸,一字一顿道:「做梦。」 二麻子笑的一脸狰狞,他这次本就不屑于那仨瓜俩枣的银子,这次,他就是来闹事的,而且闹得越大越好。 他抄起桌子上的盘子,直直砸到了地上。 听着瓷器一个接着一个碎在地上尖锐的声音,一声一声撞击在玉桃的心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说实话,她很害怕,可她必须得让自己坚强些,要不然这些人见你是个软柿子,就能来闹一次,闹第二次,直到你去跟他们跪地求饶。 裴宁仍将玉桃紧紧护在身后,这个举动更是惹恼了二麻子,他这会抄起了那还盛着热汤的锅子,甩手就往裴宁的方向抛去。 距离如此近,裴宁下意识闭上了眼,却没有感受到热汤洒在身上的感觉。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殿……公子饶恕!」一边请罪,一边一脚踹翻了刚才还在叫嚣着的二麻子。 二麻子刚才手里的热锅子也掉到了地上,地面一片狼藉。 被踹到地上的二麻子一屁股坐到了撒到地上的热汤上面,「哎呦」一声又被烫得跳了起来,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捂着屁股不停地跳脚。 其他几个泼皮相互看了一眼,挽起袖子抄起板凳就砸了过去,吕定一边护着裴宁,一边跟他们厮打起来。 总在太子殿下旁边打,怕伤着他,吕定干脆跳了几步远离了他。 小雪躲在柜檯下面,一个泼皮被吕定一脚飞踹,直挺挺撞到了小雪面前,吓得小雪拿起旁边的酒瓶子闭上眼就砸了过去,还连踹了对方好几脚。 二麻子捂着自己的屁股,暗自缩到一边,心道这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是谁,武功实在是高,就算是再叫十个兄弟来也不是对手。 他今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裴玉桃。 眼看着那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被他那几个兄弟纠缠着,裴玉桃那里就和那傻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二麻子一声冷笑,悄悄顺走了附近已断成几截的凳子腿,趁着混乱大家的注意力不在他这边,二麻子趴在地上挪到了玉桃身边。 他站起身,大喝一声:「臭贱.人去死吧!」 二麻子举着那根又粗又长的凳子腿就往玉桃头上砸去。 玉桃感觉自己的眼前仿佛是被静止了一般,宁郎是什么时候一把将她护在怀里的她已经不记得了,等她再晃过神来的时候,裴宁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紧紧闭上了眼。 「宁郎!!」玉桃失声尖叫着。 「殿下!!」吕定回头看到躺在地上的裴宁,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子,一个扫堂腿将那几个纠缠的泼皮大力踢到了墙上,一个个竟都晕了过去。 二麻子见自己打错了人,那武功高强的男人正寒着脸向他走来,吓得二麻子立刻扔掉手里的凳子腿,拔腿就要往门口跑去。 吕定哪里会给二麻子逃跑的机会,一个飞身立到二麻子面前,再起身扫堂腿,毫不客气地蹬上二麻子的脸,二麻子的头重重砸到地上,也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吕定犹嫌不足,眼中已是带了杀意,准备再往二麻子胸膛踩上几脚。 玉桃见状急忙扑过去制止:「这人还不能杀,闹了这样大的动静,官府一定会查下来的,若是杀了人,吕公子你也脱不了干系!」 吕定一把推开玉桃,声音犹如寒冰,眼睛通红看着二麻子,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这个人死不足惜。」 一个县丞,让他知道死了个人又如何,敢这样对太子殿下,就算是株连九族都不为过。 玉桃被推倒在地,忍着痛,赶忙爬到宁郎身边,她知道吕公子是为了宁郎才动如此大的火气,可这个时候就更不能让人拿了把柄。 玉桃抱起宁郎淌着血的头搁到她的腿上,哭着喊:「吕公子,您先来救救宁郎,宁郎他还活着,救救他……」 第37章 ◎受伤(本章加更一千字,修改前为两千字,看过可不用点开)◎ 玉桃死死抱着裴宁,哭成了个泪人。 鲜血蜿蜒流到手上,玉桃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泪水又再次模煳了视线。 玉桃用手背胡乱地擦拭掉眼泪,抬起头来寻找着小雪的身影:「小雪!小雪!快去找齐郎中……」 小雪从柜檯后面爬出来,见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吓得脸都白了,她一个弱女子何时见过如此触目惊心的场景,一个没站稳又再次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直到玉桃的尖叫声将她重新拉回思绪,这才跌跌撞撞跑过来,见到裴宁闭着眼,玉桃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又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玉桃坐在地上,一把将小雪扯住,哆嗦着嘱咐道:「齐郎中,快去找齐郎中。」 小雪拼命拍了自己双颊一把,勉强稳住了心神,如捣蒜般点了点头,拔腿就往门外跑去。 玉桃哆嗦地捂着裴宁流血的伤口,低下头颤抖地喊着:「宁郎,你睁开眼看看我……你睁开眼看看我……」 眼泪一滴又一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落到了裴宁苍白的脸上。 吕定寒着脸,抡起手中的凳子,像看着死人一般看着躺在地上的二麻子。 一下,又一下。 每一下都在往死里锤。 倒在地上无力还手的二麻子,脸上也已是血红一片,还不断地往外吐着血。 裴宁缓缓睁开眼睛,声音透着虚弱与无力:「玉……玉桃你不要哭了……」 他极力想伸出手去抹掉玉桃那仿佛怎么都流不完的眼泪,他见不得玉桃哭的这样伤心,可那胳膊就是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殿下!」 听到裴宁的声音,吕定一把扔掉手里断裂的凳子,也跪到了裴宁身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吕定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护住太子殿下,千刀万剐都不够他护主不力的罪过。 裴宁的视线转到一旁杀红了眼的吕定身上,好久才吐出一句:「不要吓着玉桃……」 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宁郎!」 「殿下!」 玉桃和吕定异口同声地喊道。 「让一让——」一个身影沖了过来,分开了玉桃与吕定。 是齐郎中,他放下挎着的药箱,许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头上全是汗。 跟在身后的是跑的气喘吁吁的小雪。 玉桃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扯住齐郎中的衣服:「齐郎中你救救宁郎,他是为了护着我才受伤的。」 齐郎中「嗯」了一声,蹲下身,捧着裴宁的头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吕定紧蹙着眉头,死死盯着齐郎中。 齐郎中抬起头安慰道:「伤口不大,只是这血看着吓人而已,没有生命危险,莫要担心。」 小雪搂住玉桃,心疼地为她一遍遍擦拭泪水。 齐郎中打卡药箱,为裴宁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纱布,再次嘱咐道:「我先为裴郎君止住血,你们将他放回到床上休息。」又转向玉桃,「小裴掌柜,我再开一记补药,裴郎君这几日需要静养。」 玉桃慌乱地点点头,刚才揪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我来。」吕定站起身,抱起裴宁。 玉桃赶紧站起来,将吕定引到她与裴宁的房间里。 两个人各怀揣着自己的心事,竟一路无言。 玉桃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的裴宁,一直攥着的手心掐出了好大的印子,却也不觉得疼。 她垂着头:「对不起。」 吕定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那哭的眼睛通红的小娘子沉默不语。 虽然太子殿下暂时失去了记忆,却能豁出自身去保护那身份低位的小娘子。 起初,他总觉得殿下与她不过是露水情缘,等哪日醒来了,也不过是嘲笑自己曾如此落魄在一个平民手里,可依照如今的形势看,若有朝一日太子殿下恢復了记忆,这个被他以性命保护的人,究竟能在殿下的心里占据多少席位? 吕定自幼跟着太子殿下,本以为很熟悉他的品性,还能揣摩几分他的心意。 如今看来,他却不敢去想了。 两人还在沉默着,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玉桃回过头去,竟是两个穿着官服的衙役,手边立着杀威棒,蹙着眉头道:「裴玉桃是哪个?」 玉桃心里惊讶,猜到几分是刚才闹的乱子,平復了下心绪,道:「我是裴玉桃,何事?」 其中一个衙役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颇有姿色的小娘子,不耐烦道:「你是这酒楼的掌柜?」 「是的。」 「有人举报你们酒楼聚众闹事,跟我回府衙一趟。」 「这……」玉桃犹豫地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裴宁,「衙役大哥,我的夫君刚才受伤至今还未甦醒,能否让我照看他到醒来,我会自行前去向县丞大人禀明缘由。」 「少废话!赶紧跟我们走!」衙役冲上前去,举着杀威棒就要打向玉桃。 吕定快步走上前去,挡在玉桃身前,语气冰冷:「我也去。」 「你又是谁?」衙役被眼前男人的气势震到,不自觉后退一步,皱着眉头问道。 吕定朝大堂的方向努了努嘴:「外面那几个泼皮就是我揍的。」 「你?」衙役轻哼一声,「一併带走!」 玉桃只得回头依依不捨看了一眼裴宁,再次跟上去。 见着小雪和齐郎中时,交代了好几遍好生照看宁郎,等她回来。 玉桃还以为,是好心人为她报了官,要为她伸张正义的,心想只要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县丞一定会为她做主,为正义做主。 只有吕定还是一副环抱着双臂的样子,心里却又沉下几分。 刚才那几个泼皮来闹事的时候,不见有官差来,等着事情都全部结束了,他们才姗姗来迟,结果找的不是那几个泼皮,而是裴玉桃。 此事颇为蹊跷。 若他不跟着,只怕这柔柔弱弱的娘子一人在县衙里,白的也能被说成是黑的。 既是太子殿下中意之人,他就不能不保着她。 顺便,吕定也想知道,这背后究竟是谁人致使,光几个泼皮可不能跟县丞联手。 他要让这些伤害到太子殿下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全部偿命。 玉桃和吕定随其中一个衙役前后脚进了县衙。 还有两个衙役抬着满脸血动弹不得的二麻子,身后跟着另几个闹事的泼皮。 今日真是晦气,本来还想沾点便宜,谁成想今日有个高手坐镇,不光没得到半点好,还被打的浑身是伤。 非要让桃花阁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玉桃刚到门口,就看到县衙内早已站好了两排的衙役,手拿杀威棒站定,表情严肃。 身后的衙役推了玉桃一把,不耐烦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进去。」 玉桃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着迈了过去。 跟在身后的泼皮们相互看了一眼,冷笑一声。 这县令早就被福满楼的朱掌柜买通了,一会就是走个过场,不管有罪没罪,裴玉桃都会被判有罪。 只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小娘们,就等着家破人亡,被卖到花楼去,哥几个到时候分了钱,再让她服侍一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美哉美哉! 吕定还是一副生人勿碰的样子,睨了一眼刚才推裴玉桃的衙役,却并未做声。 这县令是黑是白,一会自然揭晓。 县衙外三三两两围上了看热闹的人,不乏还有刚才在桃花阁逃出来的食客。 有几个冲着玉桃大喊:「小裴掌柜别怕,说需要人证,我们给你作证!」 又被衙役回头给瞪了回去。 县令落座,瞧着门口那些议论纷纷的围观百姓,蹙着眉头,拿起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拍在桌子上,高呵一声:「肃静!」 围观的百姓吓得闭上嘴,重新归于平静。 县令满意地扫视了一眼堂下,二麻子仍躺在地上无法起身,只能小声呻.吟着。 视线与那几个泼皮对上后,微微颔首,又很快地转移了眼神。 安静了片刻后,县令重新拍响手中的惊堂木:「升堂!」 站成两排的衙役皆举着手中的杀威棒快速击打着地面,口中「威武」的声音层层叠叠,一声一声震击在玉桃的心里。 云板响起,惊堂木再次拍下,县令正了正身子,威严地大喝一声:「堂下何人!」 玉桃刚要发言,倏地被一旁的衙役一脚踹到大腿,疼得她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那几个泼皮也嬉皮笑脸地跟着跪到地上。 只有吕定仍是双手双臂,立于一旁,双腿岿然不动。 那衙役刚想故技重施,吕定一个眼神飞过来,仿佛是在说「敢动我,你死定了」,吓得衙役一缩脖子,没敢再有动作。 玉桃心知自己无错,爹娘也一直教导她,为官者多除暴安良,是百姓们的衣食父母官。 于是,玉桃抬起头,不卑不亢道:「民女裴玉桃,是桃花阁的掌柜。」 县令又问:「所谓何事?」 玉桃刚要发言,站在县令下方的师爷抢先一步道:「接到状告,桃花阁掌柜裴玉桃不公平竞争,还在桃花阁内伙同他人动手打人,在场之人皆是见证。」 听着师爷的话,玉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青天白日,这位她没见过的师爷怎么如此信口雌黄?! 第38章 ◎大人饶命◎ 「大胆刁妇,竟敢如此藐视王法!来人啊——」县令听得吹鬍子瞪眼,当即就要喊人将玉桃收押。 「民女冤枉!」玉桃急忙反驳,「民女是被诬陷的!」 县衙门口围观的百姓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桃花阁的掌柜,从裴老爹到裴玉桃,是最和气的一家人,他们是断然不会相信小裴掌柜会闹事的,不禁再次议论起来。 听到身后的越来越大的议论声,玉桃知道大部分人还是相信她的,当即也冷静了几分。 她将头髮都缕到身后,再次恭敬地磕了个头,抬起身子道:「县令大人,请您听民女一言。民女若真是那闹事之人,为何偏要在自家酒楼闹事,派去的衙役们也都看到了,桃花阁现在桌椅皆被毁,损失惨重,民女再笨,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来!」 「就是就是,明明就是那几个泼皮来闹事,欺负小裴掌柜。」 「要不是那位公子相助,店里就一傻子和一个哑女不能成事,小裴掌柜后果不堪设想啊。」 围观百姓再次交头接耳起来,对着堂上的县令和那几个跪着没几个正形的泼皮指指点点。 八字鬍的县令瞧着门外那几个不安生的百姓,恼怒地再次一拍惊堂木:「人证皆在,还敢狡辩!」 「大人,我也可以作证!」 门外,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传来。 围观的众人自发让出一条道来,玉桃回头望去。 竟是朱掌柜。 县令瞧了一眼,便冲着门口喊道:「将人证带上来!」 玉桃见到朱掌柜迈步进来,心里还在狐疑,福满楼与桃花阁也并没有多近,且也不在一条街上,怎的桃花阁出事时,朱掌柜却能瞧着? 不过总归有新的人证是好事,玉桃还是毕恭毕敬道:「朱掌柜您可是看到了什么?请为玉桃作证。」 朱掌柜并未理会一旁的玉桃,甚至经过她时还拂了拂衣袖,像是沾染了什么晦气物一样。 朱掌柜走到堂下站定,先是鞠了一躬:「草民朱大吉参见县老爷。」 县令摆手:「你可是瞧见了什么?只管说出来!」 「是。」朱掌柜再次鞠躬,起身时指着一旁的玉桃道,「那日草民偶然经过桃花阁,见里面热闹得很,便张望了一会,没想到是二麻子被桃花阁的热锅子烫伤,想让掌柜裴玉桃赔礼道歉不成,竟被打伤,连一同去的一伙人也未能倖免。」 「朱掌柜你!」玉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的无名恼火一拥而上。 从前,她从来都只觉的瑞安镇上,虽说也有坏人,可更多的都是好人。 乡里乡亲,有难的时候大家都会搭把手,可现在,朱掌柜颠倒是非,将黑的也说成是白的。 「本县令没发话,哪有你在这抢白的道理!」县令再起将惊堂木一拍而起,发话道,「如今人证皆在,裴玉桃,你已经无从抵赖,给我拿下,听候发落!」 哪有这样武断的县令,听都不听人辩驳。 看着向她走来的衙役,玉桃变了脸色。 到这般田地,玉桃突然冷静了下来。 刚才是她冲动没有细细想这整个事件,为什么他们闹事的时候没有人报官,为什么这几个泼皮敢如此肆无忌惮,为什么朱掌柜会恰好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县令一而再再而三打断她不让她说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一切都太巧合了,巧的就像是……有人在预谋这件事一样。 可她若是被抓起来了,还在昏迷的宁郎怎么办,柔弱的小雪该怎么办,桃花阁又该怎么办。 玉桃的脑子里乱极了,可她也不想在这傻愣着坐以待毙。 玉桃看向吕定,又快速低下了头。 怎么能指望别人来救她,吕公子是宁郎的护卫,若是牵扯到他,再被官府追查下来,连累到宁郎的家人就不好了。 那几个衙役冷笑着走上前来,就在要触碰到玉桃时,被人挡在了前面。 县令这才发现,还有个男的一直站在这里,连跪都没跪,如今还想阻挠他看押裴玉桃。 「反了,反了,阻挠本县令公务的,都给我拿下!」县令指着吕定气的吹鬍子瞪眼。 吕定睨了一眼县令,不屑地说道:「就凭你?也配。」 几个衙役步步紧逼过来,可他们哪里是吕定的对手,一眨眼的功夫,吕定用一只手就将四人齐齐放倒。 刚才还跪在一旁挤眉弄眼的泼皮,又记起之前在桃花阁被揍得惨烈景象,吓得四脚趴在地上又往外挪了几步。 只有二麻子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干咳血。 县令急的立起身来,将惊堂木拍的啪啪作响:「你究竟是何人,敢扰乱本县令办案!」 吕定在放倒一众衙役后,一个轻功跳到县令面前,吓得县令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连官帽都歪到了脸上,一只手撑着座椅,一只手在面前胡乱抵抗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吕定伸出手,将一块金属色的宫牌举到县令脸前。 县令瞪着眼看过去,只见宫牌正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齐」字,反面刻着「东宫」二字。 刚要扶正的官帽这下直接跌落在地。 「大大大……大人饶命。」县令一熘烟跪到了地上,头磕地咚咚作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饶命。」 见着县令如此,一直站在旁边的师爷傻了,朱掌柜傻了,泼皮们也傻了。 在场的百姓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县令,如今却跪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前。 玉桃心里咯噔一下,吕公子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堂堂县令对他磕头认错? 吕定冷哼一声,坐到县令的座椅上,大喝一声道:「刚才审的不细緻,你再重新审一遍没有问题吧?」 县令吓得白了脸色,一缩脖子,颤抖道:「没问题没问题。」 赶紧转过身去,怒斥朱掌柜道:「刚才你可是亲眼看着桃花阁的裴掌柜聚众闹事?」 朱掌柜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已是知道无力回天,现下只想不要让火烧到自己身上,赶紧磕头道:「小人知错!都是那几个泼皮闹事!」 泼皮们傻了眼,当下就与朱掌柜撕破了脸:「大人,冤枉啊!都是这个朱掌柜看不过桃花阁生意做得好,于是伙同二麻子,给了我们一笔银子说要把桃花阁给砸了,我们就是拿银子办事!」 朱掌柜跳起脚来,颤抖着胳膊:「你们胡说!」 衙门内已是鸡飞狗跳。 玉桃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切,只觉得悲凉。 一切真相大白,师爷低着头,冷汗涔涔往下淌。 县令抬头堆满了笑:「大人您怎么看……」 吕定站起身来:「你看着办。」 说罢走下去,对着玉桃恭恭敬敬作揖:「裴娘子,已经还您清白了,咱们回去吧。」 玉桃愣了几秒,看向县令。 县令腿一抖,差点又要跪下,鞠躬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任这几个小人蒙蔽了双眼,还望裴娘子莫要怪罪。」 玉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些拜高踩低的人,她只觉得看不起。 心里还惦记着宁郎,玉桃也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便随吕定一起出了衙门。 围观的百姓给玉桃和吕定让开一条道,待他们走后又重新围在一起,小声议论道:「裴玉桃旁边这个男人是谁?」 「可真是了不得,好像是傍了个大官!」 「可是小裴掌柜不是刚招了个赘婿成婚没多久吗?我见过一次,好看得不得了呢!」 「再好看是个傻子有什么用,不如攀高枝跟大官,要我说还是小裴掌柜有福气,这下麻雀变凤凰咯!」 玉桃走在路上,心里有一万个问题萦绕在心里,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多谢刚才吕公子解围,否则真不知会落到什么田地。只是不知玉桃当问不当问,吕公子,你与裴郎,究竟是何人?」 吕定自知,既已有了刚才收拾县令的事,夫人便一定会问他。 吕定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一是看到太子殿下如此不顾性命捨身相救,定是存了几分心意在,既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也就算他半个主子,二是她也算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自是得恭敬一些。 吕定回身再次作揖:「我只是公子的护卫罢了,至于公子究竟是何人,公子不说,我也没有资格讲,还是等公子亲口告诉你吧。」 太子殿下如此尊贵的身份,怕是说出去也会吓坏了娘子,若是传出去,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玉桃见吕公子不肯说,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想着宁郎,不知道她们走了这许久,宁郎甦醒过来没有,脚下的步子就走的更快了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踏进桃花阁时,大堂内还是触目惊心的狼藉一片,玉桃没作过多理会,径直走进了内室中。 齐郎中见人都回来了,将玉桃又叫出了屋,递给她一张药方,一日三次熬好饭后喝下。 玉桃得了药方,再次谢过齐郎中,在门缝里又看了一眼还闭着眼睛的宁郎,便随齐郎中一起去药铺抓药去了。 小雪跟着来到大堂,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 吕定安静地守在屋内。 待屋里又回归宁静后,裴宁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幽深的双眸四下打量着室内,看到站在一旁的吕定,缓缓开口:「吕定,你来了。」 第39章 ◎恢復记忆◎ 是吕定记忆里那熟悉的声音。 如凛冽的风吹过寒冬中厚厚的冰川,清透又拒人千里之外。 「太子殿下,您终于醒了!」吕定单膝跪地,热泪盈眶,「是属下没能保护好殿下,请殿下责罚!」 裴宁,或者该说是当今大齐朝的太子,用手撑着床面支起半个身子来。 他的头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由于失血过多,裴宁的脸色还很苍白,就连嘴唇上都没有任何的血色。 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上后脑上的伤口处,裴宁闭上眼缓了片刻,復才开口:「孤消失了这数月,母后她可曾来关心过孤?」 吕定依旧跪在地上,垂着头,语气中满是忐忑:「皇后娘娘她曾派身边的竹清来问过一次……」 裴宁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失望:「是担心孤,还是来瞧瞧孤死了没?」 因受伤而变得喑哑的嗓音里透着丝丝恨意:「真可惜,她最爱的儿子没能要了孤的命。」 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秘密,吕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殿下,您的意思是,四皇子?」 裴宁拢了拢覆在身上的长衫,轻描淡写道:「孤一直都知道,母后想让父皇罢了孤的太子之位,好让给宫烨承。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心急,竟让宫烨承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来害我,难道我就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吗——」 他是母后的第一个儿子,又贵为太子,幼时,母后也是将他捧在掌心里,对他疼爱有加的。 是从何时起,他可以为之捨弃性命的母后却视他为仇敌,说什么都惹人厌,做什么都是错。 「殿下——」吕定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话,头垂的更低,一句「慎言」哽在喉咙中,迟迟宣之于口。 他与吕辛猜测过,太子殿下无故失踪,定是与四皇子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殿下却说是皇后娘娘指示,她再不喜欢殿下,好歹也是殿下的亲娘。 虎毒还不食子,皇后娘娘又怎会加害太子殿下的性命。 裴宁蹙紧眉头。 宫烨承不喜他,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秘密。 宫烨承渴望他的太子之位,他也一直都知道。 母后曾向父皇指责过多次,说他性格古怪,实在不堪太子之位,还是老四好,乖顺又懂事。 人前,宫烨承对他恭敬又谦卑,人后却对他恨之入骨。 渐渐地,在母后面前,宫烨承索性也不装了,直接笑道:「想让我和母后喜欢你?那便把太子之位让给我。」 未有那日,一向对他剑拔弩张的宫烨承,一改往日不敬的态度,友好地约他去涉猎。 想像中兄友弟恭的模样真正出现在马背上的时候,裴宁承认,自己在那一刻,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什么争权夺利,也没有什么兄弟相残。 有的只是把酒言欢,笑傲江湖。 如果宫烨承没将他引到悬崖边上就好了。 如果那些突然出现的蒙面刺客喊宫烨承为「主子」就好了。 如果他攀着悬崖峭壁上的那只手,没有被宫烨承恶狠狠踩下,狰狞的嘴脸告诉他,他和母后多盼着他死掉就好了。 百般的恨意带着无限的不解萦绕在心中,裴宁弓起身子,忍着疼闷咳一声,一口血自嘴角溢出,溅到了覆在身前的灰色长衫上,像是一朵兀自盛开的深色牡丹。 「殿下!」吕定急匆匆站起,转过身拎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试过温度后这才递到宫烨霖手里。 裴宁摸着自己的嘴角,一点点将上面的血擦拭掉。 「无妨,都是小伤,养几天就好了。」他摆摆手。 吕定端着茶杯,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问道:「那殿下,等您养好伤后,我们便回京?」 回京…… 裴宁双手交叉,右手拇指慢慢摩挲着左手拇指。 以他的脾气来说,只要没死,他便该即可回京。 消失的这两个月,东宫一定已经人心惶惶,而母后与宫烨承那边,只怕是喜不自胜,就等着他的死讯传来,便能心安理得登上那垂涎已久的太子之位。 他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呢。 可是。 裴宁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掐紧。 这心中莫名的烦闷是从何而来。 母后和宫烨承陷害他,置他于死地,他只觉悲凉,更多的是,势必要将这仇报回来。 裴宁缓缓闭上双眼,眼前浮现的这几日与他朝夕相伴的女子一颦一笑。 初见时,捧着的那碗清水面对他笑得一脸灿烂。 成婚时,躲在团扇后面眉眼间柔情绰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娘亲下葬时,眼中含泪,如梨花带雨。 一点一滴,如烙印般刻在他的心上。 心中那团烦躁的思绪渐渐压下,裴宁揉了一把眉心:「先不急,且看宫里作何动静。」 吕定抱拳:「属下遵命。」 裴宁復又嘱咐道:「你先回去吧,莫要将孤恢復记忆的事告诉他人。」 这个他人,指的是裴娘子吧。 吕定愣了一秒,復又低头:「喏。」 太子殿下果然对她动了情。 吕定攥紧拳头,此刻竟不知该高兴还是忧伤。 未恢復记忆时的太子殿下,世界里只有裴娘子,可如今殿下既已恢復,却还是放不下她。 当今圣上重朝堂而轻人情,对后宫如此,对他的几个儿女们也是如此。 就算早早册立了殿下为太子,命大齐最好的太傅教他读书习字,做他老师,大齐最勇的将军教他骑射,教他武艺。 但这些圣上也可以做的事,统统都假以人手了。 圣上对殿下只有君臣,而无父子。 得不到父爱的太子殿下只能去皇后娘娘那里寻找家人的温情。 早年,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也是极好的。 殿下每日读书读得晚,皇后娘娘都会亲自为他熬一碗热粥。 殿下在太傅那里受了训斥,也是皇后娘娘将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吕定想,应该是从四皇子宫烨承出生那年。 皇后娘娘的眼里再不见太子殿下了,甚至太子殿下想找四皇子玩,都会被皇后娘娘多加斥责。 就仿佛,太子殿下不是亲生的一般。 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太子殿下再也没有笑容了。 玉桃从齐郎中那里抱着药回来的时候,吕定已经不在了。 宁郎却醒着。 他披着那件玉桃买的灰色长衫,沿着床沿坐着,面上仍是没有血色,到衬得人有些单薄。 裴宁见玉桃推门进来,展开笑容:「玉桃,你回来了。」 玉桃抱着药愣了一秒,便快步小跑着冲过去,药却跌落了一地。 玉桃抱住裴宁,眼泪吧嗒吧嗒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裴宁乖顺地任由她抱着,直到被抱疼了,忍不住那胸口的疼痛,才闷声咳嗽了起来。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可是弄疼你了。」玉桃急忙松开裴宁。 「没有,我不疼。」裴宁的脸上满是疲惫,眼角却都是笑意。 裴宁将玉桃扣在床上,直视着她的眼睛,冰凉又修长的手指为她摸去眼角的泪:「怎么哭了。」 玉桃害羞地低下头:「见你醒了,我高兴。」 正好瞧见了裴宁覆着的那件长衫上一滴血迹。 玉桃的神经倏地又紧绷起来,忙问道:「宁郎,你可是又出血了?可是哪里还不舒服?」 玉桃捧着他的头上看看,下看看,直到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确认,没有别的血渗出,这才松了手。 裴宁拉过玉桃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已经无碍了。」 一时间两人竟都沉默下来。 裴宁却直勾勾地看着她,玉桃被这眼神看得害了羞,再次垂下头来,想到之前还为了她挨了二麻子狠狠一击,躺在血泊里不省人事的样子,玉桃的眼角又湿润起来。 见着玉桃这小可怜的模样,裴宁的心底柔软一片。 旁的人,不是忌惮他的身份,就是对他百般的阿谀奉承。 这还是第一个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对他好,为他哭的女子。 他只是想再多贪恋一会这份温柔。 裴宁嘆息,冰凉的指节刮掉玉桃脸颊上的泪珠,忍着疼意打趣道:「今日的玉桃像个小哭包。」 玉桃低声抽泣:「宁郎,以为莫为了护我做出那样不要命的举动了。」 裴宁心中一紧,伸出双臂揽过梨花带雨的玉桃,揉着她的碎发,低声道:「你是我的娘子,我当然要护着你。」 玉桃埋在裴宁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柔,突然抬起头,眨着朦胧的大眼睛看了裴宁片刻,才道:「宁郎,你有些奇怪。」 裴宁手上的动作一顿,问:「为何这样说。」 「总感觉跟以前的宁郎不太一样……」玉桃歪着头沉思。 眼前的宁郎,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比以往,更成熟了些,举止与她更暧昧了些。 从前的宁郎,像个孩童,笑容也更纯粹些。 她瞧着裴宁头上缠的一圈一圈的白纱布,突然想起齐郎中之前告诉她的,若是裴郎君再受一次刺激,兴许能恢復记忆。 玉桃伸出手,小心翼翼摸上裴宁的后脑勺,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宁郎,你可是恢復记忆了?」 第40章 ◎他不愿让玉桃做外室受委屈◎ 若真是因祸得福让宁郎恢復了记忆,那是好事。 玉桃为他高兴。 不过,玉桃很快又陷入了另一种伤感。 宁郎是在还傻憨的情况下做了她的赘婿,若是恢復记忆,还愿意留在她的身边吗? 宁郎乍听了玉桃的话,身形轻轻一颤,很快便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着玉桃,眨了眨眼睛,旋即笑着问道:「玉桃你在说什么呀。」 如往常一样一尘不染的笑容和充满无辜的眼神,若真是宁郎恢復了记忆,怎么可能不告诉她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玉桃摇了摇头:「是我想多了。」 许是最近太过劳累,让她产生了错觉。 宁郎没忍住,捂住嘴又咳了几声。 等他平缓下来,遇要再摸摸眼前的玉桃时,却扑了个空。 玉桃匆匆起身,弯下腰去拾落在地上的药包。 刚才是她看到宁郎醒了太过激动,明明齐郎中嘱咐了她,什么时候宁郎甦醒了,便要先喝药的。 直到玉桃抱起药包走出房间,裴宁的手还停在原地。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玉桃的余温。 是他不曾拥有,而又一直渴望得到的。 裴宁倚靠在床栏处,闭目养神。 他想起吕定离开之前,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问出口的话:「殿下,裴娘子该如何处置。」 裴宁懂吕定的意思。 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玉桃做他的正妻也无妨。 可玉桃只是一个小镇上的商户女子,若不是他被偷袭落难于此,还失了心智,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与这样的女子有任何交集的。 那些贵女,想做他的太子妃都还得看看家世配不配。 就如父皇曾经为他选太子妃时说的,情意什么的对于皇家人来说根本不重要,这女子背后的家世若能助你,那便是良配。 裴宁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他本以为,他这辈子就会选个父皇与母后都满意的世家女做太子妃,两个人就算生不出任何爱意,能做到相敬如宾,再为他能诞育皇长孙就够了。 但偏偏,让他遇到了玉桃。 这样单纯明媚,一心一意为他的女子。 许是吕定看出了裴宁的心思,硬着头皮劝诫道:「殿下,裴娘子她的身份……圣上和皇后娘娘必然不会同意让裴娘子进宫的,难不成要养在外面做外室吗。」 裴宁冷若冰霜的眼神扫来,吕定忙跪到地上认错:「属下僭越了。」 裴宁淡淡开口:「知道就好。」 赘婿是在他失了心智时被哄着作的,当然算不得数,若玉桃没有走进他的心里,他大可送钱赠地,一走了之也就罢了。 裴宁如此犹豫,不是因为没有动摇带玉桃走的心思。 就算吕定的话如此不中听,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凭玉桃的身份,皇城根本就进不去。 若是将玉桃养在外面,他也是不愿的,他不愿让这如此美好的女子没名没分跟着他,只能做外室在外面受委屈。 可他若是强行将人领进东宫…… 裴宁的眼前仿佛浮现出母后看他时那冷漠的眼神,她说:「你除了会让本宫生气,你还会做什么。」 这样裴宁止不住的心烦意乱。 眉心被一个温热的小手覆盖上,裴宁倏地睁开眼睛。 只见玉桃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那小巧的手轻轻覆在他的眉心,轻柔地为他按摩。 「我见你一直愁眉不展,可是头上又疼了?」玉桃看向裴宁的眼里泛着雾气,脸上满是担忧。 软糯的声音就像是一记良药,将裴宁心中郁结的烦闷一消而散。 裴宁握住玉桃的手腕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有玉桃在,我就不疼了。」 玉桃脸一红,以为裴宁是打趣她,轻轻抽出手,在他胸前点了一下,娇嗔道:「宁郎挨了这一棍子,倒是学会了油嘴滑舌,看样子是真不痛了。」 看似是在责怪裴宁,语气里却满是柔情。 玉桃心里还惦记着正事,回身过去,将刚才放在桌上熬好的药递到裴宁面前。 碗里还冒着热气。 裴宁眨着眼道:「我要玉桃餵我。」 玉桃也没拒绝,坐在裴宁身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搅拌了几下,舀一勺药送到嘴边吹散了热气,抿了一口试了下温度,这才递到裴宁的嘴边:「之前还说宁郎是否是恢復了记忆,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宁郎明明是愈发小孩子性子了。」 裴宁张开嘴,乖顺地喝下药,问道:「若是我以后恢復了记忆,变得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性子了,玉桃还会喜欢我吗。」 玉桃又递过一勺药:「宁郎这是什么话,成婚那夜我便跟你说过,你既做了我的赘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明明是极苦的药,听了玉桃的话,却又像是换了块蜜饯,格外的甜。 药喝尽后,玉桃算着时辰大概刚道申初,便又强行让宁郎躺下睡会。 玉桃还特意烧了些炭,让屋子里暖和和的。 而她自己则赶紧出来陪小雪收拾大厅的狼藉。 王大婶先前也听说了桃花阁的事,等赶来的时候,玉桃已经被衙役给带走了,王大婶又怕玉桃在那受什么委屈,也急忙追了去。 便在县衙门口围观了那出好戏。 王大婶心疼玉桃,双亲都先后撒手人寰,好不容易桃花阁的生意好了些,又被那几个心术不正的惦记上,王大婶想着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能多帮衬些就多帮忙,看着玉桃又安然无恙地放了回来,又一路回了桃花阁。 小雪一个人的时候将毁坏的桌椅都拖了出去,玉桃清扫着地面的垃圾,王大婶又帮着一起将还完好的桌椅摆放好。 王大婶手上动作快,嘴上也没闲着。 「那朱掌柜实在不是个东西,都是街坊邻居的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居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陷害你。」王大婶因为气氛,手上的劲就更大了,拖着一张大桌子滋啦作响,就连玉桃都差点没跟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按辈分来说,朱掌柜还得喊你一声『侄女』,呵呵,就是这么做人家叔辈的。」 玉桃向来不习惯在议论人家的是非,纵使这是跟她有过节的朱掌柜,只得听着王大婶的话笑了笑。 「心术不正的人啊,就做不成什么事,你瞧他之前福满楼生意不好,就知道打些歪脑筋,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不是!」 王大婶喋喋不休着,突然话锋一转,凑到玉桃身边,瞥了一眼四周,小声道:「玉桃,在衙门里跟你一块的那个公子是谁哦,好大的气派,就连一开始想拉偏架的县令居然都得给他行礼。不过婶子还是得跟你说,虽然那公子帮了你如此大的忙,可毕竟裴宁已经做了你赘婿了,你可不能做那朝三暮四的人。」 玉桃笑:「王大婶,你就放一百个心,那位吕公子是宁郎的……朋友。」 玉桃想了想,没将吕公子是裴宁侍卫的事说出来,倒不是信不过王大婶,而是觉得别扭。 就连瑞安镇里最富有的人家,出门跟着的也只有小厮丫鬟,还从没听说跟着侍卫的。 那侍卫还能让县令向他磕头,更是闻所未闻。 玉桃故意不说这些,是想为宁郎省去些麻烦,若是让有心人听到传了出去,怕是会引来一些奇怪的人。 她还不想打破宁郎现在平静的生活。 虽然不知道眼下的平静还能持续多久。 王大婶听了玉桃的话,啧啧道:「想不到那看着呆呆傻傻的赘婿,还有个这么厉害的朋友,这我就放心了。而且有了这朋友,玉桃你的桃花阁就再不怕人来闹事了!」 玉桃跟着笑着点头。 说的来了兴致,王大婶又道:「今日这事别提多解气了,玉桃你和那吕公子走的早,还不知道后面的事吧。」 玉桃摇头:「宁郎被二麻子砸伤了,我着急回来。」 王大婶捂嘴笑:「县令当众打了朱掌柜和那几个泼皮一人二十大棍,二麻子当场吓得晕了过去,还尿了裤子!」仿佛是闻到了味道一般,王大婶还在鼻子前扇了扇风,「那场面实在是大快人心,围观的都拍手叫好。只不过那县令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瑞安镇的父母官若都是像他一样的人,只怕是要完咯。」 玉桃搬着手里的凳子,低声道:「那也算是给他们个教训了。」 看来,想低调都不行了。 「若只是被打了二十大棍也就罢了。」王大婶继续道,「玉桃你还没听说吧,朱掌柜的福满楼怕是要保不住了。」 「什么?」玉桃抬起头来,满眼的震惊。 当她知道始作俑者是朱掌柜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是恨的,二麻子下手那样重,若不是宁郎护着她替她当了下致命一下,玉桃能否活着还是个未知数。 纵使是宁郎,也是捡回一条命。 怎么惩罚朱掌柜,玉桃觉得都是不为过的。 可朱掌柜的福满楼里还有那样多的伙计,大家都要讨银子吃饭,若是关了那福满楼,让伙计们怎么营生呢? 看着玉桃的样子,王大婶瞪眼道:「桃娘,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了,裴老爹和你娘亲把你教养的很好,也很善良,可这个时候善良是没有用的,朱掌柜能对你们下如此狠手,这就是他的报应,你千万别觉得是你的错,心里过意不去。」 玉桃沉默着,消化着王大婶的话。 王大婶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只见门口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待她看清来的人是谁后,沉下了脸,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玉桃听见动静,回过头去,竟是许久未见的朱掌柜的女儿和女婿金莱。 第41章 ◎你究竟是谁◎ 王大婶「咣当」一声放下手里一张长椅,满脸不屑地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转身走向了小雪,拿过她手里的扫帚,径直走向了朱家千金与金莱。 她在两人脚边挥舞着地面,边大声嘲讽道:「怎么什么臭虫都往里进,真是不要那个脸。」 尘土剎时飞扬起来。 朱家千金用袖口捂住口鼻,金莱皱着眉头,挥舞着眼前的空气,眼中带着恼怒:「王大婶你!」 玉桃虽觉得王大婶的话有些不留情面,可一想到朱掌柜对她做的事,心里也不太痛快。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对方这个时候来是做什么的。 见着金莱马上就要与王大婶吵起来的样子,朱家千金并未理会王大婶的羞辱,她轻轻扯住金莱的衣衫,飞过一个不悦的眼神,就径直向玉桃走了过去。 「玉桃妹子,我爹做错了事,我们认。可福满楼是无辜的,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去求求县令,能不能不要封了我们的店?」 玉桃捏住她的裙摆,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王大婶在后面扯着嗓子道:「真是笑话,什么叫做错了事你们认,你们这是做错了事这么简单吗,这叫草菅人命!人家玉桃的夫君现在还在床上养伤呢,没让你们抵命就算好的!」 朱家千金终于没忍住,拧着眉头回头:「王大婶,今日有你什么事,桃花阁这不是也没出什么大事吗,至于封我们福满楼这么严重?瞧你这么上心的样,谁知道是不是因为看着玉桃妹子有门路,赶着上来巴结的。」 「歹竹出不了好笋,今日我可算是见到了。」气的王大婶当即就举着扫帚要砸过来,「好歹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今日就让我替你那个蹲大牢的爹好好教训教训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金莱赶忙劝道:「我娘子她如今有了身孕,王大婶你莫要打她。」 玉桃听着朱家千金和金莱的话,之前还燃起的愧疚感消失的烟消云散,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朱掌柜对她做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从他们嘴中说出来却那样的轻描淡写,就仿佛只有他们的福满路金贵,而宁郎的命却不是命一样。 朱家千金捂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自顾自说道:「玉桃妹子,虽然我知道你跟我家金莱,也知道你们相互喜欢,如果你是因为记恨我抢了金莱,你大可惩罚我一人,可福满楼是我们的经济来源,若是封了它,我和孩子就都得喝西北风去了。玉桃妹子你醒醒好,就去跟县令球球请吧。」 朱家千金的话差点让玉桃背过气去。 什么叫她和金莱「青梅竹马」,又是哪门子的「相互喜欢」! 玉桃瞪着眼,忙为自己辩驳:「朱家姐姐,我如今还尊称您夫君一声金先生,那是看在他曾经在桃花阁尽心当了几年帐房先生的份上,我最多拿他当个哥哥,何时又喜欢过他。朱家姐姐你莫要污我名节!」 「玉桃妹子你莫要害羞,我家金莱是瑞安镇难得的青年才俊,可我们已经成了婚,金莱也只拿你当做妹子看待,你要记恨就只记恨我一人便罢。」 朱家千金一口一个「我家金莱」,一句一遍「要记恨就只记恨我一人」,仿佛要硬生生将玉桃因为喜欢不成就要强行断人家财路的恶毒女子形象坐实。 平白被污了名声,玉桃别提多委屈,她更恨自己识人不清,还想念在之前的情分放他们一条生路。 王大婶的火气噌得又冒了上来,提着扫帚就走了过来。 这个有身子的碰不得,那个一直不张嘴的软蛋男总能碰得吧! 都说了是臭虫,就不该让他们熘进桃花阁,平白惹人晦气。 「你!」玉桃眼中已泛起了一层雾气,正欲反驳,就被一只手拉进了怀中。 熟悉的皂角味将玉桃包围,一只瘦削的手揽过她,一丝玩味的声音自玉桃上方传来:「朱家小姐未免太会给自己贴金,你该问问你那位好夫君,是谁向玉桃求娶不成,才退而求其次的。」 玉桃抬起头,见裴宁的脸上仍是透着虚弱的苍白,那双眼睛像是无尽的幽深,透着凉薄。 「宁郎,不是让你去休息,怎么出来了。」玉桃担忧道。 裴宁伸手摸了摸玉桃的秀髮,语气里极尽宠溺:「我再不出来,你让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该怎么驳回去。」 「我哪有……」玉桃小声辩驳着。 王大婶看着小夫妻的互动,笑出声来:「朱家小姐,瞧见没?人家玉桃的夫君那才叫风光霁月一表人才,你身边那个歪瓜裂枣算什么,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肖想人家玉桃?我呸。」 朱家千金也是头一次见裴宁,她不爱出门,先前只听金莱说他是拒绝了自己的僱主裴玉桃只为了和她在一起,又在福满楼听了些闲言碎语,说是那桃花阁掌柜裴玉桃在金莱那里失了意,才转而招了个傻子做赘婿。 如今看到眼前这位相貌堂堂如谪仙下凡的郎君,再瞧瞧自己身旁被王大婶羞辱后大气不敢出一声的金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平日里他就是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什么都是「好好好」「都听娘子的」,她还以为是自己御夫有术,觉得心里有几分把握,才来桃花阁说出那番话。 朱家千金面上有些挂不住,可她摸上自己的肚子时,突然又有了底气。 她终归是个孕妇,听闻这裴玉桃也是个好说话的人,再不济她看在自己有身孕的份上,也能留份情面吧。 「玉桃妹妹,就算我家金莱与你之前的事是我误会了,可我如今有了身孕,好歹看在金莱在你家做了那么久工的份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宁不耐烦地打断了。 「朱家小姐,恐怕你是误会了,你旁边那只癞蛤蟆,好像还没那么大的情面。」裴宁直接戳穿这曾金莱亲手封上的窗户纸,「据我所知,二麻子第一次来桃花阁闹事的时候,金莱可就缩在桌子后面头都不敢抬起来,而且还乘人之危,以玉桃不嫁他就要辞工,这才离开了桃花阁。」 裴宁冷眼看着站在一旁垂着头的金莱,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这样没种的男人,怎么好意思来找玉桃讲情面。」 王大婶也在一旁拱火:「二麻子闹事那次我就在这里吃饭,金莱那担惊受怕的怂样,我真是一想起来就能多吃两碗饭。」 知道自家男人是个怂蛋,但是被那么多人当中指责,朱家千金的脸上也是极为挂不住,当即回头踹了金莱一脚,手气的发抖。 金莱蹙着眉头什么话也不敢反驳,只得扶着朱家千金低声道:「盼娘,莫要为了我气坏了身子。」 朱家千金看着金莱的样子,又是一脚踹过去,踹的他扑通一声摔倒了地上。 没有一个人上去扶。 玉桃其实不想让场面弄得这样难看,却也不想帮助他们。 像是知道玉桃在想什么,裴宁垂下一只手,握住玉桃的手,还趁人不注意的捏了捏。 气归气,朱家千金也没忘了自己来的真正目的,强打着精神道:「玉桃妹子,算朱姐姐求你,你就找那位陪你一起的神通广大的公子求求情,我看那位公子是极护着你的,姐姐我不像你命那样好,左右逢源几个男人都对你有意,我只有一个福满楼,我不能失去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玉桃听完,只觉得眼前是一个好歹毒的女人。 造谣她与金先生关系不清不楚不成,还要攀扯她和吕公子的清白。 这话就像是故意说给裴宁听的一样,言外之意,都像是在说,金莱玉桃可能是瞧不上,可那神通广大的吕公子,可是在场人都看着了,这总不能说是她臆想的吧。 裴宁冷哼一声,先前看在对方有身孕的份上,姑且想给她个台阶下,让对方好自为之见好就收,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实在是让他噁心。 玉桃如此单纯善良,岂是她这样的女人敢胡乱编排的。 「朱家小姐,我想你是会错意了,若你还与你的夫君站在这里污我娘子清白的话,我不介意再让我的护卫去同传一声那县令,让你们与那朱掌柜在牢中相遇。」裴宁的语气冷得像是寒冬里的冷风,颳得让人在心尖打颤,「我想,你们一家子团聚,总不显得寂寞。」 此话一出,朱家小姐瞬间白了脸色,她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朱家小姐咬住下嘴唇,恨得几乎想咬碎后槽牙。 这裴玉桃好大的本事,竟傍了个如此了不得的男人,是她失策了。 看那男人的眼神,若是还强行留在此处,只怕真的会让她比死还惨。 朱家小姐看着还在地上的金莱,实在是越看越来气,怎么她招赘婿招了个怂蛋,而裴玉桃就能招个护她至此又有本事的男人! 想到这,朱家小姐又愤恨地踹了他一脚,气沖冲出了桃花阁。 见盼娘自己走了出去,金莱急忙从地上爬起,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第42章 ◎你拿什么养我呀◎ 王大婶看着两人离去的狼狈背影,叉着腰笑了两声:「真是痛快!」 笑够了这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裴宁:「几日不见,裴郎君怎么比之前还清瘦了许多。」 明明看着这张清秀的脸庞没什么区别,却总觉得气质好像发生了变化,没等裴宁回话,又自顾自道:「就是那朱掌柜不做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活该!倒是裴郎君你,刚才的样子绝了,像个大官,不认识的话还真一不小心就被唬过去了!」 裴宁咧开嘴傻笑:「我看着他们欺负玉桃,我不愿,这才故意板着脸吓唬他们的,谁知道那几个坏人胆子那么小。」 边傻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还是之前一副傻子的样子。 王大婶心大,也就当了真。 眼见着手里的活都做完了,辞了玉桃就要走。 玉桃瞧了眼外面的天,也快到晚饭点了,便想留王大婶一起用饭,王大婶拍拍身上的尘土,操着大嗓门道:「桃娘千万别跟我客气,出来了这几个时辰,还得回去给我家那口子做饭。等改日你们重新开业了,我再来尝尝你们的辣锅子!」 等玉桃千恩万谢将王大婶送出去后,裴宁已和小雪做完了收尾工作。 小雪今日也是不少操心,脸上已起了细细一层汗,玉桃忙过去拉着小雪:「你今日忙坏了,一会我去做饭,你就不用来帮忙了,回屋歇会去吧,等饭做好了我再来叫你。」 小雪确实是有些累了,便无声地点点头,转身回了屋。 玉桃这才搬了把椅子让裴宁坐下:「不是叫你睡会,怎么就起来了?」 裴宁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本来是想睡会的,可外面吵的厉害,就醒了。也幸好我过来瞧了眼,否则你就真被那两个人缠住了。」 玉桃嘆气,都是街坊邻居,说实话她也不想做的如此绝,谁知朱家小姐蹬鼻子上脸,许是看着她性子软好欺负,这才不依不饶。 「幸好是你将他们给打发走了,不过……」玉桃的脸上也没见几分高兴,「福满楼真封了,他们要去哪呢。」 裴宁伸过手,将玉桃揽到自己怀里,颳了一下她的鼻樑,柔声道:「你呀,性子就是太好了,所以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欺负你。福满楼也经营了这么久了,攒下的银子只多不少,还怕他们活不下去吗,倒是你,用不着菩萨心肠,他们当初对你的时候可没想着留情面。」 裴宁的话倒是不假,很快让玉桃宽下心来。 她圆熘熘的眼睛打量着裴宁,就笑了起来:「还说我呢,我竟不知宁郎你的演技如此好,不光也唬住了他们,若不是我早知道你还没恢復记忆,真要看你刚才冷酷的样子,就连我都被吓到了几分呢。」 揽住玉桃的手一顿,裴宁的笑里多了几分不自然:「玉桃不喜欢我刚才对他们的样子吗?」 玉桃伸出手抚上裴宁的头,温柔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吓唬他们装出来的,我的宁郎可是个极好极温柔的人呢。」 随后,玉桃便赶着去了后厨。 直到玉桃离开裴宁的视线后,裴宁脸上的笑容才消失。 刚才玉桃的那句话还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 极好极温柔? 裴宁自嘲地摇头,若她知道自己是那个被皇兄妹们说是不近人情,被外臣们说是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太子,不知玉桃是否还会这样温柔的待他? 这顿晚饭用的简单,由于大部分桌椅和部分酒缸被打坏了,桃花阁暂时无法营业,索性吃完饭大家就都早早回了房。 玉桃还在盘算着明日去找木匠打新桌椅的事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普通的桌子一个熟手的老木匠一天便能打出一张来,配四条板凳左不多三天的时间。 今日店里一共损坏了六张桌子和二十五把凳子。 玉桃一粒一粒算盘打着,唉声嘆气。 这满打满算也得三十天左右,桃花阁若是真关上三十天,不光朱家小姐得喝西北风,她和宁郎小雪就也得喝西北风去了。 玉桃手里拿着的毛笔抵在鼻尖处,眉心蹙了蹙。 见那毛笔在玉桃的鼻尖染了黑,裴宁走过去,从玉桃手里抽走毛笔,一只温热的手抚上玉桃的脸颊。 「想什么想的如此愁眉苦脸,连鼻尖沾上了墨水都没发觉。」  裴宁拿起刚才打湿的帕子,细心地将玉桃鼻尖的墨水温柔地擦掉。 玉桃噘着水润的小嘴,将她的困扰一一跟裴宁说了遍。 打桌椅是小事,却让裴宁动了旁的心思,却不知道这个心思想着简单,但若是真实现,不知道可不可行。 可裴宁知道,他若不说,便会后悔一辈子。 裴宁给玉桃擦干净鼻尖后,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开口:「若是等不了这样久,不如趁这个机会把桃花阁关了吧。」 「关桃花阁?那怎么成!」玉桃拼命地摇头,「桃花阁是我爹娘一辈子的心血,怎可因为几把桌椅连店都给关了,宁郎你放心,我肯定还会想别的法子的。」 裴宁伸出胳膊覆上玉桃的手:「我的意思是,咱将桃花阁先暂时关了,你随我上京城。」 上京? 玉桃傻了眼,歪着头不解地问:「我们上京做什么?」 她还从来没去过京城呢,那里一个亲戚都没有,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好去的。 裴宁捏了捏玉桃白皙的手:「京城好玩的可多了,夜市也比瑞安镇的多,你若喜欢开酒楼,我让人在京城给你再开一个便罢,你若喜欢旁的,我也都给你买来。」 玉桃瞪大了眼,在裴宁面前左瞧瞧右瞧瞧,捂嘴偷笑道:「宁郎莫不是又犯傻了,你拿什么养我呀。」 裴宁:「……」 还得编个理由让玉桃信服。 他伸出手捏上玉桃那张气人的小脸蛋,凑近她道:「你忘了吕定是我的护卫了,他告诉我我家在京城,有钱得很,若是我要回了家,你难道不跟我一起回去吗?瑞安镇有什么好,京城机会多得是,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若不想做,我给你买个院子,咱们在里面过活也是好的。」 玉桃顺着裴宁的话,仰起头稍微想了想那样的画面,又很快摇摇头:「明明宁郎是我的赘婿,怎么倒像是被宁郎养的外室一样。不好不好,我还是更喜欢自食其力,京城若真像宁郎你说的那样好,等以后我攒够了银子,便带你去京城瞧一瞧。」 「只是一点。」玉桃反抓住裴宁的手,「你若想起点什么来,想回家看看,我不会阻挠你,可宁郎你说过你要陪着我一辈子,万一你回了家,你爹若不同意咱们俩,不让你回来见我,怎么办?」 裴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了,刚才他那样冲动想趁此机会把玉桃带回去,可真把人带回去了,父皇和母后是不可能认玉桃做太子妃的。 首先家世便是一道坎。 裴宁沉思着,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高门官宦人家,收义子义女也不是没有,只要他能找一户可高的人家,让他们收玉桃做义女就可以了。 只是以母后这种高门贵女的要求,只怕光有好的家世还不行,那些大家闺秀哪一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只是玉桃……好像除了做的一手好饭,和前一阵学了些简单的作画,别的再没见她有过兴趣。 他倒是不在乎玉桃会什么不会什么,他喜欢的就是玉桃这个人,就算她什么都不会,他也是样样都喜欢的。 只是他不想让母后和旁人为难笑话玉桃。 若是以太子妃的身份来要求玉桃,玉桃就得样样会。 「我听吕定说,我爹娘喜欢会琴棋书画的姑娘,玉桃,你若是学会了,我想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裴宁再次攀上玉桃的手:「玉桃,为了我,你就学一学,好吗?」 这让玉桃犯了难,她只是个小县城里的小厨娘,琴棋书画在她眼里,一直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才学的,她们这种平民,光解决温饱问题就已经很难了,哪里还有闲工夫和闲钱去学这些不顶吃不顶穿的事呢。 可是看着宁郎一脸希冀地看着她,玉桃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思,只得勉强地点了头。 玉桃心里也隐约觉得,自宁郎受伤以来,好像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宁郎的眼里只有她,眼界里只有桃花阁这小小的酒楼,可现在,居然让他生出了去京城,带她见公婆,还要让她学琴棋书画的心思。 宁郎的家里人,很难缠吗? 万一宁郎的家人真不认她的话,那她更要努力赚钱,养着她与宁郎的。 想到这,玉桃又充满了动力,暗下决心,明日得多找几个木匠,尽早把那些桌椅都做好,桃花阁早日开业,才能早日多赚些银子。 一旁的宁郎看着玉桃斗志满满的样子,只以为玉桃答应了他好好去学琴棋书画,心里自然也是开心得不得了。 看来赶明,得让吕定去寻个好师傅教玉桃,若瑞安镇没有,便去京城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而他,也得仔细谋划一下,让谁来当玉桃的养父母比较合适。 第43章 ◎他只想让眼前这个女子尽快只属于他一人◎ 熄了油灯,玉桃上了床。 裴宁脱掉外衣,沿着床边躺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睡在陌生的地方。 床……又凉又硬,与他在东宫的床榻完全无可比拟。 玉桃照往常一样,看裴宁倒下后便挪了过去,蹭进了他的怀中。 裴宁正欲睡下,怀里突然多了个娇软的小人,勐地睁开了眼。 他自小一个人睡习惯了,差点忘了,他身旁还躺着玉桃。 在他失忆变成傻子的那段时间里,他与玉桃日夜在这床榻之上相拥而眠。 玉桃感觉到裴宁紧绷的身体,抬起头问:「宁郎,你又发烧了?」 玉桃抬起一点身子,探身上去想试一下裴宁的额头,今日总归是受了伤,若是晚上再发起热来就不好了。 裴宁闻到玉桃身上的香味,尤其她不老实的身子探上来后,胸前那团差点抵到自己脸前。 裴宁下意识地侧过头,避开了那团压上来,脸颊却还是不小心触碰了一下。 玉桃刚想用手背去试试裴宁的额头温度,就被裴宁大力攥住。 「做什么?」裴宁问,唿吸声已有些沉重。 玉桃的手腕被箍住,倒也没难住她,只以为裴宁是在害羞,于是直接倾身上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裴宁的。 并没有发热。 玉桃放下心来,刚想起身,哪只那胳膊还被裴宁攥着,另一只手堪堪撑在一边,一个不稳又再次倒了下去。 湿润的双唇稳稳贴在了一起。 带着些许热意。 玉桃瞪着眼,欲再次起身,胳膊上的牵制没有了,那双手却来到了她的腰间,更加大力地箍上她,将她贴到裴宁的身上,再也分不开。 本来裴宁的身上就有些异样的感觉,抓着那不安分的小手不想让对方扰了他的情绪,哪只玉桃竟大大咧咧地贴上来,离他这样近,近到她唿出的气体没等飘走又被他吸进了身体里。 那唇是她自己要贴上来的,既然她主动要,那就别想逃。 裴宁只觉浑身的气血都往上涌,他的手不听指挥一般钳住对方的蛮腰,那么纤细,那样柔弱,仿佛稍稍使劲就会揉碎在他的怀里。 那小嘴是如此的香甜,他本想惩罚性的咬上一口,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是得给玉桃一点教训,看她还如此小看男人。 可他刚咬上去,瞬间就丢失了理性。 迫不及待就想撬开玉桃那张湿润的唇。 灵活的舌头转动到一起,玉桃几次想逃都被他牢牢箍着不让她动弹。 他重重的唿吸声一下下砸在玉桃的身上,直到玉桃像一摊水一样化在裴宁的怀中。 裴宁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残存在脑中最后的一丝理智,迫使他控制着自己的双手,竭力将玉桃推到了一边去。 玉桃这才睁开眼,睁着她泛着雾气的眼睛,红色的嘴唇微微肿起,像是在控诉裴宁刚才不理智的罪状。 「宁郎,你咬我!」玉桃红着脸小声控诉。 那控诉声传进裴宁的耳中,一点震慑力没有,反而娇媚无比,让裴宁恨不得立刻将人拉过来□□一番。 他捏住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五年前,母后就曾指派了两个宫女来伺候他侍寝。 那两个衣不蔽体的女人他都没看一眼就叫人打发了出去。 父皇说成大事者不应拘泥于小节,也不应沉溺于美色。 他那时铭记于心,并不曾在女子身上留心片刻。 从前,他只觉以色侍人的女子只会令他觉得噁心。 没想到,今时今地,玉桃只贴了过来,就让他乱了心智。 裴宁虽知道,他失忆做傻子的时候,与玉桃晚上也是这般相拥而眠的。 可傻子能做得,他不能。 傻子不懂情爱,喜欢了就抱抱亲亲,也不知往下该如何做。 但他年少时,贴身伺候的太监就已教他看过了那些小册子,为的是日后为皇家开枝散叶。 正因为他懂,他更碰不得玉桃。 玉桃现在还是女儿身,若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怀上孩子,大齐朝中上下只会指责她狐媚惑主,只会唾弃她着急上位不知羞耻。 裴宁抑制住内心的冲动,将玉桃身上的被子又压紧实了些,一根髮丝最好都不要露出来。 见玉桃还噘着她透亮的嘴,裴宁滚动着喉咙,火速翻过身去,背对着玉桃道:「那便不再咬你了!」 玉桃愣了几秒,明明刚才还热情似火,怎么突然就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了?难不成因那句「咬我「就跟她生了气? 玉桃伸出手划上裴宁的背,身体也跟着贴了过去:「宁郎,我错了,我让你咬还不行吗。」 从前宁郎也会搂着她睡觉,今日怎么就像是故意躲着她一般,玉桃咬住下嘴唇,故意用手隔着中衣戳宁郎的背部。 玉桃猜测,许是宁郎提到刚才要上京去看他家人的事,玉桃自知她这样的出身好像是比带着护卫的宁郎家差了点。但没关系,她有桃花阁,她会赚很多很多的银子,让所有人都看得起她。 贴在身上唿出的气体一下又一下散在裴宁脖子处,痒痒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裴宁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因为难受甚至微微弓起了身子。 她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明明就是个妖精! 做傻子时,他不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了变化,只以为自己是发烧了。可此刻他无比清醒,知道自己身体出现了怎样的变化。 背后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玉桃,就像是即将引爆炸弹的烟火,越不懂却越要靠近他。 可他却不能。 裴宁只得隐忍着,低声道:「没有怪你,只是我的身体有些发热。」 没办法,只能用之前傻子用过的理由。 身后刚才还贴着他的热源突然散去,一瞬间,裴宁瞬间觉得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 不过一会,那只小手又贴了过来,一只手背覆在他额头处,另一只覆在玉桃自己的额上:「好像是比我的热一点。」 「宁郎,你不要睡那么外,天冷,不要着凉了。」 那双手攀上裴宁的胳膊,将他往自己方向拉了拉。 裴宁偏过身子,看到黑夜里玉桃那明亮的双眸,隐约还能瞧见唇边的酒窝。 裴宁暗自嘆息,他做太子时,除了父皇和母后,谁都不曾让他上过心。 可在这说寒酸也不为过的桃花阁,面对这小女子,他却拿对方什么办法都没有。 裴宁往里挪了挪身子,玉桃并未再靠上来,不过她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裴宁的手。 「别动,万一夜里你发热了,我便能感觉到。」 夜色里,玉桃声音清澈,不掺杂一丝情.欲,倒让裴宁刚才浮躁的心一点点平復下来。 裴宁身体随着心一起静下来的时候,身旁的玉桃已隐约传来了均匀的唿吸声。 他静静侧过脸去看着玉桃的睡颜,无奈又宠溺地笑。 明明是玉桃说握住他的手即使夜里热起来也能感觉到,这倒好,她睡得比谁都快。 今日的夜色格外亮,玉桃的睡颜安静而娇俏。 裴宁伸出另一只手,将玉桃额前的头髮拨到一旁去,又细心将隆起透风的被子为她掖好。 明日是该让吕定尽快找个教琴棋书画的师傅了。 他已不想再等,也怕自己等不了那么久。 他只想让眼前这个女子,尽快只属于他一人。 名正言顺的。 翌日清早,在鸡鸣响过第一声后,玉桃就起了床。 她心里装着事,虽然近几日不用营业,也不必如此一大早就上市场去买菜,玉桃还是早早换好衣服出了门。 玉桃揣着银子,街上行人还不多,倒是商贩们都已经冒了头。 算算日子,还有小半个月便是宁郎和小雪的生辰了,赶着今天出来,一是需要找木匠定几套桌椅,再去给宁郎和小雪准备生辰礼物。 如今一天比一天冷,玉桃拢了拢脖子上一圈毛茸茸的围巾,将两只小耳朵埋在里面。 玉桃踏过一地寒风,心里却不觉得冷。 今年是给宁郎过的第一个生日,又和小雪是同一天,双喜临门,是得热闹热闹。 裴宁摸向床一侧,手上落了空,床面已有些发凉,看来玉桃走了有一阵。 他撑起半个身子来,窗户外这才闪过一个人影。 「殿下,您醒了吗?」 吕定不知在外面侯了多久,见着裴宁坐起这才靠近,小声询问着。 「嗯,进来吧。」裴宁瞥了一眼关好的门。 吕定掀起窗户,一眨眼的工夫就翻了进来。 见裴宁还坐在床上,里面只穿一件白色中衣,单膝跪地道:「殿下,我为您更衣。」 「不必,孤在外无需人伺候。」裴宁摆摆手站起身来,低头捋了捋自己的衣衫。 吕定没敢抬头,紧攥的拳头却出卖了他此刻的想法。 从前的太子殿下,从起居穿衣到洗漱吃饭,什么时候不是被五六个宫人围着伺候。 如今的殿下不仅凡事亲力亲为,还会主动帮裴娘子做事,若是他将这事告诉吕辛,他定以为自己是吃多了酒说胡话呢! 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竟有如此魅力,将从前那些高门贵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都一一实现。 现在看来,太子殿下确实比之前有人情味了许多。 「你起来吧。」裴宁换好衣服甚至还将被子叠好后,这才让吕定起身。 「喏。」吕定站起身来,但头还是低着。 裴宁坐到桌前,给自己斟了一壶茶:「有件事孤要你尽快去做。」 「请殿下吩咐。」 「去找一位教琴棋书画的老师,这件事马虎不得,要快。」 吕定勐地抬起头,他隐约能察觉到太子殿下这番行为的含义,可他打心眼里不敢相信,还是犹豫着问了出来:「殿下您的意思是……」 「孤要带玉桃回宫。」 第44章 ◎殿下一定是疯了!◎ 殿下一定是疯了! 这句话吕定可不敢说。 他再次扑通跪到地上,为自己捏了把汗,却还是硬着头皮磕了一头,道:「殿下,三思啊!」 没想到一向言听计从的吕定此刻竟有忤逆他的意思,裴宁微眯双眼,抿起嘴盯着跪在他面前的男人。 「三思?」裴宁哼冷,寒声道,「你告诉孤,孤要思什么?」 吕定冷汗簌簌从后背部落下。 面前的太子殿下如在东宫时一样,冷漠,不近人情,大家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会被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是他这两日看着太子殿下脾气过于好,而忘了从前。 这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 可正是由于这两日的太子殿下过于放松,吕定才不得不冒着被责罚的风险提醒他:「裴娘子她的身份实在过于低微,圣上不会允许……」 「孤知道。」裴宁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孤才要给她找个养父母。」 裴宁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过了片刻才又将头移项吕定:「威远将军是孤的老师,而你与吕辛兄弟俩自幼便入宫陪孤,你们家孤是最放心的。」 裴宁冷冽的声音一声一声打在吕定心上,他跪在地上,不用太子殿下说后半句,他已知要说什么,而吕定只能用手死死贴住地面,不敢言语。 「孤记得,威远将军的夫人曾偶尔说过,家里都是男人实在是过于闹腾,还想养个女儿。」 吕定再次磕头:「只是属下娘亲的玩笑话,殿下不必当真……」 「孤可以让它成真,你们若多一个妹妹,想必威远将军及夫人也会高兴。」 说实话,吕定不讨厌裴娘子,而且相反,裴娘子救了太子殿下,就是他的恩人,让他怎么报答她都是不为过的,更何况让他多个义妹又何妨。 太子殿下喜欢裴娘子,他也会如对待主子一样对待裴娘子。 可那不该是太子妃的身份。 太子妃未来便是要做皇后的人,为殿下撑起整个后宫,母仪天下。 而她的母家,也该是声名显赫,在朝堂之上有威望,为殿下鞍前马后稳定江山的人。 这些就凭裴娘子,她根本做不到。 若太子殿下只是收了裴娘子做侍妾,做侧妃,他都无可置喙,可偏偏是那太子妃! 皇后娘娘已经不满太子殿下许久,若是殿下再执意如此,只怕会和圣上、皇后娘娘都离心。 「殿下!」吕定再次磕头,抬起头来时额头上已红了一片。 裴宁垂着头,睫毛不经意抖动了一下。 捏着茶杯的手放回到桌面上,良久,裴宁才再次开口:「吕定,你跟着孤多少年了。」 「回殿下,已经十六年了。」 「是啊,都十六年了……」冷若冰霜的眸中划开一抹暖意,「那你可曾见孤真正开心过?」 吕定心中一窒。 吕定今年刚行过冠礼,太子比他小一岁。 皇子虽是人人艷羡的龙子,可生活在宫里,总不都是快乐的。 那时宫里只有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的嫡长子,以及二公主和三公主。 因着为殿下做太保的父亲,四岁的吕定便被选定作为太子殿下的伴读及贴身护卫一起进了宫,恰逢皇后娘娘刚诞下四皇子,也是从那日起,殿下的笑容就一天比一天少。 脸上也一天比一天严肃,再没有人能摸透太子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想来,这还是吕定认识太子殿下十六年来,第一次听殿下说,他想要什么。 吕定仿佛能看到太子殿下若是真带了裴娘子回宫,将会掀起多大的风雨,首当其冲的,便是一直觊觎储君之位的四皇子。 他也只是为了太子殿下好,殿下在宫中已经如履薄冰,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人已经够多了,唯有储君的位置才能保得殿下平安。 吕定心一狠,握紧拳头,绷直了身体并未言语。 裴宁看着吕定倔强的姿态,真想狠狠踢他一脚。 吕定跟着他十六年,他何尝不知道吕辛心里在想什么。 他以为他想要的是那万人敬仰的皇权,可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要拿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有何用? 裴宁暗自嘆息,心里仿佛较着劲一般,不再看吕定。 你不是跪在地上逼孤吗,那就跪着好了,正好脑袋控一控,想一想你是否真的知道孤最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玉桃在宋嫂子店门口静等了一会,见开了门,忙迈了进去。 宋嫂子笑脸相迎:「小裴掌柜,今日可早。」 眼神又往玉桃身后瞄了几眼,见没有人跟着,这才将眼神收回,笑道:「今日怎么没捨得将你那谪仙般的赘婿带出来。」 玉桃也跟着笑:「今日的事得瞒着宁郎。」 听了玉桃的话,宋嫂子不仅又好奇地瞧了眼玉桃,这才拉着她一节胳膊引到各色布料前,拿着一节竹木棍指着其中一些布料,介绍着。 玉桃一手扶上宋嫂子的胳膊,听了一小会儿才打断她,问道:「店里可有斗篷?」 宋嫂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偏过头问道:「给那赘婿的?」 玉桃羞赧地点点头:「如今天冷了,他又要过生辰,想送他一件御寒用的斗篷。」 宋嫂子笑道:「怪不得要被人家过来,如今小裴掌柜也是知道疼人的了。」 见着玉桃脸色愈发的红润,宋嫂子也不再继续打趣,问道:「何时需要?」 「半月后。」 「哟,那先做可是来不及了,不过店里有件现成的,之前做来给那些太太们看样子的,你若是不建议,我可以便宜些卖你。」 宋嫂子用那竹木棍指向墙壁上方挂着的一件斗篷。 玉桃顺着视线抬眼瞧去,是一件藏蓝色的斗篷,帽檐处一圈白色的绒毛。 「是用羊毛制的,帽领一圈用的是兔毛。不贵还暖和,正适合你家那赘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说罢,宋嫂子垫脚就拿了下来递给玉桃:「你摸摸,天就算再能也能御寒!」 玉桃伸手摸去,皮毛又软和又厚实,她贴到脸边感受了一下,果然暖和。 「那就它吧。」玉桃喜欢这个颜色,穿在宁郎身上一定好看。 玉桃还选了件藕荷色的比甲作为小雪的生辰礼物,这颜色一定极衬她的肤色,想来她也会喜欢。 作别宋嫂子后,玉桃不忙着回桃花阁,拐了个弯又去了市场。 这会天已经大亮,除了卖菜的商贩,一些卖字画的落魄书生也都纷纷出来支摊子了。 小部分是家道中落出来变卖些家里曾经收藏的真迹,还有些不得志的书生,许是家里穷再供不起读书,再不济也是考科举屡不中的学子。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有些落魄的书生年纪已经很大,却清高的总看不起这,看不起那,不屑于做其他行当「玷污」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从而落魄至际。 玉桃却觉得,她能有一技之长,没什么理想抱负,不愁吃不愁穿,这辈子过的就很满足。 玉桃走了几个摊位,这才站到一个年轻书生的面前。 其他摊位上,那些书生为了口饭吃,就算碍着面子也使劲拉着客,唯有这位书生,一直低着头,摊位前冷冷清清。 不过他的字写的极漂亮,玉桃正是被这一手好字吸引,欣赏了半天,觉得唯有宁郎能与他相较。 那书生低着头,捧着本书看得忘我,玉桃在摊位前站了好一会都不曾抬起头。 玉桃垫着脚见他看得认真,还是出声打断了他:「公子。」 书生这才抬起头来,倒扣下书,站起来虚鞠一躬:「小生姓梁,请问娘子何事。」 玉桃从衣袖口掏出一幅她之前画的肖像画,放到桌子上展开:「梁公子,请问可否在这肖像画上帮我写几个字,再帮我裱起来?」 梁书生看着眼前的画,笔法稚嫩,实在不能称之为「肖像画」,不过却能从画中窥到作画之人对画中男子的情感,纯净,美好。 梁书生点头:「可以,请问需要提什么字?」 玉桃道:「望宁郎,一切尽意,百事从欢。」 她希望宁郎能永远做事随心,永远欢乐。 梁书生颔首:「画中是一位男子,可是送给心爱之人。」 玉桃微微害羞,承认道:「是,还望梁公子能为我认真书写,半月后来取。」 如今,为宁郎和小雪准备的生辰礼物都已准备完毕,今日暖阳正好,玉桃的心情也舒畅许多,就连回桃花阁的步子都轻巧起来。 谁知回到家后,玉桃推门时候,正好瞧见吕公子跪在地上,而他面前坐着的,正是宁郎。 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并没有看错。 虽她心里知道吕公子是宁郎的护卫,但那日在县衙内县令给吕公子磕头饶命的事还是给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冷不丁看着神通广大的吕公子赫然拜在裴宁面前,玉桃才想起,裴宁真的是位有身份的公子。 可她还总记得裴宁在她面前无助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动那恻隐之心。 委实是跟眼前的景象无法对上号。 裴宁耳朵尖,玉桃刚推门进来时,他便察觉到了。 等玉桃问出「吕公子怎么跪到了地上」时,裴宁心里便已经有了藉口。 「吕定刚磕了一跤,我刚准备扶他起来。」裴宁弓下腰去将吕定扶起,吕定牢记着太子殿下那句「不准让玉桃知道孤恢復记忆」的话,没敢多说一句话。 待吕定站起来时,玉桃瞧着他额头好大一块红印记,忙走上前去关切地问:「吕公子磕得好厉害,需不需要包扎一下?」 吕定毕恭毕敬对玉桃拱手:「劳裴娘子挂心了,这点小伤不碍事。」 现下裴宁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眉眼弯弯笑着走到玉桃身边,将她的围脖取下:「玉桃你今日回来的可早。」 玉桃刚从寒冷的室外进来,衣物上浮上了一层寒意,步入这生了炉子的温暖室内,俏丽的脸蛋上挂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裴宁伸着修长白皙的手掌心捂上玉桃的脸颊,感受那股凉意浸透他温热的手掌心,又将自己的暖意传递过去。 因着吕定还在一旁站着,玉桃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娇嗔道:「吕先生还在这里,宁郎你注意着点啦。」 吕定在一旁看傻了眼,从前从来都只有宫人伺候太子殿下,除了圣上和皇后娘娘,殿下何时为别人取过衣物? 吕定捏紧了拳头,抿住嘴立在一旁隐忍不发,只是脸色愈发难看。 第45章 ◎孤会倾尽所有,将最好的都捧给你。◎ 裴宁也是故意做给他看,只一点,他要让吕定知道,凡是他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没事,他就要走了。」裴宁勾起嘴角,手还捂在玉桃的脸上,虽并未看向吕定,话确是冲着吕定说的。 「哎?」玉桃微微有些惊讶,努力偏过头去,「吕先生在这用过早膳再走吧,我一会儿就去做。」 「不用。」裴宁又将玉桃不老实的头拉了回来,「他吃过了。」 吕定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在赶人,只得垂下头道:「裴娘子不用客气,属下还有事,就告辞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裴宁点点头,没有说话。 直到吕定迈出房间,为两人关上门,还听到里面玉桃问道:「真的不留吕先生用早膳吗?」 「不用。」 吕定转回身,捏紧了拳头。 在他心目中,太子殿下明明一直都是最冷清最对自己狠下心的人,他不懂,就算是想在裴娘子这里找一点关爱,这几日温存温存也就罢了,这齣傻子与俏娘子的戏份太子殿下还准备演到什么时候! 储君这条路殿下走得一直如履薄冰,他决不允许殿下在这个时候被人拿捏住把柄前功尽弃。 吕定愁眉不展,盘算着如何能让太子殿下回心转意,一不留神,与小雪撞了个满怀。 小雪被撞得差点摔倒,吕定匆忙之下,只能不顾男女有别,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将眼前的女子稳住。 「多有得罪了。」吕定锤头抱拳。 小雪惊魂未定,明明桃花阁未开门,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又是从哪里出来的。 待小雪稳定了心神,后撤了一步,这才看清是那日帮助过玉桃的人。 自知对方刚刚是为了不让她摔倒,不得已才触摸了她的胳膊,小雪也没介意,见着对方赔礼道歉,她也只是笑了笑,沖对方摆了摆手。 吕定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子是个哑女,又让他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打眼看去,眉眼间只觉一股熟悉的感觉萦绕于脑海之上。 吕定只以为自己是刚碰了个姑娘,便起了思春之心,自嘲又烦恼。 太子殿下的事已让他焦头烂额,还有工夫想女人! 吕定晃了晃头,将多余的心绪都赶了出去,再次抱拳道:「没什么事,就先告辞了。」 小雪看着眼前这个愁眉不展的男人,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吕定大步迈出了桃花阁,一阵冷气吹来,从衣衫领口里长驱而入,让吕定焦躁的头脑冷静了片刻。 想劝太子殿下,光他一人还不行。 吕定快速往自己住的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不等让自己冻得有些发直的手暖和过来,吕定研好墨后,铺开了纸张。 长哨一声,一只灰色的鸽子飞到了窗边,吕定抓住鸽子,将写好的纸张捲成一小节绑在鸽子的腿上。 再一撒手,鸽子飞回了天上。 吕定仰着头,看着鸽子越飞越远,阳光适时洒了进来,虽不强烈,却还是刺痛了吕定的眼睛,几滴清泪蜿蜒而下。 若他只是个奴才,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可他还记着从小到大的情谊,知道殿下虽冷酷却不无情,深知他的抱负。 殿下只是暂时沉溺于这点男女私情看不清前路,但是他不行。 殿下的储君之路有太多虎视眈眈的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殿下一错再错下去。 就算是让太子殿下震怒,抑或是为此丢了性命,他也义无反顾。 太阳落下地平线时,天上落下了雪花。 一开始是一片又一片的,落到地上顷刻间就化了,玉桃只觉外面不似前几日天黑的快。 等玉桃发现时,桃花阁的门口已经浮上了一层白白的雪,像是洒了一片糖霜,将门前的街道染上了一层洁白。 落雪时,倒没什么风,玉桃关上门,兴奋地跑到后院,果然就连光秃秃的桃花树上也都挂上了一层细细的白霜。 玉桃开心地伸开手心,晶莹的一片落于手掌心,马上就化为了小小一摊液体,再眨眼的工夫就落下来一片,又再次化为虚无。 她在空地上打着转,任由雪染红了她的鼻尖,又放任雪花一片一片落到她的头顶,衣袖上。 这还是今年第一场雪,打破了冬季入夜后沉闷的黑色,此刻一层细雪就已经将后院微微照亮。 往年这个时候,娘亲总会备好炉子放于院中,爹爹负责准备水果及黄酒,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爹爹和娘亲坐在园前围炉煮酒,她和小雪则在雪天围着桃花树追逐落下的雪花。 每年爹爹都会酿一坛专门用的黄酒,用于第二天的雪天围炉煮酒用。 玉桃用衣袖擦拭了开始泛红的眼眶,转身跑回到了后厨。 虽以往都是爹爹备着这些,玉桃都熟记于心,今年入冬之时,她便已早早备好了煮酒用的材料。 玉桃将山楂、青梅、红枣、枸杞洗净,又将苹果和梨切片放入砂锅中。 在后厨不起眼角落里,玉桃蹲下,抱起尘封了一年的黄酒。 玉桃低头嗅了嗅,似是还能闻到爹爹的味道。 启封后,酸甜的醇香味扑面而来,她抱起这坛酒缓缓倒入砂锅中。 最后撒上干桂花,一瓣又一瓣飘在黄酒上,平添了些许亮色。 等玉桃在后院支起炉子时,雪落得更大了些,彻底将后院装点成了白色的世界,更衬得发亮。 小雪不想打扰玉桃和裴宁的二人世界,摇头拒绝了玉桃的邀请,玉桃见状也并未勉强她。 不过在玉桃走后,小雪还是悄悄支起了屋里的窗户,这扇窗户对着桃花阁外的一条小巷,对面是另一堵墙壁,平日里是没什么看头的。 今日小雪搬过一张凳子,趴在窗沿上抬起头,看天上的雪花一瓣又一瓣落下,眼角也微微湿润起来。 后院里,炭火烧得足,很快锅盖缝里就冒出了白色的烟雾,在飘着的雪的室外又瞬间冷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玉桃凑过去深深闻了一下,招唿着裴宁:「开锅了开锅了。」 裴宁宠溺地笑道:「就你心急。」 手上却裹起一块布,小心翼翼将锅盖打开,大量的热气顷刻间冒出,扑向玉桃有些冻红的脸颊,瞬间在脸蛋上凝结出密密一层小水珠。 裴宁将锅盖放到一边,拿起木勺搅动着砂锅。 煮过水果的黄酒瞬间香气四溢。 玉桃捧起一个茶碗,笑嘻嘻端到裴宁面前,裴宁低头认真盛满一碗,只以为玉桃是心急,没想到她站起来,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 一熘烟就不见了人影。 裴宁笑着摇摇头,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单手端碗,抿了一口。 香醇至极,比宫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此情此景,宫里却远远比不上。 若是以前,他从来都不敢奢望能与心爱之人只静静坐着,边欣赏雪景边围炉煮酒。 如此诗情画意有人情味的画面,在宫里却是稀罕物。 一盏茶的工夫,玉桃又跑了回来,手里已没有了刚才的茶碗。 「去哪了?」裴宁问。 「刚去给小雪送了一碗,」玉桃贴着裴宁,边搓手边坐下,「往年都是爹爹、娘亲,小雪和我一起坐在院子里围炉煮酒,今日我想让她尝尝我煮的。」 「先暖暖手再喝。」裴宁端过一碗新的黄酒递到玉桃手里,「玉桃煮的是我喝过最好喝的。」 玉桃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碗,害羞地笑:「宁郎又要说大话了。」 「真的,有玉桃的味道。」裴宁又饮下一口。 玉桃害羞地不再说话,也捧着茶碗一口一口饮尽。 暖热的黄酒入口,没有白酒的辛辣味,倒是酸味与甜味混合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待入了肚中,只觉浑身暖暖的,已没有了刚才的寒意。 好一会,两个人都静静坐着,只能听到耳边黄酒翻滚的咕嘟声,和雪一片一片落到枝叶、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玉桃一杯又一杯下肚后,暖了身子,就连清醒的头脑都开始恍惚起来。 她晃动了下身子,歪到了一旁裴宁的身上。 玉桃看着前方那棵挂满银色的碧桃树,小声道:「你说,爹娘此刻是不是也在泉下陪我们一同饮酒呢。」 炉子中飘起的烟雾偶有风吹来晃动了几下,又迅速散去。 裴宁伸出手揽过玉桃的肩,开口:「一定会的。而且如今我陪着你,爹娘看到,也会安心。」 裴宁微凉的声线被黄酒浸润过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暖意。 玉桃点头,举起手里的茶碗:「爹爹,娘亲,玉桃现在和宁郎在一起很幸福,你们也安心吧!」 茶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酒劲上来后,玉桃只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茶碗没拿稳跌落到地上,打着转滚远了些。 又一阵风吹过,玉桃有些发冷,闭着眼又往裴宁温暖的怀里蹭了蹭,小声嘟囔着:「以后每年第一场雪,我都给你煮酒喝,好不好。」 「好。」 「我们永远都这样幸福,好不好。」 裴宁揽住玉桃的手顿了顿,将对方抱得更紧了些。 「好。」 「我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可是只要宁郎陪在身边,我就不觉得累了,也不觉得孤独了……」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渐渐没了声音。 炭火燃尽,炉子也冷了下来。 裴宁抬起头看向天空,雪还在簌簌落着。 他偏过头,看向怀里安静睡下的玉桃,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孤会倾尽所有,将最好的,都捧给你。」 第46章 ◎南下瑞安镇◎ 皇宫,盛兴宫内。 这场雪从昨晚开始一直下第二天,外面已铺了厚厚一层积雪。 盛兴宫里早早就点上了炭火。 四皇子宫烨承跷着二郎腿歇在榻子上,一只手是不是抓一把旁边案上的一碟瓜子仁。 宫女翠儿坐在下首,专心致志剥着手中的瓜子,片刻也不敢抬起头来。 晨起时瞧着外面天寒地冻的,雪积得那样厚,宫烨承刚迈出去一只脚又缩了回来。 天这样冷,宫烨承实在是不想受那个罪,索性指使自己的贴身太监小六子,称自己昨晚受了点风寒去户部告了假,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才美美起了床。 醒来时,太监们正在清理院子里厚厚的积雪。 他在户部任职,还是母后跟父皇求来的,说是大哥宫烨霖当了太子,后面的弟弟也得以身作则才是。 父皇把他调到户部去,他和母后是极为欢喜的。 毕竟户部掌管着财政,母后说,父皇让他去管着大齐的钱财,未来就能管大齐的江山。 尚书对他也很恭敬,什么活都不需要他做,每日过去就是喝喝茶,翻阅翻阅典籍,这一天过的实在无趣得很。 宫烨承又抓起一把瓜子仁扔进嘴里,再一摸,碟子竟空了,蹙起眉头踹了翠儿一脚,不悦道:「手上麻利点,这样粗苯,跟个猪一样。」 翠儿忙跪到一旁不停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这一举动竟惹得宫烨承更加不悦,抓起手边的盘子砸向正在磕头的翠儿,吼道:「滚出去。」 盘子砸到翠儿的头上,鲜红的血顺着额头蜿蜒而下,翠儿捧起盘子,不敢捂头,怕让四皇子更加生气,也片刻不敢停留,怕血滴到地上,以四皇子的脾气,非得让她趴到地上舔干净不可,于是再次磕了个头急忙退了出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宫烨承拢着身上的鹿皮斗篷,烦心不已。 东宫已经闭门两月有余了,对外说是太子宫烨霖病了,闭门养病,谁也不见。 偏偏父皇信了这等鬼话,只派人送了些贵重的药材,也免了太子的请安。 这也亏得是因为父皇整日醉心朝政,对他的儿女一向疏于关爱,这才让东宫钻了篓子。 这生病的谎话骗骗不知情的外人也就罢了,他可是亲眼看着太子落入悬崖的。 那悬崖深不见底,下面又是湍急的河流,能活命的机率实在是太小。 宫烨承本来等着东宫那边传来噩耗,作为大齐为数不多的皇子,又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太子一旦薨逝,那储君之位一定便是他的了。 结果左等右等,没等到东宫报的噩耗,只等来了太子生病的消息。 他可不信。 他为了杀太子,和母后密谋了好几日才付诸于行动。 虽不知母后为何也讨厌太子,但母后向他保证过,未来大齐的太子位一定是他宫烨承,也只能是他宫烨承。 可宫烨承又没什么好办法,宫里人人皆知他们虽为一母所生,可兄弟关系实在称不上好,他想找个探病的理由上东宫去搜人,都找不出来。 后来还是央求了母后,才将将派了个贴身侍女去问候一声,也是被挡在宫门外愣是没让人进去。 实在是晦气! 宫烨承呷了口茶,茶水都凉了。 宫烨承心里憋着一团火,将茶水重重掷于案上,喊道:「小六子呢!小六子!本宫茶水都凉了,赶紧来换!」 那边小六子刚回完户部,匆匆忙忙进了盛兴宫,热乎气还没喘上一口,老远就听到四皇子在喊他。 小六子急着拍掉身上的残雪,忙不迭弓着腰进了寝殿。 「主子,奴才刚从户部紧赶慢赶回来,这都忘了给四皇子添热水,实在该死。」小六子堆着讨好的笑,又吩咐人将四皇子那盏冷了的茶换了杯。 宫烨承端着重新换过的热茶,这才勉强喝下一口。 「主子。」小六子眼神飘忽着走上前,腰弓得更加低。 宫烨承心领神会,冲着宫内站着的其他宫人摆手:「都先下去吧。」 待屋内只剩他们两人后,小六子这才压低声音道:「东宫那位,有消息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宫烨霖直起身子,眼中放光。 「今早探子刚传来的消息,奴才我马不停蹄就带到主子您这儿来了。」小六子又凑近了些,「据说在瑞安镇的一家酒楼里发现一个帐房先生,跟太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瑞安镇?帐房先生?」宫烨承蹙眉,不耐烦地打断小六子,「太子他怎么可能跑到那么偏僻的小镇上去做劳什子帐房先生。」 小六子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主子,这才是奴才要说的重点,那个帐房先生据说……是个傻子。」 傻子? 宫烨承顿了一下,转动着眼珠,他的手把玩着那杯还散着热气的茶杯,窗户外面,太监们已经将院子打扫干净。 如那化掉的积雪,宫烨承迅速想到了为何东宫一直闭门,太子谁人都不见的原因。 因为太子根本就不在东宫! 怪不得东宫上下如此紧张,他本以为太子掉下悬崖没死侥倖回来了。 没想到,没想到竟是摔成了个傻子。 宫烨承仰头哈哈大笑两声:「快哉,快哉,真是天助我也!」 宫烨承笑了好一会,见小六子仍垂着头,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问道:「还有何事?」 「探子说,除了太子变成了傻子,还……入了赘。」 「入赘?」宫烨承蹙起眉头。 「正是,就是入赘给了那酒楼的老闆。」 这就更加有趣了。 宫烨承用手指有规律地点着一旁的案几。 太子今年已过十九,按理来说正常男子这个年纪都是做父亲的人了,可他从未娶过太子妃,莫说太子妃了,就是侧妃、侍妾都没有一个。 之前父皇还想给太子选妃,母后却不想让家世太高的女子做太子妃,无非是怕太子若有了太子妃母家的势力,那父皇百年后太子就多了一重登基的保障。 还是母后留了个心眼,挑选的女子不是高门家没有权势的庶出女子,或者就是小门小户家。 听闻太子瞧都没瞧一眼,直接叫人打发走,还特地去秉明了母后,说如今只想做好自己身为太子的分内事,不想过早成婚。 母后自然是高兴的,她也没有多想让太子娶妻,便替太子回绝了皇帝。 没想到,堂堂大齐朝太子,竟与一民间女子成婚,还做了她的赘婿。 可笑,真是可笑! 这一局,一定是他赢了。 笑罢,宫烨承的眼中拂过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仍弓着腰的小六子,低声嘱咐道:「本宫要去瑞安镇瞧瞧本宫这位变成傻子又做了人家赘婿的好大哥。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声张,就道本宫感染了风寒,需要歇几天。」 「这……」小六子犹豫再三,「主子您千金贵体,怎可去那偏僻地。」 「从前本宫处处被他压一头,就连父皇都偏帮着宫烨霖,不理会母后想立本宫为太子的请求。如今难得有羞辱他的好机会,本宫怎可放过?」宫烨承的眼神愈发狠厉起来,「若真是属实,本宫就直接在瑞安镇解决了他,也好解决一直以来的这个心腹大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下过一场大雪后,天难得的好了几日。 桃花阁连着歇了七日有余,今日终于得了消息,那木匠传话来说桌子和椅子都做好了。 玉桃这几日也没闲着,围炉煮酒给了她启发,如今天冷,除了热锅子,空闲时间,她还可以卖卖酒。 喜欢吃肉涮锅子的食客有,在雪天附庸风雅喜酒吟诗的雅客也有。 玉桃想着宁郎心心念念想回京城见他爹娘,她也不能拂了宁郎的心思,还是想多赚点银子好一起上京去。 如今福满楼被查封,还有几家酒店想趁桃花阁歇业的时候纷纷推出了辣锅子,想分得一杯羹,但都只是模仿了些皮毛,别家的辣锅子都是只拉不香,就连蘸酱都干涩难掩。 听说,食客吃了那几家的辣锅子腹痛难忍,都开始怀念桃花阁的辣锅子,纷纷盼着桃花阁开业。 那木匠师傅只负责打桌椅,不负责送货,玉桃早些时候打发了宁郎去寻个车夫,好跟她一起去拉货。 玉桃在大厅坐了会,听到门外的敲门声,以为是宁郎寻了车夫回来,忙走过去开门。 没想到眼前站着的却是位年纪轻轻的陌生公子。 玉桃只以为是要来吃饭的客人,礼貌地回应着:「不好意思这位客官,桃花阁今日不营业,等明日再来吧。」 来人正是宫烨承,他是偷偷从宫里熘出来的,未敢声张,连个太监都没带出来,只身一人雇了辆马车一路便赶来了瑞安镇。 宫烨承一手抵着门口,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容貌清丽的小娘子,出声问道:「你就是这酒楼掌柜?」 这小娘子姿色出众,倒是跟京城里那些从小娇生惯养的贵女们不相上下,但是眼前这位看上去更纯真,不似那些贵女们一个眼神里就好像有八百个心眼。 这宫烨霖真是艷.福不浅,去给人家做赘婿都能找个如此俊俏的小娘子。 第47章 ◎孤怎么不知,四弟你还有让嫂嫂给你捶腿的爱好。◎ 玉桃瞧着面前的公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眼睛色.眯.眯地看着她,心里委实有些不太舒服,于是又客气地重复道:「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桃花阁今日不营业,等明日再来吧。」 宫烨承这才回过神来,挑眉轻浮地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扔到玉桃怀里,趁着玉桃接银子的功夫,径直闯了进去:「笑话,向来只有巴结本宫的,还没有人拒绝过本宫。小娘子,你还是第一个。」 玉桃这还是头一次碰见这样大方的客人,上来就是一锭银子,愣了会,才拿着银子追过去:「公子,我们并非有意拒客,您也看到了,店里桌椅不齐,实在是开不了业。」 宫烨承选定一把椅子撩袍坐下,抬眼看着那欲将银子递过来的小娘子,伸出一只手又抵了回去:「本宫千里迢迢只一人来这里用膳,你这屋里也刚好有全头全尾的桌椅。本宫正好也不喜人多,今儿小娘子你就服侍本宫一人,不好吗?」 道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从这公子嘴里说出来,就感觉怪怪的。 玉桃捧着这锭银子,思索再三。 虽说这位公子言语轻浮,可也说了是千里迢迢过来,看上去好像是真心想来吃她们家的饭,既是只吃个饭,正好最近几日都没进帐,有钱不赚白不赚,看对方衣着贵气,想也不会闹出什么名堂来。 于是玉桃又将银子放回到桌子上,问道:「那好,公子今日想吃什么?就算是把桃花阁的菜式都点一遍,也无需这样多的银子,桃花阁不是黑店,分文不会多收。」 这话到了宫烨承耳朵里,只觉得小娘子假清高,见钱眼开的人他见多了,看到他这种权势就贴过来的女人他也见的多,宫烨承认定小娘子只是在跟他装腔作势,心里嘲讽得很,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抬头伸出手摸了一把玉桃的脸。 「你知道本宫是谁吗?本宫可是大齐朝的四皇子,本宫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还在乎这一锭银子吗。只要你能将本宫伺候舒服了,莫说是一锭银子,抬举你回去做个外室,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也是不成问题的。」 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不想嫁作皇家熄的? 就算是做个外室,那也是祖坟上上高香,该感激涕零地跪下磕头了。 宫烨承翘上二郎腿,等着眼前的小娘子贴上来。 虽说他到现在也没见到太子的身影,可马上他入赘的这小娘子,就得极尽温柔地来服侍他了。 宫烨霖啊宫烨霖,只要是你拥有的东西,本宫就要一个一个都抢走! 玉桃在宫烨承的手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蹙着眉头后退了一步,正欲发作,没想到对方就自报家门说是大齐朝的四皇子。 她眨了两下眼睛,近日真是怪,接二连三有陌生人来她们这小小的瑞安镇,最开始是宁郎,然后是吕公子,如今居然连四皇子都吸引来了。 桃花阁的名声难道都传到宫里去了? 可这四皇子言谈举止实在是让人嫌恶,让玉桃忍不住看向对方的眼神里都带了鄙夷:「虽然我只是一个厨娘,但若宫里的贵人们都如皇子您一样是这番德行,那这皇宫也没什么让人羡慕的,还不如我这桃花阁过得自在。」 不光没有像宫烨承想像的那样贴过来,反而眼中没有意思谄媚之情,不禁让宫烨承正色瞧了玉桃一眼,玩味道:「哦?小娘子口气这样大,看来就算是太子妃之位也看不上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裴玉桃眉间一皱,怎么突然又提到了太子妃。四皇子那口味,就好似她这种民间小女子可以随意在宫里挑选做哪位皇子的妃子似的。 不过,玉桃虽从未去过京城,更别说见过宫里的人,可凭她一个女子能在瑞安镇开一家酒楼,没有苛捐杂税,可见宫里除了像四皇子这样轻佻的人外,皇帝仍是个勤政为民的好皇帝,而他选出来的太子一定也是位好太子。 否则,怎么不让这位眼高于顶的四皇子做太子呢。 玉桃也不想顺了眼前人的心意,只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玉桃虽为一介妇人,可也知晓,大齐朝的皇帝好,也一定有一位辅佐得当的好太子,而他的太子妃也一定是位有能力的世家女子,岂是玉桃这等小人物可以高攀的。」 听到裴玉桃话里话外,都是在夸皇帝和太子,反而语气里对他这个四皇子嫌弃至极。 宫烨承毕竟是位被皇后捧在手心里百般惯着的皇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眼见着宫烨霖迟迟不露面,他也不想再跟这种没世面的乡村野妇一般见识,当即在桌子上重重拍手道:「好大的胆子!」 玉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攥紧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眼前的男人她虽然不喜欢,可终归是位皇子,刚才图一时口快忍不住辩驳了几句,若真是惹恼了他,封了桃花阁是小,连累了宁郎和小雪丢了性命如何是好。 玉桃心里犹豫着,是否该服软认错。 宫烨承看着垂下头不说话的裴玉桃,以为自己是镇住了她。 一只手抚上自己的下巴,邪魅一笑,果然还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女人,随便几句便吓到了她。 如此千娇百媚,也不知那变成傻子的太子品尝过没有,不如他…… 宫烨承伸出一只手,便要勾上玉桃的胳膊。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动静。 「好大的胆子,是谁站在门口?」宫烨承大喝一声。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人,挺拔的身躯越走越近。 宫烨承不自觉立正了身子。 玉桃一眼便认出了来的人是谁,快步跑过去:「宁郎,你回来了。」 裴宁见到玉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嗯,我回来了。」 刚才他从车夫那里一回来,看到桃花阁开着门,门内是他熟悉的那浅薄张扬的声音,除了宫烨承,裴宁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只是宫烨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裴宁躲在门口,静静听了会。 很快,他就意识到,宫烨承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他是为了自己而来。 只怕是什么人透露给了宫烨承他在瑞安镇的消息,于是一路追了过来。 不过宫烨承究竟知晓到什么程度,裴宁还不确定,于是先耐下心来,准备看看宫烨承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等宫烨承看清来人是谁后,眼睛都不自觉放直。 眼前这个男人,虽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实物,就连身上这件长衫,还是宫里连太监都不稀罕穿的便宜货。但那眉毛鼻子,分明就是太子宫烨霖。 只是那如谪仙般的气质,还是惹人生厌,令人作呕。 母后讨厌太子,是觉得太子挡了宫烨承的储君之路。 他也讨厌太子,是因为父皇和旁人总是夸赞太子。 他们夸太子书读的好,骑射武艺练得也高,总之样样都是好的。 而他宫烨承,听到的最多的便是别人私下里议论他,说四皇子都被皇后娘娘宠坏了,书读的不好就装装样子,还在男女之事上不检点,说他醉酒后轻薄了好几个宫女。 笑话,能做他四皇子的通房丫头,那些宫女就该上香拜佛,感恩戴德地伺候他! 不像那太子,就是个假正经,装腔作势把自己办成个完美无缺的人,就是为了让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看笑话。 说心里话,宫烨承虽在宫里表现得对太子很厌恶,但内心深处,还是怕他的。 那样一个优秀到完美的人,是他这辈子无论如何怎么努力,都赶不上对方一根手指头的存在。 这种差距让宫烨承恨到极致,恨到了骨子里。 宫烨承转动下眼睛,冷哼一声,只可惜再完美的人又能怎样,还不是变成了傻子! 宫烨承不自觉勾起嘴角,道:「鬼鬼祟祟在门口偷听墙角,本宫还以为是小偷。」 玉桃急忙将裴宁护到身后:「这是我夫君裴宁,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哦?」宫烨承不自觉抬高语调,扬起眉毛,盯着裴玉桃身后面无表情的裴宁:「本宫一来到瑞安镇,便听闻桃花阁掌柜裴玉桃为了保住家产,不得已招了个傻子做赘婿,看来就是你身后这个男子了吧。本宫瞧他却眼熟得很,倒是很像……」 宫烨承看到裴宁眼神似有片刻松动,嘴角笑意更甚:「倒是很像本宫的一位故人,不过他可是个千金贵体,万人敬仰,不可能是个傻子……」 听着宫烨承来者不善的语气,玉桃本能地护着裴宁。 她怕对方见裴宁心智不全,欺辱了他,忙转过身小声道:「宁郎,这位客人脾气不太好,你先回后厨可好?」 裴宁抿着嘴盯着宫烨承看了会,直把宫烨承看得心里发毛。 真是见了鬼了,虽然知道对方变成了傻子,可一模一样的脸还像以前那样看着他,宫烨承莫名加速了心跳:「看什么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裴宁这才缓缓收回视线,握住玉桃的胳膊,低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就是一个想来吃饭的客人,吃过饭就走了。」玉桃眼神里闪烁着。 宫烨承见两人当着他的面磨磨叽叽很是不爽,登时一只脚不客气地搭上一旁的椅子,猥琐地笑道:「小娘子,你们说完了没?本宫都等累了,废话完了就快来给本宫捶捶腿,若是将本宫伺候舒服了,本宫不会亏你的。」 听到宫烨承流里流气地调戏玉桃,裴宁握着玉桃胳膊的手顿时一紧,将她拉到身后。 「孤怎么不知,四弟你还有让嫂嫂给你捶腿的爱好。」 第48章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是宫烨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算是化成碎骨都恨在心头,忘不掉的声音。 宫烨承心里大骇,神情一怔,下意识站起身不可置信看着裴宁道:「你?」 裴宁一甩衣袖,淡漠的眼睛对上宫烨承:「孤怎样?」 你不是摔成了傻子吗…… 宫烨承咽下这句话。 他居然没有傻…… 宫烨承愤恨得手微微发抖。 他真傻,居然得了个假消息没有得到验证就兴沖沖自己偷偷跑了来,这一定是太子给他设下的套! 裴宁就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眼前,还是那样的淡漠,那样的让他……生畏。 「大哥。」宫烨承不情愿地拱手。 裴宁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挥挥手:「见过你嫂嫂,还不给你嫂嫂敬茶。」 宫烨承瞪着眼,后牙槽都快被咬碎。 笑话,他是什么身份,堂堂大齐朝四皇子,居然让他给一个厨娘敬茶?! 很显然,裴玉桃还在状况外,脑子差点转不过来。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四皇子此刻居然像只战败的鸡,垂下他的羽毛乖顺地听着宁郎的话。 他居然还喊宁郎大哥? 玉桃震惊地在两人面前扫视着,试图笑话这个巨大的信息量。 宁郎他……恢復记忆了? 而且,居然还要让四皇子来给她敬茶? 「大哥,父皇和母后还没承认她,你怎可让我喊她嫂嫂!」宫烨承蹙着眉头甩手。 裴宁抿嘴:「孤说她是,她就是。」 还是往常那种压迫人的气势。 也是最让宫烨承厌恶且害怕的。 玉桃稍稍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急忙摆手:「四皇子给我敬茶,这不是夭我寿吗。」 裴宁这才低下头来,一把将玉桃揽在自己怀中,语气已没有了刚才的压迫感,反而生出许多温柔:「你是我娘子,我是他大哥,论礼论纲常,他都该给你敬茶。」 说完,睨了一眼宫烨承。 四目相对间,刚才极尽温柔的眼神已化作凌厉的寒天雪剑,刀刀刺向宫烨承。 宫烨承紧紧攥起拳头。 太子神志清醒,好端端立在这里,只怕一直跟着他的吕定吕辛两兄弟也在。 他一人在此,与之硬拼,实在是占不得什么便宜,不如忍下来,等回到宫里让母后为他做主。 宫烨承硬着头皮,不情愿端上桌子上的茶,递到玉桃面前:「喝茶。」 玉桃眨了眨眼,喝四皇子敬的茶,不会拉肚子吧? 她懵懂着伸出手,刚要接过那茶,就被裴宁的手臂挡住:「哪有小辈敬茶,被敬之人是站着的。难道母后就是这样叫你规矩的吗?」 宫烨承几欲将手中的茶杯捏碎,死死盯着裴宁看了许久,还是顶着黑目侧到了椅子一边。 裴宁微微一笑,牵着玉桃的手来到椅子边,双手搭着她的肩膀,将她按下。 随后转过身来,侧着头示意宫烨承敬茶。 宫烨承硬着头皮,只得假装必恭必敬地再次将手里的茶递到玉桃眼前:「嫂嫂。」 这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着说的,随后倒吸一口气,才吐出后两个字:「喝茶。」 玉桃不自觉向后倾斜着身子,抬起头小声问裴宁:「我可以接过来了吗?」 裴宁摸摸她的头,温柔地说:「你想接就接,不想接就让他一直这么站着,直到你接受为止。」 这句话差点没让宫烨承吐血。 玉桃看看裴宁,又看看宫烨承,看来他们兄弟两人的感情并不好。 她也不懂,宁郎那么好的一个人,对谁都很有礼貌,怎么唯独对这个弟弟这样冷漠呢? 玉桃猜测,一定是四皇子自己太讨厌了,毕竟就一开始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玉桃也喜欢不起来。 但让一个皇子这样站着给她敬茶,玉桃也是心慌的,她也不想看兄弟两人闹得太僵,于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杯茶,然后一饮而尽。 此时,宫烨承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死盯着喝茶的玉桃,真恨不得里面加的是□□,毒死她。 裴宁抱臂羞辱完宫烨承后,轻描淡写道:「给你嫂嫂敬完茶了,没事你就回去吧。」 「回……回哪?」宫烨承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 裴宁瞥了眼门外:「从哪来回哪去啊。」 拳头数次捏紧,又再次松开。 这里不比皇宫,闹起来也只是他吃亏。 如今既已知道太子并未失忆也并没有成为个傻子,那他也没有必要留在此地,还是抓紧时间回宫与母后商量对策才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宫烨承愤恨地一甩衣袖,抬脚迈步。 「等一下。」裴宁再次开口。 宫烨承回过头来目眦欲裂道:「还有什么事?!」 裴宁抬起下巴:「不付帐就走?」他闲庭若步走上前,「虽说我们是亲兄弟,可也得明算帐。」 宫烨承气得差点吐血:「我连杯水都没喝!」 「你倒了茶,还踩脏了我们酒楼的椅子。」裴宁摊开手。 宫烨承掏出那锭之前被玉桃退回来的银子,扔向裴宁,逃似的夺门而出。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如此羞辱过,今日这个仇,他一定要报回来! 裴宁攥着那枚银锭子,眯着眼看着宫烨承越走越远,这才收回视线,迈步回到玉桃身边,将手里这锭银子塞到她怀里。 玉桃看着这位熟悉的「老朋友」犯了难,又将银子放回到裴宁手里,小心翼翼道:「还是还给你弟弟吧,毕竟他什么也没吃到,回去不会说咱这是家黑店吧……」 裴宁推回去道:「不多,就当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孝敬给你的。」 玉桃看着手里这锭银子,眨了眨眼,突然抬起头:「宁郎,你恢復记忆了?」 裴宁身形一顿,深吸一口气。 他自知,为了玉桃替出这口气而不得已暴露了自己,事已至此,他既然想带玉桃回去,便不能一直将傻子演下去。 遂点点头,轻声道:「玉桃,你听我解释……」 他怕玉桃知道他故意欺瞒自己恢復记忆的事,会惹玉桃心中不快。 哪知下一秒,玉桃的双手就抓了过来,仰着头,眼中微微含有泪光,嘴角也漾开笑意:「真的太好了!可是后脑勺的伤好了便恢復了?看来齐郎中没说错,不过再去让他瞧一眼,看看可是都好全了。」 裴宁的心再次柔软起来,刚才被宫烨承横插一脚的坏心情顷刻间也烟消云散。 唯有眼前这个女子,在乎的是他这个人,他的身体,他的健康。 裴宁展开双臂,转了个圈温柔地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说罢,伸出白皙的手指抹掉玉桃眼角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我恢復记忆了是好事,怎么自己先哭上了。」 玉桃一头钻进裴宁的怀中:「我这是高兴的……」 裴宁也顺势揽上玉桃。 他的心此刻咚咚直跳,今日被宫烨承撞见,又让他如此羞辱一番,只怕他在瑞安镇的消息,不日便会传开。 瑞安镇只怕,是待不了多久了。 如今既已与玉桃说清恢復记忆的事,那下一步,该是将玉桃带回到京城去。 可此事,急不得。 那日他赶走了吕定,竟几天都未再来,裴宁只当他在寻教琴棋书画的老师。 不如他先带玉桃回京城,现在外给她寻一个宅子住下,等让镇远将军收了玉桃做义女,再简单学习琴棋书画过了父皇和母后那一关…… 玉桃高兴了好一会,突然意识到一个比恢復记忆还要严重的问题。 她推开裴宁的怀抱,仰起头,眼中已是带了些许不确定:「刚才你弟弟说他是大齐朝的四皇子,而宁郎你又说你是他的大哥,难道,你也是宫里的皇子……」 玉桃咬着下嘴唇,双手垂了下来。 她想起,宁郎与四皇子说话时,自称是「孤」,而这天下唯一能自称孤的,唯有太子…… 想到这,玉桃抖了抖。 若宁郎只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她还有把握与宁郎在一起,就算她只是一个厨娘,但她可以挣好多好多的钱,说服宁郎的父母与她在一起。 可宁郎若真的是太子,要她怎么才能缩小这巨大的身份差距? 裴宁看着玉桃眼中的闪烁,低下头问道:「你之前不是才跟我弟弟说,太子是位好太子?」 人人都说他这个太子冷酷无情,可唯有玉桃说他是个「好太子」。 玉桃缓缓抬起头,语气仍是那样柔软,可又带着些许痛楚:「可我还说了后半句,太子妃一定是位有能力的世家女子,岂是我这种小人物可以高攀的。」 裴宁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平生头一次,他居然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敢在玉桃面前承认。 若是直接让她做自己的太子妃,只怕玉桃会被吓到。 还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 裴宁瞧着玉桃的样子,突然温柔地笑起来,再次抚上她的头髮:「玉桃,那是我弟弟骗你呢,太子怎么会来这种小地方,他在东宫忙得很呢。」 「哎?」玉桃狐疑,「可是你弟弟分明说他是四皇子……」 裴宁心一横,「其实我弟弟是四皇子的护卫,他欺负你不认识宫里的人,故意骗你。」 「那你是?」玉桃问道。 「我是太子的护卫,我们兄弟俩都在宫里当差。」 「真的?」 裴宁点头:「你连夫君的话都不相信了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嗯?」 第49章 ◎她配不配得上宁郎,该由她与宁郎来决定。◎ 玉桃抿住嘴没有出声。 宁郎的话,她将信将疑。 她虽只是一介草民,可不是没有常识,若假扮皇亲国戚,是要掉脑袋的。 玉桃隐约能猜到,宁郎故意隐瞒的那个真实身份是什么。 那个可能让他们两个越来越远的身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瑞安镇不大,客栈也没几家,而老闆们与玉桃也算脸熟说过几句话,再说吕公子在县衙的事早已传遍了整个瑞安镇,这让玉桃找起来并不麻烦。 于是玉桃见到吕公子时,打算开门见山:「宁郎他……是不是宫里的人?」 吕定并不意外裴娘子会来找他。 算算日子,太子殿下的生辰就快到了。 虽说圣上和皇后娘娘都不曾给太子过过生辰,可这毕竟是件东宫的大事。 他不会让太子殿下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过他的十九岁生辰,就算殿下打算一直瞒下去,吕定冒着被杖责的危险也要将实情告诉裴娘子。 「是。」吕定没有拐弯抹角。 「他是太子。」玉桃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是。」吕定再次点头。 玉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她只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日夜躺在她身边,搂着她,亲吻她的男子,居然是大齐朝身份显赫的太子。 此刻,她宁愿吕定告诉她,宁郎是太子身边的一个小护卫,而不是什么天皇贵胄。 「那宁郎,他是什么时候恢復记忆的?」玉桃问。 她的声音安静又疏离,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吕定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那日殿下被伤醒来后,就恢復了。」 玉桃闭上眼,算算日子,竟已半月有余。 她虽有过片刻察觉,宁郎似乎与以前不太一样,可从不疑宁郎会骗她。 「为什么?」玉桃吶吶。 这句话问的既是自己,也是吕定。 吕定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天高贵重的太子殿宁愿隐藏自己的身份,也不愿意立刻回东宫。 为什么从前冷漠疏离的太子殿下,却愿意假扮一个傻子陪在裴娘子身边。 他从来没喜欢过人,不懂太子殿下对女人的心思。 可宫里虎视眈眈的人那样多,太子殿下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圣上膝下皇子不多,唯有太子一人能担起大任,后宫前朝瓜葛太深,太子身上的担子,太重。 裴娘子的问题吕定答不上来,也不想作答。 现下,他只关心让太子殿下早日回宫,如今殿下谁的话也不听,说不定裴娘子知晓殿下的身份后,还能帮着规劝殿下几句,便抱拳鞠躬道:「裴娘子,吕某很感谢您救了我们太子殿下。吕某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不中听,也甘愿被罚,可太子殿下的天地,从来不属于这里。」 玉桃不自觉后退一步,她知道,吕公子后面的话,血淋淋,又很现实。 「这齣『傻子与俏娘子』的戏份演够了,就该散了。」 「可他是我的赘婿……」玉桃咬住了嘴。 吕定笑了:「太子殿下的正妻,太子妃,一定会位身份贵重的高门贵女。」 玉桃不知自己是何时离开客栈的。 唿啸而过的风打在玉桃的脸上,瞬间红了起来。 可玉桃却不觉得脸颊疼。 她茫然的走在大街上,这条她从小走到大的路。 瑞安镇几条热闹的道路,玉桃闭着眼都能走过去。 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看着爹爹由一个小面摊变作一家酒楼。 在这里,送走了爹爹,又埋葬了娘亲。 也是在这里,收留了小雪,又嫁作了宁郎。 瑞安镇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的一点一滴,都与这个名叫瑞安镇的地方息息相关。 与北边遥远的京城,毫无瓜葛。 就像吕公子所说,玉桃不配太子妃的位置。 是世人眼里觉得她不配。 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小镇厨娘。 这么一看,好像是不般配的。 可凭什么要用出身来定她的身份,她的贵贱呢。 玉桃努力经营着自己的酒楼,清清白白赚钱,一日不敢懈怠。 就连招婿,也是写过混熟,拜过堂成果亲的。 她是谁,她配不配得上宁郎,该由她与宁郎来决定。 她要先去问一问宁郎。 她究竟是谁。 东宫。 吕辛接到吕定的飞鸽传书时,嘴角长了个很大的包,一碰就呲牙咧嘴的疼。 如今日头一天比一天冷,吕辛每日躲在东宫数太阳。 太阳落得一日比一日早,正如吕辛的心,一天比一天凉。 看到吕定信上说太子殿下找到时,吕辛就差没哭着去给菩萨磕头了,结果紧接着看到后面说太子殿下磕坏了脑袋,无意识做了小镇厨娘的赘婿,差点没晕过去。 再看到信最后写,太子殿下乐不思蜀不愿归时,吕辛就差没原地出家了。 他抖着手里这封烫手的信,一个字一个字看了又看。 太子殿下不是最冷漠疏离,最不近女色的人吗!若不是他知道吕定从小跟着殿下将对方的不苟言笑学了个十成十,吕辛真以为吕定是在拿他开涮了。 信的最后,吕定还交代,他会尽早带太子殿下回来,望吕辛再撑些时日。 吕辛急得咧开嘴,那嘴角的包撕扯着他,疼得「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一旁的宫女太监一见吕辛这模样,吓了一跳,纷纷跪下来,面色如丧考妣。 吕辛捂着自己的嘴,瞧着眼前跪了一排的宫女太监,没好气地问:「跪什么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宫女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不怪他们啊,吕侍卫自从接到这飞鸽传书后,脸就一会黑一会白,这会还痛苦地捂上嘴,只怕眼泪一会也要决堤。 难不成这东宫要变天了…… 「太子好好的一点事没有,你们不准胡思乱想!哎哟!」吕辛一着急,又扯住了嘴角。 大家绷着的神经这才缓过来。 太监八斗胆子稍大一些,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殿下他可是有信儿了?」 「都起来起来,看着我就上火。」吕辛挥着臂让大家都站起来,「殿下好得很,你们都别瞎猜,不日就回来了,这几天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好东宫,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出!」 「是!」八斗行了礼,眼神示意大家赶紧该干吗去干吗。 这样一个好消息,让东宫内的一干宫人都安下心来。 他们如履薄冰收了这东宫两个多月,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的大事,如今终于盼到头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恢復了些精气神。 吕辛捏着这封信,正准备再研究研究里面的门道,突见八斗面如死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圣上……圣上来了!」 手里的信如一片羽毛,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吕辛就一个想法,这下好了,不用出家,直接脑袋要搬家了。 照徽帝踏进东宫时,面前跪了一排的宫人,吕辛跪在最前面,齐声道:「给圣上请安,圣上万福金安!」 照徽帝打量着一众宫人,一个个将头低到快要贴着地面,而平时总是形影不离的吕定吕辛兄弟俩,此刻只见吕辛,不由问道:「朕听闻太子病了两个多月都未见好,特地来看看太子,怎么不见他人。」 此话一出,有个别胆小的宫人头低的恨不得戳进地里。 吕辛勉强撑着身子,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照徽帝眯起双眼,瞧了眼四周。 此刻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响声,太子一向是最守礼仪的,他来了片刻,却迟迟不见太子与吕定的踪迹。 而跪着的宫人,个个抖如糠筛。 照徽帝按下心绪,侧过头睨了他的总管太监江洪一眼。 江洪立刻心领神会,弓下腰点了下头,復转过身去,冲着跟在照徽帝身后不远处的一众太监,正色道:「都出去等着。」 一众太监得了江洪的令,纷纷退至了东宫外。 照徽帝这才开口:「说吧,太子在哪。」 声音不怒自威。 吕辛垂着头,虽已入了冬,可他额头的汗仍是大颗大颗往下落。 而东宫上下,此刻寂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下来。 江洪也弓着腰,偷偷瞥见照徽帝的脸色已不大好看,急忙劝到跪在地上的吕辛:「吕侍卫,圣上问您话呢。」 吕辛感觉自己胸口的心跳都快冲破胸腔跳出来了,拼命咽下那唿之欲出的心脏,咽了几口口水后,组织着语言:「回圣上,太子殿下他……此刻不在东宫。」 照徽帝眼神一凛:「朕还不瞎。」 吕辛差点腿软地坐在地上,强撑着精神俯下身磕头:「太子殿下他……」 吕辛大脑飞速运转,该怎么将太子殿下这事瞒过去。 而那张还没来得及藏好的纸张偏偏这时,跟着吕辛磕头的动作,顺着他的腰间缓缓滑落到地上。 江洪眼尖,已脱口而出:「圣上,地上有张纸!」 「拿过来。」 吕辛已是无法再藏。 这回怕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吕辛绝望地想。 江洪毕恭毕敬接过信纸,递到照徽帝面前。 而信上的内容,已一览无余。 照徽帝捏着那张信纸,指节根根分明,再抬起头看向吕辛时,眼中已是带了杀意:「这封信,谁还看过?」 第50章 ◎做我的靠山◎ 吕辛佯装镇定,硬着头皮开口:「回圣上,仅属下一人看过。」 照徽帝再次眯起眼睛,盯着吕辛看了片刻。 而旁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吕辛跪到双腿麻木后,照徽帝这才缓慢开口:「太子刚病癒就南下替朕和母后祈福,实在是有孝心。近日雪大,朕听闻他在瑞安镇落了几日脚?」 吕辛知道,这是照徽帝给太子新的藉口,这说明,即使太子殿下做了这等「荒唐事」,照徽帝还是想保他。 吕辛未敢犹豫,顺着照徽帝:「回圣上的话,太子殿下目前确实在瑞安镇落脚。」 照徽帝没有立刻发问,而是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天,将手里的信攥紧,良久后才道:「不日便是太子的生辰,一直在外也不像话,迎他回来吧。」 「是,属下遵命。」 …… 直到照徽帝离开东宫许久,吕辛还保持着跪姿迟迟没有站起。 八斗四肢撑在地上,虚汗早已沾湿了衣裳。他也顾不上什么体不体面,赶紧爬起来去扶吕辛:「吕侍卫您快起来吧,圣上都走出老远了!」 吕辛撑着双腿,蹙着眉头小声骂道:「我这是不愿起来吗!」 他这分明是吓得腿软了起不来。 刚才跪在后面的一众宫人此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几个胆小的率先红了眼,小声问道:「圣上不会要治我们欺君之罪,看了我们的头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八斗胆子稍微还大点,一个眼神撇过去,让那小宫女闭了嘴,这才回过头来,软着声音道:「吕侍卫,您跟随太子殿下多年,也能揣度几分主子的心意,要您看圣上刚才的意思是……」 刚才圣上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他还歷歷在目,不禁缩了缩脖子。 吕辛坐在地上缓了片刻,这才摆手:「放心,死不了。」他环顾了四周,压低声音道,「都听见刚才圣上说什么了对吧?咱们太子殿下刚病癒就南下去为圣上和太后娘娘祈福去了,别的一干闲话,我不希望是从咱们东宫传出来的。」 见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齐声允诺,又补充道:「此次是圣上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开恩留了大家一命,出了这道宫门,你们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好保护着自己的脑袋谨言慎行吧!」 一干宫人再次跪下磕头,吕辛这才站起身,挥手道:「都散了散了。」 午时,吕辛就接到了照徽帝的一道暗旨,一队皇家护卫队,以及五百两纹银。 小雪节气的前一日,不似往日暖阳,竟意外的有些阴天。 玉桃半月前便与宋嫂子约好去取给宁郎与小雪的生辰礼。 虽是挂在铺子里做展示的斗篷,玉桃摸着料子也是极好的。 玉桃小心翼翼将都斗篷与给小雪的比甲收好,又拐道去了市场。 下过一轮雪后,天也是冷的冻人,就连出来卖字画的书生也是少了好几波。 梁姓书生仍旧像玉桃半月前见过的样子,端坐在那里安静地低头看书。 玉桃不忍打扰对方看书,又站在摊子前等了会。 梁书生翻书之际,乎觉旁边有人,这才抬起头来。 眼前的娘子正满含笑意地看着他,见他抬起头来,这才道:「打扰梁公子看书了。」 玉桃将整个头都埋在毛茸茸的毛领下,梁书生透过那双杏园般的大眼睛,辨认出是半月前要裱画的那位客人。 忙放下书起身,从桌下帷幕内拿出已经卷好的画幅小心翼翼递过去:「小生已经准备好了,请娘子过目。」 玉桃接过画幅,细心将其展开。 画中一旁小字,「望宁郎,一切尽意,百事从欢」,笔法精緻又遒美。 「好书法。」玉桃感嘆道。 「娘子过奖了。」梁书生微微颔首。 画幅展至画中肖像时,宁郎那双单纯洁净的眼神猝不及防落入玉桃的眼中。 她不自觉抓紧了画幅两旁,失神片刻,又匆匆卷好。 梁书生见此,不解地问道:「可是小生裱的没令娘子满意?」 玉桃摇头:「不,非常好。」 怀里斗篷的温度,以及这幅字画更加坚定了玉桃的想法。 瑞安镇太小,容得下傻子裴宁,却容不下齐朝的太子殿下。 她是该作个取捨了。 只是这份取捨,不代表玉桃就认同了吕公子对她说的「配不上」的话,也不代表玉桃要放弃裴宁。 这份身份上的巨大鸿沟,还需要玉桃去努力填平。 玉桃思忖了会,并未着急离去,她打量了梁书生好几眼,这才鼓足勇气,问道:「我每次来见梁公子都在看书,打听过后才知,梁公子已是中过举人,可是准备来年开春就进京去考科举,可为何寒冬腊月也要在外面摆摊,而不在家中专心温书?」 梁书生摸上书嵴的手一顿,面带苦涩:「实不相瞒,小生虽已中举,可官府赏赐的银钱皆已贴补病重的母亲,如今家里实在已揭不开锅,而娘亲也未能治癒撒手人寰。小生只能每日摆摊了此度日,罢了,不敢再奢望考取什么功名。」眼下进京的盘缠还没有着落,唯有再次摆摊看能否筹集些银两。」 玉桃抱着怀里的画卷犹豫了好一会,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才不失仪:「见梁公子是读书人,实在不应因为这种事情就放弃,若是在银钱上有难处,我可以资助您。玉桃觉得,若是梁公子,定没问题。」 梁文山苦笑,自他三岁开蒙,八岁考取了童生,十七岁就中了举人。所有的人都说他是考状元的料,是那文曲星下凡。 可他除了读书,别的什么都不会。 不会种地,也不会赚银子。 先父为了供他读书劳累成疾早早离开了他们母子,而娘亲竟也一病不起,最后因银钱短缺也撒手人寰。 梁文山发现,自己除了一方书籍,写几手字外,一无是处。 他有文人的傲骨,却因为这傲骨,连饭都吃不起。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梁文山苦笑着摇头:「多谢娘子好意,只是小生早已断了考取功名的念头,不如卖卖字画换取一顿饱餐来得实在。」 「梁公子不要再妄自菲薄了。」玉桃开口,「每次我来,都见到梁公子刻苦读书,若梁公子真如自己所言只想赚些吃饭的银子,大可与其他那些书生一样,替达官贵人多写几篇歌功颂德的文章,画几幅画,钱便可手到擒来。可我看到的是日夜苦读的梁公子,想必梁公子也不甘心了此一生,而想试着再与命运做抗争。这件事,我可以帮您。」 不甘心的不止有梁公子,玉桃也同样在说自己。 梁文山勐地抬起头,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起初他只觉对方是个娇小的女子,裹在毛茸茸的衣衫下,只记得眼睛圆圆的,总是亮晶晶的满是笑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如此细细看来,倒觉得对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丝忧伤。 可她的话,却似是一团火焰,在这寒冷的冬日,将他已死去的心重新点燃。 梁文山动容道:「娘子您……真心这样想?」 问的不只是银子,还有对方对他的认可。 玉桃点头:「当然,我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随意找个顺眼的公子就资助,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娘子但说无妨。」 梁文山已经认定,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我希望梁公子他日能考取状元,做我的靠山。」 玉桃没有花言巧语,也没有动之以情,而是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梁文山看着玉桃的眼睛,那泛着雾气的眼眸里终是带着一丝坚定:「我梁文山定答允娘子。」 听到梁公子肯定的回答,玉桃终于卸下了心中的一股气,展开笑颜:「我叫裴玉桃。」 第51章 ◎凤枕鸾帷◎ 辞过梁文山后,玉桃抱着生辰礼物回到桃花阁时,太阳刚刚落下山。 裴宁早已站在大门外等候。 门前的男子一袭最普通不过的灰色长衫,墨染般的髮丝高高束起,容颜如画的脸庞下一双深邃的双眸,高挺的鼻子下嘴唇微抿,浑身上下散发着请勿接近的气场。 偶有路过的娘子注意到裴宁,捂着嘴含笑走过。 玉桃远远瞧着裴宁,明明是同一张脸,但细细看来,气质确实与从前天差地别。 现在的他,冷漠且疏离。 就像是误入凡间的谪仙,歷过尘劫后便要回那千尊玉贵的地方享福去了。 待玉桃走进后,裴宁的神情这才有了一丝动容,眼中的寒冰方可化开,转为了温柔的笑意。 裴宁迎上去,一手接过玉桃手里的东西,另一只自然地签过玉桃的手。 「手这样凉。」 玉桃淡淡道:「没事,一会进屋里就暖和了。」 进了桃花阁,裴宁便将门关上了。 这才注意到玉桃拿来的东西,好奇地问道:「你出去买的什么?这么神秘,都不带我一起去。」 玉桃展开那斗篷,在裴宁身上比画着:「你看看,合适吗?只不过时间比较赶,是用现成的斗篷改的。」 藏蓝色的斗篷,帽檐处还有一圈白色的绒毛,摸在手里暖和极了。 裴宁将斗篷接过去,眼波流转,双眸里尽显动容。 在东宫时,他有好几件质量最上等的鹿茸斗篷,质地轻柔,也防风防寒,裴宁却只觉是个没有人情味的物件。 眼下,这件斗篷披在身上虽略显臃肿,裴宁却觉得心里格外温暖。 这股暖意蔓延到四肢,又暖进心底。 裴宁摩挲着身上的斗篷,问道:「那捲幅可也是给我的?」 玉桃点头。 裴宁刚要解下卷幅上的绳子,被玉桃按下:「等明日生辰再看吧。」 「好。」裴宁点头。 乖顺地将卷幅放回到桌子上,裴宁走到玉桃面前,伸展斗篷拥上她。 玉桃的眼前瞬间暗了下来,她感觉一层毛茸茸轻柔地照在了自己身上,裴宁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这件斗篷选得实在是完美,刚好能将我们两人护住。」 玉桃顺从地抵到裴宁胸前,感受到暖意将她身上的寒气一点点驱散。 「我知道这件斗篷对于你从前收到的礼物比,都不值得一提,可现在的我只能送得起你这些。」玉桃道,「但我以后会有能力送你更好的。」 裴宁低下头,眼中满是爱意:「这就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 两人就这样相拥在一起,不再言语。 片刻,裴宁开口:「玉桃,我带你回家吧,以后让我来养你。」 玉桃没有回应,心绪却越来越平静。 良久,玉桃才抬起头来,眼中似是染上了一层雾气,嘴边却绽放着笑意:「宁郎,我想喝酒了。」 「怎么今日馋酒了?」 玉桃笑笑:「今天日子好。」 裴宁双手捧起玉桃的脸,低头轻轻啄下一吻:「好,我陪你。」 月色爬上枝头的时候,玉桃在后院的廊上生上了炭火。 玉桃与裴宁坐在炭炉一侧,炉上温着酒。 红色的火焰在炉子里肆意摇曳着,罈子里的酒经过加热,富裕芬芳的香气萦绕在整个长廊里。 琥珀色的酒在碗中泛着澄澈的光,玉桃与裴宁碰杯,一饮而下。 几杯下肚,两人的脸上皆是有了些不一样的红润。 玉桃没有说,这酒还是裴老爹在玉桃出生那年酿的,一直埋在后院的碧桃树下。 及笈那天,爹爹特意拉着她来到碧桃树下,指着他埋酒的地方道:「这里,埋着爹爹亲自为你酿的女儿红,待你出嫁那日,爹爹和娘亲亲自为你开封。」 甜味、酸味、苦味、辛味、鲜味与涩味六种味道交织在玉桃的舌尖,玉桃晃着手里的杯子,笑着再次饮进。 裴宁本意只想浅尝一两杯即可,哪知玉桃一杯又一杯要他饮下。 今晚玉桃很沉默,脸上却一直挂着笑。 他只当是那句要带玉桃回家的话让她害了羞,虽玉桃还没有正面答覆他,但裴宁已经认定,将玉桃带回京,只是早晚的问题。 佳人在侧,美酒在手,裴宁也不知为何觉得这酒如此美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几杯下肚后,却也感觉有些不胜酒力,头沉得厉害。 裴宁偏过头,玉桃的脸颊也绯红一片。 她的眼里满含情意,她的红唇泛着萤光,是那样诱人,让裴宁忍不住想去尝尝,那沾过酒的嘴唇到底是甜还是辣。 皎洁的月色下,两人越靠越近。 裴宁捧上玉桃的脸,低下了头。 玉桃静静地闭上眼,感受到那温热的嘴唇贴了过来,带着女儿红的酒意,还有裴宁身上好闻的皂角味。 直到两人的气息有些凌乱,玉桃附到裴宁的耳边,软声细语道:「宁郎,我们回房间吧。」 语气里带着几分娇软,更多的是直击裴宁心底的魅惑。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点的头,怎么被玉桃拉着他走回的房,又任由她将自己推倒在那张日夜与玉桃同榻而眠的床上。 玉桃默默将早先翻看过的小册子踢到了床下,红着脸,一件又一件,将裴宁的衣衫褪下。 玉桃特意点的是成婚那日用剩的红烛。 昏暗的屋内,烛火轻柔地摇曳,更衬得氛围暧昧。 今日,便是她与宁郎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裴宁虽喝得有些多,头也有些晕乎乎的,却并不是完全失了意识。 他眯着双眼,看到眼前的女子散下如瀑布般的长髮,一件又一件衣衫解下。 看着玉桃红润的双颊,与洁白的脖颈,裴宁喉头下意识滚动。 「玉桃……」裴宁浅声吶吶,「不要……」 意识到自己在裴宁面前□□,玉桃的心跳也不自觉加快。 她想着册子上的内容,红着脸往裴宁身边近了近身,倾下身,覆在裴宁耳边,暖气吹在他的耳畔,玉桃声音微哑:「宁郎,爱我……」 说罢,玉桃颤抖着搂过裴宁的肩,笨拙地吻了上去。 裴宁不知,玉桃在那酒里多加了一味暖情的药。 那轻柔软绵的吻落下,裴宁尚在苦苦支撑的理智终于尽数崩塌。 他伸出一只手扣上玉桃的后脑勺,霸道地顶开玉桃的唇齿,肆意地□□她的舌头。 玉桃也融化在这场热烈的亲吻中,不自觉唿吸加重,轻哼一声。 那声娇软的哼声让裴宁不自觉紧绷了身体,翻身将玉桃置于身下,却仍是不捨得放开那晶莹玉透的玉唇。 两个人的唿吸声交缠在一起,裴宁的手得以解放,开始四处游走。 玉桃不敢睁开双眼,身体却开始颤抖。 她只能收紧搂在裴宁身上的胳膊,更热烈地回应着那快要夺走她唿吸的吻。 直到裴宁离开那张小嘴,睁开眼睛,看到玉桃抖动着睫毛,眼角已泛着晶莹的泪珠。 裴宁手上的动作一顿,似是不忍。 「玉桃……」裴宁支撑着双臂,迟迟不忍落下,「你真的确定吗?」 玉桃这才姗姗睁眼,泛着雾气的眼眸中已是染上了饱含柔情的慾念,抓起裴宁略显生涩的手指引着他:「宁郎,让我做你的新娘吧。」 话音刚落,比刚才更加激烈的吻一个又一个尽数落下。 痛意袭来时,玉桃忍不住抓紧了裴宁的背,她睁着眼,眼泪控制不住般一滴又一滴自眼角溢出。 许久后,裴宁趴在玉桃的身上,唿着身上的热气,覆在她的耳边一句又一句:「这辈子,我定不负你。」 玉桃伸出酸涩的胳膊,一遍又一遍顺着裴宁的手,遮住眼底的暗淡,漾开嘴角的笑意:「好,我信你。」 那夜,玉桃感觉自己被数次拆散,又被数次拼起。 待裴宁均匀的唿吸声渐起时,玉桃默默走进木桶中,一遍又一遍洗净自己的身体。 窗户正对着后院的那棵碧桃树,玉桃抬着头,静静望着它。 积攒了一个白天的雪在此刻漫天倾落而下,一片又一片密集雪花在空中打着旋,自由地飞舞着。 洁白的雪花透过窗户,映在玉桃红润的脸颊上,却更显纯净。 烧到见底的红烛在身后燃着最后的余光。 裴宁沉沉睡了一觉。 梦里,玉桃那双泛红的双眼刻在他的心里一遍又一遍。 梦里,裴宁又爱抚了玉桃一遍又一遍。 裴宁记得,一开始他还惦记着怕弄疼了玉桃,玉桃却让他不要担心,最后竟是控制不住自己,将玉桃翻来覆去。 浅浅的笑意还挂在嘴边,裴宁翻了个身,准备再把身旁的娇儿拉在怀里温存一会。 昨晚这样折腾玉桃,今日该让她好好休息才是。 伸出的手却摸到了虚无的凉意。 裴宁睁开眼,床榻上只有他一人。 怎玉桃起的这样早? 一阵清香味就飘进了鼻间。 宁郎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在桃花阁门口玉桃玉桃时,玉桃为他煮的面的味道。 那碗面做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一如玉桃的气质。 是裴宁十九来年来尝过的最好的佳肴。 裴宁撑起身子,披上长衫走到桌子前。 面汤轻盈,晶莹剔透的面根根分明盘绕在一起,绿色的菜叶点缀着白色的瓷碗,洁白的荷包蛋正静静窝在上面。 面上还冒着热气,定是刚做不久。 裴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每日睁眼,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爱人,每一顿饭都能两个人一起享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不必山珍海味,就算是一碗面,他都甘之如饴。 曾几何时,他一直可求的就是这样简单的幸福。 视线再次落下,裴宁这才注意到椅子旁还静静躺着玉桃送他的那件斗篷与卷幅,而最上方,还有一封折起来的信。 裴宁忍不住好奇打开了卷幅,只见画上一方小字:望宁郎,一切尽意,百事从欢。 心中无限暖意流过。 宁郎回味着昨夜柔媚的玉桃,按耐住内心想吻她的冲动,笑意盈盈打开了那封写着裴宁亲启的信。 片刻后,笑容凝固在了裴宁好看的脸上。 轻薄的纸张顺着指尖慢慢滑落。 那封信上开头写的是:和离书。 第52章 ◎我只当,宁郎已死。◎ 全身的气血在看到「和离书」三个字后开始上涌。 那飘落的纸张一直滑落到裴宁的脚边,他低着头,满眼只有那让人不可置信的三个字。 良久,他才蹲下身,捡起那张脆弱的纸张。 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裴宁强迫自己镇定心绪,捻开这封和离书。 玉桃的字迹还如初见时那般,像个刚习字的学童,让裴宁想起,那日他们签下婚书时的场景。 上面的内容他还记得。 愿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然而三个月的时间,裴宁手上的婚书就变成了和离书,上面的内容,字字锥心。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最后,愿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落款上,裴玉桃三个字刺痛了裴宁的双眼。 他将和离书看了又看,直至指节因为过于用力了失了血色。 裴宁抿住嘴唇,明明屋子里还存留着他们昨日欢愉的气息。 那床边红烛燃尽的红油仿佛在昭示着昨日热烈的场景。 玉桃含泪的双眸,晶莹的红嘴唇,诱人的呻.吟声,一幕一幕还歷歷在目。 裴宁不相信,也无法相信,为何一夜过去,今日就变成了这样。 裴宁捏着这张浑身都是刺的和离书,快步冲出了房间。 几乎一夜未合眼的玉桃,此刻正立在桃花阁门口。 她披着头髮,未施任何的粉黛,只拢着那条毛绒的围巾,面无表情地看着街外。 街外安静的一个人都没有,玉桃就看那一排光秃秃的树。 她的脸颊上有两行流过泪的痕迹,浅浅地挂着,很快就被吹干了。 裴宁走到大厅时,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他立在门口的玉桃。 玉桃穿一袭粉桃色的襦裙,长发如瀑布垂下。 因为背对着裴宁,裴宁看不见玉桃的表情,可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往常一样,让裴宁一瞬间恍惚,仿佛玉桃转过身来,会笑着对他说:「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开玩笑的,我和裴宁要生生世世不分离的呀!」 裴宁死死捏着那封和离书,就像是捏着一根刺,深深扎进肉里,任由它疯狂生长,一直疼到了心里。 玉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意识到是裴宁起来看到了那封信。 她的背微微僵直,却没有回过身。 她好像是没有勇气去看他的。 宁郎许是气疯了吧。玉桃想。 气她是个反覆无常的骗子,气她是个吃抹干净就要跑的无情女子。 这样想着,玉桃的鼻尖一瞬就酸涩了起来。 她赶紧轻声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动静来。 直至裴宁走到玉桃的背后,双手攀上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玉桃转向他。 玉桃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却很快又换上了笑容。 她抬起头,脸上有些憔悴,却仍是笑着。 这笑意再次刺痛了裴宁。 「为什么?」裴宁一字一句问道。 没有玉桃想像中的气急败坏,亦没有声嘶力竭。 裴宁的脸上一如玉桃失了颜色,眼中满是掩盖不住的痛苦。 「为什么?」裴宁重复道。 玉桃的眼眸中接连闪烁了几下,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极力压下眼底的伤感。她嘴角仍是挂着笑:「看到和离书了?那便是我的答案。」 「我不懂。」裴宁垂下头,语气近乎哀求,「我们昨夜明明……」 「昨夜只是补上我们的新婚之夜而已。礼数既已齐全,不如我们就好聚好散吧,宁郎。」玉桃拼命压抑着心中无限涌入的悲伤情绪,「还是该叫你太子殿下。」 抓着玉桃双肩的手一顿,裴宁眼角的雾气立刻散去,他盯着眼前苍白着脸的玉桃,呆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玉桃说。 「那为什么还要……」裴宁不理解。 他的太子身份,让多少高门贵女趋之若鹜,争相希望得到他的倾慕。 玉桃若是与他在一起,从此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能得到他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地位。 为什么。 为什么玉桃知道他的身份后,反而推开了他。 「承蒙殿下抬爱,玉桃只是一个小镇厨娘,不敢高攀尊贵的太子。」 「我不在乎!」裴宁抓紧了玉桃的双肩,力气之大,像是要将玉桃揉碎在他的身体里,「我一早便说了带你进京,带你回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进京?回家?」玉桃轻笑一声,「敢问太子殿下,我这样的身份,你打算如何告知你的父皇,你又如何保证让你的母后同意?」 「……」 头一次,裴宁哑了声。 他可以对玉桃发誓他永远只爱玉桃一人,他身边的那个位置永远只为玉桃而留。 可他目前无法保证父皇和母后会同意。 「我可以先带你进京,先买座宅子将你安置一段时间,再徵求父皇母后的同意。」裴宁怕玉桃不相信,再次保证道,「除了你,我不会再娶旁人的!」 玉桃死死咬住嘴唇,不一会,淡淡的血腥气息在口中溢开。 「宅子?」玉桃笑得那样明媚,「原来我在太子殿下的心里,也只不过一个外室的待遇。」 玉桃的笑容刺痛了裴宁的双眸,他极力否认:「不是的……我已有意让镇远将军收你为义女,镇远将军是我的武艺师父,只要是我的请求,他一定会答应的。这样我们在身份上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差距了,父皇和母后会同意的。」 「所以,我这样的身份,若不找一个同样尊贵的背景,太子殿下你也觉得我是配不上你的吧。」 玉桃的话,如一把利刃,字字扎在裴宁的心口。 他无力地垂下双手,不管怎样辩驳,好像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裴宁承认玉桃说得很对,尽管他从来都不在乎玉桃是厨子的女儿还是将军的女儿,玉桃就是玉桃。 可父皇和母后,他们是不会接受玉桃这样的身份的。 明明他是千尊玉贵的太子,明明从来没有人敢驳斥他,可此时此刻,裴宁却哑口无言。 「为什么,我曾是傻子时,你却愿意接纳我。」裴宁挣扎着问道。 玉桃苦笑:「我宁愿,你还是从前那个傻子。」 梁文山怀抱着一幅捲轴,站在桃花阁大门后,默默听完了裴娘子和那个男人的对话。 昨日临别前,裴娘子请求他今日前来桃花阁演一齣戏。 至于为什么,裴娘子只说,让错位的人回到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去。 唿啸而过的寒风霸道地灌进梁文山的衣领里,让他的头脑更加冷静下来。 直至此刻,他才明白裴娘子昨日所说「我希望梁公子他日能考取状元,做我的靠山」到底是何意。 梁文山苦笑着摸索着怀里的捲轴,又记起裴娘子那双明媚的双眸。 仿佛一束光,驱散了他世界的全部的灰暗。 「晚了啊……」梁文山吶吶道。 他早已将裴娘子视为了自己的,就算明知是在利用他,他也甘之如饴,选择承了对方的心愿,为她铺平前面的道路。 梁文山拍拍衣摆下的浮灰,迈步走进了桃花阁。 裴宁那边仍在试图劝说:「我先带你回京,一切都好商量。」 直到看见一个陌生男子踏入,这才收敛了身上伤心的情绪,摆手:「桃花阁今日不营业。」 梁文山淡淡一笑:「我来找玉桃的。」 这声「玉桃」叫得既不过分亲昵,却又不显疏离。 玉桃回过头去,见是梁文山,微微一怔,旋即狠下心从裴宁手中抽离,快步走到梁文山身边,假装数落道:「你来了。」 梁文山点头:「我不知你在忙。」 玉桃浅笑,快速平復了心绪,看着梁文山手里的捲轴问:「手里拿的是什么?」 「你亲自打开看看。」梁文山瞥了一眼裴宁,又快速将视线收回。 裴宁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又与玉桃看上去甚是熟络,微眯双眼,不自觉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他是何人……」 裴宁也大步跟过去,欲将玉桃拉回,却看到玉桃卷开画轴,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画轴上的女子,浅笑嫣然,眉目清亮。 是玉桃。 「谢谢你,我很喜欢。」玉桃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裴宁顿住了脚步,沉下心来。他打量着站在玉桃旁边的男子,一介穷书生的模样,穿得甚是清贫,他此刻正看着玉桃,眼中满是温柔。 裴宁对这眼神很是熟悉。 因为他每次看玉桃时,也是这样。 「你是谁。」裴宁眼底染上一层寒意。 玉桃收起捲轴,也收起了自己最后的温柔,她抬起头看向裴宁,眉眼已是一片冰凉:「太子殿下还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做我赘婿的吗?族长逼婚,我为了守住桃花阁,不得已招你做赘婿。既然太子殿下已恢復了记忆,便该回去继续做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和离书既已给你,从此我此桥归桥,路归路。」 裴宁忍着心中的剧痛,咬牙切齿道:「我不认这和离书,裴宁这个名字是你亲自为我取的,裴玉桃别休想从我身边离开。」 玉桃笑出声,带着决绝:「没了你,我还会有下一个赘婿。我只当,宁郎已死。」 第53章 ◎回宫◎ 玉桃开始忍不住地颤抖,天知道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完这句话。 梁文山最先注意到玉桃的情况,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扶住了她。 「失礼了。」梁文山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 玉桃轻轻摇头:「没事。」 见到这一幕,裴宁的眼眶悄悄染红了。 为什么。 他不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父皇对他淡漠又疏离,母后也从不曾关心他。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毫无保留地对他好,说要与他永远在一起。 为什么。 他连这最后一段余温都抓不住了。 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自桃花阁门口传来。 一眨眼的工夫,门口已站了一排佩戴兵刃的侍卫。 吕定和一个小一号的吕定踏门而入,纷纷跪在裴宁眼前。 「太子殿下,属下奉了圣上旨意,来接您回宫。」 裴宁立在前面,已收起了刚才失意的神情。 此刻的他,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像是寒冬里积了千年的雪。 吕定与吕辛低着头跪在地上许久,迟迟不见太子殿下允许他们起来。 吕辛自接了照徽帝的暗旨后,便立即启程,带着皇家护卫一直赶路,片刻未敢耽搁。 吕定在信上写的并不详细,太子殿下在瑞安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是很明了。直到吕辛来了瑞安镇后,与吕定会合,在路上才听吕定粗略讲了讲。 「太子殿下到底怎么想的?」吕辛好奇。 吕定沉着脸:「太子殿下想让爹收裴娘子做义女,好让裴娘子以将军府三小姐的身份进宫做太子妃。」 吕辛沉默了一会,才道:「圣上不会同意的。」 不光是圣上不会同意,要是文武百官知道了,都会极力反对。 那太子殿下的路,必将会更难走。 吕定与吕辛跪在地上,低着头相互交流了一个眼神,不得不再次开口:「太子殿下,满宫皆知殿下您刚大病初癒便南下来为圣上与皇太后祈福,途径瑞安镇休息片刻。圣上传了口谕,务必等着太子殿下回去,补办生辰。」 生辰…… 裴宁的心倏地揪起来。 从小到大,父皇和母后从未给他过过一个生辰,他也渐渐从失望变成了麻木。 如今,他好不容易想过一个自己的生辰,却收穫了这样的「惊喜。」 「好得很,好得很!」裴宁放肆地笑出声来。 等胸口都笑得疼了起来,裴宁目光移向一旁的玉桃,带着一丝祈求的语气,问道:「你真的不愿与我回去吗。」 玉桃偏过头,垂下眼帘,捏着拳头直至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终于开口:「不愿。」 「好。」裴宁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我如你所愿。」 旋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吕定吕辛,孤回宫。」 吕定吕辛悬着的心终于落了。 起身后,吕辛拿出一件墨色锈金色暗纹的大氅递上前去,垂着头恭敬道:「圣上念及路途遥远,如今天气寒冷,特此鹤氅一件,为太子殿下御寒。」 裴宁面无表情地接过鹤氅:「孤拿过自己的东西便启程。」 吕辛一时嘴快,疑惑道:「这么寒酸的地方能有什么殿下的东……」 裴宁一记凌厉的眼神扫来,吕辛自知说错了话,迅速闭上了嘴:「属下多嘴。」 「知道就好。」 「还有一事。」吕辛再次开口。 「讲。」 「圣上赏赐桃花阁掌柜裴玉桃纹银五百两,奖励裴掌柜救驾有功。」吕辛顿了顿,「只是圣上怕流言纷扰,怕污了太子殿下的清誉,还请裴掌柜谨言慎行。」 五百两纹银被悉数端到桌子上。 那还是玉桃头一次见这么多银子。 从前,她只觉银子赚得越多越好,可真有一天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银子,玉桃只觉得苦涩。 她懂圣上是什么意思,五百两买她一个闭嘴。 从此,她与裴宁再无瓜葛。 见裴娘子没有反应,吕辛催促道:「裴娘子,还不快跪下谢恩。」 裴宁盯着这五百两,只觉得可笑,勃然大怒道:「谁敢!」 吕辛从未见太子殿下这样生气过,不由得抖了抖,欲哭无泪。 他只是顺着圣上那道暗旨的旨意吩咐做事,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玉桃并未理会裴宁的恼怒,而是顺从地跪到地上,平静地开口:「谢主隆恩,裴玉桃铭记于心。」 看着跪在地上的玉桃,裴宁不再言语,紧闭双唇拿着大氅,大步离开大厅走向了内室。 大堂中,只剩下玉桃梁文山等四人。 吕辛之前从未见过裴娘子,只听吕定说一向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转了性子,很是痴迷这位裴娘子。 吕辛好奇地打量着她,心里也忍不住赞嘆,果然是个标緻的娘子,虽不施粉黛,也没有任何之前的饰品装饰,却让人觉舒服,尤其那双盈盈秋水的双眸,真是我见犹怜。 只是这裴娘子对太子殿下如此狠心,居然会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捨弃太子殿下的宠爱,果然还是个眼界浅显的小门小户,登不得大雅之堂。 吕辛虽觉得她好看,心里却不大喜欢。 他是心疼自己的主子,平常有这等庶民女子,能得了太子的青眼,早就该烧香拜佛去了,就算跟着进了东宫当个侍妾,也是抬举了她。 吕辛这样想着,也别过头去不再看玉桃。 吕定却沖玉桃鞠了一躬。 吕辛不解,拉着吕定的衣角问道:「你好端端给她鞠什么躬。」 吕定没好气道:「你别管。」 原本,他也以为,裴娘子若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思,定是开心地要跟着他进宫,自刚才看到裴娘子毅然决然拒绝了太子殿下后,这才发觉,她是有傲骨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他为那日说出「裴娘子配不上我家太子殿下」的话而感到羞愧。 如今,只能鞠躬表示歉意与谢意。 玉桃虚浮了一下,小声开口:「还请吕公子好生照顾宁……太子殿下。」 「属下必当竭尽全力跟随太子殿下,万死不辞。」 玉桃浅浅一笑。 裴宁走出来时,已是换了一身衣裳。 那件大氅披在裴宁的身上,更衬得他金尊玉贵。 玉桃静静看着他经过自己身边时,并未多停留一分,眉眼间都是冷漠与疏离。 这就对了,玉桃想。 裴宁不该陪着她埋没在这小镇上,他身上那件衣裳,她在这里一辈子都赚不出来。 大家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这就对了。 玉桃背过身去,悄悄擦拭了眼角的泪。 她听到裴宁跨过门槛时,顿住了脚步。 却未再留下只言片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玉桃听着门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直至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回过神来的玉桃,这才强撑着精神走回到屋里。 推开屋门,裴宁的气息还未散去,玉桃仿佛还能闻到空气里似有似无的皂角味。 玉桃闭上眼,昨夜,他们还曾在这里欢愉。 一个又一个热烈的吻还仿佛回味在唇边。 玉桃睁开眼时,眼角已蓄起了泪。 她扫过桌子,那碗面孤零零地摆在桌子上,没有动过的痕迹。 玉桃走上前去,那封和离书竟也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裴宁走时,拿走了那件玉桃送他的斗篷,拿走了为他画的肖像画。 却唯独,没有带走这封和离书。 玉桃抖动着双手,捧起那张轻薄的和离书。 上面的一字一句,伤人至极,却都并非她的本意。 突然,她跑出内室,冲出桃花阁,顺着裴宁马车离开的方向追着跑了出去。 前一夜下过雪,如今地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玉桃边哭边追,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两只手撑在冰上,寒意锥心刺骨地顺着掌心一直钻进心底。 玉桃跌坐在地上,将和离书死死揽进怀中,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决堤而出。 直到泪水渐渐模煳了视线,一双男士布鞋出现在她的眼前。 玉桃心中一顿,勐地抬起头来:「宁郎……」 「裴娘子,是我。」 视线再往上移,是梁文山。 他蹲下身来,声音清润又温柔:「可是摔疼了,还能站起来吗?」 玉桃胡乱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不好意思道:「让梁公子见笑了。」 她试着站起身来,却几次都未能起身。 刚才由于跑得太快,冰面太滑,扭了脚,如今脚腕处疼得厉害。 梁文山伸出一只胳膊弯曲摆在玉桃面前:「若是裴娘子不介意,可以扶着我的胳膊起身。」 见裴娘子眼中的犹豫,梁文山只好故意说道:「如今天这样冷,若是裴娘子执意不肯起身,梁某只能不合礼数将裴娘子抱起来了。」 玉桃犹豫了片刻,带着歉意,还是轻轻搭上了梁文山的胳膊。 看着梁文山扶着玉桃一瘸一拐进了桃花阁的门,裴宁方才放下马车车窗上的帷幕。 他们的马车拐至巷子里时,裴宁便叫人停了下来。 他看到玉桃摔到地上,恨不得跳车冲过去。 哪知那个书生就走了过去。 裴宁抿着嘴,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死死捏着帷幕。 吕定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也见到了这一幕。 他犹豫了片刻,问道:「殿下,现在要继续启程吗?」 裴宁闭上眼,嗓音凉薄而冷冽:「上路。」 第54章 ◎不想做金丝雀◎ 梁文山扶着玉桃一步一步慢慢挪回到桃花阁门口,小雪已红着眼跑了出来。 玉桃看着小雪,歉意地笑笑:「抱歉啊小雪,今日本是你的生辰,没想到却让我搞砸了……」 闻此,小雪的眼睛愈发红了起来,一把抱住玉桃,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抖动着肩膀,却仍不忘伸出一只手抚摸玉桃的头。 一下又一下,就像玉桃娘亲还在时,那样温柔。 玉桃也回搂住小雪,眼睛也逐渐被泪珠打湿。 走走停停,桃花阁终于只剩她和小雪两人了。 梁文山见着两个都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娘子,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背过身去。 裴娘子有郁结,哭出来,便好了。 这个忙他帮不了。 梁文山听着玉桃的压抑的抽泣声,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若他有能力让裴娘子重新笑出来就好了。 玉桃与小雪哭了好一会,玉桃这才抬起泪眼汪汪的脑袋,眨着她愈发红润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道:「小雪,还得麻烦你去帮我找一趟齐郎中,我的脚好像刚才扭到了,现在疼得厉害。」 小雪勐点两下头,求助似地看向背对着她们的梁文山。 梁文山似是感应到背后灼灼的目光,僵直着身体,问道:「可是在找我?」 玉桃抹了一把眼泪,不好意思道:「还是得麻烦梁公子将我扶进去了。」 梁文山这才转过身来,瞧着两位娘子眼睛都红红的,又鞠躬道:「失礼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便才与刚才一样,架着一只胳膊,由玉桃扶着他,一瘸一拐进了门。 一进门,寒冷的空气落在了后面,玉桃呵出一口气,冒出了淼淼白烟。 玉桃找了把椅子坐下,抬起头:「今日多谢梁公子了。」 梁文山知道,对方口中的感谢不是刚才扶她进屋这件事,却也没有戳破,低声道:「裴娘子无需与梁某这样客气。」 梁文山打量着四周,刚才他来时,不方便四处看,眼下他却更加不敢看裴娘子,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四处打量的样子。 只觉这样一家酒楼收拾的干干净净有条不紊,作为一个女子来说,实属不易。 梁文山又开口问道:「听闻前一阵裴娘子因为闹事的关了店,可是准备何时再开?」 玉桃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她回头看着那柜檯,仿佛依稀还能看见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低着头认真打算盘的模样。 玉桃回过头,苦笑道:「本来近几日是要开业的,不过帐房先生刚被我赶走了,眼下还得再找个帐房先生了。」 梁文山心中一动,不自觉捏紧了靠在手腕处的袖口。 他顺着裴娘子刚才的视线望过去,将刚才见过的太子与那张老旧却擦得锃亮的柜檯联繫在一起。 梁文山抑制不住想像太子在柜檯后面算帐的样子,想像裴娘子陪在他身边一脸温柔笑意的样子。 后来,那个男人的模样渐渐模煳,又慢慢与他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梁文山抚平内心的悸动,迟疑了片刻,开口道:「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先抵了这个差事。左右都是要温书,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玉桃眼前一亮,梁文山这样说,可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若是出去找个不相熟的帐房先生,还得再慢慢磨合。 若是再招一个像金先生那样的,也是无益。 思来想去,还是梁公子在最合适,一来他不用再去外面受冷摆摊,总归屋内生着炉子冻不着。 「若是梁公子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玉桃笑得眯起眼睛。 二来,她得尽快将桃花阁重新开起来,再多攒些银子。 门外的光轻柔地洒进来,打在玉桃光洁的脸庞,脸上细小的绒毛在一圈金光的照耀下愈发清晰。 梁文山不自觉看呆,直愣愣眨着下眼,心里倏地多跳动一下。 从前,他一心只扑在读书上,只觉男女情爱是最浪费时间不过。 眼下,梁文山愣在原地,不自觉吶吶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见云。」* 玉桃并未听清,歪着头问道:「什么?」 梁文山这才回过神来,稳了稳心绪,决定永远将它埋在心底。隧岔开话题道:「我需要何时开始来上工?」 玉桃看着自己红肿的脚踝,想了会道:「怕是得等两三日让我养好伤了。」 这两三日,既是给自己的脚养伤,亦是,她想任性一把。 听闻转过年来三月就是春闱,满打满算还有三月的时间,她要努力,要赚很多很多银子。 等这三日过后,她便不再让自己想宁郎了。 是夜。 玉桃因为养伤,早早上了床。 房间一如往常裴宁还没离去的样子,就连红烛燃剩的蜡油,还安静地躺在烛台托盘里。 玉桃半跪在床上,点燃那些蜡油,然后抱着双膝坐着,静静看那燃烧的火苗摇曳。 只是没一会,火苗便再次熄灭。 只剩下屋内的一片黑。 玉桃便呆呆地维持原姿势坐着,一只手默默摸索靠外侧的半边床。 那是曾经属于裴宁的位置。 就在玉桃发呆时,小雪叩响了门。 她一手端着油灯,探出一只头来。 玉桃望过去,招唿着小雪进来。 玉桃笑:「小雪你真好,今晚你陪我睡吧。」 小雪安静地点点头,将油灯放在原有蜡烛的托盘上,摸摸玉桃的头髮,将床尾的被子贴心盖在两人身上。 油灯熄灭,房间内再次黑了下来。 屋内只剩两双亮晶晶的眼睛还睁着。 玉桃盯着樑上,好一会开口:「我们现在这样,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小雪在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攥着玉桃。 玉桃的手那样凉,那样冰。 小雪的心也跟着疼起来。 「你说,我们要真能回到小时候就好了,那个时候有爹爹,也有娘亲。咱们两个还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后面渐渐没了声息。 小雪抿着嘴,忍住哭的冲动,偏过头去。 只见玉桃的眼角,一滴晶莹的眼泪滑了下来。 那滴泪打在小雪的心上,她捏紧自己的衣角,强迫自己也没有跟着哭出来。 玉桃在伤心,但她不能跟着哭。 如今,裴老爹和玉桃娘亲都走了,她要做玉桃的姐姐,支撑着玉桃走下去。 她看到从前那个傻憨的赘婿摇身一变换上了华服。 她看到门口跪了一地的人称他为「太子殿下」。 她看到赘婿经过她身边时,红了眼。 小雪悄悄擦掉自己眼角的泪,在温柔的夜色里抚摸上玉桃的头髮。 她无法说话,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来安慰她。 「我不承认我配不上他,可世人皆说我不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安静的黑夜里,玉桃在小声抽泣,「我心里憋着一口气。」 「宁郎说让我跟他进京,可我要是真跟他一走了之,只会更让人瞧不起。」 「我不想做那被圈养在一方城墙里的金丝雀,一生都只能祈求夫君的施捨与爱意过活。」 「我希望自己是有能力与他平起平坐的。」 「我要努力做那个配得上宁郎的人。」 小雪抓起玉桃的手,在她的手心里认真且仔细地一笔一画写道。 玉桃感受着掌心的暖意。 小雪写的是:我相信你。 吕定吕辛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不休不眠,终是赶在十二月前抵了京。 宫烨霖回到东宫时,有一瞬间的恍然如梦。 踏在熟悉的石板路上,感受冰凉没有人情味的空气不断扑打在脸上。 宫烨霖冷峻挺拔的面庞里,淹没了最后一丝表情。 东宫的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喜极而泣迎接他们的主子回宫。 八斗的头都快贴在地面上了,开口哭腔已致:「殿下您平安回来了。」 吕侍卫临走之前并没有告诉他们太子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宫内只以为殿下去出去为圣上和皇太后祈福去了。 可大家都知道,自四皇子那日约太子殿下出去,就再没回来。 眼下,看着太子殿下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虽是迟了三个月,可圣上不仅没怪罪,还帮着掩饰,他们东宫总算是活过来了。 不管太子殿下去了哪里,圣上说他在哪,那就是在哪。 若圣上也不帮着掩饰了,那东宫可就真的要易主了。 眼下,不管宫内传得多么玄乎,说圣上属意要立谁为太子,那心总归还是向着宫烨霖殿下的。 东宫全宫上下的宫人们,也就跟着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宫烨霖瞧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大步迈了过去,临走前,留下一句:「都起来吧,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等宫人都反应过来时,吃惊地相互看了一眼。 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殿下这是在关心他们吗? 宫人们愣在原地忘了起身。 若是放在从前,惜字如金的殿下最多会说「起身」二字,从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如今却肯对着他们这些宫人说「辛苦」,太子殿下究竟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吕辛也是一脸大骇。 殿下一路上不眠不休,甚至在驿站都不肯多停留一段时日,催促着一路上了京。 他可是看着太子殿下臭了一路的脸,心揪了几天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恼了他。 如今看来,殿下确实受刺激不小。 只嘱咐一旁的八斗道:「主子最近心情不好,可得小心伺候着。」 八斗低头弓着腰应「是」,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以前殿下生气,眼神光瞥一眼就要吓死人的,如今怎么反而越生气越温柔了? 吕定望着太子殿下离去的背影,神情却有些复杂。 从前的太子殿下,从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留心,如今,却说出关心宫人的话来。 他总以为,这三个月的种种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太子殿下回来了,与裴娘子的一切就算是露水情缘,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然而现在,吕定才发现,自己也许想错了。 第55章 ◎宫女◎ 宫烨霖顺着整齐的青色石板路一路行至书房。 目之所及,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不已。 想必前一段时日,宫里也是落了雪,宫烨霖又不自觉想起桃花阁后院的那株光秃秃的碧桃树。 经过梅花林时,唯有雪红的梅花兀自盛开,让这冰冷的东宫看似有了些许生机。 一抹鹅黄色的影子背对着他,正专心致志瞧着每一株梅花树。 宫烨霖打量着对方,睫毛抖动了一下。 他记得,玉桃最喜欢穿的,也是一件鹅黄色的襦裙,俏皮又可爱。 跟在身后的八斗见太子殿下站定不动,悄悄抬起半个头来,见殿下正望着梅花林里的一个宫女出神,心下一琢磨,难道是太子殿下想女人了? 四皇子比太子殿下还小上三岁,如今都有两个侍妾了。他从前总以为太子殿下不喜女色,虽不知道太子殿下出去一遭发生了什么,许是天气转凉,榻上也想有个热乎伴了吧。 八斗转了下眼珠子,计上心来。 宫烨霖只看了一会便收回了眼神,一言不发迈进了书房。 虽宫烨霖不在东宫,宫人们确实一刻也不敢怠慢,整日勤勉洒扫。 炭炉已在正中央摆好,进屋时,便觉入至春天,让人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 放眼望去看去,每一处都打扫的一尘不染,所有物具的摆放也丝毫没有被动过,就像昨日刚来过一样。 竟让宫烨霖有些恍惚。 好像根本没有瑞安镇那段记忆般。 他还是那个每日都要来书房学习的太子。 桌子上放着那本他读了一大半的《翼善记》,是以宫烨霖重新坐下,拿起书。 其实现在让他看什么书,他也是看不进去的,那些从前他最爱读的书此刻却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字符,扭在一起,让他不慎烦躁。 但若不找些事做,宫烨霖只怕自己又会不断回想这三个月的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宫烨霖只得端着这本《翼善记》,与上面的字大眼瞪小眼。 一旁的八斗不识字,只见太子殿下刚一回来便要来书房,转动了下心思,悄悄退了出去。 宫烨霖瞧着那黑色的字符,书上突然又浮现出玉桃那双水汪汪杏园般的大眼睛,眨呀眨,倏地就笑了起来。 宫烨霖看着不禁发了呆,等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有那么一点点正在往上翘。 宫烨霖一定神,迅速将书扣在桌子上,嘴角的笑意也硬生生垮了下去。 八斗就是这时重新推开的门。 带着从外面进来的一丝凉气,飘至宫烨霖身边时,让他稍稍醒了醒神。 八斗弓着腰迈着脚,见太子殿下又迅速将倒扣上的书重新拿起,讨好地笑道:「书房里没个伺候的人怎么行。」 随后他侧开身子,对着身后挥手:「你来。」 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就在宫烨霖眼前飘动了起来,那宫女低着头,宫烨霖看不清她的长相,个子也不太高,只看着头上两侧梳着垂挂髻,脸颊旁的两只耳朵,通红得吓人。 那宫女也不凑上来,只走到炭炉旁,脆生生开口:「奴婢在书房伺候主子,主子有什么吩咐喊奴婢便是。」 宫女离炭炉近,经热气那么一烘,一股似有似无的梅花香不消片刻便盈满了整个书房。 瞬间,宫烨霖就明白了八斗的用意。 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宫烨霖一记冷冽的眼神扫过去,只见刚才还带着笑意的八斗瞬间收起了脸,重新垂下了头。 「孤好清静,不喜那么多人伺候。同样,孤眼里容不下沙子,什么人做什么事,不要越了规矩才好。」 言下之意,宫里不养怀揣异心的人,不要企图在他身上打什么歪心思。 闻此,那宫女已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紧紧贴在地上,只敢磕头认错:「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声音已是抖个不停。 她进东宫晚,虽从不曾见过太子殿下,可一直听闻,殿下是个不喜形于色的人,且气性冷漠,对待宫人严厉得很。 若不是刚刚八斗公公找上她,说天冷给她指个好差事,让她去书房给太子殿下添个炭,端杯茶。余下的,八斗公公没说,眼神却满含暧昧,她不敢乱揣测,只提着心跟着过来伺候。 否则,凭她自己,借她一万个胆子也是断不敢接近太子殿下的。 就连八斗也变了脸色,跟着跪了下来,嘴里喊着:「奴才该死——」 他想着自己想揣测一下君意没想到却摸了老虎尾巴,也是后悔不已。 是殿下才回来那句「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让他差点忘了,他们太子殿下,从来都是个不近人情的狠角色。 宫烨霖摸索着手上那本书的书嵴,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八斗该死吗? 他以为自己瞧那宫女一眼便忙不迭把人送上门来,那点小九九,真是浅显得很。 好歹是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做事还如此不知道稳重。 宫烨霖轻哼一声。 若放在以前,二十板子早就赏下去了,给八斗个记性,让他知道,奴才就是奴才,别妄想做主子的主。 可好端端地,宫烨霖看着趴在地上的那抹鹅黄,又不断想起玉桃来。 想起玉桃说她只是一介厨娘,攀不起高高在上的太子。 那宫女看着左不过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小小年纪只能无依无靠在东宫过活,指着主子有了好脸色便能过好一天,若是没了好脾气,因此丧命也是有可能的。 没由来,宫烨霖心里一阵烦乱,出声止了八斗和宫女的磕头,开口:「孤就这样可怕?」 八斗心中一紧,今儿个太子殿下是怎么了,没由来问出这一句。 可他毕竟是自小服侍殿下的,宫里这十几年也让他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得再磕一头道:「主子是我们的主子,我们下面这些贱命可都仰仗着主子您过活吶。」 这话在以前的宫烨霖听来,是天经地义的,而此刻听来,便让他烦心不已。 若可以,他不想做这高高在上,孤家寡人的「主子」,他宁愿是个有爹疼,有娘爱,还有玉桃在身边的普通庶民。 「算了,你们起来吧。」宫烨霖挥手。 八斗和宫女得了令,头也不敢磕,急忙爬起了身。 宫烨霖瞥了一眼那宫女,嘆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揪着自己的衣袖,害怕地小声道:「奴婢贱名初一。」 八斗在一旁干着急,生怕对方又热闹了太子殿下,不自觉抬高声:「主子面前回话得大点声!」 真是个榆木脑袋,当初怎么会以为太子殿下看上了她,差点没得丢了性命! 初一一抖,不得已稍稍扬了声:「回主子,奴婢贱名初一。」 「你先退下吧。」宫烨霖挥手,「这冬天侍奉梅林也不容易,若是做得好,孤到时会赏你。」 一句话,等于在八斗面前保了她一条命。 这样内敛的性子,在吃人的宫里,若是没有主人的一句好话傍着,只怕会被其他人活活欺负死。 初一得了令,抖得更加厉害,不过这次她是高兴的。 她最笨不会说话,又千恩万谢后,才退出了书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没让八斗退下,八斗便老老实实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宫烨霖思忖良久,开口:「她们宫女以前的衣裳都是鹅黄色的吗?」 八斗有些摸不清太子殿下的想法,怎么他刚看的那不是那个初一,而是她身上的衣服? 倒也不敢胡乱揣测,只低头应声:「是,这些小宫女之前一直都是鹅黄色的,只有像是白露她们这些大宫女的衣裳颜色上才有所不同。」 「换了。」宫烨霖捧着书,并未抬头,「孤不喜她们穿鹅黄色。」 「哎?」八斗不明所以抬起头,又迅速低下:「是,那请主子决定,换什么颜色好?」 「湖绿,浅褐,什么规制的颜色都行,就是不准再穿鹅黄。」 八斗得了令,一脸懵地退出书房。 这些小宫女在东宫至少穿了十年鹅黄色的衣服,怎么现在太子殿下看着反而不顺眼了? 宫烨霖又逼着自己静心看了会书,没一会的工夫,又有人来敲门。 是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江洪。 传了圣上的口谕,让他即刻去御书房一趟。 宫烨霖没多说话,只跟着江洪走。 父皇的御书房他不常去。 从前,宫烨霖一直渴望从父皇这里得到一些为数不多的父爱,想像书中读到的父慈子孝一般,父皇若能亲自教他温书,教他下棋,教他骑射…… 可父皇实在是太忙了,忙不完的朝政,批不完的摺子,忙着在御书房召见这个大臣,召见那个大臣。 他虽为太子,得召见的机会也是不多的。 偶尔想起,也是叫他来问一下功课,最后一次,还是他去回了父皇的话,说不想那么早娶太子妃。 父皇是位人人夸赞的好皇帝,他将整个身心都扑在朝政上,且看天下太平就是。 太傅最常教导他的一句便是,做皇帝当勤政为民。 可作为父皇,他给予自己的,实在是太少。 宫烨霖迎着冷风,眸子里是波澜不惊的凉意。 不知这次,父皇要找他做什么。 第56章 ◎冲突◎ 御书房内。 宫烨霖给父皇问过安后便立在侧边等候。 照徽帝正专心致志低头批着摺子,头也没有抬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照徽帝多批了两本摺子。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照徽帝桌前摆起了一摞摺子。 他不抬头,宫烨霖也便一直站在一侧,一言不发。 看着这父子二人好不容易见次面,却都不理会对方,太监总管江洪站在一旁也干着急。 明明太子殿下不在时,圣上那样挂心殿下,为避□□言纷起,毁了殿下的清誉,甚至不惜亲自下场为殿下想藉口。 而现在,明明是他主动召太子殿下前来,却先忙上了手头的摺子。 说句犯上冒昧的话,太子殿下打小就对圣上不亲近,圣上也是有原因的。 江洪偷偷瞟了眼太子殿下,他垂首而立,面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就只是站在那里。 江洪嘆口气,不由走上前去,弓腰道:「圣上,您批了这样久的摺子,这茶都放凉了,奴才给您重新换杯热的来。」 照徽帝头都没有从摺子面前移开,只敷衍一句「嗯。」 江洪得了圣上的首肯,毕恭毕敬端起那茶,再一抬头,看向宫烨霖道:「奴才真是该死,太子殿下在这站了这样久,奴才竟连杯茶都没有奉上,请太子殿下责罚。」 宫烨霖心里明白江洪是在故意找话,提醒父皇他在这站了许久,只淡淡颔首:「无妨。」 「行了。」照徽帝这才缓缓出声,却依旧头都没有抬起片刻,「坐下吧。」 宫烨霖垂下眼帘,再次行礼:「谢父皇。」 待宫烨霖坐下,江洪已端了两盏热茶奉上,又再次毕恭毕敬退到一侧。 照徽帝端起茶杯,虚抿了一口,垂着眼帘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宫烨霖,道:「回来了?」 宫烨霖起身,行礼:「承蒙父皇挂怀,儿臣一路平安。」 这声道谢实在是太过官方,听不出对方语气里一丁点感情。 终究还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才让他罚了多久的站就这样使性子。还以为他这样面无表情假装客气他就看不出来吗。 他可是太子的父皇! 哪有老子不懂儿子的。 照徽帝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放下,口气中已有一丝不悦:「知道朕为什么现在才让你坐下吗。」 宫烨霖正欲起身,照徽帝摆手示意:「你就坐下,不用起身回话。」 宫烨霖索性也不再推辞,拍拍衣袖重新坐了回去,道:「儿臣知道,父皇想打磨儿臣的性子。」 照徽帝点头,不愧是他一直看中的儿子,果然一点就透。 这样直接与太子相处的机会不多,照徽帝心情好,所以就又多说了几句:「你在瑞安镇的事,朕已知晓。朕已放话六宫,说你是为了给朕和太后祈福为由才南下的,你一直是朕精心培养的儿子,朕对你含了指望,瑞安镇那位救你性命的娘子,朕已赏她白银五百两,实相的话就会对这露水情缘闭口不提。你既已回宫,便当作没有瑞安镇这段吧!」 宫烨霖沉下眸子,并未着急出声。 只是听完父皇的话,他的心里又凉下半分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是他仍对这皇家存一份希望,是他以为自己失踪三个月,父皇是记挂他的。 没想到,刚一见面就想着要敲打他,还将瑞安镇示做他太子生涯不光彩的污点。 竟半分也没问起,他一个身强力壮武功尚可的一朝太子,何以会失踪。 为何不想一想,为何他出身皇家,却宁愿隐身于世,甘做她人的赘婿。 这些,作为一个父亲,父皇一句都不曾问到。 见太子默不作声,也始终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回答,圣上终放下手中的摺子,抬眼提眉道:「朕说了这些话,你竟没一句要对朕说?」 良久,宫烨霖才凄凄开口道:「是作为儿子对父皇说,还是作为臣子对圣上说?」 太子的话就像是一记清澈的耳光甩在照徽帝的脸上,他拧起眉头,恼怒地拿起一旁的茶杯扔到太子脚前:「混帐!」 宫烨霖淡漠地站起身,跨过那滩碎在地上的茶水,跪下:「若是以父皇的身份,儿子想问,为何儿子失踪这样久,见面后,父皇都不问一句儿子是否安好?儿子究竟为何才下落不明?」 宫烨霖抬起头时,眼中已比刚才多了几分情绪。 而他的话,同样将圣上堵的哑口无言,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 江洪也「哎呦」一声跪倒了地上,听着太子殿下责问圣上,心中大骇。 从前的太子殿下虽对圣上的感情越来越疏离淡漠,却是从来都不敢顶撞圣上的。 见圣上凝滞的表情,他心里也是一阵伤悲。 虽江洪进宫当太监后,便没有了儿女上的指望,但他从小服侍圣上,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品性。 圣上勤政为民,一心都扑在朝政上,对后宫有时是疏忽了些,可圣上对太子殿下那是含了指望,将他视为未来的接班人,请了那样多的老师精心培养的。 江洪趴在地上,磕了头后小心翼翼开口:「太子殿下,圣上对您是相当看重的,这不还说要为您补办一次生辰宴呢。」 照徽帝这才看向江洪:「多嘴。」 语气里却半分指责也没有。 他心里分明也是这样想的。 江洪听着圣上的语气,知道这次又揣摩对了圣意,心下不乏松快了些,磕了头后,道:「奴才该死。」 语气听上去却不像是「该死」。 「行了。」照徽帝挥挥手,「都起来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宫烨霖站起身子。 「朕朝政繁忙,从前从未给你过过一次生辰,想来明年你就要行弱冠礼了,今年遇了这样多的事,这次生辰宴朕也命内务府务必要好好操办。五日后,便在宫中举办。你才从外面奔波劳碌回来,这五日便好好将养着吧!」 这还是第一次,父皇与他说了这样多的话。 宫烨霖沉默许久,不免也有些动容。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别人给他一点点关爱,他便想着全身心去回报对方。 宫烨霖后撤一步,行大礼:「刚才是儿臣唐突了,望父皇原谅。」 照徽帝又将自己埋到了摺子中,声音已有了丝丝倦意:「回去吧。」 第57章 ◎她是我唯一的娘子◎ 五日后。 宣德宫内,觥筹交错,歌舞昇平。 艷丽的娇娘踩着鼓点的舞步,与笑嫣然间,在场宾客的视线不禁都被撩拨了去。 宫烨霖坐在下首,并不抬头看这些舞娘,只低着头意兴阑珊喝着自己的酒。 无趣得很。 宫烨霖想。 今日圣上高兴,就连款待给大家酒都是大齐朝价值千两一斤的宫廷玉液,但就是这极难得的玉露琼浆,宫烨霖却觉食不知味。 还不如那夜与玉桃同饮的女儿红。 如此想到,宫烨霖又为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今日太子生辰,除了六宫嫔妃皇子公主及各亲王外,也不乏有世家女子在此其中。 按尊卑来讲,这些世家女子是不能与太子同桌吃饭的,可圣上有意,此次生辰宴大家都心知肚明。 照徽帝看着喝闷酒的太子,心里微微不悦,今日说给太子过生辰宴,他倒好,自己成个闷葫芦只知道喝酒。 今日他精挑细选了几个世家女子,太子竟一眼都没往那便瞟去。 照徽帝面上仍浮着笑,在人群中扫视到大理寺少卿家的千金于曼妙。 于曼妙虽今年刚及笈,模样看着不大,人却稳重得很,听说自幼熟读《女则》与《女训》,正是皇家媳妇的好人选。 今天这场生辰宴,虽选了好几家世家女,可有些恨不得眼睛都要黏到太子身上去,只有那于妙曼,人如其名,含情脉脉的双眼打量几眼太子便又快速收回,与旁人说话时也端庄自持,不卑不亢。 太子妃,就该是这样的人才好。 照徽帝开口:「于妙曼。」 被点了名的于妙曼起身行礼。 一举一动,都像是那把尺子量出来的一般标准。 照徽帝不甚满意:「行了,今日是宫宴,无需那么多礼仪。眼见着太子自己倒酒自己喝实在是无趣,不如你去为他斟一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忘了手上的动作,纷纷将视线投过去。 另几个世家女,气性浅的,迅速垮了脸,抿起嘴一言不发。 众人看着在太子几张桌子之后坐着的于妙曼微微红了脸,她再次起身,跪地行礼,盈盈一握的腰身让人不忍多看两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谁不知,圣上这番话一出,这大理寺少卿家的于千金,半只脚就算迈进皇家了。 于妙曼迎着各异的眼色,小心翼翼迈着步子走到宫烨霖身边。 早前,她对太子殿下也是有所耳闻的。 太子殿下自开蒙去御书房读书,便聪慧过人,且自幼被立为太子,虽为众矢之的,十九年来却从未出过差子。众人皆知当今皇后娘娘偏宠幼子,对长子太子殿下极尽厌恶,但似乎圣上有意要保着太子。 于妙曼自小受到的教育与规矩便是比照皇家来的,虽大理寺少卿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总归还是能入了皇家眼的。 于妙曼看着眼前的太子,他虽还不曾看过自己一眼,但只看那张侧脸,便已是剑眉星目,红润而凉薄的唇紧紧抿着,他身上那种疏离淡漠的气质莫名让于妙曼觉得,太子殿下与自己家里温润如玉的哥哥都不一样。 太子殿下时好看的,冷冽的,让人忍不住拜倒在他的衣袂下,诉说自己对他的崇拜与折服。 唯有宫烨霖仍旧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盯着自己眼前的菜色与酒壶。 待于妙曼走近时,宫烨霖才闻到对方身上飘来的香气。 于妙曼白皙的手去探那桌子上的酒杯。 「太子殿下,让妙曼来……」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双大手无情打断。 宫烨霖抬着手背虚阻止着就要倒入酒杯的酒壶,轻抬一只眼,那双墨色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女子,冷声道:「谁让你靠近孤的。」 嗓音低沉而冷冽,明明声音不大,飘入于妙曼耳朵里时却像是一把催了毒液的刀,一声一声,让人忍不住浑身打颤。 做事一向规矩严谨的于妙曼,此刻却一个晃神,手中的酒壶也损失洒出几滴酒,溅落到宫烨霖的衣摆上。 于妙曼顿时白了脸色,忙不迭跪在地上。 刚刚见到太子如此俊朗后,竟让她把一切都忘在了脑后。 此前听闻,太子一向是不近女色,更是对贴上来的莺莺燕燕不屑一顾。 若不是父亲说,圣上有意让她参与此次太子的生辰宴,以为是自己有做太子妃的机会,这才头脑一热失了分寸。 眼下,于妙曼的头脑清醒了,心里的悔意更多了一分,她趴在地上,抖若筛糠,止不住的求饶:「还望太子殿下原谅……」 那柔美的声线里带了几分哭腔,任谁听了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怜爱来。 竟这么一出,刚才还热闹的宫宴上,音乐声戛然而止。 照徽帝蹙着眉头,才刚给于氏一个机会,就做出如此不稳重的事情。于妙曼在他心里打了个大大的差,看向她的眼神也不似刚才慈祥了。 总归还有这样多的世家女子,一个不行,总会有下一个的。 便开口道:「太子,你自己看着办。」 宣德宫内一时安静极了,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投了过来。 宫烨霖粗着眉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大理寺少卿千金于氏,他恍惚想起,眼前的人跟玉桃年纪似乎也是相仿的,就连这样的世家女子都在宫里活的胆战心惊,若他执意要把庶民出身的玉桃接进宫中来,是否会变得与这些世家女子一样整日战战兢兢? 在这个宫规等级森严的地方,都只不过是吃人罢了。 这样想着,宫烨霖竟可怜起她们来。 宫烨霖本以为,这生辰宴是父皇圣心转还,自知从前亏欠他太多,而特地办场宫宴弥补他一二罢了。 其实宫烨霖一直想要的,不过是一份亲情与关爱,但这些,在父皇让旁的女子为他斟酒时,目的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父皇介意他与玉桃的那一段,想早日为他找个太子妃,安顿下来便不会再想玉桃了。 可是父皇想错了。 早在三个月前,瑞安镇那个在他们眼里身份低位的庶民女子裴玉桃,凭着那碗面将他牢牢锁死,这心中,已经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宫烨霖抿着嘴,看着脚边快要哭出来的于氏,淡淡开口:「无妨,起来吧。」 那几个在一旁想看好戏的世家女子听到这话,一副吃瘪的模样。 不是说太子殿下是个冷酷疏离的人吗,怎么今日却对那于妙曼如此宽待,莫非…… 于妙曼愣了一秒,终是听清太子殿下没有责罚她后,抬起了泛红的眼睛。 心中也不觉一暖,都说太子殿下不近女色,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意中人,若是她能做这个走进太子殿下心里的那个人的话…… 于妙曼抬着她梨花带雨的眼睛,感激地看着宫烨霖。 宫烨霖并不再搭理对方,而是起身,向圣上鞠了一躬,这才开口:「父皇莫要再费神给儿臣找太子妃了。儿臣早在三个月前,便已成婚,她是我唯一的娘子,我曾向她承诺过,此生绝不辜负她!」 第58章 ◎太子想看堆雪人◎ 宣德店内瞬间寂静的可怕。 众人听了这样大一件秘闻,起初是吃惊,后来越发不敢多想,忙都垂下头去不敢言语。 尤其刚才还幸灾乐祸的世家女,此刻也如鸵鸟一般恨不得将头钻进地缝中,此生都没听过这样的言论。 太子成婚并非儿戏,那太子妃的人选可是要登记在册的,可她们一没听说过此事,太子成婚也并未昭告天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而且……好像是有从宫里传出过说东宫突然三月前闭门不出,其实太子殿下是失踪的消息来着。 「混帐!」照徽帝勃然大怒,目眦欲裂,狠狠拍向桌子,有显不足,又大吼一声,「混帐东西!」 在场宫人无比纷纷从椅榻处离开,诚惶诚恐地跪到地上。 不是说这就是为太子殿下补办的生辰家宴吗,怎么还生出这样多的事端来…… 唯有绷着脸坐了整局的皇后娘娘,她跪在地上,敛着声音道:「还望圣上保重身体。这个逆子如此不稳重,臣妾作为太子的母后,也不想再偏袒于他,圣上不管如何裁决,臣妾也绝无怨言。」 可垂着的那张脸,却掩饰不住的得意。 之前宫烨霖样样优秀,皆在众皇子之上,以至于每次想找他的疏漏让圣上降罪于他都不得其法,这一次,是他自己跳出来惹了圣怒,只怕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了。 皇后娘娘此话一出,皇后与太子母子不合的事已是铁板钉钉打在了每一个在场宫人的心中。 宫烨霖跪在地上,当他听到父皇喊自己「混帐「的时候,他没有动容,但母后那句「臣妾作为太子的母后」时,心里却钻心地疼痛。 那可是他从小敬重的生母啊,为何不管他怎样做,母后永远都认为是他不对,是他不好,视他为逆子。 胸腔只觉一阵凉意,他死死盯着跪在父皇身旁的母后,终是垂下了眼帘。 本还在圣怒之下的照徽帝,听了皇后的话,只恼怒地喘了两口气,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皇后,眼中的嫌弃之情一闪而过。 幸好那蠢妇的话提醒了他,倒让照徽帝冷静了稍许。 他抵住自己的头,按了两下,扫视下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缓了一会,终开口:「来人,先将太子关入东宫,非召不得觐见。」 在场宫人皆是暗自惊讶。 刚才皇后娘娘那番添油加醋的话,本以为会加速太子之位的争夺。没成想,圣上这道口谕,虽然是给太子关了禁闭,却等于时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还在无形之中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圣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场生辰宴不欢而散,但宫里的话题却持久不散。 圣上虽明令禁止讨论此次生辰宴上的事,但私下无外人时,还是会有几个多事的宫人私下讨论。 「听说那几个世家女回家就闭门谢客,大门不出了,还有一个好像还匆匆许了个人家,说转过年来就要嫁了?」 「是呢!听说那个被太子殿下当众呵斥的大理寺少卿家于氏千金回去就大病一场,到现在还没下得来床呢!」 「何止是那几个世家女啊,你没瞧皇后宫里的人,最近一个个都苦着个脸,连大气都不敢喘,还不知道那日圣上当众让皇后娘娘下不来台,指不定回去怎么拿宫人出气呢!」 「皇后娘娘的事你也敢置喙,真不要命啦!」 「哎呀这不是私下没人才说一说嘛……」 叽叽喳喳的小宫人捂着嘴私下看了几眼,确认隔墙无耳后就赶紧跑开了。 宫烨霖自被关入东宫后,整日不是看书就是画画。 这几日,他坐在书房中的时间变多了,头脑也愈发冷静下来。 那日在生辰宴上,他说了如此违背纲常的话,按律来说,他被剥了太子身份都是轻的,重则,父皇可能因为恼怒将他便为庶人。 这也是宫烨霖得知父皇利用他的生辰宴,要为他选太子妃时,一时激动,想着干脆让父皇直接贬他为庶人算了。 这个太子谁爱当谁当,他就回瑞安镇去做玉桃的赘婿。 哪知父皇只是将他关了禁闭。 宫烨霖知道,这是父皇用这种方式让他冷静,也是为了保他…… 皇储之位牵一髮而动全身,若那日父皇真圣怒之下罢了他的太子之位,那最有可能上位的是谁? 宫烨承? 并不。 宫烨承虽为嫡次子,可他的资质实在是平庸,听说母后为他求来的去户部任职,也并不老实,真要追究起那些混帐事来,只怕要牵连到不少人。 而他还有个异母所生的幼弟六皇子,今年虽才十五岁,但听御书房的师傅说过,六皇子才智过人却收敛锋芒,是个可培养的好苗子。 只可惜,六弟的生母只是个品级不高的美人。 这几日,宫烨霖才冷静过来。 他在位一天,这朝中的局势便会多一份安稳,他虽对龙椅上的位置并无觊觎之情,可自小读圣贤书,是为了明事理,父皇这样一身心扑在朝政,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他能给玉桃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种,而不必一时昏了头脑做出如此极端的事情来。 宫烨霖若有所思地捧着书。 忽觉,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声「下雪了」又很快噤了声。 宫烨霖抬起头望向窗外,果然,窗外已染成了一片雪白。 宫烨霖来了兴趣,推门而出,一股冷风瞬间灌进衣领中,也不觉冷。 上次见这漫天飞舞的白雪,还是在瑞安镇时,不知不觉已过了这样久。 八斗忙不迭将斗篷披到太子殿下的身上。 那柔软温暖的感觉刚触到宫烨霖身上,被他伸手阻止:「换那件孤从瑞安镇带来的斗篷。」 八斗瞧着手中的斗篷,嘟囔道:「那件斗篷做工如此粗糙,这样的雪天根本不保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多嘴,让你换就换,哪那样多的废话。」 八斗赶紧闭上嘴,转身去拿了那件藏蓝色的斗篷给太子殿下披上。 八斗站在太子殿下身后,看着太子仰起头看雪景的身影,不解。 太子殿下有那样多做工华贵,用料极品的斗篷,偏偏却最喜欢这件,外出时就要披上这一件。 还有一副画功不忍直视的肖像画,也被挂在了太子殿下的寝殿内,太子殿下每晚睡觉前,都要去跟那幅画说上好一会的话。 八斗曾偷偷去瞧过,那画上写着一行字,说是叫「裴宁」,可裴宁是谁他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拿一幅别人的画,还满眼的留恋呢? 「八斗。」宫烨霖出声,将八斗的思绪拉了回来,「东宫一直都是这样安静的吗?」 八斗弓腰答道:「殿下你一向不喜热闹,所以咱们宫的宫人做事也都小心仔细。」 更何况,生辰宴上太子殿下刚热闹了圣上被罚了禁闭,大家只能更加谨言慎行,怕在这头上被太子殿下寻了错漏。 宫烨霖抿唇,只望着那簌簌落下的白雪。 他自知,曾经在东宫里,他是如何的淡漠,宫人但凡有一点小错,都会被他重罚。 那些宫人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怕得要死。 可宫烨霖还记得,在瑞安镇时,下雪天玉桃便要端着炉子出来温酒喝。 雪落得大时,玉桃兴致来了还要去堆雪人。 那双被雪染的通红的小手捂在他的脸上,还要故意来问他「到底冷不冷」。 宫烨霖凛了神色,缓缓开口:「孤想喝酒了,教人端个炉子放到廊亭中去,孤要亲自温酒。」 八斗得了令,正准备退下。 宫烨霖顿了顿,「再找几个会堆雪人的宫人来,到庭前去堆雪人,堆得好的孤有赏。」 「哎?」八斗一脸没听懂的表情,勐得抬起头。 却遭到宫烨霖一记白眼:「还不快去。」 「是,是。」八斗侧身退下了。 这雪越大越大,让八斗斗忍不住抱紧身子,腿下跑着的脚却越来越慢。 雪天围炉煮酒他可以理解,只是太子殿下怎么突然想看堆雪人了? 要知道,从前殿下对这些可是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 自从太子殿下失踪三月从瑞安镇回来后,就变了好多。 变得好像更有人情味了。 第59章 ◎头一次看见太子殿下的笑颜(新增一千字)◎ 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白色的雪花已覆盖了宫殿各处的飞檐屋嵴,青砖地也积上了一层雪白。 这还是太子殿下头一次来了兴致要赏雪,之前各宫人都怕触了殿下的楣头,大气不敢出,谨言慎行。 如今太子殿下说要在水榭亭中边赏雪景边围炉煮茶,小厨房瞬间热闹了起来。 水榭亭位于湖心中央,路上唯有一道拱桥可至,否则需要渡船才可。 春日看景,夏日赏莲,秋日泛舟于湖上,最是自在。 只是这冬日大雪里去水榭亭,太子殿下这还是头一回。 但谁让太子殿下沉闷了这几日,好不容易想出来透透气了,底下的宫人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忙碌着。 小厨房里要准备的可不只是炉具和酒那样简单,几盘精緻的点心也得备着,再准备几道可口的小菜热着,下雪天外面还是冷,若是太子殿下想吃口热乎菜了,也好能供应得上。 今日虽雪下得大,却没有风。 宫烨霖裹着玉桃送的藏蓝色羊毛斗篷,踩在落了雪的青石板路上,吱嘎吱嘎作响。 八斗为太子殿下撑着一把伞,还挺能听到雪花簌簌敲打伞面的声音。 不知是无风还是斗篷起了效果,宫烨霖一路行至水榭亭时也不觉得冷。 不过大宫女白露还是提前在亭子的一面提前放置了屏风,能稍稍阻隔风雪落下。 凳椅上提前绑了鹿毛软垫,炭炉就在一旁热着酒,由东宫自己小厨房的李大厨亲自伺候调酒。 京城的雪落的比瑞安镇大,湖面已是结了厚厚一层冰,八斗召集来的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此刻就拘束地站在冰面上,等着太子殿下让他们堆雪人。 本来落了这样大的雪,是该及时清扫出来的,怕雪天路滑主子出行再有什么差池。哪知八斗公公问他们是不是都会堆雪人,几个自小生活在北方的宫人举了手,好奇地问是要做什么,八斗只说到水榭亭的湖面上去,给太子殿下堆雪人看,堆得好的重重有赏。 这还是他们做太监做宫女以来,第一次有主子提这样的要求。 八斗弓着腰问宫烨霖:「殿下,那几个宫女太监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堆雪人。」 正巧这是李大厨也将煮好的酒端了上来,一杯黄酒中含着几只梅子等水果,宫烨霖抬起手喝了一口。 这热乎劲就顺着喉咙一直暖进了胃里。 李大厨的味道一贯是没得挑的,任何的食材经他的手都能变得精緻可口,宫烨霖虽之前不曾在吃食上有过多讲究,李大厨却能在东宫后厨一干就是十五年,同样也有自己技术过人的水平。 李大厨小心翼翼打量着太子殿下,这还是殿下头一次想这样喝酒,也是听从了殿下说的在黄酒中加了一些水果进去,味道经过他的手又中和了几个味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他相信,这样的煮酒不能说完美也只能说没有人能再挑出错来。 宫烨霖放下酒杯,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 只能说李大厨是一个做工严谨的厨子,有着极严谨、细緻认真的手艺。只是这副追求完美的性格下煮出来的酒,是好喝,与这皇家如出一辙,完美,无可挑剔。 可是,却缺少人情味。 宫烨霖看着站在冰面上的小宫女小太监冻得脸上通红,眉头轻轻一动,开口:「李大厨。」 李大厨立马凑上去跪下:「殿下,您吩咐。」 宫烨霖指着冰面上的宫女太监道:「天这样冷,赏他们每人一杯酒吧,暖和过来就堆雪人。」 李大厨大吃一惊,像是没听清般惶恐抬起头,又赶忙低下头:「是。」 又赶忙吩咐自己的徒弟们多取几个杯子过来。 李大厨不明所以,难道是这酒不合太子殿下心意,于是就都赏给下人了? 那几个得了酒喝的宫人们欢天喜地接了这酒,先是抿了一口,尝到黄酒的醇香后纷纷一大口干进了肚子里。 喝了这酒,浑身上下像是涌入了一股暖流,仿佛有一股子的劲,更重要的是,这是主子赏他们的。 几个从小生长在北方的宫人仿佛天生就是玩雪的法师,很快就促着冰面上的雪堆起了个雪人。 要说东宫的宫人也继承了宫烨霖之前的优点,做事严谨,一丝不苟。 就连那雪人都堆的如此完美,让人找不出错漏来。 不过宫烨霖却想起之前玉桃堆的那个丑雪人,肚子那样大,头那样小。 最后,还非要给人家小脑袋上插了根大胡萝蔔,明明鼻子和手都冻的那样通红了,还是笑的一脸灿烂,问他自己堆的好不好。 宫烨霖嘴角微微上扬,站起身来,大步迈出水榭亭去。 八斗紧跟了上去,忙问主子是去哪。 李厨子在一旁傻了眼,这酒殿下就喝了一杯,这……酒他做失败了? 宫烨霖挥手:「酒孤赏你们喝了。」 「那主子您呢?」 看着太子殿下既不像是去书房也不像是回寝殿的样子。 「看的手.痒了,孤也去堆一个!」 那天,大门紧闭的东宫内第一次传出了笑声。 带头的是从前一向冷酷疏离的太子殿下,本来堆着堆着雪人,后来不知怎的演变成了打雪仗。 宫人们哪敢冲着太子殿下打,结果不知谁起了头,一个没看稳就打到了太子殿下身上,刚变了脸色准备跪下磕头认错,没想到太子殿下眼疾手快立刻回打过去了个雪球,还高声道:「今日没有什么太子和宫人之分,你们给孤好好的打!」 那一日,也是所有的宫人入东宫以来,第一次看见太子殿下的笑颜。 桃花阁沉寂了几日又重新开始营业。 第一日时,来吃锅子的食客都快要将桃花阁坐满了。 玉桃在后厨忙碌了整一上午,手脚并用都快忙成了八爪鱼,直到食客走的稍多了些,这才得空抽空出来到前厅转了转。 大家都来给小裴掌柜捧场,一是人家的辣锅子和酱料确实与众不同,别人家怎么模仿都模仿不来。 二是福满楼关门,能入的了嘴的酒楼又少了一家。街里相亲倒都没有怪小裴掌柜的,毕竟小裴掌柜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与那利益至上的朱掌柜不同。 再说这次也是朱掌柜咎由自取,自己亲手将自己送进了大牢。那朱家千金与她的女婿求人不成,听说第二日酒灰熘熘的离开了瑞安镇,,连自己那在牢中的爹都没管。 再就是,小雪节气那日,有人看到一辆挂着「宫」家旗帜的马车和一队士兵出现在桃花阁门口,没一会就有个如谪仙般气质不凡的华服男子上车离开,那人辨认了好久才发现居然是裴家的傻子赘婿。 能挂「宫」家旗帜的是什么人? 就算是他们这些小地方的百姓都知道,那得是京城皇城里的宫家人! 「瞧着没。」饭桌上,一妇人低头向自家男人投了个眼神,「帐房先生又换了个,敢情那小裴掌柜的傻子赘婿真是个宫里的贵人!」 男人也悄悄回头去望了一眼:「我就说,这瑞安镇何时出过这样容貌惊人的男子,定非池中之物!」 妇人嗤笑一声,伸手用筷子打了一下对方的:「你不平衡什么,人家小裴掌柜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配那赘婿就是金童玉女!至于你嘛……」妇人扫了一眼自家男人,「就别不自量力跟那赘婿比了,从前比不得,现在成贵人了,更比不得咯!」 男人被自己娘子调笑一通,倒也不恼:「呵,我还不了解男人,小裴掌柜长得再如仙女下凡有何用,那赘婿被家人找回去了,还不是没带小裴掌柜走,终究嫌我们是小地方的人,攀不上他们的高枝!」 …… 玉桃偶到大堂来时,更感受到一些人投来的各种眼神。 有好奇的,有探究的,也有同情的。 她垂着眼帘就当自己没看见,仍旧笑眯眯送走每一位食客,招唿着下次再来吃。 有声音大的传进小雪和梁文山听到,想安慰玉桃几句,她反而吸了吸鼻子道:「让他们说去,若是因为好奇便来桃花阁吃饭,这不就是跟送钱一样嘛,我银子赚着,何乐而不为!」 这话一出,小雪和梁文山反而不好再安慰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照徽三十八年冬。 瑞安镇下过最后一场大雪后,玉桃遵着娘亲临走前告诉她的最后一句话,在碧桃树下挖开了爹爹埋在那的一箱银子。 箱子里是两锭五十两银子,外加几串金银首饰。 娘亲弥留之际,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唯独留下玉桃,努力在她耳边嘱咐着:「若是他日,裴宁离开了你,而桃花阁经营不下去了,碧桃树下你爹爹为你攒的银子可做不时之需。」 而在京城内,年根前,就在全宫上下都以为东宫此次无法过新年时,圣上一道旨意下去,免了太子那日在生辰宴上的大不敬之罪,特赦开宫。 并且,一向独揽大权的照徽帝,特许太子年后上御书房去学习日常处理政务。 传闻,这道旨意一出,照徽帝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去皇后娘娘所在的凤仪宫。 第60章 ◎去趟瑞安镇◎ 当瑞安镇的每一家每一户都开始剪窗花贴对联迎新纳春的时候,桃花阁久违闭了门,三个人围在锅子前,热火朝天吃锅子。 外面的炮竹声从早响到了晚也没有停歇,因着爹娘刚去世未满一年,桃花阁并未做过多装饰,只象徵性添了两三杯酒。 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小雪虽不说话,却摇头晃脑表示开心。 梁文山话也不多,脸上总是挂着温柔地笑意。 看着最快乐的还要数玉桃,两杯酒下肚后,她的脸上也浮了一层桃粉色。 「新年了,我们大家就许一个新年愿望好不好!」玉桃提议。 小雪狠狠点头表示同意。 她最先站了起来,指了指玉桃,又拍了拍胸脯,做了个抱抱地姿势,表示大家新的一年也要一直在一起。 然后又点了点梁文山,竖起了大拇指,是指他三月的科举考试一定没问题。 距离三月的殿考还有两月的时间,算算日子,过完年后,梁文山就该启程去京城了。 梁文山顺势站了起来,一介书生不胜酒力,两小杯酒后,脸上已经是红到了耳朵根。 他稳了稳心神,端着酒杯看向玉桃,眼里有感激,也有欣赏。 「裴娘子,梁某在这里起誓,他日我梁文山若功名加身,定不负裴娘子。」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眼波流转间,玉桃还在梁文山的眼眸中看到了些许熟悉的神情,那是她在宁朗眼中无数次见过的风景。 玉桃缓缓起身,向梁文山鞠了一躬:「玉桃相信梁公子他日必能高中,也唯有梁公子高中,才能帮到玉桃。」 玉桃的话里冷静且客气,也毫不留情地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铺开摊在梁文山面前。 梁文山心中暗自苦笑一番,裴娘子对他,直白到不掺杂一丝男女的感情。 而他,只能时刻提醒自己要清醒与克制。 唯有这样,他才可以留在陪娘子的身边。 照徽三十九年春,得到殿试通知的举人纷纷入京等待最后的考试。 同月,照徽帝钦选东宫太子宫烨霖为主考官。 朝中纷传,这是圣上有意在为太子殿下铺路,培植自己的亲信。 但与太子殿下不合的四皇子一党也同样没有闲着,新年后,圣上也为四皇子宫烨承升了职,任户部侍郎一职,掌管地方赋税徵收。 这样看来,太子殿下虽可以跟着圣上在御书房学习处理朝政,却并未有真正实权,平日里有圣上看着,也无法跟朝中大臣私下结交。 而四皇子眼下看着虽无皇储之望,但圣上是实打实给了一官半职,又是在肥水最多的户部,若能好好歷练,必将能给朝中大臣留个好名声。 如此一来,冷了皇后一月有余的照徽帝,终于重新翻了凤仪宫的牌子。 所以,太子党和四皇子党仍明争暗斗互不相让。 眼见着被关禁闭那几日,东宫上下因为那场由堆雪人演变成的打雪仗,渐渐拉近了宫烨霖与宫人们之前的距离。 从前,宫人们敬着太子殿下,但也是恐惧着太子殿下。 如今,大家心里没有那么畏惧他了,反而心里是实打实一心向着殿下。 若是将来东宫易了主,他们也是一万个不情愿的。 太子殿下重新得了圣上的青睐,关了不到一个月就被放了出来,还因祸得福能入御书房学习,全东宫都欢天喜地。 眼见着太子殿下日渐忙碌了起来,整日四点晨起去御书房,一直到午膳点才得空回到东宫,午休没一个时辰,下午还得去,再回来就是晚膳时候了。 圣上勤勉,日日不得休息,就连太子殿下也一日一日的去,眼见着人都瘦了一圈。 宫烨霖不得空,就连见吕定吕辛的机会都少了。 还是一日午膳时,宫烨霖特意喊了吕定来:「孤思来想去,这件事得你去做。」 吕定跪下:「请殿下吩咐,属下一定万死不辞。」 「去趟瑞安镇。」 吕定:「……」 刚才说的话还可以重说一遍吗。 怎么好端端的,太子殿下又想起裴娘子了? 那日,裴娘子赶殿下走的场面可是不太好看。 宫烨霖像是知道吕定在想什么,也没有否认:「那日玉桃身边那个男人,孤记得好像是位书生。」 吕定蹙着眉头回忆了许久,才想到好像裴娘子身边,…………是站了位书生模样的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怎的太子殿下好端端,想起了他? 「孤希望你能劝说他,入东宫做孤的幕僚。如此,他要有真才实学,来日也可举荐一二个官职。」 吕定勐地抬起头来:「殿下,您的意思是……」 「玉桃那日的话孤想明白了,孤若前行将她带回宫中,只会被人非议她的身份,而贸然让镇远将军认了玉桃做义女,也会让父皇怀疑我去镇远将军私交过密。不若从那书生下手,让两人强行认作兄妹,那玉桃便是朝廷官员的妹妹,孤要娶臣妹,谁人还敢阻拦?」 想不到,太子殿下竟为裴娘子筹谋至此! 「可是……」吕定捏紧了拳头,还是将梗在喉咙里的话说了出来,「殿下你就不怕,那书生已与裴娘子……」 他虽还未娶亲,可也到底是个男人。那书生看向裴娘子的眼神,可不像只是看妹妹的样子。 「不会。」 虽这样说这,宫烨霖的眼中已染上一层红丝,他曾数次在梦里,梦见玉桃挽上那个书生的胳膊,冷漠地对他说:「没了你,我还会有下一个赘婿。」 不会。 宫烨霖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 就算是真的,他夺了臣妻又如何。 玉桃只能是他的。 她的唇,她的身,她的心。 只能是他宫烨霖的。 吕定这才知道,他本以为太子殿下最近每日在御书房勤勉学习,其实一日都不曾忘记过裴娘子。 他当初反对的本意也只是怕太子殿下沉溺在瑞安镇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但他后来才发现,殿下只有在裴娘子面前才发自内心的笑过,而自瑞安镇回宫后,殿下性格也变了许多。 东宫是与以前变得不太一样了。 吕定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有裴娘子的功劳。 从前死气沉沉的东宫里,有一个像裴娘子一样活泼爱笑的主子,好像也不是不行? 「孤本来是想亲自去一趟的,但是父皇那边盯得紧,唯有吕定你去,孤最放心。」宫烨霖一只手重重拍上吕定的肩。 吕定终于回应:「属下即日便去。」 随后,又想起一件事来,復又禀告道:「殿下,还有一事。」 「说吧。」 「属下听闻,京中近日新开了一家酒楼。」 「吕定,孤发现你最近愈发闲了,连京城开家酒楼都要向孤来回报。」 「那家酒楼好像是叫,桃花阁。」 第61章 ◎桃花阁易主◎ 桃花阁? 这三个字成功让宫烨霖抬起眼帘。 怎么现在的酒楼都不叫什么醉仙楼、悦来居之类的吗。 桃花阁什么时候变得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取了? 宫烨霖蹙起眉头,不悦地直起了身子:「你去过?」 吕定小心翼翼开口,道出自己的猜测:「不曾,但万一是裴娘子开的……」 宫烨霖很快否定:「不会的。」 这句话说出来,又让他心情低落了下去。 玉桃在瑞安镇生活了十五年,那里有她最重视的爹爹和娘亲的记忆,有辛苦经营的桃花阁,怎么可能回到京城来。 宫烨霖自嘲地笑了笑。 毕竟,他祈求了那样多次,想让玉桃陪他来京城,都被无情地拒绝了。 「好了,先去瑞安镇办正事。」宫烨霖敛起神色,「过不了半月便是殿试了,这段时间孤会很忙,等空了再去瞧瞧那冒牌的桃花阁。」 它最好是小心点,若是被他发现了什么错漏,单就这个他一定要让对方换个名字不可。 吕定得了太子殿下的令,片刻不敢耽误,快马加鞭又去了趟瑞安镇。 四个月的时间吕定来了两次瑞安镇,对这里已经轻车熟路。 殿下的事那样多,他也不准备在瑞安镇逗留,找到那位书生,说明殿下的意图就好。 哪个读书人不是为了走仕途完成自己的抱负? 他就不相信,那书生不会心动。 自然而然,裴娘子应该也能放下之前的心结,重新接纳太子殿下了。 哪知吕定下马刚进了桃花阁,店还是一样的店,生意还如往常一样好,柜檯那却换了个帐房先生。 吕定瞧着眼前的男子,怎么都无法跟记忆里那有过一面的书生对起来。 那帐房先生不认得吕定,只见他看着自己,只好客气地问道:「客官是要吃饭?」 吕定不好直接去找裴娘子,怕她不见他。 遂点点头,自顾自挑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又硬着头皮点了两道菜。 等待的过程中,一个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奶娃娃凑到了吕定的桌子旁边,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只手指含在嘴里直勾勾地看着吕定。 这小奶娃颇为可爱,就让一向铁汉柔情的吕定都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小奶娃圆嘟嘟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呀?」吕定柔声道。 小奶娃张开嘴,奶声奶气道:「裴……裴……」 许是年岁太小,说话含含煳煳,吕定怎么也听不清是裴什么。 不过光一个「裴」字就差点要了吕定半条命去。 吕定紧张地滚动喉咙,上下打量了这小奶娃好几眼,那双大眼睛,跟裴娘子的实在是太像了。 想完,吕定又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太子殿下离开瑞安镇不足四个月,眼前这小奶娃看着都一两岁了,怎么可能是裴娘子和那书生的孩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囡囡,你怎么在这!」一个妇人装扮的女子从一旁沖了过来,一手将吕定眼前的小奶娃捞进了怀中。 「娘……娘……」囡囡笑着拍拍手。 妇人抱起囡囡,这才满脸愧意轻轻对吕定点头:「不好意思这位客官,囡囡年纪小,一时没看住竟跑到这里来了。」 瞧着吕定眼生,也多热络了两句:「我是这里的老闆娘,看这位客官眼生,可是第一次来桃花阁吃饭?」 吕定勐地抬起头,不可思议盯着眼前的妇人:「老闆娘?这里掌柜的不是叫裴玉桃?」 「原来是小裴掌柜的曾经的熟客。」妇人大咧咧地笑了笑,解释道,「那您来的真是不凑巧,小裴掌柜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 走了?吕定疑惑:「你可知她去哪了?」 妇人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小裴掌柜需要银子,所以暂时将店转让了,只说让我保留着后院那株碧桃树。」 话音刚落,眼前的男人蹭得站了起来,只留下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离开了桃花阁。 「哎客官你的菜还没上!」 妇人抱着囡囡追了两步,哪知人一跃上马,尘土飞扬间,已不见了人的踪影。 吕定回到东宫时,已是殿试的前一日。 宫烨霖听到玉桃已不再桃花阁的消息后,倒是沉默了许久。 晚膳,他只叫小厨房做了一碗面,用青菜做底,窝了一个荷包蛋。 那还是李大厨第一次做这样朴素的晚膳,仔细盘问了八斗五遍,是不是太子殿下真的交代了其余的什么都不要。 那碗清水面端上来的时候,新鲜的绿菜叶漂浮在汤面上,筷子戳向那晶莹剔透的荷包蛋,黄色的溏心就顺势溢了出来。 宫烨霖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一根根面塞进嘴里。 却不是从前的滋味了。 那被戳了一个洞的荷包蛋,就像是他的心,缺了个大口子。 心里空着,便再也无人填满了。 不等宫烨霖伤感,为期三天的殿试就开始了。 早半个月前,照徽帝就指定由太子出任主考官,由读卷官与执事官组织和辅佐太子殿试的各项事宜,保证殿试各环节不出差子的正常进行下去。 由于这是宫烨霖第一次出任科举考试的主考官,连着三日,他都亲临殿试的考场奉天殿,与近百名全国各地前来考试的考生同吃。 既体现了皇家对殿试考生们的重视,太子亲临也在无形之中鼓励着这群学子,为朝廷报效的决心。 宫烨霖在这三天里,一刻不曾休息过。 殿试结束后,宫烨霖也没有时间休息。 读卷官从中迅速挑选出一甲候选试卷进了东宫的书房,依照规矩依次向太子殿下朗读所持试卷。 全部朗读完毕后,读卷官将试卷交给太子殿下,再由宫烨霖批阅。 宫烨霖翻阅手中的试卷,被其中一篇文采俱佳的试卷所吸引。 不觉抽出又细细品读了两遍,情不自禁站起身子来夸道:「这个书生的文章写得极好,不仅文采斐然,且见识深远,今年状元非他莫属!」 读卷官也复议道:「正是,下官阅到此卷,也颇为赞赏。」 宫烨霖翻看着这卷子上的出处:「梁文山……不错,不错。孤定要向父皇讨要了他,入东宫做孤的少傅。」 读卷官在脑海中搜索着「梁文山」的名字,笑道:「说来这书生与太子也算有缘。听闻太子年关前为圣上与太后祈福时,曾路过瑞安镇,这书生祖籍便是瑞安镇的。」 第62章 ◎重逢◎ 天刚蒙蒙亮,玉桃就睁开了眼。 顺着房间窗户望过去,那里已没有了朝夕相伴的碧桃树后,玉桃眨了眨眼睛。 玉桃都快忘了,她如今已经不在瑞安镇了。 自一个月前,玉桃拿着爹爹留给她的银子,外加当时圣上赐的那五百两银子,好不容易才在京城落了脚。 玉桃运气好,寻到了家要转租的酒楼,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老闆急着用银子,这才一齐都转给了她。 今日是科举的放榜日,桃花阁特意休息一天,不营业。 可玉桃心事多,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看了眼还在一旁睡着的小雪,轻手轻脚下了床。 洗漱过后,玉桃来到了大厅里。 大门闭着,稀薄的光唯有从窗户里零星的透进来,显得大厅内有些昏暗和冷清。 玉桃走近了,才发现大厅里还坐了个人。 她踱步过去,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笑道:「梁公子今日也起这样早。」 梁文山这才回过神来,待注意到是玉桃后,也挂上了温柔的笑意:「左右睡不着,索性起来等着。」 玉桃:「我相信梁公子,绝对没有问题的。」 梁文山攥着两只手,低声道:「我考试那日,他是主考官。」 玉桃含着笑意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嘴角僵了几分。 她知道梁公子说的「他」是谁。 玉桃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将木质的窗户撑起。 转眼已是三月,吹进来的风已不像裴宁走时那样凛冽了,细细闻来,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不远处一排光秃秃的树枝上,仔细看去,有的已经冒出了绿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梁公子,早上吃面吧?」玉桃回过头来,甜甜地笑道,「等吃完了早饭,好消息就来了。」 梁文山抬着头,看着玉桃站在窗户旁,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下,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圣洁而美好。 梁文山一个恍惚,心里暗想,若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只要玉桃能永远这样陪着他,即使是落了榜,他也甘之如饴。 梁文山也露出一个弧度,点头:「好,都听裴娘子的。」 用完早饭后,天已经大亮,大厅内也更加亮堂起来。 玉桃把大门打开,更多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 梁文山嘴上说着不紧张,拿着一本书坐在柜檯后面看了半天,却一页纸都没翻过去。 玉桃干脆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桃花阁门口,向外张望着。 京城不愧是京城,纵使春寒料峭,街上也是行人不断。 玉桃一只手撑着下巴,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到不也觉得冷。 许是起的有些早,用过早饭后,困劲竟一下子就上来了。 没一会的功夫,上眼皮和下眼皮就打起架来,玉桃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起头来。 直到眼前模煳的人影越走越近,玉桃一个以头抢地差点摔倒地上去。 还好梁文山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即将脸着地的玉桃。 眼前的人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眯着眼笑道:「哟,不至于不至于。」 玉桃这一举动成功让困意飞的烟消云散,她借着梁文山的胳膊扶起身子来,这才注意到面前站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为首的男子一身宫人的装扮,约莫三四十的年纪,身后跟着几个小点的人,手里均提着一面锣鼓,有节奏地敲着。 玉桃心中一阵悸动,看来是宫里人来传旨了。 她抬起头,和梁文山不漏声色的对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报子问道:「请问哪位是梁文山樑老爷。」 梁文山站出来,对着鞠了一躬:「大人,小生梁文山。」 报子立刻鞠了一躬,道:「恭喜梁老爷,高中了!」 梁文山如大梦初醒般,竟一下子不知该做如何表情,还是一旁的玉桃立刻从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里掏出几粒碎银子,毕恭毕敬捧到报子面前道:「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那报子看到有赏钱,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弓着腰收了礼,道:「还得请梁梁老爷随小的去趟宫里,圣上已在殿内放了黄榜,此次高中的老爷们要一起在那看榜。」 梁文山听着报子的话,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高中了,悄悄掐了自己一下,又立刻转过身来,看向玉桃。 玉桃的眼眶里已泛了红:「我就知道你可以。」 报子看着两人,又道:「今日太子殿下还在东宫设了恩荣宴,是圣上为嘉奖新科进士,特地御赐的宴席。高中的老爷均可携家眷前去,不一会便有宫里人会来接梁夫人。梁老爷,还请您先行随小的进宫一趟。」 听到太子殿下的名字,玉桃的心中微微颤了一下。 一别宁郎已是四月,走的时候还是飘雪的寒冬,如今,已有了春意。 玉桃由一名宫女领着从一个小门进了东宫。 刚才走在皇宫内长长的甬路上,玉桃已经被红墙内巍峨的建筑所震撼,进入东宫后,更觉辉煌。 这里便是裴宁自小生活的地方。 玉桃不敢四处张望,可目之所及,也是她一辈子都想像不到的气派与壮观。 玉桃拘谨地跟在名叫初一的宫女身后,还未见到旁人,已听到了人生聚集畅谈的声音。 直到拐了几个弯,眼前的景色变得开阔起来,流水潺潺。亭台水榭,几声女娇娘的笑声入耳,玉桃终于来到了宴会场地。 初一转身向玉桃行一礼:「娘子,到了。」 玉桃也学着样子福了福身:「谢谢您。」 这里毕竟是在皇宫,玉桃不敢四处张望,只得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等着。 怪不得大家都想着要做皇家人,若是玉桃不曾来过,可能一辈子都想像不到皇宫里是如此奢华。 她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泊,耳边听着悦耳的管弦丝竹琴音,感慨道。 「请问您是哪家的亲眷,怎么在这里站着?」 旁边一个贵妇打扮的娘子笑着与玉桃搭话。 玉桃忙转过脸去,道:「我是跟着梁文山樑公子来的。」 听到梁文山的名字,妇人眼中立刻闪出一丝惊讶的眼神,随即热络地签上玉桃的手:「哟,竟然是梁状元家的娘子,我夫君是翰林院的周学士,从此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梁状元? 玉桃心中又喜又惊,梁公子居然是状元。 只是眼下身在皇宫,一旁又都是不熟悉的官家人,玉桃不好现在就去找梁文山。只得任由周夫人领着她先行入座,与同在坐上的其余几位夫人介绍了彼此。 寒暄过后,玉桃还不忘解释着:「我不是梁公子的夫人。」 周夫人举着一块帕子捂在嘴上笑:「是,还未过门,迟早的事。听闻梁状元出身寒门,年纪轻轻就能一举夺魁,还多亏了玉桃妹妹相助,这才成就一段佳话。敢问妹妹出身何家?家父是做什么的?」 玉桃也没避讳,大大方方地说:「我不是什么世家小姐,在京城开了家酒楼叫桃花阁,若夫人们不弃,随时可以来酒楼尝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这番话一出,刚才还热络的几位夫人,脸上的笑竟都僵在了脸上,神情也不似刚才那样热情了。 大家默契的安静了片刻后,周夫人又转向右边,拉着另一位夫人的手说话去了。 这也好,玉桃想,她实在是学不来这些官太太们攀亲结友的虚伪劲,还不如让她安安静静坐在这最舒服。 玉桃索性低头研究起桌子上精緻的糕点来。 来到京城,玉桃最大的收穫便是,京城人多,达官贵人也多,在吃食上他们除了注重味道,在摆盘上同样将就。 趁着裴宁还没来,这宴席未开,玉桃想着趁此机会学习学习。 没一会的功夫,玉桃听得不远处一小太监高声喊道:「太子殿下道!」 只听刚才还热闹的人声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起身跪到了地上。 玉桃也跟着一旁的周夫人跪到一边。 她本想悄悄抬头看一看裴宁,一旁的周夫人却小声提醒道:「快低头,若让旁人看见告你一状,管你是谁的夫人,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玉桃赶紧又低下了头。 她隐约还听到一个极小声的嘲讽:「都说是从小地方来的厨娘了,怕是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道这种事也是正常。」 玉桃攥着手,隐忍着没有发作。 只是那高高在上的声音,实在是让她不太舒服。 尤其是在这等级森严的皇宫内,大家看到的只有你的地位,你的身份。 周遭又变得安静起来,玉桃只能辨认着裴宁走到了哪里,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待到那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直到玉桃的面前多出了一双精緻的黑色官靴。 那双靴子驻足停了许久,玉桃她听到身后一个男人小声道:「太子殿下,您的位置在那边。」 那双靴子仍是没有动。 又过了片刻,玉桃不自觉揉了揉跪在地上有些发麻的膝盖,那声熟悉的男声自玉桃上方传来:「抬起头来。」 玉桃按在膝盖上的手僵在了原地。 跟在宫烨霖身后的八斗见那陌生的娘子跪在地上没有动弹,以为是小娘子害怕地不敢抬头,急忙上前低声道:「娘子,太子殿下让您抬头呢。」 玉桃浑身一震,如梦初醒,扬起了头。 第63章 ◎「孤怎么觉得,开酒楼的女子,甚好。」◎ 那双写满柔情的双眸直直落入宫烨霖的眼中。 瞳孔一缩,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宫烨霖眼底涌动的情绪。 他俯首望着玉桃,眼睛从她闪着光的眸子一直往下移,直到停留在那桃色的嘴唇上。 宫烨霖滚动了一下喉咙,心底没由来加快了速度。 一旁的周夫人见跪在地上,迟迟未见太子殿下有动静,心里辗转悱恻。 眼瞧着太子殿下的位置离的那样远,不管从哪个方位走,都不可能走到她们这边来,怎么偏偏太子殿下就过来,还特意让那梁夫人抬起头来? 若说这梁夫人确实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可传闻那太子殿下不是不近女色,所以至今未娶妻? 这梁夫人到底什么本事,不过是一个出身乡野的小厨娘,竟能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 八斗在一旁等着太子殿下发话,却迟迟不见动静。 他悄悄抬了下眼皮,见太子殿下和那小娘子就这样静静地相互望着,全然忘记了还有旁的人。 八斗还是头一次见到殿下这样。 他明明是最不近女色的一个人,尤其是当他听说殿下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当着圣上、后宫众人及几个官家千金说,自己已娶妻,是定不会再娶旁人的…… 八斗偷偷往那小娘子瞧了一眼,他见过的女子不多,可若是让八斗说,眼前这位与宫里那倾城倾国的娘娘们比也是不逊色的,更多了份娇俏清纯之感。 怪不得,就连殿下都看呆了去。 可眼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殿下就算真有意于这小娘子,也不应该是现在。 更何况……八斗记得,这次恩荣宴能入了东宫的,必得是此次高中举人的亲眷。若这娘子碰巧是哪位举人的娘子,传出去太子殿下的清誉一定会受到影响。 想到这,八斗硬着头皮凑上去,轻咳一声,小声道:「主子,时辰到了。」 这才将宫烨霖的理智唤了回来。 宫烨霖又抿着嘴在玉桃的身上转了两圈,这才抬起脚,大步离开。 「都起身吧,今日本是圣上特赐的恩荣宴,各位无需多礼。」 在场众人这才起身。 玉桃揉了揉膝盖,默不作声地站起来。 周夫人又偷瞧了玉桃一眼,转回头去。 想来,这太子殿下也只不过是瞧着梁夫人姿色尚可,才多敲了两眼。 也是,她这种出身,怕是进东宫做个侍妾都难。 想着,周夫人便不再搭理玉桃,又热络地招唿着别的夫人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刚才被围在人群中央不得空的梁文山也按耐不住,寻了过来。 他走到玉桃身边,一双眼睛已是带上三分担心,他低下头,温柔地看着玉桃:「怪我,今日被喜悦沖昏了头脑,忘了护着你。」 玉桃摇摇头,笑着:「还忘了恭喜梁公子,如今竟是状元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哟,梁状元与夫人真是情深义重,这才多会的功夫就寻了来,真是恩爱啊。」周夫人看到梁文山过来,不忘打趣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梁文山听着对方把玉桃叫做自己的「夫人」,也并未着急反驳,礼貌地拱手行礼,眼睛又回到了玉桃身上:「我瞧着你也不喜欢呆在这里,不如去跟我坐一桌吧。」 玉桃点头:「也好。」 玉桃随梁文山来到他的坐席时,没由来觉得一股灼热的视线往这边投来。 不愧是状元,待遇就是好,太子的位置下首第一位便是梁文山的。 玉桃挺直了背,嘴边的笑意不减,仿佛不认识坐在上方的宫烨霖一般,镇定自若地跟着梁文山坐了下来。 宫烨霖死死盯着二人,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八斗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太子殿下,菜也不吃,话也不说,手里紧紧握着那酒杯,就跟要吃了它似的。 还以为是今日这膳食做的不好,惹主子不快了。 再观察片刻,八斗发现,殿下那哪是觉得这菜色不好,他这是看着刚才问的那个漂亮小娘子,吃不下饭去! 饶是八斗神经再大条,也隐约觉得不对劲,忙招唿了个下人,指了指裴玉桃,小声嘱咐道:「去打听一下坐在梁状元身边的这个娘子是什么来头。」 玉桃见过裴宁后,心情却好了起来。 看着眼前各式的山珍海味,举着筷子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不愧是皇宫里的菜,与瑞安镇的就是不一样。」玉桃感嘆道,「也不知人家厨子怎么做出来的,吃到嘴里只觉得火候、调味料每一样都掌握的如此精确,一切都是刚刚好!」 梁文山叨了一口玉桃夸奖的菜式放进嘴中,却笑着摇了摇头:「不错是不错,可是总感觉少了点人情味。还是不及你做的好。」 玉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竟不知,梁公子的嘴竟然也是能说会道的。」 宫烨霖坐在上首,听不到玉桃和那梁状元具体在说什么,但见二人同吃一道菜,还旁若无人的边聊边笑。 他捏紧手里的酒杯,灌了一杯又一杯。 那下去打听消息的宫人很快又回到了八斗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八斗点点头,不漏声色让对方退下后,这才走上前去,劝道:「主子,这么个喝法伤身啊,您好歹吃几口。」 宫烨霖不耐烦蹙着眉:「多嘴。」 眼睛仍是直勾勾盯着那满眼笑意的玉桃。 「主子。」八斗嘆口气,只以为是太子殿下瞧上了那漂亮娘子,想着还是早点让主子放弃好。 主子这样天之骄子的尊贵身份,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苦惦记个臣子的夫人,传出去不仅毁了自己清誉,还要被圣上和皇后娘娘拿了错漏,又得出来做文章。 适逢探花端了酒杯,走到宫烨霖身边,一脸地讨好:「太子殿下,小生敬您一杯。」 宫烨霖的视线仍黏在玉桃的身上,片刻都不曾移开。 探花的笑僵在脸上,等了片刻,再次毕恭毕敬道:「太子殿下,小生敬您一杯。」 宫烨霖仍是旁若无人的一杯又一杯往嘴里送酒。 探花这才顺着太子殿下的视线瞧过去,看着他目不转睛盯着梁文山与他旁边的娘子,只以为是觉得二人光天化之日下如此有伤风化。 谁都知道太子殿下是不近女色的,梁状元还未上任就如此极色,实在是令人不齿,不免语气里都带了些许嘲讽,也是为了讨好太子,道:「那娘子是新晋状元郎未过门的娘子,生的好是好,可是个开酒楼的,好像是叫什么桃花阁。如此不入流,实在是登不得台面,也不知梁状元带她出来作甚,真是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 「哼,未过门的娘子?」宫烨霖望着眼前如胶似漆的二人,仰头一杯酒下肚。 他将酒杯重重郑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孤怎么觉得,开酒楼的女子,甚好。」 第64章 ◎孤从未在什么和离书上籤过字◎ 宫烨霖冷着脸起身,不等探花反应,已迈着步子离开。 宫烨霖一直走到玉桃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 玉桃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抬起头来,正对上他那双压着怒气与醋意的眼睛。 正与玉桃说话的梁文山也感受到来自头顶上方的视线,跟着抬起头,只见太子正冷着脸在他与玉桃两人之前来回扫视,眸子里像是寒冬里的霜雪,一碰便要冻伤。 梁文山自是认得太子的,他徐徐站起身子,端着酒杯举到宫烨霖面前,缓缓开口:「小生敬太子殿下一杯,谢殿下的提拔。」 玉桃也跟着站了起来。 看着二人站在一起,宫烨霖又想起刚才探花的话,盯着玉桃,问道:「孤怎么不知,你何时成了新晋状元未过门的娘子?嗯?」 玉桃并未回答,而是盈盈福身,道:「太子殿下。」 玉桃的举动刺痛了宫烨霖。 曾经,他把他的身份,他的骄傲碾碎到地上,然后捧起来给她看。 他在繁华的宫里看似什么都拥有,人人艷羡的出身,垂手可得的储君之位,未来无限光明的道路…… 但只有宫烨霖自己知道,在这座没有人情味的宫羽里,他又是什么都没有的。 他唯有一颗真心,给了那个愿意接受他,温暖他的女子。 可她却狠心弃掉他剖出来向她示好的那颗心。 她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她怎么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告诉梁文山,你已经成婚了,做不得他的未婚妻。」宫烨霖眉眼下一片冰凉。 玉桃未想,裴宁竟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只垂下了眼道:「和离书不是已经给过太子殿下了。」 「呵。」宫烨霖轻蔑地笑出声,「孤从未在什么和离书上籤过字,那一张纸,孤怎么会认。」 「太子殿下以前,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宫烨霖心中一滞,脸色沉下半分,轻嗤了一声:「孤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怎么,让你失望了吗。」 「起码,宁郎不是这样的。」玉桃小声反驳道。 宫烨霖被玉桃的话语刺激着,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 曾几何时,这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只会笑着看他。 曾几何时,那张晶莹甜蜜的嘴唇娇滴滴地喊着「宁郎」,然后一遍遍亲吻着他。 为何现在用那样陌生的眼睛看着他,用那样疏离的口吻喊他「太子殿下」,用那样冷冰冰的语气跟他说「宁郎不是这样」。 宫烨霖是他,裴宁也是他。 不管玉桃认不认,她的夫婿从头到尾,只能是他! 此刻,宫烨霖只想好好惩罚玉桃那张让他不开心的朱唇。 顾不得在场有多少朝中的大臣,宫烨霖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握住玉桃的手腕,在众人目瞪口呆下,在八斗快要晕厥过去的表情里,拉着玉桃离开了宴会现场。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八斗道:「不许任何人跟过来。」 八斗小心翼翼瞧了愣在原地苦笑的梁状元一眼,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去。 宫烨霖拉着玉桃,一路行至一座假山后面。 玉桃步子小,要小碎步才能跟上对方的脚步。 待宫烨霖将她一把推倒在墙壁上,慢慢俯下身去。 还未等玉桃反应过来,一个激烈的吻就落了下来。 不似印象里那样温柔的小心翼翼。 此刻,仿佛要夺走她的唿吸一般,霸道的撬开玉桃的唇,直驱而入。 所有的思念在这一瞬间全部涌进。 玉桃下意识想推开宫烨霖,却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死死环在腰上,另一只手不由分说捏住她的下巴,令玉桃动弹不得。 直到两个人的唿吸都渐渐沉重起来,宫烨霖看向玉桃的双眸中已染了一层欲.念,只是当中还掺杂了一丝快意。 宫烨霖恋恋不捨的离开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唇,低沉的嗓音中魅惑又撩人:「裴玉桃,刚才你叫我什么?」 玉桃的嘴被亲的有些肿,上面还挂着两个人的液体,她舔了舔嘴唇,开口「太子……」 宫烨霖手中一用力,再次狠狠咬了上去。 玉桃吃痛,不自觉发出一声呻.吟,打在宫烨霖的心中,颤了又颤。 他沉着眸子,像是要将玉桃揉碎在他的怀里一般,再次问道:「想清楚,你叫我什么?」 双眸间眼波流转,玉桃终于缴械投降,化作一摊水:「宁郎……」 两个人离得那样近,宫烨霖身上散发的气息令玉桃熟悉又陌生。 他的身上再不是从前瑞安镇时洗衣用的皂角味,而是带着凛冽的青松香味。 玉桃被这味道包裹着,心跳开始加快。 听到那熟悉的「宁郎」,宫烨霖心中一颤,捏着对方下巴的手抬起,温柔抚上玉桃的秀髮上:「乖。」 「想我吗。」宫烨霖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渴求。 玉桃埋在宫烨霖的怀中,听着他有规律的心跳。 就仿佛两人从未离开过。 「嗯。」玉桃轻声说。 「我听不清。」宫烨霖的手一直滑下,直至环上她的腰。 玉桃感觉抚在腰上的力度在加大,脸微微红了起来,声音略提高了些:「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宫烨霖心中一阵暖意流过,捧上玉桃的脸,再次低下头吻了下去。 只不过这一次,温柔而绵密。 带着一颗小心翼翼又失而復得的心,一点一点,靠近彼此。 听着彼此的心跳,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玉桃的眼角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为什么当初要赶我走?」宫烨霖低声问道。 这是他一直想问的。 一开始,他以为玉桃不喜欢他了,才执意要赶他走。 可明明刚才那一吻,泄露了玉桃的心意。 他与玉桃,仍是心意相通的。 玉桃吸了吸鼻子,道出自己的想法:「那日若是真跟你回了宫,只怕你的父母也会看不起我,我不想做你养在深宫里的金丝雀。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可我也不差,我不靠你的施捨,同样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好好的活。」 「是我不好,让你这样辛苦。」宫烨霖听完,将玉桃搂得更紧了些,「我早该想到是这样……」 第65章 ◎拒绝了太子殿下两次◎ 八斗寒涔涔站在不远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对话。 八斗咽了一口口水,心情复杂。 那个裴娘子,居然就是太子殿下说的那个女子…… 八斗默默后退一步,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就看见吕定走了过来。 八斗怕吕定出声就把他在的事情暴露了,急忙跑过去拉住了吕定,慌张地说:「吕侍卫,您怎么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吕定一阵莫名其妙:「怎么我不该来吗?我在席上不见了太子殿下,听旁人说见殿下拉了一个娘子往这边走了。那人定是看错了,殿下怎么会跟女子纠缠不清……」 还未说完,吕定自己噤了声。 他看着八斗眼神闪烁,似是有话要说。忽然,吕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快速瞄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见的可是裴玉桃裴娘子……?」 八斗瞪大了双眼,惊讶着:「吕侍卫你怎么……」随后轻轻拍了下手,「她果然就是……」 吕定沉着脸,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本以为,他那次南下瑞安镇,寻裴娘子未果,今日竟会在东宫相遇。 「裴娘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吕定问道。 八斗附在吕定耳旁说:「这也是奴才奇怪的事了,明明打听到的消息,说那裴娘子是……」 见八斗犹豫半天,吕定催促着:「你说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八斗拧着眉头:「说裴娘子是那新晋状元梁文山未过门的娘子!」 「什么?!」吕定吃惊地后退一步。 今日圣上特恩荣宴,特地让太子作陪,能来到东宫的只有此次高中的举人及亲眷。 裴娘子怎么会…… 吕定定了定心神,努力回想着曾经在桃花阁与那一面之缘的男子。 只记得是个沉默寡言的清秀男子。 看来,他就是如今的新科状元了。 吕定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只剩站在一旁的八斗干着急。 太子殿下如今还不容易与圣上关系有所缓和,此次科举考试不止让上太子殿下监考,这次恩荣宴还让太子作陪,足见圣上对殿下的重视与用心。 若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事端来…… 「吕侍卫,您倒是想个办法呀……」 吕定环抱双手:「八斗,你又不是第一天服侍太子殿下了,他要做的决定,哪能容我们来置喙。」 此次回宫,他算想明白了。 不论殿下如何决定,他都坚定的跟着太子殿下走。 于是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又过了一会,才见太子殿下牵着一脸娇羞的小娘子的手,自假山后出来。 「殿下。」吕定与八斗忙行了礼。 宫烨霖看着二人,倒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又攥紧了玉桃的手,朝二人颔首。 玉桃见着熟悉的吕定,也开口:「吕公子。」 吕定再次行礼道:「裴娘子客气了,喊我吕定即可。」 「这怎么行……」玉桃摇头,她心里一直记着吕公子在瑞安镇的衙门里救她于危难的事,怎可直唿吕公子的大名,如此没有礼貌。 「罢了。」宫烨霖发话,「以后你也会是东宫的主子,你管他们叫什么,他们都该受着的。」 八斗听着太子殿下的话,腰弯的更低了。 这东宫来位女主子,他也是替太子殿下高兴的。 只是不知,上头那位是否会让太子殿下如愿啊。 玉桃不适地摇头:「我想要的只是你,从来都不是哪里的主子。」 宫烨霖伸出手别过玉桃额前的一绺头髮,宠溺道:「都听你的。」 八斗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道:「主子,今日是否要先把芙蓉殿收拾出来?」 芙蓉殿就在太子寝殿的后方,前厅的路直通太子寝殿,一般是为太子妃准备的。 宫烨霖抬眼看向八斗,眼中闪烁着赞赏之意。 从前他只觉八斗有时爱揣度她的意思自作主张,今日却觉得八斗如此机智也挺好。 宫烨霖颔首,转向玉桃道:「既然误会解除了,你便留在东宫吧,让八斗把芙蓉殿收拾出来。」 玉桃摇头:「我当初为何拒绝跟你回东宫,今日我仍是要再拒绝的。??如此名不正言不顺,若让你父皇和母后知道了,只怕更会生气。如今事情都好了起来,梁公子做了状元,我也在京城立了足,我想,总有一天,我可以名正言顺走到你身边。」 适才一直没说话的吕定听到裴娘子的话,这才抬起头正眼看向她。 从前,他觉得裴娘子美丽善良,太子殿下心悦于她,吕定便为殿下着想,也跟着接纳裴娘子。 如今,他才发现,裴娘子不同于其他的女子,她的身上还多了一份坚韧与通透。 若是平常女子得了殿下的青睐,早就迫不及待留在东宫了,哪会像裴娘子一般,不仅拒绝了太子殿下,还拒绝了两次。 「殿下,离席太久,该回去了。」八斗提着心小声提醒道。 「也好。」宫烨霖现在心情好,旁人说什么,他也乐意听。 宫烨霖毫不避讳地牵起玉桃的手,就要回到宴会中。 玉桃红着脸,不着痕迹地从宫烨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宫烨霖:? 虽然看着像是和好了,但总感觉被嫌弃了。 宫烨霖的手还停在要牵手的动作上,他轻轻撇了撇嘴,此刻眼中的委屈一览无余。 吕定和八斗两人见此情况,都不自然的假装将视线移至别处去。 尤其是八斗,吃惊到偷偷趁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以确保此刻他确实没有在做梦。 他跟着太子殿下十几年,见过他的杀伐果决,见过他的冷漠疏离,唯独没见过他表现出亲昵与委屈的情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太子殿下只不过离宫三个月,这位娘子究竟有怎样大的魅力,竟让太子殿下转了性子…… 吕定好歹也是在瑞安镇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毕竟当初太子殿下的「纯情傻子与俏娘子」的戏份他都有幸见识过。 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内心就得强大,不论是何种情况。 玉桃见宫烨霖流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不由得让她想起从前在瑞安镇时,她碰到的流浪狗,那上千摇尾垂怜求抚摸的表情,简直跟现在一模一样。 瞬间,玉桃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怜爱的心情来,不自觉凑上去牵上宫烨霖的手,低声温柔解释着:「这里毕竟是在东宫,如此招摇于你于我都不好,我们来日方长。」 听了玉桃的解释,宫烨霖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捏了捏玉桃的手,假装嘆口气说:「好吧,不过我不会等太久的。」 八斗在一旁听着,暗自感嘆道,太子殿下这哪是等着垂爱的小狗啊,这明明是只阴险的狐狸! 就等着那小白兔般懵懂纯洁的裴娘子上钩呢! 宫烨霖却觉得,他现在是越来越容易知足了,只是被玉桃稍加安抚了一下,他便心满意足地开始等待。 太子殿下当众将新科状元梁文山旁边的娘子拉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恩荣宴上下。 那胡姓探花讨好太子不成,反被无视直接从他面前走掉,胡探花更觉面子上过不去。 他看似面无表情端着酒杯,仔细看去,指节根根都用力到发白,后槽牙恨不得都一口咬碎。 不过胡探花品着刚才太子殿下临走前说的话。 孤怎么觉得开酒楼的女子甚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胡探花好似嗅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他转动了下眼睛,挤出个笑来,走到梁文山面前。 胡探花先是作了个揖,虚与委蛇地举杯,低声道:「梁兄,太子殿下如此堂而皇之将您未过门的娘子拉走,瞧着甚是没把你放在眼里。让小弟我看着,都觉得过分呢。」 梁文山从前只是读书,对人情往来的事不甚关心。 可即使这,他也在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适感。 梁文山是个懒得做表面功夫的人,他与胡探花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如今对方语气里颇有挑拨他和太子的意思。 实在是令梁文山不齿。 虽然,从情感上,梁文山确实不怎么喜欢那个太子。 在瑞安镇时,玉桃虽从不在他面前表露太多的情绪,可偶尔几次,玉桃开心时都会脱口而出喊出「宁郎」的名字来,待看清是他梁文山而不是那什么裴宁后,纵是玉桃掩饰的很好,他还说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失望与落寞。 那时,梁文山便知道,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却怎么都不会代替那个早已在玉桃心里住下的男人。 可即使这样,他还想多在玉桃身边待些时日。 梁文山垂着眼帘,并未举杯,而是淡淡道:「胡兄这话,梁某我就听不懂了。是太子殿下亲自审阅,选出了你我二人为状元、探花,如今胡兄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天子脚下怎还敢妄议殿下的不是?」 胡探花听梁文山一眼,当即白了脸色。 「梁状元莫要胡说,胡某怎敢妄议太子!只是刚才情急,替梁状元喊屈,梁状元不念着胡某的好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强行替胡某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第66章 ◎旁边这可是你的娘子?◎ 话音刚落,宫烨霖冷冽的声音在胡探花身后响起:「妄议孤什么?」 胡探花倏地挺直了背,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这才捏着手里的杯子硬着头皮转过身子。 而他转身时,早已换上了一副笑容。 不过,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不由得愣住。 太子殿下身边,竟如此不避讳地站着他拉走时的那个娘子。 虽表面上讨好地笑着,胡探花心中已是不屑,太子不愧是太子,堂而皇之抢臣子的女人,看那梁状元,自己的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拉走,屁都不敢放一个。 玉桃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笑着走到梁文山身边。 梁文山打量着二人的面色,很显然比之前离开的时候好了许多。 尤其是那太子,一开始看到玉桃的时候脸上冷的像是化不开的霜雪,而现在看去,就像是开在六月里的花,迎风招展。 梁文山心里一阵吃味,不知是羡慕好还是嫉妒好,却还是满面微笑:「事情都解决了?」 玉桃羞赧地点头。 宫烨霖宠溺地看了一眼玉桃,目光拉回到胡探花身上时,又变成了冬日里的寒冰,他沉着脸,再次出声:「孤问你,在妄议什么。」 胡探花心里打着鼓,强撑着脸上快要挂不住的笑容,心一横道:「太子殿下,小生刚才在夸赞梁状元的娘子,真是眼光极好,能识得梁状元这样的人才……」 四周静悄悄一片,胡探花滚动了下喉咙,不再言语。 宫烨霖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差。 印象里胡探花好像叫胡硕,呵,叫「胡说」还差不多。 此人虽文采也斐然,可却是个背后爱嚼舌根的主,自认为学识出众便高人一等,此人断不得在他身边留用。 正想着,只听一声「圣上驾到」!席间所有的人都跪到了地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宫烨霖一愣,顺着父皇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穿一身常服的照徽帝,笑眯眯向宴席的方向走了过来。 「父皇。」宫烨霖行礼之际,勐地看到身后还跟着一脸得意的宫烨承。 照徽帝点头,示意宫烨霖起身,随后慢慢踱步到上席,抬起双手:「都起身吧,今日恩荣宴众卿无须多礼。」 大家这才起身,却并未多言语,只乖顺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宫烨霖不悦地瞥了一眼宫烨承,问道:「你怎么来了。」 宫烨承维持着表面虚假的笑容,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在父皇面前装装样子,低眉顺眼道:「父皇让我来跟着学习。」 照徽帝听到二人对话,眼睛扫视着前方,问道:「哪一个是梁文山?」 放榜前,他特意招了读卷官前去书房,问了太子在科举考试期间的表现,顺便还问了他属意的人选。 读卷官特意捧了梁文山的写的卷子给他看。 果然是文采斐然,字字句句都能窥见此人格局之远大,是近几年科举中不可多的让人眼前一亮的人才。 此次,照徽帝前来,也是为了瞧瞧这梁文山。 宫烨霖立刻道:「父皇,我来引荐。」 宫烨霖带着照徽帝走到梁文山面前,梁文山与玉桃立刻又行了礼。 照徽帝打量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感慨道:「天佑朕大齐,想不到此次新科状元竟是如此年轻之人,笔下的鹅文章却写的极为老练。太子此前就给朕夸过你,今日看来,果然是个人才。」 被夸贊的梁文山面上也不曾显山露水,敛着心绪再次行礼:「谢圣上。」 照徽帝满意地点头,此人既不过分谦卑,也不骄傲自满,性子如此沉稳,便对着宫烨霖道:「太子,既然你如此看好他,就让梁文山来东宫做少傅吧,我看他性子沉稳,倒与你相称。」 宫烨霖垂首道:「谢父皇!」 梁文山心里知道,得了个好恩典。 歷朝歷代,凡是高中的都得去翰林院编修,慢慢熬资歷,如今他不用从头开始,直接能入东宫,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当即再次跪地,叩拜圣上:「谢圣上恩典。」 照徽帝笑着让梁文山起身,视线不自觉移到站在一旁的女子身上。 这小娘子性子也沉稳得很,见到他该行礼便行礼,其余时候便低着头,模样看着倒也娇小可人。 能进恩荣宴的人,必得是亲眷才行,这小娘子照徽帝看着讨喜,索性今日他心情好,于是开口多问了几句:「旁边这可是你的娘子?」 这话一出,宫烨霖当即抬头瞥了一眼梁文山,他的手不自觉攥紧,梁文山在文采上自是没的说,他是个惜才的人,而且父皇刚指了他到东宫来,这做人的第一步,就希望他谨言慎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莫要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否则他不敢保证日后梁文山进了他东宫的门,他是否还能尊敬他。 见照徽帝在问自己话,梁文山道:「圣上,此女子是臣的义妹。臣当年在老家穷困潦倒,父母也相继去了,一度只能靠卖字画为生,是义妹赏识臣的才华,不忍臣辱没于市井,这才出资鼓励臣来参加科举。」 玉桃在一旁默默听着,一直未曾开口。 此时的她,只要落落大方地站在这里,按照她与梁公子之前商量好的路数走,就成功了一大半。 宫烨霖在一旁听着梁文山的话,提起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也拱手附和道:「父皇,梁少傅与义妹此举,属实是感天动地,儿臣斗胆也为梁少傅的义妹求一份恩典,为的是让世人知道,皇家对此举的恩惠,从而让更多的穷苦学生有一条报国实现自身才华的机会。」 照徽帝在一旁听着,眼睛在梁文山与裴玉桃面前来回扫视。 宫烨承是见过裴玉桃的,那日宫烨霖让他给那小厨娘端茶倒水喊「嫂嫂」的屈辱经歷还歷歷在目,眼看着不知道这三人在耍什么花招,可宫烨霖居然为了那厨娘向父皇求恩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开口阴阳怪气地反驳道:「父皇能让梁状元进东宫做少傅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怎么还要连旁边的女人一起赏了,只是个义妹而已又不是亲妹妹。皇兄,只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第67章 ◎赐婚未遂◎ 宫烨承不怀好意的话一出,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照徽帝不着痕迹地抖动了一下眉毛,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四周,又将视线拉回到宫烨霖脸上,沉着脸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照徽帝沉沉眨了下眼,又将视线移到宫烨承身上。 他正因为能将宫烨霖的小心思点破而洋洋得意,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些细节全部落进了照徽帝的眼中。 宫烨霖蹙着眉头,他怎么样无所谓,可他决不允许让宫烨承破坏了玉桃的计划,毁她的清誉。 宫烨霖刚开口要辩驳,只见照徽帝一脸不悦地呵斥道:「你住嘴!」 宫烨承一愣,随即意识到这句呵斥是冲着自己说的,当即白了脸色。 照徽帝瞪了一眼宫烨承,吓得对方当即跪到了地上。 「朕此次带你来东宫,就是为了让你向太子学习,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成日在户部做什么,说出来朕都嫌你丢人!太子尚且知道惜人才,你呢,眼界里只有女人那点事,不知羞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声音不大,却还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宫烨承跪在地上,头垂的很低,嘴蠕动着,不停地喊道:「儿臣知错了,父皇别气坏了身子。」 「让朕不生气?你什么时候像太子一样,朕才不生气!」照徽帝摔着衣袖,恨铁不成钢地又看了一眼宫烨承,都是他的儿子,怎么差距就这样大? 照徽帝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今日朕心情好,你跪安吧,没事不要再来烦朕。」 「父皇!」宫烨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好歹也是母后所生的嫡出皇子,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父皇不仅不给他面子当着这样多的人训斥他,还要赶他走? 都是因为宫烨霖! 宫烨承红着眼,瞪着宫烨霖。 宫烨霖则怀抱双臂,一脸冷漠地瞥着宫烨承。 「还不退下?」照徽帝脸沉下一分。 宫烨承又忙垂下头去,小声道:「是,儿臣这就走。」 起身时,他不甘心地狠狠颳了宫烨霖与裴玉桃一眼,一甩衣袖,狼狈离去。 看着宫烨承走了,照徽帝这才稍稍缓和了心情。 再看向裴玉桃时,脸上已浮上了慈祥的笑容:「裴娘子。」 裴玉桃看着眼前的圣上,如变脸般,刚才还那样严厉地训斥着四皇子,马上却又换了一副面孔,心里也是一颤,立刻跪到地上:「民女在。」 「朕一向是赏罚分明,既然朕赏了梁文山来东宫做太子的少傅,为了嘉奖裴娘子一番善举不至于埋没了人才,朕便封你为德善县主吧。」 其实玉桃没听说过县主是什么意思,更不懂这个封号,但看着旁人一脸吃惊羡慕的表情,便也猜测到是个极好的赏赐,当即再次磕头道:「民女谢过圣上!」 宫烨霖在一旁高兴地解释着:「一般只有皇族女子才能得『县主』的封号,父皇赐你『德善』二字,也是称赞你的品德与善良。」 玉桃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脑子里消化了片刻,这个封号可比她料想的要大的多。 照徽帝看着眼前的小娘子,人机灵,笑起来也是清甜可爱,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看着站在一旁紧张裴娘子的梁少傅,再次哈哈大笑道:「今日朕高兴,索性再做一件好事。」 宫烨霖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一颤。 「梁太傅。」 被点了名的梁文山作揖:「臣在。」 「你说德善县主是你的义妹,可朕看来,自古哥哥妹妹一家亲嘛,不如今日好事成双,朕就赐你与……」 「父皇!」宫烨霖人都快傻了,从没见父皇有如此兴致,赏了玉桃与梁文山还不成,怎么就开始乱点鸳鸯谱了,再继续说下去,他的娘子都要去姓梁了,脱口而出,打断了照徽帝的话。 照徽帝扫了一眼宫烨霖,面露不悦。 「父皇。」宫烨霖疯狂想着措辞道,「今日宴会本是嘉奖此次科举高中的进士,您已经给了梁太傅与德善县主如此大的恩荣,再这么赏下去,只怕没得赏赐的旁人该有怨言了。」 一直在旁边老老实实低头不语的胡探花,心中一颤。 虽然他确实心里不满照徽帝眼中只有梁文山,明明他只比梁文山略低一级,怎的照徽帝就让他来了东宫,丝毫看不到自己。 可此时太子突然把他拉出来,那不就是上赶着被打的靶子吗,他又不傻,在照徽帝兴头上去触霉头。 胡探花腿一软,忙跪下磕头道:「小生不敢有任何怨言。」 照徽帝看着眼前突然跪下的人,不悦的心就像是被扎了一根细小的刺,不起眼却碍眼。 明明没他什么事,偏偏此地无银三百两跳出来,嘴上说着不敢有任何怨言,其实心里就是在怨怼你。 照徽帝沉着脸,心里对胡探花的印象一降再降。 眼看着刚才还热络的气氛降到了冰点,玉桃也想为宫烨霖解围,便又盈盈一拜,道:「谢圣上,可梁大哥与民女刚得了如此大赏,已是惶恐,万分感念圣上恩德。况且,民女资助梁大哥,并未是为了自己嫁与他,民女的动机非常单纯,就是欣赏梁大哥的才华,唯恐他被埋没,若是真要让梁大哥娶了民女,可要让外人觉得民女心思不单纯了。」 玉桃长得娇俏可爱,她刚得了圣上的恩典,心里稍加揣摩着,圣上应该心里是不厌烦她的,此时也是斗着胆子轻蹙双眉,做楚楚可怜的样子。 任在场谁看了都我见犹怜。 照徽帝见惯了后宫的莺莺燕燕,此刻乍见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娘子,倒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女儿,刚才不悦的心情此刻也散去了许多,便摆手道:「罢了罢了,是朕心急了。」 听到照徽帝将这赐婚的念头作罢,宫烨霖和玉桃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宴会又热闹了一阵,结束时分,宣读了照徽帝的旨意,除了梁文山进东宫做太子少傅外,其余新科进士仍是进了翰林院,倒是都羡慕起梁文山来。 不过他们见识到了得罪过太子的胡探花,又看裴娘子颇得圣上喜爱,还被封了德善县主,更加不敢嚼舌根,就连看裴娘子的眼中都不自觉恭敬起来。 宴会结束后,玉桃不敢在东宫多停留,婉拒了宫烨霖要送她出宫的想法,与梁文山一起乘车回了桃花阁。 第68章 ◎玉桃,我忍不住了(新增2k)◎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京城里食客多,达官贵人也多,知道宫烨霖的人也不少。 自从一个官员在桃花阁见过太子殿下后,又有陆陆续续的人相继在桃花阁遇到了宫烨霖。 一个人可能还算得上是「偶遇」,可「偶遇」的人越来越以后,大家发现了不对劲。 一个名不见经传刚开业没多久的酒楼,怎么有如此大的魅力竟能吸引到太子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大驾光临? 饭菜好吃? 好吃是好吃,那也不能当自己家小厨房一样天天来吧! 等又过了几日,梁文山正式赴任东宫,玉桃的「德善县主」封号的圣旨也下来了,大家才对桃花阁更加恭敬了几分。 于是,坊间开始流传,说桃花阁背后的势力是当朝太子殿下宫烨霖。 玉桃乍一听了此消息时,正哭笑不得地跟宫烨霖复述此事。 吃饭的食客一下多了好几倍,玉桃又请了几个同是瑞安镇的厨子才刚刚忙过来。 「他们这话说的也没错,你初来京城还没有根基,若是有了我的名号,那些眼红的人便也不敢再来闹事。」 宫烨霖坐在玉桃专门给他准备的厢房内。 这间屋子在二楼雅间的最隐蔽的里间,布置的如同在瑞安镇他们住过的那间一样,每次来时,吕定就在外面守着,谁都闯不进来。 玉桃笑眯了眼,将宫烨霖爱吃的饭菜往他面前摆去:「也对,不用白不用,我这几日进帐的银子可比刚来的时候多多了,现在你可是我们桃花阁的财神爷。」 宫烨霖勾手,一把将坐在一旁还在摆饭的玉桃放倒在自己怀里。 玉桃只觉眼前的景色掉了个方向,就稳稳倒在了宫烨霖坐着的垫子上。 宫烨霖唿出的热气吹拂在玉桃的面上,他一只手轻轻捏上玉桃的脸颊,垂下头凑到玉桃的脸前,低声道:「就只是财神爷,嗯?」 玉桃抖动着长长的睫毛,宫烨霖吹来的气息掠过她白净的锁骨间,一阵酥麻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宫烨霖与她贴的那样近,却不再往前,彼此的眼睛相互落在对方的眼中,眼波流转间,看到了彼此闪烁的情意。 玉桃被盯着微红了脸,咬着嘴唇就想起身。 谁知宫烨霖换了个姿势,撑着胳膊,倾身而下,双手贴住垫子,竟将玉桃牢牢锁在了身下。 「玉桃乖,说我是你的谁?」 蛊惑的声音吹拂在玉桃的耳畔,声声撩动着她的心弦。 两个人贴得太近,玉桃能清楚地闻到宫烨霖身上一股淡淡的冷清松木香味,这味道萦绕在玉桃的脑海中,感受着对方传递过来的气息与温柔。 「宁郎……夫……」 「君」字还未说出口,温热的唇就贴了上来。 不似那日在东宫假山后的激烈与霸道,而带着温柔的小心翼翼,却是用自己的气息,将玉桃整个覆盖。 玉桃的心被这柔软而绵密的吻轻轻撩拨起,心尖的甜意就顺着蔓延开来,直至四肢百骸。 她轻轻勾起一条腿,被宫烨霖的腿贴了上来,压住,交缠在一起。 两个人再分开时,宫烨霖的眼中已带上了一丝情.欲。 他看着玉桃嘴上湿润的水珠,不自觉又倾身上去将它们一一舔净。 玉桃忍不住轻声呻.吟着。 宫烨霖看到化在垫子上的玉桃,她的眼中泛着朦胧的雾气,嘴唇已是晶莹剔透泛着红润的光泽。 「宁郎你讨厌。」玉桃软声道。 宫烨霖挑着眉,笑道「我讨厌?」 他忍不住又贴下身去,在玉桃耳边吹了口气,低沉的嗓音带着无尽的魅惑:「玉桃说说,我到底哪里讨厌。」 「我都变得不像自己了。」玉桃红着脸,伸出手想推开宫烨霖。 宫烨霖轻巧的捉住探过来的小手,将它们一把推到玉桃的头顶上方,嘴角轻轻勾起笑意:「可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说罢,柔软的唇瓣再次覆了上去。 微凉的舌没受任何阻力的滑入玉桃的口中,与她的柔软交织在一起,体味着她的香甜,掠夺着彼此的唿吸。 玉桃静静闭上了眼睛。 明明窗外就是一条繁华的闹市街,外面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可此刻,在玉桃的耳边,一切都化为了静止与虚无。 只有宫烨霖的唿吸声,与她自己的心跳声。 直到玉桃软绵绵地躺在垫子上,再没有了力气,宫烨霖才不捨得放开那张诱人的红唇。 宫烨霖微微抬起头,却并未从玉桃的身上离去。 他慢慢滑下,柔软的唇顺着下巴一直滑落到锁骨处,让玉桃忍不住战慄不止。 「玉桃。」宫烨霖的唿吸声加重,「我忍不住了,回宫后我便去向父皇禀明我们的事。你是我的娘子,我唯一的太子妃。」 玉桃睁开迷离的双眼,唿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微微张嘴,软绵绵道:「好,我应你。就算圣上不允,这辈子我也都是你的妻。」 得了玉桃的首肯,仿佛心中的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宫烨霖将玉桃紧紧搂在了怀中。 「若是父皇不肯,我便来桃花阁,还做你的帐房先生。」 玉桃轻笑一声,点头道:「好,那到时候你可得好好给我做工,赚钱养我。」 「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全部都是你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了下来,仅有玉桃与宫烨霖两个人。 玉桃听着宫烨霖的心跳,也跟着安下心来。 「咚咚。」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一般情况下,吕定是从不打扰两个人的,除非有特殊情况。 宫烨霖敛了神色,正起身子后,也将玉桃扶了起来坐好。 待一切都整理好后,宫烨霖才淡淡地开口朝门外问道:「何事?」 吕定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宫里出事了,圣上发了好大的火。」 南方水患请求朝廷赈灾的摺子半个月前就已经递了上来。 往年晚春时节,南方就开始水患,朝廷每年都会拨一笔不菲的银子下去,用来赈灾。 不仅拨了银两,连税收与要交的粮食都免了去。 年年如此,可依旧能收到这样的摺子。 这让照徽帝很是恼火。 官员如此办事不力,只一味想着靠朝廷救济,百姓也是怨声载道。 照徽帝就此事还特意招了新科状元梁文山去书房,问了他的想法。 梁文山出身贫寒,最是懂底层百姓的想法。 梁文山:「此事不是只拨银子就能了事的,年年如此,除了天灾,地方官员肯定脱不了干系,唯有朝廷派人南下去监督赈灾,并从根上治理此事,才能解决。」 照徽帝略有思索,问道:「梁少傅觉得,派谁去合适?」 「此事,唯有太子殿下去,最能安民心。」 照徽帝思忖片刻,并未回答梁文山,只道:「朕知道了,梁少傅退下吧。」 梁文山走了约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太监总管江洪走了进来,躬着腰道:「圣上,皇后娘娘来了。」 照徽帝抬头,轻蹙眉:「她来做什么。」 书房是照徽帝召见大臣,处理政务的地方,若无事,后宫的人一般是不被允许进书房的。 「这……」江洪小心翼翼着:「许是皇后娘娘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前朝繁忙,照徽帝本就不爱进后宫,皇后胸无点墨,人更是蠢笨,他与皇后相处的时间就更少。 皇后一直在后宫待着也就待着了,无事不要来烦他就行,皇后本也有些自知之明,甚少会来书房找他。 许真是急事。 「让她进来吧。」照徽帝一手按住眉心,不耐烦地摆摆手。 这些,皇后一概不知。 她进来时,面上还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个木色食盒,款款而至。 「圣上。」皇后行至书桌前,将食盒放到桌子上,不等照徽帝示意,便自行将食盒打开。 里面是一碟桃酥。 皇后将桃酥拿出,推到照徽帝面前:「臣妾听闻,圣上在书房为南方水患的事忙碌了一上午,臣妾特意亲自做了这一盒桃酥,为圣上解解乏。」 照徽帝偏过头,看着碟子里的桃酥,看着上面挂了一层油就没了胃口。 他摆摆手,蹙着眉道:「你怎知南方水患的事?这摺子也是一早刚递到书房来的。」 皇后端着盘子的手一僵,挂在嘴角的笑意也开始变得不自然,她转动了下眼睛,慌忙扯了个谎:「呃……臣妾也是听宫里的一个宫女说的,她家就在南方,如今不得已北上逃荒。」 照徽帝抬头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将面前的桃酥往外推了推:「朕这几日脾胃不好,不爱吃这些油腻的。」 皇后听罢,忙将碟子拿起装回到了食盒中,努力想堆出一个笑容来,却怎么挤都不自然:「那臣妾等会儿再去小厨房给圣上做几道可口的小凉菜。」 「不用了。」照徽帝忍着心里的不耐烦道,「今日到底是有什么事?」 皇后向一旁使了个眼色,江洪立马过来将食盒端走,退下了。 见书房只剩了她与圣上两个人,走的更近了些,软着声音道:「圣上,此次南方水患,臣妾听闻圣上想要从朝廷里选个人南下去监督赈灾,承儿今年也有16岁了,还在户部任职。前几日恩荣宴上,他犯了错,圣上已经罚过他了,不如这次圣上就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照徽帝瞭然于胸。 那日自罚宫烨承闭门思过后,一向紧着宫烨承的皇后居然安安静静没向他来求情,原来是在等着下一步大棋。 照徽帝思忖着,他虽不喜皇后,可宫烨承好歹也是他的儿子,往常瞧着他被皇后惯着是不学无术了些,可若是真有心能在监督水患里立了功,也算件好事。 皇后见照徽帝沉默着没有出声,身子又贴的紧了些,眼中含着媚,道:「圣上,承儿真的知道错了,自从被您罚过之后,成日里在自己房里看书,哪也没去,人都瘦了一圈。」 一丝香甜的味道传进照徽帝的鼻中,照徽帝倏地想起,这好像是他还是太子时,时任太子侧妃的她刚进王府时用过的香粉味道。 那时,皇后虽家世不高,却是那样的娇俏明媚,他与皇后,还是相处过一段甜蜜时光的,当下心里不由得又软了一分。 「罢了。」照徽帝道,「既然他知道错了,那这次朕便给他一个机会,此次赈灾的银两,便让承儿去筹措吧。」 得了圣上的旨意,皇后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更加得意。 她带着一丝情.趣味捏了一把照徽帝的小臂,福下身道:「臣妾谢过圣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待皇后神清气爽离开书房后,照徽帝重新换回了晦暗不明的神情,忍着怒气喊着江洪。 守在书房门外的江洪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忙推门进去。 也不知为什么,每次见过皇后娘娘,圣上的心情总是不明朗,今日也不例外。 明明看着皇后娘娘离开的时候,是那样的兴高采烈,他还以为这次圣上与皇后娘娘感情又变好了呢。 江洪忙不迭地小跑至圣上身边,尽量将头垂到最低:「圣上。」 照徽帝抿着嘴,勐地一拍书桌,语气里满是怒气:「江洪,去给朕差,这南方水患的摺子上午才递到朕的书房里,中午皇后怎么就得到消息了!」 江洪颤抖着打了个激灵,赶忙跪到地上磕头道:「奴才领命。」 照徽帝这样的坏心情一直持续了两周,在召见宫烨承后,彻底爆发了出来。 「你母后两周前如何向朕保证,说你知道错了,一定能将事情办好,你告诉朕,你办的是什么事,弹劾你的摺子都快摞成山了!」 照徽帝冷着脸将手中的摺子砸向跪在地上的宫烨承。 宫烨承吓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面对着扔过来砸到身上的摺子,他躲也不敢躲,只颤抖着辩驳:「父皇息怒……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儿臣……」 「呵,不怪你?」照徽帝看着地上瘪着嘴的宫烨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你就跟朕说说,到底怪谁?」 第69章 ◎不成器的逆子◎ 宫烨承跪着往前挪了两步,眼中半是无辜,半是气愤:「父皇,年年都要给南方水患拨银子,其实国库里银子已经拨不出那么多了,儿臣为了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只能去向一些官员要钱,儿臣就不信他们没贪银子,都跟儿臣哭穷也就罢了,竟然还上书弹劾儿臣,儿臣是皇子,他们竟然如此大胆……」 「够了!孽障!」照徽帝恨不得将手边盛着热水的茶杯砸向这恬不知耻的宫烨承,「你哪是去要钱?这奏摺上写的明明白白,你这这分是去抄家!还胆敢威胁朝中大臣拿不出银子就要收押人家的女儿送去青楼,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宫烨承从未见父皇如此恼怒过,吓得低下头缩着脖子,颤抖着蠕动着嘴唇:「父皇你千万别因为儿子动气……」 「想叫朕别生气,你瞧瞧你办的这些事!朕有那么多儿女,你是唯一一个让朕不省心的,亏得你的母后特意来为你作保,你就做出这些混帐事来!」 「可是……」宫烨承瘪着嘴,「户部是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了……」 照徽帝冷笑一声:「拿不出银子?与其去抄别的官员的家,不如先去查查你的帐,听说大名鼎鼎的四皇子自打进了户部,可是赚的盆满钵满了!」 「父皇!」宫烨承脸色刷的惨白一片,「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啊父皇!」 「究竟是不是谗言,你自己心里清楚。」 宫烨承心里一晃,跌坐在地,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确实,他在户部是饱私囊收了不少,可那都是别的官员为了打点关系孝敬他的,他堂堂大齐朝四皇子,想巴结他的官员多了去了,他就是收了又如何,这朝中,不都是一层一层扒下来的吗。 即使他不收,也只会便宜了别人而已。 与其落入不知道谁的口袋中,还不如让他拿了,还能给别人行个方便。 照徽帝看着宫烨承缩着头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宫烨承抖了半天的手指,最终还是没有再骂出来,而是提高了声调向书房门外喊道:「江洪!太子还没来吗!」 宫烨霖自在桃花阁听吕定说父皇在书房好了好大的火,便忙赶回了宫中。 此刻正在门外候着,没有父皇的旨意,他也未敢擅自推门进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宫烨霖问着同在门外守着的江洪。 江洪硬着头皮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宫烨霖。 书房内,照徽帝刻意没有压着嗓子,怎么训斥宫烨承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南方水患的事,他最近也有所耳闻,梁文山自那日被照徽帝召见后,也都对他和盘托出,想着自己估计很快就会接到父皇的旨意南下,这才天天都往桃花阁去,想着与玉桃多待些时日。 没想到这半个月,父皇竟没召见过他一次。 再次听说,便是传来的消息,说是皇后从中截和,让四皇子宫烨承揽了去。 宫烨霖自是稳坐东宫,对于宫烨承的能力,他是再清楚不过,学习不上心,倒是净学了些旁门左道,好不容易在皇后的央求下,父皇让宫烨承到户部去任职,可他在户部的所作所为,宫烨霖也略知一二。 吕定和吕辛为宫烨霖干着急的时候,唯有宫烨霖不慌不忙。 若是没有母后,宫烨承什么事都做不成,就是个草包。 可他也没想到,宫烨承竟然胆大包天到去搜人家朝中大臣的家,难怪父皇今日这样生气。 「江洪!太子还没来吗!」 听到门内父皇的喊声,江洪看着太子殿下,毕恭毕敬行礼:「太子殿下,请吧。」便把门打开了。 宫烨霖进书房后,用余光瞥到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的宫烨承,不自觉挺直了背。 他行至宫烨承旁边,行礼问安道:「父皇,您叫我。」 直到看着宫烨霖,照徽帝的怒气才微微平息了些:「想必梁少傅都跟你说了南方水患的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是,儿臣已知晓。」 「朕本给了你四弟一次机会,让他去筹措此次救灾的银子,结果这个不成器的逆子!算了算了,提他就生气。太子,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宫烨霖沉吟片刻。 这个问题,他与玉桃也商讨过,玉桃曾跟他讲过,银子是个好东西,人人都想要,越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越是鞭长莫及管不到,这个时候人的贪慾上来了,自是会在银子上动心思。 宫烨霖跪到地上,先磕了一头,抬起身子道:「儿臣有句大逆不道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太子说的有道理,朕可以不追究。」照徽帝也好奇太子能说出什么来。 「父皇,儿臣想,以往南方水患,朝廷都只是拨些银两下去,这些银钱到了当地官府,收否真正惠及到了受灾的百姓家,谁都不知道。」 「这些事,梁少傅都跟朕提过。」 宫烨霖继续道:「所以,儿臣以为,年年让朝中官员捐款,都已疲惫,不如开仓放粮运到南方受灾的地方去,由儿臣护送着南下,亲自发放到受灾的百姓手中。至于银两,儿臣以为,当地一定会有趁灾难而中饱私囊的官员,而儿臣,会让他们都一一吐出来。」 照徽帝听着宫烨霖的想法,欣慰地看着宫烨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手旁的茶杯。 「儿臣还有一个大胆的提议,希望父皇能够允许。」 「你说。」 「南方每到这个时间,频频水患,是天灾,可是若我们能够利用起来,便是能将天灾转为地利与人和。」 照徽帝不由得直起身子来,打量着宫烨霖:「具体太子想如何实施?」 「南方水多,常年水患导致当地经济不发达,还得依靠朝廷的救济。若是能在当地人工开凿通航河道,行船只,也是增加了当地人民的劳动力,能让他们在除了靠天种地吃饭外,多一份营收。且水渠一旦开通,便能往来南北的经济,只怕用不了几年,这些地方不仅不用靠朝廷救济,还能开始主动交税。」 照徽帝看着宫烨霖,满意地点头:「好,好极了,太子能有这番为国为民的想法,朕倍感欣慰!只不过通河道兹事体大,太子,你可先拿出一套可行的方案来,等朕与朝中大臣们过目。」 一旁的宫烨承跪坐在地上,听着父皇与太子的对话,心中满是愤懑。 凭什么太子说什么,父皇就是夸赞,而他就是父皇口中那个「不成器的逆子」。 宫烨霖领了命,却并未着急起身,而是再次磕头道:「其实提议通航河道,行船只,流通两岸与南北经济交流的事情并非儿臣所想,而是父皇您前一阵封的那位『德善县主』的主意。」 照徽帝不动声色的看着太子。 太子近几日成日流连于德善县主开的酒楼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更有甚有朝中大臣在奏摺里写道,说那桃花阁的背后势力为太子。 被南方水患所扰几日,照徽帝一直腾不出功夫管这件事,没想到他还没责问太子,太子竟主动和盘托出。 照徽帝本以为,是因为梁少傅的关系让太子与德善县主走的近了些,她确实长得颇有姿色,可终究还是庶民出身,在以家世论出身的皇家,实在是不够格。 照徽帝本想提点太子几句,却不想,这德善县主除了有一双慧眼识珠的眼睛,还有如此见解,倒让他颇为意外。 心里也对太子更加满意。 原来太子并不是极色之人,而是一直关心着黎民百姓,心繫着天下苍生。 「没想到德善县主虽为一介女流,却有如此远见。」照徽帝点头,「朕准你与德善县主完善挖运河通航河道这件事。」 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宫烨承听到父皇的话,震惊地抬起头来,恨得几乎要把后牙咬碎。 父皇等于是给了太子一重保障,有他的口谕在这里,任谁也不敢再乱传什么闲话,若是再对太子找那裴娘子有什么非议,等待的估计就是父皇的降罪了。 「不过,这件事可以等你南下去义州,看过当地具体情况后,再写成摺子交予朕。」 义州市南方水患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儿臣领命!」宫烨霖抱拳。 虽然此时此刻,他很想将他与玉桃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可显然不是时候。 等他从义州回来,便可以名正言顺找父皇要一份恩典,等到那时,有了德善县主名号加身的玉桃,一定可以入主东宫,堂堂正正做他的太子妃。 照徽帝不慎欣慰,好在太子的能力他还是认可的,不免还是嘱咐道:「朕赐你义州巡抚一职,遇到任何事可先行决断,再书信汇报给朕。义州水患情况最严重,太子应以安全为主。」 宫烨霖心中泛起阵阵波澜,这还是他头一次感受到来自父皇的关心。 而一旁的宫烨承死死捏住自己的衣角,脸色铁青,眼神像毒蛇吐着信子般死死盯着宫烨霖。 他不相信,同样都是父皇的皇子,为什么差别对待至如此。 母后总是说宫烨霖根本比不上他,为何他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父皇的一句夸赞。 这次也是,筹措银两本来就非易事,他只不过是一时没筹到钱而已,就被父皇骂的狗血淋头,而宫烨霖只是动动嘴,就哄得父皇龙颜大悦。 父皇分明是偏心宫烨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照徽帝同样将宫烨承的神情看在眼中,恨不得再抄起一份手中的摺子砸向他,只一拍桌子怒道:「宫烨承,你这什么神情!」 被点了名的宫烨承一缩脖子,撇撇嘴:「儿臣以为,若是儿臣南下义州,做的肯定会比太子好。」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你不给朕惹事就算是好的!」照徽帝被宫烨承气的抬手捏向眉心,思忖了一会,缓缓开口,「最近你就不要再去户部了,在自己宫中安分守己。」 「父皇!」宫烨承白了脸色。 马上他就十七了,一直住在宫里未曾封王,也没能外出建府。 母后年前还曾跟他保证,等年后找个父皇心情好的时候,去求一求父皇,让他过完十七岁生辰就封王建府。 如今父皇却连他在户部的职位都一同撤了,只怕封王建府的事情也要落空了。 「都退下吧。」照徽帝此刻不想与宫烨承多说话,只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儿臣告退。」 「儿臣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书房,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临行前,宫烨霖淡淡开口:「其实父皇说的很对,你此刻在宫中修身养性比什么都重要,千万别再想着什么旁门左道,否则容易惹火上身。」 宫烨承看着太子眼中那熟悉的疏离感,心中噌得烧起一团怒火。 都是因为宫烨霖在他面前挡路,他才在父皇面前不得脸。 他恨不得手撕了宫烨霖,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义州水患如今险恶万分,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听闻□□烧的事情也屡见不鲜,若是宫烨霖不小心在义州出了事,也是情有可原…… 宫烨承握紧拳头,心里有了个大胆的计谋。 圣旨很快就传到了东宫。 命东宫太子宫烨霖为义州巡抚,并亲赐玉牌一枚,见此玉牌如见圣上,必要时可代行皇帝之职责,可等事后再通传给圣上。 命少傅梁文山为副使,辅佐太子在义州赈灾行事。 最后命太子宫烨霖于三日后启程南下,亲率一千精兵,押运五百石粮食,并开放距离义州较近的达州、素州两地义仓各五百石,共计一千五百石粮食共同运往义州赈灾。 玉桃知道这件事时,距离宫烨霖收到圣旨已过了整一日。 她和宫烨霖并坐在桃花阁的厢房内,桌子上摆满了他爱吃的饭菜。 玉桃心绪不佳,却并未表现出来。 当那日宫烨霖问她关于南方水患事有什么想法时,她便该想到,宫烨霖是太子,圣上一定是会派他南下赈灾的。 即使圣上不点名他,以宫烨霖的抱负与担当,也一定会去央求圣上派他去。 可事情已成定局时,玉桃还是多了几分担心。 义州的路途这样遥远,水患又这样的严重,宫烨霖去赈灾一定是吃不好喝不好,若能办成此事,那便是皆大欢喜,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那首当其冲被弹劾的,一定也是宫烨霖。 宫烨霖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玉桃,能感受到她情绪的低落,不由伸出手轻轻捏上她的脸,温柔道:「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第70章 ◎仙女姐姐(新增2k)◎ 玉桃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问:「何时启程?」 她的眼睛那样明亮,却仍被宫烨霖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丝不舍。 玉桃的身上没有其他女子身上那种浓郁的脂粉味,而是淡淡的瓜果香,清新一如玉桃本人。 宫烨霖将玉桃揽进自己怀中,低头嗅着对方的气味。 「明日。」宫烨霖的嗓音冷冽而温柔,似是被阳光暖过的清泉。 玉桃僵直了身体,不可置信般抬头:「这么快。」 「义州水患已有半月有余,若不是被宫烨承耽搁了许久,调配粮仓也需要时日,否则我昨天就该出发。」宫烨霖抚摸着玉桃的头髮,随后从袖口拿出了一支金色簪子,簪子上面被能工巧匠雕刻成了桃花的样子,上面镶嵌着桃粉色的宝石,一眼看上去别致又高贵。 宫烨霖腾出手,将玉桃披散着的长髮轻轻挽起,将簪子别了进去。 「是什么?」玉桃好奇地伸手去摸。 宫烨霖一把抓住玉桃白皙如玉的手,抵到嘴边轻轻吻住:「我不在的时候,就看看它。」 「我能跟宁郎你一起去吗?」玉桃问道。 握着手的力度不自觉加重。 「不可。」宫烨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义州如今水患如此严重,当地百姓逃的逃跑的跑,还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子,我如何放心让你跟着。你就安心待在京城,等我回来就去向父皇求恩典,昭告我们的关系。太子妃的位置,非你不可。」 玉桃并不在意宁郎说的太子妃,她满脑子都是「义州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子」,她知晓宁郎心意已决,但她既然选择站在宁郎身边,那便不能只安心守在桃花阁,盼着郎君凯旋。 玉桃想,许是因为有了宁郎,有了宁郎的爱,所以她也变得坚强了起来。 「那你一定也要注意安全。」玉桃道。 宫烨霖又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下,放进玉桃的手中:「这是我的玉佩,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拿着我的玉佩去东宫找吕辛,我会交代好他,将你的事当做我的事一样去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玉桃接过玉佩,只见上面刻着一个「霖」字,她摩挲着上面的花纹,还带着刚才宁郎刚才抚摸过的体温。 宫烨霖眼中满是不舍,终是没有忍住,捧起玉桃的脸,两个人相互对视着,眼波流转间,彼此越靠越近。 冰凉而轻柔的吻落下,带着清甜的气息。 「玉桃,等我回来。」 当夜打烊后,玉桃并未着急入睡。 她召集了桃花阁所有的人集中在大厅里。 桃花阁早已不是刚来京城时的规模,如今新加了两个厨子与两个跑堂,就算她不在店里一段时日,也能照常开业。 玉桃手里捧着一杯茶,端坐在座椅上。 李大厨和王大厨站在她面前,两个跑堂的小姑娘站在后面。 两位大厨年长玉桃很多,与玉桃同又是瑞安镇的老乡,本就更亲近些,不过两人为人忠厚老实,从没有因为看着玉桃年纪小或者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小看她。 再加上日日看着太子殿下来,明眼人都知道与当家裴娘子是什么关系,倒也安分守己的干活,不敢整些花花肠子。 跑堂的两个小姑娘左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也是家里穷被人卖了换几两银子,便被宫烨霖买了来,送到了桃花阁。 玉桃脾气好,对她们也是极有耐心,因此两个小姑娘对玉桃也是感恩戴德得很,不仅忠心耿耿,做事也非常勤勉。 「裴掌柜,有什么事您尽管嘱咐。」 玉桃站起身,毕恭毕敬对两位大厨鞠了一躬,忙被他们扶了起来。 「南方水患严重,如今太子领命去了义州,玉桃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准备明日南下去义州,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李大厨看着眼前的裴掌柜,明明看上去是那样一个娇小的娘子,没想到却有如此大的魄力与胆识。 当即抱拳道:「裴掌柜,您放心,桃花阁交给我们,一定不给您惹事!」 王大厨也道:「我有一远房亲戚在义州做点小本买卖,若是有需要,裴掌柜可去找他。」 玉桃看着大家,心中无限动容,再次向大家鞠了一躬道:「玉桃多谢各位。」 众人散了后,玉桃留下了小雪。 她与小雪一起从瑞安镇到了京城,相依为命,早已将对方视为了亲姐妹,如今玉桃决心要去义州,最不放心的还是小雪。 她将宁郎给她的玉佩放到小雪手里,嘱咐着:「小雪,我就将桃花阁託付给你了。这枚玉佩是宁郎的,见它如见太子,若你遇到了任何困事,都可拿着它去找东宫的吕辛。」 小雪咬住嘴,死活不肯接下那玉佩,反而拼命往玉桃的怀里推。 她的眼睛泛着红,却是一副倔强的神情。 玉桃知晓小雪的意思,她想跟着自己一起去,便摇头道:「不可,此行去义州困难重重,听闻那里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葬身于此,你还未嫁人,我怎么能带着你去涉险。」 小雪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不由分说抓起玉桃的手,用手指在上面一笔一画写道:我陪你。 还有一句:我保护你。 心里像是被一根圣洁的羽毛轻轻拂过,漾起阵阵暖意。 玉桃情不自禁抱住小雪:「其实面对未知的前路,我也是害怕的,有你在我感觉勇敢了许多。」 小雪笑得眯起了眼睛,任玉桃靠在她的怀中,而她则学着从前玉桃娘的样子,温柔的抚上玉桃的头髮。 能被玉桃这样依赖着,她也感觉无比开心与踏实。 洗漱完毕后,玉桃推开窗户,冷清的风顺势吹了进来。 外面夜色如墨,唯有月亮已经悄然爬上了树梢,皎皎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 街外寂静一片,玉桃此刻的心也格外的安静。 她望着月色,想着从东宫看去,宁郎是否也在与她看着同一片天空。 去义州赈灾,她并不是头脑一热做的决定。 当在东宫再次遇到宁郎时,玉桃便已做了决定,此生与宁郎生死相随。 他是太子,为天下的百姓奔波,她便做他的左膀右臂,助他一臂之力。 他是宁郎,是她裴玉桃的夫君,她便做他的后盾,永远为他守着家里的光芒。 既宁郎认定她是太子妃,他唯一的娘子,是圣上亲封的德善县主,玉桃便要提起那股勇气,成为宁郎的力量。 翌日天未亮,玉桃雇好的马车便已在桃花阁门口等候着了。 此次事情急,适逢又是到受灾的地方去,没有车夫愿意拉这一趟,还是碰巧遇到一个要赶着回义州老家的好心车夫,这才能带着玉桃与小雪一同前去。 玉桃带了两箱银子,两箱药材,两箱衣物,五床被褥及五袋大米,将马车塞得严严实实。 由于宁郎并不知晓此事,玉桃只能天不亮就抓紧启程,避开他的行车队伍,否则,即使是在途中相遇,以宁郎的性子,一定会再派人护送她回到京城去的。 一路上几乎未敢耽搁,行至义州时,也用了足足快二十天。 起初,路还比较好走,越往义州,四周的景色渐渐变得慌乱,路上碰到的流民也渐渐多了起来。 玉桃碰到一个衣不蔽体的小女孩,牵着另一个身上挂着破布的小孩子,黢黑的脸上那双眼睛已没了灵动,玉桃于心不忍,叫停了车夫,下了马车跑到小女孩身边,将一块干粮塞到小女孩手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你爹娘呢,怎么就你们两个。」玉桃问。 小女孩捧着那干粮,舔了舔皲裂发干的嘴唇,哑着嗓子道:「爹娘都被沖走了……」 嘴里呜咽着,却一滴泪都流不出了。 她攥着的那个更小的孩子很显然还不知道爹娘被沖走了是什么意思,脸上乖巧极了,捧着玉桃递过来的干粮问:「姐姐,这是给我的吗?」 玉桃忍着哭意,点点头。 小孩子甜甜的笑着:「谢谢姐姐,你像个仙女一样好看。」 玉桃勐地想起,曾经在瑞安镇时,她也是那样「捡」到了流落街头的宁郎,那时,宁郎也是这样称唿她为「仙女姐姐」的。 有那么一瞬间,玉桃想带着姐妹两人一起走,可她是南下去义州,当地现在什么情况她也不确定,马车里带的东西多,带着两人也实在不便。 当即,玉桃的心里一阵柔软,吸了吸鼻子道:「你们知道京城的路怎么走吗。」她指着前方的路,「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碰到大人就去问问路,走到京城跟人打听打听桃花阁在哪里,告诉里面的大人,说是玉桃让你们来的,会有人收留你们。」 玉桃怕她们记不住,重复了好几遍「桃花阁」的名字,直到小姑娘点着头向她保证「记住了」才肯罢休。 有流民看到玉桃分给那两个孩子干粮吃,都像猫见了老鼠一般,拖着散了力气的腿走了过来,抖动着干枯的胳膊,嘴里念叨着:「菩萨行行好,赏口饭吃,佛祖保佑你。」 几乎都是披散着凌乱的头髮,身上的衣服破了几个洞,眼神中已没了往日的光彩。 一开始玉桃还不忍心,分了许多干粮给路上碰到的流民,可见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义州还未到,之前路上採买的粮食已不够用。 「抱歉各位,已经没有干粮了。」玉桃看着空掉的包袱,只能歉意的笑笑。 刚才还卑微乞讨的流民,听到玉桃说没有了干粮,立马变了一副神情,脸上狰狞又可怖,大喊道:「骗人!看你穿的这么好,一定还有钱有粮食!」 「你那马车里肯定有东西,分给我们一点又死不了!」 「多么歹毒的女人,是要眼睁睁饿死我们吗!」 玉桃万万没想到,刚才拿了干粮对她千恩万谢的人,眨眼的功夫就变了一副面孔,好似她是那个十恶不赦害他们流离失所的人。 跟在玉桃身旁分发干粮的小雪忙护着玉桃,竟也被几个流民趁乱推了一把,险些跌到地上去。 车夫眼看着事情就快失控,虎着脸走了上去,大喝一声:「谁敢在这撒野!」 那些流民一看突然出现的男人,浑身的膘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相互看了一眼,也不敢再上前。 见着他们还杵在这里,车夫又瞪一眼,终于吓退了那些流民。 玉桃心有余悸,赶紧搀扶着小雪上了马车。 车夫嘆气,继续驾车,他担心车里的娘子害怕,不由得挥快了手里的绳子,防止那些流民再追上来。 他往后探着头,其实车里围着帷幕,也看不见里面,车夫还是开口道:「裴娘子,雪娘子,刚刚没吓着吧。」 玉桃与小雪彼此攥着手,玉桃悄悄拉起一旁的车窗帘,看着并没有刚才的流民跟上来,这才放宽心道:「我没事。」 车夫心稍安了些,继续道:「裴娘子,我这几年常来往于京城与义州,您菩萨心肠我都看在眼里,可你也别怪我多一句嘴,像今日的事,我见的多了,往后再碰见,还是别发了。这些人都饿怕了,所以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想起刚才被围攻的事,前一秒还对你千恩万谢的人,后一秒便恶语相向,玉桃仍心有余悸,只道:「我也是看着他们可怜,没想到……这次多亏了大哥你。」 「害!」车夫摆摆手,「我就是看裴娘子您是来做好事,行义举,这才多嘱咐几句。等您到了义州,这种光景看的可太多了,那里需要帮助的人更多,可哪能帮的过来呢……」 玉桃听了车夫的话,并未回话。 说实话,活了十六年来,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 瑞安镇虽只是大齐朝版图上一个很小的县城,因为靠海,所以不论是种地还是捕鱼,虽不富足,但当地百姓几乎都能自给自足,生活的也相对安逸。 她不曾想过,原来大齐朝还有如此民不聊生的地方。 玉桃抓紧了一旁的钱盒。 她本来只是想跟随宁郎的脚步,尽可能尽自己的一份力。 现在,想起碰到的那对失了父母的姐妹俩,玉桃却想去做更多的事。 第71章 ◎狗官(新增2k)◎ 行至义州边界时,之前的洪水都已经散去,道路上留下狼藉一片,泥泞的道路有些难走,马车堪堪能够一步一步谨慎前行。 一路上,玉桃的眼睛不知红了多少次。 她本以为见的多了,心里能麻木一些,可进了义州城内,荒凉悽惨的景象还是震惊到了她。 道路已看不出从前的样子,土地即使洪水散去,也是深浅泥泞难走,道路两旁哭声一片。 不远处的房屋也是倒塌了一片,窗户基本只剩下了空洞的窟窿,仅剩门梁支撑。 稍结实点的房子,尚有男人光着膀子站在房梁处,小心翼翼重新垒着砖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衣不蔽体的人三三两两倒在路上,脸上灰濛濛一片,看不出死活。 有头髮凌乱抱着孩子哭的妇人,有蹲在路旁眼神麻木的孩子,更多的是倚在墙体上半闭着眼的人,如今连呻.吟的力气也都没有了。 玉桃紧紧攥着车窗帘,还有尚有行动能力的几个人相互搀扶着,马车经过他们时,他们也只是耷拉着头,抬着眼皮浅浅看了一眼,嘴蠕动一下,便又恢復了之前麻木的神色。 玉桃找了几家客栈,受损严重已经无法再开门迎客。 直到碰到一家尚还能勉强撑住的,老闆与老闆娘将客栈改成了临时救助点,帮助无家可归的妇人与孩子落脚,可光靠客栈从前存下的粮食,早已见了底,如今也是杯水车薪。 玉桃闻此,找到老闆娘王翠花:「翠花姐,我带了一车的干粮、药材等物资,能否留我在这里几日?」 客栈里几乎都被用来安置伤员与病号,腾不出多的地方来,王翠花便让客栈老闆李二狗大扫除柴房来,让他搬进去住,让玉桃和小雪住了进去。 玉桃有些不好意思:「我和小雪住柴房就行,怎么好让李大哥住那。」 王翠花拉着玉桃的手,张罗着给她铺床铺:「玉桃妹子,你带着这些物资来已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怎么还能让你住柴房,我家男人皮糙肉厚,住在那不打紧!就是实在已经余不出多的被褥了。」 她身上的衣服浆洗了许多遍,有些地方已缝补了多次,头上也只是简单挽了个髻,并没有任何的妆饰。 想来,王翠花也是将自己的衣服都分了出去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妇人蔽体保暖用,连首饰都拿出去换粮食了,更何况是被子,早就救济给了需要它的人们。 玉桃几人也没有多耽搁时间,安置好自己的行囊后,便进了后厨。 玉桃将自己带来的大米灌进了厨房的米缸里,王翠花看着那些白花花的大米粒,一时情动眼泪也是溢了出来。 「太好了,终于又能挺过几天了。」 玉桃指挥着小雪去熬粥,她端来了大盆倒面粉,准备揉面做干粮。 「翠花姐,想来洪水退去已经有些时日了,按理来说官府应该早就开始组织人手重建了,但是我自打进了义州城,只见到流离失所的百姓,并未见官府的人来,甚至连个免费施粥的地方都没有。」 王翠花蹲在灶台旁看着火,听到玉桃提到官府,脸上便冷了几分。 她拿着一根柴火狠狠捣着灶台里的火苗,火光照亮了她脸上的愤恨:「也不怕玉桃妹子你笑话,若是官府有作为,我们客栈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到了几乎弹尽粮绝的地步。」 玉桃不解:「可我听说朝廷里二十日前就已经下了圣旨,先行开了义州附近几个未受灾的州府义仓,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应该早就抵达义州了。况且……」 想起宁郎那张俊美的脸,玉桃的声音也不由得缓和下来,「我听闻此次圣上特意派了太子做义州巡抚,为的就是督查义州救灾情况。」 「呵。」王翠花耻笑一声,「粮食是早就运到了义州,可进了义州知府的大门就再也没出来过,我们老百姓是一粒米都没有见到。更别提那位太子,至今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王翠花的语气中满是愤怒,说话时不由得扬起了声调。 李二狗开门进来,瞥了一眼王翠花,又急忙将厨房的木门关上,小声道:「不要命了,敢这样大声议论太子和官府。」 王翠花不满地撇撇嘴,扭头不再看李二狗:「我说错了吗,说是赈灾的粮食,准是都被上头那几位官府老爷私自扣下了,至于那个一直未曾露脸的太子,只怕也是得了圣上的旨意走个过场,博一个好名声回去继续舒舒服服做他的太子。而我们这些老百姓,到底谁管过我们的死活呢?!」 「不是的。」一直未出声的玉桃小声反驳道。 「什么?」王翠花抬起头。 「太子不是这样的人。」玉桃用力揉着手上的面团,并未看向王翠花,可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太子一听到义州水患的事,便主动向圣上主动请缨要来义州,他也意识到了这里许是出了问题,决心要整治一番。」 王翠花抿住嘴,却拿着手里的柴火翻来覆去挑着灶台里的柴火:「玉桃妹子,原谅我是个粗人说话可能不中听,虽然你夸了太子那样好,可我更愿意相信亲眼见到的事物,我们在这里救助这些苦难的百姓整两周,从未见过你说的那个什么太子,抱歉在他没出现在义州为百姓做什么好事之前,他在我心里与那些狗官没什么两样。」 「狗官」这个词像一根针深深刺痛了玉桃的心。 她相信宁郎不是这样的人,可如何才能让翠花姐她们改变对宁郎的看法? 还有一件事,玉桃同样也疑惑。 按理来说,宁郎他们的马车脚程更快,按理来说应该比她们早到义州才对,可是翠花姐却说她在义州从未见过,而玉桃一路上也没有与宁郎他们遇到。 莫非宁郎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玉桃心里一慌神,不小心戳到了自己的手,刺痛感传至全身,手指头已是红了一片。 见着玉桃不说话,王翠花心知自己许是刚才语气太硬了,人家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娘子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非亲非故来救济义州的百姓,她怎么也不该对玉桃妹子说话这样不客气,心下软了下来,道:「玉桃妹子,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玉桃摇摇头,咽下手指处的疼痛,语气里温柔且坚定:「我相信太子,是因为我的义兄是东宫的少傅,太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翠花姐,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们不是为了装装样子才来到义州,而是真的心怀所有子民,希望到时,你能对太子有所改观。」 很快,义州城内便传开了,说从京城来了位女菩萨,正在客栈里免费施粥放粮。 玉桃在客栈门口支起了个一口锅,旁边还摆放了张桌子,放着刚出炉的馒头、饼等干粮。 等着喝粥的百姓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他们拿着破旧的碗,自觉让老人和孩子排到了最前面。 玉桃一勺又一勺给他们盛着热乎的粥,嘴里还不停嘱咐着:「小心烫,别着急。」 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感恩戴德谢了又谢,更有甚嘴里念叨着:「谢谢女菩萨,谢谢女菩萨。」 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孩子露着带豁口的牙齿冲着玉桃笑,玉桃的眼角数次泛起了红。 等都忙活完,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玉桃拖着飢肠辘辘的身体,与大家收拾着锅与桌子,正欲回到客栈,却被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住。 「姐姐。」 玉桃回过头,只见是个脸上黑黢黢的小丫头,她脚上的布鞋破了个洞,大拇指有些突兀的露在外面。 小丫头见玉桃在看她,不好意思的将露着大拇指的右脚别到左脚后面,然后将手举到玉桃面前。 「姐姐,这是送你的。」 她手里赫然捏着一朵不知名的黄色花朵。 「送我的?」玉桃半蹲下身子,笑眯眯地看向小丫头。 小丫头点点头。 玉桃展开双手,接过了那朵小黄花。 「谢谢你。」玉桃笑得一脸灿烂。 小丫头后退了一步,面上有些羞涩:「娘说你是天上下凡的女菩萨,要让我好好谢谢你。」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玉桃捧着那朵小黄花,看着小丫头跑远了,然后低头闻了一下,闻到了春日里的气息。 第二日,玉桃更加有干劲,比前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就开始摆桌子施粥。 等待救济的百姓依旧早早排起了长队,玉桃忙里偷闲张望了一下,竟比昨天的人还要多。 锅里的粥见底时,后面还排了几个男人。 玉桃有些歉意地跟没领到粥的人鞠躬道歉:「实在抱歉,今日已经没有了,请明日早点来吧。」 看着空空如也的锅的空篮子,男人们当即摆起了脸子。 「什么意思?这就没粥了?我饿着肚子排了那么久的队伍,你总得给个交代吧!」 「就是就是,还说是女菩萨呢,我呸,就你也配!」 有几个嘴上骂骂咧咧就沖了上来,直接掀翻了玉桃身前的锅,玉桃一个躲避不及,那口锅便砸在了她的脚边。 玉桃吃痛,喊出了声。 那几个惹事的男人见状,竟各个笑了起来:「这小娘子叫起来声音真是让人听了浑身酥麻,这样吧,既然饭没吃上,叫几声给我们几个听听也是可以的嘛。」 玉桃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被小雪稳稳扶住。 这几个人哪里是吃不上饭的流民,分明就是故意来惹事的泼皮! 听到骚乱声从客栈跑出来的王翠花见了闹事的人,当即脸黑了下来,抄着手里的簸箕就往桌子上砸了一下,吼道;「谁敢在这里撒野?!」 但毕竟也只是个女子,那几个泼皮被吓唬了一下,很快就又流里流气地笑着围了上来:「怎么?哥几个都没吃到饭,还不能说说了?」 更有甚者,冲着街上大吼了起来:「大家来看骗子了啊,这人说是免费施粥,排到却说没了,这不是骗人是什么!我看啊,靠一点小恩小惠就把大家都收买了去,让人家对你感恩戴德千恩万谢,谁知道背后有什么阴谋咯!」 玉桃被人平白污了清白,脸上已是红了一片,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的无赖,心里也是明白这种人是专门来闹事的,就如在瑞安镇的二麻子,你跟他讲道理已是无用。 对付这种人,要么比他们更无赖,要么就得寻求官府的帮助。 那几个泼皮眼看着面前的小娘子们一时之间拿他们没有办法,胆子更加猖狂起来,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了好多人,一个个凑上去掀桌子的掀桌子,抢东西的抢东西,一时间场面混乱到不可收拾。 小雪护着玉桃,被踩了好几脚,玉桃见状紧紧拉着她,竟有泼皮趁机去撕扯玉桃的衣服。 慌乱间,小雪只觉自己手里突然一空,慌忙私下张望,但人群中,已不见了玉桃的身影。 玉桃迷迷煳煳被人按住了口鼻,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大牛,你究竟绑了什么人来,怎么突然出现那么多官兵四处找这娘们。」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看她有几分姿色,看着像是挺有钱的,就趁乱绑了来,谁知道这么晦气,惹上了官府的人!」 「要不然咱们把她偷偷送回去吧,也没人知道是咱干的。」 「费这么大力气把个臭娘们绑了来,什么都不干就送回去,虎子你当爷爷我是菩萨?」 昏迷中,玉桃隐约听到门外有几个人在说话,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正被捆绑着,躺在又凉又硬的地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是被几个人绑架了,神志突然清醒了过来。 玉桃闭着眼睛,小心翼翼辨认着四周的动静。 似是屋内就她一个人,这才偷偷睁开了双眼。 她正躺在一个破烂不堪四面都是墙的小茅草屋里,紧闭的门下透着一丝风,从屋外透着的光来看,应该是已经到了晚上。 玉桃轻轻挣扎了几下,绳子绑的很紧,她竟没有一丝能力自己解开这个绳子。 她又慢慢往墙边挪了几下,心跳得咚咚直响,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更显清晰。 玉桃拼命忍着就要溢出的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第72章 ◎被绑架了(新增2k)◎ 「虎子,你先进去看看那娘儿们醒了没,扔个馒头给她,别饿死了,我们再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紧接着,玉桃听到外面有了动静,赶忙又闭上了眼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灌进一阵新鲜的空气。 玉桃屏气凝神,全身都紧绷在一起,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玉桃感觉到那个叫虎子的人迈着步子一步一步靠近,她仍是大气不敢喘一下,依旧躺在那里装晕。 「喂,醒醒。」虎子拿了根树枝戳了戳玉桃。 那尖细的树枝戳痛了玉桃,她抖动了一下睫毛,缓缓睁开眼睛。 屋子里依旧是黑漆漆一片,她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蹲在她面前。 虎子看着年纪不算太大,一双眼睛在黑暗的屋里显得格外亮,他舔了下嘴,故意粗着嗓子问道:「饿不饿。」 玉桃虽不饿,但还是点了点头。 虎子从怀里拿出一块干粮,扔到玉桃面前,不客气地说道:「吃吧。」 玉桃强装镇定,虚弱地笑了笑:「我手被绑着,没法吃。要不然你帮我松开?」 虎子立刻举着树枝瞪了她一眼,喝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可是总不能你餵我吃吧。」玉桃故意露出委屈的神情。 虎子想了想,又探头瞥了一眼门外,早已经没有了旁人的身影,他挠了挠头:「可是他们让我看紧了你,怕你跑了。」 玉桃一听,心里稍稍平静了下来。 这个叫虎子的人,好像没那么坏,甚至还有点憨。 而且刚刚,好像就是他提议不如放了她。 也许,可以慢慢说服他放自己出去也不一定。 玉桃深吸一口气,语气比刚才放软了些:「我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再说我一个弱女子都快被吓破了胆,敢耍什么花招呀。」 她的嗓子有些干哑,她不知自己被绑了多久,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可每一个神经都在提醒着她,不要掉以轻心。 虎子挠了挠头,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玉桃,心想是这个理,于是起身走过去,解开了玉桃身上的绳子,嘴里还威胁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我大哥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你要不老实,受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绳子落地后,玉桃才觉得自己的四肢又活了回来,她抓紧时间捏了捏胳膊和四肢,又偷偷看了眼门外。 一片荒凉,让本就初来乍到的玉桃,更不知自己身处在何处。 虎子怕她跑了,沉着脸挡在玉桃面前,不让她四处乱瞟。 「赶紧吃,吃完了再把你绑上。」 玉桃只得先顺从的坐下,拿起那块冰冷干硬的干粮。 她并不着急吃,而是缓缓开口,试着跟虎子对话:「你多大了?」 虎子惊醒地瞪她一眼:「问这做什么。」 玉桃吸吸鼻子,酝酿情绪拼命挤出几滴眼泪:「看着你跟我哥哥差不多大,想我哥哥了。」 虎子一听,也沉默了下来,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悲伤:「我也有个妹妹,跟你一样漂亮,天天扎着两个羊角辫,天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喊我虎子哥哥。」 玉桃静静听着,随后小声问道:「然后呢。」 但她看着对方忧伤的神情,心里已猜出了个大概。 「这场洪水,被沖走了,等再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唿吸。」虎子死死看着自己的脚,拳头紧紧捏起,「她今年及笄,刚许了人家,马上就能去过好日子了。若是当时我能抓住她,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玉桃静默了一会,意识到也许这是个突破口,语气极尽温柔道:「虎子哥哥,我跟你妹妹一样大,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妹妹。」 虎子还沉浸在失去妹妹的悲伤中,冷不丁听到玉桃那声「虎子哥哥」,慌了神,妹妹未走之前,也是这样喊他的。 虎子抬起头,看着玉桃吶吶道:「妹妹?」 玉桃心中一颤,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继续动之以情,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颤抖着嗓音:「虎子哥哥,你放我走好不好,我不想死在这里……」 虎子盯着玉桃看了两眼,重新恢復了理智,沉下了脸:「你让我放你走?」 看着虎子的表情,玉桃下意识抱住了身体,就是这个动作,虎子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他突然发怒道:「我妹妹根本不会怕我,你是在骗我!」 他恶狠狠看了玉桃手上几乎没怎么啃的干粮,气急败坏抢了过来扔到地上。 玉桃吓得失声尖叫,不自觉浑身颤抖,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不吃就饿着吧!」虎子拾起地上的绳子,粗暴地掰过玉桃的身体,要重新将她绑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我不想死……」玉桃轻声哭泣,「我千里迢迢带着干粮带着药材,一路从京城过来,是为了来这里救人的,你若放了我,我还能救下许多像你妹妹一样的人……」 虎子的手一顿,愣了几秒,仍是继续捆绑住了玉桃。 随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 玉桃看着即将被掩上的门,光亮一点一点化为虚无,脸色愈加苍白。 「你不会死的,放心。」 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剎那,虎子抓着门,冷着脸吐出这句话。 虎子的话,也给了绝望中的玉桃一点生的希望。 茅草屋里,潮湿又阴冷。 玉桃倚靠着粗糙的墙,浑身蜷缩在一起。 后半夜精神实在撑不住后,她终于眯着眼睡了片刻。 梦里,她回到了瑞安镇,那间简陋的房间里,宁郎还在。 梦里,宁郎搂着她,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髮。 玉桃仿佛还能嗅到宁郎身上让人好闻味道。 宁郎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浮现,他说:「不要怕,我在。」 这个梦太美好,太温暖。 玉桃沉溺于此,迟迟不愿醒来。 「喂,醒醒。」 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并不是宁郎的。 玉桃意识到自己仍在那潮湿阴暗的茅草屋里,瞬间睁开了眼。 虎子正蹲在她面前,伸手推醒了她,问道:「你究竟是谁?」 「什么?」玉桃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外面到处贴着你的画像,还有许多官兵拿着你的画像在找人。」 玉桃心中一动,头脑愈加冷静下来。 知道她失踪的事唯有小雪与客栈的人,可这件事就算惊动了官府,也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派人来搜寻她,除非……是宁郎到了义州,碰巧知晓了她失踪的事。 想到这,玉桃的心不自觉开始狂跳。 她有救了。 玉桃拼命压住内心的激动,平稳住唿吸,低声道:「我兄长是当朝太子的少傅,你若是放了我,我得救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虎子闻言站起身,在玉桃面前不停地来回踱步,他紧蹙眉头,似是在纠结。 他走到门前,抓着门檐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了几眼,确定没有人后,快步走回到玉桃旁边,蹲了下来,眼神闪烁不定:「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玉桃拼命点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保证道:「既然有官兵在四处找我,便可证明我的身份绝对不会作假。放了我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虎子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要去解开绑着玉桃的绳子。 「你出去不要跟别人说见过我。」虎子不忘嘱咐道,「就当是为我妹妹积阴德了。」 「好,我答应你。」 玉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为她解绳子的虎子身上,不曾想绳子松开的那一剎那,玉桃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蹲在她面前的虎子被人从身后大力踹了出去。 虎子一直被踹到了另一边的墙上,巨大的疼痛从背上一直蔓延到了胸腔,虎子跪在地上,没忍住咳出一口鲜血出来。 「今天一早就看着你小子不对付,还好我和大牛留了个心眼,没想到竟真让我们逮住了!」 「石头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大牛挡着门口,防止有人跑出去。 被叫作石头的男人犹嫌不解气,又往虎子胸口踹了一脚,直到虎子支撑不住趴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石头抬起脚,压在了他的背上。 石头手里拿着一把刀,用刀尖抵住虎子的下巴,将他抬了起来:「这臭娘儿们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竟敢背叛兄弟几个?」 虎子满脸是血,一只眼睛也肿了起来,他很想说句话,却被一口血水堵住,只剩下了拼命地咳嗽。 玉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白了脸,只能抱住自己蹲坐在墙角边。 见着虎子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石头这才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松开了对方。 他呲着牙面无表情地再次踹了一脚虎子,换来了虎子的一声闷哼。 石头举着刀子看向玉桃,笑得一脸狰狞:「求我呀,你求虎子没用,你要把大爷我伺候高兴了,说不定大爷我心一软就放了你。」 石头的每走一步,玉桃都会忍不住颤抖一下,直至石头走到她面前,玉桃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将手背到身后,手里还死死攥着刚才用来绑她的绳子。 「你不会放了我的。」玉桃死死盯着石头,眼中已是做好了赴死觉悟的淡然。 这短短几秒钟,玉桃已有了心理准备。 这个叫做石头的男人,看上去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慄的兇狠气息,跟他求情已是无用,若是活命无望,也要在保住自己清白的情况下与他同归于尽。 大牛宽大的身形挡在门口,只有微弱的光从缝隙中透进来。 玉桃看着那束若有似无的光,想起了宁郎。 她与宁郎分别的那样匆忙,她又发明了新的菜式还想让宁郎尝一尝, 石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娘子,被她淡然的眼神瞬间激怒。 他俯下身子,捏住玉桃的脸,她反抗的越激烈,手上的劲就越狠。 「很好,就是这个眼神,真是让人莫名想征服啊。」石头舔了下嘴唇,「你倒是很聪明,知道大爷我根本不会放了你。看外面官兵出动找你,估计是个养在闺阁的官宦家小姐,装模作样跑到义州来施施粥,觉得不好玩了再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玉桃被石头大力捏着脸,动弹不得,只能盯着他,眼中由愤怒变为了鄙夷。 石头仍在滔滔不绝:「你既已见过我们的样子了,放你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解决了你,等那些废物找到你的时候,我们早就熘之大吉了。」 「哦对了,」石头轻笑一声,用小刀指了指还趴在地上的虎子,「虎子也留下,他不是想英雄救美吗,正好杀了你们两个,把罪过都推到虎子身上。真好啊,大爷我还没尝过官家小姐是什么味道呢……」 石头顺势将头凑到了玉桃的脖颈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好香——」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上涌、沸腾,又静止下来。 玉桃迅速从背后掏出绳子,乘其不备挂到石头的脖子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想勒死他。 石头冷不丁被勒住了脖子,恼羞成怒,伸手就掐住了玉桃的脖子,将她抵在了粗糙冰冷的墙壁上:「臭娘们,找死!」 一瞬间,玉桃只觉没有了空气,下意识张大了嘴想汲取一些空气。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煳,玉桃拼命攀住掐着自己的脖子,也渐渐失了力气。 朦胧中,玉桃感觉眼前幽暗的房间里突然闯入了一片金光,脖子间那股掐着她的力量突然消失不见。 耳边兵戎相接间,玉桃浑身软绵绵地飘入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中。 她奋力支撑着自己的眼皮,想看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依稀间,那双明亮幽深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惊恐,他捧着自己的脸,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玉桃眼角流下两行眼泪。 「宁郎,你来救我了。」 第73章 ◎「宁郎,你来救我了」◎ 下一秒,玉桃便闭上了眼睛。 宫烨霖抱着玉桃,她的面色苍白,因为一日未进食物和水,原本红润的嘴唇现在起了一层干皮。 脖子上的红印触目惊心,而被人大力撕开的衣领下一片雪白尽收眼底。 「玉桃!」 看到玉桃的样子,宫烨霖有一瞬间的窒息,抖动着手伸到她的鼻下。 还有微弱的唿吸。 宫烨霖青筋暴起,努力抑制着自己内心要杀人的强烈冲动。 他脱下自己的外衫,将玉桃包裹起来,再次将她打横抱起。 吕定早已带着几个官兵将屋子里的人一一控制起来。 他看到裴娘子凌乱的头髮闭着眼睛在太子殿下怀里的样子,也是心中一惊。 注意到吕定的视线,宫烨霖抿着嘴扫视过去,吕定被那充满寒意的眼神吓得连忙又低下了头,抱拳问道:「殿下,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宫烨霖不自觉抱紧了怀中的玉桃,小心而平稳地迈出这间灰暗压抑的屋子。 随后,他停在门口,头也不回,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押入大牢,给孤狠狠地审,直至吐出真话。」 此时正值中午,日头最晒的时候,被扭在地上的石头几人抬头看向门外沐浴在太阳下的太子,却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战。 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姿,不知为何,给他一种见到了地狱修罗的错觉。 半梦半醒间,玉桃觉得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她的手还被一只宽大温暖的手紧紧抓着。 睁开眼睛时,玉桃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屋子里的陈设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品位与财力。 只是不知为何,心底莫名生出来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玉桃动了动手指,那阵暖意又滑过全身。 她慢慢侧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又略带疲惫的脸。 许是太过疲累,宫烨霖此刻正倚在床边,睫毛卷翘地挂在眼帘上,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连同那双好看的眉毛也都簇拥着,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纵使这样,他的手仍是牢牢抓着玉桃,不肯松开半分。 「宁郎……」玉桃轻唤。 原来,这不是梦。 逆光中她看到的从天而降的男子,竟真的找到了她。 玉桃声音低沉而沙哑,之前被石头恶狠狠掐住脖子的窒息感一瞬间又涌了上来,玉桃止不住地低咳出声。 感觉手边在抖动,宫烨霖一瞬间睁开了眼。 玉桃咳了两声,见宁郎醒了,眉眼弯弯道:「宁郎,你救了我。」 下一瞬,玉桃跌进了宽大温暖的怀抱中。 那双手臂颤抖着,像是怕玉桃跑了一般紧紧箍住她,玉桃闭上眼,嗅着令人安心的熟悉味道。 是她的宁郎。 宁郎沙哑的声音颤抖着,自玉桃耳旁拂过:「我差点以为又要失去你了……」 玉桃将头抵在他的胸前,伸出两只胳膊,轻轻环上宁郎的腰,一只手温柔地拍打在他的背上。 「我在这呢。」 「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必诛杀他们九族。」 在玉桃看不到的视线内,宫烨霖的眸中染上一层阴鸷的血色。 当他看到玉桃像一只破布娃娃被人双手掐着脖子抵在墙上时,那双手,那个男人,在他心里就已经被千刀万剐了无数遍了。 拍着背的手一顿,玉桃恍惚间又想起她好像被人撕扯开了衣领…… 「宁郎。」 宫烨霖感觉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不禁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我在呢。」无限温柔的声音让玉桃紧绷的神经重新舒缓下来。 玉桃咬着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出声问:「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抱着玉桃的身体一僵,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宫烨霖环抱着玉桃,只低沉道:「那些碰过你的人,我不会让他们死的太容易。」 感觉到怀中人的不自然,宫烨霖放软了声音问:「怎么,害怕了?」 玉桃抓着宫烨霖的背,轻轻点头。 「其实……」她说,「有一个人本来是想放我走的,但是被其他人发现了。」 「你想替他求情。」 「嗯……」 宫烨霖深吸一口气,捧起玉桃的脸,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点了一下她的鼻头,声音也跟着轻快起来:「那你求求我。」 玉桃眨了两下眼睛,心想眼前的男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一副要斩了所有人的样子,此刻却用他那双蛊惑的杏花眼让她求他。 「求……」 玉桃启唇,刚说出一个字,便被略带凉意的唇覆盖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不喜欢你为别的男人求情。」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彼此的唿吸吹乱了双方的思绪。 玉桃似是要沉溺在宁郎深邃的双眸中,如被蛊惑着,开口:「好。」 下一瞬,宫烨霖的吻重重落下,一丝的醋意与占有欲在顷刻间悉数爆发在这个吻中。 滚烫的气息不由分说侵袭进了玉桃的嘴中,搅乱了她的一池春水。 玉桃只觉自己的心绪完全乱了,之前所有的害怕都化为了虚无,只沉浸在了宁郎温柔又兇勐的吻中,被掠夺走了一切。 捧在脸颊处的手慢慢滑下,十指彼此相交。 直到听到两个人失了节奏的唿吸声,宫烨霖这才放开她的唇。 宫烨霖抚摸上玉桃绯红的脸,不自觉舔了舔唇,上面还有刚才玉桃的味道,让人回味。 「终于有点血色了。」 玉桃羞赧地捂住了脸。 「害羞的样子也如此好看。」宫烨霖轻笑。 玉桃抿住嘴,瞪着宫烨霖伸出了她的小拳头。 「好了。」宫烨霖一把攥住砸过来的拳头,低头轻轻吻上,「看你总算有点精神了,现在起来吃点东西吧?」 玉桃这才注意到窗外,天已经黑了,唯有月色姣姣挂在天空。 她起身:「我睡了多久?」 宫烨霖:「整一下午,若是你再不醒来,我就真要去将他们一个个五马分尸了。」 「小雪呢?」玉桃又问。 「你不用担心,我已派人接她过来了。还是今日我进义州城时,被小雪认了出来拦下了马车,这才告诉我你失踪的事。若我早一日进城,你就不会被……」 玉桃一抖,又怕想起昨夜那冰凉潮湿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 宫烨霖见状,忙又搂上她,向门外喊道:「传膳。」 大门被推开,几个僕人端着盘子陆续进来。 他们都低着头,放下盘子就走,自始至终玉桃都没有看清他们是谁。 等菜都上齐后,门又被关上。 宫烨霖抱着玉桃走到桌子旁,将她稳稳放在铺了软垫的座椅上。 「义州不比京城,刚经过水患吃的也不足,这些还是我从达州带来的。」 说着,宫烨霖夹起离她最近的盘子里的菜,盛到玉桃的盘子中。 玉桃却只盯着这些菜,并未举起筷子。 「怎么,不合心意?」宫烨霖问道。 「不。」玉桃摇摇头,又环视了一眼四周,终于察觉出她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玉桃对菜式的熟悉程度比宫烨霖要高许多,她立刻锁定了一盘菜,起身将它端到宫烨霖面前,问道:「宁郎,你猜这是用什么做的。」 宁郎瞥了一眼,不解:「像是豆腐?」 玉桃举起筷子挑破那豆腐状的食材,随着热腾腾的热气升起,白嫩鲜滑的肉状物也随即露了出来。 「是鱼肉。」玉桃只夹起一块,便知晓,「还有那几道,虽然看上去都是最普通的菜色,其实都下了一番功夫,故意做成的这个样子。」 玉桃没再继续往下说,宫烨霖已懂了她的意思。 义州水患以来,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随意从街道上走过,多的是饿死病死的百姓,为何他们的餐桌上,还能出现这些大鱼大肉,而且还弥盖欲章地做成普通蔬菜的样子? 宫烨霖攥起拳头,脸色已是铁青。 「吕定!」 「属下在。」 「去查今晚端上来的这些菜是谁授意做的。」 「是。」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玉桃看着宫烨霖沉着脸沉默不语,一只秀气的小手附上去:「生气归生气,不许憋着。」 宫烨霖嘆气:「这一路我看了太多家破人亡的百姓,起初只以为义州的悲剧是连年天灾造成,没想到整个义州城从上到下,竟没一个干净的,让我焉能不气!」 玉桃睫毛抖动,问道:「说来也奇怪,宁郎你们走官道一路南下,应该比我们早到义州才对,为何我们却比你们还早到了一日?」 宫烨霖轻哼一声:「起先我也有所疑惑,如今看来,竟都串联了起来。只怕达州义州的官员,早就蛇鼠一窝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话音刚落,门外敲门声起。 吕定:「殿下,义州知府周光耀谒见。」 宫烨霖扫了扫衣衫下的灰尘,语气已是冷若冰霜:「让他进来。」 玉桃见状,也不禁正襟危坐起来。 大门打开,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笑着踏门而入。 见到宫烨霖后,先是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宫烨霖只淡淡扫了他一眼。 周光耀见到坐在太子殿下旁边的女子,又是一鞠躬:「想必这位便是德善县主了,是微臣管教无方竟在义州地界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让德善县主遭受如此,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就算太子殿下不问罪,微臣也要以死谢罪了。」 玉桃哪见过给自己行礼的官员,正欲起身,肩头便被宫烨霖牢牢按住。 宫烨霖向她轻轻摇头,示意她按兵不动。 这才缓缓开口:「周知府严重了,起身吧。」 第74章 ◎「骗了我的清白,还想逃吗?」◎ 屏退了下人后,饭桌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玉桃自然地坐在宫烨霖身边,周知府坐在离两人最远的位置坐下。 周知府不知为何太子好端端地要把他叫来,却也不说一句话,只能尴尬地赔笑,菜也不敢多吃一口。 玉桃也觉得别扭,毕竟坐着一个外人在那看着你吃,换谁胃口都不会好。 她侧过脸偷偷看了一眼宫烨霖。 宫烨霖只笑道:「想吃哪个,我给你夹。」 玉桃咬着嘴,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 做的都很好吃,若是平时她能吃下三大碗饭。 但是现在,一想到她坐在温暖奢华的房间里大吃大喝,而屋外那些房倒屋塌的百姓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这菜到了她嘴里,也变成了难以下咽的垃圾。 周知府一直在小心翼翼观察着二人。 据他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情报,东宫里的太子殿下一直都未曾迎娶太子妃,起初他正愁该怎么笼络这位皇子,早先准备好的美人怕是都用不到了。 哪知一进了益州地界,太子殿下竟被一个哑女拦了下来,然后就开始发疯似的到处寻找一位娘子。 他细细打听了一番,才知这位娘子竟是新科状元,东宫新上任少傅的义妹裴玉桃,也是被当今圣上亲封的德善县主。 若只是这层关系,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凭周知府混迹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来看,这两位贵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如今,美人也不需要了,只要把两位伺候好了,再走个过场等着太子顺利回京后,这益州地界,往后还是他说了算。 周知府捻了一下下巴上的鬍鬚,堆着讨好般的笑容问道:「德善县主,可是府里厨子做的不合您口味,下官这就让他们撤下去重新换几道上来。」 「不必。」宫烨霖抬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知府,抬起筷子点了下那道鱼肉做的豆腐,装作不知情问道,「周知府,这道豆腐好生别致,吃起来口感与平日里的豆腐略有不同,是用什么做的?」 周知府瞭然于胸地鞠了一躬,颇为自豪地介绍道:「这道菜殿下看上去是一块平平无奇的豆腐,其实里内全部由鱼肉制作而成,而这鱼也是有讲究的,必定得是还活着的时候,取腹部最鲜嫩的位置磨成肉泥,再加上佐料调制而成,这才成就了这一道。」 玉桃听着周知府的话,撇起嘴刚要反驳。 一直沉默不语的宫烨霖顺手夹起一块色泽透亮的青菜放入玉桃的碗中,语气里无限温柔与宠溺:「看着挺新鲜的,吃吧。」 玉桃立刻意识到宁郎一定是有他不想发作的理由,便又低头吃了起来。 从昨天起又没睡好又没吃好,索性这一桌子饭菜也不能浪费了,她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见着玉桃乖顺吃饭的样子,宫烨霖这才抬起头来,一改刚才宠溺的笑意,眼中已是深不可测的幽深,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危险。 周知府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话,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将背部又挺直了些。 「取鲜活的鱼肉做,得费不少工夫吧。」宫烨霖不露声色地问道,让人听不出一丝的感情。 周知府忙解释道:「这还不是因为得知太子殿下来,下官特意让厨房去做的。太子殿下和德善县主是贵人,不能怠慢了。」 明明刚才看着德善县主时,眼神还是那样的温柔,怎么抬起头来就变了个脸色。 宫烨霖一直盯着周知府,直到盯得他汗毛竖起就差没磕头认错了,这才微微一笑,淡漠道:「周知府有心了。只是孤这一路过来,瞧着益州城内的百姓在吃穿上仍是困难得很,若是没记错的话,孤此前可是特意绕道去了一趟达州开仓放救济粮的。」 「这粮……」宫烨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不露声色地问道:「都去哪了呢?」 周知府拢了拢僵直了的腿,用衣衫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心道嘀咕着,他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还能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差点折了寿? 立马干笑道:「救济粮前两日就已送到益州,可太子殿下您也看到了,这益州城内现在乱的很,那些闹事的泼皮现在就盯着这粮食,放出去只怕都被抢走了,于是下官这才都暂时收了起来。只是暂时,暂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既如此,明天就放出来吧。」 听到要开仓放粮,玉桃也抬起头:「施粥的事可以交给我。」 很显然,周知府并不想接这个话茬,他只能干笑着四处乱瞥,随即,他看到手边刚自己带来的酒壶,又站起身走到德善县主旁边。 由于过于肥胖,周知府笑起来时脸都挤到了一起,让玉桃总是想起往年过年时,家里杀猪摆的那个肥嘟嘟的大猪脸。 没等玉桃反应过来,那晶莹的酒已经倒入了玉桃手旁的杯盏中。 宫烨霖睨了他一眼:「公务在身,不宜饮酒。」 周知府一副「都是男人,我懂」的表情,讪笑着倒了酒:「此酒不醉人,只当给太子殿下与德善县主助兴用。」 玉桃又低下头继续啃她的菜叶。 酒她是肯定不会喝的,满脑子还想着明日就可开仓放粮的事,这下百姓们就又有吃的了。 入夜。 玉桃如往常一样铺好了床铺。 神情恍惚间,她总觉得自己还在瑞安镇的桃花阁里,依旧只有她和宁郎两人。 那个时候担心的只有怎么好好把桃花阁经营下去,烦恼怎么赚更多的银子。 后来,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兜兜转转,她追着宁郎一路去了京城,又跟着他一直南下到了义州。 「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一双有力的胳膊从身后环绕住玉桃。 宫烨霖微微弯腰,将头抵在玉桃肩膀上。 他唿出的热气一直飘到玉桃耳朵处,让她忍不住耸了耸肩,环住她的胳膊却让玉桃动弹不得。 「在想你。」玉桃很诚实。 「真的?」宫烨霖的语气里是隐藏不住的高兴。 宫烨霖熄掉了床边的灯,房间内只剩下月色洒进来的余光。 他轻轻抱着玉桃上了床,玉桃也伸出双臂揽上了宫烨霖的脖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房间比在瑞安镇的要大许多,床榻也更柔软,更宽敞。 这还是她自去年赶走宁郎后,第一次与他同榻而眠。 这样想着,玉桃有些害羞,悄悄将半个头埋进了半条棉被中。 宫烨霖看着玉桃娇羞的样子,将她抓着的棉被往下拉去,直到露出玉桃的整个脑袋,才凑上去调笑道:「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可是大胆地说想我呢。」 玉桃咬住嘴唇,假装生气要翻过身子去,被宫烨霖一把搂住,又转了回来。 「好了,不闹你了。」宫烨霖缕着玉桃额前的刘海别闹耳朵后面,「你怎么会出现在义州?」 玉桃眨着眼:「你说义州水患兇险,我担心你,我好歹又是个厨娘,能在义州帮你做许多事……」 没等玉桃说完,宫烨霖就将玉桃捞进了自己的怀中。 「你不知道有多危险,若是今天我没有到义州,你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境地。」 玉桃感受到宁郎在颤抖。 这还是她头一次发觉,原来宁郎也会害怕。 玉桃心头一暖,虽然想起来也还在后怕,她仍是伸出手将宁郎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温柔的护着他。 宁郎比她要高大许多,此刻却像是在玉桃的怀中一般。 「我这不是好端端在你面前吗。」玉桃的语调平和又温柔,像是春日里的阳光,笼罩着颤抖的宫烨霖。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我无法想像若失去了你,我会怎么样。」 「好,都听你的。」 宫烨霖揽住玉桃纤细柔弱的腰,逐渐收紧,语气像个丢了糖果的小孩子,尽情地撒着娇:「你骗我。」 「哪有。」玉桃哭笑不得,「我何时骗过你。」 「就是那次。」宫烨霖嗅着玉桃好闻的体香。 玉桃这时才发现,宫烨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此刻他们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 玉桃噌得红了脸,伸着两只手就想推开宁郎。 谁知,宫烨霖直接拖住玉桃的腰将她拉到了自己下方,脸对着脸,仿佛要将玉桃此刻神情都要看的一清二楚:「我若想对你做什么,也无需喝酒。不像你,非得灌醉了我,才……」 后半句话,被玉桃的纤縴手指抵住。 玉桃知道宁郎说的是还在瑞安镇的那夜,她将他灌醉,随后香温玉软,凤枕鸾帷。 宫烨霖顺势抓住玉桃抵在他唇上的手指,夜色下,却仍能见玉桃一双灿若星河的双眸,此刻已是落入一池湖水,闪烁着湿润的光泽。 他情不自禁亲吻上那根手指,看着玉桃的脸变得绯红一片,愈发楚楚动人。 「现在,你可看清了我是谁。」 宫烨霖手上用力,玉桃自然落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嘴唇滑过玉桃泛红的耳朵,轻轻咬了一下,只觉怀里的娇儿颤抖一下,他低声吶吶道:「骗了我的清白,还想逃吗?」 第75章 ◎等日后喝你们的喜酒◎ 眼看着怀里的娇儿战慄着,犹如一颗红透的果实,宫烨霖忍不住想此刻就採摘下来,一品果实的美味。 玉桃一声一声唤着「宁郎」,差点让宫烨霖把持不住自己。 哪知他的手刚要往下探去,怀中的玉桃突然翻过身来,将他压在了身下。 宫烨霖:? 他忍俊不禁:「原来我们的玉桃这样大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玉桃晶莹透彻的眼睛宛如秋水,在夜色里愈加魅惑。 宫烨霖不自觉滚动喉咙,沉溺在那双会说话的双眸里。 玉桃嘴角轻轻勾起,双手攀上宫烨霖的脸,俯身向下,吧唧一口亲上了他的脸颊。 随后,不给宫烨霖反应的机会,翻过身去背对着宫烨霖,迅速捞起滑落的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睡觉咯。」 那头,努力压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只是那红透的耳尖,出卖了玉桃此刻跳动的心。 宫烨霖愣了好几秒,才发现自己竟被这小娘子给捉弄了,哭笑不得摇摇头。 他能怎么办,继续宠着呗。 宫烨霖也跟着侧过身去,小心翼翼拉扯着裹在玉桃身上的被子。 「做什么要抢我的被子!」玉桃小声抗议。 宫烨霖委屈:「就这一床被子,总不能都被你盖了去吧。」 玉桃不相信,就连她们家床上都常年铺着三层被子,总不可能堂堂知府别院里,小气到只给一床被子吧。 不信归不信,玉桃还是回过头来找别的被子。 却被宫烨霖眼疾手快捧上她的脸,也在那诱人的唇上轻轻啄下一吻。 「扯平了。」 宫烨霖的声线微微上扬,轻快的语调中带着无限的宠溺。 玉桃作势要翻过身去,宫烨霖哪能让她故技重施,只在玉桃压抑着的惊唿声中,紧紧搂住了她。 顺势,另一只手捞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我就这样抱着你睡,不做别的。」宫烨霖抵住不老实的玉桃,带着夜色里的微醺,沙哑又撩人。 玉桃被拢在坚实的胸膛里,嗅着独属宁郎的味道。 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等义州的事情结束,我带你回宫。」 「好。」玉桃点点头。 零散的碎发撩在宫烨霖的脸上,只觉一阵酥麻。 「玉桃。」宫烨霖深吸一口气。 「什么?」玉桃欲要抬头。 宫烨霖拢上她的头髮,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不要再乱动了,否则我真要忍不住了。」 怀里的玉桃瞬间挺直了身体。 谁知,不一会平稳的唿吸声就传到了宫烨霖的耳畔。 他缓慢地低下头,看到怀中娇儿的睡颜,安静又美好,此刻像是最圣洁的存在,让人不忍亵渎。 玉桃睡了新年后第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甚至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她睁眼的时候,宁郎还是维持抱着她的姿势,正睁着眼睛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这一瞬,玉桃有种恍惚的错觉,好似他们两个人,从未分开过。 门外响起敲门声将两人的思绪拉回。 宫烨霖不捨得松开玉桃,坐起身来。 薄棉被顺势从他们的身上滑落至腰间,宫烨霖乌墨般的长髮散落至前胸、身后,没有遮挡的地方露出若有若无的腹肌。 完美的线条与坚硬有力的质感,让玉桃不自觉伸出手去,轻轻摸上那紧緻的肌肤。 很快,她清醒过来,发现这不是在梦中。 噌得红了脸,似是想赶紧把那放肆的手收回,哪知却被宫烨霖眼疾手快扣住了玉桃的手腕。 「几日不见,我的玉桃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宫烨霖将玉桃纤纤玉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满眼尽是她羞红的脸。 「我以为……」玉桃的声音越来越小,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拉扯那被子,好盖住她现在熟透的脸。 「你以为什么?」 看着玉桃娇羞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情愉悦,宫烨霖忍不住倾身凑上去,脸对脸与玉桃贴的那样近。 玉桃咬住嘴,不肯出声。 终是被宁郎看的耳朵尖都要滴出血来,这才伸出手轻轻推上他的胸。 如此结实,滚烫。 「快起床吧,别让人等急了。」 因着还有正事,宫烨霖也没再继续与玉桃玩闹,只是看她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令宫烨霖一早的心情也是甚好。 他重新坐起身子来,玉桃也顺势起床,为宁郎穿衣。 等服侍完毕后,宫烨霖转过身抚摸着玉桃的头髮,问道:「再睡会还是与我一起用早膳?」 他瞥见,玉桃的脖子间还有一圈淡淡的红印。 宫烨霖暗自捏紧了拳头,今日得空,他一定不会让那几个泼皮活着走出大牢。 玉桃摇头:「我身体已经没事了,昨天不是与那周知府说要开仓放粮,我想回客栈继续帮忙。」 「可我今日陪不了你。」 玉桃主动抱过宫烨霖,撒娇似的蹭了蹭,抬起头道:「我知道你来义州有许多事要忙,有我能做的就交给我吧。」 宫烨霖捧起玉桃的脸,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个吻:「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索性指派了一队护卫,护送着玉桃与几石粮食回到了客栈。 挂着「宫」字的旗子立在马车上,一路上玉桃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小雪见到平安回来的玉桃喜极而泣,抱着玉桃怎么都不肯撒手。 王翠花看着玉桃身后拉来的一车又一车粮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得知是太子殿下亲自要求周知府开仓放粮后,想起之前在玉桃面前嚼舌根子的话,脸也不自觉红了起来。 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玉桃妹子,不,德善县主。我就是个农妇,之前不懂规矩,之前被猪油蒙了心说了好些太子殿下不是人的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们这起子人一般见识。太子殿下跟您,都是顶好顶好的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玉桃本意没想告诉旁人她的身份,没想到被绑架了去,自然她的身份就曝光了。 玉桃忙拉上王翠花的手:「翠花姐,您千万别喊我什么县主,我就是一个小厨娘,跟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翠花姐你和李大哥也都是好人,太子他也是个胸怀宽广一心为民的人,这不让我赶紧把粮食都拉来分给大家。」 王翠花点头如捣蒜,心想太子殿下真是好人,不仅不计较他们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来到义州得知了实情,便赶忙拉来了粮食。 玉桃指挥着护卫将粮食搬到后厨去,王翠花与李二狗也跟上去帮忙。 一如往常的分工,玉桃揉面,王翠花烧水,小雪熬粥。 虽然得知了玉桃的身份,却看她如此平易近人,让王翠花不禁更加心生好感,趁着大家都忙碌着,她凑过去低声道:「那日你被拐走,我们大家都急坏了,我看着太子殿下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可吓人咧!」 「你和太子殿下都是菩萨心肠的人,模样也如谪仙下凡一样般配,等日后喝你们的喜酒!」 玉桃害羞地点点头,笑着应道:「好。」 这次有了护卫帮忙,一切进展都非常顺利。 玉桃照常在客栈门口支起热腾腾的大锅,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刚出炉的馒头、饼等干粮。 这次粮食多,玉桃还想了个主意,将生大米分成了几个小袋子,准备分给拖儿带女的百姓。 可没想到,玉桃等了好久,却看见拿着碗等着吃饭的百姓再见到她们后,瞬间变了脸色,站在离他们几丈远的地方,竟没一个人敢上前。 眼神也不似前几日友善,像是看见了仇人似的。 终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犹豫许久,怀里抱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走到玉桃面前,还不等玉桃拿起勺子,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再抬起头时已是潸然泪下: 「求求菩萨,醒醒好,施捨我们点米面吧,我的孩子已是两日未尽一粒米,如今还发着烧,再不吃点东西只怕撑不过今天了……民妇虽没有银子,但愿作牛作马报答菩萨恩德……」 玉桃与一旁的小雪面面相觑,还是王翠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走上前去扶起哭的梨花带雨的妇人:「我们是免费施粥,不是卖米面,不要钱!」 那妇人瞪大了眼睛,像是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耸着脖子不可置信偷偷瞥了站在玉桃旁边那几个穿着铠甲的护卫道:「你们不是官府出来卖高价米面的?」 玉桃捕捉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问:「之前从别的地方拉过来的救济粮,都被官府高价卖出去了,所以你们才没有饭吃?」 妇人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忙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说着,竟后退了两步要跑。 还是玉桃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妇人:「婶子,您别害怕,我们跟官府不是一起的,我们施粥放粮也是免费的。」 一旁的小雪已经盛好热腾腾的白米粥端了上来。 妇人一愣,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激动,眼泪再次涌了上来。 她坐到地上,将怀中的小儿倚在自己身上,边抹眼泪,边吹着气,将碗里的粥送进小儿的口中。 咽进粥去的小儿渐渐有了力气,抬起怂拉的眼皮,虚弱地喊了一声:「娘……」 「哎,娘在这呢,咱们有救了,不会饿死了。」 一碗粥已是见底,玉桃递过一袋包好的生米:「婶子,这些您收着,等回了家也好生火做饭。还有一小包是药,您回家煎给孩子喝。」 「菩萨,菩萨下凡了!」妇人接过一袋生米,激动地跪到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才肯离去。 本来还在一旁犹豫的百姓,见了妇人的境况,这才发现这次竟真的不是官府出来卖米面的,很快便一拥而上。 此刻,玉桃的心情却说不上来的难过。 义州城连年受灾,百姓民不聊生,本就辛苦经营,仅能维持果腹。 没想到官府却中饱私囊,扣了别的城运过来的救济粮高价卖出,有钱的自然是不愁吃喝,只可怜穷苦的老百姓听天由命。 这件事,她一定会如实告诉宁郎。 第76章 ◎审讯+行刺(新增2k)◎ 牢狱中。 宫烨霖踩着一双黑色的官靴拾级而下。 「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在空旷的阴暗幽静的牢狱中愈发清晰。 走廊两边皆是宫烨霖从京城带来的护卫,见到宫烨霖走下来,一齐抱拳:「殿下。」 早在那几个绑架玉桃的泼皮被关押至大牢内时,宫烨霖便已经将牢狱中所有人的看守一个不留的换成了自己人。 正在审问泼皮的吕定闻声,快步走昏暗的走廊尽头走了出来。 宫烨霖望着阴暗不明的尽头,仿佛还在迴荡着惨绝人寰的叫喊声与求饶声。 「怎么样了。」宫烨霖问。 「殿下,您之前特意交代过的那个虎子没用刑,已经交代了个干干净净。至于剩下三人,寿星完如今已经晕过去了。」 「过去看看。」宫烨霖瞥了一眼两旁的护卫,撩开衣袍,「其他人守好,不必跟过来。」 「遵命。」 昏暗的走廊内,火红的火苗随着两人走过而兀自舞动,照亮了其他牢房里的囚徒的一角,很快又归于黑暗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那几个囚犯之前便已经听到了被审讯犯人鬼哭狼嚎的叫喊声,此时见到吕定从他们面前走过,更是面如土色缩成一团,生怕下一个遭难的便是他们。 宫烨霖并未理会,稳步走过,一直到最深处。 石头一干人等被夹在刑具上,一个个闭着眼耷拉着头,身上的衣服已碎成了几片,鞭子抽过的血痕触目惊心,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顺着身体蜿蜒向下。 地上已是湿了一片,分不清是水还是血,散发着腥臭味。 宫烨霖冷着脸,他一想到昨日在那破茅草屋里玉桃被人掐着的样子,就恨不得手刃了眼前这个男人。 不能让他死的太痛快。 吕定见太子殿下蹙起眉头,凑近低声道:「殿下,这里气味不好闻,要不然您先回去,属下在这里守着。」 「无妨。」宫烨霖撇到角落里的一个男人,虽没有受刑,却也一直被绑在刑具上。 虎子的头髮凌乱不堪散在四处,有些甚至被冷汗黏在了头上,他的四肢被绑着已经一天一夜,早已由疼痛转为了麻木。 石头哥等几个人受刑时他就被迫在一旁看着,听着他们一开始大骂自己是忘恩负义。 最后直接被打到失禁,开始不停求饶。 虎子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他知道自己没挨打是因为那个被他们绑架的女人,为了活命,索性问什么,就招了什么。 虎子盯着眼前被称为「殿下」的人,彼时他已一天一夜没进过一滴米和水,身体已是虚到不行,只能蠕动着干巴的嘴不停呢喃:「行行好,放了我。」 宫烨霖面无表情地看着虎子,问吕定:「他都招了什么?」 吕定先是回看了一眼身后的走廊,确定没有外人后,这才低头抱拳道:「交代了绑架裴娘子的事是受人指使……」 宫烨霖眼神一凛,只一个眼神就差点让虎子吓得尿了裤子,腿忍不住哆嗦起来。 「继续。」 「据说是因为不满裴娘子免费施粥,坏了他人的利益,所以雇了这几个人实行了绑架。」 周遭的空气霎时间降为了冰点,宫烨霖只站在那里,周围好像就已经结成了冰,让人无法唿吸。 良久,宫烨霖开口:「是谁指示。」 「再审就不知道了,这人说他就被临时拉过来的。」 宫烨霖抿住嘴又瞥了虎子一眼,这才又看向晕过去的石头三人,仿佛在看死人。 「泼醒,继续审。我在旁边看着。」 「遵命。」 吕定向走廊远处守着的护卫示意。 得了命令的护卫走进来,端着盛着冰污水的木桶依次泼向三人。 石头等人被冰污水泼醒,勉强睁开猩红的双眼。 「杀了我吧……」石头虚弱地求饶。 宫烨霖背着双手走到石头面前,像看蝼蚁一般看向石头:「说吧,谁指示你们绑架她的。」 石头干笑两声,喷出一口血:「我若是说了,我就得死。」 「你若不说,孤便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听到对面男人如地狱修罗一般的语气,石头战慄不止。 能成为「孤」的,唯有当今太子殿下。 他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竟不惜让太子来此! 他的话,比刚才泼在身上的冰水还要寒气逼人,让石头无比坚信,太子绝对做得出来。 石头还是动了个心眼,他道:「我若说了,你得保证我的安全。」 宫烨霖冷哼一声:「你还没有与孤谈条件的资本。」 石头艰难地咽了口吐沫,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想了又想,得罪那位总比得罪太子要强许多,于是开口道:「是周知府,那娘……女子动了周知府的利益,我们几人只是拿钱办事,帮周知府解决点小麻烦而已。」 「什么利益。」 「以往每年的救济粮都被周知府扣押下来,再以高价卖出,以此手段敛财。今年突然蹦出来个女子免费给大家施粥放粮,这样就没人去买周知府手里的粮食了,这才引起了他的不满,让我们做了那女子。」 一旁的吕定听不下去了,问道:「如此大胆,就不怕圣上查下来吗!」 「呵呵……」石头疯狂地咳嗽了几声,「周知府与达州素州几位官老爷官官相护,相互勾结彼此隐瞒,这些贫穷百姓就算去告御状,他们也没命到京城去,就算去了也进不了宫找不到为他们辩护的人……」 宫烨霖已是捏紧了拳头。 所以,他去达州要粮时,才被那里的官员强行拖了两日。 就是为了赶紧给周知府传递他来的消息。 所以,周知府才会在第一时间出城迎接他,并将所有的事瞒的水泄不通。 此时,宫烨霖后怕极了。 若他在路上耽误半天,只怕就真的要与玉桃阴阳两隔了! 「都听到了?」宫烨霖转身看向吕定。 「是。」 「一个字不拉写下来,让他们四个人全部按手印画押。」 「遵命。」 交代完,宫烨霖撩起衣袍转身迈步离开了牢狱。 出了牢狱,日头正大。 太阳照耀在宫烨霖身上,这才让他感觉回了些许温度。 守在门口的护卫见太子出来,牵着马匹走了过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宫烨霖接过马绳,翻身上马。 他想去见玉桃。 就现在。 宫烨霖赶到客栈的时候,玉桃刚收工,正在收拾空木桶。 稍远点还站着蹲在地上喝粥的百姓,看到宫烨霖骑着马飞驰而来,抬眼看了眼前的陌生男子,便又低下了头。 奉命保护玉桃安全的护卫见到宫烨霖,齐齐行礼:「太子殿下。」 玉桃忙着手里的活,听到一声「太子殿下」,抬起头来,宫烨霖已下马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玉桃眼中带着惊讶的笑,「你那边忙完了?」 宫烨霖颔首,把缰绳递到走过来的护卫手里。 「嗯。忙完了,所以来看看你。」宫烨霖伸手,将玉桃脸上沾的面粉擦拭干净,「都成大花猫了。」 玉桃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随后将散下来的头髮随意地挽到耳后:「感觉你有心事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我们玉桃越来越厉害了,现在什么都瞒不过你。」 宫烨霖宠溺地看着玉桃,似是要将她的全部都看进眼中,不允许她再发生任何的意外,哪怕是掉一根头髮丝都不行。 「我可是很聪明的!」 「是是,以后家里你说的算。」宫烨霖温柔地摸上玉桃的秀髮。 正把桌子搬进屋内的王翠花等人听到门外的动静,忙跑出来看,刚巧见到与玉桃说话的宫烨霖。 外面那些毫无反应的低头吃饭的百姓不认识宫烨霖,可他们是知道对方什么身份的。 忙齐齐跑了出来,跪倒地上磕头:「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阵仗之大,让那些忙着吃饭的百姓也闻声再次抬起头来。 宫烨霖见惯了这种场景,只客气地颔首:「无需多礼,都起来吧。」 王翠花却依旧跪着不起:「不是因为您是太子殿下我们跪您,而是听玉桃妹子说是您让周知府开仓放粮,我们今天才能有饭吃。这一跪,是替我们客栈及百姓们感谢您。」 玉桃起初看到翠花姐与客栈的众人跪下,还准备将他们拉起来,没想到翠花姐说出这些话,连玉桃都被感动到。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还好在宁郎落难时,她给了他一份善意与温暖。 还好宁郎是太子,有更多的权利保护更多的人。 而路的另一边,几个刚喝完粥的人放下碗,边擦嘴边问:「那人是谁?怎么大家都在跪他?」 「好像是个大官!」 「哼,什么大官,看那些人跪他,怕不是跟那周知府蛇鼠一窝!」 在他们不远处一个身上围着灰色破布、瘦骨嶙峋的少年,沉默着埋头吃着碗里的饭。 他吃的很急,尽量将头埋在巴掌大的饭碗里,瞧瞧挡住了他泛红的双眼。 少年听到旁边几个人的讨论声,这才抬起头,探出一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背对着他的宫烨霖。 看到那人一身藏青色华服,少年又想到几天前,因为买不起官府的高价粮而饿死的爹娘,他不自觉捏紧了拳头,消瘦的指节「吱吱」作响。 玉桃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端着碗走了过来,他个头比同龄男子看上去要矮一些,身上穿的已不能称为是一件衣服,而是块布,不免忍不住多生出几分同情来,就连看对方的眼神都不觉蒙上一层母性的光芒。 玉桃:「不好意思,粥已经没有了。」 少年仿佛没有听到玉桃的话,他的眼里只有穿着华服的宫烨霖。 就算是迟钝的玉桃都隐约察觉到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少年越走越近,在宫烨霖身边停了下来。 与高大挺拔的宫烨霖相比,更衬得少年如纸一般单薄。 宫烨霖也注意到一旁的少年,低下头看他。 那少年捏着手里缺了角的碗,抖动着砸向眼前的宫烨霖。 宫烨霖在玉桃吃惊的叫声中敏捷的侧过身子,碗擦身而过,磕到地上瞬间碎成了几片。 「狗官,拿命来!」少年一边嘶哑着嗓子叫喊着,一边勐力冲过去,欲捡起地上的瓷片再次捅向宫烨霖。 不成想,他刚要弯下身去,便被一旁的护卫架了起来。 护卫手里锋利的剑已出鞘,架在少年的脖子上,泛着寒冷的光。 刚才与少年一同吃饭的那几个人见状,吓得抱着碗后退了几步,四下慌乱地散去了。 那少年虽动弹不得,眼中却犹如喷火一般死死盯着面前的宫烨霖,他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骂道:「狗官,你杀我吧!」 护卫一个个怒着脸,将手里的剑又逼近了几分。 玉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了一跳,忙拉过宫烨霖,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有无问题,确认过后,这才去看那少年。 宫烨霖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实在是因为对方太瘦小,所以宫烨霖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也从未觉得他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你为什么要说他是狗官?」 少年冷着脸:「本以为你是个心肠好的菩萨才免费施粥给我们,可你居然跟当官的混在一起,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玉桃听懂了,只要是「当官的人」,少年就觉得是坏人。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喝的这粥,就是你嘴里的这个『狗官』运过来发给大家的。若是没有他,今日大家肯定都要饿肚子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蛇鼠一窝,做样子罢了!」少年依旧梗着脖子。 一个护卫问道:「殿下,刺客该如何处置?」 敢如此刺杀太子殿下,不诛九族都算是殿下开恩。 「先关进大牢,查一查吧。」宫烨霖也不想废话。 「等一下。」王翠花壮着胆子小跑两步,又跪到了宫烨霖面前,「太子殿下,您能不能发发善心,饶了他一命。」 「大胆,这是行刺!」护卫呵斥一声道。 王翠花吓得耸了耸脖子,依旧跪在地上:「这孩子我认识,也许有隐情也不一定。他实在是可怜得很,因为这次水患缺少粮食,爹娘活活被饿死,哎,只剩这孩子一人了。」 第77章 ◎「哪有堂堂太子蹲在地上给别人洗脚的」◎ 玉桃听到「父母被活活饿死」,不免心里跟着动容。 她抓住宫烨霖衣衫一角,小声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宫烨霖也点点头,挥手道:「先放开他。」 护卫虽不情愿,却还是收起了手中的剑。 不过他们也并未放少年走,而是一脚踹到少年腿上,压着他跪到太子殿下面前。 这种屈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少年此刻由于愤怒而涨红了脸,发疯似的要起身,奈何只是一个瘦削的孩子,哪里能比得上训练有素的护卫,被按着的他就如同一只被狼犬拍在地上的小鸟,只装腔作势炸毛长着翅膀,其实任何杀伤力都没有。 宫烨霖沉着脸抬脚走到少年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孤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就凭你现在的你,除了动嘴骂人图一时之爽,还会做什么?」 少年努力抬着脸,眼睛似是要滴血一般猩红。 「现在的你还不配跟孤叫板。」 宫烨霖的话字字锥心,像一把利刃直插在少年心口。 这狗官说的没错,如今的话,什么本事都没有。 既没有钱,也没有能力,想偷袭对方,没等碰到对方就被制服,果然无能。 少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宫烨霖向护卫们挥手:「放开他。」 护卫立马抱拳道:「不可殿下!此人刚才还想行刺,不将他即可凌迟已是殿下慈善,怎可就放他走?」 宫烨霖不动声色地睨了那护卫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你在教孤做事? 护卫不自觉耸动了身子,立刻放开了手。 少年却跪在地上迟迟没有动作。 宫烨霖:「你若是真的恨这天下当官之人,你自己便努力去做官改变这一现状,读书或者参军,总好过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白白丢了性命强。」 王翠花见状,过去一把捞起少年:「你真是恨错人了,你眼前这位是当今大齐朝的太子殿下,就是来惩治那些狗官的,你莫要再钻牛角尖了!你若不信殿下,还不信你翠花姐姐吗。」 少年抖动着睫毛,蠕动着嘴唇,轻声问道:「是真的吗……」 「是真的。」玉桃也走过来蹲到少年面前,「你要相信太子,等他惩治了坏人,义州一定会还给大家一片安宁的。」 少年低着头深吸一口鼻子,胡乱擦了擦脸。 他冲着宫烨霖深鞠一躬:「这么多人说你是好人,我信了。」 随后,小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冲着宫烨霖大喊着:「我叫许高山,请你记住我!」 这场小骚动结束后,玉桃他们才得以休息一会。 大家一起吃过饭后,宫烨霖便将玉桃又接回了临时落脚的地方,也是周知府新辟的府邸。 本来周知府是想让太子殿下下榻到自己居住的院子的,没想到宫烨霖以「不习惯跟别人同住」为由,拒绝了周知府。 周知府便只好战战兢兢让太子殿下下榻了他别的府邸。 谁知,这装修奢华的府邸阴差阳错又正好成为了周知府罪证上的一条。 宫烨霖问玉桃:「要不要先午睡一会?」 玉桃摇头:「还有事要对你说。」 宫烨霖:「正巧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不过宫烨霖并未着急,他先是让门外的侍从端了盆热水来。 他也并未让侍从进门,直接在门口接过水盆后,再次把门关上。 宫烨霖拉着玉桃拉到床边,让她坐下,跟着他便蹲到床边,抓起了玉桃的脚。 「你要做什么。」玉桃小声惊唿。 宫烨霖已经熟练地将玉桃的袜子褪下,正握着她洁白光滑的脚。 「给你洗脚,不是站了一上午?」 玉桃脸倏地红了起来,下意识想把腿收回,哪知对方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紧紧握住,让玉桃动弹不得。 「乖,别动。」宫烨霖仍低着头,试着将玉桃另一只鞋袜也脱下。 「哪有堂堂太子蹲在地上给别人洗脚的。」玉桃小声道。 宫烨霖正专心握着两只小脚放入水中,头都不曾抬起:「从前在瑞安镇的时候,我不是经常给你洗脚吗。」 「可那个时候……」 也不知道你是太子呀。 玉桃小声反驳着,声音越来越低。 「太子怎么了,太子就不能给自己的娘子洗脚吗,更何况我还是你的赘婿。」 宫烨霖的话竟然让玉桃无法反驳。 玉桃抿着嘴,偷偷看宁郎的后脑勺。 她被宁郎那句「娘子」和「赘婿」撩拨的心里一阵荡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外人看来,他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 可在此刻,他只是她的宁郎。 水温刚刚好,玉桃劳累了一上午的疲乏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宫烨霖又贴心地为她擦干净脚,这才又喊人将木盆端了出去,又在屋里换了盆新的水。 直到他洗净了手,这才回到床边。 玉桃洗过脚,不便下地,宫烨霖让她睡个午觉好好休息。 玉桃却抓着宫烨霖的衣角,提议道:「我也给你洗吧。」 宫烨霖抓起玉桃的一只手,低头轻轻吻上她的手背:「你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些事的。」 「可是我想服侍你。」玉桃眨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模样别提多认真。 「哦?」宫烨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手抚上玉桃圆润饱满的脸蛋,「原来我们玉桃比我还心急,说吧,想怎么服侍我?」 玉桃一听,红了脸,粉色的拳头轻轻打向宫烨霖的胸膛:「你就知道笑话我。」 宫烨霖一把握住那只拳头,按到自己心脏的位置:「早晚会有这一天的,玉桃再等一等。」 「你!」玉桃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却被宫烨霖紧紧抓着,动弹不得。 「好了,之前说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宫烨霖不再闹玉桃,却依旧握着她的手。 玉桃这才换了个姿势,正襟危坐在床上。 她先瞥了一眼窗外和门外,确定没有人影后,这才压住嗓子低声道:「那个周知府果然不是个好人,之前送来的救济粮全被官府扣押下,再以高价卖出去,有钱的人自然有饭吃,可苦的是那些老百姓,他们没银子吃不起饭,饿死病死的也不计其数。更惨的是,没有银子没法重建家园,被迫出去讨饭死在路上的也不少。」 可宫烨霖依旧沉着脸,并未做过多的反应。 看到宫烨霖的样子,玉桃问道:「莫非你也知道了?」 「是。」宫烨霖点头,「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今日我去了趟大牢,审讯了那几个绑架你的泼皮。」 听到「绑架」二字,玉桃不自觉抖动了一下身体,似是又能想到那一晚的恐惧与绝望。 宫烨霖握着她的手,传递过去温暖:「这件事也是周知府授意的,他们是拿钱办事。」 「因为我免费施粥?」玉桃很快就猜出了其中的原因。 宫烨霖感觉到玉桃在抖。 起初,他以为玉桃是因为害怕,探过身去便要抱住她。 哪知玉桃摇摇头,语气激动中带着愤怒:「我只是想起了那个叫许高山的少年,他的父母因为吃不上饭活活饿死。还有今天碰到的那个母亲,她的孩子因为生病吃不上饭而昏迷,而那个母亲就跪在我们面前乞求我们施捨一点米面给她。」 「如何让人不恨!如何让人不悲痛!」 说着,玉桃的眼睛又泛起雾气。 宫烨霖笑着看她,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 玉桃攀上宫烨霖的胳膊:「许高山没错,这些狗官该死。你是太子,你可以惩治这些坏人的,对吧!」 宫烨霖摸摸她的头髮,试图让玉桃冷静下来:「你的夫君无所不能,今日上午已经收集到一些证据了。」 听到宫烨霖肯定的回答,玉桃这才安下心来:「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宫烨霖想了想,笑道:「眼下还真有一件事你可以做。」 「什么事?」玉桃来了精神。 「我要给父皇写一份奏摺,说明一下目前查到的这些事。玉桃你就为我研墨可好?」 玉桃二话没说跳下床,穿好鞋子就四处找墨。 好在周知府在装点房间的时候,为了彰显自己的品位,除了展示一些名贵字画外,还在显眼的位置摆放了一套文房四宝。 玉桃熟练地研墨,她不认识这套墨宝,可眼尖的宫烨霖却看出,这套文房四宝都是顶尖宝贝,价值不菲。 能被周知府张罗来,定是下了不少的代价。 本来,周知府是想在太子殿下面前搏个自己文人的好名声,没想到,这却又成了他一个敛财的证据。 当然,这件事,宫烨霖也一五一十写在了奏摺里。 一切都忙完后,宫烨霖终于安顿玉桃睡了午觉。 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叩门声。 宫烨霖一直在床边看着玉桃的睡颜,自己并未睡去。 他听到敲门的声音,又确认玉桃仍在熟睡中,这才前去开门。 是吕定。 「殿下,罪诏都已写完。」吕定递过签字画押过的罪诏书。 宫烨霖接过,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每看一行,眉头便锁的更深。 周知府做的恶事,石头那几人,已经吐得干干净,并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周知府已经辩无可辩。 「这周知府果然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一向沉稳的宫烨霖在看到周知府做了那么多坏事后,都忍不住骂出了声。 「这封奏摺让人快马加鞭送到父皇手里。」宫烨霖将写好的奏摺递到吕定手中,随后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床上的玉桃,这才小声吩咐道,「送完奏摺后,即可带领人马随我去拿人。」 第78章 ◎请求父皇下旨,赐德善县主裴玉桃为儿臣的太子妃◎ 在铁证如山的罪证面前,周知府辩无可辩,乖乖认罪伏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周知府为了活命,还一口气供出了他的同伙,除了义州的几位官员外,不乏也有达州与素州的官员。 一同查封的,还有周知府及其他官员的府邸、宅田、收藏等。 搜剿出来的银子多达几百万两! 这对于一个年年受灾而需要朝廷支援的贫困州,触目惊心。 一边是穷苦到吃不起饭饿死的百姓,一边是富到流油的贪官污吏。 除周知府等贪官先行被押送回京城继续受审后,他们贪污的银子大部分将上缴国库,不过宫烨霖还是动用自己的私权,将所有的粮食及小部分银子分发给了吃不起饭家里又被沖毁的百姓。 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完后,宫烨霖与玉桃也将启程回京了。 临行那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来送行。 大家自发跪在地上,齐声高喊:「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德善县主千岁千千岁!」 玉桃又探出头来让大家起身,却没有一个人起来,依旧跪在地上不停高喊。 自发的百姓一眼望不到头,一直到玉桃他们的马车行至很远,甚至还能听到百姓们的高唿声。 御书房内。 此次义州水患案宫烨霖办的极为漂亮。 别的大臣发来摺子,称颂太子在义州的行为,当地百姓无不称颂太子及德善县主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女菩萨在世。 自宫烨霖回京后,便接到了圣上的旨意。 虽圣上不知为何德善县主也去了义州,不过他也只是猜测到许是因为义兄少傅也随太子同去了义州,这才一同前行。 「太子此行,朕心甚慰,此次朕一定会好好嘉赏你,说罢,吾儿想要什么?银两?古玩?还是加官晋爵?」 看得出父皇是真的龙颜大悦,这还是宫烨霖头一次听到父皇当面称他为「吾儿」。 宫烨霖撩袍跪下,磕头行礼后,跪立在下方:「儿臣既不想要银两,也不想要古玩,更不需要加官晋爵。」 「哦?都不要?」照徽帝此时心情甚好,他不禁立起身子饶有兴趣地多看了宫烨霖一眼,「那你要什么?」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这孩子无欲无求确实像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可生在帝王家,他必须要有欲望,要有对皇位的欲望,对江山的欲望。 其余的,都不重要。 「儿臣斗胆想向父皇要一道赐婚的请旨。」 照徽帝这下是彻底放下了手边的奏摺。 年前太子生辰宴上那句「三个月成婚」「唯一的娘子」仿佛还歷歷在目,那可是在满皇宫面前公然拒了他的赐婚,如今却转了性子要一道请旨? 照徽帝站起身来走到宫烨霖面前,脸上带着笑意:「你可是终于想通,想要女人了?是哪家官员的女儿,赐个什么位份好,侍妾、侧妃还是太子妃?」 他竟不知太子是何时与别的女子有的关系,不过这都不要紧,找个得力的母家给他开枝散叶才最好。 「父皇,此女子您也见过,是德善县主。」宫烨霖再次一拜,「儿臣请旨,请求父皇下旨赐德善县主裴玉桃为儿臣的太子妃。」 「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就是这次你们两个去义州看上的?荒唐!」照徽帝立马变了脸色,一甩衣袖重新坐回到位置上,「朕还以为你开了什么窍,没想到还是个榆木脑袋!朕当初看不上你在乡下找的那个野女子,如今也照样看不上她!朕给她德善县主的赏赐,不是让她来勾引朕的儿子的,既然朕能给她赐号,便也能罢了这个封号!」 「父皇!」宫烨霖急得喊了一句,「德善县主她从未勾引过我,是儿臣对她情不自禁!」 江洪在一旁见状,立马换了杯新茶端过去,低声劝慰道:「圣上,消消气。太子殿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该是找个伺候他知冷热的人了。」 照徽帝沉思一下,眼见着太子再过生辰便要行弱冠礼,身边还一个女人都没有,更别提开枝散叶的事,放眼望去,哪个皇子在他这个年纪孩子不是满地跑,实在是不像话。 这样想着,照徽帝松动了些。 只是德善县主虽是他亲封,可母家实在是不够看,放在东宫做个通房都算是抬举她。 「这样吧。朕可以将德善县主赐给你做个侍妾,若她能产下皇孙,便可破格抬为侧妃。」 江洪也在一旁劝着宫烨霖:「太子殿下,这对德善县主已是极大地恩荣了,您快谢恩吧。」 宫烨霖立着身子,并未如照徽帝所愿感激叩拜,而是道:「让德善县主做侍妾,既是侮辱了她,也是侮辱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恕儿臣不能从命!德善县主只可做儿臣的太子妃!」 「混帐!你给朕闭嘴!」照徽帝忍无可忍,怒拍桌子,「你以为太子妃之位是谁人都能当得的吗,一个商户女子做太子妃,你便是要被天下世人所笑话!!」 吓得江洪立刻跪到了地上:「圣上,身子要紧。」 很显然宫烨霖并不打算闭嘴,他继续开口:「儿臣娶太子妃,并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儿臣,只要儿臣知道德善县主是什么样的人就行。相信父皇在奏摺里也看到义州当地百姓是如何夸赞德善县主的了,她一介女流之辈,不顾艰辛,一路驱车南下,只为救助当地的百姓。儿臣能如此那么快搜集到义州官员搜刮民脂民膏,与达州素州官员沆瀣一气为虎作伥的证据,都是因为有德善县主的帮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况且,德善县主便是儿臣因伤流落在瑞安镇时,救助过我的女子!」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照徽帝的心上。 他本以为太子对德善县主如此着迷,定是那女子使用了什么魅惑之术,迷惑了太子去。 竟然是她。 照徽帝瞬间被震惊地不知如何开口。 「况且,德善县主在义州的义举,在当地百姓心中,也算得上是女英雄。父皇您不是一直教导儿臣,守得住百姓才能守得住江山,若是那些官宦家的娇小姐们,如何肯吃这样的苦,就算真的跟儿臣去了义州,怕也是只去装装样子,最多散散银子就走了,根本不知道百姓最想要的是什么。」 照徽帝彻底沉默下来。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太子良久,这才发现眼前的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他再不是几岁时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孩童,而是有了自己的思考。 良久,照徽帝松口:「朕便允你,先将德善县主送到皇后宫中学习宫中礼仪。」 宫烨霖当即亮眼放光,刚要磕头谢恩,便被照徽帝阻止下来。 「若是最后她能得到皇后的同意,朕便答应这门婚事,将德善县主赐予你做太子妃。」 第79章 ◎母后宫里的宫人都好没规矩,见了孤也不知道叩拜请安!(新增2k)◎ 玉桃并不知道宁郎与圣上在御书房发生了这些事情。 照徽帝虽生气,却也并未找玉桃的麻烦。 他是大齐朝的皇帝,九五至尊,还犯不上为了一个小女子真的将他赐的县主封号再给收回去。 等玉桃在桃花阁见到宁郎的时候,他正是带了圣上新的旨意来。 宣德善县主裴氏玉桃进宫,受教于皇后所在的凤仪宫。 其余的,圣旨上并未提,不过不少知道此消息的官员都在猜测,能受教于皇后宫中的女子,必是皇家钦选的太子妃人选了。 德善县主与太子殿下在义州的事迹,一直从义州随着流民及百姓的口耳相传中传遍了大江南北,京城中自不必说,不多日甚至已出了说书版。 说书先生口中的德善县主,已然是人美心善天外飞仙的化身,而太子殿下则是看似冷面实则心善的天龙骄子,这一对璧人在义州惩恶扬善,整治了义州多年来的不正之风,还了百姓一个公道。 如今,在百姓心目中,德善县主已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这样的传言偶有几句也飘进了宫中。 宫里宫女与太监成日无事,便会凑到一起说些宫外的新奇事,皇后娘娘所在的凤仪宫也没例外。 百姓对宫烨霖的称赞与德善县主是准太子妃的闲言碎语被皇后娘娘听到耳朵里,已是一连生了几日的气。 不怎么进后宫的照徽帝特意早膳用在了凤仪宫,皇后心情刚有所舒缓,却听到照徽帝说了他打算让那德善县主裴玉桃入住凤仪宫,受教于皇后,为的是学习宫中礼仪,好真正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 隐忍了几日的皇后彻底炸了。 起初,她也只是在照徽帝面前百般推诿,说着「臣妾恐不能从命」的话。 直到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竹溪在她身后轻轻扯了皇后的衣袖,皇后这才发现照徽帝逐渐变了脸色,沉着脸带着怒气。 皇后立刻噤了声。 盈盈起身福了身子:「臣妾应下便是。」 照徽帝面上并无什么变化,只道「人便交给你了」,撩袍离开了凤仪宫。 照徽帝自是知道皇后与太子不合,那太子自己挑选的太子妃更不会合皇后的心意。 那天在御书房,他承认太子的话打动了他,德善县主也确实是个奇女子,可能否适应宫中的造化,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于是,照徽帝将这个难题抛给了皇后。 皇后与照徽帝相伴二十几年,虽常常惹圣上生气,可有时也是能摸得准圣上脾气的。 比如这次,她当然也知道这是照徽帝不想在太子面前做个坏人,于是将这个麻烦推给了自己。 皇后心里不痛快,给竹溪一个眼神示意。 竹溪心领神会,将一干宫人赶了出去,默默关上了门。 宫人们相互看了一眼,知道这是皇后娘娘不痛快了,要找人发泄。 赶紧低头匆匆逃似地跑出了寝殿。 「你,跑什么?」皇后抬眼,指着一个小宫女的背影,冷冷说道。 那小宫女背后一僵,浑身打了个激灵,立刻回头跪到皇后面前,痛哭流涕不停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皇后坐在榻上,并未看那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宫女,只懒洋洋一句:「太聒噪了,掌嘴。」 其他宫人看了一眼这个刚进凤仪宫没多久的倒霉蛋,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同情她。 毕竟,这次若不是她,也可能会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自从太子殿下南下去了义州,皇后娘娘不痛快的日子越来越多,每生一次气,她们就要遭一次殃。 眼见着竹溪将大门关上,很快,门内便传来了清脆的巴掌声。 这是凤仪宫内的秘密。 每当皇后娘娘不痛快时,便总要抓个人发泄一番。 有时是掌嘴,有时是夹手指,有时是扎针,经常花样是不一样的。 往往时间也不固定,总得等皇后娘娘畅快了才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凤仪宫几乎所有的低等宫女都受过这种惩罚,可她们不敢对外说。 皇后娘娘威胁她们,说胆敢对外吐露半个字,便让她们生不如死。 若是只有她们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可都是有家的人,皇后娘娘杀她们的家人,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皇后是不会亲自动手的,她一般是看着竹溪做这些事。 这次,竹溪打了快一个时辰,自己的手掌都打得又红又痛,可还是没见皇后娘娘说要停下。 竹溪自己都觉得累得不行。 眼见着地上的小宫女脸已经肿的通红,眼睛也挤在一起再睁不开,嘴里的求饶声越来越小。 竹溪想着,这样一直打下去,这小宫女死就死了,可怜她这一双手打坏了还怎么伺候主子。 便转了个念头,停止了扇巴掌,转身也跟着跪了下去。 皇后半眯着眼,听着巴掌声停止,这才抬眼问道:「怎么停了?」 竹溪连忙磕头道:「奴婢知道主子心里的不痛快,可这样一味打下去也不能让圣上圣心转还。」 皇后皱眉,脸上不悦道:「还用你说!」 竹溪继续道:「奴婢倒觉得,让那村妇到咱凤仪宫来,也许是件好事。」 「好事?」皇后彻底睁开眼睛,眼中满是厌恶,她的手攀上贵妃榻上的木柄,捏的手背青筋凸起,「一想到这个从乡下来的村妇要来,本宫还怕她弄脏了本宫的凤仪宫!」 「皇后娘娘请息怒!」竹溪急忙磕头,「不过奴婢听闻那村妇是太子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为了她不惜与圣上作对。而现在,圣上让主子您来教导那村妇,这不正好有个正当的理由好好教导她?」 竹溪故意将「教导」二字咬得极重。 皇后听了竹溪的话,转动一圈眼睛,手指轻轻点在木柄上。 她看向躺在地上只剩喘气的小宫女,那脸上血红一片甚是骇人,可此刻,她仿佛能看到不久后,那个村妇也是如此的样子。 唯有这样,还能搓一搓太子的盛气。 否则,他最近也太得意了些。 想到这里,皇后心中的郁结突然烟消云散,「哈哈」大笑起来。 「很好,就按你说的办!」 门内清脆的巴掌声戛然而止,不久后,寝殿的门开了。 竹溪招唿着两个太监将奄奄一息的小宫女抬了出去。 其他宫女看着那昏迷不醒的小宫女心中皆是一颤,可也不敢多看,又低着头进了寝殿。 可以看到皇后娘娘发泄完后,心情确实开心了许多。 此刻,她哼着歌,亲自为自己涂着鲜红的口脂。 可那颜色,只能让宫女们想起刚才那小宫女满脸的血。 「你们这几日,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打扫凤仪宫,待本宫好好迎接太子的这位,贵客。」 两日后,玉桃便带着简单的包袱便进了凤仪宫。 一同跟着的还有一直与玉桃形影不离的小雪,作为玉桃的随身侍女。 玉桃的住所被安排在了凤仪宫的东偏殿「旺东阁」内,旁边便是大宫女们的住所。 本来小雪作为玉桃的侍女,是要被安排与一些下等宫女住在一起的,不过玉桃还是求了皇后娘娘让小雪与她住在一起。 玉桃带着小雪一早便去凤仪宫正殿拜见了皇后娘娘。 彼时,皇后正在用早膳,几个贴身侍女在一旁忙着布菜,盛饭。 玉桃与小雪行过礼后,便一直跪在地上,等着皇后「起身」的命令。 哪知皇后接过竹溪端来的一碗小米粥后,拿着勺子自顾自喝了起来。 还不忘与竹溪抱怨着:「今日这小米粥火候有点大了,喝着感觉总不及前几日味道好。」 竹溪笑道:「奴婢等会就去好好跟厨房说道说道,终究还是功夫不到家,竟会惹主子生气。」 竹溪自然知道皇后娘娘指的不是那碗小米粥,而是在暗讽跪在地上的村妇。 瞧瞧她穿的那身粗俗的衣服,甚至不及她们凤仪宫中最末等的宫女。 实在不登大雅之堂。 哪知跪在地上的玉桃丝毫不知坐在位置上的主僕二人看似在说碗里的粥,实则实在讥讽她,只突然抬起头道:「皇后娘娘,能让我看看吗?」 皇后哪知对面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只轻轻皱眉道:「什么?」 「这粥,让我瞧瞧。想必皇后娘娘您也知道,我之前是厨娘出身,这做粥是基本功,我小时候常替爹爹熬粥做早饭。」 玉桃眨着她单纯无瑕的大眼睛很认真地说了起来。 皇后与竹溪愣了半秒。 她们是在说这粥吗,明明是在嘲讽她如同这小米粥一般,火候不够,只能白白让人笑话! 若不是看着玉桃眼中透出的认真表情,皇后便真要以为她是故意说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了。 玉桃见皇后没有言语,以为对方是默认,便站起身子来,走到皇后面前,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拿着小勺送进嘴中细细品味。 「我知道了!」玉桃尝着小米粥的味道。 皇后疑惑:「你知道什么?」 「相信皇后娘娘宫中的厨子一定也是熬了很久的小米粥,但是若想这粥黏稠口感好,光时长久是没用的。一是得将小米提前浸泡一到四个时辰,二是……」玉桃将小米在手中撵了几下,更加确定心中所想,「新小米可以熬出带油米的小米粥,黏稠又好喝,味道是上上等,但是今日这碗小米粥用的却是陈米。不怪皇后娘娘觉得不好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玉桃滔滔不绝讲了这样多,皇后的脸色已是由红慢慢转为了猪肝色。 什么新米口感好,给她喝的是陈米。 这不是指桑骂槐说她是个口感不好的陈米吗! 皇后只觉一股血气涌上头顶,她沉着脸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竹溪。 竹溪早已被玉桃的这番话惊到目瞪口呆,大脑里满是如何熬出一锅好小米粥。 都什么跟什么呀! 竹溪见皇后瞪了自己一眼,立马把自己脑中的「新米」「陈米」摇空,也跟着沉下来脸,一脸不好惹的样子看向玉桃。 虽然心里对那村妇鄙夷不屑,但好歹也是圣上亲封的德善县主,她虽是皇后娘娘最贴身的侍女,按照尊卑也无法像对待凤仪宫其他宫女那样,对德善县主大唿小叫。 不过竹溪不敢,皇后敢。 皇后冷着脸,将勺子甩进粥碗里。 里面的粥瞬间从碗里飞溅出来。 「你叽哩咕噜说的都是些什么?」皇后颳了一眼玉桃。 玉桃无辜:「怎么熬好小米粥呀,不是皇后娘娘您刚才自己说的,觉得今早的小米粥火候有些大了,不太好喝。」 皇后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气死。 话是她说的没错,可是能这么理解的吗! 皇后顿觉面上无光。 她竟让一个野丫头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要被人传出去,还不得被后宫那群贱人耻笑! 竹溪猜测半分,忙低下头小声道:「主子,您是皇后娘娘,后宫的天,谁要惹你不痛快,谁便是该死。」 这句话点醒了皇后,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一拍桌子道:「谁让你起身的,好没规矩!给本宫跪下!」 「……」 玉桃语塞。 这皇后娘娘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怪不得宁郎送她进宫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离皇后有多远就多远。 如今玉桃体会到一点点了。 不过她好歹也是宁郎的娘亲,玉桃虽心理上不会与她亲近,但面上也得尊重对方。 玉桃默不作声,只得先听从命令,正准备再跪回去。 哪知一低头,胳膊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架住。 「让你跪你就跪,你怎么那么听话。」 宫烨霖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语气中略微带着些寒气与不悦。 玉桃看到宁郎出现,眼中亮了起来,喜上眉梢问道:「你不是送完我就走了?」 宫烨霖瞥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皇后,意有所指:「不放心,决定还是过来陪你。」 说罢,松开玉桃的胳膊,语气淡淡道:「见过母后。」 不等皇后回话,便牵着玉桃的手大剌剌坐到了皇后正对面。 见一屋子的奴婢没有一个动弹的,宫烨霖又沉下脸,不悦道:「母后宫里的宫人都好没规矩,见了孤也不知道叩拜请安!」 第80章 ◎下马威◎ 屋内的宫女听到太子殿下的话,面面相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玉桃就这样被宁郎牵着手,自觉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抽回手。 没想到宫烨霖牢牢抓着她,丝毫不肯放手。 见宫女们就像是木头一样立在那,宫烨霖冷着脸又开口道:「都哑巴了吗。」 復又转向皇后,嘲讽地勾起嘴角,语气似是寒冬腊月的冰,冷得教人颤抖:「母后,儿臣竟不知凤仪宫里的宫女都这般没规矩,如何能侍奉好母后,一会我便向父皇禀明,撤换一批懂事的宫人来伺候。」 皇后的脸已经黑了下来。 宫烨霖不知是知道了些什么,自去年那场事故后,虽明面上还「母后」「母后」的称唿着,往日也常来请安,可总瞧着没有之前那样恭顺了。 皇后苛待太子,不喜太子,这都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 可她毕竟也是宫烨霖的母后,宫烨霖不也还是像个哈巴狗一样的讨好她。 自打宫烨霖重新回宫后,态度却变了。 变得更加让人讨厌,也更加让人……生畏。 皇后不自然地扶了扶额头,淡淡道:「见了太子也不知道行礼问安,是本宫从前太纵容你们了。」 在场宫女皆大惊失色,慌忙行礼问安。 竹溪站在皇后身边,动作小幅度浅浅一蹲,就当是行礼了。 这自然没逃过宫烨霖的眼睛。 明面上的体罚太过低级,毕竟玉桃还得在凤仪宫住段时日,他不能时时刻刻护着玉桃,只能让这些宫人警醒着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任她们欺负的。 宫烨霖贴心地问着玉桃:「你看,想吃什么,这些厨子做的虽不如你,但味道也是能入口的。」 若说玉桃之前对宫里的生活没有一个完全的概念,这一大早看到这样的阵仗,也模模煳煳有了些认知。 在看似繁华的宫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生活。 虽然是家却冷冰冰的不像家,娘亲也不像娘亲,没有一点的人情味。 玉桃这样想着,也没有表露在面上。 反正,她只要跟着宁郎就可以了。 玉桃瞧着桌子上的早膳,摆了那样多的大小不一精緻的盘子,她虽然自小跟着爹爹做饭,吃过的、见过的膳食也比普通人家多少许多,可眼前这些还是震惊到了玉桃。 光是早膳,好多都有她叫不上来的名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宫烨霖见玉桃盯着桌子上的早饭,心里猜到了半分。 便抬头吩咐道:「竹溪。」 被叫到的竹溪立刻绷紧了身子,不情愿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叫奴婢有何事。」 宫烨霖指着桌子上的一叠油酥火烧和一小碗熘鸡丝道:「过来给孤和德善县主布菜。」 竹溪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给太子殿下布菜也就罢了,谁让人家是太子殿下,正经的主子。 可那村妇算什么,她也配?! 竹溪看了一眼皇后,眼里满是求助。 皇后心里也不痛快,能让宫烨霖坐在她面前一起用早膳已经让她心里膈应得很,怎么还想着用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布菜! 「太子,你今早在凤仪宫这一通,到底是什么意思?」 宫烨霖看着皇后,轻笑一声:「母后,儿臣只不过是来尽以尽孝道,陪母后用个早膳而已。况且,孤是母后的儿子,竹溪是服侍母后的奴婢,那竹溪来服侍孤又有何不可?」 一句话竟然噎的皇后无可辩驳。 她看一眼竹溪,撇了下嘴道:「太子都发话了,你去吧。」 竹溪面上虽不作声,心里却一千一万个不情愿。 可主子都发话了,她不敢不从。 竹溪艰难地挪着步子,走到桌子边,拿起筷子一一为太子殿下和德善县主夹菜,再快速地回到皇后身边。 宫烨霖眼皮都不抬一下,只问玉桃好不好吃。 玉桃点点头,宫烨霖便又换着花样让竹溪伺候着夹了几次不一样的菜式。 最后,皇后没吃几口,吃饱了。 却又不好发作。 玉桃却被餵得饱饱的,满足得很。 甚至还想去厨房跟大厨们学一学。 宫烨霖看着一脸菜色的皇后和竹溪,下马威给的差不多了,今日这顿早膳便也吃得差不多了。 宫烨霖站起身,先向皇后行了礼,又拉起玉桃的手,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以后我天天来陪你用膳。」 皇后绷不住了。 本来看到宫烨霖就晦气,这还带着个乡下来的村妇,居然跟她一张桌子吃饭,本就胃口不好,比往日进食少了一半还多,这要是天天来,不是故意触她霉头?! 「太子,你这么忙,还有空天天来本宫的凤仪宫?」皇后讥讽道。 宫烨霖不冷不热地笑:「还不是因为太子妃在母后宫里,想多陪陪她。也是儿臣从前不如四弟经常陪着母后,往日必定加倍来往。」 皇后差点想把手中的筷子都甩出去。 天天来?干脆饿死她算了! 可她也不能明着说不许太子来,以他现在的脾气,也不会听他的。 索性皇后面上一直不悦,没给太子什么好脸色。 宫烨霖自是见过了母后这个样子。 他现在有了玉桃,填补了内心对爱的渴望,任凭别人对他再如何冷言冷语,宫烨霖都觉得自己都有了一个温暖的退路。 宫烨霖并未再理会母后,而是拉着玉桃出了宫。 用完早膳,他就该去忙了。 今天也是不放心玉桃,特意来到凤仪宫为她撑腰。 「我不在的时候,别傻乎乎的被欺负了。」宫烨霖不放心地再三嘱咐着。 玉桃延展笑容:「你放心,我懂得。」 鑑于早膳的时候皇后被气得够呛,她决定要好好「教导」一下玉桃。 圣上不是让她教导那个裴玉桃礼仪吗,她有的是手段教。 谅那个乡下来的野妇根本不知何为规矩,何为体统。 不过皇后是不必亲自出面来教导玉桃这般的,显得她没有身份。 这件「美差」自然落在了竹溪身上。 竹溪本就因为早膳时间被太子羞辱,拱了一肚子的气,正好给了她一个折磨玉桃的机会。 「德善县主,既然圣上与皇后器重你,让你以准太子妃的身份入住凤仪宫学习礼仪,那奴婢便是要严格要求您的,若教导县主您的过程中,太过严厉让县主您受了委屈,还请您多多包涵。」 竹溪先是给玉桃盖了顶高帽,提前说明她做这些皆是受了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旨意,若是她在其中有任何的疑义,那便是不识抬举,是不配。 玉桃能说什么呢,只恭敬道一句:「好。」 毕竟,她也想做一个能配得上宁郎的妻。 玉桃第一件事需要学的,是如何「站」。 竹溪教她呢,也并未在殿内,理由是怕打扰到皇后娘娘休息。 于是,玉桃便由竹溪带到了皇后寝殿的正门口,阶梯下站着。 「在宫中行走,头要必须摆正,目光要直视前方不能乱飘。」竹溪不苟言笑地教道。 玉桃立刻站好,直直的目视前方。 竹溪走到玉桃旁边,手中拿着戒尺毫不客气地打着玉桃的后背。 玉桃吃痛,不自觉轻哼一声。 竹溪立刻逮到破绽,怒斥道:「不许出声!挺胸,收腹,下巴抬高!」 玉桃立刻又绷直了身子。 竹溪低下头去,又在两边各自打了玉桃的腿。 玉桃牢记着不准出声,硬是挺了下去。 竹溪让玉桃硬生生保持这个姿势站了一个时辰,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给,又让玉桃学「走路」。 「抬头,目光直视前方,手轻轻放在身体两侧随脚步的移动而轻轻摆动手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玉桃老老实实按照竹溪的要求走着路。 起初她有些不习惯,走路这种连两岁小孩都会的事,在竹溪口中仿佛成了不可饶恕的大事。 竹溪一脸鄙夷的表情,嘴里无情地喊着:「仪态要端庄,脚步要轻,不能拖泥带水!」 走到第五遍的时候,玉桃的姿势其实就已经非常标准了。 可竹溪不肯承认,她咬牙切齿着让玉桃不停地走。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慢慢爬上了高处,直射在玉桃的身上,让她额头的汗不停往下滴落。 竹溪却不允许她擦汗,还故意蹙着眉用帕子捂着自己的鼻子,仿佛玉桃是什么粗鄙不堪奇臭难闻的人。 玉桃再迟钝,也能发现竹溪是在故意刁难她了。 玉桃也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待竹溪让她又走了半个时辰的步子,嘴里说着动作不标准,可又说不出到底不标准后,玉桃道:「竹溪姑姑,想必是太阳晒得您有些眼花了,这才看不清我的步子,不如再找位姑姑来,一同教导我,您得空也好歇歇,可好?」 玉桃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准,既表明了竹溪的辛苦,又讽刺了竹溪的故意刁难。 毕竟,她是圣上亲封的德善县主,比一个宫女的身份不知道尊贵到哪里去,虽说是应了圣上和皇后娘娘的要求来教导她,礼仪她也有在好好学,可若是想假借教导的名义故意折磨她,玉桃心里也如明镜一般,是不会让自己吃暗亏的。 竹溪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呵斥着:「德善县主这是何意思,才练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想偷懒?竹溪可担待不起,若是德善县主不想练了,大可自己去禀告皇后娘娘,何苦为难咱们这些做下人的。」 玉桃自然也不惧怕竹溪搬出皇后娘娘来,只道:「不如竹溪姑姑告诉我,刚才练的到底哪里不对?不过我觉得,为保公平起见,还需要一位姑姑前来一起,若是她也觉得竹溪姑姑您说得对,那我自是要为姑姑赔不是,还会多加练一个时辰,绝无怨言。」 竹溪心中冷笑,这凤仪宫里都是皇后娘娘的人,自然也是跟皇后娘娘一条心。 让皇后娘娘不痛快的人,谁敢说她的好? 竹溪很快应下声来,准备再随便拉个宫女过来,附和她的话便是。 哪知,竹溪刚要去寻,却见一个老嬷嬷走了过来。 「奴婢云香见过德善县主。」 竹溪赶忙迎了上去:「是哪阵风竟把云香嬷嬷您跟请来了。」 云香嬷嬷是圣上御前伺候的老嬷嬷,只伺候圣上,并不常来往各后宫。 而能让云香嬷嬷亲临凤仪宫,自是奉了圣上的旨意。 云香嬷嬷虽看上去比竹溪大了不少年岁,面上也不苟言笑一脸严肃,见到竹溪满脸堆着笑,也并未给面子,只道:「刚太子殿下去给圣上请安,提到给德善县主教导礼仪一事,说皇后娘娘管理后宫已是忙碌,怕顾不过来德善县主,便提议让奴婢一起前来襄助。」 竹溪的笑脸僵在了脸上,恨得后槽牙几乎咬碎。 云香嬷嬷自小跟在圣上面前,脾气也是承了圣上,最是一丝不苟,却也说一不二。 她本想靠教导裴玉桃慢慢折磨她,突然跳出来个云香嬷嬷,实则辛苦皇后娘娘劳累,过来帮衬,其实就是太子怕她们欺负了裴玉桃,故意找个由头派人过来监视着。 她们这些小手段,在云香嬷嬷这个老人面前简直不够看,做的过分了,只怕还会到圣上面前去告上一状,得不偿失。 玉桃听到云香嬷嬷的话,也猜测到了几分宁郎的用意,忙行礼道:「云香嬷嬷您能一起来,我真是莫大的荣幸。」 云香嬷嬷看着玉桃极为端庄有礼,对她也是态度谦和,心里不觉心生几分好感。 尤其一向冷面的太子殿下居然为了一个女子,去找圣上求情,还搬了她出来,她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让太子殿下变得有人情味了。 第81章 ◎今年的春日宴要给四皇子相看四皇子妃◎ 云香嬷嬷先去向皇后请了安,传达了自此来是奉了圣上的旨意,一同教导德善县主礼仪。 皇后只想着云香嬷嬷做事也是宫中出了名的严苛,她们虽无法明面上再搞些小动作,不过那裴玉桃落在云香嬷嬷手里估计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便隐忍下来没有发作。 于是,云香嬷嬷便问道竹溪:「德善县主学到哪里了?」 竹溪:「德善县主已学到『走』,不过她总是学不会。」 好一个倒打一耙,玉桃想。 不过与她争辩无异,还会落得一个偷懒的名声。 玉桃并未当场发作,而是沖云香嬷嬷微福了身子,道:「竹溪姑姑着实辛苦,教导了我快一个时辰却总说我走的不对,云香嬷嬷再帮我指正一下,可好?」 云香嬷嬷只面无表情道:「请德善县主再走一遍。」 于是,玉桃便又依照之前竹溪教导的样子,下巴抬高,目不斜视,挺着身子,嘴角略带温和的笑意走了一遍。 云香嬷嬷的表情稍稍松动了些,给了玉桃一个肯定的回答:「德善县主走得很好。」 竹溪站在一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争辩道:「刚刚她的手摆动幅度有些小了!」 云香嬷嬷睨了一眼竹溪,声线不禁抬高了一个八度:「不如竹溪你再示范一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竹溪不情愿,却不得已走了一次。 云香嬷嬷丝毫不留情面:「竹溪,你好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走起路来步子迈的如此大,手臂摆动幅度也过高。依奴婢而言,德善县主没有问题,学得很好。」 如此拂了竹溪的面子,她哪里肯。 作为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从来都是别人巴结她,哪有这样被人指着鼻子说的,不免气性上头,为自己辩驳了两句:「云香嬷嬷,竹溪敬您是年长,可您也莫要为了偏袒德善县主而罔顾事实。」 云香嬷嬷到底是御前的人,见过的人也多,什么人在她面前有什么小心思,她心里也是门清。 现下,立刻就明白了太子殿下为何如此急着去找圣上,甚至将她也找了来。 德善县主人面上看上去单纯,只怕只身一人被扔在凤仪宫这吃人的染缸里,不被折磨到被扒层皮,这些人定不会罢休。 云香嬷嬷沉下来脸来,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她毫不客气道:「竹溪说的这话倒咱听不明白了,且不说咱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教导德善县主,今日也是头一次相见,何来偏袒一说?倒是让咱说,竹溪你自己的小心思倒是可以收一收,小心哪天砸了自己的脚。」 这句话说出口,已经让竹溪变了脸色。 云香嬷嬷拿圣上来压她,她确实无可辩驳。 竹溪只得福了福身,气焰也压了下来:「是竹溪刚才莽撞了,云香嬷嬷莫要往心里去。」 见竹溪此刻伏小做低的样子,云香嬷嬷也并未再追究此事。 一来,她虽知道竹溪和凤仪宫的那些小心思,不过毕竟是凤仪宫的事,她一个御前的人手实在深不到这么长,提醒提醒也就过去了。 二来,她在宫中一向不牵扯任何的当众去,也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只因为偶然听说了几句德善县主在义州的举动,心里不免也对她心生好感,这才为她多说了几句话。 总之,她只要做好圣上吩咐的分内之事,尽量不让德善县主被欺负了去便罢。 于是,这样一个小插曲很快揭过。 没有了竹溪的故意刁难,再加上玉桃的悟性和行动力极高,半个月的时间已将基本礼仪中的「德、容、言、工」学了个七七八八。 皇后眼见着不能在这项事上占上便宜,气的饭都少吃了好几口。 可当初皇后答应过圣上,若是德善县主学会了礼仪,得了皇后的首肯,那便是要和太子完婚,成为真正的太子妃的。 皇后哪里肯让宫烨霖如此得意! 等云香嬷嬷回去復命时,皇后便託词与德善县主甚是投缘,欲在凤仪宫多留几日。 一计不成,便再想一计。 皇后近日还在忙着春日宴的事。 往年春日宴,皇后都是邀请各宫嫔妃一起办春日宴赏花,今日因为裴玉桃的事,她便想着也得张罗着给承儿选个品貌端正的高门贵女。 承儿今年都要满十六岁了,是个该做爹的年纪了。 于是便向圣上请旨,今年的春日赏花宴邀请二品以上还未出阁的贵女们一同品鑑。 打着赏花的名义,实则是为了给四皇子宫烨承相看。 这件事,宫烨承没什么想法。 反正他已经有了几个通房和妾室,只不过是再多一个正妃的事。 正妃是谁他不在意,反正只要比那个厨娘地位高就行,好像这样,他就能比下去一直高高在上的宫烨霖一样。 竹溪趁着要办春日赏花宴的功夫,向皇后娘娘献上一记:既然是要办宴,那肯定是要准备吃食的,咱宫里正好有一位现成的厨娘,此事交由她去做,不正合适? 「到春日赏花宴那日,所有的贵女小姐们都盛装出席,唯有那村妇在后厨忙碌,她自是该知道,自己到底是何身份。」 「甚好!」皇后听了竹溪的计谋,仿佛眼前已看到众人嘲笑裴玉桃的场景,心情立刻好了大半,「竹溪,就按你说的办!让她过来,本宫要亲自跟她说。」 玉桃被叫到皇后寝殿的时候,心里还在疑惑,平日里除了宁郎来执意要来一起用早膳的时候,一般皇后是不会特意召见她的。 因此,玉桃在凤仪宫还算是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此次召见玉桃,皇后先是敛了性子,甚至还挤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德善县主应该知道,本宫生了两个儿子,除了太子,还有承儿。如今本宫看你和太子的感情甚是和睦,本宫也打算办一场春日赏花宴为承儿相看姑娘,为他选一个妃子。」 承儿? 玉桃想着,脑海里浮现出在瑞安镇时,见到的那个四皇子。 玉桃对宫烨承的印象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要可怜起这个未来的四皇子妃了。 「皇后娘娘,民女一直生活在民间,从未参与过春日赏花宴,不知今日召民女来是所为何事?」 「自是有件非你莫属的事。」皇后笑容更甚,「本宫知你之前经营了一家酒楼,想着不如那日春日赏花宴便由作为长嫂的你掌勺,款待未来的弟媳。」 生怕裴玉桃会拒绝她,皇后又搬出了宫烨霖:「之前太子许是对我和你之前有些误会,毕竟我是他的母后,对太子妃的人选是非常严苛的,而这半个月的相处时间,本宫对你相当满意。也希望借这次春日赏花宴,解除我与太子之间的误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这句话触动了玉桃的心。 她入宫后也有所耳闻,宁郎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并不好。 可是天底下哪有不疼爱儿子的娘亲,哪有儿子是不渴望娘亲关爱的呢。 玉桃也想帮助宁郎缓和与皇后娘娘之前的关系。 再者,她也并不牴触做饭这件事,在宫中待了许久不让她下厨,手还痒得很呢,有这样一个机会,玉桃非常高兴,便很快应了下来。 见裴玉桃答应的如此爽快,皇后心情大好,怕让太子知道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便又急忙嘱咐道:「此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太子的好。」 玉桃疑惑:「为什么?」 「皇后娘娘当然是想给太子殿下一个惊喜。」竹溪忙扯了个谎。 玉桃并未多想,欣然点头同意。 宫烨霖那边也是忙碌异常。 圣上不想让太子与德善县主交往过密,便时常叫宫烨霖到书房去。 有时是抽查布置的功课,有时是拿出一本奏摺来让宫烨霖说说自己的见解。 往往等宫烨霖忙完再想去找玉桃时,凤仪宫的宫门都已经关了。 之前怕玉桃受欺负,只得请云香嬷嬷去一同看着点,这才没让凤仪宫生出什么事端来。 如今教导之事已经完成,却迟迟不见凤仪宫放人,问了父皇才知道,是皇后觉得与玉桃甚是投缘想再多留几日。 反正圣上当时提出教导德善县主礼仪也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自然是欣然同意。 宫烨霖只得派了吕定时不时守住凤仪宫,一有消息便让他告诉自己。 「启禀太子殿下,听闻近日德善县主在忙着皇后娘娘忙碌春日赏花宴的事。」 「春日赏花宴?」宫烨霖问道。 他一直知道母后每到春日鲜花盛开的时候,便是要在凤仪宫举办春日赏花宴的,只是这跟玉桃有什么关系,要让她强行留在凤仪宫呢? 「据说今年与往年不同,今年的春日宴要给四皇子相看四皇子妃。」吕定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报告给了太子殿下。 宫烨霖思忖着,这宴会许不是件坏事。 到时宴会上定是会来许多的高门贵女,母后的心思一定都扑在如何给宫烨承挑个合适的妃子身上,不会当众让玉桃为难。 而玉桃能得此机会在众贵女面前露个脸,让大家知晓她便是未来东宫的太子妃,也是件好事。 有这一层身份保障,玉桃也不会受到为难,相反,那些贵女说不定还想要巴结玉桃才是。 第82章 ◎不像妃子的妃子◎ 凤仪宫的春日赏花宴定在一个明媚的上午。 听说今日来了许多高门贵女,皇后也特意叫人摆出了许多御花园中培育的新品种,一大早便有太监搬着这些新奇的品种送到凤仪宫来。 玉桃也只在早上趁着大家忙碌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和小雪偷偷看了这些五颜六色的花。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满院子的花,每一朵都争奇斗艳的绽放着,极尽展示着自己的风姿。 好些玉桃和小雪见都没见过,更别提知道它们的名字了。 那香味直扑鼻,玉桃和小雪就像两个进入了新奇世界的小女娃娃,每一朵都好奇地左闻一闻,右嗅一嗅。 今天来的那些贵女们定是一个个都盛装打扮,如这些花儿一般娇艷动人。 只可惜,配那四皇子,真是糟践了。 玉桃感慨地想。 出来监督太监宫女干活的竹溪瞧到熟悉的身影,脸一沉,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敷衍地略欠身子就当行了礼:「县主,这个时间了您怎么在这。」 玉桃看着这满眼的花,心情甚好,也没有与竹溪计较礼仪上的事,只笑道:「这些花太美了,一时贪看忘了神。」 竹溪不免有些得意,仰起头道:「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办的春日赏花宴,自然是将各处最好的品种都抬了过来,只怕好些花县主您也是头一次见吧。」 竹溪最是瞧不起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村妇,到哪都是一副没世面的样子,几盆花而已,竟让她露出这样欣喜的表情来,实在是让竹溪不由得恼怒。 玉桃知道竹溪在讽刺她,不过她讽刺她的,玉桃倒也落落大方笑着承认:「是啊,头一次见,真是美得很。」 如此直爽,倒让本想嘲讽对方的竹溪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竹溪有些气结,干瞪着眼,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德善县主还是去后厨吧,今日那么多贵女来,可是马虎不得!」 说完,又敷衍的一副身子,转身回屋去向皇后娘娘復命去了。 小雪对这拜高踩低的奴才有些生气,盯着竹溪的后脑勺向着空气虚空踢了一脚。 玉桃拉着小雪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别这样小雪,这里都是她们的眼线,一会再告你的状。」 小雪一僵身体,连忙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大家都在忙着手里边的活,并未注意到她刚才的小动作,这才拍拍胸口。 玉桃道:「在后厨做饭是我的强项,有时我还真是宁愿待在后厨也不愿意出来与这些人虚与委蛇,累得慌。」 迈进后厨大门时,几个厨子已经等候了一会了。 玉桃过去忙福了个身道:「是我来晚了,让几位师傅还等。」 毛大厨脸上露着笑,过去虚扶了一下道:「德善县主哪里的话,今个儿大家都给您打下手,您只管使唤我们便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玉桃也谦虚着:「哪里哪里,是我该向各位学习才是。」 毛大厨是凤仪宫用了十几年的御用主厨,最熟悉凤仪宫吃食的味道。 虽然这次皇后娘娘是想故意刁难裴玉桃,可毕竟也是凤仪宫为四皇子相看皇妃招待各官家贵女,代表的是凤仪宫的颜面,也不能让裴玉桃做的太差丢了凤仪宫的颜面。 因此,皇后娘娘特意指了毛大厨为裴玉桃打下手,为的就是若她真不行,还有有能力的厨子顶上去。 「今日,德善县主可想好做什么了?」毛大厨问道。 玉桃点点头。 今日名为春日赏花宴,那主题便是「赏花」,来的各家贵女各个穿着华美的衣服,一定比凤仪宫里五彩的花枝还要美丽。 但在吃食上,她们一定也不会敞开了吃。 平日里宫宴上那种大鱼大肉放在此次赏花宴上,既铺张浪费,也不合时宜的,不如做几碟与花相称的精美点心,再来几道新鲜的时蔬炒肉菜,佐以精緻可口的小凉菜,搭配桃花酿就足够。 玉桃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毛大厨。 毛大厨听完,眼中立刻流露出了赞赏的神情。 眼前这个小女娘,年纪看着不大,模样也俏丽得很,本以为凭着太子的关系一步一步爬上这个位置,没想到却实打实想了这样多。 以毛大厨以往的经验,确实在春日宴上是无须大鱼大肉摆在桌面上的。 「不过,各种肉类还是要有,一是彰显天家能力,二是凡事都图个圆满。」毛大厨补充道。 玉桃忙记在心里:「玉桃还是年轻,谢毛大厨指导。」 玉桃与毛大厨也并未寒暄多久,着手忙碌了起来。 玉桃依着自己写的清单,几个小点的厨子为她打下手。 毛大厨便做那几道肉菜。 不过玉桃要做的几道点心,毛大厨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往年春日赏花宴,他们都是依着惯例不曾创新,年年都是同样的菜单,虽不会出彩,却也不会出错。 今日玉桃要的这几种花,倒让毛大厨他们充满好奇,想看看究竟能做出什么来。 玉桃分别要了玉兰、玫瑰花等花朵。 好在凤仪宫是要什么都有,平日里开下来的话后厨都有心收集一些。 小时,玉桃喜食甜食,春日里,爹爹就总是採摘各种花朵变着法为玉桃做糕点。 玉桃现将玉兰的花瓣一朵一朵尽数摘下,泡在水中一点点洗净,拿出放到阴凉处,将玉兰花朵上的水晾净。再取一个碗内倒入白面粉,将去掉水珠的玉兰花朵一朵一朵裹上面粉。起锅烧油,裹着面粉的玉兰花瓣进入油锅后瞬间炸至金黄,看到变色后玉桃快速取出,摆入盘中,撒上白糖。 一盘「甜炸玉兰酥」便做好了。 玉桃又依着记忆里的法子用新鲜的玫瑰花做了玫瑰花饼。 最后,玉桃又将剩下的花瓣一齐倒入淘好的糯米中,让几个力气较大的厨子不停地捣着混在一起的糯米与花瓣,直到糯米碎如粉尘,与各色的花瓣碎混在一起,上锅蒸熟。 出锅时,整个后厨都飘散着糯米与百花的香气。 玉桃为它取名叫「百花糯米糕」。 看着这几道由花朵制成的甜点,就连久在宫中见惯了各色美食的毛大厨都不由得赞嘆:「德善县主,您这手艺真是巧极了,简直是色香味俱全,我敢说,这几碟糕点摆出去,根本不逊色外面盛开的花朵!」 玉桃擦拭掉额头的一层细汗,笑的如出炉的糕点一样甜。 待玉桃与毛大厨将吃食都一一做完后,皇后派来传膳的宫女又一一将每道菜都端了出去。 只剩下玉桃自己准备的一个盘子。 这里面还摆放着几块百花糯米糕等糕点,都是在制作的时候模样不是那样好看的,便被玉桃一一挑了出来,刚好装满了一盘子。 玉桃想着留给宁郎吃,他定是不会去跟那几个贵女一起用膳的,可玉桃也想让他尝尝自己做的怎么样。 眼见着宫女把吃食都端了出去,玉桃也忙活完了。 她端着那最后一个盘子,准备出去换身衣服,玉桃之前为了做饭,特意穿了一身极朴素的衣服。 去参加赏花宴,不能穿的这样简单。 说不定宁郎已经在等着她了。 拜别毛大厨后,玉桃端着盘子出了后厨,哪知刚迈出大门,便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竹溪。 玉桃心下正觉得奇怪,便见竹溪看见了她,急忙迎了上来。 「竹溪姑姑,太子殿下已经到了吗?」玉桃问道,「能不能替我跟他回一声,我先回屋里换身衣服再过去找他。」 竹溪道:「奴婢正是要跟德善县主您说这事呢,刚才东宫来报说,太子殿下在忙,无法过来参加皇后娘娘的春日宴了,让县主您亲自去找他呢。」 玉桃一愣,想来确实有几日没见到宁郎了,许是真的在忙。 不过宁郎不在,她也对那春日宴提不起兴趣来,既然宁郎让她去东宫找他,想来也好。 反正她有一碟做好的糕点,总不会让宁郎饿着。 玉桃笑道:「那谢谢竹溪姑姑您了,我换身衣服这就过去。」 玉桃刚准备转身,哪知竹溪横在她的面前:「德善县主,刚才太子殿下催得急,许是有什么要紧事,您还是赶紧去东宫问问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说罢,一个眼神向旁边示意,突然出现几个小太监,簇拥着玉桃和小雪就把她推到了一个小门外。 这里是凤仪宫的后门,平日里是厨子、太监出去採买物品,不便从正门进出所用。 玉桃和小雪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大门便已被重重关上。 看得出后门这条小路平日里很少有人走动,除了两个守着后门的护卫,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玉桃眨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时竟犯了难。 竹溪虽只告诉她要去东宫,可自打她入了宫便是直接来了凤仪宫,还从未出过凤仪宫的大门,更别提她根本不知道东宫在哪! 玉桃只得去询问那两个侍卫:「侍卫大哥,请问东宫怎么走?」 那两个侍卫提前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此刻就如两尊石像,直直面向前方,仿佛没听到玉桃的问话一般,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小雪见状,气鼓鼓地在侍卫眼前挥了挥手,竟也半点反应没有。 这下,倒是故意的了。 玉桃不想在这里做无用功浪费时间。 顺着这条小路走下去,总会碰到别的宫女太监的,问问路一定能找到东宫。 这个时候玉桃发挥了她乐观的心态,端着手里的糕点,带着小雪决定展开一段「未知的旅行」。 初来凤仪宫的时候,玉桃觉得凤仪宫繁华又威严。 华丽的住所,像是话本中的楼台亭榭,就连服侍人的太监宫女穿的衣服都那样华贵。 可凤仪宫对她来说同样是窒息的,每日繁重的礼仪教习,与并不友善的皇后和宫人,都让玉桃有时觉得喘不过气来。 皇宫哪里都好,但又哪里都不好。 越是这个时候,玉桃便越心疼宁郎,他从小到大都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很少很少的时候,她才能在宫里见到宁郎笑。 不过走在这条路上,没有随时蹦出来指责玉桃这里走路姿势不对,那里脸上笑容太过的竹溪。 相反,路上的景色不比凤仪宫的差,虽然只是一些不知名绽放的小花,却也迎风招展着,吸引着鸟儿叽叽喳喳前来歇脚。 玉桃欣喜这一路上也有如此景色,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宫门口。 起初,玉桃并未发现这还有一座宫殿。 实在是与凤仪宫太不一样了,不光门口没有人守着,还长了一片杂草与小花,更给人一种没人在这里住的错觉。 还是突然蹦出来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子,突然窜到玉桃面前,吓得玉桃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那女子披散着头髮,不施任何的粉黛,却也难掩自身天生丽质的姿色,更显楚楚动人。 只不过女子看上去已有些年岁,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倒让玉桃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那女子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睛从玉桃身上移到她手里盘子上的糕点,高兴地拍起手来:「你是来给我送糕点的?谢谢你哦,我等了太久,等不及便自己出来了。」 说着,就伸出手不客气地从玉桃手里接过了那碟子。 从宫里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宫女打扮的人,直到跑到女子身边这才停下来,缓了几口气这才道:「主子,你突然跑出宫来,可急坏奴婢了!奴婢不是跟您说过,没事不要出来吗。」 玉桃一惊,在宫里能被成为「主子」的,不是妃子就是公主,眼前这个女子看上去已经不再年轻,可她怎么会这样打扮…… 「碧儿,我错了嘛。」那女子笑嘻嘻拿过碟子里的一瓣甜炸玉兰酥,塞进叫碧儿的宫女嘴中,「你尝尝,就别跟我生气了。」 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的样子。 碧儿嘴里嘟囔着:「主子,你哪里来的糕点?奴婢不是跟您说过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万一给你下毒了怎么办……还挺好吃?」 静妃指着在一旁的玉桃道:「喏,她给的。」 碧儿这才注意到,静妃的身旁还站着两个人。 碧儿紧张的将静妃护在身后,神色紧张地看着玉桃和小雪。 完全眼生的两个人,而且打扮的既不像宫女,也不像主子。 「你们是谁?」碧儿警觉地问道。 玉桃向在一旁正低着头挑选糕点的静妃福下身子行礼问安道:「民女是德善县主,这位是我的侍女小雪,她不会说话,还请贵人不要怪罪。敢问贵人是?」 碧儿一脸紧张道:「主子是静妃娘娘。」 「德善县主?」静妃听到玉桃的话抬起头来,嘴里正咀嚼着一块百花糯米糕,「这是你做的?」 「正是。」玉桃乖顺地答道。 「你可真厉害!」静妃竟绕过碧儿,顺手将手中的盘子放到碧儿手里。 静妃直接走到玉桃面前,拉起她的手,笑道,「你教教我好不好?」 「主子!」碧儿小声喊道。 玉桃总算知道那种怪异感是哪里来的了。 眼前这个静妃一点没有个深宫妃子的样子,倒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第83章 ◎静妃的秘密◎ 「好了碧儿,你别每天大惊小怪的,我只不过是出来透个风,马上就回去了。」静妃一副拿碧儿无可奈何的样子,趁着碧儿不注意的间隙偷偷沖玉桃吐了个舌头。 静妃也没放过玉桃,依旧没有松手:「你也得跟我一起,你还得教我怎么做糕点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可我还得去东宫找太子……」玉桃小声解释着。 「这好办呀。」静妃向碧儿示意,「碧儿,你去东宫请太子过来一趟。」 「主子!」 「快去!」 静妃一瞪眼,碧儿瞬间软下来:「奴婢这就去。」 临走前还不忘向玉桃嘱咐着:「德善县主,你可千万看着我们娘娘不要再出门了。」 应下碧儿的话以后,静妃便不由分说拉着玉桃的手走进了她的住所永宁宫。 「静妃娘娘,可我真的要去找太子……」玉桃还在解释着,可静妃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玉桃又怕自己手劲大了伤着对方。 直到进了永宁宫,玉桃发现了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一路上,竟然一个宫女也没看到。 在凤仪宫的时候,除了皇后贴身服侍的竹溪姑姑外,还另有四个管事的大宫女和其余干杂货的小宫女。 怎么眼下,竟没瞧见一个。 而且,整个永宁宫看上去也是寂静无比,与这华丽的皇宫实在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现在没外人了,你就别喊我静妃娘娘了。」静妃私下瞥了几眼,确认没有人后,这才悄悄附到玉桃的耳边道,「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静妃娘娘,我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兰络珠,你喊我珠儿也行,在家时爹爹娘亲都是这样喊我的。」 静妃的一番话,倒让玉桃更加迷惑。 她在凤仪宫学习公众礼仪时,云香嬷嬷给她讲过宫中的大体情况。 玉桃记得,宫里确实是有位静妃娘娘的。 况且,她说自己不是静妃,那个叫碧儿的宫女怎么会喊她叫静妃,她又是如何能住在宫里的呢。 猜到德善县主不会相信她,静妃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道:「不怪你不信我,我某天睁眼突然发现自己在宫里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一群陌生的宫女太监喊我叫『静妃娘娘』,我都告诉他们我不是什么静妃,我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兰络珠,可竟没一个人相信我。幸好还有碧儿在,她与我是自幼一起长大,从小服侍我的,否则,我可真要疯了。」 「那真正的静妃呢?」玉桃好奇地问。 「不知道。」静妃耸肩,「在真正的静妃没出现之前,只好由我假扮她了。」 「她要是不出现呢?」 静妃沉默了下来,好一会才低声道:「我好想爹爹和娘亲呀。」 玉桃没有再问。 即使是她也知道,进了这座宫殿,想再出宫实在是太难了。 而她的爹爹和娘亲,即使是大将军,也是不能轻易到后宫里来了,见一面谈何容易。 一路说着说,静妃领着玉桃进了正殿,将手里的碟子放到了桌子上,招唿着玉桃和身后的小雪坐下。 房间里很是冷清,与皇后娘娘的正殿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皇后娘娘的凤仪宫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摆在明面上,大剌剌地彰显殿中的富丽堂皇。 与凤仪宫一比,永宁宫可以称得上是「寒酸」。 她又塞了一块糕点到嘴里,眼睛笑的如月牙一般:「这糕点叫什么,做的真是太好吃了,德善县主你的手真巧,教教我好不好?」 玉桃道:「你叫我玉桃就好。」 「好呀。」静妃也极为爽利地答应下来,「那你在没人的时候也得喊我叫『珠儿』。」 玉桃犹豫了半天,还是应下:「珠儿。」 「后面这位呢?」静妃探过头去笑眯眯地看向小雪。 小雪又连忙起来行礼。 「你坐,你坐下!」静妃挥着手让小雪坐下,「这里没外人,没那么多规矩。」 玉桃解释着:「小雪不会说话。」 静妃听到玉桃的话,看向小雪的眼中瞬间又多了几分柔情,她起身走到小雪身边,将手中的盘子递到小雪眼前:「喏,你也尝尝。」 小雪有些受宠若惊,比着手势问道:「我可以吗?」 静妃不由分说直接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小雪的嘴中:「都说了不要跟我客气。」 小雪乖顺地吃着糕点。 其实她跟着玉桃在凤仪宫的后厨里,也跟着吃了几块,却觉得不及静妃递给她的这一块甜。 那种暖意让小雪眼角开始微微泛泪。 玉桃也顺势问出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永宁宫里除了碧儿,不见一个宫人?平时只有她一个人伺候你吗?」 静妃满不在乎的又塞在自己嘴里一块糕点:「我不认识他们呀,总在我面前晃悠我也不自在得很,于是就都给打发出去了。别说这些了,玉桃你答应我要教我做糕点呢!」 静妃雷厉风行,纵使宫里一个使唤的宫人都没有,静妃自食其力自力更生,愣是将玉桃要的食材都一一翻了出来。 玉桃也同样发现,虽然宫里冷清也没有人,但是东西其实都是一应俱全的,说明圣上还是念着她,并没有苛待她。 玉桃不知道永宁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静妃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 不过,静妃算是第一个对她有善意的妃嫔,玉桃还是乐于与静妃在一起教她做糕点。 索性甜炸玉兰酥和百花糯米糕费不了多少事,静妃领悟性也高,很快就在玉桃的指点下上起了手。 三个人在厨房里做的不亦乐乎,很快让这个冷清的厨房里充满了花的香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当飘着热气的糕点出炉时,静妃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玉桃三人各自端了一盘热乎乎的糕点回到正殿时,宫烨霖已经到了。 这还是宫烨霖头一次见到静妃。 与他想像中传闻的静妃形象不太一样,母妃从前只说静妃是个疯妇,千万不要靠近静妃居住的永宁宫。 刚才他在东宫乍一听永宁宫里的宫女说玉桃去了永宁宫,心里一慌,生怕静妃疯起来再对玉桃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忙赶着就来了。 哪知眼前,明明是个笑容明媚的女子。 甚至,见到她的第一眼,还觉得有些亲切。 宫烨霖行礼问安:「见过静妃娘娘。」 静妃猜到眼前的人便是太子,先是拘谨了一下,收起笑容回礼:「太子殿下。」 宫烨霖这才走到玉桃身边,小声问道:「母后宫中不是在办春日赏花宴吗,你怎么来这里了?」 玉桃有些委屈:「还不是你说今日来不了,让我去找你?」 看到宫烨霖无辜的表情,玉桃瞬间明白了:「你没有让我去找你,是竹溪在骗我?我就说,我根本不认识东宫在什么地方,你不可能丢我一个人的。」 宫烨霖眼中浮现一层低沉的雾色:「是我给她的教训还不够,竟将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 玉桃还想说些什么,哪知静妃突然凑了上来,看看她,又看看宫烨霖,眼神不停地在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玉桃,原来你就是那个未过门的太子妃呀!」 如此被静妃大剌剌地宣之于口,玉桃还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浮现一抹红色。 哪知宫烨霖丝毫没有羞赧,而是大大方方抓起玉桃的手承认道:「正是。」 静妃笑眯眯地拍手道:「好极了,真是好极了,玉桃可比那些娇滴滴的贵女们有趣多了,你们两个嘛,非常登对!」 「谢静妃娘娘。」宫烨霖也客客气气地鞠躬道。 静妃拉着玉桃的手再次坐了下来,还招唿着宫烨霖不要客气。 「永宁宫还是头一次这样热闹。」静妃感慨着。 玉桃心头一颤:「以后只要我有空,可以常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静妃欣喜,「我欢迎你常来玩,甚至你要住在这里也不是不行!」 想了一下,静妃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不过我这里实在是太安静太无聊了。」 玉桃摇摇头:「不会啊,我可以来教你做各种糕点,而且我还是从乡下来的,可以给你讲很多宫外的趣事。」 提到宫外,静妃一脸羡慕的表情,她撑起双手望向大门外:「真羡慕啊,我也好想出宫去。」 「主子,谨言……」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碧儿小声提醒道。 静妃恍了一下神,这才道:「没关系,玉桃是我的朋友。」 宫烨霖竟也一直沉默着,没有再言语。 见大家都不说话了,静妃又将盘子递到宫烨霖面前,眨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睛道:「这是玉桃教我做的糕点,你尝一尝跟玉桃的手艺如何?」 宫烨霖本还想推辞,哪知静妃又向玉桃起闹道:「太子不好意思,你餵他呀!」 玉桃为了哄静妃高兴,也顺从的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宫烨霖手中。 宫烨霖只得尝了一块。 说实话火候是差了点,却也不难吃。 「很好吃。」宫烨霖道。 静妃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眼见着时辰不早了,宫烨霖还想着竹溪矇骗玉桃的事,便起身告辞:「静妃娘娘,儿臣与德善县主还有事未完成,今日就先告辞了,等改日再来看您。」 「这么快就要走吗。」静妃吶吶道。 虽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很快重新换上笑容,将三人送出了永宁宫。 「太子殿下,玉桃,还有小雪,你们记得一定要常来找我玩啊。」静妃念叨了许久,才被碧儿哄着重新回到了永宁宫。 过了一会,碧儿又重新跑了出来追上玉桃与宫烨霖:「太子殿下,德善县主,还请不要将见过我们娘娘的事情说出去。」 宫烨霖又换上了之前威严的样子,背着手道:「孤知道,你可放心。」 见碧儿还是跪在原地没有起身,復问道:「还有何事?」 碧儿犹豫再三,磕了个头道:「奴婢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奴婢看得出来,我们娘娘真的很喜欢你们,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其实……其实我们娘娘身体已经不太好了,还希望太子殿下和德善县主得空的时候,能常去看望一下静妃娘娘。」 听完碧儿的话,一路上玉桃和宫烨霖竟都有些沉默。 最后,还是玉桃率先打破了沉静,她问:「静妃娘娘说她不是真的静妃,她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兰络珠。但其实,兰络珠就是静妃娘娘吧。」 「是。」宫烨霖没有打算欺骗玉桃,很快便承认了。 「怎么会这样?」玉桃不理解。 她闭上眼睛,还能看到静妃娘娘那双明媚开朗的双眸,脸上总是挂着浅笑,仿佛永远没有烦恼的样子。 她究竟是受了多重的刺激,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而且,都说圣上醉心朝政,对后宫极为冷淡,若不是能帮助圣上稳固前朝,只怕他一次都不会踏足后宫半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那为何,会留着一个看似无用的静妃呢? 玉桃的心中满是疑惑,急需宁郎为她解答。 宫烨霖望了一眼路两旁,看到没有任何人后,这才缓缓开口:「静妃的事,还是从前很小的时候母后给我讲的。」 「那是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母后和静妃娘娘都是父皇的侧妃。静妃的父亲当年为大齐朝开疆闢土,是先帝亲立的辅国大将军,比母后的母家地位高出许多,所以立太子妃的唿声也高,只不过那时静妃一直没有身孕,所以父皇便跟她们说,谁若是先生下皇长孙,谁便是太子妃。」 「后来,母后与静妃两人竟然同时有了身孕,更巧的是,两个人在同一天生产。」 现在来看,当年的宫斗是以皇后取胜,生下了皇长孙宫烨霖。 「可是我并未见到静妃娘娘有孩子呀?」玉桃问道。 「这正是静妃疯了的原因。」宫烨霖双眸暗了下来,「母后诞下我后,父皇大喜,没想到静妃那里传来的却是哭声与尖叫声,等派去查探时才发现,静妃诞下的,居然是一只死猫。」 玉桃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死猫?!怎么会……」 「对,所有的人都感觉不可思议,但是给静妃接生的几个稳婆皆一口咬定,静妃生下的就是这只死猫。」 「那个时候,东宫便有人传,静妃是灾厄的化身,所以就连她生的孩子都是噩兆。待静妃生产完被告知生了只死猫后,当场晕死了过去,再醒来时,记忆已是回到了未入宫之前。」 「这件事甚至传到了先帝耳中,震惊不已。许多当时与辅国大将军政见不合的大臣都联合上书请求处死静妃,是辅国大将军可怜女儿,跪在大殿之上请求先帝留他女儿一条性命,后自请去边关驻守永不回京,这才换得静妃的不杀之恩。」 「不知是否因为是这件事,先帝竟也一病不起,不久便崩逝了。父皇继位,母后因为生下了皇长孙有功,被册立为皇后。而静妃,因为辅国大将军镇守边关,在一次御敌过程中不幸牺牲,辅国大将军的夫人被俘也被杀害,为了抚慰两朝元老,也厚待了静妃,没有将她关在冷宫,而是册她为妃,赐居永宁宫,意思是希望静妃能永远安宁不惹事端。所以自小,母后便教导我,永宁宫住着一位疯妇,让我任何时候都不要往那里去。」 「静妃那一脉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吗?」玉桃吶吶道。 「不。」宫烨霖摇头,「静妃还有一位兄弟,如今承了辅国大将军的官职,也在边关驻守着。我猜,这也是为什么父皇能一直留着静妃的缘故。」 一时间,玉桃的心中竟萦绕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本以为,圣上是因为对静妃还留有年少时的感情,才没有捨得将她关进冷宫里或者取她的姓名,而是因为,她的母家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帝王最是无情的,可以利用的时候便百般对你好,若是没有用了,便是弃之如履。 第84章 ◎不知是否需要你的嫂嫂再教你一次?◎ 许久,玉桃都一直低着头没有言语。 宫烨霖隐约听到细微的啜泣声。 他站定,低下头双手捧起玉桃的脸。 站在身后的小雪见状,默默退了几步背过身去。 没有人注意到,小雪也红了双眼。 玉桃的脸被温热的手捧起,两行泪顺着脸颊一直落到宫烨霖的指节上。 宫烨霖心中一顿,温柔地轻拭掉玉桃的眼泪。 「怎么哭了?」宫烨霖低声问道。 「我控制不住……」说着,玉桃的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蹙起眉头,「一想到静妃的遭遇,我的心里也跟着疼了起来。皇家就这样无情吗……」 「对不起玉桃,对不起。」宫烨霖看着玉桃哭泣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他凑近了几分,嘴唇落到玉桃的脸颊上,轻轻吻掉脸上的泪珠。 是咸的。 「从前我也觉得这皇宫里冷得很,每个人都是那样的冷漠,疏离。直到遇见了你,我的心里才亮了起来,这座皇宫才暖了起来。」宫烨霖一点一点吻上玉桃哭红的眼睛,「玉桃你不要哭,你相信我,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会永远陪着你……」 皇宫总是热闹繁华的,玉桃却从来不觉它温暖。 但此刻,在这僻静的小道上,她与宁郎抱在一起,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度。 好一会,玉桃的心绪才平復下来。 这才发现,她竟然就这样被宁郎堂而皇之地揽在怀中,不由羞红了脸,急忙伸出手将他推开。 宫烨霖怀里的温度突然消失,眼见着玉桃推开他后与自己微微保持了些距离,不禁哭笑不得:「这个时候才想起宫里的规矩与我保持距离,有些晚了吧。」宫烨霖牵起玉桃的手,不让她挣扎半分,「我说过了,在我这里可以不用守你学过的那些任何规矩。」 玉桃瞥了一眼身后一直背着身子的小雪,有些愧疚:「是我任性了,让你们陪我在这伤感。」 言罢,玉桃拍拍小雪。 小雪来不及抹去自己的眼泪,转过身时,眼角还挂着几滴泪。 玉桃又跟着心疼起来,忙问怎么回事,是哪里不舒服。 小雪嘴边挂着笑,摇摇头。 玉桃心底明白了几分,道:「你也是因为静妃娘娘的事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小雪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宫烨霖看着二人,思忖了一会道:「等以后玉桃嫁到东宫来时,你们可常去永宁宫陪伴静妃,说不定这样对她的精神也能有所好转。」 「宁郎,你真好。」玉桃心下一暖,「我觉得静妃娘娘也很喜欢你,若你不忙的时候,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好。」宫烨霖答应道。 走了一会,前面的路变得开阔了起来,行礼问安的宫女太监也渐渐多了起来。 等玉桃看到凤仪宫的牌匾时,才发现宁郎又将她领了回来。 而门口,吕定正守在那里。 「见过太子殿下。」吕定行完礼,赫然发现怎么德善县主在太子殿下旁边,她不是在凤仪宫里吗。 吕定有些茫然,他每天都守在凤仪宫门口,没见德善县主出过门呀…… 玉桃没注意到吕定疑惑的表情,只问道:「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宫烨霖与吕定对视一眼,便已瞭然于胸,心下冷笑:「自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母后在凤仪宫为宫烨承相看皇妃,却把玉桃打发到后厨去为她们做糕点,还怕玉桃被那些官宦家的小姐看到嫌弃寒酸,索性让竹溪把她从后门支走,就是知道正门有他派去的吕定守着,露了馅。 玉桃不知这些,可宫里这些小算计宫烨霖心里也清楚得很,只是有时不屑于如此罢了。 可她们竟然还是欺负到了玉桃的身上,他怎么会忍。 宫门打开,守门的宫人见到太子殿下来,也并不敢阻拦。 一个小宫女见状匆匆忙忙一路小跑着赶去给皇后娘娘通风报信。 彼时,皇后正坐在贵妃榻上,满意地看着眼前莺莺燕燕的高门贵女们。 此次赏花宴,来了许多的官宦家的小姐,皇后瞧着,是每个都很满意。 一来,各个身家清白,父亲在朝中的官职都不低。 二来,一个个模样和身段都比那开着的花都还要娇,却不艷俗,若是招来个狐媚的,她也是不肯的。 看来看去,皇后挑的眼都要花了,却瞧着坐在一旁意兴阑珊的宫烨承,只会自顾自地喝闷酒,霎时气不打一处来,蹙着眉低声责备道:「承儿,母后办这春日赏花宴本就是为你相看妃子,你倒好在这里喝闷酒,这么多的姑娘,你就没一个看上的?」 宫烨承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些板板正正坐在贵女们,很快又低下头。 仿佛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娇娘还没有手边这杯酒好,不禁撇撇嘴道:「无趣,都无趣得很,看她们一眼就萎了。」 那些熟读《女戒》,满嘴三从四德的女人们好是好,就是太板正了,没有一点情.趣,还不如他的妾室月娘那双狐媚的眼睛,光看着她那勾人的眼神,宫烨承就忍不住浑身燥热。 「胡说!」皇后假意责骂道,语气却柔软许多,半哄着道,「母后为你挑选的这些女子,她们母家在朝中各个都有威望,你娶了哪一个,对你未来夺嫡之路都顺畅很多!」 宫烨承冷笑一声,这不就跟当年父皇一样娶了那个什么静妃,为的就是她身后的母家是官拜一品的辅国大将军,就连先帝都对他礼让有加,有着这层背景,父皇的登基之路这才如此顺畅。 若是当年静妃没有产下死猫,这皇后之位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这些女人娶回宫里,还只能供着,打不得骂不得,他是找皇妃的,又不是找菩萨的! 「别喝了。」皇后阻止道,「今日是个大日子,母后瞧着你喝了不少,你就算作样子也得给本宫装一下,一会若喝醉了闹出笑话来该如何!」 真是晦气。 还不如回宫里抱着他的月娘好好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如此想着,宫烨承又仰头喝了一杯。 这时,通风报信的小宫女一路小跑来到皇后面前。 见宫女慌慌张张的样子,本就有些不悦的皇后心里更加气恼,站在一旁的竹溪不耐烦地问道:「何时,如此慌张。」 宫女急忙跪下,喘着气小声道:「太……太子殿下带着德善县主从正门过来了。」 皇后大惊,转头问向竹溪:「本宫不是让你把那丫头打发出去了吗,她怎么会跟太子一起过来?」 竹溪一惊,忙跪下认错:「奴婢是从后门把她赶了出去,按理来说从凤仪宫到东宫远得很,她不认路定是得在宫里转悠半天还不一定能找到……奴婢有错,还请主子责罚。」 竹溪和那宫女这么一出,倒让坐在下面吃茶赏花的贵女们好奇地看了过来。 皇后本就在此次春日赏花宴上下足了功夫,就是为了给宫烨承找个身份显贵的妃子,将那宫烨霖比下去,自是不想在此事被她们议论了去。 宫烨承听到宫女的话,愤愤地将酒杯砸到桌子上,怒斥一声:「那晦气的傢伙怎么来了!」 他还想着在瑞安镇时,太子让他在那个叫裴玉桃的村妇面前丢尽了脸面。 他堂堂大齐朝四皇子竟然给一个村妇端茶倒水,还唤他做「嫂嫂」! 宫烨承恨不得扒了他们两个人的皮,抽了他们筋下酒喝。 哪知今日,竟又在这里碰上了。 那竹溪和宫女此时还在地上跪着,宫烨霖已带着玉桃进了凤仪宫的花园中。 宫烨霖与玉桃一入场,便吸引了众贵女们的目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太子,不想竟如此气宇轩昂。」其中一个贵女只瞥了宫烨霖一眼就悄悄红了脸。 「他身边那位便是德善县主吧?我听父亲提过一次,还是圣上亲封的,说是做了许多善事,与太子两人情投意合,此次入宫便是在皇后娘娘宫中教导礼仪的。」 「如此瞧来,那德善县主虽然穿的犹如一个宫婢,但不论是模样还是气质上,都不输你我呢。」 「……」 宫烨霖仿佛没有听到贵女们的小声议论,直接带着玉桃走到皇后身边。 「儿臣给母后请安了。」宫烨霖行礼问安。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玉桃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皇后此时已经愤怒到快要爆炸,不自觉握成拳头的手上已经青筋凸起。 她看的清楚,自太子和那裴玉桃进来,那群贵女们的目光便全都吸引了去。 皇后只恨不得把后牙槽咬碎,可即使再愤怒,面子上还是不得不维持着庄重的笑意,不能在旁人面前落了口实,便微笑道:「请起吧。本宫今日办这赏花宴,一早便派人去请你,直到晌午都迟迟不见你的身影,本宫还以为是你不想来。」 皇后皮笑肉不笑,先声夺人,想将自己摘干净,又在贵女们面前反咬太子一口,企图给他安一个不敬尊长的名声。 很显然,宫烨霖并不想给皇后这个面子,只冷笑道:「看来母后还得好好规训一下宫人了,真不知是因为长久没到东宫来忘了路怎么走,还是压根走错了路,孤竟一直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宫人。」 宫烨霖的话一出,立刻堵得皇后哑口无言,她只得狠狠颳了跪在地上的竹溪一眼,干笑道:「等本宫寻了她,必得好好问问。」 竹溪虽此刻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却也是听出了皇后话里的意思,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玉桃刚才向皇后行礼,也还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宫烨霖立刻道:「母后,怕是忘了今日玉桃也甚是辛苦。」 皇后并不想在这种场合与彼此撕破脸,不情愿又得装作「好母后」的样子道:「怎么德善县主还跪着,别跪坏了身子,快起身吧。」随后,淡淡的瞥了一眼地上的竹溪与宫女,「都一併起来吧。」 她故意让裴玉桃与竹溪一起起身,为的还是要气一气宫烨霖。 玉桃起身后,宫烨霖并没有收敛,而是转向一旁坐着的宫烨承。 从刚才见到太子起,宫烨承的脸色就没好过。 本就喝了些酒,面上透着红润,此刻已是变成了黑红。 「四弟见了孤,倒是不知道问安了。」宫烨霖似笑非笑地看着宫烨承。 宫烨承捏着酒杯,几欲要将那酒杯捏碎。 只是当着这样多的人的面,实在是不适合此刻闹翻。 那些贵女他虽然不喜,可他若是要想赢了宫烨霖去夺那太子之位,实在还需要这些贵女们母家的帮助。 宫烨承只得重重掷下酒杯,全当无声发泄着怒气,起身敷衍地浅浅抱手道:「大哥。」 只见宫烨霖立在原地,轻蔑一笑:「之前,父皇让孤未过门的太子妃在凤仪宫学习礼仪,哪知四弟的礼数竟如此不堪,不知是否需要你的嫂嫂再教你一次?」 宫烨霖故意将「嫂嫂」二字加重,又再一次让宫烨承想起在瑞安镇被羞辱过的事情,心中愤怒之情立刻冲到头顶,本就红的脸此刻已是涨红。 「太子,你与承儿是亲兄弟,何苦如此苛刻。」皇后不悦的出声。 呵,母后您还知道孤与宫烨承是亲兄弟吗? 宫烨霖无声地看向皇后,自嘲一笑。 那为何您叫他为承儿,而我永远都只是「太子」。 您何时如此亲昵地唤过我呢。 这些,宫烨霖都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知道,不论自己做什么,母后偏心的,永远都只有宫烨承。 宫烨霖只道:「母后,孤这是为了让四弟在那些贵女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若是他在孤面前都如此没有尊卑,又如何能赢得那些官宦小姐们的芳心呢。」 他知道这场春日赏花宴对母后,对宫烨承来说有多重要。 他偏偏就要让他们在这场春日赏花宴上出丑! 第85章 ◎勾引◎ 宫烨承死死咬住嘴唇,下嘴唇已被他咬的似是要渗血。 可宫烨霖仍是双手抱臂,一副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不老老实实行礼便要让他当众下不来台的样子。 小不忍则乱大谋。 宫烨承硬着头皮作揖道:「大哥。」 玉桃看着四皇子那快红成猴屁股的脸,忍了很久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宫烨霖拉着在一旁悄悄看热闹的玉桃:「见过你皇嫂。」 宫烨承差点没被气死。 饶是如此,皇后也觉得太子有些得寸进尺,脸上那张和善的面具即将破裂,声音也冷下几分:「太子,德善县主还未嫁入东宫,哪里算得上是承儿的嫂嫂,不要太过分。」 宫烨霖早就预料到母后会如此,仍不卑不亢问道:「敢问母后,德善县主是否已经学完宫中礼仪?」 「是。」皇后无所辩驳。 宫烨霖轻笑一声:「那日父皇答允儿臣,只要德善县主在凤仪宫学完礼仪,得到母后您的承认,便是认可了她太子妃的身份。难道母后您不承认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皇后沉默了。 宫烨霖居然给她挖了个坑! 若她说不承认,不免让人觉得她这个皇后未免小气。 可若是随便编一个那德善县主不良品行,让那些贵女听去,又会落得她一个苛待的名声。 现在皇后着实是有些骑虎难下。 一旁的竹溪看到皇后为难的样子,忙上前一步堆着笑道:「咱们娘娘这是喜欢德善县主,想留她多几日在宫中陪她作伴呢。」 「如竹溪所说,那母后便是承认德善县主太子妃的身份了。」 竹溪脸一僵,撇到皇后娘娘那黑到不能再黑的脸,心差点吓得停跳。 她本意是想替主子解围,哪想到自作聪明,竟弄巧成拙让太子钻了空子。 如今,皇后要是说出不承认的话,那就是反覆无常朝令夕改,以后她的话谁还敢当真,谁还能听从呢。 皇后捏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本宫何时不承认德善县主的身份了。」 「如此,德善县主作为未来的太子妃,如何不能让四弟喊一声『皇嫂』呢?」 眼下,连皇后都承认了裴玉桃的身份,宫烨承作为儿子,作为弟弟,哪里有不喊「皇嫂」的道理! 宫烨承也不得不冷着一张要杀人的脸,恶狠狠说了句:「皇嫂。」 宫烨霖转头,看向还在不明所以的玉桃,问道:「四弟在向你问好。」 玉桃如大梦初醒,虽很不想有这样一个「弟弟」,但还是懵懂地点点头:「四弟好。」 看到宫烨承的表情,宫烨霖此刻心情甚好。 这场春日宴,不需要宫烨霖再带着玉桃刻意介绍什么,眼下参加过春日宴的高门贵女此刻都会知道东宫即将会多一位太子妃。 最郁闷的就要数皇后和宫烨承了。 皇后藉口不舒服,早早退了场。 宫烨承因为得了皇后的口谕,必须招待着这些贵女们,务必选出一位家世显赫的来,比过那个穷门小户的裴玉桃,这才算出一口恶气。 宫烨承哪里肯,只一杯又一杯的喝下酒去,任一旁的他的贴身太监小六子怎么劝都不听。 被劝得烦了,宫烨承一瞪眼:「再啰嗦就出去领二十大棍!」 吓得小六子也不敢再言语。 而宫烨霖自是与玉桃安稳坐在位置上,边品美酒,边赏花。 玉桃如今终于可以闲下来好好欣赏这些没见过的花朵,欣喜不已。 一时贪看久了,竟没发现小雪不知何时竟已不在身边。 宫烨承酒喝得多了,摇摇晃晃站起来便要出恭。 他还生着小六子的气,执意让他跪在原地不许跟来。 母后的凤仪宫宫烨承常来,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茅房在哪。 由于不胜酒力,宫烨承走路的时候脚下有些虚浮,眼前就像是蒙了层雾一般,看的不那么真切。 路过一座假山时,宫烨承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正站在那里对他盈盈一笑。 走近时,只觉眼熟,想了片刻,却始终没想起是谁来。 反正是在凤仪宫,左不过是母后宫里的宫女罢了。 只不过母后宫里何时新来了个如此姿色的宫女,宫烨承不自觉又朝那宫女走近了几步。 小雪此时的心跳快得仿佛跳出胸口,却还是勾着笑意,眼中满是柔情地看着宫烨承。 她在席间,就一直在观察宫烨承,看着他喝了许多的酒,心里猜测必是要去出恭的,便在通往茅房的路上等着他。 小雪见宫烨承走近,盈盈一拜行了个礼,在抬眼时,娇媚的眼神差点让宫烨承的魂都跟着飘过去。 宫烨承不是没见过想勾引他的宫女,可那些胭脂俗粉,不是长得倒胃口,便是俗不可耐。 可眼前的女子,不仅容貌姣好,更是似水一般柔情。 宫烨承忍不住将手搭上小雪的脸,只碰了一下,小雪立刻假意害羞的后退一步,可那眼神分明还在勾着他,看的宫烨承一片心痒。 就是这种欲拒还迎的样子,最让宫烨承欲罢不能。 本就喝了酒的他,看到如此「上道」的小娘子,一时间一团燥热的感觉自身下升起,他眯起了眼睛,淫.笑着又凑上去:「你叫什么名字?可是新来的宫女?本宫甚是喜欢,伺候好了本宫,抬举你做个侍妾也不是不行。」 说罢,手已不老实的撩上了小雪的衣领。 小雪忍着内心的颤抖,只含情脉脉地笑着,并不言语。 看到这小宫女并未反抗,反而一副害羞地样子,宫烨承更加大胆起来,抱起小雪就低头要亲上去。 小雪笑着躲闪,宫烨承几次下嘴都没有亲到。 「怎么你还不愿意?」宫烨承微微有些不爽。 小雪深吸一口气,主动掀开自己衣领一角,入眼可见一团雪白耸起的肉脯。 宫烨承不禁看呆了。 如此大胆的宫女。 如此有情趣的宫女。 他甚是满意! 宫烨承屏气,恨不得此刻就将这宫女就得给办了。 一只手攥着小雪的胳膊,色眯眯地看向她。 哪知小雪将满是香气的帕子盖到宫烨承的头上,后退了几步。 宫烨承只道这小宫女是在跟他欲拒还迎玩情趣,不管不顾□□着就追了过去。 小雪一边撩拨着对方,一边默默后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走几步还将自己的头髮都散了下来,伸手将嘴上的口脂也拉长抹向了脸颊上。 伸手便招唿着宫烨承过来。 这副诱惑人的样子刺激着宫烨承的五官,刺激的他浑身燥热着,加之酒的作用,早就让宫烨承忘了他此刻还在凤仪宫中,就这样一路追着小雪,每当快要抓住她的时候,小雪便又快走几步。 小雪的帕子还盖在宫烨承的头上,宫烨承并未拿下,眼前的路看的有些不真切。 追逐的时候,本来离得有些远的小雪倏地又凑了过来,宫烨承以为对方是玩够了,笑着就要再次抓上她的胳膊。 哪知小雪此时手里拿了块石头,恶狠狠地砸向了宫烨承的头。 宫烨承只觉头部一阵刺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小雪看着宫烨承倒在自己身边,额头上血流不止,这才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伸手摸了一下宫烨承的鼻息。 还好,还是有唿吸的。 一阵风吹过,小雪这才回过神来,眼里已是蓄满了泪。 玉桃赏完花回到座位上时,这才发现小雪不见了,四处张望着,也并未见到小雪的身影。 宫烨霖看到一脸慌张的玉桃,忙问出了什么事。 玉桃便道:「小雪不见了,我有些担心她。」 宫烨霖巡视四周,竟见宫烨承也不见了身影,走过去问着跪在地上的小六子道:「你主子呢?」 小六子不敢撒谎,道:「主子出恭去了。」 宫烨霖细想,出恭也用不了多久,怎么也这么久没回来。 联想到从前宫烨承也曾醉酒轻薄过宫女,他怕玉桃担心,没有说出来,只提议:「不如我们出去找找吧,相信小雪也走不远。」 玉桃点头答应,便与宫烨霖一起出了花园。 宫烨霖带着玉桃顺着花园出来,沿着茅房的路往前走,在假山旁突然见到两个身影。 再仔细看去,竟然是小雪! 玉桃忙跑过去,竟看见小雪此时已是哭的梨花带雨,头髮凌乱的散在背后,而衣领处已被撕扯开,露着雪白的一片。 地上正躺着昏迷过去的宫烨承,额头上鲜红一片,血已经止住。 宫烨霖忙转过头去。 玉桃赶紧蹲到地上,抱住小雪。 小雪突然被人抱住,吓了一跳,见到是玉桃,这才放下心来,眼泪更如洪水泛滥一般流泪不止。 玉桃心疼极了,眼圈也跟着泛红。 她先是小心翼翼为小雪系上衣领的扣子,心疼地摸去小雪的眼泪,可小雪仍是浑身颤抖不止,眼泪怎么都擦不完。 「他对你做了什么?!」玉桃红着眼问道。 若是四皇子真轻薄了小雪,她一定不会让这个男人好过! 玉桃恨不得现在就给四皇子几脚,却怎么都不解恨。 小雪只颤抖着身体,抽噎着拼命地摇头。 「现在怎么办?」玉桃问道,「女子的清誉是天下最大的事,你想怎么惩罚四皇子?」 小雪抹了一眼脸上的眼泪,跪到地上,给玉桃和宫烨霖磕了个头,向两个人比划着名手势。 玉桃看懂了,给宫烨霖解释道:「宁郎,能不能麻烦你去找一下圣上,这件事必须要让四皇子给小雪一个交代。」 为了小雪的清誉,宫烨霖一直不曾往这边看去,听了玉桃的话,他自然也不想放过如此放浪形骸的宫烨承,点头应道:「你放心,我必然会如实禀告给父皇,让他给小雪一个交代。只是眼下,我要不要先将你们二人送回宫去?」 「不必。」玉桃摇头,语气中满是恨意,「我们在这还有别的事要做,宁郎你也要快去快回。」 直到看着宫烨霖走远了,玉桃才回过头来,确认过宫烨承一时半会并不能醒来后,玉桃看向小雪开口:「我把宁郎支走了,你想做什么?」 第86章 (本章最好不跳) ◎太子宫烨霖的身世秘密◎ 夕阳慢慢落于山下,将最后一丝光亮也收回大地。 凤仪宫内渐渐暗了下来。 一声尖锐的「有刺客」打破了宁静的凤仪宫。 正在凤仪宫附近巡逻的侍卫闻声,相互看了一眼,护着腰间的佩刀一齐奔向凤仪宫。 在花园里参加春日宴的贵女们也听到了这声「有刺客」,由于声音实在是过于清晰,仿佛就在她们附近似的,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胆子大的贵女提议道:「索性现在皇后娘娘与四皇子都不在,就连太子殿下和德善县主也不见了踪影,咱们就去瞧瞧吧?」 先相互簇拥着,辨着声音寻了过去。 皇后才回到寝殿中歇了没多久,本就因为太子的搅局而心里不痛快,听到凤仪宫传来刺耳的尖叫声,更是头疼不已,心中一团怒火不知如何发泄。 「刺客,凤仪宫哪来的刺客?!」皇后刺客也顾不上什么宫中的礼仪,两步并作一步快步回到花园中的春日宴上。 哪知本应该好好赏花的贵女一个都不见了身影。 皇后当场气得就要发作,恼怒地问着守在花园里的小宫女道:「人呢?」 小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哆哆嗦嗦道:「小姐……小姐们都去看刺客了。」 「荒唐!」皇后后退一步差点晕过去,好在及时被竹溪扶住。 「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在凤仪宫里撒野!」说罢,皇后稳了稳心神,也跟了过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贵女们本就离的不远,等走过去的时候刚巧看到头髮凌乱的小雪跪在地上,而她的旁边躺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 贵女们也不敢走近细瞧,皆吓作一团围在一起,有些也跟着害怕地尖叫起来。 任谁看到这个场景,都能脑补出一个酒醉的皇子强迫宫女的画面来。 侍卫们随后赶到。 贵女们见到带着佩剑的侍卫,忙又簇拥着退得远了些。 「刺客在哪!」一个侍卫喊道。 玉桃敛了敛心神,站起身指着躺在地上还不省人事的宫烨承道:「是他!」 指了方向的侍卫们不敢有片刻的犹豫,赶紧一拥而上,齐刷刷抽出佩剑指向地上的刺客。 玉桃忙护着还在哭泣的小雪后退了一步,任由侍卫们围了过去。 宫烨承在此时竟然恢復了甚至,慢慢睁开了眼。 头上的刺痛让宫烨承酒醒了大半,他躺在地上捂住头,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气。 侍卫们的佩剑反射出银色的光芒,打在宫烨承的眼中、脸上,晃得宫烨承差点睁不开眼睛。 等他艰难地坐起时,才发现眼前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宫烨承恼怒地吼着,「就凭你们也敢指着本宫!」 刚才宫烨承被打的额头高高肿起,血顺着头部流了半张脸,玉桃不觉解气,又在地上寻了些泥巴将宫烨承的脸煳住,在这昏暗的月色下,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是四皇子宫烨承来。 侍卫们只觉地上的男子声音有些熟悉,可他的行为又实在太过刻意,被突然训斥了一番,都举着佩剑指着那男子,可谁也不敢上前,同样也都不敢撤退。 就在这两难的时候,皇后已是赶到。 在侍卫们的间隙中,皇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脸已经花得不成样子的宫烨承,她吓得大惊失色,呵斥一声:「你们在做什么,都疯了不成!」 侍卫们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中的佩剑,齐刷刷向皇后行礼:「刚才有人说这里有刺客。」 皇后差点气的晕过去:「谁说有刺客?!」 玉桃见先到的是皇后,也没有打憷,而是走上前来不卑不亢行了一礼道:「刚才我的侍女小雪被一个高大的男子突然抱住,小雪为求自保,慌乱中击打了对方的头部致使他晕倒,这才成功逃脱。这不是刺客,还能是什么?若这刺客此次袭击的是皇后娘娘,只怕情况要不知落到何种地步呢。」 皇后从前竟不知,眼前这个野丫头竟然如此巧言令色颠倒黑白。 在看到她身旁那个哭哭啼啼的侍女,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依本宫看,分明是这个贱人蓄意勾引本宫的儿子!」 说着,一个巴掌就扬了过来。 在贵女们的尖叫声中,清脆的巴掌声并没有如想像中一般响起。 众人皆看到,那个看似娇小的德善县主,竟然钳住了皇后娘娘的胳膊! 「你……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在深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后哪里有常年在后厨挥刀的玉桃力气大,皇后的胳膊被玉桃牢牢扣住,又大力地甩了回去。 皇后一个不稳,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宫烨承怒骂一句「臭娘们」,他此刻就在玉桃和小雪的身后,眼看着手上的劲就使了出来,突然一个黑影飘到眼前,宫烨承只觉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眼冒金星又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谁不要命了敢打本宫!」宫烨承无能狂怒道。 「孤踹的,如何?」 凛冽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宫烨霖竟不知何时出现了此处,及时救下了玉桃。 身后的太监匆匆忙忙传信:「圣上驾到!」 众人皆回头看去,只见照徽帝一脸愠色地走了过来。 「圣上万安!」众人齐齐跪到地上行礼问安。 「朕何时有过安。」照徽帝不悦开口。 刚才还热闹的凤仪宫此刻安静一片,谁都不敢抬起头来,唯有宫烨承龇牙咧嘴,疼得脸都有些扭曲。 照徽帝环视一周后开口:「都起来吧。」 他拧着眉头道:「凤仪宫内吵吵闹闹,如此不成体统,到底何事!」 皇后率先开口,指着一旁的玉桃和小雪道:「都是太子选的如此没家教的野丫头,竟然也敢踩在臣妾的头上指指点点出言不逊,臣妾想训诫她几句,竟然都被挡了下来,还指示她身边的侍女勾引承儿,如此不知检点,就该一同拖出去杖毙!」 宫烨霖不动声色将玉桃护到身后,眼中闪出阴鸷的神情,竟让皇后觉得背后一阵毛骨悚然,闭了嘴。 宫烨霖不疾不徐开口:「小雪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去勾引宫烨承?只怕是宫烨承看到个有姿色的宫女,就管不住强行霸占,这些年来他做的荒唐事还少吗。」 任谁看到刚才那个场景,都能脑补出一个酒醉的皇子强迫宫女的画面来。 毕竟,宫烨承之前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宫烨承急于在父皇和母后面前为自己辩驳道:「不就是多喝了几杯酒,宠幸个宫女怎么了,这是她的福分,别给脸不要脸。」 照徽帝的脸色一黑再黑,终于在听到宫烨承的话后怒其不争地吼了出来:「你闭嘴!」 为了皇家颜面,照徽帝当然是希望能遮掩就尽量遮掩过去的,但今天还有如此多参加皇后春日赏花宴的贵女们在,只怕不出明天,四皇子的风流事就要闹得满城皆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实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滩! 作为大齐朝的嫡次子,照徽帝给过宫烨承很多次机会,可他没有一次把事情办妥,让照徽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玉桃从宫烨霖身后走到前面,先行了一礼:「现在四皇子的行径已是闹得满宫尽职,小雪虽然只是个宫女,但毕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出身,是民女带进宫来的人,还请圣上明察,给民女和小雪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 皇后一脸不快,嘲讽道:「一个贱人而已,给承儿当个通房都算是抬举他了。」 「民女不认可。」玉桃拒绝。 毕竟是宫中丑事,传扬出去只会丢了皇家的颜面,照徽帝此时也是想息事宁人的,他略思忖一番,道:「就让她做宫烨承的侍妾,如何?」 皇后震怒,看向照徽帝:「这贱人只是个宫女,还是个哑巴,如何能做的承儿的侍妾!」 小雪拢了拢衣衫,静静走到圣上面前,跪倒在地,拜了又拜。 「民女不能嫁与四皇子。」 因为许久不曾说过话,小雪的声音有些虚弱与干哑。 皇后大吃一惊:「你竟不是个哑巴?!」 宫烨霖压下自己的惊讶之情,他也竟不知,原来小雪会说话。 但是当他看向玉桃时,只见玉桃的眼中擒着隐忍的泪,丝毫不见惊奇的神色,便安下心来。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小雪的身上,宫烨霖悄悄握住玉桃的手。 玉桃也轻轻回握住他的,像是在向宫烨霖传达「放心」的信号。 很快,玉桃就将手抽回。 照徽帝也微微露出惊讶的神情,但很快压了下去,耐心询问道:「为何?」 小雪深吸一口气,抬起身子来,先看了一眼皇后,眼泪已是徐徐落下。 她转回头,看向照徽帝,眼中满是决绝:「因为我与四皇子是亲姐弟。」 在场除了玉桃,皆不可置信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小雪。 此时,就连宫烨霖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皇后听到小雪的话,刚才还睚眦俱裂的脸瞬间变成了灰白,她抖着嘴唇,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竹溪想扶住她,却被皇后一把死死抓住了胳膊。 竹溪一阵吃痛,此刻却也不敢出声。 「你胡说什么!」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宫烨承坐在地上蹙着眉,「疯了吧你!本宫从来没有过什么姐姐!」 「你闭嘴!」照徽帝怒吼道。 这一声,竟让凤仪宫再次回到了寂静中。 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但沉重急促的唿吸声出卖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照徽帝环视一周,蹙着眉看向还围在一起的贵女们,缓缓道:「天色已晚,护送她们出宫吧。」 良久,照徽帝再次开口:「今晚之事,你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透露了半个字,又传到朕的耳中……」 「是,臣女知道。」贵女们哆哆嗦嗦齐齐跪下,「臣女什么都没有听到,臣女们只是赏完花便回家了。」 仿佛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她们宁愿今日从未来过什么赏花宴。 这哪是什么赏花宴,这分明就是断头宴啊! 贵女们低下头敛着眼,任由侍卫们护送着离开了凤仪宫,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眼下,只剩下了照徽帝,皇后,宫烨霖,玉桃,小雪和宫烨承六人。 就连江洪、竹溪等太监宫女,一併退到了凤仪宫门外。 本来,照徽帝还想让玉桃与宫烨霖一併出去,但玉桃只道自己已经知晓了此事,而且这件事也事关太子的身世,照徽帝也没有强求,一起将人留了下来。 皇后的面色缓了好久都没有好起来,她不停打量着小雪,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 照徽帝稳了很久的心绪,这才开口:「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雪依旧跪在地上,她没有理会皇后,而是看向照徽帝:「二十年前,小雪夜,太子殿下并非皇后所生。」 「那夜,皇后与静妃同时产子,没想到皇后先生下一女,而静妃竟生下一子。皇后事先早就买通了静妃身边的稳婆,只要静妃所生是男婴,就会被换到皇后身边来,并将一只死猫放到静妃身边假装为她所生。而皇后产下的那个女婴,则要被偷偷活埋。那稳婆自知知晓皇后如此大的秘密,定不会善终,于是连夜抱着那个女婴假扮成乞丐逃跑,为的便是有皇后的女儿作为筹码,即使日后被抓到,也可用来换取性命。」 照徽帝眼中闪过一丝危险:「这等秘事,你为何知晓。」 「因为我便是那个女婴,我自以为是的亲生娘亲,在临终前才将这个秘密告知于我。那时,娘亲怕我被知情的人暗害,一直让我假扮哑巴,以此来换取活命的机会。」 皇后没有站稳,扭了脚扑通一声跌倒在地:「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说着,她像是疯了一般看向小雪,眼中冒着吓人的光伸着手就要掐上去:「你是谁,为何要冒充本宫的女儿!」 宫烨霖见状,眼疾手快钳住皇后的手。 他此刻的心情也分乱如麻。 若正如小雪所说,他的生母难道不是皇后,而是静妃……他竟然认贼作母,喊了这个女人二十年的母后! 难怪她一直不亲近他,难怪他不论做什么都得不到她的一句夸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因为有了宫烨承,他变成了皇后眼中的绊脚石。 不是因为他做的不好。 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 而是因为,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他只是她用来争太子妃、争皇后的筹码罢了。 宫烨霖只觉一阵可笑,就连眼前他喊了二十年母后的女人都变得陌生起来。 皇后不住地摇头,疯了一般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你拿什么证明你是她!」 照徽帝的目光在小雪身上游移,像是在确认她的身份,又像是在威胁,眼神里充斥着危险:「确实,你如何能证明,你是皇后所出?你可知,诋毁皇后,冒充皇家血统,可是死罪。」 小雪语气坚定:「我可以与皇后滴血验亲以证身份。」 第87章 ◎滴血验亲◎ 听到「滴血验亲」四个字,照徽帝双眸像是沉进了海底一般深不可测。 皇后的脸更是惨白无比。 当小雪说滴血验亲的时候,她心里便已信了五分。 再看上她的脸,眉眼间更是相像。 可一旦被证实是真的,她便是欺君之罪,不光后位不一定能保住,就连她的性命…… 皇后死命掐了自己一把,闪烁着乞求的目光看向照徽帝:「圣上,臣妾与你夫妻二十余年,您怎可偏信这一个企图勾引咱们承儿的贱人,您不要被她蒙蔽了圣上!」 照徽帝当下并未立即回应,而是目光迥然地打量了皇后好几眼,良久才缓缓说出口:「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句话无疑是给皇后判了罪。 在没有宫人的帮扶下,皇后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宫烨承顾不上头上的疼痛,趴向皇后,担心地喊着:「母后您怎么了母后!咱不怕滴血验亲,那个诡计多端的贱婢就是在陷害您,等会就让父皇处死她!连同那个什么裴玉桃一起通通处死!」 宫烨霖蹙着眉头蹲下来,一只手快速掐住宫烨承的脖子。 宫烨承只觉瞬间的窒息,似是要死掉了一般。 眼前的宫烨霖好像变得与以前不太一样,双眼泛红,却透着狠毒。 宫烨承疼得翻着白眼,下意识地扑腾着自己的两只胳膊。 皇后见自己的亲生儿子正被人掐着,声嘶力竭地喊着:「贱人!你要做什么!你要杀了你弟弟吗!」 说着就要扑上来。 哪知宫烨霖蹙着眉一甩手,宫烨承被狠狠撞到扑过来的皇后身上,两个人头撞到一起,又「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宫烨承来不及喊疼,只捂着自己的脖子又害怕又愤恨地偷偷盯着宫烨霖的背后看。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宫烨承觉得,太子好像真的想杀了他。 宫烨霖撑起一个苦笑,看着这个眼前他喊了二十年母后的人:「贱人?你果然从来都没有把我当过你的亲生儿子吧。」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皇后愣在了原地,气焰瞬间低下去半分。 此刻,她也只不过是在强撑着一副身躯罢了。 「够了。」照徽帝一甩衣袖,「大庭广众之下,皇后不像皇后,皇子不像皇子,实在是不像话!」 本想息事宁人的他,眼见着已是不太可能。 那个叫小雪的宫女的话已然在太子身上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就算他想遮掩过去,太子也一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 罢了,一切都是天意。 就连他,确实也想确认一下,眼前这个宫女,是否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江洪!」照徽帝朝凤仪宫门外喊道。 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太监总管江洪,听到圣上的召唤,立刻低着头弓着身子碎步小跑到照徽帝身边:「圣上,您吩咐。」 「江洪,你去准备滴血验亲的器皿来。」照徽帝略顿了顿,「就在皇后的凤仪宫里进行吧。」 「是。」江洪又弓着腰又一路跑了出去。 眼下天已经尽数黑了下去,若是回御书房滴血验亲,如此阵仗势必要惊动内宫。 而内宫一旦传开,只怕不多日,朝廷之上也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江洪早在门口等候时,便知道会到这一步,于是提前叫自己嘴严的小徒弟提前将用到的器皿都一应准备齐全了。 圣上等人并未在正殿内等候多时,江洪已带着几个小太监将器皿都摆到了桌子上。 此时的小雪,面色苍白的站在桌子前,许是因为激动,眼圈仍旧是红的。 其实玉桃很想陪她一起,可小雪只冲她静静摇了摇头。 玉桃知道,小雪守着这个秘密忍了二十年,此刻,她需要独自来面对这些,便默默退回到了一边。 宫烨霖将她拉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而宫烨霖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 若小雪一旦滴血验亲被证实是父皇的女儿,那他的身世也自然会真相大白。 宫烨霖虽坐在,目光却死死盯住站在桌子一旁的小雪,不自觉将拳头握紧,露出青筋凸起。 直到一双柔软温暖的温度传至他的手背上,宫烨霖才一副刚清醒的样子。 他偏过头去,见玉桃虽目光也正看向小雪的方向,可那只白皙的手正牢牢覆在他的手背之上。 给予了他无限的力量。 照徽帝此刻正坐在上位,严肃地表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提着一口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这不仅关系到皇嗣血脉,更是一桩皇家丑闻。 若小雪的血不能相融,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小雪的血若是能相融,只怕今后的皇宫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后。」照徽帝开口。 皇后忍不住抖了一下身子,眼泪倏地流了下来,她面色苍白的跪到照徽帝旁边,攀上照徽帝的衣袍,哽咽道:「圣上,臣妾与您夫妻相伴二十余载,您不能偏听那不知从哪里来的野丫头的话,就疑心臣妾呀!」 照徽帝默不作声地看向皇后,眼中的凌厉让皇后吓得瞬间松开了手。 她蠕动着嘴唇,却终将没再说出一句话。 「江洪,扶皇后过去取一滴血。」 江洪弓着腰冲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您请吧。」 皇后见不论怎样的哀求都无法让圣上回心转意,只道自己这次是非得与那个叫小雪的宫女滴血验亲不可了。 她认命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不管结局怎样,她现在仍是大齐朝的皇后,她还不算输。 皇后仍是维持着自己皇后的端庄姿态,推开江洪要扶过来的手,径直走到了桌子旁边。 照徽帝又看向小雪,出声:「你叫……」 小雪垂下眼帘再次跪下叩首:「奴婢叫小雪。」 「你也取一滴血。」 小雪默不作声地起身,江洪已递过来一枚银针。 尖长的银针刺入小雪的手指心时,在场每个人的心都不自觉跟着提了起来,就连玉桃都不自觉握紧了宫烨霖的手。 鲜红的血落入白净的瓷碗中,小雪却感觉不到手上的痛。 皇后抬起头再次楚楚可怜地看向照徽帝,照徽帝却挥挥手,让她不要再挣扎。 皇后自知不论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迟迟握着那枚银针不肯动作。 下一秒,玉桃只觉手下的温度一空,刚才一直坐在她身边的宫烨霖已不在座位上。 再瞧过去,宫烨霖只一个健步冲到了皇后身边,大力抓起了她的手腕。 皇后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得刚要叫喊,只觉一阵刺痛,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唿痛:「哎呦!」 宫烨霖竟抢下了皇后迟迟不肯动手的那枚银针,捏着她的手指就快速刺了上去。 一滴血顺势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滴落到了那盛着清水的白净瓷碗里。 「江洪,把碗呈上来。」 随着照徽帝的一句命令,大家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滴血验亲的结果上,谁都没有斥责太子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 江洪得了命令,小心翼翼捧着瓷碗,低着头不敢往碗里瞧一眼,一步一步走到照徽帝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又随着江洪的脚步一齐都飘到了照徽帝身上。 就连皇后,嘴里吶吶着:「圣上。」 脚步虚浮地也跟了上去,却没走两步不知为何凭空似是被绊了一跤,直直跌坐到地上。 一旁的宫烨承忙喊了声「母后」,跟着扶了过去。 皇后却像是被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再也站不起来。 照徽帝屏气凝神,看着瓷碗中的两滴血很快便融在了一起。 屋内霎时间变得安静下来。 宫烨霖拧着眉头,又快步走了过去,当他看到碗里相融在一起的血后,眼睛里已是蒙上了一层血色。 他快速咬破了自己的手,也顺势滴了一滴血进去。 只见那新滴入的血,只融进了一点点。 所有的真相已昭然若揭。 宫烨霖咬紧牙关回过身去,冲到皇后面前,死死盯着她,愤恨道:「你根本不是我娘亲!你根本不是我娘亲!」 宫烨承吼道:「宫烨霖你在发什么疯!」 但显然,宫烨承已经底气不足,只虚张声势地同皇后一起跌坐在地上。 「孩子,让你受委屈了,」照徽帝抬起头,目光穿过下面坐在地上的皇后与宫烨承,只看向仍旧站在桌子旁的小雪,语气已是缓和了下来,「能否叫朕一声父皇?」 圣上发言,自然已不言而喻。 小雪顺势跪到地上,叩首嘹亮地喊了一声:「拜见父皇。」 圣上这才缓和了少许铁青的脸色,看向皇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不……这不是真的。」宫烨承的脸色也变的刷白,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后,仿佛不认识了她一般,嘴里问道:「母后,这不是真的,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皇后突然尖叫一声,爬向小雪的方向。 玉桃见状,以为皇后气急败坏要做出什么对小雪不利的事情来,急忙起身也冲到小雪身前张开手护住了她。 却只见皇后一把大力推开玉桃,疯了一般抓住小雪的双肩,语气里满是哀求:「你叫小雪是吧,母后当初也是逼不得已啊,若是坐不上太子妃的位置成不了皇后的话,就静妃她母家的势力,到时候一定会猜到我头上来的,那我在后宫就全完了!凭什么那个贱人就能生下儿子,而我不能!我觉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雪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女人,只觉像在看陌生人一般,终是动了动嘴:「当初您见生下的是个女儿,是否真的如稳婆所说,为怕日后你换太子的事情被揭发,便要把刚出生的我活埋是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皇后如疯了一般为自己辩驳着:「不是的小雪,母后都是不得已的,你要原谅母后啊……」 「够了!」照徽帝紧蹙双眉,已不想再听这些疯言疯语,「江洪,传朕的命令。」 「奴才在。」 「皇后李氏荧惑失道,无德善妒,欲危太子,五人母之恩,不宜奉宗庙衣服,不可以承天命,今废皇后为庶人,幽禁冷宫,废诏不得入内。」1 宫烨承吓得不停磕头:「父皇不可,母后在后宫辛苦二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饶了母后吧!」 母后若是被废为庶人,那他该怎么办? 谁还能帮他抢夺太子之位呢。 照徽帝眯着眼看着不停磕头的宫烨承,耻笑一声:「你的好母后在后宫为非作歹这么多年,还培养出了个你这样行为不端的逆子来,若是任由你们母子在宫中为非作歹,朕的大齐朝岂不是都毁于你们之手!」 缓了口气后,照徽帝再次开口,确是对着江洪说的:「四皇子宫烨承,骄奢淫逸,悖逆纲常,实在难出诸口。朕屡次教诲,未能悔改,故随其母一同贬为庶人,去皇家宫姓,非召不得觐见。」2 「父皇!」宫烨承勐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照徽帝,胸中一口热气郁结于胸,勐地竟喷出一口血来。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只不过是喝多了一点就想宠幸个小宫女而已,怎么就落到了如此地步! 「朕已不是你的父皇,朕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来人,把他们两个人押下去。」 被废了后位的李氏跌跌撞撞站起身,被进来的护卫们架着,早日没有了往日神气的精神。 临走前,李氏看向小雪问道:「最后,能不能听你喊我一声母后?」 小雪抬起头,眼中满是轻蔑。 她冷冷开口:「我的娘亲早在十年前便已死在瑞安镇。你,根本不配。」 第88章 ◎秘密◎ 直到李氏与被剥夺了姓氏的宫烨承被带走后,凤仪宫内伺候过李氏的宫人细数被带去了慎刑司,审讯李氏曾经犯下的罪过。 凤仪宫内又迅速回归到了平静之中。 眼下,大殿内只剩下了照徽帝、宫烨霖、玉桃与小雪四人。 照徽帝沉默了片刻,望着小雪道:「孩子,你到朕身边来。」 小雪应声,静静走了过去。 照徽帝打量着小雪,细细看来,眉眼之间确实与太子也有几分相像。 「朕会再颁一道圣旨,恢復你公主的身份。」照徽帝沉吟片刻,復开口:「便赐你一名为宫烨雪,赐号平安公主。至于住所……」 照徽帝面上有些为难:「你与太子一般年纪,此时再去公主所已是不妥,不若朕在宫外另给你辟一公主府,可好。」 以往公主到了十五六岁便会嫁出去,宫里贸然多了个成年未嫁的公主定会惹出一片流言蜚语来。 宫里的热闹已经够多了。 不过这也正中小雪下怀。 她本就没有教养在宫中,更谈不上对这个半路出来的父皇多有亲情。 随着玉桃住在凤仪宫的日子,见惯了大家的冷眼与拜高踩低,人人都道皇宫的繁华,却看不到皇宫背后的人情冷暖。 她想要的只不过就是报復皇后的这口气罢了,如今大仇已报,做不做什么公主其实都无所谓。 出去开府,小雪也乐得自在。 「父皇,您不必特意为儿臣建什么公主府,若是有现成的宅子,儿臣直接搬过去就是了。」 「好孩子,真是让你受委屈了。」即使如此,照徽帝也并未再做推辞,「明日朕便让江洪寻一处好地方。」 「谢父皇。」 李氏被废后,凤仪宫也变得冷清下来。 玉桃便向照徽帝央求准许回到桃花阁。 照徽帝也一一应允。 只是面对照徽帝略带威胁的眼神时,玉桃也很聪明的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对外透露半分。 小雪因为还需要学□□礼仪,得需要继续在宫中居住一段时日。 照徽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次打量了四周一眼。 明明已是快到夏日,这可入了夜,他还是没由来觉得冷。 照徽帝拢了拢自己的衣衫,感觉精神已是疲惫不堪,喊了江洪的名字,便想要回书房看几本摺子就睡。 不料宫烨霖挡在照徽帝的面前,目光灼灼。 「父皇,您就没有什么想对儿臣,想对儿臣的娘亲说的吗。」 照徽帝再次沉默了下来。 曾几时许,他发现太子已经出落的比他还要挺拔还要高壮了。 若说太子的眉眼长得像他,那姣好的容貌其实更像太子的生母珠儿。 刚与珠儿相见时,她也是那样的明媚可爱。 如今想来,已是二十年未见。 二十年咯,只怕再要见她,也许都要认不出来。 「你见过……她吗。」照徽帝轻轻地问。 宫烨霖点头,吐出二字:「见过。」 「她过得如何?」 想到娘亲的样子,宫烨霖眼中闪过一丝悲痛,极力隐忍着内心的伤怀回答:「无忧无虑,很快乐。」 「那便好。」照徽帝自言自语地点点头,身上似是突然卸下一股劲来,自顾自挪动了几步,「那便好……」 「哪里好?」宫烨霖横在照徽帝面前,一副不讨要个说法誓不罢休的姿态,「父皇,您欠我娘亲的,何时能偿还?您曾许诺我娘亲的,何时能兑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照徽帝再次顿在了原地。 他先是扫了一眼玉桃,眼中含着警示。 玉桃知道照徽帝这是想让她迴避。 可宫烨霖一把握住了玉桃的手,冲着照徽帝道:「父皇不必避着玉桃,她是我未来的太子妃,这皇家的辉煌也好,骯脏也好,她是有权知道的。」 玉桃也站在宫烨霖身旁攥着他的手点头:「有任何事,民女都会无条件站在太子身边。」 照徽帝并未在意此刻二人的无礼举动,只又踱了两步,背过身并不看向宫烨霖:「她的记忆仍未恢復。」 宫烨霖沉默了。 缓缓将拦着父皇的胳膊放了下来。 是啊。 他的娘亲现在只是兰络珠。 若是静妃,再颁一道圣旨立静妃为后并没有审核困难。 但兰络珠并不是静妃。 兰络珠只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只是一个在永宁宫中盼着回家,见爹爹与娘亲的将军之女。 若是贸然再让她受刺激,只怕身体会垮的更快。 这次,宫烨霖未在向父皇讨要什么,因为他知道,父皇说的是对的。 父皇永远都这么理智,小时候的他时长需要仰望父皇,父皇说什么做什么在他心中都如圣旨一般存在。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 他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理智的圣上。 却无法成为一个拥有感情的好父亲。 胸中这股突然窜起无名的怒火让宫烨霖无法释放出来,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宫烨霖捏紧拳头,二话不说掉头冲出了凤仪宫去。 逆着风,他只觉自己的胸腔在燃烧,宫烨霖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 凤仪宫外面的道路从前都是由宫人掌了灯的,就算是半夜走过,都明亮无比。 可今日,却黑漆漆的一片。 宫烨霖只能凭着自己之前走过一次的记忆,寻找去往永宁宫的路。 道路两旁的绰约的树影上,枝叶随风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作响声。 道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植被也越来越荒凉,宫烨霖强撑着胸腔的爆炸的疼痛感,竟一路找到了永宁宫前。 不过宫门却紧紧闭着。 宫烨霖停下来喘了两口气,走上前去使劲拍打着宫门,冰凉的触感顺着手掌席遍全身,就连手都拍疼了宫烨霖也没有察觉。 好一会的功夫,宫烨霖听到门那边才传来了响动声。 宫烨霖不由自主紧张地绷直了身体。 一个人影弹了出来。 竟是静妃身边的贴身侍女碧儿。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碧儿见是太子,忙行礼问安。 「娘……娘呢?」宫烨霖探着头向里张望。 碧儿有些不知所以,心中疑惑却也没有细想,只将身体挡在宫门缝隙中,道:「静妃娘娘已经歇下了,若是要来看望娘娘,还请太子殿下明日再来吧。」 碧儿看着宫烨霖有些凌乱的额发,就算在夜色里,也能见到太子额头上滑落的汗珠泛着萤光。 心里不免更加疑惑,小心翼翼问道:「太子可是有急事?」 可是太子能有什么急事找她们常年闭门不出的主子呢? 这一问,却让刚才凭着一股冲动劲跑来永宁宫的宫烨霖生出一份胆怯。 是啊,他一个太子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大晚上的来找静妃呢。 娘亲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冷静过后,宫烨霖举着麻木的手向碧儿作了一揖道:「今夜孤来过的事就不要告诉静妃娘娘了。还请碧儿姑姑照顾好你家娘娘。」 碧儿忙行了一礼,道:「这是自然。既然太子殿下没什么事,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又重新关上了宫门。 宫烨霖看着紧闭的朱红色宫门,并未离去,而是后退了几步,撩袍冲着静妃寝殿地方向跪了下去。 「娘亲,是孩儿来晚了。」 「娘亲,是孩儿识人不清,认贼作母,孩儿对不起您。」 「娘亲,请您原谅孩儿。」 重重地磕三个响头,宫烨霖磕在地上迟迟未起。 静谧的夜色里,宫烨霖身旁传来衣衫摩擦的簌簌声音。 宫烨霖侧过脸去,竟然是玉桃也学着他的样子冲着宫门磕头。 「珠儿,您放心,您的孩子不是狸猫,而是如此完美的太子殿下。」 「而且,宁郎与我非常幸福,想必你也可以安心了。」 「谢谢您,所有的一切。」 玉桃的语气很轻,却刚巧是能让宫烨霖听到的声调。 等玉桃磕完三个头再起身时,已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宫烨霖的头抵在玉桃的肩上,一只手抚上玉桃的头不让她抬起。 几滴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掉落到玉桃的脖颈处,仔细听去,还有细微的呜咽声。 玉桃没有出声安慰,而是任由对方搂着她,从下面轻轻环过一双手抚上宫烨霖的背,节奏轻缓地拍打着。 微风拂过树枝,沙沙作响的树叶声掩盖住了宫烨霖沉闷的哭声。 玉桃手上的力度更加柔软了些:「明日,我们来陪珠儿用膳可好?」 那段的啜泣声停了下来,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今晚的月色很美,玉桃微微仰起脸,看着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感觉两个人彼此之前的距离更近了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宫烨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离开凤仪宫寻找永宁宫的时候,玉桃鼓起勇气拦下了照徽帝。 一旁的江洪颇为震惊,忙挡了过去。 照徽帝抬手让江洪退下。 「何事?」 玉桃行了一礼,道:「圣上,民女觉得您的做法不对。」 听得一旁的江洪连忙呵斥:「大胆,不要命了你!」 「无事。」照徽帝盯着眼前的德善县主。 从前,他只觉德善县主看上去娇娇弱弱,不曾想经过南方水患一事,她也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子。 今日看来,似乎还有别的话想对他说。 「裴玉桃,你今日对朕如此大胆,就不怕朕褫夺了你县主的称号,取消你与太子的婚约吗。」 玉桃道:「民女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民女在乎的是宁郎的心,可就是这份心,今天却被他最敬重的父皇伤的遍体鳞伤。」 照徽帝的眼睛眯了起来,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大胆的女子。 「您是一位为民为国的好皇帝,这件事不论民女在瑞安镇还是南下去赈灾时,当地的百姓无一不是在歌功颂德您的。宁郎也一直视您为榜样,视您为英雄。」 「说下去。」 「可您对待百姓如此的好,为什么就不能分出一点爱意给您的妃子与儿女呢。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您在处理静妃娘娘的事情上无可厚非,可站在丈夫,站在父亲的立场上,民女斗胆说一句,您做的还远远不够。」 照徽帝抖动着眉眼,大喝一声:「放肆!」 这一声呵斥震得玉桃跪到了地上,江洪也抖了抖身子走上前去道:「奴才这就把她拖下去,不碍主子您的眼。」 照徽帝穿了两口粗气,又背着手站在原地踱了两步,伸着胳膊指着玉桃道:「你继续。」 「宁郎虽敬您,却也是疏远您,不敢靠近您的。若您肯分出一点点爱给静妃娘娘,在宁郎成长的路上多给他一点属于父爱的关心,民女想,今日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良久,照徽帝都没有出声。 他环视着凤仪宫四周,是如此的富丽堂皇,奢靡至极。 每一样物品都是无比贵重,但此刻,却如外面的月色一样冰冷。 照徽帝嘆口气,缓缓道:「李氏狸猫换太子的事情,朕打从一开始就知晓,却也默认了此事。」 玉桃震惊地抬起头。 「当年珠儿与李氏一同入东宫,同为朕的侧妃。珠儿的父亲是为大齐朝开疆闢土的辅国大将军,而李氏的母家却是个不入流的小卒。朕当太子的时候,其他皇子根本不能与朕相抗争,因此朕也无需依靠谁的势力登上这个皇位。」 「只是辅国大将军的威望实在太盛,功高震主朕不得不防。若是珠儿真的产下皇长孙,朕也怕辅国大将军会扶持这个孩子来朕的位。而李氏母家势力微弱,李氏本人性子浅薄无知,实在是好掌控得很。于是朕在权衡之下,对李氏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生产那日,便只当是李氏生下了皇长孙,顺势升她为太子妃。」 「就连抱走小雪的稳婆,也是朕派人护送出去的,否则她一个乡村野妇如何能逃得了这皇宫。」照徽帝面露感慨,「哪知朕派去跟着稳婆的人竟跟丢了,朕登基以后也派人去寻过小雪,但都没有找到她。朕只当她死在了外面,没想到竟真有被找回来的这一天。而静妃,虽已疯癫,可朕还是保全了她的性命,养她在宫中。」 玉桃震惊良久,没想到当年事情的背后,居然还有更大的阴谋。 玉桃颤抖了片刻,皇家的冷血在照徽帝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朕虽对不住静妃与太子,可朕并不后悔。你一个妇道人家不会懂,要想保住江山,便要比旁人付出更多。」 玉桃接过话去:「可民女也知道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静妃与太子又何尝不是您的子民?」 照徽帝怔住,反驳道:「你只看到了朕冷酷无情的一面,可你知太子以后也是会变成朕一样的人,等他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他会理解朕的。」 玉桃笑着摇摇头:「民女相信宁郎,他永远不会。」 「你如何能保证?」 「因为民女会一直陪在他的身旁,做他最坚强的依靠。」 照徽帝再次沉默了。 从几时起,他为了施展自己的抱负,为了子民,为了江山,为了自己的皇位,算计着后宫,算计着儿女,算计着算计着,自以为他对得起天下任何人,可回首间却发现,自己竟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照徽帝后退两步,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没想到朕竟有被一个小丫头说动的一天。」 照徽帝挥挥手,示意玉桃起身。 他看向门外,刚才太子跑走的方向:「你去追他吧,但愿你能证明给朕看,你刚才说的都是对的。」 玉桃起身谢了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凤仪宫。 照徽帝看着玉桃离开的身影,恍惚间想起了珠儿刚入东宫时,英姿飒爽的身影和时常能听到的如银铃般的快乐笑声。 「江洪啊,是朕老了。一切都回不去咯。」 江洪弓着腰道:「主子,您正当壮年呢。」 照徽帝笑着摇摇头:「太子确实比朕强,他找了个顶厉害的太子妃。」 江洪惊讶地抬起头:「圣上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昭告天下,朕要为太子与德善县主拟旨赐婚。」 第89章 、正文完结 ◎「玉桃,我们回家。」◎ 大齐朝圣上下旨为太子殿下宫烨霖与德善县主裴玉桃赐婚的消息一大早便已传遍了整个京城。 德善县主裴玉桃是谁? 从义州一路跋涉至京城逃难的百姓说:「德善县主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与东宫少傅梁文山交好的学子们说:「德善县主是兰质蕙心的大善人。」 在桃花阁吃过饭的食客说:「桃花阁老闆娘做的饭让人想起家的味道。」 越来越多的人一大早就跑到桃花阁去围观,想见识一下这位来自民间的未来太子妃究竟是何许人物。 结果都扑了个空。 此时的玉桃,正在永宁宫里,与宫烨霖和静妃一起在后厨忙碌着。 毛大厨笑容可掬地与他的几个徒弟站在一旁,看到玉桃还打了个招唿。 静妃悄悄把玉桃拉到一边去,一脸戒备地看着毛大厨等人问道:「这几个厨子你认识?」 玉桃有些疑惑,凤仪宫的毛大厨怎么来到永宁宫当差了,却也不敢直白的告诉静妃,只道:「认识的,上次你吃的那几道糕点便是我与毛大厨一同做的。」 听了玉桃的话,静妃这才又换上笑脸:「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好人,那我以后岂不是有口福了。」 随即,她又看了一眼在身后默默洗菜的宫烨霖道:「今天太子好沉默哦。」 玉桃知晓宁郎的心事,他是如此渴望贴近静妃,好好重拾母子的亲情,可又怕刺激到静妃,让她病情加重。 所以只得将自己的感情全部安放至心中,默默隐忍着在静妃一旁。 只要能看着她便好。 玉桃只能尽力压下胸中泛起的苦涩情绪,牵起一个笑容指着手边一盆子的花瓣道:「怎么,多一个不捣乱的帮手还不好吗?珠儿你可是说要亲自动手的,这些花瓣务必要亲自洗好。」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静妃拒绝了一旁要上前的碧儿,只开心地撸起自己的袖子,将一盆水倒入花瓣中。 因为不能用温水,会将花瓣烫得颜色浸失,静妃将手伸进盛满凉水的盆里时,还是不自觉发出了「嘶」的一声。 宫烨霖紧张地抬起头,玉桃沖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宫烨霖只得小声吩咐着毛大厨,去打一盆温水来,到时候给静妃备着。 三个人一起做,再加上旁边还有随时听候命令的毛大厨,速度要比玉桃一个人的时候快许多,不一会的功夫,一叠香气扑鼻的糕点就出炉了。 静妃兴奋地捧着碟子到玉桃面前求表扬。 玉桃看着静妃的鼻子尖白白一片,定是刚才不小心将免费摸到了鼻子上。 她轻轻为静妃擦拭着鼻子,静妃被痒得笑出了声。 「喏,你快尝尝。」静妃笑完了,将手里的盘子往玉桃面前一拱。 玉桃拿起一块,顺势塞进了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二人的宫烨霖嘴里。 宫烨霖被玉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 刚出炉的糕点此刻在嘴中还有些发烫,但宫烨霖一点也不捨得吐出来,微微在嘴里含了一会,悉数咽了进去。 「味道怎么样?」静妃紧张地问道。 宫烨霖看着静妃凑过来的脸,不自觉老实地绷直了身体,点点头回答道:「好吃,特别好吃。」 听到太子肯定地回答,静妃笑得眉眼弯弯,立刻奉上手中的盘子:「那你再吃一块。」 宫烨霖忙不迭又拿起盘中的一块糕点塞进自己嘴里。 「不用那么着急,没人跟你抢,慢慢吃。」静妃还不忘嘱咐着。 原来静妃发现他刚才囫囵咽进去的动作了。 这次宫烨霖仔细品尝着。 不算特别精緻,却回味细腻,让人格外窝心。 一时间,宫烨霖竟不捨得将这味道咽下。 原来这就是娘亲的味道。 「我能再吃一块吗?」宫烨霖小心翼翼开口。 静妃睁大了眼睛,忙点头:「当然可以,要吃多少都行。」 随即,又转头向一旁的玉桃开心道:「玉桃,我是不是很厉害,一学就会!」 玉桃也眯着眼笑,尽量不让静妃发现她眼里泛起的萤光。 「是啊,就连我都跟着高兴呢。」 昨夜凤仪宫发生的废后的消息在宫中还是不胫而走,就连碧儿都听到了一二。 她为了静妃的身体,硬生生将这个消息瞒了下来。 此时后厨中,在场众人一想到静妃的事,竟都有些感慨。 直到后厨大门出现一个身影,眼尖的碧儿正要迎上去。 黑色的长靴向上,是一件素色的常服,只是腰间的佩饰彰显着主人身份的不同。 再往上看去,「圣……」碧儿认出了此人,刚要跪下,便被照徽帝的眼神拦了下来。 他穿过碧儿看向里面,一片的欢声笑语。 照徽帝无声地摇了摇头,径直走了进去。 碧儿看着照徽帝的背影,神情复杂地跟了上去。 直到照徽帝走近了,静妃发现来多了个人。 她停了笑,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打扮素净却又陌生的男人。 「你是谁?」她问道。 照徽帝并不惊讶静妃的反应,只是沉默了两秒,看向宫烨霖道:「我……我是太子的朋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太子的朋友?」静妃更加好奇地将照徽帝从头到尾扫视一遍,凑到宫烨霖身边小声问道,「你怎么有个这么老的朋友。」 本来宫烨霖看到父皇来,又一想到他对娘亲做的事,心中复杂的情绪难以言表。 哪知听了娘亲的话,又让他差点没笑出声来。 也罢,娘亲已经不认识父皇了。 就算父皇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娘亲也只当他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应该是对父皇最大的惩罚了吧。 宫烨霖轻笑一声点点头:「嗯,是我的朋友。」 静妃这才放下心来,又问道:「你找太子有事?」 照徽帝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静妃手中的盘子问着:「你们是在做饭吗?正巧我也饿了,不让一起用个早膳吧。」 静妃又在宫烨霖耳边小声嘀咕:「这个人跟你很熟吗,怎么这般不客气。」 宫烨霖只得安慰道:「没事,他不是坏人。」 「嗯。」静妃看着手中盘子的糕点,又看了看照徽帝,「我也觉得他莫名有些眼熟,也许真的不是个坏人吧。」 这顿早膳是照徽帝吃过的最朴素的一餐,却让他头一次找到了家的感觉。 静妃因为不认识照徽帝,所以只和玉桃与宫烨霖坐在一起,离照徽帝坐的格外远。 照徽帝却一点都没有介意。 昨日德善县主的话点醒了他。 江山重要,后宫同样重要。 也许真的是老了,他竟然真的开始渴望这种最平常却也是最难得的感情。 「对了,你还没说要告诉我什么喜事呢。」静妃问着玉桃。 玉桃与宫烨霖相视一眼,此刻竟有些羞赧。 玉桃的脸微微泛红:「圣上下旨,我和宁郎,三个月后便要成婚了。」 「真的?」静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那圣上还是做了件好事的!」 照徽帝也不恼,只笑着摇了摇头。 玉桃起身,向静妃行了一礼:「玉桃的爹爹娘亲早去,珠儿您对我就如亲人一般。我与宁郎大婚之时,能否让珠儿您做我的母家,送我出嫁?」 这是她与宁郎一起商量的结果。 既然不想因为刺激静妃,宫烨霖便不能认回静妃,也不能作为他的母后出现在大婚的席上。 可若是静妃是作为玉桃的母家为她送嫁,那么也算是参与到了两个人的婚礼中来。 如此,玉桃与宫烨霖二人便都没有遗憾了。 一股巨大的欣喜涌入静妃的心中,她捂着胸口,竟不自觉眼中泛泪,激动地问道:「我可以吗?」 玉桃悄悄看向照徽帝。 照徽帝看着眼前和谐温暖的场景,缓缓出声:「我想,就算是圣上应该也没有理由反对吧。」 静妃随即高兴道:「以后你嫁到东宫来,便能来时常找我玩啦?」 玉桃点点头:「我会天天带着宁郎来蹭饭的,但时候可别嫌我烦。」 一旁无人问津地照徽帝默默开口:「我能一起跟来吗。」 静妃奇怪地瞥了一眼照徽帝,心里嘀咕着,这个太子的朋友未免有些太不客气了吧? 不过静妃却并不排斥眼前这个人,只道:「下次来可不要再空着手了。」 照徽帝笑着点点头。 看来他还有一段很长的路需要走。 不过,他有信心。 …… 走在回往东宫的路上,宫烨霖牵着玉桃的手,竟许久都没有出声。 从前竟不知,原来路两旁种了这样多的桃树。 粉色的桃花一朵一朵争奇斗艳绽放着,分外娇艷。 乱花渐欲迷人眼,宫烨霖的心中却格外平静。 「谢谢你。」宫烨霖开口。 「什么?」玉桃问。 「谢谢你,找到了我。」 「谢谢你,选择了我。」 「谢谢你,爱上了我。」 「谢谢你,一直坚定地陪在我身边。」 「也谢谢你,为我找回了我的娘亲。」 玉桃听得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抽出手,她指着前面开得明艷的桃花树开心地小跑了两步,小声喊着:「快看,这些话开得多美呀。」 宫烨霖在身后轻声而出:「玉桃。」 恰巧这时,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几瓣桃花瓣如细雨一般簌簌落下。 玉桃于桃花雨中转过身来,语笑嫣然:「什么?」 如画中女子一般让人陶醉。 宫烨霖心中一阵暖意流过。 他抬起头,望着从前他只觉如冰冷牢笼一般繁华的皇宫,此刻红艷艷却如火一般耀眼。 宫烨霖走上前去,于这散落的桃花中拥抱住玉桃,捧起她的脸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玉桃,我们回家。」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撒花~~感谢各位小伙伴的陪伴,本章落红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