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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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还不喜欢我》作者：屋羚【完结】


    娇生惯养长大的夏踪从小要星星得星星，要月亮得月亮。


    高二下，因为家庭变故和母亲工作调动，他不得已寄住在舅舅家，转学到了一所新高中。


    夏踪的新班长陈京奚，学习上一骑绝尘，长相和性格都特别受欢迎。


    但他讨厌这位新班长。


    不是因为嫉妒之类的，是因为……陈京奚讨厌他。


    明明对谁都和颜悦色，唯独对他冷言冷语。


    和他说话也好，跟他做事也好，陈京奚那副不情愿、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的样子总是让夏踪很火大。


    不过等回过神，夏踪发现就算陈京奚讨厌他，还是会给他买饭，深夜背他去医院，什么都依着他。


    最初夏踪只觉得陈京奚是个单纯的大好人，但渐渐地，他想让陈京奚只对他一个人好。


    于是十八岁成年那天，夏踪在海边许下心愿：


    他希望陈京奚，可以喜欢上他。


    ---


    表面上，陈京奚是个成绩优异、运动神经超群，挑不出半点差错的完美班长；


    实际上，他毫无同理心、冷漠至极，从没真正关心过别人，只在乎拳击和获胜。


    他在几乎所有人甚至父母面前伪装得都堪称完美，却唯独无法对着一个转学生维持人设，因为——


    没空。


    老婆太可爱了，随时都忙着心猿意马。


    第1章


    初夏，窗外零星几点蝉鸣。


    一个男生嘴里嚷着「热」，「唰」地拉开了窗户，轨槽缝隙间的灰尘被带起，悬浮在阳光下。


    夏踪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咳嗽了几声。


    男生瞥了他一眼，又把窗户关小，留下一条缝。


    更多的人进来，喘着大气，身上的球衣被汗水打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刚才体育课上和其他班的篮球对抗赛。


    说话间，他们毫不在意地脱掉自己的运动服，光着上半身，互相打趣几句对方的身材，再套上夏季校服。


    「班长，你不换衣服吗？」


    「李惠琪她们吃完冰棍就快上来了，班长你要换快点。」


    张喆不留情面地揭穿这几个提醒的男生，「你们是怕喜欢的女生看到班长的身材挪不开眼吧。」


    「谁说的，现在是文明社会，怎么能随便在女生面前裸上半身。」


    「班长裸那叫福利，你们裸是猥琐。」张喆总结。


    「滚，你这个白斩鸡也好意思说。」


    教室中间随即炸开一阵闹笑。


    陈京奚跟着笑了几声，「那我换了，你们自卑去吧。」


    「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吧，班长。」


    「练过体育的人就是嚣张。」


    「班长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我天。」


    ......


    陈京奚掀起上衣，没等他身边的男生感嘆，走廊上传来激动的尖叫声。


    「李惠琪，你们故意的吧？」张喆扭过脖子朝教室外喊，他反应快，和几个男生一起把换衣服换到一半的陈京奚围在中间，「保护好班长的贞洁！」


    被挤在里面的陈京奚无奈，「不至于。」


    他稍一抬眼，和教室后排男生的目光交汇了一瞬。


    夏踪拨下一只耳机，目光落在正打闹的同班同学身上。


    以李惠琪为首的女生们肆意嬉笑，几个脸薄的男生被她们闹红了脸。陈京奚附和着，揶揄，佯怒，好像顺着话题说了些下流话。


    「我不信，下了老杨的课去厕所比比。」和张喆对呛的男生左翔宇不服输地说。


    陈京奚把换下来的球衣直接塞进书包，「下课收英语作业，老刘要批。」


    「不是吧，这么快？上午才布置的。」


    「我还剩好多，老杨又不准我们在他课上写作业，服了。」


    张喆转向后排，大大咧咧，「怎么又是你收，我记得咱们班有两个英语课代表吧？」


    李惠琪站在夏踪座位前，「说话就说话，能不能控制一下你的口水。」


    「讲什么呢，这么热闹，」老师走进教室，「赶快回座位。」


    走廊上的和教室里的哀声嘆气，你推我我推你。


    在混乱的间隙，陈京奚从自己的座位起身，经过后排：


    「英语作业，下了课一起收，别早退。」


    夏踪「啧」了一声，抓起书包的手又放下。


    他垂头看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桌面，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物理教科书，翻开了摆在上面。


    绕回去的陈京奚赶在老师开口提醒之前端正坐好，在物理书下垫了一本英语练习册。


    在犹犹豫豫想效仿他的同学打定主意之前，陈京奚已经花几分钟做完把作业本收起来了。


    「班长真的不做人。」张喆咬着笔桿直摇头。


    杨岳听见人声回头，粉笔敲黑板，「张喆，这道题你是不是有思路了？」


    「我没，班长有。」张喆笑嘻嘻地回答。


    「这道题不需要班长，你给我上来做。」


    趁学生在黑板前做题的空档，杨岳走下讲台巡视。


    他蹙眉敲醒了几个昏昏欲睡的学生，踱步到后排：「不会做？」


    清冽陌生的少年音在一片纸笔摩擦声中格外突出：


    「不会。」


    低头演算的陈京奚笔一顿，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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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不知道该说夏踪什么好，「待会儿记得认真听讲，还不会下了课来问我。」


    太阳西斜，光线暗了几分。


    结束一整堂课折磨的学生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


    「先别着急走，收英语作业。」陈京奚站在讲台上，顺便抽出前排几个男生胳膊底下压着的作业本，手举起扬了扬，「交这本就行了。」


    「班长你就不能跟老刘商量一下让我们迟点交吗？」


    「要死了，我还一页没做。」


    「别废话了，」陈京奚把自己的练习册扔给他们，「快点。」


    「感谢班长的大仁大义！」


    「我ok了，还是英语选择题好抄。」


    上节课老师遒劲有力的粉笔字还留在黑板上，值日的女同学越过陈京奚的肩膀取走板擦，在缩回手时不小心碰到了他。


    白色的粉笔灰落在陈京奚的小臂上。


    「对不起，我拿东西。」郑好怯弱地道歉。


    她低眉紧张地盯着班长沾上白灰的手臂，脸有些红。


    陈京奚没有看自己被弄脏的地方。


    像设定好自动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他弯起唇，和颜悦色，「没关系。」


    「班长脾气真好。」


    「上次我一个人下楼倒垃圾，班长二话不说就帮我去倒了。」


    「家世好长相好成绩好，班长完美得像小说里的人。」


    ......


    和其他讨论陈京奚的女生不同，李惠琪转过身担忧地问坐她后面的男生：


    「你做得完吗，要不抄我的吧，我反正是抄郑好的，她正确率有保证。」


    专心赶作业的夏踪没时间抬头，「马上。」


    李惠琪没再坚持但也没回身，她继续看夏踪写字，玩他的文具袋。


    不管是文具袋还是里面的东西，都很新，还贵。


    一支笔比公立高中半年的学费还贵。


    品牌logo旁边刻着小猫的图案，每只笔都有。


    她问过夏踪，夏踪说那是他小时候养的宠物，一只叫candy的黑猫。


    这些笔就这样被主人大喇喇地敞在破旧桌子上，文具控李惠琪替它们难过。


    「就差你们两个的了。」陈京奚抱着练习册过来，堆在了李惠琪课桌上。


    「班长，你在徵用我的桌子前能不能和我说一声？」


    李惠琪放下夏踪的文具袋，着急抢救自己被压在下面的化妆镜。


    陈京奚挪开作业本，「我手搬累了。」


    「还好没坏。」李惠琪检查了下镜子，庆幸地说。


    陈京奚也瞟了眼，「作业，你写完了吗？」


    「早就抄好了，」李惠琪站起来，把她的练习册拍在作业堆上头，「夏踪还差一点，你要不先放这，我等下和他一起抱过去。」


    「老刘正好找我，顺便的事。」陈京奚抬着作业本，等夏踪写完。


    李惠琪「啊」了一声，「别又是布置新的作业。」


    「说不定。」


    「我好了。」


    陈京奚手上的重量减了一半。


    校服布料紧贴的胸膛上，指尖划过的触感犹在。


    夏踪抱着一些作业本，已经走出教室。


    陈京奚跟了上去。


    临近上课，走廊上的人不多。


    余晖浅浅地笼下来，将走在他前面的人头髮染成金色。


    细碎的阳光落在后颈，干净像一捧新雪。


    他们俩身高差不多，学期初在登记校服尺码的时候，陈京奚记得他和夏踪报的是相同的。


    但上衣穿在夏踪身上，看上去就像大了一号，空出来的地方特别多。


    「办公室在哪？」夏踪忽然回过头，问他。


    「我带你。」


    他快走几步，和夏踪并排。


    陈京奚没带他找办公室，直接去了高二老师的休息室。


    不止班主任兼英语科任老师刘丰水在那，刚上完他们班物理课的杨岳也在。


    「辛苦了，」刘丰水有些意外，「夏踪也来啦。」


    「来来，吃糖。」杨岳端来茶几上的糖果碗，让他们坐下。


    陈京奚手没动，夏踪拿了两颗。


    一颗拿完钳在手心，又拿了一颗。


    「最近上课是不是跟不上？」想到他刚才上课的情况，杨岳关心地问。


    「有点。」夏踪回。


    刘丰水把手写的作业清单交给陈京奚，坐在他们对面，「别着急，慢慢来，这里的学习节奏快，不适应也正常。」


    其他班的一个老师进来给保温杯灌热水，他认识陈京奚，但不认识陈京奚旁边的同学。


    「怪不得我们班女生下了课老往你们班跑，你们班靓小伙子怪多的啊。」


    「他是夏踪，」杨岳抢在刘丰水前头介绍，「夏青西的儿子。」


    装完水的老师吃了一惊，保温杯盖子差点没合上，「前天我们生物教研室的老师还被组织在一起读她的论文。」


    「夏教授也挺不容易的，我以前给她发的一些学校通知，她到凌晨三四点才能回我，现在我都不敢给她发了。」


    刘丰水说着无奈，语气里隐隐透着炫耀。


    「妈妈这么辛苦，小孩更要努力啊，别浪费掉这么好的基因。」那位老师最后又把话题绕到了夏踪身上。


    刘丰水和杨岳没说话。


    老师之间说了什么，陈京奚没太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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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质沙发上，因为人重量凹陷下的弧度。


    离他有点近。


    他的鞋被轻轻碰了一下。


    陈京奚垂眸，看到一只白鞋，和他的运动鞋挨着。


    它似乎对自己的冒犯一无所知，也没退回去。


    打上蝴蝶结的鞋带偏向一边，没系好，再走几步估计就要松了。


    陈京奚的目光上移，落在身旁人的脚踝——


    是粉色的。


    第2章


    夏踪瞥了眼在自己手心躺着的两颗糖果，被他揉皱的透明塑料包装里，糖果的颜色非常漂亮。


    不是他喜欢吃的牌子，味道可能也不如他想得那么好。


    但他就是想拿。


    爸爸曾经打趣过他，假如他出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还不知道森林里有些蘑菇是不能吃的，他绝对会是第一个吃蘑菇中毒的人。


    因为他着了迷地喜欢在外表上诱人的东西。


    「老师，我们先回去上自习了。」陈京奚拿着作业清单站起来。


    夏踪也跟着他起来，离开休息室。


    「他们两个家境应该差不多，性格还真是天南地北。」他们走后，老师们继续闲聊。


    「我还想着他和京奚一起做事能变开朗点。」刘丰水嘆气。


    佛系的杨岳喝了口茶，「我倒是觉得孩子们都挺好的。」


    这次换陈京奚走在前面，他没直接回去，绕了路到学校花坛一角。


    他打开墙角的水头，沖自己之前被粉笔灰弄脏的手臂，还洗了把脸。


    因为是灌溉用的，水流速度极快。


    迸溅出来的水珠落得到处都是，他锁骨靠下的校服布料完全被弄湿了。


    粘腻得很不舒服。


    陈京奚关上水龙头，抹干净脸上的水，朝过道走。


    夏踪蹲在那，系自己的鞋带。


    好像是为了确保自己的鞋带不会再松，陈京奚看着他打了两个很丑的死结。


    忘了蝴蝶结的系法，夏踪有点烦躁。


    太麻烦了。


    「你待会儿把作业抄到黑板上。」陈京奚直接把作业清单交给他。


    夏踪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


    「好多汉字。」


    「或者用投影仪。」陈京奚给了自己的建议，没再管他，一个人先进了教室。


    被留在原地的夏踪折起那张作业清单，想，或许还有第三种办法。


    「刘老师又布置新的作业了。」李惠琪走上讲台，一项一项念。


    「不是吧，又来。」


    「我今晚可以不睡了，就光做英语作业。」


    底下的人骂骂咧咧，吵闹声甚至盖过了李惠琪念作业的声音。


    「安静！」


    班上霎时鸦雀无声，头枕在书包上快睡着的夏踪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怎么回事，班长好像生气了。」


    「你们可长点心吧，上个月我们班也是因为自习课有人聊天被扣分了，老刘好像说了班长一顿。」


    「啊？下了课要不去跟班长道歉？」


    「嘘，别说话了！」


    「那个，最后记得准备明天的听写。」李惠琪也有点被吓到了，她讪讪说完，很快下了台。


    回到座位上，她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条：


    「对不起，我忘了自习课不能说话。」


    署名是一个「夏」字，李惠琪回头，夏踪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回了一张纸条，捏着它小心翼翼地拂了拂后排男生的耳朵，然后迅速转身。


    夏踪支起上半身，感觉耳朵热热的，有点充血。


    「两清了。」


    李惠琪给的纸条上这么写着，他随便塞进抽屉，又埋下了头。


    【李惠琪是不是和夏踪谈上了？】


    【现在的小情侣也太大胆了，旁若无人地调情。】


    【夏踪耳朵都红了。】


    【我赌五毛钱，李惠琪喜欢夏踪。】


    漂流小纸条传到陈京奚这里，彻底没了下文。


    他把有字的一面翻到底下，在背面打起了草稿。


    坐陈京奚旁边的张喆本来应该是下一个被传到纸条的人，不过他已经偷瞄到了前面的人在纸上写的话。


    被彻底打击到的张喆把陈京奚的举动收入眼底，有些感动。


    班长居然知道他李惠琪。


    放学钟声响起时，夏踪睡得有些迷煳。


    不过他还没忘了昨天和别人约好的事。


    现在六点半刚过，他得在七点二十五分前赶到齐天逸家。


    夏踪现在的家离学校不远，骑自行车不到五分钟。


    远的是从他家到齐家的路。


    他骑到小区楼下，和坐在餐馆外头忧心等他的舅舅打了个照面。


    夏踪一个急剎，夏青北戴着围裙小跑过来，比手语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夏踪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之前他都是逃了最后两节课提前回来的，他做手势告诉舅舅他们学校放学时间临时推迟了，现在他马上要去朋友家。


    确认外甥没出意外，夏青北担心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急着邀功的兴奋。


    他指着餐馆，告诉夏踪今天晚上他做了很多好吃的。


    舅舅安心下来，外甥开始着急了。夏踪边说边比划，「我吃一点，剩下的打包。」


    夏青北点了几下头，小跑回餐馆厨房舀了一晚萝蔔排骨汤晾凉，然后开始打包小菜和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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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这段时间，夏踪回楼上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扔进洗衣机，换了私服。


    他骑自行车回餐馆，舅舅刚好在摆他专用的餐具。


    里面几个熟客正在吃饭，看到夏青北给他准备的汤后打趣：


    「我们的碗里都是九块萝蔔一块排骨，夏夏你的碗里是一块萝蔔九块排骨。」


    「想吃排骨，看你们愿不愿意当我舅舅外甥了。」


    客人都笑了，「当不了当不了，颜值够不上你们这一家子。」


    夏踪小口吹汤，舅舅问他烫不烫，又把原本给客人吹的电风扇对准他这边。


    因为是熟客，被剥夺风扇权，也只能作罢。


    汤里的肉实在太多，夏踪饱了，吃的速度降了下来。


    夏青北看他一开始吃的太快，让他慢点吃，也不去收拾客人用过的桌子，就盯着他，看有没有自己可以帮忙的。


    他习惯性地低头检查外甥的鞋，没系好的带子松松垮垮。


    很危险，会摔跤。


    夏青北指了指他的鞋带，提醒夏踪。


    夏踪端碗喝完最后一口汤，俯身打了两个死结。夏青北连忙从厨房里提出两个打包袋，示意左边的是他的，右边是齐天逸的。


    有什么区别吗？夏踪往嘴里扔了个小番茄。


    夏青北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左边我放了很多牛肉，你瘦，多吃。


    没熟透的小番茄又酸又涩，夏踪挂好饭盒，朝舅舅挥了挥手，跨上自行车走了。


    太阳隐没在天边，散射出幽蓝的光线，城市的街道像是被加了hudson滤镜。


    知道自己必定迟到，夏踪反而不着急了。他骑自行车穿梭过大街小巷，耳边掠过除自己以外整座城的喧嚣。


    大脑放空了一会儿，一个人的模样浮现了出来。


    夏踪皱了眉，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他。


    「或者用投影仪」，「或者」个毛线。


    夏踪按响齐家门铃时是七点四十五分，迟到了整二十分钟。


    齐天逸已经打通了几个单人关卡，不准备跟他一起玩多人从头开始。


    所以最后他们一人十五分钟，交换着玩不同游戏，正好空出时间解决掉了夏踪带来的饭菜和齐天逸点的披萨。


    「你今年暑假去哪？」游戏加载的间隙，齐天逸问他。


    「暑假？还早着吧。」


    「不早了，我哥让我滚去上暑校，他问你去不去，你也去的话就插两个名额。」


    夏踪叉了一块苹果，「哪？」


    「不知道，没问。不过这次他让你也去的话，地方肯定不差。」


    「我们学校暑假好像要补课。」夏踪记忆復甦，他记得前两天班主任还发了个家长知情书。


    「强制？统一？」


    「差不多。」


    齐天逸回头，眼神稀奇，「你真去补课？」


    「不然呢？」夏踪没想太多。


    「不错啊，我还以为你肯定适应不了一中，」齐天逸嫌麻烦，带皮啃苹果，「今天来的这么晚，你最近是不是不逃课了？」


    夏踪抢过他的手柄，「就今天而已，因为......要收作业。」


    「英语课代表还当着呢？还在和那个什么班长一起当？」


    游戏任务越来越复杂，夏踪盯着屏幕，没空理他。


    英语课代表负责的事情，听李惠琪说，在他转过来之前也一直是班长在做。


    班主任无非是想让他跟着班长熟悉一下班级环境。


    但是，陈京奚讨厌他。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那样。


    所以，他也讨厌陈京奚。


    第3章


    隔日，夏踪踩着铃声到教室，课桌上多了几张纸。


    是上次月考的答题卡。


    他没看，直接把它们一股脑儿塞进抽屉。


    夏踪的书本不多，但因为不会做整理，抽屉已经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占满了。


    他扒拉开杂物，抽出据说是某位高考状元整理的知识点合集，滥竽充数混进其他晨读的人里。


    晨读后是晨会，中间有五分钟是收作业的时间。


    夏踪昨天没碰过笔，也没作业可交。


    「月考成绩出来了，我们俩的分数一模一样！」李惠琪把自己的作业交给郑好，转过身和夏踪说话。


    夏踪汲了一口牛奶，继续精卫填海式地补作业，「哦。」


    「是每科都一样！」


    夏踪抬头，「真的吗？」


    「我专门去成绩公告栏上看的。」


    「公告栏......是什么？」


    转入实验一中也有一两个月了，夏踪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


    李惠琪决定带他去见世面。


    其实就在高二教学楼楼底下，夏踪经过那里无数次，从没往那张榜上瞟过一眼。


    夏踪在末尾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位次——


    原来他们学校高二学生有这么多。


    李惠琪笑嘻嘻地说，「看来前后桌坐久了连分数都会变得一样。」


    「是很巧。」夏踪往前继续找。


    虽然暂时没找到那个谁谁的名字，但他发现，他们班的倒数第三名，排在他和李惠琪前面的人，也足足比他们高出了两百分。


    「我们班，是不是就是那个......」


    李惠琪点点头，「就是那个重点班，你到现在才发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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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夏踪也没什么羞耻的，只是尴尬，「那，我们的分数不会拖累平均分吗？」


    「凭我们两个虾兵蟹将扭转不了干坤的。」


    「也是。」


    夏踪突然就懂了，李惠琪朋友这么多还非要和他混熟的原因。


    「一起加油，下次我们争取从345考到456。」李惠琪信心满满。


    夏踪尚在冲击中，「嗯」了一声。


    他这次长了教训，直接看最左边：


    1陈京奚678分


    跟456之间还隔着一个567呢。


    「班长是特例，我们目标先别定太高，」李惠琪招唿他，「走吧，回去背单词，一会儿该听写了。」


    时至今日，她终于拉拢了这位战友。


    太不容易了。


    夏踪和李惠琪一前一后从后门走进教室，早会已经进行了一会儿。


    几个坐在前排的人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班主任站在讲台，继续总结已经结束了的月考。


    重点班，感觉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飘来的词彙。


    夏踪以为在那之后，他会在一所普通高中的普通班级里，安安稳稳地度过剩下的一年半。


    「大家注意一下选择题的题号，不要涂错答题卡，」刘丰水拍了拍桌面，吸引注意，「咱们班这次有同学涂错答题卡了，很可惜。」


    「涂错答题卡，谁啊。」


    「不要告诉我是班长，我会更想死的。」


    「安静一下，还有点时间，我们来听——」刘丰水的手机不适时地响了，他正想关掉，瞄了一眼来电人，语气尴尬，「是校长，我去接个电话，那个班长,还有...夏踪，你们俩组织一下听写。」


    夏踪抬眼。


    那个人站了起来，凳脚摩擦地面，抵在后排课桌底下的横槓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陈京奚左手握着一本英语教材，朝他的座位走过来。


    夏踪忙去找自己的英语教科书，抽屉里乱堆的东西此刻变成了阻碍。


    教室后排，陈京奚站在夏踪侧后方，翻开英语教科书单词那页，又瞥向窗外。


    老师打完电话匆匆离开，看样子是真打算让他们自己听写。


    「还没好吗？」陈京奚垂眸，视线不经意撞入前面的桌洞。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学生的抽屉，会同时像垃圾场和哆啦a梦的口袋。


    夏踪费劲找出一本封面是英语的教材，还没等他完全抽出来，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错了，不是这本。」


    他把书重新插了回去，不再做无用功。


    夏踪轻轻拍了拍前座，「惠琪，借我本英语书。」


    陈京奚手指蜷了蜷，又松开。


    「等等哈，我马上打好小抄了。」时间不凑巧，李惠琪正在往小纸片上滕单词和短语。


    「没收了，」陈京奚提起她的教材，往后排桌上扔了一本，「打小抄还这么正大光明，看来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怎么会，」李惠琪差不多抄完了，把小纸片塞在作业本子底下，一本正经开玩笑，「班长你不要妄自菲薄。」


    在夏踪桌子上斜躺的教材显然之前被保管得很好，没卷边也没折角，上面也没有花里胡哨的卡通贴纸和亮片。


    不是李惠琪的。


    「听写范围在昨天那张纸上，你来报，」陈京奚绕到他身后，催促，「动作快点。」


    夏踪捡起他给的书，翻到词彙表那页，上面做了笔记，简洁，字迹漂亮。


    「announce，certainty，instruct......」


    他之前在的中学也有听写，但不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


    夏踪报着报着，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幼儿园刚学拼读的阶段。


    少年悠扬的嗓音迴荡在教室，埋首疾书的人心里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说的英语，真像英语。


    几十个单词被夏踪加快速度报完，他把书还给陈京奚，「谢谢。」


    「不客气。」


    陈京奚接过，书嵴上还残存着温度。


    他莫名其妙联想到小孩子温热的手。


    然后陈京奚立刻想明白了原因。


    刚才某人的发音，标准得像个...小学生。


    「你周末去不去唱k？」李惠琪转过身问他。


    「不去。」夏踪喝了口茶，准备待会收拾桌子。


    「那以后再去，你声音这么好听，唱歌肯定更好听，」李惠琪嗅了嗅空气，目光锁定在夏踪的保温杯，「好香！你在喝什么？」


    「嗯？」夏踪看了一下杯底确认，「应该是红豆薏米茶。」


    舅舅今早给他的。


    「你现在就开始养生了吗？」李惠琪直接上手揉夏踪的脸，「怪不得皮肤这么好，你怎么就不长痘？」


    夏踪躲避不及，只得被迫承受，「你快回去学习吧，不是要考456吗？」


    「那你也学，我们一起考456。」


    「嗯嗯。」夏踪散漫地应了两声，抬眼望向前排中间的人。


    又在学习，不愧是678。


    临近暑天，中午闷热了许多。


    夏踪在家里吃完中饭休息了一会儿，骑自行车返校的短短几分钟，额发已经被汗水粘湿了。


    他不敢想像以后自己中午还要顶着大太阳往返家和学校。


    绝对会被热死。


    「学校食堂也挺不错的，你可以试试，」午间小测验完了以后，李惠琪给出自己的建议，「或者，你让家里人送饭过来也可以，反正我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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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踪刚转过来的第一天，去过食堂，不过刚踏进不到三十秒，他又退了回来——


    人实在太多太吵了。


    但让舅舅或者姜阿姨来送饭又不太现实，餐馆也很忙。


    「我明天再去看看。」多吃几次说不定就适应了，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夏踪想。


    李惠琪莞尔，「放心好了，我明天陪你。」


    夏踪顿了一下，「谢谢。」


    「夏同学，你、你要是做完了小测验的话，可以交上来。」


    郑好站在夏踪座位旁，手里拿着一叠已经收上来的测验纸，小声提醒。


    周围的几个人回过头，包括李惠琪，都在默默替郑好尴尬。


    夏踪不写作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别说这种限时在二十分钟的小测验，他一次也没交过。


    「哦。」夏踪被她诚挚的眼神盯着，羞耻心罕见地冒了出来。


    他一向应付不来温柔认真型的人。


    他抬起臂肘，把压在下面的测验纸交给她，「是这张吧？」


    「嗯。」郑好点点头，把他的一齐收了，放在讲台上。


    「完蛋了，郑好把你的放在了最上面！」李惠琪替他着急，「你写名字了没？」


    「写了。」夏踪如实以告。


    「你写啥啊写，交白卷还写名字？」


    夏踪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她的意思，「不是白卷，我写完了。」


    「啊？」轮到李惠琪愣了，「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没写。」


    「这有什么道歉的，我中午无聊而已。」


    无聊是真的，夏踪没有午睡的习惯，他常常为中午空出的一大段时间干点什么苦恼。


    郑好回到座位，同桌乔慧慧问她，「你干吗去问夏踪交不交，他不是不做作业的吗？」


    「我也以为他不写，我收李惠琪测验纸的时候看到他有道大题填了答案，顺势就问了。」郑好在女生面前，说话要比在异性面前流利得多。


    一道中等题，没写什么过程，但答案是对的。


    下午第一堂就是数学，一头大波浪的女老师提着粉色的包包进教室，「中午休息好了吗？」


    「没——」下面齐声回答。


    「没休息好也别给我打瞌睡，打起精神来，」严茉手握三角尺敲讲台，「现在节奏会加快，五月底结束新课，跟不上的使劲跟，没多长时间了。」


    比起其他老师，她更讲效率。


    对夏踪来说，在她课堂上的每一分每一秒，身边都好像有一只鼓在「咚咚咚」地敲。


    十分钟的课堂小练时间，耳边的「鼓点」终于歇了下来。


    严茉开始改午间测验，第一张纸的署名引起了她的注意。


    开始交作业了，是个好兆头。


    一道题一道题改下去，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第4章


    按照夏踪上次月考的成绩，就算高三再努力一年，恐怕还是连本科都考不上。


    是个让人头疼的学生。


    这次的午间测验是阶段性的，十道选择两道大题，考前一段时间学的内容。


    夏踪的答案都是对的。排除掉他抄其他人的情况，夏踪前段时间学的应该还不错。


    她放下心，继续批改其他人的测验。


    「郑好，待会儿发下去，有问题的地方我都圈出来了，这次题目不难，但要仔细，你们等下自己看看，有多少人最后一道大题忘记讨论第三种情况了？」


    严茉抽出陈京奚的测验纸，先还给了他，「班长，下课你把自己最后一道题的解题过程抄到黑板上。」


    「过程写不完整的人，自己去借班长或者郑好的习题册学习一下人家是怎么写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收到自己测验小试卷的李惠琪一下焉了，「我好多圈啊。」


    「你也错太多了吧。」


    张喆站在她身后，夸张地说了一句。


    「要你管。」按照严茉的要求，小测验和考试错了题都是要摘在错题本上的。


    她不想这么麻烦。


    张喆有被呛到，「你不会做的话我可以教你，反正我下节课也没事做。」


    下节音乐课照常上，因为他们班很「幸运」地抽中了在高三毕业典礼上合唱的任务。


    「滚，」李惠琪不喜欢他施捨的语气，「反正郑好会教我，再不行，班长也可以。」


    「你们在说什么？」在黑板上抄完过程的陈京奚下来，拎起她的测验纸看，「哇，你是笨蛋吗？」


    「是是是，我是，」在帅哥面前，李惠琪没脸没皮地笑着，「所以好心的班长，你教教我呗。」


    张喆不断地朝陈京奚使眼色，陈京奚跟没看到似的，「你哪不会？」


    李惠琪无辜地眨了眨眼。


    「好吧，你会哪几道？」


    「第一和第三道。」李惠琪飞快地指了下最简单的两道选择题。


    张喆这下宽心了，班长肯定会知难而退。


    「好吧，不过全教完你得请我吃饭了。」


    「那是必须的。」李惠琪笑着说。


    站在他们旁边的张喆傻眼了，他呆呆地看着班长随便往后面一坐，铺开李惠琪的小测验纸。


    看这架势是真的要给李惠琪讲题，还不是一道两道。


    班长真的知道他喜欢李惠琪吗？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夏踪从外面回来，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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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占了他的桌椅，正在给李惠琪讲题。


    「班长，你手上有粉笔灰，都沾我笔上了。」李惠琪没太认真听，她只想要班长在她草稿本上写的解题思路，这样她就可以直接抄到错题本上。


    陈京奚接了她递过来的湿巾擦手，「有求于我还这么讲究。」


    「班长你又不懂，那是动漫联名款，我抽了好多盲盒才抽到本命角色，当然珍惜了，」李惠琪心疼地擦了笔，「你等手彻底干了再拿。」


    夏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李惠琪先发现了他，「快过来，班长在讲题！」


    学渣之间当然需要互帮互助，班长讲题这么好的机会李惠琪自然不会忘了战友，「现在讲到第五道了，前几道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陈京奚照旧坐着，没有要起来把座位还给他的意思。


    夏踪开始怀疑自己在他眼里是个透明人。


    好在是教学观摩月，教室后面还摆着几条空凳子。他搬了一张过来，李惠琪立刻腾了位置给他。


    他和陈京奚头对头，距离有点近。


    更热了。


    「第九第十我跳过，反正你也听不明白，」陈京奚直接开始列第一道大题的思路，「你不会证明是因为你没找全条件，简而言之就是你真的笨，没救了。」


    「班长，你好好教行吗？」李惠琪嘟囔。


    陈京奚放下笔，「我教了，你听了吗？现在给我说说上道题怎么做。」


    「啊？夏踪听了，你问他吧。」做小动作的李惠琪被抓包，很有把握地说。


    陈京奚掀起眼帘看他，似乎现在才注意到他。


    夏踪心里说不上来有些气，冷冷道，「我没听，你现在可以把座位还给我了吗？」


    这话换班上其他人对班长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夏踪的话，就有点微妙了。


    经过这一两个月来的相处，大家基本上都在心里默认了——


    班长和夏踪不对付。


    说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班长唯独对夏踪，是冷着脸的。


    夏踪站了起来，俯下眼看他。


    陈京奚也站了起来，目光一直落在小测验纸上。


    「抱歉，我忘了这是你的位置。」


    夏踪扯扯嘴角。


    原来他存在感这么低。


    「没关系，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你下次记好了。」


    夏踪拆了一袋纸巾，就在陈京奚眼皮子底下挑衅似地把他碰过的桌子和坐过的椅子擦了一遍，揉成团，准确无误地投进垃圾桶。


    气氛变得尴尬，两个人都抿着唇不说话。


    李惠琪打圆场，「夏踪你别怪班长，我让班长坐下的。」


    夏踪不是个较真的人，她经常玩他的东西，也没见他在意过。


    都怪她，为了省这么一点麻烦去问班长。


    保不齐班长和夏踪真有什么矛盾是她不知道的。


    「好，我记住了。」


    陈京奚转身，面无表情的样子在其他人眼里有些吓人。


    音乐课，老师走进教室，里面安静地让她下意识以为她的课又被别的正科老师占来考试了。


    她出去在走廊晃了晃，确认里面没有其他老师才敢再走进去。


    「你们是不是有很多作业要做啊？」她问了下，没人回答她。


    李玥有些尴尬，「那咱们练半节课再写作业好不好？」


    讲台下传来稀稀拉拉几声「好」。


    她调整好心态，「我们月底的合唱需要钢琴伴奏，曲子不难，当然我来也可以，如果是学生更好，你们有自荐或者推荐的吗？」


    这年头的小孩多多少少都学过点乐器，李玥又问了一遍。


    「曲子真的不难，练几次就够了。」


    她环顾教室，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后排。


    李玥和夏踪是住上下楼的邻居，年初夏踪一家搬过来的那天她撞见过一台立式钢琴被工人运上来。


    夏踪妈妈和邻里打了招唿，沟通过孩子弹琴的时间。


    撑着脑袋想事情的夏踪get到了邻居老师的意思，但因为刚才的事不想说话。


    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蠢多冲动。


    他真的犯不着这么做。


    这下以后再正面遇上，估计都得拔刀了。


    夏踪刚动了动，想摇头拒绝，下一秒就听见邻居在讲台上如蒙大赦地说：


    「好了，就由夏踪同学给我们伴奏了，还有谁想伴奏的话就去和小踪、不，夏踪同学商量。」


    夏踪：......


    他没有自荐，真的没有自荐。


    煎熬的四十五分钟过去，李惠琪转过身，问他，「夏踪，你还会弹钢琴啊？」


    夏踪没空回答太多，应了一声，起身追出去。


    着急回家炖汤给爱人喝的李玥已经猜到夏踪想跟她说什么了，她先发制人，把一把糖塞进夏踪手里，「好了好了，我都懂我都懂。」


    夏踪抿唇，然后，很没出息地被糖果治癒了。


    他背抵着墙，把糖踹进裤兜，想自己该不该跟陈京奚道歉。


    人家好歹也是来讲题的。


    「同学，你也出来晒太阳？」说话的是隔壁班的女生，夏踪对她有印象，因为她的书包是自己做的，特别漂亮。


    夏踪笑了下，「出来透气，这么热，谁出来晒太阳。」


    「也是，」他笑了以后，女生也没有那么紧张，「那个，我是隔壁班的，能拜託你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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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夏踪垂眸看她。


    「其实我想出国学服装设计，但需要准备作品集......」方钰蕊的声音越来越小。


    涉及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夏踪的眼神有些困惑。


    方钰蕊注意到了，连忙凑上去解释，「我不是骗子，在社交平台上有帐号，就是想请你当模特拍几组照片，有报酬的。」


    问出来前她没抱什么希望，因为她只在走廊上碰见过夏踪几次。


    「当然可以，」夏踪没想太多，「反正我闲的很。」


    他报了自己的联繫方式，方钰蕊脸上完全藏不住开心，她的朋友们围上来，一边瞄他一边悄悄问方钰蕊什么。


    夏踪自觉不好再待下去，回了教室。


    桌上多了几张空白试卷，他们班几门课里化学进度是最快的，已经学完了，现在就进入了通过考试查缺补漏的阶段。


    笔尖落在柔软纸张的那瞬间，夏踪觉得自己，真的快闲疯了。


    下课后，他破天荒地和班里其他人一样上交了两张练习卷。


    地中海化学老师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你写完啦？」


    「写完了。」


    讲台一角码着两张已经改好的练习卷，夏踪不小心瞥到了上面的字迹——


    和那本英语书上的一样。


    他有些烦躁。


    第5章


    坐落在城市中心地段的西餐厅内，服务员正在和几位刚来的客人道歉。


    他们提前几个月才预订上的座位，过来却发现被一位少年坐着，想上前提醒还被服务员远远地拦住了。


    身姿婀娜的女老闆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服务不周，实在抱歉，换成包间可以吗？」


    这家餐厅的包间有资格限定，仅限少部分会员。


    被占座的几个客人单纯只是想来打卡，没想到能被升级成包间，自然没不乐意的。


    白画屏吩咐一个服务员领他们进包间，转过身，收了笑意，看向正中间占座的少年。


    餐厅内淌着优雅小众不过时的古典音乐，白画屏的眉微微皱着。


    她花大价钱请来的国外演奏家，正正好好对着低头刷手机的男生。


    男生表情始终淡淡的，注意到她的视线后朝她投来一眼，伸直腿，架在了桌上。


    穿旧了的运动鞋挡住了半支早上刚从比利时空运过来的玫瑰。


    白画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


    还有其他客人在。


    不过她还是忍不了。


    「陈京奚，你在这干什么？」虽然很生气，白画屏还是尽量往小了控制自己音量。


    毕竟是继子。


    陈京奚自言自语，「一般来说，做到这种程度，才会生气吧。」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白画屏的眉皱得更深了。


    对方像是在看她，又没在看她，「我不知道，所以在确认。」


    才坐了那么一小会儿他的座位就炸毛，陈京奚想不明白。


    但是，味道，很好闻。


    「你爸要来？」白画屏接了个电话，确认日期后神色古怪。


    陈京奚搁下腿，收起手机，「五分钟后到。」


    不是一个月一次的所谓「家宴」，陈启和纯粹是心血来潮，仅仅是和儿子沟通了一下就约在了自己新婚妻子的餐厅里一起吃饭。


    他同时是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妻子的贊助人，更准确地说，不止是西餐厅，连西餐厅所在的大楼都是他的。


    「坐吧，画屏。」父子先后落座，陈启和心情看上去不错，开口让杵在一旁的白画屏坐他身边。


    在餐点上来之前，陈启和把一张卡推给了儿子，「前几天我跟宋总聊天，才知道他孩子跟你差不多岁数，你找个时间跟他们那些人认识一下，不需要你做什么，请客就行了。」


    「好的，爸爸。」陈京奚没推拒，顺着父亲的意接下了卡。


    陈启和越看自己儿子越满意，和圈子里其他公子哥不同，陈京奚打小聪明，又吃得苦，样样都没落下，样貌品性放眼全市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今天签了个大合同，心里得意，嘴上也不顾忌，「你也到了交往女生的年纪了，有看上的就去追，放开点，别搞大人家肚子就成。」


    白画屏脸上有些不自在。


    「爸爸，你开玩笑的吧？」陈京奚低头切牛排，似乎不习惯谈这种话题。


    陈启和大笑了几声，继而端起酒杯，「你多见见世面就不会这样了，都怪你爷爷，非要让你规规矩矩上学。」


    提到自己父亲，他想到了什么，不说话了。


    陈京奚很识趣地没有接话。


    父子俩吃得很快，白画屏没什么胃口。当陈启和吃完，看到她盘子里剩下的一大半牛排，有些不悦地瞪了她。


    白画屏低眉顺眼，暗暗怪自己不识相。


    陈京奚送父亲上车，回来取自己的外套。角落里，他新来的继母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看来还没习惯。


    他转身，却被白画屏叫住，「你吃饱了吗？」


    陈京奚回头，表情没什么变化。


    「再陪我去吃一顿吧，」白画屏把自己的外套拿上，自作主张，「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胃口不都挺大的，省得晚上饿肚子。」


    她有一个年纪和陈京奚差不多大的弟弟，在生病之前，一餐能吃三大碗饭。弟弟同学来家里做客，她还得用电饭煲蒸两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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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慕渐落，车窗外的景色变得熟悉，陈京奚坐在后座上，意识到白画屏带他来了学校附近。


    suv停在一处小区楼下，一排看上去油腻廉价的餐馆和十几分钟之前呆过的西餐厅截然相反。


    陈京奚下车，没什么目的地跟着自己的继母走进其中一家餐馆。


    他还在理清白天发生的事，试图给自己和对方的行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画屏找了一张最干净的桌子坐下，怕被这个龟毛的继子嫌弃。


    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他们是唯一的客人。老闆在后厨忙活，大概在做清洁，碗盏在水槽里乒桌球乓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


    在刷碗的王慧芳眼尖，透过帘缝瞅见了已经坐下的客人，忙走出来。


    「哎呀，忘挂打烊的牌子了，」她歉笑，「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厨子刚刚回去了，我们这关门早。」


    「夏叔回去啦？这个点？」白画屏有些意外，她以前经常这个点来这打包吃食送去医院。


    女客人出声了王慧芳才认出她，「是屏屏啊，瞧我这记性。老夏刚给小孩送夜宵上去，现在估计在盯小孩吃饭，你不嫌弃的话我给你们烧几道菜，还没关灶呢。」


    「夏叔啥时候多了个小孩子？」白画屏立刻八卦。


    「是外甥，长得水灵灵，你夏叔可宝贝得很。」王慧芳擦了擦手，给他们倒茶。


    「外甥几岁啦？」


    「十七还是十八，三月尾过来这边念高中。」


    从进门起一直表现得兴致缺缺的陈京奚抬起目光，白画屏偏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和王姨聊天。


    他们刚才已经吃过了一些，菜点得简单，没过多久就端上来了。


    「小伙子放开吃，」王慧芳上完最后一道豆腐，招唿陈京奚，「要腌菜吗？」


    「我们要吃自己去拿，王姨你去忙你的。」白画屏替陈京奚回答了。


    不知道是这里的菜合他口味还是他晚上真没吃饱，坐她旁边的继子动筷子夹菜的次数已经超过了白画屏以往看到的总和。


    「腌萝蔔在那边台上，挺好吃的，你去盛点尝尝？」她指了个方向，继子放下筷子很快站了起来。


    白画屏突然想到，陈京奚和她一样，也是一路读公立学校过来的，一日三餐基本上都在学校食堂解决。


    怪不得会觉得家常菜好吃，可惜他还没尝过青北叔做的。


    陈京奚端上碗转身，不小心绊倒了旁边的凳子，半搭在上面的书包随之掉在地上。


    纯湖蓝色，拉链扣上还吊着一只小黑猫泥塑。


    陈京奚愣了几秒，在白画屏过来捡起书包的时候才回过神。


    「不会是你同学的吧？」白画屏把书包放回原位，逗他，「看个书包也出神，你是不是暗恋夏叔那个水灵灵的外甥女？」


    陈京奚没什么反应，端碗回自己座位吃。


    结帐是白画屏来的，陈京奚站在柜檯旁，垂落的手碰上招财树盆栽的绿叶。


    「王姨，我找不到书包了！」


    在静悄悄的夜晚更显清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招财树的叶子微微颤动。


    夏踪嘴里喊着找书包，动作一点也没语气里那么着急。


    他直奔冰柜取了一瓶酸奶，拧开盖子灌了一口，「我记得我好像扔这忘拿上去了。」


    两双眼睛忽的对上——


    夏踪唇边沾着一层白色奶沫，陈京奚的手心攥了一片叶子。


    着急跑下楼算是剧烈运动后的夏踪被冰凉的酸奶呛到，咳嗽了几声。


    王慧芳掀开帘子出来，「我放在台子旁边了，找到了吗？」


    「看到了，谢谢王姨。」夏踪心里梗着说不上来的尴尬，取了书包单肩背上，没半刻逗留地离开了。


    被撇在一边的白画屏也有点尴尬，她哪里知道水灵灵也可以形容小男生。


    不过那男生确实长得挺水灵。


    「真是你同学啊？」回到车上，白画屏问。


    陈京奚「嗯」了一声，没下文。


    道路两边的霓虹灯在快速倒退，陈京奚开了车窗，夜晚的凉风混杂着街道的气息吹进来。


    原来他住这。


    小区某栋楼下，不知道从哪飘来一两声细弱的猫叫，小飞虫绕着路灯飞舞。


    夏踪停下脚步，张望了一下周围才知道自己已经走过了。


    脸有点烫，他不自觉地用发凉的指尖去碰。


    小指触到自己上唇边，夏踪...更尴尬了。


    他继续往前走，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方向不对，又懊恼地掉头。


    第6章


    熙熙攘攘的学生食堂，李惠琪端着自己的餐盘挤过好些人，才找到已经坐下等她的夏踪。


    「中午吃饭的人是最多的，幸亏你动作快，不然我们连位置都占不上。」李惠琪在他对面坐下，庆幸地说。


    头一回在食堂买饭的夏踪沉浸在自己终于完成某项任务的满足感中，忽略掉了周围的嘈杂声，「我排的窗口人少。」


    李惠琪盯他的青椒肉丝面和煎饺，困惑，「那个窗口现在也开始卖煎饺啦？我以前去的时候怎么没有？」


    「我没要煎饺，阿姨说是送的。」夏踪挑了一根肉丝送嘴里。


    没他想像得那么糟糕。


    「真好，你面里拌的肉丝也远远超过了平均量。」李惠琪搅了一下自己碗里全是胡萝蔔黄瓜的炒饭，无比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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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气。」


    夏踪又确认了一遍，他怎么觉得还少了点？


    要是他舅舅的话，装的可比这多得多。


    「李惠琪，你们旁边有人没？」


    张喆「哐啷」一声把自己的盘子搁他们桌上，本来只是想耍个帅，但本人似乎也没预料到会发出这么大声音，所以也跟着被吓了一跳。


    随后是左翔宇和陈京奚。


    餐桌基本上是六人座，原先和夏踪他们拼桌的人已经吃完走了。


    「那不是有位置，非得凑一堆是吧？」


    李惠琪烦张喆，所以连同他后面的两个人也一起嫌弃上了。


    「都是同班同学，来了你还赶我们走。」左翔宇率先在边上坐下，开始狼吞虎咽。


    张喆也赶紧在他对面坐下。


    中间空了两个位。


    夏踪咬了口煎饺的功夫，旁边就多了个人。


    标准尺寸的桌椅不够两个一米八几的男生舒展开，夏踪的手肘被贴着碰了下，随意敞着的大腿和某人挨了一瞬，又迅速分开。


    挤。


    大概他旁边的人也意识到了这点，换了一只手拿筷子。


    「汤都被盛完了，你们要饮料吗，我去买。」左翔宇被自己加的佐料辣得不行，主动提议。


    张喆伸手，「我要冰可乐！」


    「那我都买可乐了。」说完，左翔宇朝班长眨了眨眼。


    「别买冰的，」陈京奚递出自己的卡，「多挑几种过来。」


    「okok，班长请客班长说了算。」左翔宇就等着这张卡呢，接过立马跑腿去了，顺便拉上张喆一起。


    他们走后，李惠琪有感而发，「一个人养活一群小弟，班长你辛苦了。」


    「是一张卡。」陈京奚纠正她。


    「没差啦，不过班长你平常吃这么多吗？」


    满满一盘，感觉什么都有的样子。对比起她的，起码多了一倍。


    「女生吃得少而已，男生都是这样的。」陈京奚偏过目光，看夏踪的饭。


    一碗面，三个煎饺。


    能饱吗？


    李惠琪一会儿瞄瞄班长，一会儿瞄瞄夏踪，她怎么感觉他俩之间其实也没多大矛盾啊。


    昨天为什么像要吵起来了？


    说不定是因为...不熟？


    夏踪对身边的人挺好的，班长也一样，说不定只是相处太少的缘故。


    「班长，吃完饭能看看你月考答题卡呗，」李惠琪决定为他们尽早熟悉起来牵线搭桥，「我和夏踪约好了下次要考456呢。」


    夏踪手一松，筷子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陈京奚低头帮他找，捡起放在桌上，「脏了，新的在那边。」


    一句简单的「谢谢」硬是让夏踪张不开嘴，他离座去取了新的筷子，再回来也还是一言不发。


    李惠琪吃完了，捧着脸观察他们。


    虽然班长对夏踪的表情、语气有点冷，最起码还愿意沟通，夏踪是完全不想开口。


    是不是别扭了？


    「你们两个赶紧合好吧，」李惠琪调整计划，选择直接攻破，「交换吃的，就当握手言和了怎么样？」


    「在说什么？谁和谁合好？」左翔宇和张喆一人提着一袋瓶子、易拉罐过来，堆在桌上。


    左翔宇刚问完，就见班长主动把自己盘子里的荷包蛋挑到了夏踪碗里，刻意放低的音量减去了几分冷意，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合好吗？」


    这谁？他不认识。


    和班上其他人猜测班长和新来的转学生有矛盾不一样，左翔宇只是单纯觉得班长对待夏踪很特别。


    说不上哪特别，平时班长和他们的相处就是普通高中生的感觉。


    除了大方点，优秀点，班长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喜欢耍帅，间歇开朗，脸上挂着笑，偶尔活泼过头也让人有点讨厌。


    到了夏踪这里，普通的感觉却消失了。


    左翔宇在班长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个性。


    与众不同，但让人难以接近。


    合好......


    对陈京奚的行为，夏踪只能想出一种解释——


    在李惠琪面前做样子。


    不过李惠琪也是他朋友，这样子他也必须做。


    夏踪握筷，夹了一个煎饺给陈京奚。


    「鼓掌！」张喆带头，拍了几下手。


    李惠琪没想到他们这么配合，正愣着，慢了半拍才跟着鼓掌。


    「饮料传一下，」左翔宇取了罐可乐，把剩下的推过去，「我买了好多种呢。」


    塑胶袋被扒拉开，种类的确很多。


    李惠琪挑了瓶苏打水，「你们也太让班长破费了吧。」


    「什么叫我们，可乐才二块五一罐，你看看其它的，这些贵不拉叽的东西，不都是给你们买的？」


    张喆不服气地把其他饮料倒出来，一瓶肚子圆圆的牛奶滚到桌子边缘，夏踪伸手挡住。


    塑料包装膜上印着一只卡通可爱牛牛。


    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李惠琪和张喆吵架上，他悄悄地把牛奶立在自己碗边。


    陈京奚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又把拣好的酸奶放了回去。


    「班长，我听老刘说你明天请假去参加比赛，什么比赛啊，也不跟我们说说。」


    左翔宇听不下去他们俩的吵架，索性转过身和陈京奚聊天。


    「什么比赛？」


    李惠琪和张喆异口同声，三双眼睛同时盯着陈京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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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心吃东西什么也没听清楚的夏踪稀里煳涂地从众，也去盯陈京奚。


    「没什么，挺普通的。」


    夏踪听他说完，还是没搞懂他们在说什么，继续吃面。


    「体育方面的？」张喆猜测，「班长你还在练吗？」


    高一某段时期班长也隔三差五请假，理由一律和体育项目相关，但就是不知道班长在练什么。


    「兴趣而已，」陈京奚夹起盘子里的煎饺，「刚好我也想逃课。」


    夏踪被这个「也」字cue到，没忍住用筷子戳烂了碗里的荷包蛋。


    其实动脑子想想，夏踪差不多能明白陈京奚讨厌他的原因。


    他高二下开学快一个多月才转学过来，是个脑子能转的人都清楚他是托关系进来的。


    成绩差还爱逃课，没交过几次作业，和这个重点班格格不入，不知道给身边人添了多少麻烦。


    「真羡慕。」张喆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班长是要背着他们参加什么保送性质的学科竞赛。


    李惠琪早吃完了，老远儿锁定学委的身影，和他们几个男生说了一声就去追郑好提前预定小测验答案了。


    「她落了一袋甜甜圈，」左翔宇拎出她座位上的小袋子，「藏得够好的啊，生怕要分给我们是吧。」


    巧克力涂脂上绘了不少星空图案，他怜悯地看了一眼疑似和李惠琪在谈的夏踪，「她都捨不得拿出来给你吃。」


    夏踪抬眼，「是我吃饭前给她的，她可能忘了。」


    左翔宇愣了半秒，讪讪坐下，「撑饱了。」


    张喆心里不是滋味，夺过，「李惠琪不说她减肥吗？这些热量这么高，她不吃的吧？」


    「我有控制热量。」夏踪觉得他们有点莫名其妙。


    「你自己做的？」左翔宇震惊，他哪里是要被狗粮撑死了，明明就是要被成吨的狗粮压死了。


    夏踪没否认，餐桌上一下子陷入沉默。


    他感觉自己旁边的人动作明显变僵硬了不少，一筷子菜夹了半天也没抬起来。


    男孩子，喜欢烘培，估计又踩到他讨厌的点上了。


    夏踪端上自己的餐盘起身，「我吃好了。」


    左翔宇犹犹豫豫发言，「这看上去挺好吃的，我能吃一块吗？就一块？」


    「......你去问李惠琪，我已经送她了。」


    「那她肯定不会拒绝我，我先吃了。」


    左翔宇立刻拆开，再被阻止之前一口下去一个，「好吃！这块甜甜圈是来拯救世界的吧？」


    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听上去中二，夏踪还是受用得很，「奶油夹心的更好吃。」


    「这个果酱夹心的也好吃！」


    左翔宇说着又眼馋地瞄向了袋子里的其他口味，期间不知道被谁侧了一眼。


    他收回目光，把甜甜圈推给陈京奚，「还是班长捎去给李惠琪吧，他自制力好，还不吃甜的。」


    陈京奚放下几次想抬起又抬不起的筷子，接过那袋子甜甜圈站起来还给夏踪，笑了一声，「你比李惠琪小气多了。」


    夏踪怔住，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班里这么多人，你只送李惠琪，太小气了。」张喆附和。


    夏踪随即反应过来，「等下次吧。」


    --


    atk俱乐部，黑金色队服的教练正在领几个新註册的会员参观馆内设施。


    新会员的平均年龄在二十一二岁左右，已经算是註册年龄较晚的一拨了。


    atk是一家老牌拳击俱乐部，不仅仅是培养职业拳击手的基地，还是国内少数几家有资格独立承办职业拳赛的组织之一。


    入选atk俱乐部的会员要么是教练从一些从各种青少年比赛挖来的苗子，要么就是和这一批新来的人差不多，都是从其他拳馆挑选出来的佼佼者。


    「一馆明天要承办市里的锦标赛，拳联的人在检查，现在要训练的话去二馆，」薛正阳带他们几个在正馆遛了一圈，拐去了别馆，「正好我们俱乐部的预备王牌也在那做赛前训练，你们碰个眼，过不了多久，你们肯定要跟他打上一次。」


    刚加入atk的几个会员没吭声。像他们这样的职业拳手，被ko几次，商业价值就可能直接降为零了。


    没人想当绿叶。


    穿过集中训练场地，他们走进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的透明玻璃墙后，是一间间用绿漆铁丝网隔开的单人训练。


    他们在尽头停下，薛正阳转向右侧，蹙眉：


    「京奚，你还在练直拳？」


    只隔着一层玻璃，新来的拳手一下就锁定了教练喊的人。


    刺目的灯光下，正在练习空击的少年格外引人注意。他裸着上半身，肌肉线条起伏流畅，手上戴的拳套颜色和教练身上的队服一致，是atk的代表色——黑金。


    和稍显稚嫩的外表不同，少年挥出的直拳干净有力，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没有几年的不间断训练打不出这么漂亮的直拳。


    平常他练两三个小时薛正阳也不会多说什么，明天就要比赛了，这样一直练同一个动作倒显得他有什么心事。


    「够了。」薛正阳再次提醒。


    陈京奚停下挥击，闭上眼睛，汗水沿着额头流下，滴落在橡胶垫上。


    「做了多少组了？」薛正阳让其他教练继续带那几个人参观，捡起旁边的训练表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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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京奚喘着气，睁开眼，「不知道，没记。」


    「你在想什么？」薛正阳好奇。


    他们atk俱乐部优秀的拳手一抓一大把，但陈京奚是他见过的拳手里面最心无旁骛的那个，训练也好，比赛也好，他只专注自己，不会被教练、对手或者观众的言语和情绪牵绊到。


    在竞技体育领域，也算是种天赋。


    薛正阳还是第一次见他分心。


    「在想......甜甜圈，什么味道。」


    陈京奚摘了拳套，红色护手绷带已经有些松了。


    「甜甜圈不就是甜的吗？还能是什么味道。」薛正阳理所当然地回答。


    其实他也没吃过，一开始是以前打拳有忌口，到后面慢慢就不爱吃甜食了。


    甜的。陈京奚眼前第一时间浮现的不是那袋甜甜圈。


    是一只会把滚到边缘的牛奶瓶悄悄挪到身边的手。


    他以为那只手只会被主人上课睡觉时垫在脑袋下，没想到还会做吃的。


    第7章


    隔日，教室中间的一个座位边上，围了不少人。


    起因是他们昨天请假的班长脸上多了一块创可贴，在右脸颧骨的位置，想不注意到都难。


    「班长，你脸上这怎么了？」


    陈京奚一天没来上课，桌上多了很多东西，有别人分他的零食，有发下来的作业本，更多的是试卷，他边整理这些东西边回答，「没怎么，坐车不小心磕到了。」


    「比赛赢了吗？」关心结果的张喆挤过男生女生，问他。


    「这个，我本来就不擅长——」


    陈京奚念着提前准备好的台词，语气刻意低落。


    正前方传来一阵动静，陈京奚蓦地停下。


    其他人以为班长输了比赛不好开口，纷纷安慰：


    「输了也没关系，学习才是主业。」


    「是啊，班长你已经够优秀了。」


    ......


    夏踪把从办公室抱回来的几十本英语作业垒在讲台，如释重负，「作业领回来了，你们自己拿。」


    经过被人围着的座位，他下意识往那边瞥了一眼，然后听见：


    「赢了。」


    「班长你刚才在做戏呢？什么『我本来就不擅长』，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


    「恭喜，班长太厉害了。」


    ......


    人太多，夏踪没看到陈京奚的表情。


    但应该在笑吧。


    赢了比赛，还被这么多人簇拥着。


    在第一节英语课前，刘丰水走进教室，像是心血来潮，「大家的座位都快坐腻了吧，趁着这次月考完，我们调下座位，还是老规矩，先占先得。情侣就别坐那么近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行吗？班长待会儿组织一下，上课前搞定啊。」


    底下稀稀拉拉应了几声，基本上心知肚明。


    「又有瓜可以吃了。」班主任走后，李惠琪兴奋地转过身，小声和夏踪搭话。


    「什么？」夏踪没听明白。


    「就是换座位的事，老刘后半句才是重点，你没发现吗？」


    夏踪摊开一本漫画，摇头。


    「哎呀，就是情侣啊！」李惠琪八卦，「肯定是咱班哪对坐得近的鸳鸯被抓到了，老师不好单独把他们调开，索性就全班一起换。」


    「啊，哦。」夏踪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他在以前的学校习惯了。


    就说他认识的，光齐天逸一个，从高一开学起就换了六个女朋友，上次打游戏一起组队的那个女生，听声音不像是第六任，夏踪也不知道是新的还是旧的，没敢乱喊。


    「麻烦死了，换座位。」张喆嘟囔了一句，头往后仰，碰倒了左翔宇的水杯。


    左翔宇伸出食指嫌弃地把他的头推回原位，「换座位好啊，我不要和你坐前后桌了，看看你的头皮屑。」


    「你洁癖你换啊，我反正懒得搬了。」张喆呛他。


    「搬，当然要搬，」左翔宇扶正自己水杯，「班长你要换吗？」


    「坐中间挤得慌，」陈京奚侧过身，「我想坐后面去，至少空间能大点。」


    「这是班长你身材的问题。」左翔宇没办法不羡慕，「不然你和夏踪换个位置，他比你瘦点，正好我挪个位置，坐他后面去。」


    「喂喂，夏踪才来了不到两个月，才吃了他一个甜甜圈你就要脱离我们的阵营去他那啦？」张喆愤愤不平。


    「你多少天洗一次澡心里没点逼数吗，」左翔宇掏出纸来擦桌子，「恕我直言，夏踪的脚趾估计都比现在的你香。」


    「和我换，他睡觉不方便。」陈京奚转向后排。


    左翔宇抬起头，不知道刚才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被上上下下地扫了一眼。


    「那我们一起搬到夏踪后面？」


    陈京奚稍顿，「你比他矮，很多。」


    他有这么矮吗？在左翔宇怀疑自己的时候，陈京奚已经抬起了桌子。


    「哎，夏踪你想换座位吗？」李惠琪虽然更想和郑好坐，但也不想放弃和她一起争倒数的战友。


    夏踪有点晨困，单手撑脑袋指了个位置，「我想坐那，跨一脚就到教室外面了。」


    不过几秒，一张课桌标记了他指的地点。


    夏踪眨了下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李惠琪抚下巴，「你要不去跟班长坐，再跨一脚也能出教室。」


    「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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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是占了你要坐的位子？」


    陈京奚站得近，夏踪放下撑脑袋的手，仰起头看他，但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可以坐里面。」


    话音一落，夏踪面前的桌子被抬起。


    他本人坐在孤零零一张凳子上，窗户半开着，风颳过，腿还有点冷。


    不说夏踪，连李惠琪也还处在状况外。


    「班长还真...贴心。」


    陈京奚把他的课桌放在了离走廊只有一墙之隔的后排里侧，然后就去组织其他人换座位了。


    摊着一本少年漫画的课桌和整齐码着试卷的课桌并着，夏踪有点懵。


    他其实也不是那么想换到那去的。


    陈京奚在干什么？


    「你在班长旁边我就放心地去抢郑好了，加油，别忘了要一起考456！」


    李惠琪瞄准郑好原同桌乔慧慧和朋友商量的时机，搬起桌子直冲郑好旁边。


    在换座位的短短几分钟，班上直接乱成一锅粥。


    挟带火药味的争论声，桌子挪动时和地面的摩擦声，书本砸在地上的声音......


    无徵兆的混乱让夏踪有些心慌。


    他眼前的教室似乎在晃动，白色的墙和白色的大褂闪现出来，各种各样的人说话声音在他耳边絮絮，他的肩膀被谁推了一下，来自四面八方的声响好像要把他从里面扯开。


    「当心点，别撞到人。」


    一个沉稳的声音格外清晰，夏踪慢慢回神。


    陈京奚侧挡着他，指挥搬桌子的人往边上走。


    「班长，我要坐这。」要抢夏踪这个位置的人不乐意多绕。


    「又没人拦着你，」陈京奚帮忙抬着，开玩笑，「你抽屉里装砖头了，这么重。」


    「人类智慧的结晶肯定要比砖头重啦。」手上重量几乎为零的人笑嘻嘻地说。


    占着别人地方了。


    夏踪站起来，拎上凳子往新的位置走。


    陈京奚很快收回目光，和其他人交谈。


    离上课只有一两分钟，班上的人差不多换好了座位，混响渐停。


    坐他前面的左翔宇朝他挥了挥手，夏踪应了一声，放下凳子坐下，把头埋进臂弯。


    「第一节课就睡下了啊。」左翔宇挺直嵴背，自觉承担起为后桌挡老师视线的责任。


    陈京奚回了座位，无视左翔宇故意引起注意的咳嗽声，和新前桌任忱简单聊了几句，继续补昨天的作业。


    「这么快就换好了，」刘丰水走进座位排序焕然一新的教室，感慨自己班上学生的效率，「那我们就上课了，同桌互相批改一下昨天写的卷子，小组讨论一下错了的，还不会的我来讲。」


    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的手肘，夏踪支起上半身，余光瞥见一张填满答案的英语试卷。


    「你的呢？」


    「没写。」


    不管对方究竟怎么想的，在夏踪这里他就是明知故问。


    「我昨天请假了，还有其他作业要补，你帮我改一下？」一只红笔被扔了过来。


    夏踪偏过脸，第一次正视他的新同桌。


    他不至于连只红笔都没有。


    陈京奚的视线落在自己同桌的脸上，「你会改吗？对的打勾，错的打叉。」


    怀疑自己被他当成傻子的夏踪捡起他扔过来的红笔，闷闷地把他的试卷抽到自己这边，对着黑板上的答案用力地勾了起来。


    陈京奚拉回视线，笔尖落在纸上，停了半分。


    一个答案一个答案对过去，夏踪已经不知道在陈京奚试卷上画了多少个勾。


    手都累了。


    到第43题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个和答案不一样的选项序号。


    夏踪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第8章


    画完不到三秒，夏踪就有点后悔了。叉和勾相比，画得太大，意图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幸好陈京奚后面还错了一道，夏踪心情复杂地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巧的叉，比周围的勾体型小了三分之一。


    这么弥补，应该够了。


    陈京奚接过改好的试卷，扫了一遍，翻到反面。


    两个大小迥异但都非常引人注目的叉跃入他视野，他下意识想转过头去，在余光注意到对方也在偷偷瞟他反应时克制了下来，把改好的试卷叠起放在一边，继续写其他试卷。


    矇混过关了。


    夏踪放下心，继续翻他的漫画看。


    「你们错了哪几道？」刘丰水一说讨论开始，左翔宇立刻转过身，问后排的两个人。


    陈京奚头没抬，夏踪回答他，「我没做。」


    「啊，」左翔宇抽出陈京奚桌子上的英语试卷，「班长错了43和57，任忱错了24,31,37和43，你们有不会的吗？」


    任忱看着他，夏踪也看着他，陈京奚终于抬头，「我补作业，你教任忱好了。」


    「任忱自己能搞明白，」左翔宇主要是想聊天，他转向夏踪，「他就是任忱，你俩之前不认识吧，有不会的数学物理可以问他，我比较擅长语英化，其他科勉勉强强。」


    坐左翔宇旁边的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好像不爱说话，夏踪和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这个张喆口口声声说我脱离阵营，他自己倒是跑郑好那边了，」左翔宇扭头望了一眼前排，「这次换座位还真是仓促，我们以前基本上是一个学期换一次。不过能换到任二狗和你旁边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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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二狗？夏踪有点好奇地瞄任忱。但对方别说什么动作了，连眼神都没变化。


    心态真稳。


    「任忱是万年老二啦，高一不在一个班上的时候我们就爱喊他二狗。」左翔宇解释。


    夏踪后知后觉，他身边的学霸浓度是不是高了点？


    「你有微信吗？」夏踪在学期开始一个多月插过来，大家新学期的学习和考试早就步入了正轨，都没什么时间和夏踪处好关系，左翔宇现在和他熟了一点才敢问。


    「有。」


    「我们班男生自己建了个群，约着打打游戏出去玩什么的，」左翔宇拿来本子让他写微信号，「你打游戏吗？」


    「...打是打，」夏踪摸不清他们实力，「但一般都是别人带我，我自己打很菜。」


    左翔宇震惊：「你刚才是说自己菜吗？」


    「怎么了？」他就不能菜还瘾大吗？


    「没什么，就是你刚才的话老像我妹了，她求人带都是这么开场的，」左翔宇向任忱求证，「我老妹就这个调调吧？」


    任忱点头。


    都是性别偏见，夏踪不理他们。


    「没事，宇哥带你上星耀！」


    夏踪有点懵，「可我已经是王者了。」


    左翔宇：「嗯？」


    夏踪：「嗯？？？」


    左翔宇屁股往后挪了一点：「你怎么回事？」


    「我朋友比较厉害，区服第二。」


    「你朋友还缺个儿子吗？我可以叫他爸。」左翔宇眨了眨他的大眼睛。


    「别讲闲话了，」陈京奚结束一张试卷，打断他们，「老师下来了。」


    左翔宇在转回去之前补充，「夏踪，你以后要想体验虐菜鸟的感觉可以跟班长一起玩，他什么游戏都没碰过。」


    陈京奚没玩过游戏？夏踪飞快地瞄了一眼他。


    明明写作业速度这么快，平时他都在干什么？不停地买作业做吗？


    678果然了不起。


    夏踪重新捧起漫画。


    主角马上就要变异了，前面那么多无聊的剧情他都撑过来了，为的就是这一刻——


    「老师看过来了，」陈京奚抽走了他的漫画书，分给他几张卷子，「这些做完，我再还你漫画。」


    夏踪没来得及生气，陈京奚又补了一句，「算帮我忙了，行吗？这么多我一个人做不完。」


    火还没烧起来，直接哑在喉咙里，夏踪虽然恼，但还是把几张试卷扒拉到面前，从第一道题开始做。


    这么乖吗？陈京奚差点没忍住问出来。


    大课间，任忱找陈京奚讨论物理题。


    夏踪写完试卷，想拿回自己的漫画书，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补完作业了？」左翔宇本来在听他同桌和班长讨论，后面越来越煳涂，索性转过身和夏踪聊天。


    「不是我的。」但是他写完的。夏踪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帮陈京奚补掉作业。


    一本漫画书被扔了过来，左翔宇差点被书页扇到，「班长，你扔准点。」


    「抱歉，没注意。」陈京奚回过头，继续在草稿纸上写过程，跟任忱解释自己的思路。


    趁还没被左翔宇看到书名，夏踪收起了漫画。


    「我还有几道类似的拓展题，你做做看吗？」任忱拿出一份竞赛组题，翻到被标星的那页。


    陈京奚合上笔盖，「我搞不来题海战术，就这样吧。」


    「也行，你的方法跟我们指导老师讲的还不太一样，我下次问问他。」任忱没坚持，转回自己座位上復盘。


    陈京奚仰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了会儿。


    夏踪瞥到了他眼下的青黑，还有创可贴边缘隐隐透出的瘀红。


    晚上做贼不小心从窗台上翻下去了？


    向来早睡早起的夏踪想到的只有这种可能性。


    昨天比赛时的警惕延续到了今天，尽管他几乎一整晚没睡。


    陈京奚察觉到了转瞬即逝的视线，睁开眼，拎出自己的水杯，偏过头问夏踪，「你要装水吗？」


    夏踪的视线从漫画上移到陈京奚脸上再到自己快空了的透明水杯上，点头，「要。」


    陈京奚拎起他的水杯往外走，动作自然到夏踪怀疑是自己想错了，陈京奚或许没讨厌过他。


    他似有所感地抬起眼，如愿以偿坐到郑好旁边的李惠琪一只手指着去给他装水的班长，另一只手给他比了个贊。


    果然，他没想错。


    陈京奚是做给李惠琪看的。


    不过他也省去自己去装水的麻烦了。


    「谢谢。」夏踪接过已经灌满水的杯子，打开喝了一口。


    等他都拧上盖子了，陈京奚还在看他。


    「怎么了？」


    陈京奚晃了晃另一个和他手里款式、大小甚至连颜色都一模一样的水杯，「我不确定哪个是你的。」


    「......你什么意思？」夏踪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握住的杯子，忽然觉得它很陌生。


    好像是有点新，没磕碰过。


    陈京奚似乎并不在意，「错了就错了，反正你刚才也喝过了，不是吗？」


    夏踪注意到了他把水杯塞进书包然后拉上拉链的动作，有点明白了陈京奚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因为那个水杯已经被自己喝过了，所以就算是他的，他也不想要了。


    不要就不要，渴死他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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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在课桌上的水杯此刻碍眼得很，夏踪把它塞进桌肚，掏出牛奶。


    那他也不要了，反正他还有其他好看的杯子，最关键的是，不会和某个人撞。


    上午的课一完，左翔宇嚷嚷着要出校吃「大餐」。等在路上他把优惠券一分，夏踪才知道他们要去的是一家火锅自助。


    离学校有点远，来吃的学生不是很多。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来过不少回，一盘一盘菜往桌子上端，夏踪坐在里头的位置上，帮忙涮菜。


    「肉在红油锅涮过才好吃，」左翔宇急性子，已经吃上了，但也没忘记提醒看上去没什么经验的夏踪，「你吃辣吗？」


    夏踪摇头，继续在番茄锅里涮。


    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他捞起一块肉，看上去已经熟了，但夏踪不确定它到底熟了没有，用筷子戳了几下。


    在他犹犹豫豫到底要不要下嘴的时候，另一把勺子在番茄锅里搅了下，捞起底下的肉，全堆进了对面的碗里。


    他的肉！夏踪有些生气地盯着对面的人。


    但陈京奚该吃吃，该喝喝，没理他。


    「你们两个怎么净吃番茄锅里的东西了？连任忱都比你们俩能吃辣。」左翔宇很是心疼自己的自助优惠劵，他可是把张喆存在他那的都用了。


    陈京奚没看他，把剩下的菜全下进了番茄锅，「尝尝味得了，吃那么多辣你也不怕糟蹋自己的胃。」


    「我年轻，无所谓。」左翔宇说是这么说，也怕下午上课拉肚子，改涮番茄锅了。


    夏踪纠结肉熟不熟的阶段已经过去，跟在他们后头捞菜。


    回去的路上，左翔宇十分惋惜。刚才那顿火锅，只有他吃回本了，「中午时间太短了，不然可以吃更久。」


    夏踪数着刚刚在店里老闆娘给的薄荷糖，挑了一颗颜色重复的，撕开包装袋放进嘴里。


    「你们先等等，」左翔宇走进小卖部，买了两根棒冰，「现在一身火锅味，要不在外面散散味再回去？」


    「你衣服上溅到油点了。」任忱提醒。


    白色校服上不管粘上什么除了白色以外的颜色都很明显，左翔宇懊恼地叫唤了一声，很快抛之脑后，「管他呢，待会儿去水龙头下面沖沖。」


    他把其中一根递给夏踪，自己掰了一根，理所当然地把短的那截递给任忱。


    夏踪不太喜欢吃冰的东西。


    所以，他把长的一截掰给了陈京奚。


    被浓荫蔽掩的一中外墙墙角，几个学生或站或蹲，噙着棒冰闲聊，直到预备铃响才进去。


    第9章


    中午没休息，才第一节课下课，夏踪周围就倒下三个人。


    抱着本子过来想找班长或者任忱问问题的人无功而返，嘴里明明说的是不敢相信他们都睡了，眼睛却在瞄还没倒下的夏踪。


    一种非睡不可的压力被强加在夏踪身上。


    他伏在桌上，对上了隔壁桌的睡颜。


    近看黑眼圈更严重了。


    不过，眼睫毛还挺长的。


    自习课前，刘丰水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班长，你出来一下。」


    夏踪直起上半身，隔壁还没动静。


    左翔宇拍了拍陈京奚的肩膀，「班长，老师叫你过去。」


    沉黑的眼眸戾气一闪而过。


    「知道了。」


    陈京奚站起来，往外走。


    起床气？夏踪有点懵。


    高二英语教研组办公室，刘丰水单刀直入，「京奚，你那张申请书怎么回事？暑假补课是年级统一的，非必要不缺席，你应该也清楚。」


    「我有些私事，」陈京奚低着头，「正式开学后我会跟上进度。」


    「你的话，跟上进度肯定没问题。但这是高中最后一个暑假了，不要留下什么遗憾。」刘丰水作最后的劝说。


    对一个即将升高三的高二学生来说，接下来的假期的确是高中最后一个暑假。


    但对陈京奚来说，也是他即将成年获得资格参加职业冠军赛的第一个夏天。


    的确不能留下遗憾。


    「京奚，你决定好了我也不说什么了，」陈京奚本来就是个不需要操心的学生，既然连他的家长都同意了，作为班主任，刘丰水也不好再阻挠，「最近几天学校要严查学生迟到早退，你既然跟夏踪坐一起，多提醒他一下。」


    「好。」


    「还有，」刘丰水迟疑片刻，「夏踪之前上的私立学校校风比较开放，但在这种时期谈对象，太耽误学习了，你多跟他说说怎么...正确处理同学关系。」


    陈京奚抬眼，「谈对象？」


    「你不知道吗？」刘丰水还以为陈京奚洞悉了他的意图才坐到夏踪旁边，为了隔开夏踪和李惠琪。


    「不知道，夏踪没谈，老师你搞错了吧。」


    「啊？班上有同学这么跟我说的，我没想太多，」班长不可能撒谎，刘丰水将错就错，「那这件事就算了。不过京奚你还是得多管管他，夏踪其实挺听话的，可能就缺了个榜样。」


    「我会看情况。」陈京奚应下。


    等他上搂准备回教室自习，正好和单肩背着书包下楼的夏踪撞上。


    「你去哪？」


    明知故问，夏踪斜跨了一步，靠墙走楼梯，刻意离他远了些。


    下楼的人跟没听见似的，眼看离他越来越近，陈京奚侧身抬起右腿，抵在墙上，「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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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踪第一次被这种方式拦下，本能反应是畏惧。


    在电视剧里，被这么拦下的基本上都是要挨打的人。


    但这是在现实，还是在学校，陈京奚敢拿腿拦着他，夏踪的第二反应气愤要比本能反应强烈得多——


    他绝对是被看不起了。


    「你没长眼睛吗？」夏踪没绕开，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管是合吃过一根棒冰还是之前怎么互换食物合好的交情在这刻都化为乌有，他们俩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


    互相讨厌。


    「别早退，」陈京奚放下腿，上去一步台阶，几乎和夏踪面对着面，「我不知道你在以前的学校是怎么做的，在这里，被抓到会很麻烦，不止是你自己的事。」


    最后那半句几乎是重读，夏踪错开他走下去，「反正不会拖累你。」


    陈京奚转过身，目光落在正在下楼梯的人因为气恼变粉的耳垂上。


    他怎么里里外外都那么敏感？


    或者说是，娇气？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陈京奚面前硬气了不到两分钟的夏踪就被逮到了，还是在门卫室。


    结果就是......和六十多岁的门卫爷爷一起被教导主任教育。


    一直走学校正门早退的夏踪怎么也想不到逃课是需要悄悄翻过两米多高的围墙。


    一直放夏踪出去的门卫爷爷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会光明正大地从学校正门逃课。


    「要好好学习。」教导主任离开后，慈眉善目的门卫大爷啜了一口茶，对背书包离开的夏踪说。


    夏踪点点头，「嗯，我明天给爷爷带大红袍。」


    「诶。」门卫大爷笑逐颜开，和他说了声再见。


    教导主任自执教以来，从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


    一个转过来不到两个月的学生，居然天天挺直了腰板逃课。


    亏他每天还费心费力在学校围墙边上巡逻。


    他气闷地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发现自己忘了点什么，等回头，哪里有夏踪的影子。


    叫家长，明天一定要叫家长！


    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课，这还了得！


    第二天，教导主任被重点班新来的转学生气得差点背过去的事已经在昨天下午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夏踪回班上的一路，不知道接受了多少人的注目礼。


    「笑死我了，教导主任昨天过来，看到你不在，气得语无伦次，我估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夏踪一走过去，左翔宇就兴沖沖地和他分享，「有生之年，居然能在现场亲眼见证教导主任的发疯文学。」


    「嗯嗯。」夏踪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当事人的反应比想像中要平淡，左翔宇发现他今天连书包都没背过来，「那个，夏踪，还好吧？你怎么没带书包？」


    「昨天打电话，说是停课处分，」新早读材料正好发下来了，夏踪按页码整理好，装订了一下，「估计今天上午约谈完我就跟我妈回去了。」


    「他叫家长了？」什么什么处分左翔宇倒是不担心，听着挺严重，其实老师们比学生还操心，但被叫家长就不一样了，这是对一个学生身心的摧残。


    悄悄竖起耳朵留心他们对话的同学听到「叫家长」这三个字后，纷纷投来视线。


    陈京奚迟来了些，他走教室后门进来，放下书包，侧了夏踪一眼：「我说过，会很麻烦。」


    「麻烦的又不是你。」


    昨天的对呛过了一晚，保质期还没过。


    夏踪没看他。


    又过了几秒，陈京奚才坐下。


    两相无言。


    「又怎么了？」李惠琪啃着面包从前排过来，她还以为这两个人合好了。


    左翔宇作壁上观，「闹小情绪了呗，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九、十点钟的样子，正在上语文课。因为在做作文专题训练，教室很安静，基本上只有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走廊上先是传来教导主任的几声粗笑，而后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夏踪似有所感，一把揭开盖脸上的语文报，问左翔宇借了管笔，装模作样地勾勾画画。


    陈京奚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目光转向窗外，不经意和一个女人的视线对上。


    即使是鼻樑上架着一幅银色边框眼镜，还是不难看出她和夏踪眉眼之间的相似之处。


    夏青西礼貌性地沖他一笑，视线又落回到自己儿子身上。


    呦，在学习。


    「夏踪，」教导主任轻轻地敲了下窗户，示意坐在窗边的同学叫一下他，「让他出来一下。」


    很不幸坐在窗边的左翔宇撞见教导主任万年火山脸上堆笑的样子，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夏踪不是聋子，也没那么专心在装模作样上。


    他抬起视线，果不其然看见了妈妈。


    复杂的情感一下子涌上来，他鼻子有点酸。


    夏踪推开后门出去后，教室里一阵骚动。


    一半是因为教导主任和昨天截然相反的态度，一半是因为站在他旁边一身白西装气质格外出众的女人。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喊了声「安静」。她温温柔柔的，没什么威慑力，声音歇了一阵还是有人在继续讨论。


    陈京奚再看向窗外，几个人已经走远了。


    「写作文就写作文，别忘了下周有劳动教育活动，谁再说闲话就替全班去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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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班上彻底安静了。


    「其实我很想去种花......」左翔宇回过身，「班长，可以主动报名吗？」


    陈京奚抬起眼帘，撇向他旁边的任忱。


    任忱比了个「ok」的手势，直接上手把左翔宇掰正。


    年级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单独一间，不算太宽敞，但足够四五个人坐下会谈。


    夏青西在为夏踪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来过一次学校，儿子的老师她只是在微信上礼节性地聊过几句。


    她并不是一个容易信任别人的人，所以不管是昨天老师在电话里说的，还是现在他们对夏踪所作所为的陈述，夏青西大概就听了个三分左右。


    「辛苦老师了，」夏青西脸上挂着歉意，「夏踪有时候是很调皮。」


    天天逃课是能用两个字「调皮」概括的吗？教导主任只当她护犊心切，「夏教授，令子已经逃了一个多月下午的课了。」


    「小踪一般四点半到五点到小区楼下，在这之前，他应该在学校。」夏青西礼貌地纠正他表述中含混的地方。


    「他总是比别人早退两节课——」教导主任后知后觉，「这么说，您早知道夏踪在逃课、不，早退？」


    夏青西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小踪以前上的学校四点半就放学了，我给他安排的一对一授课一直是在六点到九点，是我没协调好时间。」


    教导主任哑然，「像、像这种情况，应该提前和学校说明一下。」


    「好，」夏青西站起来，朝他鞠了一躬，「给老师们添麻烦了。」


    「那个，既然有隐情，停课处分就算了。」教导主任讪讪。尽管在和家长的周旋中落了下风，他还是坚持原则，「令子早退对其他同学也有影响，虽然是我自作主张把他调到a班的，下回月考如果他考不进前五十，我会根据他的学情适当做调整。」


    夏青西微笑，「您看着办就好。」


    第10章


    家校会谈不到十分钟匆匆结束，夏青西掩上办公室的门，走到倚在护墙上发呆的儿子身边，顺着他眺望的方向看过去。


    位于高层的半环形走廊正下方，是一小片花园，再过去，到了学校外围，无止无休的高楼大厦绵延开，不阴不晴的天边，灰濛濛一片，看不出有什么色彩。


    如果是她的丈夫在这里，他看到的风景肯定会不一样。


    「回家吗？」夏踪侧过身，期待地看着她。


    「停课处分撤销了，」夏青西伸出手，撇开他额头上有些挡住眼睛的刘海，「你该去理个髮了。」


    「哦。」他还以为可以直接和妈妈回去了。


    儿子的心理活动实在太好懂，夏青西打开手提包，把里面装着的巧克力给他，「现在回去影响其他同学上课，我们先去剪个头髮，吃完午饭再回来上课，好不好？」


    「真的吗？」夏踪忍不住确认，「妈妈，你今天...不走吧？」


    夏青西停顿了下，「晚上的车，抱歉。」


    「没事。」夏踪把巧克力收进口袋，没立刻拆开。


    高二（9）班上午最后一节是英语，刘丰水迟了几分钟走进教室。


    要不是有他的课，教导主任估计得把他说到中午。


    看到角落里空的位置，他疑惑：「夏踪去哪了？」


    「不是停课一周吗？」底下前排的同学小小声回应。


    「都快高三了，哪有这么容易停课，」刘丰水担心他负气出走，以往被叫家长的学生中不乏这种人，「你们先复习一下上个单元的内容，我打个电话问问。」


    密切关注这件事的人哪有心思复习，注意力追着刘丰水微胖的身影出教室，又折回来。


    和夏踪家长的通话很快结束，刘丰水一头雾水，不过没出什么问题就好。


    他回到讲台，几十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八卦，十几岁的小孩子也是。


    「我们转学生没事，你们别瞎担心人家，」都快高三了这群崽子还这么优哉游哉，刘丰水忍不住想打击一下他们，「人家从兰华转过来的。」


    然后，和他预想的一样，「哇」声一片。


    论知名度，兰华作为一所才办了十年不到的私立中学，甚至比不上实验一中。即使是在这个班里，大多数人也只是对它有所耳闻。


    不说学费贵得要死，兰华明明不规定穿校服，但就为了三年里在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上穿两次，还得掏几千到几万定做。光这一项费用，足够让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在报考志愿时果断把它剔除出去。


    还不止如此，兰华是自主命题招生，每年的招生考试虽说侧重点都会变，但范围年年如一，就是高中全部加上部分大学课程。


    而一般情况下，招生考试会被安排在中考的一周后。


    入学标准严苛是严苛，但兰华口碑实际上不怎么好。


    外界通常认为自主招生只是兰华变态劝退那些家境一般、为了丰厚奖学金入学的学生。


    毕竟如果仅靠学生在课余自学，除了少部分天才，普通人根本达不到这样的要求。


    还有一点被诟病极久的就是兰华标榜「自由」的校风，前几年总有各种奇葩流言传出，不过现在他们要低调得多。


    总而言之，进兰华的人要么特别有钱，要么特别聪明，要么二者兼有。


    【等夏踪回来，我要问问他去年他们学校那个同时交往了好几个女朋友最后被围追赌杀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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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学校不是人均粉白毛吗，夏踪怎么没染？还是他在转过来之前染回去了？】


    ......


    【兰华的校服超上镜，我要借来拍照！】


    刘丰水在李惠琪那堵到这张漂流纸条时，眼皮狠狠地抽了一下。


    为什么又八卦起来了！这些孩子难道就没点危机感吗？


    究其原因，刘丰水不得不看向陈京奚。


    毕竟本市龙头企业的公子哥都在这坐着。


    下午，夏踪踩着铃声进教室，他当初选座位时的考量完美贴合了现实需要。


    就算比老师晚一步进教室，他还是能比老师先就位。


    左翔宇听见响扭头看了他一眼，转回去，不确定地又回头。


    反反覆覆，不下三次。


    夏踪被他来来回回瞅得有点晕，「你怎么回事。」


    「这话我还准备问你，」又是差点被停课处分，又是被叫家长，现在头髮还变短了，「你妈是不是逼你改过自新了？」


    「改过自新？」他是刚从牢里被放出来吗？夏踪转着笔，百无聊赖。


    「那你怎么突然把头髮剪短了？」左翔宇拿根笔大概比了一下，「以前到这，现在到这了。」


    「眼力真好。」夏踪开始有点佩服他了。


    他还以为只有夏青西女士才会在乎他的头髮剪短了多少厘米。


    「这是观察细緻。」左翔宇也觉着自己眼力挺好，但他更引以为傲的是自己能够深入体察生活的能力。


    「左翔宇，夏踪，讲什么小话呢，」数学老师举着三角尺，「精力这么旺盛就上来把这两道题做了。」


    勐不防被喊到，夏踪转着的笔直接飞了出去，落在了隔壁桌的草稿本上。


    有些偏科的左翔宇比夏踪还僵，「这下玩球了。」


    他赶忙趁老师不注意掏了任忱写到一半的草稿纸，目光示意夏踪去掏班长的。


    夏踪的目光在数学老师和陈京奚桌面转了一圈，脑海里闪过他昨天包括今天上午和陈京奚说的那些挑衅的话，嘴抿直，对着左翔宇摇摇头，毅然选择裸挑。


    左翔宇被他宁愿上台在几十号人面前丢脸也不愿搞小动作的精神震撼到，自愧弗如，一咬牙，把草稿纸还给了任忱。


    站在讲台高处的严茉把他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有被好笑到，「你们俩别演默剧了，准你们上来讨论。这两道题的第二问都有点难，但方法很多，你们下面的写完也可以前后左右交流一下各自的解法。」


    虽然说可以讨论，在黑板两端的左翔宇和夏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撇开了头。


    严茉下来巡视，仔细阅了下任忱在草稿纸上写的，又去看陈京奚做的：


    「你们俩都是三种？」


    他们没回应基本等于默认，严茉有点可惜，「其实还有一种构造，平常不太用，但这俩道题包容性挺强的。」


    提醒到这，任忱和陈京奚又动起笔。


    黑板边上，左翔宇做完了第一问，正在艰难地攻克第二问。


    他不知道抄了多少任忱总结的数学笔记，一到解题，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另一边的夏踪比他还惨，「解」字都还没誊上去。


    左翔宇正想着他要不要过去帮夏踪写完第一问他们俩就一起麻熘滚下台，旁边的人总算有了动静，在黑板上写起公式。


    第一问估计是不需要帮忙了，左翔宇继续琢磨，等他总算冒出一个点子写了个开头，旁边凑上一个脑袋，「你这个是不是搞错了方向？再次求导下来不还是无解吗？」


    左翔宇缓慢僵硬地回头，和过来指导的夏踪大眼瞪小眼，「你搞定啦？」


    「唔，方法还挺多，我挑了个容易写过程的，」夏踪在他的式子旁写了个新的，「喏，你试试构造出这个一元函数再求导。」


    「你写的数字怎么都长得比我的漂亮。」左翔宇在短短几秒内受的刺激太大，开始胡言乱语。


    不过顺着夏踪的思路继续写下去，不一会儿，他俩顺利完成任务回到座位。


    上黑板前飞出去的笔安静地躺在他的桌面上。


    夏踪心情复杂地咬着唇，做了一会儿心理斗争后小幅度地转过头，在和陈京奚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又飞快转了回去。


    陈京奚昨天可是动腿拦他了，他不能这么没骨气。


    严茉正在指导底下的同学，再一抬眼，在黑板前硬熬的两个人已经下去了。


    一边的板书整齐干净，没有草稿痕迹，另一边凌乱了些，但也顺利完成了。


    她匆匆略了眼剩下其他人的，回到讲台，「好，我们先来看黑板上的。」


    一眼扫过，严茉愣了下，「夏踪，要不你先讲一下自己审题求证的思路？」


    转学生的名字在今天被提起的频率异常之高，学习之余只能通过八卦解压的九班同学对这个话题的热情本来都要散了，现在又因为新的事件被重新激了出来。


    和这相似的题夏踪以前做过不少，所以准确来说，他是按套路做的。


    夏踪离凳起身，口头复述了一遍自己写在黑板上的内容。


    「很好，」严茉在他的板书上补充了一些文字细节，「这是我们今天要讲的第四种解法。」


    班上更安静了。


    比其他人先一步遭受冲击的左翔宇也比他们快一步恢復，还有心情开玩笑，「转学生，你挺爱出风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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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出风头指的是他被叫家长后安然无恙回来以及解出这两道经典例题的话，夏踪淡定回应：


    「谬赞。」


    第11章


    能在还没进入复习之前解出压轴题已经很厉害了，至少数学偏科的左翔宇目前还做不到。


    「真是伤心，我题刷爆了都做不出，」左翔宇羡慕嫉妒恨。


    夏踪抽出自己崭新崭新的考纲题册，「你题刷爆没刷到，不是没用么。」


    左翔宇露出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前不久转学生的月考成绩还惨不忍睹到老师和同学默认不提，他果然是闷声搞学习了！


    临近下课，黑板上展示的题换了好几遭，陈京奚瞟向隔壁桌底。


    小白鞋的鞋跟抵在地上，鞋头还在晃来晃去。


    陈京奚的视线抬上，头髮被剪短后完全露出来的耳朵小巧莹润，像很小的时候，他在海边捡起的第一枚贝壳。


    他印象中那天的天气不好，海水并没有妈妈告诉他的那么蓝，从海面上吹来的风又咸又湿，沙子细粉一样从指缝间散落，他蹲下，拾到了那枚贝壳，洁白光滑，纹理细腻。


    那时让他感到陌生的心情和现在有些相似。


    「你从兰华转过来的吗？」李惠琪算是和夏踪混得比较熟的，她先前一直以为夏踪和她一样，也是外省过来借读的。


    左翔宇被她赶出座位，本来就心有不满，「什么嘛，原来你也不知道。」


    下课后，陈京奚的座位周围向来不缺人，大家都乐意在课间时间围在班长身边。现在也是，但他们过来也有部分原因是来凑热闹的。


    「兰高的校服是不是超漂亮？」李惠琪在社交平台上刷到过，当时她已经被父母安排插进实验一中了。要是能回到过去的话，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进兰华。


    夏踪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穿过一次就被堆进衣柜深处的小西装，中肯地回答，「合身一点而已，没有多好看。」


    李惠琪有理由认为他是在变相炫耀，幽幽问了句，「那你觉得你现在穿的校服，好看吗？」


    「......」


    夏踪沉默了。


    「兰高的学生真的不是白毛就是粉毛吗？」


    「个例。文艺汇演有需要的话会染，但平时很少碰到。」


    「听说你们一天只上两三节课？」


    「根据学力测试结果选课，某门科目过低的话会强制上，其它无所谓，从基础到高级任选。」


    「去年那个脚踏几条船翻车，被几个女朋友堵在小巷子挨揍的男生真的是你们学校的吗？」


    「这个——」夏踪说了那么多字，有点渴。


    后排被里里外外围了三层，没占到好位置的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聚精会神地听外围的「小记者」转播兰高的真实生活。


    「真的吗，是真的吗？」八卦的同学迫不及待地催他。


    「被堵到小巷子是真的，挨揍也是真的，」夏踪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还自己朋友一个公道，「那个同学其实也不算脚踏几条船，顶多是无缝衔接。」


    「这样啊。」听众的眼神从单纯的好奇变得有点复杂。


    李惠琪直接开口，「夏踪，你知道得那么清楚，该不会——」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讲，」夏踪否认三连，「他是我朋友，被堵到巷子的时候我刚好在场而已。」


    左翔宇听得认真，一拍脑袋，「你就是当时头条上那个朋友？她们是不是也揍你了？」


    「没有啊，她们让我闭眼来着。」结束后还给他买了一杯热牛奶，压惊。


    「那得有多惨——」左翔宇刚共情上了被揍的那个男生，就被在场的女生齐齐瞪了一眼，他连忙改口，「那几个女侠还挺讲武德。」


    反正自那之后，一直介意齐天逸比他更受欢迎的夏踪想通了。


    当个别人青春里的配角，其实也挺好的，最起码不用被踢跪下还有破相。


    中途被其他班班长叫出去商量劳动任务分配的陈京奚回来后，连自己课桌的桌腿都看不见。


    人压得水泄不通，他站在门口靠墙的边上，听到了夏踪的声音。


    「不是特别严重」、「皮破了，没伤到骨头」、「没去上学」......


    发生什么事了？陈京奚走近。


    先前被李惠琪挤出去索性坐在任忱腿上的左翔宇听着夏踪对当时的描述，如临其境，「嘶」了一声。


    陈京奚个高，越过几重人头看了他和任忱一眼。


    再看自己的座位，上面也坐了人，还是两个。


    铃声驱散了或叠或堆的人，陈京奚坐回自己的座位。


    讲得口干舌燥的夏踪灌了一大口水。


    陈京奚撇过视线，同桌的水杯已经换成了新的。


    他唇角牵了牵，有些烦躁。


    六点多放学，同样是骑自行车上下学的左翔宇叫住了夏踪，「一起去车棚呗。」


    自行车停放在校外，他们并排走了一段，左翔宇提醒他周末两天记得看手机消息，好像有什么活动。


    「那里是不是在卖什么东西，女生都挤在那。」左翔宇推出自己的自行车，问。


    「不知道。」夏踪摇头，他的自行车刚好停在另一头。


    「不要再挤了，空出过道让别人先过去。」


    一个分外耳熟的男声迫使夏踪抬起头，紧接着，被狂热女生困在中间的男生又出声，「排好队，我一个一个加你们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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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欠揍的嚣张语气和让人火大的场面，是古早青春偶像剧男主角齐天逸没跑了。


    切，还坐在他的自行车装帅。


    「这校服，这白毛，兰高的？」左翔宇睁大了眼睛。


    夏踪合理怀疑齐天逸以一己之力撑起了兰华的全部流言蜚语。


    「让让，」夏踪绕到齐天逸的背后，拍开他的屁股，「压着我车了。」


    齐天逸加完最后一个女生的微信，朝他晃手里的钥匙，「你眼睛长哪去了？这我车，你车在这边。」


    他指了下旁边除了车铃其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自行车。


    夏踪抿了下嘴巴。


    这桥段，有些熟悉。


    「你新同学？」齐天逸懒洋洋地撑着车把，朝杵在夏踪旁边的人扔了个眼神。


    「嗯，」夏踪还以为他已经走了，「我的新前桌，左翔宇。」


    「你好，」齐天逸先跟他打了个招唿，「我是夏踪他哥，夏天霸。」


    「夏、夏什么？」左翔宇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滚，」夏踪无语极了，「他齐天逸，就那个被揍到在家躺了七天的人。」


    「你瞎传什么，」齐天逸不满地转过身，「我第三天就下床了好吧？」


    「反正你请了七天假。」


    「你哪次感冒不请个一两周假，还好意思说我。」


    「我弱不禁风。」


    「我还皮薄骨脆呢。」


    「得，你赢了，」夏踪跨上自行车，「我现在想吃椰子鸡了。」


    他回过头，朝左翔宇挥了挥手，「下周见。」


    「下周一见！」左翔宇也上了自行车，打招唿的同时又不自觉瞟了一眼夏天霸，不，齐天逸。


    他也好想染白毛！


    第12章


    太阳直射点往北回归线移动的同时，白昼的时间越来越长。


    快七点了，天色还没有要暗下来的痕迹。


    下完一个坡道转入平地，夏踪放慢了速度，问和他一起骑车的人，「白毛先生，你今天过来干什么？」


    「去你家去早了，我又不会手语，在你舅舅那尴尬，」齐天逸耸耸肩，「你学校不离得挺近的吗，我就干脆来这等你了。」


    「哦。」


    「你妈今天过来给你开家长会了？」


    「嗯，中午呆了一会儿。」


    等待红绿灯的片刻，齐天逸调转车头，「先别回了，去沿江道转转？」


    「我舅舅应该做好饭了。」夏踪下意识拒绝。


    现在又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会有人坐在沿江道边上吹冷风，等他们玩够了把自行车塞进车里，掐准妈妈做饭的时间带他回家。


    「我跟那个阿姨说了和你出去玩，她肯定会提醒你舅舅，」齐天逸满不在乎，「你家都开餐馆了还担心晚上回去没饭吃？」


    「我不想去。」


    齐天逸没坚持，转回车头，「那回你舅舅餐馆吧。」


    吃完饭夏踪才知道齐天逸他哥又出差了，所以痛痛快快地收留了他。


    齐天逸也没跟他客气，牙刷、毛巾都拆了新的，还随便从夏踪衣柜里挑了喜欢的衣物换。


    赶上周末，tutor布置的任务有点多。夏踪做了一部分，实在困得不行，正好齐天逸从浴室出来，他就去洗澡了。


    铺好自己的地铺，齐天逸坐在夏踪书桌后的椅子上，朋友圈又多了不少新朋友的点赞，他切了微信，随便点了一首歌外放。


    几首歌播完，桌上另一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齐天逸无意识地看过去，然后，懵了。


    【方钰蕊：你可以明天下午来吗？我父母不在家。】


    什么意思？方钰蕊明显是个女生的名字吧？父母不在家，这是在暗示什么？


    齐天逸半张的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合上。


    他应该冷静，以夏踪的性子，应该是个误会。夏踪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牵过呢，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很快水声停了，手机主人推开浴室门出来，跨过地铺直奔大床。


    「有个女生给你发消息了。」齐天逸强装镇定。


    夏踪接过自己的手机，「哦，确实。」


    【夏踪：可以】


    「你回了什么？」


    夏踪扔下手机，「『可以』，怎么了？」


    齐天逸弯起僵硬的嘴角，「哦，这样。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啊。」


    夏踪以为他指的是当方钰蕊模特的事，有点小自豪，「当然，还能挣钱呢。」


    齐天逸这下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挣钱」这两个字蹦出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好友，什么时候，失足的？


    为了钱，不可能，还是说，因为内心寂寞？


    「她多少岁了？」


    「我同年级同学，可厉害了，在b站上有三十多万粉丝呢。」


    十几岁的僱主也是僱主，这个单纯的傢伙还在他面前傻乎乎地给僱主贴金。


    「才三十多万粉丝，她能给你多少钱？」


    「我没打算要钱，她也挺辛苦的。」念高中的同时在准备出国读服设，而且还在b站上经营帐号。


    居然还是恋爱脑，齐天逸简直都不知道该从哪下手拯救他了。


    「你为什么这个表情？」夏踪没想太多，「当然啦，肯定是因为我身材好人家才找我上的，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把你推荐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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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天逸哽了一下，「......不必了，我不卖/身。」


    「卖什么？」几秒后，夏踪终于反应过来，脸越来越红，「才不是！她找我当服装模特！呵，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气死我了......」


    「哦，」果然是误会，齐天逸关灯，「睡觉吧。」


    四周黑了，但夏踪还气着，「你污衊了我的清白，怎么还睡得着？」


    「你的清白污衊了不就污衊了，难道还要留给谁？」齐天逸双手剪在脑后，睁眼看天花板。


    「我、我，算了，明天再说。」


    被子窸窣的声响停下，还没过几分钟，整间卧室就陷进了平静绵长的唿吸声中。


    齐天逸摸出手机，刚好九点过五十。


    早睡早起的变异人类。


    被夏踪关掉消息通知的「我爱九班」群聊，活跃人数高达三十人之多。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家人们，我加到兰高白毛同学的微信了！！！他真的超级帅！骗你们我倒吃葡萄皮[


    图][图][图]】


    【寄蜉蝣于天地：女孩子小心别被骗了，夏踪说他就是那个被几个女朋友揍的男生@不吃甜玉米】


    【俱欢颜：可他俩是朋友吧，应该信得过......白毛同学的朋友圈还有好几张和夏踪的合照呢[图][图][图]】


    【啦啦啦啦啦：夏踪会不会介意啊[问号脸]】


    【寄蜉蝣于天地：这个点估计都睡了，待会儿多发几条消息盖过去，等明早他就看不见啦】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好多人来问我要他的微信，我在这统一发，一般是女生他都会加的】


    【不知人间苦：666666】


    ......


    atk俱乐部。


    「辛苦了，」薛正阳递上毛巾，「京奚，去沖个澡，我待会儿送你回去。」


    「谢谢教练。」陈京奚接过毛巾，走下拳击台。


    他的表情和上拳击台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完全不见刚才在模拟训练野性十足的样子。


    薛正阳转回视线，和另一位教练商量接下来的训练计划。


    「京奚现在的步法进步越来越快了，没几个人的拳头能追得上他，」对手的教练倾佩地在薛正阳面前夸他，「我们胜景反应可没他这么快。」


    「还差的远，」薛正阳摆摆手，谦虚道，「胜景才是前辈，京奚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们谈话间，拳击台上的另一位拳击手摇摇晃晃地走到台沿，干呕起来，医生很快翻上台给他做检查。


    王胜景侧了一眼医生，推开他下了拳击台。


    「胜景！」教练喊住他，「你没事吧？」


    「没事。」王胜景稳住步伐，没回头看他们。


    淋浴室水声淅沥，陈京奚将额前的湿发捋至脑后。


    瓷砖地板上响起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单间隔帘后立着一个黑影。


    水流顺着头顶流下，陈京奚眸色变深，关掉花洒，白色毛巾缠上右手手腕。


    薛正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京奚，你洗好了吗？」


    隔帘后的黑影「啧」了一声，很快消失。


    陈京奚披上浴衣，原本锁紧的拳头放松，「好了。」


    一道恶寒的目光黏在他身后，出了俱乐部大门才消失。


    薛正阳透过后视镜等陈京奚坐好了才发动引擎，「京奚，你回去也是一个人住，要不要我帮你跟俱乐部申请间宿舍？」


    「不用。」陈京奚单手撑在窗沿上，眉眼间戾气未散。


    「通勤会不会太耽误太久？我给你申请个单间，要学习要干吗也没人打扰。」薛正阳有自己的考量。陈京奚这个暑假就要开始打积分赛了，以他在俱乐部的实力，排名上升不是问题。


    但是职业拳击比赛，说白了就是一群人为了钱拿命在台上搏，谁能保证台下不会发生点什么事。最起码，在他们安保严备的俱乐部内，还没人敢这么嚣张。


    俱乐部，学校，「家」，转来转去确实麻烦，但更麻烦的是抱有那个「黑影」一样目的的人。


    陈京奚不能保证，他被惹火了以后会做出点什么。


    黑色运动包里铃声震动，陈京奚翻出手机，还没看清联繫人的名字，对方已经挂了。


    他点进未接来电，重拨了那个号码。


    很快被接通。


    「什么事？」陈京奚平静地问。


    父亲新娶的继母声音哆嗦了一下，很快恢復，「没、没事，你爸爸晚上喝多了。」


    「真的没事吗？」


    「没事，是我打错了，你挂了吧。」


    「藏好他的球桿，打电话让柏叔过去，」陈京奚冷着眼，「或者取好你的车钥匙直接出门。」


    灯火通明的别墅内，白画屏吸了吸鼻子，「......谢谢。」


    不远的走廊，杯子摔在厚重地毯上的闷响惊得她立刻挂断了电话。


    白画屏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却在玄关处住了脚。


    黑色路虎上，薛正阳听出了和陈京奚讲电话是个女人，不禁好奇，「她谁啊。」


    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陈京奚脸上闪动，显得表情又冷峻了几分。


    「前家教。」


    第13章


    不用上学的早上无疑是美好的。夏踪把装着馄饨的大碗端到电视机前，盘腿坐在地上边看动画片边用勺子舀着吃。


    在夏踪家借住了一晚上的齐天逸全年无休，吃早餐前还要凹造型拍照发在几大社交平台上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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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鑑于他手机微信上没特意分开家人朋友和鱼塘，齐天逸想着他哥和夏教授也会看到，另po了一张夏踪吃饭的照片上去，配文：「good morning」


    他舀起馄饨的勺子还没凑到嘴边，底下就多了至少几十条回復。


    不是在舔颜就是在和他回早上好。


    他翻着翻着，闪出一条画风迥异的新评论。


    【在楼上：？】


    她什么意思？如果是想藉此引起他的注意，那这位在楼上小姐的套路也未免太旧了。


    套路虽老，但有用。齐天逸点开和「她」的聊天框，只有验证时发的消息：「我是在楼上」，除了这之外连句打招唿都没有，看时间是他昨天晚上顺手加的人。


    齐天逸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又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几秒后，手机「啪」的一声砸下来。


    居然是个男的，晦气。


    不过是他错加了人家，齐天逸决定在删他好友之前告知一声：


    【哥们，我这号只加jk，拜拜了哦】


    回復很快弹出：


    【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三月，为什么没有发朋友圈？】


    一股子变态偷窥狂的味道，齐天逸勉为其难地回了一句：


    【心情不好就不发，你还管我什么时候发pyq？】


    【你可以删了。】


    陈京奚躺在床上，回復了一句，又继续转回到相册。


    最新一张保存的照片，是男孩在电视机前盘腿坐着，小口小口地咬着馄饨。


    在这前面的照片，主人公还是同一个人。有他在网球场整理球拍网线的，有入学仪式上的，单人的其实很少，更多的是和他朋友的合照。


    陈京奚起身，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收到消息的齐天逸一口馄饨噎在喉咙里。


    在虚张声势还是怎样？


    删了。


    「现在的gay花样是越来越多了。」齐天逸扔下手机，端碗到夏踪旁边坐。


    「gay？」夏踪眼睛还盯着电视，「你拓展业务了？」


    「没留神，太多人加，我全点了通过。」


    夏踪对他的夸张习以为常，「网路上谁知道是男是女，说不定你聊得来的对象在现实生活中是个大勐男呢。」


    齐天逸白了他一眼，「大早上的别来噁心我。」


    「你这么广撒网，迟早翻车。」


    「你连车都还没有呢。」


    夏踪被他噎了一下，无话可说。


    下午两点，和隔壁班女生约定好的时间转眼就到，夏踪明显感觉周末的时间流速要远远快于在学校的工作日。


    因为是不熟悉的地方，他干脆叫了车。


    实际上并不远，夏踪付了十几块钱，一下车就看到了在小区门口等他的方钰蕊。


    简单在门卫处登记完信息，他跟着方钰蕊来到一楼的电梯门口。


    一个在此之前经由齐天逸提醒过但他自己从未深入想过的问题冒了出来，就算是去帮忙，他一个男生，专门挑女生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去拜访，是不是不太好？


    都怪齐天逸昨天晚上乱七八糟揣测了一通，搞得夏踪有点在意。


    在夏踪说服自己之前，电梯下来了。


    门打开的瞬间，夏踪停止了思考。


    电梯里低头刷手机的男生单肩挎着运动包，简单的黑色短袖上衣显得手臂肌肉线条更加明显，应该是刚冲过澡，还有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夏踪下意识向左边跨出一步，给陈京奚让路，默默祈祷他的眼睛别抬起来。


    事与愿违，方钰蕊出声打了个招唿，「京奚哥，去训练啊？」


    陈京奚这才抬起头，余光瞟到旁边某个身影时不由愣住。


    「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吗？」


    方钰蕊瞅瞅夏踪，又瞅瞅陈京奚，不理解为什么他们撞上了也不招唿一声。


    「嗯，」陈京奚强迫自己偏开视线，「你们准备去干什么？」


    「我请夏踪当我的服装模特啦，」方钰蕊笑着，「谁让京奚哥你总说没空，现在没出镜机会了吧？」


    原来她还邀请过陈京奚，夏踪卸下了一部分心理负担，同时又不是滋味，说不上来是因为嫉妒还是什么其他的。


    「我就不能再争取一下吗？」陈京奚也开玩笑，「反正今天也没什么特别安排。」


    「真的吗？」方钰蕊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提。


    作为一个四处寻找衣架子的up主，方钰蕊可「觊觎」陈京奚□□好久了。要是他的话，就算不露脸也足够让粉丝们浮想联翩。


    刷了电梯卡，方钰蕊高兴地小声哼着歌。


    夏踪垂着脑袋站在角落，视线落在第三个人印着「atk」三个英文字母的裤腿上。


    这也未免太巧了。


    两双新拆的拖鞋被取出，放在他们跟前。


    夏踪虽然不是很想和陈京奚一块，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了个伴心里踏实多了。


    在同一栋楼里，不同层的布局都大差不差，陈京奚在夏踪背后盯着他换鞋，有种他要进自己家的错觉。


    不过这种错觉比起他在不久之前做过的幻想，也不是很过分。


    「京奚哥，你接下来要有事的话我可以先拍你。」方钰蕊冷静之后才反思自己是不是在言语间强迫邻居了，陈京奚之前婉拒过她很多次，这次的例外她有点摸不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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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你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来就行。」


    鼓鼓囊囊的运动包被随意地放在地上，夏踪的好奇心，稍微被勾了出来。


    他听左翔宇讲过，陈京奚在练的体育项目，是个秘密，没人知道。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陈京奚在他旁边坐下，「你作业写完了吗？」


    问一个准备好好过周末的学生这种话，夏踪怀疑他是想炫耀自己作业已经写完了。


    「没写。」


    「那你还出来玩」，夏踪已经预想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但陈京奚只是「嗯」了一声。


    估计是对自己无话可说了吧。


    「这附近有个公园，挺漂亮的。」


    夏踪大脑cpu运作卡顿，陈京奚在跟他闲聊？


    「哦。」


    陈京奚侧过些视线，看身边人抓着沙发的手。


    浅色碎花棉料，白皙细长的手指陷了下去。


    指关节上是淡淡的樱花粉，和那天他看到的脚踝颜色一样。


    「我还要再调整一下设备，你们俩要不要先换衣服？」


    方钰蕊推出移动式衣架，各式各样的男装之间，夹了几件奇奇怪怪的东西。


    夏踪暂时放下了对陈京奚的戒备，朝他坐近了一点。


    方钰蕊也注意到了，心虚地把男士专用「塑形内裤」和假腹肌衣扯下扔到一遍。


    她给假模特穿惯了，一时忘了这种道具被普通人看到的后果。


    「都是为了艺术，哈哈。」方钰蕊笑了几声。


    夏踪简直不敢想像，他今天要是一个人来会有多尴尬。


    陈京奚也瞥到了那堆辣眼睛的东西，默默侧身挡住了身旁人的视线。


    模特这么保守，方钰蕊都不敢再推出她的新作了。


    她先挑了几件比较青春风的休闲服，让那两人换上。


    「在哪换？」陈京奚问。


    「你们不介意的话，在哪儿都能换。」


    夏踪抱着一堆衣服，想回家的心情达到了极点。


    方钰蕊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但她的模特似乎一点儿也没get到她的笑点，她只能先放弃：


    「卫浴间，那。」


    门被后进来的陈京奚关上，夏踪挂好衣服，卫生间独有的密闭性让他松了一口气。


    「你这么胆小还敢随便上别人家里？」


    夏踪不悦地抬起头，「你才胆小。」


    陈京奚似乎轻哼了一声，「那你当时为什么移开眼？」


    夏踪立刻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那些东西，「正常人不都是这样吗，我不信你不害臊。」


    「害臊什么？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见识过的，应该比同年纪的女生多得多吧。」


    陈京奚的话在他耳边炸开，夏踪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


    平时齐天逸也会和他讲些带颜色的话，但是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


    直觉告诉夏踪，要是在这种时候落下风，他以后在陈京奚面前就真抬不起头了。


    他气血沖头，「有女生在而已，不然你现在让我看真的我也无所谓。」


    对方的表情如他所愿变僵了，不过在夏踪回味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之前，陈京奚再度开口：


    「你就这么...想让我脱吗？」


    第14章


    夏踪大脑宕机。


    爱因斯坦在相对论里提到过时间倒流的概念，只需要构造一个闭合类时曲线，实现在时间轴上的反向传递。


    理论上是存在的，但实际上，根本无法实现。


    但在这时候，有一个现实中存在的魔法能打破这种局面，那就是——


    厚脸皮。


    「内裤我自己也穿了，谁要看你的。」夏踪面无表情地脱了自己的t恤，套上方钰蕊给他的卫衣。


    无所谓了，反正都是男生。


    夏踪背对着陈京奚，但镜子却将他的正面展露得一览无余。


    胜负很快出来，陈京奚走进里间的浴室，拉上了磨砂玻璃门。


    其实比起他，陈京奚更在意这些吧。


    夏踪撇撇嘴，虽然赢了，他心里没高兴多少。


    老感觉有点亏。


    他比陈京奚先换好，对着镜子照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版型也不错，或许是他想多了。


    衣服嘛，能前卫到哪去。


    「哇，」他推门出来后，方钰蕊真心实意地赞嘆了一句，「我都不知道是我的衣服好看还是单纯你人好看了。」


    夏踪刚想谦虚一下，陈京奚推门而出。


    空气跟着静默了几秒。


    平时大家都穿着宽松的校服，夏踪对班里其他男生口中说的「班长身材好」没什么具体概念。


    直到今天，他才能稍稍明白左翔宇等人的心情。


    根本嫉妒不起来，因为差距实在太大了。


    黑色薄款紧身毛衣基本上跟没穿一样，肩宽背阔，腹肌轮廓隐约可见。


    肩、臂、背、胸的肌肉喷薄欲出，没有那么夸张，但足够让一个高中男生自卑。


    夏踪想，他绝对不要和陈京奚撞衫。


    方钰蕊抿紧自己的嘴巴，害怕自己会在他们面前姨母笑起来。


    衣服换了大概十多套，总算告一段落，三个人坐在一块喝茶休息了一会儿。


    方钰蕊在查看照片的间隙不经意抬起视线，对面两个年龄相仿的男生给了她些许灵感。


    「你们两个要不一起来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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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夏踪果断摇头。


    「你俩都一起来了，留个纪念呗。」她姑姑在剧组工作，最近筹拍的校园剧在徵集校服款式，方钰蕊也设计了几套，想发给姑姑看，但又不确定自己的水平够不够得上标准。


    刚好她请来的两位模特在颜值上一点不输现在的小鲜肉，不如让她利用这个机会试试水。


    「什么样的衣服？」夏踪退了一步。


    方钰蕊看到了希望，「就是我们平常穿的校服啦，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试r18的东西。」


    还真有啊，夏踪吓了一跳。


    「我没意见。」陈京奚理了下领子，布料不是很舒服。


    他转过视线，和他坐一起的人脖颈偏下的位置，红了一圈。


    「过敏了？」陈京奚指着那块红了的地方。


    夏踪拉了拉领子，不是很想承认，「新衣服，不习惯。」


    方钰蕊顺着陈京奚的视线也注意到了，淡淡地红了一圈，她连忙道歉，「领子这的布料我没选好，本来是想弄硬点，结果忽略掉了亲肤度，是我的错，快点换下来。」


    「不是还有一套吗？快点拍吧。」陈京奚站起身。


    其实还有好几套。方钰蕊咽下这句话，去里间挑了她最满意的一个款式。


    如果是单校服的话，夏踪无疑是最完美的模特。匀称的骨架，白皙的肤色，少年特有的单薄感在他身上多了清冷白月光的味道。


    但是，因为她的失误，完美模特颈上多了红色的痕迹。


    「那个，夏踪，你想试试choker吗？」


    「嗯？是指颈环吗？」


    夏踪缩了下脖子，领子边缘还是有红色露出来。


    很痒，他已经克制自己不去挠了。


    方钰蕊挑了一条和夏踪肤色相近的白蕾丝choker，「抱歉，只有这种了。」


    「可是，这是女款吧。」夏踪不确定地问。


    方钰蕊剪掉上面的蝴蝶装饰，「这样就看不出来了吧？」


    蝴蝶的确是关键，但更重要的，不是蕾丝吗？


    看他这么抗拒，方钰蕊又提议，「或者，你想戴皮革的那种？」


    皮革的又是哪种？


    「我试试？」


    「绷带就够了。」陈京奚打断了他们，打开自己的运动包，取出一卷白色绷带。


    比起他的提议，夏踪更奇怪的是，到底什么运动，还要随身携带绷带？


    方钰蕊简单裁剪了一下，又还给陈京奚，「你帮他缠吧。」


    陈京奚接过，没动，在等夏踪的意见，「可以吗？」


    「随便。」这种小事，问他做什么。


    很快，夏踪后悔了。


    接受别人碰自己脖颈，是件比想像中更难的事情。


    当冰凉的手指没有任何阻隔地碰上他过敏的那块地方，夏踪几乎打了个寒颤。


    他强忍着异样等陈京奚帮他缠完，对方似乎也看出了他的难受，加快了速度。


    「这样有点像青春疼痛文学的男主角诶，」方钰蕊惊喜，「那我们快点拍。」


    绷带隔开了让他不适的布料，夏踪舒服了些，对陈京奚的观感也好了一丢丢。


    「你们两个人都转向右边，京奚哥你在夏踪后面，对，」方钰蕊调整相机，「夏踪走的时候记得转头，京奚哥就别转了，低头或者干点别的都行。」


    他们两个按照指令做完的同时，最后一组照片也成型了。


    白色的背景板前，两个穿着统一校服的高中生前后走着，为首的男生转过脸，表情有点迷煳，像还没睡醒，头顶翘起的呆毛印证了这一点，后面的人感应到了他的动静，原本低着的头因为想看清对方在做什么抬了起来，唇角有一抹若有如无的弧度。


    这是到目前为止方钰蕊拍的最满意的一组照片了。


    收工后，已经六点多了，她决定请两位模特去吃饭。


    「不用了，」夏踪婉拒，「家里人做好了。」


    他本来想再去外面熘达一圈，无奈脖子那实在不舒服。


    「我还有事，也不了。」陈京奚附和夏踪。


    方钰蕊没坚持，「那我送你们下去。」


    「你收拾一下屋子吧，我带夏踪下去。」


    「差点忘了，你也住这栋楼。」方钰蕊苦笑，的确，再不收拾她爸妈就该回来了，到时候肯定会把她骂一顿。


    陈京奚提起他的包，「走吧。」


    夏踪跟了上去。


    电梯很快停住，夏踪还在想怎么会这么快，等门开他才发现不是一楼，是另外一层。


    「不是下去吗？」他问。


    「我家有舒敏的药膏。」陈京奚站在电梯门口等他出来。


    脖子那块越来越痒，就算换回自己的衣服也止不住。夏踪不情不愿地踏出电梯，「谢谢。」


    「举手之劳，」陈京奚打开门，转向杵在那不动的夏踪，「不用换鞋，直接进来。」


    夏踪刚想说不用了，他在那站着就好，陈京奚像看出了他的意图：


    「涂药膏之前你不清洗一下吗？还是说你是想让我把用水盆接好端出来给你吗？」


    又是二选一问法，夏踪承认这对他有点效果。


    进门前夏踪就有点，同样是一梯一户，方钰蕊家门口摆着一个四五层高的鞋柜，但是陈京奚家只有个小小的鞋柜。


    如果家里有女主人在的话，夏踪回忆了一下她妈妈摆满一个房间的高跟鞋，心想，只有这点空间来摆鞋子显然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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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人在吗？」夏踪控制不住去环顾陈京奚家的陈设，结果在客厅他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具有私人色彩的地方，完完全全像个展示用的样板间。


    陈京奚取出药箱，「他们不在。」


    「哦。」原来是出去了，夏踪想。


    卫生间总算有点个人使用过的痕迹了，毛巾，牙刷，茶缸，沐浴露味和陈京奚身上的一样。


    温度略凉的水消解了部分灼热感，陈京奚给了他一块毛巾，「擦干。」


    「......谢谢。」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真正把「谢谢」说出口其实也容易，毕竟人类天生就在言语上粉饰太多。


    夏踪不太清楚陈京奚这么做的理由，除了他的父母和其他家人，很少会有人在乎他的这点难受。


    「我不清楚你是哪种过敏，这管药膏只是单纯舒缓的，你回家最好再擦点别的药。」


    「哦。」夏踪接过。


    那管药包装盒上的塑料膜都还没被撕开，是新的。


    「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和这功用一样的药我还有很多，」陈京奚抬脚离开，「反正在我这也是放着过期，正好给你了。」


    夏踪没再说话，在涂药膏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陈京奚不是讨厌他吗？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李惠琪又不在这，方钰蕊不在跟前，做样子也没人看。


    或者，陈京奚只是个单纯的好人？


    就算是自己讨厌的人，也会施展援手。


    这么说，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怪不得班上这么多人，没人说陈京奚一句坏话。


    果然是他自己的问题。


    夏踪决定改过自新，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


    「亲戚小孩来家里，我得照顾他......嗯，对，晚点到。」陈京奚挂断电话，他站在阳台上，和从卫生间出来的夏踪对望。


    「擦好了吗？」他推开玻璃门走进客厅，问。


    「已经好了，」夏踪前前后后想通后再面对他有点尴尬，「谢谢你带我过来，我先走了。」


    语气还是这么拧巴，但陈京奚感觉到他的态度发生了点变化。


    因为那管药吗？他倒是听说过人在生病的时候容易降下防线。


    不过，也太乖了。


    陈京奚语气不自觉放柔，「嗯，我送你下去，刚好我也要走。」


    事实上陈京奚不仅送他下了楼，还在电梯下行时帮他叫好了车。


    夏踪更加坚定他是个好人的想法了。


    第15章


    「欸，你们听说了吗，就昨天，有个高二学生翻墙进学校被逮到了。」张喆有了新八卦料，兴沖沖地和他们分享。


    「怎么逮着的？」有人问。


    「笑死我了，爬上墙了以后他不敢跳下去，还是门卫大爷拿了梯子把他救下来的。」


    「不会吧，他是来的吗？」


    张喆神秘兮兮，「最关键的是，你们猜他翻墙过来干什么？」


    「干什么？偷东西？」


    「咱们学校这监控力度怎么可能。」张喆摆摆手。


    「该不会是，来拿自己忘记带回家的作业吧？」一个有类似经歷的同学小心翼翼地发言。


    「bingo！」张喆又哈哈大笑起来，「咱们都高二了，怎么还会有忘记带作业回家最后翻墙来取的人呢，真是笑死我了。」


    先前发言的同学虚笑了几声，他也干过这种事，虽然没被卡在墙上。


    听八卦的人笑不出来，因为感同身受。


    到了周一早上交不出作业，多难受啊。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夏踪撂下自己沉重的书包，抱出厚厚一叠作业。


    幸好他戴着耳机，没有在意其他人的聊天内容。


    左翔宇听完八卦回到位子上，他是小组里第一个到教室的。


    因为要补作业。


    「必交的作业只有数学和物理，夏踪，你写完了吗？」左翔宇问。


    夏踪拨下耳机，「啊？只有数学和物理？」


    「必交就是不写会被骂的作业，」左翔宇听出不对劲的地方，「夏踪，你该不会都写了吧？」


    他翻开一本练习册，果然，已经填上了答案，不是老师布置的那几页，是半本。


    「其实也没必要——」为了应付老师抄答案。


    左翔宇把接下来的话噎进肚子，这熟悉的夏踪式过程，绝对是他自己写的。


    「那就是说其他布置了的作业也要交，对吧？」夏踪昨天可是强忍着困意写到了十一点，不交太浪费了。


    左翔宇有点自闭，「要交的。」


    「那就好。」夏踪俯身看了一眼同桌的抽屉。


    书包不在，应该还没来，他可以补会儿觉了。


    「班长来了记得喊我起来，最好别让他看见我在睡。」他认真嘱咐左翔宇。


    「嗯？」听出点八卦的苗头，左翔宇又支棱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在乎起班长的看法了？」


    「这个，我突然发现，他是个好人。」之前给陈京奚添了这么多麻烦，夏踪挺过意不去。


    「恭喜你，终于get到班长的优点了。」左翔宇没李惠琪忧患意识重，但还是很乐意看到后排两个人关系变好。


    他语重心长地对此事发表感想，「这是个好开始。想当年刚入学，我和张喆他们还是仗着自己学习好在九班横行霸道的懵懂小青年，后来，班长来了，直接用成绩教我们重新做人。他宽广的胸怀和无微不至的关心融化了我们的不足，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发誓要一直跟随班长，不死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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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踪有点反胃，但左翔宇的话也印证了一点。


    陈京奚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不然，也没那么多人对他赞不绝口了。


    「什么不死不离？」陈京奚从后门进教室，随意地把书包扔在座位上。


    「当然我和班长啦，」左翔宇双臂前伸，摊开手掌，「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赐我你的物理笔记吧。」


    「你怎么不跟任忱要？」陈京奚找出来，没立刻给他。


    「任忱的笔记太跑火了，」左翔宇摇摇头，「我强烈建议把他的笔记印个几百份，造福全校师生。」


    「是不是跟这种一样？」夏踪扬了扬他手里的状元笔记。


    「在实用性上，任忱的笔记可比这牛逼多了，」左翔宇没开玩笑，「他刷的题多，又特别擅长总结，在做笔记上那是天赋一绝。」


    但也因为他是个追求面面俱到的完美主义者，任忱退出了专攻数理的竞赛强化班来了他们以稳健出名的a班，走上了万年老二的不归路。


    左翔宇不知道任忱什么时候冒出来，没敢和夏踪透露太多。


    「你也可以找任忱预订一下笔记，就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所以我是备选项吗？」陈京奚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笔记。


    「那怎么能，肯定是平行选项、不，是神级选项！」


    和任忱的面面俱到不同，班长的笔记只有重点，寥寥数字和几个公式，但启发性和延伸性极强。


    左翔宇夸完班长，一个瘦高身影立在他旁边。


    任忱扶了下眼镜，「亏我还专门去要回来，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了。」


    如果夏踪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叫...修罗场？


    年级第一，年级第二，被夹在中间的左翔宇上下为难的同时又膨胀了起来。


    受欢迎还真是痛苦啊。


    区区两本，「我能...全要吗？」


    任忱摇头，「不能，你必须选一个。」


    陈京奚反问，「你说呢？」


    「那我，」左翔宇没考虑太久，「还是选任忱的吧。」


    「算你识相。」


    一本笔记被抛过来，左翔宇堪堪截住，他现在对班长不住，「班长，我是迫于同桌霸/权才接受的，你的笔记不是备选项，真的真的。」


    任何话语在他做出的选择都显得苍白无力，夏踪看着陈京奚收起笔记本的落寞身影，开口：


    「可以借我看看吗？」


    陈京奚放东西的手一僵，任忱也回头，左翔宇则是为新角色加入这伪「三角恋」剧场之后的发展感到好奇。


    「你要看吗？」陈京奚回忆了一下自己在笔记本上记的内容，「我还有很多没记到的地方。」


    算是间接拒绝了？夏踪讪讪转身，「哦。」


    「你可以作为补充内容看看。」


    陈京奚又抽出笔记本，想：


    他上一次这么紧张害怕出错，是在什么时候？


    「谢谢，」果然又是他多想了，夏踪接过，「我会好好看的。」


    陈京奚半搁在桌沿的手肘滑了下去，他回过神，匆匆将视线从同桌脸上移开，「没关系。」


    转学生主动向班长借笔记本，这个意味着两人冰释前嫌的信号经由左翔宇传开，半天还没过，已然成为一段美谈。


    当事人之一陈京奚在食堂被隔壁班班长叫住之前，对这还没什么实感。


    「你们先去排，我和他说完再过来。」


    「ok，」左翔宇揽着任忱的肩，把上次班长存他那的卡塞给夏踪，「我和任忱去排那个辣子鸡丁饭了，反正你们俩个都不吃辣，让夏踪帮你排呗。」


    陈京奚想说不用，被拜託的人倒是没意见，「好。」


    夏踪若无其事地收起卡，「你吃什么？」


    「......随便。」


    陈京奚有点实感了。


    隔壁班班长找他是想约个时间两个班一起把劳动课外任务做了，他们两个班的人基本上都认识，高一班际活动多的时候就成天混在一起。


    陈京奚没意见，时间定在了周三最后两节连着的自习课上。


    去买辣子鸡丁饭的两个人已经回来了，陈京奚环顾食堂四周，不见夏踪的影子。


    「他去买什么了？」


    「还在套餐那排着呢，」左翔宇指了个队伍，「快到他了吧。」


    陈京奚没坐下，往左翔宇指的方向看过去，在自己常去的窗口那找到了他。


    「我们转学生也到那个阶段了啊。」左翔宇感嘆了一句。


    任忱在他旁边跟着点了下头。


    「什么意思？」陈京奚不明白。


    左翔宇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夏踪成你小迷弟了。」


    陈京奚一只手扶上桌子，语气是克制后的冷静，「他和你们说什么了吗？」


    「嗯嗯，他说班长你是个好人。」


    「好人？」


    「班长你肯定做了什么让他特别感动的事情吧，」左翔宇分析，「夏踪在你面前都不别扭了。」


    「是吗？」陈京奚心情复杂。


    在夏踪跟前，他从没戴上过面具。被讨厌也是他咎由自取。


    结果，因为一管药，就对他卸下戒备了？


    「你们在聊什么？」直觉告诉夏踪，餐桌上的话题和他有关。


    「刚好聊到你说班长是个好人，」左翔宇实话实说，还宽慰他，「去年班长生日，我们班组织了一个彩虹屁大赛，当时大家写的可比你高能多了，没什么尴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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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他尴尬了。


    夏踪抿唇，放下两个餐盘。


    「谢谢，」陈京奚在他对面坐下，「下次你排你喜欢吃的就行，不用照顾我的口味。」


    夏踪给他打的和他平常吃的没什么两样，甚至份量还多了。


    「我今天刚好想尝一下而已，」夏踪小声反驳，「上次的荷包蛋，很好吃。」


    「怪不得，」陈京奚瞟了一眼他的盘子，「你的上面盖了两个。」


    「我又不是只给自己加了。」


    陈京奚愣了一下，挑开表面的菜，果然也有两个。


    「班长，刘承熙找你说什么了？」左翔宇问。


    「这周劳动教育实践，他们想和我们班一起去种花，暂时约在周三下午的自习课上了。」


    「两个班的人都一起吗？」种花人越多越好玩，左翔宇已经迫不及待了。


    「怎么可能，百来号人就这么点地，花苗都会被踩死，」陈京奚想了下，「自愿去的人先报名，剩下不够的再抽籤。」


    「先算我和任忱两个人，」左翔宇立刻报名，「夏踪你去不去？」


    「我不太会。」


    他们家以前有个庭院，但侍弄花草这件事，只有他爸爸会耐心去做。


    夏踪只会在旁边捣乱。


    「不需要你会，到时候有老师指导。」陈京奚补充。


    「说不定有蚯蚓，」左翔宇故意吓他，「虫子也挺多的，你怕不怕？」


    「蚯蚓？」这也算可怕的东西吗？夏踪几乎每年暑假都会专门和爸爸一起去挖蚯蚓当鱼饵。


    「没那么夸张，」陈京奚觑了左翔宇一眼，「你想来就来。」


    既然他们都去的话，「那也加上我吧。」


    陈京奚握筷子的手微滞，他抬起眼，对面的人在安静地吃饭，偶尔投向他的视线也像不经意飘过来的云，干净绵软。


    初夏的午后，沉闷渐渐消散。


    第16章


    「班长，你生日快到了吧。」回教室的路上，左翔宇提起。


    六月十二，班里的人基本上都记着。


    「是快到了。」


    「成年了真好，」左翔宇不由羡慕，「可以光明正大上网吧，还可以考驾照。」


    成年了怎么会好呢？夏踪咽下这个问题，安静地听着。


    不过，他也快了。


    上网吧，考驾照，成年的意义对陈京奚远不止如此。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会离现在的生活越来越远。


    「夏踪，你什么时候的生日？」左翔宇问。


    「七月二十一。」


    「那不是撞上补课了吗，班长的生日好歹在周末，太惨了吧。」左翔宇有点同情他，难得生日，白天居然还要学习。


    「我要去爷爷奶奶那过，」每年的惯例，就算是今年，也不例外，「应该会请几天假吧。」


    「你是去过生日周？」左翔宇震惊。


    任忱开口，「你爷爷奶奶家离这远吗？」


    「远，十个小时左右的飞机。」他还得躺两天才能倒过时差。


    「在国外？」简单计算后，这个可能性很大，「那到时候我们该怎么给你庆祝生日？让班长搞个视频连线？」


    「还早着呢。」夏踪不以为意。


    「如果你是想说中间还隔着六月的话，我劝你还是把它跳过吧。」左翔宇嘆了口气。


    「为什么？」这么长一段时间，是可以随便在日历上划掉的吗？


    「六月不是高考吗？我们a班也要跟着一起复习备考，接下来还有和省内省外的联赛，月考，期末考，这一届高三九班，也就是上一届高二九班，整个六月都是按考试座位号坐的，简称『黑色六月传说』。」


    夏踪提前开始害怕，「真的吗？」


    「没那么可怕，考试多了就成练习了，你会习惯的。」任忱耸耸肩。


    「不知道班长能不能在六月卫冕第一。」左翔宇故意挑起这个话题。


    任忱表情果然认真起来。


    「不能。」


    左翔宇：「嗯？」


    夏踪也跟着回头。


    「我六月要请两周假，另外，我不参加暑假补课。」


    几个人安静了数秒，任忱抿直唇，因为低着头镜片反光，看不出什么表情。


    左翔宇有点问不出口，夏踪小小的脑子装着大大的疑惑：「补课...原来可以不参加吗？」


    「学校和家长同意就行。」陈京奚回答。


    不，他过不了家长这关，夏踪想。


    妈妈的交流项目十月份才能结束，在这之前，她不会让他离开舅舅家。


    「不是吧，任忱暑假也要去集训，」左翔宇揽过夏踪的肩开玩笑，「哎，到时候我们两个人只能独守空房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我和夏踪坐同桌呢。」


    夏踪「嗯」了一声，有什么能比自己暑假坐在教室上课，旁边空出的座位主人却在学校以外的广阔天地挥霍夏天更痛苦？


    「班长，你们有没有觉得张喆最近有点怪？」左翔宇摩着下巴，「他这个马屁精最近都不出现了，而且上次不是换座位吗，他一个劲地往郑好那桌凑......」


    他分析后得出结论：「张喆是不是暗恋郑好？」


    「他不是暗恋李惠琪么？」夏踪插了一句。


    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左翔宇瞪大眼睛，「你不是跟李惠琪一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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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夏踪因为太过震惊站住脚。


    「回去把张喆提过来，」陈京奚皱眉，「你这么凭空捏造事实，我们转学生的清白往哪搁？」


    「抱一丝，」左翔宇双手合十，「是我听信谣言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你们都这么觉得吗？」夏踪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他应该没做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吧？


    陈京奚否认，「不是，只有他一个。」


    夏踪看过去，左翔宇忙点头，「没错，只有我一个。」


    骗他又没什么好处，夏踪勉强信了，「好吧。」


    小花园新开闢了一片空地，新鲜泥土和刚长出来的青草混合在一起，成了阳光的味道。


    他们穿过小径回到教室，后排靠墙的座位上多了两个厚厚的信封。


    底下署名是方钰蕊，夏踪想起，她那天提过会给送照片过来，没想到这么快。


    他好奇地拆开，抽出的第一张就是陈京奚穿着黑色薄款修身毛衣的半身照。


    他赶紧又推了回去。


    「她是不是放错了，我的里面是你的照片。」夏踪有点尴尬。


    陈京奚若无其事地合上信封，「没有吧，她可能没做分类，列印了两份一样的。」


    「哦。」夏踪怕把照片翻出来引起别人的注意，没再继续看了。


    一堵墙之外，方钰蕊正在整理部分单人照。


    她计算失误，照片太多，装不进提前准备信封，所以她只能拣出重复的单人照先放在一边，只有合照，她两个信封都放了。


    左翔宇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时不时望一下前排，看张喆回没回来。


    但直到午休结束，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张喆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张喆怎么还不来？他最近回家午休了？」左翔宇刚回头问完班长，被他挂在嘴上的人就着急忙慌地跟在老师后面进来了。


    老师放下书本，问赶进来的人，「睡过头了？」


    张喆只点了下头，脸上不见以前嬉皮笑脸的影子。


    连续两节纯知识点的课听得夏踪有点头晕，而且明显不止他有这种感受。


    在九班人最喜欢的体育课前，还是倒下了一大片，甚至还有唿噜声。


    体育课代表年亮跟在班长后面走上台，敲了敲黑板，「别睡了，体测，上节课不是说了吗，成绩要计在期末考试里。」


    「正经高中生谁跑得了那八百一千，还有仰卧起坐引体向上，是人能合格的吗？」


    「你能不能和班长两个人代我们全班测了啊？实在不想动了。」


    「唯独这一节体育课，我万万上不了。」


    ......


    「体测？我也要去？」上节体育课夏踪没去，完全不知道有这件事。


    左翔宇也是嘴上说反对的一员，「去吧，不然下节课还得补测，多糟心。」


    「万一不及格会怎样？」夏踪好久没练过了。


    「倒也不会怎样——」左翔宇回忆起自己上回体测的情景，面带微笑：


    「只是会被嘲笑得比较惨而已。」


    夏踪默默把「那就好」吞下。


    心理伤害还是不能忽视的。


    「不过你应该没问题吧，你个子这么高，体测还需要操心？」左翔宇羡慕嫉妒。


    又是刻板印象，更何况，「身高是父母给的，而且我在我们家，根本就不算高。」


    他爸爸，他姑姑，还有他舅舅，哪一个不比他高。


    「那你家人得有多高？」左翔宇开始明白了，「怪不得你每天牛奶不离手。」


    「正解。」夏踪汲了一口酸奶，无精打采。


    说到底其实也只有他妈妈在意，他只会在姑姑说他「cute」的时候在意那么，一点点。


    「原来你们高个子也有烦恼，」果然人类永远不会止于满足，左翔宇心里平衡多了，「你要不去问问班长的秘诀，我感觉他这小半年又高了不少，身材还越来越好了。」


    前天的震撼还没完全消散，夏踪忍不住往讲台上的陈京奚瞟，他咬了下唇，「就算真的有这样的秘诀，我也练不来。」


    「也是，班长的肌肉一看就不是人能练出来的。」


    夏踪附和了一声，突然记起在上周，也是这么一节体育课，陈京奚好像在教室里换过衣服。


    他看过去的时候，已经被班上的男生挡住了。还有前天，陈京奚是在磨砂玻璃后换的衣服，这么说，班上只有他一个男生没看过陈京奚裸着的样子？


    除掉几个请假的人，操场上正正好好有四十九个人，皮肤黝黑的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七排七列，女生在前面。」


    夏踪本来特地和左翔宇排得离几个体育好的人远远的，因为要补女生的空位，结果去了局中靠后的位置，左翔宇口中「雄竞的战场」。


    他左边是高高大大的年亮，右边是每天玩花样滑板上学的樊百川，后边是...陈京奚。


    和九班整体的书呆子风格大相迳庭，他们看上去都挺好动的。


    「你是不是很久没跑过了？」右边的酷哥忽然和他搭话。


    「没有很久，也就一...二三个月吧。」夏踪心虚得不行。


    玩滑板的酷哥表情和语调都是酷酷的，「那待会儿我带你跑，你跟着我点就行。」


    夏踪：^-^


    「跑步有什么好带的？」后面的人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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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百川高冷地回头，「班长，在我们普通人的体育上，你没有发言权。」


    陈京奚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最终还是闭嘴了。


    三十来个男生分成了两组，按照学号顺序，樊百川本来应该在一组，和老师说了一下换成了夏踪在二组。


    「川哥，」夏踪学着别人的叫法喊他，「你们之前测，谁跑的最快？」


    酷哥撇了下头髮，「把班长划掉，我是最快的。」


    哦，原来是陈京奚。


    第一组的测试已经开始了，一圈过后，差距拉得比较明显，剩下的男生速度变慢了些，头部的像陈京奚，年亮他们，还在以稳定的加速度变快。一千米对他们来说，的确，连开胃菜都不算。


    夏踪压力山大，他怕拖累大佬，「我万一跟不上你，你就别管我了。」


    「我心里有数，放心吧，」酷哥胸有成竹，「三分二十五秒满分，带你在这之前跑完还不是小事一桩。」


    大佬不愧是大佬，和他对时间的认知也不一样，夏踪强颜欢笑。


    「二分三十九！」体育老师大声报出这个时间，周围的人都「嘶」了一声。


    「班长牛逼大发了！」


    「这已经是运动员水平了吧？」


    「明年奥运会参赛名单上要是没有班长我死不瞑目！」


    ......


    陈京奚喘着气，「都够了啊，你们就光在那动嘴皮子，好歹递瓶水给我吧。」


    「班长，你不是还有余力吗？」


    「自己的事情要学会自己做啦，太依赖大傢伙是不对的。」


    「班长你可不能恃宠而骄。」


    「哈。」陈京奚无话可说。


    一瓶矿泉水被送到他眼前。


    冰镇过后的矿泉水瓶身沁出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皓白的手腕滴落。


    陈京奚喉结起伏，不确定地问递水的人，「给我的？」


    夏踪点了下头，「你不是要水吗？」


    「我喝了你的，你待会儿跑完怎么办？」


    「你要喝掉一整瓶吗？」夏踪开始后悔把他课间辛辛苦苦买回来的水送出去了。


    「不是，」陈京奚别开目光，语调有几分上扬，「我以为你——谢谢了。」


    「到我们了。」樊百川提醒。


    夏踪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么快？」


    接过水的陈京奚站在原地，回味对方快皱成苦瓜的表情，有点想笑。


    第一组的最后一名是左翔宇，跑了五分多钟，在倒下去之前还朝夏踪比了个ok的手势。


    夏踪站在起跑线上，迎着风，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


    换新环境后，除了骑自行车，他很少出室外运动，要跑完这几分钟估计够呛。


    有左翔宇垫底，还有大佬带飞——主要是有垫底的，夏踪心里，踏实多了。


    「我死了吗？」左翔宇胸口大幅度起伏着，睁开眼。


    任忱坐在他旁边，休息得差不多了，「没死，还活着。」


    「哦，」左翔宇坐了起来，左右环顾，「班长呢，夏踪呢？」


    「夏踪在跑，班长，在对面，」任忱斟酌了下措辞，「等他跑完。」


    不知道盯多久了。


    第17章


    头顶的天蓝得深邃，像一片湖泊镶嵌在其中。运动场是露天的，跑道被太阳晒过后，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干燥的塑胶味。


    夏踪适应了樊百川的节奏，因为只需要跟着他走，夏踪还有空余的大脑思考其他事，比如，陈京奚为什么一直在看他。


    他跑的姿势奇怪吗？可他一直都是这么跑的，如果有奇怪的地方，这么多年了肯定有人会指出来。


    该不会是，嫌他跑太慢了吧。


    夏踪瘪嘴，跑两分多才是怪物好吗？


    「三分一十七，三分一十八，」体育老师按下计时器，「不错。」


    樊百川停下，扬了扬头，「怎么样，拿到满分了吧。」


    「谢谢川哥了。」要是没人在前边控制节奏，他还不知道会不会跟左翔宇一样累到瘫倒。


    体育课代表年亮过来，「川哥现在不行了啊，一千米也跑三分十几，女生都赶上你了。」


    「你就知道我不行了？引体向上比比？」樊百川接受了他的挑衅。


    啊，还有引体向上。


    柳暗花明又一劫。


    夏踪登记完成绩，默默向左翔宇任忱靠拢。抱团取暖还是很有必要的。


    「厉害，你居然跟得上川哥。」


    左翔宇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人得要有自信。」


    「不算，他带我跑的。」三分多的成绩在一般人眼里还是不错的，而且他还躬身下操场跑完了全程，夏踪心安理得的同时，心里顿时飘飘然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认清了现实——


    跑两分多的怪物来了。


    「水。」


    夏踪握住瓶身，打开直接就着灌了一口。


    喝得太急，冰冰凉凉的矿泉水刺激到咽喉的部位，他被呛到，咳嗽了几声。


    「没事吧？」陈京奚顾不上思考两个人共和一瓶水算什么行为，他下意识上前一步，给正在咳嗽的人拍背顺气。


    不太熟悉的人突然靠得那么近，夏踪是有点抗拒的。


    但是背部被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抗拒又很快消失。


    「可以了，谢谢。」夏踪呛红了脸，走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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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老远有人喊，「班长，过来测引体向上了！」


    陈京奚站着，不由自主地蜷起手指，好一会儿才转身，「知道了。」


    「啧啧啧，」左翔宇和任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围观了全程，「幸好女生们不在，要不然你就要被写进班级bl日志了。」


    「bl日志？」夏踪的学号是班级末位，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被叫到，直接在两人旁边坐下。


    左翔宇其实也不太清楚，「就是磕男生和男生的cp本子，哦，对了，咱们班现在最火的cp是我和任忱，嘿嘿。」


    「你们俩，不像啊。」夏踪看不出来。


    「怎么就看不出来了？」左翔宇不服气，两条胳膊环上旁边任忱的脖子，「我们可是恩爱榜第一！」


    「哦。」夏踪敷衍地应了一声，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那班长也有cp吗？」


    左翔宇摇摇头，「不，班长因为太海王被洁党pass掉了。」


    海王他知道，「洁党是什么？」


    「大概是，有处男情结的人？我不知道，你去问李惠琪她们吧。」左翔宇放下手臂，指着横槓下围了好几圈的女生。


    现在在做引体向上的人，不出意外是学号第一的陈京奚。


    班上大半的人都跑去围观了，夏踪有点不想动。


    任忱站了起来，「马上到我了。」


    「唉，那我们也去吧。」左翔宇撑着夏踪的肩膀站了起来，又把他牵上。


    「二十五，二十六......」


    女生们在帮忙计数，声音越来越大。


    夏踪站在外围，稍稍一抬头，就能和在横槓上的人目光接触。


    尽管已经超出了满分标准的十七个，陈京奚的表情依然游刃有余。


    手臂的肌肉随着动作的张合上下起伏，被衣服遮住的重点部位上布料也在跟着耸动。


    夏踪的心情有点奇怪。


    或许是他之前讨厌过陈京奚的缘故，他似乎没办法做到，只是单纯地欣赏。


    「班长，给我们剩下的男生留点脸面吧。」年亮双手做喇叭状朝陈京奚喊。


    在不可攀越的高峰面前，他放弃了和樊百川菜鸡互啄的想法。


    自从某个人来了之后，注意力就没怎么集中过的陈京奚回过神，因为手汗滑下了槓。


    他平常一套比这强度高得多的训练做下来，手心都不会出这么多汗。


    「班长，nb这两个字我已经说厌了。」左翔宇虚弱地笑笑。


    看都把他看累了。


    夏踪也附和了句，「要是你的个数可以分我点就好了。」


    不知道怎么了，他有点心虚。


    「这个，有点难，」陈京奚低头想了下，「但如果你做不了的话，我过会儿可以托着你。」


    「班长，你怎么能这么双标呢？」左翔宇嚷嚷，「上次你还说作弊不对来着。」


    考虑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九班男生有的连槓都上不了，甚至有人勉强上了槓立刻又摔了下来，对此无能为力的体育老师特许有同伴在下面护着。


    由此而来的作弊手段层出不穷，但真正能做到不露痕迹帮人作弊的唯有班长一人而已。


    不过，好心的班长在这件事上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就是不肯帮同班同学作弊。


    其实更深层的原因么，多智的九班人早猜出来了。


    要帮忙，在下面护着的人势必就不能和上槓的人离得太远。


    横槓的高度一般在2.55米以上，这个高度，上杠人的下半身，甚至是尴尬的部位，有极大可能性会污染到底下人的眼睛。


    班长是九班全体的班长，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高岭之花般的存在。


    所以，大家已经默认应当和陈京奚保持某种不过分亲密的距离。


    被人托着上横槓，夏踪自打身高够了就没再这么做过了。


    「不用了，及格才十个，我做得到。」


    说话间任忱已经做完回来了。左翔宇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两个人挂着同款苦大仇深的表情，夏踪自觉往他们那一蹲，于是，就有了三个和横槓结下血海深仇的人。


    跑步硬撑着还行，引体向上可不是一个努努力能成功的运动。


    夏踪做完第九个的时候就没力气了，第十个他怎么使劲都越不过去。


    「十个，」体育老师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了他一马，「行了，至少呆毛过关了。」


    站在底下围观的人闹笑起来，「这样也行啊。」


    「呆毛还有这作用，想不到想不到。」


    「改明了我整个刺猬头来引体向上。」


    ......


    被头顶翘起的呆毛帮助，最后直接掉下来的夏踪脸上实在挂不住。


    他刚还在陈京奚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能做到十个。


    滑板酷哥赢了年亮，心情不错地吹了声口哨，「已经不错了。」


    夏踪被宽慰到了一丝丝，但想到樊百川做了二十五个的时候，他最后一丝丝宽慰也没了。


    已经想开了的左翔宇看夏踪心情低落，揽过他，「还有点时间，去小卖部不？我请你喝汽水。」


    「......走吧。」夏踪只想尽快离开这伤心之地。


    「张喆哪去了？」左翔宇想喊上他一起。明明还和他前后测了引体向上，一转眼又不见了。


    「是不是他嫉妒我比他多做了一个跟我玩消失？」


    「你也才做了三个。」任忱幽幽地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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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翔宇满不在乎，「三个怎么了，多做一个都是对身体极致的考验。」


    「啊，班长也不在。他们不会上哪鬼混去了吧，」左翔宇放下心，又嘻嘻哈哈起来，「不管他们了，我们走。」


    运动场另一侧，在平常被锁上的入口附近，陈京奚被叫到这里。


    「班长，我实在找不到人商量了，」张喆站在他对面，脸色有些苍白，「他们催得紧，还在我家附近堵我。」


    就是在这个周末发生的事，他借表哥的身份证去网吧打游戏，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让他保管一个小礼盒，说是送给女朋友的生日礼物。他们去上卫生间的间隙，一个卫衣男突然沖了过来，抢走了他手里的礼盒，发生得很突然，张喆追出去，那人已经骑上摩托扬长而去了。


    那两个大学生上完厕所回来后，直接把责任推卸到了没有好好保管礼盒的张喆身上，并要求他赔偿价值三万元的项鍊费，威胁他如果不还的话就把这件事告诉学校。


    张喆很害怕这件事会闹大到人尽皆知，他只能选择和信任的人商量。


    陈京奚沉默地听完，「是你和班主任说夏踪和李惠琪是一对吗？」


    「啊？」话题陡转，张喆一头雾水，但在这种情形下他不得不说实话，「是......班上的人不都这么想吗？」


    他就是看不惯夏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嚣张样。


    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夏踪和他坐一起。陈京奚想就这么算了，但，还是不爽。


    他低着头思考，不出声。


    如果连班长都帮不了他，张喆不知道还有谁能帮他。


    他急了，「告密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班长，你就帮帮我吧。」


    陈京奚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总得知道，你想让我帮什么。」


    「就是，就是......」张喆没想过这个，他只是觉得如果是班长的话，一定能完美地解决问题。


    「你被两个惯骗犯缠上，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来找我，是去派出所。」


    「我也想过，但他们说......」张喆难以启齿，「不赶紧私了的话会揍我。」


    这种威胁，陈京奚不知道是说出来的人还是听进去的人更令人发笑。


    「挨一顿揍，抵三万块钱，不是很划算吗？」


    「班长，你、你是在开玩笑吧？」


    陈京奚换了一种语气，「不然呢？你这么把这当回事，搞得我也紧张了。」


    是平常的班长。


    张喆松了一口气，「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不应该只和我商量，」陈京奚回头看了一眼操场上陆陆续续离开的九班学生，「左翔宇他们挺担心你的。」


    张喆羞愧地低头，「我本来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他们，他们，今天中午已经来学校找我了。」


    「你最近回家尽量和人结伴走，八班的许昊和你顺路，你们两个可以认识一下。」


    找班长商量果然是对的，张喆心里安定下来，眼睛一酸：


    「班长，呜呜，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又是好人，陈京奚的目光垂了下来。


    夏踪，也是这个意思吗？


    水泥地上，几颗稀疏的杂草靠着墙生长，迎风招展。枝茎顶端，小小的花苞含羞待放。


    放学着急回家的夏踪被几个人硬是拉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小小的、不到五十平的奶茶店二楼居然别有洞天，有像茶室一样的包厢。


    他和陈京奚坐一块，对面是李惠琪，张喆和左翔宇分坐一边。


    张喆说完他上个礼拜末的遭遇后，原本就僵硬的气氛更是成了一潭死水。


    「巧克力芭菲！谁点的？」服务员小姐姐在包厢外喊。


    夏踪尽量小幅度地后退，然后默默起身给小姐姐开门，「我的。」


    「现在在做活动，这个蓝莓果酱布丁是送的。」小姐姐笑容甜美。


    夏踪惊喜地接过，「谢谢！」


    他返回座位，发现剩下的四个人都在看他。


    夏踪挖了一勺布丁，「这里居然卖芭菲，......还送布丁。」


    「这家奶茶店上一次搞优惠促销活动，是在哪辈子？」李惠琪酸酸地问。


    左翔宇抿了口他们统一点的葡萄汁，「可能是在我没出生之前吧。」


    「喂，听了我这么悲惨的遭遇后，你们在聊什么？」张喆绷不住了。


    「你要吃吗？」陈京奚还在看他，吃独食的夏踪总算不好意思起来，问。


    陈京奚一滞，「可以吗？」


    「送的布丁太多了，我还有葡萄汁和芭菲，回家该吃不下饭了。」


    芭菲和布丁各有一个勺子，夏踪分了一个给陈京奚。


    「你们两个，够了啊，」左翔宇也看不下去了，「我们还是一起来想想怎么帮这个可怜虫吧。」


    「说谁可怜虫呢？」张喆唯独不想被整天和他对呛的左翔宇这么想。


    「谁答应说谁呗。」左翔宇憋着火气。虽然他和张喆从初中开始就是冤家，但他还是把张喆当最好的朋友。


    张喆出了事居然第一时间找的居然是班长，要是班长不说，他估计永远不会知道还发生过这种事。


    李惠琪捧着脸，觉得很没趣。之前，她无疑是最操心班长和夏踪关心的人。


    但是现在，不需要操心了，他们俩的关系又好得让人有点，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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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好想吃芭菲啊。算了，还是自己点吧。


    李惠琪点完了单，左翔宇和张喆也吵完了一架，双方冷静下来。


    「这下完了吧，让你傻乎乎帮人保管东西。你以后在大街上走路还要堤防有人把你摁进巷子一顿打。」左翔宇嘴贱地总结。


    张喆没反驳，因为他这几天就是这么过来的。


    「不能考虑报警吗？」李惠琪问。


    张喆泄气地回答，「我当时紧张地忘录音了，没他们威胁我的证据。」


    夏踪代入了一下自己，果然还是——


    「挨几顿揍吧。」


    挨一顿显然不够，多挨几顿才能让他们相信没办法从自己身上捞到油水。


    陈京奚端杯子的手晃了一下，他转过头，视线牢牢实实地被旁座清亮的眸子吸引住了。


    「啊？」左翔宇伸出手指在夏踪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傻了，被打得多疼。」


    李惠琪很不理解，「还不如直接给钱息事宁人呢，万一因为被那些噁心的人整残废了不是亏大了。」


    弱肉强食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永恆的法则，但人活在世上，这口气还是要争的。


    「我就是......不想输给他们。」夏踪屈服不来，他代入到张喆身上的第一反应不是找解决办法，而是生气。


    明明同样是人，他为什么会被对方讹上，在讹他的人眼里，他就这么好欺负吗？


    「我要是够厉害的话，直接打服他们就好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夏踪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不然你以后穿羽绒服上下学？」


    他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惊到了，「你看，现在穿羽绒服的话，别人都会自动关注你，想把你拖进巷子的人肯定不敢轻举妄动，要还是被拖进去了，挨揍的时候也会好受点。」


    张喆、左翔宇、李惠琪的眼神由不理解变成了看傻子的慈祥。


    在夏天穿羽绒服，也太天马行空了。


    夏踪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提议被否决了。


    「我觉得可行。」


    葡萄汁里的冰块融化，跌在另一块冰上，小小的气泡不断上升。


    夏踪偏过头，和陈京奚的视线对上。


    「是吧，我还是很聪明的。」


    「对，很聪明。」


    对方弯起了唇角。夏踪不自觉吞咽，端起葡萄汁喝了一口，「就是会很热。」


    「班长，我不会真要穿羽绒服吧？」张喆苦叫道，他为什么要为这个不成熟小孩的不成熟想法买单。


    陈京奚收回笑意，「至少夏踪思考的方向没错，你要是不起眼的话，很容易被...拖进巷子。」


    有那么多巷子可以被拖进去吗？陈京奚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最终接受了这个统一的说法。


    「哦。」张喆讪讪点头。


    「你和许昊商量好了吗？」陈京奚确认。


    「约是约好了，」张喆犹豫，「今天他先走了，万一过会我又遇到他们了怎么办？」


    「他们今天中午找过你，晚上再来找你的可能性很小，」陈京奚分析，「一个学生在学校一下午，上哪去拿三万块钱。」


    「道理是这样，但我还是很害怕。」张喆艰难地承认。


    李惠琪嘆了口气，「那你坐我家车吧，我让司机捎你一段。」


    狭窄的空间里，静默了两三秒。


    居然有专车司机，张喆一直知道李惠琪家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他顿时觉得自己找李惠琪来商量这三万块钱的事很跌份。


    「那事情都解决了吗？我得回家吃饭了。」夏踪一直在盯着钟錶，再不回去，舅舅该担心了。


    陈京奚提醒他，「你的东西还没吃完。」


    夏踪瞅了眼还剩一半的芭菲和空掉了的布丁，宠妾灭妻的罪恶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还想吃吗？我吃不下了。」


    陈京奚和他目光接触两三秒，「吃，我吃。」


    夜渐深，夏踪还在做作业。


    他这次没忘了把练习册什么之类的带回来，以前他只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tutor布置的任务，现在又多了一份。


    花不了多久，但还是破坏了他清净的休息时间。


    尤其是语文，为什么要写这么多字。


    全部结束后，他把时针指向十点的闹钟放倒，实在不忍心再看了。


    高中生，太辛苦了。


    于此同时，某位多吃了甜食的拳击手还在俱乐部加练。


    因为发生在陈京奚身上的这种情况太稀奇了，当事人不仅事后不自责，心情似乎还不错，薛正阳一直在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女孩子请你吃的？」


    陈京奚摇头，继续抬哑铃。


    是男孩子。而且，不是另请他，是和他合吃一份。


    做陈京奚的教练这么久，薛正阳要猜不出什么情况简直白干了。


    「这样也挺好的。」有个人在台下等着，台上的人也会稍微顾忌一些。


    薛正阳照旧送他到小区楼下，「京奚，以后可不能练这么晚了，你还在生长期，早点睡。」


    陈京奚应下，提着运动包进一楼大厅。


    他低头看手腕上的表，距离明天上学，还有七八个小时。


    「京奚哥！」


    陈京奚放下手。


    同住一栋楼的邻居方钰蕊在电梯前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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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姐姐现在在我家，」方钰蕊不忍心告诉他，「她情况……不太好。」


    「我没有姐姐。」陈京奚平静地回答。


    「可那位白小姐说，说她是你姐姐。」方钰蕊以为自己被骗了。


    但就算提前知道那位小姐在骗人，方钰蕊也不可能对那种状态的人置之不理的。


    「她是我继母，」从夏踪送他水开始，陈京奚持续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心情渐渐冷却了下来，「如果情况不是很好，你应该送她去医院，不是收留她。」


    方钰蕊哑然，把白小姐接回家后的几十分钟里，她真的认为自己是在帮助京奚哥和他的家人。


    但现在，就和她母亲刚刚提醒她的那样，有些人的家庭关系不是外人能插手的，多管闲事并不一定是帮助别人──


    她从陈京奚的表情里看不到任何希望被帮助的影子。


    「对不起，不该和你说这些，」陈京奚语气温和了下来，「麻烦你带我过去了。」


    第18章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电梯的冷光照得白画屏的脸愈发惨白，她扬起笑，「我本来在楼下等你的——现在的小姑娘也太敏感了。」


    陈京奚瞥过她雪纺衣料下的淤痕，「找我做什么？」


    白画屏抵在壁板上，陈启和秘书送来的名牌包包垂落在脚边，「你不是一个人住么？我过来照顾你几天。」


    「你待多久？」


    「十天半个月？等你爸公司情况好点我再回去。」


    「不行。」


    「免费保姆你都不要？」


    「我这里不是避难所。」


    「你话也说得太难听了，我还是怀念你装出来的样子，」白画屏自嘲般笑笑，「做你家教那会儿，我们俩当时不是相处得很愉快吗？」


    「只有你这么觉得而已。」


    白画屏最后还是进去了，她的继子翻出背包，往里面扔了几件换洗衣物，给同学打了个借宿电话，用的完全是普通高中生的语气，白画屏很怀念。


    在陈启和向她求婚之前，白画屏没感觉出这个离异家庭有什么异样。父亲是本地有名的企业家，儿子成绩优异，开朗阳光，有时也顽皮得不像话。


    等她真正加入后，才发现这个家又是另外一回事。


    陈启和娶她和陈京奚组成三口之家，是为了掩盖他在外花天酒地另有孩子的事实；她的继子也不是什么表面好学生，白画屏就没搞清楚过他在想些什么——


    居然去从事那么危险暴力的职业拳击。


    「你要走了吗，这么晚，不睡了？」白画屏瘫在沙发上，礼节性地问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继子不会和她同居一室。


    「我给你三天。」陈京奚发完消息收起手机，没在房子里多做停留。


    ---


    早上上学，夏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要是以后天天十点多睡，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的住。


    「早啊。」


    「早。」


    夏踪气力不足，趴在桌上回了一个字。左翔宇也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底血丝多到可怖。


    「班长没到吗？他出门的时候我还在睡啊。」


    嗯？？？夏踪精神了点，「你们、你们怎么回事？」


    「哦，他昨晚来我家借住，」左翔宇添油加醋，「矮油，超可怜的。」


    夏踪想像不出陈京奚可怜兮兮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和家里人闹矛盾了，好像。」


    「离家出走？」成长过程中自动略去叛逆阶段的乖宝宝夏踪惊呆了，「那班长爸爸妈妈知道他在你那吗？」


    「呃，这个嘛，我不知道。」


    离家出走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父母担心吗？左翔宇从未换位思考过。


    夏踪稍微也有点在意另一个问题，「他为什么......找你借宿？」


    对啊，班长为什么只找他借宿？难道...左翔宇心里顿时美滋滋，天哪，由小见大，他在班长心里分量多么重！


    抱歉了，张喆，他已经先一步成为班长大人的心腹了！


    左翔宇开心地冒泡泡，他的后桌夏踪无法对此由衷贺喜。


    「夏踪，想开点，你才来这个班不到两个月，」左翔宇拍了拍他的肩，「相信再过不久，你也能成为班长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么，就算被这么鼓励了，夏踪还是开心不起来。


    过了会儿，在左翔宇的殷切眼神下，某人进了教室。


    陈京奚若无其事地把一个袋子放在邻座桌子上，拉开凳子坐下。


    「你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


    左翔宇大大的眼睛底盛满落寞，「班长，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居然，居然只给夏踪带早餐。」


    夏踪拨开纸袋子，里面的牛奶和三明治还冒着热气。


    看上去，很好吃。


    「谢礼。」陈京奚解释。


    左翔宇看透了真相，悲愤欲绝，「买这家店早餐的人能从城西排到城东，班长你别跟我说你起这么早就是为了买个谢礼。」


    陈京奚对此无话可说，「睡不着，去排个队，怎么了？」


    已经咬掉了三明治一角的夏踪视线上移。


    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是没睡好。


    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吞咽了。


    「班长你太无情无义了。」


    「不要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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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翔宇花了一秒钟安慰受伤的自己，转回正题，「不过班长，你要住几天？」


    教练已经安排好了他的宿舍，陈京奚也没必要再借宿，「放心，说了叨扰一晚就叨扰一晚，我不会拖的。」


    「谁催你离开了，」左翔宇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我们刚才还在担心你离家出走呢。」


    我们？陈京奚下意识转头。


    「你不要离家出走，」夏踪没有过和这相关的经验，只能笼统地劝他，「这样，不太好。」


    陈京奚垂眼，「怎么不好了？」


    「......你睡不好觉。」


    「他家床太硬，所以我睡不好，不是我认床。」陈京奚随便找了个藉口。


    「哦。」夏踪劝说失败。


    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左翔宇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很多余，「班长，你干脆去夏踪家住得了，他家的床肯定不硬。」


    第19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左翔宇想他不过是开个玩笑，那两位表情怎么都这么奇怪。


    夏踪停下咀嚼的动作。他家床软倒是真的，但他和陈京奚，关系也还没到——


    人家上次都让他进屋擦药了，现在他还吃着人家给买的早餐，夏踪忽然觉得自己的顾虑很可耻，比起陈京奚，他简直太小气了。


    「行，你要来我家吗？」


    前倾的凳子趔趄一下，陈京奚扶住桌子才不至于摔下去。


    「你说什么？」


    「我家离学校近，你可以来我家借住。」夏踪看着他又说了一遍。


    「这个，」陈京奚脑子里一片混乱，「你要不再想想？」


    他还需要想什么吗？夏踪困惑。但，确实有个问题。


    「没多余的床了，你来的话可能得和我睡一张床。」


    陈京奚的理智防线彻底崩塌，他听到自己循着本能回答：「好啊。」


    「那我中午回趟家，和舅舅打声招唿。」


    「你中午不在学校吃了？」左翔宇问。


    「我家离得近，而且，」夏踪稍挺背，骄傲地说，「我舅舅是厨师，小区楼下就是他的餐馆。」


    「天，你也太幸福了，」左翔宇羡慕地无以復加，「我爸妈都不会下厨。」


    「那你回家吃什么？」


    「......商场打包的便当，或者叫外卖。」


    「这也太惨了。」夏踪刚想表示对他的同情，另一道淡淡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回家只能吃水煮萝蔔和青菜。」


    对比起来，还是班长更惨一点。


    夏踪的关注转移到了邻桌身上，「你爸妈也不会做饭吗？」


    陈京奚点头。不能算是撒谎，虽说水煮菜是他的训练餐。


    「怪不得离家出走，」夏踪同情心泛滥，「幸好你要来住我家，我舅舅肯定会给你做好吃的。」


    「是，幸好。」


    左翔宇揉了揉眼睛，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班长应该是朝他扔了个得瑟的眼神。


    他嘆了口气，转过身，徒留一个寂寞的背影。


    中午回家和舅舅的沟通很顺利，尤其是当他说借住的同学是他们班班长后，舅舅特别高兴，不仅答应让陈京奚住进来，还上心地让夏踪问他喜欢吃什么。


    不过夏踪回学校后就恹恹地趴在桌上躲懒，压根没帮舅舅问。


    偷闲了两三节课，因为要换去音乐教室，夏踪不得不撑起软绵绵的胳膊让他自己站起来。


    「夏踪，你是不是虚了？」左翔宇调侃他。


    「谁虚了！」


    激将法对夏踪很管用，他晃了下有点晕的脑袋，大步流星出了教室，刚好和昨天带他跑一千的滑板酷哥碰到，他们俩就结伴一起去上课。


    「你既然玩过单板，滑板也不是问题。」樊百川引诱他加进滑板社团。


    夏踪摇头，「滑板比单板难多了，而且在水泥地摔和在雪地里摔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现在可是夏天，上哪去找好雪道？不如学滑板，暑假天天都能浪。」


    「真不难？」夏踪心动了。


    「不难，我们社还有好几个陆沖高手，跟着他们学，以后转冲浪简单多了。」


    「行，我加，你们活动有固定时间没？」


    樊百川想了下，「周末等空下来，我找几个人教你，平时什么时候都能滑，别被学校抓到就行。」


    成功拉进一人，似乎还是单板滑雪老手，这下他们滑板社可够热闹了。


    「川哥，你消停会儿吧。」陈京奚从背后拨开他俩，跟夏踪解释，「这位前年摔骨折休学住了半年院，不然今年他都要高考了。」


    「我是个例，」樊百川不乐意听这话，「不搞危险系数高的花样哪有这么容易受伤。」


    「你的个例也可以给后人一点警戒。」


    「班长，你光长个去了，年轻人没点胆量怎么行，是吧，夏踪？」


    夏踪夹在中间，两面为难。


    他不想站队，如果非要站的话——


    「班长说得对，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能随便糟蹋，」夏踪顿了一下，「但是，没有风险就没有回报......」


    班长的目光越来越逼仄，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隐没不见。


    总归两个字，想玩。


    「买好护具戴着。」陈京奚言尽于此。


    夏踪感觉自己头髮被拨了一下，等再抬眼，班长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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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上周音乐老师的安排，夏踪坐在了钢琴凳上，一遍一遍地伴奏。


    曲子是不难，但这项工作很繁琐。


    随时停下，随时又重头开始。


    音乐老师倒是不厌其烦，她对音准的要求很高，五音不全的人更是受到了她的特别「关照」。


    最后，她忍无可忍，把几个滥竽充数的男生单独揪了出来。


    夏踪转头一看，乐了。


    任忱，年亮，还有陈京奚，三个人站着，面面相觑。


    作为一周上一次课的副科老师，李玥还认不全人。


    不过听其他人的骚动和窃窃私语，李玥还是能猜到他们仨在班上的人缘。


    正好杀鸡儆猴。


    「你们三个的声音呢？中午没吃饭吗？唱歌是要唱出来，」李玥走到最右边，「尤其是你，对口型都没对好。」


    「hahahahaha......」


    后面一阵闹笑。


    班长被老师批评，多么珍贵的画面。


    夏踪伏下身，憋笑憋得肚子疼。


    「看哪边呢，」李玥抬起手在陈京奚眼前晃了下，「你先来，从第一句开始。」


    「......」


    「第一句是什么？」


    空旷的音乐教室安静了一两秒，随后的笑声像是要掀翻屋顶。


    「安静！」李玥扶额，「你找个会唱的和你一起上一边练去吧，下课前我要查收。」


    夏踪抿紧嘴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但是很快，他就不需要这么做了。


    因为陈京奚指着他：「我可以让他教我吗？」


    「那你过去，」李玥转向全班，「我们先自由练十五分钟，同伴之间互相纠正。」


    齐声答了句「好」后，九班的人各自唿朋引伴，心思全然不在练歌上，要么在调侃刚才班长的囧样，要么说新鲜的八卦，一时间偌大的教室嘈杂无比。


    夏踪给过来的人让了一半凳子。


    陈京奚似乎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他随意地按下琴键：


    「他们太吵了。」


    「......是有点。」


    陈京奚坐下后，其他人的声音离夏踪越来越远。


    夏踪若无其事地问，「你不是背了歌词吗？怎么说不上来第一句。」


    「我不会唱，只能说忘了。」


    「这首歌也没有很难唱吧。」


    陈京奚合理怀疑夏踪是在故意挖苦他。


    「那你教我。」


    「我不是正要教嘛，」夏踪正为自己能做到但陈京奚做不到的事得意着，「你好好跟着我学。」


    「谢谢...夏老师。」


    听到陈京奚喊他「夏老师」的这一刻，夏踪满足得不能再满足了。


    但即使是夏老师，也无法拯救一个超级大音痴。


    「这两个音高明显不同，」夏踪按了两个键，「你再听一遍？」


    「听不出来。」陈京奚摇头。


    李玥走过来，「十多分钟了，你们怎么还在第一句？」


    夏踪绝望，「报告老师，我教不了了。」


    「我试试。」李玥不相信。


    几分钟后，她表情平静，「同学，你滥竽充数也行。」


    陈京奚对这个结果不意外，「我会好好练习对口型。」


    放学时漫天橘霞，夏踪推着自行车，真的很好奇，「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会唱歌的？」


    陈京奚给了一个模煳的答案，「很小的时候。」


    「改天我要和你去ktv。」


    「为什么？」陈京奚不是很能理解。


    夏踪恶劣地回答，「因为，我今天没有嘲笑够你。」


    陈京奚默了几秒，「夏老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


    「我还可以更坏，」夏踪上了自行车，「现在正好路上没什么人，我们来比谁先到那棵树下。」


    陈京奚盯着他，「我跑，你骑？」


    「不比吗？」夏踪扬起脸，坦坦荡荡。


    「我赢了有什么奖励吗？」陈京奚反问他。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陈京奚赢不了，夏踪满不在乎，「你赢了的话，可以跟我提一个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一言为定。」


    直路，过桥，再一段直路。


    很公平的一条赛道。不过这也意味着，除非陈京奚能瞬移，否则绝对赢不了他。


    一时间，夏踪捉弄人的心思占了上风。


    他就是想看陈京奚吃瘪的样子。


    「三，二，一，开——」


    「始」的尾音消失在空气中，自行车没动，跨坐在上面的夏踪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已经起跑的人。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柔软陌生的触感还在。


    陈京奚，刚才，亲他了？！！！


    第20章


    夏踪骑过那座桥，不远处的榕树下，陈京奚正站在那等他。


    就算是为了赢，这种恶作剧也太过了吧。


    他闷闷地在榕树附近停下自行车，「你太卑鄙了。」


    「不卑鄙点怎么赢。」陈京奚偏过眼，没有直视他。


    「你胜之不武！」


    「那你承认我赢了？」


    书包背带硌得夏踪肩膀疼，「算了，你帮我背书包，我就承认你赢。」


    陈京奚动作干脆地接过，挎在肩上，「我还可以和你提要求吗？」


    「我答应你了，不会反悔。」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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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铺面不算大的餐馆里，来吃饭的客人不少，舅舅和王姨都在忙，夏踪先领了陈京奚上楼放东西。


    小区很老，一层两户，没有电梯。


    夏踪拿钥匙开了门，直接卸下陈京奚肩膀上的两个书包往玄关那一扔，「ok，我们下去吃饭吧。」


    陈京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不先洗个手？」


    「哦哦，进去吧。」夏踪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新拖鞋给他换。


    陈京奚进门的第一件事是捞起两个书包，虽然是放在地上，他也想让它们至少看上去不东倒西歪。


    客厅和阳台的布局他在齐天逸朋友圈照片上看过了。沙发前的蒲团，是夏踪上次吃早餐时坐过的。


    在今天之前，他绝对没想过自己会在夏踪家借住。


    「卫浴间我卧室也有，外间是我舅舅住的，」夏踪简略地介绍，「你可以用我书桌做作业。」


    陈京奚站在卧室门口，没进去。


    里面干净整洁，东西很少，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样。


    在陈京奚的想像中，他的床应该是高高的，上面铺了好多棉被，夏踪一躺下就会陷进去，早上醒来，他还得拨开无数棉茸茸的衣服才能从里面钻出来。


    「你笑什么？」夏踪仔细环顾自己的房间。


    他提前检查过了，应该没什么奇怪东西才对。


    陈京奚把掩嘴的手放下，正色：「没什么，就是太干净了，我有点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我可爱干净了，」夏踪把露出一角的衣服重新塞回衣柜，拍板定音，「去洗手准备吃饭。」


    从楼下走到餐馆没几步路，陈京奚忽然停住，夏踪回头，「你怎么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快问，再不吃饭我要饿死了。」


    「上次我和人过来，你为什么看见我就跑？」


    陈京奚怎么还记着呢，夏踪想赶紧揭过那些尴尬的事，「我看见你害羞，不行吗？」


    「现在不害羞了？」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为什么要害羞。」


    「我亲你的时候你不也害羞了吗？」


    「那能算是一回事吗？」夏踪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他讲了。


    实验一中的男生之间都是这么没羞没臊地相处的吗？怪不得女生会写bl日志，也怪不得陈京奚会因为海王被驱逐出cp行列。


    夏踪朝他招手，「你过来一点。」


    「嗯？」陈京奚往前迈了一步。


    还没到夏踪想要的距离，他索性自己上前。


    顷刻间，他们的气息交融在一起，陈京奚愣在原地。


    「喏，你也害羞了。」夏踪故意凑近他的脸又飞快分开——


    为了证明无论是谁，在这么亲密接触的情况下都会害羞，


    「我没有。」陈京奚垂眸。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克制...把这个坏蛋摁过来亲的冲动。


    「你骗人，我都看见了，」夏踪不理会他的狡辩，「去吃饭去吃饭。」


    戴围裙的叔叔掀开后厨的帘子大步走出，看到他们过来后眼里放着光。


    「我舅舅听不见，也没学会说话，但他能读懂一点口型，」夏踪小声提醒，「你正常打招唿就好了。」


    夏青北第一次接待齐天逸以外的外甥朋友，还是新学校新班级的班长。


    他有点紧张，比划的幅度都比往常大了不少。


    「叔叔好，我叫陈京奚。」


    夏踪早就坐在一边的桌子旁等开饭，他看着陈京奚伸出手，他舅舅回握，他们还抱了一下。两个人个子差不多，身材也都是那种经过锻鍊后的健硕型。明明陈京奚都不会手语，他们俩亲亲热热交流的样子真教夏踪看不惯。


    「你比我更像我舅舅的外甥。」夏踪酸酸的。


    陈京奚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舅舅力气很大，如果你说的是这点的话，那我确实比你更像。」


    「谁说我力气没你大了，」夏踪架起胳膊肘，「我们试试。」


    他也就这小半年来没怎么运动过而已，练了十几年网球的底子没那么快消失。


    正在吃饭的客人大多是在这附近写字楼上班的工薪族，等吃完了还得回去加班。这短暂的晚餐可以说是他们一天中为数不多的乐子时间了。


    「夏夏上！你舅舅掰手腕可从没输过。」


    「小同学是不是练过？这胳膊，得举铁至少一百天吧。」


    「夏夏别怕，咱们输人不输志！」


    ......


    这些就不能好好吃他们的饭吗？


    这下不比不就收不了场了？夏踪怪自己嘴欠。


    「可以啊。」陈京奚撑起手肘。


    他们的手交握，对方掌心的温度传达到夏踪这里，只有强烈的压迫感。


    陈京奚小臂侧面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指关节很大，仅是虚握住，夏踪就已经能想像的到自己惨败的样子了。


    「我不会手下留情，还要比吗？」


    夏踪的手干净柔软，指甲透着淡淡的粉。


    背书包都能累着的人，陈京奚担心会弄疼他。


    担心是这么担心，他也能摸出夏踪大拇指内侧的薄茧。


    应该是经常握拍的人。


    一盘排骨「咚」的一声被放下，夏青北物理分开了两人的手，他摇摇头，做了个「不行」的手势：


    「容易受伤。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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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京奚读懂了后半句，他先放下手，「饭来了，吃吧，你不是饿了吗？」


    连舅舅都不信任他，夏踪泄气但嘴硬，「那算平局，我可没输。」


    「......行。」


    隔岸观火的大叔们还想煽动他们呢，被夏青北扫了一眼后瞬间安静如鸡。


    打不过打不过。


    「你要不要和你爸妈再沟通一下？」有新朋友陪他吃饭陪他睡，夏踪是很开心，但陈京奚和他父母之间的矛盾也很值得烦恼。


    「他们只听自己想听的，沟通的结果不过是服从他们。」


    好复杂的样子，夏踪夹了一块排骨给他，「那就别去想他们了，反正吃吃喝喝睡睡，一天也这么过去了，还不如开心点。」


    陈京奚看向碗里多出的排骨，「你能让我住你家，我已经很开心了。」


    不久之前还讨厌的人在他面前放低姿态，夏踪受用得很，「要是在之前的房子，我们现在还能在天台烧烤露营。」


    他以前就挺喜欢邀请朋友到家里住，虽然那时候都是他爸爸妈妈在招待。


    但是现在他已经能自己招待朋友了。


    露营？陈京奚觉得不错，「我过生日的那个周末，就去露营。」


    「真的吗？」夏踪想去。


    「不然你也想参与左翔宇他们组织的歌功颂德大会2.0版本？」


    夏踪在脑海中想像了一下他当着陈京奚本人以及九班其他同学的面朗诵赞美词的场面，勐摇头，「不了，我更想去露营。」


    普通高中生的周二晚上，其实挺枯燥的。


    夏踪在房间写作业，陈京奚就在客厅写，一道卧室门，阻断了两人的全部交流。


    要是不用写作业就好了，夏踪撑着额头，晕晕沉沉的，感觉头越来越重。还没到九点，他就困了。


    今天下午也是，意识还清醒着，就是提不起劲。


    他喉咙有点烧，茶杯已经空了，还得去客厅倒。


    夏踪打开卧室门，外面只有一盏灯亮着。陈京奚坐在灯下，眉头微微蹙着，动笔速度极快。


    他的表情，落在夏踪眼里，像是在说，「这些题谁出的，浪费时间。」


    拖鞋在地板上「踢嗒」的动静转移了陈京奚的注意力。


    他往那个方向看去，夏踪背对着他，微微倾身倒水。


    单薄得好像可以一只手抱住。


    「你写完了吗？」


    「还剩两篇文本阅读。」


    夏踪答完，才发现他的声音有点哑。


    「语文老师两周才检查一次作业，你困了先去睡吧。」


    陈京奚感觉他的声音很疲惫。


    「嗯，那我去洗漱了。」


    用毛巾擦干净脸，夏踪不经意瞥见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


    眼睛红红的，鼻子尖也红红的，他怎么了？


    抱着这个疑惑夏踪离开卫浴间，陈京奚站在卧室窗前，转过身看见他后眼底闪过慌乱，解释：「你窗户没关紧，窗帘被风吹起来了，我过来关窗。」


    「啊。」一系列症状和这个没关的窗户以及今天早上躺在地上的被子串联在一起，夏踪好像明白自己怎么了。


    「对不起班长，我可能，大概，现在...感冒了。」


    他早不踢被子晚不踢被子，偏偏在窗户没关的时候踢。


    「着凉了？」陈京奚也发现了他的异样，过去把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没发烧，先吃点感冒药。」


    夏踪不知道会不会传染，「你要不要去——」


    他话还没说完，陈京奚打断他，「你只是着凉了，不会传染，而且，我都不记得我上一次感冒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在变相夸自己身体比他的好吗？夏踪跳上床盖好被子，「随你好了。」


    陈京奚沉默地看着夏踪躺上去后往一边挪了挪，腾出一半的位置，不自觉抬起手指碰了下温度升高的脸——


    他可能会比夏踪先发烧。


    第21章


    陈京奚关紧水龙头，周围静悄悄的。


    月光从帘子缝隙跃上窗台，他走进卧室，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


    时间正好是九点过一刻，陈京奚轻轻地拉上被子。


    躺下去后，他什么都思考不了，拳击、学校、陈启和......都和现在的他无关。


    身边的唿吸声占据了他的大脑全部。


    夜深，夏踪悸醒。他头疼，喉咙渴得难受，使不上力气。


    客厅里有退烧药，他费劲爬下床，在站起身的那刻天地翻转，晕晕的，还摔得屁股疼。


    房间里的动静惊醒了另一个人。


    旁边的位置空了，陈京奚立刻开了灯察看情况。


    搭在床沿边的被单一角，半盖住了绒绒的黑髮，紊乱不平的唿吸声驱动着陈京奚越过床，拨开连同主人一齐跌下的被单，「怎么了？」


    即便是在暖色灯光下，依旧能看出夏踪脸色的苍白，他的额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眼睛，鼻子，还有喉结那块，红得特别明显。


    夏踪半睁开眼，没看清人，委屈先涌上来了，「我好渴，你为什么不帮我倒水？」


    陈京奚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取了床头柜上的水给他，「你身上很烫，我们去医院。」


    过来他家的路上，就有一家24小时值班的社区医院。


    冰凉的水没能缓解夏踪喉咙的灼烧感，他喝完了还是难受。

 第38页

    「我不去医院，家里有退烧药。」


    「在哪儿？」


    「最左边的电视柜就有。」


    陈京奚翻出了退烧药和温度计，给正哼哼唧唧的人测了体温。


    「39.2？」他皱眉，「去医院看看。」


    「我不去。」


    夏踪还是要水，陈京奚又去给他倒了一杯。他自己没怎么生病过，关于发烧的记忆基本为零。


    陈京奚不能确定这个脆弱的小傢伙会不会在退烧药药效发作之前被烧傻。


    果然还是去打针比较快吧。


    晚上凉，夏踪身上的睡衣是夏季穿的，很薄。


    陈京奚拉开衣柜，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好多衣服在打开的瞬间掉了出来。


    他顾不上收拾，拣了件连帽衫。


    「我真的不去医院。」


    「为什么不去，医院多好，」陈京奚给他拉上拉链，不怎么习惯地哄着，「有温柔的护士姐姐给你打针，打完针病就好了。」


    「......我不要打针。」


    陈京奚盖上他的帽子，「去了再说。」


    「那你要背我吗？」


    在考虑要不要和把他舅舅叫起来一起去医院的陈京奚唿吸一滞，靠着床沿坐下的人泪蒙蒙的，鼻子尖嫣红，像被欺负了一样。


    他喉结滚动，等反应过来陈京奚马上唾弃自己。


    「我背。」


    他半蹲下，温温热热的人熟练地扒上他的肩。


    看样子是很习惯生病被人背着了。


    陈京奚带着生病的人出门，以防万一留下张字条。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他想先把快烧迷煳的夏踪送到医院打退烧针，之后再回去一趟告诉夏踪舅舅。


    夜深人静，街道空荡。陈京奚踩过一张散落在地上的传单，在脑海里回想医院的具体位置。


    明亮的红十字灯减轻了他的压力，背上的人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毫无戒备。


    「三十九度五，吃退烧药了吗？」做完常规检查，值夜班的医生问夏踪。


    「吃了。」站在旁边的陈京奚直接替他回答。


    「什么时候吃的？」


    陈京奚看了眼表，「差不多十几分钟前。」


    「你们还在上学吧？几点钟上课？」


    医生不紧不慢的语气并没有缓解陈京奚的紧张情绪，「医生，他不用打针吗？」


    「不是吃了退烧药吗，再观察观察，退不下来再打。」


    「这么烧下去不会出问题吗，而且——」


    从进医院开始，夏踪就一直在牵他的手。


    不会...已经傻了吧？


    「人哪有这么脆弱，」医生的目光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你们不是背着父母偷偷熘出来的吧？之前进行过什么...行为吗？」


    夏踪坐在椅子上，表情依旧茫然。


    一个字接着一个字蹦进他的耳朵，但连成句他就听不懂了。


    所以对此感到尴尬的当事人，只有陈京奚一个。


    「不是，我在他家借住。他现在跟舅舅住一起，我先送他过来了。」


    「家里有大人在，你一个学生，这附近挺乱，大晚上多危险。」医生忍不住教育他。


    陈京奚没说夏踪舅舅听不见的事，只沉默地听着，不过他认同不了最后一句话，「我之前练mma的，没事。」


    「哦，噢，」医生愣了几秒，「以后还是要让大人陪着。」


    陈京奚「嗯」了一句，牵紧他手的人靠在椅背上，困得快睡过去了。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温度计上的体温降到了38度左右。陈京奚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至少退烧药是有效的。


    夏踪睡着和醒着的时间各占一半，他对周围的感知很模煳，只依稀记得有人强迫他来医院，穿白大褂的医生问了他问题，还有，是陈京奚背起了他。


    他爸爸不在了，所以他住在舅舅家。


    现在，是陈京奚背他来的医院。


    「哭什么，」陈京奚坐在他床边，「还难受吗？」


    冷静下来陈京奚才觉得自己很莽撞，本来夏踪吃了退烧药就能好了，他还折腾人家来医院。


    他哭了吗？夏踪抹干脸，吸了下鼻子，「我不是说了不去医院吗？」


    「对对对，是我的错，」陈京奚撑着脸，好整以暇地问，「你既然还记得这句，那你还记得你后面那句吗？」


    「我说什么了？」回忆比陈京奚的话更先攻击他的大脑——


    「那你要背我吗？」


    他居然，对着陈京奚说了这种话吗？


    夏踪的羞耻心在退烧后重新上线，「那是我烧着的时候说的，不算数。」


    「算不算数我也背你过来了，」陈京奚打了个哈欠，装模作样，「诶呀怎么办，我现在好睏，昨天本来在左翔宇家就失眠了，连续两天没睡好，我身体会不会出什么毛病，万一现在正好有个病毒......」


    夏踪闭了闭眼，「你活该」三个字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谢谢。」


    以前他在深夜做噩梦或者生病，就会按连通爸爸妈妈卧室的唿叫铃。


    直到去年秋，他爸爸还是会推开卧室门出现在他床边，然后背他去医院。


    夏踪心里很清楚，像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不应该这么依赖父母了。


    但是，他做不到。


    明明有爸爸妈妈在，他就可以一直做个小孩，为什么他还要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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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喜欢医院的话，我们就回去，」陈京奚提起刚取的药，「反正都退烧了，回家睡，我帮你跟老师请假。」


    「陈京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医院走廊上的灯亮着，抱着病历本查房的护士往他们这看了一眼，很快转去其他病房。


    「我是九班的班长，同学生病了我还有不管的道理？」


    陈京奚背着光，夏踪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哦。」


    夏踪起身，穿好外套。


    他在多想什么。


    第22章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不知道是因为疲乏还是什么其他的，两人走回去的一路上都没说话。


    他们回卧室没过一会儿，舅舅就起床了。


    夏踪不想被他知道他们还偷偷去了医院，忙拉着陈京奚躺下。


    被子扯得太过，盖过了脑袋。


    夏踪翻过身，正好和陈京奚面对面。


    棉被新拆洗过，残留在上面的橙子香味淡淡的。


    陈京奚不言不语地看着夏踪，最后伸出手把他揽了过来。


    夏踪僵住，一动不动，一方面是惊讶，另一方面是怕被舅舅发现。


    「我冷，借你抱会儿。」


    夏青北醒来后疑惑外甥卧室门没关，他怕自己起床的动静吵到他们，轻手轻脚过去掩上了门。


    门锁「咔哒」一声，舅舅离开了。


    夏踪还是不敢动，抱着他的人闭着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耳旁传来均匀的唿吸声，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下姿势，不多久也进入了梦乡。


    ---


    上完第一节课，后排空出的两个座位上才多了一个人。


    「班长，你是不是陷进温柔乡里了，」左翔宇转过身调侃他，「这么晚才来，你同桌呢？」


    「......生病了，请假。」


    「呦呦呦，你住一晚他就生病了，」左翔宇意味深长地看了班长一眼，「你们昨天晚上去干什么了？」


    他的话让陈京奚立刻联想到了今早医生那个令人尴尬的问题，他默了好一会儿，「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任忱接收到信号，把左翔宇的脑袋按了回去。他撇了眼后桌：


    「夏踪生病了，你精神...倒是不错。」


    连任忱都来八卦，陈京奚放弃辩解，「随你们怎么想。」


    他现在确实很清醒，睡得早，起得迟，而且......


    一睁眼就看见夏踪毛绒绒的脑袋埋在他怀里，虽然是他睡前自己按过来的，但还是，太刺激了。


    果然，应该听教练的建议去住宿舍。


    另一边的居民楼，夏踪再醒来已经快中午了，他懒洋洋地坐起身，又倒回在棉被上。


    没过两秒他忽地睁开眼——


    今天凌晨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夏踪全回想起来了。


    卧室里除了他，没其他人在。


    上学了吗？夏踪下了床换衣服，衣柜里胡塞海塞的衣服整整齐齐地码在一块，连他今早穿的连帽衫，都叠好了放在床头柜上。


    舅舅整理他的房间前会先和他说一句，这些该不会是陈京奚收拾的吧？


    如果是真的话，那陈京奚人也太好了。


    夏踪抱着水杯，有些出神。


    门被推开，夏青北端着药汤进来，看他光脚站在地上，又把他摁回到床上，示意他量体温。


    37.2，在正常范围。


    舅舅安心下来，比手语说要感谢陈京奚告诉他夏踪生病的事。


    看舅舅的样子，陈京奚应该没跟他说他们还去过一趟医院。


    夏踪端碗舀汤喝，松了口气。


    听妈妈说，他小时候很不懂事，一难受就哭，让过来和他玩的舅舅总是很自责。


    因为舅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


    楼下，王姨给他做了蔬菜烩饭，除了打底的肉汤，没半点荤腥。


    「生病了吃点清淡的好得快。」看他苦着一张脸，王慧芳笑着解释。


    夏踪认了。刚喝的药汤起了作用，有苦味在前，清汤寡水的纯蔬菜烩饭也很好吃。


    「慢点吃，别噎着。」王慧芳对自己做烩饭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


    像这种太家常的东西不好意思摆在客人桌上，却很适合做给家人吃。


    「昨天晚上过来住的娃娃长得怪俊的。」她择着菜，和旁边吃饭的夏踪闲聊。


    夏踪呛了下，「王姨，我不俊吗？」


    「也俊也俊，」王慧芳哭笑不得，「他上次是不是来过，跟屏屏一起。」


    屏屏是谁？夏踪当时和陈京奚四目相对后拿起书包就跑了，没顾得上其他人。


    「也不知道她弟弟转到大医院里治得怎么样了，二十多岁的姑娘，怎么偏偏遇到这种事。」


    王姨这么一说，夏踪记起了大概轮廓。


    一身素缎旗袍，手上缠着翡翠珠子，就站在陈京奚旁边。


    很年轻的姐姐。


    周三下午的九班，下课闹腾得不行，上课照旧无精打采。


    最后的两节自习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夏踪今天不来的话，我们掘坑小分队岂不是痛失一员大将？」左翔宇怕有人跟他抢掘坑的活，还自带了小铲子。


    帮郑好收作业的李惠琪路过后排，直接把收了一大半的练习册搁他头上，「夏踪都生病了，你就不能让人家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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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翔宇头往下一缩，秒怂，「我说说而已......不过就是感冒，马上又是月考，请一天假也太奢侈了吧，咱们班去年换季那会儿，多的是挂点滴来上课的人。」


    「在家里学也是学，」陈京奚笔不停，头不抬，「夏踪又不会像你一样熬夜玩手机，十一二点给你发消息还秒回。」


    「......我消息秒回有错吗？」班长为了偏袒自个同桌居然倒打一耙，左翔宇痛彻心扉，「要不是我还没睡，班长你前天还在街头流浪呢。」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在任忱，年亮，刘承熙，林光耀，.......，洛航这些人的家里。」


    听班长一个接一个地报名字，左翔宇的表情从受打击到平静再到微笑，「班长，合着你这消息是群发的？」


    「不愧是海王，」李惠琪衷心地竖起大拇指，「班长你的鱼塘遍布全校了吗？」


    「怎么可能，」陈京奚看了他们俩一眼，「我挑了一些住的离学校近的人发，其他学校没几个离我们学校近的，除了钱老师那个上职高的儿子，他倒是住的最近，但我感觉这么晚钱老师不会让我进门。」


    左翔宇摸出录音笔，「班长，请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要发给夏踪听。」


    「为什么要发给他听？」陈京奚没来由地有点心虚。


    「当然是让他看清你海王本质的真面目，班长你居然这么花心，说，你在多少个男人家里过过夜了？」左翔宇质问他。


    李惠琪作业也不收了，就在旁边看热闹。


    她怎么觉得这些男生比她们还懂怎么麦麸呢？


    「这有什么好说的。」陈京奚试图搪塞过这个问题。


    「你说吧。」


    门口传来一个有些哑的声音。


    陈京奚，左翔宇，李惠琪三人齐齐回头。


    夏踪拎着灌满枇杷茶的保温杯逆光走进来，在他们的注视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怎么不说了？」他对着自己同桌，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个......我在开玩笑，不是真的。」


    「班长骗人，」左翔宇煽风点火一把好手，「上回我们班参加校篮球比赛，那两个外援队员就是班长去对面职高拉过来的，他们还勾肩搭背，衣衫不整，简直世风日下，这么不守男德的同桌，夏踪，你千万别一颗真心付诸东流，趁早擦亮眼睛吧。」


    「说得对，」夏踪顺着玩笑嗔骂，「班长你太滥情了。」


    都说他滥情了，应该是玩笑。


    陈京奚舒了口气，「他们瞎说，我很专一的，不信你试试？」


    「咦————」左翔宇拖长音调，「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夏踪你别信他。」


    他稍微偏过目光，才发现学委站在李惠琪旁边，盯着他，表情甚是诡异。


    「你弄啥子？」左翔宇被她看得遍体生寒。


    「左、左翔宇同学，」郑好发现了宝藏，「请你务、务必参与开发班级bl日志。」


    「妈呀，我可不敢干，」左翔宇连连摆手，「万一被人误会我有那方面癖好怎么办？」


    话说，班级bl日志是平时文文静静的学委搞出来的吗？果然，人不可貌相。


    李惠琪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神中透着丝丝嫌弃，「你想多了，就你这精神小伙还沾得上bl的边？人家班长跟夏踪都还得再努努力才行。」


    第23章


    一语激起三人心中不平。


    「我是精神小伙，那你们怎么还天天磕我和任忱呢？」


    李惠琪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旁边的郑好柔柔地来了一句：


    「审美降级。」


    左翔宇心口被插了一刀，学习好的人都这么会怼人吗？


    他要向郑好的粉丝团举报！女神、女神居然恶语伤人！


    「我还需要怎么努力？」陈京奚若无其事地问。


    李惠琪把注意力转移到班长身上，没想到他也会在这种玩笑上较真，「不如，先遣散你的三千鱼塘？」


    三千鱼塘都是众口胡编出来的，陈京奚想知道的努力方向不是这个。


    「那我呢？」夏踪问。


    李惠琪被三个男生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嗯......你的欲望太少了。」


    「太少？」夏踪想怎么可能，「我每天都想睡觉，吃饭，玩，这些欲望不够吗？」


    李惠琪扶额，她真心不想让这个好孩子过早知晓这个污浊的世界。


    「够了够了，我都是乱说的，你们别当真。」


    好在上课铃拯救了她，李惠琪及时脱身，她还是头一回这么感谢生物老师。


    「你怎么过来了？」陈京奚试了下同桌额头的温度，「待会儿又着凉了怎么办？」


    「我过来种花，」夏踪拂开他的手指，「左翔宇昨天还说帮我带铲子。」


    陈京奚的手在半空滞了一下，很快收回，「你没必要理他，学校会发。」


    「家里无聊，」夏踪翻开笔记本，快速记下黑板上的内容，「在教室里学习，多快乐。」


    是他的错觉吗？陈京奚转了下笔。


    他总觉得夏踪在...赌气。


    自习课前，隔壁班的几个学生过来和他们商量分工的事。


    陈京奚已经列好了任务名单，直接在上面做调整。


    八班的班长刘承熙站在后排座位边，和陈京奚转学来的新同桌闲聊，「你在这种时期转学，会不会不适应？食堂的饭还吃得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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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夏踪在做题的间隙抬头回他，「还行。」


    「哦，是吗？」刘承熙摸了下鼻子，「那就好。」


    「不会聊就别硬聊了，先过去分工具。」陈京奚站起身，合拢桌面上的东西。


    刘承熙的视线被挡住，但仍未放弃结交新朋友的机会，「有空来八班玩。」


    「去你们班玩什么，」陈京奚低下眼，「我们夏踪同学可爱学习了，半夜烧到四十度现在还坚持过来上学。」


    夏踪尝明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他靠在椅背上，「学习是学生的天职，你要不爱学第一不如换人。」


    据他这些天的观察，任忱比陈京奚努力多了，人又上进，跑老师办公室的次数比课代表还勤，就该任忱考第一。


    「口气这么大，你已经做好考第一的准备了？」陈京奚挑眉。


    「我又没说是──」


    夏踪还没说完，刘承熙的声音插了进来：「这想法不错，转学生你就考个第一给他看看，挫挫这傢伙的锐气，省得他成天拽得找不着北。」


    在说陈京奚坏话上，夏踪倒是和刘承熙达成了一致。但他上哪考第一去？


    「什么，夏踪你要考第一？」左翔宇兜里揣着两把粉色塑料玩具铲子走过来。


    夏踪木了。左翔宇离开教室前说要去挖铲子，因为铲子不能被带进学校，他怕被老师发现就埋沙堆里了。


    亏夏踪还真情实意为他捏了把汗，结果居然是小孩玩沙子的那种。


    「你要成功了就是活生生的逆袭案例，要被记录在校史上的！」左翔宇分了一把粉嫩的铲子给他，兴沖沖地说。


    「逆袭？」刘承熙不明所以。


    「年级倒数变第一，还不够励志？」左翔宇暴露完了同班同学上次考试的排名还乐呵呵地拽起当事人往门外走，「走，去铲土。」


    夏踪tvt：我不要面子的吗？


    「同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刘承熙欣赏地看着他。


    「咱们班和八班的班训可都是＇dream big＇，夏踪你放心，做白日梦在这里可是特权。」左翔宇还「好心」地和他解释了一下。


    白日梦吗？这班级文化还真特别。夏踪握着小铲子无言以对，忽的被人从后颈环上。


    「分你点好运，祝你的白日梦都实现。」


    ……什么鬼？夏踪困惑地站在原地。


    始作俑者跟无事发生一样，松开他后直接和几个等在门口的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教室。


    「班长太自恋了，还好意思分别人好运，」左翔宇忍不住吐槽，「和他一块买的刮刮乐没一次刮中过，不管开什么盲盒只能开出巴啦啦小魔仙贴纸，去寺庙求籤都是下下籤……」


    左翔宇自顾自讲了一大堆，夏踪一点也不想听他和陈京奚都做过什么事。


    说到底，他是这个学期新转来的，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还和陈京奚处于关系不好的阶段──


    他对陈京奚，基本上一无所知。


    学校花圃旁已经站了一圈人，指导老师正在做范例，顺带科普一些植物生长知识。


    夏踪特意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可他的粉色小铲子依旧显眼到，被老师@。


    「带小铲子的同学，你回答一下，别看别人了，就是你。」


    身前的人自动空出一条通道，夏踪默默把握着铲子的手背在后面，不过幸好他听讲了：「鼠尾草的花语是，智慧，善良，洁净，快乐，还有......拯救。」


    「还挺了解的嘛，不愧是自己带工具来劳动的好同志。」老师打趣他。


    尴尬超过一定数值，夏踪已经能坦然面对别人的笑声了。


    劳动实践并没有左翔宇跟他描述得那么好玩，因为有老师监督，大家都不敢高声交谈。夏踪最后还被一伙人拉去了抛草根。


    野草淋一场雨就冒头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生命力惊人。而被人工细心呵护的植株，还需要不间断的照顾才能生存下来。


    「你在寻宝吗？」陈京奚放下盛满的水桶，蹲下来看夏踪一铲子接着一铲子往下敲，敲完了还要玩一会儿泥巴、不，是分离草根和泥巴。


    夏踪瞥了眼旁边的两个大水桶，不想理他。


    「累了？」


    对于夏踪的沉默，陈京奚只能想出这一种解释。


    「你要不也去赶猫？」


    「为什么要赶猫？小猫多可爱。」


    正好一只奶黄色的小猫慢慢悠悠地趟过来，夏踪趁机揉了一把它的脑袋。


    不过他忘了自己手上还有泥巴，这下小猫头顶变成了真的「土黄色」。


    猫可爱陈京奚看不出来，但——


    「咳咳，我去借把锄头把这块地锄了，你没事回教室上自习也行。」


    「我能借点水吗？」


    「......你随便用。」


    夏踪抽出随身带的手帕，拨了点桶里的水浸湿它。


    他要去给小猫的头顶去污了。


    初夏傍晚的太阳照得人燥燥的，风不静，鸟雀啼啭。


    夏踪跟着小土猫都走到学校边缘了，还是没擦着。


    头顶脏脏的小猫身形矫健地跳上长椅，偎在一只白猫身旁。


    长椅底下还睡了几只体态较小的杂毛猫咪，像是一大家子。


    「你活腻歪了？欠了虎哥的钱还敢赖帐？」


    「不是，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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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踪闻声侧过脸，靠墙的小树林里有几个人影，


    被几个男生围住的男生低着头，他有点眼熟。


    不会吧？张喆被追债的追到学校了？


    「喵呜~」小猫不适时地叫唤了一声。


    惊到了夏踪，更惊到了本就做贼心虚的几个人。


    「谁在那？」


    好几道目光齐齐向夏踪射过来。


    第24章


    被美术刀抵着背,夏踪的晕眩感持续了一阵才堪堪止住。他忍下不适，思考怎么脱离这个困境。


    堵住夏踪、张喆的几个人身上披着实验一中的校服，因为年轻,乍一看和高中生没什么区别。表情不算兇狠，说是散漫也


    不为过,眼神却透露出一种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狠劲。


    肯定是惯犯。


    「给你两天时间取钱还不够？」为首的男人抬起手背，拍了拍张喆的脸,「小朋友，我和你说过了吧,拿不出钱就在大街上裸奔一圈，我们兄弟几个还是很讲道理的，」


    张喆人都被吓没了,嘴唇哆哆嗦嗦,「我、我还有课......」


    夏踪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社会上的人都是这么讲道理的吗？好可怕。


    「小同学,你们俩认识？」男人转过脸看他。


    他应该撇清关系吗？那这样张喆也太惨了。


    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刃尖随时有可能往里推进，夏踪还是艰难地点了下头。


    「你的鞋不错,」男人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脱掉。」


    站在背后的人用刀背推了推夏踪,不耐烦催促,「快点！」


    风吹动衫树叶,沙沙作响。学校的围墙离得很近,经验丰富的人一翻就可以越过,最关键的是,这地方还是摄像头的死角。


    鞋子被脱下放在一边后，夏踪的白袜子踩在泥泞地面上,更加显眼。


    「他一个男的居然还穿白袜子。」一个男的咬住这点，奚笑道。


    他神态洋洋自得，故意炫耀自己的「博学」。


    夏踪泛起噁心。


    「今天拿的出钱吗？我们可是准备和你回家的，怎么，要告诉你爸爸妈妈吗？」笑完了，他们又开始威胁张喆。


    「可、可不可以再宽限一天，三万块，我一下拿不出那么多。」


    「三万块？多吗？」男人的表情瞬间狠戾，张喆的小臂上很快多了一个血点子，「我念在你是个学生，平时吃父母的拿父母的也不容易，你连这点压岁钱都拿不出来？」


    夏踪血液上涌。


    这可是在学校。


    「哭什么，我说了我们在跟你讲道理。」


    男人站在张喆面前，和川剧变脸一样，表情又柔和下来。


    「三万是吗？」夏踪冷静下来，「我转你们好了。」


    刚才还被刀子吓得不行的小孩，现在从容了不少。这其中没诈他虎哥就白在社会上混了。


    「你转？你为什么要帮他转？」


    「你们不是要钱吗？」


    男人哼笑一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位小哥欠了我们三万块，我们只是追债而已。」


    厚颜无耻，夏踪深吸一口气：「我帮他还债。」


    「冤有头债有主，但你要是非要帮他还的话，我们也没意见，」男人转念一想，「写个欠条，今天就作数，赶明我再来找你。」


    他们甚至还拿出了纸笔和印盒，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夏踪原先的逃跑计划泡汤，不过间接达到了拖延时间的目的。


    钢笔尖落了又落，始终没在纸上画下痕迹。


    「你反悔了？」


    刀刃下移，夏踪闭眼又睁开，「我不会写。」


    「上了十几年学还不会写字？」男人忽然靠近，握住他的手，「我就破例一回，教你写好了。」


    「请问，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不寒而慄的声音在正前方响起。


    夏踪勐地抬头，和过来的陈京奚对上眼。


    总算有人来了——不过就他一个人，来了也没用啊！


    这种情况已经够明显了吧，还有必要问发生什么了吗，应该在还没被发现的时候赶紧去多搬几个救兵才是上上之策啊？


    夏踪的肩被身后的人抓着，不过暂时感受不到刀尖了，应该是收了起来。


    他转过头去看张喆，小臂上的血点子还好只是看着吓人，张喆身后的人也收起了刀子。


    直直走过来的陈京奚就跟看不见危险一样，被为首的男人侧了一眼后表情依旧没变。


    「欠条？」他的视线转向纸上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我同桌欠了你们多少，我帮他还了吧。」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上赶着帮人还钱？」陈京奚的不在意激怒了男人，「五万，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我们会盯着你的。」


    「不是三万吗？」张喆小声地说。


    「耽误了我们这么多时间，收点利息怎么了？」


    男人的话刚落，陈京奚已经写好了欠条。


    金额五万，落款是他本名。


    夏踪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男人收起纸，转而又恶狠狠地交代，「我们这条街上的兄弟多着呢，你们要是敢耍什么花样，下次就轮到你们爸妈倒霉了。」


    那几个人翻墙而出，两三米高的围墙，对他们来说跟越过矮门槛似的。


    夏踪想到自己上次被卡墙上的经歷，半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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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人，他们几个高中生怎么对付得了。


    张喆一下连累了两个人，心里过意不去，「对不起，夏踪，班长，我真没想到他们会来学校找我。」


    「没事吧？」陈京奚绕到夏踪后面，没多想撩起他的校服衣角，检查刚才被刀抵过的地方。


    夏踪拉下衣角，「我没事。」


    短暂的半秒，他没从那片白皙光洁中发现什么痕迹。陈京奚刚松了口气，待目光扫到夏踪脚踝以下，他瞳孔骤然一缩：「他们做什么了？」


    空荡荡的鞋子被扔在一边，夏踪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狼狈样。


    「班长你别插手了，」夏踪悲愤交加，「等放学，我要把鞋子餵那几个人的嘴里，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条街老大——的外甥。」


    狠话放完，张喆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但陈京奚没什么表示，只把他按在旁边的石凳上，不问他意见就直接上手脱掉了他脏兮兮的袜子，「这件事我已经接手了，你老老实实回家吃饭睡觉养病。」


    「我的病已经好了，」夏踪不服气，「我不要你帮忙。」


    他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没空管陈京奚在做什么。


    「欠条是我签的，这件事和我已经撇不清关系了。」


    陈京奚取过他的鞋子，单膝蹲下，低头的动作掩下了他深沉危险的目光。


    「对不起。」


    说到底，陈京奚被连累还是因为他在那几个拿刀的人面前太孬种了。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夏踪无法改变，但他还是不想把陈京奚拖进来，「我去找我舅舅以前的朋友帮忙，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解决掉那张欠条的。」


    陈京奚无奈抬眼，「你找别人帮忙还不如找我。」


    「我舅舅他以前，很厉害，」夏踪吞吞吐吐解释，心说都是高中生，找你有什么用，「反正这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干才能解决得彻底一些。」


    站在一旁的张喆觉得这一幕很诡异。


    听两个人争辩的语气感觉像要吵起来了一样，但是，班长，在给夏踪......穿鞋。


    「班长你别去和他们交涉了，夏踪你也什么都不要做，」张喆下定决心，「我去报警，被学校、家长都知道了也无所谓，他们爱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这已经不单纯是你被讹的问题了。」夏踪一想到他们的脸就生气。


    「额，这，我不是，那个，」张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我还能做什么吗？」


    「不用——」陈京奚想到了什么，「下次别去游戏厅。」


    电子游戏厅已经给张喆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勐摇头，「再去我就是狗！不过，我还是报警吧。」


    陈京奚没拒绝，加了个条件，「等把鞋子餵到他们嘴里后再报。」


    张喆瑟瑟发抖：你们俩更像黑涩会吧？


    放学前，夏踪跟门卫爷爷借了电话，打给了舅舅以前的小弟、不，朋友，声情并茂地告了一通状。


    陈京奚坐在门卫室外的椅子上喝茶，他还是第一次在动手之前这么惬意。


    「广伟叔，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嚣张，披了件校服的皮就敢翻墙逮学生！」


    「还逼我画押签字！不写就要捅我！」


    「说什么整条街都是他们的弟兄，敢耍花样就要来找我舅舅麻烦！」


    ......


    电话那头的人听得火冒三丈，「哪条街上的小瘪三，也敢来这撒野，欺负老大现在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吧，岂有此理，当我们街道居委会没人了，夏夏你放心，叔叔马上带人过来制裁他们。」


    「嗯！」


    「不是要餵他们鞋子吗？」等夏踪出来，陈京奚问他，「居然给居委会打电话。」


    真是乖宝宝。


    不过这样，他还怎么报復。


    夏踪不以为耻，「刚才不是在张喆面前嘛，他可是我受屈辱的见证者，只要他相信我把鞋子餵他们嘴里了，报復就成功了一半。另外，我可是守法好公民，不能再给舅舅添麻烦了。」


    幸好广伟叔答应帮他保密，要是经舅舅的手，根本不是鞋餵嘴里那么简单。


    几十年前，在舅舅和妈妈相依为命长大的时期，这条街鱼龙混杂，治安很差。舅舅当时为了保护妈妈，在这条街留下了不少传说。


    妈妈聪明，总是能找着法子挣钱，舅舅力气大，人也很好，还得到了地方上老大的指点。


    那样的生活让曾经的夏踪很嚮往。


    但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舅舅，他们总是让夏踪离危险远一点，任何风吹草动都值得他们担心半天。


    夏踪不是个叛逆的人，因为他清楚，爸爸妈妈和舅舅他们，都非常爱他。


    「那你的屈辱被我见证就没事了？」某人的思路实在太清奇，陈京奚又心疼又觉得好笑。


    夏踪蹲下捧着他的茶杯喝了一口，「你当时过来说帮我还债，我觉得你有那么一点点像个英雄——」


    他停了会儿，「都被你救了，我还屈辱什么？」


    第25章


    陈京奚唿吸一滞。他目光所及,是夏踪后脑勺上小小的发旋，乌羽般垂落的眼睫。


    细长的手指搭在杯柄上，和他的手指相错,夏踪这样，像是伏在他膝上一样。


    茶杯被喝空一大半,估计是真渴了。


    夏踪身上，总有种被人精心设计过的涉世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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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特质既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同时，又让人忍不住去欺负他。


    「你现在喝的茶杯,我用过，」夏踪喝完站起来，舔干净上唇的水渍,「我不习惯拿别的杯子喝了。」


    「随你,我又不嫌弃。」


    夏踪啧了声,上次白给他送水了。


    「你还敢嫌弃啊？」


    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


    陈京奚轻笑：「当然不敢。」


    放学铃响了后，学生陆续涌了出去。


    其实他们两个大可以混进大部队躲过在角落里观察他们的人，但陈京奚好像准备好和那几个人进行交涉了,夏踪又把这个有点怂的建议咽了回去。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夏踪顺着陈京奚的视线看过去。


    不是吧？那伙人站在马路边,根本就是明目张胆过来逮人。


    「我们还是等广伟叔过来再说吧。」夏踪拉住陈京奚的衣角,不太想让他现在过去。


    「你在这等着,别怕。」


    夏踪没拉住,陈京奚拎起书包,穿过过往学生,直接朝那几个或站或蹲的人走过去。


    一个人对五个人，他不怕吗？夏踪刚迈开腿准备追上去,前面的人好像有感应似的，回过眼，做口型告诉他：


    别过来。


    夏踪冷静了一些，他得等广伟叔他们的电话好接应。


    陈京奚应该不会有事吧？说不定他已经想好什么万全之策了，毕竟他那么聪明，在比力气上也不会吃亏。


    不行，他还是得跟过去看看。


    学校附近没什么暗巷，但有一栋要在预计在下半年拆除的公寓楼，为了提示路人靠近，周围拉起了封线。


    一楼的商铺早已搬走，夏踪看着他们跨过封线，拉起空店铺捲帘，陈京奚在中间，像是被推着进去的。


    几个人全部进去之后，捲帘被「哗」得一声拉下。


    夏踪站在原地，心想他又搞砸了。


    放任一个高中生对峙几个敢拿刀子怼人的混混，他到底是有多心大！


    广伟叔从居委会办公室到这，还有个七八分钟。他再信任陈京奚五分钟，不，倒数一百八十秒，时间到了他就冲进去！


    夏踪提着自己五六块板砖重的书包，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废弃店铺里发生的事以及他针对这些的行动。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他和陈京奚一起被揍。


    还有三十秒，怎么还不出来！


    捲帘外的人等得心急，捲帘里的人倒比平常更放松。


    不管是mma（综合格斗），还是拳击，这么说或许有些残忍，但对这种类型的竞技选手而言，没有比他们更懂让对手倒地不起的人了。


    更何况现在这个地方，不是赛台，没有规则约束。


    「小子，我查过你了，」虎哥靠近他，眼神兇狠，「陈启和的儿子，不得了啊，五万对你来说，不值一提吧？」


    距离过近，陈京奚后退半步，抿着唇一言不发。


    「虎哥，你别吓他了，」他后退的动作引得旁边的小弟笑话他，「万一吓哭了这公子哥还要闹着找妈妈——」


    光线昏暗，虎哥和其他人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出声的人倒在了离最初的位置几米远的地方。


    陈京奚其实没用什么力，可能是因为平常的对手都是重量级的，这个提起他妈妈的人又恰好比较轻，所以，还是没控制住。


    倒地是一个信号，虎哥很快意识到他不会乖乖给钱，决定给他一个教训。


    三分钟过去了，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夏踪深吸一口气，跨过封线跑过去。


    他刚俯身拉起捲帘，不料捲帘在他面前被打开了。


    陈京奚也没想到捲帘后还有人，惊讶过后，果断抬手敲了一下夏踪的头顶，「不听话。」


    「怎么样了？」夏踪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陈京奚挡住了他的视线。


    「欠条已经撕了，事情结束。」


    陈京奚手动给他掉了个方向，但夏踪还是好奇地转头往里看。


    只是一瞬间，他看到有几个人坐在墙边，很灰败的样子。


    是陈京奚干的吗？夏踪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叫的那些人呢？」


    夏踪结结巴巴，「快、快过来了。」


    「那我先走了，」走了几步，陈京奚才想起些什么，「忘记拍照片了，但是，你可以放心，仇已经帮你报了。」


    「啊？」夏踪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指，鞋餵嘴里吗？


    「你不许走！」


    「怎么了？」


    说实话，陈京奚现在不愿意面对夏踪。


    他本来没打算先动手，但听到那个词彙，所有糟糕的记忆都纷纷浮现——


    说到底，还是他冲动了。


    「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厉害，」夏踪支支吾吾，「可以告诉我吗？你怎么做到的......」


    睁得圆圆的眼睛里半是崇拜半是恐惧，陈京奚撇过头，「我得走了。」


    「你走去哪？」夏踪承认他就是想留下陈京奚，「你不是在我家住吗？」


    「我今晚住宿舍。」


    「宿舍？你没申请住校吧？」


    陈京奚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无奈，「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就陪我呗。」


    夏踪心里的小人在对手指，好难为情，他怎么说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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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陈京奚拒绝了他岂不是会很尴尬！


    在夏踪懊恼焦虑疯狂后悔的时候，对方脑子里只浮现出了一个词：


    可爱。


    谁拒绝谁是傻子。


    于是，陈京奚高冷地「哦」了声。


    不一会儿，广伟叔领着居委会的人赶到，提出废弃商铺里的人就是一顿教训。


    他们年轻那会儿见识的人和事多了，看到和夏踪在一块的陈京奚后，一下就明白髮生了什么。


    「夏夏，你朋友？」广伟叔把他们都提熘上车后，过来和夏踪打招唿。


    陈京奚朝他微微鞠躬，「叔叔好。」


    「我班长。」超厉害。


    要不是本人在场，夏踪还想再添油加醋叙述一番他压根没亲眼看见过的事。


    「现在像你这样的小伙子不多了啊，」广伟叔拍了拍他的肩，要是放在以前，这小子绝对能闯出什么名堂，「谢谢你保护夏夏了。」


    他对着陈京奚说完，面向夏踪时又换了副语气，「下次在遇到这么危险的事，离远点乖乖交给我们大人，我只瞒你舅舅这一次，下不为例了。」


    「我马上就是大人了。」夏踪小声嘟囔了一句。


    「胡说！你才几岁，离结婚都还早着呢，什么大人。」


    「我舅舅不也没结婚吗？」夏踪不满地反驳。


    「你舅舅当年又高又俊，打架抢地、工作上多优秀，追他的能从城西排到城东，他是怕耽误那些好姑娘才拒绝她们，不然你现在表弟表妹早就能跑会跳了。」广伟叔回忆起当年，神色满是骄傲。


    那为什么他就不能像舅舅那样呢？夏踪没问出口。


    「知道了，谢谢叔叔。」


    「小事，我先走了，你们俩个回家路上小心点，注意看车。」


    几辆黑色的路虎扬长而去，夏踪郁闷起来。


    为什么他总是被保护的一方，明明舅舅以前那么厉害，爸爸也爱玩赛车，他还这么胆小，只会嘴上逞能。


    就不能带他一起玩吗？


    就连陈京奚也是，就知道一个人处理，跟电视上的人一样拽得不行。


    「我要回家了，谢谢你今天帮我。」


    就去住他的宿舍吧，哼。


    陈京奚困惑地看着夏踪先是对路灯柱生气，转而又把气撒在了他的身上。有些难理解，但他不打算就这么让夏踪走。


    「你欠我一个愿望——」


    「可以过来帮我搬宿舍吗？」


    第26章


    搬家可是项苦力活,又麻烦又累。


    夏踪坐在计程车里惆怅地望向窗外，想跑路的心情不是一般强。


    「你知道现在搬家小哥一小时能挣多少钱吗？」他扭头问陈京奚。


    「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


    阅读理解一向是陈京奚的薄弱项。


    还问呢,夏踪哀声嘆气，转过话题,「你的宿舍在校外？」


    「对，」陈京奚恍然悟了,毕竟这位是背书包都能累着的主儿，「嘆气什么,我没多少东西要搬。」


    夏踪半信半疑，「真的吗？」


    「我又不是你，有一衣柜都装不下的衣服。」


    「哦,原来是你整理的,」夏踪逮住了证据,「班长,你平时还兼职田螺姑娘吗？」


    狭小的后座空间，开了窗车里依旧热，陈京奚先移开眼,「......或许。」


    被揭穿害羞了？夏踪抿直唇忍下笑意。


    车子停在小区外，夏踪第二次到这,并不陌生。


    他突然想起件事,「我们上次拍的东西晚上就要发布了,你关注方钰蕊帐号了吗？」


    「没有,」陈京奚摇头,「不是不露脸吗？」


    「不露脸是不露脸,你不想听听别人对你那个...身材的评价？」


    「不想，但如果你明天早上把评论念出来,我会听的。」


    「......你想得美！」


    当他平时不冲浪的吗？网民均如狼似虎，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更何况方钰蕊往期的视频都是重点突出重点部位。


    「噢，那就算了。」


    电梯提醒楼层到了，和上次夏踪到见的不同，这次陈京奚家门口多了一双高跟鞋和一双小巧的运动鞋。


    陈京奚按了门铃，起初没人应。最后他直接按指纹解了锁。


    推开门的一霎那，夏踪明显感觉到陈京奚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也往里看了一眼：


    「哇。」


    满地的啤酒罐，或立或倒。


    沙发边缘垂下长长的头髮，几乎快拖到地上了。


    陈京奚决定无视这一切，「我去卧室装东西，你在外面等着。」


    「哦。」夏踪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你去吧。」


    「陈京奚，你回来了？」女人扶着沙发背坐起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白画屏揉了揉因为熬夜浮肿的眼睛，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她赶忙低头掏手机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完了，跟女鬼没什么区别。


    「我打过电话，你没接。」


    「等我三分钟。」白画屏急急忙忙套上帽子去了另一间卧室。


    真的不是夏踪对别人家的事好奇，嗯，可能还是有一点好奇。


    「你姐？」


    「我后妈。」


    陈京奚的三个字整懵了夏踪，那个姐姐顶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吧。


    不过现在医美技术这么发达，夏踪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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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京奚不打算解释，领着他快速穿过脏乱的客厅，「你喝什么？」


    「白开水就好。」


    厨房里没有动火的痕迹，水壶也还保持着原样，陈京奚打开冰箱，矿泉水和啤酒罐各占半壁江山。


    夏踪客随主便，适时地降低了自己的要求，「就矿泉水吧。」


    「抱歉。」


    陈京奚确定自己离开前冰箱还是满的，因为前一天阿姨刚好来过。


    客厅没收拾，厨房冷冷清清，冰箱只有水和啤酒，现在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住宿舍，陈京奚怪可怜的。


    「你可以在我家多住几天，」夏踪怕他嫌两个人睡一张床挤，「我和舅舅睡，你睡我房间也行。」


    陈京奚正喝着冰水，被呛了一下，「咳咳，不、不用。」


    再和夏踪独居一处，可饶了他吧。这次是忍不住抱了，下一次陈京奚都不知道自己会再做点什么。


    「好吧，不过你看了我卧室，我也要看你卧室。」


    陈京奚把空了的矿泉水瓶掷进垃圾桶，心情略微复杂，「又没拦着你。」


    等夏踪进了最里间，他重新复习了一遍「天壤之别」的定义。


    陈京奚的卧室已经不是整洁两个字能形容的了，一色的嵌入式家具，一尘不染的地板，风格简洁明了。


    光是能做到不随便堆杂物这一点，夏踪就觉得他很了不起。随手归位对他自己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陈京奚已经习惯这种流程了。


    他需要的东西不多，基本上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不过毕竟是他叫夏踪过来帮忙的，陈京奚塞了两三本教辅进手提袋里，分给他提。


    「你是不是发现其实不用我帮忙，白用掉了一个愿望觉得很亏？」夏踪无语地问。


    「不是，我的愿望等到了新宿舍才实现得了，现在只是个开始。」


    「你不会还要让我帮你收拾新宿舍吧？」


    「都说了是搬过去，到那帮我铺床叠被不应该吗？」


    夏踪不干了。他还没铺过自己的床呢。


    「谁要帮你做这些，我要回去学习了。」


    陈京奚不逗他了，「嗯，要考第一的人确实应该勤奋点。」


    怎么都不挽留他一下，夏踪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但我也不能出尔反尔，送你去新宿舍还是可以的。」


    「你要送我？」


    「总不能让你自己去新宿舍吧，」一个人搬去陌生的地方住，得多孤单，夏踪拉过他的行李箱，「我就陪你去看看那里适不适合生活好了。」


    陈京奚手上一空，有些失神。


    反正出门也是坐电梯，下了楼出小区直接打车，也不需要废多大力气。


    夏踪回头看他，「不走吗？」


    「好，走。」


    半掩的门外，画完全妆的白画屏本来想跟他们打声招唿，听见脚步声又退后了几步。


    夏踪推开门，勐不防见到陌生人，被吓了一跳，直接僵在原地。


    「hello，」他的反应让白画屏怀疑自己是不是妆化太过了，「你是陈京奚同学？」


    夏踪定住心神，「阿姨好。」


    「阿姨？」白画屏轻咳了一声，「你们要去哪？」


    「去——」夏踪本来想回答，但因为不知道陈京奚是怎么想的，还是决定等他自己说。


    「宿舍。」


    「你申请住校了？」


    「不是，在俱乐部那边。」


    「哦——」白画屏反应过来，不确定地看了眼夏踪，「你们俩，一起？」


    陈京奚不是在学校立的好好学生人设？


    夏踪半懵半懂，「阿姨你也要送他？」


    又是一声暴击，白画屏摆手，「不不。」


    陈京奚还在和家人冷战？夏踪没想太多。


    走进电梯后，他忍不住问，「阿姨看着人挺好的，说不定你多和她沟通沟通就——」


    「你是不是问过我，怎么做到的。」


    「......是。」


    夏踪莫名有点紧张，老实说因为看到陈京奚平安无事出来而那几个人倒在地上，他过于震惊以至于刻意忽视这件事。


    怎么说陈京奚也只是个高中生，对方有刀子，还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你怎么想的。」陈京奚又把问题抛给了他。


    夏踪咽了下，在脑海里迅速回忆了一下《贴身高手》、《绝世兵王》等等书的内容，但他还是对高手竟在自己身边的设定接受无能。


    「我不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陈京奚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口对别人说出来，「我练拳击。」


    夏踪大脑空白半秒，反应过来的第一句是：


    「这也太酷了！」


    「不一样，」陈京奚还是决定说清楚，「我准备打职业比赛。」


    「类似ibf，wba那种的吗？」


    「嗯。」陈京奚有些意外。


    「更酷了好吗？」夏踪表哥就喜欢这些，每次回去他都会被狂热的表哥安利新晋明星，夏踪想不了解都难。


    「哦。」陈京奚别过脸，唇角压不下笑意。


    第27章


    人总是会因为自己做不到的事别人能做到而心生崇拜,夏踪也不例外。但被他表哥按头安利是一方面，他自己感不感兴趣又是另一方面。


    也就是说，夏踪对拳击台上具体发生的事知道得不多,怎么得分，怎么ko,在他的大脑里还没有具体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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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陈京奚的教练过来了。


    薛正阳是一个热衷给小白科普的人,这点从他的知某帐号上的回答类型和数量上就可见一斑。


    但，别的拳击教练都是可劲鼓励年轻人,他做反向劝退工作。比如有知友问：「拳击比赛安全吗？」他答的是：「当然安全了，奥运会上都不戴头盔了。没这个必要，一个重拳过来脑震盪的概率是一样的。」


    夏踪在陈京奚的手机上刷着相关的图片和文字,他压根不能把这些内容和身旁的人联繫在一起。


    开车的薛正阳挺高兴陈京奚有个随行的朋友,「我这有些京奚公开比赛的视频,小夏同学你要看吗？」


    「不行。」在夏踪回答之前,陈京奚本人先拒绝了。


    「不是，你还害羞？」薛正阳乐了。


    陈京奚靠着椅背，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又不看,」好孩子夏踪整理心情，「薛叔叔,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快了。」


    他转向身旁的人,「我可以玩你手机里的游戏吗？」


    陈京奚挺直嵴背,「你玩什么,我帮你找。」


    「......你这个反应,不会是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夏踪眼神鄙夷,手指很诚实地点开桌面上的小游戏app。


    他可记得左翔宇说过班长不玩游戏，那这些——


    「班长,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夏踪食指屈起，摩挲下巴。


    陈京奚拦不及，「是自带的，不是我下的。」


    消消乐、贪吃蛇这些系统自带还可信点，但这些换装、美容游戏是什么？


    班长莫非是小女生吗？夏踪私下底见陈京奚的时候，他总是刷着手机装冷酷，一想到他有可能是在帮美少女挑衣服夏踪就忍不住想笑。


    「......你笑就笑吧，」陈京奚探过身，帮他点下「start」，「你试试，很解压。」


    帮女生挑衣服、美容美髮怎么解压，夏踪抱着怀疑的态度先给游戏里邋遢的小女孩洗脸，画眉毛，戴假睫毛、美瞳，再抹眼影、腮红，最后选了一个他觉得好看的口红，虽然不认识色号。髮型...待会儿再挑，先搭配一套适合春日出游的衣服，普通的衬裙就够了——这怎么有一套汉服？还是汉服吧，青色很配主题，春日当然要踏青。欸？古风一点的髮型还要等升级解锁......氪金吧。


    他点了支付，在跳转页面中才恍然惊觉，他现在玩的是陈京奚的手机。


    好在当事人十分大度地接过，按指纹支付了两块钱，「你现在可以参加评选了。」


    夏踪：「......」


    现在最要紧的是帮女儿换上新髮型去参加评选。


    「为什么是b？」夏踪火了，「不合理！至少得是s吧？」


    陈京奚默默地看了一眼屏幕上小女孩的凉鞋，「你是不是忘帮她换鞋子了？」


    「为什么要换鞋，凉鞋不是很舒服吗？」


    「她是去郊游，拖鞋不方便。」


    「她这么小，出去玩当然是要抱着了，下地做什么？」


    陈京奚被说服了，「不过再穿双袜子会比较好。」


    「还有袜子选项吗，在哪？」


    「头饰旁边。」


    ......


    重新来了一轮，评级不升反降。


    在夏踪还想再尝试一次的时候，陈京奚及时地夺了手机。


    「别太较真了，游戏而已。」


    一语点醒上瘾少年。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游戏机制的问题。」夏踪狡辩。


    「嗯，是游戏的问题。」陈京奚都不想揭穿他。


    夏踪理直气壮，「你不是也玩吗？」


    「这个——」


    薛正阳不好意思地替陈京奚回答：「其实是......我女儿在上面玩的。」


    他时不时请陈京奚到家里吃饭，刚上一年级的小朋友特别缠人，直到客人把手机给她玩才消停。


    夏踪木了，背对着陈京奚不想说话。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个阴谋，陈京奚是故意让他出丑的。


    「我也玩，」陈京奚点开游戏记录哄他过来看，「这些d和f都是我的成绩。」


    s、ss、sss的评分中确实夹杂着几个d和f，一看就是随便应付了事玩的，夏踪只被安慰到了一点点，末了他还要泄愤地嘲一句，「你审美真差。」


    「嗯嗯。」


    宿舍在新建大楼里，车拐到了侧门那边。


    薛正阳取下行李，「我一个人提上去就好了，小夏同学，你要不要去里面转转？」


    「可以吗？」


    「当然，让京奚带着你。」


    到陌生的地方，自然而然会对熟悉的人亲近一些。夏踪紧跟陈京奚，对室内的专业训练设备和光着膀子的拳击手望而生畏。


    比起俱乐部，这里更像是一所训练学校，面积大，场馆多，小孩子和成年人都有。


    很快夏踪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实验一中，陈京奚不管走到哪都很受欢迎，朋友像苍蝇蚊子一样多。但是在这，居然没人和他打招唿。


    一开始夏踪想是不是陈京奚在这太透明了，但，显然没这个可能性。他们走到哪，旁边人的眼神就聚集到哪，和陈京奚招唿的基本上是教练。


    「你们拳击手之间……不交流吗？」夏踪问，光是看看就算招唿过了？还是说，这是拳击运动的规矩？


    「他们不太喜欢我，」陈京奚住脚，转身若无其事地和他解释，「打不过，孤立我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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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年纪稍小的男孩过来，战战兢兢地在陈京奚跟前停下，然后勐地鞠了一个大大的躬，「京奚哥好！」


    夏踪：……我信你被孤立才有鬼。


    第28章


    「你好。」陈京奚颔首。


    得到他的回应后,还弯着腰的男生马上抬起头，「我去训练了！」


    这一唱一和的，夏踪没办法不联想到八九十香港电影中的台词。


    「我算是他的师兄,他问好很正常。」陈京奚解释。


    夏踪对这种师兄弟关系很好奇，「他也是薛教练的学生吗？」


    「不是,我入馆的时间比他早一些，」陈京奚带他绕到了另一条人少的走廊,「你饿吗？」


    不说还好，一说夏踪就饿了,「还有吃的？」


    陈京奚取钥匙打开一扇门，里面空间不算大，但依旧整洁。


    柜子上摆着一些奖盃和相框,红黑相间的拳击手套在正中央,格外瞩目,训练服和其他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架子上,很有陈京奚的风格。


    「你平时训练就是在这休息吗？」夏踪问。


    「如果一整天都在俱乐部的话，基本上是在这。」


    陈京奚打开冷藏柜，除了水果和牛奶,还有个被封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看着上面「happy birthday」,他记忆復甦,「昨天教练女儿过生日,他带了块蛋糕过来,你要吃吗？」


    「......要！」


    照顾到某人不吃甜品的习惯,蛋糕被切得很小,夏踪三两口就没了。


    全吃完好像不太礼貌，夏踪扭头问在帘后换衣服的人,「你还吃不吃了？」


    「不吃——」陈京奚掀开帘子，扫了下盘子上剩下的一丁点奶油，「你都吃完了还问我。」


    夏踪手上的叉子掉在地上，傻眼，「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正在往手上缠绷带的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不是穿着吗？」


    只穿裤子也算穿了吗？夏踪心虚地别开眼，捡起叉子然后站起来，「你去训练，我回去了。」


    他的手刚放上门柄，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等等。」


    单裸着上半身的人忽然靠近，夏踪视线控制不住往下，「怎么了？」


    「你的脸，沾上奶油了，」陈京奚退开半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谁紧张了？我替你害臊不行吗？」


    陈京奚记得拍照片那天，夏踪可是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脱了上衣。


    他还以为夏踪不在意这些。


    「难为夏同学替我害臊了，」陈京奚穿上外套，「我送你出去。」


    这次夏踪走在他前面，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狐假虎威。陈京奚在这似乎也是佼佼者，其他人看上去都很尊敬他。


    「差点忘了，」等车的间隙，陈京奚故意提起，「你是不是还没给我铺床叠被？」


    夏踪才不管什么出尔反尔，「我连自己的床都没铺过，还帮你铺？」


    「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不是还欠我一个愿望吗？」


    「......你的行李箱，我拖了至少三百米，这还不够？」


    居然还估算了距离，陈京奚也是没想到，「够，不过我总觉得自己亏了。」


    「曾经有一个那么好的机会放在你面前，活该。」


    这个要求用在哪都是一样的，陈京奚又不可能真的遵循本心许愿，不说实现不了，对方可能还会觉得他是个变态。


    得不偿失的事陈京奚才不会去做。


    「明天见了，」夏踪坐进车里，「谢谢你今天带我来玩。」


    「明天见，路上小心。」


    陈京奚返回场馆，踩上第三级台阶时他才后知后觉：


    原来夏踪知道他是借搬宿舍的由头带他过来散心的。


    还真是，亏大发了。


    吃晚饭，写作业，直到上床夏踪的心情都很好。


    陈京奚主动告诉他自己的秘密比这个秘密本身还要让他开心。


    说明，陈京奚是真的拿他当朋友了。


    在现阶段，夏踪宣布，陈京奚是他最好的朋友，暂时排在齐天逸前面。


    他正在维基百科上搜着职业拳击的相关词条呢，妈妈的视频通话邀请浮在手机顶端。


    夏踪在点和不点间犹豫了两秒，最后把自己的头髮挠乱点了接通。


    已经快十点半了，他可不能被妈妈发现这个点他没睡在捣鼓手机。


    「妈妈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我刚睡下没多久，」夏踪装着打了个哈欠，「妈妈你有什么事？」


    夏青西不疑有它，「妈妈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今年的项目可能要推迟结束了——」


    「啊？不是说了十月结束吗？」


    「目前只有那边的实验室符合条件，妈妈也想回来，但今年年底之前，估计是不可能的了。」


    夏踪抱着手机坐起来，清醒了许多。


    也是，他都长大了，肯定要以妈妈的工作为先，「没关系，我喜欢和舅舅住。」


    「舅舅做的饭很好吃吧，」夏青西默了一会，「其实我和那边的高中沟通过了，你要是还愿意转学的话，这个学期末正好可以参加那的强化班选拔，之后回来参加高考就好了。」


    夏踪忽然张不开口。如果换成几个礼拜前的他，估计会毫不犹豫转到妈妈那边。


    他这一个多月来逃课、不交作业，潜意识还是希望妈妈多关注他，多回来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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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怎么了？


    「转来转去是很麻烦，」夏青西知道自己在为难夏踪，「妈妈...很想你。」


    夏青西自己是，孩子爸爸也很小从家里独立出来了。或许是因为没得到过足够的爱，他们从不吝惜倾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爱。


    结果到头来，孩子并没如他们所愿全心全意依靠父母，他们自己反倒离不开孩子了。


    「再转个学而已，」夏踪故作，「反正万一跟不上妈妈你还可以教我。」


    「你在担心学习吗？」夏青西笑了，「这有什么要紧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过妈妈，你是不是应该把那个什么选拔考试的歷年试题发我一份？」


    「现在就开始准备了？不像是我们小踪临时抱佛脚的风格啊。」


    ......


    说到最后，夏踪也不知道自己和妈妈是怎么结束通话的，他们聊了很多，妈妈很开心，他也开心，但同时又怅然若失。


    樊百川要教他滑板，说不定他能在这个暑假学会陆沖，左翔宇说暑假补习他俩要坐在一起，肯定很有趣，还有陈京奚——


    不想了，有得就有失。


    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被他占到。


    ---


    atk俱乐部。


    「这不公平！」王胜景撂下拳套，指着对面的陈京奚，「凭什么他第一场就能和威森打！你们就这么宝贝他！」


    好几个教练都过来了，王胜景自己的教练劝他，「这是俱乐部的决定，胜景，算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你们这么捧他，是不是早买通威森故意输给他了？」王胜景气极反笑。


    准备退役的老将为了捞最后一笔钱，打黑拳的不在少数。但威森明显势头当盛，打黑拳对他百害而无一利，王胜景明白，但就是气不过。


    「不是我们捧，这是威森自己要求的。」


    第29章


    薛正阳这些天的确去积极联繫了国外的拳击俱乐部,毕竟是陈京奚成年获得资格后的第一场比赛，正式亮相需要格外关注。但是在他把陈京奚的部分参赛记录和视频传到那边后，薛正阳也没想到会是威森的团队联繫俱乐部,指名道姓要和陈京奚打。


    以威森的赛绩和排名，他已经拿到拳王争霸赛的入场券了。至于向atk俱乐部发出邀请的原因,十有八九是为了稳固胜率和ko率，碾压一个看着能打的华国人,为自己造势。


    且不论威森的来意，对他们这边来说,这次的邀请利大过弊。尤其是在俱乐部上层筹备在拳击圣地纽约建立分部的关键时期，有个代表性的新人在那，相当于俱乐部的活招牌,更容易吸引第三方资助和其他拳击手。


    「胜景,我们还有机会。」卢教练清楚王胜景的脾性,他这人吃软不吃硬,所以教练只能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赶走围上来凑热闹的人。


    王胜景不管不顾，大步走向正配合医生做记录的陈京奚,在对方没抵抗的情况下拽起了他的领子，「就你,凭什么？」


    一个十七八岁,还在念高中的小毛孩,以后受点伤不打了还是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将来把这段打拳的经歷说给大学的同学听,说给未来的老婆孩子听,谁不觉得是锦上添花？


    但抱着这种半吊子心情来玩职业拳击的人，王胜景最看不起。


    「松开。」陈京奚不想和他计较纯粹是因为不想让教练难做。


    王胜景眼里淬着火,旁边的医生有些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不服的话戴好你的手套我们去台上，别在底下浪费时间。」


    「胡闹！」薛正阳立刻呵斥他，「拳击台上是解决私愤的地方吗？」


    「胜景，你松开，」卢教练直接过来将他的手拿下，「抱歉，京奚，他最近情绪不太稳定。这事就这么过去吧，看在我的面子上。」


    教练都这么说了，王胜景气显然还没消，满脸写着「这事没完」，瞪了教练一眼后扭头离开。


    「你也是辛苦。」薛正阳拍拍卢教练的肩，回头喊陈京奚，「这么晚了，赶紧回去休息。」


    卢教练再次跟他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啊京奚，你别把胜景的话放在心上，他这个人脾气沖，本性不坏。」


    「我没放在心上。」陈京奚提起运动包，转身往出口走。


    「还是京奚懂事。」这么对比下来，卢教练不由羡慕起薛正阳。


    薛正阳趁人走远了才敢说，「也就现在懂事一点，你是没见过几年前，他——」


    「怎么？」卢教练好奇地追问。


    薛正阳止住不说了，为了诉苦把自家爱徒的底给揭出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你也知道，十几岁的初中生，有那个什么叫...中二病的，对没错，就是中二病，当时他可是真烦人。」


    「中二病，诶，就我那二小子也到这年纪了，在家里跟个皇帝似的，什么都得听他的。」


    「不好搞。」薛正阳摇摇头，附和了一句，心说陈京奚当时可比这严重多了。全身上下二百零六根骨头，根根都是反骨。


    这几年收敛多了，只是偶尔在比赛上还能见到。


    走廊上的感应灯亮着，安全通道口烟雾缭绕，偶尔传来人的咳嗽声。


    陈京奚不想管，直接按了上行键。


    结束一天行程的人脸上落下疲惫，单只耳机里正在播放寡淡无味的单词，高颀的黑色影子上，一只鞋子踏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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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清等电梯的人是谁后，王胜景碾灭菸头，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只知道拳击台上的规矩，显然不够，他要让陈京奚知道，在拳击台下，有更多「规矩」遵守。


    公寓一层除了大厅，还有会议室和公共休息室，当然这些地方，包括走廊，都是有监控的，唯一没有被摄像头捕捉到的地方，只有厕所。


    王胜景反锁上门的样子立刻让陈京奚联想到了放学后的那些小混混，不过那些只是小混混，而现在这个，是他的前辈。


    「你还真跟过来了。」王胜景死死地盯住他，在拳击台上赢不了，不代表下了台会输。


    「我还怕你反悔了呢。」


    上次在浴室就应该解决的人，拖到现在，陈京奚不想再拖下去了。


    王胜景拧眉，「你什么意思？」


    「不就是这个意思。」


    没有监控，谁先动手都无所谓。


    对方率先屈膝踢过来后，王胜景往一侧躲闪，反应慢了半拍，陈京奚本来就是佯攻，第二次的攻击王胜景没躲过去，没两三个回合他就落了下风。


    如果不是顾忌他们在同一个俱乐部，陈京奚会更加简单直接一些。


    在他把对方的头摁在矮窗台上后，他算是想给这位前辈一个机会：「你针对我做什么？」


    王胜景喘着大气，没能从他的攻势中缓过来。


    「我说了，不服就去拳击台上比，」陈京奚捡起掉在地上的万宝路在他眼前扬了扬，「你既然看不起我，就自己做个像样的拳击手。」


    陈京奚松开他后，王胜景的脸一阵情一阵白，「你懂什么？我专门辍学过来学拳击，每天在拳馆十几个小时地练，你一个业余的也敢教训我？」


    「谁专业，谁业余，能力说了算。」陈京奚打量着手里的香菸，扔给了他。


    王胜景靠着墙坐下来，烟砸在他脚边，他没去捡。


    「你是很厉害，有天赋了不起？」


    「都是玩命的，你还管我了不了不起？」


    王胜景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又垂下，嗤笑一声，「大少爷玩什么命，你爸妈让吗？」


    「你想多了，可没人管我。」


    他本来就是爷爷从妈妈那里捡过来的，捡他也不过是因为没妈的孩子比有妈的孩子好控制。


    「管你的人还少吗？你教练，你朋友，」王胜景心里明白对方避开了关键部位，没下狠手，「以后找个老婆，也有你受的。」


    陈京奚定了会儿，「你没事的话我就先上去了。」


    「怎么没事，拉我起来！」王胜景看他转身就走，火大，「我好歹也比你大了五六岁，你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吗？」


    扶他起来进了电梯，陈京奚才发现他和王胜景住同一层。


    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花裙子的小女孩从小板凳上蹦了下来，开心地抱住了陈京奚：


    「爸爸！」


    她抬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疑惑道：「咦，爸爸变帅了。」


    王胜景对陈京奚的怨气又上了一层，好在一个老婆婆上前及时抱走了她，「芽芽，你抱错了，爸爸在后面。」


    小女孩看样子也三四岁了，王胜景今年不过二十三。


    他还...真辛苦。陈京奚对了一下门牌号，和王胜景的宿舍是隔开的。


    老婆婆叫住他，「娃娃，要不要进来吃夜宵？」


    「妈你别管他了。」王胜景抱着女儿，拉母亲回去。


    「哥哥，吃夜宵！」芽芽掰正了称唿，甜甜地喊。


    「煮了饺子，我给你端过来。」


    老婆婆立刻回屋，没一会儿就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送给陈京奚。


    「这是我们自己做的醋，」老婆婆见有人搬进来，高兴得很，「你吃的时候记得蘸点。」


    「......谢谢奶奶。」


    刚才打了她儿子，这会儿接饺子是不是不太好？陈京奚考虑了几秒这个问题，最后还是端进了屋。


    当作没发生吧，王胜景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高二九班，热心好同学左翔宇推醒了后排进教室就倒头大睡的一对同桌：


    「醒醒，老刘要讲话了！」


    「啊？」夏踪睡过去了，醒来后懵懵地和旁边同样刚睁开眼的陈京奚对视，「你什么时候来教室的？」


    「你睡着了之后。」陈京奚按了按太阳穴。


    昨天太累，他反而睡不着。


    「哦。」夏踪昨晚罕见地失眠了，因为妈妈的电话。


    他早上醒来还抱有侥倖心态，说不定昨天晚上的转学只是个梦，但和妈妈的视频记录明明白白地提醒着他。


    就是这样，再过一个月，到这个学期结束，他就要去妈妈那边了。


    早上的班会，刘丰水眉飞色舞地通知，考试月就要到了。底下如大风过境，好端端坐在桌后的同学都东倒西歪，不成样子。


    「班长你怎么也倒下去了。」刘丰水还想找几个榜样鼓鼓劲，结果连陈京奚也无精打采。


    「报告老师，」左翔宇举手，「昨天夏踪给班长下要夺年级第一的战书了，班长昨天熬夜通宵复习呢。」


    一个人，造了两个人的谣，夏踪想问问他是何居心。


    「是真的吗？」刘丰水藉此鼓励大家，「班长都在努力不被比下去，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准备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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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是班长，我们是我们，这二者有什么联繫吗？」


    「报告，是互异性。」


    「我们都这么卷，以后谁来？」


    「就是就是。」


    ......


    「你真通宵了？」他眼下的青黑更严重了，夏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还想问你呢，」陈京奚在空中画了两个圈，「你的大熊猫原形都快现出来了。」


    差点忘了，他自己也熬夜了。夏踪撇撇嘴，「那当然，我可是要考第一的人，不这么用功可怎么行。」


    「你要第一吗，我给你。」


    「谁要你给啊，我要自己争取。」夏踪打开文具盒，动笔写自己今天的学习计划。


    陈京奚就知道他听不懂这个梗，前面那两个听懂的人在憋笑，偏偏想调戏的人调戏不到。陈京奚无聊地看了一会儿他写字，问，「你笔上这只小黑猫有名字吗？」


    「有啊，」夏踪下意识摸了下小猫的脑袋，尾音因为没气力软糯糯的，「叫candy.」


    「这么甜吗？」陈京奚怔怔地盯着他，脱口而出。


    第30章


    「candy是很甜,它的眼睛像糖果。」夏踪觉得他的问法有点奇怪，但也没想太多。


    差点以为要露馅的陈京奚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取的名字。」


    上午布置好考场,李惠琪过来找夏踪一块去考试。他们的名次挨着，考场也一样。


    九班的人基本上是在第一考场,所以出了教室，夏踪他们和其他人基本上是各奔东西,方向完全相反。


    夏踪和李惠琪上次也是在最末的考场，进去了之后发现里面的人还是原先的那拨。


    「你还记得吧,」李惠琪转过身和他打气，「我们这次要考456。」


    「...记得。」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左翔宇最爱搞排名大战,你别被煽动了,我们踏踏实实学我们自己的,还有一年,肯定会进步。」


    夏踪点头，在看到进来的人后，又果断摇头,「只考到456，好像不太行。」


    李惠琪刚想问怎么不行,在被教导主任扫了一眼后果断转回去,装出一幅严肃以待的样子。


    「注意考风考纪,别老想着作弊。」教导主任扫过他们桌面上任何可能用来打小抄的东西,甚至检查了前面几排人的保温杯杯底。


    好在他只是进来巡视一番,很快又出去了。


    李惠琪又立刻回身吐槽,「吓死我了，他居然还检查杯子,怎么不干脆把我们翻个底朝天。」


    「是有点过分。」


    后排的人若有所思，像是有什么心事，李惠琪问，「你刚才为什么说考456不行？」


    「教导主任说，我这次要是考不到前五十，会被转班。」虽然他马上要转学了，最后这一个月，在哪个班，都无关紧要。


    「不是吧！」李惠琪呆了，「你怎么不早说？班长他们知道吗？」


    关他们什么事，夏踪想，更何况，连他自己都忘了有这回事。


    「吃不吃？」一盒快被分完的马卡龙被送到他们桌上。


    邻座的男生夏踪记得，上次月考他也分过小蛋糕，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不用了，谢谢。」


    「我要我要！」李惠琪自认为她没什么能在考试上帮忙的能力，欣然地接过仅剩的两个马卡龙。


    马卡龙哥悻悻拿回空了的包装盒，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夏踪。


    「你瞅什么呀，」李惠琪吃着马卡龙，照样谴责马卡龙哥的行为，「凡事靠自己，别人能帮你几时？」


    马卡龙哥愤然转身，「白给你吃的了。」


    「你白给你的，我白吃我的，互不相干。」李惠琪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心满意足地转回去，准备考试。


    马卡龙哥、夏踪：这也行？


    洋洋洒洒写完将近一千字的作文，外面走廊响起脚步声和交谈声。提前交完卷的人想必已经舒心地走在去吃午餐的路上了，夏踪没敢轻举妄动，仔仔细细检查好了自己的答题卡才踩着铃声交卷。


    李惠琪跟上他，抱怨，「手都写麻了。」


    「我也是。」那么多字，真不是人能写的。


    夏踪拎着文具袋走下楼，在人群的边缘看到了自己同桌，在等下楼的人流过去。


    按照他平常写作业的速度，提早交卷也没什么奇怪的。


    等待的人原本目无定处，和他探寻过来的视线交汇后，马上定格在他身上。


    夏踪朝他走过去，「你什么时候交卷的？」


    「忘了，」陈京奚拉他躲过下行的人流，「你想回楼上吃，还是在这吃？」


    原来他袋子里装的是午餐，夏踪果断回，「在这边吃。」


    缘满藤蔓的长廊是学生午间的常去处，夏天还可以纳阴乘凉。


    夏踪没什么胃口，眼神空空，嚼一会东西还要歇上一会儿。


    「你考傻了？」过去了二十分钟，夏踪的饭还没吃到一半，都快放凉了。


    夏踪扭头反驳，「没傻。我在想事情而已。」


    「有什么事好想的，吃饭的时候就吃饭。」


    饭毕竟是他买的，夏踪扒拉了几口，又慢下来。


    瞒着别人事情果然不好受，但夏踪不确定自己要什么时候说。


    万一妈妈的项目又提前完成了呢？他是不是就不需要再转学了？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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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他纠结得太过明显，陈京奚随口问。


    「没什么、还是有一点什么，」夏踪不习惯保守秘密，「我六月底得转学了。」


    旁边的人过了半晌才有回应，「我是不是不该问你？」


    「啊？」夏踪连忙补充，「我也是昨天晚上知道的。」


    「一定要转吗？」陈京奚问。


    「......我妈妈在外省。」


    夏踪也说不清。但是他想离妈妈更近一点，这个理由足够了。


    转学，还是外省。


    陈京奚搞不清楚了，他现在该做什么。


    不对，夏踪离开了，他做什么都没意义。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短暂的过客。


    陈京奚起身，无奈的同时又很泄气，「你还是小孩吗？妈妈在哪你就要跟到哪。」


    「你说是就是吧。」夏踪不反驳。


    考试月名副其实，讲完卷子，上一次考试的成绩还没出来，又要各赴考场。


    拉开的座位索性也不合併了，单人单座，孤军奋战的氛围异常浓烈。


    但包括李惠琪在内的很多人都很幸福，因为这些天都不布置作业。


    在考完英语回教室的路上，遇到的人都在讨论前天结束的月考，李惠琪知道这是成绩公布了，安慰起同行的夏踪，「教导主任肯定是唬人的，换什么班，他闲的没事干。」


    夏踪不经心地嗯了声，李惠琪给他打预防针，「真换也不打紧，我会经常来找你玩的，到时候你别嫌我烦。」


    在九班教室门口，左翔宇拦下了要进去的两人。他想说些什么，最后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毛病？」李惠琪皱眉。


    「你可以进去，夏踪不可以。」


    「为什么？」夏踪问。


    「班长在里面。」


    左翔宇言尽于此，希望他能快点明白。


    「我怎么他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明白了百分之五十，但还没完全明白。左翔宇快着急死了。


    隔壁班的刘承熙正好路过，道了声恭喜，「转学生你深藏不露啊，这么快把陈京奚拉下马了？」


    「嗯？」


    李惠琪比当事人更先反应过来，直接进了教室，去看成绩公告栏，在看到上面的名次后，恨不得撕了拿给夏踪看。


    「我的老天爷啊，你真超了班长。」


    「这次班长和任二狗都惨遭滑铁卢，名次直降啊。」


    「都是这次英语出太难啦，连郑好都扣了十几分，夏踪直接满分，他不拿第一谁拿第一？」


    「这进步也太大了，上次故意没考好吧？」


    ......


    夏踪推到成绩表前，没什么反应。平心而论，的确是他的英语成绩占了优势。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陈京奚的数学，题目没难度，放眼望去全是一百四十几，唯独平常都接近满分的人，只考了一百三十几。


    前天下午考的数学，难道是因为他中午说的那些话吗？


    第31章


    「现在我们来採访一下班长大人的感受,」左翔宇看热闹不嫌事大，拖着夏踪走到教室后，「咳咳,请问班长你有什么话想对同桌说的吗？」


    闭目养神的人睁开眼，随意地架起腿,「我好难过，你要怎么安慰我？」


    「哦嚯,班长居然输不起！」左翔宇把「话筒」交给夏踪，「好了,请问现在你要怎么安慰班长呢？」


    「抱一个！」


    「抱一个！」


    ......


    不知道是谁先起闹，最后唿声越来越高。


    夏踪左顾右盼，就是不看陈京奚。


    「夏踪,你不够意思啊,」年亮也在起闹的人当中,「我兄弟都这么难受了,你也不抱他一下。」


    还真要抱啊，夏踪转回目光，总算正视他。


    坐在椅子上的人视线好像就没从他身上偏移过,在等他的回应。


    「你是要我过去吗？」


    陈京奚张开手臂，邀请他过来。


    夏踪迟疑了一会儿,走过去,回应了这个拥抱。


    但是,事情没这么简单,等夏踪察觉出不对劲,陈京奚贴上他后背的手臂忽然用力,夏踪重心一没稳住，被他扯到了自己怀里。


    他想站起来,又被重新拉回到陈京奚的腿上。


    「抓住你了。」


    旁边的左翔宇往夏踪手里塞了只笔，「我宣布，夏踪同学因构成装逼罪，予以一篇三百字忏悔书处罚。」


    陈京奚的手臂还箍在他的腰上，存在感太过强烈以至于夏踪无法思考现下的情况，只想赶紧写完早点脱身。


    「陪审员们」和「法官」大人一本正经地看着夏踪写完忏悔书三个大字，立刻笑得前仰后合，「不是吧，夏踪你真写啊。」


    左翔宇抽走没写完的纸，「好了，朕宣布你刑满释放。」


    夏踪还不知道自己被用来取乐了，尚在状况外。


    「你也太听话了，」陈京奚紧了紧放在他腰上的手，「什么人的话都听，现在长教训没？」


    「你——」长没长教训是另外一说，夏踪现在是真的生气，「你能不能放开我？」


    「不放，」陈京奚头抵在夏踪肩上，回答得很干脆，「我还没被安慰够。」


    前天他回去后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


    在夏踪转走之前，他要表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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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最后都是要被当成神经病，陈京奚也不打算装君子。


    夏踪心软，等了一会儿，实在觉得坐别人腿上不好意思，「你好了吗？」


    「再给我五分钟。」


    赶着回家的夏踪：「我给你五秒钟。」


    「没良心。」


    等陈京奚站起身，教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


    夏踪收拾好了书包，在门口等他：


    「走吗？」


    「走。」


    说是走，跟在他后面的人走走停停，下楼梯三步一歇，在平地上走几米就要抬头望会天，都出教室门快十分钟了，还没走出学校。


    「你是不是不想回去？」夏踪直截了当地问。


    「我没家，当然不想回。」


    算他可怜。夏踪折回一小段路，走到小可怜身边，「你以后去我家吃饭吧。」


    「不去。反正你都要转学了，我去那干吗？」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他转学上了。


    「我不在，饭又不会跑。」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那你就找其他人一起。」


    和钻牛角尖的人沟通太费劲了，夏踪选择放弃拜拜。


    他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回答：


    「其他人又没你这么可爱。」


    夏踪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在震惊的同时，他的耳尖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薄粉。


    他羞恼地回头，瞪着陈京奚。


    居然说一个男生可爱，他是不是有病？


    「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陈京奚追上他，「养了大半个月的同桌，说走就走，你的良心都去哪了？」


    又不是什么同桌养成计划，夏踪没被他牵着鼻子走，「你之前不还讨厌我吗？我们现在抵消了。」


    「谁讨厌你了？」陈京奚觉得莫名其妙。


    「你。」


    「我讨厌过你？」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要细数他的罪状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夏踪总结成一句，「反正，你对我就是比别人不好。」


    陈京奚陷入反思。之前他私底下关注夏踪多了怕被发现，在本人面前反而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如果这就是先前夏踪误会不和他亲近的理由，他真的，亏大了。


    「我对你不好的地方我道歉，但我真的没有讨厌过你，」陈京奚忍下坦白的心思，「你可以原谅我吗？」


    原来没有吗？夏踪梗在心里的结忽然解开：


    「哦，我知道了。」


    「你是知道了，但我被你误会这件事，你要怎么赔偿我？」陈京奚又赖着不走，非要他表态。


    夏踪烦了，「你是小孩吗？」


    「我可以现在是。」他是不是小孩陈京奚自己不知道，反正夏踪肯定是。


    用魔法打败魔法才是正解。


    「那你要我怎么办？」夏踪彻底没辙。


    「我又不像你这么没良心，」陈京奚见机收计，「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别和我断了联繫。换手机号码记得和我说一声，你回这里了一定要告诉我，还有——」


    「不管之后我对你说了什么让你难以接受的话，至少，你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总之，冷暴力可以，你不许拉黑我。」


    他后面的补充让夏踪一头雾水，不过，只是不拉黑陈京奚，夏踪可以保证。


    「行。」


    后路都铺好了，陈京奚再无顾虑。


    月考第一的后续影响超乎夏踪的想像。比如，他被移除出了教导主任的特殊关注对行列，又差点被列入重点培养对象队伍，再比如，他身边开始聚集一些来找他交流学习的人，任忱来找他取经的次数甚至超出了左翔宇来找他聊天的次数；还比如，他要去第一考场参加考试，不能和李惠琪同行了。


    李惠琪这次不止考了456，她连夜定制一面锦旗颁给郑好，还吵着闹着要开庆祝会，但因为和班长的生日庆祝重了，所以决定在考上567之时大办特办。


    考试越来越多，难易程度和过山车一样，最后的成绩时好时坏。渐渐的，大家忙着查缺补漏，成绩公告栏前的人也少了。


    夏踪也没一直考第一，不过稳定地保持在前五。第一次考试他吃了英语好的红利，再加上有压力，较平常谨慎。之后再拿第一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做笔记的任忱想出了一个新的考试总结思路，所以他们四个人的学习小组不仅得完成自己的学习安排，还要辅助其他人的薄弱项。


    陈京奚帮夏踪的方法简单粗暴，直接中拉他上书店买题。


    大中午的，啃着面包在五花八门的书架上找，买完了午饭也吃完了，回去就开始写。


    白天趁考试休息写，晚上回家写，一周下来，还有任忱帮忙总结。


    虽然像机器一样运作，夏踪却振奋地睡不着，很快就拥有了九班人的同款黑眼圈。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体验过了，夏踪还以为他们的黑眼圈都是晚上刷八卦刷的。


    进步最大的是被任忱特殊照顾的左翔宇，这厮的手机都被任忱监控了。据班级bl日志记载，两个人晚上还视频连线刷题。


    这件事给了陈京奚很大启发，「你要是到那边不适应了，我不介意和你天天视频。」


    「你平时训练都得到九、十点吧，我可要睡觉了。」夏踪否决。


    「没事，我可以看你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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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踪不清楚他是在演还是说真的，「你变态啊。」


    左翔宇没听到前面，只听到了后面，「哇靠，班长你这也太肉麻了。你最近刷什么小视频了？」


    第32章


    陈京奚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这么八卦,题刷明白了吗？」


    「没，所以我找你同桌。」


    班长愈发不顾昔日旧情，只管调戏新欢。


    左翔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马上又狗腿地黏上了新晋学霸。


    太阳越升越高，到了午后,即使在清凉的室内，人身上也染上了燥意,闷闷的，堵在心口。


    盛夏未至,怕热的夏踪就已经开始思冬了。


    「冰棍儿，汽水，西瓜,杨梅,荔枝......」左翔宇掰着指头如数家珍,他不能理解夏踪的苦恼,「夏天这么多好吃的，你不想要暑假了？」


    「热啊，容易想东想西。」


    「......我看不是夏天的问题,」左翔宇勘破真相，「心静自然凉。很显然,是你自己的问题。」


    「胡说,新闻上也说今年夏天格外热。」


    夏踪枕在臂弯里,歪着头回答他。


    「午休聊天,扣分了啊。」


    同桌的人懒懒地起身,带有惩罚意味似地盖上他的眼睛,「睡觉就睡觉。」


    夏踪被迫闭上眼睛，心更躁了。


    转学手续办下来,没花多长时间。晚上夏踪听妈妈说起，只是「哦」了一声。


    夏青西隔着屏幕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心疼：「没睡好吗？」


    「还好，没事。」夏踪有些疲惫。


    儿子不擅长隐瞒心事，夏青西察觉出了一些，「小踪，你是不是不想转学了？」


    妈妈的话没有责备的意思，夏踪还是感到愧疚。


    他好歹还可以和舅舅一起住，但妈妈却一个人在外面。


    「我是有点捨不得，」夏踪故作失落，「舅舅做的饭那么好吃。」


    「你舅舅的手艺一开始还是跟我学的，我可不相信他现在进步这么快。」


    夏青西很久没有为儿子准备过饭菜了，事实上现在她也很少下厨。小踪要过来，她也重新拾起。


    他们说话间舅舅正好端着夜宵进来，炖得软烂的紫薯糯米粥，香味夏青西在几百公里外似乎都能闻见。


    夏踪端着粥碗到客厅喝，把房间留给了舅舅和妈妈。


    他拉开阳台门，凉风扑在脸上，花盆植株的绿叶微微动着。


    今天晚上还是看不到月亮。


    考试月还未过半，不少人脸上无波无澜，已经心如死灰。


    夏踪上学以来哪吃过这种苦，麻木不已，自封一号，微信头像都换成了木乃伊。


    「你这周末有安排吗？」要是左翔宇的话，以夏踪现在的状态压根不想理他。但来问他的人是任忱。


    「有是有，但不重要。」


    夏踪嘴上回答，脑子和手像设定了自动程序，一刻不停地解题。


    「星期天班长生日，」任忱瞟了一眼他旁边的人，「某人让我提醒你。」


    「嗯？」


    夏踪偏过眼，陈京奚霎时就僵住了。


    他以为至少任忱会靠谱点，没想到还不如左翔宇。


    「不是我让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班群有人天天@，夏踪想不记得都难。


    「我会过来。」


    揣着计划的陈京奚，现在就开始紧张了。


    具体表现在晚上的训练，指导教练、对手、医生挨个被他的心神不宁传染了个遍。


    薛正阳：完了，连京奚自己都不自信，下个月的比赛怎么办？


    对手：陈京奚不会因为我在紧张吧？糟糕，他是不是要动真格了？


    医生：他的肌肉怎么这么僵硬，训练过度了？还是做个全面检查比较保险......这样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和提前心事重重的陈京奚相反，夏踪属于临阵前才自乱阵脚的类型。


    周六他在齐天逸家打游戏到天黑，齐天逸他哥都加班回来了夏踪才恍然记起，他还没给陈京奚买生日礼物。


    「一个礼物而已，你操心什么？」齐天逸推给他几盒还没拆的游戏卡带，「喏，这些送给他吧。」


    「人家又不玩游戏。」夏踪坐在地上，想不出什么可以送人的新鲜花样。


    「夏夏，今天在这吃饭。」


    换下西装的齐天宥又系上围裙，招待弟弟的朋友。


    夏踪没回答，齐天逸哥哥已经进厨房了。


    「你哥不累吗？加完班还给你做饭。」夏踪问齐天逸。


    「他乐意，你管他呢。」齐天逸眼睛不离画面，「都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的影都没，不做做饭、浇浇花还能干什么？」


    夏踪忽然想到什么，「我想到送什么了。」


    「送什么？」齐天逸随口问。


    「饼干！」


    「超市里一大袋的那种？你还不如直接送购物卡。」


    「不是，是我自己烤的。」


    齐天逸惊得手柄都差点扔出去，「你、你刚才说送谁？」


    「班长，怎么了？」


    「你们班长，是个男的吧？」


    「是...怎么了？」


    齐天逸按住他的手，「听我的，别为了省这点钱自己diy，太容易被误会了。」


    「误会什么？」夏踪不解。


    「手工饼干，笨蛋，你要向全天下昭告你喜欢你们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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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工，不行吗？」夏踪愣了，「我上次送过班上一个朋友。」


    「你要送就送吧，」齐天逸服了他，「包装搞扎实点，最好混进礼物堆里。」


    夏踪犹豫，「真的不行吗？」


    「行行行，反正你也要转学了，以后又不用抬头不见低头见，亲上去都行。」


    「你别瞎说，我——」喜欢，亲上去，他就送个饼干而已，怎么就跟这些挂钩了？


    齐天逸这么说，他还就非要送了。手工饼干......算了，要不还是买束花算了。


    夏踪还没纠结完，齐天宥过来喊他们，「洗手吃饭，夏夏你热吗，脸怎么红了？」


    齐天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吐出四个字：「你、不、是、吧？」


    「......你管我呢。」夏踪一句话堵住了他接下来的问题，自顾自地起身上桌吃饭。


    齐天逸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觉得哪不对劲。


    翌日，夏踪被电话铃声吵醒。


    左翔宇他们居然已经到他小区楼下了。


    虽然说好了一起过去，他们提前到了整整一小时，让昨晚熬夜烤饼干的夏踪招架不住。


    「正好可以吃了中饭过去。」左翔宇的最后一句话暴露了他的目的。


    其他人早到夏踪不知道为什么，但左翔宇肯定是来蹭饭的。


    夏踪洗漱收拾好下来，他们几个人已经吃上了。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左翔宇快哭了，「今天不是班长过生日，是我过生日才对。」


    「你是饿死鬼转世吗？」李惠琪嫌弃了一句，好奇起了夏踪手里的东西，「你给班长准备了什么礼物？」


    「这个......」都怪齐天逸昨天这么一说，夏踪真的不好意思起来，「礼物我待会儿去花店买，这个是准备带过去吃的饼干。」


    「哦，」李惠琪扬了扬她手里的盒子，「我给班长买了个拉风的喜羊羊钥匙扣。」


    左翔宇亮出他的长条盒子，「我昨天上给班长挑了根方天画戟。」


    「真的吗？这么庄重？」


    「地摊上淘的。」


    三人俱是沉默。


    任忱送的是书，随口一报的书名大家都听不懂。


    不过目前看来，他送的礼物最得体。


    夏踪吃完午饭去对面花店自己扎了一捧，早到的几个在啥事不做，只会催他。


    他没再纠结贺卡上该写什么，草草写了几句生日祝福就结束。


    上了计程车，三个大男生挤在后座，李惠琪坐在副驾驶位上刷手机：「其他人到的好早，不是吧，班长还叫了披萨，他们全都吃光了！！！」


    「我靠，心机！不是说好了在班长那呆一个下午，晚上barbecue吗？」左翔宇立刻掏出手机，在班群里大骂蹭饭贼。


    任忱提醒他：「你不是也想着早到在夏踪家蹭饭吗？」


    「你刚才吃的两大碗饭不是饭？」左翔宇反问。


    同样空着肚子来夏踪家的任忱选择闭嘴。


    挤在他俩中间、完全被当成空气的夏踪也翻出自己的手机，刚才没看到，陈京奚给他发了条消息：


    [起床了吗？]


    问得也太晚了，夏踪刚想回，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他起床的时间也没过去多久。


    于是他拍了一张自己挤在任忱和左翔宇中间的照片，附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出发了]


    聊天框很快弹出对面的回覆：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夏踪戳戳屏幕：


    [请不起]


    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一直都在，过了好一会儿，回復才弹出：


    [请得起]


    才三个字让他等了这么久，夏踪撇撇嘴，发了个「信你有鬼」的表情包。


    另一边，陈京奚对着手机哑然失笑，捨不得放下。


    房间里挂着一套西装，是昨天晚宴结束后换下来的。


    庆祝他十八岁生日的成人礼，也是一场商业性质的晚会。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陈启和羽翼未丰的儿子——至少目前，他是唯一公开过的。


    ---


    「你们都去过吗？」


    夏踪后知后觉，其他三个脑袋同时点点，算是应了。


    「就去年暑假，有个读书会，」左翔宇回忆，「本来没多少人报名，一听说班长组织的地点是大别墅，全一窝蜂去了。」


    「去了也没读书，大傢伙玩得可疯了，结果拍了几张装模作样的照片权当交差。」李惠琪补充细节。


    任忱独树一帜，「我是去读书的。」


    夏踪：......


    只有他没去过，感觉像个外人。


    不过，才到这念了几个月书的他，本来就是外人。


    而且也不会再有机会融入进他们中间。


    搞清楚立场后，夏踪没那么忐忑了。


    「班长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


    下车后，李惠琪几个把礼物往过来等的陈京奚怀里一扔，一熘烟跑进去玩了。


    夏踪动作没他们快，礼物还没送出去，陈京奚手上就差不多满了。


    「你帮我拿着。」


    「啊？」


    夏踪手里莫名多了一个长条盒子，一本书，还有一个小方盒。


    「我也帮你拿，」陈京奚若无其事地接过他的花束和饼干盒，「进去吧。」


    夏踪想把那个饼干混进其他礼物的计划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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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还没想好要不要送出去，万一真被陈京奚误会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上次他也送过李惠琪，陈京奚知道。


    底下音乐人声吵得不行，二楼的起居室安静些，因为没人上来玩。


    夏踪把东西放下，被招唿坐在沙发上。


    陈京奚给他倒了杯茶，瞥到他的眼下，「你熊猫成精了，又没睡好？」


    这都是怪谁？夏踪不想理他，「谁让你今天过生日，我本来可以睡一天。」


    「好吧，是我的错，」陈京奚起身，「我卧室里安静，你要午睡吗？」


    他应该就是在客气吧，夏踪抿了口茶，「我困了在哪都能睡。」


    「我上次不是睡了你的床吗，这次我的床给你睡回来。」


    二楼的卧室和夏踪上次见过的没什么区别，因为没怎么住过，还有淡淡的木质香。


    「你怕光拉上窗帘，我先下去了。」陈京奚帮他合上门。


    门一关，外面的声音小了很多。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夏踪满意地倒在床上。


    因为困，也因为他喜欢的气味，夏踪不设防备，很快就睡着了。


    门外的陈京奚没下去，直接上了三楼的露天天台。


    上面已经准备好了帐篷，两张躺椅，天文望远镜，等看到夏踪后陈京奚才发现自己忘了东西。


    再加上毯子和牛奶......也不知道够不够。


    就这个简单的布置，陈京奚想了好几天，还没算上选定方案花的时间。


    他心里清楚不会得到回应，但还是抱有期待，万一，夏踪答应了，或者说会再考虑一下，光是想像陈京奚就按耐不住激动。


    「班长，夏踪呢？」


    左翔宇端着两杯饮料，问刚下楼的陈京奚。


    「他困了，让他睡一会。」


    「哦——」左翔宇拖长音调，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班长，你要不猜猜看他昨天为什么这么晚睡？」


    「怎么？」


    「嘿嘿，班长你知道夏踪给你送什么了吗？」


    一束好看的花，一张贺卡，还有一个礼盒。


    花放进了花瓶，礼盒他都不捨得拆。


    左翔宇一口气喝完两杯饮料，「你自己去看吧，啧啧，感天动地同桌情。」


    其实他也只是猜测，至于真相，还是等当事人自己去发现吧。


    楼上的人睡得很沉，对楼下的狂欢，以及个别人的紧张毫不知情。


    太阳西斜，夏踪昏沉一觉醒来，还以为到第二天早上了。


    他推开卧室门，起居室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站在他遵照齐天逸的意见封得严严实实的饼干盒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醒了？」陈京奚退开，「他们正好在烧烤，下去吃吧。」


    「已经开始了？」夏踪过来最期待的就是这个环节了，「你怎么不早叫我起？」


    「我怎么知道夏同学在我床上就跟八辈子没睡过觉一样，一睡就睡到现在？」


    夏踪无心顾及他的讽刺，立刻下楼抢食去了。


    「你怎么回事，睡到现在一上来就抢我吃的？」左翔宇护住自己的餐盘，不给夏踪任何机会。


    夏踪理直气壮，「我饿了，你这里都是现烤好的。」


    「一边去一边去，要烤自己烤。」


    从头到尾都在替别人烤的任忱无言地看了看左翔宇，「说这话之前你能不能先自己烤一次？」


    「就是就是。」夏踪趁机叉走了一块鸡翅，好歹解了馋虫。


    庭院空旷，隔墙的树影间洒下粼粼金光，玩了一下午的人都累了，陆陆续续和陈京奚告别回家。


    夏踪吃得慢，手也抢不快。分配食物的任忱看不下去，总是多给他一些。


    「郑好有点不舒服，我先和她回去了。」李惠琪站在稍远处。


    站在她身后的人拽住了她的袖子，头低得很下，看不清脸。


    「你们两个女生回去行吗？」左翔宇收拾收拾叫上任忱、夏踪，「我们一块走。」


    「别别别，我们自己可以，天还亮着呢，又没多远。」李惠琪忙拒绝，表情为难。


    车来了，但不是李惠琪他们叫的。


    年纪稍大的男人下了车，陈京奚过去迎接，「吴叔。」


    「哎呀，我回来早了，」管家的吴祥提着蛋糕，讪讪到，「我让收拾的人待会过来，京奚你们继续玩，继续玩。」


    他把蛋糕递给陈京奚，转身回车，余光扫过李惠琪和郑好那边，惊讶：


    「那小同学是不是过敏了？」


    几人的视线才转了过去，郑好捂住肚子，露出的皮肤红通通的，不像没事的样子。


    陈京奚过去，郑好别过去脸，不想被看到过敏的样子，在李惠琪身后躲得更深。


    「郑好是过敏了，得赶紧去医院。」李惠琪不能帮忙瞒下去了。


    第33章


    是他请过来的客人,过敏也是他的责任。


    陈京奚示意吴叔，对两个女生说，「上车,去医院。」


    李惠琪叫的车迟迟未到，她扶着郑好上了车,班长随后也坐在副驾驶座上。


    「班长，你回去吧,我可以照顾郑好。」她不好意思地说，毕竟是陈京奚的生日,结果还要去医院。


    「没事，一起过去。」繫上安全带，陈京奚在班级家长群里找到了郑好父母的联繫方式,打电话告诉他们郑好的情况和要去的医院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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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电话的人情绪激动,担忧的同时又埋怨他们不该组织这样的活动。陈京奚只能在电话里道歉,又在医院等到郑好的父母过来。


    陆续送走其他同学,最后只剩下左翔宇、任忱和夏踪。


    三人躺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听木叶霎霎。


    「有点冷，」左翔宇动了动脚,「班长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该不会要给他守家守到晚上吧。」


    「希望没什么事。」任忱说。


    「班长太可靠了，」左翔宇回忆了下陈京奚处事不惊的样子,「我以后要是能学到班长三分之一的镇定自若,可不得帅死。」


    泳池底的灯光折射出水面,有些晃,夏踪抬手掩在了眼睛上。


    不久前的夜晚,送他去医院的人也像今天那样,冷静自如体贴周到。


    他再一次认识到，陈京奚是个好人。


    不管是深夜,还是在自己生日当天，同学生病他都会第一时间去照顾。


    那样的人，没有谁会不喜欢吧。


    但是为什么，他会有点难过呢？


    ---


    口服过医生开的药，郑好的过敏总算好转些。


    李惠琪揽过和她父母说明情况的活，替好朋友和陈京奚道谢。


    医院外面天已经黑了，和郑好一家人、李惠琪作别，陈京奚回到了吴叔的车上。


    左翔宇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陈京奚回了句马上，立刻问夏踪还在不在。


    [在看动画片吃薯片]


    [任忱家长过来接他了，说捎我们一块回去]


    陈京奚坐直身，回他：


    [夏踪家和你们两个又不顺路，过会我送他，你们先走]


    [那多麻烦，班长你今天累了，安心歇息吧]


    错过了今天，陈京奚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夏踪转学的日子尚且不论，他自己过几天还要去异国训练。


    他怎么能安心歇息。


    陈京奚切开了和夏踪的聊天框，问他能不能多呆一会儿。


    对面回得很慢，慢到陈京奚以为他已经坐上任忱家长的车了。


    [嗯]


    「什么事，这么高兴？」吴叔好奇的问。


    「没什么，」陈京奚收了笑意，「吴叔你让收拾的人明天再过来吧。」


    「行。」吴叔应下。


    生日啊，是该高兴。


    人都差不多散尽了，别墅依旧灯火通明，


    陈京奚快步走进去，在一楼的客厅里找到了夏踪。


    他嗅到了淡淡的酒香，但他并没有买过含酒精的饮料。


    或许是班上胆子大的人偷偷带过来喝了，陈京奚没有多想。


    「你回来了，」夏踪转过身扒在沙发背上，刚抬起的脑袋很快又埋下来，「他们都走了。」


    「那你为什么留下来？」


    「不是你让我多留一会儿的吗？」夏踪疑惑地眨了眨眼。


    靠近，陈京奚闻到了更多的酒味。


    他扫过茶几上已经被拆开的包装盒，一共四颗的白酒巧克力，一颗不剩。


    怪不得。


    呆在沙发上的人安静乖巧得过分，端坐着，不吵不闹地看动画片，偶尔回头偷偷地看一眼他在干什么。


    陈京奚另找了张椅子坐下，静心。


    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是左翔宇发过来的：


    【班长，相信你已经知道你同桌吃的不是薯片是其他东西了，我和任忱不好处理，辛苦你了[吐舌]】


    陈京奚扔下手机，下定决心。


    「去不去看星星？」


    「去看星星？」夏踪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他耳朵是听进去了，实际上并没过脑子。


    他仰着头，手自觉地放在陈京奚伸出的手掌上。


    被拉起来，夏踪清醒一瞬，「干什么？」


    「去天台，天台上可以看见星星。」


    夜空晴朗，应该可以看见辇道增七，一对眩目的双星。


    「哦。」


    怕这个小醉鬼摔了，陈京奚特意走在他身后。


    值得欣慰的是，夏踪虽然走的慢腾腾，但最起码是稳的。


    「风好大。」他嘟囔了一句。


    陈京奚领他到帐篷那边，「冷吗？」


    「不冷，凉快，」夏踪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天文望远镜，「在这里看星星吗？」


    「你先坐下，我找找看。」


    昨天陈京奚已经调试过一遍，所以今天没花多长时间就锁定到了那两颗一黄一蓝的星星。


    「我也要找，」夏踪不想坐下，挤在陈京奚旁边看，「是辇道增七......好漂亮。」


    星空有种让人宁静下来的神奇魔力，夏踪在自己模煳的记忆里搜索着星星的位置，陆陆续续又找了几颗明亮的恆星，白色雾状的星云，乐此不疲。


    陈京奚热好了牛奶，沉默地把杯子递给他。


    明明想了很久，也预演了无数次，真到要说出来，陈京奚却退缩了。


    夏踪和他不一样，乖巧听话，不谙世事，在爸爸妈妈宠爱下，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生活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陈京奚只想给他留下快乐的回忆，不是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到，惊惧，成为日后的阴影。


    玩望远镜的人这会儿站累了，脖子也酸，接过牛奶喝了一口，在椅子上躺下。


    酒心巧克力的酒精挥发了大半，夏踪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了。


    陈京奚躺在另一张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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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京奚，」夏踪坐起来，轻轻唤了一声，「我该回家了。」


    「回家？」陈京奚抽回手，乍然惊醒，犹豫几番起身，「反正也晚了，在这住下吧。」


    夏踪摇头，「你忘了明天还要上学吗？」


    「早起一些，不会迟到。」


    玩了一天，夏踪都没看到他的父母。就算是在这么大的别墅里，陈京奚还是一个人住。


    但是，他好像也没有资格去安慰这样的陈京奚。


    「班长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


    陈京奚站在卧室的窗前，怪罪自己当时的软弱，又衷心希望夏踪可以在新的地方生活得更好。


    书桌上摆着夏踪送的礼物，陈京奚拆开外包装，内里的盒子上贴了一枚便签，内容除了祝他生日快乐，还建议他把东西冷藏在冰箱，三天内吃完。


    幸好拆开来看了，陈京奚庆幸。


    揭开盖子，奶香味飘散了出来。


    形状各异的饼干嵌在其中，没有什么规则，但就是可爱。


    逐一掠过去，他目光一顿，拾起其中的一枚。


    是心形的。


    第34章


    六月步入尾声,绿荫渐浓，蝉声大面积入侵夏天。


    天黑得晚，夏踪收拾好了大部分行李,窗外还是一片明亮。


    卧室闷热，夏踪打开窗,舒服的凉风灌进他的t恤领口。楼底下传来小孩子的欢声笑语，吃过晚饭,他们又开始闹了。


    书桌上，是一大堆告别卡片和大捧花束。


    舅舅打包好了小食,准备送夏踪去车站。


    三、四个小时的高铁，好像也没多远。


    夏踪还没来得及体会什么，转眼间就在出站口看见了来接他的妈妈。


    重重夜色下,城市灯火未熄。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夏青西透过后视镜看到儿子疲倦地抵在车窗边,有些心疼。


    夏踪困了,强打精神，「妈妈，选拔考试在哪天？」


    「那个不急,」夏青西示意他去拿自己的手机，「不想参加也可以不参加,我和学校说一声。」


    妈妈手机的屏保是爸爸带他第一次玩滑翔伞那天拍的。他胆小,明明在笑,表情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抱着他的爸爸自信从容,对着妈妈的方向微笑。


    「你在列表里找一下孙老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你的新班主任。」


    新老师细心负责,为了让夏踪提前适应教学，给了不少建议。


    八月初补课，考完试他还能玩一个月。


    夏踪只从聊天信息里挖出了这一个重点。


    不过和实验一中正好反过来了，他们是七月补课，八月休息。


    凌晨两点，九班的夜猫子们也睡了，只有某个在国外训练的人那边是中午，所以夏踪毫无负担地转发给了他。


    陈京奚估计没看手机，反正在上床休息前夏踪没等到他的回覆。


    日上三竿，夏踪被热醒。


    手机通知页面上提醒十几分钟前，他有一通未接来电。


    他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


    「现在起？」


    夏踪看了眼时间，差一刻十一点，「怎么，你有意见？」


    「没意见，」陈京奚拉开浴室门出来，身上只裹了条浴巾，「你没吃早饭吧。」


    「待会儿和午饭一起吃了。」夏踪打了个哈欠。


    他的睡眠时间是够了，但生物钟被打乱，导致他还是很困。


    「昨天他们给你举行什么告别仪式了？」陈京奚翻着朋友圈里大家和夏踪的合照，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训练日程冲突，他都没能陪夏踪度过在旧学校的最后一天。


    「......诗朗诵，你应该不陌生吧。」


    太尴尬了，听着别人声情并茂地念写给自己的彩虹屁，夏踪内心毫无波澜，只想快点逃离地球。


    「果然是这个，他们太没新意了，」水珠顺着没来得及擦干的头髮滴落在地板上，陈京奚折回去取干毛巾，忽然想到，「我是不是也该给你写首诗？」


    夏踪果断拒绝，「算我求你，别。」


    「不写可惜了，我的灵感多的是。」


    夏踪不跟他贫，「你回酒店了吗？」


    「不在酒店怎么和你打电话？」陈京奚套上衣服，走到落地窗边，问，「看不看夜景？」


    「饶了我吧，我还想多睡一会儿，」夏踪重新跌回柔软的床铺，「你也早点睡。」


    电话被挂断，陈京奚放下手机，怅然若失。


    那枚心形饼干，果然是他误会了。


    夏踪对他的态度并没什么改变，尽管现在还愿意和他联繫，但过一个月，两个月，谁还说得准。


    他是不是该放下了？


    ---


    选拔考试成绩出来的两天后，新班级名单也确定了。


    夏踪被拉进新的班群，他是唯一一个转学生，但不是唯一一个新同学。大多数同学都互相认识，但还有一些通过这次选拔进来的人。


    他多了一份临时兼职——给妈妈打杂。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坐在办公室看闲书，做功课，但偶尔也会帮忙不过来的妈妈和她学生点外卖，晚上送点心当夜宵什么的。


    于是，清闲的夏踪和实验室里累成狗的其他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几番套话下来，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老闆给他发的「工资」居然是他们的好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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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踪一开始并不理解他们在酸什么，在得知妈妈平时给他的零花钱就已经是他们这些打工人的天花板后，夏踪索性放弃「兼职」，做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小程序提醒妈妈按时吃饭，打算直接和齐天逸出去玩。


    爷爷奶奶早早给他订好了机票，听夏踪说要和朋友提前过来玩，直接包圆了他们俩个的。


    比起自己的亲生儿子，妈妈显然更信任齐天逸。平时夏踪在晚上出个门她都不放心，一听是和齐天逸一块过去，妈妈立马答应了，隔天送他们到机场，没做任何停留，掉头赶回实验室。


    坐上飞机，夏踪更郁闷了。


    现在的齐天逸犯贱当面要空姐的微信，空姐拒绝前眼底居然还会闪过犹豫。


    要知道在以前，空姐都是把他当小毛孩看的。


    原先这个笑料，夏踪可以笑一年。


    可如今目睹空姐对齐天逸的态度，他根本笑不出来。


    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已经成为一个连长辈都认可的大人了，而他还这么幼稚。


    「你想变成我这样？」没要到空姐的微信，但加上了其他姐姐的齐天逸正和新朋友聊天，等回復的间隙才搭理旧友，「这还不简单，两个办法，一，别带钱，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生活上几天，或者带上钱，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学鲁滨逊生活几天，二，找个坏人谈恋爱。」


    第一个办法夏踪勉强可以理解，但这第二个办法，也太离谱了。


    「你别跟我说我妈觉得你靠谱是因为你感情史丰富。」


    「这当然是一方面，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齐天逸撸起袖子，亮出他的伤疤，「想我当年一个人被我哥忘在郊外，要不是我人机灵，跑得快，差点被拐去山沟沟里当童养夫。」


    「那这么说，除了没谈过恋爱，我也是个大人了。」


    齐天逸的童年阴影，也是夏踪的童年阴影。


    他当时失踪被找到后很长一段时间，夏踪都在反覆做着同一个噩梦。


    以至于即便爸爸妈妈告诉夏踪他没走丢过，夏踪还是认为他和齐天逸遭遇了同样的事。


    齐天逸沉默了会儿，「你又没被你哥不要过。」


    「天宥哥都快给你做牛做马了，你就别怨他了，」夏踪小声地补充，「而且我也没有哥哥。」


    「他活该，」齐天逸切到他和哥哥的聊天框，「你看看他的态度！」


    手机都快怼到眼球上了，夏踪接过，往上翻他们的聊天记录。


    最新一条是：


    [转帐：100000]


    [记得给夏夏机票钱]


    再上一条是上周的同一时间发的：


    [转帐：100000]


    再上再上，全是转帐接收记录，只有零星几个文字。


    「你好有钱，」夏踪木了，零花钱按周发，他到底在同情齐天逸什么，「金主贴贴。」


    「你能不能抓重点？」齐天逸无语。


    「你哥把他赚的钱都给你了，上完班回来还照顾你，这不是重点？」夏踪吐槽。


    「怪不得我哥说你懂事，」齐天逸想明白了，「你去给他当弟弟吧，我哥就需要你这样的乖宝宝。」


    「我妈妈也很需要我这样的儿子。」


    夏踪眼底透着狡黠，齐天逸啧了声，「我看错你了，夏踪，其实你一直在装吧，装作乖小孩。」


    「要这么说，你不也在装，为了不让你哥结婚，隔三差五搞出事情。」


    齐天逸半晌没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又不重要。」


    「......我们今天的友谊结束了。」


    「那明天的呢？」


    「明天的友谊明天再说。」


    「哦。」


    夏踪盖上小毯子，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他把重的东西都装齐天逸行李箱了，明天还得拜託他拿出来。


    第35章


    在异国他乡,人的悲伤和快乐是不能相通的。


    比如，某个身体素质差的人只能在沙滩椅上躺尸倒时差，而某个精力旺盛的人早已结识了不少同龄人。


    当齐天逸靠过来说他晚上和明天早上都有聚会所以要在外面过夜后,夏踪摘下墨镜，纳闷了,「你怎么这么生龙活虎？」


    「加州的阳光都不能治癒你，」齐天逸瞅着大太阳底下他依旧苍白的脸色,摇摇头，「你真没救了。」


    看在他再过两天要滚去上暑校的份上,夏踪不跟他计较，「我还没缓过来而已，晚上我也去。」


    「就你？」齐天逸扫了眼他,「记得回家先画个腹肌。」


    「我有腹肌！不明显而已！」


    不明显的腹肌还算腹肌吗？


    齐天逸腹诽。


    「你激动什么？」说话间,他余光瞥见一个正朝这里过来的男人,有点眼熟。齐天逸转过眼仔细辨认,「完了，夏踪你表哥来了。」


    「啊？」夏踪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今年怎么也这么早过来？」


    「比起这个,我先走了。」齐天逸转身想遛，被来人一把提住。


    「小逸,小踪,好久不见。」


    穿着花衬衫的恶魔咧开嘴,似笑非笑。


    被他阴影笼罩的两人瑟瑟发抖。


    两小时后,精疲力尽的夏踪趴在冲浪板上,随波逐流。


    表层的海水被阳光晒得热热的,划拉着他的手指，偶尔过分地没过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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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嚣张恶劣的笑声由远及近,夏踪赶紧翻下身，拖着冲浪板游到岸上。


    恶魔停好造浪艇，随后走上岸的齐天逸手抖腿抖，在夏踪身旁躺了下来。


    「你也玩不过他？」夏踪问。


    齐天逸往自己脸上扔了条毛巾，「你表哥已经升级了。」


    「喂，你们两个也太没意思了，」林詹顺手挠了把表弟的脚心，「这么快就投降了？」


    夏踪痒，但没力气笑，「改天改天，我们昨天刚到，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就会找藉口。」林詹接了个电话，再面对他们时又换了模式。


    「我亲爱的表弟，你口渴吗？果汁还是可乐，冰的还是热的？」


    「橙汁，冰的，两杯。」


    看来，是姑姑打过来的。


    夏踪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服务，惬意地度过了下午剩下的时光。


    之后的party，林詹全程陪同。显然，在上大学的年轻人比他们两个还在读高中的人更受欢迎。


    夏踪倒是没什么，齐天逸被抢了风头，再加上在场的女孩子少，他还只能被迫和落单的男生凑一堆。


    在这种情况下，男孩子聚在一起讨论的，不是棒球就是篮球。只有带上热门运动相关tag的话题，才能缓解他们现下的尴尬。


    不知道是谁切了首舒缓的抒情曲子，本来是看对眼的男女情意绵绵的时刻，林詹觉得没意思，才想起他还有个照顾小孩的任务：


    「回家了回家了。」


    夏踪对打发时间的话题不感兴趣，低头在手机上回消息，没注意站在他背后的表哥。


    「你有朋友在msg看比赛？」林詹不经意瞟见夏踪点开放大的照片，因为上面的建筑物他实在太熟悉，没忍住就问了。


    不说夏踪还没注意到，「原来他今天在花园。」


    「谁在那？」齐天逸察觉出了点猫腻。


    「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班长。」


    「难怪，」齐天逸觉得自己被忽悠了，什么趁早过来享受暑假，「你该不会是打算见他吧？」


    「......怎么会，」夏踪默默收好手机，「我又不想打扰他。」


    「最好是，」齐天逸开了罐汽水，「不过他在纽约，你过去最快也要五六个小时，何必这么折腾。」


    「半天的功夫，我早上刚从那过来，」林詹抢过汽水喝了一口，问夏踪，「你不是答应我妈过完生日就去她那玩吗？」


    空气凝固几秒，夏踪抿着唇不敢说话，齐天逸冷笑：


    「你早有预谋啊。」


    「看望同学，顺便的事，」夏踪讪讪，「只是顺便。」


    「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林詹听得很懵。


    齐天逸为他梳理经过，「你表弟，给一个男生送了手工饼干当生日礼物，现在还准备千里迢迢过去看望他。」


    「所以，那个新朋友现在，在纽约？」林詹面不改色，又灌了一口汽水。


    夏踪松了口气，也不知道齐天逸在大惊小怪什么，正常人的反应不该都像他表哥那样吗？


    「他之前好像在丹伯里，现在在纽约。」


    「嗯。有他的照片吗？」


    要照片干吗，夏踪摇头，「没有。」


    「让他发过来。」林詹的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夏踪不自觉捂紧手机，「你想干吗？」


    「小踪，你要知道，世界上的坏人形形色色，最爱骗的呢，就是像你这种小孩。」


    林詹在转移他注意力的同时示意齐天逸去夺手机，夏踪还没来得及反驳表哥，手机就被抽走了。


    「别开玩笑了，你们是在窥探我的隐私！」


    「那你也看我的，」林詹随手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他，「这下扯平了，小孩子别吵吵。」


    「我的天吶，」齐天逸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事，「你们俩是在交往吗？早上聊，晚上聊，不腻啊。」


    「让我看看，」林詹抢过去，「啧啧，他还挺殷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还天天献，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要是表弟再大一些，林詹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但毕竟是特殊时期，舅舅不在了，作为哥哥，夏踪的私事他不能不管。


    林詹刚发消息过去没多久，视频连线邀请就弹了出来，惊得他差点没握住。


    「他、他打视频干什么？」


    夏踪漠然地掀起眼皮，「你抢走我的手机，问我做什么。」


    「詹哥你别怂啊，」齐天逸退开几米远，幸灾乐祸，「快接快接，找他对峙。」


    林詹恢復表情管理，又清了清嗓子，按下接通健。


    「嗯？」林詹不确定，又看了几眼。


    对方眼底的柔和倏然消失，声线冷淡，「你是谁？夏踪呢？」


    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的是，眼下最要紧的是让这图谋不轨的傢伙离夏踪远点，最好消失。


    「他都放心地把手机交给我保管了，你说我是谁？」


    「你是......行李託管员？」


    「噗——」齐天逸没忍住，夏踪也直接笑出了声。


    林詹在两个弟弟面前丢了脸，很是尴尬，「什么行李託管员，倒是你，一天到晚骚扰夏踪干什么？」


    尽管声音小，陈京奚还是捕捉到了夏踪的笑声，所以，这个人......不能轻易得罪。


    「抱歉，是我误会了。但我不明白你说的\骚扰\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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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天发消息，打电话，不是骚扰是什么？」


    「我认为，是正常的...交往，」话说出口陈京奚自己都不信，「指朋友之间。」


    「全天下的朋友要都像你们这样，要情侣干吗？」


    当然是更深入的交流，陈京奚正了正神色，「可以把手机还给夏踪了吗？」


    原来他知道夏踪在旁边，肯定是刚才的笑声暴露的。林詹还想再斥责他几句，夏踪祭出了杀手锏——姑姑的电话。


    在表弟的手指就要按下拨通健前，林詹投降，「吃里扒外。」


    「陈京奚！」


    镜头晃了几下，陈京奚还没看见人，先听见了那个清越的声音。


    想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不是联合别人玩他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没抱什么纯洁的目的。


    夏踪走远了些，在岸边散步。夜色下的大海连着天，黝黑静默。岸上的灯光，完全不够照亮无边无际的暗。他找到了灯塔，尽管离他很远很远，但还是看得见光。


    「你在哪？」出去玩都不告诉他，陈京奚要不在意才怪。


    「不告诉你。」


    「...好吧，」陈京奚无奈，「你要我照片做什么？」


    「不是我要，是我表哥要，」夏踪有些后怕，「他人脉可广了，幸好你没直接发过来，不然准倒霉。」


    原来是那傢伙要，陈京奚把脑内残存的想法一一毙掉，「他平时都这么管你吗？」


    「没有啊，我们又不经常在一起，只有寒暑假会聚聚，」夏踪坐了下来，「你今天去广场花园干什么？」


    「熟悉环境，也看了几场比赛。」


    「你会害怕吗，毕竟是第一次。」


    「有点，」陈京奚实话实说，「输了还会被转播，那确实挺可怕的。」


    「你这么在意形象啊。」


    「那不然呢，」陈京奚被他上扬的尾音勾得心痒痒，「被knockout又不是什么好事。」


    对手的ko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陈京奚这些年在国内的打法，以点数获胜优先。正因为如此，他才需要来国外加训。


    「你肯定没问题，薛教练不是说你那个什么拳商高吗？」


    「你知道什么是拳商吗？」他记不起来的样子有点好笑，陈京奚忽然很想碰碰他。


    已经伸出去的手指被屏幕挡住，陈京奚才意识到自己摸不到。


    想见一面，怎么这么难。


    「我不知道拳商，但我觉得，你肯定会赢。」


    其实赢不了也没关系，夏踪根本不在乎那个结果。


    他其实很自私，即便是对自己在乎的人。


    这还是爸爸为了救人车祸去世后，夏踪想明白的。


    陈京奚也是个好人，但夏踪不愿意他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他想让陈京奚只对他一个人好，不管陈京奚乐不乐意。


    所以，夏踪想好了他成年这天，要许的心愿——


    他要让陈京奚，喜欢上他。


    第36章


    检票进去后,林詹轻车熟路地领着表弟找到了座位。广场花园内早已人山人海，现场观众们的热情欢唿几乎要掀翻整个场馆。


    他们就座的位置视角绝佳，周围几乎都是架着长枪短炮的媒体工作者。


    夏踪抬手压低了帽檐,雪白手臂上大面积的哥德式恐怖纹身格外醒目。


    本来他是想稍微伪装一下，后面由于表哥的参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光是项鍊他就戴了三条,一条银色骷髅头，一条铜色十字架,还有一条金闪闪的枪与玫瑰周边。他的头髮被表哥用即时染髮喷雾硬生生整成了灰蓝色，虽然戴了帽子看不大出来,夏踪还是不适应。


    好在观众席上的人形形色色，比他造型浮夸的不在少数。


    「你怎么突然想过来看职业拳击比赛了？」林詹本人是职业拳击粉，他给表弟安利过很多次,但也没见他主动了解过。


    这次突然转变态度说要来现场,林詹也有点困惑。职业拳击的观赏性的确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欣赏得来。


    「没什么,」夏踪不熟悉拳击比赛的赛程安排，只能拜託林詹在手机上帮他找，「垫场赛是不是快开始了？」


    「是要来了,今年请了几个老将，还有新人,」林詹前段时间在mp实习,了解过这些参赛选


    手的个人信息,「说不定会爆个大冷门。」


    「威森......他厉不厉害啊？」夏踪可算找到了陈京奚的名字,他和这个叫威森的人是第二对。


    「这么显而易见,」林詹让他转过去,「看到那些人穿的衣服了吗？前面印的就是威森的照片。」


    「那，你觉得他的对手有没有胜算？」夏踪小声地问。


    「他的对手......」林詹回答不出。


    他对这个被主动邀请过来的华国选手其实不算陌生,因为实习期间刚好做过对他的评估。


    但这位华国选手毕竟是新人，还没有经过正式的选秀。估计和威森的比赛结束后，会有不少俱乐部联繫他。


    「反正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自己看。」林詹回神，注意力集中在拳击台。


    第一对是主办方请过来开场的老将，双方都顾忌着面子，打满了回合，难免有些无聊。


    比赛间隙，林詹去拿水，起身瞅见表弟抓着自己的膝盖，指尖泛白，「你膝盖疼？」


    夏踪：......并不，他只是紧张到腿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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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说，表弟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互殴的场面。林詹拎起背包，「看得不舒服我们就回去。」


    「等等，他出来了！」夏踪的视线顿时被出现在拳击台上的身影攫取。


    场馆各个角落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同一个人，侧下方附着他的国籍、年龄、身高、臂展和其他一些资料。


    现场直播镜头下的陈京奚，和宣传照上没什么出入。冷白皮，眉弓立体眼窝深邃，五官整体英气硬朗。


    林詹坐下，视线在眼睛放光的表弟和底下做准备的拳击选手中间转了好几圈，得出结论：


    「上次打电话过来的，是他？」


    夏踪点点头，紧张的情绪又开始侵占大脑。


    这次他选择逃避。


    「人也看到了，我们走吧。」


    林詹摇头，「你去外面等我，我要看完这场。」


    觊觎表弟的人，他倒是要看看这傢伙有多大能耐。


    夏踪在坐下继续看和离开场馆这两个选项间摇摆不定。


    一方面，他很想见证陈京奚的首次职业比赛，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被陈京奚知道他在这。


    陈京奚应该也不想让他来吧，毕竟他学拳击的事还没公开。


    他就这么自作主张过来——


    不去想了，看在门票钱的份上，他也要看下去。


    第一回合开始前，威森的唿喊声一浪盖过一浪，在前排的表兄弟默契地闭着嘴。


    「你是不是买错座位了，咱们后面全是威森的粉丝，对面才举着小红旗。」夏踪意识到不对劲。


    「能搞到位置这么好的票就不错了，你还挑。」林詹看出了他想为陈京奚加油的心思，索性也站了起来喊威森的名字。


    这下没跟着一块喊的只有误入敌方阵营的夏踪。


    镜头忽然对准他们那边，夏踪在大屏幕上看见了自己，慌得压低帽子，混在威森的粉丝里滥竽充数。


    幸好没停留太久，他刚松了口气，忽然看见拳击台上，陈京奚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太过突然，夏踪一时忘了唿吸。


    台上的人遵照裁判的指挥走向对手。


    陈京奚收回目光，抬起右手，虔诚地碰了下心脏的位置。


    拳击手套和他喜欢的人，如果可以，这辈子他都不想放弃。


    台下人的心跳，无法抑制。


    夏踪的内心无法平静。


    陈京奚，才不是什么好人。


    表现出讨厌他的样子，让他不得不在意。


    一直这么讨厌他下去该多好，为什么非要过来亲近他？


    夏踪想不明白，造成现下状况的原因到底是陈京奚的套路，还是他自己的错。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在十八岁的夏天，这么喜欢一个人。


    「不出意外，下一回合分胜负，」林詹胸有成竹地预测，「你朋友，要ko掉威森了。」


    在威森最占优势的前三回合里，他的重拳都没能解决掉陈京奚。到后面，他显然已经不是陈京奚的对手。


    「哦。」夏踪前半段没专心看，他只是感觉陈京奚是要赢了。


    「结束了你要去找他吗？」陈京奚和自己表弟的互动，林詹也看到了。


    都已经这么腻腻歪歪了，他好像也没插手的余地，反正夏踪最终还是要和人交往，至少以后这个前男友的名头说出来还能吓唬两下人。


    被抓包了，不去好像不礼貌。


    夏踪点头，「就去打声招唿。」


    最后的场面过于残暴，即使对方是夏踪认识的人，林詹还是捂上了表弟的眼睛。


    威森痛苦地倒在地上，裁判举起陈京奚的手，这是夏踪关于这场比赛最后的记忆。


    对了，还有一点，陈京奚破相了。


    在靠近眼睛的地方，缝了四针。


    还不能打麻药。


    随行的医生要给他做全身检查，被陈京奚推拒了。


    门口的长椅上，有人还在等他。


    「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脸上可怖的伤无法让人忽视，夏踪仰起头，又垂下，「我表哥先走了。」


    「上回不是还说我骚扰你吗？这回他就放心了？」陈京奚在他旁边坐下。


    「你不是和他说，是正常的交往吗？」


    「这也信——」陈京奚反应过来，忙住口。


    他脑子果然被打坏了。


    夏踪撇过眼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陈京奚吞咽了下。


    「我也觉得你是在骚扰我，」夏踪站起来，「我们以后别这么频繁联繫了。」


    「为什么？」陈京奚的头疼延迟，再加上夏踪的话，他几乎难以唿吸。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陈京奚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他比赛的样子，一定吓坏了夏踪。


    「你害怕我吗？」


    空寂的走廊上，没人过往。


    陈京奚问他的声音很小，落在夏踪耳朵里，像是放大了无数倍。


    夏踪控制不住地在意他背对的这个人，同时，他也被自己刚才想直接表白的念头给吓到了。


    看到陈京奚受伤，他好像压抑不了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害怕你，」夏踪随便找了个藉口，「只是，你老这么联繫我，我表哥和我朋友都在误会我们的关系，而且被家里的长辈知道了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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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因为别的，陈京奚暂时放下心。


    「他们误会我们什么关系，我去解释清楚。」


    「你去解释什么？不是更让人误会了吗？」夏踪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而且，也不算是你引起的。」


    是他非要送饼干，还专门过来看他比赛。陈京奚不过是和他在网络上聊天而已。


    「你做什么让他们误会了？」


    能引起误会的事，这么好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他们没误会。」


    第37章


    「什么？」陈京奚愣了。「他们没误会」,如果是按照他理解的意思，夏踪不就是在说......


    他要么耳朵出了问题，要么就是脑子被打到产生了幻觉。


    夏踪攥紧胸前的项鍊,再松开手时，掌心被金属划破了皮,有些疼。


    「我再去检查一下。」


    出现这种程度的幻觉，绝对是因为脑震盪。


    陈京奚恍恍惚惚站起来往回走,结果撞上了墙。


    他肯定听懂了！夏踪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我先走了。」


    电梯开合的响动过去,陈京奚仍然滞在原地。


    新伤叠上旧伤，太阳穴也在涨痛。


    「你的朋友呢？」医生走出来，问。


    夏踪走了？陈京奚惊醒,转身去追。


    「记得回来做检查！」医生被留在原地,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只能发消息跟他的教练求助。


    电梯隔几层停一次,进来的人没有给夏踪留下独处思考的空间。不过他还是趁着电梯下去，稍微考虑了一会儿。


    万一陈京奚要装煳涂，他还是可以当他的朋友。要是他想说清楚,夏踪也会承认。


    街道上人流如织，他站在路边,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做的事。


    早知道就和林詹一起回去了,但表哥也不像是出来一趟乖乖回去的人,说不定现在还在其他地方鬼混。


    夏踪发消息问他,打算先找个地方坐下。


    「等一下！」


    离开的人身形一顿。


    夏踪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从背后抱住。


    「对不起,我想先确认一下。」


    陈京奚找过很多藉口抱夏踪，身体比大脑先形成了记忆。


    是他喜欢的人没错。


    「确认什么？」夏踪挣开,和他面对面。


    陈京奚既然追了下来，他们就该说清楚。


    被直勾勾地盯着，陈京奚一时语塞，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他总不可能在本人面前承认他以为刚才的夏踪是他幻想出来的。


    「我想确认，你是不是......瘦了。」话问到嘴边，一撞上对方的视线，陈京奚又改了口。


    慌里慌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的陈京奚。夏踪不揭穿他，「嗯，我瘦了，然后呢？」


    「然后，我想说——」


    陈京奚抬起头，下定决心：「我喜欢你，很早以前就是，可以和我...交往吗？」


    演练过无数次的表白终于派上了用场，尽管他的语气依旧僵硬地像在磕磕绊绊背课文。


    夏踪呆住了，反应过来后忙别过目光。


    他的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腔外，因为震惊，也因为开心。


    陈京奚一直担心夏踪万一接受不了男性，自己的表白会吓到他。


    还好夏踪只是害羞......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是有可能的？


    高兴了一阵，夏踪意识到一个问题。陈京奚说的很早以前就喜欢他，包不包括他觉得陈京奚讨厌他的那段时期？


    他最初在意陈京奚，就是因为陈京奚疑似讨厌他的行为，要是陈京奚那时候就喜欢他的话，也就是说，他是自投罗网？


    要是真这样，他也太吃亏了。不过陈京奚还是有很多优点的，譬如...最明显的，身材好。


    更何况喜欢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顺其自然好了。齐天逸不也交往过很多人，也没见他有什么负担。


    「我们可以交往，」想通后，夏踪大大方方回復，「我也喜欢你。」


    「我想，再确认一下。」


    夏踪再一次被抱住，不过这一次是胸膛贴着胸膛。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心跳的频率。


    怀里的人没挣开给了陈京奚莫大的勇气，「我要牵手。」


    牵手？交往的人好像是这样的。于是夏踪伸出手去拉他。


    「不是这样牵，」陈京奚翻转掌心和他十指相扣，「像这样。」


    「好奇怪。」夏踪嘟囔了一句。


    陈京奚不以为然，「才不奇怪，我们都交往了。」


    说到交往，夏踪问他：「你要去我家吗，正好我妈妈也在。」


    「...你妈妈在，我去不太好吧？」夏踪肯带他见家长，陈京奚无疑是开心的。


    问题是，这么快，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都交往了，有什么不好的？」夏踪想跟妈妈、祖父祖母介绍陈京奚，这样他们还可以一起吃晚饭。


    「没什么不好的，」陈京奚不想隐瞒他，「我害怕你的家人，会不喜欢我。」


    「你是我喜欢的人，他们为什么会不喜欢你？」夏踪不理解他的担心，「而且就算他们不喜欢你，你又不是和他们交往，我喜欢你还不够吗？」


    陈京奚单手捂脸，缓缓蹲下。感动是感动，罪恶感居多。


    这么单纯的好孩子，他怎么拐到的？


    「你哪不舒服？」他突然的举动让夏踪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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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京奚借着他的关心得寸进尺，「我头疼，不行了。」


    「我去叫医生，你在这里等！」他比赛中挨了好几拳，夏踪也不清楚他的身体状况，手足无措。


    「不用，」陈京奚拉回他，「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骗人，夏踪不上当，「你自己起来。」


    「亲我都不肯，你带我回家干吗？」陈京奚是赖定了。


    夏踪也蹲了下来，一字一句认真回答，「带你回家吃饭。」


    陈京奚一下子没脾气了，就算没要到男朋友的吻。


    来日方长，他总有机会。


    手机电话铃声不适宜地响了起来，是教练。


    「你不接吗？」夏踪催他。


    陈京奚大概知道教练要说什么，不想接又不能不接。


    「京奚，你跑哪去了？医生找你半天，」薛正阳这几天统共也没睡几个小时，陈京奚的比赛结果一出来，他又被叫去开会商量换合约的事，「等各种报导一出，你也算是公众人物了，多少注意点，外国人对拳击比赛的关注度可不低。」


    陈京奚一一应下，「我今天可以自由活动吗？」


    「先检查！」薛正阳血压都快上来了，敢情他就没听进去，「最好是在酒店好好休息，你今天也累了。」


    「明天就动不了了，今天还能趁身体没反应过来出去一趟。」


    「亏你还知道，」薛正阳无奈，「出去玩也要忌口，尤其是那些发的食物......」


    教练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夏踪也在旁边听着。


    原来拳击手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事。


    「我晚上过来。你住哪？」检查是逃不掉了，陈京奚打算自己过去。


    「你忙的话，不去也行。」


    他脸上还挂着伤，看着夏踪都替他疼。


    「我想去，让我去吧。」


    或许在夏踪看来，交往后第一时间通知父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对陈京奚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


    和新交的男朋友作别，夏踪开开心心地回姑姑家，还没进门呢，先被躲在车里的姑父叫住：「小踪，小踪，你别进去！」


    夏踪奇怪，「为什么？」


    姑父把他拉进车里，跟谍战片里的似的，叫他俯下身别叫人发现，「你是不是交了个男朋友？拳击手？」


    「你怎么知道？我还准备跟你们说呢。」


    「说什么说，你妈跟你姑两个人都快气疯了，」姑父直嘆气，「我帮你说话来着，结果被她俩赶出来了。」


    「怎么会？」夏踪怀疑姑父骗他，「我妈妈又不反对我恋爱。」


    「呵呵，」姑父跟看傻子一样看他，「你妈把你当宝贝，你这个宝贝一声不吭滚去别人家了，她不生气才怪。」


    夏踪被说的有点心虚，「那、那怎么办？我还约了他晚上过来吃饭。」


    「什么？」姑父声调陡然拔高，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清了清嗓，「这不好办，你要不和他商量一下，私奔吧。」


    「私奔？你在开玩笑吗？」


    听到他这么说，姑父的态度缓和了些，继续「劝诱」，「你看，你和他在一起也得不到你妈妈和我们的祝福，他又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拳击手，你知道吧，职业拳击手比nba球星赚得都多。反正你们也相爱，又都是成年人了——」


    「我不要！」夏踪生气，「妈妈肯定不会不要我。」


    「不是吧，小表弟，」林詹突然从后排座位上冒出来，攥着根狗尾巴草挠他的脸，「你都谈恋爱了还这么依赖你妈？」


    夏踪被吓了一跳，「你在这干什么？」


    林詹坐直身，「我是来帮助你的。那个，你谈朋友的事我已经跟你妈和我妈说了，她们的反应呢，虽然没有我爸描述得这么夸张，但都是反对你早恋的。」


    「所以，我和你表哥来给你出谋划策，刚才只是个小小的测试，」姑父在旁边补充，「恭喜小踪，还没被爱情蒙蔽双眼。」


    这么多年了，夏踪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脾性，「反正你们就是找藉口拿我找乐子对吧？我要告诉姑姑！」


    「别别别！」父子俩异口同声。


    第38章


    「知道怕还骗我,」夏踪本来打算自己说，没想到被他们抢先了，「我妈妈真的反对吗？」


    林詹折断狗尾巴草,抱着椅背，「不好说,我就提了一嘴，她有点为难。说不定是在想怎么拆散你俩。」


    「我妈才不会这样,和她说清楚肯定没问题。」夏踪信心十足，妈妈最开明了,才不会和表哥猜的一样。


    姑父坐在驾驶座上，忧心：「你谈的朋友真晚上过来？还得再去买点菜......该做什么好？」


    「你做点清淡的就好了，他不挑食。」


    「他还敢挑食？」林詹放大话,「今天好歹得给他一个下马威。」


    「要给也是你舅妈给,你掺和什么,」姑父把林詹拍回座位上,「得了得了，反正到头来辛苦的还是我这个伙夫。你们自己去玩吧，我去趟集市。」


    「谢谢姑父！」大厨姑父出马,晚餐是不愁了。夏踪和表哥下了车，打打闹闹回屋。


    午后,里面和外面一样安静。夏踪口渴,先去厨房灌了一大杯水。


    这个点,他不确定妈妈和姑姑是不是在午睡。


    「在书房。」林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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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两个蹑手蹑脚上了二楼,背靠墙慢慢朝书房门口挪动。


    门半掩着,夏踪悄悄伸脑袋去看她们在做什么。


    妈妈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戴着工作中才会用的眼镜,表情严肃，姑姑站在她旁边，俯下身也在看屏幕。


    「踪踪，你们在那干吗？」连妲余光扫到了侄子和自个儿子，眼睛抬起离开屏幕，问。


    书房里一坐一站的两个人都看了过来，莫名紧张的夏踪被背后的林詹推了一把，走进书房。


    「妈妈，姑姑，我就...上来看看你们在不在。」


    夏青西是远视眼，摘下眼镜，「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们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夏踪忙回过头用眼神问林詹。但某个缩头乌龟只是狡黠地笑了笑，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我去找朋友了，耽搁了会儿。」要向大人坦白自己恋爱这件事有点难度，夏踪不认为现在是个好时机。


    「找朋友？哪种朋友？」连妲好笑地看着侄子。


    林詹果然是个大嘴巴。夏踪确信了这一点，「我交男朋友了，他叫陈京奚。然后，我还约了他...晚上过来吃饭。」


    听到后半句，连夏青西都不淡定了，「他晚上会过来？」


    夏踪点头。


    连妲也毫无准备，「踪踪，你知道现在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吗？」


    「姑父做饭很快的，」夏踪相信姑父的厨艺，「我也会帮忙。」


    夏青西喜忧参半：儿子选择带男朋友回家见她，是好事。但才刚听说儿子有这么一个男朋友就要见面，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同学，你上次还见过，」夏踪想了下，「就坐我旁边的人。」


    是他？夏青西无法把电脑屏幕上的拳击手和先前在学校看到的学生联繫在一起。


    她没记错的话，夏踪同桌应该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像是会接触职业拳击的人。


    「不得了哇，」遇到这种时候，林詹就开始出来添油加醋，「表弟，你不好好学习玩早恋？」


    「没有，我们都成年了。」夏踪越说越小声。


    「小踪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夏青西问。


    夏踪迟疑。


    「谈个恋爱又不是结婚，」连妲缓和气氛，「小孩子玩玩，别太较真了。」


    夏青西摇头，「他是职业拳击手，以后会成为公众明星。小踪，你还要上学。」


    不止是身份上的差异，更让夏青西担心的是，她以后会没办法保护好夏踪。


    「他也要上学，是不是公众明星都无所谓，」夏踪暂时没想这么多，他也不想考虑这么多，「现在他只是我喜欢的人。」


    「他们两个都是大人了，会看着办的，舅妈你别太担心了。」林詹朝表弟眨眨眼。


    「嗯，我们会看着办的。」夏踪赶忙强调。


    「行了行了，」连妲拉上夏青西，俯身低语，「家里反正有我那口子照料，咱们出去放松放松，回来直接和你儿子男朋友见个面，别专门等人了，多累。」


    夏青西不放心，「不好吧？太麻烦小林了。」


    「有什么麻烦的？别管他们。」连妲连哄带骗，总算拉上嫂嫂出门了。


    另一边的陈京奚，在教练的陪同下做完检查，又被叫到了会议室。


    是换新合同的事，高层大概是怕他去其他公司，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和他谈。


    第39章


    教练和选手是利益共同体,大可以一起跳槽。考虑到这点，俱乐部也给薛正阳开出了丰厚的条件，并许诺他进入管理层。


    陈京奚的实力毋庸置疑,再加上在国际公开赛中赢了威森，毫无疑问会获得国外经纪公司的关注。atk虽然是国内的老牌拳击俱乐部,但比起拳击文化深厚的外国，他们在培养和包装拳击手方面还有不足,不少产业链还没发展完善。他们也知道留不住人，所以新合同的条件很宽松,基本上就是挂名。


    「京奚，不着急做决定，」离开会议室,薛正阳拍拍他的肩,「不管去哪,我都支持你。」


    「谢谢教练。」陈京奚很早以前就想好了,没什么不确定的。


    外面已近黄昏，一想到答应夏踪的事，陈京奚又开始纠结


    去见男朋友家人,该带什么礼物，他现在穿的衣服合适吗？


    一个多小时后,陈京奚抱着花束找到了夏踪姑姑家。在按下门铃前犹豫：是不是该提前和夏踪说一声他到了？


    「年轻人,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连妲刚从外面回来,一下子就认出了在门口站着的男生,不过还是故意用英语问。


    街道名和门牌号陈京奚确认过好几遍了,应该不会错,「您好，我是陈京奚,过来找夏踪。」


    还挺游刃有余，连妲见他不慌不忙，又想逗他，「夏踪是我大侄子，你找他干什么？」


    他果然应该和夏踪先说一声，陈京奚这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如愿以偿捕捉到了小男生脸上的窘迫，连妲开门，「先进来吧。」


    她回头，瞥到半躲在墙后的夏青西，「嫂嫂，怎么不过来？」


    两个紧张的人凑一堆，连妲也跟着有点紧张。


    不过陈京奚紧张她还能理解，嫂嫂这么紧张做什么？


    其实夏青西也不是紧张，是尴尬。夏踪以前看中什么，就老喜欢往家带。很小的时候是路边捉到的虫，捡到的破烂玩偶，再大了一点是流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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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换成了人，还是自己走上门的，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好。」


    「你好。」


    「阿姨上次见过你，你就坐在小踪旁边，是吧？」夏青西毕竟是长辈，话头也应该由她挑起。


    陈京奚答了一声「是」，无所适从，手心冒汗。


    「你多大开始练拳击的？」连妲好奇，本来拳击在国内就是小众运动，专攻职业拳击的更是少之又少。


    既然是侄子同学，两个人估计差不多大。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在广场花园比赛，还真是不一般。


    「十四岁，综合格斗转的。」


    「了不起，吃了不少苦头吧？」光是听着连妲都觉得辛苦。综合格斗和拳击是一个类型的竞技项目，他能坚持到现在，天赋不消说，自己肯定也下了功夫。


    「阿姨言重了。」


    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夏青西也不免心疼。她记得学拳击要专门训练抗击打能力，也听说过不少拳击手在比赛中被重击而后不治身亡的新闻。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夏踪听见动静走出厨房，看见被妈妈姑姑围着正侷促的陈京奚，奇怪道。


    「我们回来就看见他在门口。」连妲放好外套，也进厨房帮忙。


    姑父和林詹得了空出来，可算见到了俩人念叨一下午的人。


    林詹见过他两次，这次在自己家里见，又是表弟男朋友，更有底气，「你就是陈京奚？」


    陈京奚还没回答，被夏踪拉走，「晚饭还要一会儿，我们上去玩。」


    显然，作为邀请他过来吃饭的人，夏踪是这几个人里最不明状况的。


    「那个，」连妲端茶出来，两个主角早就不在客厅了，她一脸懵，「人呢，去哪了？」


    「我感觉，只是我的感觉，」夏青西以自己对儿子的了解分析，「小踪是不是觉得男朋友和好朋友...差不多？」


    「但是小踪喜欢他对吧？」姑父适时提问。


    林詹共享情报，「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人两情相悦。」


    「那不就行了，小踪不会分不清的，」连妲是过来人，「其实也不需要我们插手，小孩子的恋爱本来就当不得真，现在好着呢，说不定哪天闹点脾气就分了。」


    姑父附和妻子，「现在的小年轻，感觉对了就在一起，能坚持几个月就算不错了。」


    「好像也是。」有齐天逸的例子在前，夏青西打算顺其自然。


    可能得再过几年，小踪才会明白，在人生这条路上，每个人都必须孤独地走下去。


    在此之前，她还是希望，小踪可以有真心爱他的人陪伴。


    卧室门没关，陈京奚坐在屋里，神经本来就紧张，楼下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说不失落是假的，他垂眸看向榻榻米上的跳棋，压根没心思和夏踪玩。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过来了。」夏踪也听到了楼下的讨论，「但是你必须过来。」


    陈京奚抬眼，着急否认：「我没不想过来——」


    「我们以后要见面的话，得让妈妈知道你的存在。不然，我会很难办。」


    久别重逢的喜悦让陈京奚差点忘了，这次回国后，他们再见面，就难了。


    夏踪，居然考虑了这么多。


    第40章


    「你既想和我见面,又不想当个坏孩子，」陈京奚假装苦恼的样子，「万一你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夏踪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不然,我们就分开？」


    他为什么要问一个好孩子这个问题，陈京奚可算是尝明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你就不能犹豫一下再回答吗？」


    「我是说分开,又不是分手，」夏踪若无其事地补充,「妈妈总会松口。」


    「吓死我了，」陈京奚「委屈」地越过棋盘，抱住他的肩,「我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


    夏踪被迫仰起头,被箍得难受。陈京奚原来这么缺乏安全感吗？


    「好了,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妈妈他们会喜欢你，自信点。」


    刚刚交往就被带去见家长的人怎么自信得起来，陈京奚无奈,他连夏踪的态度都还没搞明白。


    「你们干嘛呢？」林詹敲了敲门板，煞有其事地过来分开他俩,「白天禁止谈情说爱,听懂了就下去吃饭。」


    「哦。」夏踪下了榻榻米,走到门口,再看林詹和陈京奚还都在原地,没动。


    「你们俩不下去吗？」他问。


    林詹回,「我和你男朋友聊会儿，马上下去。」


    卧室里剩下两个人,林詹坐在刚才夏踪坐的位置上，「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林詹。」


    「你好，陈京奚。」


    「我五月份在mp实习，看过你的资料。」


    mp在国际拳击界影响力不容小觑，除了为拳击手提供全方位服务，还参与进了拳击赛事的组织和策划，旗下有不少世界级拳王。


    「mp？」是威森在的经纪公司，估计也是他们安排的比赛。


    「其实你在这也挺被看好的，」林詹唏嘘，「没想到我表弟居然找了个拳击手，难不成是因为我安利过了头？」


    「他又不喜欢格斗。」


    「ok，当我没说，」林詹还肩负着舅妈交代的任务，「那个，我舅妈，也就是夏踪妈妈，让我跟你说——」


    林詹挠了挠后脑勺，棒打鸳鸯的事他也为难，「就是那个，她觉得，你们俩最好在高中毕业之后再谈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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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是合情合理的要求，陈京奚还是被扎了一下。


    阿姨果然不满意他。


    「夏踪知道吗？」


    「他现在不知道，之后会告诉他，」林詹劝慰，「反正你要忙比赛，这下不正好心无旁骛了吗？」


    后半句陈京奚没听进去，跟在林詹后面下楼后，再碰见夏踪，他还是换上了和先前无异的表情。


    餐桌上的人聊得宽泛，话题跳跃得很快，但总会绕到陈京奚身上。


    他话说了不少，食物没怎么动过，夏踪发现陈京奚每次回答长辈的问题，都会放下筷子，正经得让夏踪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夏踪专门上网查了一下带交往对象去自己家，在了解到广大网友的社死经歷后，他终于可以共情陈京奚了。


    「我们再走一段，」送陈京奚出门，夏踪自己也换上了轻便的鞋子，「这附近打不到车。」


    「我记得路，你回去吧。」


    夏踪拽住他的胳膊，「你在不开心吗？」


    「没啊。」


    按理说陈京奚现在应该如释重负，但夏踪表哥下午转达的事，实在让他放心不下来。


    等到高中毕业后，他真的可以和夏踪在一起吗？


    「我表哥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夏踪掰正他，认真地问。


    思来想去，也只有表哥和他的对话是夏踪不知情的了。


    伤口泛疼，心口也在疼，陈京奚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个这么脆弱的人：


    「他们说，现在还不能让我们在一起，得等到毕业之后。」


    他们？也有妈妈的意思吗？


    路灯下，树影幢幢，夏踪思考许久，「你可以等吗？」


    「我不可以。」


    陈京奚语气冷静但执拗，「我们才刚交往，你说过要见面，不能耍赖。」


    「可是，我和妈妈住......」私底下见面算偷情吗？夏踪想不出什么其他办法，「我和你视频，不行吗？」


    他低着头，拉住陈京奚的袖子，「你就等等吧，求你了。」


    陈京奚的心脏被这软濡的尾音勾得一颤，再也狠不下心。


    「我可以等，」陈京奚躁得很，不敢再看他，「但视频电话，一天都不能少。」


    「记住了！」


    夏踪显而易见的雀跃让陈京奚后悔答应早了。


    趁机要个吻吧，他又怕自己以后日思夜想。


    都在自己碗里了，他还不能吃。


    表白之前的陈京奚要是知道他在表白之后会忍得更辛苦，他肯定——


    还是会表白。


    有个盼头总比没盼头好。


    第41章


    一年后。


    「小踪,今天想吃什么？」


    「kfc，mcd。」


    「除了垃圾食品呢？」


    「......没有了。」


    夏青西无奈，走进儿子卧室,「你都在床上赖几天了？再这么赖下去床都快把你吃掉了。」


    「高考后遗症，」夏踪昨晚睡足了,但就是不想起来，「你儿子已经没救了,让他被床吃掉吧。」


    「你们班同学呢？约出来看看电影吃个饭，妈妈买单,」夏青西怕他在家憋坏了，「出去玩吧，别老在家里。」


    虚弱趴在枕头上的人左右晃了下脑袋,「不行,我要再睡会儿。」


    书桌上的消息提示一条接着一条,夏青西瞄到,「这么多人问你出不出去玩，你怎么都不回？」


    一只白皙瘦弱的手臂从被窝里探出，够不到手机,又耷拉在床下。


    夏青西手扶着额头，忍无可忍：「现在,立刻,出去锻鍊！」


    五分钟后,夏踪被赶到了妈妈任教的学校操场。


    他的懒病是在六月九号染上的,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好像越病越重了。


    「我不理解,妈妈第一天还让我在家好好休息，才过了四天,她就翻脸了。」夏踪戴着运动耳机，边慢跑边和陈京奚通话。


    「现在是下午三点零六分，」陈京奚提醒他，「你昨天八点多就睡了，相当于一天醒着的时间还没有四分之一，阿姨怎么能不担心？」


    「可是我近半年来的平均睡眠时间还不到七小时，补回来是应该的吧。」夏踪嘟囔着反驳。


    一颗足球被踢出场外，正好滚到他脚边。他踢了回去，软绵绵的一脚，球并没有滚多远。


    不太妙，「我好像真的缺乏锻鍊了。」


    再这么懒下去，他一定会出问题。


    「你想运动的话，要不要试试看练拳？」


    夏踪停下脚步，「你要是真想让我试拳击，我这里也有拳馆——」


    「好吧，不是，」陈京奚放弃拐弯抹角，「我过来，还是你过来，选一个。」


    「...不能再缓会儿吗？你也才刚考完试，成绩都还没出来。」老实说，夏踪都快习惯隔着块屏幕看他了。


    「我新买了公寓，你不想过来看看吗？」


    夏踪花了几秒理解他的话，「不是，你买房子干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钱多？」


    陈京奚比赛频率不算高，不过因为公司安排的赛事等级高。除了出场费，获胜奖金，还有各种分成。


    为了方便比赛训练，他听从经纪人建议在国外置了房产，又买了现在这套公寓。


    夏踪嫉妒了一会，一想到他的钱是靠和人打架赚的，又没了气。


    「我过来总得有个理由吧，不然直接和我妈说，她会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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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好了毕业后在一起，她反悔我也要定你了。」


    陈京奚说是这样说，实际上也没什么底气。


    「行吧，我朋友反正也在a市，我去找他玩，顺便来看看你好了。」


    陈京奚不满，「只是顺便？」


    「不然你有胆就直接在我妈面前重复你刚才那句话。」


    「……辛苦夏踪同学远道而来顺便拜访我了。」


    「顺便」两个字陈京奚咬得很重，夏踪乐了会儿就挂电话了。


    和最近报復性打游戏变成兔子眼的齐天逸提前串通好，妈妈并没有怀疑他的真实目的。


    虽然叮咛了他一大堆，千不放心万不放心，两天后，夏踪还是坐上了去a市的高铁。


    妈妈最后答应，其实只是因为舅舅保证会照顾好他。


    回到a市已经很晚了，第一天晚上夏踪只是呆在舅舅家休息。


    第二天七点刚过一分，他听见了敲门声。


    舅舅一般情况下不会敲门，而且他的房门在这也不会关紧。


    「进来。」夏踪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搞不会是齐天逸吧，这个点过来找他，说不定是通宵了。


    门被迫不及待推开，夏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陈京奚？」


    站在门口的男生好像又长高了几厘米，黑色t恤工装裤，脱离了中学生身份，他看上去更英气了。


    陈京奚的朝气蓬勃让半睡半醒的夏踪自惭形秽，他索性拉上被子继续睡觉，「你这么早来干吗？」


    「你不是说自己缺少锻鍊吗？」


    见他躲了进去，陈京奚坐在他床边，伸手想去摸他露在外面的头髮，不防夏踪突然扯下被子，「没错，我要去锻鍊！」


    陈京奚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夏踪疑惑，「你干嘛？」


    「帮你盖被子。」


    「……你是不是想憋死我？」


    「憋死你我不就没男朋友了。」陈京奚垂眸看他。


    被子勾勒出的身形较以前，更瘦了。果然是吃不了苦的小孩，备战考试真是难为他了。


    「我带了跑鞋，还买了运动包，」夏踪指着房间的角落，「是不是和你的一样？」


    陈京奚的视线落在和他同款的黑色运动包上，「是一样的。」


    夏踪得意，「我可是跑了好多家专卖店才买到的。」


    「你想要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好了，」陈京奚不解，「我这里还有备用的。」


    「唉，算了，」夏踪掀开被子下床收拾自己，「反正你不懂。」


    陈京奚喉结滚动，「我怎么…不懂？」


    窗户半敞，帘子被风吹开，初阳斜斜地射进来，房间半明半暗。


    夏踪身上只穿了条薄款短裤，不设防备地背对着他。顺着穿裤子的动作弯下腰，浑圆的屁股更加挺翘。


    「衣柜在你那边，帮我拿件新t恤。」夏踪转过身唤陈京奚。


    满脑子歪门邪道的人冷不防被一觑，差点没栽下床。


    陈京奚站起来，脸上躁躁的，急忙打开衣柜找了件浅色的衣服扔给他。


    「我不要衬衫，要t恤。」


    夏踪唤他不动，自己跨过床过来，在衣柜里翻拣。


    两人站得极近，夏踪上半身还什么都没穿，陈京奚稍一低头，就能看见他胸前的茱萸。


    「你怎么了？」一直站在他衣柜前不动，占地方。


    陈京奚尽量目不斜视，他现在想动都动不了，「你穿上衣服再说话。」


    「什么呀。」夏踪拿上衣服转身，感觉自己好像蹭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低头：


    「你，」夏踪尴尬地捂住眼睛，「……你怎么回事？」


    陈京奚的尴尬转移到了夏踪身上，他已经无所谓了，「谁让你不穿衣服在我面前晃。」


    「别想推卸责任，就是你的错！」


    「我们都交往了，我没反应才不正常吧？」


    夏踪想像中的交往可没这项，「你不是还要带我去锻鍊吗，现在怎么办？」


    陈京奚思考半晌，「要不换种运动方式？」


    第42章


    周末,负责的选手休假去了，薛正阳也没闲着。大赛在即，他作为主教练,还有各种会议。


    路过健身器材区，他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孤零零的，在举铁。


    「京奚,你今天不是约了人吗？怎么到这来了？」


    被问的人手臂动作一顿，放好槓铃,茫茫然坐起来，「教练好。」


    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几分钟，薛正阳索性过去,「被爽约了？」


    「没,被赶出来了。」


    只是科普了一下互相帮助还有**就被夏踪一句「我才不需要这种运动」赶走,陈京奚纳闷,真的是他的问题吗？


    薛正阳不知道什么情况，笼统地安慰，「一个人也要好好休息,你要实在闲不下来，去学点瑜伽之类的,修身养性还能放松。」


    「修身养性？」


    他和夏踪步调不一致,说不定就是少了这个。


    还是得慢慢来。


    与此同时,赶走某人的夏踪去了齐天逸家。打游戏通宵的人还没起床,夏踪只好先去他家的健身房拍照打卡。


    他喜欢在慢跑时听音乐让自己保持专注,今天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


    陈京奚怎么能让他做那种事！虽说已经交往了,可夏踪还没往那方面想过。


    交往中的情侣都会这样吗？难不成，是他的问题？

 第69页

    跑跑走走两个多小时,夏踪累了，下了跑步机拍了张记录发给母亲大人批阅。


    手机上多了很多未读消息，其中两条是陈京奚发过来，一张在寺庙的照片，底下附了改过自新的表情包。


    他在搞什么？夏踪觉得好笑，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对方秒回：[我知道错了，可以原谅我吗？]


    夏踪敲字：[你自己去玩都不叫上我，还想让我原谅你，想得美。]


    是真没理解他去寺庙的目的还是在装煳涂？陈京奚不明白，也不打算去弄明白。夏踪只要原谅他就好了，一天这么长，他才不要一个人度过。


    陈京奚发了自己的定位，在寺庙附近坐下等他过来。


    日近晌午，齐天逸起床找食，碰见正准备出门的夏踪：「你下去吃饭吗？给我带一份。」


    「午饭你自己解决，我下午有约会。」男朋友和朋友，还是男朋友更重要。


    「那你帮我叫份外卖吧，我手机被我哥没收了，排了两个月的约会都泡汤了，」齐天逸打哈欠，转身回卧室，「那个，蟹黄粉丝煲，城南那家的，别下错单了。」


    看在借用了他家健身房的份上，夏踪还是帮他叫了份外卖。刷着商家的展示页面，他都饿了。


    「听说在这求姻缘特别灵。」


    「真的吗？我要去求一个。」


    陈京奚抬头，眼睛终于离开屏幕。


    这里，求姻缘，很灵？


    见长椅上的男生看过来，结伴逛寺庙的两个女生矜持又不那么矜持地站定。


    「外面这么热，你怎么不去里面等？」


    又一个帅哥走过来，站在坐着的男生旁边，语气兇巴巴的，话里却在关心人。


    等两个女生察觉出什么，坐着的人已经把站着的小帅哥拽到自己旁边，「不热，有风。」


    「我饿了，」夏踪找到了卖豌豆黄的小吃摊，「去不去吃那个？」


    两分钟后，陈京奚端着一碗回来，重新坐在长椅上，


    「你怎么就买一碗？你不吃吗？」夏踪问。


    陈京奚理所当然，「当然是一起吃。」


    「不要，」夏踪难为情，「这地方人这么多。」


    「就是因为人多才一起吃。」


    什么逻辑？夏踪理解无能。


    「我不管，你餵我，」陈京奚补充了一句，「这是合理要求，其他情侣都这么做。」


    「真的吗？」夏踪狐疑。


    他犹犹豫豫地举起勺子，正想送去陈京奚嘴边，被一声惊唿打断：


    「夏踪，班长，你们也在这？」


    说话的人是许久不见的左翔宇，旁边还站着任忱、张喆他们。


    夏踪做贼心虚，忽视陈京奚的不满放回勺子，「好巧，你们也在这？」


    「女生也来了，」左翔宇指着对面小桥流水上的人，「她们在拍照呢。」


    「好久不见。」夏踪这一年里和他们时有联繫，但在现实里碰见，还是有些触动。


    「是好久不见了，不过你一回来就找班长，过分了啊。」


    左翔宇瞥见他手里的豌豆黄，「在哪买的，我也要吃！」


    夏踪指了个小吃摊，趁他们离开去买吃的间隙，他转头问旁边的人：「你不会早知道他们要来吧？」


    「怎么可能，」陈京奚还在为没吃上的那一口惋惜，「他们自己约的吧。」


    「我不信，他们都来了，还能不通知你？」


    「我骗你干吗？人多对我又没好处。」陈京奚为自己挽回清白。


    左翔宇回来，端了两碗豌豆黄，硬塞了一碗给陈京奚，「看把班长馋的，夏踪你的碗都要被他盯出个窟窿了。」


    「哈哈。」夏踪尴尬地笑了两声。


    女生们手挽着手过来，李惠琪看到他惊得捂住了嘴，「夏踪你怎么在这？」


    「人家本来就住在这，肯定要回来啊。」左翔宇开始马后炮，完全忘了他最初的惊叫。


    「你们两个，高考完了就联繫不上，」李惠琪举出手机上的证据，「不说夏踪了，班长你怎么也一条消息不回？我们还以为你考砸了呢。」


    郑好想阻止她都来不及，只好小声提醒：「不是说好了不提考不考砸的问题吗？」


    「对哦，」李惠琪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抱歉，当我没说。」


    没人跟夏踪通过口风，他没多想就问了：「你考砸了吗？」


    被好几双眼睛盯着的陈京奚很配合，头埋在男朋友的肩上，「好像是吧，以后只能去捡垃圾了，小夏同学可怜可怜我，把我包养了吧？」


    这么多人看着呢，夏踪推开鬼话连篇的人，「等你真的去捡垃圾再说吧。」


    被推开的人俯身，捡了一片落叶，「好了，这下可以包养我了吧？」


    「……滚。」


    「班长太没骨气了，」李惠琪只当他们在开玩笑，「不过可以写进班级bl日志里，恭喜班长，终于有固定cp了。」


    郑好跟着点头。


    「我和他就是——」陈京奚去牵夏踪的手，但被对方躲开了。


    「你们都逛完了吗？」夏踪忙问他们几个。


    「还没，」左翔宇刚才在看别的地方，没注意他和陈京奚的情况，「趁成绩还没出来，赶紧乱拜一通，说不定哪个好心的神佛有感应呢。」


    夏踪起身，「我也去拜。」


    「一起呗，难得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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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有说有笑走了一段，才发现落了一个人，左翔宇回头，「班长，你磨蹭什么呢？」


    夏踪也跟着回头，被陈京奚幽怨地盯了一眼。


    「来了。」


    在前殿点过香，过了廊桥，来到了后园。一颗古槐树上缠满了红缨，随风浮动。


    左翔宇他们还在说庭院里的花花草草，某个人就径直往堆放许愿牌的台子走了。


    「你过去那干什么？」许愿树下成双成对，夏踪忙拦下了他。


    陈京奚嫉妒对面甜蜜的情侣，又不得不收回目光，抿着唇看夏踪。


    「情侣的钱真好赚，」左翔宇啧了声，「不都骗人的吗？」


    李惠琪挽着郑好的手过去，「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我俩要去挂一个。」


    「咦，你们不挂也长长久久了吧，」左翔宇吐槽，「现在月老树还赚好朋友的钱了。」


    「你管得着？」李惠琪不和他扯，直接和郑好过去了。


    剩下的男生就在原地张望，除了被夏踪拉住不让走的陈京奚，也没人对许愿感兴趣。


    这么僵下去不是办法，陈京奚换了种方式，「反正也没事，我去给大家挂一个。」


    「班长，你这招高，」左翔宇实在佩服，「到时候咱们班谁脱单都得先感谢你了。」


    「那也行，我不介意多收几个红包。」


    陈京奚总算有理由过去，但还是一个人。


    虽然失落，他还是写了三个，一个给九班的，一个他自己的，另一个替夏踪写的。


    这么做很幼稚，陈京奚承认有赌气的成分在。


    他不明白夏踪为什么不想和他公开，还避嫌避到连写许愿牌都不和他一起。


    说好的交往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吗？


    夏踪在和任忱聊选专业的事，左翔宇张喆也在旁边听。


    他之前毕竟住在大学里，信息掌握得全些。


    陈京奚独自挂完了许愿牌也没得到理睬，他本来应该和夏踪有一个美好的周末，但现在却受到了冷落。


    夏踪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他男朋友，还忌讳在公共场合和他表现出情侣该有的样子，连私底下也不乐意给他碰。


    「过会儿我们去夏踪舅舅那聚餐，班长你来不来？」左翔宇喊他。


    他难道不是和夏踪一块的吗？怎么轮到其他人问他去不去夏踪家了？


    陈京奚一时气闷，「我不过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小没良心的开口挽留他，陈京奚说了一声就走了。


    「班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李惠琪根据陈京奚的脸色猜测，「夏踪你不在的这一年他经常住院，到后面基本上是在家学习了。」


    清楚内情的夏踪再一次认识到拳击在国内的小众程度，他记得陈京奚在国外还挺有名的，林詹有时候也会转发关于陈京奚的新闻报导给他。


    不过，这也意味着，要是连李惠琪他们都知道陈京奚是做什么的话，陈京奚的名字就真的家喻户晓了吧。


    「所以任忱已经是我们班的新晋顶樑柱了，」左翔宇比任忱本人还骄傲，「待会儿可得好好犒劳他。」


    「那是当然，」任忱的笔记被做成线上版后，夏踪也获益良多，「包在我身上了！」


    要请客的人被围在中间，一行人哄哄闹闹的，经过月老树。


    「我找到九班的了！」左翔宇眼尖，看到了那张许愿牌，「什么友谊天长地久啊，我还真以为班长是为了让我们早日脱单呢。」


    「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吧。」


    他们在讨论那张，夏踪的目光却不自觉被另一边挂得高高的两张许愿牌吸引：


    「夏踪and陈京奚，forever」


    内容是一样的，署名一个是陈京奚，一个是他。


    好幼稚。


    但是，夏踪觉得，可以给这个幼稚的人一个奖励。


    第43章


    负气离开的陈京奚刚坐上车,就后悔了。夏踪当时被同学缠着，好像是抽不出空理他。


    他就这么走了，夏踪万一以后都不理他怎么办？


    新的担心刚出现,夏踪发来消息，陈京奚还没为他肯理自己开心,嘴角又被消息内容压了下去：


    [我和左翔宇他们约了明天去爬山，你来不来？]


    光想着老同学,他们也很久没见了啊。


    陈京奚又开始赌气：[不去，有训练]


    [知道了。]


    夏踪是不是生气了？陈京奚现在又怂起来,要不请个假去吧。


    就不去，去了反正也是被丢在一边，夏踪根本就没想着和他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这次过来也只是顺便看他。


    为了患得患失的某人,夏踪正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


    他本来想说在明天满足陈京奚的心愿和他公开,陈京奚又不去,而且，他似乎，在生自己的气。


    让陈京奚一个人走掉,夏踪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当得很失职。


    他犹犹豫豫敲了一行字，眼一闭发了出去：


    [下个礼拜末,你要休假的话,我来你家过夜]


    瞥到新弹出的消息时,陈京奚唿吸一滞,为了不空欢喜一场,他点进聊天框上上下下确认了好几遍——


    其实和本人确认会更快,但陈京奚担心，再去问夏踪他说不定一害羞就反悔了。


    [我照常休假]


    陈京奚回復完,聊天框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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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踪怕自己反悔，陈京奚怕他反悔。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他们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陈京奚每发一次消息都要憋好久，生怕不小心戳破他的美梦泡泡。


    夏踪不想联繫他，有具体原因。


    除了和原先的同学聚会，在齐天逸家打卡锻鍊，还有陪舅舅，为了遵守自己的承诺，夏踪去「学习」了一下。


    新世界大门在他面前开开合合，终于在某天，他硬着头皮看了十分钟，于是当晚，夏踪就做了一个朦胧的梦。


    和夏踪的虚拟学习比起来，陈京奚来得更实在——泡健身房。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在焦虑。


    「你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王胜景几乎每天都撸铁，对陈京奚的变化一清二楚。


    对镜自照的陈京奚转身，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你现在，就像一只在检查自己羽毛整不整齐、好不好看的雄孔雀。」


    王胜景说完，没再管他，灌了一口水，继续撸铁去了。


    陈京奚不以为耻。向配偶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是动物和人类的天性。


    时间不会被人为地调快调慢，日子该到还是会到。


    因为要去的是陈京奚的新居，夏踪提了一个果篮过去，祝贺他乔迁。


    「你、你来了。」开门见到他后，陈京奚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


    夏踪换了鞋，进去参观，「你这里真漂亮。」


    复式公寓，一楼的客厅和餐厅无隔断。位于顶楼，又有一大片落地窗，白天应该会很明亮。


    「喝茶吗？」陈京奚给他倒茶，同时也在纾解自己的僵硬。


    夏踪挪过来，一个想自己端，一个想给对方端，结果手就碰到了一块。


    「我自己来。」夏踪有点慌地端走茶。


    陈京奚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两个人默了半晌，陈京奚开口，「看电视吧。」


    按遥控器的人似乎没怎么上心，随便放了一档嘉宾正在哈哈大笑的综艺。


    夏踪的笑点其实很低，他对搞笑综艺没半点抵抗力。但现在，他有点看不下去。旁边的人虽然没说话，存在感还是很高。


    「要不换个台？」嘉宾语速太快，压根没专心听的夏踪跟不上，看得异常煎熬。


    陈京奚迟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行，你看什么？」


    「……电影。」


    陈京奚把遥控器给他，夏踪放了个老片子，演员语速不疾不徐，比起剧情，这部电影更注重画面，很适合现在的情况观看。


    电影节奏缓慢悠长，主旋律是牧歌式的自由，夏踪喜欢平平淡淡的故事，看得很认真。


    另一边的陈京奚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看夏踪这么专注，他没扫兴，陪着一起看完了电影。


    片尾曲响起，夏踪如梦方醒。时针已经指向十，他都没注意，「都这么晚了。」


    陈京奚偏过头，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


    「该洗澡睡觉了，」夏踪站起来，若无其事，「我带了睡衣过来。」


    他的语气太过普通，陈京奚的心一下子凉了，夏踪说的过夜，该不会就是过夜吧？


    「浴室，在楼上。」他强迫自己装出没事的样子，带夏踪上楼。


    水声响起，陈京奚生无可恋靠在床头。他想太多了，还得继续修身养性。


    可以抱着夏踪也不错，陈京奚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鬼使神差地拉开床头柜，里面有他为今晚做的准备。


    陈京奚想把它们扔掉，反正也用不上，放这还老是蛊惑他。


    「没有热水吗？」


    浴室门被拉开，裹着浴巾的夏踪突然走出。


    陈京奚吓得赶紧关上了抽屉，「怎么了？」


    「只有冷水。」


    「我忘了，对不起，」陈京奚习惯了洗冷水澡，「我去调一下温度，你先坐会儿。」


    他起身离开后，夏踪站到床头柜旁边，好奇他刚才在看什么。


    「水热了，」陈京奚唤他，「你过来试试？」


    没回应，陈京奚出了浴室，发现夏踪在哪正在做什么后，他直接石化了。


    「你，我……」他放弃了辩解，「水好了。」


    夏踪被这些东西闹得脸红，只是「哦」了声，进了浴室。


    陈京奚暗骂了自己一句。


    这些祸害，果然得赶紧扔掉。


    他刚过去，被从浴室探出脑袋的夏踪叫住：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洗？」


    第44章


    肯定是陷阱,陈京奚才不会轻易上当。


    要不然，就是夏踪设计的考验。


    他得证明自己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才能和容易害羞的夏踪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水温合适的话,」陈京奚撇开目光看向别处，「......你先洗吧。」


    对方没有迟疑,「好，那我先去洗了。」


    果然是陷阱,陈京奚舒了口气，同时又不免感到凄凉。


    他打开手机,搜了一段《金刚经》默念。


    浴室里的人脸红更甚——


    怎么和网上说的不一样！


    前几天，学习片夏踪实在看不下去，索性找了网上的文字资料。


    上面说去男朋友家过夜,要尽量自然大方,时刻保持清醒,不能光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还有一百个小妙招,说是可以增进情侣之间互动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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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按照上面建议的其中一条，邀请陈京奚和他一起洗澡，没想到被拒绝了。


    不过正好,上次他没穿上衣陈京奚就那样了，要是真和他一起洗澡,不知道多尴尬。


    「我洗好了。」夏踪在浴室里做了许久心理建设才出来。


    发现光是念《金刚经》没用,又戴上耳机听英语听力的某人心如止水,不过等夏踪一到他眼前,前功尽弃。


    「你在这睡吧,我去楼下。」


    夏踪正在擦干头髮,「楼下是不是更凉快？我也要去楼下。」


    看着他毫无心机的样子，陈京奚都替他担心,这要是换成意志力不坚定的人，不早把他扑倒了。


    话是这么说，他也好想扑——


    为了证明自己和其他杂七杂八不一样，陈京奚咬逼自己：


    「楼下没凉快多少，你就在这里睡。」


    夏踪诧异地朝他看了一眼，「也行。」


    顾忌着响动会被外面的人听到，陈京奚加快速度洗完，带着一身凉气出浴室。


    床上的人已经睡下了，被子皱成一团，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陈京奚另取了一床被子，替夏踪盖上。


    他低头，满足地看着夏踪恬静的睡颜。陈京奚想，他这辈子最走运的事，就是遇见夏踪。


    屋子里冷，他调高了空调温度，轻手轻脚下楼。


    装睡的人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睡不着了，


    其实，给陈京奚说完去他那过夜，夏踪始终有点害怕。


    离他们开始交往已经过去了一年，陈京奚也等了他一年。或许是因为愧疚，他冲动地发了消息。


    但是后来夏踪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对，即使陈京奚对他好是真的，他也喜欢陈京奚。


    他并不成熟，甚至做不到敢作敢当。


    答应和陈京奚交往又让他等，说了去他那过夜结果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什么时候才能像个大人？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安静，屏幕闪烁的亮光在昏暗中更加醒目。


    夏踪伸手取过手机，看到来电人名字后心慌得不行，他下床进了卫生间，反锁上门后才敢接：


    「妈妈。」他心虚地喊了一声。


    「你现在在哪？」


    妈妈既然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说明齐天逸肯定露馅了。


    他又不小了，去哪还得报备，妈妈为什么总把他当成小孩子——


    不对，是他自己表现地像小孩子。


    就因为怕被妈妈批评，所以串通齐天逸帮他瞒着。


    明明是他自己要和陈京奚交往，他却不愿意承担起公开的责任。


    「我和陈京奚在一起，」夏踪鼓足勇气，「对不起妈妈，我骗了你。我来a市就是为了见他。」


    电话那端默了会儿，「......我知道。你一直和他有联繫，过去见他也不奇怪。」


    「那，」夏踪压下疑惑，问了最想问的：「妈妈你现在还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吗？」


    「陈京奚这个人怎么样，我不太了解，就算我去了解他，得到的结果也是片面的。但妈妈很了解你，」夏青西只能尽力让他明白，「喜欢一个人谁都可以，但喜欢上，交往之后，怎么处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难，小踪，对你来说，和他在一起这件事太早了，妈妈不想看到你受伤。」


    「可是，我想变成熟，我想学会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爱一个人，也让他爱我。」


    「……是和他在一起后才让你产生了这种想法吗？」


    夏踪没有犹豫，「是。」


    为人父母是不是都像她这么矛盾？夏青西想。她既希望小踪永远在她身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又不愿意看到夏踪因为一些人或者一些事害怕长大而不愿意长大。


    如果出现了一个人，让小踪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长大了真好，她好像也没必要再去干预。


    「那就试试吧。不过以后不许再瞒着我了，就算去他家也要告诉我。」


    「...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夏踪在原地雀跃了会儿，还是兴奋，想要和人分享。


    也不知道陈京奚睡了没，他「哒哒」跑下楼，靠近沙发上的人。


    还真睡了，夏踪伸出指头轻轻点了一下陈京奚的鼻子——


    他刚才都睡不着，这个人居然在唿唿大睡，真是气死了。


    长得倒是还挺好看的，夏踪就这么盯了一会儿他的脸，鬼使神差地俯身，碰了下他的唇。


    沙发上的人睫毛微微颤动，夏踪即使没注意到也要被自己刚才的举动给羞死了。


    反正陈京奚睡着了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夏踪平復心情，在他耳边悄悄说：


    「我妈妈同意了哦。」


    分享完喜悦，夏踪的羞耻心又涌上来，匆匆离开，不敢再待下去，


    直挺挺躺着的陈京奚在他上楼后蓦地睁开眼，手覆上唇，不敢相信夏踪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本来就睡不着了，现在是直接没了睡意。正好，趁着唇上的触感还没消失，他要好好记住。


    次日，楼上和楼下的人通通起晚了。夏踪张开眼，外面天光大亮。


    还没摸到手机，先摸到一个人——他怎么睡在这？！


    「你醒了？」陈京奚起身拉过被子，又把他盖上，自己也躺下，「再睡一会儿。」


    夏踪兴师问罪，「你不是在楼下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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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在楼下啊，」陈京奚熬鹰熬了一晚上，困意正浓，「早上我上来叫你起床来着，你还在睡，然后我也睡着了。」


    「所以现在几点了？」夏踪很晚才睡，对时间没概念了。


    「快十二点了，」陈京奚总算打起点精神，「你想吃什么？」


    他昨天晚上应该睡得挺早啊，怎么会这么困？夏踪疑惑，不过鑑于自己也睡得很晚，他不想提这件事。


    「我想吃面，好吃的面。」


    「出去吃还是——」


    「你不会做吗？」


    「我会，但是，好不好吃我不知道。」


    「我可以尝一下再告诉你。」


    「......好。」


    好吃是个什么标准？陈京奚果断向网络寻求帮助。


    夏踪慢慢悠悠地刷牙，洗脸，做了几个简易拉伸，又倒回了床上。


    昨天陈京奚睡着了，他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告诉他妈妈同意他们俩在一起的事？


    锅里烧着水，陈京奚转身想拿盘子，突然被人从正面抱住。


    「怎么了？」他受宠若惊，但没表现出来。


    夏踪仰起头，「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这么说，你妈妈同意了是吗？」他装作不知道。


    「没错！我昨天晚上争取得可辛苦了，」夏踪松开手，对他身后的东西好奇，「你打算做什么？」


    陈京奚挡在他身前，拉回他的视线，「有多辛苦？」


    「可以先不讨论这个吗？」夏踪是真饿了，「我上一次进食是在十八小时以前。」


    「……冰箱里有吃的，你也可以再等等，我马上好。」


    「不早说。」夏踪果断去翻冰箱。


    某人说是说要吃面，等陈京奚真的把面端上来，饭桌上已经多了一堆巧克力外包装纸。


    「看着不错。」不走心地称赞了一句，饱得差不多的夏踪继续刷手机。


    废了一番功夫做好了的面，陈京奚在后悔为什么要为了某个连酒心巧克力都不放过的人专门买巧克力。


    「你别这样看着我，」夏踪只好放下手机，「我会吃。」


    他挑了一两根放进嘴里，惊喜，又卷了一筷子，「你真的是第一次做吗？」


    「好吃的面是第一次做。」看在他喜欢吃的份上，陈京奚勉强原谅了他


    他在夏踪对面坐下，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你妈妈同意了，那，你有打算公开我们俩——」


    夏踪被呛了几下，「公、公开？」


    昨天晚上下定的决心有些动摇，「是有打算，但现在还不是好时候，你看你还在准备比赛，别因为这件事分心。」


    「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妈妈同意了，我们还是要偷情？」陈京奚抱胸质问他。


    夏踪反驳，「怎么能说是偷情呢？我也是为了你考虑。」


    「真的吗？你真是这么考虑的？」陈京奚狐疑。


    「当然，你也不想以后被媒体报导你有一个在交往中的男朋友吧。」


    「我想，」陈京奚纠正，「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男朋友是你。」


    「可是，」他态度这么坚定，夏踪不得不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顾虑，「可是我害怕，你总是和那些厉害的人打比赛，每次回来都会受伤，我害怕和你公开绑定之后，不能再自由自在地关心你，而是和别人一样，只在乎你的输赢。」


    陈京奚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果和他在媒体上公开露面，夏踪是什么心境。


    夏踪不想和其他竞技选手的伴侣一样，成为他的利益共同体，未来也不想在媒体面前回答关于他的问题。


    这么做的确可以减少很多困扰，但同时，他也不能把荣耀带给夏踪。


    但是夏踪并不想和他分享胜利，夏踪说想自由自在地关心他。


    陈京奚可以理解，但这样，他不还是夏踪不见光的情人吗？


    「不行，不公开可以，」陈京奚提要求，「但我们要订婚。」


    「订婚？」夏踪被吓了一跳。


    陈京奚畅想着未来，「等我拿到下一场比赛的优胜，你要和我订婚，然后我们再挑一个好日子完婚，这样，我心里才能平衡点。」


    「什么和什么？」夏踪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


    「请你和我结婚。」


    「你，认真的？」夏踪确认。


    「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


    「……也不是不行，」夏踪纠结，「那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


    得到应肯后，陈京奚喜不自禁，「别说一个了，一百个我都答应。」


    「就是那个，可以结婚之后再做吗？」夏踪脸红。


    他主动提起，陈京奚吞咽了下，「当、当然，反正，你昨天晚上那一下，就够我回味好久了。」


    「你居然装睡！！！」夏踪羞愤地捂脸，「我再也不理你了！」


    「不要啊，再理一下可以吗？」


    「不可以！」


    「嗯，多理一下？」


    「……」


    第45章


    part.1：男朋友不黏人的办法


    世界职业拳击冠军赛落下帷幕,不满二十周岁的华国选手大爆冷门，在第五回合ko了热门夺冠拳击手。一时间，在大大小小的媒体争相报导下,陈京奚的名字传遍大街小巷。


    夏踪在学校忙了一天，无止境地上课做作业,参加社团活动。他回来后基本只想瘫着刷萌宠和搞笑视频，可平板上老给他推营销陈京奚的视频。夏踪长按右下角,点了「对此类内容不感兴趣」，划走了继续刷下一个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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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坐在他旁边的陈京奚：......


    「你对我不感兴趣吗？？」他不满地抗议。


    「你不是在这嘛,」夏踪懒懒地答，「看网络上的不如现在看你。」


    看他眼睛仍盯着屏幕里的猫猫狗狗，陈京奚抽走他的平板,「时间到,你该睡觉了。」


    「别这样,让我看完不行吗？」夏踪伸手去夺,陈京奚就是不还给他。


    「夏踪同学，你忘了你明天早上还有课吗？」


    「又不急在这一时。」


    陈京奚无奈，平板也被夏踪重新拿在手里。


    猫狗大战的后续没有预期得精彩,夏踪看完乖乖地收好电子产品，跨坐在某个正在生闷气的人腿上,「好了,我看你可以了吧。」


    和他浅色晶亮的眸子对上,陈京奚顺势揽上他的腰。


    对视游戏仅进行了三十多秒,夏踪败下阵,「行了,我要下去。」


    「猫猫狗狗你至少看了有半小时，怎么换成我半分钟都不到？」陈京奚委屈地看着夏踪。


    要不是他的手还霸道地箍在自己腰上,夏踪真要信了，「天天看，夜夜看，还不够吗？」


    陈京奚反驳，「哪有天天看？我们院系又不一样，一天也就在食堂、图书馆能见着面。」


    这不算天天见面吗？夏踪有些累，「陈京奚，我们俩应该给彼此留点空间。」


    「留点空间？」陈京奚忽地被泼了一盆冷水，他们交往，三年都没到，不应该正处于热恋期吗？


    「我的意思是，可以抽时间见面，不要成天待在一块。」a大的学术氛围很好，再加上夏踪选的专业忙，基本上一周七天不是在上课就是泡图书馆。相比之下，陈京奚没什么学业上的压力，却还要陪他去图书馆，夏踪更希望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你还真无情。」陈京奚松手，眼神落寞。


    「好了好了，」夏踪没从他腿上下去，伸手勾住了陈京奚的脖子，「我爸爸也经常对我妈妈说这句话，然后每次妈妈忙完，都会做一大桌好吃的。要不然，我也给你做好吃的？」


    「我不要你做好吃的，」陈京奚并没有被安慰到，「我想要你陪着我，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我身边。」


    「你想让我吃白饭吗？」夏踪有自己的坚持，「我答应了妈妈，不会因为恋爱耽误学习。」


    「怎样才算耽误？」


    「……期末没考到专业前五。」


    陈京奚的心被一种更为庞大的东西冷却了，「耽误了会怎么样？」


    「禁足……严格意义上，是禁止和你见面。」


    「我觉得你刚才的提议挺好的，我白天确实不该打扰你学习，不过，晚上你还是要陪我……我可以监督你不熬夜，还可以被你当成抱枕，是不是挺划算的？」


    夏踪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嗯。」


    part 2：不要试图挑战男朋友的长处


    被忙着约会的齐天逸爽约后，夏踪临时拉了备用选项陈京奚去电玩城。


    陈京奚平时都不玩游戏，进去后夏踪看着他兴趣寥寥的样子，一度怀疑再过十分钟，他就要提回去了。


    不过幸好，他还是很乐意玩一些双人项目，而且，夏踪意外发现，他的游戏天赋还挺高的，不说一些街机、射击、飞镖游戏了，在熟悉操作后，陈京奚甚至可以在跳舞机上和他玩双人模式，就是有点放不开，和他电玩城老玩家的水平相比，观赏性差远了。


    跳累了，夏踪继续带小白见世面，路过一个拳击测力机器，他忽然想起，自个男朋友就是玩拳击的。


    仗着游戏机器仅供娱乐评分不标准，他自信挑战，「我们来比比呗，看谁分更高。」


    正在瞄情侣对对碰场地的陈京奚回过视线，撇了眼机器，「好，你先来。」


    最高分是8796，夏踪戴上拳击手套，抡了好几圈才砸过去，分数停在了5430，他自觉成绩不错，摘下手套递给陈京奚，「你试试。」


    陈京奚没什么表情，也没做什么准备，一拳砸过去，整个机身晃了几下，分数屏上的数字不停跳动，很快超过了最高分，在达到10000后显示屏突然变黑。


    夏踪甚至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对它，做了什么？」


    「快走，不然要赔了。」


    陈京奚握紧他的手，朝双人碰碰车走去。


    part4：讨厌迟到，但不讨厌迟到后的道歉


    烈阳下，体育馆一角的男子跳高决赛已经结束，刷新了学校单项记录的男生简单做完登记，略过和他要签名合影的人径直走向看台自己的座位上。


    他找到空位坐下，点开手机的消息列表不断刷新，没过一会儿又烦躁地把它重新扔回背包里。


    「第一名，恭喜。」


    一瓶水被递到他跟前。


    冰镇过后的水直接暴露在空气里，沁出的白珠顺着手腕滴落。


    陈京奚没接。


    迟到的夏踪随意地坐在旁边空出的位置上，「不渴吗——」


    他忽然贴近，「还是说，要我餵你？」


    已经打开保温杯的陈京奚抢过了他手里的冰水，灌了一大口。


    「夏学长，能帮个忙吗？」摄影社的后辈在他旁边站定，手里还拎着另一台相机。


    「不好意思，我和京奚还有——」他偏头看了自己男朋友一眼。


    唉，还在因为他迟到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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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堵车又不是他的错。


    「没事了，我们走吧。」


    「谢谢学长！」


    等到夏踪和小学弟走远，被留在看台上的人才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因为刚才水喝太急，呛到了。


    被半强迫戴上志愿者袖标的夏踪散漫地在操场闲逛，偶尔抓几个角度拍几张照应付。


    但这副姿态在旁人眼里，却成了专业素质过硬的大佬巡场。


    「不愧是夏学长，照片质量比我们这些业余爱好者拍的强多了。」学弟一张张照片翻过去，越来越惊喜。


    夏踪客气了一下，不经意间瞟到了他男朋友的身影，「现在在比什么？」


    「男子三千吧。」学弟回答。


    「我过去拍几张。」


    随着某位摄影师的靠近，跑道上的气氛有些改变。


    起跑线前的一个男生甩掉了自己的上衣光着膀子，在裁判警告取消比赛资格后才穿上。


    陈京奚往那个男生的方向睨了一眼，攥紧了拳头。


    比赛开始后，喝彩声此起彼伏，夏踪也是突然想到，他在偶然得知陈京奚练过跳高后就一直念叨要看一次他的比赛。


    要不是堵车，他七点左右就应该在体育馆的。


    没过多久，已经有两个男生超了其余人大半圈。


    其中一个毫无疑问是陈京奚，另一个是刚才那个还没比赛就热坏了的人。


    第一名和第二名追得很紧，胜负不到最后一刻不见分晓。


    夏踪打算近距离拍几张他们的照片。


    镜头下他的男朋友依旧美貌如初，至于另一个人——


    好像是对着镜头笑了。


    真是个富有表现欲的男生。


    还剩最后一圈，夏踪慢慢踱步到终点线附近。


    不过还没等他调好焦距，事故发生了。


    第一名和第二名通通摔倒在地上，似乎还伤得不轻。


    陈京奚右膝上有一块擦伤，看着挺触目惊心。


    夏踪强硬地扶起他，「能走吗？」


    陈京奚一言不发，一瘸一拐地朝操场边缘走。


    还能动，应该没伤到骨头。


    听到□□声的夏踪回头，刚才那个受了伤但还站得笔直的男生夸张地摔了下去，围在他身边的朋友只是旁观，没去搀他。


    夏踪微微俯身表示自己的同情，「很疼吧？」


    「不、不疼。」倒地的男生看直了眼，连「受伤的地方」都忘了捂。


    「那就好。」医务组的老师和志愿者及时赶到，夏踪得以抽身。


    陈京奚拖着「伤腿」没走多远，夏踪很快找到了他。


    他只能让陈京奚先坐在长椅上，自己去学校药店买碘酒和大号创可贴——再高级一点的伤口处理方式他也不会。


    「我给你挑了一个小红花图案的，」他单跪着蹲下，不太熟练地撕开创可贴的隔离膜，贴在陈京奚受伤的膝盖上，「可以了。」


    夏踪稍仰起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蹲下的位置可能有那么一点引人遐思。


    他恶作剧似地吻了一下陈京奚膝盖上的创可贴，「我选的图案，真可爱。」


    膝盖上的触感连接到大脑神经，陈京奚战慄一瞬，耳廓眨眼间被染成了粉色。


    好像，也只能原谅夏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