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逐月录》 序章 铁甲在 “快跑啊,孩子们!”一名老人赶着几个孩子,朝着城外跑去。 四面八方都传来孩子们的哭嚎声,整座城市仿佛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所有人都在奔跑着,推倒路上的障碍,绕过成群的帐篷,尽可能朝着城外跑去。 牲畜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绵羊看着混乱的人群,牧羊犬似乎感受到危险在到来,发出阵阵吠叫。 突然,巨大的爆炸声在他们的背后响起,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将他们掀翻在地。 老人和孩子们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迅速爬起来继续奔跑。他们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仿佛是催命符一般。 他们压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后面,只是不顾一切的奔跑,只为了能活下去,只为了能离那不可逾越的存在远一点。 “快,孩子们,就快到了!”老人嘶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决心。 看着城墙越来越近,他们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那是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城墙上的声音却将他们又一次拖回绝望之中。 “别往这边跑,这边也有敌人,往北边跑!” 老人和孩子们的心瞬间沉了下来,他们知道,他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我们...我们真的要死了吗?\"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老人身后响起,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无助。 老人没有回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不,孩子,我们不会死。只要我们不放弃,总会有希望的。”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在他们的背后响起。这一次,他们没有被掀翻,但他们能感觉到,大地似乎猛地震颤了一下。 老人和孩子们跌跌撞撞地继续奔跑,人群调转方向,朝着北边的城门跑去。 当他们跑到北门时,发现那里也已经是一片混乱。人群挤在一起,试图逃离这个正在崩塌的城市。 老人急忙带着孩子们挤进人群,但他们很快发现,他们已经无法逃离这个城市了。 “我们真的无法逃脱了吗?”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老人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无助。 老人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已经尽力了,但命运却对他们如此不公。 突然,大地再次震颤,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将他们掀翻在地,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他们知道,他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他们将被困在这个城市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我们不能放弃!”老人嘶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决心。他回头看了一眼孩子们,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回到帐篷里,都躲起来,想办法活下去!” 城墙上传来士兵的声音,似乎是在宣告逃跑已经成了无意义的事情。 老人在心中默默祈祷着,祈祷着上苍能给这些无辜的生命一线生机。 他们一路奔波,现在又回到了原地。 很多帐篷都已经被掀翻,物资散落一地,但至少,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快,孩子们,都进帐篷里去!”老人指挥着孩子们进入帐篷,他不时还望向城外,似乎是想知道那个恐怖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城市已经不再安全,军队没能阻拦敌人的步伐,他们已经被彻底围住了。 “爷爷,我不想死。”一个小男孩带着哭腔说道。 “不会的,孩子,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老人安慰道。 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但他不能让孩子们丧失信心。 “爷爷,我们真的能活下去吗?”小女孩牵着老人的手问道。 “只要我们不放弃,总会有希望的。”老人重复着之前的话,目光多了一丝坚定。 或许敌人不会对他们这些平民下手,他们可以坚持到战争结束,有人来救他们。 “孩子们,闭上眼睛,不要害怕。”老人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安慰和坚定。 他们闭上眼睛,紧紧地抱在一起,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帐篷外的世界彻底安静了,原本还在乱跑的人群躲在帐篷里,大家能做的只有祈祷。 时间仿佛停滞了,每一秒都变得异常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坍塌的声音响起。 敌人并不打算破开城门,但那声音也不对,城墙不像是被炸开的,而像是被……撞开的? 那城墙可是有几十丈的厚度,究竟要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撞开? 一个男孩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头伸出帐篷,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那是什么?”一个小男孩的脸色变得煞白。 那是一个巨大的身影,矗立在城墙的缺口处。 巨大的人形全身铁黑,在阳光下呈现出厚重的金属质感,一股蒸汽从后方喷出,似乎是为了散热。 “那是……什么东西?”小女孩惊讶地说道。 “那是南陆人的机甲!”老人看着铁黑色的巨人,咽了一口唾沫。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虽说前线一直有“南陆机甲”这样的词汇传到后方,但没有人相信,因为没人觉得弱小的南陆人能有这样的力量。 他们觉得这是前线在用胡话来掩盖他们的无能。 铁巨人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蒸汽散去后,又一台机甲从缺口踏入城内。 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城墙被撞开的声音,城墙被机甲撞开一个个缺口。 整座城市都被这些铁黑色的巨人包围了,他们团团围住城市,围得水泄不通。 “神啊!” 数不清的机甲进入城内,这些机甲高约十尺半,宛如灭世的魔神,践踏着眼前的一切。 帐篷里的众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这些魔鬼压根没打算分辨谁是平民,他们把眼前的一切都视作敌人,只管践踏城内的一切,无论你是什么。 “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孩子颤抖着问道。 “祈祷吧,外面只能祈祷了,除此以外,我们无能为力。” 老人说着,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城墙上的士兵要他们都躲进帐篷了,至少能在最后一刻和家人聚在一起,至少能死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城墙的缺口处,越来越多的机甲踏进城内,他们的步伐沉重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能让地面颤抖。 巨大的机械手臂将一个个帐篷撕裂,把躲藏在里面的人们像小鸡一样拎出来,然后无情地扔到一边。 他们的目光冷酷而无情,没有任何怜悯或犹豫。 面对这些灭绝人性的铁魔神,人类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爷爷,我怕。”一个小女孩紧紧地抱住老人,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老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孩子们,不让恐惧侵袭他们的心灵。 一台机甲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这台机甲的骑士似乎不打算浪费时间去撕开帐篷,而是直接一跃而起。 身后数台机甲紧跟着前面的动作,数台机甲压扁了帐篷,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在已被踩扁的帐篷上来回践踏,看着血水流出,将地面染成红色,机甲里似乎还传出笑声。 男孩被这一幕吓得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他知道那顶帐篷里住着谁,他知道地上的血来自什么人。 然而机甲的步伐并没有停下,他们继续前进,朝着城市中央前进。 “这是我们的祖先对南陆欠下的债务,现在是时候由我们来偿还了。”老人喃喃着,抱紧两个孩子。 “爷爷,我怕。”女孩缩在老人怀里,大哭了起来。 “孩子,我爱你们!” 世界在那一刻被终止,钢铁的步伐摧毁了他们的一切:财产、尊严、生命! 今天的夕阳是血红的。 整座城没有一顶帐篷还能立着,城墙变成草原上的桥梁。 所有帐篷被集中到城市中心,机甲拖着被踩扁的各色帐篷前进,像是用画笔在地上留下血红的线条。 牛羊被宰杀,马匹被运往城外,上百台机甲留在城内,将油泼在帐篷堆成的小山上,而后点燃火焰。 冲天的火焰升起,机甲骑士从钢铁的身躯中脱出,他们有男有女,最年轻的只有二十来岁,最年长的也才只是人到中年。 “复仇的感觉,如何?”一个中年人问道。 被他问的年轻女孩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道:“像是在跳舞。” “就那么简单吗,这里面可是有不到十岁的孩子。”中年人笑道。 “他们从我们南陆掠夺粮食的时候,也没想过我们的孩子会被饿死。” “也是哈。” 第1章 红枫 第一幕 殇阳 嘉瑞七年,十月十八,南秦殇阳。 初入冬季,大雪就已经完全覆盖了殇阳,从远处看,整座城市都被染成白色。 唯有一条清澈的河流贯穿整座城市,将城市分为东南和西北两个部分,河水一路奔向海洋。 河流在殇阳的一段水域,大大小小各种商船或停靠在河流两岸,或奔走于河流之上。 此时的殇阳某个角落,一位青年走过铺满落雪的道路,踏进一家挂着“李家酒”牌匾的酒馆。 “用饭一位,客官里边请!” “伙计,一碟酱牛肉,五两白酒,再准备果品一盘。”萧竹将刀摆在桌上,大声叫唤着,酒馆中的众人纷纷看向他。 这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套在一身黑棉袍中,腰间一枚玉佩绿得发黑,握刀的手上一枚黑色扳指套在食指上,若不是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倒真像是位军中老爷。 伙计端着茶壶茶杯跑出来,一边倒茶一边说:“这位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今儿个的牛肉卖光啦,要不给您换成别的?” “那店里还有什么吃食?” “肉食确实不多,也就还有些山鸡野兔,素菜倒是不少,咱们店里的腌菜可是上好的,全城有名的,或者您要是想下酒,咱还有些茴香豆和花生。” “山鸡野兔我早也吃腻了,至于腌菜什么的,你见过拿这种东西招待客人的吗?” 伙计苦着脸道:“大爷诶,真的没有别的了,我看您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但是您看这天都快黑了,哪还有卖牛肉的地方啊。” 萧竹笑道:“我来的时候,就看到有家牛肉铺,就在城北,你去买去。” “祖宗诶,您看到的怕是胡屠户的店吧,您知道为何他还有牛肉没卖完吗,那是他那太贵了,您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什么叫‘胡屠户家卖肉,以肉换肉啊’,我一碟酱牛肉才卖您十个钱,他那一两牛肉就是二两银子,这亏本生意咱做不起啊。” 银子,与黄金一般,都作为等价物用于日常的交易,除此以外便是钱,大乾铸造的铜板钱,目前大乾一两黄金能换二十两银子,一两银子换十个钱,大乾寻常老百姓一年到头最多也就能有个五万钱,照伙计的说法,那一两牛肉就要二十个钱,确实是贵了。 “哈哈哈,”萧竹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这是十两银子,就当酒肉果品钱,不必找了,快去快回,我还有客。” 这世上有七州,被一条宽阔的天坠江分为南北两块大陆,北陆三州名曰洛、淮、蓬,南陆四州名曰黔、离、华、殇。南秦位于殇州东南,而这殇阳城地处南秦东海岸,是为南陆极东。 北陆三州,皆属平原,由以狼旗拓跋氏为首的各少数民族占领,逐水草而生,乘马观群羊。南陆则有四州十四国铁桶般簇拥着位于华州西南的大乾王朝。 殇阳位于南秦东海岸,与国都咸丰有着数百里之隔,这样的城市本应普通,但殇阳水运发达,且正是因其远离国都,少了些限制,此地商业发达,数万商船皆汇聚于此,造就了殇阳城商业繁荣的局面。 殇阳的水运,以一条珠河为主,珠河源头在华州北部与天坠江相接,贯穿华州与殇州,运来各种水产,殇阳渔农皆依水而生,因此,殇阳城也就有了“水乡之王”的美称。 不多时,伙计端上酒肉,却见萧竹仍然独坐,手中茶杯已空,青年的眼中满是街上的白雪。 伙计把酒肉摆开:“这位爷,您的酒肉好了,不知您还有几位客,还需准备多少碗筷?” 见萧竹没有回应,伙计又道:“这位爷,能让您如此专心地等待,来的莫不是位样貌极好的姑娘?” “我在看雪,”萧竹忽然说,“我父亲常说,看雪一定要看殇阳的,北陆虽雪多,但都太烈,不适合我们南陆人,而殇阳不同,殇阳的雪轻而精致,落在你头上都不知道,起初我不信,我说这殇阳地处极东,又是彻彻底底的南方,怎会有雪,今日一见,的确是我错了。” 萧竹拿起筷子,伸向牛肉:“果品不必上了,我的客应该也来不了了,如果你有空闲,不如坐下来陪我聊聊。” 伙计看了看四周,笑道:“那在下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 伙计虽坐下了,但还是紧盯着门口,仿佛一有客人来了他便要立刻迎上去。 没再来客,他环顾四周,似乎是没见到什么人,便接着道:“不过要我说啊,公子您既然是外地人,想必一定不了解咱们这儿的珠河美景吧。” 萧竹一愣:“那条河我去过,不曾见过有何美景啊,我住的旅店就在那条河旁边,先前我看了一整天那条河,除了来往的商船,我不曾看到过有什么景色。” 伙计道:“公子啊,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这景色一词,分为‘景’与‘色’,即是‘美人姿色,犹如盛景’,这便是珠河之美景,您看到的商船,五条里面少说也坐有两个商人之女,其中年轻貌美者居多,这便是殇阳珠河之美景。” “所以说啊,若是公子有那情趣,可在卯时、午时和申时这三个时段,花五个或者十个钱租条渔船,他懂了你的意思,就会带你去找个好地方,到时以公子您的样貌,准会有些千金小姐对您感兴趣,届时停在岸边的商船上站满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不就是好一番美景吗。” 萧竹皱眉:“听着确实有趣,但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给人观赏的猴子,关键是我还得付钱。” 伙计又道:“公子这是哪里话,这殇阳的商人,多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早早地找个好夫家嫁了,所以那些商人之女从小受影响,每天都想着找个好夫家,年纪轻轻便已怀春,就凭公子您的相貌与气宇,想必她们之中不少都会迷上公子,届时挑一个走,就是拿了一个殇阳富商一半的资产啊。” 伙计这说的确实是实话,女子没有生产力,从商之人也大多不愿让女儿多与外人来往,往往早早就催着女儿找个好夫家嫁了。 萧竹夹起一筷子牛肉,笑道:“你看我像是缺这点银子的人?” 伙计仔细端详着萧竹,虽说萧竹的坐姿有些痞气,但是无论是衣着还是谈吐,都揭示着面前的青年绝非平凡之辈。 伙计笑道:“那自然不是,我说的这份资产,指的可不是那些银子,而是这些商人之女本身,你想想这一个女孩培养起来多难啊,胭脂水粉都是要钱的啊,而且这些能够站在明面上的又多是素质极高的女子,多多少少是读了些书的,能写一手好字提一首好诗,有一些还能哼点不错的小曲来段舞蹈……” “停停停停,等一下,”萧竹叫停对方:“说得那么好,你有什么证据吗,总不能因为你的一面之词,我就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巡河,万一实物与介绍不符怎么办?” 伙计拍桌道:“公子这是不信在下?那我可要好好跟你说一下,不知公子可曾听闻过南秦王后慕容氏?” 慕容氏,一般指当今南秦国主秦武公的王妃,二十三岁便深得秦武公恩宠,从商户嫁入王室,堪称一跃登天,随后便参与南秦朝政,将南秦的重心完全从军事转移到商业。 “废话,当今天下三大女中豪杰之一的慕容氏嘛,我怎会不知,当今南秦储君嬴云的生母,把南秦从军事之国变为商业之国的女人。” 伙计笑道:“既然公子知道,那么公子你试想一下,一向以军事为主的南秦,为何要往商业发展,就算不提这个,这个国主之妻虽为女中豪杰,但区区一个女子为何能够参与到江山社稷,并且能把南秦打理成如今的模样。” “你是想说……这慕容氏便是殇阳商女的优秀代表?” “是啊,慕容氏得到国主恩宠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国主大兴商业,国主明白这是对方希望能够继续为父亲谋取更多的利益,而为了展示出自己对慕容氏的爱意,不光按照她说的做了,而且还让对方参与到了国家社稷。” 萧竹饮下一杯酒:“说到底,终究是国主贪恋美色罢了,毕竟南陆早有传闻,南秦国主荒淫无度,以广收天下女子为乐,虽是个明君不错,但缺点也不可否认。” 伙计听罢,慌忙扫视四周,说道:“公子这是什么话,且不说这一举措让南秦有了如今的繁盛,国主好歹也是参与过北伐的功臣,您这话要是传到国主耳中,那可就是辱君之罪。” 萧竹笑道:“笑话,他顶死也就算是个诸侯,换了大亁皇帝我也许还会惧怕,再者,他若杀了我,却是坐实了他是个荒淫无度的人,不然他为何心虚杀我。” 伙计听完起身道:“公子,您这张嘴确实厉害,但也不该如此狂妄,且不说这是南秦境内,咱们对国主也是敬佩多于敬畏,就算国主不杀你,但若有些行事极端者,怕是要让您人头落地啊。” 萧竹还是笑道:“那便是我自己的事了,不说别的,你为何在此做个伙计啊,我看你不像是个俗人,倒像是读过书的,为何不去考个功名,没准还有机会做个官?” 考取功名,便是参加大乾王朝委派各国王室组织考试,从各国民间寻找一些好学之士和有才之士,通过考试者将有机会前往大乾最高学府问天堂就读。而从问天堂毕业的学生,必然会是各国竞相争抢的人才。 而为何大乾要出钱为各国培养人才,只能说明眼人都明白,经过问天堂的教育必然也会接受大乾的价值观,成为大乾王朝忠实的臣子。对于各个诸侯国而言,这自然是好处占了大头,各诸侯也没有胆子违逆大乾的规定,而平民也能顺势成为其中的受益者,只要读书便能有机会接受教育并成为朝廷的臣子,这显然是最简单的实现阶级跨越的方法。 伙计坐下来叹息道:“害,还能是什么原因,穷呗,在下确实读过书,也参与过城里的考试,但考官要看银子的啊,我家祖上都是农民,供我读私塾已是不易,哪还有钱打点考官,我就只能在此留下了,还好掌柜的看在下顺眼,平时也让在下做些会计,日子倒还过得不错。” 萧竹听罢,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考试虽然是大乾朝廷委派,实际过程却被地方考官掌控,这便是这种考试制度最大的问题,朝廷即使意识到有人贿赂考官,也难以进行调查。 “哼,贪官害人啊,百姓却还茫茫无知官府腐败,这就是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多的贫民,”萧竹将酒杯砸在桌上,“伙计,店里还有鸡腿没有?有的话给我烤两个包好,果品什么的不必上了,他应该是来不了了。” “那这桌上剩下的酒肉莫不是要浪费掉?” “拿个壶来装酒带走,牛肉我自己吃完便是。” “好嘞!” 伙计走开两步,又忽然转身道:“公子如此豪言壮志,必然不是寻常人等,但在下还是奉劝公子一句,为人处世还是当以小心,王公贵族的事,咱们还是少管为好。” “别废话,做事去,”萧竹说完,又问道,“怎么称呼你啊,我以后可能还会派下人来找你。” 伙计停下脚步,似乎误会了萧竹的意思,匆匆回答道:“这酒楼里,我算是个小主管,你就说找伙计主管,就只能是我了。” 出门,萧竹的样子略有些滑稽,腰间挎一把长刀,左手提一酒壶,右手提了俩油纸包的鸡腿。天未全黑,仍有一抹红光自西边映射于天际,倒是另一边的满月在空中已隐隐有了形状。 再一口酒饮下,已有二两白酒下肚,萧竹的脸上虽有些红润,但不过是那抹斜阳的余晖。 正准备离去,一匹黑马驮着一持刀男人停在萧竹面前,男人着一身铁灰色棉袍,这是南秦底层巡抚的标准着装,但即使是底层,也绝对比一般平民百姓强上数十倍。 男人翻身下马,对萧竹问道:“不知阁下能否与我走一趟?” 萧竹将酒壶插在腰间束带上,一只手握住刀柄,语气略有些慵懒:“我若是说不呢?” 来人的手也握住了腰间的刀,凛冽道:“拒绝执法,那我只好动武了。” “动武?我未曾触犯法律,你凭什么对我动武,还是说你仗着自己是个小小的巡抚,就可以作威作福欺负我现在平民百姓了?” 男人笑道:“有没有触犯法律得由公堂审判,但我听到你非议我南秦国主,你这是对一国之君的不敬,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治你的罪了。” “哦?”萧竹一手扶上黑刀刀柄,“你有证据吗,你能找出第二个人证明我说了非议国主的话吗?再说了,大乾皇帝颁布的律法,凡是指出一国之主确切缺陷者,不得其治罪,反倒是该国国主应当奖赏此人,而南秦国主的往事可以说是南陆家喻户晓的事,怎么还不让我说了呢?” “哼!”男人气愤道,“你这厮不知悔改,还想再加污蔑,南秦国主大人可是当年北伐功臣,哪容你这般诋毁,你还是卸下武器跟我回衙门吧!” 萧竹笑了笑,不再废话,一手抽出黑刀,而对方毕竟不是一般的平民,眼见萧竹拔刀,便立即抽刀格挡,此时双方手中的都是好刀,那么决定胜负的就是挥刀的人了。 男人再度发力,想推动刀刃,但却扑了个空,萧竹没有选择与对手比拼蛮力,而是收刀,后撤扭身再挥刀,砍向对手的侧面,同时也故意留出一丝破绽,等着对方攻过来。 对方虽反应迅速,但似乎有些大意,没注意到萧竹故意卖出的破绽,只是向另一边弹开,同时摆开刀架,呈防御姿态。萧竹自然是立刻展开猛烈攻势乘胜追击,手中黑刀频繁挥舞,向对方冲去。对方频频后撤同时刀影纷乱,格挡住萧竹的每一次攻击。 看似两人相差不大,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局面完全被掌控,萧竹完全没有发挥全力,而对手已然力竭。 结束战斗的是一个简单的上抬动作,萧竹的刀刃自下而上挥起,直击向对方的破绽。 此时局面可以说是完全倒向一边。 刀刃没有来到男人的身上,只是将他的刀震飞了出去,他用来握刀的手却已是止不住地颤抖,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竹提刀立于对方身前,冷笑道:“动武是要有那个本事的,不要以为是个官就很了不起了,做事情之前掂量掂量你自己的水准吧。” “等一下!”对方垂着一只手道:“你到底是谁,你的武艺很高,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侮辱一方诸侯,敢不敢留下你的姓名。” “哼!”萧竹转身离去,“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人姓萧名竹,你若想找我,我在大乾坤城等你便是,我随时奉陪,就怕你不敢了。” 萧竹?这名字乍一听没什么,最多算给他取名的人有些许文采,但若是大乾坤城的萧竹,那只能是一人——大乾王朝太子萧竹!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双腿瞬间软掉,跪在地上,冷汗止不住地冒出。 当今天下,整个南陆都是围绕着大乾王朝运转,大乾王朝把握着南陆的一切,现如今无论是经济、政治还是军事,南陆的一切都必须遵循大乾王朝的规矩,大乾王朝的皇帝更是南陆共主,世上唯一一个以皇帝身份自居的人。 当今大乾皇帝萧何,可以说是改变了南北两陆局势的人,在其还未被封为太子之时,其手下天工坊便于一次意外中发现了电的存在并加以使用,虽被朝中大臣冠以“恶魔之血流”的名称并不断加以阻碍,萧何并未停下研究,而且在成为皇帝的不久后,拿出了自己的研究成果——烛照机甲! 自那一年开始,南北的局势完全翻转过来,北陆再不敢轻易对南陆发起进攻,而是在天坠江边筑起延绵数千里的防线。 也是在那一年,北陆名将宇文昌带着洛州四分之一的部族和淮州全体宣布叛变,于淮州建立起北陆新政权。 那是天下格局剧变的开始,南陆十四国再不敢对大乾王朝举起反抗的旗帜,大乾王朝迅速建立起新一轮对整个南陆的霸权统治,至此,再也没有了所谓的皇王平等,只有非主皆仆。 而萧何膝下三子一女,每一个的才能都不弱于萧何本人,女儿芳泽公主萧允儿,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十六岁时便凭科举成为朝廷中一员,乃是全南陆少数的女子为官,如今芳龄十八,便被萧何许配给南秦王储嬴云,虽然还未成婚,但早已成为把控南秦经济的二把手。 三皇子萧旗略逊于两位哥哥,但十六岁时便主动请愿前往当时被冠以“破城”之称的羊城,仅用了数年便将破城打造成黄金之城,其治理能力可见一斑。 二皇子萧昊,十七岁习武有成,是为烛照机甲历史上第三最佳适格者,如今二十四岁已参与过五次对北陆的战争,手上无数北陆蛮族的血,其军事才能尤为惊人,曾以一百轻骑兵在孤军奋战的情况下杀破北陆着名重骑兵军队,打下了一方凶名。 至于太子萧竹,反倒是最不为民众所了解的,甚至到了他十六岁时,这天下才有了他的名号,但不同于他的弟弟妹妹那般人人赞赏,萧竹被称为大乾历史上最贪玩的太子,不单是琴棋书画,其精通各类赌术,曾连赢上万两白银而未有一败,而且这位太子尤喜游山玩水,而对那些美女歌舞姬却是全无兴趣,若说这天下有几位女子能为萧竹所爱,那便只有其母及其妹妹。 相比较于弟弟妹妹,萧竹目前对外的形象可以说是跟朝政没有一点关系,但偏偏这样一位太子,朝堂之中也没有得到哪位大臣的支持,却也没有一位大臣起来反对,并非不敢,而是不需要。 此外也有流传,萧竹除了是太子,同时还是烛照机甲的设计者,当然这一点无从考据,仅仅是坊间传闻。 萧竹还没走出去几步,又一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夫停在他面前,不同的是,这次的人翻身下马后,立刻拱手作揖。 “太子殿下,可算找到您了,请快快与我返回坤城,陛下有事急召。” 萧竹看向来人:“父皇有事找我?说没找到就行了,我再玩几天,到时候自然会回去。” 来人苦笑道:“这恐怕不行,陛下说了一定要让您回去,就算动武也要捉回去,不容任何闪失。” 萧竹笑了笑:“将军,您是一国武将,总不好跟我一个凡夫俗子动手吧。” “呵,刚才打败那个武士的可不见得是个凡夫俗子能有的身手。” “害,真没办法,”萧竹叹了口气,“行行行,我这就回去,不过我回去可以,将军你可得帮我办件事啊。” “只要殿下能好好回去,万事皆可交给在下!” 数日后,卯时一刻不到,一队红袍军士护卫着一辆马车停在南秦一酒馆门前,马车中走下一紫袍官人,手中捧一金色棉纸卷。 店内掌柜速度携着伙计跑了出来,跪在地上。 红袍军士,这世上仅大乾王朝独有,是王朝禁卫军,受命于皇族。 而紫袍官人,仅略逊于朝中红袍大官,乃是大乾王朝太子的忠臣,未来的朝中大臣。 紫袍官人展开纸卷,道:“宣,呈太子之命,召李家酒楼伙计主管,通晓时事,敬重国君,善言辞,其才智过人,确为人才,特邀至太子府中,作伴读书童,钦此。” 那伙计便是数日前接待萧竹的人,此时他已然呆住,自己为何会被王朝太子看中,难不成…… 那官人见伙计呆住了,轻咳一声:“还不接旨?” 坤城,群山环抱,此时正沉睡在一片白雪之中,而若要找到太子萧竹的居所,到也不难,只需认准一点,城中唯一一户种了枫树的,便是太子府邸——枫宫。 伙计被带入枫宫之时,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直到踏入枫宫正中的楼宇,看到了萧竹。 正中的楼宇,并非太子寝宫,而是大名鼎鼎的天策堂,天策堂于大亁第二位皇帝时期设立,专供当朝太子处理政务,部分涉及财政的奏折,便是送到这里交由太子分担。 从天空看下,天策堂呈现正六边形,整体比周围的建筑略高一半有余。天策堂共有两道门,里面从外到内放着三排被书卷塞满的木架,正中央一张被挖了一半面积的圆桌便是太子的办公桌案,桌案外围,五位紫袍官员围绕着正中的圆桌,这便是太子每日工作的地方。 此时天策堂内,萧竹的桌案上堆砌着一堆公文,可见其工作绝不轻松,但此时他已放下纸笔,起身看向伙计。 伙计连忙跪拜:“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当日若有得罪,还请殿下辞罪。” 萧竹连忙扶起对方,道:“不必如此大礼,从此请你前来,确实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若是愿意,还请务必留下。” “太子殿下赏识在下,在下荣幸,万死莫辞,只是不知在下有何能帮到殿下的。” “自然有人教你,”萧竹笑着大喊,“魏叔,进来。” 一老人踏入门内,脸上皱纹尽显苍老,他未行跪拜,只是俯下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萧竹拍了拍伙计的背:“带他去沐浴更衣,安排住处,顺便带他熟悉枫宫,随后送到我书房。” “是,”魏叔看了眼伙计,道,“还请随我来。” 伙计刚踏出一步,萧竹又道:“等一下,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伙计回头:“在下姓刘名煜,殿下唤我小字——孟羽即可。 第1章 红枫 第二幕 铁域 嘉瑞七年,十一月二十,午时二刻。 再过十日,便是腊月,此时的坤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寒风萧瑟,家家户户点起了暖灯。 本该繁忙的街道此时却显得有些萧瑟,家家户户炊烟升起,显然是已近饭点。 与坤城之内的一片祥和相比,其地下六十丈处的加工厂就显得繁忙而焦躁。 五大工坊名义上属于军方的部门,表面上,这五大工坊分别位于大乾各处大城市,但那只是对外的幌子,真正的五大工坊都在一个地方,那就是坤城地下。 坤城地下六十余丈处,本有一条巨大的地下运河,在萧何登上皇位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开发这片空间了,以地下运河为轴心,开扩出与皇城一般大小的巨大空间,登上皇位之后,又往这里投入了上千万吨的钢铁,才打造出这片钢铁世界。 如今,萧何把持朝政,已无暇管理这片钢铁世界,而有资格接手这片钢铁世界的人,唯有身为太子的萧竹。 钢铁世界的最底层,距离地面一百二十丈,整个钢铁世界最大的空间,其名曰为“神庭”! 所谓神庭,便是众神云集的地方,而这片钢铁空间中云集的,正是钢铁的众神——“烛照机甲”! 烛照机甲,全名“烛照系列制式电驱动高机动战术机甲”,整体高约十尺半,通体灰黑色,除躯干部位作为驾驶舱以外,其余各部位均设置独立电机与电池,所以只要机甲的四肢中还有一个部位的电机与电池可以使用,烛照机甲就仍然具备战斗能力。 大亁共有五大工坊,居于首位,生产烛照机甲的天工坊;次位,以锻造武器出名的鬼神坊和以锻造防具出名的大日坊;再次,便是两座仍在研究电力的机关——青云坊和太阴坊,这两家工坊最大的成就,便是创造了当今世界上最快的交通工具——铁道龙车,南陆各国皆铺设龙车铁道,从南陆东南角赶到西北角,搭乘龙车只需两日半。 真正来讲,烛照的生产绝不是天工坊一家可以独立完成的,天工坊主要的研究方向是烛照机甲的核心,既是烛照胸口处的那块驾驶舱,烛照机甲的灵魂之所,其他的部分自然就需要由其他四个工坊来完成。 然而,五个发展方向不同的工坊是难以凝聚到一起的,所以,将五大工坊凝聚在一起的人选就尤为重要。 沈冶,四十岁被委任为五大工坊的总负责人,也就是那一年,大乾生产出第一批烛照机甲。沈冶的制造天赋绝对不是五大工坊最强的,但是沈冶的创新和勇气,大乾上下无一人能比,正因为有沈冶,五大工坊才能设计出烛照机甲这样的战争机器,可以说,沈冶的勇气改变了世界的格局。 然而,沈冶能有这般勇气,便不得不提到那位一直在沈冶背后一直支撑他的人,同时也是天工坊的负责人——现在的大乾太子萧竹。 沈冶被委任为五大工坊的总负责人的时候,萧竹就已经是天工坊的负责人了,而也正是因为萧竹,才会有总负责人这个职位,当初萧竹提出生产由电力驱动的护具时,也是沈冶提出高机动机甲的概念,第一代的烛照机甲高达十二尺,直到现在的第三代机甲才缩小到十尺半的高度。 机甲体型的缩小,意味着机甲灵活度的提升,机甲战斗能力的提升,以及机甲消耗的降低,这便是萧竹的工作。然而,真正要让机甲投入到实战,就需要其余四大工坊提供的防具,武器和动力系统,而这就是沈冶的工作。 机甲的出现,是一场战争方式的革命,机甲使战争不再只是人口资源的对比,而是技术与经济的对比。 尽管机甲仅仅只有大乾帝国能够生产,但是不代表别国没有在研究这种东西,而技术与资源的象征也不仅仅是机甲,还有其他各式武器,比如楚国的制式火铳,可以说是目前唯一可以大批量生产且能破开烛照机甲护甲的武器。 而在北陆,还有一种武器可以破开烛照的护甲,那便是唯有太古的工匠才能够制造出来的兵器,这些兵器是超越一切世间凡器的存在,它们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影兵器,有人说,这些兵器上有神的投影,是拥有部分神之权能的器具,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兵器被称为影兵器。 但是这种兵器大多已经失传,或遗失,或被雪藏,甚至有些已经失去了那股神秘力量,已经无法对烛照机甲的存在造成威胁了,不过这是在影兵器无法再被制造的前提下。 就目前而言,烛照机甲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强战争兵器,而沈冶和萧竹,就是这些最强战争兵器的缔造者。 神庭之中,沈冶和萧竹穿行在一排排铁黑色的巨人之间,刘煜提着一箱文书紧随其后,这是他到坤城以来,第一次踏出枫宫的大门。而这第一次,着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卯时未到,刘煜就被萧竹从被窝里揪出来,摸着夜色一路来到城外,随后就是稀里糊涂地被带到这片地下世界,还见到了各大工坊的负责人。 除了总负责人沈冶和天工坊的负责人萧竹,还有鬼神坊负责人曾庸,大日坊负责人刘明光,青云坊负责人汪绍华,太阴坊负责人钟涵书。 大乾对于整个南陆乃至世界的威严,可以说是由这六位在背后一手缔造出来的,如果大乾王朝是由乾太祖缔造的,那么如今的大乾盛世就是由这六个人缔造的。 今天,是各大负责人的会议,而除却各位负责人,也只有刘煜一人能够在此旁听。 烛照机甲发展至今,已经是第三代了,每一次的更新换代,都是各大工坊共同努力的成果,是五大工坊内超过数千人的劳动成果。 而且一直以来都有传言,烛照机甲的真面目与远古的影兵器有关。 这一点没有人可以说是,但也没有人说过不是,而这般言论的流出,还是源于萧竹与沈冶的背景。萧竹作为大乾王朝的太子,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萧竹十六岁以前的经历在民间可以说是无人知晓,当时甚至认为现在的二皇子萧昊才是大乾的继承人,而直到萧竹十六岁那天,萧何才将萧竹的存在布告天下,那时起,人们才知道大乾皇室还有这么一位贪玩的继承人。 而沈冶则显得更加神秘,这个人仿佛是伴随着烛照机甲一同出现的,在机甲问世的那一年,沈冶从地下世界回到地面上,站在第一台烛照机甲的身后,一同感受民众的欢呼,那时他才四十岁,却像是个六十岁的糟老头子。 这个人的存在,没有被任何一个南陆国家记录在案,是一个“不存在于历史中的人”,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沈冶”只是一个假名字;要么就是沈冶其实来自北陆。 如果烛照机甲真的与影兵器有关,那么沈冶真的可能是个北陆人,因为这是属于北陆少数民族的古老技术,但也不排除南陆已经掌握了影兵器技术。 总之,沈冶和萧竹对于大乾乃至整个南陆的民众而言都是神秘而无力揣测,不过这对世人的生活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就是了。 今天,六位负责人再次聚集的目的也是非常简单——如何开发“第四代烛照机甲。” 以往三次这样的会议,每一次都让烛照机甲有了质的提升,每一次会议都意味着烛照机甲的大变动。第一次这样的会议,决定了“烛照”这个名字属于一个机甲系列,而不是简单的制式护具,第二次会议改变了烛照机甲的驾驶方式,为烛照机甲加入了大乾最新的神经技术,第三次会议改变了烛照机甲的作战方式,让每台烛照机甲都拥有了极强的机动性,甚至一度打破了“高机动”的限制,朝着“超机动”冲刺。 烛照机甲最初出现在四年前的南北战争中,当时的烛照机甲高约十二尺,无头部装置,驾驶员的半个身子裸露在机甲上方,靠着机甲的速度优势充当战场的传令兵,半年后第二代烛照机甲现世,整体高度缩小到十尺半,设置专门的驾驶舱,机甲的驱使者也有了专门的称号——“机甲骑士”。 第三代与第二代相隔一年,在体型不变的情况下,烛照机甲能够搭载包括复合弓、大剑、长枪在内的五种兵器,使得烛照能够适应更加灵活多变的战场环境。而后直至今日的两年内,烛照机甲没有再出现大幅度的提升,只对机甲本身的部分装置做过修改,以适应逐渐复杂的战场。 烛照机甲两年内未有提升,与其说是无法提升,不如说是找不到提升的理由,机甲的存在最初是以十四国为假想敌的,然而十四国的军事已有百余年未有过显着提升,反倒是在机甲出现后,楚国成功研究出了火铳,成为南陆唯一能对抗机甲的武器。 就目前而言,大乾的假想敌唯有北陆,而北陆历史上的最强兵器——影兵器,也只是一段历史。大乾这些年屡次北伐,北陆永远只是各式重骑兵与南陆对冲,别说能不能对机甲部队造成威胁,每场战争中能冲刺到机甲部队方阵的北陆重骑能用一只手数过来,而这还仅仅出现在第三代烛照出来之前,数年的战争,南北两方的战争消耗人口比达到一比五,北陆要消耗五个人才能换掉大乾一个人,而即使是这种局面,北陆也没有动用他们传承的影兵器,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影兵器已经失传了。 在这种机甲对北陆的绝对压制下,机甲发展失去了动力,太阴坊甚至考虑过研究机甲民用化,以此为机甲添加新作用。 而无论是对沈冶还是对萧竹,让机甲民用化都是违背了最初的出发点的,机甲的出现是为了改变过去北陆压制南陆的局面,所以机甲必须是投入到战场上。 想要机甲发展,大乾需要的是一个新的敌人,更严格来说,是烛照机甲需要一个新的敌人。 一行七人穿过神庭,大批二代烛照机甲围出一条笔直的通道,这些烛照机甲带着不同程度的磨损矗立在这里,宛如神庭的护卫。 通路尽头,神庭的最深处,却是一扇不易察觉的小门,七人穿过门,进入另一片空间。 “欢迎来到这片新区域,这是皇帝陛下委托我们新开发的区域,其名曰‘紫宫’。”走在最前面的萧竹转身面向众人,介绍道。 沈冶接着道:“神庭和紫宫组成了这片地下世界的最底层,过去我们只开发了神庭,用于存放淘汰下来的烛照机甲,而如今我们将这最底层的另外半片空间也开发的出来,并且命名为紫宫,之所以与神庭隔开,是因为这里存放的虽然也是机甲,但是却不同于烛照。” 刘明光眯着眼笑呵呵地说:“太子殿下,沈老,你俩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这一把老骨头可要走不动了。” 萧竹笑眯眯地说:“刘前辈,我相信您的身子还很硬朗,不过接下来我要展示的,可能真的会震撼到您。” 说着,紫宫内一道道灯光亮起,照亮整个紫宫。而紫宫正中央,一台高达九尺的白色机甲矗立着,白色机甲在外形上与烛照完全不同,除了颜色,烛照机甲的整体风格更加笔直,处处尖锐锋利,甚至有些狰狞。 而眼前这台机甲,通体线条平滑,且以白色为主,部分边界处以少量金色点缀。 “与烛照机甲完全不同的设计思路,抛弃挂载武器的部分,而是直接将武器替换掉一些部位,你们现在看到的是这个系列的机甲的原始形态,在正式投入战场的时候,我们的工程师会把定制的刀剑或长枪弩箭直接与机甲的手脚部位做替换,这样机甲就能做出一些烛照无法做到的动作,最关键的是,这批机甲可以做到超机动。” 曾庸颤抖着问道:“这台机甲叫什么名字,目前是第几代?” 萧何解释道:“这个系列的机甲是作为烛照的对立存在的,所以我们将其命名为‘幽荧’,全名‘幽荧系列制式电驱动超机动战术机甲’,目前该系列开发到第二代,只此一台,一代机有五台,已经投入训练。” “三代机有概念了吗,一代二代差距有多大,适用的战场环境,能源的消耗和有效利用率,每台机甲的造价,都有确切数据吗?”钟涵书问道。 “钟老,您先别急,我们的数据都已经测试完毕了,稍后就可以交给你们过目,这次之所以叫各位过来,其实就是为了展示二代机,因为我们也遇到了瓶颈,目前幽荧的二代机是碾压二代烛照的,但是面对三代机却是毫无还手之力,我们希望能得到各位的支持,完善二代机的同时,咱们把三代机的基本草图搞出来,我只会搞机甲核心,其他方面还得看在座的诸位。” 钟涵书问道:“你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 “幽荧机甲需要不同于烛照系列的动力源,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全新的发动机,在过去的对照实验中,二代机不是不能与三代烛照抗衡,但是无一例外,核心都会过热,然后爆炸,其次,我们需要升级外壳,现有的外壳是从废弃的烛照三代机身上拆下来的,根本承受不住超机动的磨损,同样的,我们需要更加适配的定制武器,目前我们构想的最佳适配武器是阔剑和弩箭,这些都需要定制,我搞不来这些东西。” 萧竹说完,示意刘煜将装着文书的箱子打开,接着说:“这里有完整的对照实验数据,一共一百三十来卷,记录了两百场对照实验的数据和设计思路图,我们遴选出来的骑士的信息也有记载,另外,还包括皇帝的授意书,我们将有一亿两黄金的研究经费。” “多少?”众人惊呼。 “你们没有听错,”萧竹微笑道:“大乾皇帝将朝廷过去十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黄金灌进了研究里,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真正的战争,可能要开始了!”一直沉默的汪绍华开口道:“北陆狼旗的名将宇文昌叛变,带领北陆淮州各族脱离狼旗拓跋家的统治,而宇文昌这个人,是天下皆知的主战派,他到了淮州,甚至连影兵器都能再次被复制。” “为什么?”曾庸与刘明光问道。 汪绍华解释道:“‘影兵,战之利器也,起于淮土,没于蓬雪。’各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最初的影兵器,就是来源于淮州,因为北陆只有淮州拥有肥沃的土地和矿产。” “原本北陆人在巫师祭祀的诱骗下迁移到洛州就是个错误,放弃了肥沃土地不说,还引出了极北蓬州的魔,最终几乎所有能使用影兵器的战士都葬身蓬州雪原,影兵器也随之失传。” “蓬州出魔,不是神话?”钟涵书问道。 “不知道,”汪绍华接着说:“这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当时的记载只剩几张残破的羊皮纸,还是我花大价钱搞来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蓬州是属于一种大型雪原狼的领地。” “好了,各位,我们该回到主题上了,”萧竹拍了拍手,“这一亿两黄金,按父皇的意思,只有六千万两是用在幽荧的三代机开发上,剩下的四千万两仍然用在研究烛照系列的四代机上。” “一亿两黄金,我萧某不说大话,这一亿两少了半点我都不会把你们叫来,在过去的六年里,我们一共往烛照系列的研发上投入了两千万两的黄金,这还是我们处处节省下来的,实际上父皇只投了一千三百万两黄金,但是我们如今终于在这个项目上富裕起来了,我们要用最好的钢材锻造最好的机甲元件,不用再想尽各种办法节省能源。” “为什么……突然投入那么多?” “因为战争可能真的要来了,其实自从北陆宇文昌携淮州叛变后,目前最有可能战胜烛照的影兵器也有了再次现世的可能,楚国火铳的研发也在进步,据说已经有机会破开烛照三代机的外甲了。这都是威胁,另外,国师前些日子进宫,父皇亲自去了一趟玄云观,回来之后便面色凝重了。” “什么意思?”曾庸问道。 沈冶感叹道:“这天下,可能要不太平了。” “是的,”萧竹点头道,“上次我看到父皇面色凝重,还是母后去世的时候,而这次父皇的脸色更糟糕,再加上突然的军费投入,我可以确定,战争真的要开始了。” 死寂突然灌满了整个紫宫,每个人的脸上都降下一块阴霾,除了沈冶和萧竹。 看到众人如此,沈冶拍拍手道:“各位振作一点,我们还有烛照机甲,等到开战的时候,幽荧也会踏上战场,这是我们的作品,是我们为战争准备的作品,别忘了,机甲不是为国家消耗财富的,而是为大乾开扩国运的,在真正的战争开始之前,我们的战争也该开始了,我们要在战争来临前,争分夺秒研发出第四代的烛照和幽荧,根据我们的计算,第四代的机甲完全可以与第二序列的影兵器抗衡。” 钟涵书问道:“只是第二序列吗,目前已知的第二序列的影兵器有多少?” “第二序列已经是一般人力的极限了,”沈冶沉声道:“第一序列的影兵器都是传说级别的东西,在北陆的历史里都是属于神话级别的,有记录的影兵器里,只有第二序列及以下是可以由人力打造的。” 曾庸问道:“没有人造第一序列影兵器吗?哪怕一件,那第一序列的影兵器又是从何而来?” 沈冶摇头道:“根据目前有的资料来看,没人知道,只知道北陆草原一度被战争覆盖,那时的北陆还有各种凶兽,是淮州的森林深处走出了一群人,他们手持最初的影兵器,带领当时的一支庞大的民族征战北陆,征服了所有的部落,将凶兽驱逐到蓬州雪原,最终在洛州北部的中心建立了剑骨城,这就是对第一序列影兵器的全部记载。” “这段记载,真的跟第一序列的影兵器有关系吗?而且没记错的话,最初统治北陆的不是豹旗独孤氏吗?”汪绍华问道。 “即使是在北陆,历史也被分为正史与野史,除了这段野史,我们几乎找不到与第一序列的影兵器有关的东西,同样的,这段野史也有与北陆正史高度重合的部分。” 沈冶接着说:“在独孤家统治北陆时期,第一批第二序列的影兵器也现世了,据说是当时的独孤家的大君派遣工匠随着一批人回到了淮州,一年后,第二序列的影兵器便出世了。” “这种说法,有依据吗?”汪绍华思索道。 萧竹回答道:“有,第二批影兵器出世的时间与北陆大举进攻前朝汉的时间刚好能对应上,在汉史中也是那段时间第一次提到影兵器,当然了,如果不信,独孤家的后代不就在南陆吗,辽国王族可是实打实的北陆独孤氏后代,我们目前得到北陆史也是独孤一族带过来的。” 辽国,建立于大乾乾祖帝时期的开祥二十三年,当时的独孤氏被虎旗赵氏驱逐,影兵器也是自那时起逐渐销声匿迹,直到如今狼旗拓跋氏时期,影兵器彻底埋没于历史长河。 影兵器从出现到鼎盛,虽然没能真正意义上结束北陆的混乱,但还是让北陆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稳定,而影兵器活跃的历史其实只有不到三百年,就随着北陆两个时期的结束而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萧竹又接着说道:“好了各位,把重点拉回到第四代烛照和第三代幽荧上面来吧,我们目前的任务来很繁重,父皇给够了黄金,但可没给够工期,我们最乐观的时间只有十个月,我们必须在明年八月之前将两个系列的机甲的四代机交付给国家的军队,当然,一亿两只是研发的经费,制造的经费后面再议。” 沈冶发话道:“目前我和萧竹对于幽荧的发展已经决定好了目标,超机动、模块化武器、战场作用偏向歼灭战,所以三四代机必须进一步提高速度,另外,机甲关节的灵活度要达到二十五个点,才能满足灵活作战的要求,四代机如果能达到三十个点是最好,配套武器必须重新设计,尽一切可能在不降低幽荧灵活度的前提下提高武器的破坏力和适配度。” “至于烛照系列,我们也有一个大致的目标,在目前内甲和外甲的基础上,再加装一层外甲,将烛照系列设计成三层甲的重装高机动机甲。” 钟涵书叹息道:“重装高机动,是要模仿北陆虎旗时期的铁浮屠吗?这太难了,目前两层甲就已经让烛照止步于高机动了,再加一层外甲,岂不是要回到中级机动?” “不一定,我其实一直有一种想法,只是碍于以往的技术主流,我没有提出来,如今沈老这么说了,我觉得可以参考一下,”刘明光说道,“不用改变机甲的结构,只要专门为机甲设计一套外甲就行了,这层外甲不作为机甲本身的结构,而是一套属于机甲的防具,也就是外附甲,就像铁浮屠军身上的那套重装,卸掉之后里面的战士依旧可以自如地活动,这就意味着机甲拥有了两种形态,冲锋时以重装形态冲入地方阵地中心,卸掉最外甲之后变为灵活形态,执行正常的战术任务。” 曾庸点头道:“好想法,对于冲锋时的机甲而言,中级机动的速度是足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必须做一些神经系统的相关测试了,驾驶员如何隔着内外甲卸掉外附甲,这就是鬼神坊的工作了,而大日坊设计外附甲,只要是在机甲的载重范围内,尽可能选择最强力的材料。” 钟涵书乐呵道:“幽荧机甲目前的问题是没有能够持续输出强大动力的动力源,以及可以承受住超机动的内外甲,武器也必须重新设计,这样看来,幽荧系列必须接受一次完整的回炉重造,除了目前有的数据,我们还需要这批机甲的原始设计思路图纸,以及初代机和二代机各一台。” “三代幽荧的机甲可能没能那么快提上日程了,我们需要用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把幽荧系列研究透彻,另外,也请太子殿下说明一下幽荧机甲可以做到超机动的原理。”汪绍华说道。 萧竹笑道:“其实很简单,过去我们在烛照系列的开发过程中一直致力于用核心发出的电力来支撑机甲的运转,却忽略了一个问题,机甲想要提高灵活度,除了强化动力,还可以有另一种道路——模仿人类!” “人类是目前世界上最灵活的动物之一,天上的鹰、草原的豹、海里的鱼,它们也许快,也许力大无穷,但是它们对自身的关节的掌握程度都没能真正的超越人类,即使猫头鹰可以让脖子完全扭动,但同时,它们的身体与头部会产生不协调,而幽荧系列之所以能做到超机动,是因为我们改变了神经输出系统的应用方式。” “过去我们通过无数实验,掌握了人体生物电与思维的关系,使得我们的机甲骑士可以将机甲操作得如臂使指,当时我们为了减少机甲骑士的精神负担,选择了将神经输出系统连接到机甲动力源上,通过大脑直接操作动力源来影响机甲的动作,这就是第三代烛照机甲。” “而幽荧机甲选择了更加大胆的道路,我们将神经输出系统连接到了内甲的每一个关节,让幽荧系列的内甲成为了骑士的第二个身体,虽然这样有可能对骑士造成巨大伤害,但是一旦能够适应,幽荧机甲的灵活度将提升不止一个档次。目前来讲,三代烛照机甲的灵活度只有十个点,而二代幽荧的测试数据已经有二十个点了。” “而且,根据我们的实验数据,”沈冶说道,“随着幽荧机甲的骑士的情绪变化,幽荧机甲的灵活度会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提升,目前我们测试了各种情绪下的状态,二十个点是常规状态,悲伤状态下会在十五个到二十二个点之间浮动,而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二代幽荧可以达到惊人的二十五个点。” “二十五个点,相当于可以同时主动改变机甲二十五个轴的运动状态,但是同样的,每次幽荧机甲的灵活度达到二十五个点的时候,动力源直接过热罢工,机甲外甲无法承受动作,立刻解体。” “等一下,”刘明光突然盯着萧竹、沈冶二人问道,“如果不是幽荧系列的研发遇到瓶颈,你们两个打算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大概会在四代机的时候再展示出来。”萧竹很肯定地说,“我和沈老研究幽荧就是为了给烛照系列提供一个对手,以促进烛照系列的良性发展,但是事实告诉了我们,我们需要真正的专业知识,光有蓝图是不够的。” 刘明光接着问道:“那么,是否还有什么还在隐瞒着我们进行研究的机甲存在,或者是机甲以外的其它存在?” “真没了,”萧竹苦笑道,“我的性格各位也不是不知道,一年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待在地下世界,其他时间都是在地上四处玩乐享受人生,而且啊。” 萧竹突然指向沈冶,说道:“幽荧项目可是沈老提出的,我只是辅助和提供思路,你们要是想找麻烦,你们就找他的麻烦。” “臭小子,你爸妈没告诉过你告密挨雷劈吗?”沈冶转身正欲跑路。 萧竹一把拉回沈冶:“我爸是大乾皇帝,有本事你找他理论。” “沈老啊,大家可都是兄弟啊,”曾庸的一只手搭上了沈冶的肩膀,“当初你可是跟兄弟们说好的,绝对不会藏私,怎么今天就凭空冒出几台幽荧机甲啊,我还在想呢,怎么最近几个月你都不来参与测试了,合着你去吃独食去了,而且还是这种技术独食,怎么说也不够仗义吧。” “大家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也就平时抽抽烟喝喝酒,老沈,你藏私在先,可别怪哥几个啊。” “我可以参与吗?”萧竹举手问道,一旁的沈冶看向萧竹的眼神顿时多出一抹凶光。 “你小子也好不到哪去,我们好歹也是你半个老师,你居然也瞒着我们,看在一亿两黄金的份上,这次姑且放过你,不过分赃就轮不到你了。”曾庸一边说着,将沈冶的双手反绑,其余几人也控制住沈冶,准备押出紫宫。 看到五人准备离去,萧竹自然是不打算掺和的,虽说沈冶是他萧竹带来的,但是萧竹本人并不常参与到地下世界的事务,所以真正在与各大工坊打交道的自然是沈冶,五人也因此摩擦出了良好的关系。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我还得去一趟玄云观。”萧竹说完,准备带着刘煜离开紫宫。 沈冶突然奋力摆脱控制,叫住萧竹:“等一下,让你旁边的小兄弟留下。” “啊,我?”刘煜指着自己,惊讶道。 “对对对,就是你,我问你,你想不想试着驾驶机甲?” 刘煜看向萧竹,不知该如何作答。 萧竹叹了口气道:“沈老,这可是我的贴身侍从,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沈冶微笑道:“这位小兄弟的眼神,我很喜欢,就这么简单。” “真的就这么简单?”萧竹不解道:“你要是需要测试数据,军队里一大把,何必从我这里要人,再说了,万一出了意外,你伺候我的日常起居?” “妈的,你就说给不给吧。”沈冶有些不耐烦。 “不给。” “为什么?” “这家伙做的烤鸡腿很好吃,在我吃腻之前,他都得跟着我,没得商量。” “萧竹你大爷的,烤鸡腿能有机甲重要?” “没有,但是这家伙的烤鸡腿,很重要。” 曾庸拉住沈冶:“沈老,别白费功夫了,你现在还有麻烦没解决,先把咱们哥几个的事情解决完。” 五人走去,萧竹却陷入沉思,刘煜也不说什么,就站在旁边。 半晌过后,萧竹突然问道:“孟羽,你想试试吗?” “属下听太子殿下的安排。”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萧竹说道。 刘煜答道:“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太子殿下希望我去,我可以试试。” 萧竹听罢,思索了一番,说道:“先不考虑这些,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跑一趟玄云观。” “啊?玄云观,那不是玄教的总坛吗,陛下让你去那里干嘛?” “你管那么多作甚,还有,我如果没回来就不用为我准备饭菜了,你回去的路上顺便帮我去把每月例行的账本拿一下。” “是。” 第1章 红枫 第三幕 太玄(上) 午后,坤城外围群山的最高峰,玄云观。 想要踏入这里,先要从坤城南门出发,抵达下玄云观所在的山脚下,沿着一百零八级台阶走到山腰的玄云观祭坛,在得到祭坛扫地道士的准许后,再走一千零一级台阶方能踏入这真正的玄云观。 玄云观,隶属于当今南陆大乾的国教——玄教,而镇守于此的,便是玄教顶端的教主,曹无衍。 山顶的玄云观就是一个小院子,整体占地也就一亩地,其中大部分是一个祭坛,房子只占了差不多十分之一,房门上挂一牌匾——“屋舍”,院子外围栽种着高耸的树木,将院子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离,教主曹无衍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屋舍内,曹无衍正在沏茶,而萧竹则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中年人。 曹无衍无疑是到了人到中年不得已的年龄,刀削般的面庞,眼睛也像是工匠雕刻的一般锋利,但眼角的些许鱼尾纹,还是能让萧竹意识到面前的是个中年人,除此以外,曹无衍头顶已有三四根毛发褪为白色,斟茶的手也确有些干枯。 曹无衍轻抿一口茶,说道“太子殿下,我知道您不喜欢来我这,但这是陛下的命令,我实在无法推脱啊。” 萧竹接过茶,直接猛灌一口,道:“曹教主说笑了,不是萧某不愿意来,但是这一千多级台阶实在是太磨人了,现在将近寒冬腊月我都出了一身汗,实在难受。” 曹无衍为萧竹续上一杯,说道:“其实太子殿下没必要那么早来的,我记得我跟陛下说的应该是酉时来啊,这才未时,是不是太早了点。” “啊?” 曹无衍笑道:“昨日送出信时我还特意检查了一番,信里写的是戌时之前到就行了,一来落日后再来登山不怕太阳,二来占卜之时需借星象,现在来实在是太早了,占卜都占卜不了。” 萧竹听罢,苦笑道:“父皇未曾跟我说过时间,只让我交代完地下世界之事后找个时间来见一下教主,我还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事,饭都没吃就来了。” “果然是陛下会做的事啊,”曹无衍笑着,对着一旁的侍者道,“去拿些馒头咸菜来,让太子殿下垫垫肚子。” 侍者送来馒头咸菜,摆在萧竹面前,曹无衍微笑道:“寒舍里没备什么好的吃食,目前只有些简单的食物,下次用膳得等到酉时,现在只有些粗茶淡饭。” “没事,”萧竹抓起一个馒头往嘴里送,“平日里山珍海味吃多了,不免会有些厌烦,我倒是想弄点朴素的吃食,改一下口味。” 曹无衍为萧竹续上一杯茶:“现在距离亥时还有好久,若是曹某要殿下这段时间都呆在这里喝茶,殿下想必是耐不住性子的,现在下山等到酉时再来也不划算,不知殿下可有兴趣与我一同拜读玄教先贤的文章,也能更了解晚上的占卜和我教教义。” “啊?”萧竹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道,“这种东西难道不是机密吗,可以准许外人了解?” 曹无衍笑道:“殿下是大乾的皇储,是未来接手大乾乃至整个南陆的男人,而玄教生于南陆,自然应该允许南陆的主人知道了。” “哦?”萧竹问道,“那我父亲,他知道玄教教义吗?” “我邀请过他,但是他说他不想知道,他还说他本不该成为大乾皇帝,所以这个理由不能作为他应该知道玄教教义的理由。” 萧竹叹息道:“父皇还是无法释怀皇叔的死吗。” “不,据我了解,按照陛下的一贯作风,他是痛恨武公战死沙场导致他失去了清闲,其次才是缅怀武公。” “这我倒是了解过,”萧竹抓起最后一个馒头,“按照魏叔的说法,当年父皇为了远离朝政不惜尝试脱离皇室,就为了得个清闲,结果就在事情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皇叔武公战死沙场,即将逃离大乾皇室的父皇被人从地下世界强行拖回皇宫,我父皇当时得知自己被封太子,几近绝望险些昏死。” “这个我可以作证,当时我随父亲进皇城观看册封仪式,陛下听到诏书的同时当即倒下,五六个太医冲了上去,场面一度十分壮丽,”曹无衍说完,看向萧竹,问道,“那么,太子殿下是否愿意了解一下我教教义呢?” “还是不了,”萧竹拌着咸菜将最后一口馒头送入腹中,“父皇当年不想看,我也不想看,如果我不是太子,我或许会想入教当一个教徒,以此避世,但是我从出生起便是大乾太子,我没有兴趣,就不会想知道。” “真的吗,”曹无衍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殿下与摘星阁的关系,我早有耳闻,太子殿下真的是不感兴趣,还是已经通过我教教徒了解过了呢?” “……”萧竹看着曹无衍,两人的眼睛在此时完全对上,萧竹笑道:“教主您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兴趣了,就当消磨时间吧,让我也看看。” “好,”曹无衍起身道,“正好到点了,太子殿下随我去书房吧。” 书房不远,就在屋舍的正下方,入口就在屋舍的后方,相比于地上的屋舍,位于地下的书房面积可以与祭坛相当。 一排排整齐的书架排列在这片空间中,书架上可以说是塞满了书籍,整个书房唯有中间空出一块,摆着一张书桌和四把椅子,书桌上方,吊着这里唯一一把能作为光源的油灯。 曹无衍举着火烛,带着萧竹走向地下书房:“建立地上的祭坛的时候,我们挖开地面却发现这里是空的,所以就把藏书都放在了这里,这里既是玄教的图书馆,也是整个大乾的图书馆,皇城那座图书馆里有的,我这都有一套副本,而且我这还多出一套玄教发展史和北陆编年史,不过也是副本。” 萧竹问道:“你们玄教自己的发展史在这放的也是副本?” “对,”曹无衍肯定道:“原书放在大汉王城的图书馆,每年年底会有史吏去确认原书没有损坏或遗失,每当玄教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也是先在大汉那边的原书留下记载,再将多出的内容抄录在这边的副本上。”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 “麻烦吗?确实很麻烦,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很多事情我决定不了,你们其实应该也知道,在玄教我不是真正的话事人,教主只是个虚名,真正的掌权者是元老院那些活了接近百年的老古董,我只是个傀儡。” 萧竹问道:“知道是知道,所以我也不理解,他们何必还要推你出来当教主,由他们直接对外不是也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曹无衍摇头道,“教主之位是一脉相传,对于一般的教徒而言,教主高于教会内的一切,而元老院作为玄教真正的最上层发令者,却不为大部分教徒所知,他们做出的决定我必须执行,有好的结果时,他们是最大受益者,如果事情不如愿,那么我就是事情的承担者,我就是元老院的一个执行者而已,而如果大火烧到了玄教,我就是那个防火的,防不住了我就死,而那些老家伙依旧可以带着自己的家族活下去,不用承担太大的责任,而我就不一定了,如果真的出了大事,我就得替元老院的老家伙们死一死了。” “没想过反抗吗?” “想过,而且尝试过,也确实有所改变,而且与你有关。” “我?”萧竹疑惑道。 曹无衍继续说:“那是十年前,太子殿下您应该还在皇城深处不为世人所知,就连当时已经掌权的我也不知道,元老院更不知道,不瞒您说,当时的元老院已经开始决定扶持年幼的萧旗殿下了,毕竟在他们看来,以政为长的三皇子更好说话。” 萧竹笑道:“教主,您真的打算跟我说这些吗?” “无所谓,其实这种事情说出来还更好,比如说,知道了元老院的厉害后,如果哪天曹某真的不得不与太子殿下相对抗,太子殿下您会如何对待?” 萧竹想了想,笑道:“如果真到那时,曹教主您亲自到我面前自刎而死,我可保您曹家后世灯火鼎盛,并且亲自拔除玄教元老院。” “殿下此话当真?”出乎意料的,曹无衍反倒有些惊喜,“当年这个问题我问过皇帝陛下,他没给出答案,但是太子你不一样,你立刻就给出了答案,这个答案,很公平。” 萧竹无奈地笑道:“那么教主阁下,您可以说一下您反抗的事情了吗?” “好,那我继续说,那会儿还是平帝掌权,但当时平帝已经快驾崩了,而嘉瑞帝一旦上位,必须要选出太子,当时明面上的皇储还是萧昊和萧旗两位皇子,萧昊当时十三岁,是武学堂的优秀学生,而十一岁的萧旗是问天学堂的佼佼者,朝廷和军队都已经有开始拉拢二位皇子的意思了。” “你们没有想过拉拢我妹妹吗?”萧竹开玩笑道。 “芳泽公主当时才八岁,就算元老院里面有恋童也不可能选择芳泽公主啊。”曹无衍接着说,“选择萧旗作为扶持的对象是当时元老院深思熟虑的结果,据说为了这个,元老院讨论了半个月,最后出于两个原因,大家都选择了萧旗皇子。” 萧竹问道:“哦?是什么原因?” “其一,当时南陆还是弱于北陆,萧昊皇子的未来必然是在军队,我们担心萧昊皇子走了萧相的老路,死在抗击北陆蛮族的战争中,那么我们投资他就等于白干了;其二,萧旗皇子当时已经得到了大量朝臣的支持,我们选择萧旗相当于是在顺水推舟,而回报却受益无穷。” “然后呢,父皇继位的时候我却凭空冒出来了,对吧,但我还是不知道您在哪里做出了反抗了?”萧竹问道。 曹无衍笑道:“故事还没结束,当时我的角色就已经是执行者了,但是我拒绝了扶持萧旗的计划,第一次对元老会说了‘不’。” “这也算反抗?”萧竹问道。 曹无衍笑道:“怎么不算呢,太子殿下您的出世,带来的还有机甲啊,而且还带出来皇帝隐藏许久的电力,这件事之后,元老院也不得不尊重我的决定了,因为元老院说到底只是一群跟不上时代的老东西,如果没有我,他们还在盲目地拉拢萧旗,为萧旗注入教会的资产,最后上位的却会是您。” “可是我也不一定就会上位啊,万一我被暗杀了怎么办,我的两个弟弟还是很有机会的。” “但是元老会不敢,他们有欲望,贪婪支持起来的欲望,却没有野心,但是我有,我证明了我有野心,那群鼠目寸光的家伙不得不承认我的话有意义了,所以我现在虽然是个傀儡,但也是能说话的傀儡。” 萧竹微笑道:“我还以为教主您成功上位成为一个实权教主了,但是现在看来,明显不够啊。” 曹无衍笑道:“当然不够了,我当时也觉得不够,所以,我选择动用一些武力,比如说……我派人暗杀了三个元老院成员,并且扶持了他们的后代,作为我的傀儡。” “你把元老院想对我弟弟做的事用在了他们的后代身上,这才是你做出的真正的反抗吧,有趣,然后呢?” “然后啊,我和元老会的关系就发生变化了,那三个元老会成员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那个位置现在是为我所用的,你觉得,我现在在玄教是什么地位呢?” 萧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对于玄教大部分人而言,你是教主,对于不明真相的元老会而言,你是被控制的傀儡,对于那三个家伙而言,你是背后真正的掌控者,而对于你而言,玄教是你的玩具,你做到了将玄教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同时,又被玄教的高层认为你还在掌控之中。” “聪明,”曹无衍带着萧竹来到书房的中心,将三本书递到萧竹手上,“有的时候,成为彻底的上位者,不如成为少数权力者的掌控者。” 萧竹看了看书本,分别是《太玄事迹》《北地古事》《乾坤史书》。 “教主,我先前许下的承诺可以收回吗,我有点后悔了。” “殿下不愿遵守的承诺不遵守就可以了,您是未来的上位者,是整个南陆的主人,我没有资格要求您一定要遵守承诺,不是吗?”曹无衍带着萧竹来到书桌旁,“这三本书分别记载了玄教从创立到现在的所有大事和教义,北陆乱世时期的所有历史,以及大乾从乾祖帝到乾寰帝时期的所有历史,我相信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萧竹翻开《北地古事》,说道:“教主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知道,而且十分清楚答案,而且我知道,如果再找不到答案,你就会面临大问题,没错吧。” 萧竹合上书,说道:“不算大问题,我们已经脱离那个阶段,并且拥有自己的方法了,我们牺牲了数百人,也不是没有一点进展,我们现在所掌握的知识确实不足以跨越神力,但是我们也在无限接进。” 曹无衍拉出一把椅子坐下:“可是这也意味着风险,不是吗,你们消耗了两年去跨越,虽然你们成功了,但是却没有投入使用,为什么呢,因为你们的新方法是挑人的,而老方法不会,但是为什么不继续用老方法而是尝试新方法呢,因为老方法快要用不了了,没错吧。” 萧竹也坐了下来:“是的,没错,不过我们并不是没有投入使用,而且目前已经有一半的部队在使用新技术了,只要是踏入过战场的人,基本都能掌握新技术下的机甲。” “太子殿下,这种事情真的能跟我说吗?” “没什么好不分享的,南陆各国都想知道我们的技术模式,教主您派人来地下世界的事情我也早就知道了,不然凭那人的能力,我们早就让他进入核心部门了。”萧竹说着翻开《乾坤史书》。 曹无衍拿出一本《阳阳礼书》,说道:“太子殿下知道内鬼的存在,为什么不直接赶出去。” 萧竹笑道:“您觉得呢,我要说的解释其实教主你也明白,但只要我不说出来,您就还不能决定要不要撤回这个卧底,当然,教主您也可以尝试着占卜一下再做决定。” 曹无衍听罢,大笑:“不愧是萧竹殿下,你确实是最适合成为下一位大乾皇帝的男人,那么你知道为什么你父亲要你来我这算卦吗?” 萧竹不假思索道:“因为大乾需要与教主合作,是这样吗?大乾的发展速度过快了,至少比南陆各国快了二百年,虽说十四国实质上是大乾的藩属国,但是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尝试对抗大乾,而玄教的力量分布于南陆各国,可以暗中观察各国的动向,是一枚极好的棋子。” “不对,”曹无衍摇头道:“南陆十四国要是有心反叛,早就在惠帝时期反叛了,那是绝佳的反叛时机,甚至只要有一国军队踏入坤城,就能成为新的南陆之主,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发生这种事吗?” “因为北陆?” “是的,因为北陆,无论如何,对于南陆人而言,北陆人才是第一重要的敌人,南陆自大夏时期就有的约定,哪怕两个国家的仇恨达到了极点,一旦北陆人踏上南陆,都必须放下彼此的仇恨,合作阻击北陆人,而同样的,一旦成为南陆之主,必须无条件的成为抵抗北陆人的第一线,所以对于十四国而言,大乾的军队是南陆抵御北陆人的盾,这是大乾军队的义务,过去他们不会举起叛旗,是因为他们无法承担南陆混乱时北陆入侵的风险,对于现在而言,发达的大乾是南陆十四国的保护伞,只要大乾的机甲还在,他们就可以无忧无虑的过舒坦日子,而一旦叛旗举起,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复刻大乾的机甲,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一半国力消耗到抵御北陆的事情上。” 曹无衍接着说:“皇帝陛下真正害怕的还是北陆的影兵器,宇文昌叛变后,淮州又有了产出强力影兵器的机会,太子殿下,你能保证机甲打得过手持影兵器的战士吗,而且是整个军队的影兵器战士,机甲再强,能拼得过第一序列的影兵器吗,第几代机甲能与第一序列的影兵器相对抗,几台机甲才能换掉一个第一序列的影兵器,大乾能承受这样的消耗吗,就算大乾能承受这个级别的消耗,大乾在付出了之后能得到多少回报,这份回报值得大乾这样的付出吗?” 曹无衍一连串的问题让萧竹也不得不陷入沉思,而曹无衍则继续说道:“大乾有机甲,对于整个南陆而言是好事,对于北陆而言就是威胁,所以有了宇文昌的叛变,宇文昌的叛变是迟早的事,而大乾机甲的出现加快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对于这种情况,你觉得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计划才能继续稳固大乾的统治?” 萧竹说道:“继续攻打北陆,持续对北陆施压,阻止宇文昌的影兵器研发进程。” “不对,这对大乾没有实质上的好处,”曹无衍摇摇头,笑道:“与北陆现在名义上的话事人,也就是狼旗的族长——狼主交好,同时我们还不能阻止宇文昌的计划,我们要派人去帮助宇文昌,让影兵器出世。” “为什么?”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你是一个北陆人,你也知道北陆的历史,也知道北陆如今的弱势是因为南陆有机甲,那么你会想如何扳回局势?” “打造出影兵器,用影兵器去打南陆的机甲。” “对,就是这么简单的办法,南陆的机甲对北陆而言就是一种武器,在武器上失利,就去打造出强大的武器,宇文昌的叛变是如此,而大乾需要的是什么,是让北陆人放弃影兵器,那么如何才能让北陆人放弃影兵器,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机甲打败影兵器一次。” 萧竹说道:“可是这又与玄教有何关系?” “玄教可以渗透宇文昌,”曹无衍指着萧竹面前的《太玄事迹》说道,“玄教有与宇文昌合作的机会,因为玄教曾经研究过影兵器,在当时的大乾皇帝的授意下,玄教曾经与辽国的独孤王族共同研究过影兵器,并且有过成功案例,这份情报,将成为我玄教渗透宇文昌的筹码。” “你们……真的搞出了影兵器?” “是的,而且是独占了一整个序列的影兵器,位于第三序列,以不稳定着称的罪影兵器,这个概念是北陆人提出的,但是第一件罪影兵器却出现在南陆,”说罢,曹无衍又叹息道,“可惜如今罪影兵器早已不知所踪,只有三四件还在玄教的掌控之中,而大部分都流入了民间组织。” “不稳定的影兵器,能成为筹码吗?”萧竹问道。 曹无衍点头道:“一定可以的,因为罪影兵器当年的研究是朝着第一序列去的,而如果去除罪影兵器的负面效果,当年确实是有几件达到了第一序列的强度。” “比如说?” “承载火焰之力的大剑——‘盖斯德因尔弗’,斩断一切的利刃——‘汀尔威丙’。” 萧竹无奈问道:“为什么名字都那么难记啊?” “这是北陆古语音译过来的,南陆名就比较好记了,分别叫‘天外之火’和‘万物之间’,”曹无衍接着说,“两件兵器的效果很强,一把是能在挥动中释放出上千度热浪的大剑,副作用是消耗生命,一把是能斩断世间万物的斩马刀,副作用是让人变得过于自我。” “那么你们要如何渗透宇文昌?” “很简单,玄教内部还留着一件堪比第一序列的罪影兵器——‘无尽之钟表’,能力是预言,持有钟表的人可以看到数秒后的未来,副作用是使用者的心智会受到影响,这个能力虽然不能直接作用于战斗,但是对战斗的辅助效果完全是神级的,我们的人会带着这个去找宇文昌,身份是玄教的叛徒,他们会提供虚假的机甲情报,并且透露出大乾和狼主的合作情报。” 萧竹笑道:“然后,让急于求成的宇文昌带着强度不足的影兵器去进攻洛州,而在那里等着的是大乾的机甲,接着一举歼灭宇文昌的部队?” “是的,而且这不是我提出的计划,这是陛下的计划。” “父皇?为什么他会提出这样的计划?” “太子殿下,您至今仍然没有答对我的问题,皇帝让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萧竹无奈着举起双手,说道:“曹教主,我实在想不到是什么原因了,您就别再卖关子了,直说吧。” 曹无衍笑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我知道皇帝为什么让你来,所以我今晚只是个算命的,我不能开口,这个答案只能陛下自己说,我不能说,而且你知道吗,今日我们俩的对话,早在一个月前,我和陛下就已经谈到了,而且那时我们讨论的比现在还多。” “包括元老院的决定的事情?” “是的,一切,我们讨论了很多,我和陛下早就坦诚相待了,玄教和元老院对于陛下而言是透明的,因为这是陛下想知道的,但是在陛下的名单上有两个人不是透明的,一个是我,”曹无衍说着,食指指向萧竹,“一个是你。” 萧竹没有给出反应,曹无衍继续说道:“我有我的一些打算不方便透露给陛下,这件事陛下也明白,而你萧竹作为太子殿下,皇帝陛下的继承人,却不愿意放开自己的全部,让您的父亲知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摘星阁吗,我对这种事情是不感兴趣的,但是皇帝感兴趣,他委托我调查摘星阁之后才知道你在这个组织背后有很大的影响力,而且你已经提前他的计划结识了各国王储。” “这件事情,父皇有何反应?” “他没有什么反应,至少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反应,一定要说的话,就是他让你来我这卜一卦。” 萧竹合上书,思索了一会儿,问道:“父皇一向会算计,我会提早来就是遭了他的算计,教主您现在与我的对话肯定也在他的算计之中,那么,教主您可以亲自为我讲讲玄教的教义吗?” 曹无衍皱了皱眉,招来一名小厮,对他说道:“通知膳房,我的晚食推迟一刻钟。” 小厮走后,曹无衍开口道:“太子既然问我玄教的教义,便不得不提到玄教创立的背景,那时正是大汉最后一代皇帝汉愍帝初年,当时的前任皇帝汉厉帝暴政的影响下,大汉王朝岌岌可危,民不聊生,汉皇室已式微,无力支配天下,甚至不得不要求当时的十三侯国投入更多的资源到抵御北陆的防线上,这就导致以大夏为首的各侯国有了起兵造反之意。” “而当时朝廷有两位重臣,分别是萧玄和曹惇,萧玄握兵权而曹惇握相权,二人都是汉厉帝时期的臣子,在汉愍帝时期才得以重用,他们得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在大汉国土的东南侧建立乾国,作为大汉的附属国,该国的国主由萧玄的儿子萧翰担任,而曹惇的儿子曹植作为国师辅佐萧翰,建国后,由曹植建立玄教,传播利于国家稳定的思想,而萧翰的任务则是带兵造反。” 萧竹不可置信道:“这是什么野路子,国师追求稳定而国主却要造反。” “是的,但这就是汉愍帝当时下的棋,他要萧玄联合各国一起造反,成为叛军之首,而后与大汉里应外合,清洗有意反叛的诸侯,换大汉的稳定。” “但是我们现在学到的历史证明,这个计划失败了,因为萧翰没有在大汉蜀州城门前停下脚步,而是直冲汉愍帝的寝宫,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萧竹疑惑道:“因为萧翰也想造反?” “大乾的历史上没有记载萧翰这个皇帝,却记载了萧玄这个皇帝,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乾祖帝叫萧玄,他的继任者却是长孙萧晨,而不是长子萧翰,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造反者是祖帝,所以他才是祖帝!” “对了,”曹无衍翻开《太玄事迹》和《乾坤史书》,“从一开始,乾祖帝就知道大汉王朝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从一开始,他和曹惇就是奔着造反去的,哪怕这个目标的代价是自己的儿子。” “萧翰听着萧玄的计划成为了举起叛旗的王,而萧翰一直以为自己执行的是汉愍帝的计划,直到那天闯入蜀州城的皇宫,剑扎进皇帝的铺盖却真的是殷红的血液。” 萧竹叹息道:“以为自己是虚假的叛军,实际上却在父亲的利用下成为了真正的杀王叛贼?” “是的,而且萧翰打心底里不想这么做,因为汉愍帝不只是萧翰的皇帝,更是他的朋友,萧翰和汉愍帝是童年时期的玩伴,萧翰杀死了自己的朋友,杀死了自己的皇帝,就此疯魔。” “萧玄从儿子那里收回了乾国王位,占据了大汉一半的领土,夺走了传国玉玺,拥有了号令天下诸侯的权利,造就了如今的大乾,与此同时,曹惇也从儿子曹植那里收回了在战争中发展起来的玄教,萧玄成为了天下的新皇帝,曹惇成为了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和大乾王朝的国师。” 萧竹咂舌道:“这就是大乾的建国史吗,还真是简洁啊。” “知道了这段历史,接下来理解玄教的教义就能轻松一点了,玄教的教义很简单——‘为逆而顺,为顺而逆’!” “不,我完全无法理解。”萧竹摇摇头。 “别说你了,我都没能真正明白先祖留下的这八个字,按照规矩,玄教教主的位置是世袭制,但是人选是由元老院决定的,审核标准就是谁对这八个字的理解最透彻,不过我这一代比较特殊,我没有兄弟姐妹,元老院的混蛋们没得选,所以就算我把元老院的牌匾砸了,他们也只能选我。” “那么……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理解是,这八个字根本没有什么特定的意思,只是元老院在选择符合自己需要的傀儡。” 萧竹问道:“何以见得?” 曹无衍翻开《太玄事迹》,一直翻到一百来页:“这一段是写玄教元老院的创立,在玄教创立后足足二百年的时间里,一直是教主和十四主教掌权,但是有一天,突然就窜出了一个元老院,只用了三行字进行描写,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那一天……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有,而且很大,”曹无衍说着翻开了《乾坤史书》,“有这么一天,在两本书里都有着重记录,景帝时期,康元六年,十月初八。” 曹无衍说完,将两本书推到萧竹面前。 “时康元六年,十月初八,太子晋北走,帝废其位,立次子磐。” “时康元六年,十月初八,经教主与十四主教许可,设元老院,共三十七席。” 萧竹看完,问道:“同一天发生,也确实是大事,话说这位太子晋后面的遭遇怎么样?” “我只知道他去了北陆,这段历史涉及了太多,我能接触到的很少,而我之所以告诉太子这些,是希望太子帮我调查当年的详细。” “那么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有,而且很大的关系,毕竟元老院可以说就是那时突然出现的,而我要对付的就是元老院,”曹无衍说道:“元老院实质分为三元三十四老,我控制了世袭的三元,却没控制那些通过选拔上位的三十四老。” “那三十四个人——很重要?” 曹无衍点头道:“很重要,比那三元还重要,还记得我说的吗,我跟元老院还在抗争,我控制三元,确实控制了元老院的决策走向,但是如果三十四元想要拐个弯,我没办法反抗,因为元老院是投票决策,不管是谁都只有一票。” “玄教的八字教义是一直存在的,而且不是曹惇决定的,是由曹植决定的,他用八个字总结了玄教教徒必须遵守的规则,后世无论要定下什么规矩,都必须证明是遵守了这八字教义的。” 说着,曹无衍对萧竹说道:“太子殿下,我现在要跟你进行一场交易,我有意废除元老院,而后搜刮走的元老院财产,分一半给萧竹殿下,不对,是分给萧竹殿下的机甲事业,并且从此以后,曹某无条件支持萧竹殿下的一切决定。” “为什么?” “我不想被命运所支配,我想支配我的命运,我从出生起就被告知我是为玄教而生,我父亲死后,我甚至没有拒绝继任的权利,我因此被困在玄教,所以我才要反抗,我要废掉元老院,成为玄教真正的主人。” 萧竹翻看着《北地古事》,说道:“没想过逃跑吗?” “想过,但是我不能这么做,我的儿子还在玄教,他不愿意离开,而一旦我跑了,元老院的三元不再被我限制,他们就会开始控制我的儿子。” “令郎叫什么名字?” “曹昀,现就读于问天堂,年方二十,政堂大师级甲等学员。” 萧竹放下手中的书,惊叹道:“二十岁的大师级甲等,教主你确定没跟我开玩笑?我现在才通过大师级丁等的考试,他比我小了六岁,比我高了足足三等。” “这家伙,是冲着教主的位置成长的,不瞒您说,我当年毕业的时候,成绩才高级丙等。” 曹无衍说完,叹息道:“太子殿下,您就给个准信儿,若是合作,我们的前路一帆风顺,那三十四老来自不同的家族,其中不少家族有人是朝廷重臣,废除了他们在玄教的势力,就能乘机削弱他们的势力,这样难道不是有利于太子殿下您未来的统治吗?” 萧竹笑道:“这样的条件还是不够,教主,您觉得您的玄教,有什么是我所需要的?” “殿下您的意思是?” 萧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需要数据和人才,天下所有影兵器的数据,还有高级的人才,贾俞那样的技术人才你们不可能只有一个,你给五十个这样的人才,再给我天下所有你们知道的影兵器的数据,我就帮你。” “好,完全可以,那么太子殿下您可以帮我什么?” “告诉我三十四老来自哪些家族,然后就坐等我的消息。”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曹某可是一直坦诚相待的,太子殿下难道不能告诉曹某有什么打算吗?” “我需要先知道都是哪些家族的人,才能决定怎么帮你。” “三十四老一共来自八个家族,分别是萧、王、韩、钟、杨、孙、赵、吕,来自南陆各国,我相信这些姓氏一出来,殿下也明白是哪些家族了。” 萧竹皱了皱眉,道:“怎么有萧家的人,是皇族的吗?” “是,这八大家族都是名门望族。” “萧家是谁在元老院?” “萧家三老爷子——也就是你三叔亲王萧宇,萧家第四分支的掌舵人——萧齐文,萧家的当代第一女流,同时也是您的远房姑姑——萧荷萍,最后还有两个人倒是没什么名气,叫萧作和萧侯。” 萧竹苦笑道:“这我还怎么帮忙啊,都是我自己人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太子殿下是现在的皇族第一脉,这些旁支的人可不是,这时如果说他们有篡夺皇权的想法,会发生什么呢?” “教主的意思,是想我以莫须有的罪名——收拾掉这些人?” “哪里要那么麻烦,殿下的机甲不是还在实验阶段吗,把这些人的小辈送几个过去,然后整死在机甲里不就行了,到时候他们要是给您找麻烦,您再杀,就算他们忍着,也能为我争取时间去布控,一举两得啊。” 萧竹惊讶地看着曹无衍,说道:“曹教主您是真的心狠手辣,这种极其痛苦的手段你也想得到?” 曹无衍笑道:“很痛苦吗,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这些家伙曾经喝着美酒吃着美食搂着美女下着决定,而他们肆无忌惮的勇气是我必须为他们背锅,并且帮他们执行,这是他们加诸于我的痛苦。” 萧竹叹息道:“实在不行这样好了,你多给我派几个人,我给他们安排到机甲的实验组,然后我再想办法把那几个分支的小辈骗到机甲里,剩下的全看天意,怎么样?” 曹无衍思索片刻,起身说道:“也行,至于其他几个家族倒是不需要太子您亲自出手了,这些人曹某会自己解决。”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曹教主若是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我萧竹尽力帮忙,只要曹教主能拿出我要的筹码。” 曹无衍笑道:“太子殿下这么说了,那曹某我可得多找找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说完,曹无衍起身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殿下随我回上面用膳吧。” “好。” 第1章 红枫 第三幕 太玄(下) 曹无衍的晚餐依旧朴素,但也不至于只是些馒头咸菜,一碗白粥,一碟青菜,还有一枚鸡蛋,萧竹也是差不多,不过多出了一碟豆腐。 饭后两人没再进书房,曹无衍唤来两名小厮陪萧竹在山上散步,自己则拿着《阳阳礼书》在屋舍内研究。 对于萧竹而言,这其实算是一种难得的清闲,而此时的曹无衍,却是有些无奈。 一直侍立其侧的侍从此时已经坐在曹无衍对面,灯光照映出的脸庞与曹无衍有些相似。 “父亲,太子殿下这次来,像是有目的的吗?”此人正是曹无衍的独子曹昀。 与人到中年不得已的曹无衍相比,曹昀就显得更加精干,眉宇间也多了一丝英气,但却不知为何一直耷拉着眼,显得有些无神。 曹无衍说道:“有,而且是做足了准备,这家伙阴险得很,看似都说了,实则绕开了所有问题的核心,跟他的皇帝老子一模一样。” “那我们——还要与之合作吗?” “合作?这小子哪里有合作的意思,”曹无衍翻看着《阳阳礼书》,“他和萧何都是一样的,说是合作,其实他根本不需要照做,而我们必须把东西拱手奉上。” “为什么?” “因为他们清楚自己的位置,也清楚我的位置,同样都在明处,位置就显得更重要了,他是太子,他有嚣张的资本、有装糊涂的资本、有让我们不得不多摆一些东西到明面上的资本,他甚至有让我们人头落地的资本。” 曹昀摇头道:“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曹无衍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阴阳礼书》,“今天我得知他提前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我的目的也很简单,试探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在地下世界的布局,试探他对待玄教的态度,还有他对我的态度,所以我提出了影兵器和我对地下世界机甲事业的看法,提出了玄教教义和元老院,提出了我想反抗元老院的事实,甚至告诉他我们曾经打算扶持三皇子。” “那他的反应呢?” “非常的糟糕,我看不透,他太跳脱了,一直在装糊涂,他说的话里很多都是实话,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些,因为他知道我无法验证一些话的真伪。” “那么父亲您说的都是真话吗?” “是真的,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全说真话,我能从萧竹那里得到的真话只会更少,我只有全盘托出,我才能有最大的可能得到我想要的情报,一旦被他知道我有假话,那么我现在在萧竹那里得到的真话也会变成假话。” “他萧竹真有那么神?” “我不知道,但是他父亲就是有那么神,打死我都不相信萧何是偶然发现电力的,这家伙二十岁就开始研究技术,当年朝臣各种阻止他的研究,但还是让萧何那家伙拿出了机甲,你知道从电力被发现到机甲面世一共经历了多少年吗?” 曹无衍接着说:“十年前,萧何的计划不被朝臣看好,电力也被妖魔化,而萧何从此沉迷酒精,你以为真的有那么简单?我呸,萧何隐忍了足足十年,看似挥霍在酒水上的黄金实则投入到了电力上,这就是他萧何的恐怖之处,而萧竹绝不会逊色于萧何。” “但是萧何并不希望成为皇帝,不是吗?当年萧何还是被抓回去硬推上帝位的。” “确实,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你忘记了一点,这个皇帝之位对于萧何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曹无衍放下书本,“对于萧何而言,不做皇帝,他就是亲王,他是萧相的二弟,当时的三皇子萧宇没有任何能力,他的权力足以让他在不受到约束的前提下敛财继续研究电力,但是现在他当上了皇帝,他正在难受的是什么,是他必须卯时起酉时戌时息,他现在连出宫都要与三堂商议,再等上个七日,对那时的他而言,亲王的位置已经够了,而皇帝的位置,对他而言只是多了限制。” “那他为什么不干脆直接传位,或者直接禅让给当时的萧宇?”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为什么我敢断定他萧何不像表面看上去的简单,平帝驾崩后,他一上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排除朝廷的内鬼,包括我们玄教派进去的,还有十四国和其他民间组织的,全部被他清算,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从朝廷开始,逐渐改变了大乾的一切,而他最重点照顾的,就是我们玄教。” 曹无衍站起来接着说:“他在过去伪装成对政治完全不关心,但是他早就做好了改变整个世界格局的准备,从宗教入手,通过改变玄教,从而改变整个南陆,而后再影响北陆,他甚至已经改变了元老院的部分格局,从清洗内部朝臣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对各大势力布局。” 曹昀问道:“何以见得?” “萧宇就是证明,萧宇作为萧何的亲弟弟,却从没在元老院做出过符合萧何利益的决定,这太不寻常了,所以他很可能就是萧何安排进元老院的,而我与萧竹做那个交易,就是为了试探,试探萧宇到底是不是萧何安排进来的,如果是,那么这无疑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造成巨大阻碍。” “但是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不需要依靠元老院,而且我们计划的前几步就能彻底解决掉元老院。” “所以我没打算现在铲除掉元老院,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我们的计划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时间,从时间上来算,我们有十年,但是我们最关键的是第一年,我们必须撑过第一年,而如果萧宇是萧何的人,那么我们只要六个月就会被击溃。”曹无衍说着,起身来到门边。 这位中年人少见地露出了一丝哀伤:“子辛,我只剩五年可活,可能还不到五年,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铺路,你空有皇运,却无皇气,这是凶兆,但是你可以逆天改命,因为你是我曹无衍的儿子,我也明白你的志向不在玄教,所以我将你送进政堂,让你参悟政治,为的就是你能在继承我的位置之后,完成你的志愿。” “明白了,父亲,为了太玄,为了曹氏,不过父亲,我还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 “我需要一封推荐信,我已经完成了政堂的学业,是大师级甲等的毕业生,我希望能入学军堂,在三年内完成学业。” 曹无衍惊喜道:“不错,不愧是我曹无衍的儿子,好,不就是封推荐信吗,我现在就给你写。” “父亲,我们真的——一定要背叛大乾吗?”曹昀突然问道。 曹无衍刚取出一张纸,整个人突然僵住。 “父亲,我们的目标,只是不想屈居人下,不想被人束缚,我们完全可以向大乾讨一块封地,大乾有很多不想管的城市,我们可以成为这些城市的王,只是做一个王族的话,我们有更多的方法,也不用付出太大的代价,我们与大乾没有仇恨,我们没有与大乾作对的必要。” “太晚了,”曹无衍摇头道,“我们和大乾没有仇恨,但是我们与萧氏有仇恨,大乾本应属于曹氏,我们只是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过去我们受制于各种原因没有付出行动,但是如今大乾有了电,这反而成为了我们的机会,世界在发生变化,我们如果错过了,至少还有两百年才能再次遇到,而那时能否再出现你这样的人,我不知道。” “明白了,”曹昀说着接过曹无衍递来的信,起身走向门口,推开房门,月光洒进屋舍,曹无衍翻开《阴阳礼书》。 已经快到时间了,你到山下去拿一个黑龟壳和八枚古铜钱,再取六根短香,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叫萧竹进来。 “是。” 亥时,月亮即将挂上半空,夜空中布满繁星。 屋舍内,曹无衍与萧竹对坐着,曹昀一身黑衣低头立于屋舍暗处,曹、萧二人中间的桌上,三支短香插在香炉上,每当香灰即将落下,曹无衍就会用纸接住。 “萧殿下,玄教的占卜有些麻烦,我现在做的还是准备,稍后你需要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而我会用香灰将你的名字盖住,你再亲自将香灰和古铜币一同倒入龟壳中,我会用火烤制龟壳之后再交给你,你需要将里面的八个铜钱全部摇出来,一次最多摇出来两枚,我会记录,八个铜钱全部摇出来一次算一回,摇完三回算结束,你摇之前我会再点三根香,最后我用纸接住香灰,你对着这堆香灰用力吹一次,然后我会将占卜结果告诉你,在我说完结果之前你不可说话,否则就不作数了,明白吗?” 萧竹点头道:“明白了,开始吧。” 说完,萧竹接过曹无衍递来的纸币,开始书写自己的名字。 曹无衍继续接香灰,不多时,三柱香燃尽,曹无衍将香灰倒在萧竹写好名字的纸上,递过八枚铜板示意萧竹将铜板放在香灰上,而自己则开始烤制龟壳,不多时,龟壳各处温度均匀,萧竹按照指示倒入香灰和铜板,曹无衍又点燃三柱香。 萧竹开始晃动龟壳,第一次便有两枚铜板落下。 “一运,双阳同出。”曹无衍做好记录,示意萧竹继续。 “二运,先阴后阳。”“三运,阴。”“四运,先阳后阴。”“五运,阴,天运如此,萧殿下还请亲自将铜币塞回龟壳。”曹无衍说着,仍不忘接住一旁三柱香的香灰。 “一运,先阳后阴。”“二运,阳。”“三运,先阴后阳。”“四运,双阴同出。”“五运,阳,地运如此。” “一运,双阴同出。”“二运,先阳后阴。”“三运,阴。”“四运,阴。”“五运,阴。”“六运,阳,人运如此,太子殿下还请稍等片刻。” 曹无衍说完,将第二张带着香灰的纸送到萧竹面前,萧竹用力一吹,大量香灰飘到曹无衍记录的纸上,少量则还留在面前的纸上。 做完这些,萧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他这才注意到,明明是寒冬的深夜,自己却出了一身大汗。 曹无衍看着记录的结果和香灰的分布,不时又起身去往屋外看向星辰,如此反复。 约莫一刻钟后,曹无衍坐下,叹道:“萧殿下,原谅在下才疏学浅,实在难以看懂这当中有何玄机。” “啊?” 曹无衍此时也是满头大汗,他叹道:“要说曹某活到现在,为数百人占卜过,下至乞丐上至皇帝,却从未看到如此混乱的卦象。” “如何说道?” “玄教的算法,讲究人地天三运加身,透过钱币阴阳投影出人生起落,而香灰的作用是承载人之气,以印证卦象的有效与否,萧殿下您的三个卦象中,天运与地运都很好,是阴阳平衡,天运地运加持有度,这种一看便是长寿命,只是会有磨难,但是三运之中,人运才是最重要的,而殿下的人运太过诡异了,我从未见过,也没有过记载。” 萧竹皱眉,说道:“曹教主,这不对吧,我怎么感觉你是看出来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啊。” 曹无衍笑道:“太子殿下您可太有想象力了,曹某要是想骗你,我随便瞎编点什么就行了,反正你也搞不明白,曹某在这件事上没有骗你的必要,不过如果一定要说什么的话,殿下的命数可以用两个字概括。” “哪两个字?” “长生!” “为什么?” 曹无衍捏起两枚铜币,说道:“太子殿下的地运和天运的最后出来的铜币都是先阴后阳,这是长生之相,不过有个缺点,殿下的人运最后两枚铜币都是阴面,这说明殿下的晚年与前半生相比颇为不幸,不过具体怎么体现,这就是曹某算不出来的了。” 萧竹苦笑道:“长生,却又晚年不幸,怎么感觉有点可悲啊。” 曹无衍摇头道:“占卜本就不能作为了解命运的手段,说实话这种东西我自己都不信,殿下不必当真,人生是属于自己的,不是属于占卜的铜币的。” “有道理,”萧竹说着站起身,“那在下就不奉陪了,教主您派个人护送我下山吧,我觉得一直待在暗处的那位就很合适。” “子辛,既然被注意到了,那你就出来吧。”曹无衍看向暗处,曹昀已从阴影处走出。 曹昀来到二人面前,弯腰作揖:“草民曹昀,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唤我子辛便可。” 萧竹说道:“现在是草民,以后可就不见得了,你是叫曹昀对吧,我们算平辈,据你父亲所说,你是问天堂政堂大师级甲等的学员对吧?” “在下已经毕业了,准备明年继续攻读军堂。” “军堂?”萧竹疑惑道:“曹昀公子难道不是应该以玄教教主为目标吗,为什么要攻读军堂的课程?” “在下不才,在政堂学了数年,对于南北两陆的战争颇有些兴趣,但是又有些军事方面的事情不懂,所以想攻读一下军堂的课程。” 萧竹想了想,笑道:“那这岂不是有些浪费,不如曹公子听我一句劝,去史堂攻读史学,史堂也有讲南北战争,而且对于在政堂课程上已经出类拔萃的曹公子而言,进修史学不是更好吗?” 曹昀无奈地看向曹无衍,而曹无衍则一直板着脸,曹昀只好无奈道:“谢过太子殿下的好意,但是这史堂的名额,现在怕是有些来不及了。” 萧竹一只手搭在曹昀肩上:“这算什么,我好歹也是太子,大不了我之后去跟史堂的先生说一下,这个名额又不是不能扩充一下。” “这……多多少少有点不好吧。” “这有什么,只是一个名额而已,反正史堂的教室很宽敞,加一套桌椅的事情罢了,而且你这样的学生,我相信史堂的老师会很欢迎你的。” “这……” “哈哈哈,太子殿下您就别逗他了,”曹无衍笑道,“子辛不喜欢搞这一套,既然他喜欢军事,就让他在军堂待个三年吧。” 萧竹放下搭在曹昀肩上的手,说道:“那我也就不强求了,不过如果以后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枫宫找我,大乾以内的事情我都能帮上忙,大乾以外的我也能多多少少说上点话。” 萧竹说着走向屋舍外。 曹无衍推了曹昀一把,曹昀会意后连忙跟上萧竹:“太子殿下,夜路黑,我送你一下。” 萧竹没有作声,曹昀就这么跟在萧竹身后,不多时,两人已经走到山腰祭坛。 此时的月光还高挂在天穹的最高处,月光洒下,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投在石阶上,石阶上的雪被玄云观祭坛的专人进行清扫,但现在已经有雪花在慢慢落下。 萧竹突然扭头看向曹昀:“曹昀,你老实跟我说,为什么你想学军事。” 曹昀瞬间呆住,看着萧竹,问道:“殿下何来此问?” “你跟你父亲不一样,你不擅长藏心事,但是你还年轻,你有机会摆脱过去,你到底为什么想学军事,这种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希望跟我有关系,你其实也不适合学军事,你也不适合学政治和历史,真正适合学政治的人是考不到大师级甲等的。” “太子殿下,”曹昀弯腰鞠躬道:“我会好好思考您的问题,但是太子殿下,你不可能干预每一个人的道路,我没别的本事,但是我想走好自己的路,仅此而已。” “行吧,”萧竹扭头继续朝着山下走去,“不必再送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也该回去了,不出意外的话,曹教主应该还在山上等你。” “那在下就不远送了。” 萧竹没有回应,只是一直走下去。 第1章 红枫 间幕 舞卿 子时二刻,雪花飘荡在坤城上空,家家灯火皆已熄灭,这时萧竹方才回到枫宫门口,正思考着要不要翻墙进去,刘煜却推开门走了出来。 刘煜见是萧竹,赶忙问道:“殿下,您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玄云观那边的事情太多了,费了点时间,那么晚了,你出来干嘛?” “前几个时辰有个姑娘来枫宫说要找您,我说了您没空,她就说她子时三刻还会再来,我就想着我要不要出来守着。” 萧竹思索道:“姑娘?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跟哪位姑娘结缘到半夜来找我的程度,孟羽,你能不能描述一下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子。” “那姑娘一直戴着面纱,很模糊,但是她的眼睛很有特色,好像是天生异瞳,一红一棕,而且右眼的眼角还有颗泪痣,除此之外就是一身黑衣。” “想不到你看的还挺仔细,莫非是你已经被这狐媚子迷了眼了?” “哎,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在酒店当伙计的,没点记性和眼力怎么行?” “也是,”萧竹点头道,“我知道那是谁了,你放心,她今天不会再来了,快去为我烧热水,我要沐浴,累死我了。” “好的。”刘煜连忙跑进枫宫深处,而萧竹则径直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推开房门,萧竹的房间分为三个部分,以屏风间隔,入门的前厅首先看到一扇画着盘龙卧虎的屏风,两侧摆着高三尺的花瓶,其中各插着一簇秋海棠,绕过屏风便是中厅,能看到一张圆桌,一侧的墙边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摆着三把长刀和一把短刀,另一侧的墙上挂着挂画,而与深处相隔的屏风上画着一棵梅花树,绕过这一扇屏风,便是内厅,这里摆着萧竹的睡床。 这便是萧竹的住处,简单而美观,主要体现出一个宽敞。不多时,刘煜带着下人将一个大浴桶抬到中厅的圆桌旁,浴桶中飘出热气和淡淡的药香。 下人退出了房间,刘煜捧着叠好的白色浴巾和白色睡袍,弯腰道:“太子殿下还请沐浴更衣。” “把东西放到桌上,你也出去,带着下人去休息,明天早上再来收浴桶和倒水。”萧竹说着褪下衣服,只穿着一条里裤便跳入浴桶。 “是。”刘煜说着退了出去,不忘把门带上。 关门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了一圈,屋子里只有水声,但是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一个女人从内厅走出来,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看着浴桶中的萧竹。 萧竹看都没看女人,闭着眼骂道:“秦舞卿你真牛,这样都能让你混进来。” 秦舞卿笑呵呵道:“难得太子殿下夸奖,小女子受宠若惊,不过这枫宫的守卫确实厉害,不过还好我是个机灵的女孩儿,不然我还真不好进来。” “所以你是来干嘛的,这里可是太子府,一介花楼女子来这里,要是被人知道了,对你我可都不好。” “哎呀呀,太子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玩腻了人家就不让我进屋了?”秦舞卿说着,声音略显慵懒,人已经来到浴桶旁,一只手按在浴桶边上,看着萧竹浸泡在水中的身体。 萧竹也不客气,伸出一只手将秦舞卿按在浴桶边上的手抓住,直接一把扯向自己。 “啊呀!”秦舞卿惊呼一声,被萧竹拉进浴桶,浴桶不算很大,但刚好能塞下两人。 秦舞卿在水中捶打着萧竹的胸口:“混账!流氓!登徒子!” “开什么玩笑,这是我的房间,你进来了就算是我的了,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你要是不从,明天你的人头就会被挂在城门上,陪你的还会有你们花月楼的数十个妹妹和几个老鸨。” 秦舞卿听罢,也不顾现在全身几乎都泡在水里,贴向萧竹的脸,凶狠地说道:“姓萧的我警告你,你杀了我无所谓,但你要是敢动她们,我做鬼也要来缠着你。” 说完,她起身翻出浴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转过头不看萧竹。 萧竹抓起毛巾抹了把脸,无奈道:“同样是给你一口饭吃,你怎么就从没听过我的话,我给你的钱也不少啊,而且我还不要你工作八九个时辰,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我这枫宫的职位呢。” “老娘的命是阿妈给的,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所以对我而言她就是我的母亲,但是你不一样,你只是觉得我是一个有趣的玩具,甚至不觉得我是一个女人,对吧,萧竹!” 秦舞卿说着,不由自主地面向萧竹,直到最后两个字时,她死死地盯着萧竹。 萧竹无奈道:“秦舞卿,你错了,我必须告诉你,你不是玩具,你在我的眼里确实不是女人,你只是一个小女孩,所以我才会给你选择,以我的性格,你应该知道我会做什么,我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我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我或许没有足够的能力,但是我能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用于我的目的,所以我是太子而比我更有能力的萧旗不是。” “你什么意思,”秦舞卿起身道,“现在你还几乎赤裸地躺在水里,而我只要三步就能拔出你的刀,我有把握在你的下人过来之前干掉你并且跑路,而且我保证我不会留下痕迹,我让你白死!” “那你倒是试试看啊,”萧竹伸长脖子,“我萧竹赌一千两黄金,你不敢,你也做不到,因为是你,你到现在还做不到脱离我,我要是死了,你是最难过的。” “那年你还不是花月楼的花魁,只是一个被捡回来的陪酒女,你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过去,连名字都没有,是我把你带到我身边,我教你吟诗作画,弹琴作曲,教你剑术,给你找最好的老师教你刺杀技,老子在你身上投了万两黄金,就是因为你是个女人,我把你培养成我身边最好的女人,把你培养成我最锋利的剑,是你不愿意跟在我身边,偏偏要用秦舞卿这个名字回到花月楼,继续做那个陪酒女。” 萧竹接着说:“是我不重视你吗?是你自己不重视你自己,你有最好的底子,却要走这种道路,你以为你的故事很凄美吗?我呸!” “萧竹你……” “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我知道你找我干嘛,花月楼没钱了,你这个花魁被人盯上,他们得不到你就选择报复,然后你杀了人,他们就选择找花月楼的麻烦,是这样没错吧。” 秦舞卿点头:“嗯。” “你以为你离开了我就行了,实际上你根本没有,你做的事情是做给我看的,你也知道我会派人去花月楼帮你,这些你对了,但是你还是错了,老子是萧竹,盯着你只是防止你害人,你死不死跟我已经没关系了。” “我死不死什么的无所谓,”秦舞卿扑通一声直接跪下,眼眶也泛红了,“我不想阿妈死,我不希望花月楼的姐妹们因我而死,但是我现在只是一个陪酒女,说好点也只是一个平民花魁,我没有能力去反抗,但是你有,只要你帮我,我就回来为你做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能怎么帮你,你要我怎么帮你?”萧竹问道,“帮完你之后要不了几天,‘平日号称不近女色的大乾太子为了花月楼花魁而不惜对着百姓大打出手’这样的新闻就能遍布整个大乾,一个月内传遍整个南陆,两个月就够传到北陆啦。” 秦舞卿没有抬头,她带着哭腔说道:“我不管,你说过,只要我还有做你的剑的资格,你就还是会成为我的伞,我还有价值,我还能帮你杀人,帮你处理垃圾,帮你……” “抬头,”秦舞卿说话间,萧竹已经离开浴桶,抓起一旁干净的睡袍披在身上,蹲在秦舞卿的面前,像抚摸一只小猫一样抚摸着对方的脸,“你说你还有资格当我的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离开我有六七年了吧,你的武艺一点都没有退步吗,你每天要喝多少酒,你的身体被酒精侵蚀到了什么程度,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不会再花几年的时间去培养一把生锈过的剑,更何况我已经有一面能用的盾了。” 秦舞卿用力咬了咬牙,说道:“给我布置任务,像以前一样给我布置任务,我过去为你刺杀敌人,现在我也可以,只要我还能做到这一点,我就还能证明我的价值。” “然后呢,你证明了你有价值我就得帮你,凭什么,我又不一定需要你的价值。” “不,你需要的,”秦舞卿说道:“因为你是萧竹,我清楚你是什么人,你跟你的父亲一样都是暴君,这才是你能被选为太子的真正原因,你跟历史上的暴君没有本质区别,你只是比他们聪明,那群蠢材只顾及眼前的利益,而你不同,你是在为自己铺路,为了这条路,你会毫不犹豫的碾碎阻碍你的每一个障碍,所以你需要剑,需要我这样锋利的剑。” “可是你生锈了,证据就是杀完人还留下了痕迹,你过去从未有过这样的错误,你已经忘记了我教你的东西。” “那我就向你证明,我现在已经把自己打磨好了,我能回到巅峰,我能继续做你的剑,你可以用一切方法测试我。” 秦舞卿说完,萧竹叹了一口气,他转身进入内厅,拿着一幅画像回到秦舞卿身前,将画像扔在对方面前,同时落下的还有一把半尺长的刀。 “这个人是辽国的一个商人,他垄断了老子原本玩得好好的北陆烟草交易,你有十日时间去干掉他,你也只有这点时间去做事,事成之后,我会到花月楼帮你处理事情,另外你的刀我一直给你保存着,但是你要自己去磨刀,把刀磨锋利算是你的必修课,现在开始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我对你考验。” “事成之后,你会怎么帮我?” “做好你的事,完成我给你的任务,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的手段,你现在还没有得到当我的剑的资格,你现在和外面上万万人一样,在我的眼里连一条狗都不算,所以你要先证明你有能力有忠心,这样你才能算是当上了我的狗,然后再证明你有锋利的牙齿,以此证明你是一把合格的剑。”萧竹说完转身再次往内厅走去。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愿意帮我照顾花月楼的人吗?”秦舞卿看着萧竹的背影,问道。 “怎么,还没开始就已经考虑失败了是吗,那你是真的退步了,”萧竹说完,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她们之中有人运气好,一不小心活了下来,说不定就会有一两个人能代替你的位置,那我也许会大发慈悲庇护一下其他人。” 秦舞卿没有再说话,推开门离开了萧竹的寝宫。 第1章 红枫 第四幕 独孤(上) 嘉瑞七年,十一月二十九。辽汉边界处,有一孤城,常住人口不过五万,每月却有数十万的流动量。 辽国的存在,成为了南北两陆的主要贸易纽带,南陆的丝绸、布匹、粮食经过这里流向北陆,而北陆的烟草、野味、烈酒也通过这里流向南陆各国。 辽国邺城,位于辽国与大汉国的边境上,从邺城后门离开就算进了大汉的地界,从后门进就算进了辽国,这里是北陆货物流向南陆的重要商道站点之一,每年有价值上百万白银的北陆货物从这里经过。 城市整体划分为三个部分,从内到外共分十五层,内三层为常住居民的住所和坊市,外围两层驻扎着军队,而夹在之间的十层,不是住店酒楼便是交易集市。 这是专门为了交易而存在的城市,城中皆为商人,也只有商人会来到这里,这座城市方圆数十里都不适合耕种,从商是这里唯一的生存手段。 邺城城主府,位于内三层居民区的西北角,萧竹此时就站在城主府的大门口,刘煜背着一个木箱,牵着两匹马站在一旁。 邺城的情况与其他城市不同,南陆的城市,都是由所属的国家朝廷直接派遣官吏班子进行管理,按照大乾律法,由一个督使和两个记官组成的班子到达城市之后再从当地选出辅佐自己的下属,对于边境的城市,还会多派一个军记,专门与地方军队沟通并起到监督作用。 而邺城不同,邺城属于辽国,但是相对独立,城主自己收税却不用上交给辽国朝廷,军队虽然还是对辽国王室负责,但是却无需受到邺城城主及邺城地方官吏的制约。 邺城的特殊,若要有个原因,就得提到城主的特殊,辽国储君——独孤宇。 萧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来找独孤宇,或者说,是来找影兵器的线索。 城主府的大门打开,出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妇人见是萧竹,连忙弯腰就要拜下去。 萧竹连忙托住对方的肩膀,说道:“梁姨,咱都是老熟人了,您见我就没必要拜了吧。” “礼数还是少不得的,”梁姨没有再拜下去,对着萧竹笑道,“太子殿下来邺城怎么也不先说一声,我家少主也好接待一下您啊。” 萧竹笑道:“算了,每次宇设宴都非要和我喝一整个晚上,喝完第二天一天都得头疼,我这次来是有要紧事,梁姨您先让我进去找宇吧。” 梁姨叹道:“害,那快进来啊,后面这个是……你的马夫?” “啊不,这位是我的书童,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你叫你们家马夫出来帮他把马牵到马房吧,这小伙子还得跟着我。” “哦,好。” 两人随着梁姨踏入城主府,一直来到后方,一处占据了整个城主府四分之一面积的马场,马场的一侧立着一排靶子,另一边,一个身高六尺有余的精壮青年拉开一张几乎与他等高的大弓,十息之间,汉子的手臂大开大合,弓弦拉满又弹回,随着箭矢破空的声音响起,其中五个靶子的中心各多了一个洞口。 “好!”萧竹见状连连鼓掌,“半年不见,宇兄的弓术又有提升了,看来是又下苦功夫了啊。” 独孤宇放下弓,见来人是萧竹,笑道:“萧竹,你怎么来了?” “怎么,弟弟我还不能来了?” 独孤宇苦笑道:“来是好事,但是你每回来都要拿走点我好不容易搞到的北陆货,跟个打家劫舍的一样。” “哥哥这是什么话,咱们都是好兄弟啊,兄弟之间不应该好好分享吗,再说了,我这次可是带着好消息来的。”萧竹说着,走向独孤宇。 “什么好消息?” “你还记得四年前那个独占了烟草商路的吕央吗,他死了,哈哈哈。” 独孤宇听罢,笑道:“那确实是个好消息,但烟草这条路,好像是萧竹你的利润占大头吧。” “宇兄你这是什么话,我拿六分利是我辛辛苦苦才把烟草运到南陆各国,宇兄你拿烟草再辛苦,把你辽国王室的身份在辽国和北陆一亮,这烟草对你而言不是手到擒来?” “那你是怎么确定这吕央已经死了的?” “前些日子,大概二十六的时候,我的探子就知道了,我这不立刻就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了吗?”萧竹说着,从衣服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独孤宇。 独孤宇拆开信,念出信上的内容:“十一月二十五,亥时一刻,吕央于辽国鲁城一旅店内被发现死于刀伤,身中三刀,一刀脖颈,一刀心脏,一刀左肺,现尸体已被转移至殷国,吕家正在极力掩盖吕央死亡的事实。” 独孤宇收好信,盯着萧竹问道:“是不是你的人干的?” 萧竹摆摆手,扭过头道:“那这得看怎么定义你话里这个‘我的人’了,咱们摘星阁的产业那么大了,旗下数十万人,我怎么知道是不是这里面的人干的,这些可都算是我的人,当然了,也算是你的人。” 独孤宇双手握住萧竹的头,将对方的头强行扭了回来,盯着对方的眼睛:“萧竹,你最好实话实说,吕央的死改变了很多,这几年吕家的扩张已经对我辽国的上层产生影响了,他的死带来的影响远比你想象的大,而他的死因关系到的问题很严重。” 萧竹拍开独孤宇的手,说道:“如果是跟我有关,那我会笑着给你炫耀我的手下有多厉害,但是这次真的跟我没有太大关系,因为我的人去晚了一步。” “当真?刚好比你派去的人快了一步,有那么巧吗?” “当真,”萧竹又掏出一叠巴掌大的卡片,递给独孤宇,“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对方似乎不知道吕央的行踪,以为我派去的人是同行,就一路跟踪我的人,然后抢先一步杀了吕央。” 独孤宇接过卡片,问道:“你的人做事会那么不小心吗?” “当然不是了,”萧竹微笑道:“我手下的那个姑娘机灵得很,她知道对方也是杀吕央的,故意把自己的成果放了出去,玩了一手借刀杀人,她那几天的记录都在这些纸上了,你看了就明白了。” “十一月二十二,抵达辽国北边境莫北关,确认吕央已经沿商道前往塞北。”、 “十一月二十三,抵达塞北城,在吕央住店隔壁住下,花费十两银子,在塞北打探消息时疑似被跟踪,等待时机。” “十一月二十四,使用辽国内部势力家臣身份与跟踪者接触,假装无意透露吕央住店地址。申时,吕央车队出城,尾随者除我约有二十人,全部不知来处。” “十一月二十五,抵达辽与北唐边境鲁城,吕央转换身份为南唐国商人,入住马府。住店旅馆,花费十两半银子,同旅馆有七人疑似同为刺杀吕央者。” “十一月二十五,卯时,已确定吕央在马府的住房。午时,已将位置透露给其他刺客。酉时,前往马府西南侧观望,准备动手。亥时,目击十七人闯入吕央住处,十七人离开后前往确认吕央死亡,确认无其他人目击。” “十一月二十六,辰时,吕央尸体被发现,疑似将秘密运回吕家。” 独孤宇看完,问道:“属实吗,十七个人冲进去,只中了三刀,你的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果她有问题,绝不会让你看出问题,而且她要是有问题,你绝对看不到问题。” 独孤宇将信和卡片递还给萧竹,拾起大弓,转身朝着马场外走去。 萧竹紧随其后,说道:“我没有必要骗你,这样对我没有好处,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不喜欢别人骗你,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喜欢把事情挑明了再说话。” 独孤宇停下脚步,说道:“吕央的烟草生意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垄断北陆烟草是一回事,他还往辽国运了一批更禁忌的东西——黑纹铁,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影兵器,是吗?黑纹铁无论是做武器和用具都不行,唯一的用处就是制造影兵器,而且是制造影兵器最重要的一环。” 独孤宇点头道:“对,而且你知道他运来多少吨黑纹铁吗?按他这几年上报的关税数据来看,他卖出的烟草只有一百多万担,但是他运进来的烟草却是一百二十万担,这里面多出来的,全都是黑纹铁。” “他一个商人,要黑纹铁干什么,而且南陆能造出影兵器的能有几个人,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他能卖给谁?” “这就是问题,”独孤宇说道,“我们不知道他把黑纹铁卖给了谁,所以我们一直在追查他的财产来源。试图寻找这些黑纹铁的流向,但是现在他死了,很多方向的线索就断了,我们跟丢了。” 独孤宇说完,摇了摇头,转身走到萧竹面前,按住萧竹的肩膀,问道:“萧竹,我再问你一次,你对吕央起杀心只是因为烟草商路的问题,你根本不知道黑纹铁,没错吧?” 萧竹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拍开对方的手,说道:“如果我知道这家伙有黑纹铁的路子,我是最不希望他死的人,你没必要怀疑我,你也不应该怀疑我,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你应该是知道的,我萧竹对影兵器的态度比你们辽国所有人都要小心,就像我这次来,也是跟影兵器有关,我需要所有已知的影兵器名录,我相信你有的。” “你这是在触及我们辽国的逆鳞,你想要什么我都有可能给你,唯独影兵器的事情,免谈。”独孤宇说罢,恶狠狠地盯着萧竹。 独孤宇比萧竹高了足足半个头,此时太阳才完全升起,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两个青年就像一头熊和一只狮子在对视,而刘煜就像一只无辜的小兽站在一旁。 萧竹率先开口:“独孤宇,你别忘了,你在我眼里终究只是一个臣子,况且我这是为你好,你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帮你调查吕央,我的人能找到吕央,那就也能找出吕央背后的人。” “对,我是臣子,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谁不知道呢,你是未来的皇帝,我是未来的辽国侯,我是你臣子,但是你别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况且你现在还不是皇帝,你只是个太子。” “你是我们摘星阁的自己人,我还不想跟你撕破脸,我可以付出一些代价,只要你能提供名录,条件随便你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独孤宇沉默了良久,他就这么一直盯着萧竹的眼睛,终于,他还是松了口:“行,不过我可先说好,我的条件你可没那么容易实现。” 萧竹笑道:“整个南陆就没有多少事情是我做不到的。” “我要你帮北陆拓跋氏平定宇文昌的叛乱,就用你引以为傲的机甲,只要你能做到,并且证明,我就把名录给你。” 萧竹皱了皱眉,无奈道:“宇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还以为你会趁机找我索要机甲的设计图和核心技术,这一点我说不定都能给你,但是去北陆干掉宇文昌,还是用机甲,你这未免太难为我了吧。” 独孤宇笑道:“我的理由很简单,你想要影兵器的名单,我不希望影兵器存在,我们的本质目的其实是一样的,就是控制影兵器,你把宇文昌这个能搞出影兵器的家伙做掉,我给你影兵器的名录,这样我也能给我父亲一个交代。” “真要是等我干掉了宇文昌,你的名录对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好吗,我就是为了干掉宇文昌才要从你这搞影兵器名录的。”萧竹说着,一只手揉搓着太阳穴,无奈地对着刘煜招了招手。 刘煜立即领会了萧竹的意思,放下木箱,只见木箱里堆满了书卷,好在刘煜力气足,这一卷书放在一般书童身上,怕是人都走不动道。 “这是殿下从玄教那里顺……啊不,交易来的影兵器名录,殿下原本希望可以通过独孤阁下手里的那份影兵器名录来确认这份名录的真实性,这有利于我们与玄教合作的剿灭宇文昌部队的计划。” 独孤宇没有看刘煜,冷哼道:“还真不像你啊,居然会跑去跟玄教合作。” “因为玄教可以帮我省钱,这是很现实的问题,”萧竹说着,从木箱里拿起一本书,“玄教承诺会出人卧底北陆,为宇文昌提供错误的机甲情报,而我会派人带着机甲部队与狼主合作,这个消息也会被传到宇文昌那里,届时宇文昌必然按捺不住,想证明影兵器的强大,但是他要面对的是远超情报描述的强大机甲,我的机甲部队就可以将宇文昌的军队一举歼灭。” “你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你的机甲对上第一序列之下的影兵器都是无所畏惧的,跟玄教的合作反而会限制你的作为。” 萧竹说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但是我们不敢赌,我怎么知道宇文昌有没有第一序列的影兵器,而且我是有过打算的,这是我们跟狼主合作的最好机会,错过了这次,南北的关系将再次错过缓和的机会,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是一朝太子,我希望我的国家能身处和平,所以我联合你们建立摘星阁,而我现在希望能够联合南北两陆,在北陆创造一个和平的时代。” “这是不可能的,”独孤宇摇头道,“北陆不可能和平,战争是北陆人骨子里的信仰,所以我们独孤家才会来到南陆,你想让北陆结束战争,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北陆人屠杀干净。” 萧竹摇摇头,笑道:“可是你们独孤家已经厌倦了战争了不是吗,北陆连年争战的原因很简单,粮食不够,北陆只有草,淮州大森林的粮食无法支撑北陆的粮食需求,所以你们打仗,强者击败弱者得到粮食和奴隶就能继续存在,弱者只有被毁灭或者自我毁灭的道路,就是这样的环境才导致北陆的乱世一直持续到现在。” 独孤宇陷入了沉思,萧竹说的没错,北陆连年征战的根本原因就是粮食不足,北陆不是没有土地和水源,淮州一片大森林摆在那里,但就是无法支撑北陆人的需求,洛州的大地没多少地方可以种植水稻,淮洲的土地虽然适合,但是淮州的树难以砍伐,无法形成大面的稻田,畜牧和打猎成了北陆人主要的食物来源。这样的环境造就了北陆人难以凝聚到一起,只能形成松散的部落,千年前的北陆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经历了数百年的兼并和称霸战争,最终被那群带着第一序列影兵器的人强行安定,逐渐汇聚成现在的九大旗。 由此可见,想要结束北陆的混乱其实很简单,解决粮食问题,树立强权,而如今的大乾就有这个能力,也只有大乾有这个能力,但是对于独孤宇而言,他明白萧竹为什么要这么做。 独孤宇开口问道:“这样做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 “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萧竹笑道:“抛开我这颗向往和平的心不说,北陆的稳定至少能把北陆变成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来我就能把摘星阁的产业拓展到北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更稳定的得到北陆的货物,有些野味可是只有北陆有的,我们可以用南陆便宜的粮食换北陆稀有的野味,再到南陆卖出高价,到时候我们就是这条商路最大的受益者。” “就为了做生意,你就想结束北陆持续千年的乱世,真的有这么简单?” “好吧,当然不只是这样了,”萧竹说着扭过头,看向北边,意味深长地笑道:“听说北陆贵族养出来的姑娘都很润,我也想见识一下,但我是大乾太子,混乱的北陆对于我而言是危险之地,我父皇那个死脑筋几乎不可能让我去北陆,所以只有让北陆和平了,我才有机会去看看啊。” 独孤宇的额头爬满了黑线,无奈道:“你小子不是号称不近女色吗,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药桶里泡了十六年,我父亲找了不少号称南陆最美的女子来伺候我,我早就看腻了,当然是想尝尝鲜了,而且我说了,我要看的是北陆贵族家水润的女孩,南陆的贵族只会养儿子,养出来的女孩也一个个的只会读书写字,还不如一些民间的妞儿。” “那你怎么不找民间的妞儿啊。”独孤宇打趣道。 萧竹冷笑道:“因为我是太子,我是未来的皇帝,民间的再优秀也只是民间的,只有贵族的血脉可以与皇室结合,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只有顶层才能与顶层结合,与泥土在一起的是泥土,与天上的浮云在一起的只能是另一片云彩,我们会给予泥土成为云彩的机会,但只能是通过他们自己的努力,而不是依靠另一块云彩。” “那你觉得,你算什么,云彩吗?” “不,”萧竹一只手搭上独孤宇的肩膀,笑道:“你们这些诸侯才算是云彩,而我是未来的皇帝,老子是天。” 独孤宇的脸上突然冒出一滴冷汗,仿佛刚才搭在他肩上的不是萧竹的手,而是一只虎掌。 萧竹又摊开手,看着天空说道:“不过天空也有天空的责任,就好比无论是泥土还是云彩,都是受到天空的庇护,不是吗?正是因为有天空,浮云才能自在地飘荡。” “那泥土呢,泥土你就不管了吗?”独孤宇问道。 萧竹看向独孤宇,笑道:“当然要管啊,但是天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就只能交给你们云彩喽,云彩降下的雨水不就是最能滋润泥土的吗?” 说话间,一滴雨水落在三人头上,雨不大,正好是“润物细无声”的程度。 独孤宇笑道:“都说皇帝是天子,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一直不信,我一直觉得皇帝也是凡人,但是你小子是挺像天子的,说下雨就下雨,这天真他妈会迎合你。” “你感慨个屁啊,躲雨啊,孟羽快点,这批书比老子的命都贵,这书要是湿了就是在割我的肉!”萧竹说着,朝着马场外跑去。 第1章 红枫 第四幕 独孤(下) 雨很快就变大了,三人围坐在独孤宇的会客厅,萧竹很自来熟地找出独孤宇的茶具,又掏出一包茶叶,使唤着刘煜煮水泡茶。 如果要问南陆有哪里可以看到北陆风格的家装布置,不懂的人会告诉你去找辽国边境的北陆商人,真正有见识的会让你去拜访辽国贵族和王室。北陆人都是住在帐篷里的,而真正的优质帐篷必然是由上好的北陆肥羊或狸子的毛皮缝制的,会来做商人的北陆人基本都属于平民,只允许使用多种动物皮毛缝制的劣质皮毛,而且相比之下,这些商人更喜欢使用南陆便宜的木制家具。 而辽国王室则不同,他们在南迁时就带来了上好的肥羊做种,坚持使用上好的洁白羊皮装饰自己的室内,整体布局也是尽量参考北陆风格,只是抛弃了帐篷,选择了更坚固的木制房屋,而内部仍然会让人觉得身处北陆贵族的帐篷之中。 独孤宇的会客厅修建在城主府的最前端,室内墙壁用上好羊皮作为墙纸,墙边的柜子都蒙着一张羊皮纸,地上铺着一张熊皮做地毯,中央的位置搭起一块长宽二尺的炭火池用作取暖,上方挂着几块熏肉,炭火池旁摆着原木的方桌,围绕的炭火池和方桌摆着几张木制椅子,这种风格几乎就是剑骨城贵族的家居风格,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间屋子从外部看还是南陆风格的榫卯结构木屋。 绳子的一端直接绑在房梁上,垂下来的另一端挂一个铁壶,铁壶接水后直接放在被火焰炙烤成红色的木炭上,不多时铁壶便直往外喷着蒸汽,这时千万不能直接拿铁壶,否则手会被立刻烫伤,萧竹拉着绳子将装满热水的铁壶拉到方桌上,等水温降低到达到泡茶最合适的温度时刚好可以触碰。 萧竹看着黝黑的铁壶,笑道:“宇兄,我就说还是来你们这里做客比较有趣,现在整个南陆几乎都在用电力,家家户户都用电灯电热水壶电饭煲,没有一点我想要的氛围感。” “少来,这电力就是你们家搞出来的,现在辽国也在铺设电路了,只是我这城主府懒得铺,该说不说,这火炉子就是我在冬天的命,他们跟我说铺电路就得把火炉撤了,那我可就不愿意了,我父亲还拿这事儿敲打我,说我不思进取不跟时代,将来继承王位怕是要带着辽国倒退几十年。”独孤宇说着,不顾铁壶还有些烫手,直接抓起就往茶碗里倒开水。 萧竹摆了摆手,说道:“电是我父亲手下的工匠搞出来的,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机甲虽然是我推动的,但是我从没有参与过电力工具的开发,你说的那些东西跟我没有特别大的关系,而且就机甲这一点来说,我其实就是个出钱的,这种掌权的是别人。” 这个别人指的自然是沈冶,事实上,沈冶已经成为了鬼神坊真正的负责人,因为萧竹只是一个明面上的负责人,唯一的工作就是签字,只有沈冶履行着负责人的职责,监督每一次实验并且记录数据,对于每一个细节进行无数次尝试。 独孤宇一边泡茶一边问道:“萧竹,要不你就给哥透个底呗,你们的机甲究竟是以什么为终极目的的?我总觉得只是与北陆打仗的话,就凭电力的支持完全足以称霸世界,但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急着打下北陆,而且每次前线传来线报的时候,你们的机甲似乎一直在改变,给我一种你们把北陆当作机甲的试验场的感觉。” “如果我说出来了,你就能帮助我吗?坦白说,你是整个南陆少数能帮到我并且能让我信任的人。” 独孤宇的动作突然僵住了,直勾勾地盯着萧竹,问道:“不会真的像传闻说的那样,与影兵器有关吧?” 萧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你能先担保,如果我告诉你了,你就帮助我吗?” 独孤宇放下铁壶,咽了口口水,疑惑道:“你不会真的打算重现第一序列影兵器吧,可是这完全没有先例,机甲确实很强大,但是影兵器是靠人类的灵魂驱使的,而机甲是靠电力驱动的,这两种东西……” 萧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独孤宇。 “好好好我帮你,但是我只能帮你我能做到的,去北陆找个第一序列影兵器这种事我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见独孤宇妥协,萧竹瞬间放松,说道:“其实机甲已经与影兵器完成第一轮结合了,过去我们宣称使用的是神经技术,但靠我们现有的水平肯定搞不出这种技术,所以我们尝试了影兵器,我们成功了,通过影兵器,我们的驾驶员可以直接操控机甲,但是却出现了新的问题,新的影兵器比旧的还挑驾驶员。” “什么意思?”独孤宇疑惑道,“在我的记忆里,正常的影兵器几乎是个人都能用,怎么到你手里就开始挑人了?” 萧竹解释道:“你们都知道我们大乾的机甲采用的是神经技术,我们通过研究掌握了人体最大的奥秘,也就是神经系统,而且我们发现神经系统之间是靠电信号传播的,由此我们打造出现在机甲的雏形。通过早期我们掌握的影兵器和技术放大这股电信号的作用,让人类可以操作机甲,虽然这样会对人体带来很大的负担,但是只要意志坚定的人都还可以驾驭,随后我们发现了新的符文组合,这样的影兵器完全替代了原本的核心部位,成为了人体控制机甲的单位,而且几乎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但是一旦不适合的人踏入了新的驾驶舱,那个人会瞬间疯掉,机甲会直接失控,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三次后,我们选择了更严格的筛选方法,几乎只有精神可怕到异常的人才能通过测试,而且只能是十八岁到四十五岁的中青年人。” 这次萧竹才算是真正将机甲的情况和盘托出了,在此之前机甲的核心秘密只有萧竹本人和沈冶知道,其他坊主也只是按需求提供部件,而曹无衍当初也没有猜错,萧竹在机甲的事情上还是说了假话。 机甲的道路,是沈冶带到大乾的,原因很简单,电力属于大乾,而萧竹就是选择了沈冶的人。机甲的初衷就是影兵器与电力的结合,初期的机甲设计中,人体的神经被连接到由影兵符文和电力核心组成的机甲核心上,人的精神相当于直接融入了机甲的核心,再通过核心对机甲的电力分配实现对机甲的操作。 而这并不是沈冶的初衷,所以才有了幽荧,幽荧的整个内甲,也就是驾驶舱本身就是一件影兵器,驾驶员通过影兵器直接与机甲结合,成为机甲的大脑,近乎完美的控制机甲的每一处关节,这才是沈冶和萧竹的第一阶段。 但是现在两人的道路已经遇到了阻碍,沈冶需要知道每一种影兵器具有的效果,因为沈冶明白影兵器的本质——承载符文之力的器具。影兵器的制造,起源于一种上古时代的北陆符文,单个符文本身具有的力量不强,但是只要能找到正确的组合,就能释放出强大的力量或者发挥出奇迹般的作用。 这世间只有一种金属可以直接承载符文之力,那便是黑纹铁,这种金属仿佛就是为了承载符文而存在于世间的,但是黑纹铁只能承载无法发挥。所以想要制造一个影兵器,第一步是将正确的符文刻在黑纹铁上,再将符文之力“投影”到具体的器具之上,一件影兵器便被制造了出来。一块铭刻着符文的黑纹铁块可以反复将其中的力量“投影”出去,但是一旦影兵器被毁坏,其中的符文之力就会变弱,一旦被彻底损毁,便会完全失去力量。影兵器在最初被制造的时候,可以被多个符文同时“投影”,但是一旦完成了一次“投影”,往后便无法再被“投影”。 由此可以看出,吕央带进来的那一批黑纹铁,究竟能制造出多少影兵器,对于南陆能造成多大的影响。 现如今影兵器的影响,从机甲就能看出来,而机甲的起源,便与沈冶有关,沈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学习了部分知识,得到了符文的力量,来到了大乾后,找到了萧竹,才有了现在的机甲,但是沈冶只是记住部分符文表达的意思,无法掌握符文之间的“语法”,这时便需要其它影兵器的资料,从不同的影兵器符文中找到规律,以此得知符文的“语法”。 萧竹之所以来到辽国,原因也很简单,他在与曹无衍打交道的时候以为玄教的名录就有记载这种符文,但收到来自玄教的影兵目录后,却发现没有记载符文,无奈之下便只能来找独孤宇,因为独孤家来自北陆,而且是在北陆影兵器达到鼎盛时统治过北陆,所以独孤家手里握着的名录很有可能带有影兵器符文的解析。 独孤家的影兵器名录确实记载了每一把影兵器对应的符文组合,这也是为什么独孤家不会轻易交出名录,所以这次必须由萧竹出面,因为萧竹不仅是大乾王朝的太子,还是独孤宇的“合作伙伴”。 于公于私,萧竹都是最适合出面的,再加上先前派遣秦舞卿刺杀吕央,萧竹也有了来找独孤宇的理由。 直到现在,一切都还在萧竹的掌握的之中,透露出机甲的真相对于萧竹而言不算什么,因为机甲本身的秘密不只是影兵器,至少目前能够产生和控制电力的只有大乾。 独孤宇思索了片刻,倒吸一口凉气道:“你们不会搞出了罪影兵器吧?” 萧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肯定了对方的想法。 独孤宇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叹息道:“我大概明白了,你们在第一阶段的时候制造的应该是能控制电流的影兵器,强度应该在第四序列,而后你们希望制造出第一序列的影兵器,是能让人用精神力控制能量的东西吧,你们的机甲之所以能动起来,是在每一个关节装载了发动机,而这个新的影兵器可以直接控制每一个发动机里的能量输出,这就是你们的新技术。” 萧竹依旧没有说话,紧紧盯着独孤宇。 独孤宇继续说:“你们搞出了符合预期的影兵器,但是也发现搞出的是有巨大副作用的罪影兵器,现在你就来找我帮忙,试图解决掉副作用,是这样吗?” “不需要完全解决掉,只要能削弱副作用就行了,有一点副作用是好的,至少能帮我们筛选出真正忠心于王朝的骑士,如果机甲的驾驶门槛太低了,对我们未来的管理也不好。”萧竹摇了摇头,看向桌上的水壶,此时正好壶里的水也降低到了适合的温度。 萧竹端起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叹道:“早知道就不拿这种茶叶了,宇兄你总是习惯开水泡茶,但这茶叶遭不住那么高的温度,茶叶都被烫坏了,后面的味道只怕是连第一杯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哦。” “你要这么说,那你就别跟我提影兵器,我们独孤家犯着被北陆灭族的风险把影兵器带到南陆,结果你们就搞出一堆有问题的罪影兵器。” 萧竹笑骂:“我呸,你以为老子没读过史书啊,当年你们就是被赵氏赶到南陆来的,还犯着灭族的风险,南陆要是不接纳你们独孤家,现在你们就是北陆边境上的一支小部族。” 独孤宇听罢,不乐意了,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问道:“你就说你这机甲是不是靠影兵器才能驾驶的,影兵器是不是我们从北陆带来的?” “影兵器是你们带来的,但是我们的技术可不是,给我带来技术的人可跟你们独孤家没有一点关系,等一下……”萧竹突然收住,问道,“你小子想套我话?” “没有的事,”独孤宇低头饮茶,随后叹息道,“虽然我确实很希望能知道是谁把影兵器技术从北陆带给你,但是这对我们而言不重要,我们现在只想在南陆好好过日子,自从那次影兵器的计划失败后,我们彻底不想和影兵器产生联系了,现在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萧竹给自己的茶碗续上热水,看着碗中的水被渲染成茶色:“失败?你们不是搞出了独占整个第三序列的罪影兵器吗,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无限接近第一序列的东西,就按照人力能达到的程度而言,你们已经算是非常成功了吧。” “原本是这样没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不愿意提起影兵器?”独孤宇缓缓说道:“直到那批影兵器被证实为第三序列之前,我们都很开心,我们终于在二百年后重新铸造出新的影兵器,但是我们却忘记了一件事情,强大的东西总是会被歹人觊觎的。” “最开始是一名玄教派来的记录官离奇被刺,当时我们辽国和玄教还是处在统一战线的,毕竟是当时大乾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造次,但是随着调查迟迟没有进度,双方之间难免有所怀疑,但是我们却忘记了一件事,我们当时没来得及保存好制造出来的影兵器。” “为了调查,全部影兵器制造工坊的人员撤出,影兵器被收到工坊的密库保存,但是密库本身难以设防,当我们排除完全部自己人的嫌疑的时候,密库的位置早就曝光了,里面的影兵器被搬去的十之八九,剩下的几件之所以没被盗走,还是因为当时处在测试阶段,被大乾的军堂拿去了,最后我们只能平分剩下的十几件影兵器,大乾和我们辽国自己的应该都送去军队了,而玄教的则是由他们自己保存。” “我们一共打造了五十多件影兵器,其中大部分被冥生殿夺去,而冥生殿实在难以追踪,当时的大乾皇帝便怪罪于玄教和我辽国,辽国王室被屠杀了一半,朝廷完全洗牌,而玄教的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很久之后才回到如今的地位,到了后面玄教对于追踪冥生殿也是态度消极,便退出了这件事,到如今大家都已经不愿再提及。” 独孤宇说完,萧竹已经不知喝了多少碗茶水,摇头叹息:“以后来你这里真的不该送茶叶,虽然你的茶很少有好喝的,但是我更不希望我的好东西被糟蹋,这才几杯就已经泡不出味道来了,可惜啊。” “不过要我说啊,宇兄你有没有想过几个问题,为什么当时的大乾皇帝要你们搞影兵器?这个消息又是怎么流传出去的?玄教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为什么冥生殿能一直存在到现在?” 独孤宇叹息道:“谁知道呢,当年的事情一直被封锁,历史也只是在少部分记载中被一笔带过,我甚至不能确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这件事,当年的一切对于现在都充满了迷雾,但却从未有人阻止过我探索这件事。” “所以这是一件大家都打算忘记的事情,大家不是不愿意提及,只是不愿意去回忆,但是这件事很重要,对于你们辽国而言,影兵器之所以成为禁忌,是因为你们独孤家与影兵器的交集太多了,以至于如今已经不愿意与之有交集了,但是他们并没有阻止你与影兵器发生交集,”萧竹笑了笑,说道,“就像为什么影兵器的名录会被保存在你这里,而我又刚好知道这玩意保存在你这里,你对我隐瞒的事情我本应该很难知道,但是有人能知道,会是谁呢?” “是把名录交给我的人?”独孤宇说着,一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出,“可是父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竹又为自己续上了一碗茶水,说道:“其实事情很明白,你的父亲不希望与影兵器有过多的接触,但是这不代表他不希望独孤家靠影兵器重回巅峰,影兵器是强大的兵器,也是创造奇迹的兵器,当年影兵器能让北陆得到短期的和平,这是机甲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而当年大乾皇帝和辽国主的交易内容一定是这样了。” 萧竹说着,看向一旁还在东张西望的刘煜,说道:“孟羽,这算是你的考题,好好想想是什么?” 刘煜显然没想到萧竹会突然问自己,立刻坐正,对萧竹小声问道:“要按照文体规范说吗?” “不用,随便你想怎么说,说对了今年给你提高俸禄。” “好嘞,”刘煜轻咳两声,说道,“我想当年的大乾皇帝一定是希望能通过影兵器改变南北两陆的格局,而交易条件就是让当时的辽国独孤家重回北陆,由大乾扶持辽国国主重新夺回北陆的掌控权,而辽国主将成为大乾在北陆的诸侯,大乾将由此把势力范围扩张到北陆。” “继续说下去,玄教的部分还没说呢。” 刘煜低头皱眉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玄教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应该是纽带的角色,在那个时期玄教教主还兼任相位,更多的应该还是监督作用。” 刘煜说完,看向萧竹,而萧竹没有吭声,片刻后,萧竹才缓缓道:“这就说完了吗,你能想到的应该不止这一点吧,比如说——在玄教内部的眼里,玄教应当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独孤宇听罢,沉声道:“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 萧竹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宇兄你要我再提醒你几句才能想明白,以至于我差点忘了宇兄你也是个聪明人,不过我还是想宇兄给个明确的答复,毕竟这种事情,得到的支持越多越好。” 独孤宇叹息道:“不就是跟着你一起抵制玄教吗,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玄教至少表面上是效忠于大乾的,其根本力量也是受制于你们大乾的朝廷,你又何必急于削弱玄教,等个几年你当上了皇帝,你想怎么制裁都是轻轻松松啊。” “不行,来不及,”萧竹摇头道,“先不说玄教如今的势力已经壮大,光渗透能力而言,如今玄教遍布各国各城,很难拔除干净,我等不起这几年,而且玄教也有其他的大家族扶持,其根本早就不限制于大乾皇室了。” “那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独孤宇问道。 萧竹的身子往后依靠在椅背上,双手枕着头说道:“有,而且很详细,想听吗,听完之后每天都会有十数个人轮流盯着你的那种哦。” 独孤宇说道:“你没必要提防我,我跟你是站在统一战线的,你提防我只会浪费你的精力,对你没有好处。” “怎么会呢,我要提防人只需要两句话,你知道是哪两句吗?盯着画像上的人。不对劲就杀了。”萧竹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独孤宇笑道:“那我还是不听比较好,万一哪天我上个厕所就出不来了,那岂不是死不瞑目。” “不至于,”萧竹笑着说道,“按照那批人的尿性,我保证你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就算你真的难以瞑目,他们也会手动把你的眼睛合上。” 独孤宇摆摆手说道:“我投降行了吧,反正我全力支持你的计划,你也别搞暗杀部队这种东西了,你也是真的牛逼,一个太子说出的话跟个冥生殿的话事人一样。” “你怎么知道冥生殿的话事人是怎么说话的?”萧竹意味深长地问道,“难道你见过吗,还是说你们当年抓到了冥生殿的人,还是说你们跟冥生殿有联系?” 独孤宇摇头道:“说实话,我确实没见过,如果我见过了,应该就很难活下来的,但是我确实遇到了类似冥生殿的人,而且很可能与你有关,他们提到了你的名字。” 萧竹笑道:“有趣,居然有人肯出钱买我的人头,看来我的知名度还是太高了,早知道就应该在地下世界躲到继承皇位的时候再出来,那个时候就能得到皇卫军的保护。” “皇卫军?”独孤宇笑道,“让仪仗队来保护你,还不如你自己上,就算你看不起冥生殿的作风,但是他们的暗杀能力确实是实打实的,你就真的不怕?” “当然会怕了,”萧竹长舒一口气,说道,“所以我才会早早开始布局啊,从‘剑姬’到‘盾卫’,我好歹也是花了数百万两银子才养出这么两个宝贝,更何况后来我又投了更多的银子去养我的私兵,就是为了提防冥生殿,不过还好银子没白花,一千‘竹林军’,每人都有以一敌百的手段,‘剑姬’和‘盾卫’的实力我目前也没试过,但是我给他们布置的任务都没失手过,所以我有本钱不那么害怕冥生殿,先不说这个,你说说你遇到的冥生殿是什么情况。” 独孤宇惊叹道:“你居然养私兵!” “我父皇又不是不知道,”萧竹轻描淡写道,“赶紧说你的,说说冥生殿的家伙到底提到我干嘛了?” 独孤宇缓缓回忆道:“我想想,那会儿应该是上个月,具体哪天忘记了,我回了一趟塞北,没住王城,就去了旅店,住的上房,隔壁房间的住客非常奇怪,所以我留意了一下,他们从不走门,白天完全没动静,晚上亥时二刻左右的时候翻窗回房间,卯时不到又离开了,我特意让人留意了一下,离开时门口和窗户都没看到人影,但是确确实实听到了声音。” “我不喜欢听废话,说重点,你听到了什么?” “其实就是我离开的那个晚上,我贴着墙听到了他们议论着什么,听不太清,就是说什么‘萧三爷’、‘萧竹’、‘北陆’、‘宇文’什么的,具体的听不清,他们说话声音很小,我很勉强才听到这几个词,诶,你怎么?”独孤宇说着看向萧竹,而萧竹此时已经完全僵住,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萧竹手中的茶碗险些摔落,还好刘煜手快了一步,稳住了萧竹险些松开的手。 “太子殿下,您冷静一点,这不一定是真的。” 独孤宇正色道:“我没有必要骗萧竹,我敢发誓我说的话全是真的。” “我没有怀疑独孤先生的意思,”刘煜扶着萧竹的手把茶碗放到桌上,继续说,“我觉得那个时候,独孤先生遇到的确实是冥生殿,也确实听到了那些话,但是有没有可能,这就是冥生殿想让独孤先生听到的。” “什么意思?”萧、独孤二人异口同声道。 “太子殿下先冷静,我知道您是认为这件事跟萧宇亲王有关,但是这个认知是先入为主的,因为萧宇亲王排行老三,也可以被称为萧三爷,但是这明显有问题,因为无论是萧宇亲王还是您,在对北陆的问题上,你们的利益暂时是一致的,退一万步来说,萧宇亲王即使能让宇文昌的影兵器击败机甲,最多也只是削弱殿下在朝廷上的影响力,你们之间的矛盾应该在皇室内部,在我看来,冥生殿的计划是让殿下您在对北陆的问题上产生犹豫,得以对您的计划产生影响。” “不,不对,孟羽你还是不明白,我害怕的不是这个,虽然我也明白这个问题,但是这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冥生殿怎么知道我对北陆有想法?” “殿下的意思是?”刘煜不解。 萧竹解释道:“事实上,我对北陆的想法到现在可能只有几个人知道,除了在座的二位,剩下的就是父皇和玄教的教主和他儿子,而上个月知道这种事的只有父皇,也就是说,冥生殿的势力可能已经渗透到皇宫了。” “不一定,”刘煜说道,“这几个词其实并没有特别的指向性,四个词当中的任意三个词在一起出现都能具有强烈的指向性,但是当四个词一起出现的时候,他就不对了,尤其是提到了‘萧三爷’,那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冥生殿只是在赌,他们赌你对萧宇亲王不信任,赌你对北陆确实有想法。” 萧竹皱眉,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北陆对我很重要?” “因为时代的现状,殿下,”刘煜说道,“近十年,南陆全面扭转了对北陆的劣势地位,而屡次的北伐可以让人联想到,北伐的意义不是为了兼并北陆,那么会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和平了,而对于现如今的大乾而言,南北和平会促进什么的发展?在下敢猜测一番,冥生殿是害怕北陆的影兵器流向南陆,这很可能会影响冥生殿的生存,而他们的方法,就是让你认为这里面会有人从中作梗,让你必须对某些人产生怀疑,以此拖慢甚至阻止你推动对北陆和平交好的政策。” “不应该,冥生殿不应该这么蠢,这太明显了,”萧竹摇头道,“我不相信会是这种理由,而且北陆没有冥生殿的布局,我们与北陆的交好不影响冥生殿的生意,所以我还是认为皇室里有冥生殿的内鬼,不对,宇兄你是怎么确定那是冥生殿的人的?” 独孤宇回答道:“因为影兵器,那个房间里有罪影兵器的气息,罪影兵器特有的压抑气息,而目前世界上拥有罪影兵器的只有四个势力,辽国、大乾、玄教和冥生殿,首先排除那是辽国和大乾的人,剩下的只有玄教和冥生殿,而玄教徒应该住在他们的教观里,所以我认定那是冥生殿的人?” “也就是说,你并不能排除那些人是玄教徒对吧?”萧竹咬牙切齿道,“如果是这些家伙,那这件事情就合理了,我也大概能猜到那群人是什么人了,也知道那些人说的会是什么了。” “所以是什么?”独孤宇问道。 “暂时保密,宇兄你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行了,我自己会处理这件事情,你已经帮我找到对峙玄教的方法了,不过我要对付的还不是玄教,而是那些家伙。”萧竹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独孤宇见萧竹准备离开,挽留道:“别急着走啊,刚好到点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嘛。” 萧竹推开门,摆手道:“算了,我最近吃素,你这里的厨子不会炒菜只会烤肉,过段时间我想开荤的时候再过来。” 萧竹与刘煜离去,独孤宇笑着饮下一碗茶水,茶水确实有些淡了,正准备再泡点茶叶,伸手却摸不到原本还在桌上的那包茶叶。 “萧竹,我那可是纯正野生的白茶,足金换足两的宝贝,你还我。”独孤宇喊着冲出大门,却见萧竹和刘煜已经骑上马了。 萧竹看了看独孤宇,笑道:“感谢宇兄赠送的礼物,你放心,机甲会出现在你希望出现的地方,这些茶叶就当你为机甲贡献电费了,别忘了还要把名录准备好,咱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说完,萧竹与刘煜驱马离去了,只留独孤宇在门口直跳脚。 不多时,看到两人已完全不见踪影后,独孤宇叫来一名小厮,吩咐道:“你加急去一趟塞北城,告诉我父王,就说嘉瑞帝的任务我们完成了,再派十几个弟兄去拜访一下各国王储,就说事已经办成了。” “明白。” 第1章 红枫 第五幕 剑姬(上) 嘉瑞七年,十二月初七,酉时一刻。 萧竹刚用完晚膳,此时正在庭院中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刘煜吩咐下人收拾完碗筷,立刻跑到萧竹身旁,问道:“殿下,您叫小的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不然叫你来干嘛,难不成让你来使唤我?”萧竹敲了敲刘煜的头顶,说道,“宣纸快用完了,你去城南花月楼买点宣纸回来。” 刘煜疑惑道:“啥,花月楼不是风月场所嘛,什么时候有卖宣纸了,而且宣纸不是应该去墨香轩买的才好吗?”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记住喽,一定要让人知道你是去买宣纸的,别人问你就说你是听别人说的这里有卖宣纸,买不到纸你就赖在那里,等我去捞你,不过要是遇到有人拿着武器威胁你,你就跑,不要往外跑,往楼上跑。”萧竹说话间,一名全身裹着黑衣的男子也来到萧竹身旁。 男子高约五尺六寸,笔挺的身姿套着一身黑衣,腰间挂着一长一短两把刀,除此以外,男子的装束再简单不过,但男子却长着一张极其俊朗的脸庞,面部线条如同经过专业石匠的雕刻一般,刚硬而坚挺。 “介绍一下,这位是盾卫——章曲侯,他会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你实在是快要顶不住了,你就大喊他的名字,我保证他不会让你再多出一处伤痕。”萧竹说着,拍了拍章曲侯的肩膀。 章曲侯俯下身子,萧竹摸了摸对方的头,笑道:“曲侯,好久没有给你派任务了,这次的任务很重要,我要你去救出剑姬,她想回到我的身边,并且愿意继续忠心于我,但是现在她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我们去帮助她解决掉麻烦,你的任务很简单,保护好刘煜,保证他不会受到伤害,并且在他被围堵的时候把‘烟花’放出来,我出现后你只管保护住剑姬,并且防止剑姬自杀。” 章曲侯比萧竹略高一点,所以俯下身子才好让萧竹抚摸他的头,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显示出萧竹的绝对地位,章曲侯做出这样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仿佛他本就该这样做。 “属下明白了,殿下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章曲侯问道。 萧竹思索了片刻,低声道:“如果剑姬有不愿意回到我们身边的意思,你就直接把她杀了,杀的时候别让人知道,尸体尽量保存完好带回来。” “明白了,保护书童,放烟花,不论死活带回剑姬。”章曲侯说罢便朝着枫宫外走去。 见对方离去,萧竹笑着对刘煜说道:“别担心,只是一次很简单的任务,你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所以我不会给你很难的工作,你就当作你是去买纸的,不用太紧张,实在不行你就大喊你是我的人,会有人明白的。” “太子殿下,您这样一直叮嘱,虽然是让我很放心没错,但这样会让我有一种踏上战场的感觉啊,而且这种事情真的可以让我参加吗?”刘煜欲哭无泪道。 “现在我身边适合做这件事的只有你了,”萧竹叹息道,“我也不想让你卷进这种事情,但是有人给我开了一个很好的条件,所以我必须作出回应,我本来只想派曲侯一个人去完成任务的,但是我仔细想了想,把你招进来一直都没给你上过什么强度,是时候让你历练一下了,而且你跟着我的时间最短,底子最干净,这种事情只有你合适。” 刘煜叹息道:“行吧,那我可就得出发了,不过太子殿下您该说不说,这种事情是不是该发点任务经费啊,万一到时候花月楼真的有卖宣纸,我又掏不出钱咋办?” “哇塞,我不是每个月都有给你开一千两银子的高额俸禄吗,你都花哪去了?” “反正我每天都得伺候您,也没时间去外面玩,又不愁吃穿,我就把父母和兄弟姐妹都招到坤城了,那些银子我都寄去给他们用了。” “你小子,都不给自己存一点是吧。”萧竹从衣服里掏出钱袋,取出两枚银锭,“一百两银子,绝对够你买纸了,多的你自己收着,过段时间给你放个假,那么大个人了也不懂得享受享受,去听听曲儿或者说书,人嘛,总得放松一下才好。” 刘煜接过银锭,笑道:“殿下所言极是,那我可就出发了哈。” “去吧,多拖一会儿时间,慢慢走过去,记住,一定要让人知道你是去买宣纸的。” 酉时三刻,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坤城城南,花月楼就坐落在贯穿城市南北的最中央的大道旁,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站着几位妙龄女子。入门便是金碧辉煌的景色,一楼摆满大圆桌围绕着正中央的舞台,舞台之上更是有数名歌女在奏乐起舞,在这里消费的也就是些普通人,算不上大富大贵,也就只是买些酒肉在舞台下听听曲。二楼是一间间包房,供那些有钱的富豪在此享乐,能来这里消费的大多有些钱财,但在花月楼也只能点些普通的歌女作陪。 三楼,仅有四间包厢,这些包厢不直接租给客人,这些包厢属于花月楼的四位花魁,只有被花魁允许的客人可以来到这里,凡是能踏进三楼的都非富即贵,而即使是富甲一方的豪绅,花魁也不会轻易让对人进入自己的闺房,因此进入花魁的房间与花魁共度良宵也就成为了一桩可遇不可求的美事。 花月楼的背面有一条人工河,宽约十二尺,秦舞卿的房间阳台便是位于人工河的正上方,此时秦舞卿只套着一身轻薄的睡衣,倚靠在窗户边上,不时地叹气。 “姐姐今天是怎么了,不下楼接客,连睡衣都不换,早上起来后就一直坐在这儿叹气,”说话的是秦舞卿的侍女小芮,花月楼的花魁都有自己的侍女,秦舞卿以前就是给一个花魁做侍女的,直到被萧竹带走。 秦舞卿看了看正在收拾碗筷的小芮,又看向窗外:“我在想,要是我得离开了,小芮你又学不会伺候客人,那时你该怎么办啊。” 小芮停下手上的动作,惊讶道:“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难道是小芮做得不好,让姐姐生气了?” “没有,我家小芮那么乖,从没惹我生气过,”秦舞卿说着,起身走到衣柜旁,“只是啊,我现在已经快要三十了,过了三十可就吸引不了客人了,到那时我也得离开了,我是自愿来的,想走随时都能走,最多就是给掌柜几万两银子,这钱会有人替我出,但是我没钱赎你啊,我走的时候带不走你。” 秦舞卿说着,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一件红色的丝绸长裙,裙底似乎还挂着五个皮革包裹的刀鞘。抖动长裙,一块布包落在地上,露出五把总长接近一尺长的短刀,刀刃闪烁着令人脊背发寒的光芒。 褪去睡衣,换上丝绸红裙,秦舞卿掀起裙底,将五把短刀一一套进裙底的刀鞘。一旁的小芮此时已经瞪大了双眼,她跟随秦舞卿已经超过了五年,五年来从未见过秦舞卿这副模样,而秦舞卿的动作还未结束。 坐在梳妆台前,秦舞卿一只手将头发盘在头顶,另一只手从抽屉取出胭脂香粉,抽屉底下还躺着一把半尺长的刀,刀身蜿蜒如蛇身,透露着妖冶的光泽。 小芮此时已经震撼得动不了了,她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秦舞卿,而且她还是日夜都守着秦舞卿的人,每日都要为秦舞卿整理衣物胭脂,却从未见过这些刀具。 秦舞卿起身时,已经完全换了副模样,绝美的身姿在一袭红色长裙的包裹中透露出诱人的曲线。天鹅一般精致白皙的脖颈,朱唇红润如烈火,面色远看如白雪,近看细润如鹅蛋,一红一棕的异瞳更增添一丝妩媚,两支白玉发簪支撑着盘起的长发。 小芮终于反应过来,用略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姐姐,你这是……” “今天过后,我就要离开了,小芮,做出你的选择吧,是跟我一起离开,还是留在这里打杂,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我……我不知道,”小芮的眼角滑出一滴泪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选择,我什么也不会,每天只是帮姐姐打扫房间,帮姐姐去后厨打饭,我除了这些什么都不会,连我的衣服都是姐姐帮我一起洗的,如果姐姐要走了,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秦舞卿看了看小芮,又来到窗户边上,看着外面一户户人家都打开了电灯,放眼望去,各色灯光成为了此时坤城上下的主要色彩。 “今晚这里会很混乱,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你就在混乱开始的时候去保护阿妈,如果你想跟我一起离开,你就在混乱发生后往城北跑,跑到种了枫树的院子那里,你就说你是我的人,他们会收留你,这样你以后就可以继续跟着我。”秦舞卿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瓶酒,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小芮想了想,激动地捂住了嘴:“枫树……那不就是太子殿下的枫宫吗,姐姐你怎么会跟太子殿下有联系,难道是你说的那个能替你出钱的就是……” 秦舞卿的面色看起来已有些微醺,她带着略有些迷糊的声音说道:“是啊,就是那个太子殿下的枫宫,姐姐我来这里之前可是为太子殿下做过事的,怎么样,姐姐我厉害吧?” 秦舞卿说着,抓起裙子蹦蹦跳跳地来到小芮身前抚摸着小芮的脸庞:“姐姐我还有好多厉害的地方你不知道呢,不过这些事情得等以后再告诉你啦,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下去,因为今晚来的客人好像有点太多了。” 酉时二刻,太阳还有四分之一尚未落下。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蹲在一条巷子的深处,换上一身长衫的章曲侯靠着墙站在其身旁。 章曲侯看着蹲在面前的刘煜,掏出一支短管火铳:“这是楚国最新的研发成果,可以一次存储六枚子弹,只要扣动扳机就能发射,子弹上膛的方式很简单,枪管上面的滑盖拉一下就行了,我给你准备了两发子弹,一发是正常的,瞄准人头射出去就行了,另一发你一定要对着窗外往天上射,室内炸了会很麻烦的,记得一定要朝上方射击,不然会炸膛的。” 刘煜接过火铳,问道:“大哥,但我只是个买纸的,身上带个火铳合适吗?” 章曲侯愣了一下,说道:“她们不会检查你带着什么东西,除非你非要把火铳露在外面,那我也没有办法,你藏在衣服里就行了,这玩意没那么容易走火,但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啊。”刘煜欲哭无泪,他想表达的是他根本不会用这玩意,怎么上膛哪个是扳机,从没有人教过他怎么用火铳。 章曲侯哪知道这个,在他的印象里,在萧竹身边,能被萧竹拎出来做事的基本都是全能型的人才,他自己当年就是提着火铳到别人家里一通乱射的,秦舞卿则是跳着舞就能把别人的头割下来的杀手。 他漫不经心道:“那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如果你一不小心被抓了,殿下会把我们捞出来,我们属于殿下的临时工编制,不直接使用殿下的名声,你被抓了先别报你是殿下的人,殿下之后会去捞你。” 刘煜无奈道:“不是啊,大哥,这玩意我不会用啊,我就是一个打杂的,跟你们这些战备人员比不上啊。” “啊?”章曲侯惊讶道,“你跟在殿下身边,没有接受过这种基本训练吗?” “我靠,我就是一个杂役,说得好听点叫枫宫总管,说难听点我就是个擦鞋的,我又不属于战斗编制,我只是个文员。” “不应该啊,”章曲侯皱眉道,“我们这次要救的人都属于特别战斗编,不应该派个那么弱的人来啊。” 刘煜瞬间难过道:“所以我说了我就是个买纸的,殿下的意思应该只是让我制造一点骚乱,没想过让我参与战斗。” “那就有点难办了,”章曲侯想了想,说道,“我还以为你会用火铳,特意给你准备了把火铳来制造骚乱,你不会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制造骚乱了。” “额……要不你现场教我怎么用?” “不行,火铳的声音太大了,”章曲侯说着,把一枚涂了红色的子弹从火铳弹夹内取出,随即又掏出一支火折子,“点火总会吧,用火折子把这玩意加热一下丢出去,就会有烟花爆开的效果,制造混乱很好用的。” 刘煜惊讶道:“我擦嘞,大哥你刚才不是说这玩意不能在室内用吗,这样真的好吗?” “你的任务是制造混乱,那就得不按规矩来,这种东西最多也就是造成轻伤,赔偿也算不到你头上,放心去干就行了。”章曲侯说完,从腰间摸出两根烟,一根叼在嘴里,另一个递到刘煜面前。 “我不抽这玩意,伤肺”刘煜摆摆手说道。 章曲侯笑了笑,点燃香烟,吐了一口烟在刘煜脸上,顺便将子弹和火折子递给对方:“东西拿好,火折子可以藏在裤腿里,子弹最好是放在不容易碰到高温的地方,我先去做我的准备了。” 刘煜很听话地照做了,章曲侯拍了拍刘煜的肩膀,说道:“加油喔,这次的任务实质上是以你为主,记得一定要把握好时机,接下来就看你随机应变了。” 说完,章曲侯就大踏步走上街道,刘煜这才起身拍拍背后的灰,朝着花月楼走去。 酉时三刻,客人们陆陆续续走进花月楼,拌着太阳落下,家家户户都开启电灯,坤城仿佛换了一种颜色。 “这位官人,咱们这确实什么都有,但是您好歹也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宣纸这东西我们实在是……”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女孩,女孩浓妆艳抹,身穿素色长裙,说话间笑呵呵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刘煜故作耿直道:“那我可不管,是你们店门口的说,这里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我们得不到的。” 女孩柔声道:“官人,我们说的不是这么一回事啊,实在不行,要不官人您买点红纸,反正都能用来写字。” “那我不管,我家主人要我买宣纸,你没有说你们什么都有,那我肯定是进来买了,你要是拿不出来,那你们就是虚假宣传,小心我上衙门告你们去。”刘煜说话间,顺手拍了一下女孩的屁股。 刘煜现如今其实都快紧张到爆了,但还是强装镇定,从进来开始一切都在预料之外,他以为他只要去前台说要买纸,然后顺势制造点骚乱就行了,但是他一进门就有个女孩挽着他的胳膊,带着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就坐下了,然后不管刘煜怎么说都是用一副客客气气甚至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回答。 一提到报官,女孩还故作害怕地央求道:“不要啊官人,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您一报官,我们就得停业,一停业我们这些人可就没业绩了,没业绩可就得饿肚子了,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女孩,饿着肚子不好接客就更没业绩了,如此反复下去,我们迟早有一天会被饿死的,很可怜的。” 刘煜哪经历过这些,他瞬间愣了一下,冷静下来又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找你们老板,既然他要让你们用这种口号揽客,那就得做到满足客人的所有要求,我知道你们店是干什么的,所以我就是来找茬的,做不到的事情就别拿来当口号。” 女孩听到这话也是愣了一下,在她的印象里,这种一直喊着要买些无关的东西的客人其实都是拿着借口来调情玩的,上次还有客人来买鸡蛋呢,结果就是想要个嫩点的,所以刘煜一直喊着要买纸也就没在意,她还以为刘煜的意思是要让她穿的薄一点。 她在这里只是一个新人,工作还不到三个月,新人在这种地方很难混得开,因为大家来这里都是找自己熟悉的女孩陪酒,新人不会被老顾客光顾,所以新人要想办法拉拢新客人成为自己的老顾客,形成长期生意才能在以后更好的生存下去。 而刘煜就是今天才来的新客,所以女孩才会立刻迎上来,急急忙忙地拉到一边。而且她刚才其实一直在暗示刘煜,‘穷苦人家’的意思就是说自己很便宜,不需要大价钱就能包下一晚,‘红纸’其实就是二楼包间的门票。 但是刘煜完全不明白这些,他现在还在盘算着在哪把彩弹炸开比较好,不过现在好就好在他的座位靠近通往二楼的楼梯,目前他已经规划好跑路上楼的路线了! 女孩没有展现出过多的惊慌,迅速镇定下来,轻咳两声,换了种语调,说道:“按客人你说的意思,你就是专程来砸场子的喽!” 刘煜还在思考,没注意女孩说的什么,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算是吧,不过也不完全是,我其实也是真的想买……” 不等刘煜说出“宣纸”俩字,女孩直接大喊:“有个混蛋来砸咱们场子了,来几个人削他。” 说完女孩直接一屁股坐在刘煜的腿上,似乎是要靠身体锁住刘煜,不让他逃跑。而刘煜瞬间就慌了神,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具温润的娇躯就压在他腿上,双臂锁住他的喉咙。 与此同时,四五个大汉簇拥着一名美妇走向刘煜的方向。 美妇裹着一身火红色的丝绸长袍,手中烟斗晃悠,踏出的每一步都不紧不慢,行走间刻意露出自己洁白的小腿。美妇身旁的大汉则是身着统一的灰黑色衣物,一个个少说也有六尺。 美妇轻吐一口香烟,故作感慨道:“老身在这里开了三十年的店了,没想到第一个来老身这里砸场子的居然是个黄毛小子,看来我还是被小瞧了啊。” 刘煜看向美妇,也不顾还在用力锁着自己的女孩,咧着牙笑道:“姐姐您看起来也不老啊,完全不像是在这家店守了三十多年的样子。” “小家伙还挺会说话,”美妇来到刘煜身旁,一口青烟喷在刘煜的脸上,“不过可惜了,姐姐我不吃这一套,说吧,谁派你来的,来我这想干什么,说清楚了没准能给你留个全尸,说不清楚你就去后边那条河里当染料。” 美妇说话的语气逐渐变得凛冽,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刘煜顿时感觉似乎有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但是刘煜没有表现出任何惧意,反倒是非常轻松道:“我一直都说了,我只是来买宣纸的,你们店门口说的,在这里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我们得不到的,那我刚好懒得动了,就想着干脆就在这里买好了,结果这小妞儿一直听不懂我说什么,我就想买点宣纸而已,怎么那么麻烦啊。” 说话间,刘煜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在女孩的大腿上细细抚摸。 “行,不就是几张宣纸嘛,我这又不是没有,”美妇说着,对着刘煜身上的女孩招了招手,女孩正准备松开,却被刘煜一把揽住细腰,愣是被直接摁在刘煜身上。 “别急着走啊,大爷我还没玩够呢,”刘煜说着甩出五十两银子,“这算是今晚的小费了,我就包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赚五十两银子,这种生意你难道不想做吗?” 女孩看了看桌上的银子,又看了看美妇,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她不是没见过那么多钱,但是两个小时五十两实在是太诱人了,过去她能为了二十两银子陪客人摇一晚上的骰子,能为了三十两银子陪客人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如今刘煜告诉她只要陪他一个时辰就能有五十两银子,这对她而言显然是难以拒绝的条件。 花月楼的运营模式造就了女孩们之间的激烈竞争,花月楼为这些女孩提供平台,为女孩提供难以买到的漂亮衣服和妆容,而女孩们必须赚够钱回报花月楼,女孩陪酒时卖出去的酒算花月楼的,只有十分之一算女孩们自己的收入,而女孩们每个月还要从这份收入里取出一部分作为租金交给花月楼,所以私下里的小费就成为了女孩们真正的生活来源。 至于花魁,花魁们从不缺钱,花月楼还会出钱为每个花魁做宣传,花魁也从不靠卖酒赚钱,对花魁来说要靠卖酒赚钱的时候就是已经落魄了,花魁们都有自己的常客,这些客人每个月都会为花魁掏钱,只为博得花魁一笑,而花魁要做的就是在心情好的时候到一楼来唱个曲儿之类的,这样就能为花月楼引来大量的客人。 每个月,女孩们都至少要上交一百两银子给花月楼,才能保证自己继续在这里做事,如果是单靠卖酒,女孩们一共要卖出价值一万两银子的酒才能维持在这里的生活,但是如果能得到客人的小费,卖酒的压力就会小很多,甚至能多出一笔钱供自己玩乐。 美妇也看了看刘煜拍在桌上的银子,五十两银子不算多,但是花五十两银子只为让一个除了腰细没多少优点的女孩陪一个时辰的客人属实不多见,而且刘煜扔出五十两银子的样子非常轻松,仿佛这五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既然客人有要求,那老身也不多说什么,大不了换个人去拿纸就是了,”美妇扭头对着一个汉子说道,“阿朝,你去墨女的房间要点宣纸,就说是我要的。” 汉子弯腰道:“明白。”说罢便迈开步子踏上二楼。 确认汉子已经上楼后,刘煜又微笑道:“我不要男的给我取,大爷我来这里是享受小妞的服务的,汉子取的纸我在哪都能买到,我来你花月楼买纸就必须是买妞儿送来的纸。” 事实上,刘煜现在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湿了,他现在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事情的每一步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外,就像他没想到花月楼的人真的打算把宣纸拿出来,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现在一楼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他这边来了,他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了,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时间,最好是拖到萧竹亲自到场。 美妇听了刘煜的话也不恼火,花月楼的女孩多了去了,随便再拉一个就是了,随即又一个女孩来到美妇身旁。 女孩看着美妇身旁的大汉,用略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老板娘找小女子有何吩咐?” “去你墨香姐的房间取一打宣纸下来,快去快回。”老板娘拍了拍女孩的脸蛋,女孩似乎缓过一口气,立马转身上楼去了。 第1章 红枫 第五幕 剑姬(下) 酉时六刻,花月楼三楼, 秦舞卿的房间内,小芮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她似乎是做好了决定要跟着秦舞卿,秦舞卿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小芮,时不时哀叹一声。 而此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人,正是章曲侯,他靠在墙角边,紧盯着秦舞卿。 秦舞卿看向章曲侯,说道:“就派了你一个人来吗,我还以为他会亲自来接我。” “殿下稍晚一点也会来,他给我的任务是保护好你和书童,除此以外我就不知道了。”章曲侯没有隐瞒,把萧竹告诉他的都说了出来。 “书童是谁,萧竹又收了一个人偶?” “是,”章曲侯点头道,“上个月在殇阳收的,现在在殿下的枫宫做总管,似乎不太擅长战斗,但是挺聪明的。” “枫宫总管啊,”秦舞卿叹息道,“那以前好像还是我的位子呢,那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不就是个毛头小子嘛,而且好像呆呆的。” 章曲侯扭头看向正在收拾行李的小芮,说道:“殿下选中的人,一般都不是呆子,殿下不会把重要的事情交给呆子。” 秦舞卿也看向小芮,说道:“可你不就是个呆子,你跟萧竹一样都是呆子,在我眼里你们两个都是实打实的呆子,只是你们呆的点不一样。” “我和殿下不是呆子,你最多只能说我们是二货,但不能说我们是呆子,这里面有本质区别。”章曲侯回答的时候一脸认真。 “噗呲,”秦舞卿笑道,“你们两个确实是二货,不过也好,同事和上司都是二货,我也能轻松一点。” “废话就到此为止,书童已经开始行动了,等会这里会很乱,我是来跟你最后确认一下任务内容的,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在保护书童的同时帮你解决目标,我得跟你确认一下目标的信息,方便我补刀。” 秦舞卿轻笑道:“没有那个必要,他没告诉你要杀谁,那就说明他不打算让你补刀,切肉的事交给我就行了,你只管收拾餐具。” “那么自信?”章曲侯歪头道,“在我的记忆里,你离开了很久了,你真的能保证你的刀工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秦舞卿从裙底抽出一把刀,几乎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刀刃从章曲侯的脖颈旁飞过,笔直地插在木墙上。 “我只是没那么频繁的杀人了,不代表我就不用刀了,他让你保护书童你就去保护书童,我的情况我能把握,别以为你能超越我,至少在这个领域,你比不过我。” 说罢,秦舞卿起身走到小芮身旁,俯下身说道:“不用带那么多衣服,枫宫有制服要求,带几套衣物和洗漱用品就行了,你带多了衣服也只是塞在柜子里穿不出来。” 小芮停下手上的动作,叹息道:“可是这些衣服都是姐姐给我买的,我舍不得把这些扔在这里。” 说到这里,秦舞卿从身后抱住小芮,一滴泪水从眼角滑出:“没事的,小芮你以后还是能跟我一起生活的,我们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而且我们会更有钱,你自己就能买很多漂亮衣服。” “不,你们没办法一起生活了,”章曲侯突然说道,“按照殿下的意思,秦舞卿你必须立刻执行过去几年堆积的任务,大概有两百多号人需要你处理,至于这位小姐,应该是去枫宫任职,具体什么安排还得看殿下的意思,但是殿下绝不可能让你带着一个拖油瓶执行任务。” “章曲侯你他妈到底会不会说话,你这辈子就单着吧。”秦舞卿怒骂道,同时一把短剑从袖口飞出,直逼章曲侯面门。 章曲侯似乎意料到了秦舞卿的动作,直接一个深蹲躲开飞剑,短剑没入墙壁,只留下剑柄露出来。 小芮听到章曲侯的话,泪水似乎就要再次涌出来,但她还是在努力忍耐着,不想流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喂喂喂,没必要吧,好歹我们也是同事,我也没少请你喝过好酒。”章曲侯拔出插在墙上的刀剑,递向秦舞卿。 秦舞卿收回刀剑,塞回裙摆内的剑鞘中:“所以说你和萧竹都是二货,你们唯一的区别就算你们二的点不同,如果说萧竹是个不懂爱的精神残疾,那你就是个压根不管别人感受的混账。” “这你就错了,”章曲侯得意道,“太子殿下只是没有爱的对象而已,据我手下的情报,殿下似乎对北陆妞儿感兴趣。” 秦舞卿笑道:“开什么玩笑,萧竹再蠢也不至于去搞这一套,他好歹也是大乾太子,娶个北陆妞儿对他的未来不会有任何帮助,那群蛮子只会追着牛羊啃,他萧竹要的是能帮他在背地里追着政敌啃的妞。” “太子殿下又不需要那种东西,”章曲侯摇头道,“殿下说过,他想对付那群蠢货只需要培养好我们这些人偶就够了,如果要让他娇弱的皇妃去搞定那群蠢货,那砸在我们这些人偶身上的黄金就没有意义了,他要的是一个能给他的生活带来新趣味的妞儿,而不是一个让他大晚上还要思考国家大事的激进妞儿。”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妞儿?”秦舞卿坐回小芮身旁,抚摸着小芮的头,安慰道,“别难过啦,跟个小姑娘一样,就算我出任务的时候带不了你,我总得回枫宫的吧,大不了我提升一下工作效率,实在不行,太子每个月都会给我七天的假期,够我陪你了。” “没事的,姐姐,”小芮擦了擦眼角,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强行挤出笑容,“小芮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姐姐可以放心工作的。” 秦舞卿抚摸着小芮稚嫩的脸,不由得有些哀伤,当初她离开花月楼的时候,似乎自己也是这样对当时自己服侍的花魁说了差不多的话,她在小芮身上看到的是过去纯真的自己,那个手上还没有沾染人命,还天真无邪的自己。 服侍当朝太子算是个好差事,萧竹很舍得给枫宫的侍从们开高额俸禄,即使是倒夜香的下人也有六百两银子的月薪。但问题就在于,在枫宫工作属于高严格管制差事,在枫宫必须要慎言慎行,枫宫内有萧竹手下的竹林军在暗处监管着一切,而且在枫宫做事也是高规格高要求,稍有一点错误都有可能重罚甚至处以死刑。 秦舞卿很清楚以小芮的做事能力是待不久的,她最好的结局可能就是被发现做事不快然后被踢出枫宫,这个时候萧竹会很人道地介绍一个可以让小芮这种女孩做事的地方。小芮在很多时候做事都是慢人一步的,而且学的也很慢,相比那些经过选拔才进入枫宫的人,小芮这种走后门是很难留在枫宫的。 “说实话,我喜欢这种妞儿,”章曲侯也来到小芮身旁,用厚重的手掌盖住小芮的头,“呆呆的,而且很听话,不像是会给人找麻烦的妞儿,而且似乎很会做家务,我就想要一个这样的懂事妞。” 秦舞卿听罢,一把将小芮拉开,紧盯着章曲侯:“别想染指我家小芮,你要是敢做什么不好的事,小心我阉了你。” “可是这小妞总是要嫁人的不是吗,她应该也有十七八岁了吧,她也差不多该嫁人了吧,所以就现在的处境而言,她跟着我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说话间,章曲侯突然发力扑向秦舞卿和小芮二人,秦舞卿面对这副景象,第一反应先是抽刀甩出,再然后便是拉着小芮往一边躲闪。 然而随着秦舞卿的飞刀脱手,章曲侯的身影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出现在秦舞卿的身后了。 “嘿嘿,果然你还是退步了,或者说在这种狭小的空间,还要带着一个女孩,对你的阻碍还是太大了。”章曲侯嘿嘿一笑,一记手刀劈在小芮后颈处,小芮直接昏迷过去。 秦舞卿咬着牙怒骂:“你这混账。”随即也瘫软在地。 章曲侯将小芮一手捞起,扛在肩上:“我先把这个妞送到安全的地方,不用一盏茶的时间你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平了,那时鱼和太子殿下也就到了,你可以安心的切菜。” “萧竹那家伙已经把一切都算好了?”秦舞卿几乎是硬挤着把字吐出来。 “不,这是我算的,”章曲侯一只脚踏在窗台上,“过去的几年我其实一直都跟着你,保护太子的工作都转交给竹林军了,就为了盯着你,你杀宋家的人的时候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杀吕央的时候我也跟着,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你能闯进枫宫其实还是我拖着巡逻才给你抓住空缺的机会,那天之后我就已经把今天要做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而且一切情报也都是我交给殿下的。” 秦舞卿骂道:“你这和偷窥狂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咯,我这可是奉旨盯梢,属于国家编制人员执行国家任务,是绝对合法的行为,与违法的偷窥狂不同。”说罢,章曲侯就带着小芮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秦舞卿看着窗外的天空,独自哀叹。 戌时整,花月楼门口。 三四名淡妆素抹的女子簇拥着一名穿着华丽的年轻男人,些许小雨从天空落下,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 男人踏进花月楼,轻车熟路地踏向靠近中央舞台的座位。此时大家的目光都凝聚在通往二楼楼梯的角落处,完全没人注意到年轻男人的到来。 然而靠近舞台的座位早就被占满了,年轻男人皱了皱眉,目光瞥向最中间的座位,那桌有三四个年轻人,穿着书生打扮,而且都是素衣,显然不是什么氏族的大少爷。 男人也不清楚角落处发生了什么,他的周围都环绕着女人,只留出身前一点视野,他现在似乎有些生气,一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世家大少爷;二来,一般这个最靠近舞台的座位应该是属于他的,而不是属于穷书生的。 年轻男人见没人注意自己,大喊道:“看什么呢看什么呢,老板娘,你怎么随便就把小爷我的位置让给一群穷书生了,快点把这群乡下来的赶出去,再给小爷我换一套新的桌椅来。” 这话说出口,终于有人注意到年轻男人的到来,有些书生本想起身反驳,但一看年轻男人的模样,却又不敢吱声了。 美妇似乎终于注意到来人是谁,扭动腰肢走向对方,谄媚道:“宋公子啊,哎呦,刚才被一个混小子气着了,没注意到您的大驾光临,我现在就给您安排位置,不过这一楼确实已经满人了,要不这样,今晚宋公子在二楼的消费,全由老身自掏腰包,您看可行?” “什么意思啊老板娘,我又不是不花银子,”角落里传来刘煜的声音,“我只是想来买点纸而已,又不是专门来闹事的,你们店家的磨磨唧唧半天掏不出一张纸,还敢骂我,怕是以后都不想做生意了?” 宋公子这才注意到大家的目光似乎都凝聚在这个坐在角落的家伙身上,便也望向那边,本以为是个什么特别的人物,却只是个穿着平凡的家伙,而且还有个女孩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的姿势坐在那家伙的大腿上,那厮还时不时捏一下女孩的屁股,流露出猥琐的笑容。 即使是在花月楼,这也是极其不雅观的场景,毕竟花月楼对外宣称仍然是歌舞场所而不是淫靡之地,再怎么样也有个限度,至少也该躲到包间里去,而这个家伙似乎就非得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那个女孩上下其手,偏偏那个女孩还不反抗,而是做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貌。 然而刘煜现在依旧是在强装镇定,我的心跳速度正在不断加快,他知道来的应该是个不小的人物,才能让老板娘如期谄媚,现在已经过去三刻钟了,宣纸还没送下来,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能拖一刻就是一刻,他也不清楚应该在什么时候制造骚乱,按照萧竹的意思,应该是在有人对他彻底不耐烦的时候,但是按照章曲侯的意思,似乎只要有某个目标出现的时候就可以了。 宋公子的出现,让刘煜也看出了一丝端倪,这个人的身份肯定不低,很可能就是今晚的目标,所以他更加紧张了,毕竟宋家在坤城也是有名的氏族,也只有这种人物才值得萧竹亲自动手。 就在刘煜思考的时候,宋公子已经来到刘煜这边,说道:“这位小兄弟,我看您也不是什么无赖,应该也只是替你家主子办事来的吧,但这确实不是什么卖宣纸的地方,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店,城北墨香轩的宣纸就很好啊,不如我让下人带你去那里买?” 刘煜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似乎鼓足了勇气,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现在在跟这儿的老板娘说话,你滚一边去听你的曲儿去,还轮不到你在这对着小爷我发话,还是说你妈没教过你别人说话别插嘴吗,还是说你天生喜欢犯欠。” “你这厮,”宋公子对这没来由的谩骂感到十分愤怒,“我好心告诉你这盲流哪有好纸,是我对你客气,你倒好,倒过来还要咬我一口,你信不信我能让你现在开始就在坤城混不下去。” 老板娘见势不妙,赶忙对着宋公子劝道:“息怒啊宋公子,这就是个乡下来的混小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鸨你叫什么叫,我的纸怎么还没到,还别跟我一般见识,小爷我还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呢,没大没小的东西,大人说话小屁孩别插嘴这种道理都不知道吗,生在氏族就以为自己也是个人物了,这种人但凡换个爹就跟狗没什么区别,我要是他爹我就得让他好好回炉重造一遍。”刘煜说话间,轻轻用力把大腿上的女孩推向一边。 宋公子听到这些,瞬间怒不可遏道:“你找死!”说罢,宋公子冲向刘煜,右手巴掌拍向刘煜。 刘煜仿佛预料到了宋公子的动作一般,跳起来躲开宋公子的巴掌,同时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脚踹向宋公子,正中宋公子的胸口,宋公子吃痛连连后退,倒在人群中。 当他准备站起身时,却感到屁股底下压着的什么碎了一地,看向身后,却见一玉环碎了一地,而再看自己腰间,原本挂着玉环的红绳此时就还绑着拇指大小的青绿色碎块。 宋公子胡乱抓起碎块,捧在手上,怒吼道:“这可是我花了一千两银子才淘来的绝品啊,我戴了十年啊,你这混账,赔钱!” “你这厮,自己要来打我,我只是正当防卫,谁让你非要把贵重物品挂在屁股上,这下坏了还想赖我。”刘煜笑道,说罢,他就跑向楼梯,准备前往二楼。 “妈的,怎么还不出来,我养你们这些人干嘛吃的,他妈的把这小子给我抓住,我要杀了他,还有,去三楼把秦舞卿那个小娘皮给我拉下来,”宋公子再次准备爬起身,却见刘煜并没有上楼,而是蹲在自己面前,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宋公子用略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想干嘛?” “当然是再送你一份礼物了。”说着,刘煜掏出火折子,宋公子刚好喘了一口粗气,火折子立马燃起火焰,刘煜将火折子抵在宋公子脑后,对方立刻就不出声了。刘煜掏出彩弹,在手中把玩着。 刘煜随即起身,一只脚踩住宋公子的后背,正好此时四五个大汉正准备冲向刘煜,见刘煜将宋公子踩在脚下,又不敢再踏进一步。 “现在开始,所有人都给我蹲着,不许离开,你大爷我手里捏着炸弹,要是有人跑,我第一个就扔到大门口,这儿要是塌了,所有人都得完蛋。”刘煜扯着嗓子大喊,同时他心里默念,先前上楼取纸那两个人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下来,不过那么久过去了都还没人下来,说不定章曲侯已经把那两人干掉了。 酉时五刻,花月楼二楼,楼梯间。 花月楼二三楼之间的楼梯与一二楼之间的楼梯是分开的,二三楼的楼梯在二楼走廊中央靠左的房间里,是单独设立的楼梯间,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有人强闯三楼直捣四位花魁的闺房。 章曲侯从窗户外翻进来时,刚好撞上大汉的目光,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章曲侯捂脸摇头,怒骂道:“他妈的怎么我每次都那么倒霉,果然这种事情还是得交给剑姬,这种事不适合我。”说罢,两把短刀从章曲侯的袖中甩出。 大汉刚反应过来,却看到章曲侯面露寒光,双手之中刀芒闪烁,大汉刚想转身大喊,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血液如涌泉一般喷薄而出,如烟花绽放在星空之上一般,最终散落于天际,血色盖住灯罩,房间的色调瞬间转为暗红。而大汉只觉得没了力气,瘫倒在地,头颅滚到门口,大汉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离自己已有六七尺远,他最终只感觉有一只鞋踩在自己的脸上,而后便是无尽的空无。 章曲侯将大汉的头踢向一边,此时又有敲门声响起,章曲侯立即将大汉的尸体拖到暗处。一个女孩推门进来,却立刻被吓得瘫软在地。 “好……好多……好多血。”女孩的声音颤抖着,想站起身,手脚却使不上力气,女孩这才注意到满地的血液,随即一记手刀落在女孩脑后,女孩也随即昏死过去。 章曲侯将女孩拖到一旁,无奈道:“他妈的怎么这一个个的都来送人头啊。” 藏好女孩的身体后,章曲侯没有立刻离开,试探了一下女孩的鼻息,确认女孩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望向三楼。 “虽然说最好的潜入是把所有人干掉,但殿下嘱咐过我不能杀女孩,看来潜入这种技术还得找剑姬好好学学,还是说真的是我运气太差了吧。”章曲侯挠挠头,踏上三楼。 戌时一刻,花月楼一楼。 此时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刘煜一手捏着火折子和彩弹,宋公子被刘煜垫在脚下,其余众人基本都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然而变故立刻就发生了,一个女孩突然站起,冲向门口。刘煜微微一笑,毕竟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所有人能老实,他就是来搞破坏的。 随着刘煜冲向二楼,一楼大厅像开了染料铺一样,红的紫的绿的各种颜色出现在男男女女身上,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像极其难看,如果没有颜料遮盖的话。 至于刘煜,他也没能幸免,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青色的衣服,此时从后面看去,他有点像是染坊的工人。 “他妈的难怪不能在室内用,这玩意的威力是有点大啊。”刘煜看向楼下,彩弹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猛,尤其楼梯口似乎还有一坨人形染料块在移动。 宋公子抬起头,看向刘煜,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混账,他妈的明天我就拿你来装饰我家茅房。” “宋公子,请客就不必了,茅房这种地方也就你会想装饰了,我跟你口味不同,我就算了。”说罢,刘煜转身离去。 宋公子还没听明白刘煜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对着身后怒吼道:“上啊,把他杀了,提着这家伙人头来见我的,赏千两白银,活捉回来的,赏千两黄金!” 刘煜没注意听自己值多少钱,他现在只想跑,但是很快他发现问题了,他找不到通往三楼的楼梯! 四五个大汉已经冲上二楼,刘煜现在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两旁的包间都上了锁,他现在除了跳窗就只能跪下投降等着挂茅房了。 而就在此时,宋公子也踏上二楼,站在大汉们身后,骂道:“他妈的你个小畜生,居然敢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我可是宋家的二少爷,你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吗,我告诉你,杀了你都算你运气好,相信我,两个月内我就能让你去给北陆人当奴隶,别怪我没提醒你,不少北陆人可有龙阳之好,像你这种小身板,你到时候想死都难。” “哦,是吗?”宋公子刚说完,二楼最中央的房门被踹开,一双玉腿出现,秦舞卿拖着火红的裙摆走出来,看向宋公子。 “秦舞卿,你这小娘皮还敢出来,我正要去找你呢,”宋公子邪魅一笑,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根皮筋,“你们花月楼的人说了,这就是你的皮筋,那天到我们宋家杀人的就是你,现在证据确凿,你有两个选择,跪下来给大爷我舔鞋当我的妾,或者死!” 秦舞卿双手抱胸,故意挺了挺傲人的胸怀,笑道:“人家还以为你是要把我卖去北陆呢,原来只是要人家当你的妾啊,这有什么难的,不过你想纳人家为妾,怎么也得送点礼物吧,人家没什么喜欢的,就喜欢你这种人的脑袋。” 事情从开始到结束几乎就一个瞬间,四五个大汉的喉咙上多出一道巨大的裂口,他们的脑袋和身体只靠一点皮肉连接着,血液喷洒而出,原本各位大汉身上都是各色颜料,现在全都变成一片血红。 宋公子想要大喊,却被秦舞卿掐住了脸颊,面部两侧的骨头发出咔咔断裂的声音,下巴已经脱臼了。 “以想贵欧过设哦?”宋公子已经无法正常说话了,他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女孩是一个十分恐怖的存在,一个他绝对不该惹的存在,“晃过欧,欧给以钱,郭少沟可以。” 章曲侯此时从一楼走上来,拍拍手道:“宋公子,钱可不是万能的,更何况你面前这位可不差钱。” 秦舞卿没有看向章曲侯,她依旧捏着宋公子的脸,问道:“萧竹他人呢,怎么还没来,再不来官府的人就得来了,我和他的约定里他必须来了我才会跟你们走。” “出了点意外,”章曲侯看向站在墙角的刘煜,“这小子太会掐时间了,殿下现在在楼下洗脸,一会儿就上来。” “啥玩意?”刘煜惊讶道,“我什么都没干啊。” 章曲侯转过身,指着自己的后背道:“我都上彩了,你小子确实是个人才,殿下刚进来你就炸,要不是我在旁边护着,殿下现在就不只是洗脸了,估计得回去烧水洗澡了。” 只见章曲侯的后背也是一片绚丽,各色颜料混杂,交织成一幅艺术气息浓厚的抽象画。 宋公子此时已经完全懵了,他明白自己今晚应该是踢到铁板了,但他确实想不到这铁板有那么硬,坤城只有一个人叫“萧竹”,那就是太子! 秦舞卿放下宋公子,宋公子瘫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这次算我倒霉,你们到底是要怎样,我不记得我有招惹过太子殿下,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章曲侯蹲在宋公子面前,问道:“你往北陆卖奴隶这件事,你承不承认?” “我认了,然后呢?我卖奴隶是得到允许的,我有批条的,又不犯法。” “放你妈的屁,”章曲侯一脚踢向宋公子的脑袋,宋公子一阵哀嚎随即倒地,章曲侯怒骂道:“用贿赂拿到的批条也敢说得到允许,还敢说不违法,不违法你有本事交税啊,交税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是贩卖奴隶所得的。” 秦舞卿此时也懵了,问道:“等一下,你什么意思,这家伙还贩卖奴隶?” “是啊,而且还不止是奴隶,”说着,章曲侯抓起宋公子的头发,问道,“半年前你跟吕央有一次交易,没记错吧,你们在那场交易中交易了什么东西,那批货又卖到了哪里?” “没有啊,我和吕央有什么交易啊,”宋公子泪着说道,“你一定要说的话,我那天就是送了个女人给他,除了这些就没了,真没什么交易。” 章曲侯自然是不信,他抽了宋公子一巴掌,说道:“老实说话,你家现在已经被包围了,你家人能不能活着取决于你能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不要跟我打马虎眼,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如果让我调查出来,宋家七天内全部死绝,包括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 “我老婆孩子?我的家人?你对我家里人做了什么?” “闭上你的嘴,你现在没资格跟我废话,回答问题,不然你们都得死。” “行行行,我说行了吧,”宋公子的脸已有些肿胀,“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批货是什么,吕央那天就跟我说,把一批货带进巽风城,我就能获得很多银子,我就送过去了,我进城后就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后货就没了,本来货是用上锁的箱子装的,一觉醒来后就全部变成银子了。” 章曲侯继续问道:“这点信息买不了你家人的命,把你那时住的旅店,放货的仓库位置和时间全都说出来,你家就只少你一个人了。” “行行行,我说我说,放过我老婆孩子吧,”宋公子低头思索一番,说道:“那是七月初十的时候,我亥时才睡,卯时起来货就没了,当时货就放在巽风城城东的纳云仓,具体放在哪个仓库我不记得了,我当时没住旅店,我老婆娘家是巽风城的,我在我老婆娘家住了一晚。” “很好,这些足够你和你家人在下面团聚了。”章曲侯说罢,又踹了宋公子一脚,转身准备离去。 宋公子瞪大双眼,惊恐着怒吼道:“你什么意思,这跟你说的不一样,你说过你会放过我老婆孩子的。” “贩卖奴隶到北陆,属于拐卖人口了,这可是大罪,按大乾律法,当诛九族!”章曲侯说罢,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对秦舞卿道,“你现在可以杀了他了,随便怎么样都可以,反正这家伙死不足惜。” 见章曲侯离去,宋公子急忙道:“等一下,我还有吕央被杀的情报,那家伙被杀肯定跟他的生意有关。” “哦,是吗,那似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秦舞卿说着,上前,一脚踩在宋公子的右手上,秦舞卿的鞋底是木制的,末端收窄,如长钉一般,秦舞卿用末端踩住宋公子的手,直接捅穿了对方的手掌。 宋公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无尽的痛楚从手心直冲大脑,秦舞卿直接抬起脚,宋公子的手心中,血液从洞口涌出,浸染着地面。 秦舞卿抽出一把刀,穿过宋公子的右手钉在地面上,问道:“说实话,我原本还想给你一个痛快,但是我改主意了,你侮辱我的账我等会儿再跟你算,现在的问题,是我在花月楼的姐妹们被你卖哪去了?” 宋公子的眼里已经失去了光芒,他仿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屑道:“我把她们卖去北陆了,怎么样,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杀了我啊,你他妈也不过就是个婊子,老子把你当花魁养着是抬举你,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那群小娘皮也不算什么好玩意,卖都卖不出几个钱,不过她们现在估计还在蛮子的床上哀嚎吧,你看我很惨是吗,我估计那群小娘皮叫得应该更大声吧,也许那群婊子已经学会享受了也说不定。” “你他妈找死!”秦舞卿怒道,同时另一只脚踩向宋公子的左手,随着哀嚎声响起,宋公子又多了一个血窟窿。 宋公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你又能改变什么,你也不过是个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臭女人,杀我啊,你除了能杀我你还能做什么。” “她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哦,宋公子。”萧竹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只见萧竹边鼓掌边上楼,而萧竹的身后,跟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 女人看向趴在地上的宋公子,哭着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把我们南陆人往北陆卖,而且你不是说你出来做买卖吗,你为什么会在花月楼?” “阿芩,你听我解释,我……啊!” 不等宋公子解释,秦舞卿又是一脚踩向宋公子的胯下。 “啊!”宋公子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秦舞卿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踩断了某样东西。 “他们说,你拐卖花月楼的女孩去给北陆人当奴隶,我还跟他们说你从不去花月楼,你很忙没有时间,然后他们就带我来这里了,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这么做了,你……你对得起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萧竹此时站在阿芩身后,微笑道:“女士,您还有身孕,可千万不能动怒啊,您的丈夫现在应该已经没了命根子了,您肚子里这个孩子,可就是您丈夫最后的血脉传承了。” “没必要了,我这就去打胎,我不会让人渣的孩子从我的身体里活着出来,生一个人渣的孩子,我想想就恶心。”阿芩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萧竹这才对着宋公子笑道:“我可是遵守约定了哦,你的家人都还活着,只有你会死,现在你满意了吗,我可是很信守承诺的。” 说罢,萧竹转身下楼,并说道:“把他杀了吧,杀完之后洗干净自己来枫宫报道,花月楼以后归我管了,你们老板娘可以继续留在这里,至于你身边那个女孩,以后她还是继续收拾你的屋子,就这样,满意了吧。” “满意了,谢谢你,太子殿下。” 第2章 黑狼 间幕 婚约 嘉瑞八年,正月初一,初春,卯时未到。 坤城皇宫,正中大殿,是为朝堂。 大殿之内,百余名红袍臣子持奏折跪拜于殿中,其中还掺杂有其他各色服饰者,那是十四国的使臣,携贺礼来此。 此为早朝,新年的第一次早朝,朝臣汇报一年的工作成果,是为报奏,各国使臣携金银玩物上供,是为朝觐。 龙椅之侧,左侧是太子及两位皇子,萧竹居上位,次位萧昊,末位萧旗。右侧则是三位分管军事、社稷、外务的重臣。六人皆身着金边银丝红袍,是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者。 典礼至末,国事已尽数报完,便是皇族家事,按照南陆礼节,子女向父辈请安之后,应当接受礼物。 三皇子萧旗,得一金牌,虽然其本身并无多少份量,但上面赫然写着“嘉瑞”二字,这是皇帝的年号,意味着这是皇帝亲自赐予的金牌,是身份的象征,带着这样的金牌,几乎可以说在整个南陆都不会有阻碍。 二皇子萧昊,得一乌黑画戟,长七尺有余,有百余斤重,其通体漆黑如墨,似有凶光,朝堂之上不得手持兵器,而此画戟仅躺在承装的礼盒中,却有呼啸之声。 反观太子萧竹,虽进献了价值万两的古玩珍品,但却未有任何赏赐,献礼之后直接被唤入后堂。 朝中典礼结束,便是祭天,皇帝需乘马车,途经坤城主道,直至坤城外的祭祀场,祭祀上天。 这便不得不提及当今大乾国教——玄。 玄教遍布南陆几乎所有城市,其中心教义以“玄”为主,其教义核心鼓舞世人提升自我,以求上进,从这方面讲确实有助国家发展,且玄教编织神话,助大乾皇室神化皇权,控制民众思想,对于现在的大乾而言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而玄教能有如今的地位,便不得不提大乾以前,大汉王朝末年,那时的玄教教主助大乾开国皇帝征战南陆,有开国之功,玄教也得以成为大乾国教。 玄教总坛玄云观,位于环绕着坤城的群山的绝高之处,而其祭祀用的道场虽位于山腰,但想登上其中也需走上一百零八阶台阶。 此时皇帝的马车行过皇城大门,车中两人,一人为皇帝萧何,另外一人自然是太子萧竹。 “父皇,”萧竹开口道,“若有要事,还请快快吩咐,待会儿到山下了,我可必须要下去了。” 萧何笑了笑:“你可知为何仅有你没有礼物?” 萧竹疑惑道:“儿臣不知。” “因为我给你准备更大的大礼,”萧何取出一幅画卷,交给萧竹,“此乃北陆狼旗首领拓跋良的女儿——拓跋月,你的未婚妻!” “哈?” “三个月前,北伐之战中,你弟弟灭了北陆五城,屠了四族,北陆皆惊,派来使者谈和,遂签下盟约,并愿意交出公主,与我们联姻。” “那为什么一定是我?” “因为你是太子!” “我可以不当。” “可以啊,现在你自刎,然后从马车上跳下去,我立刻让你弟弟顺位。” “老爹你不要逼我!” “就问你干不干。” “不干!” “由不得你。” “我不是还有两个弟弟吗?” 萧何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关系甚大,我们必须展示出对这件事的尊重,至于你那两个弟弟,一个是杀胚武夫,刚屠了北陆的人,不合适,至于另一个,萧旗他毕竟只算是个文弱书生,恐怕架不住这北陆小公主。” “你觉得我就驾驭得住?”萧竹展开画卷,“这家伙的胸肌比我还结实。” 画卷上哪是什么北陆公主,分明是一位标准的南陆军汉,虽然面容还算有些清秀,但身上的重甲赫然昭示着这是一位武将。 “我拿错了,等一下,是这个,”萧何再拿出一幅画卷,这次画卷上的赫然是位美丽的女孩,穿着一身北陆标准兽皮袍子,骑乘在北陆标准高头大马上,手持一张长约五尺的长弓,画中女子当时似乎是俯视着画师,看起来极其不情愿,脸上还有些孩子般的稚气,极不情愿的神情浮现在这样一张孩子气的脸蛋儿上,反倒增添了兴许美感。 “话说回来,刚才那幅画像上的男子是谁?父皇你不像是有那种兴趣的人啊。” “是你妹妹的未婚夫,南秦储君——赢云。” “哼!”,萧竹道,“未得我的承认,也想娶我妹妹,过段时日看我不再拜南秦,搅他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萧何对着萧竹脑门直接就是一巴掌:“那是你妹夫,别给我乱搞,做你的正事。” 萧何厉声道:“后天开始,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北陆把公主接过来。” “那么急,我还没同意呢。”萧竹说话时仍盯着画卷。 “那你倒是把画像收起来啊。” “这不是一码事,我在想这画我该摆在哪里。” “等你娶了拓跋月,哪还需要这画像,每日都可去后宫探访真人。” “我要是不愿意娶她,你们谁能强迫我,你就不怕我当场自宫?反正我不近女色,别以为我真的干不出来。” “你大可试试,你要真干得出来,我绝不为难你。” 萧竹目瞪口呆,而萧何只是微笑。 “行行行,怕了你了,那没事我可走了哈。”萧竹起身欲下马车。 “等一下,还有件事,”萧何拉住他,“你当太子也有好几年了,是该收一下玩性了,此次归来之后,不得再进入赌场,至于风月之所,不得靠近。” 萧竹停住了,问道:“赌场我认了,我何时进入过风月场所?” 萧何哼哼:“上个月的时候,是谁被人从花月楼扛出来的,你难道忘了吗?” 萧竹哭着脸道:“父皇您可别提这茬了,那次拜托孟羽那小子去买些宣纸,结果没想到这小子不熟路,进了花月楼,我去捞他,刚好看到一伙人在那仗势欺人,便出手相助,随后花月楼的花魁非说要报恩,还灌了我不少烈酒。” 显然,萧竹没有把花月楼的事情和萧何全盘托出,那天事情结束后,萧竹给在场所有人发了上百两银子,并且当场威胁众人,之后萧竹就在秦舞卿的包间睡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刘煜拖回枫宫。 宋家全府上下惨遭灭门,宋公子的妻子有举报之功得以免罪,而这一切自然是萧竹的手笔,萧竹在坤城拥有直接执法权,先斩后奏属于家常便饭,而且宋家买卖人口的罪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做完这些事情后,萧竹只要带着证据和相关文件去跟政堂法部报道一下就行了,接下来法部的官员会处理后事。而宋公子在花月楼的死,最后被上报为畏罪自杀,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说起来,那天能够那么顺利,还得靠刘煜的“好运气”。在萧竹最初的计划里,他是想让刘煜去耍无赖,让花月楼的人都注意到刘煜,而后花月楼势必会难为刘煜,这时自己就能以“捞人”为理由把花月楼围起来,再以太子身份对宋公子施压,而后再让秦舞卿亲自杀死宋公子。 但是谁能想到,章曲侯给了刘煜一枚彩弹,给花月楼开了个染坊,以至于萧竹带着宋公子的夫人来花月楼的时候,也被开了个染坊。 而这其实也促成了宋家的灭门,本身萧竹的想法只想干掉宋公子,宋家买卖人口的生意并没有威胁到南陆的正常运作,但是那天的变化,使得萧竹干掉宋公子的名义,从矛盾变成了执法,于是乎萧竹还是选择了调查宋家并灭门,顺便抄了宋家的家产。 “花魁,难道是秦舞卿?”萧何思索一番后问道。 “正是!”萧竹肯定道。 “难怪,那女子天生媚骨,谁去都得吃亏,你定力本就不好,能坚持住没把那女子招至枫宫,已是不易了。” 秦舞卿离开了花月楼,但没有入住枫宫,而是直接前往南陆各国执行任务了,按照萧竹的意思,秦舞卿有一年的时间把过去几年的工作做完,做完之后才能重新得到“剑姬”的名号,才算是完成自己的诺言。 “对我那么没信心?”萧竹问道。 面对萧竹的疑问,萧何依旧保持微笑,萧竹无奈,叫停了马车。 萧何说道:“别忘了我安排你的事儿,别说你不感兴趣,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子不也想看看北陆妞嘛,所以这件事你去最合适,不然我都怕到时候你给咱们萧家宗支玩绝种了。” “好好好,”萧竹跳下马车,摆摆手道,“我去就是了,就当旅游了,记得到时候要报销一下,我走了。” 萧何看着萧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喃喃道:“昌直啊,你跟我还何必留心眼子呢,你那点事情还想瞒住我?为父能做的可不多喽。” 玄云观,位于坤城外的群山绝巅处,踏上其中需走上一千余级台阶,而山腰处的祭祀场,仅需一百零八级台阶,此地多用于各种祭祀、仪式。 祭祀台上,萧何换上一身白衣,一手持金铃,一手持桃木剑,于舞台上起舞。玄教教主曹无衍亲自做助手,手持三根一尺香,萧何以桃木剑引火,曹无衍接过桃木剑和金铃,萧何接过香,开始敬香祭拜。 这便是祭天,南陆之主亲自为万民祈福,求来年风调雨顺,求未来国泰民安。这是大乾一年一度的盛事,也是开启新一年的必须节目。 “神佑大乾,千世万代!” “神佑大乾,民乐安平!” “神佑大乾……” 祭祀结束,已是午时,城中却未见烟火气,倒是城外道场旁,架起千余灶火。 皇宴,也叫万民宴。 新年的第一天,照例如此,于午时设宴,宴请坤城全体男女老少,无论尊卑,无论贫富。 这是盛典,为的,是昭示皇恩浩荡,萧何本人也在宴席上,是为“与民共飧”。 曹无衍则始终立于其左,二人皆笑迎百姓敬畏,行走于百姓之间。 不多时,二人来到宴席之外,萧何看向曹无衍,叹了口气:“曹兄,寡人恐怕真没几年好活啦。” 曹无衍大惊,拱手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萧何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我二人从小亲如手足,我只可惜,你做了玄教教主,按照先皇旨意,我不能封你为王侯。” “在下可没有那门心思,就算不做教主,我也仍是玄教的苦修士,研究人生百态,问尽天下万道,才是我的路。” “呵,”萧何笑问:“曹兄身居教主高位十余年,可曾想过,自己一生如此,究竟为何?” “陛下何意,在下不明白,还请明示。” 萧何笑了笑:“曹兄问的,是众生之道,自然是为众生,那答案应该取自众生,但是曹兄身居高位,如若不假,每日所行之事不如说是问鬼神,从鬼神口中,真的能问出众生之道吗?” 曹无衍笑了笑:“陛下这可就错了。” 萧何不解:“错在何处?” 曹无衍看向高处,目光所及正是方才的祭祀地。 “我虽身为教主,但凡是闲时,便会下来,看人们来道观里拜神烧香,这便是我问的众生之道。” “那曹兄看出来些什么?”萧何问。 曹无衍看向萧何,说道:“芸芸众生,其一生所为,皆有其道,有的人庸碌一生,不为金钱,乐得其所,有的人占尽功名,却不满足,终其一生未见得欢喜过,世间上万万人,众生之态我无法看尽,但还是让我看出了一个道理,人这一生,无论多么光耀,只要眼睛一闭陷入永眠,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但还是有人孜孜不倦地努力,我问过他们为何如此,他们跟我讲,是为了孩子们更好的生活。”曹无衍抬头看向天空,叹息道,“是啊,我们这一生,空着手来,空着手去,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太子之于陛下,犬子之于吾,我们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他们吗,所以我觉得,众生之道的崇高,就在于这是一条不为自己的道路,芸芸众生,不为自己,而为后代,这是世间之大爱,众生之大爱。” 萧何叹了口气,道:“曹兄能有如此见解,确实不易,萧某也有一事相求,既然提到了竹儿,可否请先生再为他占卜一卦?” 曹无衍笑道:“陛下的吩咐,曹某自然不会拒绝,不过要我说,算卦这种事对太子殿下的影响少之又少。” “何来此言?” “太子的命运,太过奇怪,闻所未闻,”曹无衍回答道,“再加上,上次的算卦,我就能感觉到太子殿下不是会相信命运的人,算卦只能算信命的人,而太子殿下是不会被命运的枷锁困住的,殿下的命运,我也算不出来。” “并不用算太清楚,我其实是有确切的问题要问,我想让曹兄帮我算一下,吾儿的姻缘到底如何?” 曹无衍疑惑道:“恕在下冒昧,殿下的姻缘,怎么要算这个,陛下不是为太子殿下签了与拓跋良女儿的婚约吗,怎么又要在下算这一卦。? “我也不懂,就是作为一个父亲,我想搞清楚竹儿的未来,我想为他铺一条更好的路,让他幸福地过完一生。” 曹无衍笑道:“那好吧,不过我算姻缘需要女方的信息,等拓跋家的女儿来南陆了,我再找个机会上门拜访一下,顺道为太子算一卦。” “那就这样安排吧,竹儿大概能在三个月内将她带回来,三月底的时候找个时间,你来皇宫为他们算一卦,”萧何说罢,又道,“曹兄在山上基本都是素食,难道不想趁着万民宴开开荤腥?” “罢了,”曹无衍看向山顶,“荤戒一事,还是坚持为好,努力百日,功亏一篑啊。” 当晚酉时三刻,太子枫宫内。 萧竹赤裸着上身,手中持一把黑色长刀,正在一块磨刀石上仔细打磨。 萧竹身旁,刘煜持一盆清水,随时准备再次浸润磨刀石。 虽不知黑刀的名字,但光是其出处就足以说明一切,正是大亁第一锻刀工坊——鬼神坊。 大亁共有五大工坊,居于首位,生产产烛照机甲的天工坊;次位,以锻造武器出名的鬼神坊和以锻造防具出名的大日坊;再次,便是两座仍在研究电力的机关——青云坊和太阴坊,可以说,大亁的电力应用技术研究就是由最后两座工坊支持起来的。 单论武器,鬼神坊出品,必属精品! 这把刀是萧竹十八岁那年,鬼神坊送来的贺礼,不说削铁如泥,这刀陪伴萧竹将近十年,染血百余回,刀口从未卷起过,刀身从未有过伤痕。 此时磨刀,不过是怕有了脏渍,顺便磨一下。 刘煜问道:“看殿下兴致高昂,今日上朝,可是拿了什么礼物?” 萧竹苦笑:“哪有什么礼物,我磨完刀之后你去收拾一下,明日起要往北走一趟。” “啊?”刘煜惊讶:“是要去拜访南唐储君李广殿下吗,是否需要准备些许贺礼?” “不用,不是去找他,哎呀,你问那么多干嘛,让你照做就是了。” “是!” 刀身磨洗完毕,收入刀鞘中,刘煜正要离去,萧竹又道:“出发之前,去一趟武堂,把那张六尺长弓取出,同时准备四十发鹅毛羽箭,可能会用到。” “是!” 吩咐完刘煜,萧竹又来到枫宫最后方的马房,宽大的木屋中只有两只马正在吃草,一只全身雪白,高八尺有余,另一只略小一点,仅有六尺半高,全身火红。 雪白的是北陆着名烈马的变种,名曰:“白月”,是萧竹的坐骑。火红的是标准南陆马匹,名曰:“赤羽”,是刘煜的坐骑。 白月是一年前萧昊送给萧竹的礼物,作为北陆马的变种,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珍品,赤羽则是萧竹送给刘煜的礼物,虽不如白月,但毕竟只是南陆马,也算是不凡的品种。 萧竹扒开马草,露出下边的盒子,竟是些烟草,萧竹熟练地取出一小张宣纸,包了些烟草,点燃后挂在嘴边,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浓烟。 烟味席卷马房,两匹马都发出不满的喘气声,萧竹摸了摸两匹马,轻声道:“抱歉了,但我也没办法,最近父皇查得严,我只能偷偷地来,放心,我很快就抽完了。” 这些烟草自然也是北陆品种,产自洛州,同样是萧昊送来的礼物,尽管很少,但毕竟难有渠道,这些烟草少说值个上百两银子,刚才萧竹拿的一些,就相当于十两银子左右。 萧何是极力反对自己的子嗣抽烟的,近乎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自从发现萧竹会抽烟,这枫宫就多出了些“闲人”,这些都可以说是萧何派出的探子,是前来监管萧竹的。 不出一会儿,萧竹走出马房,漫步走到枫宫中央的一间亭子里。 亭子中的石桌上,已经摆了些泡好的茶,再看泡茶的人,居然是萧何亲至。 萧竹瞬间有些慌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坐下,看向桌上的茶叶茶罐,却又欲哭无泪。 南陆名茶——蒙顶。产自南唐、北秦、楚三国交界的山脉绝巅,每年难有百余斤产量,萧竹一共也就存了不足百两。 “父皇你这是哪找来的茶叶!”然而萧竹心中仍存着一丝侥幸。 “天策堂,第三排第六册竹筒的后面。”萧何喝着茶水,不紧不慢地回答。 一滴豆大的汗水从萧竹头顶冒出,他故作镇定道:“啊呀呀,难道还有一个天策堂?什么时候我去看看。” “不用看了,就是你的,不过一罐茶叶而已,至于吗,反正迟早是要喝的。”萧何不解。 萧竹于是问道:“父皇觉得这茶如何?” “还不错啊,怎么了?”萧何不以为然。 萧竹欲哭无泪:“您手里这一杯茶在坤城品茶坊至少要十两黄金,您就给我一句‘还不错’?” 萧何猛然呆住,握着茶杯的手抖了起来,还好萧竹连忙按住,这一撒可能就是一两黄金啊。 萧何毕竟是皇帝,资产不可能少,但他萧何一生要求自己要节俭,莫说十两黄金一杯的茶,就是一两银子一杯的茶也不见得经常喝。 萧何惊讶道:“这一杯茶……值十两?” 萧竹哭丧着脸:“不然我为什么要藏得那么隐秘。” “害,罪过罪过,没想到这个时候破了财戒。” 萧竹苦笑:“算了算了,反正我弄到这玩意的时候没花钱,就当它不值钱吧,至少现在取出来的喝完来,别浪费。” 萧竹说着,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茶叶在温水中舒展开来,片片嫩绿厚实。 萧何不解道:“没花钱,你怎么弄到的?” “自己去摘的,前年不是去赴南唐储君的宴席吗,回来路上刚好路过一片山地,我知道是这种茶叶,就摘了一些,也就一点点,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喝一点少一点。” “原来如此,”萧何放下茶杯:“那么废话不多说,我是来找你谈正事的,关于北上一事。我还有个任务给你。” 说着,萧何取出一封信,递给萧竹:“你返程的时候,往大汉走一趟,去把这封信交给汉王宫的吕氏,就说是我寄的。” “汉王宫吕氏?”萧竹惊讶,“那不是大汉国主的老婆吗,老爹你……还有这爱好?” “我不会做出对不起你妈的事,不要乱想,这件事关乎到你弟弟,不得有失。” “为什么我来。” “因为你顺路啊。” “行行行,还有别的事吗?”萧竹有些不耐烦了。 “当然还有了,”萧何说完起身,来到萧竹后方,给了后者一巴掌,“还敢抽烟,烟味都冲我脸上了,你以为我闻不到?再让我抓到一次,罚你三十大板!” “爹,我错了!” 第2章 黑狼 第一幕 狼旗 嘉瑞八年,正月初三,北陆。 狼旗拓跋氏,居于洛州北部剑骨城,以狼为尊,侍奉狼神,族主拓跋良,生下来时天有异相,而剑骨城外数里内,群狼嗷吼。 剑骨城,北方语“贲柏利德”,有埋骨地的意思,曾经血流于此的人绝不少于十万,北陆的每一次历史变革几乎都与剑骨城有关。 “夺得了剑骨城,就夺得了北方,失去了剑骨城,就失去了一切!” 没人知道为什么剑骨城如此重要,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夺得剑骨城,但可以肯定的是,凡是在北陆称霸,却没有占领剑骨城的氏族,全部都逃不过迅速没落的命运,而只要占领了剑骨城,再小的氏族也能迅速发展起来。 拓跋氏占据剑骨城已有两百年历史,当时的拓跋族主拓跋仁带领浩浩荡荡一万名黑狼骑,在血色的夕阳下将红底黑狼旗插在剑骨城城墙上,开启了拓跋氏君临北陆的新时代。 剑骨城内,上万顶帐篷支起,各色帐篷组成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剑骨城正中央,隔绝出一大块空地,空地上的帐篷统一为黑色镶金边,十余顶帐篷簇拥着一顶大出许多的帐篷,这就是被称为“北陆皇室”的拓跋家。 正中的大帐篷便是北陆大可汗拓跋良的住所,同时也是拓跋家内部的议事堂。 拓跋良,被称为狼主。据说其在少年时期便与家族驯养的群狼为伍,而后与其哥哥竞争族主之位时,更是流传出他指挥群狼咬死了他亲兄弟的说法。 想象中的拓跋良应该是个壮汉形象,实则不然,拓跋良静坐在自己的大帐中时,倒像个南陆的文人。拓跋良的身材在南陆都是属于偏瘦的,若不是那七尺有余的身高和满脸的络腮胡,很难看出这是个北陆汉子。 冬季刚刚结束,北陆人依旧穿着过冬的皮制长袍,但拓跋良的大帐里配备了火炉,所以拓跋良在大帐中仍然保持赤膊。除了火炉,拓跋良的大帐中还有一张长约两丈,宽约四尺半的木制长桌,拓跋良此时就坐在长桌旁。 拓跋良的大帐门帘被掀起,两个精壮汉子走进来,两个汉子都是膘肥体壮的那种,比拓跋良还要高半个头,唯有那张与拓跋良极其相似的五官,能让人知道这是拓跋良的两个儿子。 “阿爸,您叫我们来有何事?”说话的是走在前面的汉子,拓跋良的大儿子拓跋步,拓跋步进来后就脱下上身的羊毛袍子,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走在后面的是拓跋翰,拓跋良的二儿子,拓跋翰的体形相比哥哥更胖一点,但都是结实的腱子肉,拓跋翰低着头,显得有些阴沉。 “先坐下,南陆的使节送了点他们的大鱼过来,你们兄弟俩都还没吃过这种海里的大鱼,他们说这种鱼煮成鱼汤最好,我特意煮了很久,把鱼汤全煮白了。”拓跋良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两个侍奉拓跋良的奴隶端上来三碗鱼汤,摆在桌上,鱼汤煮得全白,一块块鱼肉在汤碗中沉浮,汤上撒了些许香料,香味很自然地散开来。 鱼肉在北陆算少见,北陆人几乎不打鱼,北陆的汉子们觉得鱼肉吃起来不如打猎得到的兽肉痛快,鱼肉的脂肪也不足以与走兽相比,所以对大多数北陆人而言,捕鱼不如打猎。 一般来讲,南陆与北陆交流都免不了交换货物的习俗,以往多是南陆的丝绸与北陆的黄金交换,丝绸对南陆而言不算什么,北陆而言确实是实打实的奢侈品,而北陆内部的交易一般都直接使用货物间的等价交易,也就没有自己的货币,但黄金本身在南陆却是实打实的高价值货币。 这次的鱼肉是大乾使团送来的,算是少有的礼物,一整条半米长的海鱼放在装满冰块的木箱里,送到拓跋良的大帐时鱼肉还很鲜美。 拓跋翰端起鱼汤,正准备喝下,拓跋步却伸手拦下,对着拓跋良问道:“父亲,你说这鱼是南陆人送来的,那么我想问一下,您送了南陆人什么东西?” 拓跋良已经喝了一大口鱼汤,回答道:“我没送什么东西,那群人不是喜欢地里的黄石头吗,我送了一车给他们。” 拓跋步皱眉道:“父亲,您别骗我,现在城里都在传我们拓跋家要把女儿嫁给南陆人,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拓跋良没有说话,拓跋翰连忙放下鱼汤,看向自己哥哥。 “我想要一个答案,这是不是真的?”拓跋步继续道,“前段时间就有消息传到我帐里,我还不信,这鱼汤就是南陆人送来当嫁妆的吧,你想让我们喝下这汤,逼我们同意这婚事是吧?” “我没有逼你们,”拓跋良说道,“这件事是整个北陆的决定,阿月没有拒绝,女孩子总要嫁人的,你妹妹嫁给大乾的太子,这不是坏事。” “凭什么?”拓跋步怒道,“那可是南陆人,我绝不允许我们狼旗拓跋家的血脉被狡猾的南陆人污染。” 拓跋良放下鱼汤,说道:“凭什么,凭南陆人有机甲,南陆人有电,南陆的机甲带着军队踏破了我们五座城,四个家族被彻底消灭,离剑骨城最近的时候不超过二十里,你觉得凭什么?” 大帐内的空气突然变得异常压抑,显然大家都明白如今的现实,拓跋步和拓跋翰都是从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所以最清楚战争的恐怖,踏五城和灭四族都不算什么,北陆永远不差人口,死掉一部分人还能更好让另一部分人活下去。 但是距离剑骨城只有二十里,那这可就是能要整个北陆的命的事情了,按照规矩,只要能打进剑骨城,就能成为整个北陆的主人,一旦机甲踏入剑骨城,北陆就得改姓萧。 对于别人来说,北陆不过是换了个主人。但对于拓跋家而言,这就是巨变,失去剑骨城的拓跋家,将失去一切,财富、荣誉、自由乃至人权。这是北陆的规矩,无论是谁都不能违背,否则就会被北陆所有部落围剿至死。 对北陆而言,大乾的进攻是毁天灭地的,大乾的军队在征伐的过程中完全没把北陆人的命当人命看,四个大家族在战争中彻底消失。而对当下的拓跋家而言,与大乾的联合是利大于弊的,当下的拓跋家面对的最大问题其实是宇文昌的背叛,淮州的独立让拓跋家失去了最肥沃的土地,而宇文昌一旦制造出影兵器,拓跋家必然会失去北陆之主的地位。 但是如果大乾愿意与拓跋家交涉,那么这一切都会朝着利好拓跋家的局面发展,大乾拿出了最棒的条件来帮助拓跋家,那就是大乾的终极武器——机甲。而拓跋家也必须尽可能地表达自己对这场交易的诚意。由此便有了拓跋家与萧家的婚约。 拓跋翰突然端起鱼汤,一口饮下半碗鱼汤,在拓跋步愤怒的目光下说道:“我不懂什么是政治,我只会在战场上厮杀,但是我们打不过机甲,战士们得用人命去硬拖着机甲前进的脚步,很多弟兄们不是被南陆的刀剑砍死的,而是被机甲踩死的。” “郝家被灭掉的时候,我就在几里地外,南陆人的机甲在帐篷之间走去,他们不管帐篷里有没有人,他们只管哪里还有帐篷没有被踩扁,荒草地全都变成了血色,郝家的男人们想反抗,但是刀砍在机甲身上连痕迹都看不清楚,他们把反抗的男人踹倒在地,然后直接跳在他们的身上。” 拓跋翰说话的声音很平静,端着汤碗的手却在颤抖,瞳孔因为回忆中的恐惧而被放大。 这个黑熊一般壮硕的北陆汉子正在恐惧,惧怕南陆的机甲,惧怕机甲骑士的残忍,惧怕自己的死状。 “我相信父亲的决定不会有错,阿月是我们的妹妹,也是父亲的女儿。”拓跋翰说完,端着鱼汤在桌旁坐下,慢慢吃着鱼汤里的鱼肉。 拓跋步不是不知道大乾机甲的存在,也清楚大乾机甲在北陆的战绩,但他也是今天才明白大乾机甲的可怕,自从宇文昌叛变后,他就一直驻扎在洛淮边境,以防备宇文昌部队的骚扰,他对大乾机甲的情报全部来自前线的线报,却从未亲身见过。 拓跋良又喝了一口鱼汤,说道:“最多一个月,大乾王朝的太子会来北陆,届时他将接走阿月,我们的交易就算开始了,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坐下喝完鱼汤,接受这次联姻,不然就在地牢里待个半年,等我们把宇文昌收拾了再出来,阿翰已经做出选择了,现在就剩你了,阿步,你怎么选?” “你这样没有意义。” “有意义,”拓跋良说道,“你们是我的儿子,是阿月的哥哥,阿月需要你们的祝福,喝了鱼汤,就相当于你们祝福了阿月,就不能再阻止这桩婚事。” “就算我不喝,你也会把阿月嫁出去,我的话在你这里没有一点意义。” 拓跋良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他像鹰一样盯着拓跋步,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五个人的话能改变我的想法,一个是你们的妈,一个是你们妹妹,一个是阿愚,一个是大乾的皇帝,最后一个就是你。” “你们的妈让我这辈子只爱了她一个人,不然你们应该还有十几个弟弟妹妹,你们妹妹把我的让我把她放上了战场,阿愚让我放他去了蓬州,大乾的皇帝让我第一次学会了屈服,而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许诺,喝下这碗鱼汤,从现在开始不要阻碍你妹妹的婚约,我就给你一次改变我做出决定的机会。” 换做他人在这里,那么拓跋良的条件确实很诱人,拓跋良毕竟是北陆共主,从明面上,没有北陆人能违抗这位狼主的意思,而背地里,大家也必然对其忌惮三分,改变拓跋良的决定看起来不算什么,但若是用好了,那至少是一张免死金牌,甚至有机会就此成为下一个北陆之主。 “这种东西对我没有意义,”拓跋步说道,“从小到大我都没求过您什么,我的想法很明确,阿月是我们的妹妹,你告诉过我,当哥哥的要保护好妹妹,现在却要让阿月嫁到我这个哥哥保护不了她的地方,我现在就想告诉你一件事,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这条鱼,是阿月为你们切的,”拓跋良突然说道,“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相信你们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是她让我告诉你们,不要阻止这门婚事,她愿意为了北陆献出自己,所以这几碗鱼汤,就是她的主意。” 拓跋兄弟瞬间呆住了,尤其是拓跋翰,他看着碗里的鱼汤,每一块的大小都十分均匀,显然是很用心才能切出来的。 “阿月她,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拓跋翰问道。 拓跋良喝了一口鱼汤,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想用女儿来换取和平,但是阿月告诉我,她总要嫁人的,嫁给谁对现在的她而言没有区别,但是她不想北陆再死人了,现在的北陆太乱了,无论是大乾还是宇文昌都对剑骨城虎视眈眈,一旦开战一定会死很多人,她觉得如果自己嫁到南陆可以换取和平,那么她也会很开心。” 拓跋步没有说话,而是端起鱼汤,低头看着汤碗中的鱼肉,坐了下来。 “南陆人会怎么帮我们?”拓跋翰问道。 拓跋良回答道:“南陆人答应会派出最先进的机甲部队来帮助我们镇压宇文昌的叛乱,但这其实是小事,大乾承诺,会帮助我们在北陆建立一个稳定的王朝。” “建立……王朝?”拓跋步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拓跋良。 “对,建立一个王朝,”拓跋良点头道,“大乾答应我们,会帮我们建立起一个王朝,北陆第一个王朝,由我们拓跋氏领导的王朝,他们愿意提供是有必要的帮忙,包括但不限于粮食、人才和电力,届时,北陆所有的土地都将完全属于我们拓跋家,他们还承诺,会帮我们削弱其他大家族的势力,让我们拓跋家成为北陆唯一的强大部族,以此保证北陆的稳定。” “到那个时候,阿月和南陆太子的联姻就是两个王朝之间的联姻,阿月和那个太子的身份是平等的,她会是大乾王朝的太子妃,乃至未来的大乾皇后。” 拓跋良说完,将空碗置于桌上,说道:“这是北陆上千年来都没有人能做到的事情,一旦成功,我们就相当于开启了一个先例,我们会是北陆历史的英雄,是让北陆新时代的开端!” 拓跋良显然有些过于激动,以至于他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可是建立王朝并不意味着北陆可以稳定,”拓跋步说道,“我们之所以鄙夷南陆人,就是因为南陆太过混乱,南陆人太过自私,南陆有肥沃的土地,有适宜的气候,有稳定的政权,但是他们内部依旧十分混乱,据说他们光是皇室内部就有好几个派系,朝廷官宦结党营私,矛盾并没有因为统一而消失,而是更加严重,南陆人自己都知道这是他们的自私心的必然。” 拓跋良坐了下来:“这是人类本身的问题,无论是南陆人还是北陆人,哪怕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有自私心,因为我们无法轻易信任别人,所以我们必须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利益,就好比,你现在不也不愿意阿月嫁到南陆吗,这都是我们的自私心。” “我……我是……” 拓跋步想说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拓跋良又接着道:“正好,我给你一个新的选择,喝了汤,证明你愿意让阿月嫁到南陆,你是无私的,或者你不喝,那么你就跟南陆人一样自私,你就没有理由阻止这场婚约了。” 拓跋步看着面前的汤碗,他也陷入了迷茫。 “喝吧,阿哥,”拓跋翰已经喝完自己面前的汤,鱼骨吐在碗里,他用袖子擦擦嘴,说道,“这场婚约我们无法阻止,我们只能去祝福阿月,这种大事是不可能因为我们而改变的,而且阿月没有拒绝婚约,就说明她也希望可以靠自己换来北陆的和平,这是伟大的牺牲,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这不是牺牲。”一个女声响起,大帐的门帘被掀起,一个女孩走进来,女孩高约五尺多一点,穿着一身藏青色棉袍。脱下棉袍,挂在衣架上,里面穿的是一件明显来自南陆的红色丝绸长裙。 女孩走到目瞪口呆的拓跋兄弟俩身旁,转了一圈展示自己的新衣裳,笑道:“好看吧,南陆人送来的,他们说南陆的太子喜欢红色,就给我送了好多这样的衣服,我穿着也感觉好看,他们还送来一面很高的铜镜,我对着镜子挑了好久,就觉得这一身最好看。” “阿月,你这是?” 女孩正是拓跋月,拓跋良的小女儿。不得不说南陆的画师确实厉害,画卷里的拓跋月除了神情,也就服装与现在有所不同。 “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去南陆了,他们跟我说,在南陆穿兽皮袍太醒目了,让我最好还是早些适应一下南陆的衣服。” 拓跋月坐了下来,拓跋良赶紧招呼奴隶端来鱼汤。 捧着鱼汤,拓跋月说道:“我在外面听你们墨迹了半天了,实在忍不住了就进来了,其实我特别好奇一件事,你们见过大乾的太子吗。” 没人吱声,拓跋月接着道:“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完全没必要太在意,南陆的使臣跟我说,太子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而且对女孩子很温柔,说我不必担心在南陆的生活。” 拓跋步问道:“你就这么相信他们?” “他们不可能骗我,”拓跋月喝下一口鱼汤,翘起二郎腿,“我把他们吊起来分开问的,如果有同一个问题答案不同的就直接杀了,而且我先饿了他们两天,审问的时候是半夜,当时我还特意烤了两条羊腿,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编出假话骗过我,那我也算他们厉害。” “你这样对南陆的使臣?”拓跋良猛地站起。 “没事,他们都不敢说什么,而且就目前我得到的情报来看,我的婚约不可能因为他们而取消,如果他们敢打小报告,我到时候就让太子弄死他们。”拓跋月显得十分轻松,她不光翘着二郎腿,还开始抖腿了。 拓跋步猛地喝了一口鱼汤,笑道:“好啊,不愧是我妹妹,这样才能让我放心啊,哈哈哈哈,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阿月你有把握让大乾的太子听你的话吗?” “不知道,”拓跋月依旧显得十分随意,“无所谓了,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据他们的说法,那个太子似乎特别跳脱,所以他们也不是很了解太子,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似乎还没有喜欢的女孩。” “啊?”三个男人齐声发出疑问。 “别一惊一乍的,”拓跋月说道,“按他们的说法,以往的太子大多都是趁着还未上位的空闲去寻花问柳以此作乐,但是这个太子似乎不一样,据说这位太子确认了太子的身份之后也没怎么去找过女人,而是每天在南陆游山玩水,除此之外就是做生意。” “做生意,他一个太子还要自己做生意?”拓跋良不解,在北陆人的印象里,南陆的贵族是不缺钱的,很多北陆的烟草烈酒就是通过往返于天坠江的商船卖给南陆的各国王族,而很多烟草都是拓跋家卖出的,如今拓跋良帐篷里的很多南陆货物就是卖烟草换来的,其中就包括刚才为四人端汤的三个奴隶。 拓跋月放下汤碗,开始挑起鱼刺:“不懂,这都是他们告诉我的,据说每年都有赚个上千万黄金,而且似乎南陆很多地方都有他的产业什么的,据说他还有一支商队是专门来咱们北陆做买卖的。” “既然如此,阿月你觉得这个大乾太子是个怎么样的人?”拓跋翰问道。 “说实话,我感觉他应该能跟我合得来,”拓跋月将挑出的鱼骨摆在一堆,一根一根地数着,“那些使臣的话里给我一种感觉,这个太子很跳脱,得不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但是有一点他跟我很像,我们都很爱玩,而且说实话,我之所以会同意这门婚事,是因为我很想去看看南陆,你们都说南陆人多么狡诈多么险恶,但据我所知,只有我们北陆还有奴隶交易。” “我接受奴隶制的存在,北陆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活得很好,如果这些奴隶不愿意接受命运就只能接受死亡,但是这说明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在南陆人弱于我们的时候,南陆已经没有真正的奴隶了,即使是为富人服务的仆人也是自由的,做事只是他们的工作而不是苟延残喘的生存方式,我想让北陆的人不用再做奴隶,让大家都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即便我知道这对北陆而言是很不现实的。” 拓跋月说着,慢慢低下头,北陆的问题大家都很清楚,粮食不够,弱者跪伏在强者之下,靠着取悦强者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却永远失去了反抗命运的机会,一人做了奴隶,他的后代也将都是奴隶,他的家族甚至不会被人记下,就连姓氏都会被剥夺。 而南陆在大汉年间就禁止了奴隶的存在,因为南陆有适合耕种的土地,一年甚至能长出三季水稻,没有人会为了生存沦为奴隶。在南陆,或许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过得很好,但是每一个人都能活得有尊严,对未来能有期望,正是因此,南陆人珍惜自己的土地,北陆在长达一千年的时光中从未真正靠战争占据过南陆的土地。 但是北陆不同,奴隶的后代是最希望战争发生的,他们憎恨压迫他们的贵族,憎恨因为无能而让后代成为奴隶的先祖,他们不认同身为北陆人的荣誉感,也不认为自己的命值钱,也就没有抵抗入侵的决心。大乾的机甲能深入北陆,也与此有关,当城门被破开,被憎恨冲昏头脑的奴隶不是殊死反抗,而是打开城门,甚至有不少奴隶成为南陆机甲部队的指路者。 奴隶制度只是在利好北陆贵族,却无法带来北陆正确的发展,接受奴隶服务的贵族并不把发展生产纳入计划,大量平民沦为奴隶,也就无力开扩新发展方向。奴隶的一大坏处,就是贵族都在用这种制度透支社会未来的发展力来提高自己现在的生活。 “如果我们能建立一个王朝,再加上南陆人的支持,我们有机会让北陆人的生活变得更好,”拓跋良突然开口道,“废不废除奴隶制。我不考虑,即使是得到了南陆的支持,我也做不到这种事,北陆的实际掌控者还是各大家族,我们只是将其他家族踩在了脚下,却没有彻底击溃他们,他们还掌握着北陆大量的人口、土地、粮食,想要废除奴隶制,就必须削弱那些家族的力量,而一旦建立起一个由我们拓跋家统治的王朝,我们就有能力削弱各大家族。” “父亲,你这是?”拓跋步惊讶道,他惊讶的是拓跋良居然有废除奴隶制的心思。 拓跋良看向拓跋步,又看向正在吃鱼肉的拓跋月,说道:“这是我答应阿月的事情,是我作为一个父亲要送给阿月的奴隶,一个没有奴隶的北陆。” 拓跋月放下碗,用手抹了抹嘴边的汤渍,说道:“这种事情其实无所谓,反正我要去南陆了,北陆以后会怎么样可能都跟我没关系了,所以我今天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拓跋步问道。 “当然是要礼物啊,”拓跋月笑道,说话间她跳起来,趴在拓跋步背上,“妹妹我要出嫁了,你们两个当哥哥的不给我送点礼物可就说不过去了吧,按照父亲的说法,那个太子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到了,你们两就不打算在我走之前送我点礼物?” “你这臭丫头。”拓跋步捏了捏拓跋月的琼鼻,四人都笑了。 “好了,接下来是第二件正事儿,”拓跋良正色道,“之所以把你们仨都喊过来,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在大乾太子来之前,阿愚会从蓬州回来,他的鹰已经把消息送回来了,最多七日他就能抵达剑骨城。” 拓跋翰激动地起身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拓跋良取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说道:“今天阿愚的鹰送回来的消息,他现在应该已经启程了,而且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似乎成功了。” “他还是没有放弃啊,”拓跋步叹息道,“那小子,为什么就那么执着呢。” “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很笨,所以只能靠努力来让自己变强吧,毕竟他从小就这样,”拓跋翰笑道,“还不是大哥你老是刺激他,现在好了,他真的把狼血之力引出来了。” 拓跋翰说话间,慢慢扭头看向拓跋良。 引狼血,是一种属于狼旗拓跋家的特殊仪式,仪式的内容就是在蓬州与雪原狼共同生存,在与狼共舞的过程中学会狼的行动方式,唤醒只有拓跋氏族人才有的狼血。每一代都只能有一个拓跋家的族人能觉醒狼血,而拓跋愚就是这一代里尝试觉醒狼血的人,而拓跋愚进入北陆,距今已快十年了。 仪式所需的时间因人而异,有的人一年就能成功,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未能有所成就,甚至有些人会成为群狼的口粮。 而一旦成功,实力就能得到质的提升,其中佼佼者甚至可以召唤群狼,指挥群狼为自己战斗,比如说拓跋良。 拓跋家信奉狼,就是源于这份馈赠,引狼血这一仪式,起源于远古,拓跋家的先祖生活在洛蓬交界处,在即将灭亡之时,一群狼带着同伴的尸体来到拓跋家的部落,拓跋家的血脉得以延续,拓跋家自此以狼为自己旗帜。 拓跋家相信那是来自狼神的庇护,群狼送来狼肉,拓跋家的先祖吃下狼肉后,狼血进入了族人的身体,让拓跋家的族人可以获得狼的力量。而引狼血就是通过与群狼一同生活,激发身体里的狼血,获取其中的伟力。 拓跋愚是拓跋良最小的儿子,幼年时与两个哥哥相比显得有得迟钝,北陆骑射与刀剑都学的很慢,这样的族人本不可能有资格前往蓬州引狼血,但这个名额是由大族长决定的,拓跋愚用了一年的时间求拓跋良给自己这个机会,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才得到这个资格。 用拓跋愚的话来讲,这可能是他唯一改变自己的机会,如果错过了,那他可能一生都将无所作为,那还不如当场死了算了。拓跋良没有办法,不过反正引狼血就是在赌,对他而言用谁作为赌注没有太大的区别。 照现在来看,拓跋愚是对的,拓跋良选择了正确的筹码,拓跋愚现在回来,就说明他的“引狼血”已经成功了,拓跋愚完成了觉醒。 连续两代族人觉醒,这在拓跋家历史上是十分难得的,过去往往是五六代才能有一人觉醒,所有拓跋良一开始也没指望拓跋愚能成功。 觉醒狼血带来的效果也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运气不好,觉醒后也就获得一些力量、速度或是视力的小幅提升,有的人运气好,那就有机会获得属于狼的速度、利爪乃至夜视能力,这种能力有一个统一的名字——‘狼躯’。而拓跋良这种,则是最顶级的效果——“狼魂”! 这种能力不会提升本人的身体素质,但却能赋予觉醒者指挥群狼的权柄。如果力量提升的人得到的是狼的“力”,那么拓跋良得到的就是狼的“权”! 拓跋家血脉里的力量,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北陆各大家族的血脉都多多少少有些特别的传承,就连跑到南陆的独孤家也不例外,但却从未有人去深究这股力量的来源,就好像这股力量本该就属于那些家族。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力量与这份血脉之力类似,那么大家只能想到一种东西,那就是影兵器。 这种说法,最初流传在虎旗赵氏时期,那时的秦国还未分裂,秦国公与北陆联合,尝试打造出一批特别的影兵器。那就是人类,那次的实验说不上成功,但也确实打造出一批特别的影兵器,符文的力量被投影在实验者的骨骼、血液、脏器上,打造出一批特殊的影兵器战士。 在事情披露后,秦国被分割为南北两个部分,大乾在清算时,找到了一份很有意思的情报——血液被投影了符文的战士,其能力可以被遗传给后代。 而后便有人认为,包括狼旗拓跋氏在内的许多北陆大家族,其血脉中都流传有这样的力量。 “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啦,”拓跋月坐了下来,双手撑在桌上托着两腮,似乎有些失落,“兄妹几个终于可以团聚了,但是再过一个月,我估计就得离开了,那之后我们应该就再也不能相见了吧。” “阿月,你也别太在意,这种事情说不定的,没准以后我们与大乾联合,还是可以去南陆看你的。”拓跋步安慰道。 “说的轻松,据我所知,南陆皇帝的女人,都是不允许离开后宫的,就算你们能来,我也出不去啊。”拓跋月说着,又突然笑起来,“所以你们更应该趁现在把礼物给我准备好,不然以后我就不一定有机会收礼物喽。” “你这丫头,哎。”拓跋步摇摇头,而一旁的拓跋良只是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儿女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入夜,剑骨城内被火焰照成灿烂的红色,女人们带着奴隶在自家帐篷前的空地燃起篝火,汉子们集中到一起宰割着牛羊,孩子们在帐篷之间嬉闹玩耍。 火雪节,北陆传统节日,这一天过后,北陆才算进入春季,大家一起庆祝新一年的到来,将原本用于过冬却多出来的储备粮食拿出来,大家一起享受寒冬结束的喜悦。 拓跋良带着拓跋月走在城中,与城中百姓打招呼,百姓们也乐于与这位狼主交谈,时不时还有汉子和女人献上自家烤好的羊肉,但都被拓跋良一一拒绝。 拓跋良突然说道:“阿月,这应该就是你在北陆过的最后一个节日了吧,下一次节日可就是两个月后了。” “不一定哦,”拓跋月耳边的发丝被晚风吹得飘忽不定,“也许南陆的太子会想在北陆多待一会儿也说不定哦。” “是吗,也许吧?” 拓跋月突然拦在拓跋良面前,说道:“阿爸,要不要跟我赌一把,赌南陆太子会在北陆待多久。” “哦,怎么赌?” 拓跋月想了想,说道:“如果在风羽节前太子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就算我赢,阿爸你就必须答应我的条件,如果我输了,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 “看得出来,你还真是自信啊,就不怕输吗?”拓跋良笑了笑,一只手抚摸着拓跋月的头顶。 拓跋月答道:“只是给出了一个合适的筹码罢了,而且我确实没想过我会输,不过为了赌约的公平,你不可以催南陆太子把我带走,只有他自己想走,并且是自己离开了北陆的土地才算数。” “那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要求?” “保密,等我赢了你就知道了,”拓跋月笑了笑,问道,“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 “我不跟你赌,”拓跋良捏了捏拓跋月的小脸蛋,说道。“你这丫头不打没准备的仗,上次就是被你坑惨了,才把我的马输给你了,还让你跑到战场上,这次你肯定在打什么什么坏主意,所以我绝不会再轻易跟你打赌。” 拓跋月转过身,嘟囔道:“真是的,女儿都要走了你还不愿意迁就一下我,说的像人家很坏一样,再说了,我再厉害也没本事知道南陆太子会怎么样嘛。” “好了,别怄气了,你要赌,其实也可以,但是我也要立一个赌约。” “怎么赌?”拓跋月突然很激动地贴向拓跋月。 拓跋良掏出一块面纱,是那种舞女的面纱,戴上之后只露出眼睛,眼睛以下的部位看起来都会变得很朦胧。 “我跟你赌,在你离开北陆之前,你都不允许摘下这块面纱,洗澡的时候也要戴着,你如果能戴着这块面纱直到离开北陆,就算你赢,那么刚才你提出的赌约就有效,我还多答应你一个条件,如果你没做到,那么刚才的赌约就无效,我也不会要求你做什么,”拓跋良笑道,“怎么样?这样可是利好你的赌约哦,就算输了也不会损失什么,而你一旦赢了,我就有可能要答应你两个要求。” “好,不就是戴一块面纱吗,本姑娘干了,这次我可先说好,不许反悔哦。”拓跋月接过面纱,才发现问题在哪里,这块面纱与寻常面纱有些不同,寻常的面纱都是半透明且最多也就绣一些花纹的,但这块完全不透光,而且上面画了个吐舌头的图案,戴上之后会显得非常滑稽。 “这是什么玩意,阿爸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恶趣味了?” “南陆商人送来的一些小杂物里面找到的,前几天我感觉你这丫头会有歪打算,所以我干脆就一直带在身边,没想到真的让我用上了。”拓跋良笑着,这位北陆狼主的脸上突然有了一种小人得志的奸诈感。 拓跋月还是乖乖戴上了面纱,略有些委屈的小眼神再加上滑稽的面纱,颇有一股二货般的气质。 拓跋良突然就笑不出来了,他问道:“能让你下定这般决心也要让我答应赌约,你到底是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哼,保密,”拓跋月转过身,朝着自己帐篷的方向走去,“反正我戴了面纱,我们的赌约就生效了,你可不许反悔,哼。” 看着女儿离去,拓跋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思考片刻后还是叹了口气:“这丫头,不会是想让我做那件事吧。” 第2章 黑狼 间幕 天坠 天坠江,南陆与北陆的分界线,江水永远自西向东奔腾。 曾有传说,南陆北陆原为一块,直到那天,大陆裂成两半,海水灌入裂口,形成天坠江,自此大陆分为南北两块。也有传说,这是高天之上的众神用无尽的伟力在凡间劈开的裂口,而江水就是在顺着众神劈开大地的方向奔流。 天坠江上,数千艘船只来来往往,这些船只大多是商船,用来运送南北之间的货物,当然也有一些船只,专门供一些富人在天坠江上游玩,这些船只通常都配备有舒适的客舱、豪华的餐厅、方便游客垂钓的展台,以及为赌徒提供的赌场。 嘉瑞八年,正月初六。 萧竹已经带着刘煜在赌场玩了个通宵了,现在他依旧十分精神。 他踏上这艘船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带,两匹马之中,一匹驮着两个人的衣物,另一匹则是驮着整整一箱的银票。 银票,即是在南陆钱庄存取银子的凭证,有大乾王朝的许可与保护,对于一些富商而言,大量的银子极不方便携带,而且还很危险,将银子存入钱庄保管就成为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发展了几年后,银票就成为了一种新的货币,虽说作为货币还没有得到大乾的认可,但大家还是心照不宣地将其作为货币的一种。 萧竹的手中把玩着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他似乎十分惬意,当然也可能是通宵一晚实在是有些困了。而刘煜就惨了,一开始他看着萧竹赢回一张张银票还能打起精神,现在已经如同死狗一般瘫在一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萧竹赌了差不多四个时辰,可以说是一上船就直奔赌场,显然是这里的老客户了。不过萧竹并不是以太子的身份上船的,而是借用了摘星阁旗下店主的身份。 见刘煜已经睡过去了,萧竹也没说什么,他现在状态正佳,而且赌桌旁其他人的状态也多多少少是到崩溃的极点了,此时不下大的,难道等明年再来吗? 这一桌玩的游戏很简单,就是掷骰子,三枚骰子,庄家摇盅,闲家猜单数多还是双数多,,赔率固定一赔一,一场游戏只有一个庄一个闲,其余人可以下注庄家胜还是闲家胜。这个游戏的可玩性就在于,三枚骰子是分开摇的,骰盅也是分开打开的,在三枚骰子都打开之前,闲家都可以改变自己的投注,而庄家的优势就是可以提前看骰子摇出来的结果。 这个游戏很考验数学和心理学,第一次开盅的时候,单数多和双数多的概率还是二分之一,第二次开盅的时候,又变成了一和二分之一,但游戏规则就巧在庄家可以先看骰子,也就可以决定先打开哪个骰子。 举个例子,假如三个骰子分别投出一、二、三,那么如果闲家猜单多就赢了,但是庄家可以决定先开哪个骰子,误导闲家投注双数多,此时直到第三个骰盅掀开前,闲家输赢的机会都是二分之一。 除非开出三个骰子都是单数或者双数,否则庄家都有布控局势的机会,而这个游戏对闲家还有一个约束,闲家投注在单或双的钱,都不能收回。 游戏的流程也很简单,三枚骰子摇完,庄家先打开一个骰盅,闲家可以选择下注,然后庄家再打开一个骰盅,闲家确定最终下注,最后再打开第三个骰盅,确定游戏结局,胜负的确定取决于闲家第二次下注的选择。其余观众的竞猜也在此时计算。 同样以摇出一、二、三为例子,假如庄家第一次开的两点,闲家在双数下注五百两,而后庄家打开一点,闲家又在单数下注五百两。过程中观众对闲家的输和赢分别下注五百两和一千两。最后开出来是单数多,结果就是闲家获胜,闲家收回第二次投注的五百两,并获得庄家的五百两,但是投在双数的五百两就收不回来了。此时计算的结果就是闲家胜,观众投闲家赢的收回自己的银子,并且瓜分另一方下注的所有银子。 萧竹一开始就是为了玩这个而来的,证据之一就是,他特意安排刘煜比自己晚一步上船。 刘煜也是很惨,他把两匹马驮着的行李卸下来后,护送的章曲侯立刻就牵着马跑没影了,萧竹也已经上船了,刘煜好不容易才把东西搬进客舱,屁股还没坐热,萧竹就派了个人把他一路提到赌场。 赌场就在客舱底下一层,大多数都是牌桌,都是来往的乘客之间在打牌,只有萧竹这边是商船方派下来的人坐庄,据说是因为这是这艘船独有的玩法。 此时的赌桌上,庄家是个年轻女孩,穿着一身标准南陆黑色绸缎裙,傲人的胸前露出一片雪白,裙边开叉到大腿,露出一片白腻,长发在头顶盘起,略有一丝妖艳的脸上,眼白却是布满了血丝,她从未想过自己要通宵工作,以往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在睡大觉了,如今却还在高强度工作。 “快啊,庄家,下一把下一把,也还没玩尽兴呢,”萧竹显得很轻松的样子,他故意仰着头,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极其嚣张的样子。 “客人,咱们已经玩了四个时辰了,您真的不累吗?”坐庄的女孩,无力的低着头,她只是个打工的,按理来讲一个时辰前她就可以离开赌桌回去睡觉了,但是规矩摆在那里,客人如果有要求,那就必须继续伺候着。 萧竹的嘴角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故意大声道:”要不这样,你再陪我玩两把,我看今晚有个小兄弟只买过我赢,我觉得他很有眼光,你陪我玩一把,我用这把教会他怎么玩,然后你再和他玩一把,怎么样?” 还有些清醒的众人听到萧竹这话,瞬间精神振奋,他们看萧竹玩了一晚上,看着这个青年十把能赢个八九把,就知道这是个会玩而不是纯靠运气的人,这个时候说要教这么玩,那必然是有什么招数在里面啊。 于是立刻有人围到萧竹身旁,用非常期待的眼神看着萧竹。 “让一让,别挡道啊,”然而萧竹自然是没理这些人,拨开人群走向一边,对着倒在一边的刘煜就是两巴掌。 “嗯,太……啊!”刘煜被扇醒,见是萧竹,那两个字差点全说出来,萧竹又是一巴掌。 见刘煜醒了过来,萧竹把他提了起来,拖着他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来来来,小兄弟,我来教你怎么在这个游戏里跟庄家斗智斗勇,你可要注意好我接下来的动作了,而且我解说的声音会很小,不然会被其他人听到的,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赌桌和观众之间是有护栏隔开的,刚好间隔六尺,小声说话的话,外面真不一定能听到。 庄家没有阻止萧竹拉一个人进行现场教学的行为,这不归她管,她只是个摇骰子的,抓起骰盅,即使已经没多少精神了,她也仍然展示出自己精湛的手法,第一次同时摇两个骰盅,随着双手晃动,庄家的双手之快已形成残影,骰盅随之旋转起来。骰盅落桌,庄家迅速抓起第三个骰盅,这次双手抓盅,没有任何技巧,只是用力晃动骰盅,唯一的亮点就是胸口的波涛在伴随着双手的晃动展示自己的汹涌。 三个骰盅都落在桌上,庄家趴在桌上,依次看过三枚骰子的点数。 庄家打开自己右手边的骰盅,上面是三点,算单。 萧竹没有犹豫,掏出一张价值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压在单上。 随即他靠住椅背,对刘煜小声说道:“第一次选什么不重要,庄家开出来的是什么你就押什么,接下来无非就是两种结果,庄家开了个双,准备第二回合下注,要么就是这三个都是单,庄家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我们全押单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所以你接下来要注意的是庄家怎么开盅。” 萧竹说着,庄家已经确认完萧竹的银票,打开了左手边的骰盅,上面的点数是二,算双。 “我说什么来着,接下来就是关键了,这个游戏玩的就是心理和计算,庄家计算我,我揣摩庄家的心思,接下来要开第三个骰盅,你觉得第三个是单还是双?” “我觉得应该是双吧。”刘煜小声道。 “好,那就押双!”说罢,萧竹大手一挥,将十张一千两的银票押在双上。 萧竹没有丝毫犹豫,似乎这笔钱不是他的,坐庄的女孩此时笑了笑,掀开第三个骰盅。 是五点,所以这轮摇骰的结果是单,萧竹的一万一千两银子就这样没了。 女孩微笑着收起银票,底下还清醒的人有人欢喜有人哀,显然押庄家胜的人是欢喜的那批。 萧竹刘煜按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提着钱箱跨出护栏,同时说道:“小兄弟,你应该看清楚了吧,下一把就看你了哦。” 刘煜已经完全清醒了,他此时才明白萧竹给了他一个什么样的任务。 “等一下,我没筹码啊。”刘煜试图跑路。 然而萧竹显然是做好了准备,说道:“我塞了十几张银票在你内衬里,自己看。”说罢,萧竹便走出了赌场的大门。 刘煜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一只手伸进衣服内衬,果然摸出一些银票。 然而,这些银票之中似乎塞了一些别的东西,刘煜看了一眼,见是一张纸条,看了上面的内容,才松了一口气。 “准备好了吗,你可以选择离开,赌场不可能要求赌客必须参与赌博,那是违法的。”坐庄的女孩看刘煜似乎十分紧张。 “没事,开始吧,既然那位公子那么相信我,那我就来玩一把。” 女孩随即开始摇骰盅,三个骰盅落桌,女孩小心的看了一眼骰子的点数。 第一个被掀开的是右手边的骰盅,六点朝上。 刘煜将一张银票压在双上,正如萧竹所说,第一个骰子的点数不重要,开出什么押什么就行了。 女孩将确认刘煜只押了一张银票,便直接掀开第二个骰盅,是一点。 每一个骰子的点数非单即双,两枚骰子都是单或双的概率是二分之一,三枚骰子都是单或双的概率只有四分之一。但坐庄的女孩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能尽可能地避免三骰子同单双的情况发生。 刘煜没有犹豫,直接将剩下的银票全都押在单上,并且摊开双手。 女孩笑了笑,她明白了,自己面前的这个新人是个懂行的人。 而萧竹此时已经折了回来,将一箱银票全部押在闲家一方。 见萧竹如此“败家”的行为,一个汉子对萧竹说道:“哥们,我知道你很牛逼,但你把全部身家押在一个新手身上,这可是大忌啊。” “我说了我看好这小伙子,再说了,我要是输了,这一箱钱可都要被你们瓜分了,你们不得乐呵乐呵?”萧竹说话间,又从口袋掏出五十两银子,压在钱箱上。 “但是这样赚钱,我们良心过不去啊。”汉子说着,却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与此同时,除了萧竹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把自己所有的钱押在庄家身上,并盯着萧竹的钱箱,似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而押在闲家上的不止萧竹一个人,几个年轻人选择跟着萧竹一起下注,随后,又一个老人掏出一块金砖,押在闲家身上。 那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头顶干净到可以反射船舱内的灯光,锃光瓦亮。 “我也押这位小兄弟赢,新手运气好嘛,万一呢。”老人对着萧竹笑了笑,萧竹没搭理老人,转头看向赌桌。 第三个骰盅掀起,露出里面的骰子点数,又是一个一点,所以最终的结果是单多。 压了庄家胜的众人集体哀嚎,而萧竹则是流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这张赌桌是有专门的人负责的,一般是三人轮流,都经历过专业的训练,而其中主要的训练内容,就不得不提一嘴,这艘船在这张赌桌上没想过要赚闲家的钱,这张桌子赚的是观众的钱。 按照游戏规则,直到第三个骰子开盅之前,观众都可以为闲家的输赢下注,但是这些观众想要赚到钱,就还是要跟着闲家一起猜骰子的点数。所以,能够直接知道骰子是单多还是双多就很重要。 而庄家是可以看到骰子点数的,也就是说,庄家可以作弊。赌场会派人混在赌庄闲输赢,而这些人要做到稳定获胜,就必须要提前得知骰子的点数。 而唯一能提前看到点数的,就只有坐庄的女孩,而这些女孩传出信息的方法也非常简单。手法和位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顺序,打开骰子的顺序,萧竹早就注意到了,如果第一个骰子的点数大于第二个骰子的点数,那就是单,反之就是双。 萧竹塞给刘煜的纸条,就是告诉他这件事,闲家想要获胜,就得注意骰子的点数,而萧竹故意每十把放一两把给庄家获胜,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知道这个秘密,只是想让大家知道自己有某种稳定胜率的方法。 刘煜收起女孩递过来的银票,看向萧竹的方向,只见萧竹正蹲在地上,将一把把的银票往木箱里塞。 “小伙子好样的,这把血赚五百万两银子。”萧竹的眼里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刘煜的额头顿时爬满黑线,五百万两银子对萧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估计摘星阁的产业每个月交的税都不止这点。 但是萧竹很注重自己赢来的赌资,不管是五两银子还是五千两银子,只要是他靠着自己的“奸计”得来的,他都会特别重视。 太阳完全离开江面,萧竹已回到客舱,放下钱箱后,他直接躺在床上,为了节省空间,客舱的睡床设计成靠边的上下铺,萧竹躺在上铺,盯着天花板,看着客舱里的油灯晃动。 刘煜回来的时候给萧竹拎了两个包子和一瓶牛奶算作早餐,然后就躺在下铺呼呼大睡。 没多久,客舱的宁静就被刘煜的呼噜声打破了,萧竹没打算打扰刘煜,便独自来到甲板上。 江面很平稳,估计今晚就能抵达北陆边境的港口。萧竹看着平稳的江面,不由得皱起眉头。 一旦踏入北陆,那就是他完全不熟的力量,他在南陆能够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他有个皇帝老爹,但在北陆不行,他现在去北陆就是一个普通人,最多也只能算是狼主的准驸马。 他还没想过要抛弃自己太子的身份一段时间,甚至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这里没有盾卫和剑姬,没有竹林军,也没有机甲,只有一个不知道自己代号的零战斗力的“书童”。 萧竹漫无目的的在甲板上闲逛,一个老头走了过来,正是之前跟着萧竹一起下注的那个老头。 老人停在萧竹面前对他微笑道:“小兄弟,有没有空来聊聊啊。” 这艘船的名字叫做“游云”,在北唐注册,甲板下共三层,一层客舱和货舱,二层餐厅和赌场,三层则是船员的房间。 船长的房间设置在最深处,老人泡好红茶,随便找了个木箱让萧竹坐在桌旁。 “船长,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萧竹没碰红茶,而是对着面前的老人问道。 老人将红茶一饮而尽,笑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恭维,我只是个开船的,还不足以让殿下用‘您’来称呼在下。” 萧竹端起茶杯,皱眉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殿下改变了穿着,用了别人的名字,确实是做了尽可能地伪装,但是殿下的侍从登船的时候还是不免暴露了,一个北唐商人的侍从怎么可能不佩戴刀剑,而且还操着一口南秦口音,我就不免留了个心眼,再加上这个年龄,就觉得可能是殿下。” “只是这种原因吗,那也猜不到大乾太子这个身份上啊,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嘿嘿,”老人笑着,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牙齿,“老头子我猜的,只是没想到居然让我猜中了。” “那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老人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看看我有没有猜错而已,毕竟像我这种普通人,换平常时候哪有机会见到太子殿下啊。” “哦?”萧竹喝了一口红茶,是纯正的北唐产红茶,甜味醇厚,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茶水不错,就是不知道这茶水有多贵。” 老人立刻会意,说道:“其实,老头子我还是有事要求太子殿下的,我想加入摘星阁。” 萧竹似乎完全没料到老人会提出这种要求,他惊讶道:“你图什么?” “图一个平安和稳定,图一个保障,我知道加入摘星阁会受到更多制约,但同样的,摘星阁会保障我的船的稳定,而且可以保证我的儿子能继承我的位置。” 老人苦笑道:“我的儿子双腿被货物砸断了,现在只能靠着别人伺候着,我孙子还年幼,一旦我死了,我不能保证他们还能不能留在这艘船上,那样的话他们就会被饿死,我的船就会被别人夺走,但是如果我把这艘船变成摘星阁的产业,至少能保证我的子孙一直做这条船的主人,我知道你们能保证我们的利益,所以我想加入摘星阁。” 萧竹笑了笑,说道:“照这个意思,你是想牺牲主权,换来稳定的所有权和使用权?” “是的,还望太子殿下成全,老头子我在天坠江漂泊了半生,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现在就想图个平安。”老人说着,起身准备跪下。 萧竹没有管老人什么动作,老人的膝盖撞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想好,你的后代不是继承这艘船,只是作为摘星阁在这艘船上的管理者留在船上,这艘船会属于摘星阁而不属于你的子孙,不过摘星阁会评估这艘船的商业价值,给你的家人一笔丰厚的奖赏。”萧竹饮尽杯中的红茶,放在桌上。 老人跪在地上说道:“没有问题,老头子我就是想给我的子孙一个保障,更何况加入摘星阁就是成为太子殿下的人,我们在天坠江的生意也会好做很多。” “好,那我就成全你,”萧竹说着,环顾四周,“不过我先说好,你不能直接加入摘星阁,你的船是北唐注册的,你只能加入现任北唐储君李文涵的文诗商会,那是我们摘星阁在北唐的下属商会,我给你一封介绍信,你去交给文诗商会的人,他们会帮你解决接下来的问题,你现在先去给我找一下纸和笔墨,我出门没带纸。” “谢太子殿下。” “不过说起来,船长,你能不能告诉我,天坠江对你们而言算什么?” “这……”老人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们只是想混口饭来吃,仅此而已。” 萧竹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啊,对你们而言,这就是个谋生的地方。” 炽热的阳光洒在“游云”的甲板上,萧竹点燃一根手卷烟。 船只现在所处的位置差不多刚好是天坠江的中央,往南往北都看不到陆地,这里的景色只有天空与江面。 这就是南北之间的天坠,北陆人可以乘船跨越天坠江,但却无法构筑出一条稳定的补给线,这就是为什么即使北陆有影兵器,也无法靠战争在南陆拿下真正属于北陆人的领土。而南陆的机甲在北陆也不能真的一直征伐,机甲需要电力,就需要来自南陆的补给,不然之前也不会在离剑骨城二十里地的地方停下。 天坠江,既是两片大陆之间的天坠,是政治、文化交流的天坠,是生活中两片大陆的人之间信任的天坠。 而他萧竹想要的,就是跨越这道天坠,或是打破这道天坠! 第2章 黑狼 第二幕 草原(上) 嘉瑞八年,正月初八。 洛州一处边关,北陆古语“邦达里尔”,南陆人称其为烟城,是由南陆商人在北陆猞旗乞伏氏的帮助下建立起的一座城市,是两陆之间商业交流的重要城市。 这座城市仿佛被谁从刀劈成南北两半,北边属于北陆人,以帐篷为主,南边则是南陆标准木构房屋,中间以一条宽约六丈的街道为分界线。 萧竹的住店就在这条街道旁,属于南陆人的这一侧,一家名为“南家人”的旅店。 昨天半夜才抵达北陆,随后就在旅店睡到自然醒,直到中午才被饿醒。 尽管开店的是个南陆人,在这里也很难吃到南陆的大米,不过北陆的肉价明显比南陆低很多,如果殇阳那个胡屠户来这里开店,就那个价格怕是到死都卖不出一两牛肉。 一碗牛肉汤,只需要十个钱,那碗里都不是牛肉泡在汤里,是汤水在一块块牛肉夹缝中流动。 这样一碗牛肉汤,就是一个北陆普通人的早餐,除此之外,他们还会用产自淮州的小麦制作一种特别的馕,干着的时候就一个拳头大小,泡水之后可以膨胀三四倍,撕开之后就着牛肉汤下肚,一天都不见得会饿。 但是萧竹吃的时候绝对是痛苦的,他还是更喜欢主食,他可以没有美味的菜肴,但他不能没有主食,吃习惯了南陆的大米馒头面条,一时之间没了这些,总觉得吃了和没吃似乎没什么区别。 南家人,从名字就可以听出来,这家店就是为南陆人提供服务的,店老板是对夫妇,三十四五岁的样子,操着南陆殷国的口音。萧竹很快就与老板夫妇混熟了,顺便打探了不少情报。 在北陆出远门一定要有一匹健壮的好马,还要随时做好风餐露宿的准备。地图在北陆不一定有用,毕竟整个北陆是属于游牧民族的,你很难保证一座城市里真的还有人,一个大家族往往会随着季节变化带领一座城的人在北陆各个区域之间游走,像剑骨城这种修筑了城墙的城市算是绝对的少数,更多时候是一个大部落想留在哪里就在哪里支起帐篷群,一座新的城市就此诞生。 刘煜被派出去打探情报了,萧竹不打算买马,毕竟只是在北陆逗留一段时间,所以萧竹还是打算跟随商队深入洛州腹地,一路往剑骨城的方向走。 现在的萧竹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他需要一顶适合在草原过夜的帐篷,还有即使不一定有用也必须要有的地图和指南针。 烟城南边以住店和南陆货商店为主,这些都不是萧竹需要的,萧竹需要的是纯正的北陆货。 城北,一个对南陆人而言不带刀就等于不打算把命带回去的地方。北陆人开的商店很没意思,他们一家店只卖一种东西,卖牛肉的店绝对买不到猪肉,卖刀的店绝对买不到剑。 萧竹一下午跑了差不多三十几家店,才找到一张“可能有用”的北陆城市分布图,好就好在指南针不用特意去挑,只要能指个方向就够了。 至于帐篷,自然是买不到的,北陆的商人没想过要卖帐篷给南陆人,而且北陆人均有一手制作帐篷的好手艺,帐篷不在北陆的货物名单里。 不过好在刘煜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当萧竹在太阳落下前回到旅店时,刘煜正端着一碗面在旅店一楼猛嗦。 萧竹皱眉问道:“你哪来的面?” 他们差不多两天没吃到面食了,北陆淮州虽然差小麦,但是离开淮州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变成了馕,这俩人这两天差不多都快吃吐了,此时刘煜端着的那碗,无论是颜色还是粗细,都是标准的南陆面条。 “留了一碗,留了一碗,嘿嘿,我怎么会独享好东西呢,自然是还有一碗在这里的。”刘煜说着,从桌下掏出一个食盒,食盒里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四五块牛肉铺在面上,牛肉底下还打了个煎蛋,最罕见的是,在这碗面里居然看到了葱花。 萧竹顿时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他看着努力嗦面的刘煜,不禁问道:“你小子是有点东西,所以我还是想知道,你哪来的面?” “下船之前,我就看到那群水手搬了几麻袋的面粉,就买了一点。”刘煜一口面还没吃下去,似乎没反应过来萧竹要问什么。 萧竹捧着碗,看着碗里的面,激动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果然没把你卖给那个姓沈的是个正确的选择,还得是你懂我啊。” “啊?” “没事没事,那不重要,现在还有一个一个问题,我让你去收集的情报呢,也没有路线。” “有,”刘煜咽下嘴里的面,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被揉得有点皱的羊皮纸,“有三支商队要往剑骨城的方向走,一支走西边沿海,我们可以跟随这支队伍抵达辽国商人建立的驿站,再转北前往剑骨城;一支沿着洛淮边境的汭河往北走,再往西抵达剑骨城;最后一支是直接朝着西北方向走,这一路最快,但是他们拿不出途径城市的名单。” “因为那群人是个笨蛋,根本不知道在北陆行商的规矩。”旅店的老板走了过来,将一袋馕放在刘煜身旁。 萧竹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麻袋的馕,对着刘煜问道:“我们不会接下来都要吃这个吧。” 刘煜也表示很痛苦:“没办法啊,只有这玩意适合长途当储备粮,其它东西更难吃,馕这玩意多好啊,吃一个就能顶一天,一天只要难受这一回,要是肉干什么的,一天嚼蜡三回不是更难受吗。” “这确实是目前最适合你们的储备粮,大家都是打南边来的,自己人不坑自己人,我卖给你们这堆玩意够你们俩吃一个多月,够你们赶到剑骨城了。”老板说着,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老板狐疑地看了看两人,说道:“说起来你们也是奇怪,我在这里开了那么多年的店,第一次见到专门来北陆旅游的,而且你们似乎完全没做准备。” “啊,很少吗?”萧竹拨开牛肉和煎蛋,夹起一筷子面条,准备往嘴里送,“还有啊,为什么老板你觉得那些人是外行,北陆行商的规矩又是什么?” “不是少,你们是我见过第一个声称来北陆旅游的,至于规矩,就是路线,北陆的城市是移动的,有些城市甚至是让所有人把帐篷支在板车上,晚上睡觉,白天就让马拉着整个城市跑,所以商人队伍要么就是沿着海边走,海边的城市大多是我们南陆来的人跟北陆大家族一起建立的固定城市,要么就沿着北陆的河道走,河流两边会有大家族的要塞,那也是固定城市。” “而洛州大草原内部,除了剑骨城,几乎全都是移动中的帐篷群,运气不好的话,个把月都不一定能找到城市,所有的老商人都知道这个问题,所以会想直接横穿草原前往剑骨城的,只能是新来的笨蛋。” 老板说完,看着疯狂嗦面的两人,又说道:“其实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一条路,我有个北陆朋友,他这段时间打算去一趟剑骨城,他的家族在北陆颇有一些影响,至少能保证两位的安全,而且还能带你们领略一下北陆的风光。” “真的吗老板,还有这好事?”刘煜瞬间两眼放光。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也有条件,你们回南陆之前必须来我这,帮我带一封信回南陆。” 萧竹点头道:“可以考虑,但是老板你这个朋友,他能让我们吃上软的食物吗?” 老板顿时满头黑线:“这玩意对你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那是非常的重要啊,”萧竹说着夹起煎蛋,刘煜煎蛋的手艺可以说是深得萧竹的欢心,一面焦黄酥脆,另一面软嫩至极,萧竹在夹起煎蛋前先把蛋黄捅破,没完全熟的金黄蛋液混入面汤,混合之后能产生全新的风味。 “那你们为什么不多带点粮食过来?”老板发出灵魂疑问。 萧竹霎时顿住了,说实话他在南陆的时候已经准备好粮食了,不过应该说是刘煜准备好了,然后萧竹直接将一箱储备粮卸了下来,换了一箱银票上去,美其名曰有钱什么都买得到。 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实明显与萧竹的预期不符。事实上,绝大多数南陆商人确实是来北陆卖粮食的,毕竟是生存必需品,非常好卖,但就是太好卖了,以至于大多数商人在大多数时候拿不出足够的货,货物在抵达北陆的时候就被蹲守在港口的北陆人瓜分了,萧竹也没预料到北陆粮食稀缺到这种程度,至少在有南陆人的地方不应该那么稀缺。 现在他是已经大大的后悔了,总不能说自己为了赌博所以没带粮食吧,这要是说出去以后被人知道了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话说这还是萧竹头一回没预料到局势变化,就在他中午吃馕吃到快吐的时候,他就已经回顾了自己从小到大短暂的二十几年,虽说自己家大业大到了可以在南陆横行霸道的程度,但是他一直小心谨慎,大多数时候都是低调出现以方便他遭遇意外时可以立刻把握局势,但是过去二十几年里他的人生几乎不存在意外,直到这段时间意外接踵而至。 先是被自己的下属开了染坊,又是莫名其妙被安排的婚事,婚事这种东西他倒是无所谓,自从明白自己的老爹是个在南陆有头有脸的人之后他就明白自己的人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不能由自己选择,不过到现在为止他认为的最大的意外,就是自己在北陆落魄到因为一碗牛肉面差点流下眼泪。 “只能说是对北陆还不是特别了解吧。”萧竹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答复。 老板笑道:“也是哈,我当年刚来的时候也是不懂,结果吃了半年的牛肉汤泡馕,太难受了,不过还好半年后痛苦就结束了。” 刘煜问道:“所以你们现在吃的是什么,不也是馕,难不成你们也刚来半年?” “不,我们吃习惯了。” “好吧,我服了,”放下像舔过一样干净的碗,刘煜趴在桌上,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见老板你的朋友啊?” “你们很急的话,我明天早上就带你们过去,不过我先说好,不一定能让你们搭上顺风车。” 萧竹放下碗,将一根面条吸溜进嘴里,笑道:“没关系,就算搭不了顺风车,也算是在北陆有了个认识的人,能有这个机会不错了。” 老板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说道:“其实机会还挺大的,那家伙很喜欢跟咱们南陆来的交朋友,尤其是年轻人,不然我也交不到他这个朋友,说实话,北陆人跟我们印象中的样子差距很大,我刚来的时候就是想着来这里靠命赚钱的,但实际上没有说的那么危险,很少北陆人像史书上说的那么凶残,甚至是十分温和,所以我才在这里留了下来,有了这家店和我老婆。” “只能说是南陆强大起来了吧,或者说你们有利用价值,”萧竹边扒拉着面条边说道,“北陆人是比较莽,但他们不是傻子,现在南陆已经太强了,惹怒南陆对他们没有好处,而且你们可以给他们带来粮食,所以对你们这些商人温和一些对他们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让更多的北陆人吃上大米面粉什么的。” “照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一下大乾王朝那批搞出机甲的人,”老板笑道,“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可能还得冒着被北陆人干掉的风险做生意,虽说现在打着高风险的名义也不能在南陆抬价,但跟我是没关系了,毕竟我是个开旅店的,来这里的商人多了我也好做生意。” “那老板你在这边做生意,应该是不需要交税什么的吧?”萧竹突然笑着问道。 老板被问得愣了一下,说道:“交税倒是没有,但是乞伏家会每个月来收一笔管理费用,一般是用粮食之类的货物作为支付方式,很少用南陆的金银,不过毕竟是北陆,连一个稳定的国家都没有,我们也没有交税的地方。” “原来如此,是这样想的吗,”萧竹小声嘀咕了两句,笑问道,“像那种旅行商人,他们不在某些城市定居,那他们岂不是连管理费都不用交了?” 老板笑道:“朋友,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留在这里开店吗?” “为什么,为了稳定安全?” “不对,”老板摇头道,“在北陆做买卖,每次带着货物进入一座城市,都要被那些北陆人收走一部分货物,无论你是不是在其他城市缴纳过货物,只要是进入城门,他们都要收,如果一批货物要途径十座城市才能卖出去,那么那批货每经过一座城市都要少一点,如果一个商人带着货物辗转超过十五座北陆城市,那他就相当于已经赔钱了,哪怕南陆货转到北陆有十倍的利润。” 刘煜惊讶道:“那么狠?” 老板苦笑道:“对,就是这么狠,而且南陆商人在北陆想要做生意,就必须雇佣北陆人在商队里担任护卫工作,其实就是监视,还是必须由商队自己养着的那种。” 萧竹又问道:“那老板你一般是用什么作为管理费交上去的,你们这也没有什么南陆粮食,提供的都是北陆的食物,不收银子的话,难道你们每个月都要买一点南陆粮食用来交管理费?” 老板自豪道:“这个嘛,家妻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但是论织布缝衣的手艺,在这座城里还是有些名气的,所以我们一般每个月都要准备长三丈且宽一尺半的丝绸给乞伏家。” “原来如此,在南陆也就值十五两银子啊,但是在北陆的话,这个费用是有点高的啊,除了丝绸,一般还有什么能用来缴费?” 老板摆摆手道:“有的时候北陆人会让我们帮忙提供食物,一般提供二十个北陆人一天的吃食就能免除一个月的费用,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用来缴费了。” 萧竹点了点头,将碗中最后一点面条吃下肚,说道:“吃饱了,要不老板你现在就带我们去见一下你的北陆朋友吧,说实话我们挺急的。” “你们就那么急吗?” “那是非常急啊老板,”萧竹说着指了指旁边一麻袋的馕,“这玩意我是一点都不想吃,我现在就想早点到剑骨城把事情办完,好回南陆吃大米。” “行吧,不过现在天色毕竟暗了,你俩最好是有防身的武器,不然在北区可不安全。” “这种事你放心,我来北陆肯定是带了武器的。”萧竹说着,从桌底下掏出黑刀。 老板无奈道:“行吧,那二位还请跟我来。” 戌时,烟城城北,猞旗乞伏氏的营地。 萧竹和刘煜在最大的一顶帐篷外站着,天不冷,刘煜却打着冷颤。 说实话,两人在来这里的一路上想了很多种关于老板的朋友的可能,但实在没想过,这大哥的朋友是乞伏氏的大族长——乞伏司仁。 难怪说可以保障两人在北陆的安全,乞伏司仁这个名字在南陆也是有点影响力的,即使不算好听,乞伏家可是被北陆永远的“第二家族”。 最初的豹旗独孤氏时期,乞伏氏就是北陆第二的家族,随后又在虎旗赵氏对独孤氏成为赵氏最大的支持者,而狼旗拓跋氏的上位也同样少不了乞伏氏的影子。 乞伏氏从未在北陆登上王座,但又能在每个时代都稳住第二的宝座,这便是乞伏氏的可怕之处。这一代的乞伏家大族长,是第一个完全接纳南陆商人并且为其提供庇护的北陆人,几乎是在机甲问世的前一年,乞伏氏立刻转变自己的态度,成为北陆第一个为南陆人提供庇护的家族。 这就给人一种感觉,乞伏氏似乎永远能早所有人一步知道世界格局的变化,永远在时代的脚步行动前改变方向,以保证自己永远能成为世界格局变化的受益者,这便是乞伏氏的可怕之处。 刘煜趁着四下无人,小声问道:“殿下,真的没问题吗,对方可是北陆第二家族的大族长啊,是猞猁王啊。” 萧竹倒显得很轻松,说道:“第一,到了北陆就绝对不要再叫我殿下了,实在不习惯就叫我老板得了;第二,这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猞猁王越牛逼就意味着队伍越不容易成为被打劫的目标,而且这是直达剑骨城的队伍,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最节省时间的队伍。” 两人正说着,老板的头,伸出帐篷,看了看两人,笑道:“进来吧,猞猁王要亲自跟你们谈一谈。” 两人踏入帐篷,标准北陆民居,靠左摆着羊皮纸包裹的木制家具,靠右则是做饭烧水的火炉,冒着火星的地炉躺在正中,兽皮的地毯铺在干燥的土地上,最深处用毛毯和棉被铺成简单的地铺。 乞伏司仁的帐篷内比较有特色的一点就是,地炉边围着一圈矮木桌,乞伏司仁就盘膝坐在主位,笑看着踏入帐篷的二人。 这是个精干的汉子,长发在脑后编织成麻花的形状,饱满的天庭下是北陆人特有的黑得发亮的眼睛,面色红润如醉汉,胡须剃得很干净,裸露的上半身展示出扎实到夸张的肌肉,古铜色皮肤更显出一股力量感。 这就是乞伏司仁,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北陆汉子。 他打量着面前二人,笑问道:“我都知道了,二位是第一次来北陆,想去剑骨城一趟是吧,可否告诉在下,二位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来的,或者说,二位想去剑骨城做什么?” “去看看北陆妞都长什么样,顺便尝试一下促进南北的通婚。”萧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正经,以至于刘煜完全无法想象萧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句话的。 乞伏司仁愣了一下,突然大笑道:“有趣,真是有趣,孟老弟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两个不错的年轻人,跟你当初来的时候一样。” 孟老弟自然是指的旅店老板,此时他坐在乞伏司仁的身旁苦笑着,他也没想到萧竹会说出这样的话。 某种意义上萧竹说的完全是实话,只不过他想看的和想娶的这个妞身份有点牛逼。 乞伏司仁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说道:“如此看来二位真的就是来北陆玩的,既然如此就是下一个问题,二位能帮我的队伍做什么,或者说,二位跟我们一起走的话,能让我的队伍得到什么?” “来自南陆的一个剑士和一个厨子,”萧竹笑着说道,“也可以是两个南陆的书生。” “有趣,确实有趣,”乞伏司仁再次发出标志性爽朗笑声,“你们是读书人啊,那还真是少见啊,不过你们读书人不都喜欢留在南陆做官吗?” 萧竹摆摆手笑道:“那都是没志气的行为,他们只能跟着无能的朝廷混吃,我跟他们不同,我读书就是为了见世面,如果读了书以后我还是只能娶个南陆妞儿,那我这书不就白读了,所以我要做点一般南陆人不想干的,我想来娶个北陆妞,如果我能留在北陆就更好了,而且我之所以去剑骨城,也是想见一见狼主,没准我还能成为他的谋士,成为北陆第一个南陆人谋士。” “有趣,果然有趣,简直是太有趣了,居然想给拓跋良那家伙当谋士,”乞伏司仁笑道,“两个小家伙确实有趣,这样吧,明天中午我们就出发,你们明天收拾好行李之后让孟老弟带你们过来就好了,要是迟到了我可不等你们。”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萧竹问道:“这趟行程,我们的吃住怎么解决?” 乞伏司仁与孟老板相视一笑,孟老板说道:“住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明天你们就知道了,至于吃的,你不是买了一麻袋的馕吗,那些够你吃了。” “明白了,那么明天见。”萧竹说罢,起身带着刘煜离开了帐篷。 帐内只剩下乞伏、司仁二人,萧、刘二人离开后,孟老板问道:“这两个,至少够我一年的钱吧。” “还没交货呢,我怎么知道值多少,不过这两个确实有趣,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乞伏司仁说着,面部表情慢慢变得极其狰狞,与方才的憨厚汉子简直判若两人。 第2章 黑狼 第二幕 草原(中) 嘉瑞八年,正月初九,洛州大草原。 刘煜的嘴里叼着一根草,骑着一匹红毛北陆马,处在马队中段的位置。马的后面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几麻袋的货物,萧竹就躺在这堆货物里。 乞伏司仁的马队几乎不考虑休息,一匹马拉着一辆车形成一个组合,一个组合两个人,白天晚上两班倒,保持一人骑马赶路一人休息,只有吃饭的时候整支队伍会停下来休息一下。 不过好在休息的时间很长,毕竟马不能轮换,一般每天早晚各休息一次,一次休息大概一个时辰,这个时候大家伙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萧、刘二人这组,由刘煜负责白班,早晚轮换一次。 这趟马队只有这两人来自南陆,其他一些北陆汉子大多来自乞伏家,货物大多是丝绸和粮食一类,应该是要拉去剑骨城里卖掉。 乞伏司仁在领队的位置,萧、刘二人在队伍出发后就很少看到他人。与乞伏司仁一组的是个男孩,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般在白天骑马,晚上休息。队伍末尾的一组则是拉着几桶水,这是整支马队的水源补给,而且队尾要盯住前面有没有人掉队,所以必须是精神充沛的人在这个位置,而中间浩浩荡荡的队伍都是押货的人,每组的任务就是保证自己负责的货物的完好。 在大草原赶路是极其无聊的,除了草就是草,天空的浮云也组不出什么图案。 萧竹躺在车里,没有睡着,也不可能睡得着,只能是闭目养神,抽点旱烟。 按照乞伏司仁的说法,这样的日子要持续至少二十天,这还是必须保持最高行进速度,如果稍慢点可能就得一个月才能抵达剑骨城。 萧竹从未像现在这般希望把铁路铺到北陆来,这要是换成大乾的龙车,不到三日他就已经在剑骨城吃肉了。 当天下午,马队终于在一座城市前停了下来。 与其说是城市,其实就是个帐篷群,大约四五百顶帐篷,每顶帐篷半径约一丈半,最中间的帐篷半径达到两丈,显然是城主的帐篷。这就是北陆典型城市。 马队就停在城外四五百米处,汉子们纷纷下马,有的直接打好铺盖就地躺下,有的去队尾取水准备烧水煮汤。 “兄弟们,”乞伏司仁走到队伍中央,大声道,“这次我们的进度很快,有把握在月底赶到剑骨城,大家今晚都好好休息一晚,让马儿一次吃个够,每天早上太阳升起就启程,之后我们要赶十天的路,这十天都不一定有地方可以停靠。” “另外,想去找女人的可以去找女人,但是要记住,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前都必须回来。”乞伏司仁说完,朝着城里走去了。 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马队的人至少有半数进了城,留下的大多是些少年或是老人,比如那位与乞伏司仁同一组的少年。 萧、刘二人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队位最前面,那个少年正坐在车上抓着一块馕在慢慢啃,仿佛完全看不到两人。 两人直接在少年身边停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少年。 很普通的一个男孩,头上戴着虎头帽,身穿粗制羊毛衣。小脸被风吹得通红,小眼睛耷拉着,显然是已经困了。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萧竹突然问道。 “啊?”小男孩被萧竹的声音惊得立刻清醒过来,“哦,我叫乞伏安,你们是?” “我叫朱俞,是个南陆来的商人,我一直都在队伍里,”萧竹用的自然是别人的名字,毕竟萧竹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很多人就会知道他是谁,他又问道:“你多大了,感觉应该还没有十八吧,那么小就出来跑马队啊?” 男孩回答道:“阿爸说我以后要继承他的位置,那我就得跟着他学习怎么骑马,还要学会在北陆跑马队,所以我就来了。” 很显然,这个男孩就是乞伏司仁的儿子,如此说来,父子俩确实有很多相似的点,比如同样黝黑的眸子和饱满的天庭。 “哦,那么厉害啊,那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你阿爸去干什么了?”萧竹说话时,笑得贱兮兮的,给刘煜看的是一阵恶寒,但乞伏安似乎毫不在意,他看向城里,似乎也是在思考。 “不知道,”最终,乞伏安只是摇摇头,“每次老爹路过一个城市都会去城里,去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看眼前这个男孩如此不懂人事,萧竹和刘煜对视一笑,又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哥哥,有没有跟我们很像的人来过你们的马队啊?” “没有,”乞伏安很笃定地回答道,“我没有见过和你们很像的人,绝对没有。” “好吧,明白了。”萧竹微笑着,带着刘煜离开了。 正月初八,晚间,萧、刘二人回到“南家人”后。 “注意到了吗,孟羽,乞伏家那个标志。”萧竹小声问道。 “是在宋家搜出来的那个对吧,一模一样的标志。”刘煜说话时,不忘一只耳朵贴着墙壁,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宋家灭门之后,财产被全额清算,而萧竹自然不会放过这笔钱财,从宋家拉了足足一车队的银子出来,随后便在其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在宋公子的房间底下,萧竹发现了一块金印和一张羊皮纸,二者都有一个图案,一个疑似猫脸的图案。而就在刚才,二人在乞伏司仁的大帐外看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也就是说,宋公子的人口生意,可能跟乞伏家有关。 萧竹盘膝坐在床上,低头思索着。 刘煜见萧竹低着头不说话,小声道:“殿……老板,我们明天真的要跟着猞猁王的队伍吗,我怎么感觉这里面有问题啊。 “一定要去,”萧竹抬起头,“必须得去,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行程的问题了,如果有机会,我要顺势把乞伏家干掉。” “啊?”刘煜一下子没压住声音,惊叹道,“殿下,那可是乞伏家啊,猞猁旗啊,在北陆活跃了上千年的大家族。” 萧竹给了刘煜的后脑勺一巴掌,道:“咱还是南陆第一家族呢,你好歹也算是王朝臣子,能不能有点骨气啊。” “这不是咱不在南陆啊,咱现在连武器都只有一把,对面可是一个北陆大家族啊。” “所以我们要见机行事啊,而且谁告诉你我们在北陆就没有在南陆的影响力了,你还记得我们是干什么来的吗。”萧竹笑道。 刘煜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又道:“但咱们不是还没到剑骨城吗,咱现在对外的身份就是普通的两个南陆人,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萧竹按着刘煜的头摇了摇,说道:“我在南陆可是一人之下数万万人之上的地位,所以我算数万万个战斗力,加上你就算数万万加一个战斗力,他乞伏家也就不到二十万人,我算他每个人战斗力爆棚也就是一百万个战斗力,这波优势在我,完全没问题。” “战斗对比是这样算的吗,机甲骑士也不敢这样说吧?”刘煜欲哭无泪。 萧竹再次展现出他的混不吝,说道:“没事的,要对自己有信心,而且你要这样想,机甲是我搞出来的,我勉强算机甲的爹,而机甲能把那群北陆人当孙子打,四舍五入我就是这群北陆人的祖宗,你见谁敢对自己祖宗动手吗?” “好吧,我输了,我不该质疑殿下的,那就请殿下带着在下在北陆打破无敌手吧,在下已经抱好殿下大腿准备当吉祥物了。”刘煜说完,叹了口气。 “别这么说啊年轻人,”萧竹用力拍了拍刘煜的后背,“你可是我现在唯一的大将啊,作为我现在的第一大将,你怎么能坐在吉祥物的位置上躺平呢,你要做好万军之中取猞猁王首级的觉悟啊。” 刘煜表示自己第一次很期待章曲侯或者秦舞卿能出现在附近,但很显然那是快不可能的,这俩一个在南陆到处追杀别人,一个在训练萧竹的竹林军,这俩都不可能出现在北陆,更不可能出现在他俩身边。 “那么接下来,是时候为明天做点什么准备了,”萧竹说罢,直接躺下身,闭上了眼睛,“赶紧睡觉,把精神养好,我有预感,在抵达剑骨城之前,我们可能很难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了。” 时间回到现在,刘煜正在烧水准备煮汤,萧竹躺在车里,看着天空中繁星亮起。 萧竹大概已经明白了,这支马队除了运送货物以外,还做着人口拐卖的生意,而且卖的就是他们这种无知的旅人。 在此基础上,萧竹还发现,马队现在剩下的人,似乎是在以他为中心形成包围圈,不知不觉之间,他和刘煜正处在驻扎地最中央的位置,周围的汉子们中时不时会有些人把目光集中在萧竹这边,简直就像猎人在盯着猎物。 现在的问题在于,乞伏司仁会在什么时候进行交易?如何进行交易?又是与谁进行交易? 还有一点很重要,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这样的人口拐卖,除了宋公子,参与这种事的肯定不止一批人,孟老板也只是其中之,参与人口拐卖的网络可能比萧竹想象的还要庞大。 对他萧竹而言,谁被拐卖不重要,他在乎的是居然有很多南陆人参与了进来,而且很可能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南陆不缺人口,他萧竹作为太子也没必要真的关心这种事,他在意的是罪恶竟然离他那么近。 宋公子的事情发生后,他只觉得这是贵族阶层的丑恶一面,他要弄死宋公子更多的还是要让秦舞卿回来,他要用宋家的死换来秦舞卿的忠心。但是现在不一样,他突然意识到任何一个南陆人都有可能为了利益出卖同胞,如此一来问题就大发了。 现在的萧竹很郁闷,他没想到居然会有那么多人为了利益甘愿出卖同胞,这几乎是与他的原则完全对着干。 刘煜已经烧好水了,紧接着就往水中放入大块的牛肉,当牛肉煮烂后,又洒下香料调味,当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后,刘煜又将两块馕放在火边烘烤。 “老板,开饭啦。”刘煜盛好一碗汤,端到萧竹面前。 “你先吃,我要去边上逛逛,”萧竹说罢,起身朝着外边走去,同时不忘带上黑刀用作防身。 一路走到城里,他能感觉到始终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对方很灵活,萧竹即使察觉到有人,也始终没发现那人是谁。 这座城给萧竹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尤其一点,这座城里居然没有牲畜。 这是极不寻常的一件事,一座北陆城市没有牛羊,就意味着这座城市背离了北陆的基础生存规律,没有牛羊就意味着连基础的生存保障都做不到,那么这座城里的人要靠什么活着。 越往城市中央,萧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里有很多相对比较小的帐篷,与北陆标准的那种一顶保障一家人的生活需求的帐篷不同,有一整个片区的帐篷小到只能保障一两个人的睡眠要求,这些帐篷内现在都点着油灯,有几乎一半的帐篷还传出了女性的呻吟声。 这就是北陆的妓院了吧,萧竹这样想着,他越过这个片区,继续往深处走。 到了最深处,萧竹终于明白这座城市为什么存在了,这整座城市都是为了乞伏家的马队而存在的。 一个巨大的铁皮水桶,能保障一整支马队的用水供应,旁边堆砌着如山一般高的马草,除此之外,还有晒干的牛肉等等长途跋涉必须的物资。 萧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完全进入了乞伏家的领地,而且是孤身一人,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挂在腰间的黑刀。 仔细想了想,他回到那些小帐篷的片区,找到一顶靠在角落的帐篷,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帐篷内极其简单,一块毛毯垫在地上,上方点着油灯,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生活用品。 里面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孩,她茫然地看着萧竹掀开门帘,见到是个男人后,便问道:“是要用嘴还是直接躺下就可以了?” “不需要那种东西,”萧竹说着走了下来,同时从衣服内衬摸出一块馕,扔给女孩,“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来干这个,是谁让你来干这个的?” 女孩十分茫然地接过馕,又看了看萧竹的模样,瞳孔突然剧烈收缩了一下,朝着大帐外爬去,萧竹瞬间意识到不对,按住女孩的脖颈,控制住对方。 “不要尝试逃跑,你应该也是个南陆人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会带你回去的。”萧竹说着,却发现女孩已经不动了。 萧竹没有松开手,因为他注意到女孩的手还死死抓着馕,他提起女孩的衣领,直接用巴掌轻轻拍了拍女孩,说道:“装死是没有用的,我手上沾过的血比你喝过的水都多,我现在给你选择,老实交代,我就带你回南陆,或者你留在这里,我也无所谓,你的命在我眼里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了,我已经放弃了,我不会逃跑的,我真的不会再跑的。”女孩的眼角滑出两行清泪,随即她开始解衣带。 萧竹明白,女孩现在觉得他是北陆人派来试探她的,看来这个女孩过去有很多次打算逃跑,但是都失败了,而且之后北陆人还安排有人试探这个女孩还有没有逃跑的想法,直到这个女孩彻底麻木。 女孩挣扎着,似乎很害怕会有人打她,她的动作就像一条鱼儿在岸上不停的扑腾,手脚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尝试保护自己脆弱的部位,萧竹这才注意到女孩裸露的部位都或多或少有些淤青,甚至是烫伤过后留下的疤痕。 萧竹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抱住面前的女孩,女孩入怀的瞬间停了下来,或者说她呆住了,似乎好久没有人这么抱住她过了。 “大哥哥你……真的是来救我的?”女孩用很小的声音在萧竹的怀中说道,仿佛这是她用尽全力才说出来的话语。 萧竹点了点头,放开女孩,握住对方的手,说道:“但是大哥哥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敌人,你能不能告诉大哥哥,这里有多少人是南陆的,有多少北陆的男人,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燕儿不知道,”女孩低下头,泪水滴落在毛毯上,“燕儿已经忘记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每天都有……呜呜呜。” 女孩似乎想起什么很痛苦的事情,萧竹已经明白了,他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只是又抱住女孩,轻轻地抚摸对方的头顶。 “我明白了,你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一切都会结束的。”萧竹轻声说道,他注意到女孩还在他的怀里止不住地发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在自己的树洞里舔舐伤口时止不住地因为伤口的痛楚而颤抖。 萧竹将女孩放在毛毯上,起身握住黑刀,掀起门帘,月光洒在原野上,月亮在高空中逐渐走向圆满。 萧竹低着头,走出帐篷,帐篷内的燕儿已经阖上了眼,不知今夜会是什么样的梦乡。 而今夜,注定无法平静! 提刀回到马队,萧竹没有坐下,刘煜收着面前的汤锅,锅里的肉汤反复加热了一遍又一遍,刘煜没睡,就在那一直等着。 刘煜见萧竹一直低着头,不由地问道:“老板,怎么了吗?” “你有没有数过咱们车队大概有多少人?”萧竹低声问道。 刘煜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他意识到萧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正色道:“大概有五十多匹马,也就是说有一百多号人。” “殿下,不会我们今天就要动手吧?”刘煜小声问道。 萧竹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又摇了摇头道:“我要先试探一些问题,乞伏司仁回来了吗?” “回来了,而且早就回来了,他还过来看了我一眼,还问我你去干什么了。”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老板您去解手了,他就走了。” 萧竹点了点头,又问道:“他现在人在哪?” 刘煜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老板,你不会打算刺杀猞猁王吧?” 萧竹额头的青筋顿时暴起,直接给了刘煜一巴掌:“我还没那个胆子,我就问他人在哪?” “就在他之前停下来的地方啊,”刘煜摸了摸被萧竹拍疼的头顶,说道,“他一直在那边,似乎是在陪他儿子。” 萧竹看了看周围,说道:“很好,那你先待在这边,我再出去一会儿,多热一块馕。” “明白了。” 乞伏司仁和自己的儿子一起躺在车上,父子两的手指不时指向天空,似乎在辨认星星的名字。 萧竹走过来时,两人还未注意到萧竹,直到萧竹喊了一声:“猞猁王阁下,我可以打扰一下吗?” 乞伏司仁看都没看萧竹一眼,摆摆手说道:“我要休息,别来烦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想谈一笔生意,”萧竹直接说道,“我打算出十万担南陆粮草,从你手里买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乞伏司仁坐了起来,说道,“我只是个赶马队的汉子,我不做这等买卖。” “二十万担。”萧竹说着,伸出两根手指。 乞伏司仁看了看身旁的儿子,示意他睡下,自己则跳下车,对萧竹说道,“你不是懂行的人,但是你舍得出价,我跟你做这个生意,你跟我来吧。” 乞伏司仁带着萧竹走到那片小帐篷当中,说道:“挑吧,想要哪一个?” “这里面,哪个是北陆妞?” 乞伏司仁的眉头皱了皱,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这里只有南陆的女人吗,我要那种女人还不至于花那么多银子,我要的是北陆女人,我要玩的就是不一样的味道。”萧竹说话间,左手已经握上刀柄。 出乎意料的是,乞伏司仁没有发火,而是笑了笑:“有趣,确实有趣,不过我这没有北陆女人,你想要我也找不来。” “堂堂北陆猞猁王,会找不到女人吗,还是说,你只卖南陆人,拿不出北陆人?” “当然了,”乞伏司仁笑道,“你们南陆人在我眼里就是弱者,你们确实搞出了厉害的铁皮玩意,但是这玩意你也带不出来啊,没有那玩意你们依旧是弱者。而我们北陆人就是世界的强者,我们的血脉就是世界强者的血脉,你们这些弱者也想玷污强者的血脉,做梦!” “这么说,这生意你是做不起了是吧?”萧竹笑道,“既然如此,想必你应该也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里吧,或者说,不会让我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离开?” “当然了,”乞伏司仁舔了舔嘴角,“有人看上了你们,很舍得出价,虽然没你那么豪气,一出手就是二十万担,但想也知道你是骗我的,有人花五万担粮食买你,同样的价钱买那个跟着你的人,所以你现在还能站着,而不是跪下。” “没想到啊,我居然那么不值钱,不过做了这种事,你就不怕受到制裁吗?”萧竹低头笑道。 “制裁,哈哈哈,”乞伏司仁放声大笑道,“我是猞猁王,谁能制裁我,你以为这里是南陆吗,法律那种可笑的东西在北陆没有意义,在这里,我就是法律,我要你死,拓跋良来了也没用,大乾皇帝来了也没用。” “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想问一下,跟你做这个生意的南陆人有很多吗?” “你已经没有资格问问题了,”乞伏司仁笑道,“不过你反正也逃不了,告诉你也无妨,光是跟我直接联络的南陆人就有二十多个,照他们的意思,他们还有不少的下人在帮他们进货,所以应该有个几百号人吧,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啊,我做这个除了赚粮食,最喜欢看的就是你们南陆人自己把同胞送到我手里做我的货物。” “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萧竹笑了笑,俯下身,以近乎单膝跪地的姿势对着乞伏司仁。 乞伏司仁看萧竹这副模样,又笑道:“怎么,想求我放过你一马,别做梦了,对方都已经把粮食送过来了,这单生意已经开始了,你还是乖乖去做奴隶吧,顺带一提,跑你是别想跑了,事实上这里就是我的中转站,周围都是我的人,你想跑也跑不掉。” “我从来没想过要跑。”萧竹的双腿猛然发力,冲向乞伏司仁,一切就发生在一瞬之间,萧竹已经来到乞伏司仁身后,乞伏司仁脑后的辫子尽数断开,落在地上,与此同时,他的脖颈浮现出一丝血线。 “偏了,不过没关系,就当给你一次机会,把与你交易的人的名单交出来,把还没卖出去的人都送回南陆,我饶你不死。”萧竹冷声道,同时准备将刀送入刀鞘。 乞伏司仁只感觉脖颈一凉,用手摸过去,才发现居然是血。 “你这个混账!”乞伏司仁瞬间暴起,握拳走向萧竹,“小崽子,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南陆来到家伙,还敢伤我,还敢动我的辫子。” 萧竹随即又抽出刀,叹道:“既然你要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乞伏司仁丝毫没有理会萧竹,而是握紧拳头冲向对方,同时全身肌肉与青筋暴起,眸子也变成血红色, 刀与拳头的碰撞本应是无声的,但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萧竹在错愕中连连后撤几步。 猞猁是一种喜寒动物,生活在淮州大森林与蓬州雪原的交界处,是能够为了捕猎忍耐数个昼夜的食肉动物,而这个种族还有一个外号——“夜间猎手”! 猞猁的优势在夜晚,猞猁王也是! 乞伏司仁的拳头与萧竹的黑刀碰撞的一瞬间,萧竹没感觉自己在切一块肉或是骨头,而是觉得自己在用针打一块铁,一块极其坚硬的钢铁。 这就是猞旗乞伏氏血液中传承的力量,夜间的猞旗族人绝不是常人能对付的。 萧竹苦笑着,从单手持刀变成双手持刀,马步开立,摆出防御的架势。 “真没想到啊,居然在一个南陆人面前摆出这副模样,不过你的刀还没断,就说明你的刀很好,不然现在早该碎了,还好我习惯先开求稳,不然我的手已经废了,”乞伏司仁说着,也俯下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萧竹。 萧竹笑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北陆人引以为傲的东西吗,真是有趣啊,不过你总会有弱点吧,这种能力不可能完全护住你的全身吧。” 乞伏司仁笑道:“就算如此又怎样,接下来我一拳就能干掉你!” 说罢,乞伏司仁再次冲向萧竹,刀与拳再次相撞,萧竹用刀身挡下乞伏司仁的右拳,但光是抵挡一拳还不够,乞伏司仁的左拳瞬间到来。 萧竹意识到攻势必然瞬间到来,但面对乞伏司仁的速度,萧竹却是躲闪不开的,萧竹只能用侧腹硬接这一拳,但随即他就后悔了。 那一瞬间他感觉撞向自己的不是拳头,而是龙车,萧竹瞬间就飞了出去,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的肋骨似乎断了一两根。 好在他仍然能强忍着痛楚握住黑刀,但还未起身,乞伏司仁再次冲过来,抬脚踩向萧竹。 萧竹只能翻身滚开,勉强躲过这一脚,乞伏司仁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而是高高跃起,用身体朝着萧竹的位置砸去。 那可是个重二百斤的北陆汉子,容不得思考的时间,萧竹再次连滚带爬地朝一边躲去。 “你不是很嚣张吗臭虫,怎么现在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啊,站起来啊,握住你的刀朝我发动冲刺啊,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要找我的弱点吗。”乞伏司仁近乎发狂地践踏着地面,似乎真的是把萧竹当成虫子要往死里踩。 终于,萧竹站了起来,但面对冲向自己的乞伏司仁,他还是只能持刀朝着一边躲开。 萧竹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他们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帐篷里居然没有人站出来。 他一边躲避着乞伏司仁的追击一边闪避,随即他就明白了,他惊呼不好,看向马队的方向,果然,两三个大汉架着奄奄一息的刘煜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数以百计的北陆汉子,有些北陆汉子的肩膀上还扛着南陆的女人。 看到来的人,乞伏司仁也停了下来,对着萧竹笑道:“你的下属已经变成这样了,你也不希望他死吧,乖乖投降,我留下你们俩的性命,否则,我就杀了他。” 萧竹的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他早该想到的,马队都是乞伏司仁的人,把刘煜留下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是也不好让他跟过来,毕竟萧竹就是要和乞伏司仁动手的。 乞伏司仁说道:“你打不过我的,你要知道,我们乞伏家的男人在夜间是无敌的,你继续下去只是死路一条,我们只是想做生意,不想杀人,你自己考虑清楚。” “笑话,”萧竹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区区北陆蛮子,面对机甲时你怎么没这股硬气,想来也是吧,机甲灭了你们你们五座城,屠了四个家族,你知道之后裤子都湿个没完吧,还想让我投降,我呸!” “你找死!”乞伏司仁的怒火瞬间就上来了,但瞬间他就冷静下来,示意马队中的一人走过来,萧竹立刻注意到那人肩上扛着谁,居然是燕儿。 “就是这妮子让你知道了什么吧,既然如此,反正这妮子一直想着逃跑,也不会伺候人,那就当给你长个记性好了。”说罢,乞伏司仁将燕儿搂在怀里,示意汉子退回到队伍里。 在萧竹放大的瞳孔中,乞伏司仁将燕儿用力搂住,是那种用力到极点的搂住,燕儿原本应该已经昏了过去,但就在这极用力的一搂中,燕儿痛得直接醒来,随即又失去了意识。 鲜血从嘴角流出,燕儿胸腹部的骨头尽数断裂,五脏六腑全部偏离了原本的位置。 但是她还没有死去,乞伏司仁用三个巴掌扇醒了燕儿,并直接将对方扔在地上。 可怜的燕儿甚至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她想哭出来,但是肺部严重受损让她连呼吸都是如此困难,她用尽全力试图呼吸,但是已经无法吸入氧气到肺里,她的嘴中满是鲜血,她与死去的区别只在于她还要继续忍受这份痛苦。 “啊!啊!啊!啊!啊!乞伏司仁,我杀了你!”萧竹的眼睛顿时布满了血丝,他用尽全力冲向乞伏司仁。 这次刀刃直接劈在乞伏司仁的胸口上,他觉得那似乎是一头狮子冲向自己,一只发怒到全部鬃毛竖起的狮子在怒吼着冲向自己,让他都不得不倒退几步,稳住脚后,他发现自己的胸口已经多了一道伤口,只有一寸长,却真的有血液流出。 但是萧竹的目标并不是乞伏司仁,萧竹的刀划出一道完美的弦月,燕儿的脖颈在这轮弦乐中被完全砍断。 结束这个女孩的痛苦,即使是死亡,至少不需要承受现在这剧烈的痛楚,而萧竹也注意到,这个女孩闭上了眼睛,这个女孩死前最后一刻,用尽所有的力量挤出一个纯真的笑脸。 “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一切都会结束的。” 这个女孩的生命结束了,结束在太阳升起之前,这是萧竹第一次对一个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人许下承诺,他没能完成这份承诺,但他还是结束了这个女孩的一切,这个女孩悲惨的一切随着她的生命结束了。 “乞伏司仁,今日就算你不死,我萧竹也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我要猞旗乞伏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在怒火之中,萧竹说出了自己的本名,他似乎从未如此发怒过,因为这一刻,他气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无能。 第2章 黑狼 第二幕 草原(下) “萧竹?”乞伏司仁笑了笑,“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萧竹,现在你想说你是南陆太子是吗,我好害怕啊,你猜我信不信吧。” 乞伏司仁显然不信萧竹的身份,他再次发起冲锋,握紧拳头挥出阵阵拳风。 萧竹没有再选择躲避,紧紧盯着冲过来的乞伏司仁,随着呼吸的节奏不断提速,萧竹的肌肉收缩幅度明显提高。 两人的身影交错,萧竹再次在乞伏司仁的身上留下一道伤口,而萧竹本人也不好受,他的双臂开始发抖,小腿似乎已经有些脱力,呼吸的节奏也有些紊乱。 乞伏司仁虽被开出伤口,但这对他而言不过小伤,他转身再次冲向萧竹。 萧竹迅速做出反应,黑刀支撑起萧竹的身体,萧竹跃到空中,再次劈向冲过来的乞伏司仁。 舞刀式·攻式·空轮舞! 萧竹的身体是有缺陷的,很大的缺陷,萧竹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全力。正常人一般可以使出自身力量的百分之二十,经过训练后可以达到百分之三十甚至三十五,但是萧竹不行,他只能使出自身全力的百分之十到十五,一旦超过,他的肌肉就会出现蚁噬感,犹如数百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肌肉。 基于这样的缺陷,萧竹注定走不了靠力量取胜的道路,所以他所学的一切武技都是在追求技巧,追求四两拨千斤的技巧。 空轮舞,一种跃至空中靠重力势能转化动能得到力量效果提升的技巧,靠着自上而下的冲击劈砍对手,缺点就是在空中没有借力点,全部动作的力量都要在离地之前发挥出来。 刀刃劈在乞伏司仁用来防御的左臂上,萧竹再次有了那种熟悉的打铁感,但他的动作还未结束,借着这份刀与肉相撞的反作用力,萧竹再次完成空中变向,这次他改竖劈为横斩,刀刃直指乞伏司仁的脖颈。 “铛!” 刀与脖颈相触发出闷响,这种肉体已经完全超越了正常的认知,完全可以说这就是铜皮铁骨。 砍不进脖颈对萧竹而言还在意料之中,他再次做出反应,借着力量在一旁落地后,他伏低身子,再次冲向乞伏司仁。 战舞·攻式·提刀斩! 与空轮舞相反,这一式的力量完全来自萧竹自身,但其用力技巧也有门道,萧竹冲到乞伏司仁面前,小腿发力带动上半身,同时将刀自下而上提起,直逼乞伏司仁面门。 从空轮舞到提刀斩只用了四五次呼吸的时间,乞伏司仁瞬间反应过来,他没打算防御,而是直接用巴掌拍向萧竹的面门。 萧竹提着刀飞了出去,而乞伏司仁的下巴也多了一道裂口,最严重的还是他的胸口,一道伤口从腹部延伸到胸口,乞伏司仁右胸的肌肉被切断不少。 萧竹则是被这一巴掌拍飞出去,用手摆正脱臼的下巴,他的鼻子流出血液,此时他只感觉面前天昏地暗,这一巴掌完全打在他的脸上,但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下巴脱臼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你明明可以让你的手下来帮你,但为什么他们只是站着?”萧竹掰正脱臼的下巴,对乞伏司仁问道。 乞伏司仁站在原地,尝试捂住自己胸口的那道伤口,说道:“因为这是我与你的战斗,我是他们的王,王的战斗不允许被打扰,这是我们北陆人骨子里的骄傲,所以他们不会动手,我也不会让他们动手,他们动手就是对我的侮辱,我也不要以多打一得到的胜利。” “你的能力,应该是硬质化单独部位吧,”萧竹笑道,“当你进攻的时候,你就硬质化你的手,当你防御的时候你就硬质化对应的皮肤和肌肉组织,一次能硬质化的部位只有一个,所以当你进攻的时候你就无法防御。” 乞伏司仁皱眉道:“就算被你看出来了又能怎样?” “这说明你还不是无敌的,”萧竹突然大笑道,“你也就是个不完全品,你要是真的掌握符文的力量,我怎么可能伤到你,哈哈哈哈哈哈,猞猁王也不过如此,你也还是会被杀死的,你也只是个凡人,什么夜间无敌,简直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是吗?”乞伏司仁笑道,随即摆出架势,几次呼吸间,他的皮肤逐渐转化为真正的铜色,从头到脚都流露出真正的金属质感,“我只是没放开全力跟你玩罢了,既然你急着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看到乞伏司仁这副模样,萧竹却没有流出丝毫胆怯,而是大笑道:“是吗,究竟是谁在求死啊,乞伏司仁,你已经是半个死人了,硬质化肌肤,你是要放弃修复伤口的能力吗,那就来比比吧,看看是你的血先流干,还是我先死在你手里!” 萧竹没有说错,乞伏司仁完全硬质化之后,他的伤口流出的血完全止不住了,而他也放弃了捂住伤口,朝着萧竹直冲过来。 萧竹也不犹豫,提刀再次冲向对方。 舞刀式、战舞、轮刀式、游刀式等等各式技巧被萧竹尽数甩出,抽刀、圆舞、月轮、游鱼滑刀,每一式之间的衔接都是无比完美,没有上万次的练习是难以达到如此效果的。 乞伏司仁则是完全施展出自己恐怖的蛮力,绝对暴力的拳击、掌拍、肘击、膝顶、踢踏,全身都化作武器,完全以进攻作为防御,萧竹完全无法对乞伏司仁再造成伤害,而他自己也无数次被打飞出去。 这是绝对的蛮力与顶级的技巧之间的碰撞,是两条武道的尽头的对决。 “杀!”乞伏司仁怒吼着,拳拳带风,每一招都是几乎致命的攻击。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萧竹敏锐地躲开每一次乞伏司仁的进攻,或者卸去乞伏司仁攻击中的力量后再顺势借力发动自己的进攻。 两人的战斗已经将战场破坏得面目全非,草地在一次次践踏和斩击中变得凌乱不堪。 这是雄狮与猛虎的战斗,两人的眼中都住着猛兽,在战斗中誓要将对方撕碎,成为自己变强的垫脚石。 战斗很漫长,但不是不会结束,萧竹的动作停了下来,靠着黑刀勉强支撑着身体。他太多次超越自己身体的极限了,以至于他现在全身肌肉都出现了那种蚁噬感。 乞伏司仁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虽说没有新的伤口,但原本萧竹留下的伤口就已经十分恐怖了,大开大合的动作使得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萧竹的每一次攻击都很有目的性,就是原先留下的伤口,他就是要用自己的力量让乞伏司仁多流一点血,每一次有机会做到这一点时他都不惜以伤换伤,拼死也要让对手多溅一滴血出来。 而他现在已经达到极限了,四肢的骨头虽没有断裂,但也多出了不少裂纹,这还是他用技巧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量,才保住了自己骨头的完整。至于内脏的保护,萧竹倒是十分谨慎,毕竟内脏比骨头要脆弱得多,也更致命。 乞伏司仁现在很不好受,完整硬质化对他的消耗非常大,尤其他现在已经失血过多了,几乎随时都会倒下,一旦倒下迎接他的就是死亡。 北陆的规矩,各旗族长如果只面对一个挑战者,那么其他人就不能擅自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连加油打气都不行,这就是北陆的规矩。 乞伏司仁有自己的骄傲,他是一族之长,所以不会把萧竹放在眼里,他不会让手下参与他的战斗,这是他作为猞猁王的高傲。 慢慢走向萧竹,他不得不承认,今晚很痛快,虽说萧竹不靠蛮力,没有拳拳到肉的爽快感,但这是他难得没有将战斗变成虐杀,也是他难得的受伤,萧竹的打法可以说是难缠到极点,但他就是要这样的对手,这样可以让他挥汗如雨、不顾生死痛快地施展全力的对手。 擦去嘴角的鲜血,萧竹尝试用颤抖的手再次握紧刀柄。乞伏司仁动了,他走向萧竹,脚步没有很急,越靠近萧竹越是谨慎。 好几次他都是因为太过盲目的冲刺而被萧竹砍中伤口,现如今这位猞猁王也学会了谨慎。 “现在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的武技不错,要不你就跟着我吧,我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位置,你可以成为猞旗内在我之下的第一人,我很欣赏你这种人,我不希望有这等武艺的人死去。” 萧竹搀扶着黑刀站了起来:“你以为你算什么,不就是个人贩子而已,你这种人渣,我怎么可能会屈服啊!” “既然你找死,那就不要怪我了!”乞伏司仁再次怒吼着冲向萧竹。 就在此时,围观的群众汉子里传来乞伏安的声音:“阿爸,我的肚子突然好痛,感觉肠子快要断了。” 乞伏司仁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看向乞伏安的方向,只见男孩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上的五官因为痛苦挤成一团。 而这一瞬间的愣神,乞伏司仁的全身硬质化解除了,让萧竹抓住了一丝的机会。 他萧竹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正好相反,他是个很阴险的家伙。 游刀式·攻式·斩首! 这是最为暴力的一招,是唯一不借助技巧就能完成的一招,这一招用出来不为别的,只为将目标斩首。 这一刀终于砍中了乞伏司仁的脖颈,但只是砍中,刀刃没入的一瞬间,乞伏司仁反应了过来,瞬间再次开启硬质化。 “卑鄙小人,你找死!”乞伏司仁一巴掌抽向萧竹,萧竹被这一巴掌抽得飞了老远,但黑刀还卡在乞伏司仁的脖颈中,萧竹已经失去了武器,赤手空拳的他不可能是乞伏司仁的对手的。 乞伏司仁对着萧竹啐了一口,没敢取下脖颈的黑刀,他走向乞伏安,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怎么了。 但变故再次出现,原先一直昏厥的刘煜醒了过来。 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一瞬间,他冲向乞伏司仁,伸手准备抓向萧竹的黑刀。 这把黑刀既是将乞伏司仁逼上绝路的武器,却也是乞伏司仁如今还能留着一条命的关键,一旦黑刀被拔下,乞伏司仁的血液就会从脖颈的大动脉中喷薄而出。 萧竹见刘煜做出如此举动,用尽全力大喊道:“不要!”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血液如涌泉般喷薄而出,草地被染成血色。 萧竹知道了北陆的规矩,自然知道刘煜此时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萧竹再怎么发动偷袭也是战场允许的,但是其他人闯入战场就是违背规矩。 但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人阻止刘煜的行动,甚至在刘煜完成拔刀之后,也没有人走上来控制住刘煜。 乞伏司仁惊讶地看着乞伏安,他逐渐发现了端倪,面前的这个乞伏安似乎不是因为痛苦而恐惧,而是因为恐惧,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恐惧。 “啪啪啪。” 人群之中传来鼓掌声,一个北陆汉子走了出来,汉子身上披着猞猁皮毛制成的袍子。 “阿樊,你什么意思?” 汉子没有理会乞伏司仁,而是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萧竹,说道:“欢迎太子殿下来到北陆,真没想到殿下第一个抵达的居然是我们猞旗的领地,真是太荣幸了。” 说罢,汉子又转向趴在血泊中的乞伏司仁,笑道:“父亲,您挂着‘猞猁王’的名号有多少年了,应该有二十多年了吧,应该已经很累了吧,不如把这个名号让出来吧。” 乞伏司仁冷笑道:“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你上位,你不配成为猞猁王。” “你已经没有资格决定这一切了,”汉子说着揪起乞伏安,“我的好弟弟,哥哥我也不想给你下毒,但是你不死我就当不上猞猁王,要怪就怪你的母亲把你生下来吧,我也可以给你个痛快,把印子交出来,你可以死得舒服点。” 乞伏司仁在血泊中奄奄一息道:“乞伏樊,我从未教过你可以兄弟相残,你要杀我,我无所谓,王的命运就是这样,但你为什么要对你弟弟下手,你这样和卑鄙的南陆人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老家伙,”乞伏樊走到乞伏司仁身旁,一只脚踹向对方的头颅,“我不就是你和南陆女人结合的产物吗,既然你讨厌我阿妈,你为什么要和她生下我,还把她驱逐到南边,要我喊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阿妈,我喊了三十年,我真正的的阿妈甚至不能知道我长什么样,她到死都不愿意承认我是她的儿子,她说我是个北陆蛮子,她不认我这个儿子,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就因为我流着南陆人的血,你就不愿意把位置传给我,非要传给这个脑残,他都十六岁了,每天都跟个四五岁的小孩一样只会傻乐,就因为我有南陆人的血,你甚至觉得我不如一个脑残,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乞伏樊怒吼着,一脚一脚踢向乞伏司仁,对方的血溅到他的身上,他却越加兴奋,声音越来越大。 “你们都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不过有一点,狼主愿意承认我的地位,族内的其他族老也愿意承认我的上位,这对你而言不知道是不是个好消息呢,至少你的儿子帮你的血脉保住了‘猞猁王’的位置,”乞伏樊笑着,又走向萧竹,“大乾的太子殿下,我是狼主派来接您的,不知阁下是否愿意与我前往剑骨城,我能保证阁下的安全,毕竟这是狼主的命令。” 萧竹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杀我,虽说我现在也没能力反抗了,你要想杀我我也懒得反抗了,给我个痛快也不错,反正乞伏司仁死了我也满意了。” “不不不,太子殿下,我真的是来帮您的,”乞伏樊摆摆手说道,“我没有参与过我父亲的奴隶生意,你跟我不必有仇,而且我是狼主的人,狼主说过,只要我把你护送回剑骨城,他就公开支持我接替猞猁王的位置,我和你算是利益共同体。” 萧竹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说道:“你们北陆人现在还不值得我信任,毕竟地上那个人还打算卖掉我,给我一点诚意,让我能信任你的诚意。”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诚意?”乞伏樊问道。 “杀了乞伏安和乞伏司仁,证明你们不是在演戏,我就相信你。” “好。”乞伏樊笑着,双手已经变成金色。 趴在地上的乞伏司仁瞪大双眼,看着乞伏樊的变化,惊呼道:“怎么会,你为什么会掌握那股力量,你明明没资格觉醒。” “只有你觉得我没资格,”乞伏樊说着,将乞伏安抓到身旁,对着他说道,“如果你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你就不至于死那么早,但是很可惜,你成为了这个家伙的儿子,所以你必须死。” 手刀穿胸口,乞伏樊一把抓住乞伏安的心脏,直接扯了出来,乞伏樊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立刻昏死过去,一条生命就这么简单的地逝去了,生命的主人甚至没有死法的选择权。 轮到乞伏司仁了,这个北陆汉子在确认自己必死的命运时还是流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神情,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自己的死亡。 乞伏樊没有丝毫犹豫,一记手刀穿透乞伏司仁的胸膛,将对方的心脏整个掏了出来。 “萧竹殿下,你看我对你可是掏心窝子的诚信,这下该相信我了吧,我真的是狼主派来接你的。”乞伏樊说话时一手把玩着一颗心脏,笑眯眯的脸歪向一边。 萧竹还是没有完全打消疑虑,又问道:“为什么狼主知道我会来这里,而且你还那么及时地赶到了。” “我并不是狼主在各大部落的唯一线人,几乎每个部落都被狼主安插了我这样的人,我只是比较幸运,刚好被父亲安排到这个补给站,所以才能出现在二位面前。” “好,我姑且相信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带我到剑骨城,最快要几天,我需要治疗,你老子给我打得浑身是伤。”萧竹说着,已经站了起来,虽说有些不稳,但好歹是能走路了。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立刻安排马车送殿下过去,只需要十来天就能到了,我还能安排医师为殿下提供治疗,抵达剑骨城时刚好可以完全康复。” “那你就安排吧,我也累了,不想再掺和什么麻烦事了,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萧竹说罢,又躺了下去,看着天边升起一道鱼肚白,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明白了,在下这就准备马车。” 第2章 黑狼 第三幕 血河(上) 正月二十一,晨,车队离剑骨城还有约三十里地。 萧竹躺在乞伏樊安排的马车中,他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手臂有时还会传来阵痛,不过这些对萧竹而言都不算什么,完全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这次的马车可就不是马队那种板车了,而是更接近南陆出行用的厢式马车,只不过少了些装饰。 与萧刘二人同车的乞伏樊突然问道:“萧殿下,就快要到了,有没有兴趣换个衣服,体验一下北陆服饰?” “不了,”萧竹笑道,“我可是要作为南陆太子进城的,自然是穿我南陆的衣服。” 乞伏樊笑道:“也是,不过太子殿下,在进城之前,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注意一下。” “什么事?” “你知道现在的北陆被分为两派吗?”乞伏樊组做玄虚道。 萧竹不以为然道:“不就是狼主带着洛州一派,宇文昌带着淮州一派吗,这不是大家都知道吗?” “不对,”乞伏樊摇头道,“不过宇文将军的叛变也确实与此有关,我会在这里也与此有关,殿下你可能想不到,北陆人现在都被分成两派,守旧派和革新派,狼主和宇文昌就是两个派系的领头人。” “有趣,”萧竹突然来了精神,“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那你倒是跟我讲一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事可就有的讲了,”乞伏樊笑道,“两派的分裂其实早就开始了,几乎是狼主一上位就开始,你们南陆人这些年在北陆做生意变顺利了,就是革新派在努力,而当你们的机甲踏上北陆的时候,我们革新派是最开心的。” “如你所见,北陆各旗各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秘法,狼旗的狼血、猞旗的金身,都是很强大的力量,这样的力量使得北陆在过去千年的时间一直在军事上强于南陆,但是逐渐有人发现,军事再强也改不变不了北陆每年都有人饿死的局面。”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人一定要吃东西才能活着,但是北陆的生产方式太落后了,于是就有了第一批人尝试学习南陆的生产方式,或者直接与你们南陆人做生意,这批人聚集在一起,形成最初的革新派,时间大概是在你们的大夏王朝时期。” “但是革新派一直很难壮大,因为旧贵族的势力过于强大了,强大到他们根本不在乎革新派在做什么,直到机甲踏上北陆的土地,守旧派的威严受到撼动,狼主才带领我们革新派站了起来,与之相应的,守旧派的代表宇文昌将军不愿接受与南陆缓和关系的计划,选择了叛变。” “绝大多数家族的大族长都是守旧派,因为旧的生产方式饿不死的就是这批人,他们把每年要死多少人纳入自己的计划,有时甚至靠着发动战争来控制自己家族的人口,这种事甚至发展成守旧派内部约定俗成的规矩。” “守旧派的思路很简单,北陆能以目前的方式生存上千年,那就说明过去的生活方式没有错,而革新派则一直致力于改变北陆的现状,希望能带领北陆进入新的时代,为了对抗守旧派,狼主在各个家族安插了我这样的人,我们都与守旧派势力有仇,也确实想改变北陆,而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对守旧派的各族首领实行斩首,再由我们自己上位,将我们的家族变成革新派的战斗力。” “与萧殿下你想的不同,北陆其实实行的投票决策制,每当有大事发生的时候,就由大首领,比如现在的狼主,召集各族族长前往剑骨城开会,这场会议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中途甚至不允许吃饭,直到大家找到一个大家都支持的决定,以应对新的变故。” “每个族长都有一票,狼主拥有一票否决的权利,而上次会议,你知道他们做出了什么决定吗?”乞伏樊突然问道。 “什么决定?” “他们决定让拓跋月嫁给你,以此契机促成联姻,”乞伏樊顿了顿,似乎在观察萧竹的反应,他又接着说,“事实上,已经有三个革新派的成员在自己的家族完成了斩首,但在那张会议桌上,无论是守旧派还是革新派,都毫无异议地选择支持这唯一的道路,这是北陆历史上少有的一次全票通过。” “所以呢,这又能说明什么?”萧竹不明所以。 乞伏樊笑道:“这说明,无论是守旧派还是革新派,只要是目前还在洛州的家族,都希望你能尽快与拓跋月成婚。” “哎,”萧竹叹息道,“当太子可真他妈麻烦,连自己的婚姻都决定不了,你知道为什么我父亲选择我来成为这场联姻的人吗?” 萧竹突然很阴险地笑道:“因为我啊,可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哦。” 剑骨城的城墙由泥土包裹木架修筑而成,在整个北陆属于独一份,除此之外,剑骨城也是北陆唯一有护城河的城市。 初见剑骨城,萧竹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百年前的南陆,即使是南陆最偏僻的城市使用的城墙也是用坚硬石材构筑的,泥土城墙在南陆完全扛不住攻城炮的轰击,所以南陆各国王侯不惜花费重金也要换掉城墙。 剑骨城的城墙高约三丈,分内外层,内外层墙壁厚半长,中间留下一丈宽的过道,城墙上每隔一丈就有一个汉子手持长枪矗立在原地。 与泥土城墙极不相称的是那扇巨大的钢铁城门,整扇大门都由黝黑的金属制成,门厚六寸,总宽一丈半,开门需要两队壮汉在城内用绳子拉开,关门倒是容易,城门上方似乎有滑轮机关,将城墙上的两颗巨石推下,大门就会立刻关上。 萧竹进城时,正坐在马车内,没有往外看,他能感觉到,马车在城门口停了很久,门内传来大汉的吆喝声,铁门的吱呀声一阵一阵的传来,马车再次前进,随后便有两块巨石落水的声音,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与此相伴的还有几个汉子的惊呼声,他们就是拉门的汉子,现在大门迅速合上,他们还没来得及松手,被绳子带的飞了出去。 乞伏樊倒是一直靠在车窗边,看着剑骨城内的景象,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他看了看一直保持正坐的萧竹,笑问道:“萧殿下,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我们已经抵达剑骨城,马上就要分别了,好歹我们这几天都是睡在同一辆车里,也算同车共枕了,就没有一句话想对即将与你分别的我说吗?” 萧竹还在闭目养神,他笑道:“反正以后估计也不会见面吧,你做你的猞猁王,我做我的大乾太子,我们之间至少要间隔一条天坠江,再相遇是不可能的了,不能再见面的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乞伏樊笑道,“狼主可是想建立一个新的王朝的,我相信你也知道,到时候咱们之间少不了交流,我说不定还能带着猞猁王的名号踏上南陆,到时候我说不定就会去找你呢。” “那就等你以后到达南陆了再说吧,我想,我们应该要到终点了。” 马车真的停下了,萧竹听见马夫下马的声音,同时还听到他说了一句:“拜见狼主!” 萧竹也跳下马车,站在马车前方的正是北陆共主——狼主拓跋良。 拓跋良此时全身包裹在兽皮袍子里,站在他身后的正是他的三个儿子——拓跋三兄弟。 见马车停下,车上也有人跳了下来,拓跋良用他雄厚的声音喊道:“谁人是萧竹,站出来让老夫看看,我的女婿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竹往前踏出一步,弯腰拱手作揖道:“在下便是萧竹,大乾太子,狼主您未来的女婿。” 说罢,萧竹抬起头,对着拓跋良笑了笑,道:“不知拓跋月公主在何处?” 站在拓跋良身后的拓跋步扶额叹息道:“这些南陆人都那么喜欢直奔主题的吗?” 乞伏樊也往前踏出一步,拱手抱拳开口道:“狼主,在下已将南陆太子带来了,还请狼主信守承诺。” 拓跋良摆摆手,说道:“该属于你的就会属于你,你继承‘猞猁王’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你放心就好了。” 说罢,他看向萧竹,问道:“我听闻,你打败了乞伏司仁,是真的吗?” “不过侥幸罢了,”萧竹笑道,“若是乞伏樊没有出现,我应该还是要败在‘猞猁王’手下,只能说有运气的成分存在。” “不必谦虚,”拓跋良笑道,“乞伏司仁的战力可谓我北陆四大名将之下第一人,只凭一把没有能力的刀就能将其重创,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你的武技想必是全天下一等一的,这般实力,我认可了。” 有能力的刀,自然是指影兵器,而对于北陆人而言,普通人就是指没有通过仪式获得特殊能力的人,萧竹确实没用这种级别的东西,也没有这种级别的东西。 萧竹笑道:“狼主过奖了,萧某只不过是运气好了点,若我的武艺当真有这般厉害,也不至于现在身上还有伤。” 拓跋翰扶额,他感觉这两人这样下去会聊到天黑,赶紧打断两人道:“萧殿下不必谦虚了,再这样下去我阿爸可是会一直站在这里,直到你承认自己厉害为止,不如我们赶紧结束现在这一步吧,你的身上有伤,还是尽快为你安排住处休息吧。” “也好,不过我也确实不是谦虚,当时的情况确实凶险,若是乞伏樊没有赶到,估计我已经被‘猞猁王’打废了吧,”萧竹说着,站直身子,将刘煜拉到身旁,说道:“这家伙是我的书童,和我住一起就好了。” “请二位随我来吧,我来为二位安排住处。”说话的是拓跋步,他走到萧竹身前,拍了拍萧竹的肩膀。 “好啊,还请阁下带路。”萧竹笑道。 拓跋步给萧竹安排了一个很好的住处,确切来讲,他把萧、刘二人的住处安排在自己的帐篷旁边。 正午时分,萧、刘二人的住所才算是安定下来了,与寻常北陆帐篷别无二致,只不过萧竹这边没有设置地炉,地铺也是分为两铺。 放下行李之后,拓跋步再次踏进帐篷,看到站在忙活的二人笑道:“怎么样,住得习惯吗,北陆的帐篷和你们南陆的房子差别很大吧。” “还好吧,”萧竹笑道,“其实我还蛮喜欢这种帐篷的,就是遗憾好像没有地炉,我记得地炉不也是帐篷里必备的吗?” 拓跋步说道:“没办法,帐篷搭建的有些仓促,一般挖地炉需要提前准备,我们预期你要下个月才来,没想到那么快,这还是乞伏樊传来消息,我们才赶紧搭建的一个临时帐篷供你居住。” “没事,能住就行了,也住不久,最多两三个月我也得走了,”萧竹笑道,“不过说起来,令妹是不在剑骨城吗,我到现在还没见到她本人。” 拓跋步扶额道:“别提这丫头了,她前几天说什么要出去玩玩,结果就一溜烟跑去前线去了,现在应该在狮血河的驻军那边吧。” “驻军,你们和淮州那边已经开战了吗?”在一旁收拾东西的刘煜突然问道。 “不算开战,”拓跋步说道,“但毕竟那边都是叛军,还是要提防一下,其实也说不上驻军,就是那边有几个要塞,本身就有几个家族驻扎在那里,宇文昌叛变后,阿爸跟那边几个家族合力搞了几座要塞,方便其他家族往那边加派驻军,阿妹又刚好有驻军的指挥权,所以经常会过去拉几个人陪她出去打猎。” “原来是这样啊,那看来到了南陆之后,我还得找块林子给她打猎玩啊,”萧竹思索片刻后说道,“不知令妹喜欢打些什么猎物,回头我找地儿也好找。” “额——”拓跋步忽然不知该怎么解释,其实他没有明说一点,拓跋月的打猎目标不是那种走兽飞禽,毕竟拓跋月现在应该是在淮州大森林追着叛军或者被叛军追着跑,但他实在不好明说,在他的概念里,南陆应该是不会有人愿意娶一个以追杀敌人为乐的女孩。 事实上,拓跋步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心理挣扎,本质上他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远嫁到南陆,但是就连拓跋月本人都表示为了北陆的大局着想嫁到南陆,这时候他拓跋步再说什么,到是会显得他小气了。 所以这几天他还特意辟谷闭关了几天,直到萧竹接近剑骨城的决定传来,他才终于下定决心,现在的他想的是:既然他的妹妹已经有这个决心了,那他这个大哥也要做出觉悟!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萧竹也许真的不是一般人,至少萧竹就曾明确表示,他就是不喜欢南陆的妞,那些都太死板了,他就是觉得北陆妞可能更有趣一点,要是他明说拓跋月现在可能带着一队人在淮州大森林打游击,估计萧竹会立刻提刀准备冲过去。 最害怕的就是话题突然淡了下去,拓跋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萧竹就这样盯着拓跋步,而刘煜则完全没管这边,而是转身摆弄起大帐内的烧锅炉,这玩意对他来说还算稀奇,南陆都是用的灶台,北陆这种小火炉他还没什么用过。 就在此时,门帘又被掀起,一个汉子走了进来,正是拓跋愚。 拓跋愚比起他的两个哥哥比较瘦削,肌肉也没那么夸张,更接近于拓跋良的那种精干。 “阿哥你果然在这,”拓跋愚进门见拓跋步在此,笑道,“那我就没必要跑两间帐篷了。阿爸喊我来叫你们吃饭,顺便问一下啊,萧竹您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现在去叫阿月也要十日才能赶回来,这段时间可以去北陆其他地方玩玩。” 萧竹思索片刻,说道:“如果什么地方都能去的话,我想带着我的书童去淮州逛逛。” “啊?”刘煜转过来,惊讶道,“再怎么说那里也是敌人的地盘,咱们过去真的没事吗?” “不遇到宇文昌的话,我有把握带着你全身而退,”萧竹说道,“别怕啊年轻人,不过就是敌占区而已,又不是地狱,再说了又不是就我们两个,我相信这二位应该会派几个人跟我们一起去吧。” 二位自然指的是拓跋兄弟,此时拓跋步的头顶又冒出豆大的汗珠,此时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位太子与自己的妹妹竟然是如此的搭配,两个人都喜欢乱来,现在还都打算往敌占区跑。 拓跋愚笑道:“确实是个好主意,现在北陆最好玩应该就是淮州了,不过这种事还是得先过阿爸那关,毕竟淮州不算安全,不如这样,我们现在去吃饭,吃的时候顺便问一下阿爸可不可以,说实话我也好久没去淮州了,如果可以,这次我也去玩玩。” “好,那就请二位带路吧,我对剑骨城还不熟悉,都是帐篷我实在分不清方向。”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后。 拓跋愚没有把三人带到拓跋良的帐篷,而是带着二人来在城北城墙脚下。 与萧竹想象的不同,拓跋良是亲自下厨,奴隶们支起临时的棚子,架起一个烤架,就成了一个临时的厨房。 炭火烤肉,一种很简单,但在南陆却并不常见的烹饪方法,南陆人更多还是用“煮”和“炒”来烹饪食物,而北陆则更多是用“烤”,很少用“煮”。 木炭烧红,各种牛羊肉串在铁串上,架在烤架上烤制,等油滴在木炭上发出滋滋声,撒上各种香料即可享受美味。 拓跋良脱去上衣,一直待在高温的烤架旁可不是什么好事,他现在热得汗流浃背,若不是脱掉裤子会显得不文明,他绝对会这么干。 见萧竹等人过来,拓跋良笑道:“还挺快,看来是都饿了,肉已经烤好一些了,吃的时候自己加调味料。” “阿爸,你休息一下,我来帮你吧,”拓跋步说着朝烤架走去,“瞧你热的,还以为已经到夏季了,这要是下午降温了,怕不是又得着凉了。” 拓跋良没有反驳,拿了几串烤肉走到萧竹这边,递给萧竹,笑道:“来,尝尝我的手艺,这可是今天早上才宰的羊,都是新鲜的。” “那在下就谢过狼主了。”萧竹笑着接过肉串,肉串烤的恰到好处,外面一层有些焦脆,里面却还是嫩的,配合一些微辣的香料,口感与味道同时对着萧竹的口腔疯狂冲击。 萧竹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上次吃到这种东西还是刘煜的牛肉面,到现在也有十来天了,这种新鲜食物冲击味蕾的感觉又一次让他这位南陆太子感到珍惜与可贵。 拓跋步翻转着烤架上的肉串,保证每一面都均匀受热,拓跋愚和刘煜则站在一边仔细观察着拓跋步的动作。 拓跋良擦去身上的汗水,对着萧竹问道:“阿月估计没那么快回来,这段时间,有没有兴趣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啊?” 还没等萧竹回答,拓跋愚直接跑过来,说道:“阿爸,萧竹之前说想去淮州大森林那边看看,正好我也想去看看。” 拓跋良思索片刻后说道:“淮州啊,不错是不错,但是这样的话一来一回又要费很多时间,萧竹你时间够吗,我听说你在南陆每天都有要事。” 萧竹吃着烤肉回答道:“那种事不算什么,我也有手下可以帮我解决,只是我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北陆,所以一定要趁这次机会好好看看,顺便了解一下淮洲的环境,之后派机甲过来作战之前可以做好需要的调整。” “哦?”拓跋愚猛然来了兴致,“萧竹你能参与机甲的调整?” “对啊,”萧竹漫不经心地笑道,“机甲是我搞出来的啊,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啊。” 不知为何,众人突然都不做声了,拓跋步甚至直接阴着脸,背对着众人的他用眼角的余光盯着萧竹的脸,拓跋愚呆了一下,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瞪大眼睛盯着萧竹,刚离开烤架朝着萧竹这边走来的刘煜则差点就摔了下去。 拓跋良的反应反而是最小的,他思索着什么,就这样盯着萧竹,似乎想从萧竹的身上找到些什么。 还是拓跋愚最先开口:“这么说,萧竹你算是凭实力娶到我妹的喔,毕竟没有你设计的机甲,估计也就不会有这场联姻吧。” “不能这么说吧,”萧竹说道,“这样一来就显得前线的将士们的努力没有意义了啊,倒不如说我只是个幕后的人,这场联姻应该是前线的战士们拼杀出来的。” 刘煜差点直接喷出一口血,他看向还在笑嘻嘻地吃着烤肉的萧竹,不禁感慨这位主子实在过于胆大,直接自曝机甲设计师的身份就算了,北陆多少人是因为机甲死去的,灭五城屠四族这种事情就是机甲干的,机甲灭掉了北陆那么多人,萧竹居然敢直接说机甲是他搞出来的。 而拓跋愚的话明显是想缓和气氛,毕竟大家一直安静下去的场面实在不好,结果萧竹直接把在北陆搞屠杀的南陆士兵夸了一遍,还是在北陆之主面前,这种行为可以说简直是骑脸输出。 但是拓跋良显然没有生气,而是笑道:“原来如此啊,照这么说,萧竹你不止是武艺了得,头脑也是一等一的好啊。” “当然了,”萧竹笑道,“不然怎么配得上狼主的女儿啊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拓跋步突然大声问道:“萧竹,你怎么看待战争?” 第2章 黑狼 第三幕 血河(中)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拓跋步身上,而他还在翻转着烤架上的肉串,完全没在意众人的眼光。 “应该算是一种迫不得已的行为吧,”萧竹想都没想便回答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战争永远是最坏的打算,是为了种族的延续而不得不选择的行径,这种行径绝对是充满罪恶的,战争是必然会死人的,既然如此就不应该是被推崇的行为。” “那你又如何看待在战场上的战士?”拓跋步继续问道。 萧竹这次思索了片刻,说道:“是一群为了家人愿意付出生命的战士,他们值得被铭记。” 拓跋步没有再追问下去,反倒是萧竹又问道:“拓跋兄,你是在为战争中死去的人感到悲伤吗?” 见对方没有回答,萧竹继续说道:“说实话,我不是很懂你们北陆人,各位也请原谅一下,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我一直都觉得,大家其实都挺蠢的。” “无论是南陆人还是北陆人,在过去上千年的历史中主要的交流方式一直是战争与单方面的通商,其中以战争居多,据我所知,在十年前,每次秋收的时候,就是我南陆北部诸国被入侵最频繁的时候,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一支北陆队伍度过天坠江,而燕国甚至一度因为被侵略而国库赤字,当时的百姓饿死一半,那些都是因为战争而死的人,燕国人因此仇视北陆人,直到现在,来北陆行商的燕国人也是最少的。” “我一直都觉得咱们南陆人很奇怪,过去的千年时间里,面对来自北边的骚扰,这些人的军事发展居然是如此的缓慢,他们换农具的速度明显比换武器的速度更快,收割机这种机括类农具都搞出来了,他们的士兵甚至还有拿短剑的,甚至有的国家因为没钱,只能养起一队轻骑兵,而反倒是南边受北陆骚扰最少的楚国,拿出了火药和火铳这种划时代级别的武器,只可惜机甲已经面世了,不然现在南陆可能已经改姓项了。” “南陆北陆都拥有着对方最需要的东西,南陆需要的是北陆的好战性,北陆需要南陆可以让一个国家实现起死回生的农业水平,这种差异造就了两陆的文化差异,南陆人愚蠢到麻木的把受到侵略当成一种日常,北陆只是掠夺粮食,但不侵占土地,极端的农业文明国家就是这样,因为一成不变的生活导致麻木,他们有恨意却无心改变,这就是我讨厌大多数南陆人的原因。” “哪怕到刚才为止,我都很喜欢北陆,我知道你们崇尚武力与自由,我觉得你们很棒很有趣,但就在刚才,我意识到了你们的劣性,很恶心的劣性,你们的自私连我都觉得难受,拓跋步,你觉得被机甲残杀的北陆人很惨,你觉得那些机甲践踏你们的城市,甚至不顾及里面是否有无辜的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过去的历史中,北陆的掠夺导致了南陆多少人口的死去,多少家庭的破碎,这里面是否有无辜者,这里面饿死的大多都是没有生产力的老弱妇孺,他们盼望着一年的努力换来的粮食,但是北陆的铁蹄与战船碾碎了他们的期望,没有粮食的他们守着只有水的锅,根本无法度过漫长的寒冬!” “连我都明白战争的残酷,你却觉得战争只应该是士兵之间的事情,却不明白平民才是战争的最大受害者,作为一个北陆人,我相信你也是踏上过战场的人,但你却不明白战争到底会带来什么,你真的那么天真吗?” “那是过去!”拓跋步还想反驳什么,却发现萧竹已经来到他面前。 “别和我说什么过去的人做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萧竹骂道,“你敢说,你的祖先没有靠掠夺来的食物养活自己延续种族吗,你敢说你能出生与那些因为食物被掠夺而饿死的南陆人没有一点关系吗?” “你……” 萧竹摆摆手,阻止拓跋步说下去,他背过身,走到拓跋良身旁,说道:“很抱歉狼主,我刚才的话可能让你不怎么高兴,但这是事实,我知道我说的话不好听,如果你不愿意原谅,我可以走,这桩婚事就算执行不了,大乾也愿意为狼主提供帮助,毕竟我们的利益是可以共通的。” “没关系的,萧竹,”拓跋良一只手搭在萧竹的肩膀上,“我很认可你的话,南陆和北陆都需要做出改变,我也曾反省过北陆人的行为,我也愿意承担先辈们犯下的错误,骄傲的北陆人会承担责任的,也请你原谅,阿步确实过于不成熟了,我也是现在才明白,害了北陆人的,反而是北陆人骨子里的那股傲气。” 拓跋步哑口无言,他低下头,翻转着烤架上的肉串。 拓跋愚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大哥,我明白你的想法,你不想让北陆弱于南陆,但是既然时代已经改变了,我们就得接受这一切,这个道理连我都明白。” “也许吧,可能真的是我太固执了,”拓跋步的手略有些颤抖,“我还是不愿意接受,在过去弱于我们的南陆,居然就这样崛起了,甚至远胜于我们,过去我觉得我们北陆的战士是无往不破的,但是现在却有人告诉我,一个毛头小子搞出来的铁皮玩意就能在北陆肆意践踏,我实在是难以接受,如果靠着这样的东西就能取得战争的胜利,那我们付出一切去唤醒血液中的力量的意义是什么?” “那是只属于你们北陆人的荣耀。”拓跋兄弟谈话时,萧竹已经来到两人身后,手里拿着几根干净的铁签。 拓跋步惊讶于萧竹居然听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正想说什么,萧竹继续说道:“任何时候,付出都是有意义的,你们的力量来自于血液,而你们的血液来源于一代代族人的传承,所以你们的能力证明你们一直在传承你们祖先的荣耀,这份荣耀值得你们骄傲,而你们通过付出努力觉醒这股来自血脉的力量,就证明你们得到这份荣耀的认可,有资格继承这份荣耀。” 拓跋愚笑了笑,问道道:“萧竹,你知道这份能力的继承规则是什么吗?” “不懂,”萧竹被问住了,直接了当地说道,“但是乞伏樊的表现告诉我,觉醒这份能力很艰难,需要通过努力才能觉醒,一旦觉醒必然能得到家族的认可。所以我相信这种能力对你们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与之相关的规则也应该十分复杂。” “不对,”拓跋愚说道,“规则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只要你拥有思考的能力就能觉醒,以我们拓跋家的觉醒方式举例,我们其实不需要什么繁杂的仪式,只要在某一个瞬间,我们能意识到我们拥有这份力量就能完成觉醒。” 萧竹皱眉疑惑道:“这么简单?” “对,特别简单,但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觉醒不了,”拓跋良走了过来,一只手搭在拓跋步的肩上,“即使是直系的血脉,能觉醒的能力也是不同的,所以在我们觉醒之前,我们的能力对我们而言是完全未知的,而所谓‘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这个条件也是十分严格,不能对自己的能力有任何犹豫,必须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靠猜是不可能觉醒能力的,只有血脉的传承者鉴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拥有这份力量,才能完成觉醒。” “原来如此,最难的部分其实是自我认同啊,”萧竹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曾听说你们会派人去往蓬州试炼以觉醒能力,这么做的意义又在何处?” “因为这样确实可以提高觉醒能力的概率,”拓跋愚说道,“这是个很容易就能想到的事情,我们的这份力量来自动物,那么我们的力量就有可能与动物有关,比如我们狼旗的力量就来自狼,所以与狼一同生活有助于我们学习狼的行为,从中找到可能属于我们的能力,比如说我父亲的能力,其实就相当于狼群的头狼,而我的能力……” 拓跋愚还想说下去,却被拓跋良捂住了嘴,后者低声说道:“你的能力,不应该暴露给任何人。” 拓跋愚意识到什么,一只手揉着后脑勺笑哈哈道:“啊哈哈,那我的能力就不说了吧,哈哈哈哈哈,反正也不重要。” “照这么说,其实你们的能力真的与影兵器有关喽,”一直没说话的刘煜突然说道,“影兵器是靠着符文得到特殊的能力,而你们靠的是血液,影兵器的使用者想要使用影兵器必须知道影兵器的能力是什么,才能发动符文的力量,而你们必须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才能让力量觉醒。” “闭嘴吧你。”萧竹一把捂住了刘煜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影兵器在北陆已经算是半个禁忌话题了,这是独孤宇提醒萧竹的,按照他的说法,自从虎旗赵氏成为北陆之主后,北陆一度将影兵器视为禁忌,直到现在也还是排斥影兵器的存在。 “这话说的其实也没错,”出乎萧竹的意料,拓跋良一脸正色道,“而且说实话,我们掌握的力量,其实很可能就是与影兵器同源,也就是符文的力量,我们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确我们的力量到底来源于什么,灵魂、血脉亦或是精神,我们从未去尝试理解过,只是父辈告诉我们,我们拥有一份强大的力量,这份力量是未知的,只能靠我们自己去觉醒。” 拓跋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各个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祭司,一般有新生儿出生的时候,祭祀都会进行占卜,有的时候就有机会直接得知一个人的能力,但往往只能做个参考,不能作为觉醒的关键,不然现在北陆各大家族已经人均超级战士了。” “祭司?”萧竹在自己的记忆中摸索了一会儿,似乎确实听人提到过北陆的祭司。 拓跋愚倒是摇摇头道:“那群祭司没什么用处的,当初他们说预言到了我的能力,结果我觉醒了之后,实际的能力与他们所说的完全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 萧竹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为什么还要养着这种家伙?” “因为他们有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比如说打仗的时候,这些家伙还是很有用的。”拓跋良笑道。 “北陆的战争与你们南陆不同,在北陆很少打攻城战,一般都是两军约定好之后找个地方进行战斗,详细原因我不说明,只是告诉你这么个事儿,”拓跋愚笑道,“战斗开始之前,两军必须用歌舞之类的形式表达这场战争不是为了野蛮的侵略,而是为了荣耀和家族,而这个环节,一般都是由祭司负责。” 刘煜不解道:“打仗还搞这种礼数?” 拓跋愚笑道:“这与北陆的现实情况有关,我也就先不明说了,反正我们的战争与你们的想象确实不同,我们一般只在战场上分胜负,很少把战火蔓延到城市里,所以战场的胜负就极其重要,而这些能成为祭司的家伙,他们都掌握一种很神奇的能力——鼓舞。” “鼓舞,怎么鼓舞,在后面喊加油吗,那不是谁都会吗?”萧竹做出与刘煜一样的反应。 拓跋愚解释道:“不,我说的不是他们做的事,而是他们的能力,那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祭司会用有着特殊音律和音调的歌声为战士提高战意,这是一种很难学会的能力,接受了‘鼓舞’效果的战士,战斗力会得到巨大的提升,所以这些祭司,是一个家族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萧竹惊讶道:“那么神奇的能力,那也就是说,这些家伙都是能力觉醒者?” “不对,这不是他们本身的能力,而是他们通过学习得到的能力,”拓跋愚说话时摇了摇头,“我可以告诉你,这份力量与影兵器相关,因为我很肯定,他们所学习的知识,就是构筑影兵器的符文,他们通过学习,以人类的精神驾驭了符文,这就是这些祭司的可怕之处。” “北陆……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啊,不愧是影兵器的发源地,”萧竹深呼吸一口,紧接着话锋一转,“说起里,我有点想去淮州看看,据说那里是影兵器的原产地,而且听说拓跋月就在洛淮边界附近,刚好可以顺道去看看。” 萧竹这话说完,才发现拓跋家的三人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尤其是拓跋良,这个汉子虽说是看着他,但眼睛的余光也在瞟着拓跋步,而拓跋步看着萧竹的眼神中似乎传递着“别再说下去了”这样的信号,至于拓跋愚,这家伙现在的表情似乎在看乐子一样。 萧竹歪头试图躲避目光:“有什么问题吗,我知道那里现在算是叛军的地盘,但是装成普通人在那边逛逛应该也是可以的吧,宇文昌总不至于把所有洛州人都视为敌人吧?” 拓跋良哼了一声,把拓跋步拉走了,拓跋愚接过拓跋步手里的火,笑道:“这家伙估计是忘了,阿爸不想让你与淮州产生关系,毕竟不是咱们的势力范围,你在那边不安全,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我倒是可以带着你去逛逛,怎么样?” 萧竹没有回答,而是又转移了话题:“拓跋兄你还真是爱笑啊,好像我见到你的时候,你一直在笑。” 拓跋愚笑了笑,将几串烤好的羊肉递给萧竹和刘煜:“毕竟我的名字里带着‘愚’啊,你们南陆人不都喜欢说‘愚者常乐’吗?” “那个‘愚’与拓跋兄你的‘愚’可不一样,南陆人说的‘愚’,指的是本人愚蠢,但是拓跋兄你的‘愚’,倒是给我一种视天下皆愚的感觉,仿佛你眼中的天下人都很愚蠢,而你笑看这场愚戏。” “那萧竹你可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蠢人罢了,爱笑是天生的,只是知道你要来北陆做客了,所以我比较开心罢了,而且刚才我知道兄长要经历什么惩罚,所以就想笑笑。”拓跋愚说着,又抓起一把肉串,放在铁架上炙烤。 “惩罚,有什么惩罚能让拓跋兄笑得那么开心。” 拓跋愚抓起肉串,撕下一块羊肉塞进嘴里,说道:“按照以往的习惯,大哥这种行为属于不长记性和大嘴巴,所以他现在应该在收拾东西准备往西边走了,估计二十天后他就能在西北海泡冰池子了?” “只是为了惩罚的话,到蓬州的雪原不是更方便?”萧竹一本正经地问道。 拓跋愚的动作停了下来,扭过头对萧竹说道:“萧竹,送去西北海只是为了惩罚,送到蓬州那可是杀人啊。” 刘煜小心地问道:“蓬州——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拓跋愚的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情:“真的很可怕,蓬州是点不着火的,也就是说除了增加衣服,没有任何常规方法可以取暖,那里的风雪几乎是永恒的,能在那里存活的生物本身就是极其可怕的,即使是我们的人要去蓬州,也只敢在蓬州边上活动,只有寻死之人和十恶不赦的罪犯会深入蓬州。” “那还真是可怕的地方啊,”萧竹说道,“听到拓跋兄这样的硬汉都把蓬州描绘成这般恐怖的地方,那我这种凡夫俗子在蓬州必然是一天都活不下去,以后还是远远避开比较好。” “哈哈,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蓬州也会有一段时间是很棒的,”拓跋愚说着,看向北边,“每年最热的那几天,蓬州的暴风雪会稍微停下来一会儿,那个时候就会有些人穿过蓬州雪原,抵达蓬州的中心——‘死湖’!” 萧竹皱眉道:“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啊。” “确实,毕竟与那里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拓跋愚笑道,“不过那里确实是属于我们北陆人的圣地,所有英雄的尸体都会被投入到死湖里,那里是极寒之地,我们相信那里的寒冷可以封印时间,逝去的英雄可以在那里得到永恒。” 拓跋愚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又故作玄虚地笑问道:“其实蓬州对你们南陆人而言有一样特别恐怖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们南陆人最害怕的?想不明白。”萧竹摇头道。 “是疯人王——铁古阿!” 这是确实是一个对南陆人而言非常可怕的东西,这是一个二十年前就被南陆大人用来恐吓小孩的名字,传说铁古阿杀人纯粹就是为了取乐,而且那还是个吃人的怪物,是将杀戮当作游戏的北陆恶魔。 “为什么要让那种人活着?” 拓跋愚直言不讳道:“因为他杀不死,而且他愿意接受囚禁,而且如果我们不选择联姻,你们下次再踏上北陆的土地,我们可能就得把他放出来了,所以我们也将他作为我们最后的战斗力。” “杀不死?”萧竹疑惑道,“怎么会有杀不死的人?” “谁知道呢,”拓跋愚叹息道,“那是个非常可怕的家伙,据说当年北陆所有的家族都下决定要处死他,他的四肢被绳索束缚,在蓬州边上赤裸着全身接受惩罚,负责处刑的勇士用刀劈砍他的头颅,但是没有谁可以砍断他的脖颈,我们尝试用长矛穿刺他的身体,但是长矛拔出后他的伤口就会立刻愈合,我们尝试用毒药杀死他,但是他似乎完全不害怕剧毒,最终我们甚至尝试用能力来杀死他,但是也没有意义,他在那里坚持了一年的时光,寒冷、刀剑、剧毒、能力都无法杀死他,我们只能与他谈判,他被流放到蓬州雪原深处,替我们看守死湖,我们也就不再尝试杀死他。” 萧竹陷入了沉思,拓跋愚看到萧竹低着头在思考着什么,又说道:“不过现在也没必要去管他了,反正他现在不能离开蓬州。”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刘煜突然开口道,“他不可能杀不死,不然他也不应该和你们谈判,既然他能接受与你们的谈判,就说明他是可以被杀死的,而且他畏惧死亡,你们也快要找到杀死他的方法了,但是你们选择了谈判,才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也许吧,但是当时我们真的累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我也见证过对他的审判,那确实是个可怕的疯子,他无所谓别人对他的伤害,他就那样被束缚在那里,但是他还可以说话,那一整年,他羞辱谩骂嘲讽每一个试图杀死他的人,有不少负责行刑的勇士死在那场处刑当中,更多的人则是精神崩溃。” 拓跋愚说完,又对着刘煜说道:“说起来,你这小书童挺聪明啊,居然能想到这些,不过就算我们真的能杀死那个疯子,我觉得也没有那个必要,不如让他在蓬州帮我们搬尸体,反正他也不需要我们提供粮食,必要时也能成为我们的战斗力。” “搬尸体,搬什么尸体?”萧竹不解道。 拓跋愚解释道:“我提到过我们会把英雄的尸体投入到死湖吧,但是我们很少有人敢深入蓬州,所以铁古阿被流放到蓬州后,他就接受了这份工作,我们只需要每次把尸体送过去的时候带上一壶酒就好了,只需要一壶酒作为代价,他就会帮我们把尸体运往死湖。” “你们那么信任他吗?” “这是信仰问题,我们没理由在这个事情上不信任他,”拓跋愚摇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家伙吃过人,但是这不代表他什么都吃,这个家伙有一个优点是我们都知道的,这家伙尊重每一个为北陆做出贡献的人,会被埋葬到死湖的,都不在他的食谱里。” 萧竹摇头笑道:“不是很理解你们北陆人的信仰问题,不过如果是在南陆,这种人如果杀不死,我们就会尝试把他泡在水牢里,总有一天他会被淹死的,实在不行我们就会把水换成满池子的剧毒,想弄死一个人并不算什么难事。” “毕竟是为北陆立下战功的人,我们不至于这样对待他,”拓跋愚摇头道,“不过说实话,我们还是有点害怕那家伙的,尤其是我们这些觉醒者。” “为什么?” “因为那家伙啊,最喜欢吃的就是觉醒者!” 第2章 黑狼 第三幕 血河(下) 午餐过后,萧竹和刘煜被带到拓跋良的大帐中。 出乎意料的,拓跋步没有像拓跋愚说的那样在收拾行李,而是赤身跪坐在拓跋良的大帐外。 见到门口的拓跋步,萧竹下意识想把他扶起来,并说道:“拓跋兄这是怎么了?” 拓跋步苦笑道:“没事没事,受罚罢了,阿爸让我在这里反思,你们先进去吧,阿爸有事情要和你们说。” 萧竹还想说什么,大帐里传出拓跋良的声音:“萧竹,是你们来了吧,别理他,你快进来。” 与此同时,一颗头颅伸出帐篷,是拓跋翰。 拓跋翰看到是萧刘二人,笑了笑:“别在门口站着,进来吧,阿爸说会让你们去淮州的。” 萧竹没再说什么,掀开门帘踏入大帐,拓跋良正坐在大帐内,拓跋翰则是坐在一侧,喝着热腾腾的肉汤。 拓跋良见萧竹进来,笑呵呵道:“坐吧,要不要给你也来一份肉汤?” “不必了,狼主,刚才那顿丰盛的烤肉已经让我吃饱了。”萧竹说着,与拓跋翰坐在一侧。 拓跋良说道:“那么阿翰,就先由你来说明一下那边的情况吧。” 拓跋翰喝下一口肉汤,擦了擦嘴,说道:“哎,一个月去两次边境,我都感觉我已经变成传号的了。” 拓跋良呵斥道:“别那么多废话。” “现在想从洛州去往淮州,最方便且安全的路线就是走阿纳关,那边算是三州三河交汇处,我们和宇文昌不会在那设防,毕竟都把那边当作双方交换物资的唯一关口,我们想要安全进入淮州,那里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在那边换个衣服再混进商人的队伍,淮州那边都没人管你。”拓跋翰说完,再次端起肉汤。 拓跋良看向萧竹:“我不懂这些家伙是怎么溜去淮洲的,所以这种事我也不好做担保,当然如果你一定要去,我可以让阿愚和阿翰护送你一起过去,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想去那边做什么?” “说实话,”萧竹突然停了下来,低头思索了片刻,在三人的震惊中,萧竹给出自己的回答,“我想试一下刺杀宇文昌。” “啊?”最先坐不住的是刘煜,这家伙从未露出过如此惊讶的表情,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 拓跋翰正在喝汤,这一下直接没拿住碗,半碗汤水洒在身上。拓跋良则最为镇定,只是瞪大了眼睛,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紧盯着萧竹。 刘煜站了起来,在萧竹耳边小声道:“殿下,那可是宇文昌啊,北陆四大名将之首啊,那可是风正罡将军那个战力级别的人。” “开玩笑,这两个人压根比不了,”萧竹一本正经道:“风老爷子可打不过宇文昌这种级别的怪物,你以为纯武技真的能打过带着特殊能力的家伙吗,乞伏司仁那种级别的能力已经够棘手了,而宇文昌的战力只会在其之上,他的能力只会更可怕,风老爷子可比不过那种怪物。” 风正罡,南陆十大名将之首,当代南陆第一战力,隶属于大乾军部,是为大乾军长,手下有一支直属部队风旅,行军风格诡异莫测,旅中军士皆为精英。而风正罡在南陆还有一层身份,他是萧竹的武艺师父。 而所谓南陆十大名将,便是如今南陆最为强大的十位将军,每隔十年各国将军都会在大乾皇室的资助下进行比武,角逐南陆十大名将的头衔。 而北陆四大名将则不同,北陆四大名将就是靠战功选出的,四大名将包括宇文昌、宇文钟、李瀚阳以及已经被贬为罪人的铁古阿。 其中,铁古阿与李瀚阳谁是北陆第二还有待争议,毕竟二人还没有交手过,但宇文昌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将,这件事属于南北公知。 而就是这样一位名将却选择了背叛,带领整个淮州对着狼旗拓跋家的统治举起叛旗。 “那你为什么还要?”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挑战性吗,刺杀宇文昌这个第一名将,想想就刺激,而且现在大家都说宇文昌在搞影兵器,就算刺杀不了,没准我们能顺点影兵器出来也是值得的。”萧竹笑着,却完全没在意刘煜的表情从逐渐变得无奈。 虽说刘煜跟着萧竹那么久,也逐渐习惯了自己主子的无厘头行为,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这种近乎送死的行为,他再次希望章曲侯能够出现在自己身旁,那个二货一定会兴奋地准备火铳或是刀剑。 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刘煜只能眨巴着眼睛面向萧竹。 萧竹立刻感到一阵恶寒,但他显然不可能放过刘煜,摆摆说道:“别想了,你逃不了的,我的身边怎么能没有你呢,更何况我虽然给你开了那么多银子,但还是得给你证明自己值得我为你涨俸禄的机会。” 刘煜欲哭无泪,只能叹息道:“哎,我还是觉得命重要。” 萧竹打了个响指说道:“我能给你涨到跟剑姬一个级别的俸禄,差不多是你现在的三倍。” “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看着萧刘二人无厘头的对话,拓跋良还是忍不住道:“萧竹,刺杀宇文昌还是算了吧,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而且你的安全事关南北的联合,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我也没指望真能刺杀他,如果那么简单就能干掉宇文昌,我相信你们早就做了,不过这个家伙总有子嗣吧,刺杀他的子嗣总比刺杀他本人简单吧。”萧竹笑着,面向拓跋良。 然而拓跋良没做出反应,一旁的拓跋翰却问道:“萧竹,你应该没有详细了解过宇文昌吧。” 萧竹不解道:“怎么了嘛,难道那家伙没有子嗣?” “倒也不是,宇文昌二十来岁就有孩子了,不过宇文昌没有带他的孩子去淮州,毕竟他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而他的女儿,”拓跋翰指了指拓跋良,“我得叫一声妈,毕竟那是生我的女人。” “啊?”这次轮到萧竹震惊了。 拓跋翰低头小声道:“对啊,宇文昌是我外公,是我阿妈的亲生父亲,不过阿妈也已经死了,死在外公背叛的那个晚上。” “很抱歉,”萧竹说道,“我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我为令堂的死感到十分遗憾。” 拓跋翰摇摇头:“没事,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也不知道这种事,我们不怪你,不过我还是想说,收起刺杀宇文昌的想法,我们会在正面战场击溃他,而你的生命安全对我们很重要,只有你活着,我们完成联姻,才能实现我们的目标。” “这句话怎么让我有种被当成筹码的感觉,”萧竹苦笑道,“不过毕竟在下冒犯在先,如果各位愿意原谅在下,我还是可以当一下筹码的。”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拓跋翰说道,“说实话,我还是很希望能够在现在结束北陆的乱世,北陆乱了太久,我们需要真正的统一,我会祝福你和阿月的婚事,就是因为阿爸告诉我你们愿意帮我们创造一个统一的王朝,北陆需要一个统一的王朝,而想要实现这一点,联姻是必须的一步,你的生命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萧竹看着拓跋翰,微笑道:“真没想到,你才是三兄弟中考虑最多的人啊。” 拓跋翰也以微笑回应道:“没办法啊,毕竟我可是个祭司啊。” “啊?”这是萧竹第二次感到震惊,前不久他才从拓跋愚那里得知祭司的存在和可怕,眼前就有一个人告诉他自己是个祭司。 拓跋翰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祭司在北陆算是常见的了,而且我属于被选中成为祭司的,本身我在这方面的天分就比较好啊。” “等一下,让我冷静一下,”萧竹抬手阻止拓跋翰说下去,“先不提拓跋步兄弟有什么能力,首先阿愚兄是个强大能力的觉醒者,现在阿翰兄你告诉我你是个祭司,也就是你们都和符文多多少少有点关系了是吧。” “算是吧,大哥其实是影兵器持有者,而阿月,她更厉害哦,”拓跋翰故意卖了个关子,笑问道,“萧竹,你和你的书童能担保绝对不会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去吗?” “接下来的话很重要吗?”萧竹问道,他一时竟然忽略了拓跋翰说的影兵器持有者这回事。 “很重要,而且你最好是知道比较好,你们两个能保证不说出去吗?” 萧竹和刘煜对视了一眼,刘煜很自觉地就走出去了。他不是不能担保自己不说出去,这是他作为萧竹下属的自觉,这种事情需要保密,那他这个书童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现在我只要能担保我不会说出去就行了,你说吧。”萧竹边说着摆正自己的坐姿。 然而,开口的却是拓跋良:“你知道人形影兵器吗?” 正月二十九,洛州阿纳关。 自从洛淮两州陷入对立后,这座要塞就成了唯一一座能同时容许两地商贩的要塞,也成为了两地唯一的关系缓和带,以至于两地若是想要谈判,那么这里就是唯一的选择。 一定要说原因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这座要塞虽然名义和地域上属于洛州,但实际上却是两边都不沾,要塞只属于一个北陆小家族——宇文家。 宇文家在这个时代培养出了两位豪杰,一位是北陆第一但是现已叛变的名将——宇文昌,一位是至今还在为狼旗拓跋家效力的另一位名将——宇文钟。而培养出这两位豪杰的宇文家家主便是两位名将的父亲,今年已有八十九高龄的宇文盛。 萧竹赶到阿纳关的时候正是下午,队伍一共四人加上三匹马,快马加鞭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到阿纳关。 之所以要如此匆忙,这算是拓跋良的意思,阿纳关近期会有一支商队要前往深入,去换取淮州出产的水果再倒卖到南陆,这支商队实际上是拓跋良手下的探子,他们能够为四人伪造身份潜入淮州,而淮州的关卡不可能对洛州的商队完全不设防,所有商队都必须提前申请并且划定过关时间,而萧竹他们必须在三十号之前赶到阿纳关,才能跟上这支商队。 出于这种情况,萧竹他们能携带的武器必然是要受到管控的,不过这四人也就两把武器——萧竹的黑刀和拓跋愚的弓。 拓跋愚的武器倒是出乎萧竹的意料,收拾武器的时候,萧竹觉得拓跋愚的选择应该是越重越好的重武器,好比大刀阔剑一类的武器,但事实上拓跋愚选择的是一把接近六尺长的复合弓,虽说也是重型武器,但是那把复合弓让萧竹越看越熟悉,随后萧竹就在复合弓的滑轮上找到了鬼神坊的标志。 对此拓跋愚则不以为然,这确实是大乾的使团送来的礼物,不过这是拓跋良送给他的,作为他完成觉醒的祝贺。 这种复合弓萧竹还没用过,倒不是他不会使用弓箭,只是这个系列的复合弓其实是给机甲准备的,他看到鬼神坊标志的同时也看到了这把复合弓的编号备注,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个系列的复合弓压根不是给人用的,这是鬼神坊为烛照准备的。 正常的复合弓都是为了省力,甚至不作为实战配装,而“逐日”系列的制式复合弓则相反,作为烛照机甲的配装武器,逐日采用大乾硬度最好的合金材料,弓弦由高强度人工纤维缠绕钢芯制成,以保证其拉力与坚韧,这样的设计纯粹就是为了放大机甲的力量,而不是让使用者能够节省力量。 按照鬼神坊的设计,这把弓只有机甲能拉开,而就算是机甲也需要用全力才能拉出满月,但是拓跋愚展示这把弓的时候虽然没有拉成满月,但也是轻松拉到一半了,可见其力量恐怖。 但很快萧竹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适配机甲的复合弓一般都达到了八尺,这是为了让复合弓的一端落到地上,以此减小负担,但是拓跋愚这把弓只有不到六尺,明显不适合烛照机甲的设计,所以应该是鬼神坊调整过的型号,而这样的调整自然也会使弓弦的力道少一点,也就是能用人力拉开的程度。 拓跋翰没带武器倒是在萧竹的意料之内,毕竟知道了对方是个祭司,与那些大刀阔剑相比,其脑袋里装着的知识才是最趁手的武器。 阿纳关作为边境要塞,只有宇文家自己的部队驻扎,二百人的骑兵团就是这座要塞仅有的战斗力,宇文盛亲自担任骑兵团长。 萧竹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通知给任何人,他们赶到城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商队驻扎地,接触商队的领队。 而接触了领队之后,萧竹等人立刻对自己这些天快马加鞭的行为感到极度的后悔,由于淮州方面出现了一些意外,淮州对洛州的关口全部都关闭了,至少要到二月中旬才有可能开放,据说是有一伙人在尝试接近天北关,一路上已经干掉了不少守军,现在整个淮州都处于戒严状态。 现在他们只好在这边等着了,萧竹只能骂骂咧咧地搭建起临时帐篷,不然太阳下山可就只能睡草地了。 萧竹将一根木钉插进地里,看向拿着锤子准备过来捶木钉的拓跋愚:“拓跋兄,难道有很多人尝试刺杀宇文昌吗,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发生了这种事?” “一般是没有人干这种事的,但是总有一些人闲着没事干啊,反正这种事习惯就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用等很久就能解禁了。”拓跋愚将木钉砸进地里,这就是最后一根木钉了,帐篷的形状已经支撑起来了,接下来就是在里面铺上地毯和地铺,临时帐篷只需要能睡觉就行了,这种情况下就没必要搞灶具之类的了,毕竟用不了多久就得走人了。 萧竹拿来水袋,递给拓跋愚,问道:“就没有办法混过去吗,淮州人难不成还真能把每一个角落都堵死?” “淮州人真的能把每一个角落堵死,”拓跋愚接过水袋,“淮州的部队非常特殊,他们经过训练后形成一种特殊的技能,我们一般叫他们‘树人’,那些家伙能用钩锁实现在森林里快速穿梭行动,几乎是飞着行动的,而且他们都住在树上,是淮州大森林的‘巡林员’,一般如果有人出现在森林里,都会被那些树人抓住,一旦发现不是淮州的人,都有很大可能被当场杀死,或者废掉行动能力后送到天北关。” “既然这样,那伙人是怎么做到接近天北关的?” “不懂,不过他们应该也干掉了不少树人,不然也不至于让淮州不惜封锁边关。”拓跋愚说着,将空了的水袋扔还给萧竹。 拓跋翰和刘煜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似乎里面已经布置好了,拓跋翰看了看天边,太阳几乎快要完全落下了,只留下一点余晖在地平线上绽放着今天最后的光芒。 拓跋翰笑问道:“反正也没什么事了,要不要去河边走走,从这里出发到城外也不远,出城就能看到汭河,而且刚好可以看到血河的起点。” “血河,北陆有这样的河流吗?”刘煜疑惑道。 “你们南陆人当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了,”拓跋愚笑道,“只有我们会这样称呼那段河,而且我们都不会把它的名字标在地图上,所以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既然如此,那我倒是确实有点兴趣了,走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做。” 穿过阿纳关的西出口,萧竹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血河。 仅仅离要塞不到一百步,便是那条贯穿北陆南北的汭河,而萧竹他们面前的这段河水,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血水的颜色,这段河流最宽达到九十丈,河水奔腾如脱缰野马,不知是河水红的过了头还是河床太深,一眼难以看到河底。 河流上游约一里地处,河水还是清澈见底,只不过有少许沙砾夹杂其中,而就在接近阿纳关的这段,河水逐渐变成鲜红,而后变成血红。 这般场景颇为壮观,但萧竹和刘煜只觉得恶心,对刘煜而言感到恶心还算正常,但对于萧竹而言,上次因为血色而感到恶心还是十年前,如今再次唤起那种难受的感觉,足以证明这番场景的震撼。 拓跋愚看着想要吐出来的两人,平静道:“想吐的话可以吐出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吐了,忍都忍不住的那种,不过千万别吐到河里,不然会更想吐的。” “这河水绝对不对劲,”萧竹最终还是成功忍住了想吐出来的冲动,大口喘着气,“这种感觉明显不是生理上的不适,我感觉我的精神都受到了冲击。” 拓跋翰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不是精神,是灵魂,这条河会对人的灵魂造成冲击,毕竟这里死过的人太多了,比现在北陆的总人口还多。” 刘煜最终还是吐了出来,吐到只能倒酸水后终于停了下来,站起身擦去嘴角的口水痕,问道:“历史上洛淮经常开战吗?” 拓跋翰摇头道:“历史上洛淮两州只有过两次战争,一次是祖先们踏上洛州与洛州本土的猛兽厮杀,一次是现在,宇文昌叛变。” “那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死人?” “真正的战场不是这里,而是血河的中段狮血河,那里比这里更让人震撼,过去的千年时间里,无论是哪个家族都选择将那里作为战场,几乎形成了习俗,在那里战死的战士们的尸体被投入河里,血液染红了河床,而那些战士的灵魂都在带着血液朝着蓬州靠近,所以血河的范围一直在往北蔓延,河流里承载的是死士的灵魂,这些灵魂大多是不愿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怨魂,这些灵魂的怨气积累起来后,难免会对靠近这里的人造成不小的冲击。”拓跋愚说着,双手合十面朝北方。 拓跋翰从地上捏起一些泥土,点在萧竹和刘煜的额头,说道:“这些也算是寄托了先烈的灵魂,给你们来点,保佑咱们去了淮州还能活着回来。” 泥土点在萧竹的眉心,萧竹顿时觉得那股恶心感褪去了,刘煜也是如此,但是两人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话说……你们有去过淮州吗?”萧竹说着,看向河对岸,肉眼可见对岸遍布树林,此时已接近春分,树上枝叶已颇有些茂盛。 “小时候经常去狩猎,后面没怎么去了,大哥倒是为了锻刀去过好几次,这种事应该还是二哥比较有经验,他可是在淮州成为祭司的。”拓跋愚指着拓跋翰说道。 “现在的淮州比以前危险了很多,”拓跋翰也看向淮州的方向,“以前我确实经常去,成为正式祭司之前,我差不多每年都半数以上的时间都在淮州,即使宇文昌叛变了,我也能以学者的身份在淮州畅通无阻,不过学成之后我的名字就被列入淮州的通缉名单了。” “毕竟你是拓跋家的人啊,被通缉也是很正常的嘛。”萧竹笑着,拍了拍拓跋翰的肩膀。 “不是因为这个,”拓跋翰摇头道,“宇文昌只是对我父亲宣战,这与我无关,正常情况下我甚至可以跑去和宇文昌喝酒,毕竟他是我们哥仨的武道老师,但是问题就在于,通缉我的不是宇文昌,而是淮州。” 萧竹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在学成离开之前,给淮州的树人留下了一些小礼物。”拓跋翰说着,一只手下意识捂上嘴。 “这家伙把树人的树屋给点了,”拓跋愚笑道,“虽说这还是大哥告诉我的,但据说是二哥离开前最后一晚的时候把树人的树屋给点了,据说大火烧了好几天,那些树人为了防止火势蔓延还必须先把外围的大树给砍了,那都是活了上千年的古树,这家伙一把火就给干了,关键是那些树人会把祖先的骨灰放在树干了,也就是说这家伙把他们的祖宗一把火烧了。” “佩服,在下佩服了,能干出这种缺德事也确实活该被通缉。” “那只是个意外罢了,”拓跋翰笑道,“当时想着要走了,简简单单走掉的话就没意思了,所以我想给他们留点记忆,就决定给他们送点烟花,问题在于这玩意只有南陆有,我就只好自己研究试着给它做出来,所以我那间树屋当时堆了不少火药……” 萧竹立刻打断拓跋翰:“好了,别再说了,我相信你是不小心的了,咱就不说你把火药堆在树屋里,你都买到火药了你为什么不直接买烟花呢。” “因为那样才算是我留给他们的礼物啊。”拓跋翰不以为意道。 “别信他,这家伙就是故意的,谁家造烟花按车买火药啊,关键这家伙还不是藏自己的树屋,他为了保证一次能制造多起火灾,还把火药分成几十份分开堆放,就等着自己跑路那天,他一离开淮州那些火药就同时被点燃,据说做事的还不止他一个人,另一个是谁至今没人知道,这家伙也不说是谁。”拓跋愚说着,一边用手指猛戳拓跋翰的肩膀。 拓跋翰则是不以为意,摇头道:“我亲爱的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哥呢,这种事当然只有我能干得出来了,你怎么能觉得我需要同伙呢。” 拓跋翰说完,萧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拓跋兄,咱们还真是一路人啊。” “啊?” “顺便跟你介绍一下,”萧竹指了指刘煜,笑道,“这家伙也跟你是同道之人,他之前可是给咱南陆的一家店铺上了个全彩。” 拓跋翰一时之间难以理解萧竹说的是什么,只有刘煜一阵恶寒,他瞬间明白,萧竹还在因为他把“染坊”开到他脸上而不爽。 “阿愚你别说我,你可是真的尝试过刺杀宇文昌,”拓跋翰突然话锋一转,“据我所知,三年前就有传出,有人尝试刺杀宇文昌,虽然那个刺客失败了,但是却留下了我们拓跋家的黑狼家徽,那段时间只有你不在族内的领地,那件事只有你能做。” “哇塞,原来我做过这种事吗,那我怎么不知道。”拓跋愚惊讶道。 “不是你干的?”拓跋翰转而又有些疑惑。 拓跋愚见拓跋翰如此反应,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笑骂道:“废话,你以为我真的很自由吗,我那会儿是最没有时间的,而且我刺杀宇文昌干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打不过他,我去了只有送死的份。” 萧竹叹了口气,站到两人中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哥俩厉害了,再说下去你们是不是该告诉我拓跋月做了什么了,我已经不想再听这类事情了,你们这样会打消我刺杀宇文昌的想法的。” “啊不,阿月倒是还没做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大哥的影兵器是从宇文昌那边顺过来的,还是第二序列的影兵器哦。”拓跋愚笑道,他丝毫没注意到萧竹的脸色已经变了。 “你是说,宇文昌已经搞出了第二序列的影兵器?”萧竹沉声道。 “算是吧,而且他们从天北关的地下刨出了不少祖先的东西,大多都是第二序列,据说还有第一序列的东西,只不过这只是传言,所以我们没当成正式情报告诉你们,”拓跋翰说着,看向萧竹,瞬间发现萧竹的表情有些不对。 那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看到了背负贪婪之罪的恶鬼,萧竹笑得极其阴险,嘴边甚至流下了哈喇子。 拓跋愚也意识到不对劲,他能感觉到此时萧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已经盖过了血河里的怨气,这是属于贪婪的气息! “萧竹,你这是……”拓跋愚看着萧竹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刘煜立刻明白萧竹在想些什么,连忙解释道:“没事,殿下只是想搞点影兵器罢了,老毛病了,搞点影兵器就能治好了。” “那这治疗方式还真是难搞啊,看来不能在萧竹面前提影兵器了,”拓跋愚说着,伸手在萧竹面前晃了晃,“萧竹,别想啦,宇文昌肯定是把影兵器藏起来了的,想搞到那些东西估计比杀了他还难。” “不对,这应该不会是难事,”萧竹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宇文昌想要打造影兵器军团,那么这些影兵器就必须要有使用者,所以他应该会把影兵器交给属下用来训练,只要我们能摸进淮州的军营,就有机会搞到影兵器。” 拓跋翰扶额道:“你就那么想搞到影兵器吗,那可是军营啊,上万人驻扎在那里,就算你打得过乞伏司仁,那毕竟是一对一,在敌人的军营里以一敌万,你就是名将你也有累死的时候。” “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乞伏司仁,”萧竹苦笑道:“我可打不过那种怪物,如果不是乞伏樊,我早他妈死了。” “那你还想闯军营,就算加上我们两个也只是去送啊。”拓跋翰说道。 “我可没说过我要闯有人的军营,想个办法把那些家伙引开不就行了。”萧竹说话间,贪婪的眼神盯上了拓跋翰。 拓跋翰顿时感到一阵恶寒,问道:“等一下,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是想?” “没错,咱们再来给天北关一些火药震撼,那些家伙没理由能继续在军营里坐住。” 拓跋翰摇头道:“太难了,当年我毕竟是作为祭司学徒过去的,你以为这种事很简单嘛,没有长时间的布局根本做不到。” “我没打算搞起大火,我要搞的是爆炸,我要在淮州大森林里搞一次爆炸,那场爆炸要让他们觉得是我们南陆的军队抵达天北关了,这样才能吸引那些人出来。”萧竹说着,眼中的贪婪之色稍有些收敛,嘴角的笑容却是越发阴森。 “就算你会搞炸药,问题是这里没有材料啊,难不成你现在回南陆去取材料?” “不需要,既然宇文昌要搞影兵器,那就一定会有我们需要的材料,只要能拿到,我就能搞出炸药。”萧竹说着,一手托住下巴,开始盘算着什么。 拓跋愚连忙拉过刘煜,问道:“你跟着这家伙的时间比较长,你能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吗,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啊,不会是要坑我们吧?” 刘煜看着面前的大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在心里吐槽,这种情况虽说不是第一次见,但说实话他也摸不清这位太子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思考良久,刘煜只能笑道:“既然殿下说是要搞点影兵器出来,那就应该真的只是想这么做,至于炸了天北关,应该只能算是顺手的事。” 拓跋愚惊讶道:“我擦嘞还能这么顺手的吗,你们南陆不是挺和平的吗,为什么你家太子还能懂得怎么搞炸药啊?” “等一下,”萧竹突然开口问道,“当年你们大哥是怎么偷到宇文昌的影兵器的?” “不清楚,”拓跋翰摇头道,“大哥当年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一把影兵器,他说是从宇文昌那里搞来的,我们当时也没听他细讲,只知道大哥受了很重的伤,那段时间他连马都骑不了了。” “那你们知道那把影兵器有什么效果吗?”萧竹又问道。 “大哥跟我们说过,那把武器的作用好像是……”拓跋翰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 拓跋愚接上了拓跋翰的话:“是无视防御的斩击,那把影兵器跟北唐的制式军刀很像,按照大哥的说法,只要是那把刀挥出的斩击,任何形式的防御都无法阻挡,一旦挥出,刀刃就无法被挡下,我和大哥做过测试,就连虎旗的铁浮屠都无法拦下那把刀的斩击。” “那还真是可怕的能力啊,怕不是宇文昌用来对付我们的机甲的吧,那我就更有必要去那边搞点破坏了。”萧竹说着,又看向天空,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黑夜笼罩着众人,血河的鲜红依旧耀眼。 拓跋翰也看向天空,说道:“天黑了啊,那差不多得回去了,阿纳关有宵禁,再晚就回不去了,在这边露宿野外可不是什么好事。” “等一下,”萧竹说道,“看到这样的场景,要是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我作为一个南陆文人的学识。” “殿下的意思是?”刘煜似乎料到了什么,从衣服内衬掏出纸币。 萧竹朝着血河的方向踏上一步,仰天喝道: “将作朱红向北流,踏遍沙场不复还。 是若江河枯尽时,我笑苍天且如此。” 第3章 淮水 第一幕 天北 正月二十八,淮州天北关。 这里是北陆游牧民族的发源地,最初的北陆文明就诞生于此,如今又有一批人回到天北关,但却是带着叛徒的身份。 宇文昌,北陆第一名将,被称为天下第一武士,武道的顶峰。 入主天北关前,他是宇文家二把手,家族内的地位仅次于自己的弟弟宇文钟。入主天北关的他几乎完全脱离宇文家,成为天北关唯一一个“宇文”,但他却得到了至高的地位,号称“天北王”! 宇文昌是个标准过头的北陆汉子,身高七尺有余,身材壮硕,肌肉线条夸张到让人无法直视,虽说白发须眉,但神态却让人不觉得他已经老去,若非那白发,别人只会觉得这是个正值壮年的汉子。 天北关完全就是个战备城市,随处可见汉子在摔角练习战斗,大片空地上,汉子们挥舞着刀剑练习砍杀的动作,城中的工坊内,铁匠们挥舞着锤子打造出黑色的刀剑,不时有汉子踏入铁匠铺,挑走称手的兵器。 天北关就坐落在淮州大森林的最深处,四面都是参天大树,树人们在一棵棵大树上筑起树屋,彼此之间连成空中的栈道,一个个树人在自己的树屋内紧盯着森林深处,随时戒备着各种动静。 这就是淮州大森林特有的防线,每一个树人都有把握在看到敌人的一瞬间把箭矢发射出去,没有一个人可以在没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接近天北关 但很显然,总会有人尝试突破这层防线,比如说某个闲得发慌的北陆公主。 距天北关三里地,包括拓跋月在内一共四个女孩,她们在此建立营地,这几天不断尝试着逼近天北关。这算是如今北陆最危险的行为之一,那群树人不会管你是谁,只要发现有人走在地上靠近天北关,他们就会立刻拉弓射击,虽然第一箭都不致死,但至少能让你一段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所以想要靠近天北关,第一件事就是进入这些树人的树上栈道,除非你有把握在地上一直跑三里地都不被那些树人发现。 而这些女孩显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所以身手矫健的她们必然是要选择一些取巧的潜入方式。 其实能够出现在这个位置,就说明这些女孩已经突破了数道防线,从天北关出来接近一百里,到处都是宇文昌的部队,这些女孩们经历数日的磨难,才艰难深入到这最后一道防线外。 “阿月姐,还有几天才到无月夜啊?”一个女孩打着哈哈靠在拓跋月身旁,这个女孩看起来比较瘦弱,与拓跋月差不多的身高,北陆的袍子套在女孩身上显得十分宽松,能轻松露出里衣,女孩看起来十分无聊,一直靠在拓跋月的身上打哈欠。 出乎意料的,拓跋月居然老老实实戴着那块面纱,滑稽的面纱搭配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居然恰到好处的搭配出新的滑稽感。 拓跋月叼着根草,说道:“就剩下两天了,小雯你别急啊,这可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了,只要这次能进天北关,姐就有把握把宇文昌干掉,到时候你们就是北陆功臣,下半辈子都吃喝不愁啦。” 无月夜,一般指每月初一的夜晚,那一晚的月亮是无法被看见的,自然就成为了最暗的夜晚,只有那一晚,这些在森林里巡逻的树人会失去视野的优势,也就成为了这些女孩最好的机会。 “可是咱们几个真的能成功刺杀宇文昌吗,那可是第一名将,天下最强啊,咱们几个怕是只能过去塞牙缝吧。”小雯边说着,身体像只小猫一样尝试往拓跋月的怀里钻。 拓跋月自然是直接一把将小雯揽在怀里,说道:“塞牙缝不至于,那又不是铁古阿,我们就算输了最多也就是葬在淮州,或者说给那些糙汉子当奴隶,死应该是死不了的。” “哇塞,那不是生不如死吗!” “安啦安啦,”拓跋月抚摸着小雯的头,说道,“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真的没有一点准备,带着你们全身而退还是很简单的,而且我也不打算靠武力干掉宇文昌。” “那你打算怎么办?” 拓跋月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晃了晃:“我准备往天北关的水源投毒,如果运气好,这些毒被那些家伙喝下去了,我们就能拖慢宇文昌,虽然说这是生孩子没屁眼的行为,但反正老娘就要去南陆了,北陆的神惩罚不到我。” 小雯立刻坐起,盯着拓跋月的脸说道:“哇塞,阿月姐你是不怕了,咱们这些小女子还在北陆啊,我不想生孩子没屁眼啊。” “我靠,开个玩笑而已你别真信啊,”拓跋月看着面前天真的小雯,又坏笑道,“反正我哥不是喜欢你吗,你干脆从了他好了,那家伙好事做的多,你和他在一起生的孩子绝不会没屁眼。” “讨厌,谁要从了那个呆子,”小雯娇声说道,“只是因为他是阿月姐你的哥哥,所以我才会偶尔跟他说上两句的,像那种天天就知道练武的呆子,谁会喜欢他啊。” 拓跋月捏了捏小雯的鼻子,坏笑道:“说是这么说,昨晚你说梦话的时候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是谁一直在那喊着‘阿步郎阿步郎’啊。” “讨厌,阿月姐,我哪里有说过这种话啊,我才不喜欢那呆子呢。”小雯挣脱了拓跋月,揉了揉自己被捏得有些疼的鼻子。 两个女孩玩笑间,又有两个女孩回到拓跋月这边,一高一矮的两个女孩也是各有特性,高个儿的女孩比拓跋月高上两个头,短发只垂到耳边,脸上挂着笑容,上身短衣露出的麦色小腹和胳膊上都有着较为明显的肌肉线条,下身穿着宽松的长裤,蹬着一双鹿皮靴。 较矮的女孩则是全身笼罩在棕色的袍子里,北陆的毡帽套在她的脑袋上显得有些太大了,女孩似乎是刻意这样装扮,把除了小脸以外的一切都包裹着。 高个一个女孩笑嘻嘻地说道:“可是阿雯说梦话我们都听到了啊,而且阿雯说梦话的时候还一直嘟着嘴,像是在跟谁亲亲一样。” “讨厌,阿莫姐你也欺负人家。”小雯羞红着脸跳了起来。 阿莫笑了笑,顺势将小雯揽在怀里,直接压倒在地上,同时笑道:“小娘皮想汉子了还不让姐姐我说说了,看来是要长大了,那姐姐就帮你把身体也长长。” “讨厌!”小雯想挣脱阿莫的束缚,但是小雯的身体明显比较娇小,而阿莫却是属于比较高大的类型,所以小雯是别想靠自己挣脱控制了。 “好啦,阿莫,别玩小雯了,”跟着阿莫一起回来的女孩开口道,“别搞出太大的声音,不然会很危险的,回去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帮小雯成长。” 小雯听了这话,羞红脸喊道:“阿茹姐,你也想欺负我!” “阿月姐,我们已经找到你哥留在这边的火药了,”阿茹没有管小雯说了什么,直接伸手捏了捏小雯的脸蛋,“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怎么把火药撒在树人的栈道上?” 拓跋月躺在地上看着天空,笑道:“这多简单,当然是让小雯来表演啊,毕竟她的能力最适合做这个了。” 还在阿莫的怀里挣扎的小雯惊呼道:“哇塞,阿月姐你原来是让我来干这个的是吗,你不是说我负责卖萌就好了吗?”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再说了,刺杀宇文昌这种大事,你觉得你有什么机会去卖萌啊,别再做梦啦少女,是时候展示你的强大了。”拓跋月说着,将小雯从阿莫的怀里拉了出来。 小雯坐在地上,阿莫将一张地图铺在草地上,地图上用红叉标注了几个地点,从标注的数量来看,拓跋翰还有很多火药留在这边没有用上。 阿茹蹲在一旁看着小雯和地图,不禁问道:“话说这些火药居然不会受潮,阿月姐你那个哥哥是怎么做到的啊?” 拓跋月笑道:“那当然,我二哥可是个祭司,当然有些厉害的本事咯,保存火药这么简单的事当然是轻轻松松啊,而且我就是从他那里学到的怎么同时引燃那么多火药,我们当初还一起把这里烧了呢。” “原来当年那场大火的另一个参与者是你?”阿莫和阿茹异口同声惊呼道。 “对啊,那火药还是我帮忙运进来的呢,不然我怎么知道剩下的火药大致在哪,不过这些树人还真是蠢,搜了那么多年,这边的土估计都翻过来一回了,就是没想过我会埋在他们的树底下,哈哈哈哈哈。”拓跋月笑得很嚣张,一边笑着一边用力拍打着阿莫的肩膀。 “话说小雯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啊,待在一起那么久了,这家伙从来都不告诉我们她有什么能力。”阿茹抚摸着小雯的头,后者丝毫没有反应,安静地坐在那里。 拓跋月丝毫不急,坐在地上紧盯着小雯:“小雯的能力可是很厉害的,你们看着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应该有按我说的,把装火药的袋子打开并且拿出来吧。” 阿莫点头道:“嗯,把火药刨出来,再把袋子打开,说起来还真危险啊,虽说有阿茹的视觉干扰,但是好几次还是差点被发现了,那群树人的眼神是真好,我都跟草地一个色了还是会被发现。” “是阿莫你太大只啦,我要维持能力可是很累的,我差点就累死了。”阿茹嗔怪道。 正说着,小雯突然起身道:“我已经记住了,这些点位,半刻钟差不多。” 说完,三个女孩感觉有一阵狂风吹过,随后便不见小雯的身影了,草地上只留下小雯套在外面的袍子。 阿莫惊呼:“好快,这个速度真的是人类吗?” “这就是小雯的能力,”拓跋月笑道,“你们应该知道吧,兔子在大部分时候是靠跳跃来前进的,小雯的能力就与此有关,小雯的能力是在两点之间实现超高速的移动,唯一的缺点就是速度不受控制,但是如果小雯提前设计好要在哪些点停下并且改变方向,那么小雯就可以控制好自己跳跃路径。” “这么大的动静,就不怕被树人发现?” “那些树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早就已经逃了,更何况小雯可是快到能超过声音的速度,你就算听到了她在哪个方向,你的眼睛也不可能跟得上。” 阿莫问道:“有这个速度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闯进天北关?” “小雯可带不动我们四个,她只能自己跳跃,这种跳跃能力又不是她本身的身体能力,随便带上一个人她就跳不起来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搞那么麻烦,再说了,这种能力使用起来对小雯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那你让她去做什么,如果是要把火药拿回来的话,我和阿茹就可以全部带回来了。”阿莫不解。- 拓跋月摇晃着手指笑道:“虽说小雯带不动很重的东西,但如果是她自己能提的动的东西,那她就可以带着一起跳跃,所以她的任务就是……” 拓跋月还没说完,森林里已经传来不小的动静。 此时的森林深处已经陷入了混乱,一个个树人拉满弓弦,紧盯着每一寸土地。 就在刚才,这些树人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们的领地,一个个迅速警觉起来。一个黑影在一棵棵树底下跳跃,出现在树人眼中的一瞬间又立刻消失不见,这份速度让这些树人冒出一粒粒冷汗,他们清楚有人入侵,但是连入侵者是谁都看不清。 就在此时,一个壮汉大喝道。“不要管能不能射中,齐射,全体齐射,把所有的箭射出去!” 树人们接到命令立刻做出反应,漫天的箭雨瞬间倾泻而出,箭矢覆盖了地面,但还是拦不住黑影的脚步。 “往树根的方向射,这家伙会在靠近树的时候慢下来,所有人给我瞄准树底下!”壮汉再次发号施令,但即使树人们照做了,黑影的脚步还是没有停下。 一个树人跑到壮汉身旁,气喘吁吁道:“不行啊老大,那东西速度太快了,没有办法捕捉啊,找个祭司过来吧,这应该是个觉醒者。” “我他妈也知道这是觉醒者,别想着捕捉那家伙的动作,先把箭撒出去,祭司已经在布局了。” 一轮又一轮箭矢倾泻而出,却没能阻止小雯的脚步,当箭雨停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刻钟。 一个老人出现在树人的栈道上,看着地上插满箭矢,皱了皱眉头。 “她已经离开了,我很确定那是个女人,她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走了,符文之力的残渣很陌生,这不是大家族的觉醒者,应该是小家族的人。”老人说完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去。 一开始发号施令的壮汉喝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比如说她是往哪个方向离开的。” 老人摇摇头:“我的能力只能对付符文之力,没你想象的那么全能,不过我可以肯定,她不是往天北关去的,应该是往外离开了,之后估计还有人会尝试闯进来,你们注意一下,加紧夜间的巡逻,尤其是过两天就是无月夜了。” “明白了。”壮汉拱手作揖,又大声喊来下属,“哈达,告诉所有巡林者,现在开始从三班变六班,把咱们林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盯紧咯,明白没有?” “明白!”名叫哈达的下属连忙跑去传递消息。 而回拓跋月这边,小雯瘫在阿月肩膀上,阿莫和阿茹扶着着小雯没有让对方直接倒下,毕竟刚刚结束这种高强度的运动,直接倒下会有休克的风险。 “累死我了,阿月姐,以后这么危险的事情可别再让我干了,我差点死在那里,这群树人根本不管我是谁,我差点就成筛子了。” 拓跋月一边摸着小雯的头一边安抚道:“安啦安啦,这种事情可是只有你能做到欸,换成我们可都没办法把火药撒到那么高的栈道上,只有你的速度能做到啊。” “我不管,人家差点死了,阿月姐你必须补偿人家!”小雯嘟囔着。 “好好好,回头我找我大哥要两套贴身衣物送给你行了吧,”拓跋月笑嘻嘻道,“这补偿够了吧,一件衣服一条腿,你用两条腿跑的那我就给你两套衣服。” “讨厌,这种时候还拿人家开玩笑。”小雯嘟囔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拓跋月见小雯闭上了眼睛,对阿莫说道:“好了,慢慢让她坐下来吧,等会儿直接把她放帐篷里睡觉,这两天她应该又得睡死了,除了吃饭的时候都别吵她。” “啊,消耗那么大吗,这不是符文的力量吗,不应该全消耗体力啊。”阿茹惊讶道。 阿莫带着小雯在一棵树下坐着,拓跋月蹲在地上,一手撑着下巴,解释道:“体力消耗其实还只是小事,关键是精神消耗,改变方向和落点都很消耗精神,等她醒来后我们再带她去河里洗洗,洗澡有助恢复精神,到时候我们差不多就能出发了。不得不说这次我们进度是真的超乎想象。” 阿茹突然问道:“阿月姐,你以前真的刺杀过宇文将军?” “废话,不然我怎么对这边那么熟悉,你以为我是天才啊。” “那阿月姐你上次是怎么失手的啊?” “怎么说呢,”拓跋月想了,说道,“我那次干活的时候没准备好干粮,潜伏的时候肚子发出声音被发现了,然后我就只能仓皇逃窜了。” 阿茹惊讶道:“哇塞,难怪你这次带那么多干粮,合着是因为这个,不对啊,阿月姐你就没想过直接在天北关搞食物?” “我倒是想啊,”拓跋月无奈道,“问题是天北关的食物是每餐分开配给到个人的,我总不能去排队领食物吧,而且天北关那些家伙对粮食的看护严得很,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摸到过他们的粮仓,实在没办法。” 阿茹笑道:“哈哈,原来还有你潜入不了的地方啊,他们到底派了多少人驻守粮仓,居然连你都摸不进去?” 拓跋月叹息道:“不多,就一个,只不过那个人比较特殊,是个祭司,掌握的能力类似于探查空间内的动静,我每次想接近他们粮仓都会被发现,后面实在是没办法了,就直接饿着肚子去刺杀宇文将军,结果就是被发现了。” “就这种状态阿月姐你还能坚持回到剑骨城?” 拓跋月狡猾一笑:“当时的天北关内部虽然严,但是这群树人的戒备可没那么严,我溜进这些树屋里搞了点吃的,不然我真回不去,不过自那以后这些树人又扩大规模了,所以潜入树屋是别想了。” “那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干等着吗,还有两天的时间欸,不打算做点什么吗?”阿莫已经将小雯背进帐篷了,此时又回到拓跋月这边。 “也没法做什么啊,这块区域还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安全之地,往其它方向走都有可能有危险,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呆着,不过你也可以拜托阿茹带你去转转,只要能在天黑之前回来就行了。”拓跋月说着,直接往草地上一躺。 女孩们确实选了一个很棒的地方,十数棵大树围出一块半径两丈的空地,刚好足够这些女孩休息,而且每一棵树之间的缝隙都刚好只够一人通过,密林之中很难发现这片空地。树叶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将这里变成一块阴凉之地,空地之外不到百步就有一条隐秘的小溪,十分方便取水。 阿莫看向阿茹,而阿茹已经半个身子钻进帐篷,少女打着哈哈道:“我不去,这几天我一直使用能力也很累的好吧,既然有空闲,那我也要休息一下了。” “啊?”阿莫有些失落,但还是只能选择倒下,毕竟现在的森林对她们而言可是充满危险的,不出意外的话那些树人应该已经在外边找人找疯了。 拓跋月看着百无聊赖的阿莫,说道:“阿莫你要是想去玩的话,往西边走个十里地就有个小城,那座城算是天北关补给站,东门不设防,你可以去逛逛,能淘到不少淮州才有的稀罕玩意。” “算啦,”阿莫双手抱在脑后,嘴里叼着根草,“要是那些树人来了,你可打不过他们,我还是留在这吧,至少我在的话方便跑路。” 风穿过森林,拂过草地上两人的脸。 “阿月姐,”阿莫突然问道,“你真的要嫁到南陆去吗?” “对啊,所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们一起出来玩了,估计南陆的太子已经在剑骨城了吧,等这次回去我再请你们吃一次烤羊腿,就算咱们姐妹四人的散伙饭啦。” 阿莫摇摇头,起身端坐:“不是啦,我不是想问这个,我想知道的是,阿月姐你自己想去南陆吗?” 风再次吹过,拓跋月两鬓的发丝被吹起。 拓跋月捏住发丝:“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知道北陆现在正处在一场很大的危机中,即使我们成功刺杀的宇文昌,北陆也会被卷入更大的战争之中,我想用我的能力结束这一切,而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就是用我来换取南陆的帮助。” “阿月姐你有过喜欢的男人吗?”阿莫突然问道。 “也许有吧,在过去也许有,但是我不记得了,我有过‘喜欢’这个感觉,但是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拓跋月说着,突然脸色一变,冲进帐篷。 “快进来,别待在外边。” 阿莫这才反应过来,也连忙冲进帐篷。 风再次吹过,但这次的风里,却夹杂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阿茹看着惊慌失措的二人,有些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了吗?” “快,阿茹,全力发动你的能力,把帐篷隐藏起来,快!”拓跋月摇晃着阿茹的肩膀,阿茹此时也反应过来,能让拓跋月急成这样的,只能是危险到来了。 林鸱,鸟类世界的伪装者,凭借其羽毛的花纹,可以以“冻僵”的姿态将自己伪装成树枝,这种能力在符文力量的体现下,成为了一种崭新的能力。 阿茹诞生于北陆一个平民家庭,本不应该拥有能力的她却在无意之间觉醒了这样的能力——“无为无形”! 只要阿茹本人不做出动作,她就可以将一小块空间内的任意物品的形象改变为自己希望别人看到的模样,比如说现在,四人连带着这顶帐篷已经消失了,就连她们自己都看不到,四人只能靠触觉确认彼此的存在。 就是这样的能力,让阿茹被拓跋月选中,舍弃原本的姓氏加入拓跋家,成为拓跋月的亲信,阿莫和小雯也是如此。 但是这份能力还是有着很大的限制,首先阿茹本人绝不能主动做出任何动作,否则能力就会瞬间失效,而且这个能力无法掩盖声音,所以四人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然还是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所以在阿茹发动能力的前一刻,拓跋月就赶紧捂住了小雯的嘴,生怕睡熟的小雯在无意识下发出声音,比如大喊“阿步郎”之类了。 很快,数十个树人赶了过来,他们站在粗壮的树枝上,盯着空旷的草地。 这些树人的速度快的出奇,凭借着钩索飞荡在森林里,直到路过这里,树间的空隙不支持他们任意飞荡,而这块空地也很值得他们仔细观察一下。 “各个方向都没有发现目标,那个女人会不会已经跑远了?” “她应该还在森林里,这娘们绝对是带着目的来的,而且目标很可能是天北关,不然没必要跑来吃一次箭雨,我们只是没发现她。” “那要不要通知上面,封锁一下边境和天北关。” “还是要的,我去通知大人,你们继续搜索,把范围圈扩大一百里,一百里外就是城镇了,到时候凭我们可搜不到人。” “要不要布点网,方便我们观察东西?” “不行,现在是特殊时期,布网会耽误军队的进度,不然我们也不会把网收回来。” “这次的入侵者就没有一点线索吗,到底是谁这个时候来搞这种事啊?” “还能是谁,肯定是拓跋良的人,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三个小王八蛋,那三个小王八蛋也不是头一回在我们这搞事了,也只有他们有这个本事还那么操蛋。” “噗呲。”听着树上几人的谈话,底下的拓跋月首先绷不住了,忍不住发出来声音,但是立刻被阿莫捂住了嘴。 树上的几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随后就立即散开了, “哈哈哈哈哈,三个小王八蛋,原来那仨在淮州已经那么出名了,”确认几人离开后,拓跋月彻底忍不住了,趴在地上放声狂笑,“不行,笑死我了,这回来这边算是值了,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告诉我哥,哈哈哈哈,三个小王八蛋。” “阿月姐,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讲,”阿茹戳了戳拓跋月的肩膀,“如果你的三个哥哥是王八蛋的话,按照我们现有的知识,你也算是王八蛋,毕竟你们都是同一个妈妈生的,而且他们相当于把狼主也骂了一遍。” 拓跋月的笑声戛然而止,微笑的脸贴在阿茹面前:“阿茹你下次要是再在我开心的时候影响我心情,小心我摸你个爽哦。” 阿茹不甘示弱,双手张开,展示自己葱白般的手指:“阿月姐你来啊,你的手指还没我灵活呢,有本事咱们比比看谁先顶不住。” “小妮子你还挺狂,不过姐不跟你计较,姐要守身如玉!”拓跋月捏了捏阿茹的小脸,笑吟吟的又跑到帐篷外。 阿莫拍了拍阿茹的脑袋,掀开帐篷的门帘:“你好好休息吧,树人应该还会来几回,我和阿月轮流守着,树人来了我们再喊你起来。” 阿茹顿时反应过来什么,惊慌道:“等一下,意思是接下来几天我都要随时准备使用能力?” “不然呢,这些树人这段时间肯定是加紧搜索力度的,记得随时做好准备哦。”阿莫说完,离开了帐篷。 “不要啊!” 第3章 淮水 第二幕 宇文 正月三十,天北关。 自从洛淮开战后,这座城市在三个月内迅速转型,民宅变成兵营,工坊全部换成铁匠铺,女人和孩子全部被驱逐到一百里外的城市,城中只有男人,或者说只有战士。 城市的外围遍布帐篷,这便是天北关的军营,往内一圈全是石制的房屋,天亮便传出锻打铁器的声音,成为这座城市主要的音律。 再往内一圈,便是天北关的核心,影兵器工坊的入口,为了更好的拓印符文之力,影兵器的制造必须是在地下,而工坊的地面入口则是驻扎着天北关的精锐,这些精锐的手中都有可能握着影兵器。 而天北王宇文昌的帐篷坐落在北边的军营,其本身与周围的普通军营并无区别,只是门口多挂了一块兽皮。 大帐内的布置也很简单,只有一些边炉、地铺之类的必备品,唯一有些特色,就是挂在地铺旁的那把斩马刀。 这就是宇文昌的专属影兵器,拥有开山之力的斩马刀——狼屠! 北陆在跨越数百年的时间后,再一次打造出新的影兵器,这便是狼屠,在影兵器濒临绝境的现在,淮州的工匠再次展示出自己的智慧与学识,将符文的知识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在符文之力的造诣上,影兵器的工匠与祭司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祭司对天赋的要求极高,而且即使是学成之后的祭司,也只能掌握不到十种符文之力,因为祭司只是在现有的知识框架里探索适合自己的东西,无法创造出新的符文组合。 但是影兵器的工匠则完全不同,真正能够打造影兵器的工匠,必然是真正精通符文之力的规则的人,他们有着各种奇思妙想,能用符文的力量创造出新的奇迹,北陆现存的真正的影兵器工匠可以用一只手数过来,而一名工匠要想打造出强大的影兵器,那就必须经历时间的考验。 所以宇文昌叛变了那么多年,也只是固守着淮州的大森林,甚至很少派军队骚扰洛州,就是为了给这些工匠足够的时间,用时间打造一支全员装配影兵器的影武者军团。 天北关外的大森林里出了乱子,宇文昌已经知道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位老人其实也不在乎这种事,对他而言只有一个人成功过,那就是拓跋步,只有拓跋步真正做到了潜入天北关,并且达成自己的目的,至于那个尝试刺杀他的小贼,宇文昌倒是完全不当回事,毕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刺客因为饿肚子而暴露自己。 这位天北王的日常十分简单,甚至有些过于简单,晨起、操练、三餐、锻打、睡觉,日复一日。 没错,宇文昌本人也是一位能够打造影兵器的工匠,目前淮州一共只有四位这样的工匠,宇文昌一人就占了淮州影兵器产量的三分之一。 刚过正午,宇文昌踏出地下,回到地面上的宇文昌没有急着去领配给粮,而是先回帐篷,帐篷里摆着一桶水,这是他的卫官准备的,每次宇文昌从地下出来后都要清洗一次自己,洗去疲惫后再享受午餐。 对于淮州的人而言,宇文昌是一个领袖,而对于能够留在天北关的精锐而言,宇文昌更像一个大哥,这一点在领取配给粮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宇文昌始终坚持亲自排队领取食物,这是他在叛变之前就养成的习惯,如今也在坚持,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宇文昌自己觉得,这样的自己更像一个普通的战士。 领取食物后,宇文昌没有回自己的帐篷,而是跟着与他在同一个队伍的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围成一圈准备生火。 而就在此时,一个汉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在宇文昌身旁停了下来。 “将军,边境来报,南陆太子萧竹好像抵达北陆了。” 宇文昌看了看汉子,继续摆弄着火堆,周围的士兵在取水准备煮汤,他们此时停了下来,看向宇文昌。 见到众人停了下来,宇文昌说道:“你们做你们的,你接着说,南陆太子怎么了?” 汉子说道:“半个月前的消息,据说萧竹还杀死了乞伏司仁,现在乞伏家家主的位置已经传给乞伏樊了。” 一旁的士兵笑道:“是乞伏司仁和那个南陆女人生的孩子吗,怎么可能,猞旗内部不可能让一个不纯的人骑在他们头上,这个消息有点太假了。” “消息是洛州那边传来的,我只是个传信的。”汉子低头道。 宇文昌抬起手,阻止了另一个想开口的士兵,问道:“还有什么情报吗?” “将军你的哥哥宇文钟正在狮血河边上集结部队,似乎要准备发动总攻了。” “没那么快的,”宇文昌摇摇头,看向东边,“那个家伙是个老顽固,没有做好准备是不会随便打过来的,这段时间多注意一下剑骨城和南岸的方向,拓跋良想做南陆人的狗,必然是为了南陆人的机甲,等南陆人的机甲登上洛州的时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说罢,宇文昌朝着打水的人群中大喊一声:“巫马流,出来!” 一个年轻人放下水桶跑了过来,笑嘻嘻地站在宇文昌的身后。 “你去跟鲁合说一声,要加快速度让大家熟悉影兵器,另外派一支游击队去南岸冒冒险,看看能不能杀了萧竹。”宇文昌说着,面前的火堆里终于生起火了。 “明白。” 年轻人跑开后,宇文昌又对着传信的汉子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关于拓跋愚,似乎完成了觉醒,能力还是未知的,不过我们在蓬州边上潜伏的人表示,他的能力似乎与速度有关。” 宇文昌接过装着水的铁锅,挂在火堆上方,漫不经心道:“那就不足为惧了,只要不是‘狼魂’这种能力,就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威胁,除了这些,应该就没事了吧。” “树人那边说,入侵者还没找到,可能还要封锁一段时间,希望能多派两个祭司过去扫一下,入侵者可能有隐藏自己的能力。”汉子说完,看着宇文昌。 自始至终宇文昌都没有看他一眼,但他却能感觉到面前这位将军散发着令人想要跪服的气息。 “去找桑古,如果他肯给人你就带去给树人,如果他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建议你带点酒过去,可以提高成功率。” “明白!”汉子对着宇文昌鞠了一躬,朝着一边跑去。 宇文昌的脸上又挂起笑容,与他围成一圈的士兵们又围过来,其中一人开玩笑道:“将军,你不会真觉得这些情报全是真的吧?” 宇文昌将食物倒进锅里,盖上锅盖等着水烧开;“是不是真的无所谓,有些事情就算我不愿意相信,还是得要做好准备,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萧竹这南陆人应该是没有能力的,为什么能打过乞伏司仁,那家伙的战力虽说在我之下,但也绝不是一般人能打得过的。” “只能是假消息咯,这种假的离谱的情报也传过来,这些家伙就是吃干饭的。” “没有必要传这样的假消息过来,所以这应该是真的,所以你们帮我想一下,一个没有能力的南陆人要怎么杀死一个有能力的猞猁王?” 一个士兵突然惊恐道:“难不成南陆人已经?” 一旁的人给了他一巴掌:“不可能,那种力量是顺着血液继承的,独孤家的血液里没有那种力量,南陆人没有途径得到我们北陆人的血脉,更何况是南陆皇族,我在意的是,南陆人会不会搞出了影兵器?毕竟那个人有可能去了南陆,而且他看过那本书。” “不太可能,”宇文昌摇头道,“要是南陆人真的搞出了影兵器,那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和拓跋良搞联合,拓跋良有什么是南陆人没有的,恐怕就是咱们的符文了。” 宇文昌说着,汤锅的锅盖晃动起来,是高温的水汽在尝试顶开锅盖,一名士兵立即掀开汤锅,往汤里撒了一些香料。 这是一种淮州产的辛辣调料,呈现出黄红色颗粒状,一般都撒在汤里,微辣的汤能给人带来一丝暖意,深受北陆人的喜爱。撒完调料后再盖上锅盖,另一个士兵将几块馕铺在上面,将馕加热后可以变得松软一些,还能沾上一些肉汤的味道。 士兵们做这些的手法非常熟练,他边铺馕边问道:“话说那家伙真的去了南陆吗,我记得当初我们把各个港口都封死了,那家伙不可能有机会坐船离开,难不成他还能游到南陆?” “说不定呢,”宇文昌笑着摸了摸胡须,“那个家伙可是个天才,说不定他真的想到办法游到南陆了,而且我可是很看好他的,我当初可是一直坚信他能重铸影兵器荣光的。” 说完,宇文昌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哎,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这家伙既然选择了背叛,那就说明他一开始就不属于我们。” 众人没再说话,士兵们看着宇文昌,少见的在这位将军的脸上看到了遗憾的神情。 宇文昌眉头紧锁,看着面前的汤锅,白眉下眼睛微眯,胡须随着叹息的动作一动一动。 没过多久,肉汤终于煮熟了,每个人左拿着碗盛满肉汤,右手抓着加热好的馕,这就是这些天北关士兵简单的一餐,宇文昌也是如此。 太阳已经过了头顶,朝着西边跑去,宇文昌回到地下的工坊,开始下午的锻打。 影兵器的锻造工艺本身不难,工匠们将符文组合成能发挥力量的句式,再根据能力的类型锻造适合的武器,如果组合出破坏力强的能力,那就选择阔剑剑重锤一类的重型武器,如果是速度类型的,那就锻造短刀匕首,如果是无视防御一类的,那就锻造长枪砍刀一类的武器。 影兵器的锻造,最难的一步就是符文的组合,虽然说一块黑纹铁能多次拓印能力,但其效果也会因此被分散,比如强化力量的能力,多次拓印后其强化的效果也会被分散,假如有一件影兵器的能力能将使用者的力量提升两倍,拓印这件影兵器的黑纹铁被用来拓印另一件影兵器,那么此时两件影兵器的效果就会分散,只能将使用者的力量提升一倍。 但如果是纯粹提供效果的符文组合则不受影响,比如说无视防御,无论分散多少次都还是这样的能力。 所以影兵器的制造唯一的难点就是寻找正确的组合,也是祭司与影兵器工匠的区别所在,祭司在现有的符文组合中寻找自己能用的东西,影兵器工匠寻找能给别人用的新的符文组合。 与宇文昌不同,其他三位工匠只负责镌刻符文和拓印的工序,锻造武器的过程交给手下的普通工匠,而就是这样,宇文昌还能保持每年的影兵器产出占总量的三分之一,足以见得宇文昌的恐怖。 锻打是一个无趣的过程,这些工匠们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工序,晨起就到地下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开始一天的工作,大多数人甚至吃饭的时候都不会踏上地面,直到晚餐过后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带着一天的劳累进入睡梦中,当太阳升起后再开始新却又旧的一天。 宇文昌很明白,这种生活是一般人绝不愿意过的,但凡是出现在这座城市的都是他的拥趸,都是不服北陆弱于南陆的现状的人,这些人睁大带着血丝的眼睛,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看到北陆重拾荣光,再度掌握世界的王座。 带着整个淮州脱离狼旗的统治绝不是靠宇文昌一人就能做到的,地下工坊既是影武者军团的武器产出,也是淮州如今的权力中心。 看到宇文昌开始锻打,一个身高只有五尺,但是满脸横肉的汉子走了过来,问道:“听说树人那边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宇文昌没有想过遮盖事实,回答道:“是真的,估计又是拓跋良派来的小虫子,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汉子笑笑道:“要不要打个赌,看看这次的小贼是来干嘛的,咱们天北关一共也就两样东西值得这些人惦记,一个是你的人头,一个是咱们搞的影兵器,你觉得是哪个?” “你觉得这很有趣吗,你怎么知道那伙人想要什么,他们会被发现就说明他们没法轻松度过树人那关,他们都过不来你怎么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宇文昌一边说着,一只手拉动风箱,另一只手从衣服里掏出一支香烟点上,又递了一根给矮个汉子。 汉子接过烟,没有点上,而是挂在耳边,笑了笑:“他们进不来就直接当赌约作废嘛,赌不赌,我可以拿我的昆木果作为赌注哦。” 昆木果,一种产自蓬、淮边境的果实,一颗果树每四年结一次果,果树高约三十米,果树的树干上会分泌神经毒素,常被树人们当成毒液涂在箭矢上。果实不带毒素,果肉软嫩可口,但是果皮干涩。因其产量少之又少,被果树附近的几大家族严格把控,而这位矮个工匠就是其中一个家族的人。 宇文昌咽了咽口水,问道:“钦原,这玩意可不像是你这个吝啬鬼愿意拿出来的,你就那么笃定你能赢?” 钦原摆摆手道,咧着牙笑道:“不,只是想跟你打个赌,输赢无所谓,反正我有不少昆木果,拿两颗跟你赌一赌也不算什么。” “那我就赌他们是冲着我的脑袋来的吧,这样你就可以赌他们是冲着影兵器来的。”宇文昌笑着,手上锻打的速度越来越快。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啊,”宇文昌停下手上的动作,笑道,“老夫可是很期待有人想来刺杀我啊。” 钦原点上香烟,笑道:“既然这样,那你打算拿什么作为赌注,我可先说好,我出几颗昆木果,可取决于你愿意出多大的筹码。” 一缕烟从宇文昌的鼻孔喷出,这个老人笑道:“那就押上我的一个承诺吧,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好东西,那我能想到的就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做些事,如果我输了,以后我可以无条件帮你做一件事,只要这件事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值一个昆木果,怎么样,很公平吧?”钦原叼着烟,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值了!”宇文昌说罢,手中铁锤抡圆,重重地砸在烧红的铁块上。 天北是一座不愿落幕的城市,太阳落下,在没有通电的北陆,战士们也有自己的夜生活方式。 篝火点亮了天北关,汉子们围着篝火歌唱或舞蹈,一桶桶美酒被打开,酒液被灌进汉子们的胃里,兴致高涨所致,几个汉子又抱在一起摔角。 宇文昌坐在人堆里,手里拿着一壶酒,老头子似乎很喜欢这种氛围,面色微醺毫无警惕的样子。 这就是宇文昌的生活,作为一名将军与自己手下的战士们度过平凡的日子,白天在地下挥动锤子享受锻打的乐趣与金属碰撞的声响,夜晚与大家围着篝火把酒言欢,直到战争爆发再到战场上挥洒汗水和血液。 这个老人在北陆的沙场上驰骋了半辈子,也带着船队踏足过南陆的土地,但他最爱的还是这样的时光,辛劳了一天后坐下来,看着自己的战士们打成一片,在夜色下享受这份简单的乐趣。 背叛狼旗是对他而言是一个很沉重的决定,背叛之前,他驻扎在天坠江边缘,随时准备入侵南陆北部三国,直到有一天,机甲的步伐踏上北陆的土地,他率领的部队在天坠江边尝试抵挡,但一切都是无用功,拓跋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宇文昌在牺牲了三万人后,只能选择退回淮州。 宇文昌心中的荣耀感在那一刻还是完整的,他坚信南陆人的机甲成不了大气候,他找到了打造影兵器的方法,尝试依靠北陆远古的力量击败南陆的机甲,但是在他上报给拓跋良后,得到的却是拒绝。 “影兵器是祸乱,只会给北陆带来更大的麻烦,收起你那份心思吧,我们已经在尝试与大乾谈和了。” 直到那时,他觉得面前的狼主有了些许陌生,那个为了权力带着狼群咬死兄弟的狼主消失了,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条惧怕南陆机甲的狗。 哪怕是这样,宇文昌还是没有选择背叛,他明白一件事,北陆是一个混乱的地方,拓跋良再怎么样也是北陆共主,如果那个时候他就选择背叛,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当场打死拓跋良,如此一来狼旗的统治就会动摇,北陆很可能会再次进入各族纷争不断的乱世,那时的北陆将完全失去与南陆对抗的能力。 宇文昌的选择很简单,既然明面上拓跋良不允许使用影兵器,但总不可能做到对他的完全监控,于是以天北关地下为核心,宇文昌开始打造自己的秘密部队,一支藏在暗处的影武者军团。 影武者军团的暴露是一次单纯的偶然,要说到原因,还得归功于当时一个普通的祭司学徒——拓跋翰。 淮州大森林的纵火绝不可能是拓跋翰的一时兴起,他作为学徒的时候,跟着的师父是一位常驻在树人部队的老祭司,老祭司年事已高,自然管不住当时的拓跋翰,所以就有这么一回,拓跋翰偷偷溜进的天北关,见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凭着作为祭司学徒的知识,拓跋翰很快就明白了这些人想做什么,他们居然在搞禁忌的影兵器! 纵火之后,宇文昌也意识到事情败露了,拓跋良派出的人在抵达淮州大森林后就被暗杀了,宇文昌带着两具尸体扔在剑骨城外,同时让祭司们用能力向世界宣布,淮州从此不归拓跋良管了! 没有了淮州的物产,狼旗统治下的洛州并没有按宇文昌设想的那样衰败下去,正好相反,南陆的商人正式登上北陆,为洛州带来了南陆的物资,洛州能大量产出的金属只有两种,那就是对北陆人完全没用的黄金白银。 洛州的矿工们致力于在地下寻找坚硬金属卖给工匠,相比之下黄金白银太软了,所以矿工们只觉得这玩意好看,工匠们在和矿工买金属的时候还会特地去看有没有无良矿工把黄金白银混进来增加重量。 但是这在南陆商人眼里可是好东西啊,那可是自大夏建立以来就被点为货币的金属啊,于是大批的南陆粮食流入北陆,用来换取等重的黄金白银,甚至到后面某些王储结营成立的商会组织也盯上了这些黄金白银,这些家伙凭着权力和资源的优势,用了三年的时间就成功把黄金白银给干贬值了,甚至一度垄断了大量黄金,开始颁发银票。 宇文昌自然不知道自己带着淮州堵路对南陆的经济体系有什么影响,他只知道南陆越来越多的商人踏上了淮州,有个姓吕的还闯入了淮州,那家伙不知为何竟然得知了天北关有大量黑纹铁,于是就想来买,宇文昌大手一挥,将少量用过的黑纹铁混着大量其它金属装上商人的马车,换来了等重的大量粮食。 找一个搞影兵器的北陆人买黑纹铁确实是一个还算正确的选择,但是你也得看看自己是谁啊,南陆人来找天北王买只能用于制造影兵器的黑纹铁,能活着离开北陆只能说你确实是带够了粮食。 很显然,宇文昌很喜欢这种商人,靠着那个姓吕的家伙,宇文昌甚至不用考虑怎么处理用过的黑纹铁,还能换来大批量的粮食,简直是一举两得。 至于那个南陆人要拿黑纹铁做什么,这点宇文昌倒是不在意,反正那批黑纹铁已经用过了,如果是完整的一块,也许还能拓印力量,但是工匠们都会在完成拓印后破坏黑纹铁,而黑纹铁是无法重复利用的,所以那堆铁是完完全全的废物。 “宇文将军,差不多该休息了。” 就在宇文昌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之时,宇文昌的卫官走过来提醒这位老人,毕竟再强大的战士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夜晚的寒冷对宇文昌的身体可不友好。 “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吗?”宇文昌抬头看向夜空,星光伴着月色,那一轮残月已过了天空的三分之一。 “明晚的天空就要看不到月亮咯,这群家伙明天又要疯一整个晚上了吧。”宇文昌看向人群,汉子们还在打闹,完全忘却了时间。 宇文昌的卫官是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 卫官微笑道:“明晚大家应该没精力那么疯了吧,毕竟明天大家要进行一整天的集体操练,估计太阳落山就得睡死了。” “是吗,我很久没算过日子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宇文昌缓缓站起身,卫官为这位老人拍去背上沾着的草。 “桑古有没有派人去支援树人,明天就是无月夜了,那伙小贼很可能会趁着明晚越过防线。” 卫官回答道:“有两个祭司往城外去了,应该是去帮树人了。” “好,我知道了。”宇文昌没有再问什么,朝着自己帐篷的方向走去。 第3章 淮水 第三幕 争渡(上) 二月初一,血河,淮州岸边。 一艘小船靠在岸边,船只整体不大,甚至还有些破败,有点像南陆渔民的捕鱼船,而且还是荒废了的那种。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卯时二刻,就算是狗也得睡了,更何况就这艘船的破烂程度而言,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里边能有人。 然而,一支箭从船舱里飞了出来,直直冲向森林深处,与此同时,船舱里传出些许声音。 “没人,这个点岸边是没人的,我说过了,这些呆子不可能一大早跑来岸边的。” “翰兄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不愧是在淮州放过火的人,果然还是你了解这些树人。”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萧竹你也不赖,居然能想到这种渡河方式,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估计这类事情没少干过吧。” “怎么会,我好歹在南陆也是有点权势的,这种事我就没必要干,只不过我抓到过不少偷渡的,自然就能想到这种方法了。” “殿下,能不能别压我啊,腿麻了。” “刘煜你委屈一下没事的,等愚兄确认没人咱们就能出去了,这一路你都挺过来了就别在这会儿抱怨了。” 躲在船上的赫然是萧竹一伙人,让这些家伙老老实实等着淮州开放是不可能的,偷渡在此时就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出去吧,箭矢放出去那么久都没有脚步声靠近这里,这边确实没有人。” 有了拓跋愚的保证,四个黑影立刻从船舱里跳出来,四人身上都是大汗淋漓,刘煜的衣裳甚至在一路颠簸中被其余三人挤得有些不成样。 “登陆淮州成功!”萧竹双臂张开,庆祝这次偷渡的成功。 为了成功偷渡,萧竹选择了一艘很破的船,破到四个人要是不想被发现就必须都缩到底下的船舱里,九十丈的距离不算什么,但苦就苦在四个大男人必须挤在狭小的船舱里,几乎是脸贴着脸,一点都动弹不得。谁能想到,在水流如此湍急的血河,四个大男人挤在船舱里居然没怎么觉得晃荡。 好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四人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船舱里都是彼此的汗味和船体木头发霉的味道,刘煜一度希望自己能失去呼吸系统。 拓跋愚最后一个跳下来,与他一同从船舱里飞出的还有一个大包,大包形似一个球,直径刚好是那把复合弓的长度。 这是四人的包裹,被放在破船的甲板上,最里边包着拓跋愚的弓和萧竹的黑刀,而后是四人的衣服,再外一层是四人接下来几天的食物,最外层是搭帐篷需要的骨架和布料。 这是拓跋愚的建议,既然是偷渡那就不能大张旗鼓地骑马,用箱子装行李就必须有马车,拎着箱子赶路速度肯定不行,那还不如推着个球跑。 萧竹掏出地图,铺在地上,这份地图是商队给他们的,标出了淮州主要的城市,还有一些推荐的商道。 正常来讲商道是走不了的,他们没有边境的通行令,又不能证明自己是淮州人,过城门的环节就被抓了,四人现在只能尝试穿过森林前往天北关。 拓跋翰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道:“就我们现在跟天北关的距离,差不多要走一个月,不过按那支商队的意思,只要我们再走五十里就能到达一个补给站,那里有他们买来的空白通行令,我们随便写上点名字就成我们的了,到时候我们就能走商道了,只需十日就能抵达天北关而且不会有任何阻碍。” 刘煜惊讶道:“空白的通行令,还有这种好东西?” “花了大价钱才从几个淮州大家族手里买来的,很多商人会做一些宇文昌禁止的买卖,比如说南陆货的交易,但是这里面有很多利润,所以就会有商队直接买通行令过来,这都属于常规操作了,”拓跋翰说着,将地图卷了起来,递还给萧竹,“抓紧赶路吧,到那里之后就舒服了,有了通行令我们就可以一路安全无忧通往天北关了,现在我们一直往东走,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之前就能到补给站。” “话说这个补给站是哪个家族设立的?”萧竹问道。 “好像是祁家的,祁家没有自己的旗号,家主在洛淮战争中属于中立派,所以愿意为商旅提供庇护,而且他们本就属于以行商为主的家族,淮州各地都有他们的站点。”拓跋翰站起身,推着行李朝着森林里走去。 其余三人跟在拓跋翰身后,萧竹又问道:“你们现在这个分派,是以什么为标准的?” “维新和守旧吧,这些都是父亲教我们的,父亲算是维新派的核心,他想将北陆真正凝聚起来,开启新时代,宇文昌算是守旧派的代表,但不是核心,他们希望保持原样,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利益,”拓跋翰顿了一下,又说道,“但是宇文昌本人对这些利益无所谓,他只是不想和你们大乾合作罢了。” 萧竹双手抱在脑后:“和乞伏樊说得差不多,不过既然宇文昌只是代表,那守旧派的核心又是谁?” “不知道,但应该是淮州某个家族的族长,反正凭宇文昌一个人是不可能让整个淮州听他的命令的,虽说现在淮州人叫他‘天北王’,但说白了这都是大家族在背后推动的,等一下,”拓跋翰停了下来,吞了一口口水,扭头看向萧竹,“你丫不会又想增加一个刺杀目标吧?” 萧竹被问得顿了一下,歪头笑道:“怎么会呢?” 拓跋翰看看萧竹的笑脸,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又看向拓跋愚,兄弟俩目光对上,后者立刻会意。 拓跋愚走到刘煜身旁,小声问道:“你家太子这个笑容我怎么总觉得有问题啊,咱们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 刘煜摇摇头,说道:“与其想那么多,不如你跟我一样,先把墓志铭想好,真要是死了也方便跟干掉我们的人说清楚。” “哇塞,原来这是那么危险的事情吗,那我们要不趁现在溜?”拓跋愚说着,指了指身后,现在刚走进森林,那艘破船还在视野范围内。 “你一个有战斗力的跟我比真的好吗?” “你没有战斗力吗,我听萧竹说你也是参与过他的行动的,按你说的他那么危险,你应该也是经历过危险的啊,既然如此你不应该是没有战斗力的啊。” 听了这话,刘煜回顾了一下那次所谓的行动,随后他就不太想说话了。 某种意义上这两次还真是相似啊,萧竹和两个高端战力带着他一个普通人,就是性别配置有所不同,不变的是只有他是个任人宰割的弱鸡。 “你们在聊什么呢?”不知不觉间,萧竹来到两人背后,双手拍在两人肩膀上。 “没什么,萧竹你是有什么事吗,我记得你不是在和二哥聊着吗?” 萧竹回答道:“哦,就是来提醒一下,翰兄说我们等会儿必须跨过一个有树人驻扎的区域,有被发现的危险,让我来跟二位确认一下,翰兄会用符文之力让我们进入精神共享和无视野死角的状态,等会儿我们都尽可能不要开口说话,有什么事情想一下就能让所有人知道了。” 说罢,萧竹又笑道:“所以你们刚才到底在聊些什么啊,我不能参与吗?” “没什么事,就是问一下你过去都做过些什么,毕竟要出嫁的是我妹妹,我得好好确认一下我妹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那你问这小子没用啊,”萧竹用力拍了拍刘煜的后背,笑道,“这小子跟着我也就不到半年,他懂些什么,这种事你直接问我就行了,是吧刘煜?” 刘煜赶紧说道:“是啊,我跟着殿下的时间也就不到半年,这种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啊。” “别吵了,差不多再走两步就要小心了,现在开始全部闭嘴,还有你,阿愚你要是再在我开能力的时候想一些奇怪的东西,我不介意把你踢出能力覆盖范围。”拓跋翰说最后一句话时,恶狠狠地盯着拓跋愚,后者笑着摆摆手,拓跋翰才把目光移开。 众人停下脚步,拓跋翰的口中发出一些无法理解的声音,明明声音很小,传到三人耳中却宛如来自太古的轰鸣。 那是完全陌生的语言,无法被理解,无法被记忆,但是却异常清晰。 一瞬之后,四人都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开阔,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呆滞,众人的耳中传来了彼此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还是这熟悉的感觉啊。”“这就是祭司的力量吗?”“原来是这就是祭司的能力啊。”“上次享受这个能力还是偷看**洗澡的时候。”“等一下,阿愚你又在想什么!” 三人齐齐看向拓跋愚,很快,两个拳头同时出现在拓跋愚的脸上。 “翰兄你这能力真棒,居然还能把不该有的内容毙掉。” “不是我干的,这家伙故意的,我打他就是因为这个,这家伙造谣都懒得想名字,直接两声‘哔’就盖过去了。” “我擦嘞我哪里造谣了,不是二哥你当初说让我感受一下你的能力有多奇妙吗,我只是回忆一下,我还没想画面呢。” “快停下,你他妈再乱搞我真的要把你踢出去了。” “好好好,我不乱搞了,真是的,我看大家那么小心翼翼的,就想活跃一下嘛。” “这种时候可不需要你来活跃气氛,等我们被发现的时候你去活跃气氛就够了。” “你直接说让我去当挡箭牌不就好了。” “你知道就好,反正你的能力也不会真的让你当上挡箭牌。” “哇塞,你好歹是我亲哥,你就这么对你弟弟的?” “你要是再浪费我的精神力你就滚出去。” “二位的争吵很激烈,但是能不能麻烦二位停一下,好像有人朝我们靠近了。” 发出这个想法的是刘煜,此时唯有他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外界。 风吹过森林,带来落叶在空中翻转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疑似脚步的声音。 “全部趴下,阿愚你把那玩意抽出来,覆盖!” 拓跋翰的想法传入大家脑海的一瞬间,三人齐齐趴在草地上,拓跋愚抽出一大块黄绿相间的布,趴下的同时,大布覆盖住四人。 “翰兄,这玩意真的有用吗,我看这色有点不是很对啊。” “不用担心,这些树人一下就过去了,不会特别仔细看的,只要不让他们发现地上有人就行了。” 很快,树枝抖动的声音和钩索的声音逐渐靠近四人,而后便是有什么东西被甩了过去。 趴在地上的四人静静等待着,基于拓跋翰的能力,他们可以隔着那块布看到上方的视野,不知是否是带着目的,这些树人用钩索钩住前方的树枝后,先将一个大号布包甩过去,然后自己再跟上,若是不知道的人,第一次听到有声音过去后可能就会急着跳出来,而后就会被还未荡过去的树人看到。 “二哥,来滴血,我总觉得要坏事。” “先别急,就算我要给你血你也得等一会儿。” “什么意思,你们要干什么?” “当然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啊” 几乎是在这句话浮现在众人脑海中的同时,几个树人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很显然,这些树人的谨慎超过了拓跋翰的预期,或者说是超过了拓跋翰对弓手的认知。 通过拓跋翰的能力提供的视野,四人看清了来人的数量,一共三人,都是统一的服装,深绿色的上下衣裳,上半身缠着类似橡胶制成的束带,腰间挂着两个大包,钩索从包里拉出来,带着他们在林间“飞行”。 三人齐齐朝着萧竹一行人的方向冲过来,甚至已经放开了钩索,明显就是朝着他们的方向降落。 拓跋翰再次张嘴,以极小的声音念诵着新的句式。 这次萧竹等人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拓跋翰的口一张一合似乎念念有词。 而后,拓跋翰直接一口咬向自己的拇指,一滴血自伤口滑出。 几乎是在树人落地的一瞬间,大布被掀起,拓跋愚接过那滴血,送入自己口中。 狼,一种群居动物,一只狼肯定打不过老虎或者狮子,但是一群狼可以。 狼能在生态圈有如此地位,靠的就是它们的群居特性,而拓跋翰的能力就与此有关——“能力共享”! 通过获取他人的血液,可以在短时间内产生连接,彼此之间共享一切能力,包括体力、速度、自愈能力乃至符文之力等等。 连接不区分性别、血缘、物种甚至生态关系,只要能得到对方主动献出的一个小部分,就能得到对方的全部力量,而血液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拓跋愚将其取名为——“血系共享”。 拓跋翰掌握的符文之力属于知识,不算是属于他本人的能力,但是他可以在献出血液前用符文之力强化自己。 符文之力的强化效果遵循总量守恒,一个祭司念诵符文为他人提供强化,其效果会随着时间和人数削弱,而祭司是可以控制能力影响的时间和人数,如果拓跋翰将强化的持续时间尽可能的缩短,且只有他自己享受这份提升的话,那他就能让符文之力的效果达到饱和。 而只要拓跋翰“献出”血液的动作和拓跋愚“接受”血液的动作完成,那么拓跋愚就能在一段时间内获得“强化状态”,完全饱和的强化状态。 三倍力量与速度!这就是拓跋翰为自己加持的强化效果,此时这份强化效果被拓跋愚完美继承。 拓跋兄弟几乎是同时冲向落地的树人,萧竹则是紧随其后,三人抵达三个树人面前只用了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 三个树人显然是做好了准备,但是一次呼吸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短到他们根本还没注意到一共有四个人。 三只拳头找到各自对应的脸,三个人影倒飞出去。 “不能让他们吹哨,不然会有更多树人过来,把他们的脖子拧断!” 拓跋翰的声音在三人的脑海中闪过。 完全不需要思考的时间,三人再次前进,扑向倒在地上的三个树人。 树人们也意识到危险的到来,他们瞬间抽出腰间两个大包,甩向冲过来的三人。 但是大包没能挡住三人的步伐,甚至没能造成任何减速。 见状不妙,三个树人立刻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正握刀柄朝着三人的方向刺出。 然而萧竹三人并没有正面冲杀,而是在大包飞来的同时就压低身形,朝着树人的下三路冲去。 那三个树人的反应速度确实可怕,朝前刺空的一刹那立刻就做出反应,持刀正握改反握,刀尖对准下方。 但已经来不及了,捅刺的动作需要时间,握刀的动作完成时,萧竹三人的手已经碰到了三个树人,一人扑倒一个,每人都是一只手捂住对方,一只手抓住对方持刀的手。 六个汉子就这样在林间各自组合滚作一团,两两之间的战斗核心变为抢夺短刀,这是六个人仅有的三把武器,谁能用刀在对方的脖颈上来一刀谁就能赢。 拓跋愚最先完成战斗,这厮直接凭蛮力掰折了对方的手,在对方喊出来之前用拳头砸烂了对方的牙齿,硬生生用拳头塞住对方的嘴,随后便立刻抢过短刀,在对方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血液溅得满地都是,鲜艳的红色液体如喷泉一般倾泻而出,将压在身上的拓跋愚变成血人。 随后结束战斗的是萧竹,这家伙用膝盖顶向对手的裆部,趁对方吃痛脱力的瞬间抢过短刀,直接捅进对方的喉咙再拔出,不过萧竹显然很有经验,拔出短刀的同时立刻跳起,但喷薄而出的血液还是有些沾在了他的身上。 最后完成战斗的是拓跋翰,这家伙直接用头砸向自己对手的额头,对方被砸得失去了意识,战斗就此形成定局,拓跋翰没有用刀,而是徒手拧断了对手的脖颈,所以拓跋翰成了唯一一个没有被溅到血的人。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四分之一刻钟,从树人落地到第三个树人死去,刘煜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萧竹三人就已经完成了击杀。 萧竹双手合十,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对着三具尸体说道:“善哉善哉,在下本不想犯杀生之戒,只可惜诸位过于敬业,在下实在好奇宇文昌到底给到你们什么样的好处,至于你们那么拼命吗?” “萧竹你丫真牛逼,你还装慈悲,刚刚就你最残忍,我就没见过谁真的打那里的,太下三滥了。” “我擦嘞不是你们说要快吗,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我又不像你们有那个力气,那我就只能凭技巧咯。” “妈的你是真快啊,居然直接断子绝孙,我怎么没看出来你那么狠,难怪你那个书童说跟着你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才是那个危险啊。” “放屁,刘煜那厮比我还危险,我以后一定要让你体会一下脸上挂全彩的感受。” “殿下,求放过,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事你得去找盾卫兄啊。” “别贫了,都过来搬尸体,这三个树人的尸体不能被看到,仔细检查一下他们衣服口袋里有没有好东西,如果能用的就拿出来。” 出现在众人脑海中的是拓跋翰的声音,这家伙已经对着一具尸体的衣服上下其手了,树人的衣服有很多口袋,多是装着一些做标记用的工具,还有地图和指南针之类的工具。 “附近有没有水啊,我得找个地方洗洗,妈的全身是血。” “等晚上再洗,我们不确定这些树人的领地式巡逻还是交替式巡逻,如果有人发现这仨失去了联系,还是会有树人过来的,阿愚你忍一忍,我们晚上扎营的时候你再去洗。” 拓跋翰一边想着,从一个树人的衣袋里翻出一张巴掌大的羊皮纸,上面写着一些北陆文字。 看完纸上的内容,拓跋翰将其揉成一团,同时解除了能力,骂道:“妈的,玩大了,这家伙是个小队长,他们要在中午集合换班!” “啥意思?”萧竹不解,为什么拓跋翰会觉得有麻烦。 拓跋翰说道:“这些树人现在是交替式巡逻,每一小队三个人,中午吃饭的时候换班,一天换三班,如果换班的时候没见到上一班的人,他们就会和上面通报这个区域出事了,天北关那边的树人部队就会加派人手,甚至有可能直接封锁这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煜发问。 “还是朝东边移动,他要封锁就封锁吧,拿到通行令就没事了,我们只要拿到通行令一样能进天北关。”拓跋翰想着,三人已经回到原地,继续推着那包行李前进。 萧竹走在拓跋翰的身旁,问道:“看刚才那些树人的情况,他们也不是很擅长战斗啊,我们不能直接突进到天北关那边吗?” 拓跋翰解释道:“这只是树人的巡逻队,树人部队内部也有分支,一共有两种,驻扎在天北关外围三里地的又叫做守城树人团,他们就站在树上,是天北关城墙之外的最后一道防线,只要有什么东西靠近那边,就会有数不尽的箭矢在一瞬之间倾泻而出,我们刚才遇到的是在淮州各处巡逻的巡逻树人团,他们用钩索一类的道具在树林间飞行穿梭,以防范我们这样的偷渡者,相应的,他们确实不算强,在淮州只能进巡逻团就说明实力没达到要求,基本都是当新兵的时候接近淘汰线的人。” “至少他们的洞察力很棒啊,居然能看破我们的隐藏。”不知何时,拓跋愚也来到两人的身旁。 拓跋翰骂道:“去你丫的,你那块破布根本没用,都不是一个色。” 拓跋愚一拍脑门,故作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他们把这布给我的时候好像提醒过我,这玩意只能在晚上用。” “你丫……算了,不想说你。”拓跋翰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萧竹突然问道:“话说,咱们翰兄你不使用能力了吗,这样说话的声音不会被注意到吗?” “不用再那么小心了,”拓跋翰摇头道,“我们已经把这一块区域的树人清理掉了,中午太阳过顶我们就吃点东西,吃完之后我再开能力,然后就目前的速度而言,午夜我们就能抵达补给站,到时候我们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那就是说,十号左右我们就能抵达天北关咯?”刘煜也凑了过来。 拓跋翰点头道:“正常来讲是的,毕竟抵达补给站后我们可以骑马赶路,但是马儿也要休息,你们在乞伏司仁的马队里呆过,他们那种急行的代价是很大的,会折损马儿的寿命,我们还是很珍惜马匹的,基本上都会让马儿保持充足的休息,十天时间,每天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算是一个很恰当的规划了。” “那就是说,如果一直赶路的话,我们只需要一半的时间就能抵达天北关咯?”萧竹思索着说道。 “我说过了,乞伏司仁的方法不可取,马儿需要休息,乞伏家自己又不养马,他们的马死了可以直接用奴隶去换,我们可没那么狠心,而且这种行为在淮州是会被鄙视的。”拓跋翰说着,恶狠狠地盯着萧竹。 萧竹看到拓跋翰的表情,连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那一条商路上应该有不少补给站吧,既然如此,我们每经过一站就换一匹马,然后跟乞伏家的马队一样,我们轮流交替,一个人在前面骑马,其他人在后面的马车里休息,这样不就快多了,而且也不需要马儿一直跑。” 拓跋翰点头道:“确实是个好主意,问题是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能立刻买到新的一匹马,卖马不是问题,但如果买不到马,难道我们继续徒步吗?” 刘煜说道:“这还不简单,确认能买到马了再卖我们的马,买不到就干脆停下来休息一晚,总比我们每次都停下来休息要更快吧?” “好,那就这么办,反正不会变慢,能快一点是最好。”拓跋翰点头表示认可了这种办法。 “还是你们南陆人牛逼,”拓跋愚突然说道,“早就听闻你们南陆人为了抢时间什么都能做到,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不算什么,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还是你们南陆人比较狠。” 萧竹笑道:“这算什么,你都不知道当初我们搞机甲的时候,我连续两个月没回过家,我的仆人还以为我失踪了满大街找我,结果得知我那两个月都在测机甲数据,睡觉都谁在试验场,七天只睡五个时辰。” “服了,你们这些人对自己是真狠,五个时辰连一天的一半都不到吧,你就不怕死吗?” 萧竹将双手抱在后脑勺,叹了口气说道:“机甲试验场对当时的我而言就是战场,你们会在战场上睡觉吗?”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有什么战争一场就连续打七天的啊,哪个战士也顶不住啊。” “不是七天,”萧竹看向拓跋愚,“整整两个月,我都是那个状态,七天只睡五个时辰,基本都是抢时间去睡觉,说实话,当时支撑我坚持下去的理由很简单,我想终结世界的战争,为世界带来真正的和平,当时我觉得,为了这样的事业,我就算死了也不亏。” “对你而言,和平真的那么重要吗?”拓跋翰问道。 “真的很重要,”萧竹回答道,“我小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出门,只能学习,朝廷的史官亲自到我的住所为我上课,当时有一节课我记得最清楚,我的一节课差不多半个时辰,那节课有超过一半的时间,老师一直在念一次战争中死去的名人,那些名字多到我数都数不清,我的作业就是抄写那些名字,我抄了很久,自那以后我就觉得,这个世界需要和平。” 第3章 淮水 第三幕 争渡(下) 二月初一,入夜,无月。 拓跋月四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四个女孩站成一排,今天就是行动的日子,错过了今天,她们就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 阿莫背上的大包看起来沉甸甸的,但是阿莫的表情看起来倒显得十分轻松。阿茹摘下毡帽,露出小脸和短发。 拓跋月换上一身深绿色的衣裳,面纱依旧挂在脸上,头发盘在头顶,眼神凛冽。小雯也换成一身较紧的着装,黑色的衣裳将全身都包裹住了,与拓跋月一样将头发盘在头顶,精致的小脸紧绷着,十分冷峻的样子。 拓跋月冷声道:“记住,这次的行动是要潜入到天北关的城墙内,放火之后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千万不要冲到城内,不要妄想伪装成天北关的人,那里面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我们大概要在城墙里待上十天,具体原因等我们潜入完成后再说明,记住了,树人的反应速度很快,他们绝对是优先打击入侵者的,我们之中可能有人会死去,如果谁死了,其他人绝对不可以停下,否则只会死更多人,你们的任务是护送我和这包食物,听明白了吗?” 三个女孩齐声说道:“明白了。” “等会儿冲刺的时候,小雯在前面指引方向,阿莫你抱着阿茹在中间,我在后面给你们盯着后面。” 拓跋月说完,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阿莫将阿茹抱在怀里,后者开始施展能力,小雯取出一把火折子,随时准备引燃,拓跋月则是掏出两把短刀,背上还背着弓和箭筒。 “出发!” 拓跋月一声令下,四个女孩排成一列朝着天北关的方向冲去,女孩们的动作很轻,踩着树枝飞速前进。 此时已是午夜,大多数树人都已经睡下,只留有一小半担任守夜。 很快,这些守夜的树人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来自外围,凭这一点足以让他们提起精神。 声音逐渐逼近,他们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朝着他们的方向前进。 “拉弓,甭管是谁,射!” 不知是谁的声音,提醒树人们立刻做出反应,数百支箭矢瞬间射出,却不见遇到了什么东西。 “第二轮继续,在我说停之前不要停,对方可能是能力者,看不到很正常,把所有箭矢打出去!” 箭雨挥洒而下,直冲向那不可见的目标,这些树人不知道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他们能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靠近,有人在朝着天北关接近,有人在对他们发号施令。 等一下,谁在发号施令? 鸲鹆,鸟类中的模仿者,与林鸱不同,鸲鹆模仿的不是形,而是声。 鸲鹆能模仿其它动物的叫声,以鸟类和昆虫的叫声为主,而这种鸟类最出名的地方在于,它们能发出人类的语言。 阿莫的能力就是如此,这个女孩与阿茹出生在同一个部落群,能力都与鸟类有关,而阿莫的能力就是声音模仿,她本人则将这份能力称之为——“万物之声”! 之前与阿茹潜入的时候,阿莫就记住了一位树人的音色,以阿莫的能力模仿一个人的音色再简单不过,而此时施展这个能力,将有奇效。 “是谁让你们随便把箭射出去的,你们看到敌人了吗?”一个声音如轰雷般怒骂着众人。 一众树人立刻回头,说话的是个小老头,看样子是昨天才从天北关内过来的祭司。 很快有人认出老头是谁,那是他们新兵时期就见过的一个教官,老人过去是驻扎在森林里的树人,年事已高后才回到天北关内养老,并承担了培训新兵的工作。 一个胆子大的年轻人跑到老人面前,鞠躬道:“祭司,有入侵者,但是我们不知道是谁命令我们放箭的,只是依照习惯,一旦发现有入侵者,我们就会立刻把箭射出去,这也是您当初教导我们的。” “放屁,”老人直接给了年轻人一巴掌,“我说过了,你们最重要的是看,连人都看不到在哪你们放哪门子的箭,现在都听我指挥,拉满弓,瞄准你们听到声音的方向,我没说放不许放!” 老人指挥完毕,口中又开始念念有词,太古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树人的脑海里,这些树人瞬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特别明亮,而就在此时,老人再次大叫起来。 “那四个娘们儿已经越过第一道防线了,等一下,火火火!” 符文之力运转后,四个女孩的位置完全暴露,但是她们的位置距离天北关也只剩二里半了,而就在此时,火苗在树人的栈道上跃起。 一位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树人走出树屋,一眼便看到在栈道上腾起的火焰,火势蔓延的速度极快,火焰如蟒蛇一般迅速朝四周爬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了,树人们在修建栈道时,为了能保证其耐用性和抗腐蚀性,使用的都是易干燥的木头,而这些木制的栈道被洒上火药后,变得极其易燃。 “切断栈道,不能让火向天北关蔓延!”树人们很快反应过来,这些栈道本质上不过是吊桥,吊桥被点燃就直接切断,这就是阻止火焰蔓延的最好方法。 “是那几个臭娘们干的,是她们点的火,”老头朝着四个女孩的方向怒喊道,“放箭,把箭都朝着那几个娘们儿的方向射出去,没我的命令绝不许停下!” “祭司,我们又看不到她们了!”一个树人提着弓来到老人身旁,不知是因为火焰的热气还是因为过于紧张,此时他的额头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 老人也意识到问题,他立刻反应过来,女孩当中有一个极其擅长隐藏的能力者,刚才不过是那些女孩故意暴露,为的是趁他指挥众人的空档点火。 火焰蔓延的很快,不对,是这些女孩已经调转了方向,她们在绕着天北关的外围跑,她们的目的其实是点燃这片森林!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老人的脑海里,对他而言就算没防住这些女孩也没关系,大不了在城里继续搜索,但如果这些女孩的目标就是他们这些树人的地盘,那麻烦就大了,这片森林如果再被烧一遍,至少需要半年才能恢复,如此漫长的时间,足够拓跋良的部队突破树人的防线了。 “朝着火焰蔓延的前进方向射,那些娘们儿想放火烧了这里,对着新的起火点射,一定能射中她们!”这次的声音是通过符文之力传递出去的,老人用符文的力量同时通知了森林里的每一个树人。 “不对,祭司,我们在栈道底下发现了一支火箭,她们不是靠近才点火的,她们把点燃的弓箭射在我们的栈道上,我们还在栈道上发现了火药!” “该死,一定是前几天那个家伙干的,火药一定是那时候洒下的。” “灭火,灭火,火烧过来了!”“水呢,拿水来啊!”“妈的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我盯死目标,别管你们那些破房子了,把箭给我射出去!” “能往哪射啊,连目标都没有!”“别管目标了,把箭射出去,拼覆盖密度,只要别射向我们自己人,我就不信了,上万支箭乱射都打不中四个丫头片子。”“把守白天的人也叫起来,我们的人手不够。” 祭司指挥着树人们,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什么,再次用符文之力在每一个树人的脑海里大喊道:“注意,那几个娘们没有隐藏射出的箭,瞄准箭射出的方向,给我把速度拉起来,一定能打中!” “不行,我们捕捉不到箭的轨迹,对方当中有个射术很强的人,似乎是隔着五百步以上的距离射击的!”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森林,你知道五百步是什么概念吗?” “我知道,但是……” 就在两个树人对话时,一支箭再次出现,这次的箭矢没有附着火焰,直直穿过了一个树人的头,箭矢从太阳穴进入,刚好在另一边的耳洞中出来。 而后,不再有新的起火点,似乎是火箭用完了。 确实,拓跋月的箭筒中一共只有二十来支箭,刚刚穿过树人的就是最后一支。 “齐射!所有人齐射!高度大概在六丈,瞄准离地六丈的树枝,给我把箭射出去!” 树人们立刻调整目标,成千上万的箭矢射出。 “我射中了,她们在正南区域,应该还在往天北关前进。”一个树人大喊着,他看到刚刚射出的一支箭在半空中失去了踪迹,这说明他极有可能射中了目标。 “有血落下,追踪血迹,离地六丈,齐射!” 箭雨再次倾泻而出,空中响起几道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是箭头碰到金属的声音! 拓跋月的头上直冒冷汗,她没想到这些树人居然那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而且这些树人的行动完全出乎意料,似乎是当中有一个强权指挥者,树人们面对大火也没有乱掉阵脚,而且她们当中还有人受伤了。 冲在最前面的小雯被射中了,箭矢从侧面击穿了这个女孩的后腰,箭头从右腹部伸出来,女孩自始至终一声不吭,还能用手接住血液往一旁挥洒。 随后便是漫天的箭雨,这次的箭雨终于找对了方向,拓跋月等人不得不提高速度和高度,在离地七丈的树枝上前进。 但是很快,七丈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了。 老祭司对着所有树人的脑海再次发话:“七丈处的树枝有动静,都给我瞄准离地七丈的树枝,继续放!” 拓跋月急得直冒冷汗,她看到小雯中箭了,她本以为小雯会停下来,但是那个坚强的女孩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加快了速度。 这是很危险的行为,但也是没办法的选择,如果停下来,她们四人一样会暴露,但如果不停下来,剧烈的运动必然会导致小雯的伤口进一步扩大,最后小雯必定会死于失血过多。 拓跋月加速超过阿莫,赶到小雯身旁,说道:“小雯,我带着你走,下降高度,我们到地上。” 小雯咬咬牙,说道:“不行,地上现在都是箭,我们跑不快的,阿月姐你说过,就算我们当中有人死了,也绝不能停下,不用管我,我还能和你们一起见到天北关的城墙,在这里停下来大家都会死的。” 说罢,小雯又带着哭腔说道:“阿月姐……我也想看看……天北关的月亮啊。” 小雯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两行清泪划过细嫩的脸蛋。 剧痛也好,害怕也好,这个女孩毕竟只有二十来岁,这是她最美好、最惊艳的青春年华,即使是在北陆,这个年龄的女孩也应该在帐篷里学着厨艺或是织着羊毛衣,或是穿上北陆特有的马面裙,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跳舞,在蓝天白云之下像小鸟一样歌唱。 但是小雯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她选择的是追随拓跋月,因为拓跋月来她们部落选人的时候告诉她:“和她拓跋月一起的日子必然充满刺激与危险。” 看着面前的女孩执着的样子,拓跋月没再说什么,小雯一直都是这样,她之所以能被拓跋月选中,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展现出的惊人执着。当初拓跋月只是看中了阿莫的“万物之声”和阿雯的“无为无形”,在她看来,小雯的能力更适合传令工作或者正面交锋,拓跋月不需要这种能力。 但是小雯没有放弃,落选之后,小雯靠着能力一直偷偷跟随拓跋月的马队,一直到剑骨城外,这个女孩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部落,她错估了行程需要的时间,在最后的一段时间只能饿着肚子,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放弃追随拓跋月。 直到最后,她倒在路上,被马队的人发现,拓跋月来到她的身旁,一边为她喂水一边问:“你怎么还一直跟着我们?” 这个女孩醒来后只是笑了笑,对着拓跋月说了一句话:“哎呀,我还是被发现了啊,我还想证明,我的能力也很适合潜入来着。” 那时拓跋月就呆住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为了追随她做到这一步,面前这个女孩非常瘦弱,肚子还在咕咕直叫,显然是饿了很久了,而且原本还很细嫩的嘴唇也有些发白干裂,这是极度虚弱的特征。 但是这个女孩醒来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寻求帮助,而是感到遗憾,遗憾自己的“潜入”失败了,遗憾自己没能坚持到最后。 直到那时,小雯都还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很适合“潜入”。 拓跋月收下这个女孩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小雯的执着,这是一种很难在北陆看到的品德,在拓跋月的眼里,北陆人大多都目光短浅,只能看见眼前的利益,做的事情也只是为了一时的好处。但是这个女孩不同,小雯似乎是在追随某种信念,是在期许某种未来,所以她才能坚持到这一步。 这一点,阿莫和阿茹做不到,只有小雯做到了,除此以外,在拓跋月的记忆里,只有拓跋良有这样的信念。 拓跋月无疑是做了一次极其正确的选择,小雯在一年的时间里迅速成长起来,与依赖能力的另外两人相比,拓跋月在培养小雯的时候更倾向于教会她知识和技术,从格斗技巧到化妆打扮,从绘制地图到歌曲舞蹈,在拓跋月的规划下,小雯成功地学会了所有拓跋月能收集到的知识。 而后才是能力的使用,拓跋月用了很长的时间尝试让小雯的能力应用在“潜入”领域,最终得出一套很理论的方法。 小雯的能力就是快速移动,移动方式是跳跃,小雯能控制跳跃的落点,但是无法控制跳跃的速度,而且跳跃过程中不能携带超过其本身力量极限的任何物体。 基于这样的能力,拓跋月着重训练了小雯的记忆力和空间计算能力,而小雯也在长期的训练中做到了能在跳跃过程中做出一些基础的动作。 比如说上次,拓跋月给小雯的任务很简单,将拓跋翰留在森林里的火药挥洒出去,这些火药的位置非常分散,小雯在进入之前根据阿莫的地图记好了每一处火药的位置,在抵达点位后抓住装着火药的袋子,靠着跳跃速度带来的动能将火药洒在树上或者栈桥上。 这次进入森林,小雯的任务则是带着三人在挥洒过火药的每一个点位之间移动,先绕着天北关外转圈,将火药全部引燃,而后再尝试冲进天北关,之所以这样特意绕个圈子,拓跋月给出的理由很简单。 如果不给树人找点麻烦,她们即使潜入了也很可能立刻被搜出来,而且现在给树人带来的破坏,也方便她们在计划结束后跑路。 火势的蔓延完全符合拓跋月的计划,森林化作火海,照亮了没有月光的夜空,树人们还是在一定程度上陷入了混乱,虽然没有按照拓跋月设想的那样全部树人都参与到灭火,但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树人在尝试寻找她们,总比所有人的箭矢倾泻而出要好。 之所以一定要制造混乱,而不是直接让阿茹发动能力带着四人偷偷进入天北关,其实也很简单,阿茹的能力确实可以做到隐藏四人,但是却无法掩盖环境的变化,在拓跋月的情报里,天北关不缺侦察类型的能力,偷偷潜入存在被发现的可能,所以制造混乱再潜入就成为了不错的选择。 令拓跋月没想到的是树人当中有个能冷静指挥的人,而且还刚好有个人射中了小雯。 现在四个女孩只能拼了命地朝着天北关的方向前进,小雯的腹部还在滴血,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动静十分微小,但偏偏对手是感知能力拉满的树人部队,这些树人真的能做到凭这一线索找到她们的位置。 现在四个女孩的队形已经改变了,小雯在左前侧,拓跋月在其右方,阿莫背着阿茹跟在两人身后。 阿茹一直在使用能力,她必须让自己不主动做出动作,好几支箭矢擦过她的后背,她必须顶着恐惧一动不动,阿莫抱着阿茹无法做出动作,几支箭矢在她身旁穿过的时候她也会恐惧,尤其是注意到一支箭似乎穿过了前面的人,她立刻意识到小雯中箭了,恐惧感进一步提升。 恐惧不止于此,几乎是一直伴随着四个女孩,在阿茹发动能力的那一刻开始她们就看不到彼此了,只能靠着记忆判断彼此的位置,阿莫甚至只能靠触觉判断阿茹还在不在自己的怀里,就连拓跋月加速到小雯旁边也是凭树枝的晃动。 试想一下,你正身处箭雨之中,你的敌人压根不管你的死活,而你只能前进,你无法看到与你一同前进的队友,只能靠信念相信她们还陪伴着你。 孤独和恐惧占据了四个女孩的大脑,而小雯还在面对死亡的到来。 四个女孩其实也就拓跋月拥有实战经验,也只有拓跋月面对过生死时刻,其余三人此时前进的动力是追随拓跋月,她们现在只是不想死,她们的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慢下来就会死!” 死亡的恐惧鞭策着四人加快了步伐,拓跋月不擅长面对计划的变故,更何况此时已经有人受伤了,三分之一的树人投入到搜索她们的队伍,箭雨一直在跟随着她们。 好在后方至少是安全的,阿莫背上的大包里有一块铁板,后方来的箭矢不会对四人造成威胁,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来自后方的箭矢,所有的树人都在尝试往女孩们的前方射出自己的箭矢,后方的树人发现无法确认女孩们的位置后直接扔下弓箭投入到救火的队伍中。 其实还是归功于拓跋月的路线选择,这些树人大多驻扎在比较稀松的区域,这样才方便搭建栈道和树屋,而四个女孩要踩着树枝前进就必须沿着树木密集的道路前进,很多树人意识到了女孩们的位置,但是很多射出的箭都必然会被树干挡住,实际上能靠近女孩们的箭矢很少。 距离天北关还有最后一里地,这里的树人部队密度达到顶点,箭矢变得更为密集,这些树人已经不打算寻找女孩们的位置了,他们只是在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某个方向射出箭矢,目标则是离地五丈到八丈的空中。 “慢慢下降到地面,最后一里地了,把速度再提快一点,小雯改用能力进行跳跃,阿莫和阿茹准备好按计划行动!” 拓跋月出声指挥,听到她的声音,三个女孩放松了少许。 阿莫改变了带着阿茹的动作,从公主抱变成夹在腋下,过程只有一次呼吸不到,四人也因此暴露了一次呼吸的时间。 意料之中的箭矢瞬间赶到,四面八方皆有箭矢赶到,但是女孩们已经下降了高度,很幸运地躲开了这一瞬间的猛烈袭击。 距离地面还有六丈,距离天北关还有五分之四里地。 这几乎是最艰难的时刻,但是女孩们渐渐松了一口气,箭矢不再是直挺挺地朝着她们,而是飞过她们的头顶。 但是此时却有几支箭命中阿莫背后的大包,后方也变成了有威胁的区域。 拓跋月也不好受,她现在必须在奔跑的同时挥动手中的双刀,以防备侧面的箭矢。 至于小雯,此时的小雯将能力发挥到极致。 在小雯将能力彻底掌握后,拓跋月对她进行了进一步的训练,这次的训练内容很简单,小雯必须尝试只让自己跳跃一根手指的距离,换句话说,小雯必须掌握所谓的微操。 这是一种很难掌握的能力,所有与速度有关的能力者都会尝试掌握这种能力,或者说是掌握这种能力带来的效果——虚影分身。 拓跋月并不打算让小雯做到这一点,她的能力没必要浪费在这种技术上,拓跋月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能力使用时的速度纳入自己的掌控。 努力的人真的很可怕,虽然这样对小雯的消耗很大,但是做到这一点的小雯踏入了全新的领域,当小雯能做到每次只前进极其微小的距离时,小雯发现整个世界在她的视角里都慢了下来。 小雯的能力绝不是瞬间移动那么简单,在每次完成瞬间移动后,小雯的思考速度和视觉速度能达到一种全新的境界,踏入这种境界的时间只有一瞬,所以小雯在过去从未意识到自己还有这样的能力,但是如今小雯每次只移动极短的距离,移动的频率提高后,每次移动后带来的慢速时间连接起来了。 飞来的箭矢在她的眼中变成了慢动作,她可以避开每一支飞来的箭矢。 拓跋月觉得小雯的能力像兔子,但是小雯自己明白,她的能力更接近一种名为蜂鸟的鸟类。 蜂鸟的速度是极其恐怖的,其本身体型较小,振翅速度可以达到每一刻钟四万多次,每半个时辰可以飞行八十里。 小雯的能力继承了蜂鸟高频和极速的特性,所以她将其称为——“振速”! 强忍着腹部的剧痛,小雯一直在使用能力,手中也握着两把短刀,将靠近她们的箭矢挡下,阿莫的位置已经来到两人的中间,处于最安全的位置。 距离天北关还有最后半里地,四个女孩已经依稀能看到天北关的城墙了。 但这也意味着危险进一步升级,这里是敌人最密集的位置,四人已经接近地面了,马上就要踏在松软的土地上了,如果有个掌握全方位侦察的祭司或者能力者在前面,那么敌人就能通过观察地面的变化发现她们的位置。 好在现在刚结束冬季,地上没有绿草落叶,冬雪也早已融化。 箭矢在女孩们的上空飞过,破空声不绝于耳,四个女孩再次加快脚步。 距离天北关还有最后一点,她们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石砌的城墙了。 “就要到了,姐妹们坚持住,马上我们就安全了。”拓跋月的声音中满是喜悦之情,只要穿过大森林,进入城墙之中,她们就算是安全了,天北关的城墙里是堆放了物资的,其中不乏一些医疗用品和药物,靠着那些物资,小雯也可以得到治疗。 但就是在最后一刻,变故发生了。 上千支箭矢从空中砸向地面,就在四个女孩的前方,几个树人跳到地上,盯着四个女孩的方向。 “啪啪啪!” 鼓掌声从上方传来,是个穿着南陆服装的青年,而且是南陆玄教的服装。 “在下只是个路过的南陆人,想必各位是狼主旗下的人,你们能到达这里,说明你们很不错,但很可惜,你们遇到了我,一个拥有侦察类影兵器的人。”来人的手中举着火把,照出一张刀削般的脸庞,居然是曹无衍的儿子曹昀。 一个树人带着曹昀落到地面上,这家伙一脸坏笑地看着四个女孩的方向,手上抓着一张纸。 曹昀一脸坏笑地将手中的纸举起来,坏笑道:“介绍一下,这件影兵器的能力很简单,但是刚好可以克制诸位,我能靠它探查到附近的符文之力波动,只要你们使用符文的力量,它就会把你们的位置显示出来,但是你们如果不使用符文之力,呵呵。” 拓跋月等人没有解除隐身,小心翼翼地朝着一旁移动。 然而,曹昀摆了摆手没几个树人张开弓,瞄准了四个女孩的位置。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没有意义,你们的位置对我而言暴露无遗。” “嘁。”拓跋月啐了一口唾沫。 隐身解除,四个女孩完全暴露,拓跋月站在最前面,小雯被护在身后,一只手按着侧腹,阿莫夹着阿茹站在最后面。 曹昀贱兮兮地说道:“各位不打算挣扎了吗,其实你们只需要退后一百步,我就探查不到诸位了,我保证不会让他们追杀你们,你们能不能跑出去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到这里,怎么可能退出去,不过你们几个,还想抓住老娘不成?”拓跋月说着,一脸不屑地看着曹昀。 曹昀看了看拓跋月,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狼主的女儿拓跋月小姐,真是幸会啊,不如这样,各位听我一句劝,回去吧,我保证各位能安然无恙地回到洛州。”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是个南陆人,我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做生意,您是要和我南陆大乾的太子殿下结婚的人,那就是我们未来的太子妃乃至皇妃,我可不敢杀你,毕竟我也害怕大乾皇室的清算。”曹昀说着,眼睛紧盯着四个女孩。 “哦,你也知道这门婚事,那你倒是和我说说看,你们大乾的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拓跋月也紧盯着曹昀。 曹昀笑道:“在下没见过太子殿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在下只是作为一个南陆人,对皇帝陛下颇有些敬佩,而您是未来的太子妃,我不想招惹大乾皇室,愿意给各位一条生路,只要……” 曹昀话还没说完,四个女孩再次隐身,与此同时,小雯冲了出来。 其实想冲出来的是拓跋月,但是小雯似乎是知道了拓跋月的打算,一把拉住拓跋月,甩向阿莫。 “你们快跑,我反正要死了,我来为各位创造时间。” 这是小雯冲出去之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女孩在一眨眼的时间内冲到曹昀面前,玉腿飞起踢向曹昀,直冲曹昀面门。 “小雯,不要!”拓跋月大喊着想冲出去,但是却被阿莫一把拉住,冲向另一侧,冲向四个女孩原本计划的终点。 小雯的动作完成了,曹昀飞了出去,但是手中的那张纸却被小雯一把抓住。 “弄死她!”曹昀落地的一瞬间发出了指令。 各个树人立刻放出箭矢,直指小雯,但小雯立刻发动能力,没有一支箭命中她。 然而就在小雯准备第二次发动能力的时候,她突然显现自己没有按预想的那样跳出去,与此同时,又一支箭矢赶到,刺穿了女孩的腹部。 “为什么?”小雯感到喉咙里一阵甜腻。 曹昀站起身,手中抓着一块发着亮光的石头:“这块石头的能力也很简单,那就是屏蔽所有没有达到第二序列级别的符文之力,看你这副样子,你体内的符文之力不够强啊。” 曹昀坏笑着走向小雯,小雯此时已经倒在地上,又有三支箭矢穿过了她的身体,两支穿过胳膊,一支穿过大腿,小雯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妈的,我给过你们一条生路了,是你们自己不珍惜机会的,这可不能怪我。”曹昀蹲在小雯面前,坏笑道。 小雯咬着牙,鲜血不断涌出,女孩看着曹昀的笑脸,怒问道:“放你的屁,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我呸。” 一口鲜血喷在曹昀的脸上,曹昀的笑容变得极其狰狞:“原来我那么不会骗人啊,居然让你们看出来了,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一直以为我装得很像来着。” 曹昀说着,起身从树人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 “说你的遗言吧。” 此时的夜空被森林的火光映出一片赤红,与小雯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丫是你娘跟擀面杖生的吧。” “噗!”箭矢穿过了小雯的胸部,刺穿心脏,小雯再也控制不住嘴里的血液。 曹昀的手没有松开箭矢,而是来回旋转,搅动着小雯的胸口。 这个女孩居然没有喊过一声疼,而是又骂道:“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吗?还是说你急了?” “混账玩意,你求死,那我就给你个痛快!”曹昀咬牙切齿道,同时他放开箭矢,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手起刀落间,短刀砍断小雯的脖颈,这个女孩变成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女孩的眼角滑出一滴眼泪,这是这个女孩活着时的最后一次感情流露, “阿月姐……我也想看看……天北关的月亮啊。” 距离这里数百步,阿莫带着拓跋月和阿茹爬上城墙,三个女孩解除隐身倒在地上,拓跋月抓着阿莫,哭着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让我去帮小雯,她已经受伤了,你怎么能让她独自战斗,我们一起上明明可以干掉他们的,为什么你要拉着我!” “阿月姐,那个南陆人很危险,我们不可能让你陷入危险。”阿茹在一旁尝试拉开拓跋月。 阿莫没有说什么,任由拓跋月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她的眼角也滑出两行清泪。 “阿月姐,你别打阿莫了。她也是为了你,求你了。”阿茹也哭了出来,刚才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感到一阵心疼,原本她就明白,小雯肯定是活不下来了,但就在刚刚,她突然搞到极度悲伤,泪水不自觉地涌出来。 拓跋月停了下来,擦去眼角的泪水。 “今天那个家伙,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要把他碎尸万段,头拿去喂狗,身子剁碎了扔河里喂鱼!”拓跋月发着毒誓,站起身。 阿莫也站了起来,拉着拓跋月的衣角,说道:“阿月姐,我们……还有我们的事情,完成我们的目标,不要让小雯白死。” 拓跋月的泪水再次如泄洪般涌出,这个女孩的悲伤难以用言语形容,她瘫坐在地上,却不敢放声大哭,因为声音会引来敌人。 阿莫和阿茹一人架着一边,将拓跋月的身体支撑起来,三人朝着一边走去,那是通往城墙内部的入口。 拓跋月看向天际,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小雯的笑容和那句话。 “阿月姐……我也想看看……天北关的月亮啊。” 第3章 淮水 第四幕 狼屠(一) 嘉瑞八年,二月十一。 对天北关而言,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宇文昌的生辰日。 天北关难得打开了大门,城内摆满桌椅,牛羊鸡鸭和各种野味运进关内,汉子们在欢声笑语中宰割牛羊,今天的关内甚至有了女人,是那些汉子们的妻子,这些女人平日只能在百里外的城市独守,唯有遇到喜庆节日的时候可以进城见她们的丈夫。 就连工匠们也没有待在地下,一个个都参与到宰割牲畜的队伍中。宇文昌则是难得地选择了休息,躺在一旁的草地上,晒着太阳。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还不断有马车进入天北关,其中大多数是保守派的各族族老和北陆富商。 这些保守派的老人与宇文昌利益一致,都是不希望拓跋良与南陆联合,一旦拓跋良借助大乾的力量统一北陆,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他们这些守旧派。 今天城里的牲畜和粮食都是这些家族送来的,从昨天开始就有大批牲畜和粮草被送入天北关,直到现在还有马队穿过森林赶着牛羊朝着天北关奔袭,各个守旧派大家族都派出代表在这一天齐聚天北关。 而后还有活跃在北陆的各个商团,以淮州本土的商旅为主,这些商队大多都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家族,靠着在各个家族之间做买卖维持生计,经过不断地积累掌握了大量的粮草,眼看战争即将爆发,这些手握粮草的商人都在寻找依附的对象以求安稳,此时宇文昌在天北关摆开宴席,这些商人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 宇文昌在搞影兵器这件事算是北陆皆知的消息,也正是因此,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觉得就算拓跋良有大乾的支持也难以抵挡宇文昌的叛军。而这些商人支持宇文昌的原因还有一个,大乾是不允许人口买卖的,拓跋良屈服于大乾,北陆日后极有可能因此受到大乾的管控,到那时他们这些将南陆人卖到北陆的商人必然会受到清算,因此唯有宇文昌取得胜利,他们才能继续吃这碗饭。 “恭家族老,欢迎啊,你也来为宇文将军庆生啊。” 关口,两大家族的马车一同停下,其中一辆马车的人下车后瞥了一眼旁边马车,恭家的族老将马车门帘掀开,正准备下车。 恭家族老是个略显精干的小老头,头发花白还有些秃顶,胡子垂到胸前,褐色的皮肤干瘪到可以清晰地看到骨架的形状,老人穿着羊皮袍,袍子在老人瘦弱的身躯上看起来大得有些过头。 “呦,这不是乞伏家的小朋友吗,听说前段时间乞伏司仁死了,我还在想乞伏家应该是没人来了,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你。”恭家族老看了看面前的青年,正是乞伏家的现任族长乞伏樊。 乞伏樊继承乞伏司仁的位置后并没有表现出亲和拓跋良的意图,而乞伏家一直是守旧派的重要成员,所以乞伏樊仍能收到天北关的邀请。 毕竟乞伏家可是北陆第二家族,宇文昌希望得到乞伏家的支持,乞伏家不只是掌握了北陆主要的人口业务,其在北陆各处的布局才是最为可怕的,只要乞伏家想,北陆超过一半的商业活动都会受阻。 狼旗现在还是依靠狩猎的部族,拓跋家的族人遍布洛州北面,将整个北方猎场据为己有,而粮草之类的必需品还是得依赖贸易。人是不能只吃肉的,狼旗直接占据的土地大多都不支持耕种,极度依赖来自淮州和南陆的粮草,而如今淮州反叛,只留下一条商道,宇文昌还禁运粮草,南陆成为了拓跋家唯一的粮草来源。 而洛州南部各地都有乞伏家的驻地,所以乞伏家有能力断掉这条南陆到剑骨城的贸易路线,稳住乞伏家,宇文昌就能在进攻洛州的关键时刻给予拓跋良重大打击。 如果当代乞伏家主真的是个守旧派的话,这将会把战局变成一边倒的局势。 乞伏樊会接受邀请来这里的理由很简单,乞伏家明面上还是守旧派的人,族中还是以守旧派居多,尤其是那些族老,他们会支持乞伏樊是因为利益问题,乞伏司仁上位后几乎一直在剥削这些族老的利益,很多本在一线活跃的族老被迫退居二线,甚至完全脱离人口买卖,只能做依靠女人出卖身体的生意。 而乞伏樊不仅展示了自己高血统才能觉醒的能力,还承诺会让各个族老的派系重回一线执掌人口买卖的生意,目前为止这位新的猞猁王并没有流露出在派系斗争中支持拓跋良的意图,族中处于主导地位的守旧派还是认为乞伏樊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乞伏樊对着恭家的族老笑道:“恭家族老还真会开玩笑,我阿爸死了,当然是我这位大儿子继承位置了。” “哦,是吗?”恭家族老笑眯眯地问道,“可是我听说,乞伏司仁更希望乞伏安继承他的位置啊,说到底,那天乞伏司仁怎么死的,只有你们乞伏家和那个南陆太子知道,而你居然没有为你父亲报仇,你到底是在支持宇文将军,还是在支持拓跋良呢?” “我自然是支持宇文将军啊,”乞伏樊还是保持着那张笑脸,“那毕竟是在洛州,我们乞伏家还是弱于拓跋家的,我还是要忌惮一下拓跋良,要是真把狼主惹急了,我真的很害怕哪天醒来看到有两匹狼在我的帐篷里。” 恭家族老冷哼道:“说到底,你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要真的有觉悟,你早就该砍断那个萧竹的脖颈了,然后趁此机会和狼旗决裂,到时候洛州陷入混乱,宇文将军加入战场,现在我们已经杀到剑骨城了。” “你在教我做事?”乞伏樊走到老头面前,他比老头高了足足两个头,此时两人靠近,谁的气势更强一目了然,“现在北陆剩下的几个大家族当中也就猞旗能和狼旗对抗,你们是很安全,宇文昌一叛变你们就全跑淮州来了,整个洛州能和狼旗对抗的也就只剩我们猞旗的人了,而你们这些老东西早早地就躲在森林里了,这样的你是怎么有胆子教我做事的啊,恭辛?” 老头看着眼前的青年,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恭家和乞伏家的关系并不算好,两大家族都在做人口买卖,恭家不是大家族,族中也没有觉醒者,但是恭家是最先开始做人口买卖的,几乎是在南北开始通商的同时开启了人口买卖的路线。 乞伏家是在后来看到了这里面的利润,当时的乞伏家直接霸占了几条现有的商道,用更加诱人的条件将原本与几个家族联络的南陆人招至自己的麾下,包括恭家在内的十数个小家族只能选择放弃,或是依附乞伏家。 恭家当时的选择是放弃,乞伏家的第一目标就是恭家手里的资源,为了抢夺这些资源,乞伏家趁着夜色偷袭了恭家的本部,恭家当时的族长被当场杀死,族内十五到二十五岁的恭姓女子沦为俘虏,恭家遭受巨大打击,与乞伏家就此结仇。 弱者的仇恨从来都得不到强者的在意,乞伏家内部从没把恭家放在眼里,所以乞伏樊其实也没把恭辛放在眼里。 城门口的打招呼只不过是客套,乞伏樊率先打招呼,符合晚辈对长辈的礼数,算是给老头一点薄面,这还是站在盟友的角度,现在明面上乞伏家和恭家都是宇文昌的支持者,彼此之间客气一点对大家都好,闹内讧实在是不好看。但恭辛既然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乞伏樊可就不打算给这个面子了。 恭辛连连后退,靠在马车边上,脚步有些虚浮,他其实只是想试探一下眼前这个青年的底细,乞伏家作为北陆第二大的家族,影响力可见一斑,乞伏樊作为年轻一代,是有可能倾向拓跋良的,各大家族在参与这次聚会前就有过商议,要趁机试探这位年轻的猞猁王的态度。 对宇文昌而言,乞伏家的态度极其重要,从各种方面来讲,宇文昌都必须在意乞伏家的动向,但是现在淮州有很多家族都与乞伏家多多少少有些仇恨,很多家族都希望能趁着乞伏家新家主上位的机会,给乞伏家使个绊子。 但这是很难的事情,首先乞伏家的势力就极其可怕,想以一个小家族的体量去碰撞乞伏家,无异于蚍蜉撼。但是宇文昌却能撼动乞伏家,至少在他们看来,拥有影兵器的宇文昌是可以对抗乞伏家的。问题就在于,如何让宇文昌与乞伏家产生矛盾。 更何况宇文昌从来不缺支持者,就算让宇文昌自己选,他会选择放弃恭家这样的小家族,其他小家族能提供的,乞伏家能提供更多,更何况乞伏家最大的优势其实是在洛州的布局,宇文昌也不希望看到乞伏家与拓跋家的联合,猞猁和狼要是抱在一起,那宇文昌就该头疼了。 就目前而言,宇文昌真正想打赢狼旗,有三点必须解决:第一,在军事上,搞定拓跋家的黑狼骑兵团,那支军队由李瀚阳和宇文钟领导,目前淮州的树人军团还不具备在正式战场上打赢那支部队的能力;第二,在政治上,虽然支持拓跋良的家族占少数,但各大家族内部都有支持拓跋良的存在,其中甚至有些是各大家族未来的继承者,战局一旦拖长,这些人继承了家主的位置,很可能直接带领一个家族转向拓跋良的阵营; 而最后一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拓跋良和大乾的联合,大乾愿意在这次联合中付出什么,才足以让拓跋良献出自己的女儿,这是一个很值得深究的问题,目前最为表面的好处就是机甲,大乾的机甲有能力击败北陆所有的常规军队,所以宇文昌这些年才会把时间都灌输在影兵器上,因为影兵器是超越常理的,是宇文昌认为唯一有机会击败机甲的。 现在的宇文昌很渴望得知大乾方向的变动,机甲到底强到什么程度,他一概不知,现在的他只能不断提高影兵器的产出和质量,尽一切可能在短时间内打造出更多的影兵器,而在此之前,一旦狼旗发动进攻,宇文昌只能依靠各大家族,其中最有力的就是乞伏家。 乞伏家的一切优势都是宇文昌想要的,充足的物资、在洛州的布局、强大的能力,这些足以让宇文昌把乞伏家当成掌中宝,只要宇文昌认为乞伏家是支持自己的。但是如果其他家族能证明此时的乞伏家已经不再支持他宇文昌了,那么宇文昌的态度可就要大转变了。 一旦证实乞伏家已经倾向拓跋良了,那么先前那些乞伏家的优渥资源在宇文昌眼里都是威胁,宇文昌的进攻计划上一定会出现乞伏家的名字,那时这些小家族可就能趁机报仇了。 所谓一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目前正好有消息传出,乞伏司仁有可能是乞伏樊帮助萧竹杀死的。家主之位的争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问题就在于萧竹的身份,任何一个站在宇文昌这边的人,一旦遇到南陆萧氏皇族,必然是要赶尽杀绝的,但是乞伏樊,不仅没有这么做,还帮助了萧竹,那么就意味着乞伏樊不一定再是支持宇文昌的了。 而乞伏樊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他必须赴约参与这次聚会,他还必须证明自己是支持宇文昌的,只有这样才能继续混迹在守旧派中得到拓跋良想要的情报,在关键时刻帮助拓跋良。 只是他没想到,刚到天北关遇到个人就来找茬,而且似乎还有意外收获。 只见一个身影又从恭家的马车上跳下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这个女孩刚刚似乎就一直在偷听着外面的对话,感觉到恭辛靠在马车上的同时就跳下马车,赶紧扶住恭辛。 “爷爷你没事吧,”女孩看到恭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忙拍了拍老人的胸口为他顺气,同时扭头看向乞伏樊,“你干嘛,欺负老人啊。” 乞伏樊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孩,女孩的头发盘在头顶,用一块灰布在头顶两侧包出两只羊角,身着一套蓝色短袖阔裤腿,衣服上用银线编织出漂亮的花纹,手腕脚踝各戴着一只银环,环上还挂着铃铛,随着女孩的动作发出悦耳的铃声。最吸引乞伏樊注意的是女孩的眼睛,纯粹的清澈,不带一丝妩媚,却能让人移不开目光。 女孩看了看乞伏樊,瞬间呆住了。 刚才一直在车上偷听,她也知道对方是个比较年轻的家主,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那么年轻。乞伏樊今年其实也就二十七八的年龄,一般来说,正是北陆男孩最为身强体壮的年龄,这个年龄的男人此时都还没有资格参与族内的大事讨论,更不可能参与到这样的集会。 除了年龄,还有一点,乞伏樊毕竟算是南北混血,与长相粗犷的北陆汉子相比,乞伏樊就显得有些清秀了,这在北陆可就属于稀罕物了,女孩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难免对这样的稀罕物感到好奇。 还是乞伏樊率先开口道:“在下乞伏樊,乞伏家现任家主,无意冒犯,但是老前辈似乎心脏不好,刚才被我一不小心吓住了,姑娘还是快些扶他去休息吧。” “你……你真是乞伏家的家主?”女孩问道。 乞伏樊微笑道:“真得不能再真,莫非姑娘是看我太年轻了,不相信我,那简单啊,等今晚我驻扎下来了,你到我帐篷里来,我让你好好看看,我们乞伏家家主特有的标志。” “讨厌。”女孩脸色一红,似乎误会了乞伏樊的意思,转头扶着恭辛回到马车上。 乞伏樊看着恭家的马车朝着城内跑去,笑了笑:“奇了怪了,我说什么了吗,为什么这姑娘要说讨厌,明明我如此诚恳地邀请她。” “大概是这妞儿误会猞猁王阁下话里的意思了吧,”乞伏樊的身后,又一辆马车驶来,马车停在乞伏樊身旁,一颗被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探出车窗,“有幸见到猞猁王,这趟真是来值了。” “不知阁下是哪位啊?”乞伏樊试探性地问道,同时他察觉到似乎有什么熟悉的感觉。 “在下没什么姓名,只是个行商的,趁这次机会来见识一下天北王的英姿,只是没想到能见到猞猁王,实在是惊喜。”那颗脑袋说着,似乎还笑了笑。 乞伏樊终于明白了那股熟悉感是什么,笑道:“这是什么话,人与人的相遇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阁下若是想,在下这几天都会在这里,随时欢迎诸位到来。” “好啊,那么我们先去送礼了,晚些时候再去拜访猞猁王。”那颗脑袋说完,马车加速,朝着城内跑去。 乞伏樊也回到马车上,扶额感慨道:“真是的,看来宇文昌这次的生辰宴要比想象的要有意思多了,还真是麻烦啊。” 第3章 淮水 第四幕 狼屠(二) 正午,天北关城墙内。 大多数物资都被堆放在城墙中,所以三个女孩这几天都不缺食物,唯一的问题就是洗澡,天北关的供水全靠北面的河流,城墙内堆放的物资不包括淡水,女孩们先前的计划里是可以依靠阿茹去取水的,但是在城外碰到那个人之后,三人都不太敢使用自己的能力了。 所以三个女孩只能靠带来的那点饮用水勉强度日,好在拓跋月事先就让阿莫多准备了几个水袋用来装水,三个女孩不至于被渴死。但是洗澡就别想了,所有的水加起来都不一定够一个女孩洗干净,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就没有必要顾及味道了。 阿莫问道:“阿月姐,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先是一些人进来搬东西,而且现在城内好像多了好多人。” 拓跋月靠着一个木箱,说道:“今天是宇文昌的生日,会有很多人来天北关为他祝寿,我之所以选择今天也是因为这个,只有今天宇文昌会很放松,而且到时候城内会变得很混乱,是我们击杀他的最佳时机。” 阿莫惊讶道:“啊,那岂不是很多家族都会派人来,那我们到时候真的不会被群起而攻之吗,我们真的有机会逃跑吗?” “这一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拓跋月摇头道,“各大家族派来的都是些老东西,都是动两下就要散架的类型,到时候反而有可能成为敌人的累赘,而且我还请了外援。” “外援?”阿茹问道。 “当然了,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是孤立无援的吧,虽然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进来,但这个时间,我哥应该已经进入天北关了。” “你哥?” “嗯,我三个哥哥都会来,哎,要是小雯还活着,这会儿不知道该有多开心。”拓跋月说着,又把头低下了。 这几天拓跋月总是趁着夜色翻上墙头,看着天北关的月亮逐渐圆满。她还记得小雯的最后一句话,那个女孩说她想看看天北关的月亮,这个信念支撑着她忍着剧痛抵达天北关前一百步的距离,而后为了掩护她们而死去。 天北关的月色……和其它地方也没什么区别啊。 但每一次,拓跋月都会流出泪水,为什么偏偏那个女孩死在一个看不到月亮的夜晚,为什么她拓跋月一定要执着于这种事情,为什么那个南陆混账会出现在天北关。 悔恨、不甘、仇恨、怒火!这几天的拓跋月完全沉浸在这些情绪之中,对现在的她而言,刺杀那个南陆人甚至比刺杀宇文昌更重要。 但是她也能感觉到,那个南陆人似乎比宇文昌还要危险,似乎在他面前,符文之力完全不起作用,以小雯的速度,就算受伤也是有机会逃脱的,但是小雯还是死了,这就说明一件事,那个南陆人有能力让她们这些觉醒者无法使用能力。 这是过去不曾面对过的能力,拓跋月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影兵器! 影兵器是一种奇迹,它的出现让北陆人的生存空间从淮州延伸到洛州,它的存在让独孤家登上北陆之主的地位,但它的没落也让独孤家被迫迁至南陆,虎旗赵氏之后,北陆的历史难寻影兵器的痕迹。 各个家族传承的能力与影兵器是同源的,都不过是符文之力,但是有一点,就算是第四序列的影兵器,其效果也是能压制北陆觉醒者的。而且能力者也存在限制,根据登陆过南陆的觉醒者传回的消息,当他们离开北陆的土地之后,其能力效果会被削弱,幸运者尚能发挥出一半的效果,有些人的能力效果甚至有可能是十不存一。 若非如此,恐怕南陆早就成为北陆人的土地了。 只能说,这份来自北陆神明的力量只有在北陆才能发挥全力,南陆不归这些北陆神明的管辖。 但是影兵器不同,影兵器只要不被完全破坏,在哪里都是能正常发挥的,这不是来自神明的祝福,而是这个世界本源的力量,是人类初窥世界的本源后掌握的神秘力量。 拓跋月忌惮这股力量,所有的北陆人都在忌惮这股力量,所以影兵器才会没落,直到宇文昌举起叛旗。 拓跋月正想着什么,周围又传来动静。 三个女孩如同警觉的小猫一般盯着声音的来源,她们已经背靠墙壁躲在最深处了,若是那人再往深处走,女孩们必然会暴露。 这里已经没有退路了。 “乞伏兄,咱们就没必要躲在这么个地方了吧,这都已经没人了啊。” “我怎么知道这里有没有谁躲着,我现在可是在刀尖上跳舞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捅成筛子,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那也不至于那么小心吧,藏得太深了反而不好解释啊,我毕竟是个南陆人,跟你在这么隐秘的地方私会,完全就是一副有问题的样子,感觉还不如光明磊落地搁外边喝酒吃肉。” “别管,老子现在疑心重,里面就是最深处了,确认那边没人就算安全了。” “行行行,不过乞伏老兄既然都把我拉到那么隐秘的地方了,要是情报的价值对不上我走的这些路,我可要你赔偿我啊。” “我还不了解你吗,我都听说了,你小子不就喜欢影兵器吗,真是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北陆人都讨厌的影兵器你们南陆人这么那么喜欢……卧槽怎么有刺客,小心身后!” 来人正是乞伏樊和萧竹,正说着,拓跋月一跃而起,手持双刀冲向萧竹。 方才二人的谈话刚好有两个词刺激到了现在的拓跋月,“南陆人”和“影兵器”这俩词对她而言就是禁忌,偏偏这俩词儿还一块儿出现了。 萧竹只见一道俏丽的身姿冲向自己,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扑了个空,才想起来黑刀还在拓跋兄弟那边,只能躲向一侧,同时连忙大喊道:“刀下留情,好歹杀我之前告诉我是犯了什么事儿!” “你们南陆人都他妈该死,死不足惜!”拓跋月吐出几个字,方才被萧竹躲过了一次攻击,但就这狭小的空间,发起第二次攻击轻而易举。 “我擦嘞,我没惹任何人,不带玩连坐的,南陆有卑鄙小人关我屁事啊。”萧竹连连躲闪,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只能堪堪躲过拓跋月的追杀。 至于乞伏樊,他的情况也不好,就在拓跋月冲出来的同时,阿茹和阿莫锁住了他的动作,乞伏家的能力只能在晚上使用,乞伏樊也没带武器,如果是一个女人,乞伏樊怎么也能挣脱,但是两个人就不一样了,乞伏樊的动作完全被锁住,而且阿莫的力气从来都不输男人,他只能看着萧竹被拓跋月追的到处乱窜。 不知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总之萧竹一下没稳住身形摔在地上,连忙转身却见眼冒红光的拓跋月已经贴到近前。 一把短刀插在萧竹的双腿之间,本能地后退和张开双腿帮助萧竹保住了萧氏皇族在他这边的血脉传承。 拓跋月的动作没有结束,以跪下的姿势用自己的小腿压住萧竹的双腿,同时右手举起另一把刀,瞄准萧竹的面门。 战斗本能再次起作用,萧竹在刀尖直逼面门之前一只手握住拓跋月的右手,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控制住拓跋月准备拔出地上那把刀的手。 萧竹看着拓跋月,再看看自己两腿之间的那把刀,一时之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姑娘,咱们就是说,我也没惹过你啊,好歹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吧,万一咱们没仇呢,我只是路过的,我没想过打扰你啊,求放过啊啊啊啊。” 说实话,萧竹到现在还是没搞清楚情况,试问一下,你和朋友走在隐秘的小路上,突然一个不认识的女汉子冲出来挥舞着双刀追杀你,而你手无寸铁还带着些旧伤,现在你摔了,女汉子的刀插在你的双腿之间,离鸡飞蛋打只有一两个拳头的距离,你能反应过来吗。 萧竹和拓跋月僵持良久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骂道:“妈的,姑娘你何必呢,咱只是路人,咱又没仇,我一没偷窥你洗澡二没轻薄你身子,你何必对在下刀兵相向?” “乞伏兄,你还不打算来帮我吗?”看着眼前的女子无动于衷一心只想着用刀捅自己,萧竹只得求救。 乞伏樊无奈,他全身各处的关节都被锁住了,只有嘴和手指能动:“萧兄,只能怪我们选的时候不对吧,我现在也自身难保了,要不你看下咱们能不能拖到晚上,只要有月光我就能用能力挣脱了。” “他妈的那会儿我估计都结尸斑了,你赶紧给我想办法,这娘们跟他妈的聋子似的,那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北陆方言能唤醒她。” “南北两陆早就统一语言了,我们也就古语算得上方言了,我又不会古语,这年头谁还学古语啊,我要是会古语我就去打造影兵器去了。” “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拓跋月突然问道。 “萧竹啊,你丫不是最讨厌南陆人吗,我应该就是你们北陆人最想杀的南陆人了吧。” “你怎么不早说你是萧竹?”拓跋月起身,放开了萧竹。 萧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你倒是给我这个机会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被你捅。” “啊哈哈,既然如此那就是误会一场了,所以你们二位也该放开我了吧,这个样子怪难为情的。”乞伏樊对锁住他的两人说道。 阿茹和阿莫这才意识到自己还锁着乞伏樊,两人齐齐看向拓跋月,等待指令。 “放了他,我们等到援军了,”拓跋月说道,同时对萧竹伸出右手,“拓跋月,你的未婚妻。” “啊?”“啥?” 两个男人同时发出惊呼,拓跋月却不以为然,将插在地上的短刀拔出,擦拭刀刃收入刀鞘:“虽说是误会一场,但还真是神奇,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与你相遇。” “等一下,我有点缓不过来了,”萧竹扶额道,“不对啊,翰兄跟我说你应该在狩……猎?” 拓跋月点头道:“确实是狩猎没错啊,只不过我的目标是宇文昌的脑袋,而且现在我的狩猎名单上又多了一个人,那个混账玩意。” 拓跋月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四个字时,萧竹能明显感觉到一丝怒火,仿佛面前的不是北陆公主,而是索命的恶鬼。 乞伏樊舒展着被锁得生疼的四肢,问道:“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一切应该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所以……拓跋月女士,你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来狩猎宇文昌的脑袋的,当然要先潜入进来啊,”拓跋月从一旁抓起一个水袋,将其中剩下的水一饮而尽,而后又扭头对萧竹问道,“对了,我哥他们仨人呢?” 萧竹回答道:“额,出了点意外,但是步兄没来,现在估计在狼主那受罚。” “哈?”拓跋月瘫坐在地上,“开玩笑吧,那家伙没来?” “是的,似乎是因为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被狼主抓到了,所以来不了。” “真是的,偏偏这个时候不靠谱,那也就是说,他的影兵器也没来是吧,那他妈还打个屁啊,老娘白费了那么大力气。”拓跋月坐在地上,抱着膝盖。 乞伏樊背靠墙壁,看向拓跋月;“所以你们一大家子是组团来干掉宇文昌的是吧,那这里应该是没我事了,你们……未婚夫妻俩好好聊聊。” “等一下,别走啊,”萧竹一把抓住准备跑路的乞伏樊,“说到底,老子差点鸡飞蛋打都是因为你,所以你拉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乞伏樊一拍脑门,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现在我大概清楚是为什么了,你们玩吧,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萧竹抓着乞伏樊的手上又增添了一些力道:“不对吧,你不是说有我感兴趣的情报吗,要是说不清楚,我可是会让你鸡飞蛋打的哦。” “啊哈哈,你说这个啊,其实也没什么,但是这里那么多人,我不太好说,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我再偷偷告诉你?” “我没时间跟你浪费,你最好赶紧用最精简的话说清楚。”萧竹说着,另一只手掰着手指,咔咔作响。 “好吧好吧,我说了,其实就是关于影兵器的事情,”乞伏樊直接原地盘膝而坐,“我知道你想搞影兵器,所以我想告诉你,别打天北关这边的影兵器的主意,至少在战争结束前别做这个打算。” “为什么?” “因为不完整,”乞伏樊说道,“这里的影兵器所承载的力量是不完整的,甚至有一些可怕的副作用,我翻阅了我家与宇文昌的一些交易记录,其中有一些记录很奇怪,似乎有一些影兵器会污染使用者的精神,有不少人因此疯掉,而后借助我们家的力量运出去。” 萧竹不以为然道:“那不就是第三序列的影兵器吗,独孤家在南陆搞出来的都是那种东西啊,又不是不能用。” 然而乞伏樊却摇头道:“不是第三序列,我知道第三序列是什么样的东西,问题在于,第三序列是符文本身的瑕疵,但是这边的……是影兵器的瑕疵,宇文昌故意在影兵器上增加了一些不好的符文,以换取更恐怖的战斗力。” “还能……这样?”萧竹咽了一口唾沫,这里的空气似乎冷了几分。 乞伏樊说道:“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宇文昌在打造影兵器的时候特意做了一些手脚,整个天北关一共只有三件影兵器是正常的,属于第二序列的影兵器,宇文昌的‘狼屠’是其中之一,其余两把影兵器我就不知道了。” “等一下,”拓跋月突然问道,“天北关内部有没有能探索能力者位置或者让符文之力失效的影兵器?” 乞伏樊看了看拓跋月,疑惑道:“探索能力者位置的影兵器我是没听说过,至于让符文失效……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级别能力的影兵器,那可就相当于凌驾于所有的影兵器之上了,宇文昌要是有那种东西,正式的战争早就开始了。” “那我问你,你是南陆太子,你肯定知道,”拓跋月又转向萧竹,问道,“你们南陆之前搞出来的影兵器里,有没有类似效果的,或者你们南陆人有没有拥有类似能力的人?” “啊这,我还真不知道,要是我知道我就不一定会来找宇文昌的麻烦了。” “那看来还是不知道那家伙是谁啊。”拓跋月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头低得很深,像只难过的小猫一样躲在角落里。 萧竹一巴掌拍在乞伏樊的肩膀上:“行了,既然你的话已经说完了,那你可以走了,恭喜你保住了你摆脱处男用的东西。” “我本来就不是好吧,等一下,”乞伏樊猛然反应过来什么,惊恐道,“你这家伙,要是我说不出东西的话,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萧竹拍拍手,说道:“没什么,就是让你体会一下我刚才的感受罢了,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死在这里吗,你不是了,我还是呢。” “你说你还是什么,”乞伏樊突然笑问道,“你应该已经二十多了吧,难不成你还是?” 萧竹怒道:“我靠,你这家伙不会以为我们南陆跟你们北陆一样吧,我们可是很保守的,像我这种正人君子可都是把第一夜留在成婚之日的。” 乞伏樊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打岔了,你丫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拓跋月小姐,你跟我们先出去吧,现在大家都去吃午饭了,外边没人看着。” “等一下,”拓跋月说道,“你们有没有地方能给我们洗洗,我们搁这儿藏了那么多天,没办法洗澡,都已经臭了。” “好好好,我让我们乞伏家一起来的姑娘们给你们准备洗澡水,你们可以到我们的营地那边洗洗,正好我们和萧竹他们的营地很近,你洗完就可以找你未婚夫交流感情……哎呦。” 乞伏樊还没说完,拓跋月的巴掌就甩在乞伏樊的脸上,而后便是跟着拓跋月的两个女孩,对着乞伏樊的两只脚各猛踩了一遍。 “走,带我去你们的营地,这么多天累死我了,还要遇到这种二货,”拓跋月说着,走到萧竹的身边,将对方的手挽起,让萧竹抱住自己的细腰,见萧竹不动,又问道,“这样比较自然一点,怎么,不走吗?” 拓跋月的一番动作让萧竹有些不知所措,感受到女孩的柔软后,再看看身后疼得直跳脚的乞伏樊:“没什么,只是在想,我身边怎么都是这样的二货。” “那看来我哥跟你的关系不错,你应该是在说他们俩吧,他们确实也是二货,真是为北陆的未来担忧啊,下一代的掌门人几乎都是二货。”拓跋月说着,也看了看身后还在跳脚的乞伏樊。 阿莫和阿茹跟上拓跋月,拓跋月这才想起还没介绍两人:“这两位是我的伙伴,叫她们阿莫阿茹就好了,壮一点的是阿莫,至于阿茹……你记不住她,她不喜欢跟陌生人交流。” “两位好啊,阿莫和阿茹是吧,以后多多包涵,我应该轮不到让你们锁着吧。”萧竹说着,指了指乞伏樊。 然而两个女孩并不打算回答,只是走到两人身后,眼睛盯着萧竹挽住萧竹的那双手。 “好了好了,别在这浪费时间,再晚一点就要错过午饭了。”乞伏樊终于缓了过来,来到萧竹身后。 “哦。” 其实乞伏樊说错过午饭在此时此地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今天的天北关举办的可是宇文昌的生辰宴,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停下宴席,整个天北关都摆满了餐桌烤架,随时有食物送上来。 三个女孩在乞伏家的营地里洗了洗,而后就换上新装躲在萧竹等人的帐篷里了。 对此三个女孩没说什么,也不打算说什么,三个女孩挑了顶帐篷就进去了,而后就宣布自己要睡个安稳觉,让萧竹在吃晚饭的时候再来把她们叫起来。 萧竹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那几个女孩抢的不是他的帐篷,倒是原本呼呼大睡的拓跋翰只能被迫离开帐篷,被赶出后对着帐篷里破口大骂:“萧竹又不睡觉,你就不能去他那边吗?” 拓跋月压住帐篷门帘,回答道:“他的帐篷太小了,三个人睡不下,我知道老哥你肯定带着珍藏的好酒,而且一定在你的被褥下边,就当我们的助眠饮料了,阿莫你力气大,这家伙瓶塞塞得紧,我拔不出来。”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老妹你放过我,啊不,你放过我的酒啊啊啊啊啊!” “祭司喝酒可是大忌,就由我来帮你免掉这罪过吧,阿莫你实在拧不开就试试看能不能把瓶底敲碎,反正我们只管喝!” 拓跋翰在外边欲哭无泪:“你干脆杀了我吧,那酒瓶子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淘来的,你哥我就这么点宝贝,你不能一次祸祸俩啊。” “怕什么,阿爸那边肯定不少南陆货,我去南陆之前让阿爸送你点,我就不信他不听我的。”拓跋月还是压着门帘,以提防拓跋翰闯进来。 “靠,我从阿爸那里拿到的东西还不是得还回去,上次我拿到的虎皮都还没捂热呢吧,就被他拿走了。” “哦,那次啊,”拓跋月笑道,“其实是那次是我说想缝件虎皮衣送给阿爸,阿爸很开心就把已经送你的虎皮拿来给我了,对不起哈老哥,不过你看这酒已经打开了,酒瓶子也已经破了,你就放弃吧。” “啊啊啊啊啊,杀了我吧,萧竹,杀了我,我已经没有活着的希望了。”拓跋翰泪流满面地说着,双手撑在萧竹的肩膀上。 萧竹的头顶顿时爬满黑线,嘴角抽了抽,说道:“翰兄节哀吧,我也没办法啊,要不这样,等咱们行动的时候你帮我们多挡宇文昌几刀,你也算是个烈士了。” “啊啊啊啊啊,那我还要多活好久啊,我已经不想待在这个地狱了,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快啊。” “别啊,翰兄,我这有好东西,把愚兄喊出来,咱们整点好的。” 竹、翰二人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乞伏樊手里拎着俩葫芦,走向两人。 “有啥好东西?”拓跋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脸笑容地闪到乞伏樊面前,完全看不出刚才哭过一场。 “先来点这个,”乞伏樊递出手上的葫芦,“恭家那些人虽然不长眼,但他们的美酒可好得很,而且每年只产这么点,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 “咋,你和恭家那个姑娘勾搭上了?”萧竹一脸坏笑地搭在乞伏樊的肩膀上问道。 乞伏樊笑道:“怎么可能,那个妹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只不过是场交易罢了。” “什么交易啊,也跟哥几个说说呗。” 乞伏樊摊开手说道:“我告诉她我会在乞伏家位于淮州的驻地多待几天,那小妞就把酒送来了,还说一定要我记住她什么的,反正我也没说具体会待几天。” “你这家伙还真是……欠揍啊。”萧竹的拳头紧了几分。 “这算什么,有酒不就好了,这葫芦算你的,算是哥让你差点鸡飞蛋打的道歉了。”乞伏樊说着,将另一个葫芦递给萧竹。 拓跋翰刚喝下一口葫芦里的酒,凑过来问道:“什么鸡飞蛋打?” 萧竹刚伸出手,差点没拿住酒葫芦:“没什么,喝酒去,把愚兄叫起来,去搞点羊腿什么的。” “我已经起来了,”拓跋愚打着哈欠指着拓跋翰,“这家伙太吵了,而且我本来就没午睡的习惯,刚才只是躺着休息会儿,走吧,喝酒吃肉去。” 拓跋翰欲哭无泪道:“呜呜呜,我想睡觉啊。” 拓跋愚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说道:“好了,别吵了,别忘了咱们在这儿用的可不是自己的身份,记得戴好头巾,别忘了咱们现在是哈达商会的商人,头巾可是咱的标配。” “对啊,阿妹你放我进去,我要拿我的头巾。”拓跋翰似乎抓到了希望,扑向自己的帐篷。 然而块头巾从帐篷里飞出来,随之便是拓跋月的声音:“给你了,我们已经脱衣服了,不方便让男人进来。” 而后帐篷里又传来女孩们嬉戏打闹的声音。 “哇塞,阿茹你还能大啊,真是的,那么好的身材天天闷在那么大的衣服里,简直是浪费。”“阿月姐你也不赖啊,你这大小可不输我啊。”“啧啧啧,阿莫虽然壮,但这腰的线条是真棒啊,还有这曲线,真翘啊。”“阿月姐你别揉啊,住手,阿茹你也住手!”“哇塞,你们这么大声音,就不怕外面那些男人给听激动?”“怕什么,你看他们谁敢,反正老娘就要嫁出去了,趁现在多宠幸一下你们两个小妮子。” “走吧,萧竹,别再听你的未婚妻宠幸女人的声音了。”乞伏樊拍了拍萧竹的肩膀说道。 而萧竹却一脸严肃地说道:“等一下,说实话我还挺感兴趣的,要不等会儿我们拿好羊腿再来听一下?” 乞伏樊惊讶道:“我擦勒,你不是说你们南陆人都很保守吗?” 萧竹握紧拳头,不知哪来的斗志:“所以我才好奇啊,我还真没见识过女人之间那啥,很感兴趣啊。” “走了走了,你小子别惦记了,那仨不可能真玩,”拓跋翰说着,又凑到萧竹耳边小声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奇怪,她们明明是四人组啊,应该还有一个小妞才对,现在咱们只有三个人。” 萧竹不解道:“只是少了一个人,怎么了嘛,有没有可能是半道上回去了。” “不可能,你不了解,少的那个绝不可能半道上回去,而且那个妞可不一样,那可是个很重要的妞啊。” “有多重要?” “那可是我大哥喜欢的妞儿啊。” “啥玩意?”萧竹的声音因为惊讶高了几分,而后立刻被拓跋翰捂住了嘴。 拓跋翰小声道:“别一惊一乍的,跟在我妹身边的一共有三个妞,还有一个叫小雯的没出现,那个妞到我们剑骨城没几天就被我哥看上了,但是你也看得出来,我哥二二的,还死不承认,结果偷偷送礼物被我发现了,威胁了好久才被我问出来,这个小妞要是出事了,我哥估计得把淮州的土翻一遍。” “哇塞,还有这种猛料啊,跟哥几个八卦一下……翰兄小心,有暗器!” “这地方哪来的暗器啊,这地方会携带暗器的也就我们了……啊!” 一块石头飞向拓跋翰的后脑勺,众人看向石头飞来的方向,居然是拓跋月。 拓跋月穿着一身白色衣裳,冲到拓跋翰面前,抓住对方的衣领,眼角滑出一滴泪水,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大哥他喜欢小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拓跋翰此时还没搞清楚状况,看着拓跋月凑近的脸,连忙回答道:“啊这,大哥他不让我说,他说要先等他准备好,然后再去找阿爸谈判,得到阿爸的允许后再把小雯娶回帐篷里。” “我去你们俩大爷的,不对,那也是我大爷,反正你俩都他妈混账玩意,为什么你们都不早说啊,小雯她……小雯她,为什么偏偏要在现在让我知道,为什么。” 拓跋月说着,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 “等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意思不会是?”拓跋翰似乎意识到什么,赶忙蹲下来,扶住拓跋月。 “小雯她……没赶过来,死在外面了。”拓跋月哽咽道,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 “什么?” 同样只穿着一身衣裳的阿莫和阿茹也冲出帐篷,在后面扶着拓跋月站了起来。 阿茹赶紧安慰道:“阿月姐,别哭了,小雯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好好睡一觉吧,别哭了。” 拓跋月带着哭腔哽咽着:“你让我怎么睡得着啊,小雯死前还跟我们说她喜欢我大哥,我还准备去跟我大哥说,现在她死了,这个混蛋却告诉我大哥也喜欢小雯,你要我怎么睡得着,明明小雯的愿望那么简单,为什么就是不让她……为什么留下来的偏偏是她。” 拓跋愚拍了拍拓跋翰的肩膀,提醒道:“二哥,你有没有办法不让声音传出去,我们不能让太多人注意到这边。” “没有啊,我要是有这个能力,我们之前还能在森林里暴露吗?” “那怎么办,这要是有人过来了,那我们迟早得暴露啊。” “怕什么,这里可是乞伏家营地的中心,他们乞伏家的人可把这边围得严严实实的,哪轮得到我们注意,不然我刚才也不敢大吵大闹。” “行了,我没事了,”拓跋月擦了擦泪水,搭住两个女孩的肩膀,“我们去休息吧,等回去之后,我要用最高规格的礼仪安葬小雯。” 阿茹安慰道:“阿月姐,你别难过了,今晚我们就给小雯报仇,那个混账肯定在天北关,杀了他,用他的头给小雯陪葬。” “等一下,”萧竹突然喊道,“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想杀了谁,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你们口中的那个姑娘?” 拓跋月看向萧竹,说道:“是个南陆人,我只知道他应该是掌握了某种能力或是影兵器,我们隐身了他还能发现我们,而且小雯是能力者,她的速度一般不可能被追上,那家伙一定是用什么手段让小雯不能正常使用能力。” “影兵器、南陆人、出现在天北关……难不成是那些人?”萧竹喃喃道,似乎有了些想法。 “你知道是谁?”拓跋月激动地问道。 萧竹点头道:“大概有个方向,而且你可以相信我,我有办法找到那是谁,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当真?” “当真,而且我很有把握,请相信我,我有这个能……” 萧竹正说着,握紧了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然而因为思考时习惯低着头,他甚至没注意到拓跋月已经来到自己身前。只见拓跋月伸出双手捧住萧竹的脸,踮起脚尖吻上萧竹的嘴唇。 “嗯?” “那可说好了,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哦。”拓跋月松开萧竹的脸,食指点在萧竹的唇上。 “嗯,这么直接的吗?” 萧竹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看到拓跋月已经转身走向帐篷了。 “好了,这可是我的初吻哦,请你一定要遵守承诺,”拓跋月说着,手指又点向自己的嘴唇,“还有,只要有机会,一定要让我亲自杀了那个混蛋。” 直到拓跋月走进帐篷,萧竹等人都没说话,倒是阿莫和阿茹回头看了萧竹一眼,似乎在鼓励对方。 过了好一会儿,萧竹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也是初吻啊妹子,我刚才没记住那个感受,你再让我……” 萧竹正说着,拓跋翰拉着了他的衣领,朝着外边走去:“好了,别吵了,去喝酒吃肉去,最好是赶紧用酒把你嘴上的味道洗掉,妈的不知道为什么,你让我看着是真烦啊。” 拓跋愚在一旁捏着手指,说道:“说实话,我有点想打他一顿。” “等一下,不带这样,等一下,我还得去叫刘煜,那小子估计还睡着,我得去叫他出来。”萧竹意识到不妙,开始挣扎。 “不用了,那小子出去探路了,说是去熟悉环境打探消息了,话说你小子的手下还真靠谱,居然这么自觉就去打探情报了。”乞伏樊走在萧竹面前,说道。 萧竹欲哭无泪道:“这个时候我可不需要他那么靠谱啊。” 正说着,四人已经到了营地外围,刘煜刚好走了回来,正好看到萧竹被拓跋翰拖着。 “你们这是要?” 萧竹赶忙拦住想要问下去的刘煜,怒斥道:“别问,既然赶回来了,说说你得到了什么情报?” 刘煜赶忙汇报:“哦,我找到了他们地下工坊的入口。” 乞伏樊摊开双手说道:“那又不是什么秘密,进了天北关的都有机会看到,你就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情报吗?” “有有有,宇文昌今晚似乎要亲自上场表演一番,似乎是什么北陆特色的舞蹈,那时他不会带着影兵器,而且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到场,很适合制造混乱。”刘煜说着,又看向萧竹。 萧竹说道:“这些情报还不够,还有没有更有用的,不要每次都跟挤牙膏一样,问你你才说。” “还有,”刘煜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地图,递给萧竹,“这是我找到的,所有天北关内影兵器的存放位置,而且带着这图的好像是个南陆人,而且我觉得,他似乎有点像玄教的曹教主。” “你说什么?”乞伏樊以外的三个男人异口同声道。 “只是有点像,但那个人明显更年轻一点,应该是曹教主的儿子之类的吧。”刘煜说着,突然他注意到,萧竹握紧了拳头。 萧竹咬牙切齿道:“妈的,偏偏真的是那家伙,我唯一不想杀也不能杀的那家伙。” “萧竹,那家伙是谁,你告诉我,我去杀了他。”拓跋翰抓着萧竹的肩膀,怒目圆瞪如一尊修罗。 “不行,”萧竹低着头,拳头用力到似乎能握出血,“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不能在现在杀他,至少现在不行,那个家伙有利用价值,至少,我们要在成功刺杀宇文昌之后再杀了他。” 拓跋愚不解道:“为什么,那家伙到底是谁,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萧竹低下头,低声道:“那是……玄教教主曹无衍的儿子——曹昀,他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误导宇文昌,让宇文昌低估我们南陆机甲的力量,提前出兵,用不完全成熟的影兵器对阵我们的机甲,这是我们和玄教联合的内容,是父皇的命令。” “那有什么杀不得的,又不是你亲兄弟,只是一个教派的教主之子罢了。”乞伏樊不解道。 “问题就在于,玄教的地位不寻常,玄教的力量就算是我们也得忌惮三分,而且他们在整个南陆都有布局,是我们大乾皇室……唯一一个不能轻易动手的势力,”萧竹说着,回头看向拓跋月所在的帐篷,“真不想违背诺言啊,偏偏我的权力不够,父皇不会支持我这么做,我再怎么样也得忌惮一下父皇。” 拓跋翰将脸贴向萧竹,问道:“那真就没办法弄死他了?” “有,我要是想弄死他,有一百种方法,”萧竹盯着拓跋翰的眼睛说道,“只是现在不行,或者说,现在没有混乱,不能直接弄死他,等晚上,我们刺杀宇文昌的时候,那个家伙肯定也会到场,刘煜!” “到!” 萧竹说道:“我给你一个很简单的任务,今天的晚宴开始之后,你要盯着那个家伙,要保证他在你的视野范围内,等我们开始行动了,你就靠近他,要保证能抓住他,这样我们的人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干掉他了。” “明白,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有了,就这样,现在你就正常跟我们出去逛两圈,你走过一遍了,应该知道哪里有好肉好酒,带我们先去吃个爽,好为晚上继续体力,带路!” “得嘞,客官这边请!”刘煜做出一个待客的标准动作,一同做出的还有那标准的迎宾笑脸。 “你小子,那习惯你是改不掉了吗?”萧竹说着,走到刘煜身前对着他的脑门来了个脑瓜蹦。 “嘿嘿,这不是,刚好应景吗,我来提升一下气氛嘛。” 第3章 淮水 第四幕 狼屠(三) 入夜,月光被无私地挥洒向众人,漫天星光点缀着黑暗的无限夜空。 萧竹拎着条羊腿走在城里,一身羊皮袍子虽有些肥大,长发盘起后裹在头巾里,大衣衣领立起,只露出一双眼睛,唯有在喝酒吃肉的时候才会把领子压下去。 跟在他身后的是拓跋月,女孩同样是羊皮袍子,小脸被晚风吹得通红,嘴边油滋滋的,似乎刚啃完一条羊腿。女孩的长发上用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儿点缀着,这是被带进来的孩子们送给她的礼物,被阿莫和阿茹开玩笑似地装在她的头发上。 萧竹忽然回头,低声问道:“阿月,咱们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在这里真的好吗,你就不怕被认出来?” “哎呀,你都问了几遍了,不会的啦,”拓跋月一巴掌拍在萧竹的背上,“我这张脸在北陆很常见的好吧,而且这里的人大多都不认识我。” “行吧行吧,听你的,这里你熟。”萧竹摆摆手,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的目标是天北关的正中心,稍后宇文昌将出现在那里,据说是要为大家献上一支北陆舞蹈。 这可是难得见到的奇景,谁能想到北陆第一的大将军还会跳舞呢,而且北陆舞蹈很有特色,男性尽显粗犷与力量之美,女性尽显妩媚与妖娆之美,北陆男子从不独舞,往往都有多个女性舞伴一同助兴。 与萧竹不同方向的另一侧,拓跋翰和阿莫在人群中艰难前行,宇文昌的生辰宴不可能只有宇文昌一人有节目,有些家族的代表会为了祝贺喜庆把族中面容姣好的女子带来表演舞蹈,也算是为大家祝寿,现在天北城的士兵都聚在这边,围出几个圆圈观看那些女子的舞蹈。 这些士兵平日都待在天北关,伴随他们的只有日复一日的训练,有不少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终年见不到女人,此时有机会看上一场尽显女性之美的表演,是个男人都不会错过。 拓跋翰和阿莫都属于比较壮的体型,在人群中几乎是寸步难行,但好在因为他们的壮实,也就不容易被人群打散。 “啊,为什么我是和你一组啊,不应该让我陪着我可爱的妹妹吗?”拓跋翰突然抱怨道。 阿莫也不客气,一巴掌盖在拓跋翰的脑袋上,凑到对方耳边小声道:“人家未婚夫妻趁这次机会培养感情,你过去干什么,再说了,老娘是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满吗?” 拓跋翰赶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但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阿愚那家伙要跟阿茹姑娘一组,不应该是我和他兄弟俩一组吗?” “怎么,你是想跟他一起躲在后边,还是说让他拿着那张大弓和你一起在宇文昌面前射箭?” “那为什么我就不能和阿茹姑娘一起去后边,我在宇文昌面前念符文也没用啊。” “你要是有阿愚哥的射术,你也可以去那组,只可惜了,你学符文的时候把眼睛学坏了,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哇塞,你们这是歧视,为什么觉得我看不到就一定射不中,没准我运气好呢,从城墙到宇文昌的预计点位也就几百步的距离,万一我就能射中呢。” “闭嘴吧你,”眼见拓跋翰越说越起劲,阿莫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凑到他面前说道,“你要是再乱说话,小心我阉了你。” 此时,天北关东边的城墙上,弦上无箭,却被拉至满月。拓跋愚两腿开立一前一后,将弓拉满,紧盯着天北关正中央,那边已经围出了一个圈子。 “阿茹姑娘,你一会儿真的要和我一起冲进去吗?” 阿茹盘膝坐在地上,从羊腿上撕下一块肉送进嘴里:“不然呢,我自己肯定跑不过去,不是说好了吗,一发带着炸药的箭打宇文昌,一发箭带着你和我一起过去。” 拓跋愚开玩笑般问道:“不是啊,我一直以为你是非战斗人员,你真的也要去吗?” “我的战斗能力可是仅次于阿月姐的,再说了,你第一箭出去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有人在这里放箭,肯定会有人上来找我,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多安全。” “那好吧,那你等下一定要抱紧我的腰哦,等会儿我还得抓着这把弓,可没功夫管你哦。”拓跋愚说着,还饶有兴致地扭了扭腰。 “说起来,阿莫姐也是玩弓的,但是她的射术没你厉害,而且她更擅长骑射,不擅长远距离射击。”阿茹说着,看向天北关内的人群。 拓跋愚松开拉弦的手,弓弦收紧,轮组转动的声音充满机械感。拍了拍弓身,拓跋愚说道:“是吗,那倒是和我相反,我的骑射技术就很差,我小时候很笨,学东西很慢,阿月都开始学骑射了,我还在那学使弓,所以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学不会骑射了,那就把射术磨炼好吧,你看我这会儿不就站这儿来了。” “说到阿月姐,之前是不是发生了,阿月姐之前一直戴着一块很奇怪的面纱,跟笑脸一样的,你知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阿茹突然问道。 “面纱?”拓跋愚挠了挠头,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好像说过是和阿爸打赌了,话说现在怎么没看到他戴了,难不成是因为萧竹面前还是不好意思了?” 阿茹擦了擦嘴边的油,说道:“不是,那面纱早就丢了,好像是在大森林里丢的,就在我们冲进天北关的时候,估计意外掉了吧,不过阿月姐到底是和狼主打了个什么样的赌啊,阿月姐从来没有过那么不顾形象,之前还一直戴着面纱。” “你们……应该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过来的吧?” “是啊,谁能想到这次天北关居然能放女人进来,要是早知道这样,小雯就……”阿茹蹲坐在地上,十分郁闷地抱住膝盖,“不过就算能放女人进来,估计阿月姐也会被认出来,反正我们是走不了正门的。” “听阿月的意思,那个小雯……似乎和我大哥互相暗恋对方。”拓跋愚看着夜空,问道。 “是啊,目前来看似乎是这样,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啊,”拓跋愚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要是知道我哥喜欢哪个女人,我一定会把我哥拉到那个女人的帐篷里关起来,问题是我这十年一直待在蓬州,才刚回来一个月。” “是啊,难怪觉得你眼生,之前一直没注意到你,”阿茹说着,起身伸了个懒腰,“差不多了吧,这个时间宇文昌差不多要出现了,你有没有看到他。” 拓跋愚看向人群:“差不多吧,阿月和阿翰他们已经靠近中央了,你差不多也该用能力了,等宇文昌一出现,你就施展能力。” “等一下,那我得先抱住你,施展能力后我们可是连自己都看不到,”阿茹说着,一只手抱住拓跋愚的腰,“这样就好了,等下你也方便带我一起走。” 拓跋愚被这突然的动作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低头却看到阿茹一脸认真地盯着天北关内,于是又问道:“阿茹姑娘,你有喜欢的人吗?” “应该是没有吧,”阿茹说道,“我不像小雯,小雯有时间思考这些,我每天都在训练能力的使用,也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所以我其实都没见过多少男人。” 拓跋愚笑道:“是这样啊,那看来你和我差不多呢,我也没见过多少女人。” “你是在尝试和我套近乎吗?”阿茹抬头看向拓跋愚,正好与他的目光对上。 “不是,就是……怎么说呢……聊聊嘛。”拓跋愚说着,又抬头看向星空。 阿茹叹了一口气,说道:“哎,阿月姐要嫁到南陆了,那就剩下我和阿莫了,以后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你是在邀请我吗?”拓跋愚笑道。 “看你这么想咯,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到天北关,阿月姐去南陆了,我活着回去了应该也是找个人嫁了吧,就是不知道谁愿意娶我。” 拓跋愚挠了挠脸,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吧,你那么好看,而且我听说你还很会织衣服,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也不愁嫁不出去啊。” “你怎么知道我会织衣服,”阿茹突然坏笑道,“这个事情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我从没说出去过,而且我和阿月姐说过,只有别人刻意问的时候才能说出去。” “啊这个啊,哈哈,怎么说呢……”拓跋愚又看向天空。 然而就在此时,阿茹又突然说道:“宇文昌好像来了,准备一下!” 与此同时,人群之中,唯一一个孤身一人的刘煜。 只要是萧竹安排的任务,他刘煜一直做的很好,就好比此时,他一直紧跟着曹昀。 但是很快,刘煜就发现有些不对,曹昀的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直在四处搜寻着什么,其中一样东西类似罗盘,有根指针一直指着某个方向,罗盘下面压着一块布,上面似乎还有什么图案。 而且他靠近曹昀的时候,还依稀能听到对方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没想到啊,居然还敢留在天北关。“哼哼哼,这下你们跑不掉了吧。”“要是能拿到拓跋月的人头,战争应该会立刻爆发吧。”“之前一直找不到,我还以为走了,还好我把这俩东西放一块,还刚好让我发现有反应了。”“嘿嘿,其实也没必要把人头砍下来,就那小妮子的身材,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啊,你说是吧,一直跟着我的小老鼠。” 当刘煜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他这才发现曹昀居然在看着自己。 冷汗,豆大的冷汗滴落下来,但是很奇怪的,他发现那家伙居然在后退,似乎是要远离自己。 “按照殿下的说法,那家伙应该就是玄教教主的儿子,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他发现了谁,难道是太子妃殿下,等一下,太子妃殿下和殿下在一起!” 刘煜快速思考着,同时加快了脚步,瘦弱的他很容易就能从人群中穿过。 一边跑着,他的手探向自己的腰间,那里摆着一把短管火铳,那是乞伏樊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萧竹递来这把短管火铳,火铳很干净,按照乞伏樊的说法,这是他手里唯一一把还没刻上猞旗家徽的火铳。 火铳的制式与之前章曲侯准备交给他的差不多,只是这次使用的弹药不同。与上次花月楼的行动不同,这次的行动纯粹就是为了杀人,所以萧竹为他配备了钢珠和锥形子弹。 那次事件之后,章曲侯被叫来训练刘煜的射击,美其名曰这是他目前能学到的最简单的杀人技巧,而后刘煜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准度还不错,至少是达到萧竹要求的及格线了。 “哦?”就在此时,曹昀居然出现在刘煜的背后,“带了武器吗,看你的样子,你是最近跟在萧竹身边的那个吧,他也来了吗。” 刘煜立刻转身,手摸向火铳,手指搭上扳机,但曹昀又往后闪去,瞬间就消失在人堆里。 不对劲,这个家伙不对劲,他的身法和移动速度很不对劲,他像是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人群,别人也不在乎他的存在,就好像……他不属于这里? 思考,疯狂的思考,他记得自己的代号是书童,书童不像剑姬和盾卫,那是萧竹握在手上的武器,他作为萧竹的书童,是要为萧竹思考的人。头脑才是他的武器。 “不对啊,你应该没有战斗力,为什么他会放你一个人来跟踪我,难道这附近还有谁在盯着我,还是说……盯着宇文昌?”曹昀又一次来到刘煜身后,这次,曹昀一只手搭在刘煜的肩膀上,一只手抓住刘煜握住火铳的手,“你们不会真的要刺杀宇文昌吧?” 不知为何,刘煜下意识地点了下头,而后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曹昀贱兮兮地笑道:“你们刺杀他干嘛,你们不会以为把他干掉战争就不会爆发了吧。” “关你屁事。”又是下意识地,刘煜直接回答了曹昀的问题。 “你们就算干掉了宇文昌也没用啊,还记得这里叫什么吗,这里叫天北关,这里只是个关卡,宇文昌只是个守着关卡的,他背后的家伙才是可怕的,杀了他,北陆一样会打起来,要我说,你们要干掉的压根就不是宇文昌,而是乞伏樊和耶律钧天这些在背后的人。” “这俩,为什么?”刘煜咽了一口唾沫,从刚才到现在,他似乎失去了自己思考的权力,任由曹昀发问。 曹昀笑道:“因为这俩能代表守旧派最顶层的两个大家族啊,没有这两个大家族,你以为就凭宇文昌能在天北关一直支撑到现在?”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刘煜疑惑道。 “因为你问我了啊。” 刘煜坏笑道:“什么意思,照你这么说,我就算问怎么样可以干掉你,你也会告诉我?”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曹昀笑道,“但是很可惜,这个能力的持续时间不够长,你没时间了。” “你丫……” 刘煜刚想说出口,但就在此时,周围的空间变得极度扭曲,当一切稳定下来,刘煜才发现,自己还在原地,从未动过,人群熙熙攘攘,而他就站在那里,甚至是保持着奔跑的动作。 “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刘煜看着周围的人群,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灵魂审问。我的能力之一。”曹昀又一次出现在刘煜身后。 “之一?” 曹昀说道:“是啊,一个很简单的能力,刚才我问的是你的灵魂,我把你的灵魂抓出了身体,直接对你的灵魂发问,灵魂是不会撒谎的,至于现在,我想要完整的你的答案,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或者说,你跟着我,是想干什么?” 说话间,曹昀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狠辣,直勾勾地盯着刘煜,似乎要用目光击穿他。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刘煜突然贱兮兮地说道,“我们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让我来跟着你,看看你在这里做什么。” “只是跟着我,为什么要带着火铳?”曹昀说着,抓住了刘煜摸向火铳的手。 “这只是我的防身武器而已,这里可是北陆,我怎么知道会不会跳出个人把我当奴隶卖了。” 曹昀笑着,将刘煜的火铳一把抢过:“是吗,那我送你个礼物。” 说着,曹昀把火铳的弹夹卸下来,将里面的子弹全部甩出后,又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锥形子弹,推进弹夹内。 “这玩意能封住北陆人的血脉之力,只要被这玩意击中,他们就不能使用血脉里的力量。”曹昀说着,将火铳塞回刘煜手里。 曹昀拍了拍刘煜的肩膀,说道:“乞伏樊和耶律钧天也在天北关内,用这个可以杀死他们,就算是乞伏樊的无敌金身也拦不住这玩意,你可以试试。” “呵呵,你有那么好心?”刘煜笑着把弹夹里的子弹推出来,收在里衣的口袋里,而后又取出几枚钢珠,塞进弹夹推了回去。 “我们可都是南陆人啊,都是大乾嘉瑞帝的臣子,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你不能一直用看坏人的目光看我啊,个人偏见害死人啊。” “那你为什么要杀太子妃麾下的人,那也算半个我们的人。”刘煜说着,抬起火铳,对准曹昀。 二人的体型在这里都属不起眼的类型,而且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各种表演吸引着,一时间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曹昀解释道:“我真没想杀她们,那次刚好宇文昌安排我参观树人驻地,我刚好展示了一下我的影兵器,谁知道他们就在我的搜索范围内,我只好去逮她们了,要是我哪天不这么干,我就得不到宇文昌的信任,那我们的计划可就废了。” “你撒谎!”“信不信随你。”“你!” “反正我没必要撒谎,但我总不能只说你想听的吧,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你想听什么,你要是想杀我也不过就是扣动扳机的事儿。” 刘煜笑道:“那就交出我要的情报,把你到达这里之后得到的所有情报都交出来,证明你的忠诚。” “我已经把我的情报交给你们了,”曹昀说道,“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一张地图了吗,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我知道太子殿下对影兵器感兴趣,所以我特意把整个天北关犁了一遍,就为了这张图,原本是打算回南陆再献出来的,没想到你们来了,我就提前放给你们,本来以为你们只是想搞点影兵器,没想到你们的目标居然是宇文昌。” 刘煜正想说什么,曹昀又说道:“行了,别废话了,宇文昌的表演开始了,看表演吧。” 说罢,刘煜下意识扭头,宇文昌确实出现了,人群的正中央为宇文昌围出一个巨大的圈子,与宇文昌一同出现的还有四位身着轻薄纱衣的舞女。 曹昀又说道:“不管有什么事,咱们先看表演吧,这可是很难才能见到的。” 说罢,曹昀朝着人群深处走去。 “别走!”刘煜没忘记自己的任务,追向曹昀。 此时,城墙上,拓跋愚拉满弓弦,弦上箭矢中间还绑着一块布包,布包尾端连着引信。这是萧竹特制的箭矢,那块布包的是土炸药,只要在射出的同时点燃引信,就能让炸药在射中宇文昌的同时炸开。 阿茹抱住拓跋愚,说道:“一会儿我就要发动能力了,一会儿就靠你带我过去了。” “嗯!”拓跋愚点头附和。 人群之中,萧竹带着拓跋月走到尽可能靠近前方的位置,萧竹的羊皮大袄下隐约可以看到一把刀和形状,而拓跋月的两袖之中藏着她的双刀,手已经握上刀柄。就在竹、月二人对面的位置,拓跋翰和阿莫两人也处在蓄势待发的姿态,阿莫的手中藏着一把短刀,而拓跋翰的口中已是念念有词。 鼓声响起,而后还有一些悠扬欢快的笛声,城中四处都有人在吹响竹笛,似乎整个天北关都在为宇文昌的舞蹈伴奏。 再看宇文昌的舞蹈,穿着一身银甲的宇文昌在场中尽情舞动自己的身体,他的舞蹈尽显疯狂之美、野蛮之美、力量之美、自然之美!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的狂野,这是野蛮与力量,每一个动作之间的衔接却又如此柔和,这是疯狂与自然。 而为宇文昌伴舞的四位女孩,则是疯狂地展示着属于她们的美,那是属于女性的美:妩媚、妖娆。举手投足间尽显独属于女性的美。 台下,萧竹笑着对拓跋月小声说道:“你们北陆人的舞蹈真有意思,那么大的动作,我可从未见过。” “怎么,和你们南陆的舞蹈区别很大吗?”拓跋月饶有兴致地问道。 “那区别是相当的大啊,”萧竹半开玩笑道,“南陆的舞蹈都很简单,无非就是扭扭腰再走两步而已,可没那么大动作,哎呀,回到南陆就看不到这种了,话说你……会不会跳啊?” “会是会啦,”拓跋月低声说道,“但是你们南陆的衣服好像都不合适我会的舞蹈,都太严实了。” “你要是愿意,”萧竹凑到拓跋月耳边低声说道,“几件衣服而已,随随便便都能搞到,只要你愿意穿给我看。” 然而,拓跋月脸色一变,对着萧竹恶狠狠地说道:“做梦,还敢跟本姑娘提要求,做你的梦去吧,死都不跳给你看。” “啧啧啧,至于吗,”萧竹一只手搭在拓跋月肩膀上,笑道,“中午还有香吻相送,现在连跳支舞都不行了?” “那不是一回事,”拓跋月晃了晃肩膀,试图把萧竹的手甩下去,但却无济于事,只能气鼓鼓地说道,“你先把那个混账干掉,不然我死也不会在你们南陆人面前跳舞。” “这简单啊,我已经调查到那人是谁了。”萧竹在拓跋月耳边小声说道。 “真的?”拓跋月猛地转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甚至两人的嘴唇只有半个手指不到的距离。 “真的,我已经派了我的书童去追踪他了,等我们干掉……” 萧竹还没说完那三个字,破空的爆鸣声响彻云霄,一支箭矢划过天空,直奔宇文昌。 尘土飞扬间,一股热浪来袭,绑在箭矢上的炸药包被引爆,爆炸的威力完美达到萧竹的预期,以宇文昌为中心,形成一颗半径十二尺的完美火球。 “冲,这一发干不死他,只有砍断他的脖颈才算刺杀成功!”拓跋翰大喊着,全身肌肉膨胀,甚至撑得身上那件袍子显得有点紧。 周围的人群迅速四散而去,现在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普通人,就算宇文昌手下的士兵想维持秩序,也抗不住那么多人都在尝试往外跑。 第二声破空的爆鸣,这次的箭矢后面连着一根麻绳,城墙上,拓跋愚抱紧阿茹,抓着用一块布把自己吊在麻绳上,顺着麻绳滑向宇文昌这边。 “都给我上,刚才那一下我不信没给他震迷糊,趁现在砍断他的脖颈!”萧竹说着,黑刀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挥舞着就直冲场地中央。 拓跋月紧随其后,手中双刀闪着寒光。阿莫也毫不逊色,挥舞着与拓拔月差不多的双刀就冲了上去,拓跋翰则更为简单纯粹,这家伙口中还在念念有词,肌肉线条越来越夸张。 爆炸过后的烟雾中,宇文昌的怒吼声震耳欲聋:“你们这些杂碎,既然你们求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罢,宇文昌双手握拳,砸向地面。 大地在那一刻仿佛脆弱的浮冰,整个天北关都晃动起来,烟雾散去后,宇文昌仿佛一尊愤怒的魔神,双眼通红,舞蹈时穿着的银甲已经消失了,他身上居然还保留有一条底裤,但也已经破烂不堪。 最先赶到他身旁的是拓跋翰,这家伙终于停下来符文的念诵,肌肉膨胀到极点,在靠近宇文昌的一瞬间朝着对方的脑袋挥动自己的拳头。 然而宇文昌的反应极其迅速,腰部带动上半身旋转,拳头砸向拓跋翰,这家伙完全不打算避开对方的攻击,双方的拳头同时招呼在对方的脸上。 两人之间高下立见,宇文昌还在原地,拓跋翰却飞了出去。但攻击还没结束,萧竹和阿莫几乎同时来到宇文昌身旁,两人一前一后,一人使黑刀,如游鱼一般砍向宇文昌的脖颈,阿莫手中双刀高举,直劈面门。 三把刀的刀刃几乎同时砍到宇文昌,而宇文昌的拳头也同时击中两人的腹部,两人如沙包一般倒飞出去,五脏六腑宛如火烧。 拓跋月在避开倒飞回来的萧竹后也赶到宇文昌面前,但是她没有直击宇文昌的要害,而是与之近身缠斗,拓跋月的身姿如绸缎一般柔软,每一个动作都尽力避开了宇文昌的拳击,而后再尝试用短刀砍向对方的身体各处。 “你就是上次来刺杀我的那个小贼?”宇文昌认出了拓跋月,这般动作与之前来刺杀他的那人几乎一模一样。 拓跋月没有回答,在宇文昌的攻击中艰难闪躲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精力。 与此同时,拓跋翰再次站起,与之一同重回战场的还有拓跋愚和阿茹。 兄弟间的默契无需多言,拓跋翰咬破手指,一滴血飞向拓跋愚。 符文之力运转,拓跋愚接住了那一滴血液,肌肉瞬间膨胀,但是他没有急着深入战场,而是又一次拉满弓弦,瞄准宇文昌。 从肌肉膨胀到箭矢射出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随着复合弓的轮组转动,箭矢射出,直冲向宇文昌。 满弦之箭,光是飞出的刹那,破空的爆鸣就足以震碎常人的耳膜,但就是这样的一箭,却被宇文昌接住了。 拓跋月眼疾手快,双刀挥舞间,箭矢被斩断,箭头落地。 “不能让他拿到任何武器,连石子儿都不能让他碰到,”拓跋月大喝道:“二哥三哥,掩护我!” “得嘞!”拓跋愚收起复合弓,直接扔到一边,挥舞着双拳直冲宇文昌。 “妈的,一群杂碎,想杀老夫,还敢悠哉悠哉地聊天。”宇文昌怒吼着,一条腿抬起,抽向拓跋月。 女孩的娇躯倒飞出去,宇文昌在这一抽当中注入了几乎所有的力量与愤怒,这一下若是在一般人身上,恐怕活不到下一次呼吸。 拓跋月在关键时刻迅速做出反应,用双刀挡住了这一击。仅仅倒飞出去数十尺的距离,几次翻滚后终于卸掉刚才这一击的大部分力量。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五脏六腑宛如火烧一般,双臂传来的麻痹与疼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稳。 然而她还是把双刀紧握在自己手上,这是她唯一的武器,是她继续战斗下去的必需品。 萧竹跃起,双臂用力,黑刀自上而下劈向宇文昌。 “铛!” 这一次,萧竹没有被击飞出去,他的刀刃砍中了宇文昌的拳头,刚才那一声,是刀刃与骨头碰撞的声音。 宇文昌迅速做出反应,右拳回收,左拳轰出。 萧竹的反应速度丝毫不弱,游刀式·避式·源流! 这是萧竹所有技巧当中唯一的“避式”,当时他也是第一次明白,躲闪一样能是进攻。 萧竹一脚踩在宇文昌的左拳上,顺着拳力将黑刀拔出,再接力跃起,在宇文昌的背后落下,同时刀刃上抬,瞄准宇文昌的后背。 与此同时,拓跋兄弟与阿莫三人一同发动进攻,三人的拳头、刀刃直击宇文昌,尤其是拓跋翰这厮,几乎是瞄准了宇文昌下三路,还一脸狞笑地大喊道:“断子绝孙拳!” “你他妈有病啊拓跋翰,那是我们外公,你说他断子绝孙,也不想想是谁要绝种。”就在三人正后方,拓跋月一边跑着怒喝道。 “你们三个,是拓跋家的孩子?”宇文昌在一瞬间居然产生了迟疑,这时他才发现,一同冲过来的几人中,有三个居然是拓跋三兄妹。 再怎么说,拓跋兄妹也是宇文昌的外孙子女,他们的身上流淌着宇文昌的血,他们的出现足以让他感到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罢了,天北王是不会因为亲情而放下屠刀的。 “裂地!”面对冲过来的几人,宇文昌再次双拳砸向地面。 大地再次开始震荡,竟让众人有些站不住脚,自然而然的,进攻的节奏被打乱了。而就是这一下的混乱,宇文昌动了,左右手化拳为爪,抓向拓跋兄弟二人。 面门被抓的二人顿时乱了阵脚,而宇文昌的动作还未结束,他猛地一跃,直接冲上离地数十尺的高空,而后仍由重力将他带回地面,只不过,他始终按着拓跋兄弟的头。 落地,尘烟四起,拓跋兄弟俩的头有一半都被按进地里,眼睛翻白,失去了意识。 尘土散去,宇文昌看向拓跋月,说道:“听说你要嫁到南陆了,是不是真的?” “嗯。”拓跋月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 “是那小子吗?”宇文昌指向身后的萧竹,萧竹此时将黑刀架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姿态。 “是。”拓跋月点头。 宇文昌继续问道:“你自己愿意吗,或者说,你喜欢这小子吗?” 第3章 淮水 第四幕 狼屠(四) “我不知道,至少这小子我不讨厌,或者说,他没有现在的你那么让我讨厌。”拓跋月说着,又一次冲向宇文昌。 “拓跋良那家伙居然真的会做到这一步,真不知道是应该欣慰还是应该愤怒啊,那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那么强硬,连我的孙女都敢献出去。”宇文昌说着,又一脚踹向扑来的拓跋月,丝毫没有收力的一脚再次把拓跋月踹飞出去。 转身,萧竹已来到面前,黑刀离脖颈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但这个距离却好似一道天坠般难以逾越。 宇文昌抓住萧竹的黑刀,膝盖抬起,直冲萧竹小腹。 萧竹自然不敢硬接这一击,但是黑刀已经被抓牢了,萧竹只能跃起,同时刀刃虽被握住,但萧竹还能做出动作,刀尖直逼宇文昌面门。 仅仅一巴掌,萧竹被拍飞出去,黑刀断开,萧竹的手里握着刀柄那一半,宇文昌握着刀尖那一半。 “一群混小子,就凭你们也敢来取我的人头,老夫要是那么容易杀死,就坐不上这位置了,不过区区两成力就把你们打成这样,真是可笑,”说着,宇文昌走向萧竹,同时摩挲着手中的黑刀断刃,“真是好刀啊,连符文之力都没有,不用点力还搞不断,还能伤到我,你就是用这把刀杀死了乞伏司仁吗,现在恭喜你,这把刀也能杀死你了,与猞猁王一样的死法,你应该很荣幸吧。” “他算什么东西,”萧竹站起身,啐了一口唾沫,“不过是个人渣罢了,挂着猞猁王的名号横行霸道的渣滓,我可是大乾皇族,未来的大乾皇帝,区区一个猞猁王,还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好气魄,不愧是要娶我外孙女的人,只可惜,你今天只能把尸体留在这里了,为你的愚蠢行为后悔吧,死在天北关,成为我宇文昌反攻洛州的祭旗!”宇文昌说着,举起手中的断刃,冲向萧竹。 萧竹也举起断刀,大笑道:“来啊,反正我也没打算回去,杀个痛快吧!” 两把断刃碰撞的瞬间,异变发生了,萧竹笑了,宇文昌错愕了。 这把黑刀可是鬼神坊造出来的玩意,鬼神坊是什么,是大乾的五大工坊之中最擅长制造武器的工坊,这把黑刀的关键其实不在于它是鬼神坊产出的,而在于它是大乾的工坊产出的。 在大乾数年的电力研究中,出现过四次研究人员死亡的事故,死者全部被检查出体表烧伤和奇怪斑纹,此外尸体还可检验出窒息征象和内部器官损伤征象,比如说尸斑呈暗紫红色、心外膜出血、肺膜、脑膜出血、水肿等。 这引起了五大工坊的注意,在消耗了五所监狱的死刑犯之后,五大工坊终于对电击致死有了体系化的认识,而后鬼神坊也开始研发起了相关武器。 萧竹这把黑刀,全名“北唐制式定制雷斩”! 这把黑刀的刀刃完全采用易于导电的材料,甚至刀刃中还塞了一根铜丝,只要萧竹调节剑柄的开关,这把刀的刀刃就能释放强力电击。 一般来说,萧竹是不喜欢用放电这种下三滥的技巧的,但是都到这种时候了,再不下三滥一下就要死了。 宇文昌全身毛发在顷刻间炸开,这是他不曾体会到的感觉,剧痛、麻木,最关键的是,他感觉仿佛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的动作,他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萧竹狞笑道:“想不到宇文昌,感受一下吧,这就是属于我们南陆科技的力量,没尝过这种滋味儿吧。” “你这是……影兵器?”宇文昌艰难挤出几个字,强如宇文昌,面对未知的力量也无法反抗,而这致命电流,也只是让宇文昌失去反抗能力。 萧竹大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影兵器,记住了,这个滋味儿叫电击,我们的机甲就是靠这个发动的,快,宇文昌现在已经动不了了,弄死他!” 拓跋月还在震惊局势的变化,宇文昌从头发到腿毛,几乎每一根毛发都竖立起来,无一幸免。 还是阿莫率先反应过来,双刀挥舞,原本一直躲在一旁的阿茹此时也冲上前,拓跋月紧随其后,三个女孩挥舞着短刀冲向宇文昌。 “啊啊啊啊啊!” 宇文昌怒吼着,试图挣脱,但是萧竹又一次增大电压,局势仿佛已经尘埃落定,血液从萧竹微微上扬的嘴角溢出,似乎是在庆幸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们。”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众人扭头看去,是宇文昌的侍卫官,他双手持刀,悬在拓跋兄弟俩的脖颈上方,只要他用力,就能捅进兄弟俩的喉咙。 “你敢!”拓跋月和宇文昌同时大喊道。 拓跋月疑惑地看向宇文昌,宇文昌已经挣脱了控制,萧竹也在刚才的声音中愣了一下,这一下竟让宇文昌抓住机会挣脱开来,萧竹也再一次被踹飞出去。 宇文昌怒道:“他们要刺杀我,这是我宇文昌的事情,虽然他们弱小,但是我认可他们的勇气,你要是一开始就出现在这里,那你要能威胁他们是你的本事,现在趁火打劫算什么本事。”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侍卫官说道,“反正你也从未把我放在眼里,我只是个没有血脉,也使用不了影兵器的废物,我能做的就是侍奉将军,家主给我的命令也是如此,既然我没别的本事,那我就只能把这件事做到彻底,现在看到将军面临危险,我就必须站出来。” “你!”“将军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萧竹已经来到宇文昌身后,黑刀之上电光闪烁,直击宇文昌的脖颈。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拓跋月说的那句话。 只有砍断他的脖颈才算刺杀成功! “萧竹,你不要我哥的命啦!”“萧竹,慢着!”“你这卑鄙小人!” 拓跋月、阿莫、宇文昌几乎同时喊出声。 然而萧竹并没有感到那熟悉的打击感,他扑了个空,宇文昌根本没有躲闪的动作,甚至只是刚转过头,萧竹就已经出现在宇文昌前方。 怎么会……砍空了? “你们都不把我当回事是吧,你们这群……”“砰!” 火铳声响起,刘煜出现在侍卫官的身后,火铳口还冒着烟,持枪的人大口的喘着气。 “你又是谁?”宇文昌怒道。 刘煜收起火铳,拱手作揖道:“在下书童,名为——刘煜!” “我不是让你跟着那家伙吗?”萧竹惊呼。 “那家伙……跟丢了,我就先赶回来了,正好看到这人一直偷偷摸摸地想对拓跋兄动手,我就……” 萧竹看着被火铳击中的侍卫官,对方的头已经不见了,或者说是化作肉块散开了,子弹命中的瞬间,他的脑袋就像是从内部被炸开了。 “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就那么喜欢玩偷袭吗?”宇文昌怒吼着,抬腿踏向面前的萧竹。 萧竹自然预感到宇文昌的进攻,翻身向一旁滚去,靠着断刃支撑着跳起来。 萧竹今晚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超越肉体的极限了,无论是四肢还是五脏六腑都被蚁噬感覆盖着,每一次的呼吸都是万分痛苦。 稳住身形后,萧竹看着手中的断刀,笑道:“回去之后又得找鬼神坊换把刀了,还好带的是这把雷斩,要是带的炽浪,怕是已经挂了。” “我认输了,宇文将军,这次是我们败了,你的能力实在太不适合被暗杀了,在下甘拜下风,但要是想留下我的命,我相信将军您做不到。” 萧竹说着,提刀走到拓跋兄弟旁边,手中黑刀分别在两人后背的上各点了一下。 利用微弱电流刺激神经系统唤醒昏迷的人,这算是地下工坊教给萧竹的知识当中被记得最清楚的,萧竹以前常喜欢用这种方式拷问罪犯,还是第一次用在这种地方。 “他们走不走我倒是无所谓,至于你,”宇文昌抬起手,指向萧竹,“你必须留下,还有那边那个拿着火铳的南陆人,你们是一起来的吧,你们死在这里,我就让其他人走。” “不行,我不同意,”拓跋月走到萧竹身后,将萧竹一把拉进自己怀里,“这家伙是我未婚夫,按照北陆的规矩,女子只能订一次婚约,我可不想孤寡一辈子。” 然而萧竹却搁那哭嚎:“疼疼疼,等一下,别动我胳膊,疼啊!” “妈的你憋一下会死啊。” 萧竹欲哭无泪道:“我真的很想憋啊,但是你抓的地方正好是我骨头的裂痕,我骨头上那几条裂缝又扩大了。” “你这家伙……”拓跋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叹口气。 “好,看在我孙女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们一马,但是我有个要求,接住我狼屠三刀,我就放你们走。”宇文昌说着,笑看众人。 刘煜立即将火铳瞄准宇文昌:“开什么玩笑,杀人还要当成打赌玩,你别以为我们蠢,让你拿到武器我们还有活路?” “就三刀,随便你们怎么挡,只要让我对着你们挥完三刀,你们谁还活着,谁就能回去。” “不行,我们不光打不过你,我们还怂,绝不可能跟你打这个赌。”刘煜说着,食指搭上扳机。 萧竹靠着拓跋月,怒道:“我擦嘞,你小子是怎么说出这么没志气的话的,而且还能这么义正言辞,你丫以前怎么没那么不要脸啊,是不是和曲侯学坏了?” “你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宇文昌说道,“看看周围吧,现在四周可都是我的人,你们不会以为你们能靠自己走掉吧,这里是天北关,不是你们大乾坤城,你们只有两个选择,抗我三刀,或者沦为我的阶下囚。” 众人这才注意到,四周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大批穿着盔甲的战士们举着火把将他们围了起来。 “我跟你赌,”就在此时,萧竹站了出来,“反正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了,咱们在宇文将军的地盘,那就按宇文将军的意思来,而且我找人算过了,我这辈子,就是长生的命,我萧竹不可能死在这里。” “哈哈哈,有胆量,那好,我不管你们谁敢上,只要你们能抗住三刀,我就放你们走。” “不,”萧竹说着,同时还伸出三根手指,说道,“四刀,我抗四刀,多的一刀,如果我抗住了,我希望将军能帮我完成一件事,一件很简单的小事。” 拓跋月急忙拉住萧竹:“你疯啦,那可是狼屠的四刀,一刀你都抗不住,三刀我们都得死,抗四刀,你不想活了吗?” 萧竹扭头面向拓跋月,笑道:“没事的,相信我,别忘了,我还要帮你报仇呢。” “好,你证明了你口中南陆皇族血脉的骄傲,来人,拿我的刀来!” “等一下,”萧竹突然大喝道,“我的刀断了,给我一把刀,什么样的都可以,只要是和我那把差不多长的就行,我相信将军你也不会把刀挥向手无寸铁的人吧。” “也给他拿把刀,要四尺左右的。” 看着几名士兵远去,拓跋月揪着萧竹的耳朵,低声道:“求你了,别这样,你不抗这几刀我也有办法让大家离开。” 然而,萧竹却笑着摸了摸拓跋月的脑袋,说道:“我相信你有办法,但无非是要我们出卖尊严,我不能在北陆失去尊严,我们要带着尊严离开,明白了吗,而且我说了,我要帮你报仇,这才是我现在的目的。” “你到底要干嘛?” “听话,等会儿我可能会受伤,那时候就拜托你们了,你们……应该会疗伤吧,相信我,我可以的。” “可是……” “别可是了,”萧竹看向宇文昌,说道,“赌局已经开始了,我萧竹可不是会在赌局中怯场的人,这一次,我一定能带着你们离开这里的。” 不多时,两把刀被呈上来,一把是属于宇文昌的斩马刀——狼屠,一把是刚从地下拿出来的苗刀。 萧竹握紧苗刀,挥舞了两下,连连称赞道:“好刀,不愧是天北关的刀匠打出来的刀,来吧,宇文将军,让我来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狼屠!” “好,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属于我们北陆的刀法,属于我们北陆的——刀!” 宇文昌说着,斩马刀高举,直劈向萧竹。 萧竹的反应完全出自本能,苗刀抬起挡在身前,刀刃相向的瞬间,萧竹才明白什么叫恐怖,那根本不是刀,那是一座山,一座巍峨的山岳,他感觉那座山下似乎有一只猴子,对,他萧竹就是那只猴子。 双臂在那一刻已经不是被震麻或是震断了,肘关节直接错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右臂肌肉已经断开了,关节错位带来的痛苦又盖过了肌肉断裂的痛苦。 “这是第一刀,我给你疗伤的时间,如果你们有人能疗伤的话。”宇文昌说着,放下手中大刀,他此时显得十分轻松,仿佛挥出刚才那一刀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萧竹咬着牙,双臂无力地垂下,拓跋月和阿茹立刻上前,尝试为他扶正骨头。 “求你了,别试了,大不了我求求情,你已经抗了一刀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拓跋月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她看着萧竹艰难掩盖痛苦的表情,不知为何,一滴泪珠从眼角滑出。 萧竹没有说话,骨头回位后,剧痛和麻痹依旧冲击着他的神经。 “第二刀,宇文将军,这一次,我会用全力应对。”萧竹说着,摆开刀架,盯着宇文昌。 “好,接下来这刀,好好感受吧,”宇文昌来到萧竹面前,再次举起狼屠,“断风!” 第二刀,宇文昌以横扫之势斩出,直击萧竹侧腹。 再一次,萧竹将苗刀置于侧位,硬抗这一斩。 与方才不同,第一刀带来的感觉就像巍峨山峦自天空坠下,而这第二刀给萧竹的感觉则是巨浪。上次萧竹有如此感受还是在燕国东海岸,那年他在燕国海岸避暑,恰逢大风之日,海边大浪袭来,最高的海浪甚至能达到十丈,那海浪像是海神的愤怒,是海洋与狂风要一同摧毁一切。 宇文昌这一刀的气势已经超越了那时的巨浪,苗刀与狼屠碰撞的同时,萧竹仿佛自己就置身那般巨浪之中,海水冲刷着他脆弱的身体,周围的一切都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如同针扎。 “啊!” 最终,萧竹还是被震退了数步,试图稳住身形后,还是单膝跪在地上,血液从口中喷出,剧烈地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血液染红了地面,他的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苗刀。 “还有……第三刀。”萧竹抬起头,看向宇文昌。 此时宇文昌看向萧竹的眼神已经变了,抗住狼屠其实不稀奇,他并不打算真的在这里杀死萧竹,但是这两刀他确实用上了一半的力量,正常人接上这两下,就算没昏过去也得失去斗志了。 但是萧竹还能用坚定地眼神盯着他,这两刀还未打退萧竹的斗志,这份斗志他一生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一个是铁古阿,一个是他自己。 在北陆,每一个名将都曾是小兵,谁都不能例外,他宇文昌也是如此。宇文昌也是在战场的尸海中爬出来的人,也曾为狮血河贡献过敌人的血液,他不可能完全没经历过失败,但即使是失败,他也不曾放弃,那份毅力与斗志才是他成为名将的基础。 宇文昌在一个南陆人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过去相似的斗气,区别在于,他过去没有萧竹这般弱小,他当时面对的敌人也没有萧竹现在面对的对手这般强大。 “第三刀,来啊,继续,还有两刀,我可是已经完成一半了,你应该不会反悔了吧。”萧竹恶狠狠的说着,双手抓着苗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然而,宇文昌却说道:“不用了,你赢了。” 在萧竹的错愕中,宇文昌抓着萧竹,扔到拓跋月身旁,说道:“我也累了,不想挥刀了,你们走吧,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不,应该不会有下次了。” “宇文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周围的士兵顿时吵闹起来,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就这么把这些刺客放了。 宇文昌瞪着周围的人群:“我说了,我不想打了,我放过他们了,让他们回去吧。” 萧竹等人面面相觑,就这么结束了? “算我认输了,打死了你,我的外孙女就得孤独一辈子了,我舍不得她难过,”宇文昌走到众人面前,将萧竹手中的苗刀一把抓过,“这可是我自己锻造的刀,没想到连符文之力都没有的它在你手上居然真的能扛住狼屠的力量。” “宇文将军谬赞了,”萧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既然如此,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赌的是四刀,现在将军你认输了,那就得按约定,帮我一个小忙。” “你要我做什么,要我宣布投降是不可能的,洛淮战争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 萧竹恶狠狠地说道:“把天北关这边的玄教徒都给我找来,我要全部,我知道这里有那些人,尤其是那个叫曹昀的,我要见到活的。” “你想干什么,”宇文昌问道,“确实有几个自称玄教的人来这里说要和我做生意,但毕竟交易还没完成……” “将军难道是要毁约吗,原来你们北陆人也那么不守信用吗?”萧竹突然厉声发问道。 “你这小崽子……” 就在此时,曹昀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宇文将军,太子殿下想见我,这又没什么,只是见一面罢了,我出来就行了,不能因为我折损了将军您的名誉啊。” 说话间,曹昀带着两个身着玄教执事走了出来。 萧竹凑到拓跋月耳边,问道:“是不是他?” “是!”拓跋月咬着牙说出这个字, 目光狠辣至极,仿佛是要用目光杀死对方。 “哟,原来拓跋月公主也在这里啊,不过既然太子殿下也在,那位应该尊称您一句准太子妃殿下才对啊。”说着,曹昀对着众人鞠了一躬。 “啊啊啊,我杀了你,”就在一瞬之间,拓跋月挥舞着双刀冲向曹昀,当众人反应过来后,曹昀的人头已经滚到地上,他的身体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充满疑惑。 同时,阿莫也冲上前,双刀瞄准两位玄教执事的脖颈。 三个人头咕噜咕噜地滚在地上,拓跋月蹲在一旁,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小雯,姐姐帮你报仇了。”拓跋月呢喃道,双腿瘫软即将倒下,还是阿莫抱住拓跋月,扶着她稳住了身形。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宇文昌怒吼道。 “只是复仇罢了,这家伙杀了阿月的伙伴,阿月为她复仇,将军,别忘了,你会保证让我们安全回去,更何况这只是几个玄教徒,还是说你们还有些别的交易?” “嘁,”宇文昌的面目逐渐狰狞,但看到还在擦着眼泪的拓跋月,他还是说道,“行了,你们走吧,赶紧滚!” “再见了,宇文将军,”萧竹对着宇文昌鞠了一躬,“我们有马车,就不留了,希望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第3章 淮水 间幕 吕氏 嘉瑞八年,三月初五。 当下的南陆,其实分为一皇二王六公六侯,一皇自然不必说,属于南陆顶点的大乾,二王指的则是曾为大夏王朝与大汉王朝的大夏国与大汉国,六公包括楚、晋、周、齐,南秦、北唐,这些封国的国主都曾做出过巨大贡献,剩余六国均为侯,国君之间并不以爵位论上下级,爵位只是称号而非权力象征,都是大乾的直接附庸,属于大乾的臣子。 黔州西南,大汉国,位于大乾西北方,除大乾外,还被北唐、辽、殷、晋所环绕。 如今的汉王室血统源于大汉王朝皇室血统分支,汉愍帝逝世时还未有子嗣,只能由当时的刘姓亲王担任大汉国主,也许正是因此,大汉国王室对大乾从未有过仇恨。 当今大汉国主刘闻昌,四十岁登上王位,而后便置身北方防线,至于大汉国事,全由其妻吕氏操办。 这算是大汉的传统了,从大汉王朝时期开始,大汉的国主都不爱参与朝政,大权基本都是被母族或是妻族掌控,这样的传统就算王朝轮换了都还在坚持。 与南秦的情况不同,南秦慕容氏实际上并未掌权,她只是影响国主的决策,还没能坐在朝堂之上。 但是大汉不同,汉王刘闻昌常年不理朝政,朝堂的主座一直都是空着的,倒是汉王后吕氏常年垂帘听政,甚至储君刘显的政治思想都深受吕氏影响。 不过吕后倒也称得上励精图治,大汉国在这些年的发展虽不算卓越,但好歹算是稳步发展。尤其储君刘显成年后也参与朝政分管财政,这些年与萧竹等各国王储合谋搞垄断发银票,为大汉国库带来不少金银。 所以自然而然地,当萧竹抵达大汉的国土后,也是刘显亲自接待萧竹。 大汉国都——蜀州城。 蜀州城从南到北分为四段,最北段为王城,约占全城五分之一的面积,专供大汉王室居住,而后往南被称为官城,供大汉中央官员居住,约占全城三分之一的面积,而后是商贩流动的区域,约占全城四分之一的面积,蜀州城的东西门就在这一区域的两侧,这里大多都是住店商铺,而最南端则是一般民众居住的区域,不过但凡能在这定居的,不是声名显赫的贵族就是富甲一方的豪绅。 王城,西面,储君刘显的院子中。 萧竹刚到这边时还全身缠着绷带,天北关那一战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那就是六个人在给宇文昌挠痒,也就萧竹硬抗宇文昌两刀这事还能拿来说一说。最惨的还得是拓跋兄弟二人,拓跋良得知萧竹独自硬抗宇文昌两刀之后,拓跋兄弟俩就被罚了,萧竹离开的时候还看到兄弟俩赤身挂在剑骨城城墙上。 对此笑得最欢的是拓跋月,这丫头还专门跑去嘲笑那两人。 不过一想到两人受罚的原因,拓跋月就笑不出来了,抗完那两刀之后萧竹其实已经濒临崩溃了,之后完全是靠着干掉曹昀帮拓跋月报仇的意志才能坚持着,所以当众人坐上马车后就陷入了沉睡,直到众人抵达剑骨城才醒来。 大家都多多少少有点致命伤,拓跋兄弟两人的头骨都出现有骨裂,大脑都受到震荡,肋骨不同程度断裂,内脏受损严重,部分肌肉被撕裂; 拓跋月的伤势较轻,只是四肢不同程度骨裂,外加肋骨断裂,内脏受到的伤害较轻; 阿莫和拓跋月差不多,只不过阿莫身体素质更强,而且阿莫与宇文昌的正面交锋较少,阿茹受到的主要是震荡伤害,而且她跟着拓跋愚进入战场的时候就已经晕了,一直都没找到时机参战。 受伤最严重的还是萧竹,就算不硬抗那两刀,萧竹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不过也只有萧竹真正算是对宇文昌造成了伤害。而那两刀的威力自然不必说,萧竹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就都出现了严重骨裂,手臂骨骼因为经历过错位时不时还会脱臼,大部分肌肉都被撕裂。 剑骨城有自己的祭司,其中不乏掌握有治疗能力的人,除了萧竹以外所有人的伤都在短时间内治好了,只有萧竹,剑骨城的祭司发现自己的能力居然无法快速治疗他,符文之力注入的能量就像溪流汇入大海,结果数日的治疗也只修复了萧竹的内脏和大部分肌肉撕裂伤,骨头的伤势还是很严重。 萧竹倒是对此无所谓,反正回到坤城后还是要去一趟太医那里,到时候还是要治一遍。 倒不如说他现在还挺开心的,受伤之后自己不能随便动,终日只能由拓跋月伺候着,喂饭喂水擦身都是拓跋月亲力亲为,一旁的刘煜想上前帮忙还被萧竹瞪回去了。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萧竹自己还说不近女色,那就是没遇到想近的人,自从那一吻之后萧竹就特喜欢和拓跋月待在一起,甚至都忘了自己之前差点就鸡飞蛋打了。 而拓跋月也不在意,萧竹那两刀相当于是为她抗的,萧竹会出现在天北关也与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关系,再加上婚约之下两人的关系,所以这几天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萧竹。 三人是在今天早晨才赶到蜀州城的,萧竹已经可以走路了,就是还有些不稳,必须要有人扶着。 刘煜在将两人送到汉王宫后就走了,萧竹要他先一步回坤城报告情况,同时也是要去打探玄教的反应。 刘显看到萧竹的时候显得十分惊讶,一是因为萧竹的伤势,萧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几乎全身都缠满绷带,只留出一颗脑袋展示自己的身份,甚至握手的时候伸出的手都缠满绷带。 再就是一直跟在萧竹身边的拓跋月,北陆女人原本的肤色都比较白,而且五官更为清晰明显,面部线条也不像南陆人那样较为柔和。 而且拓跋月的发色偏向深棕色,南陆人当中可没有这个发色的人,再加上萧竹身边很少有女人,毕竟刘显他们其实连秦舞卿都不一定见过。 但是刘显倒是没有多问,直接带着两人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萧竹在刘显这里一直有个固定房间,不然萧竹也不会来这里。 刘显算是各位王储当中的少数异类,大部分王储跟独孤宇差不多,都不喜欢在规矩繁琐的王城居住,萧竹其实也不喜欢住在枫宫,他更喜欢泡在地下世界,要不是大乾规定太子必须在枫宫批阅奏折,他不一定会留在大乾境内。 现在萧竹倒是很开心,带着公务在他国滞留,虽说受伤但却有个正好能让他喜欢的妞伺候着他,最关键的是还能在某个人繁忙的时候喝茶。 “阿显啊,你这奏折批了一上午了吧,怎么还没批完啊,我喝这茶水都换了两壶了。”萧竹笑着坐在摇椅上,看着埋在奏折堆中直冒汗的刘显。 刘显埋头批着奏折,说道:“闭嘴吧,我又不是你,天策堂里还有那么多人帮你,我就一个人,五十多号人的奏折全都要我一个人批阅。” “不对哦,我不光有人帮忙,”萧竹笑道,“我只需要批阅一半的奏折,一般一个时辰就能搞定,而且我想不想批全看心情,我要是不想干活,天策堂那几个老家伙也能自己批完奏折。” “别逼我在工作的时候打你。”刘显依旧没有抬起头,一手奏折一手算盘,算完一份就拿起印章在奏折上按下去。 这个印章是刘显作为储君的私章,只有加盖过印章的奏折才能呈递到朝堂之上,不过这里大多数奏折都没有问题,如果有哪份奏折没盖印,那倒也不会被退回去,只是会有几个身穿黑袍的家伙摸进递交奏折的官员家里,然后大家就能看到那个官员全家被拉去拷问。 “就算我受伤了,你也不见得打得过我,”萧竹笑道,“再说了,你也没那个胆量。” 刘显将手里的奏折放到一边,那似乎就是最后一份了,这份奏折还没加盖印章,刚翻到一半。此时才算看清刘显的长相,一张标准的南陆书生脸,眉宇间带着锐气,五官线条柔和,长发梳成马尾吊在脑后。一袭白衣彰显书生意气,腰间玉佩展示身份尊贵. 刘显看着萧竹,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那我就先不批了,说吧,那个妞儿是怎么回事,你丫不是不近女色吗,而且那貌似是个北陆人。” “最后一份了,要不你先批完再说?”萧竹看向放在一边的奏折,再看看刘显,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笑容。 刘显看了一眼那份奏折,说道:“不用了,这份奏折有问题,轮不到我来批,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去干了什么,那个妞又是怎么回事?” 萧竹抬着头,叹了口气:“我还能去干什么,就是去了趟北陆,顺便带了个北陆妞回来,还能是怎么回事。” 刘显疑惑道:“北陆,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而且去一趟北陆就带个北陆妞回来,那你这几年周游各国怎么还是童子身?” “还能干什么,父命难违咯,至于那个北陆妞啊,怎么说呢,是我父皇给我安排的未婚妻。”萧竹说着,又喝下一杯茶。 “未婚妻,还是陛下安排的,怎么可能,那个妞是谁啊,居然劳烦你一个太子亲自去娶?” “我是南陆太子,那能配上我的,能与我地位齐平的,还是北陆的,你觉得能是什么人?” “真的假的,不会吧?” “那不然呢,你觉得还能是什么?” “真的是拓跋良的女儿?” “如假包换。” “你还想换?” “我靠,你他妈在想什么?” “你不是说包换吗?” “别逼我拼着旧伤复发打你。”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刘显笑着按住了想站起来的萧竹,“你还是好好养伤吧,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应该是政治联姻吧,是要帮拓跋良打宇文昌吗,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但是打了宇文昌对你们也没好处啊,应该不至于让你和拓跋良的女儿联姻吧。” 萧竹看着杯中的茶水,笑道:“只是打宇文昌的话我们压根不用联姻,把机甲送到北陆就能横推到天北关了,我们是想在北陆建立一个和我们南陆一样的王朝,到时拓跋家就是北陆皇室,那时我们就能从中获益了。” 刘显刚喝下去的茶水差点直接喷出来,他盯着萧竹惊讶道:“哇塞,这种东西是我能听的吗?” “过不了多久父皇就会宣布这件事,大概就在我结婚的时候吧,”萧竹想了想,又笑道,“其实我估计是父皇也有点急了,我也快要三十了,他知道指望我自己老老实实找个太子妃可能不太现实,而且我也和他说过我不喜欢南陆女人,所以他就趁这次机会给我安排一场联姻。” “那你……喜欢这个妞吗?”刘显笑问道。 “谁知道呢,”萧竹看向窗外,“我又没喜欢过谁,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但是这个妞儿确实很棒,至少……让我觉得她很有趣,我也确实想和她在一起。” 刘显的院落是典型的三进四合院,第二进院中有个花园,拓跋月此时应该在花园里晒太阳,萧竹他们则是在西厢房,透过窗户就可以看到花园里百无聊赖的拓跋月坐在石椅上晃着腿。 “你知道你这家伙的眼神告诉我什么吗。”刘显突然说道。 “什么?”萧竹问道。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刘显笑道。 “你藏得住?” “我就没想过要藏啊,”刘显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至少你不会那么简单就去爱,至少你一爱就爱上了能在一起的女孩,我就不一样了,我有喜欢的妞儿却不能在一起,我的命运从来都不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就连喜欢一个人都要考虑政治意义。” “哎,这就是身居高位的悲伤吧,”萧竹也叹了口气,“说得好听点,我们是未来的统治者,轻描淡写主宰数百万人命运的君王,事实上也就那样,连自己的爱情都主宰不了,都是被命运束缚的奴隶。” “但你不是过得很好吗,以前你就能随意在南陆各国游玩,现在还有个喜欢的妞能和你结婚,再看看哥几个的,我出门最远的一次就是奉旨进坤城,那还是你伪造圣旨才把我捞出去的。”刘显摇着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萧竹连连摆手说道:“欸欸欸,话不能这么说,我那可不是伪造圣旨,那可是砍头的罪,我一直用的都是‘太子手谕’,比圣旨低一级,只不过你们一直没听清也没看清,圣旨是红棉金纸的,红衣护送,我用的是黄棉金纸,紫袍护送,这俩可不一样。” 刘显伸了个懒腰,说道:“懒得跟你扯那么多,反正你应该是哥几个里面最自由的了,不像我,一天天的和坐牢一样。” 说罢,他站起身,又说道:“差不多到点了,去膳房用午饭吧。” “怎么,这样还坐牢吗?”两人正要走,房门却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美妇,一身火红襦裙,面容白净整洁,长发盘在头顶用玉簪固定,手中摇着纸扇,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丝别样的美感,所谓的南陆女性韵味在美妇的身上得到完美体现,但眼角的鱼尾纹还是暴露了美妇的年龄,这便是汉王后——吕氏。 南陆三大女豪杰,其一是南秦慕容氏,以商业治国出名,其二便是大汉这位吕氏,代君临政,全面治国。 吕氏进门后径直走向萧竹,说道:“太子殿下,您都到蜀州城了,怎么也不和哀家说一下,要不是我正好看看望显儿,都不知道你来了。” 萧竹拱手作揖道:“其实本就是想去拜访一下的,只是我到的时候还很早,估计夫人还在朝堂上,就先到阿显这边落脚,打算等他忙完再带我去见夫人您。” “原来是这样啊,”吕氏微笑道,“刚进院子看到有个女孩儿,我还以为这家伙又带别人家姑娘回来了,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太子殿下您的人,我还想着这家伙哪来的本事,居然能拐个北陆女孩回来。” 萧竹扭头看向刘显,一脸狡诈地笑道:“哈哈,原来阿显你是会带着女孩回来的人啊,那还真是没想到啊。” 刘显无奈道:“母后,咱能别乱说吗,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啊。” “谁知道呢,可能是我太想帮你立妃了吧,晚上常梦到你院子里有女人,有的时候就当真的了,”吕氏笑道,“好了,既然到了用膳的时间,应该不介意多我一副筷子吧。” “那就请母后一同用膳吧。”刘显说着挤出一丝笑容。 “算了,不用劳烦了,我是吃过之后才来的,”吕氏看了看房间四周,看到地上摆满书卷,她不禁皱起眉头,走到刘显身前抚摸着他的头,“有的时候也别让自己太累了,饭还是要吃的,你也知道我在你的院子里安插了眼线,今天早晨她跑来告诉我说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不愿意吃饭,所以我特意赶来看你。” 刘显没有抗拒,只是小声说道:“只是有点吃不下而已,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就准备去膳房了吗?” “那行吧,既然太子殿下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快去用膳吧,下次可别再让我知道你又不吃饭了,不然我就到你这儿亲自下厨。”吕氏说罢,朝着门外走去。 “等一下,”萧竹喊住吕氏,又说道,“在下有父皇的信件一份要亲自交给夫人,不知夫人可否愿意稍等片刻,我去取信?” “等用过晚膳后,你让显儿带你到我那儿吧,”吕氏摆摆手,往外走去,“我现在要先回去补个觉,陛下的信件,最好还是在合适的时候再收下。” “明白了,”萧竹对着远去的吕氏再次弯腰作揖,再次站起身时,却见刘显一动不动,于是问道,“想什么呢,吃饭去啊。” 刘显这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她亲生的,她对我那么上心干嘛啊。” 是的,刘显并不是吕氏的孩子,吕氏不是没有孩子,那是刘显的两个弟弟,只不过与那两个弟弟相比,刘显更像是吕氏的亲生儿子。 按照南陆的传统,当一个男人娶了多个妻妾,无论哪个妻妾生的孩子,在法律上都应该认正室为母,小妾不具有孩子的抚养权。 刘显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生母是谁了,他只知道吕氏告诉过他,她不是他的生母,但是他就是要喊她一声母后,至于刘显的生母,似乎早就死了。 “有人关心你还不好?”萧竹问道。 “倒不是不好,就是觉得别扭,”刘显说道,“其他时候也是这样,我还没被立为储君的时候她就一直这样,经常跑来教我读书识字,季节变化也是她最先提醒我添置衣物,我生病了也是她最先赶来找我,父亲有时责罚我,她还一直帮我说着好话,最近又开始尝试给我拉红线,我知道她是对我好,说实话我甚至派过人去调查她是不是人前一面背后一面,但我手下的探子却告诉我母后在帮我缝制过冬羊毛衣,而且还去找人算我的姻缘。” “多好啊,有个不是亲妈却比亲妈还疼你的妈还不好?” “不是不好,”刘显低着头,“我以前不太爱读书,她总是对我很严厉,所以我那时很讨厌她,甚至跑去和父王告状,结果我反而被打了一顿,她知道之后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还是会亲自跑来给我上药。” 刘显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样的情感去对待她,我知道她很喜欢我这个孩子,但是我一直都很难真的把她当成我的母亲,只是我觉得我再让她难过我就会显得很蠢,所以从那以后我都很听话。” 萧竹看着刘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像刘显这样的储君其实很少,这个时代估计也就他独一份,萧竹不敢说自己理解刘显。但其实萧竹和刘显的情况也差不多,萧竹的母亲在生下萧允儿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那年萧竹差不多八岁。萧竹终日泡在药浴中,那时他与一个太医住在一起,只有他母亲会在每天下午来陪他,直到有一天,他没再见过母亲,然后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自己还有个妹妹。 那对萧竹而言就是一天当中最开心的时光,不用读书学习,不用循规蹈矩,可以在母亲身边嬉戏打闹。后来他的两个弟弟出生了,母亲会带着两个弟弟一起来陪他,那真的是无忧无虑的时光,萧竹和萧昊一起欺负最小的萧旗,直到萧允儿出生。 正当两人都陷入思考时,拓跋月在门边探出一颗脑袋:“咋,你们两个不吃饭吗,本姑娘都快饿死了。” “来了来了,你饿了可以先去膳房啊,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午饭了。”萧竹说着,摸了摸拓跋月的头。 “我想喊你们一起去吃嘛。”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晚膳过后,大约酉时四刻,吕氏的院落内。 萧竹从里衣内掏出信封,递给吕氏。 “陛下还有交代你什么吗?”吕氏接过信封问道。 “就是让我来送个信而已,其实我本来以为只要把信塞在夫人的门缝里就行了,没想到夫人还邀请我进来。”萧竹环顾四周,吕氏的院子和刘显差不多,都是三进四合院,只不过吕氏在院落里养了几只猫咪,时不时还有几只猫咪走过来蹭一蹭两人。 吕氏没有撕开信封,而是又看向萧竹,问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去哪里搞回来的一身伤,缠成这个样子,还有那个北陆女孩,是不是就是传说中拓跋良的女儿?” 萧竹苦笑道:“是她没错,至于这一身伤……算是我送给她的礼物了。” “你们不是政治联姻吗,还要你搞出这一身?” “总之就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夫人还是别问了,信送到手了,萧某差不多得回去了。”萧竹说罢,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吕氏叫住了萧竹,掏出一个纸包,塞进萧竹手里,“这是疗伤的药,我和皇后曾经也是以姐妹相称的,你是她的孩子,那就算是我外甥,我可不喜欢看到我外甥伤成这样。” 萧竹收下纸包,拱手作揖道:“那萧某……谢过吕王后了。” “还有,关于那个女孩,”吕氏又继续说道,“她似乎也真的很喜欢你哦。” “嗯,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一直在看着你啊,”吕氏笑道,“我刚踏进显儿的院子就看到她了,她在那看起来很无聊的样子,但是她一直笑着看向你们所在的厢房,我还以为她是看的显儿,问过之后才知道她看的是你。” “那又怎么了嘛?”萧竹不解道。 “你是真的没和小姑娘谈过恋爱啊,”吕氏笑了笑,说道,“我问她在那等谁,她就和我说了你的名字,当时她看着西厢房,我就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我在她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啊?”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第4章 枫歌 第一幕 太湖(上) 三月初七,乾汉交界处,太湖。 太湖边缘被枫树林环绕,枫宫保养所用的木材及栽种的枫树均从此处获取,所以萧竹也对这里比较熟悉,而萧竹之所以特意绕路也要到这里一趟,还有一个原因。 太湖常年水面面积达到四十万公顷,是南陆最大的湖。太湖西边,有一座隶属大汉的城市——红叶城。 红叶城得名枫叶,每当秋季到来时,城内外栽种的枫树树叶全部变为红色,仿佛整座城都被枫叶覆盖。 萧竹带着拓跋月抵达红叶城后直奔城东一家旅店——枫红馆。 这家旅店在红叶城不算瞩目,三层的高度,但是旅店背后有个神奇的组织——摘星阁! 作为摘星阁的下属店铺,萧竹在旅店内永久保留一间贵宾房,萧竹这间房位于顶层,房间与萧竹的住所同名——“枫宫”! 拉开房门,房间内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四五的男人,男人身上穿着青色圆领袍,袍子上用银线绣出各式花纹。男人的长发披散开来,面容线条锐利,五官线条宛若刀削。 萧竹拉着拓跋月在茶桌前坐下,男人为两人倒上一杯茶,也不说话,好像他只是个泡茶的小厮。 萧竹倒是不急,慢条斯理地饮下一口茶水,连连赞叹道:“好茶,不愧是因为沉迷种茶差点被打废双腿的男人,每次和你见面都能喝上好茶啊,文涵。” 男人正是当今的北唐国储君——李文涵! 李文涵一边为茶壶加注热水一边说道:“你也不赖啊竹兄,每次见到你都能给我一些惊喜,上次是浑身沾血带着一颗人头和我喝茶,这次就带着一身绷带和一个北陆妞,真不知道下次你又该给我带点什么样的惊喜,比如说你俩的孩子之类的。” “你……”拓跋月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萧竹。 “哈哈,文涵你又夸张了,”萧竹一只手搭在拓跋月肩膀上,说道,“我哪有那么凶残,文涵你也真是的,有女孩子在这里,你还开这种玩笑。” “哦,关注点居然不是下次能不能带着孩子吗?”李文涵笑道。 “那就不知道了。”萧竹摆摆手笑道。 李文涵一手为萧竹倒茶,一手撑着脑袋:“我倒是很期待你们的孩子出生呢,毕竟我还没见过南陆人和北陆人通婚生下的孩子,真不知道到时候会更像谁呢。” “哇,你把我当生物实验的对象了?” “你也知道我因为种茶差点让我老爹把我的腿打断了,我就喜欢干配种选优的活,”李文涵说着,朝拓跋月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李文涵,见过拓跋月殿下。” 拓跋月扭头看了看萧竹,却见对方正闭眼品着茶,于是也伸出一只手握上去,同时笑道:“你好。” “能让这块榆木把你带回来,还带到我这边喝茶,看来拓跋月小姐确实是深得这家伙喜欢了,真是羡慕啊,不知南陆有多少女孩要在得知这件事后把牙咬碎了。”李文涵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用杯盖轻轻撇去茶水上浮着的杂质。 “这家伙在南陆那么有名气吗?”拓跋月戳了戳萧竹的脸问道。 李文涵笑道:“名气自不必说,这家伙可是太子,而且这家伙不只是有名那么简单,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年在下靠倒卖他的画像和爱好之类的信息发了一笔横财,那时候我父王断了我的月用零花,我是靠着倒卖他的画像才让我的茶园挺过来的。” 萧竹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指着李文涵怒道:“我说怎么有段时间我在市面上买到了我的画,原来是你这家伙干的。” “不止是我,”李文涵伸手将萧竹指着他的手握住,说道:“事实上,北边三国都有你的画像在市面上流传,至少独孤兄和韩兄都有在干这个生意,我当初就是跟着他们一起干的。” “你们仨……” 李文涵笑道:“事实证明太子殿下的脸特别好用,所以拓跋月殿下可以放心,你身边这位绝对配得上你的容貌。” “哇塞,你是怎么说了一大圈又兜到这种事情上的,”拓跋月看向萧竹,“你们商量好的?” 萧竹无奈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想在这边休息一天,等一个消息而已,结果刚进门就看到这二货搁这泡茶,我就知道要坏事了,我刚才确实一直都在想这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文涵惊讶道:“那你刚才还说的像是知道我在这一样,我还在想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这里,你知道我刚才有多紧张吗?” “所以你小子跑来这边干什么,”萧竹盯着李文涵,说道,“你现在披头散发,说明其实你刚起没多久,应该是楼下的伙计跟你通知我到了这边你才起来的,然后你换上衣服就搁这装模做样,而你这茶叶……还是昨晚的!” “你居然喝得出来?” “你自己喝不出来?” 李文涵往后一靠,倒掉杯中茶水:“肯定喝得出来啊,但我就是在赌你喝不出来,哎,看来还是败了,早知道以前就不给你那么多茶叶了,你都喝出经验来了。” “这他妈味儿都不对了,阿月别喝了,让这家伙拿好东西出来,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一直装模作样到现在的。”萧竹说罢,想了想又说道,“房门那边应该还挂着个牌子,拿着那个牌子去一楼点些吃的,今天这里还算了这家伙开的房间,钱都会算在他头上,你多点一些。” “萧竹你丫不厚道啊,阿月姑娘,别!” “那我走咯!”拓跋月蹦跳着来到门边,果然在门边挂着块牌子,牌子上雕刻着十三角枫叶的图案,下面写着“枫宫”二字。 “用这玩意就能换到吃的?”拓跋月拿着牌子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牌子是枫木制成的,本身也不大,所以就没多重。 “不是换吃的,”萧竹笑道,“那是房间牌,证明你是这个房间的客人,你点完之后伙计会把食物送到这个房间,只要拿着那块牌子去前台告诉伙计你要吃什么就可以了,这家店可以吃到几乎所有南陆菜,我推荐你点些鱼肉,这家店的鱼肉特别棒。” “了解!”拓跋月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确认拓跋月离开后,萧竹对着李文涵正色道:“说吧,你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泡茶,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李文涵将旧的茶叶倒入一旁的水桶里,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包全新的茶叶,“是陛下委派我过来的,毕竟咱们十三国的储君,就数我和你关系最好了,陛下说由我来走这一趟比较合适。” “我父皇让你来的?”萧竹不解道,“他又要给我安排什么任务是吧,不对啊,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 李文涵贱兮兮地笑道:“所以这件事必须委派给与你关系最好的我啊,因为我了解你,你小子肯定会到这边一趟,所以我相信只要在这边等着就能等到你,你看这不就让我等到了。” “说吧,到底什么情况,父皇想让我干什么?”萧竹往椅背上一靠,看着李文涵忙活着泡茶。 李文涵不愧是以爱茶出名的储君,对每一种茶的泡法都有所研究,高山茶茶叶较为软嫩,不能直接用沸水冲泡,必须先让烧开的水冷却一会儿,在冲泡之前应当先用热水洗一下茶具,让茶具的温度到达一个合适的范围,再将茶叶投入茶壶。 第一道茶水必须倒掉,且要快,因为第一道只起到烫茶和清洗的作用,就是将茶叶烫开,并且将茶叶当中的杂质冲掉。 而后第二道茶水进入茶壶,当茶水染上茶叶的色泽再倒出。 李文涵一边忙活一边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陛下好像得到消息,有人要对你下手,似乎还是冥生殿的人,所以叫我过来通知你一声。” “那群家伙啊,那倒是不奇怪,阿宇那家伙也和我说似乎有疑似冥生殿的人要对我动手,所以这次的情报有什么依据吗?”萧竹接过李文涵递来的茶水,茶水还有些烫嘴,萧竹对着茶水吹着气。 李文涵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说道:“不清楚,反正陛下要我过来提醒你一下,而且他说了,你在北陆指定闯了不少祸,架肯定没少打,所以还嘱托我把这个带来给你。” 说罢李文涵起身走向一旁,拿出一个七尺长的圆筒,递给萧竹。 接过圆筒晃了两下,这种圆筒是大乾鬼神坊特制的,要用技巧才能打开,如果尝试暴力开启就会爆炸,萧竹在圆筒上摸了几下,发现圆筒底端果然有一个旋钮可以转动。 将圆筒放在一旁,萧竹问道:“他们给你这玩意的时候有没有给你什么别的东西,或者有没有交代什么?” “没有,”李文涵摇摇头说道,“把东西给我的是两个老头,他们把这玩意给我的时候就告诉我别乱动,除此之外就没说什么了。” “那我知道了,那就是跟上次一样,”萧竹说着,耳朵贴向圆筒,开始反复旋转旋钮。 不一会儿,圆筒解体,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把四尺长的北唐制式军刀,刀鞘和刀柄漆成靛青色,还有一支楚国军用制式短管连发火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罐子,晃了下罐子,里面似乎是火铳用的钢珠。 一旁的李文涵看着萧竹一番操作,惊呼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传说中的军武配置筒啊。” “还好吧,这算是较为简单的配置了,我还以为他们会送一把新的雷斩过来,没想到居然不是,”萧竹没管连发铳,而是先拿起刀,握在手里掂量,“没有说明书啊,难道这是普通的刀,不可能啊,那群家伙不可能送一把普通的刀给我啊。” 之后他才拿起那把连发铳,连发铳整体长约五寸,弹夹内还有几枚锥形弹。 “这把看起来像是最新研发出来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做过实验。”萧竹把玩着火铳,将弹夹拔出,一颗一颗地数着子弹。 一旁的李文涵连连咂舌道:“我记得火铳还是楚国先搞出来对付你们的机甲的,现在你们制造火铳的技术应该已经超过楚国了吧,你们那几个工坊是真牛逼,我们的军队还得从你们那买火铳,我们自己都还只能生产连发弩。” “那没办法,不过就算你们能搞出什么厉害的东西也没用,光是机甲这玩意就领先你们几百年了,而且我们对电的研究成果是不可能公开的,除非你们靠自己进入电气时代,否则你们是不可能超越我们的。”萧竹说着,摆弄起那把刀。 拔出刀,刀鞘中落下一张小纸条。 “北唐制式定制飙舞” 纸条上写着的似乎就是这把刀的名字。 “飙舞啊,看来是和风有关的特性,我想想啊,雷斩是放电,炽浪是加热剑刃,那这把飙舞……让我看看那些家伙把按键放哪里了。”萧竹说着,在刀柄上一阵摸索。 “你们就那么喜欢我们的制式军刀吗?”李文涵俯身看着萧竹手中的飙舞。 萧竹笑道:“只是我比较喜欢而已,那些家伙更喜欢做楚国和北秦使用的那种阔剑,我喜欢用你们的刀纯粹是因为我的老师,他老人家教我武术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刀教学,所以我对这种制式的刀最熟悉。” “啊啊啊,原来如此,刀背上有小孔可以吹出高压气流,用这种方式为刀刃提供动能吗,就是不知道实战效果怎么样,既然他们觉得释放的风压能用于实战,那这风压应该不小,”萧竹正说着,扭头看向李文涵,“来来来,把头伸过来,让我用你的脖颈试验一下这把刀的实战效果怎么样。” 李文涵一时没反应过来,指着自己惊讶道:“啊,我?” “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真以为我舍得砍你吧。”萧竹说着,将刀收回刀鞘,指着墙壁,握着刀柄的手上加了些力道。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刀鞘已经飞出,直直飞向墙壁,萧竹走过去捡起刀鞘,再看墙壁,木制的墙上已经多了个小坑。 “一档的风力差不多这样啊,那实战应该是够用了。”萧竹笑了笑,将刀收起来,而后又捡起火铳,去掉子弹后放进里衣。 李文涵看着萧竹做完这些,惊叹道:“真是羡慕你啊,国家最先进的部门都在围着你转,你看看我,我搞茶叶种植还得自己买地躲起来偷偷搞研究。” “那是你不得民心啊我的朋友,”萧竹收拾好装备,拍了拍李文涵的肩膀,“我给我下属的部门各种发钱,从生日福利到养老保障,从医疗援助到逢年过节的小礼品,甚至过新年我还会掏钱给他们发奖金,所以他们很在意我的安全,这就叫得民心者得天下。” “那么简单就能得到民心吗,”李文涵挠挠头,“不过就算这样,我也没人可用啊,难道让我去把那些茶农聚拢起来吗?” “那不然呢,种茶这种事当然是找专业的人啊,你想想你手底下那些人,他们只是按照你说的去做,没你的指令他们就天天在那混吃等死,与其这样你不如把那些人开了,把你们北唐的茶农都聚在一起,这样你还能垄断你们国内那几个名贵茶叶品种,随便抄一下价格那不就赚大了,而且那些茶农对茶叶的培养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你要是早去找他们你早就发财了。” “那我父亲那关怎么过,”李文涵又问道,“其实我就是过不了我父亲那关,他一直觉得我搞这个没用,说我贵为王储却不求上进,难以继承他的位置。” 萧竹一巴掌拍在李文涵肩上,笑道:“这还不简单,就像我说的,垄断了茶叶足够你赚笔大的,等你赚钱了,利润分一半送到你父亲那边,我保证你老爹不光不限制你,还能批钱给你。” “当真?”“这可是经验之谈,绝不骗你。”“回头我试试。” “叩叩叩。” 两人正说着,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萧竹想也没想就说道:“阿月,门又没锁,直接进来就行了。” 门被拉开,进来的却是个一身黑衣的青年,青年身高六尺有余,面若刀削,头发盘在头顶,用一顶紫边乌纱武官帽盖着,青年站在那里看着房间内的两人,神情肃穆,眉宇间仿佛还有一股肃杀之气。 “你丫是谁,来干嘛的?”李文涵见来人不是预料中的拓跋月,顿时提防起来,躲在萧竹身后。 萧竹扭头看向李文涵,无奈道:“你这家伙为什么要躲在我身后啊。” “废话,”李文涵指着门口的男子,“看这家伙的服装明显是南秦那些武官,一看就是战斗力爆表的家伙,我这种毫无战斗力的家伙当然只能躲在你后面啊。” “你他妈都知道他是个官了你还怕他做什么?”萧竹无奈道。 李文涵凑在萧竹耳边低声说道:“你妹不是要嫁到南秦了吗,我寻思反正南秦那个嬴云和我们没什么接触,就匿名写了他的很多坏话在殇州那边到处传,我估计这些家伙已经查到我头上了,现在要来找我麻烦了。” “文涵兄弟你说笑了,我压根不在意那些东西,我是来找太子殿下的。”青年笑了笑说道。 “你听得见!?”“你是来找我的?” “还没自我介绍吧,”青年靠近两人,伸出右手,“在下嬴云,一介武夫,奉嘉瑞帝的命令,特来接应太子殿下。” 说罢,他又对着李文涵笑了笑,“我的听力很好,我以前在军队里是搞侦察的,说实话原本我还在想是谁干的,现在知道是你干的之后,反而觉得无所谓了” “你丫瞧不起谁呢,有本事你来砍我啊。” “你他妈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先别躲我后边。” “求保护啊太子殿下。” 萧竹无奈,与嬴云握手并说道:“说实话我也在找你,去年我特意跑了一趟咸丰城,怎么没见到你啊。” 嬴云笑着回答道:“去年我只在咸丰待了半个月,而后就回军队了,太子殿下可能刚好错过了吧。” “原来如此吗,居然刚好让你捡了一条命啊。”萧竹低声呢喃着,手已经握住了飙舞的刀柄。 “喂喂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捡回一条命。”嬴云顿感不妙,连忙按住萧竹握刀的手。 为了防止刀刃和刀鞘太容易松开,锻刀工匠们都会在刀鞘上安装暗扣,必须使用足够的力量才能拔出,一般成年人的力量都是能把刀顺利拔出的,如果没人阻止的话。 作为军人的嬴云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按住萧竹的双手。 萧竹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展示一下我这把刀而已,毕竟嬴云阁下你也是军人,想必也对刀剑什么的感兴趣吧,把脖子伸过来,我让你感受一下大乾的科技。” “萧兄这话什么意思,在下也没惹过你啊,这就对在下拔刀相向,实在有失您太子的风度啊。”嬴云说着,他能感觉到萧竹试图拔刀的手上又多了一成力。 萧竹咬着牙说道:“做哥哥的当然都不喜欢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不明来历的野小子啊,去地府后悔自己投胎到南秦当储君吧,你放心,我们做过研究,头落地后只要痛苦几次呼吸的时间就行了,很快的。” “萧兄别开玩笑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您,还有要紧事要办,而且嬴某这颗脑袋实在没有砍的必要,我真怕脏了殿下您的手啊。” “呦呦呦,没想到你一副老实本分的脸,说话还这么油嘴滑舌,”萧竹咬牙切齿道,“那就更不能让我妹妹落到你手上了,你这种顶着老实脸油嘴滑舌的家伙可是最会骗人的。” 嬴云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压不住萧竹那只握刀的手了,随着砰的一声,萧竹拔出了飙舞,很显然,萧竹发现自己无法在力量上胜过嬴云之后果断选择了利用飙舞本身的特性。 他还没反应过来,萧竹手中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颈旁,对方盯着他的眼睛冒着杀气,似乎真的下一刀就要将他斩首。 萧竹的师承,他们这些王储其实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南陆第一名将教出来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弱,但是嬴云还是没想到,对方的力气居然能胜过常年泡在军营的自己,当然,他还不知道萧竹手里那把飙舞有什么特殊之处。 “很好,有骨气,得知我要砍你还不逃跑,而是尝试阻止我拔刀,这样一来你也算碰过我的刀了,也就不算是手无寸铁的,我砍你的时候也能少一点负罪感了。”萧竹说着,笑容变得异常狰狞。 一直躲在后面的李文涵此时也笑了起来,与萧竹一样异常狰狞。 “你们在干嘛?”就在此时,拓跋月的脑袋从门边探出来。 萧竹于是立即收起飙舞,笑道:“没什么,点好菜了吗?” “点好了,”拓跋月蹦跳着来到萧竹身边,“那个姐姐给了我一份菜单,我也不太懂有什么好吃的,就把我没吃过的都点了一遍,差不多有十几道菜吧。” “啊?”刚刚还保持着笑容的李文涵立刻摆出哭丧脸。 “干嘛,你不是北唐的储君吗,你应该不差这点钱吧?”拓跋月不解道。 萧竹笑了笑,说道:“正常来讲这家伙确实不应该缺钱,但这家伙搞茶叶种植花掉的钱应该也不少,现在是月初,他的月俸应该还没发放,而我们摘星阁还有几天才分红,现在正是他最缺钱的时候。” “那我是不是该退掉一点,万一他付不起怎么办?”拓跋月看着李文翰问道。 “十几道菜而已,这家伙还是付得起的,”萧竹笑了笑,而后又指着嬴云说道,“正好,现在我们又多了一个人,也得多一点菜才够吃。” “对哦,你是?”拓跋月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个陌生人。 “在下嬴云,南秦储君。”逃过一劫的嬴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拓跋月狐疑地盯着萧竹和李文涵:“又一个跟你们俩一样的?” 萧竹摆摆手说道:“不一样,我们俩一看就很受欢迎,而这家伙我看着就想把他做掉。” “为什么?”拓跋月不解道。 “你哥知道你要嫁给我的时候,他们是什么反应?”“我大概了解了。” “等一下,”萧竹忽然感到后背发亮,看向拓跋月,“他们……也想过做掉我?” 拓跋月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而后笑眯眯地看向萧竹。 “太子殿下,您看……我这……”嬴云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能在那干站着。 “文涵,关门。”“好嘞!” 李文涵已经在不经意间摸到门边,迅速关上房门后,萧竹再次拔出自己的刀。 “你有两个选择,被我做掉,或者说加入我们。”萧竹狞笑着走向嬴云,直到两人几乎到了脸贴脸的程度。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一定要说的话,嬴云似乎略高一点,但就现在两人的气势来讲,萧竹看起来似乎更高。 难怪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气势真的能给人带来加成。 “这个加入你们……指的是?”嬴云不解道。 “我不信你没听过摘星阁。”萧竹说道。 嬴云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传闻居然是真的,十四位南陆储君聚在一起建立的行商组织,既然如此,想必这里也是你们的产业吧。” “对啊,而且我不光是控制了这家店,整个红叶城都是被我控制的,如果我知道你跟踪我的话,你连踏进这里的机会都没有,”萧竹笑道,“你看,这就是加入摘星阁带来的便利,加入摘星阁,拥抱美好人生。” “加入你们……有什么好处?” “我们会在你们南秦境内布置我们的产业,你会得到南秦境内产业十分之三的利润,全南陆产业五十分之一的利润,有需要的时候,你可以在任何一家我们的产业内寻求帮助,比如说,如果你想在南陆追踪某个人,只需要提供目标的消息,摘星阁旗下的所有产业相关人员都会帮你找人。” 萧竹笑了笑接着说道:“还有一些事必须在你加入我们之后才能介绍,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我好像没得选,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实际上并不会缺钱的你们,为什么要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这种地方,而且你们早期应该花掉了不少钱吧,是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做?” “你知道贫富差距与社会稳定的关系吗,”萧竹笑道,“大夏和大汉两个王朝的结束,其本质原因都离不开贫富差距问题,大夏是夏渊王苛捐杂税,大汉是汉厉帝暴政,这两个王朝结束的时候都出现了民不聊生的局面,而我们的社会制度必然造成贫富差距的扩大,这是连作为统治者的我们都阻止不了的。” “什么意思?”嬴云已经听得云里雾里了。 “一看你就没好好上历史课,”萧竹继续说道,“以现在这个时代举例,明面上社会的统治者是皇帝和各位诸侯,其实大家都算是国主,这是王权阶级,而在王权与平民之间还有一个阶级,那就是贵族阶级,贵族阶级最初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巩固统治,因为权力地位和财富会激励部分人为国家做出贡献,国家赐予这些人贵族头衔作为奖励,以激励其他平民为国家做出贡献,这一点是好的。” 说着,萧竹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世袭继承的贵族会展示出劣性,靠着地位和财富优势搜刮民脂民膏、压榨百姓、垄断资源,这些都会导致社会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这一行为就算是作为顶层的我们也难以阻止,而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既然我们不能彻底改变这一现状,那我们就尝试去拯救位于底层的平民。” “所以摘星阁其实是?” “我们真正的服务对象其实是底层平民,”萧竹说着,激动之余情不自禁张开双臂,“现在南陆总人口大概在五亿,其中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平民,其中家徒四壁乃至无家可归的最底层占据万分之一,也就是有五万人,除此之外饥一顿饱一顿的人也比比皆是,因为贫穷而失去土地,只能靠打杂工养活自己的人更是不在少数,而我们摘星阁内几乎所有产业的人力资源都来源于这些人。” 萧竹接着说道:“除去我们的利润分成,产业的经营所得全部投入到产业本身的升级和相关人员的福利保障,只要加入我们摘星阁并且勤劳工作,我们就能为他们提供他们需要的一切基础保障,医药、养老、住房问题都能得到保障,我们甚至还有私塾能让这些人的子女去读书考官,当然我们也欢迎他们的后代加入摘星阁。” “真是伟大的建设啊,”嬴云边鼓掌边说道,“所以为什么你要拉拢各国王储,凭你一人应该也能做到这些才对。” “我做不到,”萧竹摇摇头说道,“这其实是一个很麻烦很辛苦的过程,各国为了税收,商贩店铺的注册都必须经过繁杂的流程,但是如果能拿到你们这些王储的印章,那么一切都会简单很多,而且我一个人也管不来那么多产业,所以你加入摘星阁之后也要参与日常的管理,不过就算你不想工作也没关系,我们会派遣人员协助你工作,你随时可以把权力下放,那是你的自由。” “那么好的组织,我要是不加入,倒显得像个恶人了,”嬴云笑了笑,“好,那我就加入你们了,有什么繁琐的流程吗?” “没有什么流程,文涵,你有带纸笔吗?” “有的。” 嬴云接过李文涵递来的纸笔,萧竹说道:“写个字条,证明你作为南秦储君允许我们的人直接拜访你,然后你就在你的住所待上一段时间,等我们的人带着全套的文件和信物去找你,相关的事宜他会和你讲解。” 嬴云拿起纸笔,放在一旁的茶桌上,李文涵拿来墨水,嬴云提笔准备写字。 就在此时,萧竹又说道:“可要想好了,一旦写完就意味着你加入我们了,我们可就是一路人了。” 嬴云笑了笑,挥舞着手中毛笔在纸上展示着何为龙飞凤舞,收笔,将写好的纸交给萧竹:“这么棒的组织,在下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加入啊。” “那就好,那接下来我就要和你介绍一下我们这个组织的阴暗面了,”萧竹和李文涵的脸上又浮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我们之所以要找你们这些王储合作,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为了实现利润最大化,我们会在一些时候进行必要的活动,这些活动很难通过正常的报账,但是如果有该国储君的帮助,那就方便多了。” “什么意思?”嬴云的动作僵了一下。 “意思就是说,我们会为了实现我们的目的,进行一些类似烟酒走私和期货垄断之类的生意,知道银票吗,我们发行的,有的时候我们会虚印一些银票用在一些必要的时候,这个行为是严重违法的,虽然我们会在及时回收销毁银票,但是过程中必然产生账本对不上的情况,这样的账本交上去必然会被发现问题,但是如果有王储级别的印章,那么这样的账本就是免检账本,只要我们及时填补空缺,就不会被人发现我们的所作所为。” “难怪你们这么谨慎,原来还是条黑船,”嬴云无奈道,“不过你们的目的是好的,所以我依旧愿意加入你们并且提供帮助,这条黑船我愿意上,因为我也想参与到这样的事业里,同时我也要监督你们,看看你们做的是不是真的跟你们说的一样好听。” “那必然是一模一样啊,”萧竹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嬴云握住了萧竹的手。 “听你说得好像很伟大的样子,”就在此时,拓跋月开口问道,“既然你们有钱,为什么不直接撒钱给平民?”、 “因为我们没那个能力,也不能这么做,”萧竹摸了摸拓跋月的头,说道,“比起提供金钱和粮食,提供一个工作的岗位才能真正让这些人的生活得到保障,如果我们直接发放金钱,那么这些做的只是混吃等死,但是如果我提供工作的机会,他们就会为了更好的明天努力前进,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明天,而且就像我说的,我们也需要钱财,如果只是撒钱,我们能帮助的人就太少了。” 几人正说着,房门再次被敲响。 拉开门,几个伙计推着两辆餐车进入房间,熟练地将餐车拼成一张桌子,而后摆上菜品,再摆上碗筷,而后便退了出去。 “正好,吃饭吧,别辜负了文涵的荷包,顺便欢迎嬴云加入摘星阁。” 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品,拓跋月不禁咽了一口唾沫,菜品以鸡鸭鱼肉为主,整只白切鸡被分成均匀的小块摆在盘中,整盘的烤鸭发出浓郁的香味,鱼肉表面烤的焦黄,露出的鱼肉却雪白细嫩,除此之外就是十盘小菜,都是只能在南陆种植的瓜果蔬菜。 北陆的种地只能种植旱稻,果蔬对北陆人而言算是难得的奢侈品,而且北陆人用餐基本都是手抓或者使用勺子,拓跋月现在还没完全习惯使用筷子,略有些笨拙地夹起青菜送入嘴里。 萧竹坐在她旁边,还在一遍遍努力着纠正她在筷子的使用上的错误。 李文涵和嬴云坐在另一边,看着面前的两人,享受着美食。 第4章 枫歌 第一幕 太湖(下) 次日清晨,天空刚掀起些许鱼肚白,萧竹等人已经来到太湖边缘。 嬴云顶着黑圆圈说道:“萧竹,我还是推荐你坐龙车回去,走太湖还是过于危险了,毕竟我们确确实实收到了有人要暗杀你的情报,太湖太大了,真遇上麻烦,想跑都难。” “如果真的有人要暗杀我,那龙车早就不安全了,”萧竹轻吐一口浊气,“通往大乾的龙车铁路就那么几条,如果他们埋伏在铁路沿线上,点个火就能把我炸上天,还不如坐船回去,而且你觉得父皇都把你们派来了,他会只派你们过来吗?” “你的意思是?” 萧竹点头道:“机甲部队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父皇知道我要穿过大汉,派你们过来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什么时候抵达这里。” “那你那个弟弟也会来吗?”嬴云突然问道。 “他不会,他现在应该驻扎在天坠江沿岸,”说罢,萧竹扭头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嬴云回答道:“前些日子联军演练的时候和他比试了几场,虽说他打不过我,但不知为什么,那家伙似乎也是动真格地想杀了我。” “正常,他和我是一样的想法,而且要不是萧旗没有习武,他应该也会和我们一样尝试杀你,区别在于我们是尝试单杀你,而他是带着一伙人去杀你,因为那家伙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干不掉你。”萧竹笑道。 “那你就能干掉我?” “你昨天也试过了,如果我真的想动手,杀你还是可以的,虽然你当时肯定也没敢想动武,毕竟你要是动手了,秦国没准就要被迫统一了。” 嬴云苦笑道:“希望以后有机会与你比试一下吧,那我们现在是要?” “坐船,渡湖!”萧竹看向一旁,一艘渔船驶向岸边。 船只靠岸后,两个渔夫跳了下来,对着萧竹笑着鞠了一躬,而后便离去了。 渔船差不多有半层楼高,只有五分之三露出水面,头尾长四丈,船身最宽处达到一丈半,只有正中有一个低矮的桅杆,桅杆上的帆布也已经被收起。 萧竹跳上渔船:“咱们摘星阁的船,昨天的鱼就是用这艘船打捞上来的,很简单就能操作,但是这个季节没有西北风,我们不能靠帆前进,我们得手动划桨。” “那我……有必要跟你们一起上船吗?”一直躲在一旁的李文涵问道。 拓跋月也紧跟着跳到船上,回头看了一眼你李文涵,笑道:“作为一个战五渣,我觉得你还是别跟来比较好。” “是啊,毕竟有刺客,没战斗力的人还是别来比较好,”嬴云也跳上船,还不忘回头咧着牙笑道,“毕竟冥生殿每次出动都是大批人马,我们可没把握保住你。” “那我可就跑路咯。”李文涵大笑着,一溜烟就跑了。 “说到战斗力,萧竹你还有什么武器吗,我的短刀没带过来。”拓跋月在船上蹦跳着,似乎还有些新奇。 “有一把弓,就是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习惯。”萧竹说着,将渔船甲板的侧位的暗格打开,这个暗格是捕鱼的渔夫存放渔具用的,原本甲板两侧应该都有,但是萧竹在前往北陆之前放了点东西在这里,渔夫自然不敢擅自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所以这里的东西还在。 暗格里面摆着一把六尺长弓,还有四十支鹅毛羽箭,除此之外还有两把短刀。 萧竹将长弓递给拓跋月:“试一下,毕竟放了有段时间了,看看弓弦有没有松动,别到时候掉链子。” 而后又看向嬴云,这家伙站在一旁看着湖面,萧竹不禁问道:“你没带武器吗?” “我习惯赤手空拳。”嬴云握着拳头说道。 “练武把你脑子练傻了是吧,”萧竹将两把短刀甩向嬴云,“刺客可不会跟你玩赤手空拳,拿着,等会儿要是真有刺客来了,你猜他们是跟你赤手空拳还是几十把大刀突你脸。” 嬴云接过短刀,环顾四周:“也是啊,但是他们真的会在这里动手吗?” “以防万一,”萧竹掏出藏在里衣的火铳,填上钢珠,“如果真的是冥生殿的刺客,那就必须考虑影兵器的情况,对付影兵器我有经验,如果有使用影兵器的家伙就留给我对付,你们,不过他们最多也就送一两把影兵器过来,大多数应该都是杂兵,构不成威胁。” “等一下,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你笃定他们会在这里动手?” 萧竹皱了皱眉头,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听不明白吗,以防万一啊。” 拓跋月在一旁把玩着长弓,她似乎很满意这把弓的手感,笑道:“管他那么多干嘛,戒备一下总是好的,而且如果是我,我知道萧竹要路过这里,我也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围杀的地点。” “为什么?” “别问了,再问下去我就要觉得你在军队里是当混子的了,”萧竹走到甲板另一侧,打开暗格,里面摆着几把船桨,萧竹将其中一把扔给嬴云,“太湖湖面不只是有渔船,太湖所处的这条华东河本就是行商水道,湖中心会有很多商船来往,如果我是冥生殿的刺客,我就会混进船队,这样不容易引起怀疑。” “而且这里是湖诶,”拓跋月从萧竹手里抢过一把船桨,“只要能把目标围住,对方就很难逃跑,如果目标跳到水里我就派人下去轮流和他在水里缠斗,只要把对方一直拖在水下,总有把他淹死的时候。” 嬴云笑了笑,说道:“我只会搞两军会战的战术,搞刺杀……实在是没经验。” “没关系,反正我只是把你当成普通劳动力,划船啊,搞快点,”萧竹骂骂咧咧地将嬴云拉到船边,而后又走到拓跋月身旁,抢过对方手里的船桨,“这种体力活轮不到你,你眼睛比较好,去船头帮我们看方向,划船这种体力活交给我们男人就行了。” “哦,好吧。”拓跋月也不反驳,蹦跳着走到船头坐下,抱着长弓盯着前方的水面。 太阳已接近天穹顶端,正午的热浪炙烤着湖面,萧竹等人的渔船在偌大的湖面上仿佛一片叶子。华西河在与黔州的悖河交汇前都在华州最西端,且越过此河就是黔州,而河流大多数地段都在划定的华州境内,所以得名华西河。 靠近湖心,商船排成几条曲线穿过湖面,若是从天空往下看,商船组成的队伍刚好可以把湖面一分为二。 当船队的清晰地浮现在拓跋月的眼前时,她才明白为何南陆可以如此繁荣,船与船之间已经在尽可能的保持安全距离的,但还是难以看奥另一面的景色,仿佛商船的队伍真的截断了太湖的湖面,另一面对她而言完全无法观测。 “阿月,过来把旗拿到船头。” 在后面努力划船的萧竹不知从何处掏出一面旗帜,拓跋月赶忙跑过来,接过旗帜的同时问道:“这是什么旗,为什么要挂着这个?” 萧竹解释道:“这是我们摘星阁的旗,用来证明我们的身份,必须挂着这个他们才会给我们让路,不然我们是过不去的。” “哦。”拓跋月没有再问,赶紧把旗拿到船头,将旗帜张开,摇动旗杆。 旗帜以深蓝色为底,上面用黄色的颜料画出十四颗星星和一个圆点,星星在旗帜上的位置正好对应南陆十四国的国都,而大乾坤城的位置则是一颗圆点与十四颗星星用直线连接。 按照萧竹的说法,这面旗帜的意义在于合作,由大乾领导的合作,十四国的代表人在这面旗帜上完全平等,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去努力,而之所以选择星星图案作为十四国的代表,自然是因为摘星阁这个组织的核心目的。 “将高高挂在天上的星辰摘下来,照亮南陆前进的道路!” 所以摘星阁内部也将这面旗帜命名为——“摘星旗”。 旗帜似乎真的很管用,过往的商船都慢了下来,为萧竹等人的船留出一条路。 “快一点,加速划过去,别耽误了人家。”萧竹对着嬴云催促道。 “好嘞!”嬴云立刻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渔船迅速穿过了船队。 拓跋月收起旗帜,来到萧竹身旁:“现在应该安全了吧,我们已经穿过船队了,前面的湖面都没有船。” 萧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拓跋月的头发:“不能掉以轻心啊,毕竟现在才刚过去,我们刚才其实相当于暴露身份了,刺客可能就是在等着我们穿过船队的时候,你现在去船尾盯着船队,我估计一会儿就会有船队脱离队伍跟过来了。” 三人继续前进着,但是很快,三人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我们……确实是在往前划船对吧?”嬴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后方。 萧竹也看向后方,咽了一口唾沫“是啊,而且这些船只,应该也是在朝着两边走的,正常来讲,我们应该已经远离这些船只了才对。” 船尾的拓跋月瞪大了眼睛,略有些惊恐地看着过去的一艘艘商船:“但是我们现在,一直都在船队旁边。” “阿月,恐怕要出大事了,我们好像已经进入被锁定了。”萧竹说着,伸手摸向腰间的飙舞。嬴云也摸向武器,拓跋月直接抽出箭筒中的羽箭,拉满弓弦。 一切的变化就在一瞬之间,船队突然调整方向,数十艘船的船头立刻转向,朝着渔船这边冲来。 “嬴云,划,用最快的速度去划,这些家伙想来包我们!”萧竹大吼道,同时双手立刻握住船桨,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划船。 嬴云也立刻反应过来,不是他们没有前进,而是这支船队一直在悄悄靠近他们,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可以确认一点,敌人的船只不会少于二十艘! 然而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一颗铁球带着铁链从最近的商船上飞出,径直砸向渔船。 铁球不算重,但毕竟是从高处砸下,洞穿甲板之后,铁球定住了渔船,此刻萧竹他们是别想再前进了。 “受死吧!”,铁球砸中后,几个黑影从船上跳下,目标直指渔船。 “妈的,居然搞这一套,跟着我,这船太小了,不适合正面迎击,我们顺着那条铁链到他们的船上,阿月你跟在我身后,记住一定要快,那艘船要是靠过来了可就爬不上去了!”萧竹大喊道,随即拔出飙舞,踩着铁链朝着商船的甲板冲去。 拓跋月紧随其后,不过她已经收起大弓背在背后,双手各握着一支羽箭踏上铁链。嬴云一开始还犹豫了一下,见拓跋月也跟上了萧竹的步伐,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跳出来的那些黑影自然没想到三人会朝着他们的方向反攻,然而商船上已经没人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轻如燕的三人踏着锁链登上他们的船。 好在有两人是沿着铁链跳下来的,他们迎面撞上萧竹,三人只是一个照面就分出了胜负,两人的身体径直落向湖面,萧竹顺势登上甲板,拓跋月和嬴云紧随其后。 “把铁链放下去,别让那些家伙上来。”萧竹大喝着冲向边上堆放的铁链,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不知有多长的铁链扔出去。 嬴云也赶紧跟上动手,铁链堆在一起非常沉重,必须全部抛出去才能防止刺客顺着铁链回到船上。 然而,萧竹他们的威胁不只是源于那些跳下船的刺客,相邻的几艘船很快反应过来,几艘船上的刺客们挥舞着刀剑朝着萧竹他们这边赶来。 大战正式爆发,第一批赶来的刺客与三人正式展开交锋。 三人都使出自己的拿手招式,拓跋月不愧为北陆公主,射出的羽箭发发正中敌人的心脏,成功减缓了右侧袭来的刺客的攻势。 萧竹一手持飙舞一手持火铳,护在拓跋月身前,嬴云手持双刀护在右侧。 刺客如潮汐一般涌来,拓跋月背上的箭筒迅速被清空,接过嬴云递来的短刀,拓跋月仿佛化作扑腾翅膀的蝴蝶,短刀挥出残影。 萧竹的火铳也因为缺少弹药而熄火了,收起火铳后只能双手持刀,挥舞着抵挡冲上来的刺客。 “散开来,不能一直被围着,我们会被围死的。”嬴云艰难抵挡着此刻的来袭。三人越靠越近,慢慢被逼退到船只边缘的位置。 “不能散开,必须聚在一起,这些家伙的数量太多了,散开之后被围住就完了。”拓跋月喊道。 刺客们桀桀桀地笑着,这些刺客全部身穿统一的黑衣,成百上千的刺客如浪潮一般涌来,俨然一幅地狱之景。 “妈的,冥生殿这次是全体刺客倾巢而出了吗,怎么那么多啊。”萧竹虽有不俗的武艺,但要面对如此数量的敌人还是有些吃力的,毕竟他所学的技巧更倾向于对单作战,面对人数压制很难发挥。 倒是嬴云在此时展现出作为军人的素养,唯有上过战场的人才能面对如此数量的敌人而做到临危不乱。 他边挥舞着手中的短剑边说道:“应该不至于倾巢而出,但你毕竟是太子,他们应该还知道你身边跟着这位北陆公主,自然会出动更多人。” “妈的,这样迟早会撑不住的,得动起来。”萧竹说着,但是周围几乎完全被黑色覆盖了,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 此时似乎所有的刺客都已经围了过来,他们所在的这艘船已经被黑色覆盖住了,相邻的几艘船上也挤满了刺客,三人被彻底包围,刺客们也不急着前冲,只是围住三人,不时有人冲上去试探。 桀桀桀的笑声仿佛充满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这些刺客们肆无忌惮地笑着,仿佛胜利已经成为了必然。 “妈的,杀吧,不过是一群杂碎,我还就不信杀不出去了!”嬴云大喊着,将试图从背后摸过来的刺客挡住,而后再一脚踹开。 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尝试砍断对方的脖颈,且不起人的脖颈难以砍断,就凭他手里这把在短时间内不知碰撞了多少次的短刀,刀刃没有开卷已经是奇迹了。 萧竹怒道:“我也想杀出去,问题是往哪杀,这些家伙的数量太大了,杀掉一个就立刻有人补上来,别说开路了,先注意你的屁股吧。” 多亏了萧竹的提醒,嬴云的刀朝着身后挥砍,正好挡住一个想偷袭的刺客。 “快顶不住了,萧竹你不是会搞炸药吗,搞点炸药出来啊。”拓跋月已经有些脱力了,她也不擅长持久战,尤其是要面对这样的敌人数量。 “我哪有炸药啊,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啊,那会儿我给愚兄的炸药还是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现在我从哪给你掏炸药。”萧竹有点想骂娘,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会用炸药你不准备一点?” “我哪知道那么多人啊,而且我一直以为我们只需要打一场小型保卫战,现在这人数都快赶上小型会战了,”萧竹正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只手抓住嬴云的胳膊,佣金全力朝着人群之外甩去,“嬴云,他们的目标是我和阿月,他们不会对你下死手的。” 拓跋月还没反应过来,一阵惊呼之后已经被萧竹带到人堆里了。 嬴云一脸懵逼地看着萧竹二人深入人群,他们的位置本来就靠近甲板边缘,萧竹这一下相当于是把他扔到了船外面,此时已经不可能回到船上,他已经离开商船飞到半空中了。 萧竹不是不想杀出去,问题是杀出去之后怎么保证三人不会被冲散,而就在刚才,萧竹想到了一件事。 冥生殿这些刺客虽然干的是罪恶的勾当,但这些家伙有一定的武德,而且很有原则。 对于被扔出去的嬴云,这些刺客完全没有理会,这可是刺杀 他们绝不会杀任务之外的人。也许是出于一分钱只干一分活的原则,冥生殿内部似乎有规定,除非是到了做最坏打算的时候,否则绝不允许对任务之外的目标动手。萧竹从不知何处听到过这个传闻,只可惜一直没机会试一下。 对他而言,只带一个拓跋月不会对动作造成阻碍,但是如果还要顾及嬴云,那就有点难办了,而如果那个传闻是真的,那么嬴云就算被扔在一边也不会受到围攻,因为这些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萧竹……吧。 说到底,这些刺客在他萧竹眼里是不入流的,虽然萧竹认可了他们的武德,但不代表萧竹认可他们的战力,竹月二人冲入人群中,就像恶狼扑进羊群,防守确实不是他们的强项,但在人群之中大开杀戒可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面对这样一群杀了也不会有负罪感的家伙。 拓跋月的刀都卷刃了,毕竟只是一般的民间工坊锻造出来的东西,自然无法与鬼神坊的作品相提并论,所以她其实一直被萧竹护着,只是偶尔防备侧面来袭的敌人。 然而就算强如萧竹,面对人海战术也会乏力,更何况现在他身上还缠着大量绷带,无法完全施展开手段。 总有一两把刀成功突破萧竹的防守,但也只是刀尖划到萧竹的后背,最多也就划开几道小口。 “萧竹,得想办法突破,逃不出去我们迟早还是会被围死。”拓跋月的刀已经严重卷刃了,她现在都不是挥砍,而是把短刀当成短棍来使。 萧竹握刀的右手都快甩出残影了,面对这样的人数,他也已经逼近极限了:“我知道,所以我也在找机会,这些家伙的战斗力都很弱,应该只是冥生殿外围的杂兵,估计只是在那边挂了个名字,凭这些家伙的胆量没道理敢来刺杀我,也不可能组织起这样的船队,肯定有个头目在后面指挥他们,找到那个人并干掉,我们就胜利了。” 萧竹一边说着,扭身挥刀挡住了来自背后的偷袭。 然而,这一刀似乎有些不对。 “桀桀桀,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那么敏锐,”一个让人极其讨厌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正是刚才试图偷袭萧竹的家伙,“不过太子殿下可能误会了,我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你身旁这位拓跋月公主。” 声音来源难以捉摸,到处都是刺客踩踏着木甲板的声音,而且这些刺客也一直“桀桀桀”地笑着,严重干扰了萧竹的判断。 “我跟你们无冤无仇,来找我干嘛,我就来南陆旅个游,你们何必呢。”拓跋月大喊着,却发现萧竹搂着她的那只手又多了些许力气。 “这些家伙杀人不看情只看钱,别和他们废话,杀出一条路。”萧竹说着,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一路杀到船头了,另一艘船的船尾上挤满了刺客,萧竹也不管这么多,至少他知道那艘船上的刺客肯定比自己现在所在的这艘要少,只要夺得了那艘船,就算是成功杀出去了。 “太子殿下,我们只想要拓跋月的命,你的人头还没有定价,我们不想杀你,你可千万别冲动。”那个难听的声音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萧竹看到了声音的主人,他就在对面的船上。 “妈的,你以为我打不过你啊,”萧竹的怒火达到顶点,他抱着拓跋月踏过船头,朝着对面飞去。 本来船与船之间必须留出距离,但是冥生殿的刺客想着的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围剿萧竹,每一艘船之间的距离都被尽可能的缩短,那些刺客能跳过来,萧竹就能跳过去。 “萧竹你他妈疯了吗,要是掉下去怎么办。”拓跋月被带着飞到空中,从刚才开始她就被迫跟着萧竹行动,这家伙一直把她往怀里拉,现在居然直接跳出船头,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 “不过去我们还是得死,这是最好的办法了,阿月,杀!”萧竹踏在船只尾部的护栏上,周围的刺客一时也想不到萧竹居然真的会跳过来,但在战斗本能驱使下还是架起手中的刀,试图阻止萧竹落到甲板上。 一刻休息的时间也没有,萧竹挥刀砍向那个声音难听的家伙,两人的刀在接触的瞬间爆出火星,萧竹没有与之缠斗,而是借力朝着对手的后方跳去,带着拓跋月稳稳落在甲板上。 “抓住他们,重重有赏!”那个男人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踏板了。 人群瞬间蜂拥而上,就在此时,萧竹大喊道:“嬴云,你应该到了吧,杀!” 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右侧飞出,是嬴云,这家伙凭借着强悍的身体素质爬上商船,双手还各握着一把属于刺客的长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他挥舞双刀怒吼着朝船尾冲去。 “桀桀桀,我们已经放过你了,没想到你一心求死,那就对不住了,反正你的人头也值不少钱,这回我就一起提回去领赏!”男人大笑着,挥舞着刀冲向嬴云。 然而此时嬴云的状态绝对不对,这家伙赤裸着身体,肌肉线条清晰可见,皮肤通红如火,而且身上的水似乎在迅速化作蒸汽。 萧竹和拓跋月看出了嬴云的变化,其实萧竹跳船之前就发现了,嬴云赤裸着上身,用双刀插在船边上往上爬,所以他萧竹才会毫不犹豫地跳过来。 那个男人冲向嬴云了,那么萧竹在冲向什么? 他也在冲向嬴云。 三个男人的四把刀碰在一起,而就在碰撞发生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萧竹顿时有种熟悉的感觉,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宇文昌的刀下,男人手里那把刀……是和狼屠同类型的影兵器!? 出于生物本能的恐惧,萧竹往后退去,嬴云也是如此,这家伙俯下身子,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声,紧盯着对面的男人。 那个男人笑了笑,看着往后退的两人,伸出一只手示意后方的手下不要再围过来了。 现在他们都在船尾,如果只有一边的人冲过来,那么所有的重量都会压在一边,这艘船可能会因此被压翻。 拓跋月本来也想冲上去,但她慢了一步,却让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萧竹和嬴云居然一起被震退了。 如果只是萧竹后退,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天北关一战后她也了解的萧竹的战斗风格,那是以速度和技巧为主的战斗方式,萧竹一般绝不会和对手比拼力气,因为那无疑是在放大自己的缺点。 但是嬴云被震退就有些奇怪了,就凭现在嬴云身上那夸张的肌肉线条,足以与北陆汉子比拟的力量感,就凭那个看着还有些瘦弱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拓跋月此时能想到的只有一样东西,一样她觉得不该出现的东西——影兵器! 她知道罪影兵器的存在,毕竟北陆才是影兵器的故乡,但是此时真的见到这种东西,还是让她无法面对。 男人笑了笑,提着刀朝着萧竹走去,萧竹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虽说还没了解对方手里的刀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绝不能再往后退,否则对面船上的刺客就会再次蜂拥而至,他们将陷入第二轮苦战。 “杀!”嬴云怒吼着再次杀了上去,三把刀再次碰撞,火星四溅的同时,嬴云再次被震退。 而就在嬴云后退的瞬间,萧竹和拓跋月也冲了上来,两人的刀没有选择与男人的刀对撞,而是一个攻上,一个攻下。 但是这个男人明显与身后的杂鱼不同,手中长刀挥舞,先挡住攻他下路的拓跋月,而后又挡住挥刀斩向他脖颈的萧竹。 这一次,萧竹没有被震退,拓跋月却飞了出去,一丝血从其嘴角流出。 “我还以为你的刀和宇文昌那把刀是一样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啊。”萧竹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同时一只脚踹向男人。 男人被踹得连连后退,他惊恐地看着萧竹,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因为我有经验,而且我比较牛逼一点,”萧竹笑了笑,“恐惧之影——‘德拉特儿福’,我在名录上看到过这把影兵器的介绍,放大恐惧转化为力量,别人有多害怕你,与你交锋的时候就会感到你有多强,你布置那么多人来刺杀我,就是为了让我们产生初步的恐惧感,而后你再利用影兵器的能力让我们觉得你的影兵器很厉害,这样一来我们对影兵器的认知会进一步滋生恐惧,我们就更难打过你。” 萧竹走向男人,继续说道:“很遗憾,你选错了敌人,如果我没去过北陆,我一定会觉得你这把影兵器很厉害,但很可惜,我面对过宇文昌,你的影兵器在我面前没有效果。” “那又如何,我的敌人一开始就不是你,”男人笑了笑,异变再次发生。 一支羽箭从三人的后方飞来,直指拓跋月! 众人丝毫没有反应的时间,箭矢穿过了她的身体,拓跋月闷哼一声,倒在血泊中。 “不!”萧竹惶恐地扭过头,却见拓跋月的左胸已经被洞穿,箭矢还插在她的娇躯上。 “你也去死吧。”萧竹回头的瞬间,男人已经冲了过来,握着刀砍向萧竹的脖颈。 “吼!”嬴云怒吼着冲向男人,将男人一把撞开。 男人飞出去老远,但还是稳住身形,再次冲向萧竹,同时大喊道:“小的们,给我上,拿下大乾太子和南秦储君的脑袋,咱们回去喝酒吃肉!” 刺客们的激情瞬间被点燃,直冲向萧竹他们在的这艘船。 而后,水面被破开,两艘船的距离被瞬间拉开,铁灰色的巨人从水面浮出,是大乾的机甲——烛照! 一只铁手抓住了船身,四台烛照机甲包围了这艘船。 钢铁的神明出现在这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他们的身上还有水渍,证明他们真的是从水底游过来的。 在刺客们眼里,这些机甲就像从水里浮出的黑色巨兽,让他们恐惧、困惑、不可思议。 “不可能,为什么机甲能走水路,而且这可是湖中心,为什么这些家伙能到这里?”男人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不可能不知道机甲,但是他无法想象,为什么机甲会出现在这里。 之所以选在太湖动手,就是为了提防机甲,机甲是陆战的神话,但却无法用在水战,这是机甲的致命弱点。 可是此时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他错了,机甲出现在太湖的湖面,太湖的深度可是能达到数十丈,这些机甲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以机甲的重量,更不可能浮在水面上。 “你应该在想吧,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最先浮出的机甲里传来男人的声音,“教你一个知识,船只想要浮在水面上,依靠的是浮力,机甲之所以不能游泳,是因为机甲的密度太大了,水的浮力对抗不了机甲受到的重力,但是如果我们能制造出为机甲提供向上的力量的装备,那我们就能带着机甲浮出水面,而我们也能靠着这个装备在水里前进。” 说罢,那台机甲对着萧竹做了个敬礼的动作:“太子殿下,微臣救驾来迟了,实在抱歉。” “把他们杀了,”萧竹呢喃着,而后呢喃变为怒吼,“把这些家伙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尤其是那个射穿阿月的家伙,把那个家伙找出来,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遵命!”另外三台机甲也做了个敬礼的动作,而后,更多机甲浮出水面,将所有试图包围萧竹的船只团团围住。 机甲的高度和这些商船其实差不多,运输机甲到北陆的船只也和这些商船差不多大,所以这些机甲能够直接跳到船上,对着人群展开屠杀。 按着影兵器的男人被两台机甲按住,压在萧竹面前。 萧竹怀里抱着拓跋月,女孩看着萧竹,眼睛半闭着,似乎马上要昏过去了。 “阿月,你千万别死,只要我们坚持到坤城,凭我们的技术一定能治好你,不,不用到那里,去我们摘星阁的医馆,大夫们一定能把你救回来,答应我,坚持住,我求你了。”萧竹哭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很难受,那种撕心裂肺般的难受,这是第一个让他有好感的女孩,但是此时女孩就要死了,死在他的怀里。 “殿下,都怪在下来迟了,臣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责罚!”一个中年人脱离机甲,跪在萧竹面前,他是最先浮出水面的那台机甲,显然是这支机甲部队的队长。 “有什么用,”萧竹怒吼道,“你们这群废物,我他妈造机甲给你们是干什么的,老子昨天就到红叶城了,你们但凡快点过来,老子今天连船都不用划,再看看现在,太子妃死在你们面前,你们能干什么,一群吃干饭的东西!” 队长连忙磕头:“臣罪该万死,但这机甲的运送实在快不起来……我们实在……” “萧竹,别急,我还没死,”就在此时,拓跋月突然发出微弱的声音,“这支箭,没穿过我的心脏和肺部,我现在只是有点虚弱,还不至于死掉,咳咳。” 萧竹看了看箭矢的位置,确实,箭矢的位置不是心脏和肺部,拓跋月很幸运的避开了要害,刚才她只是因为剧痛险些休克了。 “等一下,嬴云,你帮我扶助阿月,我有药,我帮你把箭拔出来,我给你上药。”萧竹停止了哭泣,从里衣掏出吕氏先前给他的药包。 “来人,拿火和小刀来,帮太子妃拔箭。”嬴云接过拓跋月,朝着周围大喊道。 “你这糙老爷们哪会这个,换我来,”一个女孩从机甲中脱离出来,女孩大约二十来岁,将拓跋月从嬴云手里夺过,跪坐在地上让拓跋月的头垫着自己的大腿,“你去找火和刀,我以前是学医的,让我来帮太子妃殿下。” “我哪知道哪里有火?” “船舱,这艘船的船舱里肯定有煤油灯,去拿煤油灯过来。”女孩指着船舱的方向说道。 女孩一边说着,用力将箭矢掰断,这个过程必须很小心,不然会造成严重的二次伤害,甚至可能伤到肺部和心脏,那就真的可能救不回来了。 嬴云拿来一把小刀和煤油灯,女孩迅速操作起来,先将胸口和背部被射穿的部位用火烧过的小刀消毒,然后小心地将伤口稍微扩大一点,以防止伤口附近的肌肉和皮肤在拔箭的时候被拉到。 萧竹递过药包,里面装着黄红色的粉末,女孩问道:“这药是怎么用的?” “不知道,”萧竹急得满头大汗,“这是大汉吕王后给我的,她说这是疗伤的药。” 女孩接过药,先在自己的手上划出一道口子,然后撒上一点药粉。 “感觉没错,是外用的疗伤药,但是我们还需要针线和绷带,去船舱里找,快!”女孩将一些药粉洒在拓跋月的两处伤口上。 拓跋月一直冒着汗,剧痛让她濒临昏迷,又一次次冲击着让她强提起精神。 “太子妃殿下,坚持住,千万要坚持住,太子殿下还在看着呢,你要是死了我可没法交代。”女孩在拓跋月耳边小声安慰着,她一直盯着拓跋月的眼睛,看着对方白皙的皮肤不断冒出豆大的汗滴。 “萧竹,你在哪?”拓跋月嘴唇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萧竹连忙握着她的手,急着说道:“我在,我在,什么事?” 拓跋月看着萧竹,用逐渐微弱的声音说道:“生孩子的时候,可千万别让我那么疼。” 说完这句话,她笑了笑,看向天空。 “绷带和针线找到了,船舱里都有现成的。”嬴云赶紧拿着东西跑过来,交给女孩。 “加油啊,阿月,以后那小子要是让你疼了,我揍他!” 第4章 枫歌 间幕 玉(上) 三月十五,大乾坤城。 申时木,萧竹处理完公务,刚走出天策堂,准备去马房搞点卷烟,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夕阳下等着他。 拓跋月到南陆后很自然的就换上了南陆服饰,淡紫色的齐腰襦裙勾出细腰的曲线,裙摆自然下垂,脚下踩着一双红底绣花鞋。头发盘在脑后,用三根玉簪固定着,胭脂水粉铺在那张孩子般的脸上,装点出专属于南陆女人的些许韵味。 拓跋月那天受到的伤还是过于严重了,但好在关键的内脏没有受到严重伤害,回到坤城后就一直睡着。枫宫内以男丁为主,几个洗衣做饭的侍女也都不大会照顾人,所以萧竹还特意召回了在外执行任务的秦舞卿,但萧竹看中的是跟在秦舞卿身旁的那个女孩,一看就是很会照顾人的妞儿。 萧竹这几天一直很忙,离开那么久必然积压了大量奏折,这些算少数,毕竟有五个紫衣帮他处理奏折,只是有些等级较高的官员递上来的奏折只有萧竹有权批字。萧竹主要批阅的还是摘星阁方面送来的卷宗,那些算是萧竹的私活,那些紫衣管不了,萧竹也不可能让他们管。 除了批阅卷宗奏折,萧竹还要例行前往地下世界,幽荧系列的研发已经得到了突破性进展,烛照系列的第四代机甲也已经投入测试,现在是大乾机甲事业的关键时刻,他必须亲自去盯着。 目前机甲测试以装备实验为主,烛照四代机外侧预设了大量挂载架,这些挂载架是为外层甲准备的。面对这些挂载架,地下工坊那些工匠有了些许想法,基于这些挂载架的位置和实际的战场需求,这些工程师设计出大量用于机甲的装备。 就比如那天,烛照机甲从太湖的水面上浮出,当时的景象不光震撼到那些刺客,萧竹本人也没想到机甲会以这种方式登场。要知道一台机甲的重量大概在两千八百斤左右,踏进水里只能沉底,浮出水面是不可能的。 但是地下世界的工匠们克服了这个问题,他们设计出名为“挂载型推进器一型”的装备,这种装备可以配备在烛照机甲的四肢和后背上,当机甲在水下抵达预定位置后,只需启动装备即可推着机甲上升,但是也仅能让机甲的头部露出水面,而后机甲就可以抓着船身登上船只。 萧竹对这样的设计很感兴趣,所以这段时间他往地下世界跑的频率很高。 这就是萧竹单调而充实的一天,卯时前往地下世界,参与机甲的测试与调整,中午用膳后泡在天策堂处理公务,晚间若是无事就休息或是学习,毕竟他现在还算是挂在天策堂的学院,去年萧竹因为常年外出,学业处于被搁置的状态,甚至为了找嬴云而错过了年末的考察,成为本期天策堂唯一一个没有通过测试的学员。 对此他倒是无所谓,无非就是今年要多些考试,而且天策堂的课程对他而言又没有难度,那些只能在书堂里啃课本的书呆子做的题怎么可能难得住他这个真正在玩弄权术的王朝太子。 萧竹倒也去看过拓跋月,但是却被秦舞卿以“太子妃需要静养,你这个没保护好她的混账玩意还是别来打扰她了”为理由拒绝了。 对此,萧竹无话可说,反正自己也不会照顾人,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这是他的工作宗旨。 不过这段时间枫宫倒是热闹了不少,为了照顾拓跋月,本应在外执行任务的秦舞卿带着小芮回到别院住下,章曲侯也被召回枫宫,亲自担任枫宫的护卫工作。 说到底,萧竹还是很害怕冥生殿的刺客,那些刺客确实打不过他,但却能威胁到拓跋月,对此萧竹的办法很简单,正好他手下有剑姬和盾卫两大顶尖战力,现在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任务,干脆让这俩出来干护卫工作。 那天除去数百名小喽啰,也就只抓到那一个拿着影兵器的家伙,在背后射击拓跋月的还没有被找到,萧竹还不放心拓跋月的安全。 此时面对单独出现的拓跋月,萧竹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就你一个人吗?”他问道。 拓跋月点点头:“舞卿姐姐说有点事要处理,我就偷偷溜出来了,她现在应该差不多发现我不在床上了。” “什么时候醒来的?” “大概两三天之前吧,”把领口的衣物往下拉了一点,露出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舞卿姐姐说还没那么快拆线,领口低的衣服不适合我,就给我找了这种有裙子,可以遮盖伤口。” 萧竹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问道:“那我昨天去找你,秦舞卿那个死丫头怎么还说你没醒?” 拓跋月转过身,背对着萧竹:“我这两天醒是醒了,但是我实在没什么力气,吃饭都得靠小芮给我喂粥,舞卿姐和我说,在南陆,女孩子不能在男人面前展示自己弱小的一面,所以要我养好伤之后再让你见面。” “那你这不是还没完全恢复吗,居然还敢跑出来?”萧竹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说道。 拓跋月顺势往他怀里一靠,嗔怪道:“谁让人家想你了吗,反正我都能走路了,也不算特别虚弱。” “是吗,那你……要不要和我出去走走?”“好啊,去哪?” 坤城内的坊市主要集中在城南,此时只剩一抹夕阳挂在天边,集市上依旧人来人往。 现在大部分做零售的卖家都喜欢把一些货物摆在店门口,以展示自己的货物并吸引客人,坊市的街道两旁都摆满了货物,倒是成了一番不错的景色。 萧竹带着拓跋月走在街道上,看着街道两旁各式货物。 这些商贩是认识萧竹的,且不说太子的身份摆在那里,萧竹每到闲时都会来坊市闲逛,有时甚至会坐下来,和一些店老板聊聊天,甚至如果有时遇到不懂行的客人,他还会仔细为客人讲解如何挑选商品。此后坊市内时常传出太子亲临的消息,而后就会有不少人挤进来,各个店铺就此赚了个盆满钵满。 “那个,萧竹啊,咱们就这样出来……真的没事吗?”拓跋月挽着萧竹的胳膊,看着街边琳琅满目的商品。 萧竹笑了笑:“没事的,这里可是坤城,到处都是我的人,而且咱们的侍卫还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呢。” 拓跋月扭头往后方看去,却没看到什么熟人:“侍卫,谁啊?” 萧竹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别看了,你找不到他们的,那俩个家伙出任务的时候习惯在暗处,不过我可以让他们出来。” 说着,萧竹拍了拍手。 章曲侯笑着走过来,还对一旁的秦舞卿说着:“你看吧,我就说殿下这次肯定会让我们从暗处出来,你不信。” “这次算你运气好,但是先说好,我没带多少钱,最多五两银子,多了我付不起,”秦舞卿一脸不爽地看着笑嘻嘻地章曲侯,走到拓跋月身旁,握住了她的手,“阿月你怎么能偷偷跑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你吓死我了。” “你有什么好怕的,你还不一定打得过她。”章曲侯笑道。 “舞卿姐姐,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和萧竹出来了?” 秦舞卿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拓跋月,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啊你,还好是我照顾你,还好你不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咱们内部的习惯,只要萧竹这家伙出门就会通知我们,我就猜到你是跟着他出来了。” “我说的吧,这里很安全。”萧竹笑道。 秦舞卿顿时火大,一手叉腰一手戳着萧竹:“你也是,太子妃现在伤还没好,你就敢带她出来乱逛,你就不怕再出事啊。” “总不能让她一直待在那么个小房间里吧,”萧竹将拓跋月搂在怀里,“总要让她出来转转的,毕竟过不了多久她就要搬去皇城住了。” “啊,为什么?”秦舞卿和拓跋月异口同声道。 萧竹双手一摊:“没办法啊,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按照规矩她必须要去学习宫廷礼仪,本来我是跟父皇说可以由我来安排她的课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好像更坚定要把阿月接到皇城了。” “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秦舞卿和章曲侯扶额道。 “所以是为什么?”拓跋月不解道,她现在才知道自己还要被接去皇宫。 萧竹打着哈哈说道:“别管了,走吧,去给你买点东西,你们两个今天也不用一直跟着,随便去逛逛吧,给我留点私人空间。” “谁管你啊,我只是来保护太子妃的,你丫……”秦舞卿还想说什么,却被章曲侯一把拽住了,“你干嘛?” 章曲侯拉着秦舞卿的手,指了指身后的街道:“去逛街啊,咱们的主子都下命令了,难道说……你想抗旨?” “那你们俩就好好去玩吧,别来坏我的好事哦。”萧竹对着两人笑了笑,然后就拉着拓跋月走了。 秦舞卿还想跟上去,却发现自己居然挣脱不开章曲侯,只能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章曲侯将食指点在她的唇上:“别吵了,太子殿下有自己的安排,你这样只会让别人觉得你是在嫉妒人家热恋期的情侣。” “我……我哪里嫉妒她了?” “你为什么用的是她,而不是他们?”章曲侯笑了笑,“你喜欢太子殿下这件事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自己又不是察觉不到,只不过他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你,殿下就是这样的人,如果知道事情不会有结果,他就不会随便给别人希望。” “你知道个屁!”秦舞卿用力踩了一下章曲侯的脚,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 章曲侯一脸冷淡地说道:“我今天出门之前在鞋里塞了铁片,你踩不疼我的,太子殿下说的没错,你故作成熟只是在伪装自己,实际上你就是个小女孩。” “说那么多,搞得像你们很了解我一样,”秦舞卿说着,声音逐渐变小,直到声音消失,不自觉地低下头,“真的有那么容易被看出来吗?” “哈哈哈,”章曲侯笑道,“果然太子殿下说的没错,只要提到和感情有关的事情,你们都会变得跟小猫一样,我还以为这套理论在你身上不适用,没想到连你也避免不了。” 秦舞卿立刻意识到不对,揪起章曲侯的领子问道:“你什么意思,所以这件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原本可能只有太子殿下知道,但是现在我也知道了,”章曲侯看着面前的女孩突然变得像炸毛的狮子一样,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我说你也别想了,就算没有拓跋月,太子殿下能娶的也只有王公贵族家的女孩儿,怎么样都轮不到你的。” “我也想挣扎一下的,做过梦的人,总会幻想它在现实中发生的。”秦舞卿松开手,蹲在地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两人就在路中间,大家似乎都很忙,忙到没人注意到这里的一男一女,也没有人注意到,萧竹和拓跋月就躲在一旁的角落里,远远的看着这一切。 “阿竹,舞卿姐姐真的喜欢你啊。”拓跋月突然说道。 “怎么又换称呼了,我还是更习惯你叫我的全名。”萧竹笑了笑,又看向两人的方向,章曲侯扶起秦舞卿,两人朝着远处走去。 拓跋月用略带委屈的声音说道:“人家原本以为没有竞争对手的,所以就叫的随意一点啦,但现在看到舞卿姐姐这样,就想用亲切一点的方式叫你啊,而且你们都叫我阿月,那我就叫你阿竹啊。” “我是跟着你那两个小姐妹学的啊,”萧竹笑着挠挠头,“我还想着大家都这么称呼你,我总不能搞特殊吧,结果慢慢的就习惯了。” 萧竹一边说着,才意识到一切的变化似乎快了些,上个月初十两人才见面,虽说第一次见面还惹出了不少误会,当时还差点鸡飞蛋打了,那是面前的这个女孩还给人一种大姐大的感觉,他坐在地上一副狼狈模样,她站在他身前高傲地介绍自己的身份。 第一次两人产生火花是什么时候,是因为他说要帮她复仇的时候吗,当时萧竹好像还得到了一个吻,是那一吻让两人产生了感情吗?还是说是刺杀宇文昌的时候?说起来还真是扯淡,两人的情愫居然是在杀人的时候产生的。 又或者说这就是命运呢,就像萧竹在这之前好像还没有喜欢过谁,拓跋月似乎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感,两人都是感情的白纸,第一次在对方的世界里留下自己的影子,也是第一次在自己的世界里刻上对方的模样。 总之回到南陆的时候,两人就已经习惯这样的关系了,拓跋月很自然地在萧竹身上得到宠溺,萧竹也很自然地把自己的一切展示给她,就好像这一切本就是这样,中间甚至没有一般情侣之间互相倾吐的环节。 也许现实就是那么扯淡,两个因为政治联姻在一起的人,仅仅一次见面就产生了情愫,明明两人在爱情上都和白纸一样,却都在努力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 扯淡的世界,爱情也是如此,有人一辈子都在寻找那个人,最后连为他立下墓碑的人都没有。有些人只是不经意间相遇了,却就这样产生了情愫。有的人始终爱而不得,最终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躺在别人怀里。 萧竹过去很讨厌别人说命运都是被安排好的,就像他没把曹无衍的占卜放在心上,但是此时看着面前的女孩,他似乎又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存在。 “阿竹,我们接下来去哪?” 就在萧竹还沉浸在思考中时,拓跋月扭头看向萧竹,章曲侯和秦舞卿已经走远了。 “哦,接下来啊,”萧竹看向街道的另一边,有一家店铺没有把商品摆出来,萧竹指着那家店的方向说道,“去那家店,我送你个礼物。” 两人走进店铺,这家店客人很少,只有一个老人坐在店里,店铺内摆着三四张木桌,货物就摆在桌上。 老人看到萧竹,笑呵呵地说道:“太子殿下啊,欢迎欢迎,这次是要买玉环还是玉佩啊,还是说想念老家伙的茶水了,哦,这位是?” 萧竹握着拓跋月的手,笑道:“这次来是想买个玉手镯和玉佩送给这位姑娘,老板你看一下,还有没有成色好的碧玉或是白玉,价格随便开。” 老人走近拓跋月,笑呵呵道:“原来如此,送给女孩子的玉啊,那么这位应该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吧,这面相……是辽国那边的人吗,辽国侯好像没有女儿啊。” 萧竹一把将拓跋月拉在身后,说道:“老板你就别问了,你就说也没有我要的东西吧。” “哼,还不如问了,亏我还把最好的料子给你留着。”老人冷哼一声,走向店铺里间,没过一会儿,拿出两个布包。 打开布包铺在桌上,一块包着的是白玉制成的镯子,一块包着青玉制成的玉佩。玉佩雕成小孩手舞足蹈的模样,做工十分精细,甚至能看出孩子的眼神,能在只有拇指大小的玉上雕出如此细致的模样,可见雕刻工匠的手艺绝非一般人所能及。 老人摆弄着两样东西,笑呵呵地说道:“这个玉佩用的可是上好的料子,几乎没有杂质,雕刻的工匠是我的朋友,我敢打赌,就算是太子殿下您也找不到第二个能有这般做工的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他那里撬过来的。” 萧竹拿起玉佩,和老人说的一样,这块玉佩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是少有的极品,质地温润光泽柔和,其中的杂质少到几乎看不见。 再拿起白玉手镯,手镯上没有雕刻的痕迹,就是简单纯粹的乳白色,从手感就能察觉出玉石质地的细腻,虽说不算是极品,但也确实是难得的好料。 “开个价吧老板,这两个我都要了。”萧竹将两块玉放回原位,按照原样包好。 “好说好说,既然太子殿下那么果断,那老家伙我就给个友情价,这个玉佩的价格实在低不了,这块玉镯子可以便宜一点,加起来我给你算三两金子,也就是六十两银子。”老人说着,用手比了个六。 萧竹收起两块玉,从里衣掏出一块银锭,放在桌上:“这里是一百两银子,我出门习惯带这个数,不用找了。” 老人拿起银子,在手上掂量了下,笑呵呵地说道:“确实是足量的百两银,那在下就谢过太子殿下了。” 走出店门,萧竹带着拓跋月径直来到一处小溪边,此时太阳已完全落下,月光洒在水面上。周围的店铺此时也打开电灯,大多数店铺为了衬托商品的颜色都会选择不同的彩灯,一条街的彩灯映射出一番别样的景色。 两人走在小溪旁,萧竹掏出两块玉,放在拓跋月手上。 “在我们南陆有个规矩,如果有个男人喜欢某个女子,就会去买一块玉送到女子手上,如果女子接受就是同意了示爱,如果不同意就把玉摔成两半,阿月,你愿意接受我的玉吗?” “我好像没有拒绝的机会吧,”拓跋月打开布包,“而且难道你们的规矩里没有提到过吗,挑礼物的过程是不可以被女孩子看到的,尤其不能让女孩子知道价格。” “阿月,”萧竹突然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知道我们之间原本只是一场简单的政治联姻,但我发现我确实爱上了你,所以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真正的爱,这与我们的联姻无关,我想要一个答案。” “你好笨啊,”拓跋月笑道,“要是不爱,我怎么会那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呢,阿竹。” 说罢,她打开装着玉镯的布包,将玉镯递给萧竹:“我想看你帮我戴上它,可以吗?” “荣幸之至!” 第4章 枫歌 间幕 玉(下) 同一日,午时,南秦国都咸丰城。 嬴云的住处接近军营,位于城西接近城墙的位置,院落内栽着一排矮松,所以这里也被命名为——“松居”。 嬴云很少回到这里,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军营里住宿,就连公文也是送到军营批阅,所以松居的仆人很少,基本上以维护院落房屋景观的工匠为主。 但是这段时间,嬴云居然破天荒地在松居长住下来,他在军队的侍卫官变成了松居的临时总管,这座原本冷清的院落短暂地热闹起来了。 于是就有人猜测,是不是嬴云和大乾公主萧允儿的婚期要到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消息早就满城飞了,哪还轮得到他们来猜测。 嬴云倒是懒得理会这些人,他现在每日依旧很忙,晨起练功打磨武技,太湖一战让他意识到自己还很弱小,萧竹的情况他有所耳闻,他知道那家伙直到十六岁才能脱离药水自由活动,这意味着那家伙要到十六岁以后才能习武。 可是他才多大,今年估计才二十五六的样子吧相当于他练武只练了十年。而嬴云练武多少年了,整整十八年,嬴云自六岁起就习武,十六岁已经进入军营了,但他却感受到自己和萧竹在实力上的悬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比拼纯力量,自己绝对不熟萧竹,但若是真的打起来,自己绝对撑不过十个回合。 萧竹展现出来的技巧让他感到可怕,更何况当时那家伙还带着一身伤,却能带着一个女孩在敌群中杀个天翻地覆。 过了午时便是日常的公务处理,奏折送到松居的时候,嬴云也有些头大,以往在军营的时候收到的奏折也不算多,很快就能批阅完,可回到松居后收到的奏折却能叠出一座小山,往往需要奋笔疾书一个下午才能勉强完成。 不过今天倒是难得的清闲,昨日送奏折的臣子说过,今天算是难得的休假,可以放松一下。 嬴云在这里等谁自不必说,太湖一别后嬴云已经算是摘星阁的人了,他就是在等着那些人的到来。 带着目的的等待是最无趣的事情,更何况留在这里还要工作,一边工作一边等待,简直是悲剧的二重奏。 此时难得的清闲倒也不错,嬴云其实很喜欢待在书房看些话本小说,以此打发时间。 而就在此时,侍卫官敲响了书房的房门:“少主,有人求见,带着你的手信,说是什么阁里派来的人。” “阁里的人?”嬴云立刻意识到来人是谁,吩咐道,“快让他进来!” 没过一会儿,大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是个小女孩。 女孩身高五尺,粉雕玉琢的笑脸挂着笑容,头发束在脑后扎成马尾,一身青色襦裙显得轻飘飘的。 嬴云看了看女孩,又看看屋外,疑惑道:“小妹妹,你家大人呢?” “就我一个人啊,”女孩说着,将一本折子递给嬴云,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气鼓鼓地说道,“你不会把我当小孩了吧。” 嬴云赶紧接过折子,说道:“怎么会呢,开个玩笑罢了,姑娘还请别在意,只是不知姑娘芳名?” 女孩叉着腰,说道:“在下诸葛茗,我算是你的半个上级,我挂的是商会会长的职位,你比我略低一点,副会长和知事。” “什么商会,咱们不是统一叫摘星阁吗?”嬴云不解道。 “那是咱们的最上级的名字,咱们这是下属机构,”诸葛茗解释道,“为了不太引人注目,咱们在各国设立的支部都是按商会注册,比如说我们在南秦的支部设立在殇阳,名字叫做流云商会,我们自己知道是属于摘星阁,但对外界而言,咱们是完全独立的商会。” 嬴云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确实是不会过度引人注目,如果又出来一个活跃在整个南陆的组织,怕是会被当成下一个玄教吧。” “不是啦,这样是为了方便做事。”诸葛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看着被嬴云弄得有些杂乱的书房,有些书被扔在地上已经落灰了,她就捡起书,放到附近的书架上。 嬴云看着诸葛茗捡起一本书,嘴角抽了抽:“那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签字啊,”诸葛茗看向嬴云,见对方拿着折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皱眉道,“我们预计在南秦开设的店铺已经定好地址了,现在就等你批字了,你还呆在那里干嘛,赶紧干活啊。” “等一下,我想起来了,”嬴云突然惊呼道,“你是大汉国那个第一才女,现任诸葛家家主的孙女!” 诸葛家,当今大汉国内第一的权贵家族,大汉王朝覆灭后追随刘氏王族至今,每一任诸葛家家主都曾担任过大汉国的丞相,在整个南陆都是一等一的大贵族。 如今的诸葛家家主继承了前辈的优良传统,担任大汉国丞相一职,在大汉国内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至于这位诸葛茗更是了不得,当今南陆少数的女子为官,十六岁考入大乾问天堂,毕业后回到大汉步入官场,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从政治场上退了下去,如今看来,居然是加入了摘星阁。 嬴云又问道:“你为什么会加入摘星阁,而且还被分配到南秦?” 少女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被那几个家伙诈骗了,说什么加入摘星阁,拥抱美好明天,我还以为我加入之后就能吃喝玩乐了,接过就是被他们送去拨算盘,你知道吗,我在总部拨了三年算盘,手都起茧了,还好你来了,那群公子哥才把我发配过来,让我当这边的商会会长。” “那你这不得感谢一下,我可是把你从苦海里拉出来的人。”嬴云笑着,坐回书桌旁,将折子放在书桌上打开。 折子足有上百页,嬴云不禁问道:“那么多吗?” “上百家店铺,都需要你签字了才能开门,这是第一批,之后还会陆续增加店铺,”诸葛茗说着,又把一块玉牌扔给嬴云,“这是身份牌,拿着这个去我们旗下的店铺消费,有专门的优惠,算是你的身份象征,如果遇上麻烦,拿着这块牌子去店铺就能得到帮助,另外我们在殇阳开设的那个支部,也必须凭牌子进入。” 嬴云接过玉牌,这玩意儿刚好巴掌大小,质地细腻手感温润,玉牌一面刻着与摘星旗一样的图案,另一面刻着云朵的图案,底下则是刻着他的名字。 “这块玉牌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一定要保存好,这可是很贵的,掉了一定要报失,费用会从你的分红里扣。”诸葛茗说道。 嬴云将玉牌放在一旁,说道:“诸葛姑娘,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放着大汉国臣子的身份不做,跑到摘星阁来,我觉得你不想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 “真的是被诈骗过来的,”诸葛茗气鼓鼓地说道,“那些家伙给我开了很棒的条件,比我在大汉朝廷的俸禄还高,我当时一激动就辞官回家了,结果那些家伙把我扔到一边拨算盘,每次我问他们他们就说问道岗位还在开发,要等组织打开南秦的商路才行。” “原来如此,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你会一直拨算盘了,”嬴云笑道,“是因为他们一直联络不到我啊。” 诸葛茗一巴掌拍在嬴云书桌上,怒斥道:“你还敢说啊,你知道这些年本姑娘在那些人手底下都经历了什么吗,我都从天策堂毕业了,他们还要给我上政治课和数学课,简直是精神折磨,他们还有什么美其名曰为身体健康着想的运动指标,大上午的拉我们出去跑步,还有每季一次的体能测试,我的肉体被他们反复折磨,你知道我经历了多少痛苦才勉强支撑到现在吗?” 嬴云没敢抬头,在飞快地折子上签字:“这不是挺好的嘛,给你学习机会还关注你的身体健康,这么好的东家可不多了。” “去你丫的,本姑娘在大汉朝廷的日子才叫滋润,你知道辰时上朝未时退朝有多爽吗,你知道卯时晨起有多痛苦吗,我在大汉连报表都不做,在摘星阁就是天天做题,那就不是给人过的日子!” “那你为什么不退出啊,”嬴云说道,“你要是想走,他们总不能强行把你留下吧,你愿意留在摘星阁,总是有理由的吧。” “还能是为什么啊,”诸葛茗长叹一口气,“一定要说的话,我就是被他们说的那个美好的未来吸引了呗,毕竟真的很有趣啊,王朝太子不想着咱们搜刮民脂民膏,而是带着各国王储组团救济贫民,关键是还很有可行性。” “既然如此,那你不就和我们一样是为了天下苍生吗,”嬴云笑了笑,将折子递给诸葛茗,“签完字了,拿着这个就可以得到许可了,咱们在南秦的布局就是合法产业了。” 诸葛茗接过折子,随意翻开几页,点了点头道:“还挺快的,既然如此就完成了,记住以后每个月都要派个人来殇阳的流云商会拿账本,这是你身为知事的权力,其他福利待遇我也不多说了,太子他们应该也给你画过大饼。” 说罢,她便朝着屋外走去:“好了,接下来我就要开始忙活了,你就不必送我了。” “不留下来吃个饭?”嬴云下意识问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想留女孩子下来也得找个适合的理由啊,”诸葛茗推开门,回头又看了一眼嬴云,“而且你不是有未婚妻了吗,我还是别留下来了,万一被允儿公主看到就完了,我和她关系还不错,要是她误会我和你有染,怕是会伤到我们姐妹俩的关系。” 诸葛茗说完,退了出去,房门再次关上,嬴云才回过神来。 书房内还留着一股淡淡的胭脂味儿,证明有个女孩曾来过。 嬴云又坐下,拿起一旁的话本小说,又读了起来。 没过一会,书房的大门又一次被踹开。 抬头看向来人,却是个让嬴云头大的人物。 “嬴云,我来找你玩啦。”来人正是大乾如今唯一的公主——萧允儿。 女孩一身白色棉裙尽显身材曲线,头发束在脑后编成两股麻花辫,辫子上还用蝴蝶发卡点缀出一些精致色彩。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萧允儿蹦跳着来到嬴云面前:“这段时间又没什么事,你不可能有什么任务,我先去了一趟军营,没找到你,就想着你会不会是回松居了。” 说罢,女孩的鼻子动了动,狐疑道:“有胭脂的味道,是不是有女人来找你了?” “为什么不会是我母后来找我呢?”嬴云笑道。 萧允儿盯着他,双手抓住他的脸:“不可能是慕容婶婶,她用的胭脂不是这个味道,你想骗我,说吧,是哪个女人,住哪?” 嬴云无奈地笑了笑,抓起桌上的玉牌:“这个你认识吧,摘星阁的人送来的,你闻到的胭脂就是那个人的。” “是阿茗姐姐吗?”“你怎么知道?”“本姑娘一向料事如神好吧!” 萧允儿一只手拍在嬴云的书桌上,说道:“走吧,和我出去玩,今天可是我特意帮你请的假,就是为了让你陪我出去玩啊。” 嬴云想了想,说道:“可是今天我本来就有休假啊,昨天送奏折的侍卫都和我说了。” “难怪慕容婶婶答应得那么痛快,”萧允儿咬着手指,做出一副后知后觉的表情,“那我不管,当初你就说过要亲自带我出去玩的,未来咸丰那么久了都没跟你出去逛过,今天说什么你都得陪我。” “好好好,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摘星阁的事情……你有参与吗?”嬴云说着合上小说,将玉牌收进里衣的口袋。 “当然有啊,”萧允儿歪着头说道:“摘星旗还是我画的呢,而且你知道我是怎么肯定刚才来的是阿茗姐姐吗?” “怎么知道的?” “我和阿茗姐姐一直都有写信哦,”萧允儿笑道,“她好几天前就给我寄了信,说是要到南秦开设支部和产业,流云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呢。” 嬴云将牌子掏出来晃了晃,问道:“那你也有这个牌子?” “那当然啦,而且我的牌子可是总部的摘星牌,比你的流云牌高上一级。”萧允儿自豪道。 “所以……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是摘星阁的人?”嬴云走到萧允儿身前,俯身贴向她的脸。 “干嘛,”萧允儿一惊,往后退了几步,“你又没问过我,而且我以为你早就被我皇兄招进去了,再说了,我到南秦之后你都没和我见过几次,我哪有机会和你说。” 嬴云扶额:“好像确实是这样,既然如此,那就当作是为了补偿你吧,咱们去逛街!” “好耶!” 咸丰的街道虽不及其他城市繁华,但毕竟是王都,所以也大差不差。 慕容氏的改造为咸丰城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为军队服务的工坊被商铺取缔,原先的很多铁匠也不再打造兵器和铁甲,而是转为打造生活所需的铁具。 药店倒是全都被保存下来,毕竟就算不打仗了,人也总是会生病,只不过原本大多数药店卖的都是以跌打损伤为主的特效药,而现在都变成了以清热解毒一类为主的治病用药。 嬴云带着萧允儿走在街道上,似乎在寻找什么。 看着嬴云左顾右盼地样子,萧允儿笑道:“你是在找卖玉器的店铺吗?” “诶?” “这是咱们的传统嘛,男孩子表达心意的时候,就去买块玉送给心爱的女孩儿,只要女孩带着那块玉,就算是答应了表白。”萧允儿说着,晃了晃自己的双手,展示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 “你这是在明示我啊。” 萧允儿笑道:“所以也有说啊,如果女孩对哪个男人有意思,就展示一下自己空空的手腕,这就是催对方去给自己买玉环嘛。” “那……你知道哪里有卖玉环吗?” 萧允儿惊讶道:“哇塞,你才是南秦的太子好吧,这里可是你长大的地方,再说了,我已经暗示你那么多了,要是买玉的地方还要我带你去,那岂不就变成我强迫你的了。” 嬴云苦笑道:“可是我真的不太清楚哪里有卖玉啊,要不这样,你就当我们刚才什么都没说,你慢慢把我带到有卖玉的地方,然后我再带你进店,为表诚意,保障给你选上好的玉种。” “你可真是个木头,”萧允儿气鼓鼓地说道,而后她拉住嬴云的手,“跟我来吧,我知道有一家店,你还真笨啊,得亏你遇到的是我,不然哪里会有女孩子能和你这块木头在一起啊。” “可是咱们不是政治联姻吗。” “嬴云你丫到底会不会说话!” 萧允儿怒瞪着嬴云,然而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呆住了。 只见嬴云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抓着女孩的手塞在她手上。 握住布包的那一下,萧允儿就知道里面包着的是什么,她赶紧打开布包,里面放着一只墨绿的玉环。 “这是……”萧允儿看了看嬴云,又看了看布包里的玉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前段日子在坤城买的,本来想着去军营之前送去你那里,只是没想到你先找来了。”嬴云笑着,将玉环从布包里拿出来,抓住萧允儿的右手,将玉环往女孩的手腕上套。 女孩的手很软,近乎没有骨头的柔软,握起来还有些凉意。 萧允儿似乎忘了挣扎,反应过来的时候,玉环已经戴在她手腕上了。 “喜欢这个礼物吗,我的未婚妻。”嬴云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发。 “你……真的早就准备好了?”萧允儿捂着嘴说道。 嬴云点头道:“其实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去买一只了,只可惜南秦这边的玉料都达不到我的预期,就趁着前段时间去坤城的时候买了上好的。” 萧允儿转过身,刚才她就觉得自己的脸似乎已经有些发烫了,现在她又摸了摸,那发红的小脸蛋都已经有些烫手了。 她用力捶了嬴云两拳,嗔怪道:“你……你怎么不早说啊,还要我一直暗示你,羞死了。” 嬴云笑着又摸了摸女孩的头:“因为我也想逗逗你啊,万一你不愿意收下我的玉环怎么办,那我可是很难过的,不过既然你都强烈暗示,哦不,明示我了,那我就只好先拿出来了。” 女孩抬头,盯着嬴云的脸:“那你原本是打算什么时候拿出来的,不会真的是打算要走了才拿出来吧?” 嬴云挠了挠头,指向西边:“这里再往西走一段有个花店,我是在找那家花店,原本我是想买束花,把玉环放在花里再给你的。” “那好,”萧允儿将玉环一把扯下,塞回布包,递给嬴云,“去你说的花店,按你想的再来一遍” “啊?”嬴云瞬间懵了。 “去不去。”萧允儿又捶了一下嬴云的胸口。 “去啊,为什么不去,那可是我预演了好久的。” “背着我过去,本姑娘走累了。” “好好好,”嬴云背对着萧允儿蹲下,又笑着说道,“公主请上马。” “讨厌!”女孩拍了一下嬴云,而后老老实实地趴在对方背上。 “走咯!”嬴云笑着朝他说的花店跑去。 “慢点,晃!” 第4章 枫歌 第二幕 昌陨(上) 嘉瑞八年,五月初一,北陆,狮血河。 双方大军已在河道两岸驻扎多日,明天就是洛淮双方开战的日子。 淮州方面自然是以宇文昌带领的影武者军团为主,除此以外便是树人部队,与宇文昌联盟的豹旗耶律氏、狮旗莽氏、獾旗穆氏带着各自的觉醒者加入部队,而乞伏樊自然不会真的支持宇文昌,只是口头承诺会为宇文昌的部队提供粮食。 如果乞伏家的家主不是乞伏樊的话,这批粮草应该能准时送到宇文昌的大军中。 “乞伏家那些混帐,粮草都拖了多久,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宇文昌在大帐中暴跳如雷,他没想到在临近大战的关键时刻,乞伏家承诺的粮草一拖再拖,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一旁的谋士战战兢兢地说道:“将军,其实我一直想说,乞伏家的家主毕竟是个年轻人,你说他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你倒是说啊!”宇文昌怒吼道。 “你说他会不会其实是拓跋良的人?” “那我就要把他们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宇文昌猛地一砸身旁的木桌,桌子瞬间解体,“妈了个巴子,亏我还毕恭毕敬地和乞伏樊那个杂种商讨粮草,亏我还放过了拓跋家的小崽子和那些南陆来的家伙,拓跋良那小子还敢玩这一手来恶心我!” 谋士立马跪在地上:“将军息怒啊,我们后方的粮草也快要到了,今晚就能把淮州东部的粮草运过来,等到了洛州我们就去和乞伏樊那个小杂种清算。” “谁要和我清算啊?”就在此时,乞伏樊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他掀开帐篷的门帘,走到宇文昌面前,拱手作揖道,“宇文将军,在下的粮草已经送达,共计两百车粮食,足够将军的军队一个月的用度,还请将军验收,也请将军注意身边的人,有些家伙还没打胜仗就想着污蔑同胞,这种小人要是日后发展起来,那就不是污蔑我这种小角色了,那就是要惦记将军的脑袋了。” 刚才说话的谋士站了起来,指着乞伏樊怒道:“乞伏樊,你什么意思?” 乞伏樊看也没看他一眼,大声说道:“我什么意思,我倒是想问你,你污蔑我是拓跋良的人,妄图挑拨我们乞伏家与将军的关系,你又是什么意思?” “让你运个粮草你拖了半个月,你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有意要拖延粮草的进程,你知不知道将士们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以为我们想吗,”乞伏樊怒骂道,“你以为我和你们这些家伙一样吗,拓跋良在洛淮边界实行粮草禁运,所有经过汭河的车马都要经过检查,我们只能绕远路走蓬州边境或是天坠江水运,自然就耽误了行程。” “都是借口,”谋士指着乞伏繁的鼻子怒骂道,“这都要到决战了,你还顾忌他拓跋良做甚,难道你是害怕战后拓跋良会与你清算,难道你是觉得我们的大军打不过拓跋良的军队,难道你觉得我们的影兵器打不多南陆的机甲吗?” 乞伏樊直接破口大骂:“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敢资自称谋士的,宇文将军与乞伏家的协议是要我们乞伏家在洛州作内应,决战爆发时我们还需要从后方偷袭拓跋良和李尔只的军队,与大军一起对他们形成两面包夹之势,要是我现在就和拓跋良撕破脸,岂不是会被他提防,倒是我们就难以突入他们的后方战场,要是计划失败了,难道要你来负责吗?” 李尔只,指的自然是北陆熊旗李家当今的家主。 熊旗是最先表示支持拓跋良的旗帜大家族,这脱不开李尔只的影响,作为如今南陆最年轻的家主,李尔只是拓跋良的坚定支持者,而如今大军集结,熊旗派出的军队占了绝对的大头。 熊旗的强大源于人口,正常情况下,除了各个家族之间的联姻,大多数旗帜大家族都不怎么会接纳异姓族人加入自己的家族,因为他们觉得这样会稀释血脉,但是李家不同,熊旗很乐意其他家族加入到自己的麾下,所以熊旗内部有很多外姓族人,也正是因此,熊旗是北陆六大旗中人口最多的一支,而这庞大的人口全都听从李尔只的调遣。 如今拓跋良军队的构成还比较杂,拓跋家和李家的人只占了五分之一,两大旗内部的外姓族人占了二分之一,剩下的就是洛州各个小部族的人。也就是说整个洛州的小部族能凑出来打仗的壮年都比不过狼旗和熊旗的人,而两大旗的军队人数,熊旗贡献的最多。 狼旗拓跋氏靠着黑狼骑兵成为如今第一的家族,猞旗乞伏氏依靠的是在北陆的商道布局,熊旗李氏依赖的则是其庞大的人口。反观现在在淮州支持宇文昌的三大旗帜,獾旗穆氏靠的是其肥沃的土地产出的大量粮食,狮旗莽氏靠的是其族内庞大的觉醒者数量,豹旗耶律氏靠的则是影兵器的传承。 对,耶律氏内部还有影兵器在传承,毕竟是最古老的部族之一,而这也是耶律氏能支持宇文昌的底气。 相比之下,熊旗李氏仅强于獾旗穆氏,似乎不算太强,但这是相对和平的时期的排名,真正到了战争时期,这种能提供大量人口和粮草的家族才是最具影响力的。 乞伏樊的话让谋士闭上了嘴,大家知道这场战争的难度,虽说宇文昌麾下有全员配备影兵器的影武者军团,但谁也不知道影兵器到底能不能打过南陆人的机甲,前方的探子早就传回过消息,南陆的机甲似乎已经踏上了洛州的土地,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到达拓跋良的军营里了,也就是说明天开战的时候就能见识到机甲与影兵器的碰撞了。 除了机甲,双方的人口差距也很明显,宇文昌的军队人口来自淮州零散的小家族,獾旗只提供粮食, 而狮旗和豹旗贡献的人口也比不上拓跋家和李家,在人数上,淮州绝对比不过洛州,而獾旗的粮草已经将大部分粮草提供给宇文昌了,这些年天北关的粮食可都是獾旗提供的。 现如今要开战了,乞伏家的粮草成为了宇文昌唯一的选择,但是拓跋良始终对两边的货运把控异常严格,凡是战争需要的物资一律不许运过汭河,大家都知道这一点,但宇文昌还是很急,原本的粮食储备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要是今天乞伏樊再运不来粮草,恐怕明天战士们就无心战斗了。 站在宇文昌的角度,这场大战是艰难的,淮州原本的战士以树人部队为主,让他们在平原战斗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优势,无论是人口、资源他都比不过拓跋良,他唯一能称得上优势的就是那些影兵器,但还是必须在每一个环节上倍加小心。 乞伏家一直留在洛州就是为了成为宇文昌的内应,战争需要情报,宇文昌可以通过乞伏家得到不少拓跋良的情报,所以宇文昌也知道拓跋良在和大乾搞联姻,也知道大乾会派机甲支援拓跋良。 如今战争的情况对他越来越不利了,粮食储备已经难以支撑天北关的用度,他背后的支持者开始搞内斗分权力,现在南陆的机甲再一次踏上北陆,而且是冲着干掉他而来的。 “行了,安静!”,宇文昌喝住了争吵的两人,“乞伏樊,粮草运来了就好,我代表大军感谢乞伏家的贡献,我为自己刚才没有信任你而感到抱歉,运送粮草辛苦你们了。” 乞伏樊嘴角略微上扬,拱手作揖道:“好说好说,也请将军遵照约定,大战胜利后,我们乞伏家将接手洛州南部的所有区域,对南陆的港口也继续由我们掌管,也只有这样,我才好给家族一个交代。” 宇文昌点头:“你放心,我宇文昌连刺杀我的人都能放走,何况这样一个小小的承诺,我是不可能违约的。” “那我可就退下了,接下来的消息,想必大人也没必要让在下知道,将军也不必担心,只要大战一爆发,猞旗的大军就会冲进拓跋良的大军之中,以助将军取得大胜。”说罢,乞伏樊离开了帐篷。 确认他离去后,一旁的谋士又战战兢兢地说道:“这个家伙……真的值得相信吗?” 宇文昌摇头道:“他是不值得相信,但是我注意到他的眼神,那是贪婪的光芒,他坚定地相信我胜利后会让他得到他要的东西,这说明他是真的觉得我们会胜利,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与此同时,洛州,拓跋良的大帐之中。 宇文钟、李瀚阳二位将军坐在拓跋良身前,他们身后是来自大乾的谋士。 “狼主,抓到的那个探子已经放回去了,按照计划的那样,让他看到了机甲的模样和数量。”一名军士在帐篷门口说道。 宇文昌点头道:“嗯,很好,这样一来乞伏小友提供给宇文昌的情报就会被证实,宇文昌应该会更相信乞伏小友,我们的计划就不会被发现。” 一名南陆谋士问道:“要不要派人去汭河边上接应乞伏家的人?” “不用了,宇文昌是个谨慎的人,虽说按照他们计划乞伏小友也要回来,但是宇文昌还是有可能会起疑心,不能让他的人看到我们的人和乞伏小友接触,不然会害了乞伏小友的。” “明白了。” 大帐之中又陷入了沉寂,就在此时,李瀚阳又说道:“狼主,关于宇文昌将军,我有些话想说。” 拓跋良挥了挥手:“说吧。” 李瀚阳站了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明日我和阿钟与宇文昌将军交战的时候,如果我能说服他投降,能否请狼主放过他,只处罚他呆在地牢里待到死,不一定非要判处他死刑。” “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拓跋良说道,“宇文昌是我岳父,我也不愿意和他刀兵相向,是他选择了背叛,我给过他很多次机会,是他执意要与我开战。” 一旁的南陆谋士却在此时说道:“其实,在下也希望能留宇文昌将军一条命。” “为什么?”拓跋良问道。 谋士继续说道:“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他说宇文昌将军是一位武德充沛的战士,他很仰慕这样的人,如果能说服宇文昌将军,他希望能再与宇文昌将军见一面。” “那是不可能的,”宇文钟摇头道,“我那个哥哥和我一样是个倔驴,只不过我忠于狼主,没他那么多心思,我也想过要让我哥投降,但他说就算北陆沉了,也要先把狼主拽下去溺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他投降。” “总是有机会的,太子殿下刺杀宇文昌失败后也觉得自己要死在那里的,但还是被宇文昌放过了,既然我们的太子殿下都能和宇文将军谈判,何况身为狼主女婿的狼主阁下呢。”谋士说着,看向拓跋良。 “好了,别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拓跋良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劝降宇文昌是不可能的,那家伙要是能投降,这些年我们就不用费那么大功夫了,而且这场战争对我们而言也是一个机会,只要我们取得了胜利,我们就能开启北陆的新时代。” “狼主,我不求别的,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李瀚阳突然说道,“宇文昌大哥可能只是一时想不明白,他的心中一直装着北陆人的荣耀,他的最终目标只是想让北陆再现当年的荣耀,只要狼主能让他看到我们都在追求的那个新时代,我相信他一定也会认可的,拜托了,留他一命,他毕竟为北陆做出过巨大的贡献。” 拓跋良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我没说过我不放过他。” 而后,他又看了看面前的两位将军和诸位谋士,继续说道:“如果能活捉他,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一同见证我们梦想的新时代,但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执迷不悟,我只能把他送到蓬州,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们能活捉宇文昌,并且让他放弃和我作对。” “谢狼主成全!”李瀚阳深鞠一躬。 拓跋良看着他,不由地问道:“正常来讲这些话轮不到你来讲,宇文钟将军都还没有替他求情,你为何如此激动。” 宇文钟与李瀚阳相视一笑,拱手道:“还请狼主莫怪,这件事其实是我和阿钟商量过后决定的,由我唱白脸,阿钟唱黑脸,只求能让狼主您放大哥一马。” 拓跋良扶额叹息道:“二位将军何必如此,两位能一直支持良某,良某已经很满足了,如今北陆的安稳是因为有二位将军,平叛也要多仰仗二位,良某怎么会有异议呢,而且良某也不想诛杀我的岳父,若是宇文昌将军能够悔过,我也很希望他能继续为北陆做贡献。”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接下来我们继续商议明天的战事,”拓跋良继续说道,“按照原先的计划,宇文昌的核心部队——影武者军团会在先锋军的拥护下尽可能靠近我们的阵地中心,在那里等待他们的会是一百零八台幽荧机甲,是这样吧,南陆的各位。” 一名南陆谋士上前一步说道:“是的,而且这一批机甲狼主您也看到了,武器装载数与之前踏上过北陆的机甲有所不同,这批机甲的速度可以达到超机动,专门针对各式影兵器,而且我们还装载了火炮,能在远距离打击宇文昌的部队。” 拓跋良点点头:“那么中军就拜托南陆的各位了,接下来,猞旗的小友,回去转告你们家主,你们的目标是宇文昌的侧翼,正面战场只要交给我们就行了。” “在下明白。”说话的是个青年,身上穿着的袍子还印有乞伏家的家徽。 一名南陆谋士上前一步,说道:“狼主,关于正面战场,在下有个小建议。” “说。” 谋士说道:“为了活捉宇文昌将军,我们特意准备了一张大网,这网很神奇,你越挣扎它越紧,我想让机甲使用这网,二位将军只要能拖住宇文昌将军并尽可能消耗他的力气,活捉他的任务可以交给我们的机甲。” “我不建议让机甲与宇文昌对阵,”宇文钟说道,“大哥的背叛就是源于机甲的强大,按那几个小家伙的说法,大哥的狼屠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对付机甲,倒是大哥可能会不顾一切去破坏靠近的机甲,我们知道机甲的昂贵,所以我们不建议这么做,而且由我们二位与大哥对阵就足够了,靠着机甲压制大哥,很难让他真的屈服。” “可是……” 谋士还想说什么,却被李瀚阳打断了:“不必多说了,大哥的性格我了解,与其由你们强行将他困住,不如由我们来打赢他,一对一我们确实打不过他,但若是二打一,总不可能还打不过吧。” “那还真说定,”宇文钟说道,“我哥手里那把狼屠,据说拥有极其可怕的力量,若是我哥真想弄死我们,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被他斩于马下。” 李瀚阳的嘴角抽了抽:“应该不至于,他要是真想杀我们,那我们尽可能拖住他就行了,正面打不过就算了,难不成我们还躲不过吗。” “谁知道呢,”宇文钟叹了口气,“按照乞伏樊小友的意思,天北关有三件强得离谱的影兵器,拓跋步拿回来一把灭败,大哥手里一把狼屠,至于第三把,我们只知道名字叫曲幽,能力还是未知的。” 李瀚阳笑道:“不管有多强,那也只是第二序列而已,对付影兵器,我们只能依靠机甲的力量,既然南陆的朋友们都说机甲能与第二序列对抗,那我们只需要相信他们就好了,我们的目标只是宇文昌而已。” “那明天……就有劳二位将军了。”拓跋良说罢,起身对着两位将军深鞠一躬。 剩下的事情都不太重要,在拓跋良眼里,战场最大的变数无非就是机甲与影兵器,旧时代的影兵器与新时代的机甲,一个是源自古代的符文,一个是现代科技的结晶。 他自然不知道机甲也与符文之力有关,不过这不重要,机甲的力量还是来源于电力,究其本质,双方之间依旧是电力与符文之力的战争。 这一点对拓跋良才是最重要的,他和宇文昌本就是因此产生矛盾的,宇文昌相信只要能重启影兵器,就能击败南陆的电力机甲,而拓跋良觉得就算打造影兵器也无法击败机甲,而且影兵器的存在只会带来灾难。 只要用机甲击败宇文昌的影兵器,就一定能让他放弃对影兵器的执着,而拓跋良也将借此建立起自己在整个北陆的威信,就能在此基础上将整个北陆真正统一,开启属于北陆的王朝时代。 当众人退去后,一位南陆谋士留了下来,对着拓跋良拱手道:“狼主,其实这次在下赶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 谋士笑了笑,说道:“现在已经五月份了,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太子殿下和令媛的婚期将定在八月份,按照大乾的规矩,双方的长辈最好都要到场,如果狼主方便,希望狼主届时能到场。” “八月吗,毕竟是我的女儿,”拓跋良看了看上方,“如果可以,我会去参加的,也顺便去见一下我的亲家,我还不知道你们的皇帝长什么样呢。” “狼主您不是见过太子殿下吗,陛下是太子的父亲,太子的长相自然是和陛下差不多的,说起来我也没见过陛下,毕竟在下在南陆充其量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子,还没机会见到陛下的尊容。” 说罢,那谋士也朝着帐篷外走去。 大帐内只剩下拓跋良一人,他叹了口气,无奈道:“真没想到啊,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们本可以一同迈进新时代,但是现在,我只能把你送进死湖了。” 第4章 枫歌 第二幕 昌陨(中) 次日,辰时,狮血河西岸。 两军都选择在此集结,这是北陆传统。 拓跋良没有进入战场,洛州方面的军队由宇文钟、李瀚阳二位将军带领,军队来自狼旗与熊旗。从大军中飘荡的番号旗可以看出,狼旗的军队位于右翼,以轻骑兵为主,骑兵与战马全部身披黑甲,举着黑狼旗帜,名曰黑狼骑军。熊旗的军队位于中央,均为身着铁灰色重甲的重骑兵,高举灰熊旗帜,位于队伍右翼的则是洛州各个零散小家族凑出来的轻骑军团,虽说各色盔甲混在一起看似有些杂乱,但从整齐的队列中还是能看出严格的军纪。 最为瞩目的是位于大军最后方的机甲部队,共计一百零八台雪白的幽荧机甲排成整齐的一排,都做出站立式起跑的准备姿势。 宇文钟与李瀚阳两位将军就位军队的正前方,两人的马鞍上还挂着酒壶,身旁是举着军旗的侍卫官。 宇文昌这边的军队以弓骑兵为主,毕竟淮州大多数的战士都擅长射术,弓骑兵占据了军队了五分之四,而就在弓骑兵部队的后方,统一身披灰黑色盔甲的影武者军团正挥舞着手中的影兵器,这些才是宇文昌的主力,精锐中的精锐,而位于军队最后方的自然是唯有淮州才能组建的祭司军团。 虽说洛州的三大旗帜家族也有祭司,但毕竟大部分祭司主要集中在淮州,洛州的祭司一般都不作为真正的参战人员培养,而且祭司学习的知识注定了他们大多是坚定的守旧派,所以唯有宇文昌能凑出一支完整的祭司军团。 宇文昌同样是站在大军最前方,在其身旁,豹旗耶律家家主耶律钧天亲自上阵,手持一把六尺长的苗刀,想也知道这是一件强力的影兵器,而且应该就是所谓的曲幽。 “阿钟,情况不对啊,我们好像不能二打一,大哥找了耶律钧天那个老杂毛当帮手。”李瀚阳眯着眼,看向宇文昌和耶律钧天。 宇文钟喝下一口酒:“那又怎样,只能硬着头皮打啊,不过他耶律钧天算个屁,他的能力在马上没有用,就算有影兵器他也打不过我们,大不了先把他干掉,我们再和大哥一对一。” “咱们好像不一定能干掉他,”李瀚阳笑了笑,“那老杂毛手里拿着的可能就是曲幽,既然如此,那家伙恐怕会很难缠,要不我们和那些南陆人说一下,我们可能还是需要机甲的帮忙。” 宇文钟摇头道:“绝对不行,大哥必须要由我们打败,说到底那也就只是个第二序列,只要理解了那是什么能力,我们一样有机会干掉他。” 李瀚阳笑道:“但愿如此吧,不过我也要提醒一句,大哥从来都不会让弱者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既然耶律钧天站在他旁边,那就说明他和大哥一样棘手,等会儿你可得小心了。” “又不是不知道,”宇文钟说着,看了看四周,“差不多了,那群祭司也要开始鼓舞之舞了,马上就要开战了,做好准备了吗,瀚阳!” “没准备好也来不及了,阿钟,接受鼓舞吧!” 双方大军的鼓舞祭司几乎同时开始念诵符文,一时之间,那仿佛来自太古的吟唱覆盖了整个战场,马匹变得异常兴奋,不由自主地开始原地踏步,马背上的战士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灌入身体,一个个兴奋地直喘气。 双方的将领几乎同时出发,稳住马匹慢慢走到两军之间。 这是北陆的规矩,在大战正式爆发之前,双方将领要先“交流感情”。 宇文钟率先说道:“大哥,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北陆需要朝着新时代前进,你这是在阻碍北陆的进步,写到史书上,你就是罪人。” 宇文昌冷哼一声:“用尊严换来的新时代吗,那样的新时代有什么意义,北陆屈服于南陆,我们的祖先为我们打下荣耀,我们却连尊严都守不住,就这个样子进入你们那可笑的新时代,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李瀚阳举起手中的刀,直指宇文昌:“那你现在就不可笑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意孤行带着淮州搞背叛,你是要让北陆回到彻底的乱世吗,这就是你口中的荣耀吗!” “李将军说笑了,”耶律钧天也开口道,“北陆没有陷入乱世,只是分裂而已,况且现在大家不是挺团结的吗,整个淮州都在坚定的支持我们,淮州可是空前的团结。” 耶律钧天如今大约五十来岁,头发仅有少许花白,虽年纪不如三位名将,但好歹是一族族长,气势上完全不输三人。 宇文钟冷哼一声:“大人说话,你个小辈也敢张嘴,别以为你站在这里算得了什么本事,没了影兵器你连待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说到底,能让你在这里的不过是你手中的刀,而不是你的名字!” 说罢,他又面向宇文昌,笑问道:“大哥,真的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吗?” “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战个痛快吧!”宇文昌怒喝道,同时高举手中的狼屠,朝着宇文钟面前挥下。 “好啊,那就战个痛快!”李瀚阳和宇文钟几乎是同时说出这话,两人也是几乎同举起刀,冲向宇文昌。 大战一触即发,两军的鼓舞祭司跳起诡异而庄严的舞蹈,不知是哪边先大喝了一声,两军发起冲锋。 四位将领之间的大战也随之开启,宇文昌挥舞着手中狼屠,以横扫之势直冲向两位对手。宇文钟提着一把五尺大刀迎了上去,两把刀接触的瞬间发出剧烈的轰鸣,分开之后,两位名将再次冲向对方。 李瀚阳自然是盯上了耶律钧天,耶律钧天手里那把六尺长的苗刀让李瀚阳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李瀚阳提着一把四尺长弯刀,直冲向耶律钧天,虽说武器长度没有优势,但北陆汉子从不以武器长短论气势。 两人手中大刀接触的一瞬间,双方都表现出一丝错愕感,李瀚阳惊讶于这一刀在他眼里明明砍实了,但手上的感觉却像是扑了个空,不过一想到对方手里握着的是影兵器后,反倒是不以为然,胯下马匹朝着一边跑去,绕了个圈再次冲向对方。 耶律钧天自然是毫不示弱,虽说他方才也有些错愕于李瀚阳居然稳稳接住了这一刀,但毕竟对方是名将,且肯定能想到他手里的这把是影兵器,多少有些防备,而后他也不敢轻视对手,提刀再次冲锋。 两人的刀第二次接触时,双方大军也正式接触,宇文昌大军中的弓骑兵没有参与到冲锋,而是退居后方张弓齐射,最先抵达战场中央的是挥舞着影器器的影武者军团,在与熊旗的重骑兵交锋的瞬间,影兵器的强大就展露的一览无遗。 那层重甲就像是纸糊一般毫无抵抗作用,影武者挥舞着兵器如入无人之境,只管挥舞着手中的影兵器就能将敌人斩于马下。 而从一开始,这些重骑兵的目标就不是影武者军团,他们的目标是尽可能地朝着敌军的后方冲刺,目标直指淮州的弓骑兵和祭祀军团。 按照规矩,战场确实不杀祭司,但那仅限于鼓舞祭司,若是祭司作为战士参与到战局之中,那么理应将这些祭司视作战士,是可以杀的敌人。 侧翼的两支轻骑兵也径直冲向敌军后方,清一色的黑马奔向敌阵,弓骑兵们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朝着冲来的敌军展开齐射。 几轮齐射后,洛州的军队已经来到淮州弓骑的面前,弓骑们立刻放弃用大弓阻挡轻骑的想法,从腰间抽出大刀迎接冲来的轻骑。 “杀!”“为了荣耀!”“站个痛快!”“去死吧,洛州佬!”“点燃我们的血液,荣耀属于永恒的北神!” 两军的轻装部队终于杀到一起,而影武者军团也与那一百零八台幽荧机甲接触。 八年的时间,天北关一共产出约一千件影兵器,也就是说在场有一千多位影武者,而幽荧只有一百零八台,也就是说每台幽荧机甲都要对付差不多十位影武者。 位于淮州军队最后方的祭祀军团也加速的符文念诵的速度,能踏上战场的祭司都掌握着能杀人的符文,这些人将以只是为武器,利用太古的力量与如今的轻骑展开大战。 第一颗火球在黑狼骑的队伍中炸开,这便是符文的力量,而后各种不可思议的攻击方式轮番出现在洛州冲来的轻骑军团中。 但这些轻骑显然没有被这样的攻击打乱进攻的节奏,几名轻骑径直掠过淮州的弓骑,来到祭祀军团的大阵前。 来自太古的语言在这一刻展现出它的伟力,大地开始震颤,一条火龙从祭司军团中冲出,直上云霄,而后俯身冲向轻骑大军。 哀嚎声不绝于耳,火焰的巨龙释放出灼热的吐息,与此同时,一只寒冰组成的巨蛇冲向洛州各大小家族组成的轻骑当中,张开深渊巨口吞噬着轻骑兵,凡是靠近它的战士都被附上一层寒霜,低温只需一个瞬间就能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与淮州军队后方的魔幻不同,影武者与机甲的战斗展现出一边倒的局势,影兵器的力量固然可怕,但是幽荧机甲却可以做出各种诡异的动作避开攻击,马腿被幽荧以横扫之势放倒,影武者只能下马冲向幽荧,但是以人类自身的速度根本无法跟上机甲,幽荧是真正的超机动机甲,其灵活程度几乎与人类本身无异。 影兵器也许确实可以对机甲造成威胁,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影武者可以跟上机甲的速度,然而现实是,就算是能力偏向速度的影兵器,也难以跟上幽荧的速度,因为幽荧不光速度快,其动作也是异常诡异。 机甲的手部和足部都被换成阔剑,手臂部位还可以射出子弹,背部甚至还装载了弓弩,箭矢半自动上弦,箭头还能释放电能。 幽荧机甲在机甲骑士的操作下如同雪白的舞者,每一次轻盈的跳跃,腾空的间隙甩出鞭腿,将剑锋抽向影武者的脑袋,双臂抽向敌人的瞬间还有子弹从肘关节射出,俯身低头即可射出背上的带电弩箭,每一次的动作都像是在尽情的舞蹈。 影武者根本把握不住时机,他们连机甲的动作都跟不上,面对十丈高的雪白机甲,他们瞬间明白了旧时代的符文之力在新时代的电力面前是有多可笑。 但也不是没有人能碰到幽荧,还是有一两把能力偏向速度的影兵器靠着偷袭打中了幽荧机甲,但将能力全部集中在速度上的影兵器根本无法破开幽荧的外甲,而机甲骑士也能瞬间察觉到偷袭者的位置,瞬间予以反击。 在影武者的眼里,那就是神明,舞蹈般的动作让他们忍不住赞美对方,这是战争的女神,是他们与胜利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高墙。 “拼了,我就不信这铁玩意没有弱点,为了将军,为了北陆的荣耀!” 一名影武者大喊着,提着手中的大刀跃向高空,那一刻他直冲上天际,握刀的双手青筋暴起,双目血红而狰狞。 然而他冲向的那台幽荧机甲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俯身点了下头,一支弩箭射出,直冲向来人。 “啊,他是……怎么把箭……射出来的?” 四溅的血液染上众人,弩箭轻松刺穿盔甲,贯穿了影武者的胸膛,而后弩箭就从中间炸开了,半径三尺的火球在空中炸开,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那个可怜的家伙被炸成碎块,血肉飞溅的一幕犹如地狱。 “阿孥!” 一名影武者怒吼着他的名字,看到同伴的死去,他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他们放弃了寻找机甲的弱点,选择发起强势进攻。 上千把影兵器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这是来自太古的符文在全力运转,影武者们只感觉面前的一切都变成血红色,手中的影兵器似乎还在为他们提供无尽的力量。 那简直是天使与魔鬼的战争,雪白机甲舞动着自己的钢铁身躯,背后的弓弩被刻意设计成羽翼的形状,幽荧机甲此时看起来简直就是自高天之上降临的天使。而相比下,影武者全身套着灰黑的盔甲,瞪着血红的双眼,挥舞着各式兵器,疯狂嘶吼的模样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 血液浸润了大地,机甲骑士们惊讶于这些影武者的变化,但他们不会因此迟疑,几乎是同时,一百零八台机甲背后的弓弩方向翻转,射出弩箭插在地上。 不知是何时,所有的机甲已经围成一个圈,刚好把几乎所有的影武者围在圈里,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机甲要浪费时间与影武者缠斗,他们不急于击杀这些目标,他们可是带着任务来参战的,带着萧竹的命令。 电力可是大乾最得意的发现,运用电力带来的神奇,才是大乾最拿手的能力。 电力的运输需要介质,而如今最方便的导电介质是什么? 是水,不纯的水! 这些影武者可不管机甲做出了什么行动,他们仿佛已经丧失了理智,不顾一切冲向自己的目标。 射出弩箭的同时,这些机甲也不忘抵挡面前的敌人,鞭腿抽出的同时,每台机甲都甩出上百枚弹珠。 第一轮来自影武者的冲击已经抵达,各种符文之力带来的神奇效果砸向机甲,火焰、寒冰、怪力、风速带来的效果在机甲身上轮番显现,但这一切都是无用功,败局似乎从影武者冲向机甲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滚落在地上的弹珠悉数炸开,爆出磅礴水汽。 水汽遇上放电的箭矢会发生什么呢? 电光在影武者之间闪烁,这些掌握着太古符文之力的淮州战士终于体验到了来自大乾的电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惨的哀嚎不绝于耳,影武者们恢复理智,随时而来的是电击带来的痛苦。 “鬼神坊那些家伙到底把这玩意的释放电压调到了多少,居然能在水蒸气当中保持这样的效果。”一台机甲内的骑士看着面前的影武者因为电击发出痛苦的哀嚎,不由得冒出冷汗。 其身旁另一台机甲的骑士解释道:“关键还是他们的盔甲,应该全是易导电的材料,这一块的地面都被水汽弄湿了,他们穿着铁甲踩在地上,如果我们没把电矛插在地上,空气湿度多大都没用。” “那接下来就是按太子的要求回收影兵器了,这些家伙已经不是威胁了,把他们的脖颈拧断就可以了。”说着,机甲们同时踏上前,朝着无法动弹的影武者走去。 “不要小看……我们的决心啊!” 就在此时,一名影武者大喊着,靠着意志克服了触电造成的肌肉收缩和痉挛的他,强行忍着电击带来的痛苦冲向面前的机甲。 有一个成功挣脱就会有第二个,不断有人用意志克服了电击带来的痛苦,再次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幽荧机甲。 “杀啊!”“拆了这些铁壳子!”“干掉他们!”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机甲无情的刀刃,就算克服了电击,电流穿过身体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他们迟缓的动作在机甲骑士的眼里如同龟爬。 这样的动作是不可能战胜以超机动着称的幽荧机甲的,他们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幽荧的刀刃挥下,人头滚落在地上。 屠杀开始了,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而这一幕落在宇文昌的眼里,这名老将发出绝望的哀嚎。 “不!” “大哥,别再执迷不悟了,放弃吧。” 宇文钟提着大刀再次冲向宇文昌,他也看到了机甲对影武者军团的屠杀,那才是真正的地狱之景,人类在机甲面前显得如此渺小,甚至没有挣扎的能力,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上,机甲每杀一人就把机甲踢到场地中央,将所有无头尸体堆成一座小山。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没有一个影武者拥有反抗的能力,直到最后一人死去,一台机甲踩在尸山上,将一面旗帜插在尸山顶上。 解决了影武者军团后,机甲朝着淮州军再次发起冲锋,他们绕过四位将领,朝着淮州的祭司军团冲去。 宇文昌怒吼着朝宇文钟冲去:“你们这些家伙,看看你们的盟友在干什么,他们在践踏我们的同胞,而你们却在与我战斗!” “他们本不应该死去的,是因为你,你让他们和你举起叛旗,不得不和南陆的机甲对抗,他们本可以在淮州大森林里单纯地活着,却因为你的叛乱被拉上战场。”宇文钟怒吼着,挥舞着手中长刀,挡下宇文昌的狼屠。 其实宇文钟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了,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狼屠的能力太过于霸道了,他也只能堪堪挡下。 面对恐怖的宇文昌,他只能大喊道:“瀚阳,你那边还没弄好吗,怎么处理一个小辈要那么久?” “阿钟,这家伙的武器很棘手啊,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这家伙手上那把刀的能力!”李瀚阳与耶律钧天的战斗陷入胶着,对双方而言,这都应该是毫无悬念的战斗才对,但实际情况却不能如愿。 李瀚阳毕竟是四大名将之一,战斗经验自不必说,其刀法也是异常霸道,若是常人与之对阵,恐怕不用几个回合就会被斩于马下。 然而与耶律钧天的战斗却给他一种诡异的感觉,他能看到自己每一刀都确确实实与对方砍实了,但是手上传来的感觉却像是没有砍中对方,而且他与耶律钧天的每一次交手都像是被战斗本能牵着走,每一次都是靠着本能的出击才堪堪挡住耶律钧天的挥砍。 这份本能是在常年战斗中养成的,是这位老将面对危险必然做出的本能反应,而耶律钧天手中那把刀居然能给李瀚阳带来危机感,足以见得这把刀有多可怕。 “李瀚阳你还真是老了,”宇文钟笑道,“怎么连个五十岁的小家伙都打不过了,你管他手上是什么,把他的脖颈砍断不就好了。” “你他妈说的轻松,你怎么不来?” “因为我的敌人比你还棘手啊!” 宇文钟艰难地抵挡着宇文昌的进攻,毕竟对手是手持第二序列影兵器的四大名将之首,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加上近乎神迹的兵器,换做一般人早就败下阵来了。 “和我作战还敢闲聊,你就这么不怕死吗?”宇文昌怒喝着,战马已经来到宇文钟身前,手拉缰绳,战马前蹄抬起,宇文昌的狼屠随之斩下。 第4章 枫歌 第二幕 昌陨(下) 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拓跋良手提一把青铜大剑,在其身旁站着一名南陆谋士。 “狼主,这一战,已成定局。” “别急,”拓跋良说道,“只要宇文昌还没死,战斗就还没有结束,这家伙一个人可以匹敌半个军队,他不死……我很难放心。” 谋士笑道:“狼主,要相信我们的机甲,你看那些祭司的火龙和冰蛇再怎么厉害,不还是对我们的机甲没有作用。” 拓跋良叹了一口气:“真不想看到这样的战争啊,要是他不发起叛乱的话,现在北陆已经建立王朝了吧。” 谋士附和道:“是啊,那现在狼您已经的北陆的皇帝了,宇文昌将军应该会是开国大将吧,真是可惜了,今日一战之后,宇文昌将军就要沦为阶下囚了。” “我会给他机会的,”拓跋良摇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觉得,就算我和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还是觉得我需要他。” “为什么?” “北陆现在真正掌握符文之力的就那么几个,宇文昌还是其中的佼佼者,我需要符文之力,所以我要他活下来,我希望他能心甘情愿地为我做事。”拓跋良说着,目光凝聚到战场上。 艰难躲过宇文昌自下而下的挥砍后,宇文钟没有再次发起冲锋,而是调转马头冲向耶律钧天。 “瀚阳,干掉他,别再浪费时间了!”宇文钟怒喊着,手中大刀提起,挥向耶律钧天。 “卑鄙!”耶律钧天意识到危机,赶忙转身,提刀挡住宇文钟的挥砍。 “卑鄙是败者的罪名,胜者会用智谋修饰自己的荣耀!” 宇文钟大笑着喊道,在耶律钧天的身后,李瀚阳的长弯刀已经抵达。 然而异变再次发生,宇文钟分明感觉耶律钧天的刀还在挡着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耶律钧天扭转身体,挡住了李瀚阳的斩击。 在两位名将的错愕中,耶律钧天身下的战马带着他朝着一边躲开。 “我到底砍到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然而就在两人疑惑时,宇文昌的狼屠已经到达:“你们两个老家伙,欺负一个小辈算什么,我也来欺负欺负你们!” 狼屠的全力一击究竟有多可怕? 宇文钟与李瀚阳几乎同时用自己手中的刀招架住狼屠,但就在那一个瞬间,他们清晰地感觉到那绝不是人类能挥出的斩击。 那是群山的自高田之上往下坠落的力量,那是大海深处的巨浪才能拥有的力量。 两位将军身下的马匹首先坚持不住,前蹄高高抬起,这一下无疑是巨大的破绽,耶律钧天的马匹到来,手中苗刀以横劈之势挥出。 名将的马匹自然也是经历过无数大战的战马,两匹马抬蹄卸力的瞬间立刻落下,两位将军迅速稳住身形,而就在此时,耶律钧天与宇文昌的攻击正好夹住两人,四人又回到二对二的局面。 “影兵器还真是可怕啊,阿钟。”李瀚阳说着,再次将刀提起,抵挡住后方偷袭的耶律钧天。 然而他似乎并没有挡下这一刀,一如既往的还是砍空的感觉,他甚至没看清耶律钧天的动作,只有盔甲上那道划痕证明这一刀确实挥出来了。 宇文钟也不好受,宇文昌再次挥出自上而下的斩击,宇文钟挡住了这一刀,但其中恐怖的力道甚至让身下的马蹄没入土中。 而后迎接两人的就是持续的进攻,两位名将都在艰难抵挡住对手的攻击,耶律钧天的斩击快得让李瀚阳感到眼花缭乱,身上得盔甲不断出现划痕,宇文昌怒吼着疯狂挥砍,完全没给宇文钟喘息的机会。 “真没想到要用这种东西啊,瀚阳,用那个!”宇文钟怒吼着,异变再次发生。 宇文昌又回想起那一天,在天北关内,萧竹所说的那种力量。 两位名将手里握着的——是大乾送来的武器! 既然如此,这两位手里的东西会是谁的作品呢? 是鬼神坊! “啊啊啊啊啊!”耶律钧天发出痛苦的哀嚎,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 李瀚阳已经不打算尝试挡住他的进攻了,全然不顾自己可能被砍中,将手中长弯刀砍向耶律钧天。 电流倾泻而出,耶律钧天身上的铁甲无疑是极好的导电材料,电流迅速穿过他的全身,流向他身下的马匹。 那匹马发出最后的哀嚎,倒在地上,随之倒地的是马背上的耶律钧天,一人一马已经失去了意识,马身上甚至能闻到一股焦味。 一刻都没有为耶律钧天的倒下而感到庆幸,李翰阳再次举刀,冲向宇文昌。 宇文昌已经吃过一次电力的亏了,自然有经验,但是他的马可没有。 强大的电流穿过宇文昌的身体,再穿过他身下的马匹,那匹马随之倒下,宇文昌错愕于宇文钟手中那把刀居然也能放出那诡异的电流,但还是瞬间做出反应,跃至空中将目标转向宇文钟的马匹。 然而,狼屠砍中马匹身上铁甲的瞬间,他再次感受到那股电流。 迅速后跳躲开宇文钟的砍击,宇文昌紧盯着面前的两个敌人,大口地喘着粗气,又看向西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没想到这一招居然对大哥你没用,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宇文钟说着,他注意到宇文昌似乎在注意西边,又笑道,“你是在等乞伏家的援军吗,别想了,那是我们的人,他们根本不会出兵,送给你们粮草底下全是沙子,乞伏樊从一开始就是我们的人。” 两位将军拉动手中的缰绳,两匹马开始围着宇文昌绕起圈子。 “你们就那么喜欢用南陆人的东西吗,你们属于北陆人的尊严呢,你们到底已经抛弃了多少东西?”宇文昌被两人包围,咒骂着两人。 宇文钟怒喝道:“这一切本不应该如此,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用南陆的东西,只要你投降,剩下的人都还能活下去,还是说你要继续看着我们的同胞因为你死去?” “去你妈的,用着南陆人的东西杀我们的同胞,还能说成是我的问题,你们这群混账,老夫就算是死,也要多拉一个人和我一起下地狱!” 宇文昌怒吼着,举起狼屠就冲向宇文钟,后者早有防备,提起大刀迎接来者的进攻。 然而这一下却让他彻底懵了,虽说早就讨教过狼屠的威力,但这一下明显超越了先前给他的感受,宇文昌自下而上的斩击直接掀翻了宇文钟和马匹,而前者并未停下脚步,而是朝着机甲部队冲去。 李瀚阳赶紧跟上去,但他却发现自己居然跟不上宇文昌的速度。 不知是何时,宇文昌已经提起了落在一旁的耶律钧天手中的苗刀。 倒在地上的耶律钧天高举着右手,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将军,这把曲幽我还是用不习惯啊,只有你才能配得上它啊。” “该死,是他把刀扔给宇文昌,那把刀的能力是速度型的。”宇文钟起身后看向耶律钧天,终于明白了曲幽是如何到宇文昌手上的。 而后,他来到已经动弹不得的耶律钧天身旁,举起手中大刀:“再见了,耶律钧天,下去后悔你为什么要背叛狼主吧,死在我手里,你也算值了。” “笑话,我从未忠于狼主,谈何背叛,能让我付出忠心的只有北陆的土地,”耶律钧天用微弱的声音说着,又哈哈大笑道,“杀了我啊,宇文钟,就像你说的,反正死在你手里也不亏,哈哈哈哈哈!” “那你就去死吧!” 耶律钧天,豹旗耶律家家主,淮州最强家族的主人,死于北陆名将宇文钟的大刀。 宇文钟提起耶律钧天的脑袋,驱马奔向宇文昌。 而宇文昌已经杀到机甲的大阵中,这些机甲来不及惊讶宇文昌的出现,狼屠就已经斩断了一台机甲的钢铁身躯。 机甲的外甲固然坚固,一般的影兵器确实难以破开,但那可是宇文昌,拿着狼屠和曲幽两大第二序列影兵器的宇文昌! “抓住他,能抓活的抓活的,抓不到就干掉!” “笑话,就凭这些铁壳子也想干掉我,你们还差几百年!” 宇文昌大喊着,手中狼屠甩向一台幽荧,手持曲幽跟了上去。 又一台幽荧被斩开,宇文昌知道想彻底干掉幽荧就必须瞄准机甲的驱赶,只有干掉了机甲骑士才能彻底废掉一台幽荧。 然而强大如他也只能干掉两台幽荧,宇文昌出现在战场的一瞬间,原本在人群中展开屠杀的机甲自四面八方朝他扑来,数十台机甲出现在他身旁,朝着他直接压过来。 宇文钟与李瀚阳也终于赶了过来,杀向宇文昌。 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都在扑向这位北陆第一的名将,刚刚还在人群中展开屠杀的幽荧机甲此时已经染上了敌人的血液,血色在雪白的外甲上染出各种诡异的图案,宛若白色的死神。 最让人绝望的还是二位将军的到来,宇文昌对机甲展开屠杀是没有心理负担的,但是面对宇文钟和李瀚阳,他必然会念及旧情,那是过去一起在尸体堆里杀出来的人,如今却对他挥出屠刀,与他眼中的南陆异族一起。 “来啊,来战吧,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北陆第一!”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慢了下来,宇文昌的口中念念有词,太古的符文再次展现出它的伟力,这位北陆第一名将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终于在最后一刻释放出最后的底牌——删除时间! 来自太古的符文究竟蕴含了什么级别的力量,这一点没有人触及到过极限,但可以确定一点,只要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就能利用符文之力掌控,而时间也不过是这个世界规则的一部分。 宇文昌能打造影兵器,那他自然是熟悉符文规则的,单论对符文之力的掌握,整个北陆都不会有几个人强过他。 删除掉一段时间,将这段时间内的发生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只留下跨越时间后的结果。 数十台机甲都觉得自己已经砍到了宇文昌,但后者却毫发无损,并且再次朝着他们发起进攻。 “那是他掌握的符文之力,不用慌,他不能连续使用,趁现在干掉他!”宇文钟毕竟是宇文昌的亲弟弟,立刻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立刻提醒众人。 “放电,他的刀是导电材料的,电他!” 耀眼的光芒瞬间爆发,围着宇文昌的数十台机甲电力全开,将电力覆盖全身,以抵挡宇文昌的攻击。 这一招确实有效,电流穿过宇文昌的身体,强大的电流成功挡下了这位名将的进攻。 这种感觉实在过于痛苦了,宇文昌在那一刻仿佛看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的一切,大乾的机甲踏上北陆,他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机甲是铁黑色的,像是魔神降临人间,寻常的武器根本无法破开机甲的防御,他的部队惨败。 他看到洛州边缘的各族跪下投降,只求一线生机,而他什么都做不到,他退到淮州大森林深处的天北关,开始打造影兵器,希望能用影兵器击败南陆的机甲。 拓跋良的屈服最让他震惊,但是他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北陆失去了话语权,他只能藏身天北关,继续秘密打造影兵器。 而后是那场大火,大火不光是烧毁了天北关外的大森林,更关键的是,大火点燃了洛淮之间的火药,北陆陷入内战。 记忆逐渐模糊,回到现在的战场上,就在刚刚,他看到影武者被机甲部队肆意屠杀,尸体堆积成小山,那些机甲就踩在影武者的尸山上,宣告属于他们的胜利。 他冲向机甲,就是想证明,属于北陆的影兵器有能力对抗南陆的机甲,自太古传承至今的符文之力才是最强的! 但是电流放出的那一刻,南陆人用现实证明了他的想法是有多么可笑,符文之力在电力面前像个笑话,至少第二序列的影兵器释放的力量是如此。 但那又如何,第二序列就是现如今人类的极限,第一序列绝非人类能触及的力量。 落地的宇文昌立刻被两台机甲压住,曲幽和狼屠被踢向一边,宇文钟和李瀚阳立刻下马,站在宇文昌身前。 “大哥,放弃吧,狼主说了会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定为你求情,你就服个软吧,我们一起迈入新时代不好吗?”宇文钟直接在他身前盘腿坐下,将大刀放在腿上。 “笑话,向南陆屈服的新时代吗,那样的新时代我看都不想看,”宇文昌骂道,“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我的身体里流着北陆的荣耀,我绝不会向南陆人低头!” “何必执迷不悟呢,”李瀚阳也坐了下来,叹息道,“我们和南陆人是平等条约,我们从来都没有屈服于谁,反倒是你,你就非要想着高人一等吗,你就非要执着于你所谓的荣耀吗,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宇文昌大笑道:“去你妈的狗屁平等,这算什么平等,拓跋良都把女儿送出去了,这他妈算哪门子的平等,北陆历史上从来没有哪次平等的交易是要卖女儿的!” “大哥!”宇文钟怒喝道,“你又何必呢,难道你把女儿嫁给狼主你就低人一等了吗,谁卖女儿了,小月总要嫁人,你也见过那个南陆太子了,你真的觉得这样就一定对小月不好吗,要我说你这就是迂腐,是落后,你觉得这样能让北陆强大起来吗?” “一派胡言!”宇文昌怒骂道,“你以为你们建立那个狗屁王朝就能强大起来吗,北陆千年前就建立起王朝了,要不是十年前他们运气好搞出这奇奇怪怪的电力,他们就是我们的粮仓,这才是属于北陆的荣耀,你们懂什么,北陆过去一千年不用建立王朝也能压制南陆,就是有你们这些软弱的家伙,我才会经历一次次的失败!” 说罢,他用尽全力抬起头,仰天长啸道:“我宇文昌才不屑于你们放我的生路,败了就是败了,我的兵都要死绝了,我也绝不会苟活,去你妈的给我一次机会,我不需要这种机会!” 说罢,他再次念诵符文。 宇文钟立刻意识到不对,扑向宇文昌:“不好,他要自杀,快阻止他。”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宇文昌最后笑了笑,血液从口中涌出,此刻的他已经死了。 “大哥!”宇文钟跪在地上,仰天怒嚎。 远处的拓跋良自然注意到了战场的情况,宇文昌的弓骑兵和祭司军团已经被屠杀殆尽了,所有的机甲都围向宇文昌,而后便是宇文钟的仰天怒嚎。 一旁的谋士叹息道:“宇文钟将军发出这样的哀嚎,应该是宇文昌将军不愿服软自杀了吧。” “意料到了,”拓跋良说道,“宇文昌将军一向很自负,这样的结局倒也确实适合他,只可惜了将军一生戎马,最后一战的对手却是自己曾经的战友。” “只能说造化弄人吧,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未知的,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哪一天我们就没有明天了,这不就是人生的意义吗?”谋士说着,又看向远方。 战场上,宇文钟和李瀚阳将宇文昌的尸体放在马背上,一众雪白的机甲让出一条路,马匹驮着宇文昌的尸体走出包围圈,狼旗、熊旗以及其他小家族还活着的士兵靠了过来,他们跳下战马低头站在草地上,为三位将军围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就连那些雪白的机甲此时也低下头颅,钢铁身躯内的机甲骑士们也在为这位敌人默哀。 宇文昌,北陆第一名将,在数百年后将影兵器再次推上历史舞台的伟人,北陆人的战斗英雄,就连南陆的机甲骑士也必须承认他作为一名战士的伟大,这样的一个老人,在嘉瑞八年五月初二,死于不甘战败的自我了断。 宇文昌的尸体来到拓跋良的面前,宇文钟跪了下去,两行泪水流下:“狼主,大哥他……最后选择了自杀。” 拓跋良扶起宇文钟,说道:“把他送到蓬州,让他的身体沉入死湖吧,他依旧是北陆的英雄,我相信他的灵魂会继续守护北陆的未来。” 一旁的谋士对着宇文昌的尸体深鞠一躬,说道:“我为宇文昌将军的死感到遗憾,作为一个南陆人,在下佩服宇文昌将军做的一切,他是北陆的英雄,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属于北陆的荣耀,如果要举行葬礼,我希望能为他献上一朵花。” 拓跋良点头道:“大战结束了,我希望这是北陆最后的战争,北陆的历史将在今天进入新的时代,二位将军,宇文昌将军的葬礼就交给二位了,稍后再选一个好日子把他的尸体送去蓬州吧。” “是,谢狼主!”宇文钟与李瀚阳一同拱手作揖道。 第4章 枫歌 间幕 古阿 世界极北,蓬州雪域。 星河在此汇聚,连绵的雪山见不到一丝白色以外的东西,雪山之中未出一片巨大的湖泊,水面的冰层难以预估。 一个老人很突兀地从群山中走出,头发花白,胡须垂至地面,赤裸着上身走在这极寒的世界,而更为突兀的是他的身后,老人拉着一条铁链拖着一口铁棺。 这个地方冷到足以被称为生命禁区,而这个老人却能赤身走在这里,腰部以下都已没入雪中。 狂风呼啸如魔鬼嚎叫,自天空中落下的雪像刀一样划向老人的身体,却在接近老人肌肤的瞬间融化。 这片白色的世界不容许任何生命的存在,而老人似乎就是那个特例,他的皮肤泛红,每次踏步前行,身旁的堆积的白雪都会瞬间融化,好像他本身就是个熔炉。 踏上冰面,老人的皮肤才恢复正常,那滚烫的红色褪去,没了堆到腰部高的白雪,才看到老人下身只有一条破烂的短裤,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 他拖着铁棺在冰面上继续行走,狂风夹着雪花划过他的皮肤,这次终于没被融化,雪花如刀锋一般在老人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但这伤口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每一次呼吸都有上百片雪花在他身上划开一道道口气,但无一例外地,这些伤口瞬间愈合,好像它从未出现过。 老人走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铁棺经过冰面只留下一道白痕,而老人的脚步踏下的地方却能留出一个小坑。 走到冰面中央,老人终于停下,他大喝一声,一拳砸向冰面。 冰面上出现第一道裂痕,老人又是一拳砸下,冰面上出现一个深坑。 老人抓起铁棺,将铁链缠在自己手上,而后又大喝一声,将冰棺整个举起,又砸向冰面。 世界在那一刻仿佛破碎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出现在冰面上,而后便是“轰”的一声闷响,冰层裂开,铁棺坠入冰面之下,带着老人落入湖中。 世界失去了光芒,老人在黑暗中坠落,他屏住气息,任凭铁棺带着他下沉。 这个白色的世界能冻结几乎一切,唯独冻结不了时间。 铁棺已沉入湖底,才发现这里不止一口铁棺,老人不是第一次抵达这绝对的生命禁区,他为这次带来的铁棺选了一个好位置,而后随便捡起一块石头,在铁棺上刻字。 “名将昌·宇文·瓦利珐·乌寰,享年七十一,战死!” 北陆贵族的完整名字由四个部分组成,名·姓·族名·神名,日常称呼用姓·名,由父母决定,正式场合要加上族名,由所在的部落决定,神名仅在祭祀活动使用,出生时由祭祀决定。 宇文昌属于宇文家,宇文家的族名就是瓦利珐,在北陆古语中有战斗的意思。 身为贵族的宇文昌自然也有神名,就是乌寰,这个神名指的不是北陆神话中的神的名字,而是在与神沟通时用来自我介绍的名字。 宇文昌的这个神名,寓意是守护! 这口铁棺封存着宇文昌的尸体,老人刻完后,松开铁链,浮向冰面。 当他伸出手拍在冰面上时,那块冰面承受不住他的力量,又一次碎开了。 老人似乎一点都不急,冰面裂开他就朝着没有裂开的冰面游去,再尝试撑着冰面跳出。 一直到接近岸边的时候,老人才成功跳出冰湖。 踏在结实的土地上,老人仰天大喝道:“宇文昌,你终究还是死了,这个世界你再强也没用,活着才是硬道理,哈哈哈哈哈哈!” 而后,老人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口烈酒,又哭着嚎道:“可惜啊,宇文钟和李瀚阳跟着拓跋良一起给南陆人当狗,我也被放逐到这极北蓬州,你那心愿,怕是没人能完成喽!” “铁古阿将军,话可不能说太早。”暴风雪中浮现出一队人马的影子,为首的是个年轻人,声音贱兮兮的,却又让人如此熟悉。 老人正是铁古阿,北陆最可怕的人类,被称为疯人王的原北陆名将——铁古阿! 铁古阿看也没看来者,冷哼一声:“虽说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南陆人是怎么抵达这里的,看在宇文昌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们,但我对你们的仁慈也仅限于此,赶紧滚出这里,我不喜欢看到你们南陆人的脸。” “将军话别说那么早啊。”年轻人笑了笑,那张脸确实是瞄准的南陆脸,但他绝不该出现在这里,不对,那张脸的主人就不应该还活着。 那是南陆玄教教主之子——曹昀! 铁古阿站起身,走到曹昀马匹前:“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我和拓跋良再大的仇都可以坐下来谈,但如果是你们南陆人,我没杀你们就是我最大的仁慈,赶紧滚。” 曹昀不以为然道:“我说了,将军话别说那么早,大家说到底都是人,我们只是出生在不同的地方,你看我们使用的语言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谈不了的。” “我说了,谈不了,你们这些南陆人赶紧给我滚,这里是我们北陆的圣地,容不得你们这些腌臜之物污染这里。”铁古阿的态度依旧坚定,他回头看向冰面,仿佛在思念某个故人。 “老东西,”曹昀的脸突然变得极其狰狞,他用威胁的语气说道:“老子现在是在和你说客气话,别以为老子真的怕你,我就这么说了,要么跟我们走,为我们的大业出力,要么你也沉进冰湖里,老子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别人干不掉你,我能干掉你。” “狂妄,”铁古阿怒喝道,同时伸手抓住曹昀的脖颈,“老子现在就能拧断你的脖颈,而你能做什么,区区一个南陆人,也敢在老夫面前逞凶。” 铁古阿的身高八尺,本就高于一般人,而为了抓住骑在马上的曹昀,他的身形又膨胀了少许。 曹昀也不反抗,而是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了,疯人王铁古阿,你就那么急于干掉我吗,其实你也不想吧,毕竟我可是有办法完成你的心愿的,你不惜吞噬你的同胞,背负骂名躲在这极北雪域,不就是为了你那个理想吗,对啊,铁无汉的儿子。” “不许你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铁古阿怒吼着将曹昀扔了出去。 曹昀落在草地上,身边的积雪瞬间融化,他剧烈地咳嗽,显然刚才铁古阿掐他的力道丝毫不小。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又笑道:“铁古阿将军,就算你恨他,但是你也想完成他赐予你的使命吧,不然你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想我应该是没有猜错吧,人形影兵器——铁古阿!”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铁古阿来到曹昀身旁,一脚踹向对方的小腹,将他再一次踢出去,“就算你知道这么多,你也不过是个南陆人,我们的知识你又能理解多少,不就是掌握了几件第三序列的影兵器罢了,也敢和我谈条件。” 后面的玄教执事看到曹昀连连吃瘪,正想上前帮忙,却被曹昀摆手拒绝。 他站起身,笑道:“铁古阿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明明你已经吞噬了那么多的同胞,而且确实得到了力量,但是你灵魂之中刻印的符文却没有变化,嗯?” 铁古阿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曹昀,额头上青筋暴起。 见对方不说话,曹昀继续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你吞噬那些觉醒者,确实靠着你的能力得到了他们的能力和寿命,但问题就在于,他们的能力刻印在血液中,而你的符文却是刻印在在灵魂之中。” 说着,他又癫狂地大笑起来:“真是笑死我了,我们神勇无敌的铁古阿将军居然觉得血液当中流转的那点符文之力可以弥补灵魂的符文残缺,你是有多异想天开啊,血液能承载的符文之力,连第四序列都不一定比得过,你居然觉得这玩意能用来补充高贵的第一序列,真是太可笑了。” 他笑了好一会才终于平复下来,笑得如此狂妄,笑得前仰后合。 铁古阿冷哼道:“说得像你很了解符文之力一样,区区一个南陆人,你以为你能在符文之力的造诣上强过我吗?” 曹昀笑道:“是啊,铁古阿将军,你对符文之力的了解也不过是些皮毛,你以为你就了解符文之力了吗,你要是真的了解,你又怎么会流落到这个地步。” 火大的铁古阿再次冲向曹昀,但是这一次,他却没能如愿抓住对方。 只见曹昀的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在胸前飞快结出各式印记。 那是太古的语言,铁古阿无比熟悉的语言,属于北陆的远古语言——影兵器! 最初的影兵器到底是怎么出现的,这一点已经无从考证,只知道它们起源于淮州,但那只是昙花一现,没过多久就没落了。影兵器真正开始活跃,是从独孤家成为北陆之主开始的,独孤家当时的大君命令工匠与祭司回到淮州,打造出第一批第二序列,开启了真正属于影兵器的时代。 但那也只是短暂的昙花一现,影兵器本身似乎被什么东西诅咒了,它被允许存在于世上,但却无法长久,而独孤家也是因为过度依赖影兵器,最终败在虎旗赵氏的大军下,被迫举族迁都南陆。 不过说是影兵器没落,不如说是符文之力的没落,符文本身是一套完整的语言体系,北陆古语就是以符文为基础建立的,但真正能掌握符文的人却少之又少,因此能打造影兵器的人也少,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影兵器总是在短暂的活跃后又迅速没落。 对生活在影兵器起源之地的北陆人而言,符文之力尚且难以掌控,那么对于一个南陆人而言,符文的知识就是无法触及的禁忌。 所以曹昀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铁古阿的认知。 这个南陆人在他面前念诵符文之时,他就已经难以相信了,更关键的问题在于,他不仅在这个南陆人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熟悉的词,曹昀所念诵的很多词汇,就连他都未曾了解过。 铁古阿不会质疑他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因为他念诵符文之时,那古奥庄严的神圣气息,那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与神性,都在证明他念诵的语言有着怎么样的伟力。 “神啊!” 随着曹昀念诵的速度越来越快,铁古阿不由得发出惊呼,他能从面前的青年身上感受到那份气息,强大、美丽、不可企及! 生命的力量在这片禁区绽放出它的光芒,以曹昀为中心,积雪瞬间化开,露出底下的土层,一丝绿意冒出,而后扩大成一片草地,花朵点缀在其中,成为这片极寒地狱中最突兀的一点。 “这是——神迹!” 曹昀结束了念诵,仰着头看向铁古阿,对方依然呆滞,南陆太玄的继承者展现出他那无可企及的伟力,只为在这位前北陆名将的面前证明自己的强大,而这位老将已经说不出话,这是他未曾见过的神迹,在号称生命禁区的蓬州雪域开出那样娇媚艳丽的花朵,这是只属于神明的权能。 “看好了,符文之力是这么用的,铁古阿你也不过是个被符文之力束缚的人,在我眼里,你只是符文的奴隶!”曹昀大笑着,来到已经呆滞的铁古阿面前。 过了很久,铁古阿才回过味儿来,再看看面前的曹昀,说道:“说吧,你们想要我做什么,你们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说过的吧,我们之间是可以好好谈的,”曹昀贱兮兮地笑着,而后笑容突然变得极其狰狞,“我需要将军的力量,请将军随我前往南陆,让我们一起——推翻大乾王朝!”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能帮将军把符文补充完整,”曹昀狞笑着,与铁古阿四目相对,“将军灵魂深处的符文,自然是由铁无汉老先生刻下的,而我们发现了一件事,铁无汉来过南陆,他在南陆留下了某样东西,我觉得将军您一定感兴趣,我们需要将军帮我们对付大乾的机甲,我相信您有那个实力,我们将在打下南陆后为您找到那样东西,用那样东西换将军帮我们打下南陆,这个交易很公平吧?” 铁古阿点了点头:“好,这个交易老夫和你们做,但是你也要做好准备,如果那不是我要的东西,你就要拿你的命来换!” “我相信我的判断,那一定是将军您要的东西,”曹昀笑道,“毕竟铁无汉那家伙……最后就是死在我们玄教,而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将军您的秘密!” 第4章 枫歌 第三幕 嫁衣(上) 嘉瑞八年,八月初六,酉时四刻,每一个时间数字都是双数,可称吉年吉月吉日吉时。 萧竹和拓跋月的婚期就定在这个时候。 婚宴的请柬在一个月前就分发到各国诸侯及贵族手中。此外,玄教教主曹无衍将亲自主持本次婚礼。 虽说在北陆的时候是他帮拓跋月杀了曹昀,但萧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会有什么影响,原本他想着的是宇文昌应该没时间把曹昀死去的消息传到南陆,所以曹无衍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 但他却反复叮嘱拓跋月,见到曹无衍那张脸千万不能做出什么剧烈反应,毕竟那父子俩实在是太像了,若不是时光在曹无衍的脸上刮了太多刀,恐怕真有人会将他们俩搞混。 不过萧竹倒是找了个时间试探过曹无衍,得到的却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那天发生的一幕幕萧竹记得清清楚楚,他以占卜的名义找上曹无衍,而后有意无意地提到曹昀。 而他见到的是曹无衍声泪俱下的模样,那个中年男人哭哭诉着曹昀的不幸,说是得到消息,曹昀搭乘的船沉了,整艘船的人都随着船只沉入了天坠江。 这到底是宇文昌还是拓跋良传过来的消息已经无所谓了,既然曹无衍没有怀疑到萧竹头上,那萧竹觉得自己就不必对曹无衍抱有愧意,反正没人能怪罪到他的头上,他就无所谓。 当然了,萧竹自然不会知道曹昀不仅没死,还去找铁古阿谋划这更大的阴谋,毕竟那天拓跋月可是把曹昀的脖颈完全砍断了,怎么想都不会觉得那样还能活下来。 再说了,玄教终究只是大乾的附庸,就算曹无衍知道真相,估计也不敢发作,至少萧竹是这样想的。 倒不是说萧竹多么冷血,但他觉得既然曹昀杀了人,那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但这样的消息对一个父亲而言太过沉重了,甚至可能因此埋下仇恨的种子,反复斟酌过后,萧竹倒觉得不如就保持现状,让曹无衍得知真相还不如让他活在谎言中,至少这样对他萧竹没有坏处。 这就是他作为太子的思维方式,他的思考方式是建立在自己的利益和皇室的利益上的,其他人怎么样和他没有关系。 时间回到八月初一,午时,坤城皇城,朝堂后堂。 大乾皇帝白天基本都在朝堂听政,从卯时到酉时都要坐在大殿的王座上。 连朝臣都是每三天轮流来上朝一次,皇帝却要每日坐在这里,而且往往一坐就是一天。 唯有午时用膳的时候,萧何可以到后堂休息,足一个时辰的时间用膳和午睡。而到酉时退朝后,若是有必要,萧何还得在后堂批阅文件到戌时。 需要会面重要的客人时,萧何也会把这里当成会客室,毕竟这里很适合泡茶,且有重兵把守,几乎可以说是南陆最让人安逸的地方。 萧竹来到这里的时候,萧何已经沏好茶水,在屋内的还有曹无衍和拓跋月。 踏进屋内,他直接在拓跋月旁边坐下,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对方了,拓跋月的伤养好后就被接到皇城学习宫廷礼仪,并学习一些日后在南陆生活必须的知识,这段时间她不许出宫,萧竹尝试过回皇城找她,但却被卫官拦住了。 多日不见,拓跋月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从原本的活泼好动变成内敛恬静,胭脂水粉的气息也多了几分,一身红装勾勒出骄傲曲线的同时也体现出她的端庄,举手投足间也多了些许南陆女人特有的韵味,若不是那张北陆人特有的五官分明的脸,以及那张脸上带着的孩子气,萧竹都险些没认出来她。 但是萧竹很快就发现问题,这小妞儿一定没有老老实实地上课,南陆宫廷礼仪对饮茶的规矩十分严格,其中一条就是入座者必须以跪坐的的姿势围着茶桌,期间不得随意乱动,每一个动作都必须符合礼仪要求。 拓跋月确实认真学了这项规矩,因为只有学过的人才知道跪坐时可以在屁股和小腿之间垫一块软垫,这样可以减轻膝盖的负担。但萧竹拉开房门的时候,还是有注意到拓跋月背后两只脚的拇指在打架。 如果是宫廷礼仪课程的老师看到这一幕,必然会气得抄起戒尺,但好在看到这一幕的是萧竹,他安安静静地在拓跋月身旁坐下,对着她笑了笑,然后接过曹无衍递来的茶水。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接下来我就要说正事了,”萧何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再过几日你们的婚期就到了,请柬也已经发出去了,你们二位也该做些准备了。” “你们在通知新人结婚之前就把请柬放出去了?”萧竹惊讶道。 萧何笑道:“这个婚期是我们和狼主签订盟约的时候就定下的,图个吉利。” “等一下,”萧竹看向拓跋月,指着自己问道,“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咱们结婚的日子的人吧?” 拓跋月轻抿一口茶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可恶啊,每次都是这样,我永远最后一个知道你们关于我的决定。” “有什么问题吗,”拓跋月突然开口,笑眯眯地说道,“难道你不想早点娶我?” 萧竹立马怂了,挠着头笑道:“怎么会呢,我开个玩笑而已,说实话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要不我现在就接你回去闹洞房?” “登徒子!” 萧何哈哈大笑道:“曹教主,我就说吧,我选这家伙当我的继承人就是因为他和我实在是太像了,和我一样妻管严。” 曹无衍轻咳两声:“陛下还是那么爱开玩笑,但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怎么不值得高兴了,”萧何用力拍了拍曹无衍的后背,“这可是咱们萧家的优良品德啊,再说了,这兔崽子小时候经常笑我怕老婆,现在好了,他这么怕我儿媳,我皇孙儿到时候就能笑话他了,哈哈哈。” “不过话又说回来,”萧何收住笑意,一脸严肃道,“是个男人都爱美人,这点大家都不能轻易否认,但竹儿你也要记得约束好自己,不要纵欲过度,接下来我们谈正事,关于婚礼的安排,还是有些东西要注意一下的。” 申时,枫宫。 萧竹回到枫宫时正好撞见刘煜从外面回来,不由得问道:“干嘛去了?” 刘煜回答道:“大早上有一批人送了些东西过来,说是陛下交代要用来装点您和太子妃的婚房,但我没敢自作主张把那些东西用上,又不知道该放哪,就想着去地下世界看看能不能找到您,但是他们说您今日没去过地下世界,我就只好回来了。” “你小子还挺精,知道去找我,”萧竹拍了拍他的后背,“跟我来,给你个任务。” “殿下,不会是又要去哪里吧?” “差不多,但这次有点特殊,只要你一个人去就行了。” “啥意思?” “问那么多干嘛,先跟我去天策堂,这个任务非常重要,关系到大乾的安稳。” “啊,那么重要的事情,派给我?”刘煜不可思议道。 萧竹笑道:“这里你底子最干净,也只有你适合干这件事,那些家伙都太显眼了,我需要的是你这种不起眼的家伙。” 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天策堂门口,推开大门,里面空无一人,正常来讲这个时候那几位紫衣应该已经在帮萧竹批阅奏折了。 “这个事情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我建议你来点酒,你是要桂花酿还是竹叶青,我这里都有。”萧竹说着,从桌案底下拎出两个瓷瓶,还有两个酒碗。 “殿下啊,”刘煜欲哭无泪道,“你这样会让我有种要赴死的感觉啊。” 然而萧竹却郑重其事道:“你知道就好。” “啊?” “如果你死了,我会将你的家人安排到摘星阁工作,他们会成为摘星阁旗下的成员,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家人们,”萧竹说着,又问道,“赶紧选吧,你要什么酒,这可都是名贵佳酿,一般人可喝不到。” 刘煜老老实实地在桌案旁坐下:“都行吧,反正我不常喝酒,好不好我也不太喝得出来。” “那就桂花酿吧,正好剩下的这点咱俩能喝完。” 萧竹说着,将其中一个瓷瓶的酒倒了出来,满满当当两碗酒,刚好倒完。 将一碗酒推向刘煜,他又掏出一个满满当当的纸袋,拍在桌上,从纸袋的尺寸来看,里面存放的应该是某些机密的文件。 萧竹打开纸袋,取出两页纸,递给刘煜:“这是我们摘星阁这些年吸纳的贫民资料,其中有一人和你很像,他和你一样在南秦出生,有南秦口语,但是他比你凄惨,十几岁的时候就得了一身病,加入摘星阁也没能活下来,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两张纸,一张是一幅画像,那张脸确实与刘煜极其相似,普通或许是那张脸最大的特色,那张脸的主人要是混在人群里,估计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认出来。 另一张记录着男人的生平信息,简单来讲,男人生于南秦一户普通的农户家里,十来岁时染上恶疾,父母为了给他治病只能卖掉家里的田地,但却惨遭地方豪强剥削,他们一家只能在各地流浪,而后听说加入摘星阁可以得到帮助,其父便带着全家加入,成为摘星阁旗下一艘商船的水手。 男人就死在一年前,据说是商船在南陆东边的海域遇到了海难,整艘船都死在海上。 萧竹用两根手指在画像上戳了戳,说道:“明天过后,你要放弃刘煜这个名字,成为这个男人,我给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用这个男人的身份加入玄教,努力爬到玄教的高位,在我需要的时候成为我的助力。” “这样的任务……交给我真的好吗,而且玄教的人好像知道我。”刘煜立刻明白那碗酒是拿来干什么的了,这种任务是真的要命的活计。 “我身边只有你能担任这个任务,舞卿和曲侯接下来也有他们的任务,其他人我信不过,我能用的只有你,不过你也可以拒绝这项任务,我不会随便让一个胆小的人去送死,当然了,代价就是你接下来都要和曲侯呆在一起,进行为期三年的地狱训练,到时候你的战斗力将得到飞跃式进步。” “那我选……” 刘煜犹豫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抉择,跟在萧竹身边以后,他好像从来没有做过选择,一直以来都是按萧竹的吩咐做事,如今突然要他做出选择,难免有些困难。 去玄教做卧底,他不明白自己会经历什么,也许这件事其实很轻松,他是带着太子的命令去的,那就是为未来的南陆之主做事,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趟绝没有那么轻松,好像玄教不只是一个宗教那么简单,而是去了就九死一生的地方。 跟着曲侯自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要经历艰苦的训练,说起来还有些期待,如果是由那个人亲自教导,那他真的有机会成为强者。 可如果做出了那样的选择,自己到底为什么是“书童”? 章曲侯是盾,秦舞卿是剑,他们都是萧竹的武器,萧竹的两只手已经满了,一个战士只需要双手有兵器就足够了,其他都是多余的。 那么书童是什么? 书童是科举制度的衍生品,现在大多数书童,其实就是有钱人家为了自家的书生能全身心投入到读书上,特意找来照顾其生活起居的人,书童往往年幼时就跟着主子,往往一跟就是一辈子。 是为主子赴汤蹈火、奉献一生的人! 刘煜这个书童对萧竹而言到底算什么?萧竹又不是真的需要书童,书童本身就只是个代号,对萧竹而言重要的不是童,而是书。 书是什么,是承载知识和记录历史的工具,一个人有多少智慧,就看他读过多少有用的书。 如果剑与盾是萧竹的武。 那么刘煜这个书童就要成为萧竹的智。 跟着萧竹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刘煜其实学到了很多,问天堂的作业萧竹是不乐意写的,这个时候就由刘煜代劳了,而跟着萧竹四处乱窜的时候更是见识到了很多寻常人一生也许都不会接触的东西。 论阅历,刘煜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九成以上的人,论学识,刘煜好歹是写过问天堂的作业的人,勉强算是半个问天堂的学生,就这一点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了。 潜入玄教这个任务,确实非他莫属,如此符合他的假身份,足够的学识和那张大众脸,这么多优势加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选卧底。 刘煜猛地将自己面前的桂花酿灌入口中,两三口便咽下肚。 酒劲瞬间就上来了,仅一碗就让他有了飘飘欲仙的感觉,而后他借着酒劲,不知哪来的气魄将一只手拍在那两张纸上。 “这任务,我接了!” “好!”萧竹也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这几天你不用忙活了,和魏叔对接一下工作,然后和舞卿说一下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怎么找到她,她会教你一些必要的技巧,顺便熟悉一下你的新身份,这个任务……可能会直到你老去都还要继续。” “遵命,太子殿下!”刘煜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但他还是坚持着说出这句话,就好像这句话是他生活必须的一部分。 入夜,曹无衍回到玄云观。 曹昀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父子俩相视一笑,进入屋舍。 “太子殿下对我的死有质疑吗?” “没有,那家伙碍于萧何和我的关系,还是要顾虑一下的。” “那就好,”曹昀松了一口气,“我就怕他会怀疑我没死,以他在北陆的经历,一定会联想到符文的力量,那我的能力可就暴露了。” 曹无衍看着面前窃喜的儿子,不禁笑道:“其实你也不必太在意,只要我们顺利实施计划,他萧竹绝对拦不住,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后台,可是陛下啊。” “但是我们最后还是要与大乾真开战不是吗,”曹昀看向一旁的烛火,“皇帝老儿应该也想不到吧,他费尽心思搞的计划,最后会变成我们的嫁衣。” 曹无衍突然怒喝道:“子辛,放尊重一点,萧何还是值得我们敬重的。” 曹昀略有些错愕地看着曹无衍,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曹无衍继续说道:“抛开别的不谈,能有魄力把电力研究到那个程度,他确确实实推动了世界的进步,联合北陆这一行为也确实为南陆的和平有巨大的贡献,更何况我们现在的事业还是建立在他的计划之上,他值得我们尊敬他,甚至值得我们在杀死他之后缅怀他。” “那萧竹……” “你探查到他的能力了吗?” “没有,”曹昀摇头道,“我可以肯定他的能力很强大,毕竟他在铁无汉当年交出的名单里,拓跋月也是如此,但是我没法复制他们俩的能力,所以他们应该和我一样得到了完美的符文,是真正的人形影兵器。” “铁古阿在辽国那边应该还没暴露吧?” “他似乎很喜欢待在塞北的支部,就是这家伙对女人的需求实在是太大了,这段时间都不知道整死几个了。” “反正是些穷鬼,算不上损失,记得把痕迹抹干净,不要被人发现了,北陆那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我们的计划应该可以顺利执行。” “父亲,你觉得萧……嘉瑞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居然不惜掀起战争?” “谁知道呢,”曹无衍摇头道,“无非是想削弱诸侯权力,顺便试验一下机甲的威力罢了,反正只要我们按照他的剧本去做,那我们就能得到南陆一半的领土,到时候我们再开启我们的计划,就能顺势得到这个天下了。” 曹昀笑着抬起头,看向头顶:“真是期待啊,等我们的计划开启后,嘉瑞帝会有什么样的心情,为了削弱诸侯的权力,创造了一个比自己还强大的庞然大物,而且还是不可控的庞然大物,估计他的脸色会很精彩吧。” “谁知道呢,”曹无衍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说道,“明天你就得去辽国了,趁着今晚还能待着这里,让我们父子两喝一个吧,以后可不一定能安稳喝酒了。” “可是父亲您不是还有三戒吗?” “那不过是做给他们看的,”曹无衍挥了挥手,“下面书房第四排书架底下有个暗格,你去把藏在那里的酒拿出来吧,别说什么三戒了,我忍了那么多年,也该放纵一下自己了。” “明白!” 枫宫的别院一共有两个厢房,原本都是客房,秦舞卿来了之后被萧竹安排住在西房,而之前为了让拓跋月养伤,才特意东房收拾出来作为她的住所,这样安排也方便住在西房的秦舞卿照顾她。 秦舞卿坐在房间里,双手托着下巴,看向一旁用来隔开内房与外厅的屏风。 今天西房还来了一位对秦舞卿而言的不速之客——章曲侯。 “我等下就要洗澡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秦舞卿终究还是忍不住了,章曲侯大概酉时就来了,现在已经接近亥时,那家伙就一直在那坐着,时不时环顾四周,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一旁的屏风。 屏风的另一边是秦舞卿和小芮两个女孩的床,此时小芮就躺在床上,早已陷入梦乡。 “我来看看我看上的妞儿不行吗?”章曲侯说话的时候还在看着那块屏风,倒是说完后饶有兴致地瞄了一眼秦舞卿。 已经熟睡的小芮突然动了动,翻了个身,背对着两人侧躺着。 擅闯女孩子的房间,还一直盯着女孩睡觉的方向,这样的行为显然很糟糕,所以才说章曲侯是不速之客,秦舞卿倒是想把他赶出去,但她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拉不动章曲侯,现在也不方便动刀,她怕吵醒小芮。 没有办法的秦舞卿就只好坐在一旁,盯着章曲侯的同时也看着屏风。 “你到底想干嘛?”两人几乎同时问道。 第4章 枫歌 第三幕 嫁衣(中) “我还能想干嘛,”章曲侯笑道,“我不是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吗,我对那边那个小妞感兴趣,所以我想来看看。” 秦舞卿没好气道:“你觉得我会信吗,而且什么叫做我到底想干嘛,这里是我的房间,我没赶你出去就不错了,你还敢问我到底想干嘛?” “爱信不信,”章曲侯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权利不是吗,我就喜欢这样的姑娘,你要阻止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们俩情如姐妹,所以她现在肯定听你的,既然如此那我能做的就是多多出现在在她面前,让她知道我的心意,然后我就可以教唆她背叛你了。” “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干掉你。” “无所谓啊,反正你也不可能真的干掉我,除非你想被冠上叛徒的名号,这样一来你们俩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他说着,突然笑了笑。 秦舞卿轻声怒骂道:“你威胁我?” “没有的事,”章曲侯说着,又看向屏风,“就算不看这一点,你也不会杀我,毕竟我可是殿下的人,你不会想惹殿下生气吧,毕竟那可是你喜欢的人。” “你……” 章曲侯笑了笑,突然站起身,说道:“你这家伙,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面对本心呢,你既然喜欢他,那你总得去表达出来啊,你的条件又不差,而且你也不是殿下无感的那种传统南陆女孩,你有特色,而且有忠心,又了解他,那么多好的条件,要不是你当年离开了,哪轮得到那个北陆妞儿啊。” “他说过,他没把我当女人看待,”秦舞卿低下头,嘟囔道,“我又不是没问过他,可是他很不耐烦地和我说,我在他眼里终究只是个工具,只是一把剑而已,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当初也不会离开,我又不是不愿意面对本心,离开他之后我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他,可是那又如何,他喜欢的是有特色的北陆妞,而我只是一把武器。” “所以呢,你就放弃了吗?” “那我还能怎么样,难道就这样死缠烂打吗,哪怕我只是拒绝我,我都还会坚持,但是他告诉我,我只是一把剑,一把他觉得用起来还不错的剑,他从未把我当女人看待过,”秦舞卿的眼角滑出一滴泪珠,“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挺悲哀的,明明我那么喜欢他,却又要离开他,一回到他身边就要看着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但是我现在又彻底离不开他了……” 章曲侯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其实……殿下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你什么意思?” “这间西房,其实和你当初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区别不是吗,你离开了那么多年,他都没有把这里的东西扔出去,甚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安排下人来打扫。” 章曲侯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其实殿下就是这样,在大多数人面前他都表现得我行我素的,但实际上他很关心身边的人,而且他这个人很婆妈,你走的时候他骂了你半天,但还是时不时安排我去看你一下,知道你们和宋家有矛盾后,他就特意去调查了宋家,其实他想灭掉那种渣滓很容易,但他就是想帮你一回,让你有机会亲自动手把那个家伙干掉。” “可是他……” “说到底,你这丫头就是太倔了,”章曲侯苦笑道,“你想想,殿下真的很关心我们,你在花月楼的时候,每到生日不都有一份小礼物吗,虽然作为花魁的你不缺这种东西,但是你应该也有注意到,每次都有一份礼物是没有署名的,那其实就是太子殿下拜托我送去的,这样的待遇连我都不一定有。”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因为他觉得你就应该是他手下的漂亮姑娘啊,”章曲侯说着,又看向那块屏风,“太子殿下真的对你很好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爱上你,所以才不会给你许诺,你知道吗,他觉得那样才是对你的残忍。” “成全别人……也算残忍吗,”秦舞卿趴在桌上,将脸埋在双臂之间,“哪怕是装给我看呢,哪怕只是那么一会儿,他就那么吝啬自己的爱吗?” “你知道吗,大汉王后在前几个月死了。” 秦舞卿抬起头,不解道:“突然提这个干嘛?” “你现在想从太子殿下那里得到的,就是汉王后想从汉王那里得到的,汉王后和你其实差不多,你是被他看中了天赋,所以被他招致麾下,汉王后是因为家族的强大被赐婚嫁给还是王储的刘闻昌,你们在自己爱的人眼里都只是一个工具,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爱,但是汉王后成为了汉王的王妃,而你只是他的剑。” “那她至少成了汉王的王妃,而我只是一把剑。” “不是这样的,”章曲侯盯着秦舞卿,“我说过,太子殿下知道你对他的想法,他明白自己不会爱上你,所以不会给你虚假的爱,汉王给过汉王后虚假的爱,但他实际上爱的是侧妃,所以刘显是太子,汉王后把刘显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只不过是为了得到汉王的爱,但这一切都只是无用功,汉王后用了三十年都没得到汉王的爱,直到几个月前,她选择了结束,放弃了生命。” 说罢,他长舒一口气:“太子殿下不希望你变成那样,他不会用虚假的爱束缚了你,所以才把你拒之门外,但这不代表他不关心我们,他会给你准备礼物,他明明不喜欢处理宋家那种事情,但还是会为你破例一次,甚至隐瞒了你在这件事里的作用,就是为了保护你,同样的,其实大家都得到过殿下的恩惠,他来找我的时候总会带一瓶我想要的酒,你知道吗,他以前酒量真的很差,是为了能和竹林军的兄弟们一起把酒言欢才把自己的酒量练起来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舞卿又一次问道。 “我想说,其实太子殿下真的已经对我们很好了,尤其是对你,这份好已经无限接近于所谓的‘爱’了,你又何必奢求更多呢,再说了,与其去追求一个已经确认绝对不会爱你的人,为什么就不愿意去看一眼爱你的人呢?”章曲侯说着,突然站了起来,捧住秦舞卿的脸,贴向她说道,“比如说我啊!” “啊?” 章曲侯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连连后退道:“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举个例子,你别误会。” “你丫不是说你喜欢小芮吗,你丫到底什么意思?” “都说了是误会了,都是开玩笑的。” “去你大爷的,是不是误会我看不出来吗!” 两人突然都呆住了,齐齐看向屏风,房间内突然陷入一片沉寂。 “算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章曲侯转身便要离去,秦舞卿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他走,跨过桌子从后面抱住他:“不行,不把话说清楚,你今天别想踏出这扇门!” “说了只是误会了,我一时说错话了而已,你放手,我得走了!” 然而秦舞卿却笑道:“说错话了?我看是真情流露吧,反正萧竹不喜欢我,我也不年轻了,你跟我说清楚,本姑娘心善,没准就让你如意了!” 然而就在此时,西房的大门却被推开了。 萧竹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两人,一脸疑惑道:“你们在干什么,说错什么话了?” “没什么,殿下那么晚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两人立刻分开,笔直站立着。 “正好,既然曲侯也在这里,那我明天就不用多跑一趟了,我和阿月的婚礼在八月六号举行,到时候我会在枫宫宴请各国王储,八月五号的时候,曲侯你带一些精锐到巽城,那些王储会先搭乘龙车到那里集合,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说罢,他对秦舞卿说道,“婚礼之后阿月就会搬回来,还是隔壁的房间,以后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她的安全,所以你以后就没有出远门的任务了。” 两人同时弯腰作揖道:“明白了!”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俩也早点休息,我先走了哈。”说罢,他便关上门离去了。 秦舞卿顿时松了口气:“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全都被听到了。” “是啊,真是吓死了我,”章曲侯长舒一口气,也朝着门口走去,“我也该回去了,再晚一点估计我们那都该关门了,那我就只能翻墙回去了。” 然而,秦舞卿却用最快的速度闪到门口,挡住了章曲侯的去路:“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 “哇塞,你想干什么,这里可还有别人。” “把你刚才说的话解释清楚,否则你就别想走。” “哇塞,现在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吗,而且你不是喜欢殿下吗,为什么现在又把矛头指向我了?” “那家伙过几天就要和那个北陆公主结婚了,现在我彻底没希望了,那我就该老老实实找个人嫁了,仔细想想我就只和你比较熟了,正好你也喜欢老娘不是吗,那就只能是你了。”秦舞卿笑着,后背贴住房门,双手在身后紧紧握住门把。 章曲侯无奈地挠了挠头,苦笑道:“这样说话对我而言也太不公平了吧,什么叫没戏了就只好找我啊。” 说罢,他慢步走到秦舞卿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肩膀。 “好,那我就直说了,老子就是喜欢你,你刚来枫宫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所以你离开后我才会主动接受监视你的任务,怎么样,这样子你满意了吗?” “你就这样对待你喜欢的女孩子是吗,”秦舞卿将章曲侯的双手甩开,又说道,“萧竹的婚礼在六号举行,那天过后我就要当太子妃的贴身护卫了,我给你时间,在他们的婚礼结束之前想办法打动我,只要你做到了,我就和你在一起,怎么样?” “照你这么说,要是婚礼结束我还没打动你,你就宁愿孤寡一辈子也不给我机会了?” 章曲侯笑着说出这句话,可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低头看到秦舞卿的眼眶正微微泛红,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那个眼神好像在说,我都给你这么多机会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章曲侯这个人其实也很笨,往往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就会暴露他的心思,比如说挠头就意味着无奈。而现在他几乎要把自己挠秃了。 “早知道就不挑今晚过来的,等太子殿下结完婚我再过来,没准还有更多的时间,现在一下子就只剩五天不到了,真是头疼啊。” “行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大概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差不多要睡了。”秦舞卿说罢,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朝着内厅走去。 “那么……有缘再见?” “嗯,有缘再见!” 与此同时,北陆,天坠江岸边一处港口城市。 洛淮决战结束后,拓跋良的大军成功踏进了北陆大森林,从狮血河到淮州极东的海岸线,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敢尝试抵抗,当黑狼骑的铁蹄带着幽荧跨过大森林时,一个个家族只能跪伏在地上,仍由大军走过去。 统一北陆后,拓跋良立刻昭告天下,宣布建立王朝,国号为——“元”! 元王朝采取的统治与南陆的大乾略有不同,中央没有区别,与大乾一样是将权力集中到皇帝一人手上,设置朝廷辅助拓跋良对北陆进行管理。 在地方上,拓跋良实行行省制度,将北陆划分为十数个行省,每个省设行官团,各行省行官由中央任命,直接对中央负责。 除洛州剑骨城,拓跋良还将天北关设为第二首都,同样设朝廷,现交由拓跋步代为管理,此后这里也将作为元王朝太子的试炼地。 除此之外,拓跋良将整个北陆南岸设为对南陆贸易省,行官长由拓跋翰担任,专门负责监管与南陆方面的贸易事宜,在以后与南陆相关的交流也将专门交由该省负责。 大乾也将派出不少精锐前往该行省,与北陆方面洽谈以后的合作事宜,比如说为推动北陆发展将制定的货币体系,电力系统在北陆的布局等等。 如今的拓跋良已成为北陆皇帝,年号为建治,故称建治帝。 自此,北陆结束了长达千年的散乱,迈入统一王朝时代。 当拓跋良在大帐中想到这一点时,不禁又发出笑声。 看到拓跋良笑成那样,拓跋愚不禁对拓跋步问道:“大哥,你说老爹这是想啥呢,那么开心。” 拓跋步微笑着回答道:“还能想什么,父亲统一了北陆,是北陆第一个皇帝,这是要被历史铭记的功绩,父亲当然高兴了,哦不,现在得叫父皇了,父亲现在可是皇帝。” 就在此时,一旁的拓跋翰突然凑过来:“那我们现在就是皇子了吧,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像南陆人一样搞内斗,竞争太子之位啊?” 拓跋步和拓跋愚同时看向他,一脸不可思议后立刻转变为像看到粪便一样的表情。 “好了,你们也别开这种玩笑了,叫你们来是有正事,”拓跋良停止了笑声,掏出一封信,“再过几天阿月的婚礼就要开始了,所以我才特意叫你们到这边集合,五天的时间够你们从这边出发到达坤城,你们看看谁去合适?” “去南陆啊,也就是说可以看到传说中的龙车了是吗?”拓跋愚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不光可以看,你还可以搭乘龙车,毕竟只有这么点时间,只有搭乘龙车才能及时赶过去,所以这封信里面还包含了搭乘龙车的凭证。” “那就我去吧,反正大哥二哥现在都有要职在身,只有我还有空闲。”拓跋愚说着,伸手就想去拿那信封。 然而,拓跋翰却一把拉住他,也将手伸向信封:“三弟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专门负责与南陆交流的,那这种事情自然是应该交给我了,正好趁这次机会多了解一下南陆,以后我才好做工作啊,是吧,父亲。” “二位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大哥,这事儿自然是要由我出面,才能表达对这件事的重视,而且这可是咱妹妹的婚礼,理应由我这个大哥出面。”拓跋步自然也不会放过这层机会,将手伸向信封。 就在三只手都在努力伸向信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帐门口。 “呦,你们也被陛下叫来啦,我还以为就叫了我一个人呢。”来人贱兮兮的语气让三兄弟回过头,居然是乞伏樊。 “你他妈来干嘛?”三兄弟立马转身,挡住拓跋良手中的信封,恶狠狠地说道。 乞伏樊很自然地走向拓跋良,并对着三兄弟说道:“没必要防着我,我对那封信没兴趣,萧竹已经送了我一封了,要我作为帮助过他的朋友参与他的婚宴。” “那为什么我没有,咱们好歹也是一起打过宇文昌将军的?”拓跋翰嚎叫着,却被拓跋愚结结实实打了一拳。 “你还敢说,宇文将军挥刀的时候咱们谁也没上,人家乞伏樊好歹算是帮萧竹干掉了乞伏司仁的。” 拓跋良笑呵呵地说道:“行啦,你们别争了,你们仨都有份,这份请柬本来就是给你们的,而且不光你们要去,我也要去,按照南陆的规矩,我要坐在高堂的位置,为了让阿月的婚礼完整,不管我有多忙,咱们都得去!” “所以……”拓跋三兄弟突然笑道,“咱们仨都能去了是吧?” “是啊,不过我到时候要和大乾皇帝洽谈一些事宜,你们仨必须听乞伏小友的安排,一切行动都要听他指挥。”拓跋良说着,拍了拍已经站在他身旁的乞伏樊。 “啊?”“为什么要听这家伙的安排?”“凭什么是他?” “不愿意听他安排的就别去,我不会强迫你们。” “那我们在南陆的安排就交给乞伏家主您了!” 乞伏樊看着三个汉子突然带着笑意靠近他,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角抽了抽道:“你们仨变脸可真快。” 时间来到八月五号,冒着白烟的龙车驶向巽城。 巽城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车站,整座城市正好位于大乾的中心,是整个南陆龙车铁道的心脏。 十四条通往各国的龙车铁道汇聚在巽城的正中心,一百四十名身穿迷彩黄布衣的竹林军在章曲侯的带领下守在十四条铁道的交汇处,等待着各国王储的到来。 章曲侯蹲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抱着一张饼在啃,他们凌晨就赶到这边,现如今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 第一列龙车驶进站台,是来自南唐的龙车,车停稳后,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走下车,男人一身藏色长袍,身材壮硕,手中捧着一卷书,很显然,这人就是南唐储君——李广。 “哟,这不是曲侯吗,怎么一个人蹲在这边吃饼啊?”李广很自来熟地将一只手搭在章曲侯的肩膀上,笑问道。 章曲侯也懒得废话,挥了挥手,十名竹林军士冲出来,围在李广身旁。 面对突然围上来的军士,李广显得有些措手不及:“诶,什么意思,曲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婚宴是假的?” 章曲侯仍抱着那张饼:“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我来接应你们,这里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这些人会护送你到坤城的住处,你放心,咱的马车不比龙车差,如果你还没吃午饭的话也可以和他们说,他们可以带你去附近的摘星阁旗下的店铺吃饭。” “等一下,别挤我,我自己能走,我知道了,这一定是萧竹那家伙在整我是不是,喂喂喂!” 然而,李广并没有挣扎的机会,就被一众军士簇拥着朝站台外走去。 不断有龙车驶向巽城,无一例外得到了军士们友好的安全保障,直到最后一人,来自南秦的嬴云。 嬴云下车时,身后紧跟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女孩儿,正是大乾公主萧允儿。 “耶,又回到大乾了,明天就能见到嫂子了吧,还是说我今晚就回一趟皇宫?” “别闹了,话说不是说会有人来接我们吗,哦……是这位仁兄吗?”嬴云注意到躲在暗处的章曲侯,那张饼还没啃完,足以见得他纯是为了消磨时间。 起身伸个懒腰,章曲侯松了松筋骨,来到嬴云面前,握住对方的手:“你好,我是太子殿下派来的护卫,我们好像还是初次见面,需要我自我介绍吗?” “哟,这不是曲侯哥哥吗,”萧允儿凑了过来,看了看章曲侯,又环顾四周,“竹林军那些家伙呢,应该不会又突然冲出来吧?” 章曲侯笑道:“不愧是公主,还是那么了解我们的办事风格。” 说罢,最后十名竹林军士从暗处冲出来,围住三人。 “既然公主也来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还是老一套流程,他们会护送你们到坤城的,在下还有点事,就不送了。” “等一下,我怎么称呼你?”嬴云问道。 “你问公主就行了,我不习惯报名字。”章曲侯摆摆手,朝着站台另一个方向走去。 然而,萧允儿却冲出军士们的包围,蹦跳着来到章曲侯身旁:“听说舞卿姐姐回枫宫了,你和她现在关系怎么样了?” 章曲侯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算是一切顺利吧。” 第4章 枫歌 第三幕 嫁衣(下) 婚礼开始的时候,枫叶正好微微泛红。 正午时分,太阳高高挂在天穹之顶。 枫宫门口,穿着一身红的萧竹翻身上马,驾着马车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皇城西侧,拓跋月的寝宫。 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一身红装,不时有侍女在房间内走进走出,将不同款式的凤冠和霞披拿来给拓跋月尝试。 现在拓跋月身上穿的还不是完整的嫁衣,完整的嫁衣包括作为里衣的抹胸或是交领短衫搭配下裙,以及作为外衣和装饰的真红对襟大袖衫和凤冠霞披。 就在大家都还在忙活的时候,一个小女孩闯了进来,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一手红糖葫芦一手拨浪鼓,蹦蹦跳跳着来到拓跋月身边。 “阿月姐姐,你今天就要嫁给太子哥哥了吗,你要当新娘子了吗?”女孩激动地问道。 拓跋月看清了来人,说道:“是啊,姐姐我今天就要嫁给你们的太子殿下了,小雀儿,以后姐姐我可就不能陪你玩啦。” “没事的,”女孩挥动着手中的波浪鼓,笑道:“爹爹说过了,太子哥哥总会回皇城的,到时候你还是能回来陪我玩啊。” 女孩说着,一名侍女又拿来一件直领对襟大袖衫。 “太子妃殿下您试试这件,这件的凤纹是用金线绣出来的,袖子只盖到您的手腕,刚好可以露出您的玉环,而且这件的袖口没什么装饰,正好和您的白玉环搭配。” 拓跋月起身让侍女为她穿上这件袖衫,又转了一圈,没感觉哪里不好,但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知道你们太子殿下今天会穿什么衣服吗?”拓跋月突然问道。 “回太子妃殿下,太子穿的应该是金龙线团花纹的大红交领袖袍。” 拓跋月思索了片刻,脱下的身上的袖衫,说道:“那我也换交领的袖衫,里衣的交领短衫你们随便拿件纯红色的就行了,快去!” “是!”说罢,侍女赶忙小跑着离去。 “阿月姐姐,你今天要变成很漂亮的新娘子吗?” 拓跋月坐回床边,捏了捏小家伙的脸,笑道:“就算不当新娘子,难道姐姐我就不漂亮吗?” “怎么会,姐姐一直都很漂亮啊,只是说今天换上那么好看的衣服,肯定会更漂亮,”说着,小女孩咬下一口糖葫芦,又说道,“真不知道我长大以后有没有姐姐那么漂亮,也不知道到时候我又要便宜了谁家的野小子。” “小雀儿那么可爱,当然也会很漂亮啊,至于哪个野小子能那么幸运,姐姐也很好奇呢。” 拓跋月笑着,两名侍女拿着一对凤冠霞披走进来。 “太子妃殿下,按照您的要求,翠玉三龙二凤冠和金丝牡丹霞披。” “我让阿笙去帮我换交领的袖衫了,就这一套吧,等她拿回来了我就换上。” “太子妃殿下……”“怎么了嘛?” 两名侍女低下头,沉默了一会,而后其中一位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说道:“等你以后回来了,我们可以继续伺候您吗?” 拓跋月笑道:“当然可以了,只要你们不嫌我麻烦,到时候我带你们进皇宫继续伺候我。” “谢谢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殿下,您要的交领长袖衫和交领短衫!” 拓跋月再次起身,张开双臂,任由侍女们将各式衣物和装饰穿在她身上。 头戴黄金制成的翠玉三龙二凤冠,两侧有凤鸣状,顶上似有三龙腾飞,每一处细节都由工匠用细针一点一点雕出,再将珍珠、玛瑙、碧玉镶嵌其中,完美解释何为光彩夺目。霞披以红绸为底,用金线绣出牡丹的图案。交领长袖衫的背后则是以金银两色的细线绣出凤凰腾飞的图案。 下裙以丝绸制成,因为长袖衫的遮盖,只露出遮盖小腿的部分,裙上绣着云纹,走动时裙摆起伏,仿佛金色的云朵在裙上浮动,起伏间还会露出脚下踩着的一双红面厚底鞋。 换好衣服后,三名侍女又拿出几个盒子,里面摆着好几块红布:“太子妃殿下,该选红盖头了。” “就由你们帮我选吧,简单一点就好了,我和他都喜欢简单的东西。” 当一切就绪后,侍女们挽着一身红装的拓跋月登上萧竹的马车后,一个个低头站在车旁沉默不语,直到马车不知驶向何方。 皇室成员的婚礼地点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坤城环山的玄云观,准确来讲的话,是玄云观的山腰祭坛。 一百零八级台阶,走完就是山腰祭坛,玄教教主曹无衍等候在祭坛中央,随时准备开始为两位新人主持婚礼。 而祭坛北边的小屋中,萧何与拓跋良坐在代表高堂的木椅上,谈笑中等待着二位的到来。 竹月二人的马车抵达山脚下的时候,一名玄教徒站在石阶旁,弯腰作揖道:“殿下,还有半刻钟才到吉时,那时再开始上山才是最好的时候。” “还是来早了一点啊,不过没关系,就当是成为新婚夫妇前最后的一点单身时光吧。”萧竹笑了笑,握住拓跋月的手又多了一分力道。 二人走在石阶上,每一步都是那么慢,这是两人在到达这里之前被叮嘱过的,他们的步伐必须按照呼吸的节奏踏出,两人又是并排走着,在这一百零八级台阶上,两人无论是动作、呼吸还是心跳,都将进入相同的频率,走完台阶后,他们就是世界上最接近彼此的两人。 我和你踏出一样的步伐,感受你的呼吸,从此我的心只为你而动,我们将是世界上最熟悉彼此的人。 两人安静地走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而就在此时,萧竹突然开口道: “阿月,一旦走过这段路,无论你我都不会有后悔的机会,我们以后将同床共枕,一起用膳,一起赏花,我也许会在清晨为你盘起长发,会看着落日与你泡茶,也许哪天你会帮我穿上你亲手缝制的衣裳,为我弹奏琴瑟或是吹响长笛。” 说罢,他顿了顿,似乎是感受到拓跋月被他握着的那只小手略微颤抖了一下。 “说起来你还是我第一个爱过的人呢,我在这方面是真的没什么经验,我过去从未想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也没想过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但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幻想与你在一起的生活,就像我说的,我为你盘起长发,与你喝同一盏茶,写一首描绘你的美的诗句,说起来我还没为谁写过诗呢,不知道到时候你喜不喜欢。” “每次看到你我都忍不住幻想我们以后的生活,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幻象里你好像永远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所以我一般都幻想你在我的花园嬉戏玩耍,幻想你在我的在我的餐桌旁叽叽喳喳着你每天的生活,幻想你与我彻夜长谈。” “当然了,我也幻想过我们未来也许会有几个孩子,最好是不止一个,这样才够咱俩玩,他们会拿着拨浪鼓和你一样满院子地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孩子们会更像你,也许是因为觉得你比我更好看吧。” “但也许你以后会碰到一些让你委屈的事情,我可能会忙于政务无暇顾忌你的感受,可能会为了某些事情与你争吵,可能到老了我们还会拌嘴两句,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永远恩爱着,我会在忙完政务后用拥抱温暖你,在与你争吵后也会安下心来顺着你的想法,要是到老了我们还会拌嘴,我大概会用自己的嘴堵住你的嘴吧,哈哈。” “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离开我的时候吧,我不想面对失去你的那一天,也许那天我会很崩溃,也许自那天以后我会郁郁寡欢,也许我会急着去追赶你,但我又不舍得比你先走,你这丫头有的时候傻的没边,我又怕你一个人会受委屈,那时可没有我会抱你、顺着你或是吻你了。” “哎,我说这个干嘛呢,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啊,为什么要说这种东西呢,不过过了今天我就要大不同了吧,过去大家都是围着我转,我还没有围着某个人转过,以后我的人生就要多一个漂亮女孩了,那是个会让我顾忌她的心情、对她嘘寒问暖、担心她的身体的漂亮女孩。” “但人生总要面对这个阶段,一个人的人生就是要遇到某一个人才算得到完整,否则那就是不完整的人生,是带着遗憾的人生,说起来我还真是幸运啊,我人生的那道缺口就要被补完了,遇到自己爱的人,并且和她在一起,我的人生算是完整了吧。” 萧竹一边说着,他能感觉到拓跋月被握住的那只手越发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但是小兽现在就躲在它的树洞里,很安全。 萧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看向身旁的女孩,女孩一身红装,漂亮脸蛋儿被那块红盖头遮得严严实实的。 “萧竹。”女孩突然低声说道,但只开了个头,声音似乎还有些颤抖。 “嗯?” “嫁给你,我绝不后悔!” “铛!” 当二人踏上祭坛,撞钟声仿佛回荡在整个世界,这一刻整座山的树上栖息的鸟儿都从树梢上飞起,仿佛是在为二人报喜。 领着拓跋月走到祭坛正中,看到位于祭坛中央的曹无衍,婚礼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鞭炮齐鸣,焰火冲天,钟鼓之声响彻天际,琴瑟琵琶似高山流水,唢呐声奏响的那一刻,整片天地似乎都在为他们贺喜。 祭坛的边缘坐满了前来贺喜的宾客,他们的目光无一不集中在两位新人的身上。 “一拜天地!” 这一拜,对着天地山河,从此让世界铭记,这对爱人在此结为夫妻。 “二拜高堂!” 这一拜拜向长辈,是为感激长辈养育之恩。 萧何与拓跋良在小屋中看着祭坛中央的两人朝着他们跪拜,不禁有些泪眼朦胧。 “夫妻对拜!” 三拜已过,从此以后便是“红衣伴君几千秋,不觉春来冬水去。夏末蝉鸣为君意,朱颜不见白头乌。” 三拜结束,便是交杯之酒。曹无衍亲自搬来一大缸美酒,那是玄教珍藏的佳酿,开盖之时,其香便能使人陶醉。 这样一口酒下肚,怕是酒量不好的人当即就要不省人事了。 但偏偏在这个场合上,唯有尽可能地盛满酒碗,才能表达自己的爱。 所以,喝了这酒,也有“为汝而陶醉,伴汝犹如梦”的寓意。 交杯对饮,二人的命运自此纠缠在一起,从此共度余生。 “请新郎官掀起盖头!” 直到此时,才能掀起新娘的盖头。 不只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衣服的红光,拓跋月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像极了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凤冠霞披的装饰下,拓跋月的美被完美衬出,头发全都盘在头顶,精致的小脸儿没有一点遮蔽,眼神似乎因为醉意已有些迷离,胭脂红粉的香气伴着女孩的体香直冲萧竹。 交领长袖衫勾勒出女孩的的身材曲线,下裙束在腰间,承托出那不堪一握的细腰。 红裙飘飘、凤冠闪耀,以此绝美身姿成为爱人的所有,这便是独属于南陆的浪漫与美。 “请新郎新娘随我宣誓!” “我等自此结为夫妻,执手偕老,共度余生,同餐共饮,同寝共眠,喜怒哀乐,不离不弃,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天长地久,生死相依,永生永世,至死不渝!此誓立下,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二人宣誓完毕,又看了看彼此,不禁一笑。 “如果没有这份盟约,我们相遇的话,你还会爱上我吗?”拓跋月突然小声问道。 “如果没有盟约,我也会与你共度这样的一天,我对你的爱与所谓的盟约无关,爱上你的是我的心!” 就在此时,曹无衍也凑过来,小声说道:“仪式已经结束了,二位若是不想被纠缠,曹某在屋后备了车,走小路下山,可以直接回枫宫享受洞房花烛夜。” 萧竹牵着拓跋月,笑道:“不用了,萧某可是请了不少贵客,若是就这么走了多不好,况且现在还早着呢,就算回去了也没那么快洞房花烛夜。” “明白了,”曹无衍挺直了腰板,用最洪亮的声音向全场大喊道,“那么,我宣布,婚礼已成,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太子与诸位宾客!” 宾客们的鼓掌声瞬间如雷声一般响彻云霄,有些人更是直接蜂拥而上,扑向二位新人。 玄云观的大礼结束后,便是萧竹在枫宫为亲友设下的喜宴。 诸国王储皆有来访,就连北陆来的四位也出现在枫宫,一同参与萧竹亲自摆下的宴席。 然而,当众人赶到枫宫时,接待他们的却只有重掌枫宫总管大权的魏叔。 坐了约莫一刻钟,马蹄声在枫宫的大门口响起,而后马夫推开大门,下车的却只有拓跋月一人, 萧竹呢? 众人看着拓跋月面露痛苦之色,被赶来的秦舞卿和小芮搀扶着走向枫宫后方,却没看到萧竹的身影。 又过了一会儿,众人听到后方似乎传来琴声,时而激荡如狂风暴雨,时而缓慢如润物细无声的小雨。 萧允儿似乎听出了曲子,惊呼道:“是皇兄,这是他自己写的曲子,我听过,这个声音……他肯定在中堂!” 众人立刻赶往中堂,所谓的中堂其实就是天策堂后方的凉亭,那里有假山水池环绕,萧竹偶尔会在那里待客。 果不其然,萧竹一身红衣在那弹琴,众人赶到时,一曲结束,他微微笑道:“你小子,还玩这一套,你丫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 “这不是……想给诸位一个惊喜吧,而且阿月醉了,若是我带着她进来,诸位估计要一直围着我们,但若是只有阿月一人走正门,那么诸位一定会好奇我去哪了,那样就无暇顾及阿月的情况了。” 萧允儿蹦跳着来到萧竹身前,嘟着嘴埋怨道:“可恶啊,明明我还想看看嫂子长什么样,今天在祭坛那里离你们那么远,他们又催我赶紧来这里赴宴,刚才嫂子又被直接送到后院了,我到现在都还没见到嫂子长什么样。” 萧竹笑了笑,不经意间看向萧允儿的手腕,却发现那里居然戴着一只墨绿的玉环。 他抓起女孩的手,袖口下滑,露出玉环,一旁的嬴云原本还笑嘻嘻的,突然就收住了。 众人的目光也立刻转向他,尤其是萧昊和萧旗,那目光仿佛要将他洞穿。 嬴云顿时感到如芒在背,连忙说道:“诸位,这是做什么,为什么突然都看向我,咱们的目标不应该是今天的新郎官吗?” “哥几个,今天那么好的日子,是不是该干点什么来当下乐子!”李文涵突然高声说道。 北秦太子嬴无殇立刻会意,附和道:“是啊,那么好的日子,当然有点节目,就是不知道大家有什么好看的节目没有啊?” “我有个提议,”晋国储君司马川看了看乞伏樊和拓跋兄弟三人,笑道,“既然今日还有北陆来的贵客,而且太子妃也是个北陆人,我听说北陆人一向以武德充沛,以善武为尊,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替太子殿下为北陆来的朋友们展示一下属于我们南陆人的武德,展示一下我们南陆人的武艺。” “是啊,”楚国储君项季附和道,“以往我们和北陆的武艺交流,都是发生在战场这样不好的地方,我们作为南陆未来的领军人,自然应该开个先例,在战场之外展示我们充沛的武德,四位朋友,你们说是不是啊。” “不必了,诸位,我们……” 拓跋步还没说完,李广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并且说道:“诸位,配合一下,咱们要办大事!” 还是拓跋愚立刻会意,说道:“那好啊,正好我们之前就见识过萧竹的武艺,可以说是精彩绝伦,但我们也见到了一点点,若是诸位愿意,我也想观摩一下南陆特色的武艺。” “那么正好,在场就有一位真正在军中有所威望的存在,这位的武艺绝对是一流的,”李文涵说着,指向嬴云,“那么就由嬴云为我们展示他的武艺与武德吧,鉴于他的实力,我觉得我们一起上都不一定打得过他,那么大家就一起上吧。” “哈哈哈,好,”萧昊笑道,“正好,在下也正有此意,我相信皇兄也不会阻止我们吧,我们可是在为您的婚礼添彩头!” 说罢,他看向萧竹,得到的是对方肯定的眼神。 “兄弟们上,弄死他!” 得到许可后,萧昊率先带头冲锋,很快啊,诸位王储纷纷扑向嬴云。 “允儿,救我!”看着扑来的众人,嬴云自知无力逃跑,只能哀嚎。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萧允儿故作俏皮的加油:“阿云,加油哦,我相信你一定能突围的,毕竟你可是我喜欢的男人。” “兄弟们,留一口气就行了,别真打死!”“那还用你说吗,我们有分寸,绝不打要害!” 第4章 枫歌 间幕 叛乱 晚宴的欢声笑语很快结束了,入夜后,宾客散去,萧竹扶着略有点发疼的脑袋回到房间。 拓跋月因为那一碗交杯酒已经醉了个彻底,其实一般来说也没必要拿那么烈的酒,但不知是谁在婚礼准备的时候告诉曹无衍,说北陆人善饮酒,一般的南陆烈酒在他们眼里可能和果汁一般,必须拿上好的佳酿出来,才能对北陆公主拓跋月有效。 然而事实是,拓跋月不善饮酒,那碗酒刚下肚还不算什么,但过不了多久酒劲就上来了,等上了马车,她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 萧竹自然不可能和那种状态的拓跋月去洞房花烛夜,所以今晚他的屋内还是只有他一人。 回到房间后,却发现桌上不知是谁留了一封信。 但因为醉意,他没去看那封信,而是倒在床上,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直到鸡鸣响起,拂晓的阳光透过纸窗,萧竹才拆开那封信,没看几眼,立刻脸色大变。 信是已经潜入玄教的刘煜送来的,萧竹此时才后悔,为何自己昨晚居然醉到把这样一封信晾在一边,由此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此时房门外正好传来了魏叔的声音:“太子殿下,皇城有人来找,说是陛下传您你去皇宫一趟,还叮嘱一定要您带上太子妃殿下。” “那正好,少了我等待的时间,魏叔,备车,去皇宫!” 信纸飘落,从上面的字迹可以看出,写信的人有些仓促,似乎是要急着做某事,只能趁着这一点时间把事情交代完。 “殿下,教主有令,无论何处的教徒,今夜起全速赶至辽国支部玄清观,无论何事都不得耽误,在下恐生事变,写下此信,殿下若相信在下,立刻停掉龙车线路,设卡阻挡东部玄教徒西迁,并迅速集结军队围住辽国。” 捡起落在地上的信纸,萧竹将其胡乱塞进衣袋,随便找了件常服外衣套上,直奔拓跋月所住的别院东房。 朝堂大殿上此时唯有萧何一人,说来也是,太子婚礼,百官放假三日,只需驻留职守,无需上朝。 萧竹牵着拓跋月赶了过来,两人都累得直喘气,萧竹先抬起头,从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被揉皱的信纸:“父皇,快,召集军队封锁辽国,玄教那些家伙有问题!” 萧何连忙握住萧竹,大喊道:“快,你们必须尽快生下子嗣,有危险在靠近你们!” “父皇,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快派军队去辽国啊,我一直都说了,玄教有问题,你怎么就是不信呢。”萧竹说着,把那张信纸往萧何怀里塞。 “不不不,这个更重要,你先冷静,我知道玄教要搞事,但是现在有更大的麻烦找上你们了,”萧何用力深呼吸了几下,“今早有人来报,北陆疯人王铁古阿,据说已经离开了蓬州雪原,坐上了通往南陆的船,那艘船上……写着你们俩的名字!” “什么?” “你先听我说,玄教的动向我一直都有掌握,昨日你三皇叔就传来消息,我们已经试过拦截玄教徒了,但是很遗憾,我们没能拦住,现在他们已经在辽国集结了,我们的军队也已经赶过去了,我现在必须保证你们的安稳,那个疯子是冲着你们来的。” “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是人形影兵器啊,昌直,还记得你的寒骨病是怎么来的吗,你不是意外落水,是铁无汉那个老东西拿你做实验,为了将符文拓印在你的身上,把你浸在冰水里,现在铁古阿找来了,就是冲着你们身上的符文之力!” 庞大的信息量瞬间汇入脑海,萧竹此时也懵了,无神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生下一个孩子,把你们的孩子生下来,你们两人的符文都是拓印在灵魂之中,只要你们愿意,就能把能力完全转移到孩子身上,只要杀死这个孩子,你们的符文之力就消失了,那个疯子就不会来找你们了。” “等一下,”拓跋月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杀死我的孩子?” 间章 大璃 第一幕 对弈 嘉瑞八年,八月初十。 辽国国都,塞北城外。 玄教自南陆各地集结的人数仅有不到一万,策反了原本属于辽国的部分军队后,才堪堪达到三万人。 选择辽国作为举起叛旗的起点,其因有三: 第一,辽国王室是从北陆南迁过来的独孤家,对南陆人而言归根结底是异族,而辽国的军队多是南陆人,民族差异带来的隔阂使得辽国的军队更容易被策反,玄教目前主要的兵力就源于这些被策反的军队; 第二,辽国王室还保存有部分当初制造的罪影兵器,玄教需要那些东西; 最后一点,辽国的铁矿资源其实非常丰富,丰富到足以支撑南陆各国的铁矿需求,只可惜那是独孤家占领辽国的土地后才发现的,而现如今玄教只要得到了辽国的土地,就能切断铁矿资源供应,对各国造成不小的打击。 如今玄教大军距离天北关仅有三十里地,全都驻扎在一处小山腰上。军营正中,曹家父子正在营帐内对弈。 以南陆地图为棋盘,曹昀执一手黑棋代表玄教大军,曹无衍执白棋代表各国军队。 以一对十五,这很难称得上公平,而此时的玄教面临的就是这种局面,曹昀很肯定,自己叛乱的消息应该早就被发现了,大乾虽没有大张旗鼓发布平叛缴文,但必然是已经在集结军队,不出半个月,各国的联军就会赶到,届时玄教大军面对的就是总数一百七十万的联军,这当中还包括大乾的机甲。 棋盘之上的战役也正好到这一步,除殷晋周辽四国以外的各国联军在汉、北唐、辽三国交界处完成集结,此时正奔向辽国都城塞北城,而殷晋周三国四十五万联军已压入辽国南线。 收编了辽国军队后的黑棋如今分成两支队伍试图穿过南线的封锁,而后朝着殷国国都宛城进发。 每一次决策都在影响战局的变化,曹无衍和曹昀都背对棋盘用布条蒙着眼睛,摆弄棋子的任务完全交给一旁的侍卫,当战局发生变化时也由侍卫报告情况。这一切都是为了尽可能的模拟战局,指挥者没有神的视角,想要情报,那就必须派遣军队慢慢探路。 相比于精神紧绷的曹昀,曹无衍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一人指挥十四支军队本就难上加难,曹昀的行军路线更是难以捉摸。没过多久,曹昀的棋子已经占据了西线四国,曹无衍手中的白棋也被变成曹昀的黑棋。 但这不代表曹昀得到了优势,在放弃了西线四国的军队后,曹无衍整合剩余部队,完成了对四国的半包围,拉出一条贯穿南北的战线,慢慢压向黑棋。 按照卫官的计算,此时棋盘上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年,双方的兵力对比在几轮磨损后变成以三十余万对九十余万。 虽说还是劣势,但局势比一开始确实好转了不少,但这毕竟只是棋局,棋局只计算数据,不考虑意外,发生什么事全凭主观。 最终,曹昀解开了蒙住眼睛的布条,摇头叹息道:“这种神经紧绷的情况实在是太痛苦了,几乎是一刻都休息不得啊。”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曹无衍也解开布条,面向棋盘后笑道,“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从小学的都是诗词歌赋一类的东西,而后又投身到玄术的领域,最近才开始接触军事理论,能做到这一步也就很不错了,不必自谦。” “话是这么说,”曹昀苦笑道,“棋局毕竟只是推演,真要是到了战场上,很多计策都实现不了啊,说到底我们只是在纸上谈兵,而且我们的对手又不是只有一人,十大名将尚且不提,光是那大乾的机甲,就足够我们喝一壶了。” “此事无需担忧。”曹无衍拍了拍曹昀的肩膀,说道,“就像你说的,对方不是只有一人,首先这十大名将来自不同国家,他们组成的联军实际上很难真正凝结成一团,若是大乾的将军较为强势我们还要担心,韩离那个靠着机甲才真正列入名将之列的家伙暂且不提,风正罡那家伙根本不擅长大规模会战,等战争爆发了,我敢肯定,真正能担任联军指挥的只有大汉的关圣,但那毕竟是大汉的将军,到底是不是真正忠心于大乾可还难说。” “那如果萧何或是萧竹亲自指挥战局,那又该怎么办?” “那是不可能的,”曹无衍说道,“萧竹刚完婚,萧何现在肯定在催他和拓跋月生下子嗣,不可能让他上战场,而且就算萧竹上战场了,就凭他的本事,你觉得那些老将军会完全听他的吗,至于萧何,哼哼,别忘了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这个机会可就是他给的。” 曹昀笑道:“也是啊,只要现阶段不出什么岔子,局势肯定是利好我们的,说起来陛下还真是个天才,居然能想出这么荒唐的计划,但也不过是给我们做嫁衣罢了。” “但是我就怕啊,”曹无衍长叹一口气,“那对父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目标到底是南陆还是我们玄教,我们谁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咯。” “放心吧,父亲,”曹昀笑道,“我们确实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现如今我们也可以让他们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只要我们制造足够多的变数,总能算到他们算不到的那一步,到时候这个天下就是属于我们的了。” “是啊,想必萧何也不知道吧,我们当中有那么多他意料之外的变数,说起来这还都得多亏他,要不是他太有野心,我们还走不到这一步呢。” “真要是这么说,感觉如今我们做的就跟数百年前推翻大汉的萧玄一样啊。” 曹无衍大笑道:“真要是这样,那还真是个好兆头,毕竟当年萧玄成功了,相信如今的我们肯定也会成功吧。” “但愿如此吧,”曹昀叹了口气,站起身,“时候也不早了,父亲还请早点休息,明日就要攻城了,孩儿就先行告退了。” “嗯,时候确实不早了,那你也回去休息吧,明日的大战你还有重要任务,好好养好精神吧。”曹无衍说着也站起身,一只手搭在曹昀肩上,就要送他走出营帐。 此时差不多子时四刻,璀璨星河托着接近圆满的月亮挂在天穹之顶,光辉洒在父子俩的脸上,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父亲还请尽快休息吧,就不必再送了。” “嗯,回去吧,明晚咱们爷俩再继续下棋。” 与此同时,辽国都城塞北城内。 玄教大军的逼近,辽国侯不可能不知道。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他没有一点准备,谁也没想到在如此安定的时代,身为南陆第一教派的玄教会突然举起叛旗。 军队的策反对塞北城无疑是致命一击,辽国军队总数多达十数万,其中十万在北线提防北陆,剩下的军队大部分驻扎在东线,被策反的就是这些人,只有约莫两万人驻扎在塞北城外,执行护卫任务。 北线的军队作为辽国的主力,此时已踏上归途,压向塞北城,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三十里外的玄教大军相当于已经扼住了塞北的咽喉,此时再多的援军也救不了辽国侯。 面对这种局面,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拖,虽说外界的消息已经断绝,但他敢肯定大乾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只要拖足够多的时间,一定能等来援军。 虽说此时已是午夜,但塞北的王城内仍然灯火通明,朝堂之上更是座无虚席,辽国侯独孤怀坐在朝堂之上叹着气,底下一众臣子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一点外界的消息都没有吗?” 一名臣子脸色煞白,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踏上一步:“回国主,玄教大军早就封锁了我们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别说是试图把消息带进来的人了,连尝试离开塞北城的人都会被拦截,我们已经被逼入绝境了。” “看来我们真的是被逼入绝境了啊,”独孤怀瘫坐在椅子上,“那接下来,就该到那一步了吧,拼死抵抗还是投降?”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面面相觑,嘈杂声不绝于耳。独孤怀没有看他们,而是扭过头,看向东方。 那是大乾坤城的方向,他的儿子独孤宇还在那里,整个南陆最安全的地方。 投降意味着选择,十四国与大乾签订了盟约,他们臣服于大乾,成为大乾的臣子,为大乾提供兵马,为大乾奉上每年税收的百分之五作为纳贡,这样一来就可以得到大乾的保护在某些时候也能得到大乾的援助,比如说大乾掌握电力并搞出龙车的时候,各国也能连通来自大乾的电路与龙车网络。 拒绝投降顽抗到底,那就是展示对大乾的忠诚,就算最后失败了,只要血脉还有留存,大乾就能扶持作为臣子的独孤家;投降玄教,或许可以保全血脉和地位,反正也只是一条狗换了个主人,但若是玄教输了,日后少不了来自大乾的清算,那时辽国侯恐怕就不姓独孤了。 没过多久,争论终于停下了,一名大臣走了出来,颤颤巍巍道:“大王,在下认为,还是投降吧,现如今只有两万大军镇守塞北,恐怕是挡不住玄教的大军。” “你这是什么话,”另一边,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踏出一步,“咱们的大乾的盟友,怎能屈服于玄教,无需多日大乾的机甲就能抵达了,还有龙车铁道运来的大量兵马,我敢肯定,只需再抵挡三日,大乾的机甲必定能踏平玄教的军营。” 一位老臣在人群中喊道:“那若是抵挡不住呢,若是惹急了玄教那些家伙,最后还是挡不住,等着我们的就是屠杀,老头子我倒是不要紧,活到现在我也不过是烂命一条了,但你让城中的百姓怎么办,你让那些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办,现在投降让他们进城,就算他们不愿放过我们,至少能放过城里百姓。” 那壮汉怒目圆瞪,看向老臣:“你觉得那些家伙真的会因为我们投降就放过城里的人吗,我们在玄教围住塞北之前得到的最后一条情报,凡是玄教所过之处,城里百姓杀一半,只留下能作为劳动力的成年人,不能干活的孩子全部杀死,粮食全部掠夺,这些家伙连粮草都没准备,把每一个经过的城市当成他们的补给站,塞北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粮仓和工厂,你觉得他们踏进塞北后会这么对待我们?” 老臣嘶吼道:“那些城市有投降吗,没有吧,那他们就是因为不投降才会被屠杀,这样一来我们更应该投降,这样才能免遭一死,历史上举起叛旗的人不少,我们又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玄教想要占领南陆,一定需要臣子辅佐,我们早日投降,若是玄教赢了就是未来的功臣,若是玄教输了,我们也只是被迫投降,大乾不可能因为这种原因与我们清算。” “你……你这老匹夫!” 壮汉气的满脸涨红,怒骂道:“你是要我们的国主做两边倒的鼠辈吗?” “好了,都别吵了。” 独孤怀站起身,大喝一声,打断了众人的争吵。他看着众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然大家都不肯退让,那就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我们尽快决定塞北城的命运。” 说罢,他看向身边的侍卫:“准备纸笔,让有想法的人上来投票,敢写的人写,不敢写的懦夫也没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是战是降,你们决定。” 侍卫拿来纸笔递给独孤怀。 独孤怀看着侍卫,对方的身体似乎在颤抖,那个家伙在恐惧,恐惧未知的命运,未知的死亡。 将纸撕成两半,独孤怀拿起笔,在两张纸上分别写下两个大字,一张写着“战”,一张写着“降”。 说罢,他将纸笔抛向众人,大喊道:“写啊,都给我写,以前我专断独权,不少人骂我是流着北陆血的蛮子,不给你们这些南陆臣子机会,现在我给你们这个机会,塞北城全城上下所有人的命运都交给你们决定,是战是降都我听你们的。” 一时之间,两支笔和纸落地的声音回荡在朝堂之上,除此以外听不到任何声音,一众大臣无一人敢动,无一人敢吱声。 在他们看来,独孤怀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结局如何无所谓,他就是要把无法顺应他的人排除掉,若是投出的票没能让他满意,那恐怕就是人头落地的事情。 没过多久,那名壮汉拨开人群走上前,捡起落在地上的笔和写着“战”字的纸,大笑道:“一群懦夫,连投降的勇气都没有,既然都没有,那就战吧,我投一票,我要战,只要我们战了,哪怕是输了,我们也是值得铭记的真汉子,要是赢了,我们就是大乾和辽国的英雄,哈哈哈哈哈!”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那名老臣也走上前来,从壮汉手中抢过笔,捡起地上那张写着“降”的纸,嘴角的胡须颤抖着,他在纸上画了一横:“投降不见得就是坏事,乱世就要开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明智的选择才是我们在乱世之中存活的硬道理!” 老臣写完,拿着纸笔走到第一个踏出一步的大臣面前:“写啊,你不是也要投降吗,国主给我们机会做出选择,那我们就不要辜负国主,写吧,把你想的写出来啊!” 大臣颤颤巍巍的接过纸笔,而后看了一眼坐在高处的独孤怀,对方闭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最终,他也画下那一横。 群臣再次陷入骚乱,纸笔在每一个人的手中传递,每一个人都那么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弄破那张纸。 壮汉笑了笑,捡起另一支笔,大喝道:“还有点血气的,还想战的,都来啊,大不了就是一死,总比给玄教那些杂种做狗要好吧。” 一个略显年轻的臣子挤过人群,来到壮汉面前,拿过纸笔:“我支持曾将军,大不了就是一死,就凭大乾这些年帮助我国做的建设,至少大乾在乎我们,至少大乾会想着我们的好处,我们在大乾眼里不只是臣子,而是盟友,誓死抵抗玄教,为大乾消灭叛军争取时间!” “对,大乾刚掌握电力就为我们铺设电路,搭建龙车铁道,我们不能做不知回报的小人,誓死抵抗,就算不是为了大乾,我也要告诉被玄教策反的那群狗娘养的玩意,我们这些铁血汉子才是辽国的真男人,不是那些背叛国主的懦夫能比的!” “说得好,我也不为别的,投降是一国之君的耻辱,我们不能让国主背负耻辱,我们要誓死抵抗,后人会将我们的坚决写成诗歌,就算我们死了,也好过那群投降的鼠辈!” 独孤怀看着底下众人,沉默了许久。他心中明白,无论是抵抗还是投降,都有其道理。然而,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做出抉择。 当纸笔被递回他的手上时,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每一张纸上的横线都排列整齐,铺满纸张的横线排成七行八列,不多不少,每一张纸都是五十六道横线。 “是啊,我都忘了,朝堂之上要求排成十四行八列,是双数,只是没想到,居然刚好对半开。” 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两张纸递给一旁的侍卫,说道:“你跟了我那么久,也算了解我了,如今这朝堂之上,他们都做出了选择,现在轮到你了,你是第一百一十三个人,你的选择,将有可能决定塞北城的命运!” “啊,我?”侍卫不知怎么的,居然下意识就接过了纸笔。 他哪有本事做出这样的选择啊,这等于在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不是他一个侍卫官能做的选择。 “除了你,大家都已经投过票了,也许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居然是平票,现在我不做选择,那就只能交给你了,你也不用画横线了,做出你的选择,把你不想要的那个选择撕掉,把剩下的那张纸递给我就行了。” “可是……” 独孤怀没有让侍卫官往下说:“别可是了,你也是我的臣子,你也有选择的权力,做出你的选择吧,这是我的命令,执行命令是你作为臣子的义务!” 侍卫的手颤抖着,两张纸被一众臣子保护得很好,在他手中却被攥出了折痕。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他成为了朝堂的中心,成了整个塞北的中心,整个辽国的中心。 意外发生了,不知怎的,写着“降”的纸滑出侍卫的手,他想抓住那张纸,可是纸已经落在地上。 “既然如此,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独孤怀抢过侍卫握在手上那张写着“战”的纸,高举过头顶,说道,“明日,我将以两万大军迎战玄教三万大军,还请诸位遵守我定下的规则,如今投票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就请诸位与我一起,完成属于我们辽国最后的战舞!” 众人闻言,齐声应道:“是!” 夜已深,但塞北城并未沉睡。士兵们紧张地巡逻着城墙,工匠们忙着加固防御工事。城中的百姓也纷纷行动起来,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充满艰辛。 在辽国侯的带领下,塞北城的人们开始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他们坚信,只要齐心协力,必定能够度过这场危机。 而远在三十里外的玄教大军营帐中,曹无衍正静静地注视着塞北城的方向。他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未来的种种可能。 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异常激烈。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坚定地走下去。因为他是曹无衍,南陆第一教派的掌门人,也是这场叛乱的发起者。 他深知自己的选择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他更清楚,为了心中的理想和信仰,他必须勇往直前。 夜幕下,塞北城与玄教大军的决战即将拉开帷幕。而在这场战斗中,无论是胜是败,每个人都将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间章 大璃 第二幕 辽侯(上) 嘉瑞八年,八月十一。 独孤怀明白,既定的命运失去了被打破的机会,大乾的历史也走到了岔路口,似乎从现在开始,世间的一切都要改变了。 秋风吹过,鸟儿落在城墙边上,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有时会带些干粮在身上,遇到落在肩膀上的鸟儿,士兵们往往会掰下一些碎屑喂给这些小幸运儿。 但是今天,这些幸运儿们可就得不到食物了,城墙上的士兵们一动不动地站成三排,手持兵器的他们紧盯着正前方,秋风从两两之间穿过,发出阵阵呼啸声。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冷上少许。 城墙下的将士们排成数个方阵,目视前方一动不动,铁灰色的盔甲套在将士们身上,从天上看去,密密麻麻的方阵像是一块块厚重的铁块。 独孤怀在城墙上看着这些铁块,再看看方阵最前方,挂着红色披风的辽国大将军,也是昨晚第一个站出来说要战斗到底的男人——曾锡明! 东方的地平线冒出第一颗脑袋,在塞北的军人眼里那只是一个黑点,但黑点很快就变成了黑线。 当他们看清玄教的大军后,双方之间仅有三里地的距离。 背叛辽国的军队将原本铁灰色的盔甲染成黑色,黑压压的一片铺在大地上,像是几块方形的黑布盖在大地上。 “把北陆蛮子赶出南陆!”玄教大军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一呼百应,三万大军整齐划一地大喊着要赶走所谓的北陆蛮子,其声如雷,其势恢宏。 “国主,您看……我们……” 侍卫来独孤怀的身旁,看向这位年过半百的辽国侯。 那些大军大喊着的内容传遍了数里地,独孤怀不可能没听到。 独孤怀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的上万大军,那些军人在他独孤怀的土地上,大喊着要把他这样来自北陆的人赶走,全然不记得自己过去曾给予他们的恩惠。 看着来到他身边的侍卫,他不禁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怪不怪我利用你坚持这场大战?” 侍卫明白了独孤怀的意思,连忙拱手道:“能为国主奉献,是在下的荣幸。” “那就好,就怕你恨我,恨我把你推到风口浪尖。” “可是国主,您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投降?” 独孤怀叹息道:“因为我的儿子还在坤城,若是我就这样投降了,我怕嘉瑞帝会对他发难,做父母的,当然害怕孩子遭遇不测。” “若是宇公子的话,我倒觉得他应该很安全,毕竟据我所知,宇公子和太子殿下关系不错,想必真到了那种时候,太子殿下应该会站出来保护宇公子。” 独孤怀叹息道:“与其依赖别人,不如靠自己,反正玄教进城了,我是活不下去的,不如向大乾展示一下我作为臣子的忠烈,至少能让他们保一手我的孩子。” “可若是最后大乾输了,玄教回头清算下来,恐怕宇公子也性命难保啊。” “作为一个父亲,我只能尽可能地找一条能让我孩子活下去的办法,如果找不到,那我就尽可能让他活久一点,现在我们做的,就是为了让大乾看到,我独孤怀没有投降,我相信大乾能镇压叛乱,能让我的孩子活下去,做完这些就足够了,至于是生是死,那都是后话了。” 独孤怀说完,背过身离去了。 侍卫看着独孤怀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就连他这位常年伴随其左右的侍卫都有了些许陌生感,好像那个威风凛凛的辽国侯已经不见了,如今在他眼前离去的——只是一位苍老的父亲。 塞北城中,秩序已经开始崩溃,朝臣将家人送入地窖,祈祷着玄教大军入城后搜查民宅时会错过这些躲在地下的人;富商将家里的粮食和金银财宝一股脑地搬出来,他们把这些东西当成自己的买命财,一旦玄教大军入城,他们就会将这些东西献给大军,以求一线生机。 男人们拥抱着自己的妻子,在这最后的时刻倾诉着自己的爱意,他们之间或许有过矛盾,有过相互怀疑,但是在这一刻,他们敞开心扉,将自己所有的爱告诉对方。 父母陪着年幼的孩子,小家伙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他们只知道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爸爸妈妈一大早就把牲畜家禽统统宰杀了,他们很开心地吃了一顿特别丰盛的早餐。之后,他们的父母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干活,而是留在家里陪他们玩耍,这是难得的时光,以往只有新年的时候爸爸妈妈才能这样完全不在意生计,只是陪伴着他们。 老人们看着自己的子辈孙辈,这些老骨头大多已经不能动了,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们用全力挂着笑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还是浮现出慈祥的笑容。 像塞北这样的一国之都很难看到流浪汉,但总有些人就是活在城市的阴暗角落,这些骨瘦嶙峋的家伙突然发现今天的街道上似乎完全看不到人影,只有零星几个人飞速跑过,倒是城墙上站满了士兵。 秋风卷起一片已有些发黄的树叶,落入一户宅邸中,飘进一扇窗,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人用力关上地门,门下的地窖里藏着他的家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地窖里存在足够他家人吃一个月的食物和水,一旦大军入城,他就用刀划开喉咙,用尸体盖住地门,在此之前他还会炸断支撑房梁的柱子,到时玄教的大军就很难找到这些被他藏起来的家人。 地窖里藏着他的正妻和小妾,还有他的父母和孩子,加起来差不多十个人,若是玄教大军进来找到这些人,那他们没一个人能活。 他的正妻踩着梯子用力拍打着地门,带着哭腔喊道:“阿正,你下来啊,你把门打开,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男人没有说话,泪水打在地门上。 就在此时,男人的父亲在地窖里惊呼道:“小琪呢,阿正,小琪还没有进来!” “什么?”男人大惊,打开地门,他的正妻已经被小妾拉下去了,男人把头伸进地窖,确实没看到最小的女儿的身影, “你们……没找到她吗?”男人惊恐道。 两个较大的男孩说道:“我们去了小琪的房间,没看到她人,我还以为她已经被父亲您带走了,毕竟您最宠她,我们还以为……” “我是去了她的房间,但是我也没见到她,我还以为你们会……”男人的额头直冒冷汗,他一拍脑袋,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那小女儿今年九岁,正是贪玩且好奇心重的年龄,怕不是早就趁他们不注意,跑出去玩去了吧。 “等我回来,我会把小琪带回来的,你们就在这里等我!”男人用力合上地门,往屋外跑去。 鸟儿们在城墙上没能得到食物,便继续在城中飞翔,试图在这里找到他们的食物。 一只灰鸽飞到一家商户的房顶上,这聪明的小家伙知道哪些人家会将粮食赠予它们,比如说这家卖粮食的商户,那个胖得跟球似的富商隔一段时间就会把成袋的大米搬出来,再装到一辆马车上,有时候富商看到这些鸟儿停在这里,就会拿出一小袋大米撒在地上。 但是今天鸟儿没看到富商把一袋袋大米运到马车上,只看到他与家人们抱在一起,将一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撕碎后撒在天上,还一边大喊着:“反正命都要没了,我要这些废纸有什么用?” 这只灰鸽知道在这里应该是讨不到食物了,再一次振动翅膀飞向天空。 塞北城陷入空前的热闹,大家都忙着用最后一段时间陪伴家人,忙着用最后一段时间寻找让家人活下去的办法。 塞北城现在也是空前的安静,大街上只有被风吹得荡来荡去的枯叶,几乎每一户都是大门紧闭,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 突然,一道红色的小身影被灰鸽收进眼里,那个小身影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大街上奔跑嬉闹,似乎这安静得可怕的街道此时成了独属于她一人的世界,而她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小公主。 一名身穿官袍的男人在城市的另一边奔跑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呼唤着那个名字,却没有人回应,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有空闲搭理他,男人的体力似乎已经耗尽了,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地喘气,跑起来的动作有些跌跌撞撞,但他仍然不愿意放弃,真不知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跑下去。 灰鸽不理解这些,继续在街道上寻找有可能找到食物的地方,最终它还是落在地上,因为它看到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 这几个中年人聚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灰鸽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它注意到,这几个家伙似乎在笑。 他们没在意落在他们身旁的灰鸽,继续窃窃私语着,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两军之间只剩下不到一里地的距离。 战场上没见着曹家父子的身影,倒是在玄教大军阵前,有一位全身披挂黑色重甲的人,看不出年龄,看不出身份,看不清具体形状,只能看出这人很高,提着一把大得有些夸张的战斧,似乎有一团迷雾笼罩着这位神秘人。 这人用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大喊道:“投降,全城一半生,兵马皆能活,王侯死,战,我敬你们是条好汉,但我的屠刀,在杀光最后一人之前绝不停下!” 从这人的声音可以听出,他是个年迈的老人,这声音很特别,每一个人都觉得说话的人就在耳边,异常清晰洪亮,但不知为什么,这声音却有一些怪异感,好像那声音不属于人类,不属于这个世界。 处在塞北守军最前方的曾锡明大喝道:“我们是大乾辽国的兵,只要我们还活着,那我们就要为辽国而战,为大乾而战,你们不过是一群叛逆之徒,领导你们的也不过是一群叛党,什么把北陆人赶出南陆,你们用着北陆货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接受国主恩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到底只是你们烧杀抢掠的一个借口罢了。” “那是北陆人欠我们的,北陆人以前对我们烧杀抢掠,现在我们不过是将失去的东西抢回来!” “放你妈的屁!” 曾锡明怒喝道:“打着驱赶北陆人的名义,却把屠刀挥向自己的同胞,你们在来这里的一路上杀了多少南陆人,那些人也是对你们烧杀抢掠的北陆人吗,那是和你们一样流着南陆血的同胞。” 老将说完,一阵马蹄声从军队后方传来,独孤怀全身披挂,提着一杆六尺长枪来到阵前,大喝道:“曾将军,和这些家伙废什么话,不过是一群不懂知恩图报的懦夫,我们跟着大乾的军队北伐的时候他们还躲在后面呢,我居然把纳税来的钱花在他们身上,我独孤怀今天要亲自和他们算账。” “国主,你这一身伤,就不怕打起来的时候闪了腰吗?”曾将军大笑道。 独孤怀不以为然道:“反正是要死的人,不如早点下去熟悉熟悉,等这些叛党被镇压后,我好在下面收拾他们。” 曾锡明笑道:“哈哈,国主你这种时候能不能有点志气,谁说我们就必败了,以少胜多这种事常见的很,没准我们就能在塞北城杀光这些叛贼,到时国主你能加官进爵成为为辽国公也说不定哦。” 就在两人正兴高采烈时,玄教领头的那神秘人又用那奇怪的声音说道:“看两位这意思,是完全不打算投降了是吗?” 曾锡明怒道:“是又如何,你算什么杂碎,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好,在下佩服,那么——就别怪我们不给你们了!”说罢,那神秘人高举手中战斧,直指天空。 而后他用力将斧头挥下,同时大喊道:“杀,杀光他们,为了荣耀,太玄古神赐予我们力量!” “杀!” 大战一触即发,玄教大军带着烟尘冲向塞北城,黑压压的一片宛如黑铁的蝗虫,踏足之处被彻底夷平,寸草不生。 “为了辽国,为了大乾,为了城中的妻儿老小,将士们,随我迎击来敌!” 独孤怀高举六尺长枪,驱马冲向大军,曾锡明慢了半步,紧随着前者冲向敌阵。 两军的距离逐渐缩短,第一声武器碰撞声很快被呐喊淹没。 玄教的优势不只是数量那么简单,两万对三万并不算大劣势,但若是对手是玄教,那这就有些麻烦了。 在汉末的叛乱中,玄教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凭借所谓的玄术,这些教徒总能找到最好的时机,也就是所谓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惨叫不绝于耳,士兵的怒吼夹杂着战马的嘶吼,金属碰撞间血肉飞溅,血色染红了大地。 塞北的城墙上,守城炮被推出来,直指玄教大军,这是塞北城最后的防线,一旦城下的守军被屠杀殆尽,这些火炮手将是最后的守军,独孤怀没想过这些人能挡住玄教的冲击,只希望这些人能尽可能地阻挡玄教,尽可能的多拖一会儿。 这是辽国自己生产的大型火炮,最快装填速度下每一刻钟可以射出六十发炮弹,极限射程约一里。 足足一百五十门大炮被用于守城,这个数量绝对是足够的,只可惜对手是玄教。 玄教敢在大乾极盛时期举起叛旗,必然有其道理。其实直到刚才,独孤怀也只知道玄教大军势不可挡,他会惧怕玄教是因为玄教用了某种他不知道的方式断绝了塞北和外界的联系,塞北城的精锐从来都不害怕以少胜多,更何况对手大多都是步兵,而塞北的守军则是以轻骑为主。 当异变发生了的那一刻,独孤怀和曾锡明知道了什么叫神迹! 敌人的身形在他面前迅速膨胀,不只是体型,就连他们身上的盔甲都随之膨胀。 玄教大军每一个步兵的身高都达到了九尺,一排排黑甲步兵组成人墙,朝着塞北的守军压去。 就在此时,一道金色的光芒自天空坠下,砸向那位神秘人,光芒笼罩着他,当光芒消散后,他和身下的战马一起膨胀了数倍,成为了这个战场上最为可怕的巨人。 “神啊!” 刚杀入人群中的曾锡明已经看呆了,这种敌人根本就无法抗衡。 “不会吧。”独孤怀也惊呆了,玄教的大军已经围住了他,方才他在敌军之中还宛如虎入羊群一般。 异变居然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还没反应过来,局势就瞬间扭转,九尺高的黑甲士兵围在他周围,战马的速度和高度优势荡然无存,武技在绝对暴力面前毫无意义。 “国主,随我杀出去,这仗我们打不了,他们连大乾的机甲都有办法对付。” 曾锡明从人群中杀到独孤怀面前,手中大刀抡圆,敌军的黑甲在他面前犹如薄纸一般不堪一击。 “开什么玩笑,我乃辽国侯,国存我存,若是我走了,这塞北城最后的希望就没了,塞北城没了,辽国就算是没了,那我还活着算什么事。” 独孤怀大声道:“曾将军,这只能是符文的力量,他们当中有能使用北陆符文的人,找到他,把他干掉,我们就还有机会!” 独孤怀说话间,拉动缰绳让身下的战马抬起前蹄,借助下落的气势抽向面前的敌人。 曾锡明问道:“怎么找到那家伙?” “他一定在敌军中心,符文之力有覆盖范围限制,他的符文笼罩了敌军,说明他就在敌军中心的位置,曾将军,我去对付那个巨人,斩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要怎么对付那家伙?” “还记得咱们保留的那把影兵器吗,目前只有我能用,我会去干掉那个家伙,曾将军,这件事只有我能做到。” 两人说话间仍没停下手中的动作,长枪与大刀相互配合,每一个动作都直击要害,每一次出手都必然夺走一条生命,那大开杀戒的模样在敌军之中仿佛两尊战神。 “将军,干掉那个家伙,大乾会记住我们的功绩,宇儿就交给你了!”独孤怀对着曾锡明艰难挤出笑容,而后他冲向那高大的巨人,发出属于王的咆哮。 “北陆蛮子,滚出南陆!” 就在此时,一名黑甲铁骑冲出,手中长戟抡起,直冲向独孤怀。 “张德韫,连你也背叛我了吗,那你就死吧!” 独孤怀认出了那人,正是辽国边境的的驻城守军将领——张德韫。 张德韫大笑着,已来到独孤怀身前:“谈不上背叛,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夺你人头,若非你把我派去边境驻守,我早就来杀你了!” “好好好,原来被我器重的大将从一开始就想夺走我的人头,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独孤怀怒吼着,长枪甩向对方。 错愕间,张德韫的人头已经离开了脖颈。 “怎么会……”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根本没有能力……不,是根本没有资格尝试杀死独孤怀,独孤这个来自北陆的家族抛弃了过去的荣耀和土地,却从未抛弃武技,从未抛弃他们血脉中传承的力量。 这位辽国大将死在自己的国主手中,名为“背叛”的罪是他真正的死因,他的人头滚落在地上,被随后赶至的战马踩的稀烂,没有人在意他的死去,因为这不值一提。 巨大化的神秘人已经注意到独孤怀的到来,战斧高举向天空,朝着来者的方向劈下。 那一斧仿佛带着无上的威力,独孤怀在第一时间差点忘了闪躲,迎着巨斧的落下,只是下意识地举起长枪。 还是他胯下的战马意识到危险的到来,才勉强躲过这一击,巨斧砸入地面,劈开一道裂口,大地在那一刻裂出一道难看的巨口,若是从天空看去,那仿佛是有一尊魔神硬生生撕开了大地。 巨斧再次抡起,第二次斩击落下时,独孤怀已意识到不对。 朝着另一边远去的曾锡明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令他难以想象的一幕。 独孤怀踩着马背跃向空中,冲向那巨人,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这位诸侯会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举动,然而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手中巨斧再次抡起,挥向独孤怀。 间章 大璃 第二幕 辽侯(下) 当他找到那个念诵符文之人时,他才明白这份斩首任务是有多么艰难。 数百名骑兵包围着那个年轻人,除了人墙,还有一道金色的光幕,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那个年轻人的安全。 环绕着年轻人的黑甲轻骑也十分诡异,面甲之下射出诡异的红光,似乎是为了告诉他,这些家伙已经陷入疯狂。 曾锡明的盔甲已被染成血色,越靠近这里就有越多的敌人以更疯狂的气势扑向他,有些人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几乎是张牙舞爪地扑向他。 那绝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疯狂举动,简直就是行尸走肉,他们毫不在意曾锡明的大刀,甚至不在乎自己的伤势,纯粹是因为他们注意到这位敌将要靠近某个存在,所以立刻拼尽全力扑上来。 这里面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曾锡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被彻底包围了,那些疯狂的士兵似乎没打算杀死他,而是想把自己的血喂给他,直到这时他才明白,玄教的可怕可能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野兽一般的嘶吼包围了这位老将,他的视觉已有些模糊,血腥味儿疯狂钻入他的鼻腔,喉咙里充斥着甜腥味,身体越发沉重,胯下的战马像筛糠一样颤抖着。 血……染红了一切! 他挥刀砍下自己左手的一根手指,剧烈的痛感将他唤醒,世界获得了一刻的清晰,他找准那个中心的年轻人,跳下战马冲了过去。 无尽的人海压向他,都被他挥刀甩开,脚步越发沉重,动作开始迟钝。 再一次将刀挥向自己,又一根手指飞了出去,他再度恢复清醒,怒吼着朝着前方冲去。 这个老人在濒死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大刀的每一次挥砍都会有一颗人头滚落到地上,尸体堆积成山,他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这就是辽国第一大将的力量,面对如此疯狂的敌人,身在这诡异的战场,他还能坚持着挥动自己的大刀,以近乎极致的武艺在敌军中杀个天昏地暗。 直到他站在那一圈圈骑兵外,他才明白什么叫彻底的绝望。 黑压压的骑兵如同一座山般挡在他面前,将他和念诵符文的那个年轻人彻底隔开,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曾锡明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想冲过去,但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大刀也变得越发沉重,血水混合着汗水流淌下来,视线变得越发模糊。 那个年轻人似乎注意到曾锡明的到来,动了动手指,数百名骑兵同时调转马头,同时举起自己的武器,整齐划一的动作像排练了千百次一般。 紧接着,这数百名骑兵动了,他们没有直接扑向曾锡明,而是绕着他围成了一个大圈,那沉重的铁蹄踩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声响。 那一刻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也明白了玄教究竟为什么胆敢举起叛旗。 “我……草!”曾锡明破口大骂,剧烈的愤怒让他清醒了一些。 杀到这里,他的左手已五指尽断,而为了让自己保持清晰,他还是要让自己失去一些东西。 血花飞溅,他斩断了左臂,大量失血的他脸色惨白,但是他依然强撑着,一只脚踹向泥土,用力踢向前方。 沙尘扬起的瞬间,他再次冲出去,目标直指那个年轻人。 面对骑兵自然无法用面对步兵的方法,曾锡明的每一刀都砍向战马的腿部,只要放倒了马匹,就等于放倒了骑兵。 “吼!” 远处,那化作巨人的神秘人发出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嘶吼,一颗火球在他的脖颈处爆开,头盔被炸飞出去,然而下一幕却让独孤怀和曾锡明更加震惊。 盔甲里根本就没有人,独孤怀居然试图杀死一具盔甲。 错愕之后,独孤怀迅速作出反应,他连忙后退,然而身体却像不受控制一般朝着那个巨人栽了过去。 当他意识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时,他感到一阵恐慌。他试图挣扎,但身体仿佛被束缚住一般,无法动弹。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他知道自己正面临着巨大的危险,但无能为力。 曾锡明看到这一幕,心中一紧。他明白,这具盔甲很有可能就是被他要斩首的那名年轻人控制的,唯有干掉那家伙,才能救下独孤怀. 他奋力砍杀,试图突破骑兵的包围,但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动作变得越发迟缓。 “独孤怀!”他大声喊道,但声音被淹没在战场的喧嚣中。 他看到独孤怀的身体在空中悬浮,那股无形的力量像绳索一般紧紧束缚着他。曾锡明心中愤怒至极,但也知道此刻必须保持冷静。他观察着周围的骑兵,试图找到突破口。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那具盔甲再度发生异变,一股强大的能量从它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将独孤怀笼罩在内,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这股能量彻底吞噬。 整个战场瞬间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那具盔甲矗立在中央,仿佛在嘲笑着一切的徒劳和无意义。 曾锡明瞪大了眼睛,心中的愤怒和悲痛几乎要让他发狂,他挥舞着大刀,试图突破骑兵的包围,但已经失去了力量的他,根本无法突破封锁。 “不!”他嘶吼着,刀锋划过一名骑兵的脖颈,血花四溅。 曾锡明心中明白,自己已经无法挽回独孤怀的性命,他愤怒、悲痛,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明白,这场战斗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而他,已经无法改变结局。 他抬头看向那具盔甲,眼中充满了恨意。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那个操纵一切的年轻人。他要找到他,为独孤怀报仇。 他用尽全力,身形一跃而起,周围的骑兵纷纷挥刀砍来,但都被他挡下,怒火再度点燃他的战意,知道了自己的败北,他的心中只有一股强烈的信念:为独孤怀报仇! 就在他即将接近那个年轻人时,那具盔甲动了,它缓缓转过身来,朝着曾锡明冲过来。 战马驮着铁盔奔向他,大地剧烈震颤,曾锡明完全不顾那具盔甲的到来,只是拼尽全力冲向那名年轻人。 带着怒火的他终于来到自己的目标面前,此时阻挡两人的只剩下那一道光幕。 “逆贼,受死!”曾锡明的大刀挥向光幕,这一击带着他的全部怒火与力量,这一刀誓要斩下那年轻人的头颅。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劈中光幕的瞬间,那年轻人轻轻抬手,拍在光幕与大刀接触的地方。 曾锡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光幕中传出,瞬间将他震飞出去。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抬头看向那个年轻人,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 那年轻人没有动,脸上带着一抹微笑,他低头看着曾锡明,轻声道:“真是可悲啊,堂堂辽国第一大将,却要死在我这个不通武艺的软弱书生手里,真是可悲啊。” 曾锡明瞪大了眼睛,怒骂道:“你这个妖人,到底做了什么!” 那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抬手一挥。那巨大盔甲已出现在曾锡明的身后,巨斧挥出,砍向他的脖颈。 曾锡明最后看到的,是那个年轻人冷漠的眼神。他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血水不断地从喉咙处涌出,染红了地面。 光幕散去,那年轻人踩住曾锡明的脑袋,大笑道:“真没想到,我曹昀还有机会斩杀一位将军,只可惜啊,我本来还想将你招致麾下,不过既然你如此忠烈,那就只能拜托你去死了。” 说罢,曹昀将曾锡明的脑袋一脚踢开,走向那黑色盔甲。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黑盔身下的战马下冲出。 是独孤怀,那家伙还没死,他冲向曹昀,手中长枪的枪尖凝出一个红点。 爆炸的瞬间,血花四溅,曹昀的身体被炸飞出去,然而那黑盔却毫发无伤,它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独孤怀。 独孤怀心中一惊,他知道自己无法抵挡这具黑盔的攻击,他转身想逃,但那黑盔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传来,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 下一刻,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独孤怀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他看到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地面,看到那黑盔骑着马缓缓走向自己,然后抡起巨斧砍向自己的腰部。 剧痛袭来,他的意识逐渐消失。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觉得自己至少干掉了那个年轻人,虽说这具盔甲还是会踏进塞北,但他听到了曹昀的名字,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曹昀,那不就是玄教教主曹无衍的儿子吗,这家伙应该就是叛军的核心吧。 独孤怀的意识渐渐消失,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凉。这个世界如此残酷,而他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完全消失的瞬间,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一道光芒突然从天而降,笼罩住躺在地上的曹昀。 光芒散去,曹昀狞笑着从地上爬起,他身前的衣物被炸的破烂不堪,露出瘦削的身形,他来到独孤怀身前,一脚踹向对方的腹部。 “我去你妈的,你以为你在干什么,胆敢刺杀未来的帝王,你他妈活腻了,”他一脚又一脚地踹向独孤怀,嘶吼着发泄出内心的愤怒,“混账玩意儿,知不知道我这一身衣服有多贵啊,现在被你给毁了,你要怎么赔我啊,你这北陆蛮子!” 独孤怀挤出一丝苦笑,来自腹部的疼痛对他而言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他任由曹昀踹向他,一只手始终没放开那杆长枪。 曹昀终于跳了下来,他也注意到独孤怀手里还握着长枪,狞笑着抬脚踩向对方握枪的手。 “松开,松开,你这死人把手给我松开!” 然而,独孤怀似乎把自己最后的力气全部用来抓着那杆枪,似乎在他死前,没人可以从他手中拿走那杆枪。 然而,斧头再次落下,砍断了他握枪的手。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战场上,断手的痛楚甚至强过被腰斩的疼痛,而曹昀狞笑着,捡起那杆长枪。 “影兵器吗,原来如此,似乎是爆炸的能力,让我看看,这种能力的符文组合是怎么样的。” 说着,他的眼睛变为璀璨的金色,光芒从他的眼中射出,笼罩住那杆长枪。 下一刻,曹昀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惊讶地发现,这杆枪居然是如此的普通,除了长度以外没有丝毫特点,更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在愤怒中,他将这杆枪捅进独孤怀的腹部,怒吼道:“符文之力呢,为什么我感受不到这杆枪上的符文之力,该死的,这杆枪到底是什么?” “这杆枪……只是一把普通的枪,”独孤怀笑道,“原来如此,我大概知道你的能力了,真没想到啊,南陆居然会出现你这样的人,我躲了一辈子的影兵器,没想到还是被你这样的人杀死了。” 曹昀蹲下来,急切道:“不是影兵器,那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大乾的科技可不包括这种能力,这只能是符文之力,快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要你说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真是可怜啊,玄教教主之子,居然要靠威胁一个濒死之人来获得力量,”独孤怀冷笑道,“但是我敢保证,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答案,因为我就要死了。” 曹昀沉默了,他看着独孤怀的脸,忽然说道:“说出来,只要你告诉我这股能力真相,我就让你活下去。” 独孤怀愣住了,他没想到曹昀居然会提这样的要求,他看着曹昀的眼睛,笑了笑。 他故意用非常小的声音喃喃道:“好啊,不过我就要死了,你可一定要听好了。” “快说,我听着。”曹昀俯下身,耳朵贴向独孤怀。 “傻逼,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去死吧!” 他用尽全部力气,抱住错愕的曹昀,与此同时,一颗铁球从他衣服里滚出来,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笼罩了两人,而后化为一颗巨大的火球。 蘑菇云随之升起,冲击波扫过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塞北的城墙上,火炮手见证了一切的发生,直到现在,玄教大军还是没有进入他们的射程范围内,他们连一发炮弹都没打出去,只能在那里看着昔日同营的战友被屠杀殆尽,看着自己效忠的国主与对手同归于尽。 但是真的同归于尽了吗? 烟尘散去,一道身影从浓烟中走出来,曹昀一手提着一颗脑袋,分别属于独孤怀和曾锡明的脑袋。 就算遭到这样的攻击,他也还是没死去,这家伙到底掌握了什么样的力量,或者是说……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站在战场的中央,高举两颗人头,用最洪亮的声音大喊道:“你们的国主和将军已经死了,趁现在投降,我可以饶你们不死,凡是臣服于我的,可以指认你的家人活下来,不要做无所谓的反抗,只有活着才能保护你们的家人!” 声音传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钻进每个人的耳中,所有人纷纷停下了动作,看向彼此。 此时的塞北城内,那道红色的身影终于被抓住了。 那官员找到小女儿,将她娇小的身体搂在怀里。 “你跑出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 “爸爸。对不起……”小女孩的眼睛笼上一层水雾,看起来像一只委屈的小猫,蜷缩在父亲的怀里。 官员抱起女孩,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城墙上传来炮火的轰鸣声,这意味着玄教大军距离塞北城只剩下一里地了。 “爸爸,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女孩依偎在官员的怀里,炮响让她感到害怕,她似乎意识到危险正在到来,因为害怕,小小的身体略有些颤抖。 官员拍了拍女孩的小脑袋,说道:“没事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小琪,你以后一定要听妈妈和爷爷奶奶的话,记住了吗?” “爸爸,琪儿会一直听你们的话的,我以后都不会乱跑了。” “嗯,爸爸相信小琪最乖了……啊!” 一颗巨石从天空坠下,这颗石头来自城外,越过了城墙,砸到官员身旁的民宅。 一股殷红从巨石下的废墟中流出,官员赶紧捂住女儿的眼睛,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不断有巨石砸向城内,这些巨石的目标其实是城墙上的那些火炮,只不过有些没调整好角度,一不小心落入城内。 “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好害怕啊。”小女孩在男人的怀里哭了起来,她还没意识到世界正在发生什么。 她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家里似乎非常混乱,佣人们到处跑来跑去,于是她就趁乱跑了出来,大街上空无一人,虽有些无趣,但却有不少商贩还把一些商品摆在店外,女孩没敢随便乱动,只是凑过去看了看这些新奇玩意儿。 而后就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城外的天空升起一朵蘑菇云,女孩被蘑菇云震惊得呆在原地,而后才被她的父亲找到。 “乖,很快就会结束的,不要害怕,爸爸会保护你的。”官员感受到女孩的身体在颤抖,不断安慰着女儿。 当两人踏进家门时,城门正好被破开。 黑压压的大军冲进城内,疯狂的士兵践踏着每一寸土地,他们拿着武器闯进民宅,将躲在屋子里的人拖到大街上。 官员将女儿递到地下室的家人手中,最后摸了摸女儿的脸。 “乖宝贝儿,以后可不能乱跑了。”男人笑着说出这句话,而后他就关上了地门。 “爸爸,你要去哪里?”女孩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然而官员已经关上了地门,黑暗笼罩了地下室。 “啊!” 官员的惨叫声听起来是如此惨烈,男人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刚好遮住地门,血液顺着门缝滴落下来,点在女孩的眉心上。 “爸爸!” 撕心裂肺的呐喊被爆炸声和房屋倒塌的声音盖住,众人赶紧捂住女孩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阿正!”官员的正妻蹲在角落里,捂着嘴不让自己因为激动喊出声,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 没过多久地面上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倒塌的木头被推到一旁的声音。 地下室里的众人赶忙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这里怎么就这一个死人,这家可是塞北城里的大户,他的老婆孩子都哪去了?” “找不到,哪里都找过了,这座院子就他一个人,但是其他人能去哪,我们封死了塞北,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出去啊。” “谁知道呢,反正搜不出人也没办法,干脆去大街上随便抓几个人去交差好了。” 黑影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众人才敢松一口气。 小琪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妈妈,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爸爸……爸爸是不是因为我才死的。” 女人摸了摸小琪的头,哭着安慰道:“不是的,这不是小琪的错,小琪不哭,以后妈妈和爷爷奶奶会陪着你的。” 母女俩依偎在一起哭了起来,尽管确认外面已没有人了,但两人还是只敢低声抽泣,生怕声音引来什么人。 然而,地面上却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哈哈,我就说嘛,这户人家那么大,怎么可能只有这家伙一个人,地下还有老鼠躲着,想办法把下面的人抓出来!” 在地下众人的惊恐中,他们听到那位为了保住他们而死在地门上的官员身体被踹开的声音,一道光透过门缝,光芒扩大,一张狰狞的脸探下来。 “原来都躲在这里啊,还真是能藏啊,不过还是被大爷我发现了吧,嘿嘿嘿!” 间章 大璃 间幕 路 嘉瑞八年,八月十三。 玄教大军在塞北城内的第三天,一切都已安定下来,曹家父子抓到了辽国王室成员,以其王室身份号令辽国驻扎在边境的其他军队回到塞北。 此时,王宫之中,这里是塞北城唯一没有在大军肆虐下被破坏的地方,曹家父子现已住进这里。 朝堂之上,从城中被搜出来的文武百官一个个站在下方不敢出声,玄教占领塞北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些家伙拎出来,汇报塞北和整个辽国的情报。 而今天,曹无衍显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过去的两天,诸位都很配合,所以我们才能很轻松地得到想要的情报,各位也算是表达了对曹某的忠心,那么,今天我给诸位一个选择,我们的目标是推翻大乾,你们可以选择留下,继续追随我,曹某保你们荣华富贵,你们也可以选择离开,曹某不会阻止,但若是日后我大军踏过你们所在的城池,那曹某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朝堂之下,一片沉默。这些官员们心中清楚,曹无衍所言非虚,他们已经被软禁在这里,玄教大军控制了整个塞北城,想要离开谈何容易。而且,玄教的目标是推翻大乾,这是与他们辽国势不两立的敌人,若是日后被玄教大军攻破城池,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曹无衍看着这些官员们犹豫不决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这些官员们平日里在辽国作威作福,现在却成了他手中的棋子,任由他摆布。不过,他需要这些人的力量,毕竟要推翻大乾,光靠玄教的力量还不够。 “你们不必立刻回答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好好考虑。但我要提醒你们一句,想必你们也知道城外发生了什么,凭我玄教大军的力量,就算是大乾的机甲来了也不一定能挡住我们,你们做好准备。” 说完,曹无衍转身离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官员们,他们心中清楚,这个选择并不容易,但在这个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有勇气面对一切。 曹无衍的话语在他们的耳边回荡,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悬在他们的脖子上。离开,还是留下?这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离开,或许能够暂时的保住性命,但却可能会被视为叛徒,背负着无尽的骂名。留下,则意味着站在了玄教的对立面,可能会面临生死的威胁。 “我们该如何选择?”一个官员颤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言以对。他们心中清楚,这个选择必须由自己做出,而且时间紧迫。曹无衍已经给了他们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他们必须要给出答案。 一个年老的官员突然问道:“你们觉得,这真的只是个选择吗?” “不然呢,这不是选择还能是什么?” “这是我们表忠心的机会啊,”年老的官员说道,“与其说是让我选择去还是留,不如说这是曹教主在问我们,是觉得玄教能成功推翻大乾,还是觉得大乾最终能镇压玄教?” “什么意思?”有人不解道。 年老官员慢慢解释道:“我们是去是留,是基于我们对这场战争结果的预测,如果我们跑了,就代表我们觉得玄教打不过大乾,如果我们选择留下则相反,曹教主需要的是觉得玄教能在这场战争中胜利的人,只有这些人才是真正有忠心的人。” “那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年老官员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建议各位都留下来。” “范承前辈,您觉得大乾会输吗,可是你之前明明也觉得我们应该战斗到底啊,如今又为什么?”一个年轻人问道。 范承摇头道:“无论大乾是输是赢,我都会留下来,说起来也不怕各位笑话,我实在是太老了,我不想跑了,我在这个城市待了太久,早就走不了了,而且只要跟着曹教主,我们就能取得他的信任,就算输了,我们也是有机会靠近他的人,到时候我们就……我相信各位是明白的。” 听到这话,众人沉默了,虽然范承最后的话让他们有些震惊,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一个年轻的官员颤抖着声音问道:“我们能否拒绝选择,曹教主会允许我们保持中立吗?” 范承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在这个乱世之中,中立是不可能的。要么选择追随曹教主,与大乾决一死战,要么选择离开,但无论你们逃到哪里,战争的阴影都会笼罩在你们头上。与其这样,不如留在曹教主身边,至少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沉默了。他们知道范承说的是实话。在这个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有勇气面对一切。他们心中清楚,这个选择并不容易,但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时间在朝堂之上的沉默中悄然流逝。 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权衡着利弊,考量着自己的选择。 他们清楚,这个选择可能会改变他们的命运,也可能会决定他们的生死。 终于,一个官员打破了沉默,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选择留下。” 随着这句话的落地,朝堂之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其他人的选择,而他们的选择,将会影响整个塞北城的命运。 “那我也选择留下。”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奋斗。而这些官员们也不例外。他们开始私下里商量,讨论着各自的利弊。有些人坚定了自己的立场,有些人则开始动摇。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面对这个现实,做出自己的选择。 时间流转,夜幕降临,朝堂之上的官员们已经做出的选择。而王宫之中,曹家父子坐在茶桌两侧。 曹无衍一边煮茶,一边笑问道:“子辛啊,这辽国才拿下,你真就要急着改革?” “不是改革,只是宣布我们的国号,改革的日子定在新年,那时正好改年号。” “如此也不错,不过子辛你要改旧制,是不是该等这一切结束了再做比较好,毕竟……” “我明白父亲您的顾虑,”曹昀打断了曹无衍的话,“我也只是计划这样,还不一定能按计划执行,若是新年的时候我们没拿下西线六国,那我就把改革的日子往后推一段时间。” 曹无衍靠在椅背上,轻叹道:“你有你的抱负,我很欣慰,只是要对付一个鼎盛的王朝,我们还是应该多加小心,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我是想等我们统一了南陆,再把王朝交给你,那时你再改制也不急啊。” “父亲,”曹昀看着曹无衍的眼睛,说道,“您也说了,我们在对付一个鼎盛王朝,任何一个细节我们都要处理好,占领六国后,我们就拥有了和大乾分庭抗礼的能力,所以在嘉瑞帝的计划里,我们要在那时与他和谈,我有把握,就算那时被看出我们有异心,也不过就是和大乾撕破脸真正开战。” 曹无衍听了曹昀的话,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那就按你的意思去做吧,只是你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保持冷静,不可冲动行事。” 曹昀点了点头,说道:“我会记住的。父亲,您也别太担心了,我有信心完成这个计划。” “那接下来,就该决定我们的国号,子辛,你有什么想法吗?” 曹昀挠挠头,苦笑道:“说起来,一直以来都只想着推翻大乾,倒是从没想过该定个什么国号。” “国号是很重要的东西,需要讲究五行相生相克,大夏属火,所以汉太祖将国号定为‘汉’,是要以水克火,而大乾是汉末汉愍帝一手打造的,最初是为了拯救大汉而生,所以取我太玄八卦图中属金的‘乾’字,是为金生水。”曹无衍说着,端详着曹昀的脸。 曹昀一直低头沉思,不多时,他尴尬一笑:“算了,我实在没有什么取名的天赋,父亲你才是未来的开国皇帝,这个重任还是得交给父亲您啊。” 曹无衍笑道:“不行,自始至终都是你在出谋划策,你才是这新时代的缔造者,取名这事理应由你来做,你最好赶紧想想,不过我到时可以给你个提醒,首先金克木,所以木象的字词就要避免,而火克金,所以我建议你往火象的字词去想。” “那就干脆取八卦之中的‘离’字吧,火克金,二者都是取自八卦之中,简单直接。” “不好,”曹无衍摇头道,“先不说以火克金太明显,若是嘉瑞帝因此怀疑,我恐怕日后的路都要不好走,况且‘离’字这个字本身就不好,以后建立王朝又要改为‘大离’,你觉得这寓意好吗?” 曹昀无奈道:“如果这个字不好,那当初又为什么把这个字放在八卦阵里,八卦可是咱们的核心玄术,为什么不放点好的字?” “我只是说以‘离’定为国号不好,是因为这个字有分离的意思,没说这不是个好字啊,‘离’字是取离火,而离火与火息息相关,代表太阳、火焰、而且火离还代指鸾鸟,乃是吉祥,”曹无衍笑道,“不过你取八卦中属火的‘离’字来克属金的‘乾’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不如就以‘离’字为核心,去想想与这个字有关的其他字。” “那不如就取‘琉璃’的‘璃’,这就没有分离的意思了,而且这个字还是‘王’字旁,您看这样……” “你取的名,我当然都觉得可以,但是你要记得,将来取谥号的时候,可都是‘璃’字开头哦,你觉得你的谥号会是什么?” “没想过,我甚至还没想过我什么时候会上位,因为我不敢想想父亲你死去的那天。” 曹昀说着,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一定要说的话,最好不要有谥号,我没想过我哪天会死,我想一直活下去,所以我才把那么多时间用来研究玄术,只可惜玄术没有长生之法,所以我之前才主动去北陆,只可惜啊,最后连北陆都没有长生之法。” “你不是已经掌握了不死的能力了吗?” “不死和长生是两码事,”曹昀说道,“我的不死,是因为我的生命力会在我濒死的时候迅速得到补充,但还是会慢慢流逝,就像江河,正在的长生,生命力是不会流逝的,就像大海。”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试试那个人的能力是什么,铁无汉不是说过吗,他有可能就是被赋予了长生符文的人?” 曹昀摇头道:“也许他真的有,但肯定是还没觉醒的,没觉醒的符文我学习不了,也就是说,至少要先让他觉醒了,我才能得到他的能力。” 曹无衍叹息道:“这符文之力用在人身上真麻烦,不仅要知道自己的能力,还必须完美满足觉醒条件,二者缺一不可,还必须在同时具备,真是麻烦。” 曹昀笑道:“所以才说我是幸运的啊,父亲您主动让那家伙为我铭刻符文,而且还让他说出我的觉醒条件和具体能力,所以我才能在心智成熟的时候就完美觉醒,有些人一生都不见得能觉醒自己的能力,明明身怀绝技却一生碌碌无为,多可悲啊。” 曹无衍点头道:“不过还好,至少拓跋月的能力和觉醒方式我们都知道,说起来你有把握吗,我好不容易才成功说服萧何,让他安排萧竹和拓跋月联姻,还派你去北陆做了那些事,如果最后你没有获取拓跋月的能力,那恐怕会成为我们的威胁。” “我有十足的把握得到她的能力,毕竟我已经得到她的恨意了,只要下次见面的时候让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她就会瞬间觉醒,我会在得到她的能力的时候杀死她,这样一来她的能力就属于我了,有了那个能力,整个世界都不会有人能撼动我们。” 曹昀笑着,又问道:“不过关于符文之力的传承……铁无汉的话值得相信吗,只要想就可以,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曹无衍摇头道:“我们没有质疑的机会,不过既然他都说了是这样,那我们也就只能相信了,而且就算没能用那种方法传承下去,凭你的本事,把那些知识记录下来不也一样能传承下去。” “希望如此吧,符文之力的理解对个人能力的要求很高,而我们并不了解符文铭刻技术,若是只能培养出北陆祭司那样的废物,倒不如不要传承,反正我们南陆这些年靠着技术就能打败北陆了,符文之力对我们而言其实也不重要。” “也是啊。”曹无衍长舒一口气,看向东方。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不过没多久,曹无衍突然说道:“不说这些了,差不多该定下一步的计划了,如今我们已经拿下来塞北,也算是成功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萧何不会等着我们,他也没敢把计划摆在明面上,联军不会等着我们,目前北陆和大乾有协议,各国都不需要再留军队在北线,目前最坏的打算,是占各国九成的军队都会过来,那就是足足一百七十万大军。” 曹昀长叹一口气:“是啊,那样的人数,就算有‘神明身’和‘黑武甲’也挡不住,况且大乾还有机甲,若是正面接触,我们都得完蛋。” “所以我觉得,接下来的计划,我们应该多一些诡计,少一些正面。”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失去退路了,而且我们接下来已经没有犯错的机会了,接下来的每一次行动都没有失败的机会,换言之我们早就失去‘容错率’了,既然如此,如果遵循常理,那我们接下来每场战斗都是在放手一搏。”曹无衍说着,握紧了拳头。 曹昀笑道:“这不就是我们的现状吗,从背叛大乾开始,我们就已经走上绝路了,难道父亲还有什么特别的计划?” “是的,你且看地图。”曹无衍说着,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卷地图,铺在两人之间的茶桌上。 他指了指大汉和塞北,说道:“按照我的估算,联军肯定是集结在大汉与辽国的边境,而后再阻截我们,他们需要拦截的一共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北唐的方向,一个是殷的方向,我的想法是,派一支一万人的部队前往北唐作为佯攻,等联军发现之后,我们再前往殷国。” 曹昀思索道:“这样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误导大乾,但区区一万人的军队,对方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佯攻,很快就会调整方向,转而包围南面的辽殷边境。” “所以接下来的才是重点,我必须亲自带兵进攻北唐,才能让他们觉得我那是主力部队,这样一来就算人数不够,他们也会认为那是一支先遣部队。” “那如果他们只是分出一部分军队去试探你呢,就像父亲您说的,他们有足足一百七十万大军,他们大可只分出七十万大军去北线追杀你,剩下一百万大军堵在辽殷边境上。” “你先听我说完,”曹无衍说着,又指了指大乾的方向,“我走北唐的方向只是借陆,实则进攻大乾王都坤城,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会觉得我才是主力,必然全员来追杀我,就凭那些追名逐利的大将,他们一定会把我的项上人头当初领取军功的凭证。” 曹昀惊呼:“你就不怕死在联军的追杀下?” “所以你要和我一同行动,你要在他们转向去找我的时候立刻进攻殷国宛郡,并且在他们接近我之前拿下,在你攻下宛郡的同时我会抛出一个冒充我的假人,他们会在那时候意识到这一切都不过是佯攻,转而继续追杀你,而且这样一来,他们必定会留下一部分人守在坤城附近。”曹无衍说着,在大乾的范围内画了个圈。 趁着曹昀还未开口,他又说道:“在你拿下宛郡后,他们就知道我们的目标是西线四国了,所以他们一定会将一部分人留在塞北,到时我再攻向塞北,一定能再给他们打上一剂迷神药。”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们没有选择,我知道这种计划很儿戏,也很异想天开,我很可能还没到北唐就被截杀,也有可能那些家伙压根就不需要分出手去截胡我而是守在辽殷边境,而且我还要以一万人对付留在北唐的守军,那时我可没有你的能力。” “那你……”曹昀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然而,他看到的却是曹无衍的眼角滑出一滴泪水。 “儿子,我们没有退路,只要是有机会的方法,我们都有必要尝试,这个计划能带来的最好结果就是联军被我耍得团团转,两边都无暇顾及,就算是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我们预想过的全军覆没罢了。” 曹无衍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又笑道:“其实还有一个最好的打算,那就是我在北线畅通无阻,带着一万大军直接杀进坤城,砍下萧何的脑袋后称帝。” “那种事可不敢想,且不说嘉瑞帝身边肯定有重兵把守,据说太子也养了精锐私兵,这坤城……凭现在的我们是动不得的。” “你这孩子,”曹无衍起身拍了拍曹昀的头顶,“有些时候你明明很聪明,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就略显迂腐了呢。” “因为我不敢让父亲您去冒这个险啊,”曹昀低头道,“再怎么说,您也是我的父亲,我可以让别人去送死,但我做不到看着您去冒险啊。” “你这孩子,”曹无衍笑着揉了揉曹昀的头发,“我们已经在冒险了,你还没明白吗,如今我们做的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的事,成了一飞冲天,败了落入深渊,你要有所觉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那也应该是我这个孩子去冒险啊,”曹昀无奈道,“您也说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才是那个孩子啊。” “哎,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曹无衍又坐了下去,“敢掀起一场叛乱,却不敢冒点险,你这孩子还真是矛盾啊。” “不是不敢冒险,”曹昀摇头道,“我是不敢让父亲您冒险。” 间章 大璃 第三幕 璃火 八月十四,卯时。 当曹无衍端坐在朝堂之上时,看到的是下方文武百官纷纷跪地行礼。 “很好,”曹无衍笑道,“如此看来,各位都已经做好了选择,我很欣慰诸位都是明眼人,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那曹某也在此承诺,你们是第一批追随我的臣子,日后必是朝中重臣。” “谢主隆恩!” 曹无衍摆摆手,又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清理一些带着异心的家伙,将来要是被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整锅好汤,那可就不好了。” 说完,人群中顿时骚乱起来,不时还有人瞟向范承。 曹无衍笑了笑,拿起一张纸,说道:“昨天夜里,有人向我举报,说是你们当中,有人假意追随我,实则是想接近我,获取我的信任之后再斩下我的脑袋。” 此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每个人心中都知道曹无衍说的是谁,可没人敢动,他们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我知道,你们有顾虑,害怕我玄教最后会败在大乾的机甲下,害怕到时大乾会与你们清算,”曹无衍说着,站了起来,大喊道,“我曹无衍平生最讨厌这种混账。” “既然觉得我们会输,害怕大乾的清算,那就走啊,我有拦着你们吗,我给了你们选择,你不相信曹某,曹某无所谓,但是你贪生怕死还要做这两边倒的鼠辈之事,曹某不喜欢。”曹无衍说着,两眼瞪圆,看向人群。 然而台下文武百官却抖得像筛糠一样,反倒是位于人群正中的范承站了起来,拱手道:“曹教主说的是什么人,还请那人老老实实站出来,现在出来说不定还能求曹教主饶你一命,真要是等曹教主把你点出来,都没你好果子吃。” “是啊,”又一人站了起来,“我辽国的臣子当中怎么还有这样的鼠辈,简直是我国的耻辱,是去是留至少给个痛快,耍这种小心眼算是什么!” “两位的义愤填膺,我很感动。”曹无衍看着众人,淡淡道,“但若真要有人敢做这等事,我倒要看看,这人有多大能耐,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我的人。”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曹无衍举起手中的那张纸,“有人举报了,所以我来问个清楚。” 他瞥向旁边的一位侍卫,命令道:“来人,把范承拿下!” “什么?”范承脸色大变,“曹教主这是何意?” “你心里有鬼,所以害怕了吧,”曹无衍哈哈大笑,“按住他!” 刹那间,一群侍卫冲进大殿,把范承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别过来!”范承惊恐大叫,他刚想反抗,却见几名侍卫手中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曹无衍,你想干什么!”范承瞪着曹无衍,“你别忘了,我们辽国与大乾有协议在先,你做这等叛逆之事,大乾不会放过你的!” “哦,这么说,你是觉得我害怕大乾?”曹无衍冷笑一声,“那正好,我就先杀了你祭旗!” “你,”范承气得脸色通红,“曹无衍,你好狠!” “比起你们这些两面三刀的小人,我狠?”曹无衍不屑道 “冤枉啊,”范承脸色惨白,“曹无衍,你冤枉我!” “冤枉,”曹无衍冷冷道,“你说我冤枉你?好啊,那你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范承脸色苍白,一时语塞。他知道自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只能无力地辩解道:“曹无衍,你不能仅凭一份未证实的举报就定我的罪!” 曹无衍冷冷一笑,说道:“你自己拿不出证据,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一挥手,几名侍卫立刻将范承拖出大殿。 曹无衍看着众人,淡淡道:“一个鼠辈,也敢在我面前玩弄心计,真是不知死活,从今往后,谁敢对我不忠,这就是下场。” 众人闻言,无不胆寒。他们深知曹无衍手段毒辣,绝非善类。在这个时候,谁敢乱动,恐怕就会成为下一个范承。 于是,文武百官纷纷低头,表示效忠。 曹无衍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知道,自己的大业已经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大殿内,气氛变得压抑起来,曹无衍端坐在龙椅上,眼神冷冽地扫过群臣,众人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纷纷低下了头。 范承的遭遇,无疑给原本就惶恐不安的辽国臣子们带来了更大的心理压力,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是否应该继续追随曹无衍。 然而,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际,曹无衍再次开口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疑惑,有恐惧,”曹无衍缓缓说道,“但你们记住,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我曹无衍不是你们唯一的选项,但我是最有可能成功的那个。” 他站起身来,走到殿中央,大声说道:“我从不承诺给你们和平与安宁,因为这些需要你们自己去争取,但我承诺给你们荣华富贵,权势滔天,只要你们忠心耿耿,总有一天,整个天下都将匍匐在你们脚下!” 这番话语仿佛有一种魔力,瞬间点燃了众人内心的火焰。 他们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辉煌与荣耀,权力的诱惑让他们纷纷下定决心。 于是,在大殿之内,文武百官们齐声高呼:“誓死追随曹教主! 在这呼声震天之际,大殿之外的范承却是惨不忍睹,他被几名侍卫按倒在地,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身上的外衣被扒下,只留下里衣,反抗和挣扎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在身上徒增几道伤痕。 “你们放开我!”范承大声喝道,“我是辽国的臣子,也是大乾的臣子,你们不能杀我!” 话音刚落,一名侍卫冷笑着说道:“你以为你是谁,曹教主想杀的人,从来没有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的。” 范承脸色一变,惊恐地挣扎着,但无奈双手被绑,无法动弹,他就在大殿门口,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接受曹无衍的审判。 曹无衍坐在龙椅上,俯视着跪在大殿门口的范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开口说道:“范承,你阴谋叛变,罪无可赦,来人,给我拖出去斩了!” 范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曹无衍,颤声道:“你、你怎么敢……” “怎么,你以为我不敢?”曹无衍冷笑一声,“你这样的鼠辈,也敢在我面前玩弄心计,真是不知死活。” 范承惊恐万分,挣扎着想要逃脱,但侍卫们紧紧地按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他被按倒在地,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脱了,但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曹无衍!”范承大声喊道,“你如此残暴无情,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曹无衍冷冷地看着范承,没有说话,他知道,对于这种人来说,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最终,刀光一闪,范承的人头落地,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地板。朝中文武百官发出阵阵惊呼声,甚至有人差点忍不住吐了出来。 但曹无衍却面不改色。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一切,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 曹无衍看着众人,淡淡道:“范承的叛变,是我早已预料之中的事情。我之所以没有立即揭穿,就是为了让你们看清他的真面目。如今,他已伏法,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巩固我们的地位。”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他们明白,曹无衍的手段虽然狠辣,但他的目的却是为了维护稳定和统一,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只有够狠才能生存下去。 曹无衍接着说道:“首先,各位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既然如此,我们就需要一个新的国号。” “这国号,我早有想法,大乾的‘乾’属金,而我们要推翻大乾,那就要以火克金,我就取了八卦中属火的离卦,而但一个大离读起来寓意又不好,所以我就选了琉璃的‘璃’,各位觉得怎么样?” “曹教主英明!”众人齐声高呼,“大璃王朝万岁!” 在这个瞬间,大殿内外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曹无衍站在高高的龙椅上,俯瞰着下方的文武百官,眼神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而范承的死,就像一个鲜明的警示,让其他人心生恐惧,不敢再有任何不忠的念头。曹无衍的手段,无疑在告诉众人:背叛的下场只有死亡。 大殿内的气氛变得庄重而肃穆,曹无衍的话语在众人耳边回荡:“我们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大璃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我们将拥有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权利,因为我们是强者,我们掌握着自己的命运。” “不过在此之前,”曹无衍顿了顿,接着说道,“还请诸位好好为大璃效力,在开启新时代之前,我们要推翻大乾王朝,终结旧时代。” “想必各位也明白,大乾不可能会放过我们,在各位的帮助下,我们已经召集了十万大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但就保守估计,我们还要面对大乾和其他十三国的一百七十万大军,接下来还请诸位动动你们的脑筋,为我等的霸业出谋划策。” “曹教主,臣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一名官员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你讲就是了,我不喜欢那些规矩,各位也听好了,朝堂之上有什么话,直接站起来讲就是了,曹某欢迎诸位讲出自己的见解和意见,只要你别打断别人就行了,曹某可不喜欢那种无礼之人。” 那官员听罢,颤颤巍巍道:“以十万大军对一百七十万大军,这件事需要奇迹,在下觉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微臣想知道,那日在城外的大战中,那股可怕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曹无衍微微一笑,说道:“那股力量,是我大璃的秘密武器,也是我能够有信心对抗大乾和其他国家的底牌。这力量源自天地之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只要我们还掌握着它,就能让大璃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惊奇的神色,他们知道,曹无衍所言非虚,那股力量确实让他们感到震撼和不可思议。 曹无衍接着说道:“当然,这是我大璃的绝世机密,很遗憾的告诉各位,在各位完全证明自己的忠心之前,我不能告诉诸位,因为我还不知道有没有第二个范承。” 站起来的那位官员只能遗憾叹息道:“教主,还请原谅微臣,只是微臣实在不清楚我军的实力几何,实在难以为教主出谋划策,而大乾那一百七十万联军的情报我们也是知之甚少,不过微臣斗胆再问一个问题,曹教主对当下的伟业有何计划,不妨现在告知臣等,微臣可就大局为教主出谋划策。” 曹无衍点头道:“嗯,如此也是,不过还是很遗憾,我的计划无法告知诸位,扪心自问,诸位真的完全臣服于我了吗,我还是无法完全相信诸位。” 曹无衍的话让众人陷入了沉默。他们明白,曹无衍的计划肯定非常严密,不能有任何泄漏。而他们现在也只能尽力去证明自己的忠诚,争取曹无衍的信任。 他看着众人,淡淡道:“现在大家都讨论不出个所以然,不如这样,我大军会在本月二十日出发前往下一站,在此之前我给诸位充足的时间,想想你们能为我大璃做什么,军事、政治、民生都可以,向我证明你们的价值,证明你们的忠诚。” 说话间,大殿门口又有了些许动静,几个人拖走了范承的尸体,只留下一颗脑袋摆在那里,又有几人带来几位老人和女人孩子,那是范承的家属。 他们看到范承的人头,小孩直接哭了出来,范承的父母险些晕了过去,他的妻子最为镇定,但也抑制不住泪水往下滴落。 “立国容易,而稳国难尔。若想稳一国,必以严苛法度约束万民,而法本无威,其力甚微,唯有以罚治罪,显法之威力,方才有效。”曹无衍冷声说道。 而后,他指向门口的众人,大喝道:“诸位看好了,这就是鼠辈的下场,范承做的事,曹某就是诛他九族都算轻的,但如今只找到其父母二人、其妻一人、其子女三人,就由这六人受罚,诸位请看好了,日后要是想背叛我,先想想你们的家人,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门口的刽子手们大喝一声,六颗脑袋整齐划一地落在地上。 朝中众人一阵恶寒,此时大殿门口,刽子手们将范承一家七口的脑袋摆成一排,面朝大殿内。 “都给我站起来,好好看看鼠辈和他家人的下场。” 曹无衍的怒喝下,一众官员不得不起身看向大门口,那一排人头看起来要多可怕有多可怕,血流浸润了大殿外的石砖地面,血液顺着砖缝蔓延出去,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此时,曹无衍又说道:“曹某出生玄教,向来讲究修身养性,杀人这种事,若非不得已,曹某实在不愿意去做,但若是让我知道朝中还有这样的鼠辈,那就休怪曹某无情了。” 这个男人——是个可怕到极点的家伙! 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现出这句话。 这是个可以在杀完人后说出自己不愿意杀人这种话的家伙。什么修身养性,修的是魔身,养的是血性吧。 所有人突然颤抖起来,离门口最近的几人早就被血腥味儿熏得直犯恶心了,此时看到那副景象,若不是曹无衍在这,若不是这里是朝堂,他们绝对会立刻吐出来。 “我知道诸位很害怕,害怕会有一天你们也是这个下场,不过诸位可以放心,我说了我真的不是那种嗜杀的人,只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得不残忍一点,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那我岂不是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说着,曹无衍一只手打在最近一名官员的肩上,那官员险些瘫软下去,却被曹无衍死死抓住,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 “接下来,是第三件事。”曹无衍松开手,回到自己的宝座上。 “曹某也就明说了,如今我军在塞北搜出粮草,我取九成用于行军,剩下的一成分给诸位,也够诸位过完今年了,但各位应该也明白,这是有条件的。” 说完,他看向下方众人,此时众官员也已转身面向他。 一人踏上一步,拱手道:“教主有何要求,还请吩咐。” “我听闻塞北附近有座粮仓,里面的粮食足够十万人吃上两年,如果诸位当中有人能指出那座粮仓,我就把粮食拿出来分给诸位。” 说罢,他又笑道:“我想各位应该明白,我只是不想那么麻烦慢慢去找,诸位若是不说,我一样能找到,我这是给诸位一个机会,大家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应该也不希望就这样饿死吧,再说了,你们的家人应该还在家里等着你们带回粮食吧。” “这……” 台下众臣顿时陷入骚乱,不过没一会儿,就有一人踏上前来。 “曹教主,这粮仓的位置,是由分管民生的范大人负责的,只是您看这……” “啊?”曹无衍惊讶道,而后他看向大门那七颗脑袋,靠在椅背上扶额叹息道,“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吗,你们就这样让他一人独掌这样的权力吗?” 然而又一人上前一步,说道:“曹教主,关于粮仓的位置,其实微臣略知一二。” “哦?” 曹无衍眼前一亮,他说道:“这么说,你能找到粮仓?” 那人点头说道:“是的,范大人曾与微臣提起过这件事,他说这是他最大的秘密,还让微臣保密,说这是他最大的财富。” 曹无衍看向众人,突然笑了起来:“诸位都听到了吧,以后大家可都要向他学习啊,有什么好东西就勇敢点说出来,只要对我大璃有贡献,我重重有赏,至于某些人,总想做些鼠辈之事,结果呢,生前的努力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说罢,他又看向那名官员:“退朝之后,我给你三人,日落之前我要看到你们从粮仓里带出来的粮食,我想你也明白,若是敢骗我,那会是什么下场。” “属下哪敢啊,”那官员用略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微臣没什么志气,跟谁不是跟呢,只求教主大人开恩,赐予微臣一个比现在稍高一点的官位,微臣就知足了。” “别说一个小小的官位了,待到战事结束,凡是为我大璃的建立有过贡献的,我都保他荣华富贵!” 间章 大璃 第四幕 辽臣(上) 时间回到十三日夜,塞北城内一户官员家中。 从天空看去,围墙内的建筑组成一个‘田’字,‘田’与围墙的间隔种上灌木丛。 一个黑影翻进院落内,摔在灌木丛中,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树叶。 房屋内的人听到动静,赶忙冲了出来,看清来人后惊呼道:“范大人,您也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还翻墙做什么,快进来,您看看您,摔成什么样了都。” “无妨,”范承一手捂着屁股,摆摆手道,“现在城内乱得很,我们现在做的事,还是小心点为好。” “哎呀,那也不至于这样啊,大家都是走侧门进来的,您又何必……” “进都进来了,难不成你还要我翻出去再走一遍侧门吗,不管那么多了,现在已经到了多少人了?” “大人,目前有二十余人到场,郭大人和张大人也在。” “那走吧,该到的都到了,还没来的估计也不想来了。”范承说罢,径直往屋内走去。 包括范承和方才的官员在内,共二十七名身穿辽国制式藏青色官袍的官员齐聚一堂,众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范大人,您请。”官员将范承引到主位坐下,然后转身向众人道:“各位同僚,今日我等聚在此地,实属无奈,当下的局面就是这样,诸位都已卷入了玄教和大乾的争端,王室已经被控制了,我们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只能聚在一起抱团取暖了。” “大人,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一名官员问道。 “我们没得选,”范承叹息道,“你不会真以为曹无衍会放我们离开吧,我呸!那家伙早就封锁了各个出口,只要是靠近城墙的都会被盯上,别说是出去了,恐怕踏出塞北的时候我们就算是踏出人间了。” “是啊,这曹无衍的话里不见得有几句是真的,说什么给我们选择,只是试探我们罢了,我们要是想活下去,唯一的选择就是效忠他。” 说话的是个老气横秋的官员,他嘴边的胡须翘得老高,明明一脸严肃却又有些喜感。 “郭大人,您的意思是?”一名官员不解地问道。 郭大人说道:“那家伙压根就没打算放我们走,你以为他在做什么,只是举起叛旗要与大乾开战?不,那家伙要建立起新的朝代,既然如此就必须要有新的秩序,而新秩序需要维护秩序的人,我们就是他需要的人,我们走了,塞北对他而言就是个空壳,所以他不可能真的放我们走。” “那他今天还何必说那种话?” “还能是为什么,为了让我们看起来是自愿追随他的,只要我们宣誓效忠,那我们和他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将来大乾打过来了,我们也难逃一死。” 就在此时,范承说道:“所以我才要召集各位过来,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至少表面上,我们只能跟着曹无衍一条路走到黑,不然等大乾来了是以后死,现在跳出反抗就是现在死,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做好准备。” “范大人的意思是?” “至少现在,我们假意投降,追随曹无衍,而后再静观其变。” “怎么个静观其变?” 范承长吸一口气,说道:“如今玄教的对手是整个南陆,以大乾为首的各国联军想必也已经集结完毕了,以十万大军面对百万万大军,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认为,玄教必败。” 一名小官疑惑道:“可是范大人您也看到了,玄教那近乎疯狂的大军,那巨人一般的黑色盔甲,恐怕未尝不可与大乾一战。” “再疯狂的大军,在绝对的人数优势前下也不值一提,别说是百万了,就曹无衍现在能指挥的十万人而言,就算那个个都是精兵,也只需要四十万大军就能全歼这些人,至于那黑盔巨人,大乾的机甲你没见识过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郭大人说道,“但他曹无衍敢在这个时候造反,必然有其底气,各位别忘了,那天是国主与曾将军两人一同出战,我们都看到了国主与那黑盔巨人大战,但是有谁看到曾将军与谁大战了吗,而且国主和曾将军都死得有些不明不白的,我怀疑这里面另有猫腻。” “这一点,我觉得老郭说得对,”在场第三名看着有些年纪的官员说道,“曾将军与我是好友,我也算了解他,若是正常来讲,面对那样巨大的敌人,曾将军肯定是要与国主一同与之大战,可是与那东西大战的只有国主,那当时曾将军去做什么了?” “张大人的意思是?” “我觉得,一定是有比那黑盔巨人更可怕的存在,所以国主才让曾将军去与那个更为可怕的东西决战。”张大人说着,突然没来由地抖了一下,险些没坐稳。 一旁的官员注意到张大人的异样,赶忙扶住他,问道:“张大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张大人喘了几口气,“诸位当中,就属我与曾将军的关系最好,如今他已经死了,实在难免感到难过,没事的,我平复一下就好了。” 郭大人冷声道:“哼,说什么关系好,你俩不是政治上的死对头吗,现在他死了,你倒是怀念上了?” 张大人苦涩地笑了笑:“郭大人,我和曾将军在朝堂上总是吵来吵去不假,但我们都是为了辽国啊,政见不和也只是在朝堂上,私下里我们喝的酒可不少。” “好了,都别吵了,”范承摆摆手,“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等大乾打过来,我们都得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想如何活下去。” 众人闻言,纷纷沉默了下来。 “范大人所言极是,”一名官员赔笑道,“我们今晚的重点不是谁与曾将军的关系好,我们的重点是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您说对吧,范大人?” “嗯,”范承点了点头,“各位都请冷静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寻求生存之道才是我们今晚的重点,还请诸位集思广益。好好想想我们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不要再无谓的争吵了,” 张大人笑道:“范大人,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你白天不是说了吗,假意归顺,日后等大乾打来了,咱们把曹无衍的人头砍下来献给嘉瑞帝,倒是咱们就是平叛的功臣了。” 范承苦笑道:“别开玩笑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当初也只是为了告诉你们我没有完全归顺,真要是这么做,我就是九条命也不够用的。” 然而郭大人却笑道:“但我们觉得,这件事里面真的有可行性。” “郭大人何出此言?” “在你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讨论了一下,并且做了一项决定。”郭大人说着,一名年轻官员站了起来。 那年轻大人鞠躬道:“范大人,在下接下来的话句句属实,也请大人好好听听在下的话。” “你说吧。” “说来惭愧,在下其实是大乾安插在辽国的监察卧底,主要负责监督辽国朝政,以防辽国侯做出不利于大乾的事。” 他顿了顿,似乎是咽了口唾沫,而后继续说道:“在下希望能牺牲自己,为大人创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获取曹无衍信任的机会!” “你细说!” “是这样的,”那年轻人抬头看向范承,目光异常坚定,“在下被派到这里时,曾教过在下一门易容之术,此术可使一人的外貌完全变为另一人。” “是很神奇,所以呢,你想怎么使用这种技术?” “恕我冒犯,我想与范大人交换身份,由我替范大人赴死,而范大人将取代我,以我的身份接近曹无衍。” “你想这么做?”范承往年轻官员的方向凑了凑,仔细打量着他的脸。 那年轻官员长舒一口气,说道:“如果大人愿意,那么我现在就能为大人易容,到了上朝的时候,曹无衍看到的范大人就已经是我了,而范大人您,会成为举报内鬼的忠臣。” “你什么意思?”范承连忙站了起来,盯着年轻官员。 年轻官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范大人别急,这是如果,在我的计划里,将由范大人伪装的我去举报范承这个人,而后我会死去,到那时,范大人就能顺势取得曹无衍的信任了。” “你愿意赴死?”范承惊讶道。 那官员拱手作揖道:“必须要有人赴死,范大人。” 而后,他又说道:“这罪名不只是杀头的罪,而是诛九族的罪,我们知道大人现在在城里只有六个亲人,那些人也会由我们的人代替,我们共计七人,愿意为了我们的事业,代替大人的家人赴死。” 他说完,又有六人站了起来,他们都是些年轻人,满脸的坚毅告诉范承,他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为何自己不去做这件事?” “因为在下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官员摇头叹息道,“真正归顺曹无衍的必然不止一人,其中假意投降实则有我这般抱负的人恐怕少之又少,我不谙官场,恐怕就算取得信任也难以真正接近曹无衍,所以我觉得,唯有范大人这样的人才能做。” 范承坐了回去,抬头看向站着的七日,这间房屋只点了一根蜡烛,火光将几人的影子映在天花板上,随着烛火晃动,几人的影子也随之晃动。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范承问道。 “我不知道,”年轻官员摇头道,“但是我觉得,这是我们能为大乾做的最后的努力,所以我们希望,范大人能支持我们。” 郭大人也附和道:“范大人,你就听他们的吧,他们甚至不惜交代出自己是大乾派来的卧底,这是为了什么啊,是为了证明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忠臣,年轻人尚且如此,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该表个态。” 范承陷入了沉思,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向还站着的七人。 那七人中的一人开口道:“范大人,您表个态吧,我们是信任您,所以才选择由您来执行我们的计划,我和阿朗不一样,我不是大乾派来的,我是单纯想为国主报仇,杀了曹无衍,我们就是死了也值了。” 又一人附和道:“是啊,范大人,拜托您了,如果您不愿意,就真没人能帮我们了。” “不是不愿意。”范承说道,他的眼角滑出两行清泪。 “我只是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 他又一次站了起来,一只手拍在为首的年轻官员肩上:“真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刻,还能有你们这样愿意为大义赴死的人,说实话,我很自私,自私的有些可悲。” 他顿了顿,又叹息道:“说来惭愧,我被你们打动,还是因为你们甚至考虑到了我家人的安危,但既然这样,其实你们也不必为我的家人去死了。” “范大人,这是我们愿意付出的代价,我们从一开始就想好了,用我们来换范大人您的家人安全,还请大人接受。” “不必了,”范承一只手拍在说话的年轻官员肩上,笑道:“范某早有觉悟,就算你们替他们赴死了,他们也走不到哪去,国家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所以,只要有一人与我交换就好了,至于我的家人。” 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众人没有说什么,就看着他擦拭着泪水,不时发出呜咽声。 “我生在官人世家,祖上五代从政,他们早就有所觉悟了,明日上朝之前,我也会和他们交代清楚的。” “范大人。” “别说了,这个时代需要你们,”范承抽了抽鼻子,本就年老的他此时脸上似乎又多了些许皱纹,“虽说对不住他们,但活在这乱世本就是一种罪责,他们就是留下了,恐怕日后也不好过,只是希望一切结束后,能在塞北城外为我的家人立个碑。” “范大人……” “我意已决,多说无益,”范承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此机风险无数,我也难以保证最后一定能成,一步踏错,那就是掉脑袋的风险,不过既然诸位都能有这样的决心,那我一老头又何必惜命。” 郭大人突然笑道:“哈哈,范大人不愧是忠良之臣,连家人都可以牺牲,只是说起来,范大人这个身份死了,本身就能给曹无衍来一刀。” “哦,郭大人何出此言。” 郭大人嘿嘿笑道:“曹无衍想推翻大乾,走的是起兵造反的道路,既然是兵,那就必须要有粮草,这塞北城的粮食就算全被他抢了去,也不够十万大军吃几天,想要支撑起这样的大军,他就一定会盯上西边的粮仓。” “是啊,我记得那个粮仓还是范大人执掌的,”张大人也笑道,“要是明天曹无衍杀了假的范大人,而后又得知只有范大人知道粮仓的位置,你说他会有什么表情?” “估计会急得哭出来吧,哈哈哈。”郭大人大笑着,然而这笑声似乎没有感染到任何人。 所有人都神情肃穆地看向郭大人,对方也明白这不是笑的时候,于是又镇定下来,扫过众人,最后目光落到范承身上。 “其实各位也没必要这么严肃,范大人已经做好了觉悟,想一想我们为什么要聚在这里,不就是为了给曹无衍使绊子吗。” 郭大人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万一真让曹无衍打到最后了,咱们就是一枚钉在他心脏上的钉子,那时我们随便动一动,就能让他做的一切功亏一篑,到时我们就是大乾的功臣,历史的英雄。” “郭大人,咱们不是严肃,”张大人说着,用余光瞟向范承,“范大人明天就得看着自己的家人死去了,这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儿。” 郭大人摇头叹息道:“也是啊,范大人要经历这般痛苦,我因此取笑他,那还真是畜生不如啊。” “无妨,我早有觉悟,国家危难时刻,别说是家人了,就是要我死,我也会睁着眼看着自己怎么死。”范承说罢,又看向众人。 “正好提到粮仓,我觉得在计划之前,我有必要告诉诸位粮仓的位置。” “为什么?”众人惊呼。 “这是诸位取得曹无衍信任的最佳助力,”范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各位且听我说,如果诸位告诉曹无衍不知道粮仓的位置,恐怕只会被当成是不愿告知,说不准他就会把刀架在你们的脖颈上,所以必须要有人说出粮仓的位置,而且这个人必须主动说出来。” 张大人问道:“那你可以自己说啊,反正明天你就不是你了,你难道不应该借机取得信任吗?” “不,这话谁来说都可以,但唯独不能由我来说,”范承摇头道,“按照计划,稍后我就该去举报我自己了,而如果明天的我知道粮仓的位置却没有在举报我的时候说出来,怕是会被怀疑。” “范大人,你也可以在举报的时候就说出来啊,这有什么的。”一名小官员疑惑道。 “就是因为我不能在检举的时候说,所以我明天才不能说,而且不能只有我一人接近曹无衍,我需要我们当中有第二个人和我一起取得曹无衍的信任。”范承淡淡地说道。 “这是为何?” “你们想想,曹无衍为何要攻打我辽国?” 一人不以为然道:“这多简单,不就是因为国主是北陆血统,他好煽动民众,但凡换一国,他估计连兵都没有。” “不是因为这个,”郭大人摇头道,“他的目标是推翻大乾,这样的理由不足以支撑那些军队跟着他走下去,他们恐怕有更直接的方法控制军队。” “现在他们控制了我国北线的驻军,是因为挟持了独孤王室,还以断粮为威胁,所以我觉得,在辽国以这样的理由煽动军队造反是几乎不可能的,因为大家其实都对国主有忠心,玄教有不少玄术传承,那些玄术才是他们控制军队的依仗。” “对,”张大人点头道,“就军队在塞北城外的表现来看,那些大军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我觉得,所谓的‘驱逐北陆人’只是一个幌子。” “所以我觉得,曹无衍现阶段的目标应该是西线四国,而不是可能是正面对抗,毕竟大乾能集结超过百万的雄兵,他就十万人,现在正式开战就是寻思,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要先攻下西线四国,夺取四国国力再与大乾正式开战。” “而想要收服西线四国,辽国是最好的起点,自辽国出发,沿海岸线往南,可以迅速攻向殷国,后续占领晋、商两国也是如此,到那时,他曹无衍才算真正拥有了与大乾叫板的资本。” “所以我在想,他在经过别国都城时,也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收服当地的官员,照目前看来,我们要面对的大多数是真的归顺曹无衍的人,凭我一人怕是难以在那样的官场上存活下去,所以我需要有人在官场上协助我。”范承说着,目光扫向众人。 “如此一来,范大人你有人选了吗?”郭大人问道。 “没有,”范承说道,“所以我把粮仓的位置说出来,明天你们谁敢告诉曹无衍,我就觉得谁能成为我的助力。” “那若是没人说出来呢?”张大人问道。 范承笑了笑,说道:“那我就只好孤身伴君了,不过我相信,不可能没人说出来,毕竟这可是难得获取曹无衍信任的机会,本身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是我想看看,谁愿意与我一起接近曹无衍。” 张大人笑道:“既然如此,那范大人您就说出来吧,那粮仓究竟在哪,我们其实也很好奇,号称能养活十万大军两年的粮草,是怎么藏在一个看不到的地方的。” “是吗,那各位可要听好了,我只说一遍,若是没听清,那就只能怪运气不好了。” “……” 间章 大璃 第四幕 辽臣(下) 而就在范承等人交谈之时,塞北的另一个角落的院落中,一盏烛火映出几道身影。 几人正襟危坐,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有一人忍不住了,于是问道:“杨大人,您叫咱们来,究竟是有什么事啊,这都快后半夜了,大家就一直干坐着,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啊?” “别吵,”被称为杨大人的是个略有些显老的胖男人,他闭着眼,低头道,“这个客人很重要,关系到我们的未来。” 听到这话,众人都不再言语,只静静等待着。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那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仿佛要将人的心思也拉入无尽的黑暗中。 终于,院门被推开,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他身着黑袍,帽檐压低,看不清面容。但那股气势,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压迫。 杨大人缓缓站起,看着来人,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您……您终于来了。” 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坐下。他抬眼看向众人,那双眸子深邃如海,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各位,”杨大人深吸一口气,道,“这位是玄教教主曹无衍的儿子——曹昀!” “你……你不是已经……”一人指着曹昀,脸色铁青,神色慌张。 曹昀顿时脸色一变,抓着那慌张的人:“我应该已经死了是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而后,他似乎看出了什么,对着杨大人问道:“这家伙,是从问天堂来的人对吧?” 杨大人连忙弯腰道:“是的,曹少主。” “我他妈有没有说过,凡是和大乾有关系都不允许出现在这里,我他娘的怎么知道他是不是那两只狐狸的人,”说罢,曹昀掐住那人的脖颈,狞笑道:“既然如此,只好拜托你去阎王那里走一趟了。” “等一下,”那人本就慌乱,此时被掐住脖颈,更着急了,“曹少主,我只是……我只是……听到了您的名字……一时激动,你忘了……我和你……在政堂……都是谢先生教的,我叫蒋定文。” “原来是同窗啊,那还真是有缘,”曹昀笑着放下那人,又握住对方的手,“还真是不好意思,我读书的时候光顾着学习,你应该也知道我不喜欢交朋友,所以我记不住你们。” “咳咳,没事,”蒋定文揉了揉被捏疼的脖子,“我知道曹少主在班上很孤僻,其实那时我就一直很崇拜您,您和谢先生对峙的时候,我就觉得您很有想法,只是您也知道,老谢以前是朝廷的人,思想早就腐化了。” 曹昀顿时来了兴趣,笑道:“你还记得我的论点啊,既然如此,那你就说一说,我的观点好在哪里?” “说来惭愧,我也不能领悟,”蒋定文摇头道,“我只知道,您想建设一个权力完全集中在皇帝手中的政治体系。” “区别于现如今地方上对诸侯负责,诸侯再对皇帝负责的格局,你觉得生产力发达的现在,赏赐给诸侯的权力应该全部被收回中央,而中央的权力完全集中到皇帝手上。” “其实我也不理解,为什么要建立这样的制度,处理朝政本就是费时费力的事情,而且废除诸侯会带来很多负面影响。” “我知道会有负面影响,”曹昀笑道,“但再多的负面影响,如果能得到稳定,那就是值得的,你想想现在,我们都把塞北打下来了,联军还在来的路上,如果现在已经建立起我设想的那种政治制度,我们连集结军队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曹昀又狞笑道,“就算你是因为在问天堂学习而认识我的,你也不能证明你不是他们派过来的卧底,想办法证明你和他们没有关系,不然你还是得死。” 说罢,他又掐住了蒋定文的脖颈。 “我……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曹昀笑道:“意思就是说,我还是信不过你啊,想办法证明你是干净的,不然我杀了你。” “曹少主,我到现在都没听懂,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有问题,这你要我证明什么,我哪知道我该怎么证明啊?”蒋定文苦笑道。 “说出为什么你毕业后选择来辽国,为什么你看到我会那么激动,你想说我已经怎么了?”曹昀连续发问道,“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说不清楚,我就杀了你。” “我来塞北之前……去玄云观算了一卦,当时无意间听见……曹教主说……说你的船沉在天坠江了……”蒋定文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试图挣脱,然而曹昀的手却出奇的有力,完全无法挣脱。 曹昀的目光顿时变得狠厉:“去你大爷的,那是我父亲用来搪塞那两只狐狸的说辞,你果然是他们派来的,你这个内鬼!” “我不是……如果我是内鬼……我为什么要来这里,那我不是送死吗……” 蒋定文说着,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一个字念完,他直接因为缺氧晕了过去。 曹昀将他软下的身躯扔到一旁,又来到杨大人身边,揪起对方的衣领:“记住了,下次再犯这种错误,你也和他一个下场,不听话的人都视作内鬼,内鬼就该去死!” 杨大人被这样一揪,顿时慌了神,连忙说道:“记住了,记住了,曹少主,下次不会犯这种错误了,我保证,你放过我吧。” “很好,正好趁此机会,就用这家伙来测试你们吧,”曹昀说着,松开手,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每个人都得给他来一刀,证明你们不是一路人,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下不去刀子,我就把刀插进他脖子里。” 一人慌张道:“这……万一他被疼醒了,拼死反扑怎么办?” 曹昀笑道:“你们尽管放心,只要被这把刀的刀刃碰到了,别说反抗,就是喊疼也十分困难,连自尽都会成为奢望,你们放心扎,这可是证明忠心的时候,谁想第一个来?” “这……” 见众人犹豫不决,曹昀又笑道:“事先声明,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干耗,我倒数三个数,如果没有人尝试第一刀,我就先从你们当中抓一个人扎一刀,反正内鬼这种东西的祸害,把你们全杀了也许会错杀好人,但隔一个杀一个总是会有漏的。” 见众人没有反应,曹昀开始倒数。 “三——” 他故意拖长音,就像是要把所有人的命拖出来。 “二——” 不等众人反应,第二个数脱口而出,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蔑视着众人。 就在曹昀即将说出最后一个数时,杨大人连滚带爬地来到蒋定文的身体旁,握住小刀:“等一下,我来,是我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我没一不小心没注意,竟让这种内鬼混了进来。” “好,杨大人请下刀!”曹昀说着,露出玩味的笑容。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杨大人身上,这个中年男人冷汗直流,握着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曹昀看出杨大人的迟疑,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握刀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又不是要你杀了他,只是要你给他来一刀,这一刀想进入他的哪里都可以哦,只要让我见到他的血就可以了。” 这句话似乎成为了杨大人的一针强心剂,他突然笑了出来,这可是难得表明忠心的机会.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用力咬紧牙关,闭着眼往下猛地一扎,一刀扎进蒋定文的腿上,然后猛地将刀拔出。 “啊——” 这一刀瞬间扎醒了蒋定文,他感觉到从大腿传来的痛觉,他没有抬头的力气,根本不知道自己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 曹昀很贴心地一手托起他的头,让他看到自己被血染红的裤腿,他想再一次用嘶吼发泄疼痛带来的愤怒,但他却发现自己似乎连吼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下一个!”曹昀从杨大人手里拿过刀,环视着众人。 杨大人的身体抖的像是在筛糠,被曹昀抢过小刀后,他瞬间瘫软下去,然而跪在地上的他看到的却是蒋定文那痛苦的脸,于是他又被吓得连滚带爬躲到后边。 众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倒在地上的那个前几日还是他们的同僚,如今却沦落至此,也许什么时候他们惹怒了这位曹昀,也会沦落到这个下场吧。 然而,曹昀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的判官,恶魔一般的笑容又一次浮现在他脸上:“下一位,我可没有耐心哦,现在只有杨大人可以免除一死,你们当然可以选择和这个家伙死在一起,我和父亲不同,我不会介意手上多沾点血。” “我来!”很快,又有一人踏上前来,来到曹昀面前,伸出一只手。 曹昀笑着将刀递到他手上,笑问道:“很好,你的名字是什么?” “微臣在林家排行老三,父亲为我取名林季,周围的人一般叫我林三。”林季握紧小刀,拱手作揖道。 “好,那么林三,证明你是干净的,哪怕这种方法会弄脏你!” “我明白,曹少主。”林三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蹲在蒋定文身旁,高举手中的小刀。 蒋定文看清来人,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这一刀即将捅进他的心脏时,曹昀却抓住了林季的手。 他握着林季的手,将刀尖抵在蒋定文的侧腹:“这次我来规定你扎在哪里,来,这里是胆囊,我想试试苦胆的绿色能不能盖过血色。” 不等林季反应,这一刀直接扎进蒋定文的身体。 随着刀子抽出,可以看到刀刃上有那么些许绿色,但还是红色居多。 血流从伤口涌出,这次蒋定文很安静,没有惨叫,但却让众人的脸色更加惨白。 “正常现象,胆囊被破坏了,这家伙肯定会吐啊,不然就是死人了。”曹昀笑着,看向蒋定文。 只见这家伙已经吐得不省人事,嘴里一直有黄的白的绿的肮脏之物涌出,流了一地的不明物体发出阵阵恶臭。 本就是密闭的空间,这股恶心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众人又不敢乱动,只能捂着鼻子,尽可能不去看蒋定文的惨状。 曹昀没有理会众人的感受,抓着林季的手还没有松开,另一只手用力砸在对方的后脖颈上,只一击,对方瞬间瘫软下去。 “下一个,搞快点,还有这个林季,他也有问题,把他拖到一边去。” “曹少主,微臣斗胆一问,林季是我们塞北城林家的人,他怎么会有问题?”一名官员鼓足勇气问道。 “他怎么会有问题?”曹昀笑道,“这家伙想给这个叫蒋定文的一个解脱,要不是我拦下来了,蒋定文就已经是尸体了,就这一点,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明白了,还请曹少主原谅微臣这不合时宜的问题。” “没关系的,”曹昀笑道,“来,你来给蒋定文一刀,证明你的忠心,我就原谅你了。” 听到曹昀的话,那个刚刚发问的官员一颤,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他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接过小刀,靠近了蒋定文。 此刻的蒋定文已经面色青紫,气息奄奄。他的侧腹处不断有鲜血和胆汁流出,令人触目惊心。 “对……对不起……”那个官员闭上眼,手中的小刀猛地扎了下去。 当小刀破开蒋定文的皮肉时,鲜血四溅,染红了那个官员的脸颊。 “啊!” 鲜血溅到了曹昀的脸上,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用袖子随意擦了擦,便继续盯着那个官员。 那个官员已经瘫坐在地上,手中的小刀还紧握着,刀尖上还滴着血。 曹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观察着那个官员的反应,直到看着对方脸色惨白地站起身,才又笑道:“来,下一个。” 在场的众人被这一幕彻底震撼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也从未经历过如此残酷的考验。 杨大人已经吓得无法动弹,瘫软在地,而其他官员们则是面色苍白,双脚发抖。 这时,又一名年轻的官员颤抖着站了出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曹少主,我……我来。” 曹昀微微一笑,将小刀递给了他:“好样的,年轻人就要有勇气。记住,这一刀下去,就是忠心耿耿。” 那个年轻的官员紧紧握住小刀,闭着眼瞄准蒋定文的腹部,用力扎了下去。 “啊!”又是一声惨叫,鲜血四溅。 这一声惨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他们看着蒋定文痛苦的表情,听着他凄厉的惨叫,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 曹昀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 “下一个!”曹昀喊道,目光扫过众人。 在场的官员们一个个面色苍白,双腿发抖,没有人敢站出来。他们看着地上的蒋定文,听着他凄厉的惨叫,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 曹昀冷冷地看着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他一步步逼近那些瘫坐在地上的官员们,目光如刀,仿佛要将他们刺穿。 “没有人敢来吗?你们这些懦夫!”曹昀大声喝道,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回荡。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走出。那人身穿官服,面容憔悴,但目光坚定。 他走到曹昀面前,双手接过小刀。 “曹少主,还请赐下指示。”那人拱手道。 “那就他的另一条腿吧,搞对称一点。”曹昀笑着,神色异常冷淡,仿佛他们不是在伤害一个人,而是在肢解一头肉猪。 蒋定文的惨叫声再度响起,撕扯着众人的耳膜。鲜血四溅,让人不寒而栗。而曹昀,却是紧紧地盯着那名官员,就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还有吗,不要让我等太久哦,或者说别让这位在地上躺着的仁兄躺太久哦,他可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你们的忠诚,你们越早捅完,他就越早解脱。” 终于,其余官员似乎也被鼓动起来,一个个接过小刀。 “很好,这才是有资格加入我曹家麾下的聪明人。”曹昀笑着,玩味地看着众官员围在蒋定文身边。 当最后一个官员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曹昀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面色苍白、双腿发抖的官员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快意。 “你们都是我的忠臣,都是我曹家的忠臣。”曹昀高声说道,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回荡。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不敢与曹昀对视。他们心中清楚,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已经让他们完成了转变,如果蒋定文真的是大乾那边来的人,那他们也迟早会受到来自大乾的清算。 “现在,我要你们给我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像蒋定文这样的人,不知死活,妄图以自己的卑微撼动我等的霸业,另一种就是像我一样的人,敢于掌控一切,主宰自己的命运。”曹昀的语气越来越严厉,让众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从今往后,你们要一心效忠于我,我要让整个天下都知道,我曹家才是这片土地上的主宰!”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心中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只有紧紧跟随曹昀,才能在这乱世之中求得一线生机。 而此时的蒋定文已经奄奄一息,全身各处的伤口血流不止。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他依然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曹昀走到蒋定文身边,低头看着他:“你这样的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蒋定文没有说话,只是用微弱的气息吐露出三个字:“你……好狠……” “哈哈哈!”曹昀仰天长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只有像我这样狠毒的人,才能在这个乱世中立于不败之地!” 笑声落下,曹昀再次握住那把小刀,伸进蒋定文的嘴里。 “呕!” 随着曹昀转动刀柄,蒋定文的牙齿被绞下,被鲜血带着喷了出来。 曹昀揪住他的头发,狰狞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老老实实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否则,我让你活着体验何为地狱!” 鲜血染红了地面,曹昀的手上和脸上都沾满了血迹,显得格外恐怖。他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蒋定文,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可是蒋定文却紧闭着双眼,没有回答他。 “你以为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曹昀冷笑一声,再次挥起小刀。这次,他一刀扎进蒋定文下身。 “啊!” “说还是不说?” “噗!”蒋定文的回应是自己满嘴的血液,直接一口喷在曹昀的脸上。 而后,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大喊道:“大乾王朝万岁,嘉瑞大帝万岁,尔等反贼猖狂不了几时,我到地府等着你们,哈哈哈!” 说罢,他找准曹昀的小刀,用胸口迎上刀尖。 这一刀彻底捅破了他的心脏,血液如泉涌一般喷洒而出,直接飙到了天花板,世界瞬间被血色染红。 曹昀已被染成血人,此时的他愤怒到了极点。 他猛地拔出小刀,丢到一旁,双手拽住蒋定文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猛地一下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你的罪行吗?”曹昀的双眼通红,满脸的杀意,他伸出一只脚,踩在蒋定文的胸口上,用力碾压。 周围的官员们都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与曹昀的目光相对。 他们就这样看着曹昀疯狂践踏着蒋定文的身体,后者的胸口已变得血肉模糊,让人看着就恶心。 没过多久,曹昀似乎终于发泄完了,这才抬起头,扫视着众人,目光如刀。 众人赶忙下跪,连连磕头。 然而蒋定文的血流早已将地面染红,他们跪在他的血上,他们的每一次磕头都是磕在他的血里。 血液的粘腻让他们感到难受,但他们没有选择,唯有这种方式才能表达他们不敢有异心。 “记住了,大乾不过是旧时代的王朝,大乾皇室不过是旧时代的余孽,唯有忠于我,唯有我才能带领你们进入新时代,听明白了吗。” 曹昀一只脚踏在蒋定文身上,俯视着下跪的众人。 “微臣明白!”众人不敢抬头,但却整齐划一地喊出了这句话。 “带上林季和我走,我从蒋定文嘴里撬不出的答案,那就从这个有嫌疑的家伙嘴里橇出来!”曹昀说罢,转身推开大门。 新鲜的空气被夜晚的冷风带了进来,然而今夜的塞北夜晚,却也多了一丝血腥味。 众人走后,只剩蒋定文的尸体躺在那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吹的,他的嘴角微微抖动,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大乾王朝万岁!嘉瑞大帝万岁!” 间章 大璃 第五幕 辽女(上) 嘉瑞八年,八月二十,天刚蒙蒙亮。 十万大军集结在塞北城外,像几块巨大的铁片平铺在平原之上。这些原本都是驻扎在辽国北线的军队,玄教攻下塞北后,挟持辽国王室并以粮草为威胁,将大军召集到这里。 当黑压压的大军站在塞北城门下时,曹无衍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曹昀站在他身旁,也看着城门下的大军,只不过他没有笑,而是皱紧眉头。 “父亲,把军队交给那个姓郭的,真的没问题吗?” 曹无衍没有把目光移开军队,只是淡淡道:“辽国的军队本就是郭子绪管理的,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而且他展示了他的忠诚,是值得信任的,再说了,他的家人都还握在我们手里,掀不起风浪。” “可是他那晚没有接受杨奎的邀请,人是会伪装的,你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装出来的。”曹昀说着,眼睛死盯着曹无衍。 “那就由你的人去牵制他,我不是委任杨奎当副军长了吗,有他牵制郭子绪,足矣。” 曹无衍说罢,转过身拍了拍曹昀的肩膀:“身为未来的大璃皇帝,你要一人掌握整个南陆的权力,过于多疑不是一件好事,你要是真觉得谁有问题,那就派人去牵制他,只要让他陷入政治泥潭,就没法对我们造成威胁。” “父亲,我明白,但军权对此时的我们异常重要,如果担任要职的人有问题,恐怕我们会陷入万劫不复。” 曹无衍笑道:“那你就亲自去指挥每一场战斗啊,只有亲自打下这片江山,才能更好完善你的政治架构设想。” 曹昀默然,他自然明白曹无衍的意思,但他仍旧觉得军权不能轻易交出。 “父亲,军权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为好。” 曹无衍没有回应他,而是转过身继续看着城门下的大军。 曹昀知道,曹无衍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仍旧有些不安。 大军是在三日前抵达塞北城外的,当时的大军还是打着讨伐逆贼的旗号。 曹无衍用的是最简单的办法,数十名辽国王室现存成员被挂在城墙上,曹无衍要他们对着大军宣布,已将属于辽国的全部权力转交给大璃曹氏。 而后,曹无衍搬出了自己的王牌,位于城西的粮仓。 人的立场也许可以随意改变,但人要吃饭这件事绝对改不了。 十万大军瞬间卸下讨伐逆贼的大旗,在一天内换上曹无衍发放的大璃曹氏番号旗。 现实就是如此,所谓立场,只不过是受到了恩惠,这种虚伪,曹无衍见过的实在是太多了。 “子辛,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啊?”曹无衍突然笑道。 曹昀下意识问道:“怎么赌?” “就赌郭子绪,这家伙到底是内鬼还是忠臣,如果我赢了,你就立刻结婚生子,如果我输了,你的婚事就由你自己做主。” “啊?”曹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曹无衍。 曹无衍笑道:“萧何那个老狐狸的儿子都结婚了,我有点不服气,所以我要你比那个萧竹先有子嗣,让我比萧何先抱上孙子。” “啊这……”曹昀无奈笑道,“如果父亲真的有这个想法,我照做就是,问题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哪有人敢跟我们联姻,那不就相当于和大乾叫板吗?” “所以我的想法是,在辽国王室成员里找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女人跟你结婚,这样一来也方便你控制这十万大军。”曹无衍说着,拍了拍曹昀的后背。 “辽国王室还有这样的女人?不是应该在我们进城的时候就杀了吗,那天我也没看到有女人挂在墙上啊。” 曹无衍笑道:“专门为你留的,我们抓到五个和你年龄差不多并且相貌不错的,和你收藏的那几张画卷上的差不多。” “父亲,你……”曹昀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那些画,他明明记得自己应该藏得很深才对。 “你放心,不会强迫你,只要你愿意,那五个女人现在还在我手里,等你愿意娶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过来。” 曹无衍说着,就转过身朝另一边走去。 曹昀看着曹无衍的背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此时的辽国宫城内。 五个年轻女孩身着薄纱缝制的睡裙,横七竖八地躺在一张大床上。 薄纱衣物完全无法掩盖女孩们的曼妙身姿,近乎完美的曲线展示着女孩们的青春,雪白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 女孩们似乎睡得很不老实,身上的衣物略有些凌乱,有两个女孩嘴边还流出口水,一双双玉腿或交叠在一起,或随意摆放着,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览无遗。 如此场景,足以让每一个经过这里的男人在鼻子一热后失血昏迷。 然而有个男人看到这一幕却皱紧了眉头。 “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床!” 男人用最大的声音喊醒女孩们,而后他便看到女孩们慌乱的动作和睡眼惺忪的脸。 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换上统一的衣物后在庭院里排成一列,在男人的带领下走进食堂。 简单的一碗粥,一碟小菜,为了女孩们的身材,每一餐都必须精准定量,这就是曹无衍的命令。 扒拉着白粥,女孩们尽可能吃的慢一点,这样就可以拖延时间,多争取一点休息的时间。 然而男人似乎不喜欢等待,晷针的影子刚指向辰时,男人让下人收走还剩着食物的碗碟,赶着女孩们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 房间里铺设了软垫,四五个脸色铁青的中年男女看着女孩们到来。 她们将在这里学习宫廷礼仪、舞蹈、诗词歌赋等等。而那四五个中年人就是女孩们的老师。 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很满,辰时之前用完早饭吗,学习到午时,一个时辰的休息后又开始学习,直到酉时晚膳。 晚上的时间不用于学习,但会有人监督女孩们整理房间,确认房间一尘不染后,才是女孩们自由的时间,但所谓的自由,也不过是成为笼中的金丝雀,只能在那间房内歌唱,大门死死锁住,院落的每一处都有重兵把守。 对于这些女孩们而言,尽管吃穿用度都还不错,但毕竟已沦为囚徒,她们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命运的到来。 按照曹无衍找到她们时说的话,这些女孩将在这里学习整套宫廷礼仪,所有的一切只为一件事做准备,那就是嫁给曹昀,成为大璃未来的皇妃。 女孩们对成为大璃的皇妃不感兴趣,她们知道玄教在做什么,但是她们不敢反抗,最初被找出来的女孩其实一共有六个,但最小的那个第一天就受不了严苛的管理和无趣的课程,对着曹无衍破口大骂。 而后女孩们不得不搬到现在的院子,原本女孩们住在一个更大的院子里,如今那个院子日夜回荡着一个女孩的哭喊声,还有阵阵恶臭,偶尔还会有血腥味儿。 那一刻起,曹无衍的笑容成为了女孩们口中恶魔的代名词,在过去了几天时间,几个女孩彻底学会了服从,曾经的她们挂着辽国王室成员的头衔,似乎都不知道“低头”两个字怎么写。 如今的她们学会了最不会对人体造成负担的跪姿,连磕头时的每一个细节动作都把握得极其精准。 成为笼中的金丝雀,总比成为别人口中的肉食要好。 带着迷茫起床,吃饭时也不一定知道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阳光照亮大地的漫长时间成为了这些女孩最不喜欢的时光,黑暗的夜晚又只能睡觉。 梦境成为了女孩们最后的自由乐土,可是从第三天开始,白天的课业榨取了女孩们所有的体力,夜晚的她们沾到床就立刻睡着,直到早上被叫醒,她们只觉得眼睛一睁一闭,又开始新一天的煎熬。 父母已经在大军的步伐下死去,身边的侍卫不是为了她们的安全,而是为了将这些金丝雀锁在牢笼中,学习不再是为了获取知识,只是为了能在日后被那个叫“曹昀”的家伙选上。 负责监督他们的男人是曹无衍指定的,原本似乎是玄教的高级执事,如今担任几个女孩的监护人。 踩着木底金丝绣花红鞋,女孩们踏着细碎的步伐扭动纤细的腰肢;跪坐在花瓶前学习插花,尽力挺起傲人的胸膛,稍微一弯腰就会有木拍子打在后背上;摘下葡萄时每一根手指的动作都有要求,否则就会有戒尺打在掌心上。 老师们就差用放大镜去挑每一个女孩可能犯的每一种错误,直到女孩们能始终面带微笑地完成每一个要求,才能进入下一个环节。 独孤雪儿,年芳十九,五个女孩中排行第三,常穿一身白裙,宛如出水芙蓉。某种意义上,她算是五人中最聪明的女孩儿,虽说不过是些小聪明。 比如说今天早上,她就建议几个女孩在早餐时磨蹭一会儿,借此晚一点到课堂上,但事实证明,这种小聪明是没用的。 尽管如此,这个女孩仍然在尝试找机会钻些空子,插花时老师一不注意她就用两脚大拇指打架,吃葡萄时趁着没人注意就一下多吞下几个。 她知道做这些没有意义,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自由的灵魂不应该被束缚,大人们要她这么做,她就非要唱反调。 入夜,当女孩们依偎着睡下,雪儿迟迟没有睡着,借着月光找进屋内,她能看到侍卫的人影在窗外走过。 接着月光投下的影子,她默默计算着时间,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好了,差不多到子时了,”她立马起身,也不管身上还穿着睡袍,来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 一颗脑袋伸出,确认外面没人后,她才小心翻出窗外。 月光带着星芒洒在大地上,雪儿像是成为了世界上唯一自由的精灵。 一阵风吹过,掀起她的睡裙,她连忙压住裙摆,慌慌张张地扫视四周后,羞红的脸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呼,还好没人。”独孤雪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缓了口气。 雪儿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夜晚的凉风拂过肌肤,她感觉自己似乎重新活了过来。 翻出了束缚他们的小院落,游荡在宫城的石砖道路上,不多时,一阵呜咽声传来。 敏锐的她立刻察觉到声音的来源,贴着宫墙慢慢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她的脚下踩着一双白色布鞋,本应是练习舞蹈时穿的,因为只有这双鞋的鞋底足够柔软,所以被她穿了出来。 然而就在她即将穿过一处十字路口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赶紧躲到墙角,各国王室布置宫城时都喜欢在宫墙的转角处放置一人高的花瓶,此时这花瓶就成了雪儿唯一的藏身处。 火光逐渐接近,那是巡逻侍卫的提灯。 “千万不要转到这边,千万不要转到这边,千万不要……” 雪儿祈祷着,蹲在地上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剧烈跳动,用余光瞟向一旁,火光越来越亮,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于,巡逻侍卫径直走了过去,她看着侍卫离去的背影,消失在下一个路口。 独孤雪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这一刻,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刺激,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了一丝害怕。 她知道,如果被发现,等待她的将是非常严厉的惩罚,可能是直接处决,也可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又浮出那个最小的妹妹。 刚才的呜咽声,不会就是那个妹妹发出来的吧? 她站起来,拍了拍自己沾满尘土的白色睡袍。然后,她重新踏上了寻找那个呜咽声的旅途。 夜幕下,独孤雪儿在宫城中游荡着,一切仿佛都变得那么陌生和疏离。可这明明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那个呜咽声也越来越清晰,她终于来到了一个庭院前,透过大门的门缝,他认出了这座院子。 是她们之前生活了一天的院子,只是因为那天下午那个最小的妹妹骂了曹无衍几句,第二天她们五人就立刻搬了出去,而那最小的妹妹也不知去了哪里。 院落最深处的房内传来那个妹妹的哭声,她的哭声很凄凉,让独孤雪儿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院落里的哭声更大了,她慌忙关上门,躲进院子里,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走到大门外。 她就躲在门后,看着火光照进大门,她丝毫不敢动,只能慢慢地朝着里面挪动。 大门被推开,一只脚踏进门。 雪儿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那个小妹妹的哭声。她看着那个侍卫,心中祈祷着他快点离开。 但那只脚很快缩了回去,大门被关上。 雪儿刚想长舒一口气,却听到门外一人说道:“那么晚了,还是在宫城,哪来的人,估计是老鼠跑进去吓到里面那个小妮子了。” 另一人用故作谄媚的声音说道:“真是辛苦少主了,居然那么晚还没休息。” “无妨,趁现在多看看这里,过几天就要走了,我都还没看看这塞北的宫城长什么样。” “那倒也是,这独孤家倒真是会享受咱们南陆的东西,有些建筑应该是仿制大夏时期的古建筑吧,平常很少看到颜色那么艳的墙和瓦。” “不是,独孤家是把北陆帐篷的特色和南陆建筑结合到了一起,南陆的形状和结构,北陆艳丽的色彩,大夏时期的染料提取技术差得很,哪能搞出那么艳丽的装饰,到了大汉又对房屋规格有严格的规定,更不可能有这样艳丽的色彩。” “不愧是少主啊,对建筑发展史都记得那么透彻,换成小的可就做不到了。” “废话太多了,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到处逛逛。” “少主,你这可就是为难在下了,教主说了,我是您的贴身护卫,我得保证您的安全。” “边儿去,我轮不到你来保护,这个世界上打得过我的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你先回去,这是命令。” “那……在下就先退下了。” 两人的对话都被墙另一边的雪儿听得一清二楚,巨大的信息量瞬间灌入,让她一时间不由得心跳加速。 尤其是“教主”、“少主”两个词,如雷贯耳。 能在现在的塞北城被称为教主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曹无衍,而这个所谓的“少主”就只能是一个人——曹无衍的儿子! 这个人,就是为了这个人,这些女孩被召集起来,成为笼中的金丝雀。 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哪怕两人的脚步声走远,她都还咬紧牙关,一股无名之火自心中升起。有这么一个瞬间,她甚至想冲出去杀了两人,但她很清楚那样没有意义,她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两个男人。 尤其是那个家伙,非常自信地声称世界上没几个人能比他还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站起身,走向呜咽声的来源,找到那间房间,推开那扇门。 地狱,这是真正的地狱,她从没像这样后悔过打开一扇门。冲天的血腥味儿涌进她的小琼鼻,她的表情从未如此痛苦,眼前的一幕差点让她当场吐出来。 独孤雪儿心中五味杂陈,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头脑中一片混乱。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竟然存在着如此残忍的事情。 屋内的女孩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四肢关节没有一个是正常的角度,脱臼的双臂无力的下垂,原本雪白的双腿跪在地上,上面布满恐怖的疤痕,大腿上一块块的血红,似乎是表层的皮肤被直接撕下。 不知多少层布料紧紧包裹着女孩的躯干,将她包成一个有四肢和头的血色粽子,头发凌乱不堪,上发自身前垂下,被凝结的血块黏在一起。 不知多少根来自房间各处的铁链束缚住女孩的身体,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女孩的身下更是恐怖,大片的血迹流成一滩,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女孩能有的出血量,然而事实摆在那里,就是这摊血迹发出冲天的血腥味儿。 这就是违抗曹无衍的下场,四肢被反复掰折,身上各处布满伤疤,很难想象这个女孩经历了什么样的非人折磨。 雪儿踩着白布鞋踏在血泊里,慢慢靠近女孩。 女孩的眼睛只是半闭着,遭受了这样的非人对待,闭眼也只是噩梦,她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眼皮微微动弹。 走近之后才看到,女孩脸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右眼眼角顺着面部轮廓线延伸到下巴,女孩本应如繁花一般盛开的年纪,却被这个刀疤毁掉了所有的美好。 “阿敏,是你们,阿敏!”雪儿捧住女孩的脸,小声问道,其实她知道答案,但她还是希望对方说一个“不”字。 “雪……儿……姐……” 女孩微弱的声音证明了她的身份,独孤雪儿彻底崩溃了,她尽可能抱住身前的女孩,抱住对方娇弱的身躯,尽可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她。 “对不起,小敏,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雪……儿……姐……快……跑……” 这是独孤敏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后,她就昏死了过去。 雪儿顿时慌了神,她想抱起小敏的身体,却忘了那些锁链的存在。 就在此时,她绝望地抬起头,正想哭出来,却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曹昀站在窗户外,笑着看向他,不知何时他出现在那里,夜色衬托出一身黑衣的他,唯有一张笑得极其可怕的脸被月光映出来。 他几乎是贴在窗玻璃上,诡异的笑容让人头皮发麻。 “啊!” 雪儿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双手撑在地上,沾到一手血红。 而后她一个没撑住,完全倒在血液中,连滚带爬地起身后,原本雪白的睡裙和白鞋完全变成血红色,好像她穿出来的就是一身血红的裙子。 曹昀已经推开窗户,一只脚踩在窗台上。 雪儿连滚带爬地跑向屋外,然而“砰”地一声,大门被关上,两米高地院墙自然不可能是她一个娇弱女子可以翻越的。 绝望,彻底的绝! 那个可怕的男人已经翻进来了,他大笑着走向雪儿,宛如鬣狗咆哮着追逐猎物。 这笑声吓得雪儿一回头,就是这一下,她又一次摔在地上,疼得她直咬牙。 看着曹昀接近,她只能无助地大喊:“不要啊,对不起,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了,我不会再私自跑出来了,对不起,真的,求求你了,我不想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泪水止不住地涌出,身上沾满血液的她已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躺在地上,勉强用还在发疼的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哭喊着求饶。 “什么都愿意……是吗?” 曹昀狞笑着,欣赏着眼前的猎物无助的眼神。 雪儿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连连点头。 曹昀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这一下让雪儿疼得直咬牙,她只能顺着这一下站起身,闭上眼睛等待着审判。 然而,预想的殴打谩骂没有到来,独孤雪儿猛地睁开眼,却见到曹昀的眼睛死盯着她。 曹昀直接吻住了独孤雪儿! 独孤雪儿惊慌失措地想要挣扎,但是曹昀紧紧地抱着她,让她的反抗变得无力。曹昀深深地吻着独孤雪儿,让她的心跳加速,思绪混乱。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独孤雪儿快要窒息了,曹昀才松开她。 她瞪大了眼睛,气喘吁吁地看着曹昀,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惊慌。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曹昀到底是什么意思。 曹昀一只手还托着雪儿的细腰,一只手抚摸着雪儿的脸。 这一下让雪儿更不知所措了,关键是曹昀还一直盯着她,邪魅的眼神让她挪不开目光。 “你……” “别急,我只是中场休息一下。” 说罢,曹昀再一次吻住女孩,这次他明显经验丰富了许多,动作更加狂野,索取的方式更加贪婪。 这一吻仿佛过去了很久,直到雪儿再次临近缺氧,曹昀才终于松开。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倒也不错,” 这次曹昀没有继续搂着雪儿,而是任由她已经软掉的身子又一次摔在地上。女孩刚想抱怨,却看到曹昀蹲在他身旁,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那五个人当中的一个对吧,很好,你很幸运,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雪儿下意识问道。 “怎么说呢,做我的女人,你那几个姐妹就不用上那无聊的课程了,我可以给她们自由,当然如果你们愿意,你可以让她们留在你身边,这单我无所谓,只要你不怕在爱上我之后发现我又爱上你的好姐妹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做我的女人可不简单。”曹昀笑道。 两人四目相对,雪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笑着说道:“里面那个是我的小姐妹,你有办法治好她吗?” “很遗憾,做不到,”曹昀高举双手,笑道,“那个女孩儿受的伤和我没关系,我也救不了,不过如果你答应我,我可以给她一个痛快,让她少受点苦。” “好!”雪儿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点了下头。 “好什么?”曹昀玩味地看着女孩。 “我做你的女人,你给她们自由。” “成交!” 间章 大璃 第五幕 辽女(下) 曹昀又笑道:“做我的女人,可是会很辛苦的哦。” 雪儿苦涩地笑了笑,看向一边:“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活得很累了,如果能换我姐妹的自由的话,辛苦一点也没什么。” “会死的哦。”曹昀又淡淡道。 “我现在的处境和死了有区别吗?” 曹昀看着独孤雪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欣赏,这个女孩儿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你叫什么名字?” “独孤雪儿。” “果然是独孤王族的人啊,既然是这么个名字,你是冬天出生的?” 雪儿点了点头:“是,十月十日生,我出生的时候刚好有一场雪,所以父亲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曹昀笑着摸了摸雪儿的头,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很好,既然这样那我们也算是认识了,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吗?” “知道,你是曹教主的儿子。” “你不害怕吗?” 雪儿想了想,故作镇定道:“如果我跑了,我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害怕,但是我已经被抓住了,所以害怕没有用。” “那你刚才怎么害怕成那个样子。”曹昀笑着又摸向雪儿的脸。 “因为……”雪儿的脸顿时发红发烫,像一只惊慌的小猫。 “呵呵,”曹昀笑了笑,“没关系,是真的不害怕还是装的不害怕都无所谓,我现在只是看上了你的皮囊,所以你的性格到底怎么样对我而言不重要。” 独孤雪儿愣住了,她没有想到曹昀会说出这种话来,她只觉得心中一阵悲凉,自己被当做玩物了吗? 她抬起头,看着曹昀,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和不甘。 曹昀看着她,心中不禁有些惊讶,这个女孩儿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有趣。 他笑了笑,又说道:“别急,至少你有能让我看上的地方不是吗,我可是在夸你有一副好皮囊诶。” “不会夸就别硬夸。”不知为何,雪儿下意识嗔怪道,而后她就后悔了,她已经见识到小敏的惨状,那个女孩只是骂了曹无衍几句,就被变成那个样子,而自己面前的就是曹无衍的儿子,他不会也…… 然而曹昀只是笑了笑,他直接抱起雪儿,女孩惊呼一声,双臂下意识环住曹昀的脖子。 “走,让你看看我该怎么真心夸你。”曹昀笑道,而后他就抱着雪儿朝大门走去。 一脚踹开大门,两个侍卫一袭黑衣面对着门口,其中一人问道:“少主,怎么处理这个女人?” “叫佣人烧好洗澡水,放到我房里,派个人去跟阿栋说一声,上课的女孩少一个是正常的。”曹昀说着,径直朝着一边走去。 “少主这是?”一名侍卫直接看呆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看好这扇大门,压根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如今看到曹昀抱着一身红衣的女孩儿走出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你能管的吗?”另一名侍卫推了他一下,而后也朝着一边跑去,“我去通知伙房烧水,你去跟张先生说上课的事情。” “为什么是我去说?” “因为我要去伙房。”“你这厮!” 曹昀的院子接近宫城边缘,一路上他都没放下独孤雪儿,就这么抱着一路回到房间。 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木桌,几把椅子,墙边摆着几个柜子。 “都到这儿了,放我下来吧。”雪儿轻声道,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曹昀的束缚,只能尽力配合他。 曹昀微笑着放下雪儿,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庞:“独孤雪儿,你真是让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你要干什么?”雪儿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曹昀。 “呵呵,你说呢?”曹昀嘴角上扬,眼神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他一步步逼近独孤雪儿,双手撑在墙上将她困在中间, 独孤雪儿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但她没有选择,自己和姐妹们命还握在别人手里。 独孤雪儿停止了挣扎,她知道自己的反抗只是徒劳,她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曹昀看着独孤雪儿,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珠,笑了笑,说道:“别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曹昀放开了独孤雪儿,坐到床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保证,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伤害你。” 独孤雪儿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雪儿问道,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曹昀笑了笑:“别急,我得先把你洗洗,看你现在脏的,他们给你的不应该是白衣服吗,怎么都染成红的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雪儿站在墙边,双手抱胸看着坐在床边对着她笑的曹昀。 没一会儿,房门被打开,几个伙夫抬着浴桶走进房间,而后就退了出去。 “脱衣服,自己跳进去,”曹昀笑着,玩味的看着雪儿,“搞快点,我不想和全身血腥味儿的妞儿睡觉。” “啊?” “你要我帮你吗?”曹昀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来,”雪儿没有选择,慢慢挪到浴桶旁,表情苦涩,犹豫中还时不时用余光瞟向曹昀。 “我没有耐心。” “洗就洗!” 雪儿终于下定决心,而后一件件衣物落到地上,脱下衣物时还特意背对着曹昀,那模样就像是在最后时刻仍然保护着自己树洞的小兽。 而后便是扑通一声,雪儿跳入浴桶中,她蹲在浴桶中,热水刚好没过肩膀。 然而就在此时,曹昀却站起身,搬着一把椅子坐到浴桶旁,看着水中的雪儿。 “流氓!”雪儿惊呼一声,埋头抱住自己,尽可能让自己暴露的部位少一点。 “别吵,一起洗,省水。”曹昀说罢,开始脱衣服。 浴桶很大,确实足够两个人一起洗,然而雪儿可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哪经历这场面。 她连连惊呼道:“不是,你就没有羞耻心吗?” 然而,刚抬头,她就看到曹昀已经脱了个精光,连忙捂住眼睛。 “水很快就冷下去,你最好洗快点。”曹昀笑了笑,也跳进水里,看到雪儿双手捂脸,直接动手抓住她的双手。 他凑近雪儿,几乎是脸贴着脸:“你都要做我的女人了,那就是我的私有物了,你会在自己的私有物面前害羞吗?” 而后,他又说道:“转个身,背对着我。” 雪儿已经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茫然地遵循曹昀的命令。 而后曹昀直接将雪儿抱住,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雪儿一时间更慌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下似乎还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在戳她。 想象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曹昀抓起一块毛巾,轻轻擦拭着雪儿的后背。 “你看看你,摔成什么样子了,后背都刮出伤痕了。” “诶?”雪儿回过头,却看见曹昀居然只是在认真擦拭着她的后背。 雪儿的背上多出好几道细小的划痕,之前她在那间院子里摔倒了,后背着地的时候还压到了一些细碎的石粒,那件睡袍薄的跟蝉翼似的,这些石粒很容易就能在雪儿娇嫩的背后上留下痕迹。 见雪儿还没有动作,曹昀又说道:“前面自己洗,别让我等会儿在你身上看到血渍,到时我让你光着站到天亮!” “哦,好。”雪儿终于缓了一口气,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只是想给他洗洗,虽说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对自己的食物要求很高,如果是脏的东西,我绝对吃不下去。”曹昀淡淡道,像是猜到了雪儿的疑惑,说着,他还递给雪儿一块毛巾。 雪儿接过毛巾,低声惊恐道:“你是要吃了我吗?” 曹昀笑了笑:“算是吧,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吃。” “那还能是怎么吃?”雪儿低声喃喃道,而后开始擦拭自己的身体。 浴桶很大,但两个人一起还是有点勉强,双腿姑且是不能伸直,两人还必须紧贴着对方的身体。 “话说……为什么看中我,真的只是觉得我好看吗?”雪儿擦拭着自己的大腿,突然问道。 曹昀没怎么在意,淡淡回答道:“对啊,很简单的理由,一个女孩只要胸大腰细腿长就足够吸引一个单纯的男人了。” “可是我那几个姐妹也不比我差啊,为什么不选她们?” 曹昀笑了笑:“这不是刚好碰上你了吗,说实话一开始我对你们都不感兴趣,刚才我是想杀了你封口的,但仔细想想,这么一副好皮囊就这么杀了多可惜,那还不如被我吃掉。” “你到底想怎么吃掉我?”雪儿转头问道,她还是没懂曹昀这个“吃掉”是什么意思。 “那就得看你能不能把自己洗干净了。” 说罢,曹昀放下毛巾,又一次抓住雪儿的脸,用力吻了上去。 雪儿一时间又懵了,不过她也已经习惯了曹昀霸道的吻,索性就接受了。 而曹昀的手则非常不老实,松开雪儿的脸后握向对方纤细的腰肢,确认没有受到阻拦后又顺势而上,很快就抓住了他想抓住的东西。 雪儿发出一声闷哼,但曹昀毫不理会,继续霸道地索取着,贪婪地夺取雪儿的一切。 他的手突然开始用力,使劲地揉捏着雪儿的脆弱,对方早就被他的吻夺取了全身的力量,自然没法反抗,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不断索取。 水声回响,感情荡漾。 曹昀停下攻势,双手托住雪儿的双腿抱着她站起身,离开浴桶后还滴着水,自然不可能直接到床上,而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他调转雪儿的姿势,让她面对着自己,直到这时双唇才短暂地松开,两人都已经涨红了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现在知道我要怎么吃掉你了吗?” 曹昀说罢,没有等对方回应,再一次吻了上去。 雪儿其实也压根没法回答,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双臂本能地环住了对方的脖子,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体温不断上升,两人都已经抛弃了思考,一个不断在对方身上索取,一个完全不打算反抗。 这一吻直到曹昀再次站起才结束,两人喘出的气都径直扑向对方,感受着对方的气息,不禁红了脸。 “来,到床上去,接下来别紧张,放松一点。” “嗯!” 这一晚注定难眠,所谓欢愉莫过如此。 黑夜笼罩的世界就是如此让人着迷,甚至有时让人难以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曹昀起床时看到床单的殷红,流露出早晨的第一抹笑意。 将雪儿的娇躯轻轻抱起,拿出柜子里的床单被褥亲自换上,再将女孩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而后他打开房门,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他竟觉得早晨的阳光有些刺眼。 “你去哪?” 听到身后传来雪儿的声音,他转过头,笑道:“怎么醒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会通知下人送衣服和早餐过来。” “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吗?” 阳光下,曹昀笑眯眯地说道:“我很忙的,你就好好休息吧,不要乱跑,只有在我房间里你才是安全的,他们还不知道我选中了你,你要是乱跑被抓了,我可不一定来得及救你。” “他们会对我怎么样?”雪儿突然笑了笑,“再说了,我连衣服都没有,怎么出去啊。” 曹昀来到雪儿身边,拍了拍她的脸蛋儿,笑道:“三更半夜你都要跑出去,谁知道你会不会披着张床单就出去了,到时我可没功夫去找你。” “嗯哼,那你不得留下来盯着我,你的女人要是就这么被杀了,那你的面子哪还挂的住啊。”雪儿笑着,也不顾自己还光着,起身抱住曹昀。 “再多陪我一会儿,好吗?” 不知为何,这一句让曹昀直接呆住了,一时间他居然有些恍惚,好像这一幕从未有过,却让他觉得如此怀念。 “那……我多躺一会儿?” “嗯!” 两人又一次钻进被窝里,雪儿不仅没有了昨晚的抗拒,还使劲儿地往他怀里钻。女孩的几缕发丝搭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到有些痒,但他没有拨开头发,就这么躺着,睡不着也没关系,就这么看着上方的房梁。 曹昀将雪儿抱在怀里,感受着女孩儿温润的身躯,呼吸的空气中还弥漫着女孩儿的体香,那是一种曹昀不记得名字的花朵的香气,只记得好像是在冬天的时候闻到过。 多久没有这么惬意了,好像自从懂事起,自己就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曹无衍给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学习,七岁开始,每天都要在玄云观的地下藏书中度过六个时辰,十二岁考进问天堂,每天都枯燥无味到极点。 开始谋划叛变后,曹昀甚至不允许陌生人接近自己的房间,更不可能让一个人摸上自己的床,然而就是这个躺在他怀里的女孩,明明两人正式见面还不到六个时辰,明明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戳了戳女孩的脸,然而他立刻就后悔了,那一下他竟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的举动打扰了女孩的熟睡,害怕自己的动作会让对方生气。 确认女孩没有醒来后,他又笑了笑,自己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昨晚两人睡得很晚,女孩似乎还没有养成早起的习惯,此时还睡得很熟,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他胸口。 然而一想到自己居然有了这种反应,曹昀又一次呆住了,好像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从有过这种反应,关心、纵然一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想去抚摸她娇嫩的肌肤,又怕自己打扰她。 也许,再坚硬的男孩,都会被一个柔软的女孩打动吧。 曹昀想着,又笑了笑,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明明只有一晚,明明从始至终主动的其实是他,但他确实有些东西被怀里的女孩改变了,这种改变很自然,自然到他还没来得及抗拒就接受了。 读书的时候,曹昀的老师曾问过一个问题:“什么样的女孩值得他去爱?”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答案:贵族家的孩子觉得自己应该会喜欢一个与他门当户对的女孩,这样才能帮助他稳固家业;商人家的孩子觉得自己应该会喜欢一个精明的女孩,那样可以帮他打理家事;但大部分人觉得应该是个胸大腰细腿长的女孩,那样的女孩儿才有吸引力。 曹昀没有回答,这是他难得的白卷,而后他就再也没去正课以外的课堂,偶尔会有人邀请他,得到也只是拒绝。 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所以写不出自己的答案,他就是这样的人,他觉得什么是正确答案他就写了交上去,他觉得没有答案的问题就不写,哪怕试卷上只会有自己的名字。 “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 曹昀不禁沉思,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想把雪儿留下来的? 是因为她胸大腰细腿长吗? 以前他身边也不缺这种人啊,至少在问天堂时期他是不缺的,学堂的女孩儿知道他是玄教教主的儿子之后就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贴。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曹昀思考着这个问题,以至于他差点忘记了时间。 间章 大璃 第六幕 启程(上) 然而温柔乡总是留不住有野心的人,确认雪儿再次睡着后,曹昀慢慢起身,这一次他轻轻推开大门,蹑手蹑脚地踏出房间。 院落外,他长叹一口气,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样,为了一个女人赖床了,不过也许是因为他过去从未有对哪个女人感兴趣吧。 来到朝堂上时,看着一众臣子跪伏在地,他不禁笑了笑,而后他就笑不出来,因为他看到了朝堂之上脸色铁青的曹无衍。 众人似乎都是在等着他的到来,曹无衍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子辛,今天怎么来得那么慢,我不是说了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吗?” 曹昀直接深鞠一躬,说道:“父亲,昨晚遇到一些事情要处理,很晚才睡,对于今天没能早起,我感到很抱歉。” “所有人都在等你,你觉得这样好吗,而且这还是你第一次上朝!” 曹昀抬起头,微笑道:“父亲,总有一些能让男人晚睡的事情,我相信你会理解的。” “这不是你迟到的理由,”曹无衍怒道,而后反应过来,惊讶道,“你什么意思?” 曹昀立刻赶到曹无衍身旁,贴着他的耳朵喃喃着什么。 曹无衍的脸色顿时转怒为喜,大笑道:“好好好,我原谅你的迟到,各位,首先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犬子曹昀,我不在的时候,诸位就听他的安排。” 朝堂上的众臣子面面相觑,如此看来,这位就是大璃王朝的太子了。 “陛下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曹无衍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接下来你们有两天时间做准备,带上你们的家人,我们将一同离开塞北,目标北唐。” 一名官员踏前一步,颤颤巍巍道:“陛下,微臣斗胆问一句,北唐接近坤城,恐有重兵把守,单凭现在区区十万大军,恐怕难以攻克,为何不尝试南下,攻打殷国呢?” “我只是在通知你们,让你们做个准备。”曹无衍淡淡道。 “这……” 曹昀皱紧眉头,俯身在曹无衍耳旁小声道:“父亲,还是好好说出来吧,这些人费尽心思证明自己的忠诚,不就是为了能为大璃效力吗,到时我们还需要这些人出谋划策呢。” “说来也是,”曹无衍点了点头,“攻打北唐前,犬子将会率领一万精兵往南进攻,吸引联军注意力,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在犬子被包围之前绕道北唐,而后直取大乾坤城。” 又一位臣子踏上一步:“陛下,坤城毕竟是王朝首都,必然有重兵把守,且机甲之力之强,凭我等现有的兵力,此番过于凶险,恐怕不妥。” “所以我们必须把握时机,只要通往南边的军队能吸引联军,必定能使坤城方面产生松懈,届时发动奇袭,必有奇效。”曹无衍说着,扫向众人。 “而想要迷惑联军,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如何让他们相信南边的大军才是我们的主力军队。”曹昀笑着补充道。 “陛下是要我们想办法将南线的大军伪装成主力?”一位大臣问道。 曹无衍往后一靠,看着众臣:“对,这里原本毕竟叫辽国,各位曾经都是辽国的重臣,我相信如果诸位想,肯定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如何让联军相信我们把主力派到南线,就看诸位的本事了,如果各位做不到,那就只好用我的办法了。” “臣斗胆问一句,陛下的办法是什么?” “秘密,不过我可以告诉各位,如果是按照我的计划,诸位的家人可能就要受苦了,所以请诸位一定要好好思考,找到那个能让我满意,并且让你们的家人们活下去的方法。” 曹无衍说话时,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那笑容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残忍”! 下方众臣不禁流出些许冷汗,曹无衍的意思很明显,要么他们献出计策,要么他们献出计策。 “这……” “我给各位时间,毕竟太紧张了大家都没法好好思考,各位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慢慢想,明天上朝时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好建议。”曹无衍笑看着众臣,似乎在欣赏众人焦头烂额又不敢出声的样子。 “接下来是按我昨天说的,请诸位总结一下目前我们所掌握的物资和情报……” “是,”郭子绪从众臣中站了出来,拱手作揖道,“我军共有十万两千余人,步兵六万余,轻骑三万余,马匹三万,铁矿充足,粮草二百万石,箭矢……” “我们打探到联军具体位置,他们已在大汉益州城完成集结,约有一百七十万人,与教主的推测无二,此外……” “陛下,原聊过二十七城,目前共有二十六座城愿意主动投降,似乎只有……”报告的大臣颤颤巍巍道。 “只有什么?”曹无衍皱了皱眉头。 “只有邺城,”那大臣赶忙跪下,而后说道:“他们杀了我们的特使,并且派人将送去的黄金退了回来,他们还说……” “说什么了?”曹无衍看着跪拜在地的臣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说……他们是辽国侯的臣子,玄教……余孽休想……让他们臣服……” “很好,有骨气,”曹无衍站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臣子,“为什么邺城敢如此猖狂,而且独孤怀的儿子不是应该还在坤城吗,这是谁做的决定?” “报告陛下,”杨奎走出队列,拱手道,“邺城是特殊的城市,那里驻扎着的军队不受我等控制,名义上受我们军部管控,实际上是国主交给太子的私兵,而且他们有自己的军长,做出这些事的应该就是那位。” “哪位?” “曾锡明将军的弟弟——曾志明!”杨奎回答道。 “没听说过,这个人战力和统军能力如何?” “不弱于曾锡明将军!” “哦?那为什么他会被调去边境,他的地位,难道不应该留在塞北吗?” 杨奎解释道:“陛下,其实两位将军都是常驻邺城的,塞北的军队实际上只听命于辽国侯,只不过刚好曾锡明将军在大战前一天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那你们说,若是夺下了邺城,我们的军队能扩充多少?” “五万,邺城驻军多达五万,而且那是五万精兵,原本那里就是为了提防大汉和殷国,不同于天坠江边有大乾机甲的帮助,我们提防别国进攻只能靠我们自己,所以邺城的五万大军都是。” “有趣,”曹无衍坐回椅子上,大笑道:“独孤怀派了十万杂兵防御自己的老家,派五万精兵防御邻国,却只用两万人防御自己的老巢,最后还被自己养出来的两万大军杀了。” 杨奎也跟着笑了,这家伙还谄媚道:“陛下,这不就恰好说明,我们大璃是受上天眷顾的存在吗,这辽国侯就是我们的跳板,是助您统一南陆乃至天下的跳板。” “哈哈哈,说得好!”曹无衍笑着看向曹昀,小声道“你看,我说这家伙足够忠诚吧,多懂我啊,瞧着狗腿子的模样,我差点就想封赏他了。” 曹昀笑了笑,俯身小声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赏他点什么,如此难得的忠犬可不多了,必须喂饱才能留住啊。” “哈哈哈,那么好!”曹昀笑看着杨奎,“我喜欢你的说法,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杨奎立马跪伏在地上:“谢主隆恩,说来微臣倒也没什么想要的,只希望日后大璃王朝一统天下之时,陛下还能记住微臣。” 曹无衍皱了皱眉头,说道:“说了赏你,自然就得给你点东西,这种漂亮话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快点,有什么想要的就好好说出来!” “额……”杨奎犹豫了一会儿,抬头道,“说来惭愧,杨某的妻子死得早,这十年来也未有续弦,听闻国主在王城搜罗出几名妙龄女子,不知可否?” “你找死!”曹昀突然大喝道,而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过于激动了,立马闭上了嘴。 下方的杨奎被这一喝镇住了,连连磕头道:“太子殿下请息怒,在下无意冒犯殿下,还请恕罪!” “算了,你也是无知,”曹无衍摆了摆手,“别磕了,换一个想要的吧,别老想着女人,黄金和职位,你想要哪一个?” “谢陛下开恩,”杨奎抬起头,额头已被磕破了,血流顺着鼻梁流下,“若是可以,请陛下在攻下邺城后,将邺城降伏的军队交由微臣带领,微臣希望能以那支军队为大璃的事业做出贡献!” “准了!” “谢陛下!” “可是我们恐怕没时间拿下邺城,”曹昀突然说道,“我们派往南方的军队只有万余人,主力的目标是绕道北唐夺取坤城,等我们拿下邺城,恐怕天下早就属于我们了,哪轮得到你来立功?” “这……” “再说了,就算拿下邺城,你能保证那里的军队会臣服吗,会臣服的又有多少,我们的对手是一百七十万联军,就算我们只是诱饵,我也觉得每一个人对我而言都十分重要,就这样让你分出去一些人,你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联军的铁蹄下吗?” “这……” “好了,子辛,人家也是一心想为我大璃做贡献,说到底,军队就算给他了,你也还是他上级,不还是由你调遣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现在毕竟是关键时期,有些东西……还是谨慎为好。”曹昀仍不罢休,紧盯着杨奎。 曹无衍直接站起身,说道:“行吧,今天我做主,杨奎,等我大璃一统天下,赐你开国将军之荣誉,监察西线城市,是为西线总督!” “谢陛下!” 退朝之后,已是午时。 宫城,曹无衍临时住所,曹家父子二人与杨奎正在院中享受午膳。 曹无衍和杨奎碰了一杯,并大笑道:“杨军长今日演得不错,如此一来,就算还有内鬼,也会觉得我们派去北唐的才是主力而派去殷国的只是诱饵了。” “哪里哪里,陛下谬赞,还是太子殿下厉害,那气场我都演不出来,那一下我真觉得殿下有股帝王之气。”杨奎笑着,又为自己添上一杯,而后将酒杯举在曹昀面前,似乎是要与对方碰杯。 然而曹昀并未回应,自顾自夹着菜。 曹无衍看着这一幕,皱紧眉头:“子辛,杨军长要和你碰杯,你好歹回应一下,这样自顾自夹菜,多没礼貌啊。” 曹昀放下筷子,一脸严肃道:“父亲只说叫我来吃饭,没说要喝酒,我下午还有要事,酒精只会让我变得迟钝,我要是碰了这杯,那喝了就算耽误,不喝就显得我更不尊重杨军长了。” “只是一小杯,能耽误什么事?” 曹昀依旧夹着菜,缓缓道:“有些事情,只要开始就难以收手了,我若是简简单单就喝下一杯,父亲你会不会让我喝第二杯?第三第四杯?而且父亲你也知道,我的酒量本就不好,没几杯我就醉倒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你,吃完饭后你就去忙吧。” “我已经吃饱了。”曹昀放下筷子,朝着大门外走去。 看着曹昀离去的背影,曹无衍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见曹昀离去,杨奎也不禁问道:“陛下,太子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只能说我没来得及通知你吧,这件事到真是我有些地方做的不对,”曹无衍说着,拿起筷子,“吃菜吃菜,咱俩继续喝!” 回到自己的院落后,曹昀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推开房门,见到雪儿还在床上躺着,不禁松了一口气。然而他刚想看一看雪儿熟睡的模样,却看到雪儿已经睁开了眼,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死坏蛋,让人家等了这么久,我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都没吃,你知道我有多饿吗?” 见雪儿这样,曹昀顿时心疼道:“我的错我的错,太忙了,我给搞忘了,你看我这不就回来了吗,别哭了别哭了,我现在就叫膳房给你做饭,乖。” “还有衣服!”“好好好。” 丰盛的饭菜端上桌的时候,雪儿眼睛都亮了,咽着口水换上衣物,她就急不可耐地跳到桌子旁,抄起碗筷开始扫荡。 埋头苦干好一会儿后,雪儿才发现曹昀连筷子都没碰,便问道:“你怎么不吃啊,不好吃吗?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曹昀笑了笑,说道:“你先吃,我已经吃过了。” “哦。”雪儿于是又开始埋头苦干。 “女孩家家的,你就不能优雅一点吗,瞧你急的。”曹昀看着雪儿,笑了笑。 雪儿抬起头,擦了擦油光锃亮的小嘴,嘟囔道:“好吃啊,我们被关起来集训的时候可没这么好吃的东西。” “那你们都吃些什么?” “白粥青菜,只有中午有点肉,老师说我们要控制身材,不能吃太多。”雪儿嘟囔完,继续埋头苦干。 曹昀笑道:“这哪能管理身材啊,昨晚捏你都还有赘肉,而且不吃肉,胸上哪能有肉啊。” “讨厌!” “下午我有点事,你要不去和你那几个姐妹打个招呼?” “啊,你又要走啊?” 曹昀笑道:“什么话,我只是处理点事情,很快就回来了,晚上应该能陪你吃饭。” “那你可以早点回来吗?”雪儿问道。 “干嘛,就这么想把我拴在你身边吗?” “不是啦,”雪儿嘟囔道,“人家只是想你啦,而且现在这里多无聊,我也不敢乱跑。” “这个问题好解决,”曹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雪儿,“这是我的身份令牌,见令如见我,你拿着它,至少在宫城是畅通无阻的,实在不行你就大喊我的名字,我就在宫城内活动,一般都是听得到的。”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你也没说啊。”雪儿嗔怪道,她还特意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眨巴着眼睛。 “行吧,”曹昀扶额道,“我叫曹昀,你到时候遇到有人拦着你,你就掏出这块令牌,然后报我的名字就行了,不过你也别乱蹿,万一真遇到危险了我不一定真来得及救你。” “好嘞,”雪儿小心翼翼地收起令牌,又看了看曹昀,“不过你真的不吃吗,这个肉真的好好吃,比我们王室的厨子做的都要好吃。” 曹昀见雪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笑道:“行吧,正好我也没吃饱,那我就再来一点吧。” 雪儿将筷子尖含在嘴里,突然问道:“阿昀,我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很久吧,你们做这种事,大乾的皇帝应该不会放过你们吧?” “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到时你和我一俩马车,咱们去打殷国。”曹昀说着,夹起一块肉。 雪儿突然异常兴奋道:“诶,你要带我去打仗吗,真的吗?听起来好刺激!” 曹昀的额头顿时爬满黑线:“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对战争感兴趣啊?” “因为我没见过啊,”雪儿说话间不忘继续扒拉着食物,“而且你想想,我祖上可是北陆来的,北陆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是武德充沛啊!” “这倒确实。” 曹昀无法反驳,毕竟他见证了天北关那次,宇文昌陷入六人包围都没有召集别人参战,而且若不是宇文昌太讲道理,他曹昀也不至于死一次。 曹昀正想着,刚回过神,却见雪儿紧盯着自己。 “干嘛,我脸上沾到饭粒了?” 雪儿摇摇头,说道:“话说你不是答应给我那几个姐妹自由吗,我刚刚才反应过来,她们现在是还要上课吗?” 曹昀笑着,伸手摸向雪儿的头,却被雪儿一掌拍开。 “你得先遵守约定,我都成了你的女人了,昨晚你还这么折腾我,别告诉我你现在变卦了。”雪儿嗔怪道。 “怎么会呢,”曹昀笑道,而后趁着雪儿一个不注意,又伸手摸到她的头顶,“我是想让你先去劝她们以后跟着你,毕竟我们要离开塞北了,最好是由你带上你那几个姐妹,不然到时候只留下她们在塞北,恐怕连找吃的都麻烦。” “哦。” 雪儿点了点头,边扒拉着食物边说道,“那你下午可以先陪我去和她们说吗,我不想一个人去见那些老师。” “好啊,”曹昀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你觉得你今晚能遭得住吗?” “啊,还来?” “不然呢,以后你只要找我提要求,我也不要什么别的回报,晚上洗干净点,记住了吗?” “那我还是少提点要求吧,太遭罪了。”雪儿说着,慢慢埋下头,没敢再看着曹昀 “至于吗?”“至于,我到现在腿还是酸的!” 间章 大璃 第六幕 启程(下) 入夜,黑色天穹点缀着璀璨群星。 月光洒下院落,为石砖铺就的小径披上一层银白的纱衣。夜风轻拂,带着山间的清凉,它摇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语。屋檐下的风铃随风轻摆,叮当作响,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动。 曹昀抱着雪儿坐在庭院的石椅上,两人似乎已经坐了很久很久。 “后天就要出发了,不想再看看塞北吗,你以前应该也没什么机会离开宫城吧?” “嗯。”雪儿躲在曹昀怀里,双眼通红。 曹昀抚摸着雪儿的头发,柔声道:“有想过会是这种结果吗,还是说你也要开始害怕我了?” “没想过,但我已经不害怕你了,”雪儿小声道,“只是没想到她们会那么激动,对不起,让你受伤了,我根本拦不住她们。” “没事的,这点伤对我而言不算什么,”曹昀微笑道,“只能说命运如此吧,既然她们那么恨我,那就只能这样了。” “嗯!” 两人沉默了许久,雪儿突然抬头看向曹昀,问道:“你觉得她们就应该这样吗?” “这是她们自己选的,”曹昀淡淡道,“我很敬佩她们,她们不愧是流着北陆血的女孩儿,这种宁死不从的决心,我觉得她们是值得尊敬的。” “那你觉得我……” “嘘,”曹昀伸出一只手指,点在雪儿的唇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相信你,你继承了祖先的勇敢,没有人会要求你像她们一样,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谢谢。”雪儿说罢,尽可能地蜷缩起身体,躲在曹昀怀里。 当天下午,申时。 忙碌结束后,曹昀就带着雪儿去找她的几个姐妹。 她们看到雪儿回来的时候还又惊又喜,五个女孩儿抱在一起,最小的女孩儿甚至哭了出来。 然而当曹昀出现的时候,现场的氛围顿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几个女孩将雪儿围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曹昀。 “诸位下午好,在下曹昀,别来无恙。” 曹昀刚说出这句话,最大的女孩儿直接扑了上去。 “你这个恶魔,就是你杀了阿爸!” 她像是红了眼睛的狮子,一下子就将曹昀扑倒在地,其他的几个女孩儿见状也一拥而上,只留下雪儿呆在原地。 而后最先扑上去的女孩被一脚踹飞了出去,曹昀刚站起身,又一个女孩扑了上来,使劲拉扯着他的头发。 “疯婆娘,滚开!” 曹昀大喝一声,将女孩甩了出去,一旁的侍卫也终于反应过来,按住几个女孩。 头上传来一股温热,摸上去抓到的却是满手的殷红。 “你们竟敢!”曹昀怒喝一声,来到撕扯他的头发的女孩面前,疯狂踏向女孩儿的头顶。 “混账,你们现在吃的喝的用的都他妈是老子家里的东西,你他妈还敢这么对我。”曹昀咆哮着,像是被激怒的雄狮,以至于一直躲在后方的雪儿都被吓软了腿。 “你这个恶魔,你杀了阿爸!” 最大的女孩儿撕心裂肺地喊着,泪水汹涌而出。被按在地上的她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刺入肉中,仿佛要将这股仇恨和悲痛发泄出来。 曹昀的眉头紧皱,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女孩儿。 其他的女孩儿在一旁瑟瑟发抖,被按在地上的她们失去看对曹昀动手的能力,只能看着最小的妹妹被踩踏得血肉模糊。她们看着曹昀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就像是在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雪儿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这么看着一幕幕发生。 一名侍卫来到雪儿身旁,小声道:“雪儿小姐,这里不是好地方,请先跟我回太子住所吧。” “等一下,”雪儿来到曹昀身旁,挽住他的臂膀,“阿昀,她们只是一时没法接受,我来跟她们说,我来说服她们,好吗?” “雪儿,你在说什么?”最大的女孩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现在是和这个恶魔站在一起了是吧!” “不是的,你们听我说,阿昀不是坏人,他答应了会给你们自由……” “闭嘴,雪儿!”最大的女孩怒吼道,“你背叛了辽国,背叛了独孤家的血脉,你这个叛徒,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雪儿被吼得后退了两步,她没有想到曾经的好姐妹会说出这种话。 “雪儿,看看这些疯子一样的家伙,有没有觉得你的努力没有意义啊,”曹昀狞笑道,“没关系,既然她们敢骂你,那就由我来杀了她们。” “雪儿,你看到了吧,这家伙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最大的女孩怒吼着,“你和这种人在一起,对得起你身上的独孤血脉吗?” “够了!”曹昀怒喝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既然你们求死,那谁也救不了你们。” 几个女孩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说话。 “不是啊,他真的不是坏人,你们听我说啊。”雪儿看着姐妹们的惨状,想去拉起她们,但她能感觉到曹昀身上散发着的肃杀之气,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我说了闭嘴,你这个叛徒!”最大的女孩说着,一口唾沫吐向曹昀,“想让我屈服,做梦!” “你是独孤怀的什么人?”曹昀突然问道。 女孩没有说话,想转过头,但是两个侍卫直接抓着她的脑袋,强迫她面向曹昀。 “他是你父亲?”曹昀接着问道,但是女孩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咬紧牙关,双目通红地盯着曹昀。 “你父亲是不是叫独孤怀?”曹昀继续问道,声音越来越严厉。女孩依然没有回答,只是眼中泪水不停地流淌。 “看来我猜对了,你果然是独孤怀的女儿。”曹昀深吸一口气,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你和你父亲一样,对,是我杀了他,你觉得是我的大军杀死你父亲的?错,你的父亲是我亲自杀死的。” 说完,曹昀看向侍卫,淡淡地说道:“将她们全部带下去,关进牢里。” 侍卫们应声而动,将几个女孩带走。在离开的时候,最大的女孩依然骂个不停,直到被拖出庭院的门。 看着几个女孩被带走,曹昀突然感觉一阵疲倦袭来,他转身对雪儿说道:“我们回去吧。” 曹昀拉着雪儿的手,冷冷地扫视了她们一眼,转身离开。 回到小院后,雪儿挣脱了曹昀的手,低头不语。 “怎么了?”曹昀问道。 “对不起,”雪儿小声说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不怪你,”曹昀柔声道,他看着雪儿, “可是……”雪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我不想她们这样对我,我不想和她们决裂。” “这不是你的错,雪儿,你不要这样想。”曹昀搂住雪儿,柔声道,“她们有她们的刚烈,我很欣慰,今天我们只是太激动了,我和你们独孤家毕竟是有仇的,你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只不过她们的选择不是屈服。” “我只是把她们关在牢里,我会给她们时间,让大家都冷静一点,相信你,总有一天你能说服她们的,我们的时间很长。” “阿昀,”雪儿看着曹昀,露出恬静的笑容,“你对我真好。” “毕竟你可是我的女人,我肯定对你好啊。” 雪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靠在曹昀的怀里。她知道曹昀说的是对的,但她还是无法释怀。那些曾经一起长大的姐妹,如今却形同陌路,这让她心里很是难过。 “出去透透气吧,待在房间里多闷,去外面待一会儿,就当是陪我,好吗?” “嗯!” 次日,太阳升起,群臣上朝。 为了家人的安全,文武百官的积极性被彻底调动起来,从卯时日升到戊时日落,百官才将自己的建议说完。 然而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与其尝试用诱饵将联军吸引到南边再由主力进攻北边,不如在将主力吸引到北边,转而真的进攻殷国,迫使联军在西线与北线迂回,趁机拉长战线和联军硬拖时间。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一个叫骆志的年轻官员。 提出这条计策的时候,曹无衍流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毕竟这才是他真正的计划。 按照骆志的设想,大乾的联军必定在坤城留下重兵把守,就算假意往南进攻的军队真的吸引了联军的注意力,但坤城一定会保存有足够的力量守备皇都。 说到这里,曹无衍已经准备让他闭嘴了,但他接下来的话却震惊了曹无衍。 他觉得如果能让大乾先认为南进的军队是主攻,而后再派一支军队偷袭坤城,这是不是能让联军觉得南进的军队是佯攻,进攻坤城的军队才是主攻。 这样一来,联军的步伐一定会被拖慢,就算联军兵分两路,光是迟疑的时间就足够大璃军队拿下殷国宛郡了。 到时北边的军队再退回塞北,就可以将战线拉长。 这个计划,虽说其不确定性极强,但这和曹无衍真正的设想不谋而合。 “陛下,臣以为骆志的计策虽有风险,但若是成功,便能为我大乾赢得宝贵的时间。臣愿亲自率军南下,引诱联军上钩。”另一名官员附和道。 曹无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沉吟片刻,开口道:“骆爱卿的计策虽有风险,但朕觉得可以一试。” “可是陛下,微臣认为这个计划不妥之处颇多,联军一百七十万,若是分成两线包围我们,恐怕我们任何一支军队都难以突围。” “是啊,陛下,且不说人数优势,大乾可是能集结各国名将,由他们带领军队兵分两路,这样的计策……若是失败了,恐怕万劫不复。” “那你们觉得,这计划若是成了呢?”曹无衍淡淡道。 “若是成了,也只是一时的小胜,本身我军人数就不占优势,就算拿下宛郡收拢殷国军队,最多只能把大军扩充到三十万,凭三十万对一百七十万,还主动拉开战线,实在不妥。” “陛下,”又一名臣子上前一步,“臣有一计,可使联军无法分开,无法对我军形成包夹之势。” “说!” “联军本质上必须接受大乾嘉瑞帝调遣,若是我等伪造嘉瑞帝信件,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联军的决策。” 曹无衍顿时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向前探出,问道:“伪造信件不难,伪造什么内容才是重点,你觉得什么内容既不会被看破,又能误导联军?” “信上就写‘凡擒贼者,赏千金’,便可。”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曹无衍往后靠了靠,凝视着说话的臣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曹无衍突然大笑起来,“你是觉得,那些名将会在意区区‘千金’吗?” “微臣所指的千金并非千两黄金,而是大乾皇室的千金,皇室的女儿。” “你觉得那些将军会被女色吸引?” 那臣子笑道:“名将不会,但对各侯国的王储而言,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那些名将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若是能让他们觉得,这是个能让他们的少主迎娶皇室后代的机会,那他们会怎么想?” “就算你送过去了,又如何让他们相信?”曹无衍问道。 “陛下,从始至终,我都没说我们要伪造的是嘉瑞帝的圣旨,”那臣子又笑道,“我们甚至无需伪造信件,只需让人偷偷放出口信,让谣言在联军高层之间散布开,效果比圣旨都还好。” “你觉得我们有那个能力在敌军之中散布谣言?”曹无衍笑问道。 “陛下做的是颠覆时代的伟业,如此伟业不可能不做准备,我相信陛下早有布局。” 曹无衍笑着拍了拍掌:“好好好,所以我才说诸位都是聪明人,如此计策都能让你想出来。” 而后,他招呼一旁的侍卫,小声道:“刚才你都听明白了吧,去和子辛说一下,让他赶紧去做。” “明白!” 大军卷起漫天烟尘时,已是正午。 曹昀骑着马,看着身后的八万大军。 按照计划,由曹无衍将带着两万大军秘密往北唐进发,曹昀带着八万余人的主力前往殷国宛郡。 计划以十四天为一个周期,曹昀在十四天后抵达辽殷边境,但只能暴露五千人的部队,而曹无衍则会在十四天后亲自暴露在北唐边境上,吸引大乾的注意力。 在此之后,曹昀必须迅速打下宛郡,并打出大璃的旗号,吸引联军的注意力。 曹无衍则假装进攻坤城,实则退往塞北。 这段时间足够曹昀完成对殷国的统治,并继续南下进攻殷国南面的晋国函城。 计划只是计划,如今他们只是纸上谈兵,真正会发生什么,还得注意大乾联军的动向。 若是失败了,恐怕就得在这里结束了吧,真不知道坤城那边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曹昀揉了揉眼睛,奔腾的马匹卷起漫天烟尘,队伍后方传来步兵整齐划一的口令声。 “阿昀,我的裙子怎么找不到了?”雪儿的脑袋从马车里探出来,声音好不容易才盖过马蹄踏过地面的声音。 曹昀没回头,扯着嗓子大喊道:“衣服放在床铺下的柜子里,你看一下那里有没有。” “找到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想换裙子?”曹昀问道。 “女孩子想漂亮一点需要理由吗?” 很显然,不需要。 浩浩荡荡的大军掠过黔州平原,所过之处皆被踏成平整的黄土道路。 历史舞台的又一场戏剧被大璃的铁蹄拉开,而这不过是漫漫时间长河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而对有些人而言,这是命运的转折点。 这将成为后世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5章 南将 间幕 殷商 嘉瑞八年,八月十八。 塞北被攻陷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宛城,殷国侯商安可谓坐立不安。 他最害怕的就是玄教将宛郡定为下一个目标,殷国虽坐拥二十万大军,但已有十余万被派去与联军会合,剩下十万大军,恐怕难以抵挡玄教的铁蹄。 按历史经验而言,凡是叛军,必然会在占据一国后收拢该国军队,商安很肯定,辽国十万戍边大军必然已被玄教收编。 而他也知道,玄教敢在大乾极盛时期发起叛乱,一定有其底蕴。 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玄教的叛乱从各种角度来看都十分突兀。 军事上,玄教不可能建立起足以面对大乾的军队,更何况大乾还有机甲; 经济上,玄教本质上是依附于大乾存在的宗教团体,本身财力再强盛,也不足以对抗一个极盛的王朝; 政治上,玄教与大乾没有冲突,双方的存在是互利的; 至于叛乱的理由,商安就更想不明白了,至少在明面上,大乾从未打压过玄教,而且玄教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成功策反了辽国的军队? 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黔州上方,这场叛乱极其诡异,诡异得就像——是命运在强行推动历史的齿轮。 看着台下众臣争论不休的样子,商安一时也很无奈。 事到如今,他们讨论的已不是玄教叛乱的理由,而是玄教是否会对他们动手。 辽国境内各城投降的消息一出,殷国侯就已经坐不住了,宛郡本就接近辽国国境,若是玄教大军一路上畅通无阻,无需半月就能抵达宛郡。 除非他们的目标不是宛郡。商安心中疑虑重重,深感事态严重。 他知道,若是前线确保无误,那玄教就是真的已经收编了辽国的十万大军,那么其战斗力将不容小觑。 此时,一名谋士站了出来,向商安建议:“侯爷,事已至此,我们不妨派几个探子,前往玄教控制的地区,尝试一下探明他们的真实意图。” 一名臣子不屑道:“这种事情还需要你来说吗,我等早先就派了人去打探情报,前日开始就没有人把情报送回来了,恐怕全都已经死在曹无衍手上了。” 商安皱眉,心中愈发感到不安。 探子被杀,这说明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说明玄教并不打算将任何人视作盟友。 整个南陆在玄教眼里都是敌人! 想到这里,商安轻咳两声,群臣顿时安静。 “我们现在能集结多少军队抵抗玄教?联军驻扎的位置离我们有多远?如果我们抵抗,能支撑几天?有没有人算过?”一连串问题放出,群臣又沉默了一会儿。 没过一会儿,沉默被打破,一位老臣递上一张地图:“侯爷,这是我国目前可集结的军队分布图,以及联军的位置。” 商安接过地图,仔细查看,眉头紧皱。 殷国的军队分散在国境北、东、南三线,其中东线的军队已加入讨伐玄教联军。 老-臣想了想,说道:“侯爷,北线的军队还驻扎在原地,南线军队已出发,只需二十日就能回到宛郡。” “为何不让他们搭乘龙车过来?” “侯爷,龙车都用来运输兵甲装备了,而且龙车不方便运输马匹,我军以轻骑为主,就算龙车运来人,马匹不够也没用啊。” 商安猛地拍了一把椅子扶手,怒道:“让轻骑下马当步兵不行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他原本是步兵还是骑兵,发把武器就能上战场的人,你偏偏要纠结他的职位。” 台下众人看着商安动了真火,一个个心生惧意,纷纷低下了头。 还是那老臣颤颤巍巍道:“侯爷,就算龙车运兵,每日最多运几千人到北线,全部运完也要接近二十天,由此看来,不如让军队骑马过来,时间差不多,而且能在战场上发挥出全部实力。” 商安沉思片刻,又问道:“邺城那边的情况如何,他们有归顺玄教吗?” “侯爷,似乎没有,邺城毕竟有曾志明坐镇,玄教进攻塞北的时候杀了他哥,如今他已把玄教视为仇敌了。” “有没有谁知道邺城有多少辽国军队?”商安又问道。 “三月前的情报,应该有五万大军,毕竟是接近我国边境的城市,我等始终在关注邺城的动向。” “若是现在派人去和曾志明将军协商,我军北线五万人全部奔赴邺城,与曾志明将军合作,能否在国境线以北拦下玄教大军?”商安说着,目光扫过众人。 “若是曾将军同意联合,自然是可以,但若是……”老臣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曾志明不可能不接受与我们联合,他是个聪明人,不然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然而老臣却说道:“侯爷,臣担心的不是曾志明的不合作。” 他顿了顿,接着道:“臣担心的是曾将军为了复仇不顾一切,虽说与曾将军联合后阻拦玄教就是十万对十万,但塞北一战充满问题,我们至今还不知道玄教是怎么策反辽国东线军队的,早先探子传回消息,那一战中玄教展现出极其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商安皱眉道。 老臣看了一眼商安,低下头,说道:“他们说,玄教大军极其诡异,而且大军之中有个很奇怪的人,像是在使用北陆的符文。” “这么可能!”商安怒喝道,“北陆现在都和大乾联合了,拓跋良的女儿还和太子联姻了,北陆人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派个祭司过来跟着玄教造反。” “只是像,我们还没能探明那究竟是什么人。”老臣急忙说道,“除了那个奇怪的人,玄教大军本身也很奇怪,根据探子的描述,玄教的大军在开战后变得极其诡异,甚至还出现了一个巨人。” “巨人?” 对,一个黑色的巨人,比机甲还高,辽国侯似乎就是死在那巨人手中。 商安闻言,心中惊疑不定。他知道,面对这样一支诡异的大军,仅凭殷国的力量,恐怕难以抵挡。他看向地图,目光停留在邺城的位置上,心中思虑万千。 “好吧,我们就按照计划行事。”商安终于做出了决定,“尽快派遣使者前往邺城,与曾志明将军取得联系,请求支援。同时,命令南线军队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返回宛郡。” 然而,又一名臣子站了出来,说道:“侯爷,其实在下还有些许顾虑,关于和曾志明将军联合的事情,恐怕有些欠考虑。” “何来此言?” 臣子看向商安,说道:“玄教收编辽国境内十万雄兵,自然是使了些手段,比如说,他们应该是控制了辽国王室和粮草,逼着十万雄兵臣服。” “那又如何?” “我在想,他们会不会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曾将军,毕竟曾将军虽不是名将,但却是天下皆知的忠良之将,若是玄教以辽国王室的生命做威胁,曾将军会不会投降?” 商安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 那臣子继续说道:“若是曾将军因此投降了,我们派去的军队可就回不来了,到时玄教手握十万大军与邺城的五万大军,我等派去的军队就算不被招降就算最好的结局,若是最坏的结局,到时我们可能就得以五万大军抵挡玄教二十万大军了。” 商安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你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但这个时候我们没得选,若是可以,我也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至于结果,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至少现在,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只要能多拖一段时间就好,只要等来联军,我们就算是赢了。” 商安的话落下,大厅内气氛沉重。众人都知道,如今他们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危机,而解决问题的办法并不多。 “还有人想说什么吗?” 朝堂陷入一片沉静。 “若是没有,今日就先这样,你们赶紧派人去和曾将军联合吧。” 商安刚说完,那老臣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侯爷,此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只是我已设想最坏的打算,若是玄教真的攻破了宛郡,必然会对王族不利,请侯爷现在就出发,往南避难。” “你想让我做逃亡之君?” 老臣被这一怒喝吓得差点没站稳,只能颤颤巍巍道:“微臣不敢,但正如我们得到的情报,玄教在打下塞北之后控制了辽国王室,大多王室成员可能都遭遇了毒手,至少为了我殷国王室的未来,请侯爷将一些王室血脉送出宛郡,送到安全的地方吧。” “你觉得我军会败?”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侯爷。” 商安无奈地笑了笑:“就算送出去了,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侯爷,你难道不想保全王族的血脉吗?” “若是我们能胜,我不必送他们避难,若是我等败了,我把他们送出去了又有什么用,王族血脉说起来高贵,控制了一国的王族才配称为王族血脉,失去了宛郡就失去了殷国,失去了殷国的商家,和平民有什么区别,况且值此乱世,何处又是安全之地?” “送去大乾,”老臣说道,“至少大乾还是安全的地方,况且我等与大乾有约,只要大乾是最后的胜利者,就还能扶持王族血脉重掌殷国,但若是商家被玄教屠戮殆尽,那这世上可就再没有商家的血脉了。” 商安看着老臣,长叹一口气:“严炳,我知道你是为我殷国的血脉着想,但我商家人从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若是我等跑了,那民心可就乱了,我商家是殷国王族,也是殷国的精神城墙,我们不能先崩溃。” 然而严炳仍然坚持道:“宛郡的百姓只需侯爷在这里就能坚信最终的胜利属于我们,所以还请侯爷听在下一句劝,送些人出去吧,至少要把王族血脉保住。” “我意已决,多说无益。”商安摇头道,“若是被殷国的子民知道我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我是怕了,他们就会觉得连我都觉得我们会输,那他们就也觉得我们会输了,那我们在士气上就会低人一等。” “好吧,既然侯爷决心已定,我们就不宜再劝。”老臣严炳叹息道。 退朝之后,商安仍独自坐在朝堂之上。 “严炳,你可真是个老狐狸啊。”他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的侍卫不解道:“侯爷,严老爷子也是为王族血脉着想,怎能这般说他?” “你知道个屁!”商安骂道,“我若是先送了谁出去,那他必定是下一个送人离开宛郡的,甚至有可能他自己也会跑路,到时我再问责他,他必会说这是我开的头。” “可是侯爷,你真不打算送些家眷出去?” “有阿毅在坤城,我商家的血脉就已经算是保住了,何须再多送别人出去。” “是啊,”侍卫笑道,“商毅公子还在坤城,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大乾夺得最后的胜利,就能扶持商毅公子坐回殷国王座。” “只可惜,我不善武艺,若是我也有独孤怀那般本事,我也想亲自上战场,成为宛郡最后的城墙,只可惜啊,我恐怕没法像他一样为国家战斗到最后一刻。”商安笑着,长舒一口气。 一旁的侍卫笑道:“侯爷您就别谦虚了,你已经为殷国做了很多了,这世上哪有能做到面面俱到的完人?” “独孤怀固然武艺高超,但其治国头脑可远不及您,您这些年励精图治,殷国虽不算最好,但至少人民生活富足,大家都很爱戴您,至少军队是绝不可能被策反的。” “算了,不想这些了,”商安站起来,朝着朝堂外走去,“陪我在城里逛逛吧,再过些时日,恐怕就见不到我爱的这座城了。” 出了皇城,走在街道上。 商安的外貌不算出众,稍微换件衣服就能很好的伪装成普通的商人。 走过街道,穿行在人群之中,此时的宛郡还是一片繁荣之景。 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在一家家店铺前,大街上人满为患。 商安一只手扶在侍卫的肩上:“正兴,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跑出来吗,你看这些百姓笑得有多开心,这说明我把这个国家治理得很好啊,看到他们就像看到我的功绩。” “侯爷,您说得对,这都是您的功绩。”侍卫正兴附和道,“百姓们都把您视为明君,是您的智慧让他们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商安轻轻摇头,微笑道:“历史上从不缺乏聪明人,殷国是大夏时期就存在的国家,千年的时光能诞生的明君根本数不过来,我不过是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哎,”他又长叹一口气,低头道,“只可惜啊,偏偏又产生了一个逆贼,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只可惜这黎民百姓只是想安居乐业,却不得不卷入战争洪流,就是不知道,最后谁能陪着我一起死呢。” “侯爷,您放心吧,”正兴突然说道,“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跟随您,直到最后一刻。” 商安看着正兴,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正兴,有你在我身边,我放心。” 两人继续在街道上漫步,看着繁华的景象,心中却是各有心事。 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黔州的上空,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坚守到底,等待联军的到来。 “正兴,你说,我们能否坚持到联军的支援?”商安看着正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正兴想都没想,信心满满地说道:“侯爷,要相信我们,我们甚至无需等到联军的支援,邺城就是玄教的埋骨地。” “哈哈,你这话我爱听,不过这一次,说实话我心里是真没底,一切都太怪了,玄教、辽国、大乾,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推动这一切。” “侯爷此话怎讲?” 商安抬头看着天空:“别的不多说,组建联军这件事,其实根本没必要,至少没必要拉我们西线的国家加入联军,而且你知道吗,嘉瑞帝对每一个国家加入联军的人数都有要求这一点非常奇怪。” “侯爷你的意思是?” “希望只是我多想了吧,”商安摇了摇头,甩去了某一刻滋生的想法,“我总觉得,嘉瑞帝好像知道这场叛乱会发生一样,早就做好了准备。” 一滴雨落下,砸在商安的鼻尖。 “下雨了?”正兴抬起手,手掌对着天空。 不知何时,天空已是乌云密布,一滴滴雨点砸下,远处还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咯,回家收衣服喽。” “李大娘,你的菜落地上了。” “阿武,快回家,别淋感冒了!” “妈妈,我想吃肉丸。” 雨势渐大,街道上的人群迅速散去,商安和正兴在一处屋檐下避雨,明明这个殷国侯只需要喊一声就会有人抵来雨伞,但他好像不打算这么做。 就在这时,一旁的店铺门开了,一位年轻男子的脑袋伸了出来。 “客人,外面雨要大了,我这屋檐遮不住,要不您进来喝杯茶,不收钱?”年轻男人笑着对两人说道。 “既然有免费的茶水,那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啊。”商安笑道,而后就拉着正兴进入店内。 “客人,我这都是普通的茶,您可别嫌弃哈。”“没事,正好坐下来聊聊天,喝什么都好。” 第5章 南将 第一幕 名将(一) 嘉瑞八年,八月十四,大汉益州城。 “关圣那老东西人呢,好久没见着他了,让他出来!”益州城门外,一头发花白的老人骑着马大喊着。 选择这里作为联军集结地,其因有两。 其一,益州城作为大汉、辽、殷三国交界处的重要城市,城内没有平民百姓,全是军人,且物资充足; 其二,益州城方圆数十里皆是平原,视野开阔,适合驻扎。 “吕成,你这老东西没资格说我老!”城门上,一老人笑着大声道。 老人面色红润,胡须留的老长,说话间还不忘摩挲着胡须。 两人便是大汉的两位名将,震天将军——关圣与赤鬃将军——吕成。 “我是第几个到的?”吕成大声问道。 “你是第二个。”又一位老将探出头。 “高全忠,你这老东西怎么来得那么快?” 高全钟,殷国戍边将军,虽未并入十大名将之列,但其麾下骑兵在南陆却是知名的存在,二十万轻骑冲杀十五万重骑的传说至今还是各类军书不得不提及的存在。 “我本来就常来和关将军闲聊,陛下传旨令我等聚集于此时,我正好在这喝茶。” “那你的兵呢?”“也在城里喝茶。” “他们怎么也那么快,你会是带着兵来喝茶的吧?”吕成问道。 “我的兵,本就快,”高全钟大笑道,“正所谓兵贵神速,我的兵快得很,不像某些人,练出来的兵赶路都比别人慢一步。” “你这家伙,信不信我揍你,把门打开,放我的兵进去!” 关圣在城墙上笑道:“那你有得等了,只能说你运气不好,守门的吃饭去了,这门开不了,要么你自己开门,要么你就老老实实等着!” 见此,吕成大骂道:“姓关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让我进事小,我是等得起,但我身后的兵可等不起!” “要不这样吧,吕兄你的兵就驻扎在城外如何,反正接下来还有一百多万的大军,这个数量咱们益州城也装不下,”关圣笑道,“反正老高的兵其实也是驻扎在城外,你带着你的兵去城边驻扎,城内的位置就留给大乾的军队吧。” “为毛是大乾啊,”吕成大声问道,“你连自家弟兄都管不过来,还有功夫去管大乾的兵?” “大乾派来的是机甲,机甲骑士不少都是年轻人,甚至有女兵,跟咱们这种大老粗不一样,当然得照顾好,”说完,他顿了顿,又说道,“而且大乾派来的可是风老爷子,我要是不让他的兵进城,我怕他打我。” “你就不怕我打你?”吕成威胁道。 “我打不过风老爷子,但我打得过你!”关圣笑道,“别说那么多废话,带你的兵去扎营,大中午的该让他们去吃饭了。” “你……你这老匹夫,这时候你还关心起我的兵了是吧!”、 “实话实说罢了,速度快点,我已经泡好茶水了,你来不来?” “来!”吕成咬咬牙,驱马回到自己的军队中。 “全军注意,我们的扎营地在城北边,那边还有我们的友军,现在就过去扎营,一个时辰后,我要看到咱们的营帐必须比高全忠那个老东西的兵扎得好!” “得令!” 入夜,凉风吹过,笛声响起,营中升起阵阵炊烟。 佳人常得俊郎爱,酒香莫怪醉汉贪。 杯盏相碰,透明酒液飞出。 吕成大笑道:“哈哈哈,咱哥几个有些年没见了,趁这个机会,是时候排一下咱们的地位了。” “排什么位置,说得像你打得过我一样,要喝就喝,别那么多废话。” 关圣笑着,又将三人的酒杯倒满:“不过确实,老吕你这些年都驻守在北边,有三年了吧,新年都没见你回来,上次见到你还是大比武的时候。” “是啊,北边的日子可不比南方舒服,寒冬腊月的,不过咱们南陆的边疆,再苦我也要守好。”吕成说着,又一杯酒下肚。 “你倒是忠诚,不过你这几年也确实辛苦了。”关圣感慨道,“这次联军集结,陛下可是下了重托,咱们可得齐心协力,把这次的任务完成。” “放心吧,关老哥,咱们这些老骨头还能拼一把。”高全忠在一旁笑道。 吕成突然问道:“说起来,老高,你们殷国估计也在玄教的目标名单上吧,毕竟你们也是辽国的邻国。” “是啊,不过我倒是不担心,”高全忠红着脸笑道,“现在殷国国内还有十万大军,就算他玄教有天大的本事,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也毫无意义。” “可是我听说,玄教可能会收编辽国驻扎在北边的大军,”吕成突然说道,“如此一来可就是十万对十万了,那这仗可就难打了。” 这话讲完,高全忠的身子很明显僵了一下。 关圣瞪了吕成一眼,说道:“所以才需要我们在此集结啊,按照嘉瑞帝给的名单,将会有一百七十万大军在此集结,届时玄教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对付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 “话是这么说,可是说来也奇怪,”高全忠笑了笑,伸出筷子开始夹菜,“按理来讲,遇到这种叛军,应该是速战速决将他们解决掉,辽国是叛军起兵的地方,那就由殷、汉、北唐三国军队出动围住辽国就行了,为何非要集结一百七十万大军?” “谁知道呢,”吕成已将一块肥肉送入口中,“没准是嘉瑞帝想试探一下各国实力也说不定,反正皇帝的心思咱们猜不透,与其想这些,不如赶紧喝酒吃菜。” 然而关圣却说道:“可你们不觉得这里面似乎有猫腻吗,你想想,嘉瑞帝不光是要求我们在此集结军队,我们收到的圣旨上,集结地点、将军、兵种、人数甚至马匹装备都有明确要求,简直就像是剧目的名单。” 吕成放下筷子,大声道:“有猫腻又怎么样,皇命在身,你还想抗旨不成?” “抗旨?”关圣大笑道,“当然不会,只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奇怪,咱们这么多年在战场上拼杀,什么事情没见过,这次集结的大军规模可是前所未有,就算是要对付叛军,也太过兴师动众了。” 吕成皱着眉头,深思片刻,说道:“姓关的,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难道嘉瑞帝真的有什么别的打算?” 高全忠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既然觉得有问题,那我们小心应对就好了,现在各国大军陆续赶来,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准备,你们想怎么准备?”吕成夹菜的手仍未停下,“咱们说白了,就是块军令牌,大乾连风正罡都拍出来,那是什么人啊,南陆武力第一、兵法第一,咱们就是带着军队过来,交给风正罡指挥的。” “也是啊,”高全忠点头道,“风正罡的实力我们是知道的,有他在,咱们只需要按照他的命令行事就行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关圣皱着眉头,“这次集结的大军规模实在太大,而且各国军队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自己的心思,万一有点什么事,只怕会影响到整个战局。” 吕成不禁感慨道:“说到风正罡,这家伙还真是命硬啊,估计有八十了吧,还能上战场?” “大乾的技术强呗,据说他还给太子当老师,太子又是大乾各种技术部门的话事人,想延长一个人的寿命而已,不算什么难事。”关圣说罢,长叹一口气,“现在想想,哥几个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不知余生还能见几次啊。” “瞧你这话说的,”吕成直接一巴掌拍在关圣肩膀上,“没准这次平叛就是嘉瑞帝考验我们,谁表现好了就去大乾领赏,没准就能得到机会延长寿命。” 然而关圣却一把推开吕成的手:“谁说大乾就一定有这种技术了,这只是一个猜测,现在大乾大多数技术都是基于电力,靠电力怎么延寿?” “谁知道呢,”吕成摊开手,“我也只是猜一下,但反正嘉瑞帝特意让我们集结在这里,多多少少是有点考验谁的意思,可能是考验我们这些将领,也可能是考验咱们的国主,反正咱们别想太多,照做就是了。” “报——”就在此时,一侍卫冲进三人聚餐的房间,着急忙慌道,“关将军,大乾的风将军到了。” “这不就巧了吗,说谁谁到。”吕成站起身,笑道,“哥几个走吧,去迎接咱们的南陆第一名将!” 益州城门外,上万的火光点亮了一片夜空。 城门开启,关圣带着吕成和高全忠站在门下,看着门外的大军。 借着方才的酒劲,吕成上前一步,抱拳大喝道:“风将军,有失远迎,莫怪啊。” 风正罡一头白发正随着晚风微微飘起,严肃的脸上布满皱纹,长须花白搭配青衣在身,倒是有一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骑在马上,看着门口的三人,他淡淡道:“这有什么好迎接的,我的兵驻扎该在哪里?该让他们坐下来吃饭了。” 关圣拱手抱拳道:“风将军的十万兵马就驻扎在城内吧,我们已围出空地,可以直接驻扎在那里。” “驻扎在城内?”风正罡疑惑道,“城内是百姓生活的地方,我的兵不需要城墙的保护,不驻扎在城内,赶紧在城外给我找个好位置!” “这……”关圣一时愣了片刻,而后连忙说道,“益州城是军事重地,城内没有百姓,将军驻扎在城内就好了,这样也方便取水和干粮。” 然而风正罡却是冷声道:“我说了,我的兵驻扎在城外,我可不想出发的时候,我的兵因为城门太窄而挤成一团。” 吕成大笑道:“那就请风将军去城外北边的驻地吧,我和老高的兵都驻扎在那里,风将军的兵驻扎在那里,也方便战士们交流交流。” “好。”风正罡点了点头,而后驱马朝着一边走去,身后大军也迅速有了动作,高举火把跟上风正罡。 看着风正罡朝着一边离去,吕成不忘大喊道:“风将军,我们在城内摆了宴席,还请速来!” “那种事明日再说,我习惯陪着我的兵吃晚饭!”风正罡说罢,头也没回地走了。 “不愧是南陆第一名将,有些气质就不是某个莽夫能比的。”高全忠笑道。 “姓高的你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罢了。” “哎呦呵,连十大名将的位置都没挤上去的人也敢说我了是吧!” 吕成话音未落,关圣突然插话道:“好了,别争了,就算风将军不打算来和我们喝酒,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去风将军的营地跟风将军见一见。” 三人转身正欲走,然而就在此时,大地突然开始震颤。 震源似乎是在东边,三人抬眼望去,那幅画面让他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黑色的魔神走在大地上,双眼的位置放出两道光束,照亮了大地。 那里足足有上千道光束,也就是五百尊黑色的魔神。 夜空再次被照亮,如果是方才风正罡麾下的大军是点亮了晨曦,那么这些机甲就是强行将黑夜照成白昼。 “这就是……机甲?”吕成咽了一口唾沫。 高全忠紧盯着前方,感慨道:“虽说以前就看过了,但每次看到这东西,都让人难以平静啊。” “没错,这就是大乾的机甲,”关圣语气沉重地说,“据说每一台机甲都相当于几百个精锐士兵,这五百台机甲,大乾还真是大手笔啊。” 随着机甲的接近,三人肃然起敬,脸上皆是一片敬畏之色。 最前方的机甲蹲了下来,驾驶舱打开,一位中年男子从机甲中脱出。 “哥几个都在啊,好久不见了。”男人张开双臂,大笑着走向三人。 “韩离,你怎么也来了?”吕成问道。 韩离,大乾三大将军之一,最强机甲骑士,也是最年轻的十大名将。 这个男人略有些瘦削的身形套在一身棉布衣裳中,看起来很有精神,黑发盘在头顶,脸上的笑容带着文质彬彬的气息,倒是有些文官的气质。 韩离笑道:“机甲部队算是特别部队,只有我有指挥权,而且只有我的指挥能把机甲的优势发挥出来。” “你这家伙,我还想说把你的机甲部队借我爽爽,看来你是不愿意了。”吕成半开玩笑地说道。 韩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开玩笑了,这次可是真刀真枪的战场,容不得差错,而且你又不会开机甲,怎么指挥?” 吕成笑道:“我只是不会开机甲,但我好歹是十大名将诶,指挥谁不会啊,只有连十大名将的位置都够不到的人才不会指挥。” “你这老东西,是不是欠揍啊,别忘了,武比的时候我可没输给你。”高全忠说着,作势就要给吕成一拳。 “去你妈的武比,风正罡一剑就把我们都扫出擂台了,比的是谁后落地,我本来就在擂台边上,而且我还是被谁撞下去的……不对,就是你把我撞下去的!” “就问你是不是比我先下去?”高全忠笑道。 “战场对弈你的成绩也没多好看啊,不对,你连一轮晋级都没成功!” “谁他妈下棋下得过项良啊,那可是进决赛和风正罡下棋的人。” 看着争执的二人,关圣和韩离不禁擦了一把汗。 终究是关圣看不下去了,拉开两人:“你们两个别吵了,身为一方将领,跟个孩童一般争吵,成何体统?” “是这老东西先……” “闭嘴,韩离算是我们当中的年轻人,在一个年轻人面前这样,你们也不害臊。” “有啥好害臊的,都大老爷们儿,”吕成笑了笑,对着韩离说道,“吃了吗,我们准备了饭菜,要不一起来吃点,稍后一会儿去找风将军。” “我的兵要先找个地方驻扎,你们看……” 关圣指了指城内,说道:“城内还有一块地,不过风将军驻扎在城外北边,你看是……” “我是无所谓,不过既然风将军在城外驻扎,那我也去城外,我现在先带战士们去扎营。” 韩离说着,目光扫过三人,语气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三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彼此眼中的敬意。他们都知道,韩离的决定代表着他对战场的高度重视,以及对战士们的关爱。 “那就请韩离兄弟先去城外扎营,我们稍后就去拜访风将军。”吕成抱拳道。 “好,那我先走了。”韩离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他的机甲。 五百台机甲迈开步伐,步调整齐划一,朝着城外北边走去。 看着韩离的机甲消失在夜色中,三人相视一笑,然后转身朝城内走去。 半个时辰后,四人来到了风正罡的营地。 营地内,风正罡和几个士兵围在一张简易的桌子前,桌上摆放着简单的饭菜。 “风将军,我们来了。”关圣带头行礼,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 风正罡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说:“大晚上不休息,来找我作甚?” 吕成率先说道:“关于日后的战事,我们想和风将军探讨一番,确认一些事情。” “哦?”风正罡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四人,“你们想探讨什么?” 关上拱手作揖,问道:“关于玄教这次的叛乱,风将军有何见解,以及陛下为何要集结联军,明明无需那么多人就能轻松平叛。” 风正罡看了他一眼,说道:“这种问题问了也没用,我只是个打仗的,陛下叫我带着大军来和你们集合,所以我就来了,我没有什么见解,只是按陛下的要求做事。” “那陛下有嘱托过什么吗?” 风正罡皱了皱眉,说道:“陛下交代的事情,就是剿灭叛军,保我国安宁。其余的,我便不知了。” “风将军,我们知晓您不便多言,但我们作为前线将领,有些事情还是想提前了解一下。”关圣语气恭敬地说道。 风正罡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真要是有什么事情,那也是韩离和你们讲。” “啊,我?” 看到三人立马转头看向他,韩离发出一声惊叹。 看着三人灼灼目光,韩离摸了摸头笑道:“陛下的命令是让我配合诸位和风将军,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人,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谁?” 韩离惊叹道:“他不是一直跟着风将军吗,你们没见面?” 话音刚落,与风正罡一桌的一位年轻人站起身,整理了下衣物。 年轻人笑道:“诸位将军,请原谅我还没自我介绍,在下萧竹,幸会幸会。” “太子殿下?”三人无不惊叹,为何太子会出现在这里? “啊,其实我也在。”桌边上另一个年轻人刚咬住一块肉,也立刻站了起来,“在下萧昊,之前大比武的时候见过各位将军,不过我是在观战席上。” 萧昊,二皇子? 萧昊咧着大牙笑道:“其实我是跟着韩将军的,是我哥说要拉我过来一起吃饭。” “原来如此,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失敬失敬。”关圣、吕成、高全忠纷纷行礼,对萧竹和萧昊表示敬意。 萧竹摆了摆手,笑道:“各位将军无需多礼,我们兄弟两个只是来助战的,实际战场上还是靠各位将军多多关照。” 风正罡看着四人,淡淡地说:“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萧竹吧,不过如果是他都回答不出来的东西,那这里就没人能回答了。” 关圣看了一眼萧竹,后者点了点头。 于是关圣率先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我们想知道,这次陛下为何要集结联军,难道仅仅是剿灭叛军吗?” 萧竹皱了皱眉,然后笑着答道:“这次父皇集结联军,确实是为了剿灭叛军,但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检验各国军队的实力,也是为促进各国交流。” “检验各国军队的实力?”关圣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太子殿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想想这些年,北陆的少数民族都被我大乾的机甲压制,就算是驻守在天坠江边的部队也没怎么经历战事了,而且这些年来不少新兵加入军队,谁能保证军队的实力没有下滑?” 萧竹说着,目光扫过三人:“其实也说不上是检验各国军队,我们还是以交流为主,这些年来我们发展迅速是一回事,各国之间的交流却反而少了,正好趁这次机会,让整个南陆团结一次,促进大家的感情和睦。” “这……” “顺带一提,”萧竹笑道,“还有不到两年,就要进行新一轮大比武了,到时候十大名将的名号也要重新分配,正好趁这次机会给大家活动活动筋骨。” “是啊,现在是嘉瑞八年,再过不到两年,咱们的次序就要重排了。”吕成低头思索着,而后又对着高全忠笑道,“不知道这次,某人能不能拿到十大名将的名号呢?” “你……”高全忠气愤地指着吕成,但碍于萧竹还在这里,不好发作。 关圣又问道:“那为何太子殿下您也亲自到场了,这种事情……还是略有些危险啊。” “哦,我来学习啊,”萧竹笑道,“顺便看看咱们的机甲强大到什么程度了,趁着战事收集一些训练时无法得到的数据,方便机甲以后的强化。” “这机甲……还有强化的空间?”高全忠惊讶道。 “当然,”萧竹点了点头,“如今的机甲只是第四代,和我们预想的第六代机甲还有很大的差距,所以未来观察一下,看看机甲还有那些地方需要改进,顺便学习一下指挥军队的知识,所以以后就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了。” 一旁的萧昊瞟了一眼萧竹,笑道:“既然说到这里了,诸位将军帮我评评理,皇兄说我的军事知识全还给军堂了,各位觉得我是这样吗?” “这……”关圣抹了一把汗,说道,“末将倒是没关注过二皇子的战绩,但二皇子既然年纪轻轻就能取得如此地位,想必也是不凡。” “你看,你小子都入不了人家关将军的眼,还说你的战术天下第一,搞坏了我十几台机甲还搁那大义凛然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萧竹笑着拍了拍萧昊的肩膀,说道:“好了,弟弟,别闹了,各位将军可是战场上的人物,他们的眼光可是很独到的。” 萧昊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说:“我只是想听听他们的评价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和他们比试。” 关圣看着萧竹,问道:“太子殿下,既然您提到了机甲的强化,那么现在的机甲技术到底如何?” 第5章 南将 第一幕 名将(二) 萧竹微笑道:“机甲技术是大乾的核心,我也不方便透露,我们还在不断探索,不断进步,相信总有一天,机甲可以成为保护南陆的利器。” 吕成看着萧竹,不由得说道:“太子殿下,南陆能有您这样年轻有为的领导者,真是南陆的福气。” 萧竹笑了笑,说道:“谢谢吕将军的夸奖,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只可惜啊,我们大汉没有太子殿下这样的人才,要是我们也能搞出机甲……” 吕成刚说到一半,就被关圣捂住了嘴。 “要是你们也能搞出机甲,会怎样啊?”萧竹歪着头笑问道。 关圣笑道:“太子殿下别在意,老吕这家伙,就是馋韩离老弟能驾驶机甲,他也想试试看,驾驶着机甲是什么感觉。” “那可不是什么好的感觉啊。”然而韩离却苦笑道,“刚开始接触机甲可是非常痛苦的,一般人还驾驶不来,至于吕将军这种……说实话,身体再强也没用,年龄就是最大的限制。” 萧竹点头道:“韩离说得对,驾驶机甲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和身体素质,还需要熟练掌握各种技巧。吕将军虽然身体强壮,但年龄毕竟摆在那里,要想驾驶机甲,恐怕有些困难。” 吕成听后,有些沮丧地说:“唉,看来我是没机会驾驶机甲了。” 萧竹拍了拍吕成的肩膀,安慰道:“吕将军不必失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您可是十大名将之一啊,我相信就算不需要机甲,将军也是万中无一……不对,百万中无一的强者。” “哈哈,是啊,我可是十大名将啊,”吕成笑道,“太子殿下真是会说话,就算没有机甲,我也是百万中无一的强者。” “说起来,各位,你们觉得北陆的宇文昌……战力如何?”萧竹突然问道。 关圣摇头道:“那是常人难以匹敌的怪物,恐怕只有风将军能与之一战。” “别,”坐在一旁吃饭的风正罡说道,“我可打不过那个怪物。” 萧竹微笑道:“宇文昌确实是个可怕的对手,但他还是死了,各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不会是……”吕成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那场战斗中我们出动了百余台幽荧机甲,在宇文钟和李瀚阳两位将军的帮助下,成功击杀宇文昌,虽说我们付出了几位机甲骑士的生命,但确确实实是击杀了宇文昌。” “机甲竟如此恐怖?”高全忠不禁问道。 萧竹摇头道:“主要还是有宇文钟和李瀚阳两位将军帮忙,不然就是上千台机甲,恐怕也干不过宇文昌将军啊。” “太子殿下,您见过北陆那几位名将吗?”关圣突然问道。 萧竹点了点头,说道:“我见过宇文昌将军,而且和他打过。” “啊?”萧昊突然惊呼一声,“什么时候的事情?” 萧竹拍了拍萧昊的肩膀:“我去接你嫂子的时候啊,我们都摸进天北关刺杀宇文昌去了,只可惜失败啊,宇文昌的战力实在是恐怖如斯,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你就能成为太子了。” 萧昊笑道:“那还真是感谢宇文将军,没有让你死掉,我可不想当这个太子。” 萧竹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是老子命硬好吧,你要谢也是谢谢你哥我身体抗造,毕竟宇文昌一开始是真打算弄死我的。” “那他最后不还是手下留情了,而且你还得到了我嫂子,多好啊。” 萧竹微笑道:“是啊,多亏了这次刺杀宇文昌的行动,我才算是真正打动了你嫂子,不然她应该只会把我当成政治联姻的对象吧。” “那你是怎么被嫂子打动的啊。”萧昊笑问道。 “这个啊,”萧竹笑了笑,捏住萧昊的脸,“这种家事还是不宜在外人面前谈论啊,你要是真想知道,不如我们回去再聊?” “说实话,我也想知道,”风正罡突然说道,而后他放下碗筷,看向萧竹,“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小子从来不近女色,怎么突然就答应和北陆公主联姻了,而且我参加了你的婚礼,你小子当时笑成那个傻样,绝对有猫腻。” “师父你不能老拆我台啊,我哪有什么猫腻,那可是娶妻为人夫的时刻,我肯定得笑一笑啊。” 萧昊突然很阴险的笑道:“这么说,难道皇兄你真对嫂子没感觉吗,你就不怕我告诉嫂子吗?” “你这家伙玩这一手是吧,别忘了你可打不过我。”萧竹说着,作势就要给萧昊来一拳。 “嫂子打得过你不就行了,还是说你打算对嫂子动手?” “服了你了,”萧竹只能放下拳头,叹了口气,扫了一眼众人,“你们就这么想听吗?” “是的!”风正罡点头道。 “一定要说的话,”萧竹笑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孩的理由哪里会有多复杂啊,阿月腰细腿长脸好看,我就被她迷住了呗,而且那可是北陆妞儿,对我而言就是新世界的大门啊。” “嘁!” 无论是在场的五位将军还是萧昊,甚至是周围一众士兵,都不禁“嘁”了一声。 “我擦勒你们什么意思,”萧竹气的直跳脚,“真要是说起来,你们爱一个人非得要理由吗,有理由的爱叫爱吗,那是欲望,我这种纯粹的爱才叫爱,干干净净,没有杂质。” “嘁!” 众人纷纷摇头,显然对萧竹的解释并不满意。萧竹无奈地笑了笑,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也不用再问了,我答应你们,以后会有机会亲自跟你们讲述这段故事的。”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急急忙忙跑过来,报告道:“各位,戴坚将军到了,现在在城门口等着各位。” 关圣说道:“直接让他们过来不就行了吗。” “这……” “直接和他们讲,我们就在这边,这点事都做不好,你干什么吃的。” “我马上去办!”趁着关圣还没发威,士兵赶忙跑开。 “真是的,”关圣摇头叹气道,“这点事都做不好,” 不久,戴坚将军带着大军来到驻地。 戴坚,晋国大将,算是各国将军中较为年轻的一代,只有五十余岁,算是与韩离同辈。 “戴坚将军,您来了!”关圣上前握住戴坚的手,激动地说道。 戴坚微笑着点头:“好久不见啊关将军,自从上次比武之后就再没见过你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都已经老了,”关圣感慨道,“不过真没想到,晋国居然是把你派来了,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彭将军。” 戴坚苦笑着摇了摇头:“名单是嘉瑞帝钦定的,不是我们想派谁来就派谁来。” 吕成笑道:“谁不是呢,咱们都是被嘉瑞帝点了名的,而且连太子和二皇子都被点过来了。” “太子殿下也来了?”戴坚这才注意到萧竹,连忙拱手作揖道,“末将戴坚,见过太子殿下。” 萧竹微笑着摆手:“戴将军不必多礼,我这次不带身份,你把我当成老师的侍卫就行了。” 戴坚点头应允,然后看向风正罡:“风将军,好久不见。” 风正罡点了点头:“嗯,好久不见。” “说起来,现在就咱们到了吗?”戴坚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吕成似乎知道他在找谁,说道:“别看了,到现在就咱们到了,而且又不一定就是她来。” “她好歹是十大名将啊,嘉瑞帝从大夏要人,应该只能是她了吧?”戴坚笑道。 “是啊,十大名将当中唯一的女将,”关圣看向南边的天际,“南陆三大女豪杰之中的武豪杰——姒雁!” 戴坚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点头道:“姒雁将军的威名,真是如雷贯耳,听说她的行军方式极其诡异,之前也只是在棋盘上见识了一下,要是能实际感受一下就好了。” “你是想跟人家学习吗,我呸!”吕成突然笑道,“你这家伙就是喜欢人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韩离也笑道:“吕将军你这话有问题啊,戴将军和姒将军之间的过往可比你知道的要复杂。” “姓韩的你闭嘴!”戴坚连忙捂住他的嘴,阻止他说下去。 “这俩小家伙在问天堂的时候就天天腻歪在一起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风正罡身上,只见这老头笑得异常奸诈,几乎是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戴坚连忙双手合十,央求道:“风前辈,啊不,风老师,求放过啊!” 而刚摆脱束缚的韩离立刻奸笑道:“当时我还只是戴将军的学弟哦,姒雁将军是咱们的师姐,你们知道我每天看到的是谁屁颠颠地跟在师姐背后吗?” 吕成也跟着起哄:“哦呦呦,不会是我们的戴将军吧?” 韩离笑道:“那不然还能是谁啊,而且戴将军可是很拼的哦,当时戴将军是穷学生,就努力帮我们这些学弟搞定作业,赚钱给姒雁将军买礼物啊。” 风正罡突然冷哼一声,淡淡道:“难怪他在问天堂的时候,你们这些低他几级的学生作业质量突然显着提升了。” 戴坚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我们还是说说这次平叛的事情吧,说来我还是真是期待,没想到老师居然也来了。” “没什么好期待的,我这次只是配合你们,主要的指挥权都交给你们,”风正罡说着,又拍了拍萧竹的后背,“这次平叛真正的指挥官是这小子,咱们都得听他的,知道了吗?” “太子殿下亲自指挥?”关圣惊讶道。 “没有,我哪有那本事啊,”萧竹连忙摆手道,“我只是来学习的,怎么能倒反天罡呢,平叛这种大事,还是得看诸位将军的本事。” “行了,别扯了,开个玩笑而已,”风正罡笑道,“今天我高兴,还能看到我二十多年前的学生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有活力,感觉我也变年轻了。” 萧竹立刻奉承道:“风将军您也不老啊,我看您这不是还能再活个上百年的样子吗。” “别,”风正罡的笑容立刻收了回去,“真要是再活个上百年,那就是继续给你们姓萧的做事,我还是早早投胎去做个闲人吧,而且我都快一百岁了,难不成还有谁能活个两百年?” 萧昊也笑道:“风将军这是什么话,给咱们大乾做事不好吗,您这不是要地位有地位,要清闲有地位吗?” 风正罡闻言,直接给了萧昊一巴掌:“你还知道我清闲不下来,还天天来烦我,尤其是你小子,不在你的机甲营好好待着,天天来祸害我的茶叶!” 萧昊捂着脑袋说道:“关我啥事啊,而且拿你茶叶的是我哥,我只是陪他去找您。” 萧竹闻言,立刻反驳道:“诶,话不能这么讲,我只是陪你去,谁泡茶最积极谁自己心里清楚。” “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那鼻子跟狗一样,我藏那么深的茶叶都能被你们找到,还专挑最贵的。”风正罡说着,也给了萧竹一巴掌。 众人一片哄笑,气氛轻松愉快。这时,关圣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戴坚将军,你们晋国此次派出的兵力如何?” 戴坚思索了一下,道:“遵嘉瑞帝之命,我国派出轻骑十万。” “诸位将军不用猜了,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父皇这次之所以对各国派出的军队有硬性规定,也是为了做实验。” “什么实验?” 萧竹解释道:“想实验一下,能否将机甲的装备运用到各式兵种上,比如说机甲的电刀,我们打算装备被步兵,而电枪这种则是用于骑兵。” 关圣惊讶道:“太子殿下您的意思是说,让我们的士兵使用机甲的装备?” “是的,”萧竹点头道,“一台机甲的造价极其高昂,但是配套的武器其实很便宜,如果是为了让人力驱使,那么造价会更低,父皇想试着将装备轻量化,这样就可以让更多人使用。” 众人闻言,纷纷面露惊讶之色。风正罡皱眉道:“这可是个大工程,要知道,各国的士兵习惯了传统的作战方式,突然让他们使用机甲装备,恐怕不容易适应。” 萧竹点头道:“没错,所以这次实验至关重要。我们要在实战中观察士兵们的适应程度,以及机甲装备在实战中的实际效果。如果成功,我国军队的实力将会有质的飞跃。” 戴坚兴奋道:“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创新啊,我愿意带头尝试。” 关圣也道:“我也愿意全力配合,只是……这机甲装备的运用,真的能普及吗?” 萧竹眼神坚定道:“当然,目前我们带出的第一批装备足够装配三十万步兵,稍后还会有专属轻骑的装备,不过没那么快赶到。” 风正罡点头道:“风旅已经用上类似的装备的,萧竹现在的佩刀也是鬼神坊的作品,除了武器,还会有电力驱动的装甲,将和轻骑兵的装备一起送过来。” “那重骑呢,重骑没有吗?”吕央突然激动地问道。 “很遗憾,”萧竹摇头道,“重骑本就是相当于军中贵族,是最难培养的兵种,我们目前还没研究出专属于重骑的装备,不过吕将军您也别急,这次平叛之后我们得到数据,一定能打造出适合重骑的武器。” 关圣也连忙问道:“那弓骑呢,有适合弓骑的武器吗?” “我们准备了十万把电力辅助的复合弓,但目前还在试验阶段,无法投入使用。” “没关系,”高全忠倒是笑得异常开心,“有轻骑的装备就很棒了,请太子殿下相信末将,末将的精锐一定能发挥出这些装备的神奇作用。” 吕成看着高全忠的笑脸,不禁气愤道:“你这家伙,什么叫就很棒了,你是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啊。” 高全忠笑道:“某人不是一直以十大名将自居吗,既然如此强大,就算不需要这种装备,你的兵也会是一等一的强大吧。” “你……” 就在这时,先前那名传令又兵急匆匆地跑来,大声道:“报!姒雁将军率领十万步兵抵达城门口!” 吕成看向戴坚,笑道:“哟,刚说完她,这就到了啊。” 戴坚起身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姒雁将军来了,我们不去迎接一下?” “既然你那么热情,那就走啊。”吕成笑道。 众人刚想起身,却见传令兵的身后,一女子骑着高头大马跟了上来。 姒雁在众人面前勒马停下,戴坚带头,众将纷纷上前迎接。 一身锁子甲将女将的身姿修饰得无比挺拔,胸口的护心镜映出营地里的阵阵火光,头发盘在头顶,以红布包住,脸上虽有些皱纹,但或许是常年锻炼的关系,仍可称风韵犹存。 姒雁面带微笑,与各位将军一一见过,最后看向萧竹,点头道:“太子殿下,末将姒雁,领十万步兵前来会合。” 刚说完,她又补充道:“我让军队驻扎在机甲营的旁边,应该没问题吧?” 吕成打趣道:“没问题,姒将军想驻扎在哪里都没问题,只要别和戴坚将军的部队挨得太近就行了。” “这和戴坚有何关系?”姒雁不解道。 “谁知道呢,没准是怕你们俩又回到学生时代呢。”风正罡笑道。 此话一出,姒雁将军连忙说道:“老师……风将军,您就别拿我打趣儿了,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大家都老了,哪还能回得去。” “是吗,某人好像很期待回到过去哦。”吕成笑着,目光时不时瞟向戴坚。 戴坚只得苦笑道:“诸位,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们难道不应该放眼当下,好好谈论一下当下的局面吗?” 风正罡笑道:“那种事情等人齐了再谈也不迟,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聊聊你们年轻人的未来啊!” “老师,我们也不年轻了啊。”戴坚苦笑道。 “谁理你啊,我现在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风正罡笑着,目光转向萧昊。 萧昊突然感觉后背一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家伙连忙捂着肚子,装作一副很难受的模样:“各位,我好像吃坏肚子,关将军,最近的茅厕在哪?我很急!” 然而萧竹却不打算放过自己的弟弟,拽着他的衣领说道:“我们今天一天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我都没吃坏肚子,你装个什么劲儿!” 萧昊哀嚎道:“老哥,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萧竹没有放手,而是对着戴坚使了个眼色,对方瞬间明白,自己老师和太子这是在帮他解围啊! 他赶紧说道:“既然如此,不知二皇子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 然而吕成直接抓住戴坚:“你个老鳏夫一边儿去,牵红线这种事还轮不到你,风将军是要让姒雁将军给他徒弟物色人选。” 姒雁将军闻言,轻声道:“你们这些长辈真是的,他们年轻人自己会看着办。” 吕成看着姒雁,微笑道:“姒雁将军,这话就不对了,你和二皇子殿下可都是风将军的学生,他可是你师弟,你不得帮他张罗张罗?” “叛乱当前,哪还有时间谈什么儿女情长,再说了,二皇子的婚事是皇室的事情,咱们在这里费劲巴拉有什么用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姒将军,”萧竹笑道,“咱们给这小子牵好姻缘,再由我去跟父皇谈判,这不就能把咱们的努力化为成果了吗,而且这可是难得决定皇室成员命运的机会,可不要错过哦。” 风正罡摩挲着胡须笑道:“是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而且要是能有个女人牵着这家伙,就能让这小兔崽子少来祸害我茶叶了。” 见自己的就要被这几个老家伙强行牵红线了,萧昊赶忙大喊:“老师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提醒你,到时候我就带着她去你那约会,到时候就不止我和我哥祸害你的茶叶了,我叫上你们给我介绍的妞和我嫂子,到时候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找您!” 萧竹在一旁奸笑道:“没事啊,我和阿月以后都不去祸害老师了,咱们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你要去就自己去!” “老哥,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为了玩我,宁愿放过老师的好茶啊!”萧昊无奈,但看着萧竹一脸奸笑,这家伙最终只能大喊道,“等一下,各位听我一言,我真不需要牵红线,我有喜欢的妞儿!” “哦?” 第5章 南将 第一幕 名将(三) “有趣,我好像知道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戴坚笑道。 “不对啊,你小子一天天不是去找风将军就是泡在机甲营,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喜欢上了哪个妞啊?我居然不知……不对!”韩离正说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萧竹笑着看向萧昊,说道:“韩将军,您就别故弄玄虚了,别管对不对,你把名字念出来,我看看这小子的脸什么时候和关将军一样红我就知道了。” 见形势如此,萧昊赶忙说道:“韩将军,求放过,只要你放过我,烟草什么的都好说,美酒茶叶也不会亏待你的。” “闭嘴,”萧竹直接一把捂住萧昊的嘴,对着韩离笑道,“韩将军只管放心讲,他能给你我一样不少你,而且我能拿出来的只会比他更多!” “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一个个试咯。”韩离笑着,一副奸诈至极的模样。 但很快,众人就笑不出来了,反倒是萧昊的脸上浮现出璀璨的笑容。 韩离挠头苦涩道:“不可能啊,机甲营一百多个好看妞儿的名字我都报了一遍,这家伙没一点反应。” “唉,看来我是真的猜不出了。”韩离摊手叹息,转向萧竹,“太子殿下,您说他是不是瞎说的,他只是不想让我们帮他牵红线” 萧竹眼神闪烁,轻轻摇头:“韩将军,我了解这小子,他撒谎的时候早就红透了,但他现在脸色煞白,您在努力想想,不要局限自己,只要是这家伙能接触的人,都说出来试试看。” 韩离摇头道:“没了啊,这家伙还能接触谁啊,机甲营也就这么点人了,总不会是地下世界或者风旅的人吧,那种地方应该不会有好看的妞儿吧。” 风正罡也思索道:“是啊,风旅都是汉子,而且这家伙刚才也没反应,说明也不是这俩地方的人,那还能是谁啊?” “不可能是地下世界,那里都是汉子,但凡有点娘都进不了地下世界。”萧竹思索着,又看了看萧昊的脸,“不应该啊,韩将军刚才说话的时候这家伙还很激动,说明应该是韩将军认识的人。” “难不成是谁家来拜访的时候带了自己的女儿过来,被这小子看上了?” 萧竹摇头道:“这小子没反应,不是这个范围。” 然而,这话刚说出口,萧竹立刻察觉到异样:“快,想想是哪位带着自家的女儿拜访过机甲营,这小子刚才松了口气,说明刚才就是重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萧昊突然很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被萧竹牢牢钳住,完全挣脱不开。 “我想想,拜访过我的人还不少,不过只有三四家是想把女儿送进机甲营的,但只有两个过了。”韩离思索着,目光瞟向萧昊。 “没过的报一下,过了的你报过了,快,我快按不住他了!”萧竹说这话时似乎很用力,而萧昊也确实快要挣脱束缚了。 “我想想,第一家是古家,是古家四爷带着她的女儿,好像是叫……” “不是这个,下一个,快,我要按不住他了,直接想名字,报出来!” “第二家吗,第二家我记得是……唔!” 几乎是在最后一刻,萧昊挣脱了束缚,扑向韩离,成功阻止他说下去:“韩将军,只要你不说出来,明年一年的练兵工作就交给我了,新兵也交给我带!” “成交!”韩离笑道,而后与萧竹相视一笑。 萧昊立即捕捉到两人的异样,惊呼道:“等一下,你俩有问题!” 萧竹摊开手道:“我们能有什么问题啊,你可是我的好弟弟啊,我还能坑你不成?” “你每年坑我的次数我都数不过来,你就是这么当哥的是吧?” “好了好了,别再逗他了。”萧竹笑着拍了拍韩离的肩膀,“韩将军,您说还是我说?” 韩离用余光瞟向萧昊,笑道:“我觉得不说比较好。” “你们两个别当谜语人啊,”吕成大声道,“别把秘密藏着掖着啊,哥几个还想听呢。” “是啊,说实话老夫也很感兴趣,”风正罡也笑道,“你们就说出来吧,你们看姒雁和戴坚都难得对这种事感兴趣。” 闻言,戴坚和姒雁异口同声道:“不是,我们没有!” “你们俩的事情还没完,等会儿在讨论你们的过往,现在还是皇室的八卦更有意思。”吕成说着,双手拍在韩离肩膀上,“韩离老弟,你看要不这样,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哈哈,将军你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韩离笑着摆手,“不过既然二皇子殿下答应帮我练兵,我自然不能说出来。” 韩离虽这样说着,目光却不时瞟向萧竹,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高全忠立刻捕捉到细节,赶在吕成之前将双手搭在萧竹的肩上,义正言辞道:“太子殿下,末将很少求过谁,但就这一点,我真的很想知道,实在不方便,偷偷讲也可以。” 萧竹奸笑道:“可是我怕我弟弟报复我啊,毕竟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家伙咱们也算是个武官,我可不想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风正罡一只手搭在萧竹头上,看着萧昊义正言辞道:“有我在,他不可能动你,而且我相信阿昊的胸怀,他不可能会为了这种事就背负太子之位,这对他而言太亏了。” “既然如此,那萧某可就说出来了,各位可要拦住我弟弟,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哦。”萧竹狞笑着说道。 闻言,吕成和关圣已经按住了萧昊,对着萧竹笑道:“太子殿下,您就放心吧,只要有我们在,这小子动不了您。” “那我可就要说了哦!”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期待着韩离接下来的话。 萧竹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笑道:“这位让萧昊神魂颠倒的神秘女子,其实是我们大乾坤城云家的三小姐——云瞳。”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萧昊。 萧昊的脸色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瞬间变得通红。 “这反应很直白啊,看来就是了。”风正罡笑道。 “萧竹,我要和你单挑!”羞愤交加的萧昊只能无能狂怒,但他已被吕成和关圣两位将军牢牢按住,根本无法做出动作。 “哈哈,萧昊,你这么激动干嘛,说得像你打得过我似的。”萧竹调侃道。 而后他来到萧昊身前,拍了拍对方的头顶:“作为补偿,回去之后我就帮你张罗婚事,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帮你说服父皇,让他想办法为你们促成良缘,当然如果你喜欢慢慢来也是可以的。” 萧昊怒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我要跟过来,早知道我就不应该逃避南北合作的事务。” “因为是我要求老师带你过来的啊。”萧竹笑道。 “混账,我就知道只要你无缘无故笑得很开心就没好事!” 萧竹突然捂着胸口,故作难受道:“别这么说啊,你说这种话不就等于是在用刀子刺哥哥我的心吗,哥哥我会很难过的。” “你放屁!” 韩离已经笑得有些岔气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在萧竹肩膀上:“哈哈,萧竹你就别逗他了,差不多也该收尾了,你也把好消息通知他吧。” “什么好消息?”萧昊突然不动了,看向韩离。 韩离笑道:“就是关于云瞳,她现在已经通过地下世界的考核了,不过她不会加入烛照部队,而是加入幽荧部队,你们短时间内是见不到的,回头仗打完了,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安排你们交流了。” “真的?”萧昊突然惊喜道,全然不顾周围一圈儿的人都在吃他的瓜。 “哈哈,看来这小子是真喜欢那个妞儿,”风正罡突然大笑道,“这反应跟年轻时候的戴坚一模一样。” 关圣和吕成松开了萧昊,他顿时意识到周围还有人,脸色都红润了少许。 “所以这到底是真是假,你们不会又耍我吧?”萧昊对着萧竹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只是会耍你,我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你开玩笑,”萧竹笑道,“而且你知道吗,这小妞儿似乎还对你有意思。” “什么意思?”萧昊不解道。 萧竹解释道:“实际上为了扩充幽荧部队,我们做了很多宣传,就是为了招募一些愿意冒着风险加入机甲营的人,这一期我们找的画师是按你的形象画的招募令,这小妞当时是捏着招募令来的。” “啥?” “意思就是说,”萧竹凑到萧昊面前,笑道,“这小妞就是冲着你来的,她对你有意思啊!” “真的?” “再他妈多问一句我让父皇把你发配到三弟那边去,反正这事儿就是这样,你的八卦结束了,我们给了你一个好消息了,接下来你放心打仗,没准父皇心情一好直接给你们俩赐婚。” “哥,你真是我最好的哥,以后我再对你发火我是狗!” 萧昊激动地握住萧竹的手,感激地看着他,众人见状,纷纷笑了起来。 这时,高全忠突然开口道:“好了,玩笑也开得差不多了,现在也不早了,各位看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关圣也附和道:“是不早了,诸位将军好不容易才赶到这里,这一路恐怕也没能好好休息,我看今晚就到这里吧,诸位先好好休息吧。” “是啊,这小子比过年的猪还难按,我这一把老骨头差点没按住。”吕成也笑着拍了拍萧昊的肩膀。 星辰在黑色的天穹划过完美的弧线,带出晨曦的曙光,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袅袅炊烟升起,益州城的上空笼罩着一层烟火气。 卯时的鸡鸣便是将士们的起床铃,绿营之间人影来来往往,俨然一副忙碌而有序的景象。 萧竹和风正罡站在东门的城墙上,身后是各位将军。 “还有九位将军没有到场啊,说来那名单还真是详细啊,连配备的装备都有要求。”萧竹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在风正罡身旁小声道。 风正罡笑道:“这不是为了方便你指挥吗,你可要注意咯,这次我只是来给你打分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直接参与到战局指挥。” “那不行啊老师,您没教过我指挥打仗啊,我也没上过军堂的课啊。” “一百七十万大军,你就是随便拨三十万人碾过去,你也能把玄教那群叛贼碾成渣了,”风正罡指了指身后数位将军,“再说了,那群老家伙也会帮你出谋划策,你只需要让他们提出建议,你只需要决定采纳谁的就行了。” “报,周国孙庸将军,已抵达城南门下。”就在此时,一传令兵从南边的城墙上跑来。 “你看你运气多好,刚好就来了个智将,”风正罡笑着揉了揉萧竹的脑袋,又转身对着众人说道,“走吧,去迎接一下孙庸那家伙。” 孙庸,十大名将之一,号“天谋将军”,在当上十大名将前,也被称为“玉面将军”。 大多数将军都出身自军人世家或是有武学传承的大家族,就算是姒雁和戴坚这种通过考试加入问天堂后再回国加入军队的,也多多少少有些相关背景。 但孙庸不同,周国孙家祖上都是文官,世代辅佐姬氏王族把持朝政。唯独这一代,孙家出了个孙庸,以谋术入军部,从此孙家一只脚踏入军界。 当他来到众人面前时,萧竹才明白什么叫“玉面将军”。 同样是七十岁的高龄,与高全忠相比,孙庸面色更为白净,鬓角垂下几缕青丝,手中握一纸扇,与其说是将军,不如说这就是谋士。 但他腰间的佩刀却证明这家伙真是个武夫,虽说眼角耷拉让他看起来像是不愿早起的书生,但步伐之中的豪迈之气却是伪装不出来的。 “哈哈,孙庸将军,好久不见。”风正罡大笑着一拍孙庸的肩膀,仿佛他们之间早已熟络无比。 孙庸笑着,目光扫向众人:“哟,太子殿下也来啦!” 萧竹弯腰作揖道:“没办法,父皇下令要我来,向各位将军学习行军之法。” “哈哈,太子殿下这么一说,我们可就压力大了,”孙庸笑道,“毕竟太子殿下在这里,我们可都不敢懈怠了。” 萧竹摸着脑后笑道:“哈哈,诸位将军就当我是个小兵就行了,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督战的。” “就算太子殿下您这么说,光是您的身份摆在那里,我们就没法忽视您了,”孙庸说着,目光又锁定到人群后方的萧昊身上,“哟,二皇子也在呢。” 萧昊这才来到孙庸面前,弯腰作揖道:“孙将军,好久不见。” 孙庸用力拍了拍萧昊的后背,大笑道:“是好久不见了,你小子也是真不厚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半个老师,居然都不来看我。” “事务繁忙,事务繁忙,机甲营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抽不开身。” “有韩离这老小子在,轮得到你繁忙?我看你小子就是故意的,知道下棋下不过我,干脆就不来了。” 正所在,又一传令兵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报,北唐薛世武将军,已抵达城北!” “那么快啊,那走吧孙将军,城北的环城驻地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就麻烦您带着您的兵驻扎在城东了,我们先去城北迎接薛将军。” “好,我带他们过去之后就去找你们。” 薛世武,北唐名将,勇猛善战,素有“白马将军”之称。 众人赶到城北大门时时,正好看见他身披铁甲,手持长矛,威风凛凛。 “哈哈,薛将军,好久不见!”吕成率先迎上前去,热情地握住薛世武的手。 “是啊,吕将军,咱们可是有年头没见了。”薛世武目光转向萧竹,微笑道,“太子殿下,您也来了?” “是的,薛将军,我特意来迎接您。”萧竹回以微笑。 “哎呀,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薛世武调笑道,“听说这次咱们要一起对付玄教那群叛贼,真没想到啊,那些家伙居然会叛变。” “哈哈,薛将军过奖了,我还需要向您学习呢。”萧竹谦逊地说道,“不过玄教的叛变,确实是意料之外,明明父亲和曹教主关系如此好,恐怕这就是为什么父亲要集结如此规模的大军阻挡玄教吧。” 关圣来到两人中间,笑道:“管他那么多干嘛,来都来了,正好我们还没吃早饭,进来吃点啊?” 薛世武摆手道:“关将军,实不相瞒,我们寅时出发的时候就吃了些干粮,现在还不饿。” 吕成拍着他的后背大笑道:“有什么关系,就当是接风了,正好孙庸那家伙也刚到城东那边,你俩也算是同期,在一起比较有共同话题。” “吕将军说笑了,”薛世武摆手道,“大家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无非就是聊聊孩子们的事情,真要说和我们在话题上有差距的,无非就是韩离他们那一代了吧。” “诶,那你可就说错了,韩离和我们可是很合得来的,”吕成笑着指了指萧昊,“韩离昨晚和咱们聊得很开心啊,把二皇子那点事全都抖出来了。” “诶诶诶,吕将军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哈,事情可不是我说出来的啊,事儿都是太子殿下说的,和我没有关系。” “哟,二皇子也在啊,刚才没注意到,还真是不好意思,不知您和云瞳姑娘可有进展?” 萧昊本来还准备笑着打个招呼,这一下顿时惊呆了:“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有什么,反正大家都知道了,薛将军知不知道其实无所谓啊。”萧竹打着哈哈笑道。 萧昊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怒道:“你到底让多少人知道了这件事?” “哈哈,二皇子殿下,你别生气,我也是无意间听说的,”薛世武笑着解释道,“放心,我嘴巴可严实着呢,不会到处乱说的。” “就是就是,薛将军的人品我们都是知道的,你就放心吧,”吕成也跟着安慰道,“不过这也不是秘密了,你这门事儿迟早是要昭告天下的。” 众人说说笑笑,相互间的融洽氛围让人倍感温暖。这时,又有一名传令兵跑来报告:“报,南唐苏穆北将军已接近城池,根据苏将军派来的先遣队的说法,他们还有二十里地到达城东门!” 吕成笑道:“哟,这一大早来得还挺多,都喜欢早起赶路是吧。” 薛世武也笑道:“毕竟是接近目的地了,要不是昨晚只战士们都累了,我又怕打扰各位,恐怕我子时就到了。” “既然如此,还是尽快安排孙将军您的兵驻扎休息吧,不过现在北边都满了,不如您就和孙将军一起去东面吧,咱们正好去东边迎接苏将军。”关圣说着,指向东边。 “好说,好说。” “薛将军,好久不见啊。” 城东的军营中,孙庸和薛世武相拥而笑,仿佛多年的老友重逢。两人身后,各自的士兵正忙碌着安营扎寨。 “哎,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像我,都老喽。”孙庸笑道。 薛世武也大笑道:“哈哈,你这老家伙气色比我还好,看起来比我还年轻,怎么说我也没法让你羡慕,真正值得羡慕的还得是戴坚和姒雁那两家伙。” 吕成问道:“为何不是韩离啊,韩离才是我们当中最小的吧。” “韩离那家伙到现在都还是处子,有什么值得羡慕的,”薛世武笑道,“我孙子都开始舞刀弄枪了,你看韩离这一天天的就泡在机甲里,不像戴老弟和姒老妹儿,虽说现在也是单着,但是年轻的时候玩开心了啊。” “薛将军,您说就说,何必扯上我呢,”韩离哭丧着脸说道,“再说了,这事儿得看缘分,是我不想吗,是我没遇上喜欢的合适的,那我还不如孤独终老,各位将军你们说对不对?”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众人整齐地摇头。 “韩将军,您也别怪我多说,”萧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狞笑道:“您就是在机甲营泡太久了,没有去外面多看看,你之前和我说你这是在钓鱼,等着愿者上钩,但是你压根不撒饵料,哪来的鱼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第5章 南将 第一幕 名将(四) 萧昊在韩离耳边小声道:“将军你可知坤城有一风月场所,名为花月楼?” “略有耳闻,但那里不都是些年轻女孩儿吗,我这一把年纪了都,而且我也不好这口啊。”韩离小声道。 “我自然是不可能让将军你去沾染那些风尘女子了,但花月楼的掌柜可是个交际花,和不少豪门有联系,总有几个豪门的女子是目光尖锐难以出嫁的吧,没准将军您……哎哟!” 萧昊说得正欢,萧竹直接从后方给了他一拳:“自己的事情还没摸清楚,也好意思给韩将军拉红线,我看你就是讨打!” “诶,皇兄你先听我说完啊,没准是个好主意呢。” 萧竹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直接骂道:“你都提到风月场所了,还能是什么好建议,咱们韩将军虽说已年过五十了,但好歹是最年轻的十大名将,怎么能被风尘女子沾染。” 韩离在一旁笑道:“好了,太子殿下您就别生气了,这家伙不像是有坏心思的样子,没准他真的……” “这家伙想干什么我清楚得很,父皇不让我们去风月场所,他想让你带着他去那些地方,这样就算是正当理由了。”萧竹说罢,又在萧昊耳旁小声道,“再敢有这种想法,我就把你挂在花月楼的墙上,并且组织幽荧部队的人去那附近游玩。” “别,我错了,哥,你是我的好哥哥,千万别!” 萧竹点了点头,松开了萧昊:“嗯,现在看来这小子是真的喜欢云瞳那小妞,干脆打完仗就让父皇去云家提亲吧。” “当真?”萧昊惊喜道。 “边儿去,看你表现如何,苏将军也刚好要到了,迎接一下!” 滚滚烟尘卷起,马蹄声踏过平原,在名为大地的巨鼓上奏响高昂的战歌。 “咳咳,咳咳。” 苏穆北刚下马,还没站稳,就咳得厉害,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萧竹赶紧扶住苏穆北,问道:“苏将军,您这是?” “来之前淋了场雨,着凉了,已经吃了些药,无碍。”苏穆北苦笑着,好不容易才站稳。 吕成扶着苏穆北,关心道:“苏将军,你在我们当中可算是年轻的了,怎么还没我一个老头子抗造啊?” 苏穆北叹了一口气,说道:“哎,说来惭愧,本就是季节变化流感多发的时期,没注意添置衣物,还陪着小孙儿出去游玩,一不小心又淋了雨,就染病了。” 众人纷纷关切地看着苏穆北,心想这位将军居然在这关键时刻病倒,实在让人担忧。 韩离走上前来,严肃道:“苏将军,您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指挥部队吗?” 苏穆北大笑道:“哈哈,这你放心,打仗这种事能让我的血热起来,只要够热,我不光能打,没准打着打着我病都好了,咳咳。” “这……” 韩离还想说什么,苏穆北却两眼放光:“哟,这不是薛世武吗,好久不见,你这家伙怎么还是一副莽夫模样啊。” “总好过你现在一副肺痨鬼的模样,”薛世武冷哼一声,“病秧子!” “你要这这么说的话,你还不如我一个肺痨鬼,”苏穆北笑道,“你之前还不是输给我了,咳咳。” “不过是一时大意,不作数!” “输了就是输了,大意就是意志不坚,那就是武道低一等,咳咳,你的武道还不如我一个肺痨鬼,这就是比武的结果,咳咳。” 薛世武显然不服:“若是此时一战,我未尝不能击败你。” “咳咳,用趁人之危来证明你的武道吗,那你的武道精神岂不是又低了一等?”苏穆北笑道。 “你……” 关圣站在两人中间,为两人打圆场:“哈哈哈,薛将军您就别招惹他了,你俩也没必要这样,和气一点,大家现在都是统一战线,没必要争得面红耳赤的。” “是啊,我何必与一个肺痨鬼争呢。”薛世武笑道。 苏穆北也毫不示弱道:“我的病是一时的,某人的武艺是不长进的。” “你……” “好了好了,二位将军,”见两人实在争执不下,萧竹也说道,“就当给我……哦不,就当给我师父一个面子,咱们先别吵了,如何?” “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了,那苏某也不好再说下去了,我们就此打住,怎么样啊,薛老二。”苏穆北笑着,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你……”薛世武本想继续发作,但看了看萧竹和风正罡,还忍住了。 这时,风正罡走上前来,望着苏穆北,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苏将军,您的身体状况,真的没问题吗?如果病情加重,只怕会对战局产生影响。” 苏穆北笑了笑,摆手道:“风将军,放心吧,我这点小病,还不足以影响战局,只是着凉罢了,我又不是真的肺痨鬼。” “既然这样,那你就自己多多注意吧,这种事情我们也不好多说苏某。”风正罡语气中满是关切。 苏穆北笑着摇了摇头:“谢谢风将军关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点小病不碍事的。倒是我们现在应该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叛军了。” 风正罡笑呵呵道:“那倒是不急,现在还有六国军队尚未抵达,等人齐了再谈也不迟,毕竟就行军策略上,还未抵达的几人中可有两位怪物级别的人物。” “风将军您说的莫非是……那两位?”高全忠惊讶地问道。 风正罡点头道:“嗯,齐国大将——智将垣士显,隋国大将——天将贺颖。” 关圣也附和道:“那两位确实恐怖,虽说不是十大名将之一,但单论行军之术,恐怕无人能与之相比。” “那若是他们二人之间相比,孰强孰弱?”吕成问道。 关圣摇头道:“比不了,我们没有能力揣摩他们的意图,也就无法评价他们的作为,但你可以知道,若是那两人参与大比武,现在的十大名将排行没进……不对,除了风将军,可能全部要重排。” “是啊,毕竟他们可是那位先生的弟子,那位神机将军——庞云冶。”风正罡感慨道。 萧竹顿时兴趣十足:“哦?这倒是个陌生名字,各位可以和我讲一下吗?” “那算是我的前辈了,可惜我只修武艺,在行军之法的天赋上没能入他的法眼,不过,他的事迹却流传甚广。”风正罡顿了顿,接着说道,“庞云冶是我国历史上的一位传奇人物,他精通兵法,善于谋略,被誉为‘神机将军’。他的兵法独步天下,即便是如今的十大名将,也要敬他三分。” “就算是风将军您,也比不过那位?”萧昊问道。 风正罡笑道:“我说了,他是我的前辈,我的武学也颇受他影响,严格意义上,他算是你们哥俩的师祖。” “那他老人家现在是在……” “死了,你们出生之前就死了,那时候他才是名将之首,不过他毕竟太老了,死前他也在问天堂任教过一段时间,就是那段时间他遇到了垣士显和贺颖。”风正罡摇头叹息道。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关圣突然说道,“苏将军,您的军队就驻扎在城东吧。” “也好,是该让战士们坐下来休息了。” 炽阳刚过天穹之顶时,便是一天的极热。 众将走在城墙上,看着西面的原野。 “太子殿下,这么热的天,您不去阴凉的地方歇会儿吗?” 关圣双手搭在眉间遮挡着阳光,而萧竹却在一旁双手抱胸,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萧竹笑道:“无妨,我本就喜欢晒太阳,既然那家伙说六位将军会同时抵达,那可是七十万大军,我要是错过那场面,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一个时辰前,就在众人用午饭时,一队兵马突然出现在城西门。 “齐国垣士显、燕国马东、隋国贺颖、北秦王葛、南秦蒙焱、楚国项良,六位将军携七十五万大军,已在大乾完成集结并共同奔赴益州城。”马队为首的士兵说道。 此消息一出,最为兴奋的便是萧竹。 “七十五万大军啊,那场面,我绝对不能错过!” 而后,他便跟着关圣来到西边的城墙上,注视着远方。 当那大军出现时,光是从远处看去,就让人不由得一颤。 先是一缕黄烟在天际升起,那是战马的铁蹄踏过土地带起的尘土。 不久,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线,逐渐变得清晰,那是铁甲铮铮的军队,整齐划一,犹如一条黑色的巨龙蜿蜒而来。 各色旗帜随风飘荡,铁黑色的巨浪拍打在黔州大平原上,卷起漫天烟尘。浩浩荡荡的大军碾过每一寸土地,松软的泥土被铁蹄刻上杂乱的图案,而后又被踏平、踏实。 七十五万大军抵达时,萧竹就站在大门口。 看着那如同黑色潮水般的大军,不知为何,他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殿下,是何事让您如此开心啊?”项良骑在马上,看着笑得有得疯狂的萧竹。 萧竹收敛住笑容,说道:“我笑曹无衍空有无谓的勇气,却是无谋无智,敢在我大乾极盛之时举起叛旗,自寻死路!” “哈哈,那倒确实。”马东也大笑着,翻身下马。 “马将军,你的笑声还是那么容易豪爽啊,咳咳。”萧竹的身后,苏穆北笑着和几位将军走了出来。 闻言,马东关切道:“苏老弟啊,你这咳嗽有点厉害啊,不会是前些日子下雨的时候染了寒病吧。” 苏穆北苦笑道:“小事,小事罢了,无碍。” “哈哈,老马,苏老弟自己都说没事,你就别操心了,这家伙精神得很,没什么好担心的。”吕成笑着,张开双臂走向马东。 见到来人,马东顿时两眼放光,也张开双臂,迎上吕成:“哟,老吕,好久不见,你这家伙是一点没变啊。” “你不也是,你这肚腩还是那么有辨识度啊。” “哈哈,这毕竟是我的特色啊。” 马东算是诸位将军中最为壮实的,如此说来,那肚腩确实是他独有的。 见两人抱在一起,萧竹又转向另一位将军,大笑道:“蒙焱将军,好久不见,上次在南秦见面,还是你拦着我,我才没砍到嬴云那家伙啊。” 蒙焱,常年驻守在南秦王都咸丰城,在南秦有“虎将”之称,同时也是南秦储君嬴云的老师。 蒙焱也笑道:“太子殿下,您当时也确实可怕,我还从未见到能把刀法的诡异和霸道同时展现出来的,不过听说您在太湖遇到了刺客,不知是否有让他们领教你的刀法?” 萧竹笑道:“那些小贼不过是一群鼠辈,还不配我那般倾尽全力,倒是期待有机会能与将军再比上一回,师父对我都是单方面的鞭策,丝毫不放水,还是与蒙将军一战让人受益匪浅。” “你小子,”萧竹正笑着,风正罡的巴掌直接盖在他头上,“平日不多加训练,在我这自然无力反抗,真要是与敌人刀刃相向,你觉得你的敌人会放水吗?” 萧竹瞪大了眼睛,却并未反驳,只是微笑着接受了风正罡的教训。 关圣站了出来,说道:“好了,诸位将军且先带着战士们驻扎营地吧,贺将军和垣将军就驻扎在东面吧,其他军队就驻扎在南面,这样如何?” “辽国那边有没有情报,我们要在这里待几天?”北秦大将王葛突然问道。 “辽国那边……玄教已经攻下并控制了塞北,不出意外的话,曹无衍必定会控制独孤王族要求各城池臣服,辽国现在已经完全沦为敌占区了。”关圣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难道不应该现在就出发,直接进攻辽国围住玄教吗?”王葛继续问道。 关圣只好说道:“按照嘉瑞帝的意思,我们要先确定玄教到底有何目的,并且要尝试保证独孤王族的存续。” 王葛疑惑道:“目的,那些叛贼还能有什么目的?” “父皇还在太在乎他与曹教主过去的友谊了,”萧竹叹息道,“不过说实话,我也觉得曹教主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若是一个月前有人问我觉得谁会举起叛旗,我绝对想不到会是曹教主。” 关圣也叹息道:“但是叛乱已经发生了,这家伙大举进攻辽国,而且北线已有情报,曹无衍似乎将辽国派去北线防备北陆的十万大军召回塞北了。” “嗯?”萧竹回头看向关圣,问道,“什么时候的情报?” “就在刚才,北边传来的情报,我正想说。”关圣说着,从里衣取出一封信,递给萧竹。 萧竹扫了两眼,笑道:“就算让他召回了又如何,如此一来,曹无衍就算是彻底与我们决裂了,居然干出这种事,这就等于明说了要和我大乾决裂啊。” “太子殿下,那您说……我们现在?” 萧竹双手抱拳,面对众将说道:“诸位将军,一路赶来辛苦了,萧某虽说也很急,但为了保障战士们的战斗力,还是请诸位先休息一日,明日下午,等战士们休息好了,我们就出发,踏进辽国,直取曹无衍收集。” “好!” 秋夜的星空格外明亮,微风轻拂,益州城外的军营里,篝火点点,士兵们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晚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城内中央,关圣的家中,众将与萧竹、萧昊哥俩围成一圈。 “此次平叛,诸位可有想法?”萧竹看向众将,问道。 吕成笑道:“要什么想法啊,咱们一百七十万大军,玄教就是收编了辽国驻扎在北边的军队,最多也就十五万大军,碾过去不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萧竹低头道,“但是下午我想了想,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曹无衍凭什么敢在这种情况下发起叛乱?” “总不会真像那些玄教徒说的一样,是有神明的指示吧?”高全忠说道。 韩离也低头思索道:“真要是这么说,倒确实是有些诡异的地方,毕竟曹无衍我也接触过,他不像是那种会做出有勇无谋的事情的人,这样一说,确实是有些诡异的地方。” “不错,”风正罡点头赞同道,“若真是如此,我们就更需要谨慎行事,不能让曹无衍的阴谋得逞。” “所以我想问一下诸位,若是从你们的角度出发,究竟要有什么样的底气,才能让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组织,敢在这种时候发起叛乱。”萧竹说着,目光扫过众人。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众人低头不语,都在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戴坚率先打破沉默:“玄教背后……不会真的有神这种东西吧?” “要是真有,咱们还打个屁啊,”马东反驳道,“要我说,曹无衍要么就是脑子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在这种时候搞这种事。” “不对,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高全忠说道,“玄教进攻塞北城的时候,驻守在那里的是曾锡明将军,而独孤怀自己的功夫也不差,按理来讲,除非是风将军下场,否则很难有人能正面干掉他们。” 姒雁问道:“会不会是玄教在辽国有卧底,刺杀了他们?毕竟他们为什么以辽国为叛乱起点?也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 孙庸摇头道:“若是他们派出的卧底有能力刺杀独孤怀,那就没必要大张旗鼓地举起叛旗了,把辽国当成傀儡反而更好控制。” “是啊,而且真要是有那种能力,恐怕也不会只往一个国家派遣卧底吧,”王葛呵呵笑道,“多派些卧底潜伏在各国,在关键时刻斩首,可比现在这样简单多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关圣看着眉头紧锁的萧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殿下,或许我们可以从曹无衍的生平以及他与玄教的关系入手,探寻一下这次叛乱的根源。” 萧竹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曹无衍与我父皇相识多年,他为人谨慎,此次突然举兵叛乱,的确让人费解。” 他思索着,不知为何,脑中浮现出的却是那日在玄云观的对话。 是元老院吗?不可能啊,萧宇可还是元老院的成员,元老院不可能做出这种决定却不让他知道。 那还能是谁,事到如今是谁能主宰曹无衍的决定? 曹昀吗?那家伙倒是有可能,但他已经死了才对啊。 说到曹昀,又到底是谁将那样的死讯传给曹无衍的? 萧竹摇了摇头,这里面能追溯的疑点太多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么多问题了,而且这种问题光靠思考是得不到答案的。 就在萧竹思索时,韩离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还在听吗?” “啊,发生了什么吗?”萧竹猛然回过神,看向众人。 “太子殿下,我们是看你发呆了一会儿,就想着提醒你一下。” 萧竹微微一笑,说道:“抱歉,刚才思绪有些飘忽了。” 韩离说道:“没事,正好我们有个问题,太子殿下,你知道曹无衍的儿子曹昀吗?” “他不是死了吗?”萧竹下意识说道。 韩离点头道:“是,但我们之前也是从曹无衍那里得知的消息,好像除了玄教,没人知道曹昀是怎么死的。” 萧竹摇头道:“他应该是真的死了,我能肯定这一点,不过……” “太子殿下,您也只能说是‘应该’,”一直沉默不语的垣士显突然说道,“如果你非常确认,你不应该说‘应该’,所以其实你也不自信,你也对曹昀的死有疑惑,是这样吧?” “是,”萧竹点头道,“因为曹昀……就死在我面前,而且不是曹无衍说的死法。” “什么?”“那他是怎么死的?”“那曹无衍为什么要掩盖自己儿子的死因?”“……” 一大堆问题被甩出,众人围向萧竹,让他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萧竹无奈道:“等一下,诸位,这件事我自己也想不明白,而且就算曹昀还活着,恐怕也不会对战局有多大影响吧?” “太子殿下,您只管说出疑点,咱们这么多人,集思广益一下,”贺颖说道,“毕竟这个人的存在,对战局的影响可能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大。” “是啊,太子殿下,您只管说出来,没准我们能解决您的疑惑呢。”戴坚如此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说了。” 萧竹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他在天北关的经历。 “你居然直接对上了宇文昌那个怪物?”吕成惊讶道。 萧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是对上可就是抬举我了,我们几个人只能说是给人家挠挠痒,估计直到最后,宇文昌都没用上全力。” “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家伙真要是全力以赴,我都不一定有胜算,”风正罡拍了拍萧竹的肩膀,肯定了他在天北关的行动,“不过既然如此,以后可以再提高一下你的训练强度了。” “啊?”萧竹险些瘫软过去。 “好了,风将军您也别开太子殿下的玩笑了,那么现在的问题其实有三个,”垣士显伸出三根手指,说道,“曹昀到底死没死?曹无衍为什么要掩盖曹昀的死因?是谁把曹昀的死告诉了曹无衍?”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疑惑,”萧竹点头道,“还有一个问题,曹昀要是没死,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能力?这股能力对我们有多大的影响?他是不是就是玄教举起叛旗的原因?” 吕成干脆直接起身:“算了,想不明白,头都被砍下来了,这怎么可能还能活?” “是啊,”萧竹挠着头说道,“头颅砍下来就不可能活着,但这里面就是有些东西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很多疑点都很明显,但就是想不明白。” “管他那么多干嘛,”吕成笑道,“他在牛逼,我们有一百七十万大军,碾过去就行了,我就不信这世界还真有神这种东西,就算有,他能有多少兵力?” “说来也是,”萧竹笑了笑,又说道,“各位,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把,都早点休息,明天下午就要出发了,都养好精神。” “说来也是,现在已经很晚了。”“那么太子殿下,明天见。” “嗯,明天见。” 第5章 南将 第二幕 邺城(上) 嘉瑞八年,正月二十。 邺城,辽国王储独孤宇的城池,辽国戍边将军曾志明携五万大军驻守于此。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想和我一起打玄教那群狗娘养的玩意?” 曾志明看着面前大汗淋漓的使者,缓缓说道。 使者边点头哈腰边说道:“是的,曾将军,我们国主说了,他知道您是忠将,只是缺少兵力,只要您愿意,我们可以把现在驻守在边境的五万大军交给将军指挥。” “哈哈,好,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能拒绝呢。本来还想着就算打不过十万大军我也要从曹无衍那家伙身上扯一块肉下来,现在有人来了,那我就得把曹无衍杀了祭天。”曾志明一边笑着,一边拍打着使者的后背。 “那么……曾将军,你就算是同意合作了?” 曾志明笑道:“废话,赶紧派兵过来,让我看看高全忠那个老东西带的兵和我有什么区别,我也好久没和高全忠那老小子喝酒了。” “额,曾将军,高将军被征召到益州城与联军集结了,”使者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们其实也是没办法,高将军被调走后,北边的军队就没人指挥了,国主又不善兵术,于是乎我们就想着能不能交给曾将军您调遣。” “余仲那家伙呢,哦,那家伙是你们南方军的将军,指挥不动北边的军队。” “曾将军,余仲将军他……”,使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余仲将军年事已高,且患有重病,已经退居后方,如今南边的军队……也是由国主亲自指挥。”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确实是你们唯一的选择了,”曾志明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你刚才提到的联军是什么,为什么在益州城集结?” 使者回答道:“是嘉瑞帝的命令,玄教叛变后,陛下传下圣旨,十三国的军队都被点了名,要求尽快在益州城完成集结。” “原来如此,是想集南陆各国的力量平叛吗,是不是有些过于大张旗鼓了?” “只能说,我们实在没法去猜测嘉瑞帝的想法,”使者摇头苦笑道,“但皇命难违,就怕这是陛下试探我们的忠心,我们也难以违抗,只能照做。” “那对我而言还真是糟糕的局面啊,”曾志明摇摇头,而后又笑道,“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就不会有谁反对我的决定了,高全忠那个老家伙老和我唱反调,说我太过激进,跟放屁一样,都他妈打仗了还要怎么保守?” 使者笑道:“高将军还是受问天堂影响颇多,问天堂传授的行军之法不以计策为主,而是更注重行军所需的演算,万事求稳妥,不打没准备的仗。” “哦?”曾志明饶有兴致地问道,“看起来你似乎很懂问天堂那套东西,你也是那里出来的学生?” 使者叹了口气,回答道:“在下曾在问天堂待过一段时间,略懂一二,但要真论及行军之法的奥妙,那就无能为力了。” “问天堂那套东西不可能对人造成这种影响,他们只是把战场上的事情用数据罗列出来,让学生知道不同的决策会对战场有什么影响。”曾锡明摇头道,“高全忠那家伙,就是打的败仗太少了,他太害怕失败了,没有冒险的勇气,所以才过于保守。” “哎,不扯那么多了,”曾志明晃了晃脑袋,问道,“你们的大军什么时候能抵达这里?我没有多少时间,曹无衍的军队明天就有可能出现在我城门口了。” “五日,只需五日,我们的大军就能来到这里,到时就看曾将军的本事了。” 曾志明摇头道:“等不到五日,那狗娘养的曹无衍现在是带着十万条背叛了国家的疯狗跑在大平原上,没有什么能拦住他们,我要在三日内看到你们的军队抵达邺城。” 使者面露为难之色,道:“曾将军,五日已经是尽快了,大军调动并非易事,还请您谅解。” 曾志明瞪大了眼睛,语气严肃地说:“我当然知道大军调动不易,但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你们若是不能在三日内抵达,我就得独自面对曹无衍的进攻。” 使者闻言,连忙说道:“曾将军,我们也希望能把五万大军尽快送到战场,但我们毕竟没有大乾的能力,他们有本事用大量的龙车把战士们直接送到前线,我们可没有。” 曾志明摇头道:“三日是底线,若是三日之内无法抵达,那我也无法保证这道防线能否守住。” “曾将军,其实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使者突然说道,“不知将军有没有觉得,玄教的叛乱,背后可能有大阴谋?” “哦,你想说什么?” 使者回答道:“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太子的婚礼把各国王储都聚集到了坤城,然后玄教就掀起叛乱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大本营明明就在坤城,那可是大乾的心脏,他们如果在那个时候刺杀嘉瑞帝,现在都可以宣布大乾灭亡了。” “照你这么说,玄教的行为倒显得太过愚蠢了,明明有立马见效的方法,却偏要绕个大圈来打辽国。” “是啊,要我说,这都是多此一举的行为,而且你想想,玄教刚掀起叛乱,嘉瑞帝的圣旨就到各国诸侯手里了,而且对每一国要派出的兵力都有明确要求,就像是计划好的一样。” 曾志明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那又如何,总难不成这场叛乱是嘉瑞帝掀起的,换成你,你会做出这种事吗,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战争对一个极盛的王朝本应是没有好处的,但如果我说,这场战争本就只是一场戏呢?” 使者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继续说道:“玄教打着反叛的旗号征战各国,而各国的主力都被嘉瑞帝调走了,那他们不就等于失去了对抗叛军的能力吗?” 听到这里,曾志明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但他并没有打断对方,而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而这些国家一旦败了,就只能依靠大乾的扶持,到时候大乾想回收各诸侯的权力,可就简单多了。” 曾志明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还要让老高带着人去和联军会合,而不是留在你们国内?” “这就是我说的巧合的地方,”使者小声道,“各国王储现如今都在坤城,只要那些人的性命还握在嘉瑞帝手里,各国诸侯就只能照做。” “这……这……” 曾志明被这个想法震撼到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我也只是猜测,做不得准,说不定就是个巧合,我这么说,只是想提醒曾将军,这世上的事,没这么简单。” 使者说完后,就见曾志明沉默了下来,他也不便打扰,就告辞离开了。 而曾志明在送走使者后,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沉思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真如那使者所说,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是笑话? 但他转念一想,这使者到底图什么?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 大乾要是真的想让各诸侯失去兵权,只需要坐等各国战败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曾志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没有别的想法,只能先压下这些念头,等待援军的到来。 正月二十六,邺城城外。 当满天的咆哮声响起时,就算是曾志明这位老将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披挂着玄色盔甲的大军就站在天际,他们没有前进,只是站在那里,却像是划出了一道人间与地狱的分界线。 邺城的城墙上,了望的士兵看着远处的玄教大军,顿时两腿一软,裤子都湿了一片。 远处的嘶吼绝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战马的蹄子踏着诡异的步伐,士兵们看着远方,那笑容就像看到猎物的野兽。 曹昀是万军中唯一的正常人,很难想象神色淡然的他就是这是恶魔的主宰,明明他就像狼群中的小绵羊,但他却能指挥群狼。 看着曹昀的大军,曾志明不禁后退了半步。 殷国的大军在昨日才抵达,虽说已经超过了三天的期限,但确实是无奈,行军之事急不得,曾志明是老将,自然明白这一点,说要三日也不过是着急催促。 但手握十万大军的曾志明还是流露出胆怯的想法,这种想法本不应在他这位老将的脑海中出现,但那个想法确确实实已经是出现了。 要不我们也投降吧! 但这个想法瞬间就像浮云一样散去了,曾志明给了自己一巴掌,名为“仇恨”的怒火焚烧着怯懦之心,点燃了他的斗志。 “全军列阵!” 曾志明在城墙上大喝一声,十万大军瞬间在城门口完成集结,两万弓骑、八万轻骑列出方阵,目光紧盯着前方。 一匹火红的高头大马走出城门,穿过方阵,来到最前方。马背上,身穿红布银盔的曾志明背上挂着一张七尺大弓,手上提着一杆长戟。 这位老将提起长戟,用最洪亮的声音大喊道: “杀!冲过去!为国主和曾锡明将军报仇!” “讨伐玄教逆贼,荣耀属于大辽!” 正午的太阳是如此热烈,就连大地上的血流都能反射出耀眼的红光。 战局完全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也是啊,人类怎么能战胜魔鬼呢。 曹昀就这么看着十万大军冲向自己,漫天的箭雨一时竟遮住了太阳,压向玄教大军。 魔鬼们像是跳着舞蹈,嘲笑着箭雨的无能,一轮齐射两万支箭矢,甚至没有一支能触碰到恶魔的护甲。 曾志明的箭矢也在其中,那支箭跨过辽阔的平原,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拦下,落在大军的前方。 刀剑相触之时,嘶吼声组成最盛大的交响。 心跳就是每个人的战鼓,血肉化作晚宴的餐点,大地就是这部戏剧的舞台。 黑甲就像是恶魔们的舞衣,他们肆意厮杀着敌人,抓开对手的胸腔,贪婪地看着心脏最后的跳动,血液被当成美酒饮下,疯狂演奏着名为绝望的篇章。 而就有这么一个人,骑着战马奔袭在恶魔之中,手中长戟收割着疯狂的灵魂。 血液染红了这位将军的银甲,加深了银甲之下红布的艳丽。 “曹无衍,我知道你在这,你他妈给我出来受死!” 曾志明大喊着,但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黑甲大军。 这时,一名身穿黑色盔甲的将领突然从人群中冲出,直奔曾志明而来。他脸上带着狂热的笑容,手中长剑直取曾志明的性命。 曾志明眼见对方来势汹汹,心中却并无惧色。他从容地调整了一下坐骑,待对方临近时,猛地挥起长戟,直击对方。 黑色盔甲的将领似乎并未料到曾志明竟敢主动出击,匆忙间抬起剑抵挡。然而,曾志明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双方交击的瞬间,对方的剑便应声而断。 曾志明并未停下,趁对方失神的瞬间,长戟划过一道弧线,直击对方的胸膛。黑色盔甲的将领发出一声惨叫,身形倒退,却并未倒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仍顽强地举起手中的断剑,再次冲向曾志明。 此时,周围的玄教大军已纷纷围了上来,形成一道包围圈。曾志明身处其中,却并未感到恐慌。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手中的长戟如同翻江倒海,将一名名玄教士兵击退。 黑色盔甲的将领见状,心中愈发恐惧。他曾听闻过曾志明的勇猛,却并未料到对方在如此险境下仍能如此从容。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犹豫,但仍鼓起勇气,再次冲向曾志明。 两人交手之际,周围的士兵已纷纷围上前来。曾志明身处重重包围之中,却仍如入无人之境。他手中的长戟如同闪电,瞬间击倒一名名玄教士兵。 黑色盔甲的将领眼见曾志明的勇猛,心中愈发惊恐。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力,知道自己无法战胜对方。然而,他并未放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复仇! 就这样,曾志明与黑色盔甲的将领激战正酣,周围的玄教大军如同潮水般涌上,却又被曾志明一一击退。 就在此时,远方的天际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 雄鹰掠过天穹,冲向远方。 “杀!” 曾志明大喝一声,再次冲杀向黑甲将领。 黑甲的战士们围向曾志明,迎来的却是长戟的锋芒。 很快,黑甲将领败下阵来,胯下战马被砍杀,本人更是被拦腰截断。 然而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黑色的盔甲抛弃了将领,重新组成人形,战马也恢复如初,只不过眼中一片污浊,身上冒着黑烟。 黑色盔甲杀向曾志明,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凭着本能举起长戟格挡。 “这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曾志明心中疑惑,但眼前的情景不容他多想。 黑色盔甲如同鬼魅般迅速逼近,曾志明的长戟在与对方的武器交击之际,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力量。那股力量让他的手臂发麻,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黑色盔甲趁机挥舞着武器,直取曾志明的性命。 这次可就与方才的战斗不一样了,黑甲像是有生命一般,但却没有弱点,它只是一副盔甲,哪来的破绽? 曾志明心中焦急,却也无法逃脱,只能拼尽全力应对。 然而,战局的又一次变化让曾志明的心凉了半截。 一个光球载着一个青年升入空中,那副模样像极了天神降临,散发的光芒像是名为“希望”的曙光。 但是这份曙光不属于曾志明,绝望才是。 先前倒下的邺城军队再一次站起身,却是变成了脸色铁青的怪物,他们和玄教的大军一样疯狂,扑向自己曾经的战友。 他惊讶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险些忽略了还在与自己交战的敌人。 黑色盔甲聚为人形时,断剑也恢复如初。 那时,剑锋与他的脖颈只有一指的距离,当他确认自己躲过后,心中默默庆幸着自己还好反应过来了。 一人一甲似乎是在凝视着对方,两人胯下的战马绕着圈子,曾志明还要防备小兵的偷袭。 曹昀落地的那一刻,战斗的尾声开始被书写。 “桀桀桀!” 他狞笑着,明明浑身散发着金光,却是一副恶魔的模样。 “辽国大将曾志明,我将宣判你的死刑!” 第5章 南将 第二幕 邺城(下) “就凭你这孽畜?我呸!”曾志明对着曹昀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看你这模样,你就是曹无衍的儿子吧,曹无衍他人呢?” 曹昀笑道:“家父自然是有要事在身,在下只是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在国主战败后坚持不投降,你就不怕我们因此对独孤王族的人动手吗?” “独孤家的人不都被你们这帮畜生杀掉挂城墙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曾志明怒骂道,“事已至此,拿命来!” “曾将军,你难道就真没打算投降吗,我大璃王朝可是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的,你和曾锡明将军本来也是我们的招募对象,他不识好歹,难道你也不懂审时度势吗?” 曾志明的回应依旧是一口唾沫:“去你妈的审时度势,老子是辽国人,我蛮夷也,我不知好歹!” 话音落下,他提起长戟,冲向黑色盔甲,大喝道:“妖魔,拿命来!” “曾将军,既然你执意做忠将,那我也不逼你,反正你这种一心求死的人,和你废话多了也没用!” 曹昀说完,口中念念有词,身上的金光越发浓郁。 面对曾志明的突然进攻,黑色盔甲毫不在意,手中大刀甩出,剑阔与长戟的锋芒交错而后弹开。 曾志明心知对方有备而来,以自己眼下的状态,绝不是这身黑色盔甲的对手。 然而曾志明也丝毫不惧,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呼!” 一道寒芒划破长空,黑色盔甲手中的阔剑与曾志明手中的长戟碰撞在一起,发出钢铁交鸣之声。 曾志明只觉得手臂一麻,长戟差点脱手飞出,而他自己也连连后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好强的力道!” 曾志明心中震惊不已,他自问在辽国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但眼前这身黑色盔甲的力道,似乎还在自己之上! “曾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曹昀飘然而至,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眼中的杀意却更胜一筹。 曾志明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冷笑道:“你这孽畜,只会躲在后面,不敢与我一战!”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曹昀冷哼一声,“看在你一心求死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痛快!” 话音落下,他掌心摊开,一团金光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柄金色长剑,而后化作一道流光朝曾志明刺了过去。 曾志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虽然知道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到了这种时候,他岂会束手待毙! “辽国儿郎岂会怕死!” 曾志明大喝一声,手中长戟绽放出耀眼的寒芒,而后挺身而上。 挥舞着长戟,带着无尽的愤慨和悲壮,迎向那金色的剑光。每一次碰撞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每一次交锋都是对生死边缘的试探。 忘记了恐惧和退缩,他的心中只有一股不屈的斗志在燃烧。 曹昀的身影在战圈中忽隐忽现,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凌厉的剑光,而每一次剑光的落下,都让曾志明感到生死之间的抉择。 尽管曾志明已经拼尽全力,但曹昀的金光剑气却越来越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每一次的碰撞都让曾志明感到手臂的麻木和力量的流逝。 然而,他并未放弃,每一次后退,都伴随着更猛烈的攻击。他的长戟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破风声,带着他最后的怒火和斗志。 “辽国儿郎岂会怕死!” 这是他最后的呐喊,也是他生命的绝唱。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一次挥舞长戟,向那金色的剑光冲去。 这一次的碰撞,不再是金属的交鸣,而是一种生命的决战。 然而他似乎忘了,战场不止他和曹昀,还有一具漆黑的盔甲。 曾志明的长戟在金光中破碎,而他的身体也随之倒下。 但他并未倒下屈服,他的眼中仍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他望着辽国的天空,看到了那些还在与敌人厮杀的战友。 “辽国儿郎……” 这是他最后的低语,也是他生命的赞歌。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梦中与谁重逢。 悲壮是属于忠臣的落幕。 曾志明被拦腰斩断,黑色盔甲手中阔剑抡圆,将这位辽国大将一分为二。 “曾将军!” 不知何方,一名辽国战士大喊了一声,而后便被淹没在哀嚎之中。 看着曾志明的尸体,曹昀的心境有了些许变化。 “不知我大璃王朝,能否有这样的忠臣?” 某一个瞬间,他似乎真的想把这位将军收入麾下。 “是能力失控吗?”曹昀想着,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而后便在金色光芒的护佑下升入空中。 “你们的将军已经死了,放下手中的刀,结束这场战斗,我们可以放过城里的老人孩子,否则就别怪我们了。” 两军的交汇处,更为恐怖的画面正在一遍遍上演,十万对冲八万,却是十万的一方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血水流淌成河,一边是人间,辽国的战士们看着前方的战友被撕开,却无能为力。 一边是地狱,玄教大军在黑色的盔甲下展现出无尽的疯狂,他们嘶吼着,撕开敌人的胸膛。 “要不……我们投降吧。”一名士兵咽了一口唾沫,恐怖的一幕幕冲击着他的心神,而曹昀的话语似乎也破开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身旁的另一名士兵也说道:“投降吧,至少能让城里的父老乡亲们活下来……只要投降了,我们也能活下去。” 然而,懦弱者的声音永远盖不住反抗的号角。 在这悲壮的战场上,大多数辽国战士选择了继续战斗,哪怕他们明白敌人不可战胜。 “降者不杀!”曹昀的声音如雷贯耳,回荡在战场上空。 “兄弟们,我们宁愿战死,也绝不投降!”一名辽国战士挥舞着长刀,带头冲向曹昀所在的方向。 随着他的冲锋,更多的辽国战士紧跟其后,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视死如归的神情。 曹昀看着眼前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辽国战士,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敬意,然而,那些许敬意很快变成了无尽的杀意。 “杀!” 金光以曹昀为圆心,朝着四周迸发,光芒所到之处,哀嚎声不绝于耳。 战士们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包裹住了,而后便是浑身上下同时传来无尽的痛楚。 战斗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暂停,玄教八万大军停下了动作,沐浴在金光中的他们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而辽国和殷国的战士们却都在发出痛苦的哀嚎,殷国的战士还在后方,看到金光的时候就试图逃跑,但他们显然没跑过那道光芒。 每一寸皮肤都像是有上千根针在刺,每一个关节都像是在被扭动,肌肉被莫名的力量拉扯,骨骼被碎成粉末,而后再被拼上,内脏似乎在被搅动,又会在最后回到原位。 各种痛苦刺激着他们的精神,他们笼罩在金光之中,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在感受这份痛苦。 曹昀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只有曹无衍和曹昀自己知道,但曹昀透露过,自己可以掌握很多能力。 精神影响,这便是曹昀的能力之一,也是他最初学会的能力之一。 而那金色光芒,则是另一个能力,源自天北关一位匠人的影兵器,其名曰为“天藏”! 天藏的能力只是发出光芒,纯粹的光芒,在别人眼里,这个能力鸡肋到没人愿意使用,但在曹昀手上,这是最好了障眼法。 用光芒伪造出神迹一般的景象,再配合精神影响,这就是曹昀的强大之处。 “生着投降,还是战斗到死?别忘了你们身后那座城的亲人,若是再不投降,别怪我们不客气。” 曹昀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回荡,冲击着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们……宁死不降!” “那你们就去死吧!”曹昀狞笑着,口中念念有词。 当一切的结束时,夕阳正挂在天边。 又一次屠城,曹昀的神情却有了些许变化。 上万人被分批赶到独孤宇的马场中,弓箭手将弓弦一次次拉满,而后圆月变为半月,箭矢飞出。 百姓们似乎都没有慌乱,他们站在马场中,默默接受着自己的命运。 当曹昀踏过尸堆,踩在邺城百姓的尸体上时,一丝微弱的啼哭吸引了他的注意。 曹昀叫来一名士兵,指着声音的来源说道:“去,把西边角落的尸体扒开,那里好像还有人活着。” 士兵面色红润,似乎是因为刚才喝下的酒。 他看了看曹昀指着的方向,笑道:“不可能的,少主,我们不可能放过一个人的,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而且哪有什么声音啊?” “也许吧……”曹昀低着头,看着西边的墙角。 可那声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他非常确定那就是婴儿的啼哭,可是一旁的战士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茫然地看着曹昀。 “你……家乡是哪座城市?”曹昀突然问道。 “就是这里,邺城。”士兵不假思索道,而后他立刻捂上嘴,惊恐地看着曹昀。 曹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向那名士兵,他的眼神充满了悲悯。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士兵的头发,仿佛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士兵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知道,曹昀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少主,我……我没有想违抗你的意思,真的。”士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曹昀歪着头笑道:“你听得到那个声音,对吧,去把他找出来吧,一个孩子在尸体堆里活不下去的。” 士兵的身体颤抖得更剧烈了,他知道,这是曹昀在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艰难地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走的很慢,曹昀看着他一点点朝着前方挪动,无奈地叹了口气,追上男人,推着他前进。 在他扒开尸体的时候,一个瘦弱的小身体映入眼帘。那是一个婴儿,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浸湿,他就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被保护得很好。 “少主,我找到了。”士兵哽咽着,一滴泪水落下,滴在婴儿的脸上。 曹昀走过来,看着那名婴儿,然后对士兵说:“把他给我。” “少主……”士兵抱着孩子,轻抚他的额头。 婴儿的啼哭声似乎变弱了,那声音慢慢变小,似乎很快就要结束了。 士兵看着婴儿,他的盔甲上还有些许泥土,甚至还有些许鲜血,肮脏不堪。 “我说了,把他给我,我不喜欢等待。”曹昀冷冷道。 士兵将婴儿交给曹昀,对方接过孩子,抱在怀里。 那一刻,夕阳的余晖洒在曹昀的身上,形成一道金色的光环。他抱着那个无辜的婴儿,面对着满城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痛苦,一种无奈,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少主,雪儿姑娘好像在找你。”一名侍卫跑过来,看着曹昀。 曹昀没有看侍卫:“不要让她过来,这里不能让她看到,去告诉她,我一会儿会回去和她一起吃饭。” “明白!”侍卫说罢,朝着一边跑去了。 “少主,我可以走了吗。”看着侍卫远去,士兵的声音带着哀求。 曹昀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你走吧。” “谢少主。”士兵用力鞠了一躬,而后便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曹昀看着远去的士兵,笑了一下。 “啊!” 哀嚎声在远方响起,那婴儿又哭了起来。 “我不喜欢对我说谎的人,我不需要不忠的家伙。”曹昀喃喃道。 远处的夕阳已然落下,星辰走向天空,预示着这一天已经走向末尾。 邺城,辽国历任王储的居住地。 曹昀回到城外的军营中,孩子已经不见了,结局似乎不需要猜测。 独孤雪儿在他的营帐中乖乖坐着,抱着一本书守在摆满菜肴的餐桌旁。 看着满桌菜肴,曹昀笑问道:“你怎么不吃啊,都快凉了。” “我想等你一起吃嘛,真的是,让我等那么久,”雪儿嗔怪道,而后她看向曹昀,惊呼道,“你怎么哭了?” 曹昀这才注意到,几滴热泪刚划过自己的脸,此时只留下两道泪痕。 “没有,我只是洗了把脸,我怎么会哭呢,我们不是打赢了吗。”他笑了笑,在桌旁坐下。 “那你这泪痕是怎么回事,而且你看,你又流眼泪了。” “应该是因为想到有你这样的姑娘守着我吧,感动得哭了。” “讨厌,净说这种话。” “呵呵,吃饭吧。”曹昀笑着,手指却不自觉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看着雪儿,他终于明白自己怎么了。 那是灵魂深处感受到的悲哀,是他的灵魂在哭悲。 但也许,这是“精神影响”的副作用吧。 曹昀和独孤雪儿相对而坐,烛火在帐篷中摇曳,映照着两人脸上的神情。 “雪儿,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对吗?”曹昀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独孤雪儿。 “诶,不是你说要我做你女人的吗。”雪儿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曹昀。 “好吧,原来是这样啊,做我的女人啊,是吗,原来我自己都忘了,原来我们是这样相遇的。”曹昀捂着头,似乎是在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 “对我,她们……怎么样了?”雪儿突然问道。 “谁?”曹昀疑惑道。 “还能是谁,你不会把我们交易的内容忘了吧。”雪儿盯着曹昀,两人四目相对。 曹昀笑了笑,说道:“当然是被保护起来了,不过她们现在在我父亲那里当人质,你放心,战争结束后,我有办法让她们屈服的,到时候你们还能聚在一起。” “不对,”雪儿盯着曹昀的眼睛,说道:“你撒谎了。” 曹昀还是笑着:“怎么会呢,我没必要对你说谎,不是吗?” “也是啊,”雪儿端起碗,慢慢咀嚼着米粒,“你没必要对我说谎。” 第5章 南将 第三幕 忠将(上) “全军准备,邺城方向发现战况,已确认那是玄教叛党的行动,即日起我们将往西进发,全速前进!”益州城的城墙上,薛世武对着大军大喊着,他的手里握着喇叭,声音传遍整个大军。 “诛叛党!伐逆贼!” 浩浩荡荡一百七十大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西方进发,益州城瞬间变为空城。 从天空往下看,最前方是十六位将军和萧家两兄弟,而后依次是五十五万轻骑,十万铳骑,四十五万弓骑,二十五万重骑。 为数三十五万的步兵在最后方配合五百台机甲押送整个大军的粮草,风旅的五千侦察兵环绕着整支大军。 这就是成功动员南陆一朝十三国后的震慑力,若不是北陆拥有强大的符文之力,很难想象过去的上千年时光里,北陆该如何才能完全压制南陆。 萧竹在关圣左侧,得扯着嗓子大喊才能盖过马蹄声:“关将军,这附近你最熟,我们可得靠你带路了。” 关圣呵呵笑道:“太子殿下说笑了,要说之后的路程,还得是高将军最熟悉。” “哦,可这不还是大汉的地界,不应该是关将军您最熟悉吗?” “汉王有令,除非发生战事,否则我等不得离开益州城二十里地界,所以说我二十年来除了大比武,就没离开过益州城,反倒是高老弟经常来找我,对这里更熟悉,你看他不是就在前面带路吗?”关圣说着,指向前方。 二十丈远的前方,确实是高全忠骑着一匹红鬃马在带路。 萧竹这才意识到,邺城发生战事,说明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玄教大军的目标很可能是殷国。 而高全忠是殷国的大将,此时最急的就是这位大将。 吕成从关圣的右边跟了上来,说道:“老高这家伙,看样子是真急了,收到情报的时候连洗漱都没来得及就跑来叫醒我们。” “是啊,老高这家伙平时特别注意这些,现在看来他是真急了。” 直到夕阳落下,大军才勉强赶出百公里的路程,距离邺城还有二百里。 “我不管,我就要我自己的十万人,你让我带着十万人回殷国北线!” 就在大军安营扎寨时,高全忠找上了风正罡。 然而,风正罡只是淡淡道:“我们就是要去辽殷边境,没必要再让你单独带一支军队过去,况且玄教能拿下邺城,那就说明他们成功将辽国十万大军收入麾下了,如此一来,给你十万大军也没用。” “他们刚打完邺城,兵力必然有折损,此时难道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高全忠扯着嗓子喊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风正罡冷漠的神情。 “高将军,你冷静一点,咳咳,”苏穆北站在两人中间,劝道,“你也知道他们刚打完邺城,那他们必然需要休整,后天我们就能赶到那里,必然能截住他们,你就算现在带着兵马过去,也总得让他们休息吧,如此一来你们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赶到。” “可是……”高全忠还想再说什么,但看了看风正罡,最终还是无奈地闭上了嘴。 “你要知道,”风正罡开口道,“陛下召集联军,就是为了一举歼灭玄教大军,如今你说要独自出发去保殷国,明天没准薛世武就要带着他的兵回去守北唐了,那后天就是关将军要回去守益州城,那人心不就散了吗?” “那就当是由我带兵绕道去辽殷边境,再北上邺城,与你们一同夹击玄教大军,这样都不行吗?”高全忠大声道。 萧竹看着地图,摇头道:“你们来不及,我们几乎是沿着益州城和邺城之间的直线进军的,这是最快的路线,如果你们执意绕道,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我现在带兵往西南驻守辽殷边境,到时就算玄教叛军往南逃跑,我们也能及时阻挡他们,这不好吗?”高全忠瞪着萧竹大吼道。 韩离挡在萧竹面前,赔笑道:“高将军,您冷静一点,行军之事急不得!” 高全忠怒道:“废话,你们又不是殷国人,你们当然不急,要是叛军堵在你们家门口,你们哪个敢说不急?” “高将军,您先别急,现在得到的情报还只是邺城发生战况,”众人正争论着,萧昊突然走进帐篷,将一张纸拍在桌上,“盯着塞北的探子发来的消息,曹无衍亲自带着一支军队朝着北唐的方向进军。” “你说啥?”薛世武大惊,揪住萧昊的领子,“你说的是真的?” 萧昊差点没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刚传来的消息,确定看到了曹无衍,比邺城方向传来的消息准确很多,而且探子有看到他们押运的粮草,应该是主力部队。” “有粮草,那他妈就是主力部队啊,邺城那边的详细情报是怎么说的?” 薛世武松开萧昊,在营帐内来回踱步。 萧昊低头道:“邺城那边……只说是发生战况,没有具体的兵力,而且殷国侯似乎还派了五万兵马支援曾将军,传来消息的士兵穿的就是殷军的袍子。” 薛世武猛地挥拳砸向一旁的桌案:“他妈的我们都被骗了,这他妈是玄教的佯攻,那个殷国的兵呢,让他过来!” 桌案顷刻间裂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连忙对着风正罡拱手道:“风将军,很抱歉砸坏了您的桌子,稍后我会派人送一张新的到您坤城的住所。” “一张桌子而已,无妨,”风正罡抬手道,“现在的问题是玄教目的何在,既然邺城有可能是佯攻,那北边的部队会不会也是佯攻,两边的情报传过来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巧到我们必须思考这个问题。” “还思考什么?”高全忠大声道,“直接兵分两路,一队去北唐阻击曹无衍的军队,一队继续往邺城进发,甭管哪边是主力,玄教能有多少兵马,用人数碾过去不就行了。” 风正罡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把诸位将军都叫过来吧,明日起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往北,一路继续往西,阿竹你去,至于阿昊,你去把那两个传令的叫过来!” “是!” 营帐不算小,但想容纳二十个人还是有些勉强了。 一身黑色布衣的斥候单膝跪地,拱手道:“风将军,在下的话句句属实,曹无衍亲自带队,朝着北唐的方向进发,绝对错不了。” 另一名灰衣斥候也说道:“将军,在下也绝不敢有一句假话,玄教叛军就在邺城,我国国主特意派我等支援曾将军,并且特意叮嘱过我,一旦确定玄教叛军出现,必须尽快统治高将军。” “这么说来,玄教是兵分两路了。”风正罡摸着胡须说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两边同时发现玄教的踪迹,现在我打算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西进,一路北上支援北唐。” 姒雁点头道:“当下确实应该如此,那么接下来,就是确认北上的队伍名单了。” 风正罡说道:“北边就由阿竹带着东部和北部七国的诸位负责,其余的都和我去邺城支援曾将军,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项良笑道:“风将军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人数优势在我,凭着人数碾过去就是了。” “那各位就请先回吧,明日一早就出发,兵分两路,讨伐叛党。” 然而就在此时,垣士显突然说道:“等一下,诸位先别走!” 高全忠皱眉道:“垣将军,时候不早了,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不妨明日再说。” “不,这很重要,”垣士显郑重其事道,“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玄教为何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掀起叛乱,现在的南陆强盛到极点,连北陆人都不敢造次,凭什么他一个玄教敢?” 吕成大声道:“管他那么多干嘛,想那么多不如打赢了直接去问,没什么事就直接散了吧,回去睡觉。” “不,这里面问题很大,”垣士显沉声道,“我觉得诸位也该想一想,如今大乾有机甲,有百万雄兵,玄教在这个节骨眼上掀起叛乱,你们说这玄教……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依仗?” “确实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贺颖也说道,“玄教现在的叛乱,与其说是在赌,不如说是在送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各国的实力,但还是要掀起叛乱,说明他们有这个底气。” 孙庸也说道:“是啊,这里面的疑点太多了,多到有些不真实,南陆繁荣,玄教这种宗教组织也没收到如何压迫,明面上也没有掀起叛乱的实力,那他们到底为什么敢掀起叛乱?” 萧竹思索道:“所以你们觉得,玄教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支持,或是得到了某样东西甚至是某种力量,所以才敢掀起叛乱?” 垣士显点头道:“对,而且太子殿下您之前不是也说过吗,曹昀这个人有很大的问题,会不会曹昀没死,而且在北陆找到了什么东西?” “但他死的时候我是在场的,我看着他的头被砍下来,难不成有人没了头也能活?”萧竹说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南陆确实没有这样的例子,但若是北陆,那就不一定了,”马东开口道,“北陆大将铁古阿,虽说这些年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但他当年在南陆的时候,我们曾经差点就把他脑袋砍下来了,几乎是就剩骨头连着了,但他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萧昊惊讶道:“开玩笑的吧,这样都能活下来,而且那个家伙不是死了吗?” “不,他没死,”萧竹沉声道,“而且我刚刚想到的就是他,阿月的哥哥和我提过那个怪物,他似乎真的有不死的能力。”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不过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和曹昀有关,铁古阿的力量是来自符文之力,这种东西又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和使用的,曹昀再怎么样也是南陆人,不可能掌握那种力量。” “他是不可能掌握,但若是他得到了北陆那些祭司的帮助呢?”风正罡皱眉道,“你应该也知道那些祭司的强大了,过去我们弱于北陆,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他们的祭司,那些祭司使用的力量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比他们的重骑兵还可怕。” 萧竹摇头道:“祭司的力量也做不到让一个死人复活,除非……那天杀掉的曹昀压根就是假的!” “要我说,你们现在也只能用猜的,”吕成打着哈欠道,“大晚上的脑子本来就不好用,说再多也讨论不出结果,不如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戴坚附和道:“说的也是,与其在这瞎猜,不如好好休息,就算玄教真有什么厉害的本事,也不可能以十万人对一百七十万人啊。” “所以才说这里面有问题啊,他曹无衍要是手握雄兵百万造反,对我们而言无非就是会有些棘手,但他到现在也最多只有十万人,他到底凭什么敢造反?” 萧竹正说着,风正罡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走一步吧,就算真有什么事儿,咱们现在也想不到。” “希望只是我多虑了吧,毕竟我与曹无衍接触过,这个人心机太多,这个时候掀起叛乱实在反常,难免会多些疑虑。”萧竹摇了摇头,又摆手道,“诸位且先休息吧,明日还得早起。” 繁星点缀在夜空,天幕之下暗流涌动。 “你确定这话是真的,陛下真的有这个意思?” “千真万确啊将军,这事儿还能有假?” “若真是如此,那确实可以解释风老的一些作为,但我还是觉得奇怪,而且你又为何告诉我这件事?” “在下也是偶然得知,而且我是少主的人,所以将军……小的也只是在其位,谋其事。”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四公子的人没错吧,这甜头恐怕很难落到你头上哦。” “将军只管打赢这仗就是了,四公子自然有四公子的做法,这点小事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哈,好啊,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事成之后你主子打算怎么回报我?” “额……将军身居高位,我等也不知将军想要什么,但我主子说了,事成之后,将军只管提条件,他尽可能满足。” “条件尽管提是吗,就怕你们没那个本事,而且你应该也明白,我背后也有人,就不怕我到时候倒打一耙?” 然而来人却笑道:“将军若是如此,也只能说是我家主子命中没有那个命,况且那是将军努力的成果,我们也没理由说什么。” “哈哈,说得好,既然如此,你就从哪来回哪去吧,且不说这件事不值得相信,就单是立场来讲,我也不会帮你们。” “将军,真不打算考虑一下吗,四公子可是执掌地方科举事务的,令孙也快国试了吧。” “这也是你家公子的意思?” “是啊,将军,而且这不算在您提的要求之中,只要事成,令孙就是明年的武举第一,而且我家公子也会为令孙起书一封推荐信……” “闭上你的嘴,给老子滚!” “将军……” “我家没有需要依赖作弊的废物,告诉你的主子,洒家不屑与尔等弄虚作假的鼠辈同流合污。” “将军,这怎么就是同流合污了,各取所需罢了,我家主子需要皇戚的身份,令孙需要功名,咱们强强联手,岂不美哉?” “别让我说第三遍,给老子滚!” “将军……” “你确定要我说第三遍吗?” “好,我走!”他叹了口气,便走出了营帐。 然而,此人刚出去不久,萧竹便踏入帐中。 他边鼓掌边笑道:“将军好气魄,不过我倒是好奇,是何事让将军如此生气?” “不过是些小事,您身居高位,应该也明白,总有些小人就喜欢做些投机取巧的事情,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小事?什么小事至于劳烦将军您呢?” “谁知道呢,我在国内不过有些许小名,这些家伙就总喜欢找我办事,只是我一介武夫,终究不是全能,这些人实在是高看来在下。” “将军这是哪的话,军乃国之重器,将军乃是国之重臣,有些事虽说将军办不了,却可以打着将军的名号去办啊,但若是萧某没听岔,刚才那人所求之事,怕不是将军办不了的事情。” “太子殿下说笑了,实在不是在下能办的事情,我就是一直听不明白,所以才将其轰走的。” “将军不想说,那我就不多过问了,我也只是正好路过,一时好奇罢了,但既然来了,那萧某也说一句,平叛虽简单,但毕竟是国事,父皇希望能看到诸位聪明的一面,才能放心南陆的未来啊。” 萧竹说着,又看向一边:“我大乾萧氏皇族虽是明面上的南陆共主,但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确实衰弱过,与各国也有些隔阂,父皇想趁着此次平叛与各国建立更紧密的关系,我相信将军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说隔阂就有些难听了,毕竟人与人之间总会有些间隙,我等皆为大乾臣子,唯大乾皇帝马首是瞻,这是义务,太子殿下放心,我们必会在此次平叛中展示出我们的忠心。” 萧竹点头道:“嗯,如此甚好,将军也别太紧张,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交流,平叛的事不难,希望将军能把握机会就是了。” 说罢,他转身朝着帐篷外走去,同时摆摆手道:“将军也赶紧休息吧,明日恐怕要提提速了。” 走出帐篷后,一位身穿深绿色飞鱼服的军士来到萧竹身边。 “少主,这人绝对有问题,我跟丢了。” 萧竹思索道:“对方反侦察能力很强,不过连你都追不上,这家伙的来历恐怕不简单,应该不只是某国公子的下人。” “太子殿下,这家伙……不会是玄教的卧底吧?” “值得怀疑,不过……”萧竹摇头道,“如果这家伙真是玄教的奸细,那就说明已经有些国家被彻底渗透了,那就有些危险了。” “那我们……” “除了老师和韩将军的帐篷,每位将军的帐篷旁派五位风旅的战士盯着,直到战事结束,都给我盯着这些老东西!” “是!”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你真的看到了?” “千真万确啊,我看着那人从那位的帐篷里出来的,看服装,恐怕是嘉瑞帝派去的。” “什么服装?” “红袍啊,那不就是大乾的官袍吗。” “你确定你没看走眼,别到时候告诉我是天黑没看清,况且大乾官袍还有特别的花纹,你确定你看清了吗?” “花纹看不清,但那人穿着的绝对是红袍,世上唯有大乾朝堂的官员穿的是官袍,这点错不了。” “就算如此又如何,嘉瑞帝有事传达罢了,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话不是这么说,只是将军您想过吗,此次平叛为何要大张旗鼓聚集整个南陆的兵力,您有没有觉得,这像是嘉瑞帝的一场测试?” “测试,什么测试?” “我在问天堂读书时有个同学,他和我提到了一件事,说是此次联军集结,平叛首要目的没错,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找个国家与萧氏皇族联姻。” “哦,这事儿倒是有趣,说下去。” “按我那个同窗的说法,此次平叛,嘉瑞帝是设置了奖赏了,其中有一条,联军之中贡献最大的一支,嘉瑞帝有意与之所属的王族联姻,以此促进两国关系更进一步。” “这么说来,嘉瑞帝是想试探我们对大乾的忠心?” “没错,将军,若是能在此次战役中做出卓越贡献,我国就有机会与萧氏皇族联姻,到时我国也许就能得到大乾的全力支持,到时将军您就是我国的大英雄,就是国主真正的宠臣啊。” “如此一来确实不错,但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嘿嘿,将军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可都是二公子的人,这都是二公子的吩咐,而且他说了,将军您一定有能力帮他实现愿望。” “可就算真成功了,这种好事怎么也轮不到二公子啊,而且就算轮到了又怎样,国主都立好储君了。” “这话就不对了,二公子若是与萧氏联姻,恐怕就能与大公子争一争了,若是成功上位,咱们就算是熬出头了。” “确实,不过就算如此,行军计划都定好了,我不在北上的行列,而平叛最卓越的贡献,恐怕只能说取下曹无衍首级这样的作为吧。” “将军,这都还没出发呢,咱们不都还在这吗,明日找个理由,就说您也要北上,反正邺城那边只要有人试探就行了,我相信您应该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确实哈,既然北边都发现曹无衍了,那这邺城出现的叛军估计只是佯攻,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北上讨曹贼。” “是啊,将军,不过我先说好,我朋友嘱托过我一定要保密,这件事千万不可外传,就算是太子殿下问起来了,您也千万别提这件事。” “废话,这点小事我还能不知道吗。” 第5章 南将 第三幕 忠将(中) 次日,卯时。 “你说什么,你们都要北上?”风正罡瞪着面前几人,怒道,“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理由。” 戴坚拱手道:“风将军,既然北边发现了曹无衍的,那北边必然是玄教主力,而邺城那里只是佯攻,不值得我们如此大动干戈,况且若是玄教真有什么底牌,我觉得还是集中力量将其击破更好。” 风正罡闻言,皱眉道:“那你们是要高将军独自去邺城吗?我之所以要你们兵分两路,就是怕北边情报有诈,你们这样,就不怕……” 吕成驱马上前,说道:“风将军,既然曹无衍都出现在北边了,那玄教的主力自然是在北边,邺城那边有高将军和曾将军二人足矣。” 姒雁也说道:“是啊,风将军,据说殷国侯也派了五万人到邺城,再加上曾将军自己的五万人,高将军的十万人足矣拦下玄教,但若是玄教真有什么本事,必定是握在曹无衍手里,我们自然应该着重注意北边的情况。” 风正罡怒道:“军事不是儿戏,你们该去哪去哪,都给我去邺城,北边有我们足矣。”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戴坚再次拱手道:“风将军,我们是担忧北边的情况,您看这曹无衍就出现在北边,那邺城那边必然只是佯攻,目的不就是为了分散咱们的兵力吗,要我说我们就应该反其道而行之,集中北上。” “是啊,风将军,”垣士显拱手道,“我思索了一晚,若邺城那边是主力,曹无衍没道理出现在北唐,所以我断定,邺城那边只是个幌子,北边才是重点,而玄教大费周章要让我们注意邺城,就是为了让我们因此分散注意力。” 孙庸也说道:“是啊,风将军,而且玄教进攻北唐意图十分明显,若是真让他们穿过北唐,那下一步就是大乾了,到那时我们可就拦不住咯。” 风正罡沉默片刻,瞪着众人,语气稍缓:“你们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曹无衍狡猾多端,我们若全部兵力北上,万一邺城那边真的是玄教的陷阱,我们岂不是陷入了敌人的圈套?” 戴坚点头道:“风将军,正因为北边情况不明,我们才更需要谨慎应对,邺城的曾将军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高将军也是以防守出名的将军,若是真出来问题,也足够拖到我们赶回来。” 风正罡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西边。高全忠一早就朝着邺城赶去了,甚至没注意到只有自己带着十万轻骑在往西赶。 “若是我不答应,你们也会自己往西走,对吧?”风正罡叹了口气,说道。 众人不语,倒是萧竹突然说道:“诸位将军有讨贼之心,在下理解,但若是到时出了问题,那又该由谁来负责?” 关圣说道:“若是出了问题,我等以死谢罪又何妨。” “以死谢罪就不必了,”萧竹笑道,“但若是出了事,诸位到我问天堂任教一年,如何?” 众将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好!” 然而风正罡怒道:“好什么好,军事岂能这般儿戏。” “老师,就算您这么说,这些将军还是执意北上,与其在这里争吵浪费时间,不如咱们抓紧北上,真要是发现不对,我们也能让机甲部队先赶回来。” 萧竹说着,看向韩离:“您说是吧,韩将军。” 韩离点头赞同道:“是啊,风将军,机甲部队的速度远非人力所能比拟,一旦发现情况不对,我们可以迅速调整部署。而且,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有限,说不定北边和邺城都是玄教的陷阱,我们分散兵力反而更容易被各个击破。” 风正罡瞪了众人一眼,最终无奈地点头:“好吧,那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兵分两路。高全忠将军已经率领十万轻骑前往邺城,我们则带领剩余兵力北上。但你们要记住,一旦发现情况有异,立即通知我,我会立刻调动机甲部队支援。” 众人齐声应道:“是,风将军!” 日月流转,光阴交换。 当高全忠的队伍抵达邺城时,已是八月二十九的下午。 大军停在邺城东侧十里外,倒不是因为高全忠意识到只有自己来到这里,而是因为他看到了那诡异的一幕。 邺城之外,一片寂静。然而,高全忠却从这片寂静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他勒住马绳,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邺城的方向。 “将军,怎么了?”副官盘尹看到高全忠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高全忠没有回答,而是指着邺城道:“命令部队,严密警戒,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 然而,直到夜幕降临,邺城依旧平静如常,没有任何异常。 高全忠坐在马上,心中疑虑不已。 篝火照亮了半边天,然而邺城的诡异在此时达到了极点。 从夕阳落下到现在已有两个时辰,邺城方向没有丝毫光亮,虽有少许炊烟升起,但那明显不是一个十万人的城该有的景象。 而让高全忠停下脚步的原因之一也与此有关,邺城作为边境城市,南北两边的城门却无人进出,这显然不合理。 远远望去倒是可以看到城墙之上似乎有人影走动,但这一点却让人觉得更加诡异,城墙有驻兵,城门也大开着,但却没有人进出,感觉就像是…… 这座城没有生活的迹象,这是一座死城! 高全忠心中越发感到不安,他死死盯着邺城的方向,但十里的距离实在太远,哪怕是用窥筩也看不清。 盘尹看着高全忠,又看了看邺城的方向:“将军,派去打探的人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 “非常糟糕,”盘尹打开地图,说道,“这边都是平原,他们不好隐藏,只敢到邺城五里外的地方,跟将军您说的一样,事情绝对不对劲,别说是人了,连火光都没有,城墙上的士兵也早早不见了。” 高全忠看向邺城方向,口中喃喃道:“不会真出事了吧。” “如果真的出事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和风将军他们说一声?” “我们能说什么?”高全忠哀叹道,“我们现在掌握的东西还是太少了,最多只能说邺城成了一座空城。” “至少说一下这里的情况,”盘尹说完,顿了一下,突然紧张道,“高将军,您说这玄教叛军……不会已经朝着我殷国的方向赶去了吧。” 此时正值深秋,正是夜鹭迁徙的时候,三五只结队掠过军营,发出“哇哇”的叫声。 “不可能!”高全忠瞪大了眼睛,再看向南边,“若真是如此,国主会派人来找我们,而且国主也有手段通知我们。”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接着又说道:“今晚加强守夜的兵力,让士兵们提高警惕,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即汇报。明日一早,我们再次前往邺城探查,若是仍然没有发现,我们再考虑是否通知风将军他们。” “是,将军。”盘尹领命,立刻着手安排夜间警戒事宜。 高全忠带着一丝忧虑坐在帐篷中,心中反复思量着邺城之谜。 邺城,这座位于边境的城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给人如此诡异的感觉? 秋夜的寒意渐渐袭来,高全忠帐篷中的灯火显得格外温暖。 深夜,他仍在思考着邺城的诡异状况,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而就在此时,一名士兵匆匆走进帐篷,神情紧张:“将军,外面有情况!” 高全忠立刻起身,走出帐篷,只见远处邺城方向的天空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他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方向,心中疑虑更深。 然而亮光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但高全忠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全军注意,列阵集结!” 高全忠的声音刚落,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紧张地开始列阵。此时,帐篷外的火把映照出一道道紧张的面孔,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亮光过后,邺城方向再无异常,但高全忠却深知,那道亮光绝不会是自然现象。他站在队伍前列,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邺城的方向。 “将军,会不会是玄教叛军的陷阱?”副官盘尹走到高全忠身边,小声问道。 高全忠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不管是不是陷阱,我们都要做好应对。传令下去,严密监控邺城方向,有任何情况立即汇报。” “是,将军。”盘尹领命,迅速传达了高全忠的指令。 全军集结完毕,十万骑兵握紧手中的缰绳,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高全忠深吸一口气,看着邺城方向,心中越发感到不安。 夜幕下,邺城依旧寂静,那道亮光仿佛从未出现过。然而,高全忠却知道,这场危机已经悄然降临。 “全军注意,收起火光,摸进邺城。” 十万大军在夜色的掩护下朝着邺城缓慢前行,所有人都尽可能控制住身下的马匹,以免发出过大的声音。 当他们来到邺城一里外时,晚风吹过每个人的脸庞,其中夹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这股血腥味浓烈到让高全忠头皮发麻,心中愈发紧张。他知道,这意味着邺城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幸。他紧咬牙关,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下令:“加速前进,一定要查明邺城之谜!” 大军悄无声息地靠近邺城,直到距离城墙不足五百米的地方才停下。高全忠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城墙上的动静。然而,城墙上依旧没有任何光亮,死一般的寂静让人不寒而栗。 “将军,我们怎么办?”盘尹紧张地问道。 高全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传令,派两支五百人的队伍从南北两边的城门入城,确认没有威胁后再进城。” “得令!” 看着队伍接近城门,高全忠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然而,接下来发生的变故却让他瞬间失去了冷静。 “嘶嘶嘶——” 队伍最后方的马匹在一声悲鸣后瞬间倒下,方阵顿时乱作一团。 “蛇,是大蛇!” “火,举火!” 火光照亮了军阵,众人才看到那恐怖的一幕,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蛇群从三个方向包向大军,群蛇吐着信子冲向马腿,一匹匹战马随之倒地。 “用火烧,用火烧!”“将军,太多了,后面还有!” 士兵们的惊呼声在高全忠耳边回荡,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蛇群,心中惊骇不已。 “进城!快!”高全忠声嘶力竭地大喊。 然而,军队已经乱作一团,恐惧推动战马,朝着四周散去。 高全忠眼看着士兵们在恐惧中四散奔逃,心中又急又怒,他猛地挥舞长剑,试图稳定军心:“稳住,稳住!大家不要慌,进城!” 然而,蛇群如同潮水般涌来,越来越多的战马被咬倒,士兵们的尖叫声和马匹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进邺城,快!” 高全忠与盘尹带领剩余的士兵疯狂地向邺城方向冲去,蛇群如潮水般涌来,紧跟在他们身后。当他们终于来到城门前,却发现先前派出的先锋居然都停在城门下。 “都挡在这里作甚,赶紧进城!”说罢,他看向城内,却看到更为恐怖的一幕。 城内的景象让所有人惊骇不已,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一片狼藉。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盘尹问道。 高全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先让所有人进来,关城门,挡住蛇群!” 随着高全忠的命令,剩余的士兵纷纷涌入邺城,关上了城门。城内的士兵们忙着将尸体搬离街道,以免阻碍行动。 “将军,只有八万弟兄进来了,城外的兄弟……”盘尹说着,却见高全忠抱头蹲坐在地上。 此刻的高全忠心如刀绞,变故的发生实在是太快了,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如果这么一想,那进城绝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这却是当下唯一的选择,或者说,让他们进城就是敌人的目的。 玄教,这个宗教团体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那些蛇群一定是玄教的手笔,但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且不说控制这样规模的蛇群,光是找到如此数量的蛇就不是一件易事。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盘尹的声音打断了高全忠的思绪。 高全忠看了看盘尹,说道:“派人去通知联军,就说邺城这边有问题,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 正说着,一名士兵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同时大喊道:“将军,不好了,蛇,是蛇,我们彻底被包围了,它们爬到城墙上了。” 高全忠顶着一头冷汗站了起来,大吼道:“去找油,把油泼出去再烧,仓储里应该有油,没有就去民房里找!” 士兵们得令,迅速行动起来,开始在城内寻找油料。此时,城内的恐慌情绪已经逐渐蔓延,不少士兵都在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高全忠见状,立刻命令剩下的士兵组成防御阵型,保卫邺城。他知道,此时他们必须团结一心,才能度过这场危机。 不久,士兵们找到了一些油料,高全忠立刻下令将油泼到城墙上。此时,蛇群已经爬上城墙,准备向城内进攻。 “点火!”他大喊一声。 士兵们立刻将油点燃,城墙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那些蛇群被火光惊吓,开始四散逃窜。然而,火光也吸引了城外的蛇群,它们纷纷朝着城墙上的火光涌来。 高全忠看着越来越多的蛇群爬上城墙,心中越发感到不安。 火墙瞬间燃烧起来,强烈的火焰阻挡了蛇群的进攻。那些蛇群在火墙前纷纷倒下,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然而,火墙的燃烧也需要大量的油料,城内的储备很快便告罄。 高全忠看着越来越少的油料,心中焦急。他知道,他们必须尽快找到新的油料来源,否则火墙一旦熄灭,蛇群将会再次发起进攻。 皱眉思索了良久,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喊道:“把尸体运上来,点燃之后扔到外面。” “将军,这样会不会……”一旁的盘尹倒吸一口凉气,用百姓的身体引火,这样的行为…… “这都什么时候,哪还能管那个,这是命令!”高全忠怒吼着,拍了他一脑门。 见高全忠如此,盘尹自然不敢反抗,转身带着士兵搬起刚刚赶到一边的尸体。 随着命令的下达,士兵们纷纷将尸体运到城墙上,然后点燃火把,将燃烧的尸体扔出城外。这些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燃起了一片片火海。 火海中的蛇群被突如其来的大火惊慌失措,开始四处逃窜。然而,由于蛇群数量庞大,城外的土地很快便被蛇群覆盖,火海也无法完全阻挡它们的进攻。 高全忠看着越来越少的油料和不断逼近的蛇群,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这样下去,邺城终究会被蛇群攻陷。于是,他再次下令:“让所有人准备好弓箭,箭头上涂抹火油,对准城外的蛇群射出去。” 士兵们听到命令,纷纷拿起弓箭,箭头上涂抹上火油。随后,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箭头上涂抹的火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火光,精准地落在蛇群中。 火光在蛇群中蔓延,越来越多的蛇被点燃,痛苦地扭动挣扎。蛇群的进攻势头终于被遏制住,城内的士兵们也趁着这个机会,在城头上泼洒油料,再次燃起了一道火墙。 “将军,不好了,没油了。”盘尹说着赶到高全忠身旁,马鞍旁还挂着一个油桶。 “尸体烧完了吗?” “还没,将军,这些尸体都被人泼了水,很难烧。”盘尹解释道。 高全忠叹了一口气,问道:“蛇群还有多少?” “看不清,火光照不远,射出的火箭一下就被蛇群压下去了。” “箭矢还有多少?” “弓和箭都是从邺城军仓和独孤公子的宅子里找到的,现在估计不足一万支。” “现在离天亮还有多久?” “还有……还有至少一个时辰。” “多少人可以把城墙围满?” “邺城城墙总长五里,五千人即可站满城墙。”盘尹说罢,似乎意识到什么,“将军,难道您是要?” 高全忠翻身骑上自己的马,说道:“派一万人到城墙上守住,准备火把,没有火把的就拿箭点上火,用火挡住蛇群,不管怎么样,先把城墙守住!” “可是将军……” 盘尹还想说什么,但高全忠又说道:“你们……有没有去搜过城里的工坊?” “搜过,没油了。”盘尹似乎没反应过来高全忠想要什么。 “应该有硫磺和硝土,还有草木灰,这些都是必备的材料,咱们给那群蛇来点炸药。” “将军,材料恐怕不够,城里的工坊打的都是平民用具,用不到太多这种东西。” 然而高全忠却笑道:“蛇是很胆小的,想把这么多蛇炸死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尽可能提高爆炸的声音,把它们吓走。” 约莫两刻钟后,东面的城墙上。 数百名士兵抓着帆布包的简单土炸药,他们看着不断有蛇爬上城墙,对着他们吐出信子,而后被前面的士兵用火把驱赶。 “点火!” 手握炸药包的士兵们点燃引信,火星顺着引信爬向炸药包。 “扔!” 被选出来投掷炸药的都是双臂大力的好手,炸药包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带着火星划出抛物线,而后点亮了这片夜空。 “轰轰轰轰轰!” 爆炸的冲击覆盖了整座邺城,城墙上的士兵被掀翻在地,就连高全忠都摔在地上。 东面的蛇群放弃的进攻,但也尚未退去,它们聚在护城河外围,紧盯着城墙之上。 “通知其他三面城墙的人,扔炸药,盘尹,你去北边!” “是,将军!” 带着胜利的喜悦,两人朝着其他方向的城墙赶去,然而就在此时,变故再次发生。 “将军,城西的方向,出现了一只大蛇!” 第5章 南将 第三幕 忠将(下) “什么大蛇?”面对慌慌张张赶来的传令兵,高全忠拉住战马,停了下来。 传令的士兵指着西边大喊道:“西边突然出现了一条大蛇,很多兄弟都被吞了,那蛇不怕火,将军快去看看吧!” “先通知南边的兄弟们把炸药扔下去,我去西边看看!”高全忠说罢,但当他抬头看向前方,却是笑不出来了。 一只大蛇张开血盆大口冲向他,那畜生的身躯刚好能占据城墙,战士们要么被它吞入腹中,要么被挤下城墙,摔落到城内的还好说,就是被摔断了骨头,摔倒城外的可就遭罪了,那城墙外可是数不清的蛇群,都不用等到被咬死,光是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就昏死过去了。 然而看着大蛇冲向自己的高全忠却是丝毫不慌,他的手上还握着一包炸药,而此时他要赌的,就是这蛇是吞下他……还是咬死他。 “孽畜,竟让你长成这般模样,今日你若不死,必然是一方祸害,今日我就杀了你,也算是除害!”说罢,他抽出腰间的布带蒙住马的双眼,双腿夹紧马身,朝着大蛇冲了过去。 他害怕吗?也许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害怕面前的大蛇,但他同样看到了被大蛇撞下城墙,或惨死于蛇群,或摔成残疾的战士们。 愤怒压过恐惧,他大抵是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凡人,没有巨蛇的身躯,一人一马只怕是不够大蛇塞牙缝。 黑暗吞噬了一切,恶臭扑向他的鼻腔,带着粘腻液体的肉壁挤向他,包裹住他和身下的马匹。 一人一马被蛇体内的肉璧挤着向深处滚去,一时间被晃得天昏地暗,竟有些摸不清上下。 马匹惊叫一声,却是再也站不稳,栽倒下去。 “孽畜,今日算你倒霉,死吧!”高全忠恶狠狠地说着,伸手摸向腰间,取出一支火折子。 高全忠手里的土炸药是比较特殊的一份,炸药外围插入钢钉,利用爆炸的力量把二十七根钢钉打出去,最初这一份炸药是为了防备有可能出现的敌人,但是现在,只能让这条大蛇尝试一下了。 但就在火折子即将碰上引线的时候,大蛇似乎咽了一口唾沫,一股粘液打向他,火折子和炸药包都被粘液浸湿报废。 “混账!”高全忠大骂一声,一脚踹向大蛇的肉璧。 但就在此时,似乎是感受到高全忠的动作,大蛇又开始剧烈晃动起来,高全忠再次被晃倒,手里的火折子脱手飞了出去,又砸在他的头上。 然而就是这一下,他突然意识到有些问题,邺城地处平原,虽说有修水道将河水引入,但绝不足以支撑数量如此庞大的蛇群生活,况且蛇群爆发的时间也有异常,如今已是深秋,又是后半夜,就算是夜行的蛇类也不应该如此亢奋。 就算不考虑这些,吞下他的这条蛇的体型也大得过头了,这附近的水域绝对不足以支撑这样的存在。 除非……是有人养了这条蛇,或是有人将这蛇带到这里。 不过想这些怕是也已经没用了,此时火折子和炸药都被打湿了,他身上甚至没带一把刀,从内部破开蛇身是别想了。 就当他绝望地叹了一口气时,蛇身却突然又晃了起来,带着他一阵乱晃,摔在肉璧上。 没一会儿,这蛇又突然开始颤抖,高全忠一身老骨头差点被晃得散架,直到一切停下来后,一把长刀破开了蛇的身躯,火光照进了黑暗。 时间回到高全忠进入大蛇体内的之前,一辆运货的马车内,一个青年被城外的爆破声吵醒。 “哇靠,打起来了?”章曲侯赶紧跳出马车车厢,张望着四周。 “不对,我一定是没睡醒,”他扶着额头,摇头道,“我记得睡前的时候队伍还在野外,怎么一下子到城里了,我应该不是没睡醒,我应该还在梦里。” 但就在他想回到车厢里时,却刚好看到南边的城墙。 一条大蛇在城墙上横冲直撞,拿着火把的士兵被撞下城墙,一个男人却带着战马冲向那大蛇张开的血盆大口。 “我靠!高将军,你别!”章曲侯惊叫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声音根本传不过去,便只能抽出腰间挂着的长刀,冲向城墙。 “是谁,报上名来!”城墙边缘还站着的士兵看到冲过来的章曲侯,顿时吓了一跳,面对这个生面孔,四五名士兵立刻举枪对准他。 “盾卫章曲侯,你们的援军,休要当我,我去救你们的将军!” 章曲侯说罢,没有过多废话,几步踏出已来到士兵面前,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他就抢过其中一人的火把,朝着前方冲去。 他咬牙道:“妈的,以后真不能随便睡觉,高将军你整这么一出可害苦我了,你要是没了,我可没法和殿下交代啊!” 然而当他稳稳当当站在城墙上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大蛇是真大,而且城外还有不计其数的蛇群正冲向邺城。 “不管了,我的任务只有高将军,先去救他!”看了看战士们的惨状,章曲侯一咬牙,径直冲向大蛇。 那大蛇还没意识到章曲侯的到来,依旧在城墙上横冲直撞,士兵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跳下城墙,不过好在他们至少可以选择跳进城内,而不入落入城外的蛇群口中。 章曲侯一手举火把,一手抽出腰间挂着的长刀,朝着大蛇冲去,而那大蛇似乎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一个回头,迎着章曲侯就冲了过来。 章曲侯早有准备,脚步轻盈随风而起,踏着城墙边缘飞入空中,手中长刀反射月影,挥向蛇头。 那大蛇抬起头颅,张开大嘴就要朝着章曲侯咬去,却不料章曲侯竟在空中变换了姿势,将火把扔向它。 火把落入大蛇口中,火焰烫得大蛇痛苦的摆弄蛇头,好一阵乱晃后才吐出灭了火的火把。 而章曲侯此时已经踏在了蛇头上,朝着大蛇的尾部跑去。 “妈的,问天堂那些家伙都说打蛇打七寸,他妈的告诉我这种蛇的七寸打下去有屁用啊,给它的嘴来个对穿吗?” 奔行在大蛇身上,这大蛇似乎也明白这个人类是个危险的家伙,便翻滚着身体想把他甩下去,但章曲侯身姿轻盈,管它大蛇晃得多厉害,跑起来却是如履平地。 大蛇不由得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它惊讶于这个人类是如此难缠,不过在它看来,这个家伙也只是难缠,毕竟连那些全副武装的家伙都伤不到他,凭这家伙一人又能做什么? 但是很快,这蛇就不这么想了,章曲侯在大蛇抽动尾巴的瞬间调转方向,再次朝着蛇头的方向冲来。 本身章曲侯的目标就不是逃跑,如果要逃跑,只要跳下城墙就行了,他现在的行动只是为了丈量这条蛇的长度。 所谓打蛇打七寸,是因为蛇的心脏差不多就在那个位置,但那是按一般的蛇的体型算的,若是不一般的蛇,那就是在蛇身七分之一的位置。 而现在,章曲侯已经大致估算出了这条大蛇的七分之一位置,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刀,眼神坚定地盯着大蛇的蛇头。 大蛇感受到章曲侯的气势,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目标,开始更加剧烈地翻滚身体,试图将他甩下去。 但章曲侯却靠着轻盈的步伐完美卸掉了大蛇翻滚的力量,任凭大蛇如何翻滚,都无法将他甩开。 这家伙甚至没打算踏过一旁的围墙接近蛇头,他笑着冲向自己的目标,并以挑衅的眼神看向大蛇。 在这片黑暗之中,连月光都已如此微弱,章曲侯却能靠着远处的些许火光看清大蛇,而大蛇的眼中看到的,却是章曲侯与周遭的寒冷完全相反的炽热。 大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更加奋力扭动全身,坚固的城墙一时间竟有些撑不住大蛇的动作,而章曲侯却如履平地,脚步也越来越快。 终于,章曲侯再次来到蛇头前,他猛地跃起,手中的长刀高举,大蛇也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章曲侯咬去,一人一蛇在此刻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慢放键,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一根弦紧绷着,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章曲侯看着蛇头冲向自己,这对他而言不是战斗,他从没把大蛇放在眼里,但是不知为何,在某个瞬间,他感到有些异样,这条蛇很奇怪,甚至是有些突兀。 这种异样让章曲侯心中一顿,但他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加快了速度,手中的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奔大蛇的七分之一位置。 蛇头没能咬住章曲侯,甚至可以说是刚好错过,章曲侯踩在大蛇七分之一的位置上。 章曲侯手中的长刀刺出,仿佛一道闪电,瞬间没入大蛇的身体。 “咔嚓!”一声,长刀顺利刺入大蛇的身体,大蛇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章曲侯,它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痛苦地扭动身体,试图甩下章曲侯,但它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弱。 大蛇不几乎是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做出尽可能多的动作,或扭动身体,或高抬蛇头,拼尽一切只为将章曲侯甩下去。 但章曲侯的长刀已经完全没入大蛇的身躯,那把刀扎进了大蛇的心脏,就算章曲侯被甩下去也改变不了大蛇必死的结局,而章曲侯也只是舍不得自己这把刀而已。。 终于,大蛇的身体停止了颤抖,滚下城墙摔落到城外,砸出了一个大坑。 巨物落地的冲击瞬间惊扰的蛇群,但却没有一条蛇敢上前,赶紧往后退去,吐着信子盯着大蛇和蛇身上的章曲侯。 章曲侯趁机跳下蛇身,站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大蛇,心中不禁感叹:“终于解决了这个大家伙。” “高将军,你可千万别死啊。”章曲侯说罢,也不管外面还围着数不清的蛇群,落到地上,摩挲着蛇腹。 “高将军被吞下去的话,现在应该是在胃里了,蛇胃啊,那应该是在差不多一半的位置吧。”章曲侯说着,终于停了下来,脚边还有一根火把,显然是方才城墙上的士兵的。 摸出腰间的火折子,火把还能点燃,火光照耀下,章曲侯已是满头大汗,不到一刻钟前还在马车里睡觉的他也没束起长发,就这样任由汗水沿着散乱的长发留下。 “应该是这里吧,二分之一的位置。”话音落下,长刀刺破蛇皮,然而首先迎接章曲侯的却是飞溅的鲜血。 章曲侯皱了皱眉,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比起被溅得满身血,这大蛇的胃里的高全忠才是他现在该在意的。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长刀,再次用力刺入蛇身。 刺破球体的感觉传出,这次喷向他的是一股足以令人头晕目眩的难闻气味。 “高将军,您听到了吗?我在找您,一定要坚持住!” “是……盘尹吗?我在这……”高全忠拖着接近散架的身躯,发出微弱的声音。 “高将军,我来救您了!”章曲侯大喊一声,用力将高将军从蛇腹中拔出。 “咳……咳……”高全忠咳嗽着,吐出一些鲜血,看着章曲侯,眼神中满是感激。 “高将军,您终于出来了,您没事吧?”章曲侯看着高将军,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却依然担忧。 “我……我还活着……”高全忠虚弱地说道,看着章曲侯,眼神中满是敬佩,但当他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时,却又警觉道,“你不是盘尹,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我是太子殿下派来援助你们的,你可以相信我,”章曲侯将高全忠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朝着城门走去,“我叫章曲侯,您可能没听说过我,但您可以放心,我是太子殿下的人,虽说我的武艺不如您,但还是能在必要的时候帮到您的。” “那你为什么……咳咳!” 章曲侯猜到高全忠想说什么,苦笑道:“我接到的任务是秘密帮助你们,我是实在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本来我以为到战争结束都不会暴露的。” “原来如此,”高全忠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此刻他的生命已经岌岌可危,也没有力气再去想太多,“那就麻烦你了,章曲侯。” 就在此时,北边走来一队人马,其中一人高喊道:“将军,您没事吧,刚才有个人说他是……是你!” 章曲侯就着火光看清来人,是方才试图挡住他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四五个人逼近章曲侯后,立刻举起长枪对准他,其中一人大喝道:“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对高将军做了什么,城外的蛇群是不是你引来的?” 章曲侯不耐烦道:“城外的蛇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高将军现在很虚弱,你们最好是先把担架扛过来,他老人家现在很虚弱。” “高将军,您没事吧!”几人这才注意到高全忠状态不对,连忙收起长枪迎了上去。 “我没事,”高全忠几乎是费尽全力才发出些许微弱的声音,“这个年轻人……是太子殿下的人,你们……不得无礼。” “将军,那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他可没有证据能证明……” “他救了我,这还不足以证明吗?”高全忠突然说道。 “这……” 士兵们看了看高全忠,又看了看章曲侯,立马深鞠一躬,领头的说道:“感谢这位小友出手援助,是我怠慢了小友,敢问如何称呼?” “我记得我做过自我介绍,你们还要我再说一次吗?”章曲侯故作威严道,“记好了,我叫章曲侯,盾卫——章曲侯!” 章曲侯话音刚落,一行人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气势袭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迫着他们。 “都愣着干嘛,担架,水!”看着有些呆滞的几人,章曲侯没好气道。 士兵们连忙行动起来,有人抬着担架过来,有人拿着水壶递给章曲侯。 章曲侯接过水壶,轻轻扶起高全忠,将水壶递到他面前:“高将军,喝口水,稍微恢复一下体力。” 高全忠微微点头,费力地举起水壶,喝了一口,然后看着章曲侯,眼神中满是疑惑:“章曲侯,你刚才说你是太子殿下的人,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你?” 章曲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高全忠的肩膀:“高将军,我一直以来都在太子身边,但我的任务多是秘密进行,所以您不知道我很正常。这次如果不是紧急情况,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如此,”高全忠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理解,“既然你是太子殿下的人,那我相信你。” 就在这时,天边掀起一抹鱼肚白,阳光跨过地平线,洒在众人身上。 众人费力将担架连着高全忠扛起,盘尹骑着马赶了过来:“报告将军,蛇群已经退去了。” “好了,高将军,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终于可以休息咯。”章曲侯看着高全忠,背靠城墙轻笑道。 “嗯,”高全忠轻轻点头,看着章曲侯,语气中满是感慨,“这次多亏你了,章曲侯。” “高将军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章曲侯微笑着,又指了指一旁的大蛇尸体,“这蛇是无毒的,虽说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但好歹也算是肉,你们看下能不能收拾一下。” “等一下,你是……太子殿下的人?”盘尹这才注意到高全忠身旁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我是真不喜欢自我介绍啊,”章曲侯抓了抓还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你知道我是信得过的人就行了,反正你知道我的名字也使唤不了我。” “这……”盘尹尴尬地看了看章曲侯,又扭头看向高全忠。 高全忠躺在担架上,似乎是猜到了盘尹会有什么反应,喝过一点水的他也恢复了些许力气,轻声道:“他说的没错,你没必要提防他,就当他是太子的人就行了。” “行吧,不过……”盘尹还是对着章曲侯说道,“朋友,请原谅我的谨慎,毕竟我被人暗算过,你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吗?” 高全忠骂道:“盘尹,我还活着不就是他最好的证明吗?” 然而盘尹却不依不饶道:“高将军,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是没办法,平时想刺杀您的就不在少数,更何况现在是战争事情,昨晚那么混乱,敌人很轻松就能混进来,我必须谨慎。” 章曲侯看着盘尹,微微一笑:“好吧,我知道你们需要证据,但我真的没有带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他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这是我从小佩戴的玉佩,虽然不能直接证明我是太子的人,但应该能证明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玉佩呈翠绿色,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盘尹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递给高全忠:“高将军,您看?” 高全忠接过玉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大乾皇室要员的玉佩!” “我也不懂,这是太子殿下给我的,说是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我就一直带着了,高将军,这玉佩……有什么讲究吗?” 高全忠将玉佩递还给章曲侯,说道:“这是大乾皇室颁发给外姓皇室成员的玉佩,你能得到这块玉佩,说明你某位长辈是以外姓身份加入大乾皇室的人。” 章曲侯接过玉佩,惊讶道:“啊?可我只是孤儿啊!” 高全忠笑道:“那我就不知道咯,不过既然你说这是太子殿下发给你的,那你就要收好来,这东西要是丢了,那可就麻烦了。” 章曲侯握紧玉佩,放回里衣的口袋,而后又对着盘尹笑道:“这下不用再怀疑我的身份了吧。” 盘尹连忙拱手作揖道:“那是自然,还请小友原谅,在下也是没办法,非常时期啊。” 章曲侯拍了拍盘尹的肩膀,笑道:“理解理解,如此看来你也是个忠臣,哎,要是南陆所有人都能有你这般忠诚就好了,也不至于有现在的麻烦事了。” “小友谬赞了,在下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罢了,都是分内之事。”盘尹说罢,又看向高全忠,“高将军,邺城已经成了空城了,曾将军和驻扎在城内的军队都找不到,至于平民……尸体都烧了,不好对数。” 高全忠看着天空,叹了口气道:“让战士们抓紧时间休息,派人去通知联军,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风正罡,接下来准备南下,回国布防。” “是!” 第5章 南将 第四幕 为将 八月三十一,北唐,潼关。 这里是北唐最西边的城市,玄教的军队想进入北唐,最好的选择就是通过这座城市所在的要道。 薛世武站在西城墙上,了望着前方。 苏穆北走上城墙,轻声笑道:“薛将军,看了一个时辰了,不休息一下吗?” “这里是最重要的关口,玄教叛军一日不除,我便一日安不下心啊。”薛世武放下窥镜,转身对苏穆北说道:“你不去整军,跑来找我作甚?” “哈哈,整军的事情交给下属不就行了,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那不得忙死,我也要休息一下啊。”苏穆北笑着回答道,而后他也掏出窥镜,看向西边的原野。 薛世武放下窥镜,看向苏穆北:“真不知道为什么风将军要你和我一起守城,你这家伙的作风实在是……” “我的作风有问题吗,我只是比较自由罢了,再说了,我做的可都是你三十年前做的事,难道这些事你做就可以,我就不可以了?” 苏穆北的话让薛世武呆了片刻,而后他笑了笑,说道:“年轻的时候,我确实做过一些冲动的事情,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现在是北唐的将军,那我就得为北唐做事。” “那你通知唐公了吗?”苏穆北突然问道。 薛世武一愣,似乎没明白苏穆北是什么意思,缓缓道:“当然通知了啊,他们可是要去沿线各路城市驻扎,肯定要上报国主啊。” “那你上报的时候,有说我和你一起驻扎在这里吗?” 薛世武疑惑道:“肯定啊,你这家伙都一把年纪了,这都不知道,难道你们南唐都那么不看重边境城市吗?” “不是这个问题,咳咳,你不懂,”苏穆北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你上报的消息,应该不会传到你们长公主耳朵里吧?” 薛世武看了看苏穆北,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是在意她的话,那你大可不必担心,她前两年就已经死了。” “她死了?”苏穆北惊讶道,“她怎么死的?” “谁知道呢,”薛世武又看向远方,“我只是参加了她的葬礼,我哪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再说了,你和她不是毕业后就分开了吗,还那么在意她干嘛?” 苏穆北从里衣掏出一根旱烟叼在嘴边,又摸了摸身上,转头看向薛世武,也不把烟拿下来,就叼在嘴边问道:“你有火吗?” “你都咳成这样了,还抽烟?”薛世武皱眉道,但嘴上虽这么说,却是摆摆手朝着远处的士兵招呼道,“喂,那边那个,拿个火折子过来,点烟用的。” 苏穆北笑道:“你这家伙,嘴比旱厕臭,做起事情倒是不马虎,你这臭脾气要是改改,当年至于那样吗?” “别跟老子提当年,小心我削你。”薛世武抬起巴掌正作势要挥出去,然而就在此时,被他使唤的士兵拿来火折子,递到他手上。 “谢了。”苏穆北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一把拿过火折子,点上旱烟,还没吸上一口,却又咳嗽起来。 薛世武瞥了一眼对方,不屑道:“肺痨鬼!” 苏穆北倒是不在意,一只手搭在一旁的士兵肩膀上,一只手将火折子插入腰带,倒是那士兵看到苏穆北没有归还火折子的意思,不由得皱了皱眉。 终于吐出第一口烟后,苏穆北笑了笑:“这烟果然还是少抽比较好,不过我本就活不了多久了,就当是在人世间少有的享受吧。” “等一下,你不会真的?” 苏穆北苦笑道:“肺痨啊,你没猜错,我就是个肺痨鬼,而且是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的那种。” “治不了?”“治不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咳了半年了,应该还有半年好活,也有可能再过半个月就是我头七了。” 说到这里,薛世武不再废话,他做了一个出乎苏穆北预料的动作。 一阵风扫过苏穆北的脸,旱烟落在地上,被薛世武踩灭,而后他将火折子一把抢过,收进自己的里衣。 一旁的士兵看到薛世武抢过火折子还有些欣喜,但看着他又将火折子收进自己的里衣,便明显有些失落了。 然而就是这一下,苏穆北却突然发作,他对着薛世武喊道:“你这老杂毛有病吧,我这烟可是十两银子一根,你他妈说踩就踩!” 薛世武瞪了苏穆北一眼,语气严肃地说:“你他妈都这样子了,还在乎钱,你是急着求死吗?” 苏穆北瞪大眼睛,看着薛世武,而后他突然笑着说:“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薛世武没答话,他转过头,看向远方的原野,沉默了一会儿。 苏穆北也看向一边,说道:“你知道等死是什么感受吗?” “不知道,我又不是肺痨鬼。” “那可不是什么好滋味儿,会把家里所有和时间有关的东西都毁掉,日历、日晷、钟,连睡觉都不舍得,会挤出每一点时间去享受活着的感受,所以我抽烟酗酒,只有活在梦里,我才会忘记我是个将死之人,但只要醒着,那就是数着数过日子。” 苏穆北说着,低下头,长舒一口气:“所以我其实挺开心能参与平叛的,至少能有事情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忘记我快死了……” “所以,是因为我提到了长公主的死?”薛世武皱眉道,“让你又想起来你也要死了吗?” “你这家伙还真是学不会说话过脑子啊。”苏穆北苦笑道,“只能说是点根烟纪念一下故人吧,当年她劝我戒烟,还没让我戒掉就毕业各回各家了。” “你自己戒不了烟是吧?”薛世武没好气道。 “我答应过她,我的烟只能由她来戒,而且也只有她会让我戒烟。”苏穆北苦笑道,“既然她死了,那就没有人能让我戒烟了,那我就到地府里当烟鬼吧,或许她能在地府让我把烟戒掉也说不定。” “大乾现在的技术,不一定救不了你。” “是我不想活。”苏穆北长舒一口气,又从里衣掏出一根烟,而后直接伸手摸向薛世武,“我要是想活,这烟我早就戒了,当年我们分开的时候书信其实没有立刻断,是后来我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强行断掉了我和外界的联系,强行让我签下婚约。” 苏穆北说着,又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同时一只手伸向薛世武:“火,赶紧拿出来,要么你让我好好抽完一根,要么等会儿我找个角落抽一盒。” “你!” 薛世武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穆北,一脸的无奈。他掏出火折子,递给苏穆北,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穆北笑了笑,接过火折子,点上烟。他看着薛世武,说:“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和她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薛世武问道。 “因为父亲给我安排婚礼的时候,把请帖递到了她手里。”苏穆北深吸一口烟,这次他没有咳嗽,只是流露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绝望,不怕你笑话,在婚礼上见到她之前我还带点侥幸心里,只要我老爹一死,我就休了那个女人,然后再去找她。” “当时真的很绝望,宣誓词是我父亲亲自提笔写的,我在她面前宣誓我只爱一个人,说我以后只会爱我的妻子,而不是那个我承诺要迎娶的她。”他一边说着,声音却是越发颤抖,话音刚落,他就双手抱头靠在矮墙边上,突然哭了起来。 “你……” 薛世武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看着痛哭的苏穆北,心中五味杂陈,苏穆北的举动让薛世武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两人都是六十好几的人了,眼前之人却突然做出这种二十来岁青春岁月的情侣分手时才会有的举动。 然而,苏穆北直接坐在地上,又吸了一口烟,这次他终究是忍不住了,突然猛地咳嗽。 “你这家伙,说了别抽你还抽,你就真不想要这条命了吗?”薛世武皱着眉头,伸出手想夺过苏穆北的烟,但想了想,却没有做。 “无碍,咳一下而已,暂时死不了,大夫说我有半年我就还有半年,你们也别担心,我要是死了,国主会派人顶替我,说实话,屈将军比我更适合这种事情不是吗?”苏穆北终于挤出一丝笑意,仰望着天空。 薛世武依旧眉头紧锁:“屈万通那家伙确实比你合适,所以我也搞不懂,为什么嘉瑞帝偏偏点了你。” “谁知道呢,风将军像是知道的人,但是他什么都不说,我以为太子殿下会知道什么,但没多久我就知道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苏穆北又深吸一口烟,而后吐向薛世武。 听到这里,薛世武却是两眼放光,问到:“何来此言?” “你看不出来吗?”苏穆北笑道,“风将军若是真想立刻平叛,哪需要费尽心思拦截玄教叛军,一百七十万人啊,在陆地上足够围住辽国了,若是我做抉择,那就是一百七十万人分布到辽国边境上,一齐对着境内压去,任何一处发现玄教叛军,就立刻围过去。” “此法虽好,但若是我们当中出了内鬼留出一处缺口,玄教大军岂不是……”薛世武说着,突然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当中可能有内鬼,”苏穆北放下烟,掐灭了火,“玄教最可怕的就是渗透力,他们的历史几乎就是大乾的历史,五百多年的经营,就是一窝蚂蚁,都能把山给啃穿,更何况是一个宗教。” “那你觉得内鬼会是谁?”薛世武问道。 “不知道,”苏穆北说道,“我要是知道,我就提剑去把他砍了,哪还有时间和你废话,我是信任你,所以不觉得你是内鬼,和你说这些,没想到你这呆子却是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真不知道你凭什么是十大名将。” “有大概的范围了吗?” “有三个人,我觉得最有可能,”苏穆北一手托着下巴,边思索着边说道,“首先是马东,他的履历是有问题的,我早先就注意过他,只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而后是贺颖,你还记得我们刚到益州城的时候吗,那晚就是他先提出的曹昀这个人。” “这有什么问题吗?”薛世武不解道。 “提出一个人,这是没问题的,但他的问题就在于,他在提到曹昀后就不怎么说话了,而是时不时的看向太子殿下,像是在试探太子殿下的反应。”苏穆北解释道,“后来太子也说了,曹昀的死大有文章,这里面有问题,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怀疑贺颖。” “那最后一个人是谁?” “是关圣,”苏穆北看向南边,“关圣很有问题,我查了一下,他刚好是在玄教叛变的前一天将高全忠请到益州城,虽说他的履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出生武将世家,自幼接受家族培养,十六岁武试进入问天堂,毕业后在大汉军中就职。” “但是一个细节,就是他曾有一年,在大汉的一间书阁求学过兵法,而那间书阁,实际上是由玄教管控的,关圣刻意抹去了这段过去,若不是我道路多,我也不知道这回事。” 苏穆北说完,看向薛世武,“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相信你,要是你让我失望了,你最好祈祷自己死晚一点。” 薛世武皱眉道:“我怎么可能会是内鬼,不过就算你这么说了,你一开始又是为什么觉得我们当中会有内鬼?” “我说了,既然没有风将军没有让我们立刻包围辽国,那就说明风将军和嘉瑞帝也觉得有内鬼,如今我们所在的这个名单,应该已经是嘉瑞帝尽可能筛选过的了,但风将军还是觉得我们当中有些人不值得信任,既然如此,那我就顺便调查一下。” “那你,和风将军说过了吗?”薛世武突然问道。 苏穆北一愣,说道:“还没,说实话,现在这些都是间接证据,只能怀疑,没法锁定。” “这样啊,说起来,我倒是有个不知道能不能算上线索的线索,想不想听?” “你要是觉得有必要就说出来,不然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薛世武笑了笑,说道:“还记得吗,本来风将军是打算让我们兵分两路的,一路和高全忠去邺城,一路和我们来这里,但是第二天一早,本该跟着高将军去邺城的几位就突然说要来。”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些奇怪,其他人就算了,就连姒雁和垣士显这两个最理智的都不惜违抗命令也要跟上来,所以究竟是什么驱使他们非要跟着我们一起来的?” 薛世武双手背到身后,说道:“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的,那一晚我本来是打算拜访一下孙庸,但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别卖关子了,快说,你这臭毛病能不能改改。” “还记得那两个通报北边发现曹无衍的家伙吗,我发现他一晚上把除了高全忠以外全部本应去邺城的将军营帐都跑了一遍。”薛世武说着,也蹲了下来,“那个家伙是子时出发的,我当时也是睡不着,就去找孙庸,结果刚好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进了孙庸的营帐。” “那你有听到什么吗?”苏穆北问道。 薛世武摇头道:“没有,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倒是有一回声音比较大,但就是听不清,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太子殿下也注意到了那人,还特意派人去跟踪了。” “当时抓到那人了吗?” “没有,殿下派了风旅的人去跟踪,我只跟到营地的边缘就跟不住了,风旅的人似乎跟出去很远,但最后好像好像还是空手而归。” “如此说来,这件事情确实有些可疑,”苏穆北沉思道,“太子殿下和风将军都应该知道此事,但我们却没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这就说明那个神秘人物行事谨慎,不容易暴露行踪。” “没错,”薛世武点头道,“而且我能感觉到,太子殿下对此事也是耿耿于怀,这几日一直在暗中调查。”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还不知道那人就是通报北线敌情的家伙?” “对,”薛世武点头笑道,“不过也正是因此,我才能把那个家伙押在我这里。” “那他现在在哪?”“当然是在我将军府的地囚里了。” 午时,炊烟起。 苏穆北和薛世武进入地下室,身后跟着一众拿着餐点的仆从。 也许是那香味实在过于诱人,被挂在囚房里的人立马抬起头,盯着餐盘里的食物。 两位将军似乎是每当那人在场,让仆人搬来摆在一旁的桌椅,将食物放下,而后便入座开始享用美食。 “苏将军,尝尝这羊排,从北陆运来的羊,最纯正的味道,昨天就吩咐下人腌制羊肉,今天一早就开始用中火烤,现在趁热最好。” 薛世武说着,切下一块羊排,那肉外面被烤的略有些焦黑,里边却是嫰得很,热油流过刚切开的白里透红的肉,冒出滋滋的响声。 苏穆北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小块羊排放入口中,品尝了一下,点头赞道:“果然美味,薛将军,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哪里,哪里,苏将军过奖了。”薛世武笑着摆手,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 这时,被囚禁的人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二位将军,求求你们了,给口吃的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然而两人并未理会他,薛世武又夹起一块鸭肉:“这鸭肉还是你们南唐的特色,但你应该没怎么吃过,是比较民间的吃法。” “哦?我一个南唐的将军都不知道鸭肉还有这种做法,你一个北唐的人却知道?”苏穆北故作好奇,也夹起一块鸭肉,送入嘴里。 一时之间,他也愣了一下,鸭肉是烤出来的,酥皮嫩肉,这种做法倒是常见,但这道菜特殊之处就在于这汤底。 “还记得咱们大唐刚被分开的时候,你们南唐那边都是以种辣椒为主,地里除了辣椒就是辣椒,家养禽也是麻鸭为主,逢年过节鸭肉吃都吃不完。” “这我倒是没怎么了解过,毕竟咱们出生的时候都差不多稳定下来了,所以呢,这道菜又是怎么出现的?”苏穆北问道,手上动作却是不曾停下,自己上手切下一块羊排。 薛世武继续说道:“然后他们就搞出这道菜啊,烤鸭淋油切好备用,淋出来的油加上葱姜炒香,而后辣子入锅,倒点水煮滚后加入其他喜欢的吃食,再下入鸭肉,煮到锅里的水和鸭肉齐高后捞出,就有了这道美味,配上米饭就是一绝。” 刚说完,他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立刻拍手叫来仆人:“上米饭。” 米饭入碗,米粒细长,却略微泛着浅黄的光芒。 苏穆北夹起一粒米,地下室没有通电,只能靠烛火照明:“薛将军,我看这米粒颜色不对啊,是不是也有些门道?” 薛世武故作疑惑道:“这做法你也不知道?那可就有些奇了怪了,你们南唐可是产茶国,你居然不知道米饭还有这种做法?” “照你这么说……”苏穆北思索道,“这莫非就是民间传说中的茶泡饭?” “正是,”薛世武笑道,“米粒洗干净,下锅烹煮时倒入第二道茶水,也就是泡茶时最浓的一道,米饭煮好后茶水也就被吸收了,这还没结束,柴火煮出的米饭盛出后会略干一点,还要再倒一道茶水,不然这就是茶煮饭而不是茶泡饭了。” 他为自己也盛了一碗,继续说道:“这样的米饭,能去腻,刚好这一桌肉食都比较油,这茶泡饭也正好能中和一下,免得你一会儿就吃不下了,而且你这咳嗽,吃点这种也好。” “呵呵,薛将军费心了,只可惜啊,这菜还是多了,怕是吃不完又要倒了。”苏穆北故作遗憾道,而后瞟向一旁挂着的人。 那人注意到苏穆北的目光,立刻哀求道:“二位将军,当真求求你们了,我是真饿了,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报信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谁说只能倒掉的啊,”薛世武笑道,“我家十几只狗,一般我们吃不完的都倒去养狗,忠犬就是这么养出来的。”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吹过,地下室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将军,真的求你们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挂在墙上那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然而两人依旧没有理会他。 “说起来,薛将军,你还没介绍这盘糕点呢,你要是不说,我都不敢动筷子。” 苏穆北指着的是一盘糕点,糕面有着一层泡泡薄如蝉翼,筷子点上去时可看出其松软绵密。 薛世武笑道:“不急,这是餐后糕点,你要是想知道这糕点叫什么,我倒是可以介绍一下,这叫见风消,见风即消,民间叫泡泡油糕,用半糖、黄桂、玫瑰、桃仁、熟面拌成馅,装入烫面拍成的面片,再炸成现在花朵盛开的模样,方才有这入口即化、芬芳醇香的美味。” “这也是将军您的手艺?”苏穆北笑问道。 “那哪能啊,我哪有这般手艺,”薛世武笑道,“这是我特意吩咐下人买来的,城里有家小吃店,他们做出来的见风消,是能摆上国主宴席的佳品,据说太子毕业时,嘉瑞帝还请过他们。” “哦?那我不应该没听说过这糕点啊。” 薛世武笑道:“确实不该,你这家伙玩性这么重,却没听说过,由此可以见得你这家伙是玩也没玩明白,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两人一边品尝美食,一边聊天,气氛看似轻松。然而,被囚禁的人却越来越感到不安,他的饥饿和恐惧让他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他再次恳求两位将军:“求求你们,让我吃点东西吧,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找什么,我只是个送信的。” 两人依旧不理会他,继续大快朵颐。 没过多久,两人放下筷子,各自抓了一块见风消。 糕点入嘴,苏穆北立刻瞪大眼睛,嘴里还有食物,他就像是憋不住一样大声道:“好好好,好一个见风消,确实是人间一绝,哈哈哈。” “哈哈,我没骗你吧。”薛世武大笑着,突然又说道,“不过如此一来,就算是拿去喂狗,还是觉得有些浪费啊。” 话音刚落,被挂着的那人又立刻大喊道:“将军,求你们了,让我吃一口吧,你们要真是想知道什么,好歹问我问题啊,不然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啊。” 苏穆北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冷声道:“我们想知道什么,你应该知道才对的,你再说不知道,就说明你诚意还是不够。” “我就是个送情报的,我是真不知道二位想知道什么。” 那人满脸绝望,一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的样子。 薛世武在一旁故作不耐烦道:“苏将军,你和那人废话什么,差不多该上去了,稍后仆人们就该把狗牵下来了,那些小家伙可是厉害得很。” “哦?不知薛将军养了什么样的狗狗?” “不过是四只北陆买来的獒犬而已,当时它们还小,我就买来了,没想到没几年就那么大了,现在我都不一定能抱住了。” 听到这话,一旁挂着的那人彻底慌了:“将军,二位将军,我说,我都说,别放獒犬,我还不想死,真的,求你们了。” “哦?你还有半刻钟的时间,看看你说出来的东西值不值旁边桌上的那些东西,”薛世武冷声道,“如果不值,那我就只好让我可爱的狗狗来享受了,如果值,那这一桌就是赏你的,那我的狗狗就只好无奈放弃这一桌美食了。” 那人听到这里,顿时汗如雨下,瑟瑟发抖,慌忙道:“将军,我说,我都说,其实我是杨荃大人的人,是杨荃大人派我冒充北唐信使,传出北边出现曹教主的消息,并且尽可能让你们大部分人都来北边。” “哦?”苏穆北眼神一凝,转向薛世武,“看来这人还是有些价值的。” 薛世武点头赞同:“确实,既然如此我也有问题要问了,曹无衍到底去了哪一边?” “这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那人惊慌道,“和我说这件事的是杨大人,别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 “那你那晚去诸位将军的营帐里,又都说了些什么?”薛世武直接抓要点。 “啊?”那人疑惑道,“我除了送来情报,就没做更多的事情了。” 薛世武怒道:“你放屁,我都看到,那晚就是你,偷偷摸摸地在营地里乱窜。” “哼,你这小子,还想狡辩。”苏穆北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完,他朝薛世武使了个眼色,两人作势就要走。 那人吓得脸色苍白,几乎要哭出来:“我说,我都说。将军,我真的只是个送信的,等一下,我还有要补充的,有一个消息,你们一定感兴趣!” “苏将军,等会儿要去试试我收藏的茶叶吗?”“再好的茶叶能有我南唐的好?”“话不是这么说,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们南唐产茶叶。”“那我就试一下,要是不行的话,你可就是浪费我的时间了。” “二位将军,杨荃大人嘱托我的时候,还有一个与曹无衍神似的人在现场!”那人几乎是用尽全力大喊道。 “你说什么?”薛世武和苏穆北转过头,异口同声道。 “你说什么!?”地下室的入口,萧竹踏下楼梯,看着屋内的众人。 萧竹径直冲向被挂着的那人,双手抓着他的双臂:“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说的杨荃,他是怎么称呼那个人的?” 那人赶紧说道:“杨大人称呼他为少主,我就知道这些,而且当时那个人……似乎还给我喝了什么,让我睡了一会儿,然后我就被派过来了。” “曹昀,那家伙居然真的没死!”萧竹松开那人,呆愣在原地。 “太子殿下,您觉得当真是您说的那人吗?”薛世武问道。 “错不了,”萧竹说道,“曹无衍只有一个儿子,既然曹无衍刻意隐瞒了曹昀的死因,那就说明那家伙真的没死,那现在我们可能就有麻烦了。” “为什么?”苏穆北和薛世武异口同声道。 “因为,”萧竹说道,“如果曹昀真的还活着,那就说明他拥有了某些特殊的力量,比如说——符文之力!” 他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之前在北陆的时候,我看着阿月砍下他的脑袋,我还拿他的脑袋当球踢过,他的尸体也是我烧掉的,他不可能还活着,所以如果他还活着,那就只能是他用某种方式复活了自己。” 苏穆北和薛世武闻言,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们明白,如果曹昀真的还活着,那么这场战争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思索了片刻,苏穆北突然问道:“太子殿下,若是曹昀这人当真如您说的这般可怕,你们之前为什么能杀死他?” 萧竹说道:“之前的时候,曹昀并没有展现出什么能力,但是阿月和我的下属告诉过我,那个家伙很可怕,拥有一些很诡异的能力,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会很忌惮他,甚至害怕他还活着。” “那若是他真的还活着,我们该怎么对付他?”薛世武问道。 “那个家伙只是能力诡异,战力不一定强,若是遇到那家伙,你们必须不顾一切杀死他,就算他被俘虏了也一样,只有他的脑袋被砍下来的时候才能放松。” 萧竹说着,拔出挂在腰间的飙舞,抵在被挂着的那人的脖颈处:“还有什么想说的,趁现在说清楚。” 那人惊恐道:“太……太子殿下,我……我真的没有更多可以说的了,您就放过我吧。” “我不喜欢有人藏着掖着,你最好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别怪我把你脖子以下的地方藏着掖着不让你看到。”萧竹说着,握住飙舞的手微微用力。 死亡的恐惧笼罩住那人,他立刻又惊慌道:“有有有,我说我说,在塞北的时候,我还见到一个北陆人。” “北陆人?”萧竹皱眉道,“怎么可能,狼主都和我们联合了,北陆哪里有人敢违抗狼主的想法。” 刚说完,他突然又呆愣了一下,问道:“那个北陆人,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他的长相,比如说看起来是年轻的还是老的,穿着什么样的服装。” 那人立刻说道:“就是北陆牧民的服装,毛皮衣服,应该是六七十岁的模样,白头发,胡子老长。” “你们是怎么称呼他的,或者说你知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喊他的?”萧竹追问道。 “不知道,我只是看到有这么个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薛世武似乎猜到了萧竹的想法,凑近萧竹低声道:“太子殿下,你该不会是觉得……” “铁古阿,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敢和我们大乾作对的北陆人,如果是那个家伙,我们就有麻烦了,而且如果曹昀当真是被复活了,那么就真有可能是那家伙。”萧竹说着,眼中似有火起。 “铁古阿?”苏穆北疑惑道,“那个传说中的北陆传奇人物?他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吗?” “是啊,”萧竹点头道,“他应该在蓬州雪域才对,关于那个家伙的能力,我在北陆的时候听人说过,他似乎是拥有不死之身。” “什么?!” “不必惊慌,只是猜测而已,铁古阿是北陆罪将,当年因食人被抓,本应处以死刑,处刑之时却发现万般手段都无法伤其分毫,便只好将其流放到蓬州雪域。”萧竹说道,“不过既然那家伙没有奋起反抗,那就说明他并不是真的不死之身,他也怕死,可以一战。” 薛世武突然问道:“那若是战场上同时遇到他和曹昀,我们应该……” “就像我之前说的,优先干掉曹昀,既然铁古阿的身体接近不死之身,那你们就算战力胜他一筹,短时间内也杀不死他,必须优先杀死曹昀。”萧竹说着,又看向被挂着的那人,“你把知道的都说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那人连连点头,感激地说道:“谢谢太子殿下,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曹昀这个人,也就是你们少主,他还有对你们杨大人说什么吗?” 那人哭丧着脸说道:“没有了,不是……那天少主就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然后给我喝了一碗汤就要我睡下,我实在不知道少主和杨大人说了什么啊。” 萧竹皱了皱眉,心中疑虑更深。 思索了一会儿,他大声道:“薛将军,这里是您的地盘,很抱歉没有和您打声招呼就来找你,不过现在还请您帮我个忙,我需要纸笔和信封,您帮我找来,我要亲自写信给父皇。”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需要的吗?”薛世武问道。 “写封信而已,寄信的事情我会让我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做,你只管找来我说的东西,这事儿容不得出岔子。” “明白,末将这就去办!” 薛世武离去后,萧竹又对着苏穆北说道:“苏将军,也请您帮我一个忙。” 苏穆北昂首道:“太子请讲,只要是您的吩咐,末将必然尽力去办。” “盯紧薛世武,他是最有可能叛变的家伙。” 萧竹的话让苏穆北愣了一下,他不解道:“太子殿下何来此言?” “这是我和风将军讨论了一晚得到的结论,在十三国的将军当中,只有他,背后有玄教元老院的痕迹,而且他在问天堂期间,曾和曹无衍有过交集!” 第6章 甲胄 第一幕 围城(上) 八月三十一,邺城南面城墙。 这些乌鸦似乎是知道了什么,越过数百里的平原,只为到这邺城。它们或停在墙头屋瓦间,或盘旋在城市上空,尤其黄昏之时夕阳将落,从远处看去,邺城与盘旋在高天之上的鸦群组成一幅破败之景,似乎是在揭示某些人的命运。 邺城,这座历经沧桑的古城,饱受战乱之苦,如今显得破败不堪。夕阳余晖洒在乌鸦们的身上,它们宛如黑衣使者,引来消亡的步伐。 盘尹赶到高全忠身旁,抱拳道:“将军,城里的食物已经告急了,若是再拖下去,恐怕……” “恐怕什么?”高全忠冷声道,“恐怕弟兄们都会饿死,是吗?” “是!” “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章曲侯从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纸,“我看了一下,玄教虽说包围了我们,但实际上每一个方向只有不到两万人,我们现在还有七万人,只要瞄准一个方向,就有机会冲出去。” 然而高全忠却叹息道:“曲侯小友所言虽是有理,但邺城内的食物匮乏,弟兄们已疲惫不堪,若再行出击,只怕是强弩之末,难以达成预期。” “虽然你这么说了,但一直被困在这里也没有意义,趁现在大家还能勉强吃饱饭,趁早突围出去才是上策。”章曲侯说罢,将羊皮纸铺在地上。 羊皮纸上画着地图,虽不算精细,却标出了各国边境城市的详细位置。 章曲侯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道:“离邺城最近的城市是一百里外的歧城,只要抵达了那里,我们就能得到补给,并且迅速在殷国北线建立抵御玄教叛军的防线。” 然而盘尹叹息道:“问题在于,就算成功突围了,我们也有很大概率被玄教的追兵跟上,怕是连黔南江都渡不过。” “至少能让一部分人逃出去,总比被困死在这里好,”高全忠说罢,看向章曲侯,“曲侯小友,你觉得我们突围的胜算有多少?” “说实话,不足两成,”章曲侯直言道,“曹昀既然还活着,那就说明他得到了某种力量,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打败辽国侯和两位曾将军,如果贸然冲出去,恐怕连高将军您也活不了。” “那你还废话什么?”盘尹怒道。 “所以要想一些特别的办法啊,”章曲侯盘膝而坐,一手托腮,“要是只是一个劲儿猛冲,我们肯定是出不去的,所以我们必须用奇招,才有办法出去。” “哦?曲侯小友这话的意思,你是想到什么妙计谋了?”高全忠看向章曲侯,饶有兴致道。 章曲侯看着远处的天际,说道:“妙计不敢当,只能说是一个想法,就看将军愿不愿意试试看了。” 时间回到蛇祸刚刚平息的那天傍晚。 本以为一切已尘埃落定的时候,城外却传来凄厉的号角声。 那时高全忠和章曲侯还在营帐内对谈,而后整座邺城都被号角声包围,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马蹄声,当他们走上城墙,入目便是黑压压的玄教大军包围了整座邺城。 “果然北边的是假情报吗!”高全忠一拳捶在矮墙上,“这里才是玄教的主力,他们的目标是南下进我殷国!” 看着城外两三里外的玄教大军,章曲侯也不禁皱了皱眉,从昨晚开始就处在意外频发的状态,也就是此时,他们才明白蛇群出现的意义。 他们就是要让高全忠的大军进入城内。至于那条大蛇,应该就是为了杀死高全忠而来,高全忠一死,军队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若是那大蛇成功了,可能玄教的军此时已经在招纳城内的七万大军了。 然而,命运之神似乎并不想让高全忠就这样死去,那条大蛇在最后一刻被章曲侯所阻止,使得高全忠得以幸存。也许玄教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到现在也只是围着邺城,而不是发起进攻。 章曲侯看着高全忠,沉声道:“将军,看来我们是中圈套了啊,杀出去吗,还是和这些家伙耗着?” “消耗肯定是耗不起的,城里能烧的都烧了,兄弟们生火吃饭都成问题,”盘尹在一旁皱眉道,“要是冲出去,恐怕也有点悬,至少现在是不行,兄弟们到现在都还没精神,跑不了多远。” 高全忠眉头紧锁:“现在想来,联军是出了内鬼了,若是不止我一支大军来到这里,别说被围困了,昨晚的蛇群我们都能拿来做蛇羹。” “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章曲侯笑道,“太子殿下就是知道军中有内鬼,所以才让我来保护将军,虽说在下武艺不强,但单论护卫工作,在下还是有自信的。” 高全忠一只手搭在章曲侯肩膀上,笑道:“曲侯小友还是谦虚了,你的武艺虽进不了名将行列,但也差不多了,要是入了军,至少是个校尉,至少我敢说,整个南陆明面上的人里面,你是能排上前五十的。” 章曲侯笑了笑,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城墙外的玄教大军。 这时,一名士兵跑过来,慌慌张张地说:“将军,不好了,城里河流的水位越来越低了,恐怕是在上游被阻断了。” “什么?”三人大惊道。 “吃饭的时候我们就在河边,本来没太在意,但是没过一会儿就发现水位已经降低到只剩原本的一半了,我们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来此禀报。” 三人看了看彼此,说道:“带我们去河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他们来到河边的时候,却发现事情比想象的更加糟糕。 邺城的地处大平原中心,方圆数里本没有河流,现在的河流是辽国进入南陆后在大乾的帮助下挖出的人工运河,而这条运河在二十里外有个分岔,且为了防止大水,分岔处的河堤修的奇高,若是将那里堵上,就能彻底阻断邺城的水道。 盘尹气愤道:“玄教那些家伙,竟然用出这般绝户计,他们就不怕生孩子没屁眼吗!” 章曲侯冷声道:“他们背叛大乾的时候,就已经走上生孩子没屁眼的路了,别以为现在的战争是以前的诸侯兼并,他们做的是颠覆王朝的事情,成了,堵我们水道就是良策,败了,就轮不到天道惩罚他们了。” 高全忠咬牙切齿:“这些玄教的家伙,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既然他们想与我们耗下去,那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 他转头看向盘尹:“派去北边的人,应该早就出发了吧。” “一大早就让他去了,只是……”盘尹摇头道,“现如今玄教出现在这里,恐怕他们其实一直都在盯着我们,派出去的那人……现在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高全忠闻言,神色愈发沉重,他深知此时局势的严峻。他们被困邺城,补给中断,若再无外界的援助,恐怕很难撑过这场危机。 “这么看来,我还真是不走运啊,”章曲侯叹息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盘尹问道。 章曲侯笑道:“邺城……有我们太子殿下的布置,先前我一直没注意,但是刚才来到路上,我找到地方了,虽说里面的人已经被杀了,但是里面应该还有能用的东西。” “太子殿下……在辽国有他的布置?”高全忠惊讶道。 “不能算是他一个人的布置吧,”章曲侯说着朝一边走去,“不过出于某些原因,希望诸位不要跟着我,毕竟我有命令在身,有些东西没有殿下的允许,我不能暴露出去。” 城南,羔油坊。 辽国王族独孤氏乃是北陆曾经的霸主,其来到南陆的时候,带来了不少北陆才有的技术,比如说……羊油的各种用法。 羊油,取自羊的内脏及皮下组织,呈现为白色或微黄色的蜡状固体,可食用,也可做成蜡烛照明,有时也能用来入药。 羔油坊建立于三年前,是一家羊油专卖店,地处城南坊市区东侧。 章曲侯进入店铺,店里还弥漫着一股羊膻味儿,他直接穿过前堂,翻过柜台。 也许是不了解店里的格局,他费时找了一番,终于在迈入店后小作坊后停了下来。 这里是处理羊油的地方,桌案上摆着刀具,地上流着干了的油污,木头的天花板被熏得黑漆漆的,土砖堆砌的墙上还插着钩子,挂着几口大锅。 “这里应该就是这家店最隐秘的房间了,不出意外的话入口应该就在这里。”章曲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墙上摸索着什么。 直到他在西南方向的墙角停下,右手停放的砖头明显比周围略松一点。 拿下砖头,里面摆着一个红色木盒,章曲侯取出盒子,拂去上面厚厚一层灰尘。 “果然是有这东西的,还是咱们摘星阁好,每次看到这玩意都能感觉到家的温暖。”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节竹筒,只不过竹筒一端还有一根拉绳。 踏出店门,章曲侯站在街道上,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落下,来自遥远深空的点点星芒像是夜空的金色眼眸。 竹筒对准天空,一只手握紧拉绳。 “希望还有用吧,这应该是目前唯一的联络外界的方法了。”章曲侯喃喃着,用力一拽拉绳。 瞬间,一道耀眼的光芒划破夜空,犹如流星般闪烁,瞬间吸引了邺城内外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高全忠、盘尹以及士兵们纷纷抬头望去,只见那光芒奋力冲向高空,而后瞬间照亮了整座邺城。 耀眼的光芒伴随着轰鸣的爆炸声,在空中绽放出五彩斑斓的花朵,如同千万朵美丽的鲜花在夜空中绽放,将整个天空映照得如梦如幻。 “是烟花!”一名士兵大喊了一声,却不知是谁在这种时候放这样的烟花。 章曲侯站在街道上,笑看着烟花盛开而后凋落。 “曲侯小友,这莫非就是……”不知何时,高全忠已经来到章曲侯身边。 “这是我们特有的信号,用以联络外界。”章曲侯淡淡道,“如今局势严峻,光靠我们是很难冲出去的,如果没有支援,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信号……是什么意思?”盘尹问道。 “这就不是你该多问的了,不过说实话,我是不指望这玩意能帮我们叫来支援的,太远了,除非我们的人刚好拿着特制的望远镜看着这边,否则我们也就只是给城外的玄教大军看了场烟花。” “那若是有人来支援我们,我们有几成把握冲出去?”盘尹又问道。 章曲侯笑道:“若是懂这个信号的人来了,那我们就不用考虑突围了,那时各位已经可以考虑回家后要怎么和老婆共度良宵了。” “那若是……” 盘尹还想说什么,但章曲侯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冷声道:“求人不如求己,这两天让大家休息好吧,食物吃完的那天,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得试着冲出去,至少我要把高将军带出去,这是我的任务。” “你的任务……是什么?”高全忠突然问道。 “我的任务只有你一个人,高将军,”章曲侯一只手搭在高全忠肩膀上,说道,“太子殿下给我的命令只有保护你,事实上我把你从蛇肚子里拽出来之后就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了,但我知道如此一来你们必定会耗费精力来找我,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麻烦。” 说着,他耸了耸肩:“所以我也明说了,你们的七万大军不归我管,我接到的命令是保证能让殿下再看到活着的高将军,其他的事情不归我管。” 高全忠沉默片刻,他缓缓点头:“明白了,谢谢你,曲侯小友。” 他顿了顿,又问道:“若是我死了,你会帮我带着剩下的人吗。” “我做不到,”章曲侯摇摇头,“我没学过带兵打仗,所以我就算能有计策也只是纸上谈兵,你们本来就不该指望我带领你们,我现在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我的任务。” “你这是什么意思?”盘尹突然怒道,“你是说你不管城里的弟兄们吗?” “我本来就做不到,”章曲侯冷声道,“而且我记得我说过,不要跟着我,刚才的时间,你们应该在河边吃完饭才对,但是我刚把烟花放出去你们就过来了,说明你们还是偷偷跟上来了,对吧!” “你……”盘尹一时竟不知该说是什么,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高全忠上前一步,说是:“曲侯小友,我们是不带任何恶意的,更何况你救了我,我们感谢你都来不及……” 章曲侯望着高全忠,语气稍缓:“高将军,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但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其他的我确实无能为力,太子殿下也叮嘱过我,让我尽可能不要去参与你们的行军规划。” 高全忠叹了口气:“曲侯小友,我明白你的立场,也理解你的难处,不过你看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 章曲侯叹息道:“高将军,您才是将军,问天堂军堂的优秀学生,殷国第一武将,我只是个护卫,最多也只是在武堂学过两节课,我的工作只是保护您,别的事情我真管不着,我若是过多参与,那就是违抗太子的命令,我相信将军您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而且我实在想不明白,高将军您为何如此相信我,竟然觉得我有能力带着所有人冲出去,这本来就是天方夜谭。” “因为我们实在没办法了,”高全忠叹息道,“说起来不怕你笑话,以往行军,我多是依靠军中谋士出谋划策,我也只是在他们的想法当中选取我觉得适合的部分,而现如今他们都在昨晚的蛇祸中或死或重伤,已经无力出谋划策。” “重伤而已,”章曲侯说道,“只要还能说话,就让他们起来做事啊,既然是吃军粮谋士,就应当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也要为军队谋事,告诉那些家伙,逃不出去就是一死,想活下去就让他们赶紧动脑子想办法。” “哎,该怎么说呢,”盘尹说道,“现在的情况其实也不是没和他们说,他们也已经在想事情了,但是……” 章曲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但是你们现在对玄教在这里的军力一无所知,是这样对吗?” “是的,”高全忠点头道:“到现在为止我们也只知道被包围了,玄教大军究竟有多少人,我们一无所知,这样的情报,就算我们的谋士是大汉的诸葛丞相,怕是也拿不出办法。” 章曲侯叹了口气,问道:“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是需要玄教大军的情报对吧?” 高全忠和盘尹对视一眼,而后同时点头道:“是的。” “早说啊,我还以为你是要我指挥全军。” “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是希望您能参与进来,”盘尹低头道,“但既然你不愿意,我们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你能帮我们摸清玄教大军的情报,毕竟我们见识到您那天的身法,所以我们觉得你应该能做到。” “只是试探他们有多少人,又不是刺杀他们领军,这有什么难的。” “所以曲侯小友你是答应帮我们了?”高全忠惊喜道。 “等会儿饭后我就出城,晚上亥时记得把城门打开让我进。”章曲侯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然而他刚踏出一步,高全忠又拉住他:“等一下,曲侯小友,还有一件事。” “啥事儿?” “关于水源,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水位又涨回原本的高度了,但是好像有股怪味儿,如果可以,拜托你顺道沿着河道看一下,玄教究竟有什么阴谋。” “明白了,调查水道,调查敌军人数,就这样没错吧?” “是的,就这些。” 第6章 甲胄 第一幕 围城(中) 入夜,今日是月底,除去满天星辰,唯有一轮残月高挂在黑色的穹顶上。 “妈的,这些家伙都不睡觉的吗?” 玄教大军的营地外,章曲侯趴在草地上,看着营地里来来去去的人影。 他已经在这里趴了半个时辰,随着夜色愈发深沉,点点星光似乎也有些暗淡了。 当下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他是顺着河道来到这里的,所以只要把这里调查清楚就算完成大部分任务了;而坏消息就是这些人一直走来走去,他几乎没有潜入的机会。 现在是戌时一刻,按照他的吩咐,如果过了亥时他还没回去,那就不必为他留门。现在看来,他可能要露宿野外或是空手而归了。 章曲侯轻轻咬了咬牙,时间不等人,此时自己必须要行动了。他小心翼翼地从草地上站起来,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身体。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径直朝着玄教大军的营地走去。 夜色中,章曲侯如同一只幽灵般在营地中穿梭,刚刚半个时辰的潜伏,他大致摸清了这些人巡逻的路线。 四人一组,约莫六组人,在营地内沿着“回”字巡逻,内圈两组外圈四组。 戌时二刻,这时候就算是狗也差不多该睡了,大多营帐都已经熄了火,所以只要注意火光就能避开巡逻。 章曲侯无声无息地穿行在营地之中,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逻的士兵。潜入算是他的必修课,而以“盾卫”为代号的他自然也清楚如何在营地布防。 沿着河道边缘深入营地,章曲侯能明显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尤其是周围的营帐,虽说他甚至能听到营帐内士兵的呼噜声,但他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很难受,一直以来都是他盯着别人,还没有几个人能在后面盯着他。 不过他倒是不害怕,若真是有人盯着他,现在营地里应该开始喊打喊杀了,但是直到现在都还很安静,这就说明他应该还没有暴露。 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甚至不管他怎么转身都觉得有人在后面看着自己,就好像那个人……一直贴在自己的后背。 想法出现的瞬间,袖中短剑滑入手心,仅不及一次呼吸的时间,短剑以顺雷不及掩耳甩出。 一滴血珠留在剑刃上,漆黑的人影向后一跃,想逃去远处,然而章曲侯怎可能放过那人,立刻追了上。 不过几步的距离,章曲侯便抓住对方的衣角,朝着自己用力一拽,那人便算是落入了他的掌控。 黑影自然是不可能就此坐以待毙,转身的同时手中也有寒芒闪烁,巴掌带着利刃直扑章曲侯面门。 章曲侯眼见那黑影反击,心中暗道:“好快的反应!”他脚步微错,身体瞬间向后退去,避开对方的利刃。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短剑再次出手,直刺那黑影的心脏。 黑影似乎早已料到章曲侯会有此一击,身体向侧一跃,躲开了章曲侯的短剑。然而,他这一跃,却正好撞上了营地里的巡逻士兵。瞬间,营地中响起了警报声。 “有刺客!抓住他!”巡逻士兵大声喊道,同时向章曲侯围了过来。 “妈的,不是有两个人吗,为什么只抓我?”章曲侯见事情暴露,自然是留不得了,转身朝着一边跑去,却不是离开营地的方向,而是朝着深处跑去。 整个营地立刻热闹起来,火光点亮的黑暗的夜空,然而躲在暗处的章曲侯却是心中一寒。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跟上的? 这成了章曲侯心中最大的问题,他喘着粗气,躲在一顶空着的营帐中。 然而他刚平复下来,营帐的门帘却被掀开了。 记忆肌肉在这个瞬间展现出它的宝贵,章曲侯翻身滚入床下,侧着头看着营帐内。 走进来的似乎是个女孩,听声音应该是二十来岁的样子,进了营帐便脱了鞋子,露出雪白的足与修长的小腿。 女孩坐在行军床边,而后便是衣物落入一旁的盆里,随着女孩一声娇呵的同时摆起小腿,似乎是在舒展身体,而后小腿就没再落下,倒是行军床震了一下,看来女孩是要睡了。 章曲侯还不敢出声,现在那个女孩就躺在他的上方,他稍微发出一点声音都有可能被发现。 女孩吹灭床头的蜡烛,看来真的是要睡下了,章曲侯轻轻松了口气,然而再一眨眼,却看到女孩垂下头发,一张脸伸出床边看向床下的他。 既然被发现了,章曲侯自然是不可能再缩在那里了,见女孩张嘴就要喊出声,章曲侯像是炮弹一样弹出床底,也不管女孩现在只裹了一张被单,瞬间控制住女孩。 “嘘,别说话,我不会伤害你,等外面稍微安静一点我就走。”章曲侯捂着女孩的嘴,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呜呜呜?”女孩被捂着嘴,但还是尽力想发出声。 “别吵,想活下去就安静点,同意的话就快速眨眨眼,明白吗?”章曲侯说完,看着女孩的眼睛。 女孩快速眨巴着眼睛,章曲侯见女孩眨眼,心中松了口气,但还是拿起短剑在女孩面前晃了晃。而后,他轻轻放下捂住女孩的手,一只手抓着女孩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到营帐门口,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你是大乾联军的人,对吗?”女孩开口问道。 章曲侯点了点头,依旧看着外面。 “你是来打探情报的,对吗?”女孩又问道。 章曲侯回过头,不耐烦道:“我说了闭嘴,你不是眨眼睛了吗,难道你想死不成?” 然而女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愣了一下:“我是辽国侯的女儿,既然你是大乾联军的人,我想帮你。” “你是独孤王族的人?”章曲侯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女孩点头道,“阿爸死了,我们这些女孩被他们留了下来,我和我的姐妹们被他分开了,我知道他一直在骗我,但是我不能离开,否则他会杀了我的姐妹们。” 就着外面透进来的些许火光,章曲侯只能稍微看清女孩的脸,那张脸确实很能证明他的身份,虽说独孤王族来到南陆接过一代代联姻,血脉已经稀释了不少,但光是北陆人区别于南陆人的那对棕色眸子就很能证明身份了。 章曲侯皱眉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在玄教军中,而且你看起来好像很自由的样子?” 女孩低头道:“我和他们少主达成了一个协议,只要我跟着他,他就能保证我的姐妹们不会死掉。” “少教主?”章曲侯眉头紧锁,“是不是叫曹昀?” “对,他叫曹昀!”女孩点头道。 “可他不是死了吗?”章曲侯惊讶道,“你确定他真的叫曹昀,而不是其他名字?” “千真万确,他就叫曹昀,”女孩斩钉截铁道,“错不了,而且周围的人都叫他少主,玄教教主曹无衍只有一个儿子,他不是谁是?” “可是曹昀……已经死了呀!”章曲侯拉上门帘,抓着女孩的肩膀,“我再问一遍,你确定那是曹昀,不是其他人冒充他,或是曹无衍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儿子?” 女孩肯定道:“他说了,他就叫曹昀,我为了姐妹们的安全已经和他订婚了,订婚写的婚书不可能留别人的名字吧?” “是不可能,但是不应该啊,曹昀这个人……应该是死了才对的。”章曲侯说着,脑海中浮现出萧竹派他前来执行此次任务时的叮嘱。 “其他人无关紧要,盯紧高全忠,确保我还能见到他。” “如果有曹昀的消息,必须打探明白!” 一滴冷汗挤出,他愣了一会儿。曹昀的死讯源于萧竹给他布置的任务,拓跋月当时也在场,两人都很紧张,那是他从未在萧竹脸上看到过的紧张。 如此看来,曹昀很可能真的没死,而且就是现在玄教叛军的二把手。 若真是如此,曹昀这个人必然会是大乾平叛的最大阻力,一个能够死而复生的人,他所掌握的能力可能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我还是难以相信,”章曲侯抓着女孩,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脸,“一个人不可能死而复生。” “按说再过一会儿,他就会来找我了,”女孩扭过头,淡淡道,“每天晚上他都会来陪我一会儿,你可以留下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他,当然,我还是建议你趁现在赶紧离开。” “你就不怕被人看到有人从你帐篷出去?”章曲侯突然问道。 “你走了之后我就会立刻出去喊人,说有人进了我的帐篷,所以你必须跑快点。” 章曲侯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个女孩的眼神中闪烁着些许特别的光芒。 他再次掀起门帘,看了看外面依旧火光四起,思索了片刻,说道:“我要留下来,看看是不是那个人!” “那好,但是营帐里没有安全的地方,等会儿只能委屈你躲在床底下了……”女孩正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 章曲侯看了看女孩,却发现女孩的小脸在些许火光的映照下红的异常璀璨,好像那火光不是来自外面的火把,而是来自女孩的脸蛋。 “你们不会是要……”“别说了!” 女孩突然大喊,而后立刻捂住嘴。 就在此时,帐篷外传来脚步声,章曲侯赶紧拉起窗帘。 脚步声就停在外面,那人说道:“少奶奶,您没事吧,我刚才好像听到您的声音?” 女孩探出头,连忙解释道:“啊?我刚刚关灯想打水喝,不小心踩到东西差点滑倒了,现在没事了。” “可是少奶奶,我刚才好像听到您喊的是‘别说了’,这是差点滑倒会喊出来的吗?” 女孩冷静道:“你听错了吧,别吵我了,我要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阿昀就要来了。” 但是那人显然不打算就此离去,而是说道:“少奶奶,刚才有个不知哪里来的贼人来咱们这儿了,现在营地里很乱,我是怕您遇到危险,不然您让我进去检查一番,这样也是为了您的安全。” “我的话已经不管用了是吗,”女孩突然大声道,“我现在全身上下就裹着一张床单,你觉得我可能让你进来吗,况且这里一直是你们看着的,要是有人进来了,那你们早也该看到了,还是说你们刚才压根儿没好好盯着这边?” “这……少奶奶,我只是觉得保险起见……” 女孩故作愤怒道:“我说了,我要休息,赶紧给我滚,我要以最好的精神状态迎接阿昀,你不明白吗?” “这……” “还是说你是听到我说我只裹着一张床单,想趁机进来轻薄我?”女孩特意提高音调,似乎是要让周围的人注意到这边。 “不敢不敢,小的怎敢想这些,”那人听了这话,连忙跪在地上,“在下只是顾虑少奶奶的安全,怎敢有这种非分之想,少奶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在下这就离去。” “赶紧滚,别逼我跟你继续废话!” 那人似乎真的被吓到了,起身就要离开,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雪儿,这个人是我算是我亲信,自然不敢有这般想法,他也只是在意你的安全,莫要怪他。”来人正是曹昀。 “阿昀,你怎么提前来了。”看清来人后,雪儿连忙换上笑脸。 “今天没什么事,而且发生了这种事,我自然是先来保护你了。”曹昀说着,走向雪儿,一只手伸出,摩挲着雪儿精致的小脸。 雪儿微微侧头,避开了曹昀的手,却并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只是轻声说道:“阿昀,别这样,还有人在这儿呢。” 曹昀没有说话,转头用余光瞥了瞥一旁的亲信,那人立刻会意,朝着一边离去。 “现在就只有两个人了吧。”曹昀看着雪儿,两人四目相对,仿佛旁边来来往往的人影与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嗯。”雪儿红着的脸就没有褪色过,闭上眼,点了点头,而后双手环上曹昀的脖颈,吻了上去。 现在,章曲侯知道为什么雪儿会羞红脸了,别说是她一个女孩儿,就连床底下的章曲侯都有些遭不住了。 那动静是大开大合间地动山摇,天翻地覆。床上时而响彻云霄,时而轻声细语,时而龙吟虎啸,时而低吟浅唱。 仅仅一个时辰,章曲侯更确定了一件事——曹贼当除,刻不容缓! 直到亥时四刻,尘埃落定。 雪儿依偎在曹昀怀里,问道:“阿昀,你说战争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曹昀抱紧雪儿,摩挲着她汗湿的秀发,笑道:“过年的时候,我就能和你成婚,顺便庆祝战争的胜利,从此以后南陆人每次过年,都要庆祝我们的婚礼,你觉得这样如何?” “好!” 两人就么这安静地抱在一起,享受着战争之余的平静。 “阿昀,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一会儿。”还是雪儿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寂静。 曹昀轻轻抚摸着雪儿的背,温柔道:“那你就先休息,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雪儿微微点头,渐渐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均匀了起来。 又过了半刻钟,听着雪儿打起呼噜,曹昀才慢慢放下雪儿,为她盖好被子,而后掀开门帘。 刚出门,就有一人将其拦住,拱手作揖道:“少主,在下搜遍全营,实在找不到那贼人。” 曹昀边整理衣物边说道:“估计是跑了吧,那家伙身手不凡,就算找到了你们也抓不住他,让大家好好休息吧,明天还得盯着里边儿。” “是,少主。” 曹昀看着那人离去,转身看向帐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而后又恢复平静,转身离去。 章曲侯从床底下钻出来,看着曹昀离去的背影,好歹松了口气。 他拍拍身上的灰,准备离去,但当他转身的那一刻,发现原本应该熟睡的雪儿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章曲侯显然吓了一跳,惊呼道:“你没睡?” “废话,我要是不装睡,怎么在他走后把你们要的消息给你们。”雪儿轻咬嘴唇,突然双手捂面,低声哭了起来。 见雪儿如此,章曲侯赶紧来到床边,着急道:“不是,你哭什么?” 雪儿没有回应,章曲侯干脆也不再问,就任由她继续哭。 然而,见章曲侯没有反应,雪儿哽咽道:“不是,你一个男的,不打算安慰一下。” “我没经验,再说了,哭哭更健康。”章曲侯摆摆手说道。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雪儿冷静下来,淡淡道,“河水是他们堵上的,你们别喝着水,他们用发臭了的尸体堵的河床,喝了这水你们就离死不远。” 听到这话,章曲侯皱了皱眉,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包括他在内的七万余人都用死尸泡过的水煮过饭,甚至城里的人现在可能还在用那水洗澡。 “阿昀将八万人分布在邺城东西南北四周,每边两万人,一旦一边发现你们,其余三处会立刻追上,你们很难突围。” “阿昀他爸,也就是曹教主,带领三万人前往北边,预计在九月三号出现在北唐边境,吸引他们的注意,而阿昀会带着真正的主力先殷国进攻,就这样。” “好,我记住了,”章曲侯点了点头,“希望以后还有与你见面的机会,如果没有,我会和太子殿下说你的事情。” “不用了,我的人生就是这样,我只能以阿昀的未婚妻或是妃子的身份死去,”雪儿将被子盖过头,闷在被子里小声道,“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再见一面。” “嗯!” 然而刚出营地,章曲侯便觉得有些不对。 “我知道你在我后面,想做什么就直接做,没必要一直跟着。” “啪!啪!啪!” 鼓掌声响起,曹昀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笑道:“你是萧竹的人,盾卫——章曲侯,对吧?” 章曲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曹昀狞笑道:“虽然不知道你一直躲在哪里,但我还想说,既然来了,空着手回去总是不好的吧,这样不就显得我怠慢了吗。” “你会对她做什么?”章曲侯问道。 “骗不了你啊,”曹昀再次鼓掌,“我会消掉她的部分记忆,彻底改写她的意识,毕竟这样的妞可不好找第二个,反正都是要让她爱上我,过程对我而言不重要。” 章曲侯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又被他很好地掩饰了下来。 “我会杀了你的。” 曹昀哈哈大笑道:“你?杀我?哈哈哈,真是笑话,你凭什么杀我?凭你盾卫的身份,还是凭你三脚猫的功夫?” 章曲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曹昀,仿佛在等待什么。 曹昀看着章曲侯的眼睛,渐渐收敛了笑容,他知道,章曲侯说的是真的。 但他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张开双臂,此时已近深秋,他身上却只有一件单衣,胸口敞开,露出结实的肌肉。 “我知道我杀不死你,但我的剑若是斩断你的脖颈,你也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章曲侯正色道。 然而曹昀却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你可以试试看嘛,带着我的脑袋去你主子那里领赏,没准他能赏你几块骨头。” 面对曹昀的挑衅,章曲侯依旧只是淡淡道:“你对她,也是像对待狗一样吗?” “怎么会呢,”曹昀笑着,眼神中透出些许温柔,“这样的女孩,我怎么会把她当成狗呢,她会是我的爱妃,我的宠儿。我又不是萧竹,她就喜欢给别人甩几块骨头,然后你们就汪汪叫着舔上去。” “不许你……侮辱太子殿下!”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章曲侯已经来到曹昀身前。 曹昀愣了一下,本能反应驱使着他立刻向后倒退而去,然而只是一晃神,章曲侯再次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强烈的恐惧感自身后传来,那是一股肃杀之气,其来源便是章曲侯。 微弱的月光带着点点星芒打向黔州大平原的草地上,却照出了一只人形的猛兽。 章曲侯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嘴角些许白气呼出,不知从何处抽出的长刀已经朝着曹昀的脖颈砍去。 不对劲,这个家伙很危险。 同一个想法,在两人脑海中同时浮出。 然而刀刃接触脖颈的瞬间,曹昀却没感觉到利刃入肉斩骨。 那根本不是刀,章曲侯只是挥出一击手刀,便让人觉得他挥出的是真刀,这是一种武学境界——纳万般兵武,以身化为器之意境。 刀是假的,手上那股热浪却是真的,章曲侯击中曹昀的瞬间,脖颈处的剧烈痛楚直冲脑海,此时的曹昀应该希望那是一把真刀,毕竟真刀断头都不一定会有这样的痛苦。 他的身子浮在空中,脖颈受击让他的大脑瞬间宕机,而就是这个瞬间,章曲侯双手握拳,挥出之时势如重锤。 曹昀的胸口被章曲侯的重拳击中,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铁球,整个人被砸进地里,入土三分。 “咳咳咳!” 曹昀挣扎想着坐起身,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不行,不能一直处在被动,这样真的会再死一次。 然而他刚抬起头,章曲侯的下一击立刻赶到,一条腿化作战斧,朝着他的胸口落下。 再不夺开就要死了! 轰! 尘土飞扬间,人形的坑中已经没了曹昀的身体,章曲侯这一腿落在坑里,蜘蛛网一样的裂纹以人形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如果你是一般人,手刀落在脖子上的时候就够你死了,你到底有什么能力?” 章曲侯大口地喘着气,发出野兽一般低沉的声音。 曹昀吐出嘴里的血,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你也不赖,那些名将连碰到我都难,你的实力……在他们之上。” “不敢当,我的实力还在风将军之下,最多只能和吕将军交手。” “吕将军?”曹昀呆愣了一下,突然骂道,“去你妈的,吕央的战力在名将当中可排上前三!” 章曲侯没有再多废话,径直冲向曹昀。 然而就刚才说话的功夫,些许金光如液体一般从地下渗出,成为黑夜之中最耀眼的光芒。 章曲侯的拳头离曹昀的面门只有半尺的距离,然而就是这半尺,宛若天坠般不可逾越。 章曲侯停下脚步,他看着曹昀身下缓缓升起的金色光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力量,金色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力量,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曹昀此时的状态并不好,他的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迹,然而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抬起头,看着章曲侯,笑道:“章曲侯,我曹昀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今日,你虽强,但想要杀我,却还不够资格。” “有没有资格,你说的不算!”章曲侯大喝一声,重拳再次挥出。 然而所谓天坠,便是凡人靠自己难以逾越的阻碍,章曲侯的拳头与曹昀的距离,此时足以称为天坠! 金光骤然爆发,如烈日般耀眼,曹昀身下的金色光罩瞬间扩散,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护罩,将曹昀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章曲侯的拳头砸在护罩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护罩都在剧烈地震动,然而却并未破裂。 他并没有停手,而是再次挥拳,然而每一次的攻击都如同打在铁板上一般,那金色的护罩始终屹立不倒,而他的力量却在一点点消耗。 曹昀此时却并没有好受多少,虽然那金色的护罩保护着他,但章曲侯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磅礴的劲,这股劲是金色光罩挡不住的。 看着紧锁眉头的曹昀,章曲侯立刻明白,这光照可防他的拳,却防不住他的意! 手刀劈出,光罩随之一震,曹昀再次感受到那磅礴的杀意,仿佛有一把刀已经穿过光罩,正劈向他的脖颈。 这一下让曹昀的大脑再次宕机,而就是这一个瞬间,章曲侯再次一拳挥出。 轰!轰!轰! 像是钟杵砸向大钟,章曲侯像是捶钟一般三次捶向光罩,其力其速,竟引出空气爆鸣。 裂纹从章曲侯锤击的位置爬出,直到布满整个光罩,金光碎裂,然而里面的曹昀却流露出一丝笑意。 “凡人,休要僭越!” 红色的光芒从曹昀的双眼迸发,他猛地抓住章曲侯的双臂,抬膝顶向章曲侯。 “吼!”章曲侯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他也抬起膝盖,顶向曹昀。 两人瞬间分开,又再次冲向对方,章曲侯双手化掌挡在身前,宛若大盾护身。 曹昀大步跨出,两人接触的瞬间,鞭腿抽出。 两人的战斗已然白热化,这是最原始最纯粹的战斗,拳对拳,腿对腿,很难想象肉体间的碰撞能发出锻造金属的声音。 “杀!”“杀!” 两人的嘶吼声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是两头野兽在争夺领地。他们的战斗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招式对决,而是意志和力量的较量。每一次的碰撞,每一次的攻防,都充满了力量与技巧的结合,让人惊叹不已。 两人在黔州大平原上翻飞起舞,每一次的碰撞都爆发出强大的气浪,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撕裂。他们的战斗已经超越了肉体的界限,成为了一场精神和意志的较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的战斗终于到达了高潮。曹昀突然发出一声怒吼,他的身体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仿佛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他猛地冲向章曲侯,一拳轰向对方的胸口。 章曲侯也毫不示弱,同样一拳挥出,目标同样是对方的胸口。 两人再次分开,胸口的位置留下对方的掌印。 曹昀喘着粗气,胸口的疼痛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今日就此别过,怎么样,反正你杀不死我。” 章曲侯扎下马步,双手撑在膝盖上,笑道:“自裁在我面前,让我提着你的人头回去,我和你的灵魂就此别过,怎么样。”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曹昀恶狠狠道。 看到曹昀的表情,章曲侯却大笑道:“笑话,敌人的罚酒就是老子的敬酒,再说你怕什么,反正你还能复活不是吗,还是说你已经失去这个能力了?” “那你就给我去死吧!”曹昀大喝一声,而后他的周身突然气浪翻涌。 “这是……”狂风肆虐,卷起沙尘,章曲侯只能眯着眼,盯着曹昀的方向。 “受死吧,本来这是给风正罡那个老东西准备的,既然你求死,那就便宜你了。”曹昀大笑着,冲向章曲侯。 “来了。”章曲侯夯实马步,双手架起手势,对准前方,准备迎接攻击的到来。 第6章 甲胄 第一幕 围城(下) 然而,直到风沙散去,曹昀的攻击都没到来。 “这算什么?”章曲侯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然而当他回过头,却看到邺城的城门。 “这是……”他不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曹昀居然把他送回邺城的城门外了。 看着城门已经关闭,他干脆靠着在城墙脚下坐了下来,仰望着漫天星辰,就这样睡着了。 当暖阳洒在他身上的时候,已是八月三十一的早上。 城门打开的声音吵醒了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满脸愁容的高全忠。 “高将军,早上好。”看清来人后,章曲侯揉了揉眼角,笑着打了个招呼。 高全忠问道:“曲侯小友,你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莫非昨晚回来时门已经关了?” “是啊,”章曲侯苦笑道,“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那时候城门已经关了。” 高全忠扶起章曲侯,说道:“既然如此,曲侯小友你先进城休息吧,城外一晚的凉风,再待下去怕是要着凉了,我去让人为你准备些热茶驱寒。” “不,正好说到这事,立刻通知大家,河里的水不能用了,烧开了都不行,玄教那些混账,”他顿了顿,而后咬牙切齿道,“他们把尸体堆在上游,现在流到河里的水都是流过尸体的。” “你说什么?” 时间来到夜晚,众人围坐在篝火旁。 章曲侯摊了摊手,说道:“当下的情况就是这样,诸位想办法吧,你们是谋臣,我只是个武夫,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曲侯小友,就算您这么说,我们也实在难以拿出完美的办法,况且按你的说法,独孤怀的女儿真的值得相信吗?”一名谋士问道。 章曲侯双手抱在脑后,仰头看着夜空:“她值不值得相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捂面没时间了,目前就这点情报,我倒是想靠自己探明情报,如果不是那个曹昀。” 提到曹昀,他又摆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另一名谋士看到章曲侯的变化,不解道:“曹昀这个人物,我们不大了解,不知曲侯小友可否说明一下,为什么要如此忌惮这个人?” “那个人,被太子妃一刀斩了脑袋,现在死而复生了。” “什么?”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世间竟有死而复生这般不可思议之事? 章曲侯低下头,盯着篝火:“昨晚我和他有过交手,我很肯定,这个家伙有问题,首先他肯定在北陆得到了一些东西,比如说——符文之力!” 见众人都呆愣在那,章曲侯继续说道:“首先接下来我的话,诸位绝对不可以传出去,我已经记住了诸位,如果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传出去了,各位请看好自己的家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在座的所有人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高全忠见气氛瞬间降到冰点,说道:“曲侯小友你放心,我们保证不会把话说出去。” “好,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关于我的能力,如果单凭武学造诣,我的实力应该刚好在诸位将军之下,但我参加了一个实验,获得了能够短暂与风将军那样的人物对抗的能力。” 章曲侯缓缓道:“北陆的符文之力,咱们南陆一直都有在研究,各位应该也多多少少猜测过,机甲确实与符文有关,而除了机甲,我们也在尝试让人类本身掌握符文之力。” “而我就是最成功的参试者,我得到了符文之力,这个符文会在短时间内强化我的肉身,以配合我的武技发挥出非凡的效果。” 他顿了顿,而后继续道:“就在昨晚,我和曹昀大战了一场,起先我凭着武技和符文之力还能压制他,但还是被他找到机会,展开奇怪的金光护盾,我当时以为那是他们玄教的玄术之类的东西,没想到金光被我打碎后,他的身体居然和我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使用符文之力强化后,我的肌肉会被活性化,而且体温会明显升高,甚至在周身产生热浪,瞳孔会因为闪烁符文而散发红光,而就在昨晚,我能肯定,他学会了我掌握的符文,并且立刻用那个符文强化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才能与我打成平手。” 章曲侯说完,长舒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 一名谋士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他在与你交手的同时掌握了你的符文,并且用了出来?” “对!”章曲侯点了点头。 “那这还真是惊世骇俗啊,”那名谋士低头思索了片刻,“若是他真有那么可怕,我们可能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邺城。” 盘尹在一旁叹息道:“哎,早知当时就应当直接回去找国主,只要布下防线将他们挡在辽国境内,我们就能通知风将军他们包抄过来。” “说起来,我觉得风将军应该差不多意识到这边要出问题了,至少太子应该是快要意识到了。”章曲侯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众人的目光再次凝聚到章曲侯身上。 “你们看不出来吗,”章曲侯看了看众人,“说曹无衍出现在北边的那个人明显有问题,虽说曹无衍出现在北边应该是事实,但是那个人绝对不是他说的那个身份那么简单,我相信太子殿下很快就会带着大部队朝着我们这边赶来。” “为什么?”一名谋士问道。 章曲侯解释道:“因为那家伙不是先和风将军或是薛将军报告的啊,如果按他说的,他说北唐边境上的兵,那他要找人也应该是先找薛将军,或是找联军总指挥风将军,既然他找的是关将军,那就说明他根本不是北唐的兵。” 谋士思索道:“这……确实想不到,但没准是他到益州城的时候先遇上了关将军呢,毕竟知道我们组建了联军,那他和谁说都一样啊。” “哈哈,我只是一直跟着太子殿下,具体的我也不懂,但是我注意到一点,当你们把那两个人送来信息的家伙都拉过来时,邺城那边送来消息的人是看着高将军您的,因为您是殷国的将军,他应该是殷国侯派去支援邺城的,所以他在慌乱的情况下会看向你。” 高全忠点了点头,他也注意到那人当时在看着他,章曲侯继续道:“而北边来的那个,不光没有看着薛将军,还一直到处乱瞟,每到夜晚的时候还在军营里到处乱晃,所以我断定这个人必然有问题。” 一名谋士咽了一口唾沫,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当时你要是说了,没准大家就都到邺城来了,何至于现如今被围困在这里?” 章曲侯摇头道:“当时我们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而且太子殿下准备从那人嘴里探出更多情报,所以干脆先走一步算一步,不过它也不是完全不管你们,这不是把我派过来了吗。” “可是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章曲侯看向一边,淡淡道:“如果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有把握带着高将军回到殷国,让他得以回国带领驻兵,现在殷国境内应该还有至少十万大军吧?” 高全忠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没错,国内确实还有十万大军,国主应该已经将他们调动起来了,只要我回去,就能建立起抵御玄教大军防线。” 章曲侯继续道:“是的,所以我的任务只是保护高将军,如果诸位指望我带领你们出去,其实也不是不行,但至少要折损八成兵力,甚至最后只有一万人能冲出去,而且不一定能回到殷国,必要的时候,我会优先选择北上与联军会合。” 在座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知道章曲侯说的是实话,如果真的只有一万人能冲出去,那他们这些人恐怕都要死在这里。 高全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曲侯小友,下午我就想问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无非就是派一队人马去吸引外面那些家伙的注意,既然他们只要有一边发现了我们的人就会赶过去,那就说明只要有一边引起他们的注意,就会在另一个方向打开缺口,到时候从那个缺口冲出去就行了。” 章曲侯说罢,几位谋士却是面面相觑。 “怎么了嘛?”章曲侯看着众人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 “事实上,我们也想过用这个办法,”盘尹说道,“但是就在今天中午,我们发现这个方法用不了。” “为什么?” 高全忠说道:“还记得今天早上的时候吗,我们之所以会到城外,就是因为我们发现玄教大军有些异样。” “什么异样?”章曲侯问道。 “卯时的时候,玄教大军突然压进了二里地,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他们了,这个距离,就算用方才的办法,我们也会立刻被追上。”盘尹说道。 “若是再分散一点,往两个相反的方向派兵,然后再从第三个方向……不行,这样一来没有一边能冲出去,我们的人数实在不占优势。”章曲侯挠着头,面露苦色。 “那我们岂不是死路一条了?”一名谋士绝望地喊道。 “不,还有一个办法。”章曲侯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什么办法?”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主动出击。”章曲侯沉声道。 “主动出击?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与玄教大军抗衡啊!”一名将领担忧地说道。 章曲侯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的目标不是和他们打,而是跑路,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候,总是能出其不意的,玄教那些家伙也是人,不可能不休息。” “我们也想过夜间出发,”一名谋士说道,“但是不行,现在是月底,夜晚太暗了,如果所有人徒步,我们很快就会被追上,若是骑马,我们必须点上火把,那我们就相当于在给玄教大军报告位置。” 另一名谋士说道:“那若是出城之后就分散开呢?反正只要往南走就行了,一旦跨过黔南江就是我们的胜利。” “且不说在夜晚的平原很容易迷失方向,黑暗中骑马更是容易迷失,这些马也没跑过邺城回殷国的路……”一名谋士说着,声音慢慢就下去了。 章曲侯盯着他,说道:“这种时候就别想着能让所有人回去了,我一开始就说了,我的任务只是保护高将军,当下想让大部分人都安全属于奢望,只要有一万人能回到殷国就算胜利。” 盘尹附和道:“是啊,当下的情况确实如此,所以我也想说,如果真的用这种办法,我们如何保证高将军不被敌军擒获。” “我的安全用不着你们考虑,”高全忠站起身来,声音洪亮,“我既然身为将军,就有保护自己的手段。” 章曲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高将军,你觉得对方为什么要把你困在这里?” 他没等高全忠说话,继续道:“玄教的下一个目标是殷国,高将军您的武功虽排不上名将行列,但是您在军队中的统筹力是其他将军比不了的,玄教害怕的就是这个,如果能把你留在这里,他们甚至可以劝降殷国,但若是您回去了,他们八万对十万就有难度了。” “所以,对方一定会在最关键的时刻,不惜一切代价留住你。”章曲侯的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要主动出击的原因。” 高全忠扫过众人,才发现他们此时都在看着自己。 章曲侯继续说道:“高将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希望有一个完全之法,能够将所有人都带出去,这是你的义气,也是你强大凝聚力的来源,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您必须安全回到殷国统御军队,否则宛郡就会成为下一个塞北。” “这……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高全忠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蔫了下去。 “突围的时候,由我来保护高将军,”章曲侯看向盘尹,“一旦玄教反应过来,他们势必会将高将军定为第一目标,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互助高将军,但是有一个前提,你们要想办法分散他们的注意。” “你说,我们要做什么?”盘尹看着章曲侯,问道。 “找几个和高将军比较相似的人,让这些人伪装成高将军,吸引玄教大军的注意力。” “那怎么让他们相信那就是高将军?”一名谋士问道。 “首先肯定要反其道而行之,真正的高将军跟着第一批人出去,然后再派一批人往另一个方向出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最后再派一批人跟着不同的方向出发。” 章曲侯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包括第一批里面也要有伪装成高将军的人,一共要有三批人伪装成高将军,也就是说至少要找八九个人。” “也就是说,至少要找八九个愿意送死的人,对吗?”高全忠突然问道。 “是的,高将军。”章曲侯点头道。 “我不同意!”“为什么?” “我不会让我的兵这样为我而死,”高全忠盯着章曲侯,冷声道,“我是他们的将军,他们信任我是因为我说过要带他们在完成保家卫国的任务后还能回到家里,现在你告诉我要让他们替我去死,你觉得我能接受吗?” 而章曲侯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但你必须要想想,殷国还有十万大军,还有数百万人等着你去守护他们,殷国侯也在宛郡等着你,这同样是你的责任!” “我……”高全忠被章曲侯的话噎住,他当然知道这些,但他更清楚,每一个士兵都是他的亲人,他不能让他们去送死。 然而,章曲侯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高将军,你是我们殷国的希望,你不能有任何闪失。我们必须做出牺牲,才能换取更大的胜利。这些士兵知道你的决定,他们也会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 高全忠沉默了,他知道章曲侯说的是对的,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决定。他抬起头,看着众人,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盘尹看着高全忠,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知道高全忠的痛苦,但他也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高全忠身边,沉声道:“高将军,我们必须做出选择。我们不能让玄教大军继续南下,我们不能让殷国陷入危机,你是军队的领袖,你必须活下去。” 高全忠看着盘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明白自己辜负这些人的期望。 他抬起头,看着章曲侯,沉声道:“好,我接受你的建议。但是,我要亲自选择并告诉那些士兵,告诉他们要面对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愿意,才能让他们这么做。” 章曲侯看着高全忠,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知道,高全忠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我会和你一起去。” 当那九人被选出时,高全忠却是说不出话了。 其中一人拍着胸脯说道:“高将军,您不用多说,我们知道要面对什么,如果这样能帮助将军你的话,我这辈子就算是值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着,高全忠看着他们,眼中满是感动。 他给了每个人一个熊抱,而后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们,等到战后,你们的家人就是我高全忠的家人,我会替你们照顾他们,让他们过上最好的生活。” “高将军,您不用这样,”其中一人眼眶已经红润,“我们是士兵,为将军,为殷国而死,这是我们的荣耀。” 高全忠看着他们,心中满是感慨,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你们,我会记住你们的名字,记住你们的牺牲。” 其中一人赶紧扶起高全忠,惊讶道:“将军使不得,你这一拜,我们可是要折寿啊。” 高全忠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是我的兄弟,是我殷国的英雄,这一拜,你们受得起!” 散去之后,高全忠营帐内。 “曲侯小友,你的计划我已经同意了,但我有一点要求。”高全忠看着章曲侯,眼中还闪烁着些许泪光。 章曲侯微微一愣,随即问道:“高将军,请说?” 高全忠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要亲自带第一批人突围,并且要带着最高的旗帜。” 章曲侯皱起了眉头,沉声道:“高将军,你是我们的核心,你不能冒险。” 高全忠摇了摇头,坚定道:“不,这不是冒险,正好相反,我是深思熟虑后才有了这个打算,你想想,玄教看到我大张旗鼓得摇着大旗,而后又发现有很多个我,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你想让他们觉得你只是个幌子,是这样吗?” “对。”高全忠点了点头,眼神异常坚定。 章曲侯淡淡道:“如果是这样,那其他几个人当中也要有人带着旗帜,曹昀那家伙精得很,很快就会发现异常。” “这个我明白,我会安排好的。”高全忠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章曲侯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高全忠却突然叫住了他:“曲侯小友,谢谢你。” 章曲侯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高全忠,淡淡道:“高将军,你不用谢我,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完成太子殿下的任务。” “是吗,若是大战结束,可否有机会再和你见上一面?” “估计是没有了,”章曲侯摇头道,“战争结束后,我只会比战争时期更繁忙,而且那时太子殿下也不太可能让我与太多人接触。” “只是见上一面都很麻烦吗?”高全忠的眼神中略有些遗憾。 章曲侯笑着摇头道:“估计是没有的,就算没有任务,太子殿下也会把我的日程排得很满,实在没有空闲,况且就算不说这个,将军您之后恐怕也是抽不开身的,毕竟战争结束后,殷国军队肯定需要补充,到那时就有您的忙了。” 高全忠点了点头,他明白章曲侯说的是对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那就这样吧,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再次相见吧。” 章曲侯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营帐。 第6章 甲胄 第二幕 原野 “我们踏足绝境,以傲骨奏响凯歌。于暗中照耀辉煌,于罪中践行正道。” 邺城南面的城墙上,章曲侯迎着晚霞,默念着口号。 “曲侯小友,是时候了,我们该出发了,”盘尹走上城墙,站在章曲侯身后,“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就等你了。” 章曲侯没有回头,只是问道:“高将军现在在哪?” “高将军现在在和大家告别,毕竟这一回过后,大家不一定还能再见面了。”盘尹说着,目光凝聚在章曲侯的背后。 此时章曲侯的装扮多多少少有些怪异,上身套着一件铁衣,铁衣是由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铁片编成的,有点像北陆的铁浮屠,只是铁片更小,所以也更轻。而且他的背后似乎还背着一张弩,不过与其说是背着,不如说那张弩就是铁衣的一部分。 除了铁衣背弩,他的两袖当中还可以看到些许锋芒,似乎是袖剑的光泽。腰间挂着两把长刀,刀鞘刀柄一黑一红。 除此以外,他穿着的鞋也是有些怪异,鞋面的布匹倒是很平常,不寻常的是他的鞋底,似乎是铁质的,而且特别厚。 “曲侯小友,你这身装备,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盘尹感叹道,“不过先前居然都没发现你这身装备。” 章曲侯转头看向盘尹:“你们以后应该都不会希望再看到我这副模样。” “为什么?” 章曲侯笑道:“因为我只有特别想杀人的时候才会这么穿,而且我平常都是不留活口的。” 不知为何,明明他笑的那么单纯,甚至在火光的照耀下是那么璀璨,但盘尹的后背却感到一股凉意,他看着满脸笑容的章曲侯,心中却被恐惧感占据。 那是纯粹的肃杀之气,不掺杂任何杂质,是在血海里杀出来的人,是把杀人当成吃肉的人才能拥有的纯粹杀意。 “曲侯小友,我们出发吧。”盘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恐惧。 “嗯。”章曲侯收起笑容,点了点头。 “我们踏足绝境,以傲骨奏响凯歌。于暗中照耀辉煌,于罪中践行正道。”章曲侯再次默念着口号。 七万人马穿过邺城的南门,走向城外。 他们照亮了整面南墙,成为这片夜空下最瞩目的存在。 章曲侯骑着马,来到高全忠的身旁,高全忠身着轻铠,背后绑着一杆旗帜,旗帜上写着他骄傲的姓氏——“高”! “高将军,有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吗?” “我怎么可能想过那种东西,”高全忠一只手扶了扶头盔,另一只手拽着缰绳,“虽说是个将军,但我可不喜欢打仗,我坐上将军的位置只是因为我的资历比较老,而且我的背景和问天堂的成绩比较好,所以国主赏我个将军的位置,我还真没想过要为国家战死。” 章曲侯不解道:“可是您得知玄教大军南下的时候,那着急的样子很像是能为国家赴死的人啊。” “愿意为国赴死和想过为国赴死是两码事,”高全忠说着,摸了摸马头,调整好马嚼子的位置,“其实再过十几年我可能就要退休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安度晚年了,可惜啊,这世道不太平,玄教那群疯子居然在这个时候南下,真是让人头疼。” 章曲侯问道:“如果能活下去,您希望谁能接替您,是那个盘尹吗,我看他好像很合适。” 高全忠摇头道:“那个家伙做我的卫官可以,做不了将军,执掌兵法要学会骗人,他过于愚直,成不了大器。” “殷国境内可就只有您一个将军了,要是您死了,您觉得谁能立刻接替您的位置?” “国主应该会亲自上阵吧,”高全忠回头看看身后,城门口还有人在出入,“亦或是在校尉里挑个厉害的顶上去,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多想比较好。” 他看向章曲侯,笑了笑说道:“这不是有你在吗,我们二人一起,难道还怕杀不出去?” “坦白说,我这个人比较悲观,”章曲侯说道,“也许是太子殿下给我灌输的东西有问题吧,他和说过,只有想过自己的死状,才能做好我现在做的事情,比较干我这行的,稍微不小心可能就踏进鬼门关了。” “那你想到了吗?”高全忠好奇地问道,“你的死状是什么样的?” 章曲侯笑了笑,半开玩笑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自己是在床上寿终正寝的,而且最好是美人作伴,她最好是一身红衣,才能镇住我这个杀胚的杀气。” “你杀过很多人吗?”高全忠突然问道。 章曲侯想了想:“应该不少吧,不过具体多少我也数不清,而且我觉得杀人的数量并不能代表什么,有些人杀了几十上百人,但依旧是个懦夫,有些人可能只杀过一个人,但他却是个英雄。” “说的也是,”高全忠点了点头,“那么,曲侯小友,你觉得自己是哪种人?” 章曲侯看着远方:“我是个懦夫。” 高全忠笑了:“我可不信。” 章曲侯也笑了:“高将军,我们出发吧。” 从天际看下去,一条火龙奔袭在黔州南部大草原上。 每个人都是一手握着缰绳和火把,一手扶着腰间的武器,双腿夹紧马身,整整齐齐朝着南边进发。 火光成为夜空下唯一的照明,却难以照亮他们前进的道路。 玄教大军就驻扎在离邺城不到五里的距离,不过一会儿,玄教的营帐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所有人同时压低身形,试图减少风阻以提高马儿前进的速度。 就在最前方的马儿离玄教的营地仅有不到半里时,营地内突然亮起一片火光,显然是有人发现了他们。 高全忠大喊道:“所有人,准备战斗!” 他大喊的同时晃动身体,试图将背上的旗帜扬起。 所有人立刻抽出武器,火光照出刀剑的锋芒,白刃映出马匹奔腾的步伐。 “敌袭!”玄教大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巡逻的士兵看到高全忠大军的来袭,立刻大声喊着将敌袭的消息传遍营地。 营地内立刻变得混乱起来,士兵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拿起武器,跑向自己的战马,然后上马,冲向敌军。 两军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玄教大军的营地中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最后不到百尺,玄教的士兵们已经可以看到高全忠大军脸上的表情,他们的脸上透露着绝望而坚毅,他们知道此行的结果,但他们却毫无退缩之意。 高全忠带着最前方的战士们冲入营地时,只有数百名玄教士兵爬上战马。 结果可想而知,他们还没摆开阵形就被冲散,高全忠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朝着南方冲去。 高全忠如入无人之境,挥舞着大刀一路冲杀,他的身后是七万大军的铁蹄声,是无数火把汇成的火龙。 玄教大军的营地内响起一片惨叫声,他们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的措手不及,只能仓皇应战。 高全忠的大刀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出都带走一条生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冷漠和坚定。 “曲侯小友!”高全忠大喊道,“跟紧我!” 然而章曲侯的瞳孔却猛地收缩了一下,大喊道:“高将军,小心右边!” 高全忠的右侧,一支箭矢飞来,而几乎是同时,章曲侯侧身低头,一支箭飞出。 两支箭矢居然撞在一起,不对,是章曲侯射出的箭矢穿过了那支箭的箭杆,飞向前方。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绝不可能是巧合,只能是章曲侯极强的目力和精湛的射术。 “怎么回事?”他转头看向章曲侯,后者已经抽出一把刀,环顾四周。 “不知道,”章曲侯摇了摇头,“但是您已经被他们注意到。” 就在说话的时候,两只火龙已经成型,冲向他们的队伍,正是玄教另外东西两面的驻军。 高全忠注意到后侧远处的火龙,惊呼道:“那么快!” 玄教大军的营地比预想中的要大,但还好他们没有提前做好迎战的准备,现在高全忠已接近营地的边缘。 一直在高全忠后方百尺的章曲侯来到高全忠身旁,大喊道:“高将军,冲出去之后,就随我一道与大军散开,千万要注意我的位置!” “好!”高全忠大喊着点了点头,随即高举大刀,对准前方刚从帐篷里爬出来的玄教士兵。 跨过这顶帐篷,就算是冲出玄教的包围了,如果不管两侧的火龙的话。 “吼!”然而两侧的火龙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他们咆哮着,朝着高全忠大军的前方冲去。 冲出营地的高全忠大军立刻散开,宛如一把撒开的扇面,朝着包来的火龙冲去。 看着身后散开的大军,高全忠明显愣了一下,又立刻恢复镇定,此时章曲侯已经来到他的前方,带着他朝着正前方冲去。 章曲侯此时已经红了眼,符文之力在其体内流转,肌肉膨胀活化,周身环着热浪。 玄教的火龙终究是快了他们一步,成功在他们的前方会合,此时高全忠与火龙还有十数丈的距离。 但他却看到了那诡异的一幕,无论是玄教的士兵还是马匹,都有些难以描述的诡异,他们眼神空洞,却嘶吼着看向高全忠的大军。 见此场景,章曲侯大喊道:“高将军,蒙住马的眼睛,准备战斗!” 布条蒙住马眼,只有这样马匹才不会因为恐惧停下步伐,章曲侯完全不准备给自己留后路,双腿用力夹紧马身,再次提速。 野兽一般的嘶吼在原野上爆发,第二轮战斗爆发,局面依旧是一边倒。 玄教的大军像是一群不惧死亡的猛兽,咆哮着冲向自己的对手。 只有高全忠的军队在哀嚎,只有玄教的大军在嘶吼。 唯有章曲侯和高全忠这边,两人的大刀挥向敌人,没有一刀是浪费力气的动作,每一次挥砍都有一颗人头落地。 然而,又是一支箭矢射出,直指高全忠的前方,若是没能阻拦,他必然会在瞬息之后被箭矢击中。 章曲侯瞳孔一缩,瞬间松开手中的缰绳,马匹略微减速,身体向后仰去,同时手中的长刀带着风声挥出。 箭矢被劈成两半,章曲侯重新坐稳,拉紧缰绳,再次提速。 “高将军,快降下旗帜,冒充您的人应该已经出发了!”章曲侯一边看向身旁的敌军,一边朝着高全忠大喊。 “他们不会出城,”然而高全忠的回答却让章曲侯愣了一下,“我把他们打晕了,我之所以让他们在后面出发,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出城,玄教的目标是我,他们一定会跟着我往南,我要让那几个小伙子活下去。” “你!”章曲侯惊呆了,“高将军,您这是在违背您自己下的命令!” “我是将军,我的打算轮不到你这小辈指点,就算你把太子搬出来也没用,你说过太子殿下不会允许你过多干涉我们的军事。” 章曲侯怒道:“您知不知道如果计划因此失败了,这就是对殷国和大乾的不负责任!” “你看当下的情况,他们出不出来还有区别吗,”高全忠说着,突然大笑道,“曲侯小友,你还是小看了我的执着,冲出去吧,就算你想说我,也必须先冲出去!” “你!”章曲侯看着高全忠,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说话间,双手却没停下过,刀刃已被敌人的血肉染红,挥砍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 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马上就要冲出去了。 “章曲侯,高全忠,你们果然在这里!” 然而就在此时,曹昀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被一团金光包裹着,悬浮在空中。 “曹昀,故技重施还敢在我面前造次,受死!” 章曲侯看到金光的一瞬间就被怒火点燃,他抽出第二把刀,同时调转马匹的方向,冲向曹昀。 “我的目标不是你。”曹昀冷声道,而后冲向高全忠。 “你走不了!”章曲侯怒吼着,又一低头,弩箭从背后射出,冲向曹昀。 曹昀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区区凡物,还想突破神的领域?” 然而,接下来的变化立刻改变了他的想法,箭矢居然穿透了金光,钉在光盾上。 而章曲侯的手上,居然握着箭矢尾端连接的麻绳。 来不及改变光盾的形状,章曲侯已经从马背上跳起,顺着绳索来到空中,一把刀已回鞘,只有一把刀挥出,挥向箭矢钉进光盾的位置。 曹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怀念这一幕,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在光盾上蔓延开来,直到整个光盾碎开。 “想不到吧,大爷我有专门对付符文之力的装备!”章曲侯大笑着,一只手已经抓住了曹昀,挥刀朝着曹昀的脖颈砍去。 “章曲侯,你敢!”“不过一个叛党,我有何不敢!” 刀刃进入曹昀脖颈的同时,两人正好落到地上。 他们已经冲出了玄教军队的包围,高全忠也是如此。 “孽障,受死!”高全忠大喊着,手中大刀同样朝着曹昀的脖颈砍去。 “尔等凡民,焉敢与我作对!”曹昀大喊着,完全不顾两把刀即将砍断他的脖颈。 人头飞出的时候,其实章曲侯自己也惊呆了,居然……那么简单? “曲侯小友,既然要注意这人,就不能松懈,杀!”高全忠大喊着,再次挥动手中大刀,朝着滚落到一旁的头颅砍去。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发生。 光芒笼罩住曹昀的头颅和身体,遮住了两人的视野。 光芒还没散去,两人便听到曹昀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让你们见识一下神迹也无妨,忏悔吧,感受自己作为一个凡人在神明面前的无力,然后去死吧!” 即使光芒散去,人的眼睛也还需要需要时间适应,而这个时候,人依旧看不见任何东西。 曹昀也有些错愕,章曲侯的刀居然精准地挡住了他的拳头,而且是挡住了他挥向高全忠的拳头。 “我说过,故技重施在我面前没有意义。”他咬牙切齿道,而后抽出第二把刀,挥向曹昀。 “为什么,你的眼睛不可能那么快适应,你不应该看得见!”曹昀怒吼着,朝着后方退去。 章曲侯双刀在手,跟上曹昀,大笑道:“你爷爷我打架不用看,我靠的是直觉!” 直觉,开什么玩笑? 曹昀之所以将高全忠视作目标,就是因为他见识到了章曲侯的可怕,那个晚上的战斗,他已经明白了自己与章曲侯的差距,所以在最后没敢发动进攻,而是施展了一个将两人弹开的符文之力,将章曲侯送回邺城,也是将自己送回营地。 那个时候那就确认了,章曲侯有着强大的感知能力,只要是自己对他的恶意,都能被他察觉到,所以最后他只能选择一个没有恶意的能力,才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而就在刚刚,他自知杀不了章曲侯,所以才将拳头对准高全忠,却还是被他拦下。 这个家伙感知的根本不是对他的杀意,对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而言,只要是杀意,他都能感觉到。 “不让那些被你控制的家伙来帮你吗,还是说你现在还觉得一个人能和我们两个打?”章曲侯追着曹昀,笑问道。 曹昀没有回答,但是眉头紧锁,按照章曲侯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已经破解了他这支军队的秘密。 章曲侯一刀挥出,曹昀不敢硬接,只能朝着后方退去。 见曹昀如此,章曲侯大笑着嘲讽道:“你不是神明吗,怎么不敢接我一刀,还是说你也不过是个怕死鬼,而且你的复活是有条件的。” 听到这话。曹昀自然是怒从心起,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章曲侯立刻明白,这家伙又要使用符文之力,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看着曹昀完成念诵,双腿力道加重,再次提速,挥刀看向对方。 然而章曲侯没想到的是,曹昀本身没什么变化,只是有一名玄教士兵冲向高全忠。 若只是一名士兵,章曲侯自然不在意,高全忠的武功他看在眼里,只是一名士兵,还伤不到他。 但问题就在于,那名士兵居然在变大,与此同时,那名士兵手中的大刀也在砍向高全忠。 好在高全忠的眼睛已经恢复,而马匹的眼睛原先就已被遮住,大刀落不到他的身上,也阻止不了他奔向曹昀。 曹昀两条腿,就算能快过章曲侯,也快不过一匹战马。 曹昀只能放弃原本的打算,转身看向高全忠,口中念诵的符文之力也发生了变化。 “不好,快回来!”章曲侯大喊着,同时挥刀冲向曹昀。 高全忠已经注意到曹昀的变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来到曹昀面前了。 金色的光芒从大地浮出,裹住曹昀,将他变成一个金人。 就在金光完全覆盖的瞬间,他停下脚步,也不管两人的斩击,握拳挥向高全忠的马匹。 刀刃砍在金光上,发出“叮当”一声,而高全忠身下的战马,却被曹昀一拳洞穿。 一声哀嚎后,马匹倒在地上,高全忠也被带着倒下,曹昀立刻跃起,踏向高全忠的脑袋。 章曲侯自然不会就这么看着,一刀挥向曹昀的后背,然而曹昀却像是背后长眼一般,身体在空中旋转,一脚踢向章曲侯的刀刃,将其荡开,然后稳稳地落在高全忠身旁。 高全忠好不容易才爬起,曹昀已经伸手握向他的脖颈,他只能竖起大刀,试图挡住曹昀。 然而曹昀抓到大刀的瞬间,被握住的部分化作齑粉,大刀沦为断刀,而曹昀的动作还未停下,另一只手拳头握紧,直冲高全忠面门。 方才马匹倒地,已经压伤了高全忠的大腿,此时他已没有闪开的能力,只能朝着一边倒去,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曹昀的膝盖。 高全忠只感觉一股巨力袭来,完全无法反抗,而后倒在地上。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高全忠心中满是无奈,他已经尽力了,但岁月的侵蚀和两日没有进水的他太虚弱了。 好在还有章曲侯在场! 弯腰低头,又一支弩箭射出,直冲向曹昀。 “又是这一招,没完了是吧!”曹昀直接伸手抓住箭杆,而后一把折断,但是同样的,他手上的金光也因此消散了。 有戏,只要是符文之力,这支箭就能有效果! 不过三次呼吸的时间,又是三支箭矢射出,而就在射箭的同时,他也径直冲向曹昀。 那个画面显得有些滑稽,章曲侯弯着腰,一边点头一边冲向曹昀,但这一幕对曹昀而言可不好笑,因为此时只有那三支箭能威胁到他。 “我说了,别没完没了!”曹昀干脆不拦了,对着章曲侯咆哮着,任由箭矢冲向他,同时一手握拳,挥向冲来的章曲侯。 三支箭矢的目标很危险,分别是曹昀的眼睛、心脏、胯间,这都是致命的位置。 而趁着这个功夫,高全忠已经站了起来,强忍着双腿传来的疼痛,握着断刀冲向曹昀。 “老不死的,还他妈挺顽固!”曹昀大喊着,三支箭矢已经破开了金光,将三个部分暴露出来。 虽然箭矢在碰到他之后就失去力量落到地上,但章曲侯的双刀也随之赶到。 一刀捅穿心脏,一刀捅进腹部,章曲侯对这手感无比熟悉,他很肯定自己绝对已经穿过了对方的心脏。 但是曹昀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一拳挥向他的面门。 章曲侯在刺入的瞬间就已经在为拔刀发力,自然是躲开了这一击。 而高全忠的攻击也随之赶到,他在曹昀身后挥起断刀,牙关咬紧,这一击对他而言显然是十分费劲。 “别忘了,就算不用特别的武器,我也一样能打穿你的防御!”章曲侯怒吼着,再次冲向曹昀,挥刀砍向他的脖颈。 高全忠怒吼道:“别和他废话,曲侯小友,再砍断他的脖颈一次,我就不信他还能复活!” “你们还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曹昀怒吼着,身上的金光瞬间迸发,张开形成一个球。 章曲侯和高全忠也因此被弹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曹昀没管章曲侯,再次将金光收缩到贴合自己的身体,而后径直冲向高全忠,手刀朝着高全忠的脖颈落下。 “你休想!”章曲侯再次展现出他的速度,双刀架在高全忠的脖颈上方,挡住曹昀的攻击。 “真以为那天破开我的未完成品就觉得我会怕你吗,老子现在这才是完整的大地之光,既然你急着去死,那我也不介意拿你开刀!”曹昀怒吼着,抬手挥向章曲侯的脖颈。 章曲侯自然是轻松闪过这一下,高全忠也已经缓了过来,也不起身,而是直接朝着一边滚去。 曹昀瞪着高全忠,此时他已被打出真火,却没注意到一颗球在他脚下滚过。 “轰!” 爆炸的轰鸣带起尘土,就在曹昀的脚下,一颗球状的炸药包炸开,而这自然是高全忠的手笔。 章曲侯目瞪口呆地看着烟尘,问道:“高将军,您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高全忠撑着断刀勉强站起身,说道:“蛇祸的时候留下的,就剩这一点了,想着必要的时候出其不意。” 两人紧紧盯着烟尘,然而当晚风将烟尘吹去,曹昀依旧站在那里。 他的身上已没有那层光芒,衣服破烂,被章曲侯捅开的血洞还没恢复。 “你们……”他看着章曲侯,大口喘着粗气,显然这一下对他而言伤害不小。 章曲侯也不和他废话,再次挥刀冲向他,眼神紧盯着他的脖颈。 “你们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曹昀怒吼着,也不管自己的身上已经失去了金光覆盖,握紧拳头,转身冲向高全忠。 金光覆盖尚且难以占到便宜,区区肉身怎么可能与两人抗衡。 头颅再次飞出,滚落在草地上。 “高将军,用你断掉的刀刃钉住他的身体!”章曲侯大喊着,而后冲向曹昀的头颅。 曹昀看着章曲侯朝自己冲来,口中又开始念念有词。 但是金光没有出现,因为曹昀的箭矢钉住了他的脑袋,从天灵盖直接穿到脖颈的断面,钉在地上。 “你!” 章曲侯做完这些,朝着高全忠大喊道:“高将军,快跑,现在还杀不死他,玄教的军队还处在他的控制下,我们先回殷国!” 高全忠已经用断刀钉住了曹昀的身体,一瘸一拐地来到他身边,问道:“没有马,跑不远。” “吁——”章曲侯吹了声口哨,北边立刻传来马嘶声。 而后他们便看到章曲侯的马跑了回来,停在他们身边。 高全忠惊讶道:“这不应该是我们军队的马吗,为什么?” “殿下派命令的时候,我就把我的马和你们的马换了,你们那匹马现在应该在北唐,这是我的马。”章曲侯抚摸着马身,说道,“上去吧,我这马载两个人没问题。” “可是……” “别可是了!”章曲侯大声道,同时他指向高全忠身后,“玄教的士兵又要杀过来了,所以我说这家伙没死,他还能控制那些士兵,快点上马,这匹马载我们两个没问题!” 第6章 甲胄 间幕 为父 九月初二,潼关。 将军府中,薛世武拱手作揖道:“太子殿下,按您说的,让他们直接去支援殷国侯了。” “嗯,”萧竹看着书卷,微微点头,“还好发现及时,不过恐怕也是来不及了,今晚通知大军往辽国方向压进,抓到曹无衍之后,我们就立刻南下。” “可是,太子殿下,就留下我们的队伍,真的能抓到曹无衍吗?” 萧竹轻抿一口茶,说道:“足够了,二十万轻装骑兵要是打不过三万人,那我们也没必要打下去了。” “但那人若是骗了我们怎么办?如果曹昀这个人真如您说的那般恐怖,说不定这家伙也是来迷惑我们的。” 萧竹镇定自若道:“就算他还是骗了我们,当下这也是最稳妥的安排,一百四十万支援高将军的十万人,我们手里还有二十万人,曹无衍手里最多也就握着十万人,足够了。” “可是殿下,当下的问题不是我们打不打得过,而是我们不确定那个家伙会出现在哪里,一旦我们和他错过了,恐怕酿成大祸。” “他一定会自己跳出来的,”萧竹淡淡道,“那个家伙出现在这边就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所以他一定会主动吸引我们,毕竟他可是个慈父,他会为了他儿子奉上自己的命。” 薛世武不解道:“太子殿下您很了解曹无衍?” 萧竹点头道:“嗯,见过几面,我敢肯定他是这样的人,父皇也曾这样评价过他,所以我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说完,他又长叹一口气,说道:“薛将军不必过多担心,就算出事了,责任也是由我来扛着,北唐绝不会是玄教的目标,这边只是佯攻。” “太子殿下,我不是担心这些,”薛将军叹息道,“只是您能不能别再拆我的茶叶了,我就这么点存货,拆开就不好保存了。” “那这不行,”萧竹笑道,“薛将军您也不必担心,稍后我补还给您就行了,主要是我没怎么喝过北唐的茶,李文涵那家伙每次请客都是拿南唐的茶糊弄我。” 薛世武赶紧说道:“那太子殿下您可说好,稍后要把茶叶给我买来,我这可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品,每年就那么点产量。” “找货我自然是没办法了,毕竟我要是有渠道我也不必祸害您了,将军您计算一下吧,稍后我让我的人把银子送来。”萧竹笑着,又站了起来,鼻尖微微动弹,在一墙的柜子里翻找着茶叶。 “那不行!”薛世武赶紧冲到萧竹前面,拦住他的去路,“太子殿下您就饶了我吧,我就这么点爱好,您要是给我霍霍完了,我没得喝了。” “哈哈哈,”萧竹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薛将军,您也太小气了吧,我就喝您几两茶叶,至于吗?” 薛世武一脸认真地说道:“至于,非常至于,太子殿下,您就别再逗我了,我求求您了。” 萧竹见状也不再逗他,说道:“好好,不逗您了,我先出去了,晚上您安排人通知全军。” 薛世武松了口气,连忙拱手道:“是,太子殿下。” 萧竹转身走出将军府,深吸了一口北唐的空气,淡淡道:“曹无衍,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辽国边境,朔城。 独孤王族迁往南陆时,大多数城池都是由大乾和大汉帮忙修建的,但是朔城不同,北唐南唐还是一体的时候,朔城还是唐国的边境,实在辽国成立后,唐国卖给辽国的。 城池的买卖属于合法行为,朔城的地理位置不算优秀,可以说是易攻难守,根本没有边境城市该有的条件,但独孤王族还是不惜花大价钱买下这座城,只因这座城池周边的土地极其适合种植庄稼。此时正是晚秋,朔城方圆数里皆是一片金黄,每当微风拂过,便如同海浪一般翻滚着。 曹无衍站在城墙上,看着麦田里的稻谷成片被割下,运到城里化作一粒粒白花花的大米,不禁笑了起来。 一名士兵来到曹无衍身后,拱手道:“陛下,按照您说的,九成大米送往少主那边,一成留在城内。” 曹无衍点头道:“嗯,粮储是大事,不过也该加速了,我们只剩下一天时间,明天的太阳落山之前,必须把这里的稻谷都收割完。” “明白!”士兵说完,转身离去。 而在曹无衍身旁,一位文官穿着的老人战战兢兢道:“陛下,这些大米都充作军粮了,城里的百姓吃什么?” 曹无衍瞥了他一眼,说道:“够你们吃的,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走了,这一成的粮食都是给你们吃的,稍微省一点,养活城里的百姓不难。” “可是……” 曹无衍淡淡道:“没什么好可是的,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是降臣,一旦我们输了,大乾不可能放过你,你现在只有配合我们才能活下去。” “我知道,”老人低声道,“但是只留一成粮食,百姓们恐怕挺不过冬天,要不之后的粮食多留一成,或是多留半成,毕竟陛下您也不希望明年这里变成一座死城吧。” 曹无衍不耐烦道:“告诉你的百姓,他们能活就活,活不下去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我取得胜利之后自然会派人来这里,他们活不下去,有的是人来这里活。” “你……”“我什么?” 老人顿时泄了气,靠在矮墙边上坐下。 塞北城被攻破后,他们这些城市督使立刻就收到消息,而随着消息一起来的,就是招降书,招降书的内容非常简单:“生”还是“死”? 生,就是投降,成为大璃的城池,那便是背叛了辽国,背叛了大乾。 死,那便是忠义,按照塞北城派出的特使的说法,曹无衍会为他们这些忠诚感动,然后送他们全城去下面向辽国侯表忠心。 这不是选择题,这是判断题。 投降大璃,成为背叛者的走狗?还是让曹无衍屠城,把全城人的命交到曹无衍手上,再把曹无衍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这不可能,城里的百姓是无辜的。 所以,他们投降了曹无衍,他们背叛了辽国,背叛了大乾,但这样至少可以保证他们的命,可以保证他们的家人活下去。 曹无衍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老人,淡淡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以为投降了我,你们就可以活下去,你们就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你们就可以继续当你们的土皇帝。” 老人闻言,浑身一颤,连忙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臣不敢,臣只是……” “只是什么?”曹无衍冷冷道,“只是想要活下去?只是想要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只是想要继续当土皇帝?” 老人连连磕头,颤声道:“陛下,臣知错了,臣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曹无衍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你们赴汤蹈火,我只需要你们听话,只要你们听话,我自然会让你们活下去,否则,我不介意送你们全家去下面团聚。” 老人浑身一颤,连忙道:“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陛下,若是这城里的百姓因此饿死,后世史书上您的名声恐怕就不好了啊。” “名声?那算什么东西,你都投降了,你还好意思和我提名声?” “陛下,我的名声不重要,”老人连忙说道,“我的名字连史书都进不了,但是陛下您不同,你是未来的圣上,你的一言一行都是后世学习的范本,你的作为必被记载,若是后世读到您现如今的作为,我是怕他们非议您啊。” 曹无衍愣了一下,却见老人一脸谄媚。 他终究还是松了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不如这样吧,我们也不拿太多,只需足够我们十一万人吃四个月的量,多的自然留给你们,这是底线。” 老人听罢,立马跪地磕头:“谢陛下!” 曹无衍不再管这人,看向东边的天际。 “从这里到潼关,需要多长时间?”他突然问道。 老人抬起头,他的额头已经有血微微渗出:“从这里到潼关都是平路,快马加急只需半日。” “好,通知百姓,买足一个月的吃食,初四开始,战火可能就要蔓延到这边了。”“啊?” “就这样吧,我有些乏了。” 曹无衍转过身,慢步走下城墙。 朔城是很难再容纳三万人的,大军只能在城西的粮草堆积场扎营,曹无衍回到营地,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营帐。 回到营地后,他直接找上一位正在生火的士兵,问道:“杨奎那家伙去哪了,让他来见我。” 士兵还没来得及回答,郭子绪不知从何处站了出来:“杨大人估计是去坊市了,陛下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曹无衍看到郭子绪,皱了皱眉,说道:“那就你去吧,现在立刻派十个人,去一趟潼关,交一份劝降书给他们。” “啊?”郭子绪愣了一下,他打量着曹无衍,说道,“陛下,虽说我们如今没有什么阻碍,但现在就试图劝降北唐,恐怕……” “我知道不可能,”曹无衍一只手搭在郭子绪肩膀上:“我只是要让潼关那边的人知道,我曹无衍盯上他们了。” “陛下,那劝降书的内容……” “就写,大璃皇帝曹无衍,欲与北唐皇帝李寒共谋天下,平分山河,若李寒识时务,便开城投降,否则,大军压境,玉石俱焚。” 郭子绪听罢,脸色微变:“陛下,这……” “怎么,有问题?”曹无衍看着郭子绪。 郭子绪连忙道:“我等手上只有三万大军,恐怕……难道陛下您是想要让北唐认为我们意图在潼关,而后再另取他路?” “不是,”曹无衍摇头道,“我只是想激怒潼关的人,然后让他们打过来,所以你记得告诉派过去的人,如果被跟踪了,无需在意,把人带过来也无所谓。” “陛下,这是送死的行为啊,”郭子绪欲哭无泪道,“且不说若是潼关打过来了,我们毫无招架之力,我们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曹无衍看向南边,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昀儿现在已经接近殷国了,邺城那边发生战事,大乾的联军肯定是知道的,只是派个人送去情报,他们未必会全信,接下来我必须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才能让大乾的联军将注意力集中到我这边。” 郭子绪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原来陛下是想要牵制大乾的联军。” 曹无衍点了点头:“是,大乾能集结的联军至少有一百多万,若是不吸引他们的注意,我们哪边都难打,所以我必须做些事情,才能减少昀儿在南边的压力。” “那我们这三万大军……” 曹无衍说道:“潼关那边的军队一过来,我们就往塞北城撤退,然后再往大汉的方向进攻,到时联军必然优先追杀我,只有我们多拖一天,昀儿在南边获胜的希望就更大一点。” “陛下,”郭子绪皱眉道,“值得吗?” “你……是一个父亲吗?”曹无衍突然问道。 “回陛下,在下有两子一女。” “那你应该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我能为我的孩子做很多事,”曹无衍又看向南边,说道,“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我一开始就只是想把昀儿推上皇位,毕竟我本就没几年好活。” 说话间,他抓着郭子绪肩膀的手上又多了几分力道:“所以子绪啊,如果我死了你还活着,昀儿就只能交给你和杨奎了,到时还请你们好好辅佐他。” 曹无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郭子绪的眼睛,那感觉就像是要在对方眼里看清自己的模样。 “陛下,临阵托孤可不是什么好行为,”郭子绪半开玩笑道,“况且在郭某看来,陛下天庭饱满面色红润,不像是将死之人,若陛下只是试探在下,还请陛下收回这话,有些东西,当真说不得。” “我是很认真的在和你说,”曹无衍双手都抓住了郭子绪的肩膀,正色道,“昀儿终究还是少了阅历,杨奎那个家伙值得相信不假,但他说到底只是个值得相信的小人,这种人成不了大器,我相信你的本事,相信你能好好辅佐昀儿。” 见曹无衍如此,郭子绪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便只好点头道:“在下明白了!” 第6章 甲胄 第三幕 全忠(一) 九月初三,殷国,歧城。 章曲侯和高全忠入城时,月轮刚划过黑色的穹顶,证明这个世界已来到新的一天。 一踏入城门,高全忠立刻对着守夜的士兵大喊道:“去通知国主,把所有军队调回北线,抗击玄教大军!” “高将军,您这是?”守夜的士兵显然是被高全忠现在的模样吓到了,或者说,是被马上两人的模样吓到了。 九月初一夜晚出发,初二一整天都在赶路,直到现在才停下。 晚秋的风多多少少有些潮湿,马匹越过黔南江时,江面甚至掀起巨浪,刚好拍在两人一马搭乘的船上,若不是船夫早早扔下船锚,恐怕他们没法出现在这里。 此时他们两人更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全身上下每一处是干的,四散的长发还挂着水珠,衣服可以轻松拧出水,甚至还有一股霉味,最糟糕的是高全忠的双腿还有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士兵扶住高全忠,说道:“高将军,您先别急,国主已经带着最后的十万人前去镇守渡云桥了。” “渡云桥?”章曲侯皱了皱眉,“那座桥不是没修完吗,我记得那座桥修筑到一半就被放弃了,因为走龙车铁道更快。” “是这样没错,但是,”高全忠看着章曲侯,解释道,“那座桥停工是因为大乾撤走了,但是之后玄教的人就又派人来修桥了,龙车铁路虽然快,但是贵啊。百姓们很支持修那座桥,而且名字都定好了,就干脆让他们修了,当时也没想到玄教那么积极居然是为了现在。” 章曲侯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炸桥,用炸药把那里炸了不就好了。” “国主的意思是,”士兵解释道,“如果那座桥在那里,那玄教肯定是优先从桥上过,那样至少可以知道他们会出现在哪里,要是把渡云桥炸了,玄教叛军可能就是走水路过来了,那时候恐怕就难防了。” “那要是玄教不打算走那座桥,而你们国主已经把兵都带过去了,其他地方遇袭该怎么办?” 章曲侯一番话问的士兵不知该怎么回答,但却让他真正注意到这个陌生人,于是他便指着章曲侯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国国主做事你凭什么管?” “他是太……” 高全忠刚想解释,章曲侯却止住他,说道:“我是高将军的朋友,陪着将军从邺城杀回来的,玄教的军队有问题,快带我去找你们国主,普通士兵在前线是顶不住进攻的。” 士兵看了眼章曲侯,又看向高全忠,高全忠微微点头。 他再看向章曲侯,说道:“既然如此,我先安排二位休息,明早就准备马车送二位去前线。” 章曲侯不耐烦道:“我说了,快带我去找你们国主,我现在就要去前线!” 士兵愣住了,他没想到面前的年轻人火气居然这么大,随即他又看向高全忠,似乎是在等待对方的命令。 “去安排吧,我到了前线一样能休息。”高全忠说罢,一只手搭在章曲侯肩膀上,离开了士兵。 “好的,高将军,你们稍等我片刻,我去备马车。”说罢,他迅速跑进城内。 很快,一辆马车被拉到了城门前。高全忠和章曲侯立刻上了马车,马车立刻驶向北边,他们又要赶回黔南江了。 坐在马车上,高全忠叹了口气,说道:“曲侯,现在停下来了,是该问你了,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 “不知道,”章曲侯摇头道,“但是可以肯定,那个家伙掌握不止一种符文之力,到了战场上你们都不要和他动手,只有我有办法对付他。” “哪怕给我你的箭,也对付不了他吗?”高全忠问道。 “那东西是一次性的,与符文之力接触就废掉了,我就懒得回收,所以我的箭已经用完了,而且就算破开了他那一层防御,你们也没法真正伤到他,因为你们没有属于自己掌握的符文之力,是没法与掌握符文之力的他抗衡的。”章曲侯说着,将剑柄上的穗子拆了下来,绑住头发。 离开邺城之前,他们足足两天没有进水,吃饭也只能将大米磨碎灌进肚里,如今他们的样子要多惨有多惨,章曲侯本就有些偏瘦,现在更是如刀削过一般线条挺直,再加上却有些发白的嘴唇和发黄的皮肤,活像一个饿死鬼。高全忠本就是半截入土人不由己,原本生活正常的时候还好些,经过这些天后变得皮肤松弛且老人斑明显,活像棺材里爬出的死尸。 现在束好头发,章曲侯稍微精神了一点,马车里准备了吃喝,但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立刻大口享受这些食物就是找死。 两人轮流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吃着粗糙的饼子,勉强补充着体力。 在马车行进的过程中,章曲侯又突然开口问道:“如果让你炸桥,你们会炸吗?炸掉那座桥需要多少炸药?在玄教叛军来之前能准备多少炸药?” 高全忠无奈道:“想炸掉那座桥,只需要我在邺城用掉的炸药的一半,但现在水位上升,而且很有可能会下雨,炸药怕是没法起作用。” “你只管告诉我能不能做到就行了,我不需要其他东西,我只想知道我需要的情报!”章曲侯大声道。 高全忠愣了一下,而后严肃道:“能做到,只需要不到五百斤炸药就能把渡云桥炸断,我一天时间就能做出来。” 章曲侯直接躺下,双手在枕着头,说道:“到了之后,去找你们国主,做好炸药,就算受不住了,我们也能尽可能消灭一部分玄教叛军。然后叫人把这边的情况送出去,就说是盾卫找太子有事,一定不能忘了说我们准备炸桥的事。”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休息,又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黔南江的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银色。两人一路无话,只有车轮滚动和马蹄踏地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高全忠推醒章曲侯,两人下车后,发现已经来到了黔南江畔。 渡云桥,横跨黔南江,总长约一里半,连接着辽国与殷国的土地,一年前大乾主持修建的桥梁基础部分,龙车铁路完全通车后放弃修建进程,而后玄教接手,完成了这座大桥。 士兵已经在等他们了,看到他们后立即迎了上来:“高将军,国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两人跟着士兵来到前线,殷国侯商安看到他们后立即迎了上来:“高将军,你回来了,这位是?” “这位是我在邺城结识的朋友,他的武功极强不在我之下,且有意帮助我们抵挡玄教叛军。”高全忠介绍道。 章曲侯拱手行礼,说道:“殷国侯阁下,在下章曲侯,幸会。” 商安惊讶道:“高将军说,这位小友你的武功不在他之下?” “是的,国主,老家伙我们在邺城受到玄教叛军围堵,若不是有这位小友,恐怕您已经见不到我了,”高全忠说着,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但是我带走的弟兄们,恐怕凶多吉少。” 商安一只手打在他他肩膀上,叹息道:“邺城第一次沦陷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出事了,连曾志明都没能守住城,你能跑出来已经很可以了,至于弟兄们的死,我不怪你,正好现在必须守住渡云桥,还请你主持军纪。” “国主放心,我已经在邺城害死了很多弟兄,而他们做出牺牲就是为了让我回来守住国土,只要我在,叛军就过不了渡云桥!”高全忠沉声道。 商安点点头,又看向章曲侯,说道:“曲侯小友,既然你有如此武功,不知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章曲侯拱手道:“侯爷客气了,既然我答应帮助高将军,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只是我初来乍到,还请国主告知我该如何行事。” 商安说道:“我们准备在渡云桥伏击玄教大军,一百人在桥的另一边驻扎,桥上每三十丈设一道卡,如果曲侯小友不介意,我希望曲侯小友能守在最前方,成为第一道防线。” 章曲侯微微皱眉,按照商安这意思,是要死守渡云桥了? 于是他拱手道:“侯爷,在下斗胆问一句,不知您是否考虑过炸断渡云桥,将玄教叛军挡在对岸?” “这是不可能的,”商安摇头道,“辽国那边有很多船只,一旦桥断,玄教叛军必然会乘船过来,那我们就难以预测玄教的动向了,退一万步来讲,若是我们守不住了,把这桥留着,也能让联军过桥进入我国境内,继续追击玄教大军。” 章曲侯眉头紧锁,说道:“想不到侯爷您……居然连战败之后的打算也想好了,但侯爷会这么想,是否显得您过于不自信了?” 商安拍着章曲侯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只要最后联军能消灭玄教叛军,史书上记录的就是我的壮烈牺牲,那我这辈子也算是值得了。” 章曲侯还想再劝,但商安已经下了决定,他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于是章曲侯只能点头应下,随后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一定尽力守好最前方的防线。” 商安大笑道:“好!我相信曲侯小友你的能力!不过第一道防线的战斗最为凶险,你需要些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能拿得出来,就一定不会吝啬!” 章曲侯拱手道:“多谢侯爷,但是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已经是全副武装,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一些火药。” “火药?”商安皱眉道,“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不可能炸断这座桥,如果这座桥被炸了,我们依旧挡不住玄教的攻势,反而会导致联军后续追赶玄教叛军必须绕道,那才是耽误了大事。” 章曲侯盯着商安的眼睛,问道:“那既然侯爷您现在就觉得守不住,为什么还要来守这座桥,守住宛郡明显比守一座桥更简单吧?” 不知为何,商安在章曲侯的眼睛里看到狮子的怒火,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比方才低了少许:“因为我是大乾的臣子,所以我必须为大乾做事,况且我只是在在做最坏的打算,以我十万大军,还是有机会将玄教叛军挡在渡云桥另一边的。” 然而章曲侯却是贴向商安,厉声道:“但是侯爷,我不得不告诉您一件事,你们守不住,至少十万人是守不住的,邺城的曾将军守不住,我和高将军只能保证自己跑出来,玄教叛军有问题,只凭十万人是挡不住的,想要挡住敌人,就必须炸断渡云桥。” 商安被章曲侯的气势所摄,他后退两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章曲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章曲侯点了点头,沉声道:“侯爷。玄教叛军的实力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他们在半个月的时间内拿下塞北和邺城,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炸断桥梁,将玄教叛军挡在对岸,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行,这桥不能断,我说的,”商安也来了劲儿,厉声道,“这是我说的,我是殷国侯,除非大乾太子来了,否则我绝不让步!” “侯爷,您可要想好,您的背后可是殷国近千万的百姓,若是让玄教叛军踏上殷国的土地,遭罪的可是这些百姓。” 商安冷冷道:“我知道我的责任,不需要你来教我,我再说一遍,这桥不能断!” “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章曲侯问道。 商安扭过头,看向东边:“因为这是大乾方向传来的消息,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 “不可能!”章曲侯惊呼道。 “我的儿子……还在坤城,”商安低下头,这位坐镇一方的诸侯低下了头,“阿毅还在坤城,大乾的人给我下了死命令,一旦确认玄教大军往南,我必须守住渡云桥,如果守不住,我可以后退,但是渡云桥必须留在江面上。” 章曲侯默然,他理解商安的感受,身为父亲的担忧,远胜过身为诸侯的责任。但他也清楚,如果继续坚持这样的战术,恐怕结果不会如商安所愿。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挡住玄教,你一样是平叛的功臣,他们不会因此为难令郎,相信我,炸桥就是最好的办法。”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炸桥是最好的办法!”商安突然大吼道,“但是他们给我下的命令就是这样的,既然他们觉得玄教渡过了这座桥也无所谓,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是殷国侯,也是一个父亲。” 在目瞪口呆的章曲侯和高全忠的注视下,这位诸侯大口地喘着气,好像是刚才那下把心里所有的郁闷都吐了出去。 好不容易平缓了呼吸,他一只手搭在高全忠肩膀上,说道:“来这里之前,我和国内各城池的督使说了,一旦玄教越过渡云桥,他们可以投降保命,一切以百姓的性命为先,无需为我报仇。” 高全忠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他知道商安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殷国的百姓,但他也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于商安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牺牲。 章曲侯默然,他无法理解商安的决定,但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守护的东西。他不再劝商安,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位殷国侯的背影,心中多了些敬意。 商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际,那里是邺城的方向。他紧紧地握住拳头,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然后,他转过身,看向章曲侯和高全忠。 “准备战斗吧,”他沉声道,“尽我们所能,尽可能多地将玄教叛军挡在对岸。” 散去后,高全忠和章曲侯走在渡云桥上。 “曲侯小友,国主既然有他的意思,我们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先等一下,我在思考,”章曲侯低头思索着,脚步有些拖沓,“为什么这座桥必须保住?而且大乾那边不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就算军堂那些老顽固有这种想法,太子殿下也决不可能允许。” “会不会是陛下的打算,毕竟大人物的意思,咱们也揣测不来。”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不对了,”章曲侯喃喃道,“既然嘉瑞帝组织的联军,那自然是希望靠联军将玄教的叛乱镇压下去,为什么他们断定玄教会将渡云桥定为目标?而且还提出这种战略意义极低的要求。” “曲侯小友,既然是您都无法理解的事情,那就说明太子殿下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对吧?”高全忠突然问道。 章曲侯看向高全忠,不明所以道:“就算太子殿下知道,他也没必要告诉我啊,我只是执行太子殿下布置的任务,只需要知道做什么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既然如此,曲侯小友干脆也别多想了,按照你说的,你的任务只是保护我的安全,那就只做好这一件事就好了,多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们来想吧。” “您不能这么想啊,将军,”章曲侯哭笑不得道,“人要是活得这么不明不白,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知道您作为一个将军,习惯了做事不问事,但我不同,太子殿下鼓励我在遵守命令的前提下保持独立思考,所以我必须想一想这里面的缘由。” “那你……想出来什么了吗?”高全忠问道。 “想不出来,”章曲侯伸了个懒腰,说道,“算了,您这么一说,我也懒得去想了。” 说罢,他看了看四周,此时两人正好位于两道关卡的中间吗,大家都已经睡了,没人会注意他们这边。 “高将军,炸药的事,还是只能拜托您费心了,”章曲侯凑在高全忠的耳边小声道,“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搞一点出来,不够也没关系,有多少我要多少。” “你还想着炸桥啊?”高全忠惊讶道,“说实话,我现在真不一定能搞出炸药。” “炸药搞不出来,燃油弹总可以把,只要能搞出火就行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章曲侯再次环顾四周,而后低声说道:“既然不能炸桥,那我就只能把想过桥的玄教叛军给烧了,这样应该可以吧,毕竟石脂水也是行军必备品,我在邺城的时候就看到你们有用这玩意儿。” “应该是有的,”晚秋的冷风吹过,高全忠的额头却挤出一滴汗珠,“但就凭我们能搞到的一点,恐怕起不了多大作用。” “能有多大作用到时候再说,这种时候多一种手段就是多一点机会,别忘了那个突然巨大化的家伙,如果只用常规武器,那种家伙能根本不是一般军人能拦住到,到时候我肯定是要对付曹昀,您必须在后面指挥全局,对付那种大家伙,必须用大杀器。” 高全忠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曲侯小友,虽然我觉得这样做不太地道,但是……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希望到时候用不上这些东西。” 章曲侯点了点头,他明白高全忠的担忧,毕竟使用火攻这种战术,对于守军来说同样是一种巨大的威胁,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 “如果辽国侯问您为什么要收集石脂水,您就把我刚才说的告诉他,明白吗?” “明白!” 两人继续走在桥梁上,桥下传来江水的声音。就像是历史的洪流,在时间的长河中奔腾不息。 又过了一刻钟,他们才算抵达对岸。 最前方的关卡,只是用木头支起一些挡板,这种东西根本没有意义,叛军的步伐顷刻间就能踏平这样简单的防御。 守夜的士兵看到来人,惊呼道:“高将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位是?” 高全忠小声道:“这位算是援军,是值得信任的人,现在已经很晚了吧,不要吵醒兄弟们,有没有空着的或是没拿出来的帐篷,我现在需要休息。” “有有有,必须有。”士兵异常欣喜地钻进一间帐篷里,然后拿出一个大包。 这是标准的行军帐篷包,支起一顶帐篷足以容纳四到六人睡眠,当然 也只能用来睡觉。 三人立马动手支起帐篷,就在帐篷即将成型时,那名士兵突然问道:“高将军,俺记得俺弟弟也随您去和联军会合了,那小子应该也回来了吧,他人在哪?” 高全忠下意识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的名字是?” “俺叫许龙,俺弟弟叫许虎啊。”那名士兵说着,满脸期待。 第6章 甲胄 第三幕 全忠(二) 这个名字,高全忠再熟悉不过,因为这个名字就属于被选出的几人之一,但却不是被高全忠留在城里的那批,而是与他一起参与突围的那批。 “你弟弟他……”这位老将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前这个年轻人。 见高全忠如此,章曲侯长叹一口气,沉声道:“你弟弟在与玄教叛军的战斗中表现得十分英勇,他配得上许虎这个名字,你明白了吗。” 许龙顿时呆住了,但他似乎还不打算放弃,又问道:“所以阿虎啊他……已经受重伤回去了……是吗” 章曲侯看着眼前这个精壮汉子,夜色之下火光跳动,照出许龙耷拉的眼角,但他只是淡淡道:“我已经说到这里了,你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不需要我多说废话吧。” 许龙的身体瞬间僵硬,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喘不过气来。他当然明白章曲侯的意思,但他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我明白了,高将军,还有这位兄弟,我现在想知道,我弟弟他……是握着剑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吗?”许龙突然问道。 高全忠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的弟弟是身穿铁甲而死,他十分英勇,配得上许虎这个名字。” “是这样啊,谢谢,谢谢二位。”许龙点了点头,继续手上的活。 回忆是人类难以入眠的原因之一,直到拂晓,章曲侯和高全忠都还未入眠。 邺城战场的诡异让人细思极恐,不知从何而来的蛇群与巨蛇,起死回生的曹昀,这些都让高全忠感到后怕。至于章曲侯,他只是想不明白殷国侯的举动,还有大乾为何会下达这么奇怪的命令。 渡云桥是纯粹的民用交通路线,官府的人不走这条道,这座桥甚至曾被大乾抛弃过。 这座桥利好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在辽殷之间往来的商人,他们有大量的货物需要在两国之间往返,乘龙车和船只都不是他们的最优选,只有修桥才能方便他们运送大量商品,大乾最初修建渡云桥也是为了这个。 而到了现在,这座桥的存在最利好的便是玄教叛军,只要越过黔南江,再炸断渡云桥,玄教就能甩开联军,至少能争取半个月的时间,而那时殷国主力已经死伤殆尽,玄教便能迅速拿下殷国,而后若是继续南下,攻克被调走主力的晋、周、大夏都不过是时间问题。 章曲侯克制自己不往糟糕的地方去想,但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答案也是一次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大乾高层出了内鬼! 既然死守渡云桥是大乾给出的命令,而且是通过皇帝的手谕传到殷国侯这边,那就说明那个内鬼至少是能够接近大乾皇帝的人,这般人物的存在,必然是他们平叛的最大阻力。 不过就算如此,也有很多地方说不通,就算大官当道,皇帝也不是没脑子,没脑子的皇帝不可能创造出这种盛世。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死保渡云桥,人死桥也存”这样没有实际战略意义的命令? 大乾有命令下放至诸侯,一般有三道流程,皇帝与朝臣谈论事宜并确认文书,而后交由朝廷下属机构礼堂皇仪部,官员检查信件内容后再根据其内容分派到政堂或军堂,最后才会传递到诸侯手中,若是重要信件,还会有皇仪部官员全程监督。 无论是军堂还是政堂都没资格查看信件内容,而皇仪部是皇室内部成员任职,这些人都不可能改动战争信件的内容,因为诸侯还必须回信到大乾皇帝手里,若是信上的回答与发出的信件不符,参与信件派送的全部人都要脑袋落地。 既然如此,就说明这封信可能一开始就有问题,那就说明皇帝本人就被蒙在了鼓里。 先不说当代皇帝不是这样的人,萧何作为皇帝,其心细程度古今难有一人与之相比,由他出手的信件必然是被他反复阅读检查的,除非…… 章曲侯细细思索,发现这其中的漏洞越来越大,大到让人难以置信。如果真如他此时所想,那么这场战争恐怕从未有过胜利的机会。 “曲侯小友,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又想起昨晚的事情了?”高全忠的思绪被打断,他抬头看到高全忠正关切地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章曲侯摇了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然后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在想,我们可能被利用了。” 高全忠的眉头紧锁,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他看着章曲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章曲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曲侯小友何来此言?”高全忠惊讶道。 “没什么,只是我瞎猜的罢了,没有证据,还是不多说为好。”章曲侯摆了摆手,而后掀起帐篷的门帘,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早晨的光芒不算刺眼,一股秋风吹过,唯有阳光为他带来一丝暖意。 他刚踏出帐篷,许龙就从一旁闪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篮烙饼。 “大兄弟,你也这么早啊。”许龙一副笑脸,嘴里叼着饼,所以有些口齿不清,不过他从篮子里拿出来的烙饼却是香的异常清晰。 吃了几天碎米粉末的章曲侯顿时眼眶一红,咽了口唾沫的同时接过烙饼,掰下一块送进嘴里咀嚼。 “许龙兄弟,这烙饼你是从哪儿来的?太香了!”章曲侯含糊不清地问道。 许龙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得意道:“这你就别管了,总之饿不着你。” 章曲侯也不再多问,大口大口地吃着烙饼,昨晚进帐篷时他才想起来后悔没有跟商安要点吃的,所以这张饼算是这几天来他吃到的少有的能称为正经食物的东西。 而高全忠此时也走了出来,看到许龙手中的烙饼,也是眼前一亮,他这几日也是吃大米粉末过来的,此时看到香喷喷的烙饼,可以说都是因为一名将军的矜持才没有扑上去。 许龙见状,连忙从篮子里又拿出几个烙饼递给高全忠,高全忠也不客气,接过烙饼就啃了起来。 三人围坐在火堆旁,一边吃着烙饼,此时周围的士兵们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们看到高全忠的第一反应先是震惊,而后便是行礼问好。 高全忠点了点头,目光从每名士兵身上扫过,看到他们的面色之后,也是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战争带给人的痛苦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而这些士兵们,正是战争的直接受害者。 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上一刻还在与人谈笑,下一刻就不得不奔赴战场,去面对死亡和恐惧。 “许龙,咱们第一道关卡不是有一百人吗,怎么只看到五十个人?”高全忠转头看向许龙,却发现他正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烙饼,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一般。 “啊?将军你说啥?”许龙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高全忠。 高全忠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继续道:“我是说,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更加艰难,你要做好准备。” “哦,这个啊,没问题,我许龙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不怕死的!”许龙哈哈一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坐在一旁的章曲侯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不是说一道关卡一百人吗,怎么感觉好像没有这么多人?” “这个啊,这是国主的安排,咱们的第一道卡要派五十人沿着黔南江往东西方向巡逻,不过他们中午应该就回来了。”许龙啃着烙饼,含糊不清地解释着。 章曲侯点了点头,看来殷国侯也不觉得玄教大军必须走渡云桥这条线,不然他也不会派人沿着黔南江巡逻。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商安也觉得皇帝下达的命令有些问题,毕竟那也是个玩弄权术的诸侯,他章曲侯能想到的,商安作为殷国侯也应该能想到。 想到这里,章曲侯不禁感到一阵头痛,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而这个漩涡的中心却又无人所知。 “曲侯小友,你怎么了?”高全忠注意到章曲侯的表情有些不对,开口问道。 章曲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高全忠没有再追问,这些天他见识到了章曲侯的可怕实力和心思缜密,相信章曲侯便是他的选择。 而许龙则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一般,他大口大口地吃着烙饼,感觉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一样。 三人吃完烙饼后,高全忠便带着章曲侯在营地里散步,顺便让驻扎在这里的士兵知道章曲侯的存在。 直到正午时分,两人站在桥边,靠着护栏,高全忠叹了一口气:“曲侯啊,真是不好意思,也不怕你说我,毕竟国主也不止一次说过我没有将军的样子。” 章曲侯看着天边的云彩,说道:“高将军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武艺绝对不差,而且他们那么尊敬您,一看您就是一位好将军。” “哈哈,你就别安慰我了。”高全忠笑了笑,随后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但无论如何,带着大家将玄教叛军挡在这里,这是我的责任。” 章曲侯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道:“我相信你,高将军。” “敌袭!敌袭!东北方向发现玄教兵马,全军准备!” 正当高全忠想再说些什么时,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名士兵快马加鞭朝着他们冲过来。 一接近营地,那马就摔倒在一旁,马上的士兵也摔落在地,走过去看时,才发现马儿的屁股和士兵的后背各扎着几支箭。 营地里的士兵顿时警觉起来,纷纷从帐篷里拿出自己的武器,牵来战马,摆出架势。 “他已经死了,有一支箭穿过了他的肺,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神迹了。”高全忠蹲在那人身旁,叹了口气说道,“许龙,出列!” 许龙立刻站了出来,大喊一声:“到!” “去通知后面的兄弟,玄教大军已经在接近这里了,要快,骑着马去!”“是!” 许龙立刻转身,跳上一匹战马,朝着后方飞奔而去。 高全忠已经站在了桥头,目光如炬地注视着东北方向。那里,尘土飞扬,铁蹄声震天响,玄教大军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 “全员准备,玄教叛军已经来了,我们不能让他们踏过桥去!”高全忠大声喝道,他的声音在秋风中回荡,传遍了整个营地。 士兵们齐声应和,他们紧握手中的武器,眼神坚定,仿佛已经做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的准备。 章曲侯站在高全忠的身边,他默默地看着前方,感受着空气中的紧张氛围。 玄教大军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他们如同潮水一般涌来,黑压压的战甲和刀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地狱的魔神在人间现世。 高全忠深吸一口气,这道关卡算是他和章曲侯只有一百零二人,他们是不可能挡得住玄教大军的,毕竟那可是八万大军。 高全忠手里的还是那把断刀,他站在最前方,高声喝道:“列阵!准备迎战!” 章曲侯站在一旁,低声笑道:“高将军,有想过敌人会来的那么快吗?” “说实话,没想过,但既然来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高全忠皱紧眉头,但是章曲侯却发现,他的双腿居然在颤抖。 这绝不是因为恐惧,毕竟那天突围的时候他都没有过很害怕,砍曹昀的时候也是那样凶狠,所以他的腿抖只有一种可能——那天的伤还未恢复! 然而就在两方只剩最后半里时,玄教大军居然停住了前进的步伐,最前排的兵马排成一条笔直的线,在阳光下异常瞩目。 曹昀也在其中,他的身上没有穿戴盔甲,而是穿着一身紫袍,尤其是他身后,由他的马拉着一辆马车,他也因此显得异常瞩目。 只见他挥一挥手,后方几个人骑着马上前,来到两军正中间。 高全忠瞪大双眼,看着出列的几人扔下几具尸体,而那几具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身穿与高全忠相似的全身铁甲。 盔甲是军中等级的重要体现,一般不在前线的低等士兵只能穿皮甲,作为训练装备,能上前线的士兵能换上半身甲,只能覆盖躯干,而且只有胸口的位置有铁板防御。 而全身甲,便是只有当上军官才能穿戴的装备,这样的全身甲会在非关节的部位装上金属作为防护。而只有当上将军,才能穿戴从头防护到脚的全身铁甲,尤其是头盔部分,算是普通军人与将军的主要区别。 而那几具尸体,全部都是带着头盔的全身铁甲,是将军级别的装备。 这里只有高全忠和章曲侯知道那几个人是谁,因为那些装备是他们看着穿在那几个人身上的。 众人正看着那几具尸体,曹昀突然大声道:“殷国的各位,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章曲侯咽了口唾沫,曹昀会说什么,他差不多能猜到了,如果两人的距离够近,他一定会冲过去捂住对方的嘴,然后拧断对方的脖颈,但他做不到,他只能看向高全忠,咽了口唾沫。 高全忠的头顶也流出一滴冷汗, 他知道,曹昀要说的,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曹昀指着地上的尸体,大声说道:“这,就是你们殷国的人,他们穿着你们殷国最好的装备,戴着你们殷国最高的荣誉,却倒在我玄教大军的铁蹄下,但是你们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吗?” 他笑了笑,尤其将目光投向最前方的章曲侯和高全忠。 见没人发声,他又大声道:“觉不觉得他们的装备眼熟啊,像不像你们高将军的装备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高全忠的身后,人群之中议论声起。 “是高将军的装备吧。”“是啊,一模一样。”“为什么高将军的装备会出现在他们身上?”“那些不会是跟着高将军去和联军会合的人吧。”“是啊,而且那些人好像都没回来。”“是啊,我听说只有高将军回来了。”“啊?除了高将军和那家伙,没一个人回来?” “肃静!”高全忠大喊一声,震住了身后的众人,而后他提起断刀,指向曹昀,“妖人,休要妖言惑众!” 曹昀看着高全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妖人?妖言惑众?我估计你是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所以怕了吧!”曹昀的声音如同寒风中的利刃,尖锐而冰冷。 高全忠紧握断刀,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我高全忠身为殷国将军,自当保家卫国,守护百姓,一直以来行得正坐得在,我怕你什么!”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敢面对事实呢?”曹昀嘲讽地笑道,“那些穿着你装备的人,可都是你的部下啊,他们为什么会在我的大军中,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高全忠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知道曹昀说的是事实,那些死去的士兵确实都是他的部下,而且他们身上的装备也确实是他的。 就在此时,身旁的章曲侯大喊道:“他们都是为了殷国牺牲的战士,难不成是你手下没有他们这般英勇的人,所以你嫉妒了?” “笑话,英勇?”曹昀大笑道,“哈哈,殷国的各位,告诉你们吧,这些人之所以身穿你们高将军的盔甲,其实是你们的高将军要这些人替他挡死啊,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只有这两个人逃了回来?这都是因为你们贪生怕死的高全忠将军将这几个人推出来替他挡死啊!” “什么?”众人惊呼,不可思议地看向最前方的高全忠。 此时的高全忠还因为腿伤略有些颤抖,眉头更是挤出几滴豆大的汗珠,看起来就像是心虚的表现。 “高将军,这应该……不是真的吧……”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 “放你妈的屁,闭上你的狗嘴!”章曲侯怒骂道,“你们高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自己难道不知道吗,还‘应该’?这就是你们对高将军的信任吗?” 曹昀冷笑一声,看向章曲侯,大声道:“哦,我都忘了,不就是你这家伙和高全忠狼狈为奸吗,应该就是你提出的建议吧,让几个人给高全忠当替死鬼,毕竟这样才能让高全忠把你留下来啊。” “什么?”“这家伙不是说是我们的外援吗?”“好像是只有他跟着高将军一起回来了。”“不会吧,这家伙看起来……” “你们他们的给老子闭嘴!”高全忠怒骂一声,而后看向曹昀,大声道,“你这妖人休要再妖言惑众,谁才是罪魁祸首,你自己最清楚!” “我妖言惑众,我是罪魁祸首?哈哈哈!”曹昀大笑道,“那怎么解释这些人穿着你的盔甲,不就是你让这些人顶替你去死吗?这样才能让你逃出来。” “放屁!”高全忠怒吼一声,身上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他的双眼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我高全忠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也绝不会做出这种抛弃部下的事情!” 曹昀冷笑一声,挥手让身后的人将几具尸体翻过来,只见那些尸体的背后,都刻着一个小小的“高”字。 “看到这些了吗?”曹昀指着那些字,大声说道,“这些字是你装备的标志,而这些字,全部都刻在这些人的背后,这是不是你做的,你比谁都清楚!” “就算如此,那也不能证明是我让他们去送死的!”高全忠大声说道,“你休想用这种手段来污蔑我!” “污蔑你?”曹昀冷笑一声,“好,那我再问你,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而那些跟着你去和联军会合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回来?” 第6章 甲胄 第三幕 全忠(三) “是啊,高将军,您只要说出来,我们无条件相信你!”一名士兵着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好,我说,”高全忠长叹一口气,“这些人,确实是咱们的人,他们身上的盔甲,是我为他们穿上的。” “什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居然真的是?”“高将军应该……不可能啊?” “都他妈闭嘴!”人群之中,许龙大喊一声,瞬间震住了所有人。 “三十年,高将军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十年,你们这些人,最少也跟了高将军五年了,高将军有一天亏待过你们吗?”许龙在人群中大喊着,为了尽可能的发出更大的声音,他抬头向着天空大喊,脖子涨的一片红。 “是啊。”又一人附和道,“高将军对咱们的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们才死心塌地跟着他,况且跟着高将军去和联军会合的都是跟了高将军至少十年的人,高将军不可能会抛弃他们,高将军一定是有他的打算。” 支持的声音此起彼伏,高全忠回头看向身后的众人,有些哽咽。 “你们……” “说得好!”章曲侯大喊道,“大家都是因为相信高将军才会心甘情愿跟着高将军的,我和高将军一起在邺城突出了玄教大军的重围,我可以告诉各位,那些死去的兄弟确实是因为高将军而死的,但是我告诉你们,他们在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必死无疑,但他们依旧义无反顾,你们明白吗,这就是所谓的——‘全忠’!” 章曲侯话还没完,他转头看向身后,以更洪亮的声音大喊道:“与其在这里争论到底谁对谁错,不如看看你们面前真正的敌人,这些兄弟们可能是高将军杀的吗,你们的兄弟到底是被谁杀的,告诉我,对待这些杀了你们兄弟的家伙,你们要干什么?” “杀叛党!诛逆贼!斩玄教妖孽!为兄弟们报仇!”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而后,足足百人齐声大喊,声浪直传至玄教阵中。 “杀叛党!诛逆贼!斩玄教妖孽!为兄弟们报仇!”“杀……” 曹昀的额头顿时青筋暴起,他怒吼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给我去死吧,区区百人,我看你们要如何拦下我八万铁蹄!” 大战一触即发,八万兵马的铁蹄瞬间抬起,在名为大地的巨鼓上奏出属于他们的战歌。 野兽的嘶吼在玄教大阵中此起彼伏,八万大军顷刻间化作八万野兽,他们瞪着血红的眼,倒真成了魔神一般的战士。 一里的距离,马儿要跑多久?一百人的阵线,要如何拦下八万兵马? 没有人会去讨论这个问题,一个没有意义,一个没有可能。 一百步兵拦截八万轻骑,这是天大的笑话。 惨叫,嘶吼,血肉飞溅! 第一道关卡到第二道关卡只有三十丈,这三十丈像是笑话。 而战场的核心,依旧是那三人。 章曲侯自然不可能倒在玄教的铁蹄之下,否则他就不可能得到“盾卫”的称号,而此时的他,已出现在曹昀的身后。 “曹昀,脖子断了就不要跟个鬼一样不愿意去死了,你他妈给老子安分一点!”月轮划出,在曹昀惊讶的目光中,章曲侯的刀刃已经碰到了他的脖颈。 血红的肃杀之气包裹着章曲侯的身躯,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用力,他怒目圆瞪披头散发,宛若高天降下的杀神。 “你……不可能!”这是曹昀最后的话语,说完的瞬间,他的头颅和身体已经断开了连接。 他是朝着章曲侯冲刺而来的,虽说发起冲锋后他就后退到阵列的第三排,但他确实看到了章曲侯和高全忠淹没在大军的冲锋下的瞬间。 但是章曲侯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停下,他知道这个恶魔不可能就这么死去,他站在曹昀的战马之上,推下曹昀身躯的同时,另一只手中的长刀动作改斩为刺,朝着曹昀脖颈的断面刺去。 符文之力的驾驭,最重要的是精神,而人的头颅是精神集中之处,章曲侯知道贯穿他的脑袋不一定能阻止他复活,但从那天夜晚的战斗来看,这样或许能拖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高全忠也抢下一位玄教士兵的战马,他挥舞着断刀,从侧面冲出玄教的队伍,再朝着队伍中的玄教士兵杀去。 “杀!”这位老将几乎是在用生命怒喊,眼前的每一个玄教士兵都是他的死敌,所以他手中的断刀自然不可能慢下。 “高全忠,老子的目标是你!”被章曲侯贯穿的曹昀头颅大喊了一声,而后便是疯狂的笑声。 “你这家伙,我就不信杀不死你!”章曲侯怒吼一声,长刀收回,一拳朝着他的脑袋砸去,直冲面门。 血浆浸染了他的铁甲,溅入他的口中,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一拳一拳砸向曹昀的面门。 曹昀的冷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别白费力气了,与其来折磨我这颗头颅,还不如去看看你那帮兄弟吧。” 章曲侯瞳孔猛地收缩,他瞬间明白曹昀的意思,转头看向前方。 玄教的铁蹄已经越过了渡云桥的中段,章曲侯已经可以看到桥对岸的殷国军队了。 “杀了你,老子就算赢了,别的东西和老子没有半点关系!”章曲侯大喊一声,这次他不再挥拳,提着曹昀的脑袋,将长刀收入鞘中。 “既然你爱说话,那你就永远张着嘴吧。”章曲侯对着曹昀的脑袋大吼,而后,他的双手分别抓住曹昀的上下颚。 “你……让我看到我的身体了,对吧?” 章曲侯将曹昀的脑袋拆开后,世界仿佛安静了下去,而这句话,带着曹昀的声音进入他的脑海。 光芒在玄教大军中爆发,甚至超过了正午的太阳。 章曲侯咽了一口唾沫,回头看向后方,但那里只有一片光芒。 只是一瞬之后,双手下意识做出动作,双刀抽出,交叉挡在身前。 “铛!” 巨大的声响传入他的耳中,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而这股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双臂折断,让他连握住双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这……” 章曲侯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么? 曹昀再次化作金人,拳头捶在他的刀刃上,被他稳稳挡下。 “你的刀……也是影兵器?” “嘿嘿,鬼神坊出品,必属精品!” 章曲侯咧了咧嘴,双手发力,将曹昀向前推出。 曹昀向后飞出,却并没有再次消失,而是化作一道金光再次冲向他。 又是一声巨响,章曲侯只感觉一股巨力传来,护在身前的左手刀险些脱手飞出。 “铛!铛!铛!铛!铛!铛!” 六次冲撞过后,章曲侯和曹昀的战斗在马背上陷入白热化。 双刀和双拳碰撞,曹昀对着章曲侯怒吼道:“看看你的身后,殷国人根本不堪一击,你的努力没有意义,与我为敌更没有意义!” “放你妈的狗屁,南陆是大乾的南陆,殷国是大乾的殷国,在我们大乾的国土造反,侮辱我大乾太子,这就是我与你为敌的理由!”章曲侯大喊着,手上的力道再次提升,压向曹昀。 曹昀也不甘示弱,大吼道:“你们就这么喜欢给萧竹当狗吗,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能让你这样忠诚于他?” “那你可得听好了,”章曲侯咬着牙说道,“我们忠于太子殿下,是因为太子殿下也忠于我们,我们和太子殿下不是主人与狗,而后伙伴与伙伴,纯粹以感情为基础的关系,这样的崇高,你这种只想着控制别人的混账怎么可能理解!” 他怒吼着,抬起一条腿,踹向曹昀胯间。 曹昀不是轻敌,他没想到章曲侯居然能在马背上做出这样的动作,别说是抬腿了,在全速奔跑的马背上光是站着都费劲。 他再次倒飞出去,而后再次冲了过来,拳头如同铁锤般砸向章曲侯。然而,章曲侯却毫不畏惧,他挥舞着双刀,迎向曹昀。 “铛!铛!铛!” “就凭你,真的以为可以干掉我吗?”曹昀怒吼着,双拳疯狂挥出。 火光四溅,金光与钢铁的交锋喷发出科技与符文之力的火花,孰强孰弱?难舍难分! “战斗!战斗!杀!杀!杀!” 玄教的铁蹄终究是跨过了渡云的桥梁,踏过七百余殷国战士的尸体,与十万殷国主力产生交锋。 “我乃殷国侯,誓与殷国共存亡!”商安骑着马矗立在殷军正中,挥舞着长剑怒吼着。 十万轻骑迎战八万轻骑,这是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 而在这场战役的某个角落,章曲侯和曹昀的战斗依旧在持续。每一次的冲撞,每一次的击打,都在展示着他们无与伦比的力量。 “哈哈哈,章曲侯,你真的以为你能赢我吗?”曹昀大笑,他的金身再次被击飞,但又一次站起来,冲向章曲侯。 章曲侯没有回答,只是挥舞着双刀,一次又一次地挡住曹昀的攻击。 “你很强,章曲侯,但你的力量,还不足以击败我。”曹昀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 章曲侯没有回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曹昀,然后一刀挥出,将曹昀的金身再次击飞。 “你的符文的确强大,但别忘了,我手中的刀,是大乾的铁,我流淌的血,是大乾的血。”章曲侯大喊道,而后,他做出了曹昀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握着刀柄砸向自己的胸口! 来自心脏的剧痛瞬间冲进章曲侯的大脑,这几乎可以说是他的全力一击,但这一下可不是为了自残,而是为了——爆发! “吼!吼!吼!吼!” 一口血喷出,洒在双刀白刃上,血雾冲天而起,他瞪着血红的双眼,全身青筋暴起,肌肉再次膨胀,几乎要冲破身上的铁甲。 心脏,是人体输血的中心,每时每刻每一次跳动,都是为了将血液送往全身。一个成年人男性的血液可以达到六升,全都靠着心脏的力量往全身运送。 正常人的心脏被这样的重击打中,瞬间就会停止工作,甚至有休克的风险。 但是章曲侯不同,他控制自己的力道,只是为了激发出自己的极限,激发那道铭刻在他心脏上的那道符文的极限! “杀!” 他的符文,是强化自己的肉身,这股力量会随着血液输送到全身,而强化只是最低级的用法,肉体强化到肌肉完全活性化就是这个阶段的极限,而真正属于这道符文的极限,是细胞的活化。 即便此时曹昀已经在身上下了不止一道符文,但他依旧看不清章曲侯现在的动作。 身躯化作残影的瞬间,章曲侯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双刀式·百恶诛伏! 章曲侯挥动双刀,砍向曹昀。 十字血痕在他的后背浮出,金色光芒被破开,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但是动作还未结束,曹昀看向身后,依旧只有一道残影。 金光带着血液飞溅,这次双刀划过的是他的胸腹。 极致的速度、力量、技巧。 曹昀没再管章曲侯会出现在哪里,而后完全相信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他伸手抓向空中,居然真的抓到了东西,但是,他也失去了这只手,乃至整条胳膊。 最后一眼,他看到自己的手握在章曲侯的刀刃上,却看不清章曲侯到底做了什么动作。 不行,不能让对方把握节奏,万一那里被他砍中——就完了! 这道念想在他的脑海浮出,几乎是瞬间,又是几道符文浮在他的脑海中,密密麻麻的符号爬向他全身。 又一刀降临,斩向他另一条胳膊。 “章曲侯,你他妈给我去死!”曹昀大吼道,而后他覆盖全身的金光瞬间溃散,又聚在他的手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像是有人在世界之外拨慢了时针转动的速度。 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被按了慢放,曹昀能看清每个人的毛孔,每一条马腿前进的动作,每一把刀剑朝着前方砍下的动作。 章曲侯砍向他的动作,也被他看到了。 但他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时间的流速明明已经被降低了,但他还是只能勉强看到章曲侯,却看不清他的动作。 他到底有多快?这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 这可是来自那位北陆名将的能力,那个霸绝世界武力绝顶的宇文昌的能力。 四次呼吸,虽说这样描述有点奇怪,但曹昀十分清楚,他使用这个能力的极限是四次呼吸的时间。 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动,冲向曹昀的章曲侯已经来到对方的身后,他转过身,错愕地看向曹昀。 我砍到他了吗?我已经到他身后了,应该是砍到了吧?但我怎么没有砍到他的记忆和感觉? 章曲侯落在一名玄教士兵的马上,将那名士兵推下战马,落入一旁战马的铁蹄当中。 “时间——删除,对吧,太子殿下和我说过,宇文昌可能拥有这种能力。”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目光盯着面前浮在空中的曹昀。 曹昀得意地笑了笑,道:“是啊,我可是很坦诚的,这确实是宇文昌的能力,那个家伙将这道符文铭刻在手上,而我不同,我可以将这道符文铭刻在精神当中,所以我用出来的效果比他用出来的还要好。” “你似乎不担心别人知道你的能力?”章曲侯又问道。 曹昀笑道:“当然,毕竟这都不算是我的能力,不过打了三次了,你应该也能明白了吧,我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章曲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都笑了,而后再次冲向对方。 时间删除的扭曲自然不可能只影响他们,两军的战火也因此摇摆不定。 刚才那一刻,有些战士们错愕于自己的战刀似乎砍了个空,有些战士错愕于预料中的攻击没有到来。 这一刻发生的一切都被抹去,这一刻发生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本该因为这一刻的过程死去的人直接越过了死亡,世间只留下过后的结果。 两人的战斗并不是战场的中心,但却是世界的中心,符文之力的神奇与电气科学铸造的战刀在时代的幕间交锋出疯狂的火花。 而在他们战斗的同时,殷国的军队也在与玄教的军队身影交错,战刀相撞,铁蹄践踏,尘土飞扬。 “杀!为了大乾,为了殷国,杀!”商安挥舞着长剑,大声地呐喊着。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斗,每一刻都有人倒下,却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为了陛下!为了殷国!为了家人!杀!” 殷国的战士们从未畏惧过敌人,即便他们看到玄教的士兵狰狞如野兽,即便那莫名的恐惧一次次冲击着他们的精神。 他们看到了高全忠,但此时的高全忠与平时完全不同,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应该有的样子。 这位老将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或者说,他已经不再是“人”,他身上的气势已经完全超过了这些殷国士兵所知的任何一人,哪怕是那些在他之上的名将,也没有如此恐怖的气势。 他的双眼血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他的头发已经完全散乱,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但此时的他,却仿佛是一头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要将眼前的一切彻底毁灭。 背负数十万同胞的仇恨,面前正是诛杀同胞的仇人,这便是他的状态。 高全忠的双手已经完全染成了血红色,手中的断刀已经完全不是武器,更像是索命的阎王帖。 每一次挥刀,都仿佛要将空气撕裂,每一次冲撞,都仿佛要将地面踏碎。他的动作已经不再是技巧,而是纯粹的疯狂与仇恨的具象化。 殷国的士兵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高全忠,但他们却因此被激发出更强烈的战意,此时的高全忠已经不再只是他们的将领,而是他们心中的信仰,是他们要追随的方向。 在玄教的阵营中,一些士兵也被这样的气势所震慑,他们开始慌乱,开始退缩。然而,他们中的一些人却因此而更加兴奋,仿佛野兽闻到了血腥味,他们嗷嗷地叫着,朝着殷国的军队冲去。 两军交锋,殷国的军队没有任何退缩,他们高喊着口号,一次又一次地与玄教的阵营冲撞。 “战斗!战斗!战斗!” 战场依旧是一边倒的局势,玄教的士兵早就陷入了疯狂,驱使他们战斗的根本不是他们自己,而是那个浮在空中的曹昀。 野兽一般的嘶吼,大开大合的动作,每一次挥刀都精准落向敌人的要害,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野蛮纯粹,他们早就不是人了,而是嗜血的猛兽,这些玄教士兵根本不是在战斗,而是在享受杀戮的快感。 面对这样的野兽,殷国十万大军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他们像是刚长成的韭菜,被一茬一茬地收割。 唯有一人能与之对抗,那便是已窜入万军之中的高全忠。 他如同一头受伤的猛虎,独自在玄教士兵的狂潮中挣扎。每一次冲撞,每一次挥刀,都仿佛要将他的生命燃烧殆尽。他的断刀和盔甲已经遍布裂痕,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疯狂地挥舞着那把断刀,与敌人搏斗。 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咆哮,每一次挥刀都在发泄他的怒火。 他双眼血红,闪烁着猛虎的光芒,铁甲被敌人的鲜血染成红色,这位自称“武艺不精”的殷国大将在敌军之中化作杀神,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胯下的战马被敌人的刀剑砍伤,他就立刻抢过敌人的战马,玄教的疯狂士兵与这位老将相比堪称冷静,他们也确实无法抵挡这位老将,因为他们只是想着杀戮,而高全忠想着的是复仇。 商安正看着高全忠看得入神,而就在此时,正兴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国主,我们打不赢的,我们根本挡不住玄教,快撤退吧。” 商安看向政协,又看向前面,说道:“如果你要走,你就走吧,我不能走,一步都不能退,如果我退了,军心就彻底散了,如果你想走,那你就走吧。” “国主……” 正兴还想说什么,但商安却立刻打断了他,在他的错愕至于,商安对着全军大喊道:“将士们,我们的背后是殷国,那里是我们的家人,今日一战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战出处于我们殷国男儿的血性,告诉我,你们只会对谁忠诚?你们的将军叫什么名字?” “永远效忠殷国,心脏献给殷国侯!誓死效忠高全忠将军!” “告诉我,你们的军队叫什么名字?” “全忠!” “杀!” “杀!”“杀杀杀!” 第6章 甲胄 第三幕 全忠(四) 冲天的咆哮再一次激发出所有人的战意,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带着必死的觉悟迎接玄教大军的步伐。 两军交汇的中心,高全忠如同一头暴怒的猛虎,每一次冲撞,每一次挥刀,都仿佛要将敌人撕裂。他的断刀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他的铁甲已经破碎不堪,但他却毫无退缩之意,只是疯狂地挥舞着武器,与敌人搏斗。 他看到了殷国的士兵们高喊着口号,一次又一次地冲向玄教的阵营,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面对玄教士兵的疯狂攻击,却显得力不从心。 商安看着前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地呐喊道:“将士们,为了殷国,为了我们的家人,拼死一战!”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战的结局,但他必须这么做,无论是出于哪种考虑,他都必须指挥到最后一刻,直到他的头颅被砍下。 整个南陆,只有两位国主的战力可堪比一方将军,很可惜,商安不是其中之一。 商安自小学的都是诗词歌赋,确认王储之位后学起了政治商贸,而后进入问天堂求学,说是学习,其实就是大乾在对这位殷国侯灌输忠诚思想,方便大乾皇室控制殷国。 所以现在的他站在战场上,手里拿着的也只是中看不中用的指挥剑,真要是敌军冲到他身前,根本不需要半个回合,这位殷国侯的人头就会成为敌军的战利品。 所以此时高全忠的目标,也正是赶往殷国侯身边。 玄教最前方的士兵,距离商安只有十个身位了,而且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位一身官袍的殷国侯。 大刀径直朝着商安的面门落下,他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闭上双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那把刀已经出现到了他的身后,握着刀的玄教士兵也已经错过了他。 发生了什么? 商安一愣,但这是第二次有这种感觉了,仿佛是有一段时间被抹去了,但究竟是谁,是谁拥有这般伟力? “休伤我主!” 也正是此时,高全忠一声大吼将他从错愕中拉了出来,而后他便感觉自己被用力一拽,身体已经落到高全忠的马身上。 见此情景,商安大声道:“高将军,我不能跑,我必须留在战场上!” “知道!”高全忠回应道,“我也不可能离开战场,我要杀到最后一刻,所以国主你可得抓好了。” 这可能是商安第一次这样接触战场,如果商安活了下来,那他对这场战争后半段的唯一感受就是——晕。 高全忠的战斗,将暴力美学体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丝毫技巧,纯粹以蛮力挥出手中的断刀,胯下战马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之所。 但既然他成为了焦点,自然就会有人来拦下他。 “高全忠,受死!”天空之中传来曹昀的怒喝,高全忠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对方朝自己冲过来。 “你休想!”章曲侯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他已来到高全忠身旁,双手刀刃对准空中的曹昀。 “轰!” 曹昀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他径直落到地上,方圆十数丈的土地往下一沉,冲击波掀翻了周围一圈的兵马。 曹昀站在大坑中心,看着摔倒在地的三人,冷笑道:“正式开启吧,新的回合!” “曲侯小友,这个家伙……”“这位是?”“高将军,殷国侯,跑!” “想跑?不可能!”曹昀狂笑着,红色的光芒沿着大坑的边缘升起,形成一个半球将四人笼罩在其中。 “这家伙……不是你们能对付的家伙,不管怎么样,不惜一切代价,高将军,带着殷国侯出去,离开这个战场,去大乾找陛下,把重兵调过来!”章曲侯嘶吼着,提刀朝着红色光芒斩去。 攻击没有奏效,章曲侯倒飞了回来,落回坑内。 “没有用的,这个光罩可不是我用来防御的大地之光,这是来自更深层的地底岩浆的炽热能量,你们可以称呼它为——赤阳大阵!”曹昀冷笑道,“不要妄想从内部击破它,击破他比杀死我还要难。” “那你就给我去死吧!”高全忠怒吼道,而后提刀冲向曹昀。 “我现在的目标不是你了,给我滚一边去!”曹昀冷笑着,避开了高全忠的大刀,伸手朝着商安抓去。 “你敢!”章曲侯横刀挡在他面前,挡下的同时另一把刀举起,朝着他的面门劈下。 “铛!”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云霄,曹昀的身前,一道符文凝成的黑线挡下章曲侯的刀,而后又是连续几刀斩出,无一例外被黑线挡下。 曹昀的双手再次被金光覆盖,他抓住章曲侯的刀,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脸说道:“何必呢,这些人和你又没有利益关系,你的任务其实已经结束了,我们拿下殷国只是时间问题,就算你保住了高全忠也没有意义,我不想和大乾未来的皇帝彻底决裂,所以我不会杀你,你明白吗?” 然而章曲侯只是笑了笑,而后一脚踹向曹昀,大吼道:“去你妈的混账,别拿你的价值观和老子相提并论,老子最看重的是一个义,既然我说了我要管这场战斗,那我自然就要管到底!” 看着曹昀飞了过来,本就在冲向他的高全忠自然是立马举起断刀,瞄准对方的脖颈,咆哮着挥出全力一击。 然而曹昀却在断刀劈到之前定住了,而后他俯身下压,向后扭腰的同时双手握拳,在对准高全忠的脖颈挥出一记上勾拳。 这是高全忠和曹昀最近的一次,他几乎能看清曹昀因为疯狂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抬起头,躲开了这一拳,但依旧被章曲侯抓住了面门。 “高将军,砍断他的手,快!”章曲侯大喊道,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曹昀是彻底发了狠,抓着高全忠的脑袋就往地上拍。 “为什么,你这老东西不能好好死在邺城?为什么,你这混账不愿意臣服?为什么,你们这些混账要一次次与我作对?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接受自己该死的命运?” 每一个为什么,高全忠的后脑勺就要与大地亲密接触一次,他的头盔早就没了,他只能自己吃下这里面的所有力道。 “混账!”章曲侯已来到他的身后,斩向他抓着高全忠的手。 这一击的到来似乎就在曹昀的预料之中,手臂被砍下后他径直往后倒飞出去,那个方向是他的目标——殷国侯! “国主!”“殷国侯!”“受死吧!” 殷国侯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便离开了身体。 他飞在空中的脑袋张了张嘴,一脸错愕的表情,失去声带的脑袋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章曲侯冲向他的曹昀,而后他看到了地面,黄色的土块与他越来越近。 据说死亡的那一刻,你会看到一切都在变慢,有一种说法是——这是你的极端情绪带来思考的加速,你的信息处理速度超过的时间的流速,所以你觉得一切都在变慢。 而后便是走马灯,你会看到自己的一生,从呱呱坠地的最初景象,到你少年时青涩的爱慕,再到青年时代的意气风发,而后是人到中年不得已,再回顾一生后又回到现在。 也许这时便是你的大脑最强大的时候,面对生命的流失,你的大脑不惜一切代价在过去几十年的记忆中搜索那个能让你存活下去的方法,但其实你的大脑最清楚,一切的努力都无济于事。 “咚!咕噜咕噜。” 商安知道自己在地上滚来滚去,但很快他发现自己似乎被提了起来,有人抓着他的头发,而后他看到了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而后,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国主!”“殷国侯!” 章曲侯和高全忠眼睁睁地看着殷国侯的生命在他们眼前流逝,怒火扭曲了他们的表情,将他们变成怒目狰狞的恶鬼。 高全忠挣扎着站起身来,眼中喷发着怒火,他挥舞着手中的断刀,朝着曹昀冲去。 章曲侯自然不会落后,双刀舞起,紧跟着高全忠的步伐。 曹昀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冲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哼,事到如今还想挣扎吗,没有丝毫意义啊。”曹昀嘲讽道,他的双手再次被金光覆盖,而后猛地拍向地面。 “轰!” 大地在颤抖,这一击没有击破大地,只是让大地颤抖。 龟裂的土地中突然喷发出磅礴的白汽,其中一股擦过高全忠的肩膀,顿时他就明白这是什么。 水蒸气,高温的水蒸气,可以直接烫伤人体皮肤。这片土地的地下有暗河,曹昀打穿了地面,而赤阳大阵将地底岩浆的热量带上地面时,也煮沸了地下暗河的水。 他们处在被赤阳大阵包裹的封闭环境,灼热的水蒸气很快就会充满这里,到时他们就会被磅礴的水蒸气烫伤。 而更坏的消息是——他们的体温早就因为战斗达到了一个极高的点。 再看向曹昀,他已经用金光覆盖住自己,笑看着冲向他的两人。 “混账!”高全忠怒吼一声,速度不减反增,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他的皮肤就会被高温水蒸气烫伤,到时候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章曲侯亦是如此,他已经锁定了曹昀的脖颈,不想被高温水蒸气烫伤,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他,破开赤阳大阵。 “铛!” 依旧是那熟悉的金属碰撞声,三把刀在曹昀的脖颈处碰撞,两人的手都被震麻了,然而曹昀却是纹丝不动。 曹昀看着面前的章曲侯,突然笑道:“章曲侯,你应该不想死吧,你和这个老东西不一样,你才二十多岁,要是现在就死了,你爱的人,你守护的人,你要效忠的人,你都见不到他们了,你甘心现在就这么去死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章曲侯能感觉到,曹昀的话语在冲击着他的脑海,有那么一刻,他居然真的生出一丝胆怯。 但他立马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废话,当然不甘心了,所以你给我去死啊!”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曹昀充满蛊惑的声音:“好啊,杀了这个姓高的,只要他死了,我就解开赤阳大阵,我和你没仇,你也不是我的目标,虽说你那天躺在我未婚妻床底下偷听我们,但毕竟你们没有发生什么,而且雪儿最近也乖了不少,现在我让她在桥对面等着她就在桥对面等着,不会和以前一样死缠烂打非要跟着我。” “那个女人啊,你确定吗?”章曲侯突然笑了,笑得狰狞,笑得畅快,“你真的觉得那个女人是发自内心的爱你吗,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应该也知道吧,她不过是你手里的傀儡,你是因为什么爱上她的?是她叫得欢还是玩的爽,你和她真的是相爱吗,你真的明白爱是什么意思吗?” “哈哈哈哈,曹昀,你可真是太可笑了,所以你才无法理解我和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章曲侯依旧大笑着,手上又多了一丝力量的同时凑近曹昀的脸,说道,“像你这种渣滓,不是不懂得什么叫爱,而是根本没有被爱的资格,恐怕唯一爱过你的异性就是你妈吧,哦不对,我听说你那个妈妈和你父亲只是政治联姻,而且她生下你就死了,是吧,哈哈哈哈哈哈!” “你他妈给老子把嘴闭上!”曹昀顿时怒了,他直接踢脚踹向章曲侯,将对方直接踹到对面的红色光璧上。 “哈哈,怎么了嘛,被我戳到痛处了?”章曲侯大笑着站起来,又说道,“一辈子没被爱过的丑角,用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那点符文,费尽心思去操作别人的精神,以为女人和你上床就算是爱你了,实际上不过是自导自演的笑话,哈哈哈哈哈。” “你……”曹昀盯着章曲侯,而后转身朝着身后的高全忠来了一记重拳,“去死吧老东西,都说你杀不死我,还他妈在这里白费功夫。” 高全忠被这一记重拳打飞了出去,身体砸在红色光璧上,但落到地上后却是爬不起来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符文之力的普通人,普通人是会累的,累倒了就很难爬起来了。 刚才他不是不想跑,他之所以坚持拿断刀顶着曹昀的脖颈,只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做下一个动作了。 但他还是抬起头,这也许是他最后能做的动作了。 “原来如此,是个没娘养的小畜生啊,”他用最后的力气笑道,“小东西,难怪杀人如麻,原来是个缺爱的可怜虫,真可怜。” “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闭嘴!”曹昀怒吼着,一脚踹向高全忠的头颅。 这一次,没有人能拦下他的攻击。 高全忠,成为战争开启后第三位死在曹昀手上的将军。 乌鸦盘旋在高空,太阳朝着天边奔去,不只是夕阳的光辉还是大地上殷国战士们的鲜血,黔南江面呈现出一抹血色。 “嘎——噶——” 赤阳大阵已经散开,曹昀来到章曲侯面前,提起对方的衣领。 “嘿嘿,就算死在这里,老子也算是值了。”章曲侯笑道,而后对着曹昀吐了口唾沫。 “你不会死的,”曹昀咬牙切齿道,“你得活着,我不会为了杀你而彻底激发萧竹的怒火,我相信他会为了你跟我们玩命,所以这个战场上我唯一不能杀的就是你,你明白吗,不然你那天晚上早该死了。” “这么说,你也不过是个胆小鬼,”章曲侯笑道,“看来你很忌惮太子殿下啊,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我们的机甲吗?” 曹昀得意道:“你们的机甲在我眼里就是铁壳子,能威胁人类的只能是人类,这个世界能让我忌惮的只有你们那个太子,还有你们太子妃。” “敢不敢说出是为什么?” “你他妈还想得寸进尺是吧!”曹昀说着,将章曲侯扔到一旁。 战斗……已经结束了。 除去高全忠杀掉的,一共有七万五千余名玄教士兵越过渡云桥,十万大军在这些疯狂如野兽的士兵面前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现在还站在战场上的,只有黑压压的玄教兵马。 看着脚下殷红的江水,曹昀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章曲侯。 “你想知道是吧,那个为什么?”他淡淡道,“为什么我会忌惮你们太子和太子妃?” 章曲侯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曹昀也不在意,他转过身,看向远处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沉声道:“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怪物。” “怪物?”章曲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曹昀,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你和他们比,差远了。” “算了,和你这种人说这些也没意思,”曹昀收回目光,看向章曲侯,“等会儿我们会把你扔到对岸,并且给你留下三天的食物,你不要再追杀我们了,回去吧,回到你们太子的身边,你的命给我留着,我还不打算杀你。” 章曲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曹昀。 曹昀也不在意他的沉默,转身朝着战场边缘走去。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孤独。 “曹昀……”章曲侯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真的认为,你们能赢得这场战争吗?” 曹昀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战争的结果,不是靠嘴巴说出来的。”他淡淡道,“我们能不能赢,得打过才知道。” 章曲侯沉默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如此平静。 而后他招呼来一名骑着马的士兵,那名士兵显得有些错愕,好像从未参与这场战争,只是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看到曹昀,他立刻恭敬的抱拳弯腰道:“太子殿下,请问有何吩咐?” “把你的马给我,再给我找个板车,把这家伙固定在板车上。” “明白!” 迎着夕阳,曹昀亲自骑马,拉着被绑在板车上的章曲侯跑过渡云桥。 躺在板车上的章曲侯还抱怨道:“曹昀,你他妈能不能慢点,老子骨头快散架了,小心我死了,到时候我太子可是要找你麻烦的!” 骑着马的曹昀没好气道:“你他妈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战俘,给老子安静一点,这点震荡弄不死你!” 章曲侯笑道:“废话,但既然你不敢弄死我,我就必须犯犯贱,太子殿下教我的,弄不死我的,必然要被我贱死,练贱就是练剑,贱到极致就是人剑合一的贱人。” “什么贱不贱的,听不懂啊,你还真他妈不愧是跟着那个萧竹的人,怎么跟他一样烦人啊。” “所以我才说你不懂我们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啊,有任务我们才是下属,没任务我们就是朋友,你跟你的下属能把酒言欢吗,恐怕你现在还在怀疑你哪些下属是内鬼吧,像你这种人啊,是得不到忠心的!” “废话真他妈多!” 话音落下,曹昀开始减速,抵达对岸时,马和板车都停得稳稳当当。 曹昀跳下马,亲自将章曲侯从板车上扶起来,而后将一袋干粮扔给他。 “这是你的,省省够你吃了。”曹昀说完,松开拉板车的绳索,而后走向一旁。 章曲侯这才注意到,原本被曹昀带着的马车就停在这里,居然没有人注意这辆马车。 曹昀将马牵到马车前,一边绑绳索一边说道:“雪儿,你在里面吗?” “我在,我可是很乖的喔,当然不会乱跑了。”车厢里传来女孩慵懒的声音,让曹昀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迅速将马匹和马车连接好,然后走到章曲侯面前。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曹昀对着章曲侯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章曲侯问道。 曹昀笑了笑,说道:“这是夺回本就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罢了,至于你,如果你不打算追来的话,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应该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什么意思?”章曲侯不解道。 “雪儿,抓稳扶好,我们走咯!”曹昀没理会他,翻身上马,对着里面温柔道。 第6章 甲胄 第四幕 刺王(上) 九月初四,辽国,朔城。 薛世武站在萧竹身旁,拱手道:“报告太子殿下,曹无衍似乎算准了我们来的时间,一大早就带着三万兵马往西边走了,按照朔城督使的说法,他们带走了主要的粮食。” “苏将军呢?” 薛世武看向萧竹,说道:“他带着十万人去追击曹无衍了,太子殿下,我们也该跟上去了。” “嗯,确实也该出发了,不过……”萧竹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看向一旁的朔城督使,问道,“辽国沦陷的速度很快,我以为是玄教叛军的速度很快,也是过来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你们投降的快。” 朔城督使立马跪了,连连磕头的同时带着哭腔说道:“太子殿下,是玄教叛军太残暴了,如果我们不投降,他们就要屠城啊,我这朔城几十万人,就算我不怕死,总不能让这些平民百姓遭受这无妄之灾啊。” “好,既然你是出于民众安危的考虑,那我也不好说你什么,”萧竹看着战战兢兢的朔城督使,“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把曹无衍留给你的粮食全部收归私库,而不是存到官库?” “这……”朔城督使顿时冷汗直冒,虽说是头一回见到,但他确实听说过眼前这位太子的事迹,至少他可以确定,当年和他一起混过权力场的,有很大一部分人的落网都和面前这位王朝太子有关。 “战乱时期还想着中饱私囊,你可真是个好官啊,是吧?”萧竹说着,看向薛世武,“薛将军,这种事情我不擅长,就交给你了吧,你们北唐是怎么处理狗官的,你就怎么处理,明白了吗?” “明白!” “等一下,太子殿下,我要戴罪立功,”那督使脸都绿了,连忙大喊道,“曹无衍走之前,我听到他们谈论一些事,只要太子殿下您放过我,我就告诉您。” “哦?这倒是有趣,”萧竹玩味道,“说吧,看看是什么样的消息,能免除你的死罪?” 他立刻爬到萧竹身前,谄媚地笑道:“曹无衍说,黔南江的战斗必然会吸引你们的注意力,到时候你们必然会南下,到时他将转向进攻大汉蜀州城,而后直接进攻坤城。” 萧竹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薛世武,两人四目相对,而后又看向督使。 “确实是不错的情报。”萧竹笑道。 督使立马欣喜道:“太子殿下您愿意放过我了?” “第一,”萧竹伸手按住督使的脑袋,“我不喜欢别人和我谈条件,尤其是对我而言亏本的条件。” 督使立马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第二,”萧竹咧嘴笑道,“刚才这个情报只能够抹消你投降敌军的罪,你的死因是中饱私囊,为祸一方。” “不要……不要……”督使的头已经动不了了,只能在那里低声呢喃,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 “第三,”萧竹俯身凑到督使耳边,“作为一个这样的官,你应该有听过我的名号才对,那你应该明白,我对你这种人从来不讲信用,不过既然我说了要杀你,那这就是我对你唯一的诚信。” 这句话一出,督使直接没了反应,萧竹一松手,他就重重摔在地上。 萧竹站起身,他刚才一直坐在朝堂督使的位置上,那把椅子硬得很,他坐得很不习惯。 朝着朝堂外走去,他又对着薛世武说道:“把这家伙拖出去,让朔城的人自己去处理,把粮食都发出去,十万人发点粮食不算难,发完咱们就出发去塞北。” “殿下,咱们去塞北……恐怕也追不上曹无衍吧?” “就算咱们现在南下,也追不上主力,先去塞北,去追曹无衍,我们不能再被玄教叛军牵着鼻子走了,既然南边的曹昀 我追不上,那我就先把这个死妈玩意的爹给抓了,我倒要看看,对那个混账而言,这个天下和他唯一的亲人,究竟哪个更重要!” 塞北,第一个被战争摧毁的城市,也是辽国侯的埋骨地,大璃建国的最初之地。 此时的城市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街上空无一人,千家万户没有一缕炊烟,有的地方还能看到尸体,发出阵阵恶臭。 曹无衍回到塞北的时候,红日刚接触地平线。 “郭爱卿,你说要是仗打完了,我把这辽国封给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把烂摊子甩给你啊?”曹无衍骑着马,对着一旁的郭子绪笑问道。 郭子绪笑了笑,说道:“陛下这是什么话,且不说我身为臣子,怎么可能嫌弃陛下的恩赐,再说我可不想治国,我的志向是跟在陛下身边,辅佐陛下。” “哈哈,是吗,”曹无衍仰天大笑道,“我是想留你在身边啊,但是我那个儿子,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小子生性多疑,什么人都要怀疑一下,只怕是我走了,你就得和官场说再见咯。” 郭子绪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淡淡道:“陛下的气色,长命百岁不成问题,反倒是我,活了一个甲子的人了,怕是等不到陛下退位就要入土咯。” 曹无衍对着郭子绪皱眉道:“郭爱卿这是什么话,你别看我才五十出头,我跟你讲,做玄教教主可不是什么好生计,那都是那寿命在玩,这些年来是不是给别人算一卦,使用玄术烧的可都是我的寿命啊。” “说到玄术,”郭子绪好奇道,“先前就听说你们玄教流传的玄术非常神奇,据说可堪比北陆符文之力,不如陛下和我讲讲,这玄术究竟是个什么事儿?” 曹无衍又看向前方,摇了摇头道:“这玄术啊,我也不明白,我也只是有样学样,跟着家里的前辈学了点动作,里面到底有什么原理,我是不明白的,但真要说起来,不过是总结了这几百年的各种规律,再说给后人听罢了。” “既然如此,为何陛下您说用玄术会烧您的寿命呢,按您的说法,所谓玄术不过是用过去的经验预测未来罢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真是前辈们太厉害了吧,”曹无衍笑着摇头道,“其实使用所谓的玄术这件事本身并不会消耗寿命,按教我玄术的长辈的说法,我们折损的寿命是因为我们道破了天机,所以上天收取了我们的寿命。” “也就是说,是因为使用玄术成功预测到了未来,所以才会折损寿命,而不是因为使用玄术而折损寿命,对吧?” “是啊,不过这两者其实差不多,只要使用的玄术,我必然能算对一些事情,只要算对了,那我就会折损阳寿,玄术就是这样,用现在果摸索过去因,再用现在因去窥探未来果,有因必有果,果成必有因。”曹无衍说罢,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陛下您到底算了些什么东西,居然要折损这么多寿命。” “我算了这一战要如何才有胜算,”曹无衍苦笑道,“说实话,算计了上百回,折损了十几年寿命,才算是让我算出来几条路。” “郭爱卿,知道为什么我相信你吗?”曹无衍突然对郭子绪说道。 郭子绪愣了一下,笑道:“难不成老家伙我还在陛下您的胜算内?” 曹无衍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郭子绪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曹无衍,下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直到嘴巴张到极限。 “啊?” “因为在我所有可能的胜算里,你是唯一一个始终在我身边的人。”曹无衍轻描淡写地说道,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郭子绪愣住了,他看着曹无衍,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曹无衍的心中会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陛下……”郭子绪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曹无衍。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说了个实话而已。”曹无衍笑着拍了拍郭子绪的肩膀。 “轰!”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爆鸣很不合时宜地从塞北城东边传来。 “敌袭!敌袭!” 突然的变故瞬间破坏了两人的气氛,然而不止于此,爆炸过后,一块块巨石越过城墙,飞向城内。 只见城东的城门已经被炸得粉碎,一股浓烟从城门处升起,直冲云霄。从城门看去,城外是黑压压的士兵,而为首的骑兵背后,绣着“苏”字的旗帜随风飘扬。 “是苏穆北的军队!”郭子绪惊呼道。 曹无衍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虽说料到联军的速度会很快,但他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如此凶猛。 “陛下,我们该怎么办?”郭子绪问道。 “跑,往南门跑,跑出塞北!”曹无衍大喊道,而后双腿夹紧马身,朝着南边跑去。 但是还没跑出几步,南面的城外也传来一道让他冷汗直冒的声音。 “曹无衍,你应该在里面吧,你应该还没跑吧,是不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有那么快吧。” 那是苏穆北的笑声,笑得异常猖狂。 而伴随着他的笑声,南北两扇城门同时被破开,黑压压的士兵冲进城内。 “陛下,不好了,三面城墙都被攻破了,他们有大炮,是南唐的机括大炮!”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来,他趴在曹无衍的马匹前,身体软的像面条。 这些士兵一大早就从朔城出发来到塞北,而且在此之前连续割了几天的水稻,此时本该让他们好好休息,但敌袭让他们不得不再次动起来。 曹无衍咆哮道:“不可能,机括大炮重达千斤,如果他们带着那玩意,不可能追上我们!” 但事实是,苏穆北仅用半天就赶上了曹无衍,而且拉来了数百台大炮。 也就是此时,西面的城门口也被冲开,塞北城……彻底被包围了。 曹无衍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看着四面八方的敌军,心中明白,这次他是真的无处可逃了。 “郭爱卿,”曹无衍转头看向郭子绪,眼神中多了些许落寞,“看来我错了,我们就要倒在这里了,明明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大璃的未来,看来我是白白浪费了几年的寿命了。” 听到这话,郭子绪直接对着曹无衍大喊道:“陛下,别放弃,召集三万兵马,让他们带你逃出去!” “出不去的,城外还有大炮等着我们,一旦出城就会被大炮轰成渣。”曹无衍摇摇头,而后看向郭子绪,“去躲起来吧,我知道你有地方可以躲的,去躲起来,等他们走后南下去找我儿子,我那个儿子太自大的,需要你去辅佐他。” “陛下,您别说笑了,”郭子绪摇头苦笑道,“我也逃不出去啊,别说出去了,我们现在都已经被包围了。” 曹无衍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大喊道:“杨奎呢,杨奎那家伙哪去了?” “他先一步往南走了,”郭子绪说着,看向南门,这是他们唯一能看到的一扇门,从那里进来的士兵正在冲向他们。 “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死吗,郭爱卿?” “没想过啊,陛下,我以为我跟着您可以长命百岁的。”郭子绪苦笑道。 他们看着士兵冲向他们,最后十几丈时,郭子绪闭上眼,似乎是在等待生命终结的到来。 他们二人胯下的马匹也开始不受控制,马儿面对危险自然会恐惧,但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这两匹马也不知该往何处跑,只能在原地打转。 “哈哈哈哈。”曹无衍突然大笑道。 “陛下,您这是……”郭子绪疑惑地睁开眼,看向曹无衍,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笑出来。 曹无衍笑着拍了拍郭子绪的肩膀,然后指了指两人面前,只见那些士兵已经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而且和曹无衍一样发出爽朗的笑声。 “郭爱卿,恭喜你,你通过了我的考验,你配得上死忠,是值得相信的人。”曹无衍大笑着拍打愣在一旁的郭子绪,而后对着“敌军”的头领说道:“摘下头盔,让郭军长看看你是谁?” “杨奎?” 郭子绪看着眼前的人摘下头盔,里面居然是杨奎的脸。而后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居然都是熟人。 “陛下,咱们的演技怎么样啊?”杨奎笑道,而后对着身后的士兵喊道,“都别愣着了,把家伙都收起来,别吓着郭军长。” 郭子绪此时还处于愣神状态,他看着杨奎,又看看四周的“敌军”,最后看向曹无衍,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这……这都是您安排的?” 曹无衍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杨奎可是连城都没进,就是为了配合我试探一下你。” “这么说,殿下您是不相信我?”郭子绪皱眉道。 “当然不是了,”曹无衍笑道,“这是为了让杨奎给你作证,我相信你,阿昀相信杨奎,要让阿昀相信你,首先就得让杨奎为你作者,杨奎,现在你想想郭爱卿是忠臣了吧?” 杨奎笑道:“陛下,我一直都相信您的判断啊,既然郭兄表现得如此忠诚,我自然会将今日所见告知太子殿下,哈哈,郭兄在这般险境都能始终伴随陛下,想来也是死忠之士,我杨某佩服,佩服!” “陛下,你这一下可差点吓死老家伙我了,”郭子绪拍着胸口,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要是再来一下,恐怕我就要心病发作了。” 曹无衍哈哈大笑道:“郭爱卿,孤这不是在考验你吗,我知道你是忠臣,但我也得让其他人知道你是忠臣啊,我的大璃,我的儿子,都需要你的辅佐。” 郭子绪拱手道:“陛下,臣定不负所托。” 曹无衍点点头,然后看向杨奎,说道:“杨奎,你这次做得很好,我会记你一笔的。” 杨奎笑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曹无衍又看向周围的士兵,说道:“杨奎,让大家好好休息吧,大家这些天都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了。” “明白了,陛下,”杨奎说罢,对着周围的士兵们大喊道,“落地,扎营,休息!” 看着人群散去,郭子绪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心病险些发作,这是真的,但要说原因,他撒谎了。 他之所以害怕,是他知道了曹无衍还没完全信任他,还要试探他。 那是曹无衍和杨奎都没有注意到的瞬间,在杨奎摘下头盔摆明身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是曹无衍在试探他,这就说明曹无衍还没有完全信任他。 他……就是那日与范承集会的郭大人。 潜伏在曹无衍的身边,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得到曹无衍的信任后……刺王杀驾! 当然,他已经没有机会动手了,他的任务……是给范承动手的机会。 如今范承已成为军中执掌粮草的重臣,待到合适之时,便是刺王杀驾之时。 第6章 甲胄 第四幕 刺王(下) 入夜,却难静。 塞北城西,粮仓。 郭子绪推开粮仓大门,对着里面大喊道:“范大人,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啊?” “这种闲职能做到不过是些打发时光的小事罢了,你那边又如何,取得曹无衍的信任了吗?”粮仓里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正是易容之后的范承。 郭子绪摇摇头,叹息道:“不行,原先我以为特别顺利,但这曹无衍其实始终都在怀疑我,今日他又试探我一番,感觉要不了多久,我就要脑袋落地了。” “哈哈,郭大人,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你居然也会害怕?”范承笑了笑,而后又一脸严肃道,“不过既然你都特意来找我了,莫非是想动手了?” 郭子绪点点头,声音低沉:“现在曹无衍还只是试探,我虽然过了这一关,但我可以肯定,他已经不信任了。” “为什么?” “不知道,”郭子绪只是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没准真的是那家伙算出来的,毕竟玄术这种东西……我确实见识过,也是真的神奇。” “哦?我倒是对这玩意也很好奇,要不你也和我说说看?” “这是我在问天堂时期接触到的,当时我有个同窗是玄教的人,我们大醉一场后,他就为我们展示了什么叫玄术。” “所以到底什么是玄术?” 郭子绪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 “你快说啊!”范承显得有些着急。 “是掌握世间变化之规律的法术,”郭子绪终于开口道,“那个人将一片叶子握在手里,只是两个动作,叶子就在他手里立了起来,而且在旋转。” “旋转?” “对,”郭子绪点头道,“他只是把手张开,那片叶子就自己转了起来,我们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也不告诉我们,只告诉我们他掌握的技术的名字——玄术!” “然后呢?” “然后他好要了我们的生辰八字,给我们算了一卦,”郭子绪说着,突然苦笑了一下,而后继续道,“说起来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那个人的占卜,他说我只有回乡做官才有前途,说我若是入了大乾的官场,混不了多久也得滚蛋,所以我才回到辽国,结果却是现在这般处境。” “这么说来,这玄术倒也有些意思。”范承眉头微皱,沉思片刻,“但就算这曹无衍懂得玄术,咱们的计划也不会受影响吧?” 郭子绪叹了口气,而后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到底有没有影响,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我知道,如果不尽快杀了他,死的就可能是我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动手,所以我这次来,就是要和你商议,该如何杀了他?” 范承听到这句话,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开口道:“曹无衍毕竟位高权重,身边有高手保护,想要杀他可不容易。” 郭子绪冷笑一声:“这我当然知道,但我有办法。” “哦?”范承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计划?” 郭子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知道为什么我要和曹无衍提议让你管粮草吗,因为这粮草仓库……可没法在曹无衍进来后再容纳那些护卫。” 他笑了笑,似乎有些得意道:“自从你提到了粮仓,我就想到这个计划了,所以我才会提议曹无衍在接近北唐的时候去朔城,我的目的很简单,用大量粮草填满这间粮仓,最好是让这粮仓容不下太多人。” “你的意思是……把曹无衍引到这粮仓里,而后再刺杀他?” “对,就是这么简单,”郭子绪笑道,“所以我才要给你这个。” 郭子绪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短刀,递给范承:“把这把刀藏在粮仓里,我身上是带不了这种东西的,每个接近曹无衍的人都要搜身,我一个文官,身上带着这东西实在不合适,而且这本就是你的事情。” 范承接过刀,疑惑道:“那你要怎么把曹无衍引过来?” “明天下午,我们就要南下了,”郭子绪盯着范承的眼睛,“曹无衍要在出发前亲自看一眼粮草储备,也就是说,明天一早曹无衍就会过来,到时候我会陪着曹无衍在粮仓里巡视,到时你一边汇报,一边把他带到你藏刀的地方,时候一到,你就杀了他。” “就这么简单,能行吗?” 郭子绪抓着范承的肩膀,咬牙道:“简单个屁,我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完成如今的布局的,如果不是我把你调到粮仓,我们恐怕永远没有这个机会,如果不说服他去朔城收割粮食,我也就没有机会把他引到粮仓,现在是时候把我消耗的口水赚回来了,能不能杀了曹无衍就看你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范承点点头,虽然郭子绪的计划听起来简单,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要做到如今的布局,确实需要花费不少心思。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郭子绪拍了拍范承的肩膀,“明天一早,我们就动手,成败在此一举。” 郭子绪转身离开,留下范承独自站在粮仓中,他看了看手中的刀,大乾切断了辽国的电路,现在他们只能靠烛火照明,银白色的刀刃被火光照得通红。 夜幕降临,塞北的风呼啸着吹过粮仓,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预演。 与此同时,原辽国公府邸内。 曹无衍轻抿一口浓茶,说道:“杨奎,今天你也看到,郭子绪那个家伙,恐怕真的有问题。” 杨奎还在吹凉茶水,抬头看了一眼曹无衍,不解道:“陛下,您要这么说,我就有些不明白了,我还真没看出那家伙有何不对,而且他不是一直跟在您身边吗,这种宁死相随的忠臣可不多见啊。” 曹无衍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忠臣?哼,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忠臣,只有永远的利益。” “陛下说得是,”杨奎点点头,将茶水一饮而尽,“不过就算他有二心,咱们也不必担心吧,毕竟他只是个文官,而且咱们身边高手如云,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曹无衍冷笑一声:“杨奎,你错了,郭子绪这个人,我观察他很久了,他可不是一般的文官,他的心思缜密,而且懂得利用人心,这种人,一旦起了反心,绝对是个大麻烦。” 杨奎皱了皱眉:“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明天我要例行检查粮仓,现在在管理那边的人是他推荐的,是哪个举报范承的家伙,”曹无衍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举动,就直接杀了他,不要留任何后患。” 杨奎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变,他瞪大眼睛看着曹无衍,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您是说,要杀了郭子绪?” 曹无衍点点头,语气坚定:“对,如果他有任何不轨之举,就杀了他。” 杨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我明白了,陛下。” 曹无衍看着杨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拍了拍杨奎的肩膀,笑道:“杨奎,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杨奎抬起头,看着曹无衍的眼睛,坚定地说道:“陛下放心,属下必将誓死保护您的安全。” 第二天一早,天空乌云密布。 四五把纸伞出了城门,朝着西边走去。 “郭爱卿,没记错的话,管这粮仓的是你推荐的人对吧?”曹无衍笑着,对为他打伞的郭子绪问道。 郭子绪撑着伞,微微侧头,露出了一丝微笑:“陛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只不过是提过一嘴,既然那人举报的范承原本就是执掌粮草生计的职位,那干脆就由他来顶替罢了。”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推荐的,看来我终究是老喽,都容易忘事喽。” “陛下这是哪里话,”郭子绪连忙说道,“陛下面色红润,气色安康,祥瑞之气在身,哪有老去的征兆,许是殿下日理万机,有些事记不清也是正常。” “是吗,哈哈,不过这雨还真是不合时宜啊,这路都马都不好跑,搞得我们还得走路过去。”曹无衍说着,看看脚下,鞋上已被沾了泥泞。 雨是昨夜开始下的,当时那雨大的,像是天河被捅漏了,人都不敢站在街上,怕被大雨砸死。 不过好在这雨下的时间不长,而且辽国这地界天气就是这样,明明看着乌云密布,转眼就可能晴空万里,现在雨也渐小了,只是这泥泞的道路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干的,所以他们也只能徒步前往粮仓了。 “这路确实有些泥泞,”郭子绪点点头,“不过陛下放心,我已经提前让人在粮做了准备,粮仓里铺了木板和毯子,进去前将鞋脱给下人去擦,出来时便能擦得崭新如初。” 曹无衍点点头,表示满意:“嗯,郭爱卿考虑周到,不错。” 倒是杨奎在一旁时不时就要抬脚看一眼鞋底,而后十分不满道:“要我说,找几个人抬着轿子不就好了,郭子绪你这人也真是,这路都这么烂了,还非要陛下审视粮草,粮草是我看着运进去的,还能有问题?” 郭子绪倒也不客气,怒道:“雨天路滑,若是抬着轿子就不好打伞,那若是雨水进了眼睛,看不清路滑了一跤,摔了轿子倒只是钱的事,摔坏了陛下的龙体,你又该当何罪?” 杨奎被郭子绪怼得哑口无言,他瞪了郭子绪一眼,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他们一行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粮仓前。此时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乌云中透出,照在泥泞的道路上,水洼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粮仓的大门敞开,范承扮作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看到曹无衍一行人,立刻行礼道:“见过陛下。” 曹无衍点点头,示意他免礼。他抬头看了看粮仓,只见高高的粮仓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似乎写着什么字,但不知为何已经看不清了。 他微微一笑,对范承说道:“管理这粮仓,可还习惯?” 范承微微一笑,毕恭毕敬地说道:“陛下,这粮仓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内部却是别有洞天。臣已经让人在仓库内部做了改造,使得粮食的存储量大大增加,而且通风透气,不会发霉。” 曹无衍点点头,表示满意。他转身对杨奎说道:“杨奎,你跟我来,我们进去看看。” 杨奎应了一声:“是,陛下。” “等一下!”郭子绪连忙指着范承大喊道,“陛下,这粮仓走势混乱,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在里面迷路都是有可能的,还是我和聂铭小友带陛下参观吧。” “是啊,陛下,”范承也附和道,“虽说改造了粮仓,但为了存下现有的粮食,也是为了防止贼人光顾,不得不将走道改得复杂了些,若是不熟的人进去了,就是就去找也有些困难,况且现在粮食过满,稍有不慎甚至有粮堆倒塌的风险,还是由我们熟悉的人作陪比较好。” “是吗?”曹无衍看了看郭子绪和范承两人,突然对着范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范承赶紧拱手道:“在下唤作聂铭,是朔城生人。” “是吗?”曹无衍眉头微皱,“这么说,我们刚从你家乡回来啊,那你倒确实适合这个位置,你在这里管的可都是你自己家乡的米啊。” 范承微微一笑,说道:“是啊陛下,先前也是我和郭大人建议的,去我家乡取米,是最好的选择。” 曹无衍点点头,他转身对郭子绪说道:“既然郭爱卿和这位聂铭小友都这么说了,那就由你们二人陪我参观吧。” 郭子绪和范承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们三人走进粮仓,只见里面堆满了粮食,一排排架子塞满了米袋,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际。曹无衍看着这些粮食,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点点头,对郭子绪和范承说道:“这粮仓管理得不错,整理得井井有条啊,费心了。” 郭子绪和范承连忙谦虚道:“这都是陛下英明领导的结果,我等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曹无衍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他开始在粮仓里巡视起来,不时询问郭子绪和范承一些问题,两人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可能地表现出自己的忠诚和能力。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杨奎正带着几个手下悄悄地跟着他们。杨奎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 其实一开始,他就总觉得这聂铭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皱了皱眉,决定还是小心为妙,毕竟曹无衍的安全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中午。曹无衍看着满仓的粮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身对郭子绪和范承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二人辛苦了。” 此时,三人正好来到粮仓侧门。 郭子绪和范承连忙躬身道:“为陛下效力,我等荣幸之至。” 曹无衍微微一笑,指着侧门说道:“这门怎么还锁着?” “回陛下,”范承说道,“这侧门是紧急情况下的安全出口,非必要时都是锁紧的。” 曹无衍拍了拍门,说道:“就在这里出去吧,原路返回也麻烦,你有把钥匙带在身上吗?” “陛下,还请原谅陛下失职,计划里我们应当从正门出去,所以这侧门的钥匙确实没带,不过,”范承说着走向一边,“侧门的备用钥匙就在一边,我这就为您去取。” 曹无衍点点头,看着范承走向旁边的架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把钥匙。 而后,范承便走向门口,将钥匙插入锁孔,与此同时,郭子绪向后退了半步,此时郭子绪、曹无衍、范承三人的站位刚好连成一条直线。 范承轻轻一转钥匙,锁孔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侧门缓缓打开,然而门后却不是阳光和大地,而是一个柜子。 曹无衍立刻意识到不对,他看到范承从柜子里取下一把刀,而后转身面向他。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对着范承大喊一声:“你要干什么!” 然而,他的话语却未能阻止范承的攻击,范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挥刀就向曹无衍冲去。郭子绪反应迅速,居然从后面拦腰抱住曹无衍,同时大喊道:“曹无衍,去死吧!”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曹无衍被郭子绪抱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范承的刀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杨奎突然冲了出来。范承似乎意料到会有变故,对准一旁的架子用力一撞。 “轰!” 一排排架子瞬间倒下,不大的粮仓顿时被烟尘占据,遮住了所有人的视野。 曹无衍见此情景,立刻作势一蹲,郭子绪自然是没料到曹无衍会这样,一不注意就被对方带着往前翻了出去。 但是他的危险并没有解除,范承已经来到他跟前,手中短刀直冲他的脖颈。 与此同时,杨奎已经冲出尘土,进入三人的视野。 范承见此情景,立刻放弃了原本的动作,而是一手按住了曹无衍的头,对着杨奎大喊道:“停下,不然我就杀了他!” 杨奎只能停下,他与曹无衍只有五个身位的距离,只需一次呼吸不到的时间就能冲过去,但同样的,这点时间足够范承划破曹无衍的脖颈,割断他的大动脉和气管。 杨奎站在原地,他心中焦急,但无奈只能听命于范承,他对着范承喊道:“你疯了吗!你这是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范承疯狂地笑着,他大声喊道:“诛九族?哈!你们干的不就是诛九族的事情了?背叛大乾,起兵造反,哪个不是九族掉脑袋的事儿?” 曹无衍看着范承,而后大喊道:“杨奎,杀了他们,然后去和阿昀会合,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不用管我!” “闭上你的嘴吧!”郭子绪已经站起身,抹了一把汗,对着曹无衍的脸就是两巴掌。 如今的场面,曹无衍预料了个七七八八,他感觉到郭子绪要做什么,所以第一时间就做出的反应,但他千不该万不该蹲下,结果就是被两人牢牢控制,他也确实没想到,提心吊胆了一路,本以为要平安无事了,结果还是出了岔子。 范承将手中的刀又往前送了送,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曹无衍的皮肤,渗出了些许鲜血。他恶狠狠地盯着杨奎,喊道:“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他!” 而后,他和郭子绪架起曹无衍,踩上倒塌的粮食架子,朝着大门走去。 被两人拖着朝外面走去,曹无衍咬着牙道:“郭子绪,我真他妈是看走眼了,亏我这么信任你!” “放你妈的屁,你要是信任我,为何昨天还要试探我?”郭子绪恶狠狠道,“告诉你吧,如果不是昨天的试探,你应该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只可惜啊,去下面后悔去吧!” 曹无衍笑道:“是吗,那你们就杀了我啊,有本事就立刻动手,现在拖着我往外走,莫非是怕我一死,你们也活不下去,所以才想着逃跑吧?” 范承的手还勒着曹无衍的脖颈,他冷笑道:“是又如何,我可不屑于为你陪葬,把你杀了带去陛下那里领赏,这才是外面的目的。” 郭子绪冷冷地笑了笑,他狠狠地拧了一下曹无衍的耳朵,说道:“想不到吧,你的死还是有点价值的,至少能让我们在大乾朝廷得到点地位,成为我们二人升官的祭品。” 曹无衍吃痛地叫了一声,他瞪着郭子绪,眼中闪烁着愤怒和不甘,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只是待宰的羔羊。 “放过我,我也可以给你们地位!” “这么拙劣的谎言,你以为我们会信吗?”范承狠厉道,“做了这些,我们就只有一条路了,割了你的脑袋去大乾领赏,就是我们最好的路!” 然而曹无衍只是笑道:“你要怎么想我无所谓,但我告诉你,大乾的官场已经固定了,你们两个就算去了也不过是被那些老官员排挤,不如跟着我,我不一定要杀了你们,我也可以给你们地位,由此向世界证明,连刺杀我的人,我曹无衍都容得下,这对我也有好处。” 郭子绪冷笑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鬼话?你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欺骗和利用别人。” 曹无衍摇头叹道:“信不信由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一下,否则,就算你们真的杀了我,你们也难逃一死。” 范承勒着曹无衍的手又多了些许力道:“闭上你的嘴,好好珍惜你最后的时间吧,等出了门坐上马车,你就得死了!” 马车? 曹无衍从范承的话里抓到这个关键词。 也就是说,他们要上了马车才动手,因为只有远离了这里,他们才会觉得安全。 曹无衍的嘴角微微翘起,三人已经出了粮仓,正在沿着墙边朝北边走,这也算是曹无衍失算了,他不该让杨奎带着所有人进粮仓的,不然三人出门时就会有人冲上来杀了范承和郭子绪,而不是所有士兵都被埋在粮食堆里,此时两人如入无人之境。 而粮仓北边,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三人朝着马车走去,曹无衍看着马车,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马车一次只能上一人,必须有一人先上马车,而后控制住曹无衍再将他拖上去,这就意味着有这么一小段时间,只有一人控制曹无衍。 摆脱一个人的控制,绝对比摆脱两个人的控制要简单。 范承拿着刀在曹无衍面前晃了晃,说道:“老实一点,你就能多活一会儿。” 曹无衍点了点头,而后低头看着范承垂下的那只握刀的手。 郭子绪上车的瞬间,范承勒住曹无衍的手松了一点,而就是这一瞬间这一松,被曹无衍抓住的时机。 一只手抓住范承垂下的手,曹无衍故技重施,往下一蹲! 范承没想到曹无衍会突然这样,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曹无衍抓得极紧,他根本抽不回来,而后他一低头,却看到曹无衍又站了起来! 范承被这股力道撞得往后仰去,曹无衍则是趁机挣脱了他的控制,而后转身跑去! 郭子绪见状,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着曹无衍追去,同时大声喊道:“快追!别让他跑了!” 然而曹无衍已经拉开了身位,他顺着墙边一路狂奔,很快就将郭子绪甩在了身后,而范承则是刚刚站稳,此时再追已经来不及了。 曹无衍已经跑到粮仓外墙拐角,郭子绪暗叫不好,又转身跑回马车。 “追啊!”范承见郭子绪又跑了回来,大吼道。 “追个屁啊!”郭子绪跳上马车,“跑,该跑的是我们了,曹无衍已经跑了,杨奎肯定会来追我们,跑!” 范承听罢,也是立马想要跳上马车。 但是郭子绪立马怒道:“你他妈上来了,谁他妈骑马?” 范承愣了一下,随即翻身上马,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杨奎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范承顿时慌了,赶紧抽打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杨奎虽是军官,但毕竟只是个文职,和一般人打还行,和马对撞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见范承骑着它冲向他,他也只能朝着一边闪开,而后看着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马车远去,刚刚逃脱的曹无衍也是暴跳如雷:“下令,通知我大璃全境各城,通缉郭子绪和聂铭,提着他们脑袋的,一人赏五千银,活捉的,我给他翻一倍!” 第6章 甲胄 第五幕 剑盾(上) 九月初五,宛郡。 殷王宫大殿内,曹昀坐在原本属于殷国侯的王座之上,俯视着从辽国带来的文武百官。 一名官员缓步踏入大殿,快步走到曹昀面前,跪拜后说道:“太子殿下,殷国二十三座城全部投降了,按您的吩咐,商氏王族只留下女眷,其他人杀了示众。” 曹昀点了点头,说道:“嗯,很好,留下女眷的事儿别让雪儿知道,把那些女人关在离雪儿远点的地方,这次多派几个人看守。” “是!” 那名官员刚想退下去,大殿外却响起独孤雪儿的声音:“什么事情不想让我知道啊?” 众人纷纷往大殿门口看去,只见雪儿一袭雪白长裙,大步走进殿内。 曹昀皱了皱眉,说道:“雪儿,我说过没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后宫。” “怎么,你不是说过只爱我一人吗?你不是说过只娶我一人吗?现在还没成婚,你就想着纳妾作妃了?”雪儿说着,径直走到曹昀身前,而后直接坐在他的腿上,娇哼一声。 “雪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曹昀也不管下方百官,直接上手环住雪儿的腰肢,贴在她耳边说道,“我当然只会娶你一人啊,你是我唯一的太子妃,是我的皇妃,我的后宫只有你一人。” 雪儿拍开曹昀的手,没好气道:“那你留下那些女人做什么?” 曹昀见如此,只好细声细语道:“你也知道,咱们以后要建立一个大一统王朝,为了统治地方,我打算在现在的各国留下子嗣,然后让他们统治各地,这是为了巩固我们的大璃啊。” “这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而且还是公然背叛!” “这哪里算背叛,”曹昀再次环住雪儿的腰肢,“我会睡她们,但只娶你一个。” “睡她们?睡完之后呢?”雪儿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显然她无法接受曹昀这样的想法和做法。 曹昀微微一愣,他没想到雪儿会如此反应,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雪儿,我是未来的皇,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做,但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爱从未改变过。” “你的爱?”雪儿冷笑一声,“你的爱就是让我忍受你和其他女人的欢愉吗?你的爱就是让我看着你和她们生孩子吗?” “没让你看着啊,这种事怎么可能让你看着,”曹昀说着,眼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紫色光芒,“那些女人在我眼里不过是生育工具,她们生出的孩子继承了我的血脉,但却得不到我的姓氏,那些孩子将成为我统治地方的傀儡。” “但是你不同,只有你的孩子会是我大璃的正统继承人,我自始至终都只会爱你一人,明白吗,我爱的是你的灵魂,至于那些女人,我只是为了制造傀儡罢了,是不带感情的。” “哦,是这样吗。”不知为何,雪儿没有了一开始的挣扎,一股倦意袭来,她的眼角慢慢耷拉下去。 曹昀抚摸着雪儿的脑袋,轻声说道:“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呢,我对你的爱始终如一,我会爱的只有你一人,你明白吗?” 雪儿微微点了点头,但眼中的光芒却已经逐渐暗淡下去,曹昀见雪儿已经安静下来,心中松了口气,他轻轻地把雪儿抱起来,椅子还挺宽敞,雪儿可以直接睡在他身旁。 看了一眼雪儿的睡颜,确认对方完全睡下后,他便挥手让那名官员退下。而后坐正身形,咳了两声,说道:“好了,趁她睡着了,咱们把接下来的事情处理好,渡云桥的爆破工作是哪位负责的?” 一名中年官员立刻站出来,拱手道:“回太子殿下,爆破渡云桥的任务由微臣负责,目前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太子殿下一声令下,便可启动。” 曹昀一手扶额,说道:“不用等我的命令,派两个人在桥头守着桥头,联军的人一出现就炸桥,要让他们感受绝望,这也是最好的拖延他们时间的方法。” “微臣就是这么吩咐的!”中年官员说完,又跪了下去。 又一名官员站了出来,说道:“太子殿下,陛下运来的粮草已经核查入库,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粮草足够我军用到来年。” “嗯,粮草是行军大事,必须严格管控,顺便问一下,运来粮草的战士有没有带来北边的消息?” 汇报粮草的大臣跪下,又一人站了起来:“陛下已退回塞北,按他的说法,联军已经发现我们才是主力,只留下北唐薛世武和南唐苏穆北两位将军的部队在北边,其他人都下来追赶我们了。” “那我们还真是抓到了一个好时机啊,”曹昀笑道,“联军是因为人数过多,所以才容易耽误时机,既然他们反应过来这里才是主力,萧竹那家伙应该就是知道了我还活着,他不敢赌我的实力,所以才尽可能地让更多人来追我,结果却是人数过多容易耽误时间,甚至追不上父皇派来押运粮草的人。” 说罢,他又看向众人,问道:“殷国侯的那些臣子,有多少愿意臣服我们?” 一名官员站了起来,说道:“报告太子殿下,实际上我们一进城,他们就投诚了,甚至轮不到我们递出招降书,其实殷国各城也是如此,我们一进宛郡,他们就送来归降书。” “哦,那这些家伙可是比你们大多数人识时务啊,”曹昀冷笑道,“那他们现在在哪?” 还是那名官员说道:“现在已经将他们软禁在各自家中,配有兵力把守,如果太子殿下想见他们,立刻就可以让他们前来上朝。” 曹昀摆摆手道:“今日就不必了,明日早朝将他们召集过来,就这样吧,最后一件事,军记有没有统计好这次渡桥的死伤人数,我军还有多少人?” “报告太子殿下,”角落处,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官站了起来,“此次渡桥,死伤四千七百余人,余下七万三千余人。” “都是高全忠那家伙杀掉的?那家伙有那么厉害?”曹昀惊讶道。 “除了高全忠和那个章曲侯,还有几百人是被太子您施展符文之力的余波震死!” “是吗,”曹昀扶额道,“看来要勤加练习了,这符文之力控制不好可是个大麻烦啊。” 话音刚落,突然,众人只觉得大地突然晃了一下。 “发生什么了?” 睡在一旁的雪儿猛地惊醒,而曹昀似乎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总不会是…… 曹昀立刻下达指令:“集结军队,出发去黔南江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约莫两刻钟,一名士兵火急火燎地冲进大殿,大喊道:“是联军,联军来了!” “不必害怕,既然消息来了,那就是已经炸了渡云桥了。”曹昀说着,将雪儿一把揽在怀里。 “但是,太子殿下,”那名士兵脸色有些发白,颤颤巍巍道,“大乾的烛照机甲,似乎准备入水渡河了。” “什么?”“哎呦!” 曹昀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雪儿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 “雪儿!”曹昀连忙蹲下将雪儿扶起来,紧张地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雪儿揉了揉手腕,有些吃痛,但还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曹昀松了口气,又立刻看向那名士兵,问道:“你确定是烛照机甲?那玩意儿能下水?” 士兵咽了口唾沫,道:“千真万确,太子殿下,按前方传来的消息,他们似乎真的打算直接渡河。” “报!”又一名士兵冲进大殿,“报告太子殿下,已有一批机甲渡过黔南江,已经突破江边的防线,正在朝着这边赶来!” “不可能!”曹昀刚坐下,又惊呼着站起来,“那黔南江可是有一里余宽,大乾的机甲不可能那么快渡江。” “太子殿下,事实确实如此,那烛照机甲仿佛有什么特殊的渡河方法,短短一刻钟就渡过了一里余宽的江面。” 曹昀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看向雪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雪儿,前线危险,你留在这里。” 雪儿轻轻摇了摇头,握住曹昀的手,坚定道:“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然而就在此时,又一名士兵冲进大殿:“报!章曲侯……和机甲一起出现在战场上,他似乎在……在喊太子殿下您的名字!” “章曲侯!”曹昀咬紧牙,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还……还有一人,和章曲侯一起动手的,看不清样子,只看到一团红色,已经杀了不少弟兄了。”那名士兵颤颤巍巍道。 “不可能,剑姬怎么可能出现在正面战场!”曹昀难以置信道。 “殿下,那……那红色的人影,您知道?”士兵问道。 曹昀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看向雪儿:“雪儿,你……” 雪儿依旧握住他的手,说道:“阿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曹昀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他的手却在雪儿的后脖颈落下,雪儿瞬间晕了过去。 “如果是剑姬出现的话,那我就不能让你跟着我了,那个女人……可比章曲侯危险多了,”说着,他将雪儿放在椅子上,朝着大殿外走去,“随我一起迎敌!” 又是两刻钟过去了,黔南江南岸,足足五百台烛照机甲在岸边一字排开,他们身前,玄教士兵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大桥被这些狗娘养的炸了,让后面的人绕道吧,”章曲侯说着从桥面上走下,看向蹲在地上一身红衣的秦舞卿,问道,“这些人……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有问题?” 秦舞卿摇摇头,说道:“我扫过一遍了,现在的他们很正常,没有表现出你说的那些特征。” 章曲侯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奇了怪了,我可以肯定他们被符文之力影响过,怎么现在却一点事都没有了。” 秦舞卿站起身,对着章曲侯说道:“殿下给我的东西只能检测出正在发挥作用的符文,你刚才也说了,这些人没有陷入你说过的那种疯狂,看来是必须由那个曹昀使用符文之力才能让这袭人进入你说的状态。” 章曲侯点点头,说道:“也有可能,既然如此,往宛郡进发吧,曹昀刚占据殷国,肯定是驻扎在那里。” 秦舞卿看向身后,联军还停留在黔南江北岸。 “不等联军吗,按你的说法,曹昀手里还有至少七万人,五百台机甲恐怕……” 章曲侯笑道:“这可是第四代烛照,一百台三代幽荧就可以对付几万北陆兵了,五百台四代烛照对付不到八万轻骑,绰绰有余。” “那就走吧,先说好,我只擅长刺杀,正面战斗不是我的强项。”秦舞卿说罢。朝着一台机甲走去,那台机甲立马蹲下,让秦舞卿坐在他肩膀上。 “好,出发,宛郡!”章曲侯大笑着,手中长刀指向南边,那是宛郡的方向。 然而就在此时,东南方向传来曹昀的声音:“不用你们来找我,我亲自来了!” 听到声音,章曲侯瞬间抽出双刀,笑道:“是他,看来咱们不用浪费电了。” 秦舞卿皱紧眉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颗浮在空中的金色光球,这算是曹昀的惯用伎俩了。 “盾卫、剑姬,你们这两条萧竹的狗居然都来了,那下次是不是书童也该来了?”曹昀大笑着,朝着众人冲来。 “那个金光——是符文汇聚而成的,得用反符文之力来对付,明白吗?”章曲侯对秦舞卿说道。 秦舞卿点点头,她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枚黑色的绣花针,这正是她从萧竹那里拿来的反符文装备,与章曲侯用过的箭是同类型的武器。 “反符文……话说曹昀之所以能控制士兵,是因为他用了符文之力吧,如果我用这个的话,能消除掉他的符文影响吗?”秦舞卿问道。 “恐怕不能,”章曲侯苦笑道,“他控制士兵用的应该是精神类符文,这玩意不一定能有用,这东西还是用来破他防吧。” “那他死不掉的能力怎么处理?”秦舞卿说着,已经跳下机甲,来到章曲侯身边,黑色绣花针收起,双手握紧一黑一白两把匕首。 章曲侯抹了一把下巴的汗水,说道:“把他的脖颈砍断后尽可能阻止他的头颅和身体接触,这样就可以牵制住他,我们不一定要杀他,我们的目标是清理掉他的军队,这样我们就算平叛了。” 秦舞卿点点头,表示明白。 也就是此时,曹昀已经来到两人面前:“还敢闲聊,你们是多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么可能,我可是把你放在心上啊!”章曲侯笑着,一刀挥出。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的烛照机甲也动了起来,他们的后背喷出火焰,强大的推力让这些铁黑色的巨人瞬间冲了出去。 “桀桀桀桀!”“杀!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教大军展现出极其凶残的一面,他们狂笑着,丝毫没把烛照机甲放在眼里,骑着马冲向一台台烛照。 章曲侯也已和曹昀打成一团,章曲侯还是双刀在手,包裹着曹昀的金色光球也收缩成贴合他身形的形状,将他变成金色的人形。刀刃与金色拳头的碰撞演奏出歌颂战斗的乐章,那节奏像是脱缰的野马踩过泥地,踏出杂乱无章却饱含力量感的足印。 “这是第几次交手了,第四次了吧,你怎么就学不会死心呢?”曹昀双手一拍,接住章曲侯朝着他面门斩下的一刀。 章曲侯另一把刀朝着曹昀腰间挥去,同时大声道:“按照游戏规则,先前我们可是三局两胜,第二轮你就输了,那时候你就应该乖乖投降献上脑袋让我领赏,学不会死心的是你。” 而就在两人打得正激烈时,秦舞卿也动手了。 黑色的匕首挥向曹昀的脖颈时,连面对着他的章曲侯都没看清秦舞卿的身影。 秦舞卿的动作太快了,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划过天际,直取曹昀的脖颈。她的匕首闪烁着寒光,直逼曹昀的要害。 曹昀脸色一变,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迅速侧身躲避,同时一拳轰向秦舞卿。然而,秦舞卿却像是幽灵一般,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又绕到了曹昀的身后。 曹昀暗叫不好,但章曲侯也已杀到他跟前,对他的两面包夹之势已经形成。 “混账,真以为你们能杀了我吗?”曹昀大喊道,而后再次故技重施,金色的光芒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迸发。 然而,秦舞卿却早有准备,她闭上眼睛,手中的黑色匕首直接刺向原定的目标。 “噗嗤!”一声轻响,光芒散去,曹昀惨叫一声,他脖颈处的金光被破开,那里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这……这是什么东西?”曹昀脸色苍白,但还来不及说出下一句话,章曲侯的刀刃随之赶到。 错愕感,那种本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的错愕感,章曲侯和秦舞卿瞬间反应过来,是“时间删除”! 曹昀一手捂住后颈,却摸到一股温热,他盯着秦舞卿,怒骂道:“干!为什么无法恢复?” “反符文之力,其实也是符文之力的一种,盾卫说过你的能力,你应该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原理。”秦舞卿说着,又冲向曹昀,“时间删除对你的消耗应该不小,你不可能连续释放。” 曹昀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瞪大眼睛看着秦舞卿,似乎想要将她看穿。然而,秦舞卿的速度太快,她的身影在曹昀的视线中迅速闪烁,让他无法捕捉到她的具体位置。 剑姬和盾卫,一个主攻,一个主守,两人都是以杀人为职,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战斗方式。 章曲侯还是更擅长正面战斗,拜的师傅是和萧竹、萧昊兄弟俩一样的风正罡,还有萧竹从各地找来的杀手,所以他最擅长的就是将一身杀气发挥出来,凭着杀意,他甚至可以做到无刀似有刀。 而秦舞卿走的,是和章曲侯截然相反的道路,萧竹为她在监狱里找来无数曾经刺杀皇室成员的刺客,身上的杀意有可能收敛,而且还学了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之类陶冶情操的技艺,而这一切就是为了盖住她一身杀气,才能做到杀人于无形。 曹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伤口处鲜血如注,但他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死死地盯着秦舞卿和章曲侯,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最终,他心一横,全身金光凝聚到手上,化作手刀对准自己的脖颈砍去。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低着头,所以当他的头颅飞出去的时候,他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这一次可就不是那简单的金光了,章曲侯和秦舞卿的眼前都变成一片雪白,这才是最纯粹的光,最具穿透的光。 只要不出手,我就没有杀意,只要没有杀意,你们两个人就感知不到我。 曹昀的心中一直在默念这些话,与章曲侯的几次战斗已经让他摸出了对手的作战方式,但很可惜,这次与章曲侯联手的是秦舞卿。 “咔嚓!” 曹昀自己都还没注意到,秦舞卿的双手就已经抓住了他的脸,而后一用力,就扭断了他的脖颈。 “发生了什么?” 而后,又是一刀砍向曹昀的脖颈,只不过这次不是曹昀自己的手刀,而是秦舞卿的匕首。 曹昀的头颅滚落在地,他的双眼还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惊恐。 秦舞卿一脚踩在曹昀脸上,说道:“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能锁定你的位置啊?” 曹昀没有说话,他的双眼都被秦舞卿踩住,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我和盾卫是不一样的,感受杀意属于五感之外,那是他的长处,但我不同,我强的就是五感,你的呼吸声——吵到我了!”秦舞卿说罢,对着章曲侯问道,“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就能阻止他复活,没错吧。” 章曲侯闭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是的,你应该是踩住他的眼睛了吧,保持住,我去把他的身体扔到河里。” 第6章 甲胄 第五幕 剑盾(下) “搞快点,这样踩着可是很累的。”秦舞卿说着,踩住曹昀的脚上又多了几分力道。 “你们知道,我这个复活的能力,其原理是什么吗?”被秦舞卿踩在脚下的曹昀突然笑问道。 章曲侯和秦舞卿都没有回答,他们知道曹昀这是在拖延时间,秦舞卿的脚稳稳地踩在曹昀的脸上,而章曲侯也已经准备好,他的手已经提起了曹昀的胳膊。 曹昀似乎并不在意两人的沉默,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的复活能力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只能算是垂死挣扎,首先介绍我的一个能力,就是坐标锁定,我在我的身上留下了坐标,只要精神锁定坐标,我就能把坐标连接的东西拉回来。” 章曲侯和秦舞卿对视一眼,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能力。曹昀继续说道:“我在自己身上埋下了二百零六个坐标,对应我二百零六块骨头,每次发动能力,这些坐标都会发出光芒,这是辅助我定位的。” 两人闻言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们似乎也猜到了曹昀接下来要干什么。 “接下来是第二个能力,这个是我不死的核心,就是我的精神影响,每次我受到致命伤害,我都会对自己的精神进行影响,让我坚定的相信我死不了,因为我完全不打算抗拒这个指令,所以我真的可以不死。” “不过,你们也别想得太简单了。”曹昀突然话锋一转,“我这个能力虽然强大,但也有很大的限制。每一次对自己使用,都会消耗掉我大量的生命力。所以,如果我是生命力完全消失了,那么我还是会死的。” “而后就是最后一个能力,这个能力是微不足道的,就是治疗伤势,只要没死,我就能治疗一切伤势,明白吗,二位,我并没有掌握复活的能力,只不过我比较难杀。”曹昀笑道,而就在此时,秦舞卿突然意识到不对。 “一直处于濒死状态,对我而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人类的生命是有极限的,这是神明在创造人类这个物种时就创下的限制,”曹昀还在自顾自说道,“但是符文之力,是属于神明的力量,章曲侯,我已经超越人类,成为神明了!” 秦舞卿突然感觉脚下的曹昀头颅一颤,以她的力量居然压制不住一颗脑袋? 曹昀又笑道:“剑姬,我给你这个机会,松开你的脚,不然再过一会儿,你的行为可就是践踏神明了。” “章曲侯,你还在等什么?”秦舞卿突然冷声问道,“还不把他那具尸体扔河里,没了身体我看他专门复活。” “不是啊,不是我不想扔啊。”章曲侯说着,他抓着曹昀一只胳膊,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扛起来,但那具身体就是纹丝不动,甚至似乎要陷进地里了。 这得有多重啊? 章曲侯咬着牙,看向秦舞卿:“你先用反符文武器扎进他脑子里,把他脑子搅碎,没了脑子我看他哪来的精神。” 秦舞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点了点头,黑色匕首握在手中,朝着曹昀的脑袋落下。 然而异变发生的时候,一切都无法阻止。 “闪开!”章曲侯扔下曹昀的身体,飞扑向秦舞卿。 那秦舞卿呢,她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黑色包裹住曹昀的头颅,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黑,秦舞卿很肯定那是黑色,但那黑色居然还在散发着诡异的各色光芒。 几乎同时,曹昀的身体也被那难以描述的黑色覆盖,章曲侯立刻意识到不对,于是才飞扑向秦舞卿。 再看向曹昀原本的位置,他已化作一股黑烟,消散在原地,那他最后所在的位置,绿草开始枯萎,而后一阵风吹过,原本的绿地就只剩干涸的黄土,一股腐败的气息传来,而绿草枯萎的范围还在扩大。 “跑!”几乎是下意识的,这个字同时浮现在两人的脑海里。 他们全力奔跑,但那股腐败的气息却越来越近,他们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逐渐变得干涸,那是生命力迅速流逝的迹象。 章曲侯边跑边说道:“曹昀在吸收草地的生命力,他可能已经抛弃了旧的身体,准备用这里的生命力重塑一具身体。” “什么?” “还记得太子殿下说的吗,太子妃当初砍下了曹昀的脑袋,而且他们还烧了曹昀,但这家伙还能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就说明他确实能复活,如果先前他使用的只是治疗自己的假复活,那他现在使用的应该就真的是能被称之为‘复活’的能力。”章曲侯说着,时不时望向身后。 “你想表达什么?” “你这娘们这几年没干活是真退步了,你仔细想想,世界的物质总量是恒定的,曹昀不可能凭空捏一具身体,他不可能无中生有,我需要这些草的生命能量,既然如此。” 章曲侯话音刚落便立刻停下脚步,又从腰间掏出一支火折子。 见章曲侯停下,秦舞卿也不跑了,问道:“你想干嘛?” “把这些草烧了,既然草地枯萎的范围是慢慢扩大的,就说明他现在只能沿着有生命力的方向走,只要我们提前烧了这些草,他就得不到足够的生命力,我们就能真正地杀了他!” 秦舞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被狠色覆盖:“好,听你的,烧了这片草地,彻底断绝他的生机!” 她也掏出一支火折子,跟上章曲侯的步伐。 看到秦舞卿的动作,章曲侯骂道:“去叫机甲部队回来,用机甲的火油烧,难道你想用这个火折子来烧一大片草地吗?蠢女人。” “不是你先掏火折子的吗?” “我的刀可以附火,你能吗?”章曲侯笑骂道。 章曲侯有两把刀,一把是黑色刀柄,已经被他收起,现在他手里的刀是红色刀柄的,一手握刀,一手拿着火折子往刀刃上靠。 “嗤”的一声,火焰燃起,这就是章曲侯的佩刀——烛龙。 烛龙,形似南唐制式军刀,与北唐制式军刀相比,刀身更宽更重,而且多了一条血槽。这样的设计要求持刀者拥有更强的力量,同时也带来了更强的杀伤力。 这种设计很快就被南唐军方抛弃,但大乾鬼神坊拿到这把刀的设计之后,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章曲侯手里这把刀由钨钢打造而成,本身耐热性极强, 再加上鬼神坊的特殊处理,刀身可以附着火焰,挥刀间火焰四溅,被斩中的敌人往往还未死于刀伤,便已经死于烧伤。 “看好了,这招叫龙焚!”章曲侯一声大喊,一刀挥出,一道火线划过,在草地上立起一道火墙。 火墙起,他朝着秦舞卿笑了笑。 秦舞卿呆愣在原地,火光将章曲侯的脸照得通红,那抹笑容当中是这个年龄的男人早该褪去的少年意气。 那道火墙居然真的阻挡了枯萎的前进,火墙另一边的青草枯萎倒下,火墙另一边的嫰绿得以留存。 确认有效,章曲侯又马不停蹄地朝着前方跑去,现在只挡下一边的枯萎扩散,曹昀吸收生命力的步伐还没有停下。 曹昀复活需要多少生命力,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自己必须尽可能阻止曹昀,否则这场战斗就没完没了了。 秦舞卿朝着机甲与玄教士兵的战场奔去,奔向那恶鬼与黑色天神的战场,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章曲侯需要那些机甲的帮助,但她只能相信,毕竟章曲侯有和曹昀的战斗经验。 眼前的一幕好歹让她松了口气,七万多的玄教士兵在五百台机甲面前显得不堪一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玄教的士兵还是如恶鬼一般疯狂,他们铁青的脸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尸,嘶吼着咆哮着不顾一切冲向挡在他们面前的烛照机甲。 按照章曲侯的说法,这些士兵是在受到曹昀控制的情况下才会有那恶鬼一般的战斗方式,但现在曹昀已经死了,为什么……这些士兵还是和恶鬼一样?除非…… 秦舞卿赶紧回头,看向章曲侯,然而就是这一下,秦舞卿露出了破绽。 “死吧,剑姬!”她的身后,曹昀像是撕开了空间一般,半截身子从黑暗中探出,金光覆盖着手刀,挥向秦舞卿的脖颈。 “铛!” 秦舞卿做出了几乎不可能的动作,瞬间扭身的同时挥动白色匕首,挡下曹昀的攻击。 挡住攻击后迅速向后退去,秦舞卿双手握紧匕首,嘴中叼着一根绣花针。 曹昀的身形逐渐从黑暗中走出,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眼中闪烁着诡异的金光。他冷冷地看着秦舞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你的武功在章曲侯之下,否则刚才那下你应该砍下我的脑袋,而不是只能勉强挡住。” 秦舞卿没有说话,或者说是她现在不方便说话,她的嘴里叼着的是超细的绣花针,稍有不慎就会落下。 曹昀也不着急,慢慢走向秦舞卿,他的动作很慢,但每一个动作都很到位,就像是一个戏子在表演。 “没记错的话,你离开了萧竹一段时间,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让我知道一下,你这个唯一背叛过萧竹的人是因为什么离开他的。”他停在秦舞卿面前四五个身位的距离,缓缓说道。 秦舞卿紧紧盯着他,手中的匕首微微颤动,似乎在等待那个时机。 然而,曹昀似乎并不着急,他开始围着秦舞卿转圈,依旧保持着那个距离。 “是因为萧竹没有满足你的欲望吗?”曹昀的声音充满了戏谑,“还是说,是因为他根本不爱你,对啊,你们女人不就是这样吗,有个人关心一下你,你就觉得是爱,到头来那家伙只是想利用你,所以你离开他,是这样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去,他又不爱你,你这样苦苦坚持是为了什么呢?明明没有意义啊,他爱的是那个北陆公主,是她的太子妃,而不是你——一个杀手,你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工具,就像他给你取的名字,你只是一把剑。” 曹昀的笑声在她的耳畔回荡,他继续道:“看来我猜对了,你果然是因为这个离开他的,不过没关系,我帮你啊,我可以帮你杀了那个太子妃,我可以帮你夺回萧竹,只要你……” “我去你个狗娘养的倒霉玩意儿的傻逼东西!”秦舞卿怒吼道,她瞬间动了起来,那根绣花针在扭头的瞬间被吐出,直取曹昀的右眼。 曹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没想到秦舞卿会突然暴起,仓促之间只能抬起手来抵挡。 “噗嗤”一声,绣花针穿透曹昀的手掌,但他的另一只手更快地抓住了秦舞卿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你太弱了,我应该为你离开萧竹的那段时间感到开心,因为如果你一直跟着萧竹,对我而言你就是又一个和章曲侯一样麻烦的家伙,但现在的你——在我眼里不过是蝼蚁!” “是吗?”秦舞卿突然笑道。 那笑容很瘆人,曹昀后背一凉,甚至愣了一下。 杀意,冲天的杀意贴向曹昀,他略微低头,看到那个数次砍下他脑袋的男人。 这个速度……不可能! 曹昀大惊失色,但章曲侯却没有丝毫犹豫,他一刀刺出,瞬间突破曹昀的喉咙。 血液像是花朵一般绽放,曹昀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与不信,他低头看着那个贯穿自己喉咙的刀刃,仿佛无法理解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章曲侯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用力拔出刀,曹昀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倒了下去,秦舞卿一脚踹向曹昀,看着对方摔倒在地上。 大口喘着气的同时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脖颈,秦舞卿再次提刀,黑色匕首落向曹昀的脖颈,章曲侯也已经做出下一个动作,烛龙落向曹昀的面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曹昀大喊着,却只能看着两把刀落下。 像“复活”这样逆天的能力,他是不可能短时间内连续使用的,现在这一下,他可能真的会死。 无数的符文在脑海里如江水一般滚过,时间删除自然可以避开这一击,但他现在的状态根本用不出来,这个世界上有着成千上万的符文,难道就没有能救他一命的吗? 有的,有的,有的!一定有一种能力可以让他跨越如今的险境,一定有的,这可是世界的本源——符文之力! “曹昀,你的生命,到此为止。”章曲侯怒吼着,齐声如虎,其怒如龙! 然而,就在刀刃即将触及曹昀皮肤的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一道无形的力量突然涌现,两人的刀再难往下压一分。 “这是……”章曲侯瞳孔一缩,他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强大与神秘。 曹昀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吗?你们太小看我了!”他大声咆哮着,一股能量开始在他体内凝聚。 “他妈的你都死了几次了,老老实实闭上眼睛不好吗,赶紧给老娘去死啊!”秦舞卿忍不住破口大骂,但曹昀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他继续咆哮着,那股能量越来越浓郁,随时有爆发的可能。 “轰!” 秦舞卿和章曲侯被震飞出去数十丈,两人痛苦地支撑起身,而曹昀此时的模样也没多好,胸口破了个大洞,肉眼可见缺口的肉在蠕动,心脏在慢慢凝聚成形。 “咕噜。”章曲侯咽了口唾沫,刚才的一切太过于诡异了,秦舞卿的匕首是刻印了符文之力的,专门用来破开其他符文的力量,除非……曹昀掌握的符文远高于秦舞卿那把匕首刻印的符文。 “这不可能!”秦舞卿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不信。她手中的匕首微微颤抖。 “你们对符文之力的了解,不过是从大海中取走了一勺水,”曹昀冷笑道,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还要完美,他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残忍,“这可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没有什么是符文做不到的,明白吗,你们根本不懂这份力量有多可怕。” “但是你砍不下老子的脑袋,不是吗,”章曲侯笑着,拖着烛龙一步一步朝曹昀走去,“再强大的力量,在你一个废物手里也没有用,不是吗。” “别不要脸了,我不杀你是给你那个主子的面子,要是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连我的全力都逼不出来,你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谁不要脸自己清楚,没妈崽。” “你他妈!”曹昀怒吼道,“既然你们求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焚天!”章曲侯大喊一声,手中烛龙挥舞,同时另一只手拔出黑柄长刀,与烛龙一并起舞。 黑日,就是那把刀的名字,同样是南唐制式,同样是鬼神坊出品,不过这把刀的效果,是与萧竹手里的“飙舞”对标的。 火与风的组合,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吼!” 火焰当中似有龙吟咆哮,径直朝着曹昀扑去,这就是焚天,焚尽诛天。 看着扑向自己的火墙,曹昀突然爆发出疯狂的笑声:“区区人类的技术,也敢与神明相抗,章曲侯,我这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焚天!” 金色的符文从瞳孔中闪过,曹昀的双掌在身前拍出。 “轰!” 火焰,以火对火,一个是人类从世界运作规律中探索出的技术,一个是太古的符文之力架构出的纯粹的力量。 “剑姬,帮我个忙,”章曲侯扶起秦舞卿,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直接将对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想干嘛?”秦舞卿是想抗拒的,但方才的战斗已经消耗了不少力量,而章曲侯似乎也是怕她逃走,还伸出一只手环住她的腰。 符文与科技的碰撞过后,两股火焰在碰撞后都随风散去,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除了章曲侯以外的所有人都呆愣了片刻。 在曹昀的目光中,在战斗焦灼之时,章曲侯居然吻住了那个倒在他怀里的女人——秦舞卿。 “你……你们!”曹昀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两个人,居然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做出这种事情! 他感到一阵愤怒和屈辱涌上心头,仿佛被这两个人联手重击了一拳。他们这是在侮辱他,侮辱他的力量,侮辱他的存在! “你们这是在找死!”曹昀怒吼着,他的身体再次开始颤抖,目光紧盯着眼前的一对男女。 然而,章曲侯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他的愤怒和力量一般,他依然紧紧地抱着秦舞卿,深深地吻着她。 秦舞卿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只以为章曲侯是要扶自己一把,结果却是现在的场景。 “你……你干什么!”好不容易章曲侯松口,秦舞卿就开始挣扎,她的脸上露出了愤怒和尴尬的神色,“现在可不是时候啊!” 然而章曲侯却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转向曹昀:“等我一下,我办点正事!” “你到底要干嘛?”秦舞卿挣扎着,章曲侯的手却像是化作钢钳,牢牢环住她的细腰。 “我爱你,舞卿!” “啊?”面对章曲侯突然的告白,秦舞卿更懵了。 “章曲侯,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个时候说这个干嘛!”秦舞卿感到一阵无力,这个章曲侯,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拼命战斗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变得这么肉麻。 “你愿意答应我的告白吗?”章曲侯反问着,不等秦舞卿反应,他又道,“其实,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了,只是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如果我不说,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秦舞卿愣住了,她看着章曲侯深情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从未想过,这个一直和她打闹的男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向她表白。 “你……你真的是认真的吗?”秦舞卿的声音有些颤抖。 章曲侯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柔:“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过。” “我……”秦舞卿刚想说什么,却被章曲侯打断。 “嘘,什么都不要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我,这就足够了。”章曲侯轻轻吻住了秦舞卿的嘴唇。 远处的曹昀看着这一幕,脸色涨的血红。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居然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们这是在侮辱我!”曹昀怒吼着,他的身体再次开始颤抖,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然而,章曲侯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他的愤怒和力量一般,他依然紧紧地抱着秦舞卿。 终于,他松开了秦舞卿,但是,秦舞卿居然迎了上来,送上自己的香吻。 看到这一幕的曹昀彻底绷不住了,朝着两人冲来的同时念念有词,一个个符文将来自太古的力量灌注到曹昀的身上,各色光芒在他身上流转。 两人终于分开,看着曹昀朝自己冲来,章曲侯十分得意道:“看到了吧曹昀,这他妈才叫爱,而不是你那靠着精神控制索求肉欲的扭曲爱情,哈哈哈哈!” “你们两个混账,去死!”曹昀的怒吼声在原野回荡,金色的符文在他周身闪烁,宛如一道道狂暴的闪电。他的身影在符文的照耀下变得愈发高大,仿佛一位真正的神明,准备降下毁灭的怒火。 然而,面对这强大的威势,章曲侯却并未露出丝毫惧色,因为此时他的身后,黑色的天神已经降临。 第7章 燃天 间幕 战火(上) 战火的落幕往往拉不开和平的篇章,紧张的气氛环绕着殷国大殿。 黑色的天神没能击败太玄的少主,踩不灭名为“璃”的大火。 那日的战场,没有人想过会以那种方式结束。 “曹昀,小孽畜,去死吧!” 这是一位机甲骑士在这座战场上最后的嚣张。 五百台机甲能轻松碾压近乎七万五千名陷入疯狂的玄教大军,但却没能在大璃太子曹昀的手中发动一次攻击。 曹昀看着高达十尺半的烛照踏向自己,曹昀狂笑道:“章曲侯,秦舞卿,我还真得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给我送来这个符文,这个——‘罚’!”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把金色的剑,那把剑完全由符文构成,若是不仔细看,只会觉得他的眼里绽放着金色的光芒。 烛照机甲的双脚踏向曹昀,然而就在这一刻,一股强烈的光芒从曹昀的眼中迸发出来。那光芒耀眼至极,仿佛能将整个世界,但曹昀只是用这道光照耀了那台烛照。 “脱离,想办法脱离!”章曲侯突然大喊道。 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那台烛照机甲的动作就这么定在那里,甚至还是抬着一条腿的动作。 “为什么,我……看不到外面了,我和烛照了连接被断开了?”烛照体内的机甲骑士立刻发现异样,而当这句话说完后,他感觉到似乎有一道闪电灌入他的脑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烛照的内部传来阵阵哀嚎,那嚎叫声惨绝人寰,章曲侯和秦舞卿都不禁起了些鸡皮疙瘩。 “曹昀,你……你做了什么?”秦舞卿难以置信地问道。 曹昀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讽刺与冷漠:“我没对他做什么,我只是阻止了他,你们的机甲本质是让那些人通过符文之力将自己与机甲电机连在一起,现在符文之力没了,他的精神连接被断了,所以遭到反噬,死了。” 他说着,看向秦舞卿,大笑道:“没错,我还得谢谢你,是你给我送来了这个能力,是的那把带着反符文之力的刀上面的符文,我解读了这个符文,瞬间学会了这个能力,然后杀死了这个机甲骑士,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秦舞卿!” “我……我?”秦舞卿的声音颤抖着,娇躯一软,靠向章曲侯。 章曲侯立刻接住秦舞卿,好不容易扶住对方,秦舞卿却又朝着一边倒去。 “不是……你怎么了?”章曲侯不解道,她还是头一回看到秦舞卿这样,又下意识想扶住女孩。 “没错,就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带来那把刀,我刚刚应该就会被这台烛照踩在脚下,但是我得谢谢你,给我送来这个名为‘罚’的能力,哈哈哈哈,谢谢你啊,剑姬!”曹昀的狂笑像是巨锤抡向秦舞卿,他笑着,朝着两人冲过来。 区区几句话是不可能让秦舞卿有这样的反应的,那个机甲骑士的死或许能让这位剑姬有片刻的愧疚,但绝不可能让她连站住都困难,除非……曹昀使用了那个名为‘精神影响’的能力。 他要的就是秦舞卿瞬间的愧疚,负面的欠缺会打开精神的缺口,能让他的精神影响效果达到最大化,而后,他要做的就是影响秦舞卿的精神,再放大那一丝难以捉摸的愧疚感。 这样确实能让秦舞卿因为“愧疚”的心理达到站不稳的程度,但是他没注意到,秦舞卿的嘴角微微上扬了少许。 就在曹昀来到他们面前的瞬间,章曲侯下意识地想挥动双刀。然而,他的动作却突然僵住了,因为他看到秦舞卿已经冲了出去,一巴掌拍在曹昀脸上。 “你!” 秦舞卿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在曹昀惊讶的目光中,她轻声说道:“曹昀,你以为就凭你这样的雏儿,还能影响老娘我的精神?”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秦舞卿手中的匕首自下而上刺向曹昀的心脏。 曹昀的脸色瞬间大变,他完全没有想到秦舞卿会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他想过章曲侯会发动攻击,所以他刚在其实是冲刺到秦舞卿的身旁,因为在那一刻,秦舞卿的方向就是章曲侯挥刀的死角。 “噗呲。” 一刀捅进心脏,曹昀喷出一口鲜血,这一刀刺破了他的心脏,但秦舞卿的攻击还没有结束,她紧握着黑色匕首的刀柄,同时白色匕首反握在另一只手上,挥向曹昀的眼睛。 刀刃划过双目,剧烈的痛楚带着曹昀陷入黑暗。曹昀想念诵符文,刚张开嘴,一把匕首伸进他的口中。 “嗷!” 哀嚎声起,从秦舞卿做出动作到现在不过三次呼吸的时间,伸进曹昀嘴里的刀不光搅乱了他满口的白牙,匕首拔出时,还带走了他的舌头。 章曲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秦舞卿却只是轻轻一推曹昀,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舞……舞卿,你……”章曲侯结结巴巴地说道,他完全无法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秦舞卿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曲侯,我帅不帅?” “帅,帅呆了!”章曲侯连连点头,而后看着秦舞卿做出下一个动作。 冲到曹昀面前,抬膝顶向对方胯间,剧痛让刚准备反抗的曹昀彻底失去了做出动作的能力。 但他还是能勉强站着,失去视野对他而言还不算什么,失去舌头对他而言才是最大的打击。 太……太残暴了! 同一个想法在两个男人的脑海里爆发。 秦舞卿大喊道:“愣着干嘛,趁现在杀了他,我就不信他能无条件复活,再砍一次脖颈,我的匕首都是血,不好砍!” “好嘞!”章曲侯已经提刀冲了过来,与此同时,秦舞卿已经拔出了黑色匕首,一黑一白两把匕首扎向曹昀的双耳。 口、耳、目,对应人的说、看、听,断了这三样,一个人就很难反抗了,而这就是秦舞卿作为一个绝顶刺客的优秀素养。 五感剥三,攻其下路,而后便是拆骨。 如果曹昀是个一般人,他现在最好祈祷章曲侯快点砍下他的脑袋,这样他就能解脱了,但他不是一般人,他不需要别人帮他解脱。 口诵符文固然简单,但那只是为了简单,但真要问如何把符文之力发挥到极限,完全集中注意力的“想”才是最好的办法。 通过“说”来使用催动符文,只要说完了就可以释放符文,好处就是简单,但是效果往往达不到极限。 而通过“想”来使用符文,就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一丝杂念,而此时的曹昀,五感失三,正是进入心无杂念的最佳状态。 “无垢净土”“治愈” “又是这样!”章曲侯大骂道,有一次,他的刀离曹昀的脖颈只有那一点距离,但这段距离就是跨越不过去。 秦舞卿的匕首朝着曹昀的双肺捅去“这个家伙,连符文都念不出来,为什么还能驾驭符文之力?” 章曲侯咬牙道:“他用想的,他妈的我忘了只要精神集中去想符文就能使用符文之力,这才是这家伙难杀的原因,用精神影响强化自己的精神,而只要有精神他就能无限复活,这才是这家伙最可怕的地方!” 而就在此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韩离的声音:“曲侯小友,我来助你!” 章曲侯猛地一回头,看到朝着他们冲来的烛照机甲,连忙大喊道:“退后,不要过来,剿灭玄教叛军,不用管我们!”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章曲侯只感觉一股巨力拍向自己的后背,而后他和秦舞卿就飞了出去。 金色的光芒笼罩住曹昀的身体,曹昀笑了,笑得异常猖狂:“原来这就是完全激发的符文之力,太强大了,太强大了!哈哈哈哈!” 他飞向天空,看向前方,四百九十九台烛照机甲在玄教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黑色的天神挥舞着特制的大刀,如割韭菜一般割下玄教士兵的头颅。 这些玄教士兵是受曹昀的精神控制的,每一位玄教士兵的死去,在他看来就是一根线断了,那些玄教士兵在生命的最后会发现自己正在远离自己的身躯,而后再看着黑色的烛照,慢慢闭上双眼。 七万四千余名玄教大军如今只剩下两万人,但他们依旧在前仆后继冲向一台台烛照机甲。这就是被曹昀控制的傀儡,他们只是在执行那个最初的命令,不会畏惧死亡,没有任何战术,这样的傀儡面对机甲这样能轻松碾压他们的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曹昀知道不能再让机甲杀下去了,曹昀可以自称天下难有敌手,但他不可能一人占据一国,他需要兵力,否则不管他有多强,这场战争的天平都不会导向他。 “精神影响:相信自己能全集中。” “精神影响:精神强化。” “精神影响:下一次释放的符文覆盖范围全面提升。” “精神影响:罚!” 金色的光芒以他为中心绽开,一柄金色的光芒自云间落下,砸向大地。 “不要!”章曲侯大喊着,却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悬浮在空中的曹昀笑了,笑得无比猖獗,仿佛他已经赢下了这场颠覆一个王朝的战争,“我已经跨越了最后的障碍,掌握了符文改变世界的奥义,我既是完全之神,天上天下,唯我一人可称至尊!” 所有的机甲在这一刻都停下了动作,哀嚎声传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章曲侯和秦舞卿呆呆地看着前方,曹昀重重地砸在地上,落地的那一刻,一颗火球以他为中心爆发,火焰覆盖了在场的每一台烛照机甲。 “怎……怎么可能?”章曲侯颤声道,他无法想象刚刚曹昀释放的符文之力竟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曹昀转身看向章曲侯和秦舞卿,看着目瞪口呆的二人,他又笑道:“这次我给你们尊重,给你们选择,走或是死,滚回你主人身边,或是死在这里,这个选择权我留给你们。” 无名的恐惧在这一刻压制住他们,看着火光中的曹昀在那里如同恶魔一般的笑容,两人都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曲侯,我还能战。”秦舞卿强撑着自己说出这句话,但她自己也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再战的资格,因为她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章曲侯看了秦舞卿一眼,声音颤抖道:“走……我们走!” 而后,他扶起还坐在地上的秦舞卿,朝着北边走去,秦舞卿没有反抗,曹昀也没有追赶…… 回到殷国的大殿上,曹昀抱着雪儿,身旁跪坐着几名只穿着轻薄白纱衣的女孩。 这几个女人就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殷国王室之女,只不过他们此时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坐在那把属于殷国侯的椅子上。 曹昀一边抚摸着雪儿的秀发,一边说道:“向全国征兵,只要是年满二十的都可以,每座城至少出一万人,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我要看到二十三万大军在城外的军营里集合。” 一名大臣跪着说道:“太子殿下,且不说半月时间不足以聚集如此多的兵马,就算人数够了,这些没有训练的士兵也上不了战场啊。” “你叫什么名字?”曹昀问道。 “回殿下,在下原本是殷国侯的军务记官,这个命令,实在……” “把他拉出去,斩了,人头挂在城门口。”曹昀冷声道。 两三名士兵立刻踏进大殿,将面色发白的大臣拖了下去。 “我只是给你们下达命令,我不喜欢听你们说有什么困难,我只想要每座城一万人,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赶路,不想出人的城,我会把那座城从我大璃的地图上抹去,至于我用什么方法,相信各位也不想知道。” 说罢,他指着跪坐在身旁的几个女孩,对着雪儿说道:“宝贝,哪个你觉得放心的,你来挑。” “那就这个吧。”雪儿指着一个女孩说道,那个女孩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软了少许。 其他女孩就不好受了,她们的身体突然抖得像筛糠一样。 “那就留下这一个吧,”曹昀对着雪儿说道,“带她去你院子,至于其他人……没用了,扔到军营里吧,让兄弟们也享享福。” 第7章 燃天 间幕 战火(下) “陛下,前线传来消息,机甲营五百人……全灭!特种营大将军韩离……战死!” 九月初十,大乾皇都,坤城大殿。 “为韩离将军准备衣冠冢,用国礼厚葬!” “陛下,渡云桥被炸,联军若想追上玄教,只能推至大汉国境,恐怕……” “这种事情不用报告我,告诉风正罡,我给他需要的所有权力,不用顾忌我的意思,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拦下玄教叛军。” “陛下,这里有两封信,是……是太子殿下的密令,但似乎是太子殿下的下属送来的,信上要求只能由你来拆。” 萧何接过皇仪部官员递来的两封信,信封很考究,火漆上印枫叶的图案,这是枫宫特制的刻章,是萧竹的身份标识,但萧竹本人用的火漆是十三角枫,这两封信的火漆上刻着的都是七角枫。 萧何拆开信封,眉头逐渐紧锁。 过了半晌,萧何将信纸收回信封,递给一旁的皇仪部官员:“把这两封信烧了,先过油,然后扔焚化炉里,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下。” “陛下,这是……”皇仪部官员有些迟疑,他从未见过陛下如此慎重对待两封密信,更何况还是…… “照我说的做。”萧何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陛下。”皇仪部官员不敢再多问,接过信封,立刻转身离去。 入夜,萧何独自坐在大殿外的台阶上,仰望着这片繁星点点的夜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那看着前方,就这样看着…… “陛下,群臣已经退朝了,您也该休息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萧何的沉思,他转过身,是皇仪部给他派来的侍卫。 “我再坐会儿,到了亥时我就回去。”萧何说道。 “陛下,台阶万人踩踏,脏啊,要不我给您找张软垫?” “不需要,我就坐会儿,你先下去吧。” “陛下,晚秋风凉,若是您龙体着凉了,可是大事啊。” 萧何笑了笑,笑得有些惨淡:“龙可是传说中的生物,那种东西的身体可不会因为一阵风着凉,你要真觉得我是龙体,那就别来烦我。” “可是陛下,”侍卫依旧没有退下,“膳房的饭菜已经热了三次了,若是再不用膳,就只能倒掉了,按照您的习惯……” “那就走吧,”萧何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不能浪费食物啊,那可是老百姓们好不容易才种出来的。” 萧何与侍卫一同走向寝宫,沿途的宫灯映照出他们长长的影子。宫墙上的壁画描绘着大乾的辉煌历史,每一幅都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荣耀,但此刻的萧何却无心欣赏。 膳房内,桌上摆着两菜一汤,一荤一素,这就是萧何的一顿饭,简单而全面。 侍卫拿着一双筷子走了进来,每一道都夹起一小块,送入嘴中慢慢品尝。 每种菜都试过后,侍卫收起筷子,退到萧何身后:“陛下,您可以用餐了。” 萧何这才拿起碗筷,和外人想的不同,萧何的吃相并不好,堪称狼吞虎咽,端起米饭就是啃,一筷子菜肴伴着一口米饭,一碗米饭下肚后将空碗递给一旁的侍卫,而后直接拿起汤勺,一勺一勺的浓汤送入嘴里,等侍卫送来盛满的饭碗,又继续之前的动作。 晚餐结束,两盘一盆一碗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饭盆里也找不到多余的米粒。 “陛下,您的饮食实在是太简单了。”侍卫忍不住说道。 萧何笑了笑,擦了擦嘴:“简单点好,简单就不会出错,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出错了。” “陛下……”侍卫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萧何那深邃的眼神,最终选择了沉默。 萧何站起身,走向寝宫:“今晚你就不用守夜了,回去休息吧。” “是,陛下。”侍卫恭敬地行礼,然后缓缓退出膳房。 皇帝寝宫,帝气所在。 坤城始建于大汉时期,当时的汉皇为了聚集南陆气运,在如今大乾所在的地界修了八座城,按八卦阵法命名为乾坤巽艮震坎兑离,当时八方圆满,却聚不起皇气,反倒是大乾建国后为了忌讳将乾城改名为天都,居然真的有些引来皇气的感觉,至少大汉时期皇权动荡的情况在大乾是不复存在了。 后来玄教一位精通玄术的教主表示,先前八城的名字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八卦阵,不仅没能聚集皇气,反而是将那一地的气封锁起来,在南陆形成一个雷打不动的结,大乾建国后将正北的乾城改成天都,破了八卦图,却打开了阵法的缺口,将南陆的气聚到了阵内。 而现在的坤城皇城,也照搬了那残缺的八卦阵,而萧何的寝宫,就在那八卦阵的阵眼,气运聚集之处。 这种说法究竟在不在理,没人会管,只是当时的汉国公听闻之后,整整一月唉声叹气,最终甚至没能挺过那年冬雪,在自己的床榻上郁郁而终。 萧何走进寝宫,寝宫内一片安静,只有微弱的烛光在摇曳着。他走到床边,轻轻躺下,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 这两封信,一封来自大汉,是“盾卫”章曲侯的字迹;一封来自辽国,是“书童”刘煜的字迹。 章曲侯的信自然不必说,报告了机甲营的惨败和韩离的离世,这些都被一笔盖过,让萧何注意的是:章曲侯的信中提到了曹昀。 “曹无衍啊曹无衍,你还真是生了个怪物啊,”萧何辗转反侧,终是闭不上眼,“难怪你当时那般自信,原来是有这么一手准备啊。” 而后,他又坐了起来,双手捂面:“韩离,是朕对不住你啊,你的死是朕的错,但若是再让朕选一次,朕也只会选择不让你踏上战场,朕……必须这么做啊。” 他哭了出来,这个在皇位之上稳坐数年的男人突然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像是一个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悲伤与痛苦的孩童。 他的肩膀颤抖着,泪水顺着指缝滑落,滴在木地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何终于停止了哭泣,他擦干了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躺下。 “这一切都是为了南陆,这一切都是为了未来,这一切都是为了——竹儿。”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来那封来自辽国的信,来自萧竹的那个手下——“书童”刘煜。 “大璃立国,曹昀为祸,且得符篆之力。曹无衍为刺客所伤,刺客者,辽故王都军记郭子绪、主科举聂铭也,二人今或入大汉。曹无衍拥众三万,其一万皆玄教旧部,臣亦在其中矣。 曹昀杀辽侯曾锡明将军,其状诡异,战斗方酣,臣神思若为所夺,然臣素有抗御之术,故得不惑。 及书成,乃悟此信或不得达于太子,太子非能处枫宫以待变者,然臣疑坤城有奸细,故敢以此书献于陛下。 陛下得书,宜密察通诸国之使及军部诸人,更定讨贼之策。 ——书童 刘孟羽” 读完这封信的时候,萧何莫名其妙的笑了,他笑得自豪,笑得欣慰。 “吾儿身边有如此忠良善臣侍奉,何愁往后不能平安啊。”萧何长叹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 一位皇帝睡下了,但是塞北城的另一位皇帝,却是睡不着了。 “你们是废物吗,这都多少天了,抓不到两个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塞北的大殿上,曹无衍对着下方众人怒骂道,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郭子绪和那个聂铭的消息。 一位大臣颤颤巍巍道:“陛下,这么多天过去了,恐怕那两人已经离开了大璃,进入大汉或是北唐境内了。” 曹无衍站起身,暴跳如雷:“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废物无能,连个人都抓不到,亏我还指望你们以后助我一统天下,我看我早晚被你们这些废物害死!” “陛下,还请息怒,”杨奎起身说道,“那两人本就狡猾,估计这一路连城池都不曾经过,都是走些偏僻小道,想要搜寻不是易事。” 见杨奎这么说,曹无衍坐回椅子上,长叹一口气:“我本以为,你们都是真的忠诚于我,没想到啊,你们当中竟然出了这样的乱臣贼子!” “陛下息怒。”杨奎再次劝道,“乱臣贼子不过是那二人罢了,我等皆为忠良,还请陛下相信我们,当下要紧之事还是南下,薛世武和苏穆北的二十万大军已经驻扎在城东了,还请陛下快做决断,我等早些离开此地为好。” 曹无衍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明日一早,全军出发,目标——坤城!”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坤城是大乾的皇城,有重兵把守,凭他们三万人出击,只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写。 “陛下,且不说进攻坤城难如登天,光是大汉的关卡也难以逾越啊,我们……” “呵呵,怕了?”曹无衍冷笑道,“我曹无衍从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你们若是怕,就留在塞北好了,但我告诉你们,城东驻扎的薛世武和苏穆北只是小菜,他们会放过你们,但他们背后的萧竹可不一定,你们投降于我,就是他的眼中钉,他可不会放过你们这种背叛者。” 几句话如凉水一般泼到忠臣身上,那个萧竹的名号,这些人其实是没怎么听过了,但他们自己现在的身份,他们自己最清楚,投降就意味着背叛了大乾,没有一个领导者喜欢背叛者。 曹无衍的话如同一把利剑,悬在了每个人的头上,他们投降大璃,本就是为了保全性命,但此刻,他们的性命似乎又被曹无衍握在了手中,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曹无衍那冷冽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杨奎深吸一口气,躬身道:“陛下,臣等并非惧怕,只是担忧此行凶多吉少,但既然陛下已有决断,臣等自当追随。” 曹无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起身走下台阶,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每一个人:“好,既然你们都有此决心,那就让我们一同见证这历史的时刻!明日一早,全军出发,目标——坤城!” 与此同时,塞北东方,此时已是亥时,营地的火光却不曾熄灭。 苏穆北眯眼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按您的吩咐,四面各五万人,只需你一声令下,我们立刻杀进塞北。” 萧竹轻抿一口浓茶,点头道:“嗯,如此部署下去,就算是彻底包围曹无衍了,现在就传令下去吧,明日太阳完全升起之时,直接攻进塞北,二位将军就请在东、南两面守住,若是曹无衍想跑,必然是这两个方向。” “明白!”苏穆北和薛世武一同拱手道。 “另外,注意一下,”萧竹放下茶杯,说道,“若是二位在城内找到或是拦下一位自称书童或刘煜的人,那是我的人,带他来见我就是了。” “塞北城内为何会有太子殿下的人?”薛世武不解道。 萧竹为自己的茶杯续上浓茶,说道:“那是我安插在玄教的卧底,我也不确定他是在塞北还是在南边,反正遇到这个人就保护起来,毕竟是我的人,被我指挥的攻势杀了,那天下就要怪我杀忠臣了,况且我挺喜欢这小子的,那可是难得的聪明人。” “殿下爱臣,在下理解,但战场之上变化莫测,恐怕难以……” 薛世武说着,萧竹没等他说下去,打断道:“那家伙聪明的很,知道怎么让自己活下去,让你们的人稍微注意一点就好了,明天我也会上战场,可能我会比你们先找到他。” “太子殿下您也要上战场?”薛世武惊讶道,“战场乃是血腥之地,殿下是王朝的储君,是未来的皇帝,若是殿下在战场上有所闪失,我等万死难辞其罪啊。” 萧竹喝着茶,说道:“怎么说我也是风将军的徒弟,不敢说与你们相当,在战场上保住自己的本事还是有的,况且我弟功夫不如我都能在北陆战场上杀出名堂,我怎么就不行了?” “这……萧昊皇子殿下毕竟是有机甲保护……”薛世武的声音带着迟疑。 “南秦储君嬴云知道吧,他打不过我。”萧竹自豪道。 “这……” 苏穆北一只手搭在薛世武肩上,他还是眯着眼,笑道:“薛将军,既然太子殿下有意上战场,我等何必拦着,况且以太子殿下的权力,他想上战场完全没必要和我们说的。” “是啊,薛将军,”萧竹笑道,“我只是通知你们,可不是和你们商量啊。” 第7章 燃天 第一幕 穆武(上) 九月十一,卯时,塞北。 一名士兵从南门跑向城北,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敌袭!敌袭!发现敌军踪迹!快禀报陛下。” 火光点亮了城墙,玄教的士兵第一次明白,原来被包围的恐惧是这样的。 此时太阳刚刚探出地平线,城外四处都是火光,马儿的嘶鸣伴着铁蹄践踏大地的声音朝着他们逼近。 杨奎已经披上一身铁甲,在城墙马道上暴跳如雷:“他们是什么时候包围我们的,城外巡逻的士兵呢,完全没发现敌军吗?” 他的面前跪着几名士兵,颤颤巍巍道:“杨大人,我们……每个时辰都沿着……城外十里……巡逻,从未有……敌军动向啊!” 杨奎指着城外怒骂道:“那这些人是什么情况,城外可都是平原,连一棵树都没有,难道你想说他们一下子就包围了我们?” “这……这……”士兵欲哭无泪道,“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啊杨大人,我们刚刚回到城内,也是正准备第二次出发,结果就发现敌人已经包围我们了。” “不用为难这些人了,”曹无衍还穿着一身睡袍,顶着晚秋凌晨的寒风踏上城墙,“他们不是沿着十里方圆包围我们的,而是沿着二十里方圆包围我们的,巡逻的士兵看不到他们很正常,毕竟这些兵可是萧竹那个家伙带的。” 见曹无衍走上城墙,杨奎赶紧拱手道:“陛下,是微臣带兵无力,才导致我等陷入如此险境……” “不是你的问题,”曹无衍打断了杨奎的话,“就算你们把巡逻范围拉到方圆三十里,那个萧竹也只是让他的兵从更远的地方包围过来,那个家伙……虽说做事方法很简单,但必须承认这家伙很可怕。” “陛下,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杨奎焦急地问道,“敌军数量不明,而我们却被困在了这小小的塞北城中,万一他们发动攻击,我们恐怕……” “不用担心,”曹无衍打断了杨奎的话,“萧竹那个家伙虽然狡猾,但他不会轻易发动攻击的。” “为什么?”杨奎不解地问道。 “因为他是萧竹,”曹无衍冷笑一声,“那个家伙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他喜欢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现在,他已经用围困的方式让我们陷入了绝境,他会慢慢地消磨我们的意志,让我们在恐惧和绝望中崩溃,然后,他才会发动攻击,一举拿下塞北。” “那……那我们岂不是毫无办法?”杨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不,”曹无衍摇了摇头,“我们还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杨奎急忙问道。 “冲出去,既然他想围死我们,那必然是将兵力在四周完全散开,每一处的兵力应该是均匀的,只要我们集中一点,就有机会冲出去。”曹无衍说着,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几名巡逻士兵,“给这些人穿上我的衣服,冲出去的时候让这些人伪装成我,我再换上平民的衣服,萧竹的目标是我,一定会集中兵力找我,明白吗?” “明白!”杨奎拱手道,而后招呼来几名士兵,就要把跪在地上的几人抬走。 “不要啊!”那几名士兵刚被扶起来,立刻冲到曹无衍面前跪下,“陛下,请饶我们一命,我们不想死啊,陛下,您就在队伍中央,我们愿意守护在您左右,我们一定会护着您冲出突围的。” 然而他们的挣扎没有意义,曹无衍摆了摆手,那几人就被拖走了。 “陛下,我们不想死,陛下,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我们愿意成为您的最后一道防线,陛下!” 然而直到声音远去,曹无衍也没有看向他们,只是看向城外,大军停在五里外的地方,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把那几个人杀了,用绳子勒死,然后绑在马上,毕竟这种人肯定是不会乖乖服从的,”曹无衍冷冷道,“就这些废物,还想在我面前明目张胆耍小聪明,还想做我最后一道防线,他们甚至不敢成为突围的第一道线,真是一群懦夫。” 曹无衍的话语如同寒冰一般冷硬,让在场的士兵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一个瞬间,他们都明白了自己侍奉的这位皇帝是多么的冷酷无情。 “全军整顿,必须主动进攻,退则死,战则生!”曹无衍说罢,朝着城墙下走去,踏下楼梯前,他又回头说道,“给我准备最好的马,选十位最忠诚的护卫跟着我,记住喽,昀儿名单上有嫌疑的全部排除,这次出去后,严查所有原辽国官员!” “是,陛下!” 此时的城外,萧竹和薛世武骑着马立在军队最前方。 薛世武抚摸着马匹柔顺的毛发,对着一旁啃着馍的萧竹问道:“殿下,咱们已经到塞北外围五里的位置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何我们不直接一鼓作气冲过去?” 萧竹将嘴里的馍就着水咽下,说道:“咱们围着五里的范围,曹无衍一定会觉得我们是想包围他,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找几个人穿着他的衣服冒充他,到时候凡是穿黄袍的一概不用理会,真正的曹无衍身旁一定是有重兵把守的那个,通知下去,不要为了战功专门盯着曹无衍,只管围死他们一个个杀了便是。” “殿下英明,”薛世武笑道,“这样一来,曹无衍就算是再狡猾,也一定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萧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塞北的方向。 “殿下,”薛世武见萧竹不说话,有些担忧地问道,“莫非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萧竹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薛世武问道。 “前些天,有封信送到我手上,”萧竹依旧看着前方,说道,“说是阿月被摸出喜脉了。” 薛世武惊讶道:“太子殿下您是说……太子妃她……” 萧竹点了点头,突然咬牙切齿道:“一想到御医是摸了阿月的手,我是真难受啊。” “啊?” 萧竹叹了口气,说道:“成婚之后我只陪了她不到三十个时辰,都还没亲热几回,仔细算算应该也差不多一个月了,阿月准是发现自己吃不下饭甚至吐了,才会传唤太医,我想到我居然要靠书信才能知道她怀有身孕,真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丈夫的职责啊。” “太子殿下真乃性情中人啊,”薛世武看着萧竹,笑道,“若是太子妃知道殿下您现在的感想,必定是十分幸福吧。” “没能好好陪伴她,这种摸不着的东西有什么用啊,”萧竹摇头道,“爱一个女人,就是要有陪伴她每一个时刻的觉悟,而她确认怀孕的欢喜,我却没能与她一起经历,实在是……遗憾啊。” 薛世武不解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您留在坤城好好陪着太子妃不就好了,为何还要亲身奔赴前线?” “因为我是太子啊,”萧竹苦笑道,“这是我的义务,而且我亲自踏上战场,不也是为了守护她吗,无论是身为大乾的太子还是身为她的丈夫,我都应该奔赴前线啊。况且我一直都忌惮玄教,尤其是那个曹昀,如今既然知道那个家伙还活着,那我来这里就是有意义的。” “那个曹昀……究竟为何让您如此忌惮?” 萧竹盯着薛世武,问道:“如果你亲自焚烧埋葬的人复活了,你要不要忌惮这人的存在?如果他还和北陆那些掌握符文的人有接触,你该不该忌惮他?如果这种人还是你的敌人,你是不是应该巴不得他死的不能再死?” 薛世武咽了一口唾沫,问道:“那个人,真的是死而复生吗,为什么不能是……” “我很确定那个被我们杀死的就是他,阿月砍了他的脑袋,是我将他的身体装了起来,将他的四肢拆解焚烧成灰,挖了一个六尺的深坑加水,然后把他的骨灰洒在水里,再用土把水坑填平,他当时死得不能再死,我保证!” 萧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淡,就好像他不是在陈述处理一具尸体的过程,而是在描述自己如何做一盘菜。 “殿下……”薛世武感到有些害怕,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个曹昀的尸体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的景象,以及那个水坑被填平的画面。 对一个人的尸体做到这么彻底的处理,要是这还能活着…… “所以我才说,这个人很可怕,”萧竹说道,“就算不说曹昀,曹无衍这个人也是狡猾多端,我不得不防,虽然这次我有绝对的把握能杀死曹无衍,但是为了大乾,为了阿月,我绝不允许有丝毫的差错。” 薛世武点头道:“我明白了,殿下。” “好了,差不多了,”萧竹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拿起窥镜,看向塞北城,“差不多要来了,曹无衍的军队,应该已经在城内完成集结了。” 萧竹的话音刚落,远处的塞北城突然城门大开,军队如同洪流般涌出,尘土飞扬,马蹄声震天响,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来了!”薛世武将挂在腰间的长剑提起,眼中闪过一丝战意,“殿下,咱们也上吧!” 萧竹点了点头,腰间飙舞离鞘,指向天空:“玄教叛军已出城门,传令全军,杀向塞北,切记莫要谈功求赏,围死敌军才是我们的目标!” “杀!” 五里地有多远?说近吧,五里的距离早已超出肉眼看清小物体的极限,说近吧,两军的战火顷刻间就在冲锋中腾起。 这可能是这场战争中最纯粹的一场战斗,没有玄术符文,只有剑与盔甲,杀戮与冲锋。 两军交锋,勇者当先!短兵相接,强者生存!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两军便已经混战在一起,鲜血染红了大地,战鼓声、喊杀声、哀嚎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的战场画卷。 联军只是抵挡着试图冲出包围的玄教大军,而萧竹和薛世武两人已经骑着马杀入敌阵,如同两把锋利的剑,在敌阵中肆意挥舞,每一次剑锋挥出,都带走一条性命。 “太子殿下,敌军分布很散,似乎只是为了突围。”薛世武挥剑斩下一名敌军的头颅,大声喊道,“他们一定是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然后让曹无衍找机会逃跑!” “不用管,杀光所有人,从看到的人头来看他们有三万人,咱们围死他们就行了!” 萧竹的话音刚落,又有一名敌军骑兵朝着他们杀了过来,薛世武挥剑迎了上去,刀剑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薛世武被震得虎口发麻,而那名敌军骑兵却是趁机一刀砍向了他的脖子。 薛世武朝着一旁倒去,只留双腿挂在马身上,头却是几乎贴向地面,才算是躲过这一击。 萧竹见薛世武险些受创,自然是立马迎上那名士兵,两刀相触,却是萧竹的力道有些不够。 想错而过,萧竹调转马身,问道:“来者何人?” “杨奎,见过大乾太子,”来人正是杨奎,他残酷地笑了笑,“萧竹殿下,还请献上人头,成为我的战功吧。” 萧竹皱眉道:“阿宇提到过你,辽国侯待你不薄,为何要叛入玄教叛党?” “待我不薄?”杨奎冷笑道,“放你妈的屁,我只是比曾志明差了一辈,结果他是一国之将,而我只是军中挂职军记,这叫待我不薄?” 萧竹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所以你就因为嫉妒和不满,背叛了辽国,背叛了大乾?” 杨奎哈哈大笑,声音中充满了疯狂和轻蔑:“背叛?我从未忠诚于他,良臣择君而侍,既然陛下赐我高位,我自然应该侍奉陛下,萧竹,就用你的死成为我踏上高位的垫脚石吧,哈哈哈哈哈!” “废话真多。”不知何时,薛世武已来到他的身后,手中长剑挥出,杨奎已是身首异处。 杨奎的脑袋在空中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没摸清状况,却是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让他认清了眼前的现实。 他死了,死在战场上,死于不自量力挑战一位名将。 薛世武又砍下一位敌人的胳膊,听着对方的惨叫说道:“太子殿下,和他废话作甚,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我还想问出曹无衍在何处,毕竟就这人说的话来看,他应该是曹无衍的宠臣,不过想了想,应该是问不出什么。”萧竹说着,挥手间又一名敌人身首异处,“不过没关系,咱们继续杀,曹无衍一定混在军中,他不可能放弃逃跑的机会。” 薛世武点了点头,继续挥剑杀敌,两人剑锋所指之处,敌军无不纷纷退避,很快就在敌军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殿下,您看那边!”薛世武突然指着远方喊道。 萧竹顺着薛世武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黄袍在身的家伙骑在马上,那匹马儿与周围的马不同,并没有与联军的敌人产生交锋。 “那是个死人,”萧竹说道,“这就是我说的,曹无衍会让别人伪装成他,以此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不用管他,杀敌就是了。” 血液染红了两人的刀剑,萧竹一身黑衣倒是不明显,但是身下的白月却是几乎被染成赤羽。 “殿下,是不是那边。”薛世武又指着一个方向问道。 那是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人,中间被簇拥的那人就盯着前方,他周围的人一刀一刀看向试图接近他们的人。 萧竹看了过去,微微一笑道:“薛将军眼力不错,我们靠过去!” 两人瞬间调转马头,朝着那个方向冲去,然而,似乎曹无衍早有准备,越是接近那个方向,两人的阻力就越大。 两人一路砍杀,然而越是接近,敌人就越是疯狂,直到两人不得不停下,迎接四面八方而来的敌军。 薛世武虽身为十大名将,但面对如此险境,也只能堪堪抵挡,他看向身旁已经大汗淋漓的萧竹,问道:“太子殿下,是否应该稍作退后,再起冲锋?”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者不论退步,兵棋未到尽头不可往后!”萧竹咬着牙说着,然后他在薛世武的注视下,突然大喊一声。 “喝!” 飙舞展示出它作为鬼神坊造物的强大之处,一股狂风朝着前方涌去,狂风如利刃一般吹向前方的士兵,萧竹目光直线上的敌军马匹居然硬生生被狂风刮得倒向一旁,一条笔直的道路就此打开。 萧竹大喊道:“这个程度的风压我只能释放一次,杀过去,杀了曹无衍!” “好!”薛世武大喊一声,夹紧马身,跟着萧竹发起冲锋! 然而,最后几步之遥,萧、薛二人却再次陷入包围,这次的包围更为密实,敌军都是手拿长枪的精兵,凭两人的武艺一时竟难以突围。 “萧竹,居然被你发现了,”被人群围住的曹无衍也注意到萧竹,眼神里流出一丝狠厉,“杀了他,他就是太子萧竹,谁拿到他的脑袋,谁就是我大璃的开国大将!” “吼!” 曹无衍的话语很有力量,话音刚落,围着两人的士兵就像是被打了兴奋剂,嚎叫着朝萧竹二人冲来。 “殿下,退吧,等到我军杀过来了在做冲锋。” 萧竹冷笑道:“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放跑那个家伙!” 说完,他一只手拉紧缰绳,座下白月双腿抬起,踢向前方冲来的敌人。 白月的嚼子可是特制的,一样是鬼神坊出品,其特别之处,便是能在特定的条件下释放出药剂,而这个条件,便是萧竹刚刚拉动缰绳的那一下。 一名敌人跟着他被踢中面门的马匹应声倒下,白月双蹄落地的同时,报复出震耳欲聋的嘶鸣。 药剂灌入白月的胃里,在它喷出一股白汽的瞬间被吸收,肌肉强化暴涨,毛孔微微扩张,血丝爬进眼白。 冲锋!冲锋! 嚼子是鬼神坊特制的,那么药剂是哪里来的? 如今的元王朝贵族,北陆乞伏家,族长乞伏繁的赠礼! 这是用在北陆马身上的药剂,有了它,北陆人胯下的战马将无惧任何危险,成为自绝境归来的野兽。 萧竹驾着白月,朝着曹无衍的方向疯狂地冲锋,白月身上的肌肉仿佛被充气一般膨胀起来,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而那些冲上来的敌军士兵,纷纷被白月巨大的冲击力撞飞。 曹无衍看着越来越近的萧竹,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恐惧,他大喊道:“快,拦住他,快拦住他!”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萧竹的冲锋声中,白月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在战场上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冲散了曹无衍身旁的护卫,然后直接撞向了曹无衍。 曹无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试图躲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白月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撞飞,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没有给曹无衍任何反应的机会,白月朝着曹无衍冲去,萧竹手中的飙舞直接刺向了曹无衍的心脏。 曹无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试图反抗,但是萧竹的速度太快了,他已经来不及了。 “铛!” 一杆枪冲来,挡在飙舞与曹无衍之间,萧竹不得不后退,然而看清来人,却是一阵惊呼:“苏穆北,怎么是你!” 来者居然是本应在东面拦截曹无衍的苏穆北,他笑了笑,说道:“咳咳,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薛世武也跟着来到萧竹身旁,看到来人,也是惊呼道:“怎么是你?” 苏穆北已经骑着马跨过了曹无衍,他看了看倒在身后的曹无衍,笑道:“好险啊,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啊。” 萧竹疑惑地看着苏穆北,道:“你为何会在此?你不是应该在东面拦截曹无衍吗?” 苏穆北笑道:“那是太子殿下您的命令,那种命令本就和我没有关系,我是曹教主……哦不,大璃陛下的人,陛下的命令才是我应该执行的。” “为什么,”薛世武咬牙道,“为什么你要背叛?” “因为我想活下去,”苏穆北笑了笑,看着周围的士兵无一人再敢上前杀萧、薛二人,他只是淡淡道,“护送陛下离开,往东边或者北边跑,这两人由我对付。” 第7章 燃天 第一幕 穆武(中) “给我一个理由,”薛世武盯着苏穆北,问道:“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你成为玄教的走狗?” “这不是很明显吗,而且我已经告诉你了呀,”苏穆北笑道,“因为我的病,还有婷儿。” 薛世武皱眉道:“长公主?可是她已经死了,这和你叛变有什么关系?” “首先声明一点,”苏穆北说道,“我不算叛变,我一开始就是玄教安插的人,父亲为我安排婚事的时候,我就是玄教的人了,那时候我还不是北唐的兵,所以我只是卧底,不是叛徒。” “其次,”他伸出一根手指,“玄教答应过我,战争结束后,会帮我复活婷儿,那时我们就能团聚了,陛下和太子答应过我,到时候我可以选择在大璃军中任职,也可以做一个闲官,我当然是选择后者,到时候我就可以和婷儿好好生活了。” 薛世武盯着苏穆北,问道:“你觉得长公主要是知道你这么做了,她还会爱你吗?而且你觉得这些家伙真的有办法复活死去的人吗?”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苏穆北笑道,“那种感觉可真不好受呢,死亡的感觉,我使劲地咳嗽,肺都快咳出来了,每一次咳嗽都有血,但是太子殿下让我看到了神迹,在我死后的片刻,他就让我活了过来,而且我的病也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笑得异常疯狂,笑得异常猖獗,好不容易终于镇定下来,他又剧烈地咳了两声,说道:“不过我是真讨厌咳嗽的感觉,这样会让我想起上次死亡的痛苦,但为了隐藏,我又必须装成肺痨鬼,不过这种日子终于结束了,杀了你们,我去做大璃名将,本来我就不喜欢我那个老婆和她生的种,我本就没有牵挂,投身大璃的怀抱才是我的解脱,哈哈哈哈哈哈!” “苏穆北,你错了。”萧竹冷冷地说道,“你还不明白吗,想想李玉婷公主当年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你,再想想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你真的觉得复活后的那个人还会爱你吗,就算爱你,被复活的那个家伙还是她吗?” 苏穆北一愣,随即嘲讽道:“哦?是吗?那么太子殿下,你会因为一个变了就不爱她吗?你会因为一个人人老珠黄的就不和她一起吗?你会因为一个人变得和你想的不一样就不爱她吗?如果是,你爱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爱的那样的她,婷儿爱的是我,她爱的是我,而不是那个她想的我,接下来只要我复活她,告诉她当年的真相,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你真的觉得长公主还会爱现在的你吗?”就在这时,薛世武突然怒吼道,“长公主当年读书的时候,我是作为伴读书童一起过去的,长公主和我提到过你,她说她从未见过和你一样忠君爱国的人,她觉得你这样的人就是有责任感的人,所以她才爱你。” 说完这些,薛世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讨厌你,我也是那么的忠君爱国,但是长公主眼里我总是比你差一点,明明我的成绩不比你差,我的长相也不逊于你,为什么长公主喜欢的是你而不是我,所以我才要与你争锋相对,但是当时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更忠心爱国,但是现在你变了,你是个叛国的逆贼,是个懦夫,要是她早一点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多好,那长公主没准就能接受我了,所以我现在更讨厌你了,因为你辜负了长公主对你的期望!” “你……”苏穆北涨红了脸,说道:“婷儿不是那样的人,她说过她爱我是因为我是我,她不是你口中那种肤浅的人,我们是命中注定在一起的,你的话蛊惑不了我!” “我说的都是实话!”薛世武再次怒吼道,“长公主最后给我的嘱托,就是希望我作为北唐的将军,要像你守护南唐一样守护好北唐的江山,她当时也说了,她知道你一定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不得不与她分开,她会原谅你,因为她永远喜欢那个忠君爱国的你,但是看看现在的你,让我感到恶心,若是长公主在天之灵看到你如此模样,你觉得她难不难过?” “都给我闭嘴,”苏穆北大吼道,而后他突然笑了,“就算如此,我忠于谁不是忠,忠于南唐是忠,忠于大乾是忠,忠于大璃难道就不是忠了?我会向大璃献出我的忠诚,那样的我一样会是婷儿喜欢的忠君爱国的忠臣,哈哈哈哈哈!” “你疯了!”薛世武咬着牙骂道,“你已经疯了,你辜负了长公主对你的期望,对你这样的人,唯有将你斩于马下,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是吗,那你试试啊。”苏穆北笑道,于此同时,曹无衍在一旁士兵的搀扶下站起身。 苏穆北回过头,对扶着曹无衍的士兵说道:“按我说的,带着国主去东边,我的兵都是我严格选出愿意皈依玄教的信徒,告诉他们陛下的身份,他们就会听陛下的指挥了,我会在战斗结束后和你们会和。” “曹贼休走!”见曹无衍要走,萧竹怎么可能放过,夹紧马身就要冲上前。 然而,苏穆北举起手中长枪,指向萧竹,说道:“你们的对手是我!” 萧竹眉头一皱,他并不想与苏穆北交手,因为对方的实力他有所了解,更重要的是,曹无衍不能走,他必须死在这里!这是萧竹此时唯一的想法。 “可恶啊。”萧竹就这么看着曹无衍远去,然而苏穆北就这么挡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无法前进。 “好了,接下来就是由我来对付你们了,”看着曹无衍远去,苏穆北说道,“虽说我没有挤进十大名将的行列,但我的水平可是不弱的,至少王葛想打赢我还是有些困难的,二位若是不发挥出全力,可是会死得很快的哦,” “你……” 萧竹握紧飙舞,说道:“薛将军别废话了,先杀了他再去追杀曹无衍,按照我们的计划,现在南面的包围圈应该已经碰到城墙了,我们已经彻底包围他们了,曹无衍想逃出去还需要一点时间。” “可是我东边的士兵会对你们的士兵动手喔,”苏穆北笑道,“毕竟是我下的命令,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们包围塞北,让他们过来为曹教主撕开一条路才是我的兵该做的啊。” “你这混账!”薛世武怒吼着冲向苏穆北,“长公主如此相信你的为人,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混账,我当初就应该把你当情敌杀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你当初没狠下心!”苏穆北笑着,手中长枪扫向冲来的薛世武。 枪法无非就是刺,挑,扫,扎等基础动作,但是能够将这些动作运用到极致的人却并不多,苏穆北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枪法如龙出海,气势如虹,每一枪都犹如一道惊雷,让人避无可避。 薛世武的剑如狂风骤雨般劈向苏穆北,试图打破这雷霆万钧的攻势。他的剑法变幻莫测,攻则如雷霆万钧势不可挡,守则如太古铜钟屹立不倒。然而,面对苏穆北那如龙出海般的枪法,薛世武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薛世武在与之缠斗,那么萧竹在干嘛?意识到追不上曹无衍后,他开始对着周围的玄教士兵斩开杀戮! 血色染红了他,将这位大乾太子染成红色的魔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出他内心的愤怒,那场景若是要用一句话概括,便是:此间降下杀戮仙,锋芒展露我为巅! 苏穆北始终盯着萧竹的动向,见越来越多的人死在萧竹的飙舞之下,赶紧大喊道:“莫要与之纠缠,随陛下脚步东去,此敌交由我来斩下。” 这就是南唐大将……哦不,已经叛变成为大璃第一大将的苏穆北的自信,对上一位十大名将还不够,还有余力再对上一位武艺精湛的王朝太子。 薛世武顿时来了火气,大吼道:“汝之对手,吾一人足矣!” “狂妄,不过顶着名将之称,真当我不敌你这厮?”苏穆北大笑一声,手中长枪扫出。 枪乃百兵之王,而苏穆北号称南唐第一枪。 剑锋擦过枪尖,两人错身而过,薛世武还在调转马身,苏穆北却只是握紧长枪,径直冲向萧竹。 萧竹本就一直在防备苏穆北,这一下便是求之不得的机会,手中飙舞起落,迎向来人的长枪。 又是一次碰撞,萧竹只觉得握刀的手臂彻底麻了,方才苏穆北将长枪甩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枪尖扫向萧竹的脖颈。 萧竹自然是要做出守势,飙舞立于身侧,挡下这一枪。 但这一次碰撞不意味着战斗结束,苏穆北借力打力,顺着枪尖在刀身上反弹出的力量抡出一个圆,朝着萧竹的左侧再次扫去。 自始至终,苏穆北的马儿都在前进,而萧竹的白月却不得不连连后撤。 又一次碰撞,这一刻萧竹才明白自己与一位将军的差距,力量、速度、反应都跟不上眼前这位苏穆北,而现在,对方的枪再次划出一个完美的圆,扫向他的脖颈。 不过好在,薛世武已来到苏穆北的身后,自其右侧冲来,手中长剑刺向他的背心。 苏穆北早已察觉到后方的动静,当下立刻止住横扫的动作,几乎是在剑锋抵达的前一刻,他猛地往下俯身,便躲过了薛世武的剑。 而后,他径直追向薛世武,手中长枪刺出。 薛世武大惊,他没想到苏穆北的反应会如此迅速,他现在根本没时间调转马身,身为名将的他只能靠自己躲开这一击。 再一次朝着一边倒去,只留双腿夹住马身挂住自己,见苏穆北已经冲到前方,他再次提剑追了上去。 苏穆北似乎不打算躲开这一次,只一扭身,长枪迎着冲来的薛世武刺出。 “铛!铛!铛!铛!铛!” 剑与枪再次交锋,连续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而趁着这些时间,苏穆北已经调转马身,朝着薛世武冲来。 萧竹要抓的就是这一刻,他夹紧马身,与薛世武一同攻向苏穆北。 面对两人的围攻,苏穆北手中的长枪如同游龙般舞动,时而刺向萧竹,时而扫向薛世武,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致命。 萧竹和薛世武二人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堪堪挡下,两人虽说一直都只是在防守,却始终在寻找苏穆北的破绽。 但苏穆北的枪法实在过于密集,三人已彻底打成一团,时而绕着彼此转圈,时而又散开,再冲向彼此。 “薛将军,这样不行啊,迟早会被他耗死的,先断他马腿!”“好!” 三人再次交锋,薛世武和萧竹同时压低身形,朝着苏穆北的马腿攻去,试图一举将其击倒。 然而,苏穆北却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他们的动作,长枪横在手上,几个动作后不仅挡住了两人的攻击,还顺势反击,逼得两人不得不后退。 “骑兵作战不断马腿,这点基本的东西都忘了吗,二位。”苏穆北讥讽一笑,追上两人。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枪法让人无法捉摸其轨迹,薛世武和萧竹只能全力应对,却始终无法找到突破的机会。 疲于招架的两人且战且退,占据上风的居然是一人挡二士的苏穆北,倒真是不愧于他南唐第一枪的名号。 不过也仅仅如此,双方的差距微乎其微,萧竹与薛世武已经打出了默契,两人的配合越发娴熟。 “铛!” 刀与剑交织,挡下劈落的长枪,苏穆北居高临下道:“薛世武,看来你我二人的差距刚好是一个萧竹殿下啊。” 这就是纯粹的侮辱了,苏穆北的意思很简单,这两人加在一起才能与之抗衡,若是单打独斗,两人早就依次败下阵来了。 但两人还必须承认这一点,如今两人合作才能勉强挡下苏穆北的进攻,而方才试图与之单打独斗时,那当真是一点便宜都别想占到。 三人再次散开,胯下马匹开始转圈,每个人都在紧盯着彼此。 就在此时,萧竹突然开口道:“苏将军,莫要再执迷不悟了,李公主死去都多少年了,你不会真觉得他们复活一个人是没有条件的吧?” 苏穆北笑道:“萧殿下若是还想劝我投降,与其再次动嘴,不如去死一下然后复活给我看看,不然就不要再过多废话了。” 萧竹怒吼道:“就算你真的复活了李公主,你也得不到她的爱了,你又是何必呢?” “我说了闭嘴!”苏穆北大吼道,“你们根本不懂,你们明白失去挚爱的痛苦吗,你们能明白最爱的人死去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痛苦吗?” “所以呢,宁愿要一个不爱你的长公主是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真的和过去的你是同一个人吗,你真的觉得由那些家伙复活的长公主还是那个长公主吗?”薛世武说着,握剑的手上又多了几分力道。 “你说的不对!”苏穆北笑道,“长公主无论如何都会是爱我的,所以他才会终身未嫁,所以我才会拼尽一切只为复活她。” 他笑着,笑得疯狂:“曹昀殿下和我说了,他有办法保证复活出来的婷儿是爱我的,只要是爱我的,就是我爱的婷儿,其他的一切我都无所谓,我只要婷儿,你们都给我去死!”他大笑着,高举长枪,突然朝着薛世武冲去,“干掉你,就没人能拦住我了!” “薛将军!”“得令!” 薛世武和萧竹对视一眼,两人迅速做出反应,同时朝着苏穆北冲去。薛世武的长剑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取苏穆北的咽喉,而萧竹的飙舞则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逼苏穆北的胸口。 面对两人的联手攻击,苏穆北却没有丝毫慌乱,他冷笑一声,手中的长枪如同龙蛇般舞动,轻松挡下了两人的攻击。 但薛世武和萧竹却是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刀剑乱舞间锋芒毕露,三人之间僵持不下。 就在此时,苏穆北突然大喝一声,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取薛世武的胸口。薛世武早已料到苏穆北会突然攻击自己,他反应极快,立刻侧身躲过了这一击。 萧竹等的就是这一刻,苏穆北这一击的力量很大,绝不是能轻易收回的力道,飙舞闪烁着光芒,挥向苏穆北的后背。 苏穆北不打算闪开,也不打算收枪,而是任由长枪带着自己往前一探,再借着扭身的力量将枪扫出!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飙舞与苏穆北的长枪在空中相撞,爆发出强烈的火花。萧竹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挡下自己这一击,在苏穆北之前萧竹只知道一个人能展现出这个速度,那就是风正罡! 但萧竹并不是这次进攻的主角,真正的进攻者是——薛世武! 他趁苏穆北全力抵挡萧竹的时候,已经绕到了苏穆北的侧方,此时长剑已经直指苏穆北的脖颈! 苏穆北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薛世武的动作,他微微一笑,双手握枪再次扭腰挡下这一击。 然而,薛世武的攻击并未就此结束,他迅速调整姿势,长剑再次朝着苏穆北的胸口刺去。这一次,他的攻击更加凌厉,速度也更快了。 苏穆北依然保持着冷静,他轻轻一笑,长枪再次舞动,将薛世武的攻击一一挡下。 见两人胶着,萧竹自然是再次把握机会,但他的目标依旧坚持如一,便是毫无武德的断马腿! 从薛世武与之缠斗,到萧竹斩断马腿,这一切都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如此一来,苏穆北可就来不及反应了,他只觉得胯下一松,整个人摔了下去。 “你不讲武德!”“一介叛徒也好意思和我讨论武德?” 迎着倒下的苏穆北,萧竹挥动飙舞,斩向对方的脖颈:“叛徒,去死吧!” 苏穆北绝不可能就此死去,否则方才三人的战斗不就成笑话了,落下的瞬间他的枪就已经撑在地上,刚好挡住萧竹的飙舞,而马匹倒下一半之时,苏穆北用力一撑。居然就这么脱离了马匹,跳了出来。 站稳之后,他瞪着还骑在马上的二人,眼睛遍布血丝:“卑鄙之徒,骑兵对阵不斩马腿,这点武德都没有吗?” “我说了,一介叛徒不配与我谈论武德。”萧竹说着,夹紧马身,胯下战马朝着苏穆北冲去。 见萧竹冲来,苏穆北已经下意识提起长枪,指向前方。 只不过这次,他的战斗方式再次变了。 枪尖扎在地上,苏穆北撑着长枪再次跃起,收起长枪同时借力在空中朝前转动身体,长枪也随着朝前劈下。 萧竹自然是没料到还有这一手,只能高举飙舞挡下这一击。 “铛!” 刀与枪碰撞,苏穆北的枪尖精准劈在刀刃上,再次接力腾起,翻过萧竹朝着薛世武冲去。 “你……”薛世武大惊,他也没料到苏穆北还有这一手,其动作之灵活,感觉就像是南唐山间的猴子。 长枪劈下,萧竹以来不及回身去看,苏穆北落到地上,手中长枪朝着薛世武胯下的战马横扫。 随着马儿痛苦的悲鸣,薛世武的马匹也应声倒下,然而薛世武可不是苏穆北,他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快速脱离马身的办法,只能跟着马儿倒下。 苏穆北的长枪直接朝着薛世武的面门刺去,薛世武只能下意识的举起长剑,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 长枪如同破空而来的流星,直取其咽喉。薛世武的双眼瞪得滚圆,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在此处,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萧竹刚刚调转马身,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他怒目圆瞪,大喊道:“薛将军!” “太子殿下,杀了他!” 就在苏穆北准备拔出长枪时,薛世武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意志,他握紧刺入自己脖颈的长枪,不让苏穆北拔出。 萧竹立刻会意,驱马奔向苏穆北。 第7章 燃天 第一幕 穆武(下) 然而苏穆北居然就这么放弃了自己的枪,抓起方才薛世武落在一旁的长剑,挡在身前。 刀与剑的碰撞在瞬息之间完成,却是即点即离,交错而去。 苏穆北转过身,一手提着剑,一只脚踹向薛世武的脖子,笑道:“太子殿下,你要是还想和我打就下马吧,算是我给你个提醒,你那匹马应该不是凡品吧,我现在斩了你的马腿可照样是遵循武德的。” 薛世武吐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然而苏穆北依旧拔不出自己的枪,只好啐了一口唾沫,再抬头时,萧竹已然翻身下马。 苏穆北笑道:“哦豁,没要逃跑而是想和我打下去吗,真是勇气可嘉啊,可是薛世武死了,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打得过我吧。” 萧竹提着飙舞,两人缓缓靠近彼此,战场之上自始至终无一人敢靠近他们二人,为他们留出了充足的战斗空间。 “苏穆北!”萧竹大喊着,提起飙舞指向苏穆北,“我,大乾太子萧竹,于嘉瑞八年九月十一,在此诛杀叛贼苏穆北!” “好!”苏穆北笑道,“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豪言壮志,那我也在此说一句,大璃弓骑将军苏穆北,将再次斩杀前朝太子萧竹,为大璃开路!” “铛!铛!铛!铛!铛!” 两人的战斗正式打响,刀剑在两人精湛的技巧下连续碰撞,金属之间撞出火星,两人与其说是在比拼战力,不如说是在比拼谁武器的材料更坚固。 一边是手握南陆最好资源的王朝太子挥舞着南陆当世最好的工匠打造的武器,一边是南唐将军在以绝世的武艺挥舞着一位北唐将军的专属佩剑。 “不错嘛,太子殿下,这是风将军的刀法啊,”苏穆北笑着,又一剑刺出,直逼萧竹面门。 萧竹自然是没有说话的功夫,抵挡苏穆北的攻击已经让他满头大汗,每一次挥刀都不得不退后一步,且战且退下总是难以保持气势。 “何必呢,薛世武活着的时候你都无法打败我,如今就你一人,你不会真以为凭你一人能与我抗衡吧,”苏穆北说着,手上的剑不曾停下,两人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苏穆北的力量与速度都能压萧竹一头,但萧竹却是硬生生凭着技巧挡下了苏穆北的进攻。 萧竹的每一次退后都在提速,为的就是让苏穆北也必须加快速度才能追上他,妄图寻找一位实力远高于自己对手的破绽是很难的,他必须想办法制造出对手的破绽。 瞬间守住自己脚步的同时身体往左侧一倾,萧竹把握的是苏穆北做出下劈动作的那个瞬间,那个难以改变力量方向的瞬间。 时间的流速仿佛在一瞬间被减慢,顷刻的变化让苏穆北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有人在战斗中做出这个动作,他是在找死吗? 萧竹的动作究竟有多冒险?他本人在回忆这场战斗的时候也只是摇了摇头,对那时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一定要在后世封锁住自己在那一战中踩到石头险些摔倒这件事。 但这一刻居然真的为萧竹制造出苏穆北的破绽,这位将军一时间无法理解萧竹做出这个动作的意义,作为将军的他瞬间思考出无数种在战斗中摔倒的意义,但都在瞬间被他否定。 为什么要朝着一边倒去,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竹自己也没想到,他一开始的计划绝不是这样,但现在他马上就要摔倒了,如果不做点什么,苏穆北的剑下一刻就会劈下来。 动起来,他必须动起来,思考所有现在能做的动作,思考所有活下去的方法,思考所有不让苏穆北砍中自己的方法。 用尽全力扭动自己的腰,并带着刀刃旋转起来,让刀刃以劈砍的动作撞在地面上,再顺着反冲的力量将自己带出去。 在苏穆北斩向之前,萧竹成功跳了出去,而苏穆北也是在此刻又一次露出破绽。 为了这一击能命中萧竹,苏穆北可谓是将自己的全力都灌注到这一剑之上,而也正是一次,这一剑劈开了地面,插进地里,所以他此时的动作,是完全俯下身的。 避开的瞬间再次将刀砍向地面,无论是为了刚摔倒的瞬间还是现在,萧竹都是用的刀背,而每一次的劈砍,都不过是为了借出来自地面的弹力,将自己带起。 来不及稳定身形,萧竹不允许自己错过苏穆北此时的破绽,这可能是他唯一有机会对苏穆北造成伤害的时刻。 战舞·攻式·劈山! 只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已经跳到苏穆北身前,手中飙舞劈向苏穆北的脑袋。 “铛!” 苏穆北的实力可是在薛世武之上,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就被击中,这不过是他故意卖出的破绽,等的就是萧竹这一下。 刀与剑再次碰撞出些许火星,萧竹看着抬起头的苏穆北,表情很快变得痛苦万分。 只是一脚,萧竹瞬间飞了出去,这一脚踹在他的腹部,顷刻间只觉得五脏六腑似有火烧。 “哇!”一口血喷出,萧竹跪在地上,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痛苦了,上次是在北陆吧,那个尚未使用全力的宇文昌几乎把他的骨头震碎,如今面对苏穆北,虽说苏穆北的威压还是不如宇文昌的,但宇文昌当时可没真打算杀他,而苏穆北是真想提着他的脑袋去讨赏。 不等萧竹反应,苏穆北又一次提剑砍来,自上而下劈向萧竹。 萧竹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避开这一击的,他能做的就是提起飙舞挡在自己的面前,以此抵挡苏穆北劈下的剑。 这一次可算不上交锋,完全是苏穆北压制着他,萧竹只感觉自己的双臂被震得发麻,而这还不是最致命的,那股蚁噬感又来了! 双臂瞬间感觉有上万只蚂蚁在啃咬,从骨头到皮肤,从肩膀到手掌。若不是他知道那只是“感觉”,恐怕双臂瞬间就会软下去,而苏穆北的剑也会瞬间降落在他的头上。 但那份痛苦是确确实实在冲击着他的精神的,无论是手臂的蚁噬感还是五脏六腑的灼烧感,都在冲击着他的脑海。 这可能是他活到现在真正面临生死的一次,也是他最为孤立无援的一次,盾卫和剑姬被他派去支援南边,被派去卧底的书童本身也不算战斗力,薛世武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惨死。 但是! 周围的喊杀声传入萧竹的耳朵,萧竹看着苏穆北,笑了。 “你笑什么?”苏穆北看着萧竹,笑得异常狰狞。 “你说呢!” 萧竹话音落下,一支箭射向苏穆北。 这一下只能躲!苏穆北立刻往后一倒,箭矢擦过他的鼻尖。 是薛世武的轻骑军,他们已经杀到萧竹和苏穆北的战场了,玄教的士兵已经被围剿殆尽了! 苏穆北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玄教的士兵已经尽数倒下,此时为他们围出战圈的……是薛世武的军队! “薛将军!”“为什么苏将军在和太子殿下交战?”“薛将军死了,谁干的?”“那是苏将军吗?”“苏将军不是应该在东边吗?” “苏穆北!”萧吐出嘴里的血,大声喊道,“你为了一己私利沦为玄教走狗,卧底我大乾联军,残杀昔日同伴,你可知罪?” 什么? 萧竹的话语像是一道响雷在周围的军中炸开,他们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战士们!”萧竹又大喊道,“为薛将军报仇,围杀苏穆北,提着他的脑袋来的,我赏赐万两金!” “吼!”“为将军报仇!”“诛杀玄教走狗!”“保护太子殿下!”“叛贼去死!” 人群瞬间涌向苏穆北,萧竹勉强站起身,马匹从他身边跑过,这一刻他终于放松了少许。 只要用力超过一个阈值就会激发蚁噬感,而一旦激发,痛苦将持续半个时辰,萧竹已经失去了大半战力,但此时他的目标依旧坚定。 白月在人浪中找到萧竹,压低身形让萧竹爬上它的后背,萧竹抚摸着马头,看着人群涌入的中心。 苏穆北,南唐第一名将,善骑术、精百兵、尤以枪法出名。善枪者,不以攻为主,而善守势,可成方圆,万军之中于一方独舞。 普通的轻骑在苏穆北面前就是个笑话,薛世武彻底死去后,苏穆北终于拔出了属于自己的长枪。 白羽狼牙枪,精钢打造的枪杆,银铁混合制成形似狼牙的枪头,总重达四十七斤。 苏穆北的成名之战,就是在一场北陆人的入侵中,挥舞着白羽狼牙枪杀入十万北陆重骑阵中,于乱军之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战场,却是无人能跨越他枪尖所画的六尺方圆。 这样的实力,若非错过了大比武,必然是能在十大名将中名列前茅的存在。 扫、挑、刺,苏穆北只是在以最纯粹的力量和速度挥舞着长枪,就杀出了最为可怕的画面。 而包围苏穆北的众军自然明白自己是无法突破那六尺枪围的,他们便以苏穆北为中心开始绕圈,这是最简单的包围之法,也是目前唯一有效的办法。 而萧竹骑上白月之后自然也是跟着人群转起了圈,他在等待那个时机,等待苏穆北疲乏的那个时机,或是…… 但就在萧竹思考时,苏穆北突然大喊道:“萧竹,不是要亲手拿下我的脑袋吗,怎么还要靠这些杂兵来与我周旋啊,难不成你是怕了?” “笑话,我萧竹的字典里就没有怕字,”萧竹回应道,“反正老子也不需要查字典。” “哈哈哈!”苏穆北大笑起来,“既然你不怕,为何不亲自来与我战一场,赢了,我苏穆北的脑袋你拿去,输了,你就把命留下!” “苏将军一方名将,也好意思和我一介凡夫俗子动手?再说了,我虽身为大乾太子,但论武术的造诣,还不成气候,怎有资格与将军论武?” “哦?是吗?那你这大乾太子可真是窝囊啊,连和我比划比划都不敢。”苏穆北嘲讽道,手中的白羽狼牙枪舞得更加凶猛,仿佛要将整个战场都吞噬在他的枪芒之中。 萧竹看着苏穆北,他始终在等待,等待那个时机。北陆之旅结束后,他开始逐渐明白对付强敌应当如何处理。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习惯性动作,无论是读书写字还是舞刀弄枪,越是精通某条道路,这个“习惯”就会越明显,这是属于强者的弱点。 苏穆北的白羽狼牙枪舞得密不透风,似乎每一寸空间都被他的枪芒所覆盖。然而,萧竹却从中看出了端倪。苏穆北的枪法虽然精湛,但却有一个微小的习惯性动作——每次枪尖即将收回时,都会微微颤抖一下。这个颤抖虽然短暂,但却暴露了他的攻击节奏。 萧竹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尽管那个机会只有那么一瞬间。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绕到苏穆北的后方,然后抓住那个瞬间,那个收枪的瞬间。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苏穆北不可能站着不动。他能在大军之中扫出属于自己的六尺方圆,自然是顾及了每一个方向,所以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改变自己的方向,每一次收枪、横扫、刺出、上挑,他都在改变自己的朝向。 萧竹能做的只有等,他不能暴露自己,否则必然会成为苏穆北的目标,他必须潜伏在人群之中,把握那唯一的机会,必须一招制敌! 他要等,等苏穆北疲乏的瞬间,等苏穆北体力不支的时刻。 时间的指针在这一刻被放缓,萧竹的眼中只有苏穆北一人,他的呼吸、他的动作、他的节奏,所有的一切都烙进他的眼眸。 他在收枪,动作慢了一拍,但是我在他的身侧,他能看到我。 我到他的身后了,但是他的枪在横扫,如果这个时候出去,必然会被打断。 到底该怎么办,没时间了,必须立刻杀了他,然后去追击曹无衍! 呼吸,让呼吸平缓下来。思考,只管思考。应该在哪个瞬间,应该怎么挥刀,应该把刀挥向哪里,是心脏还是脖颈? 然而就在此时,苏穆北突然大吼道:“萧竹,你在那里是吧!” 萧竹瞪大了眼,却见苏穆北居然放弃了那六尺方圆,用长枪撑起自己跃至空中,朝着他的前方冲过去。 当他发现之时,苏穆北已经来到他的侧方,白羽狼牙枪指着他的脑袋! 为什么士兵们没有发现,是他太快了吗?不对,他们看到了苏穆北的动作,但是他们根本没有能力阻止。 只有萧竹,这片战场上只有他萧竹一人能与苏穆北抗衡! “杀!” 飙舞抬起,这次不是为了挡下攻击,而是为了杀戮,两人将在这个瞬间分出胜负,分出生死! “轰!” 生死没能分出,但胜负已成定局。 在那个瞬间,白月突然低下身形,马背上的萧竹也随之往下一沉,避开了苏穆北刺向他的一枪,而萧竹的刀,本就是往上抬起的动作。 血,洒在萧竹的脸上,这一下的错过,苏穆北的孤注一掷成了笑话,他的左腿膝盖被斩断,飞向人群。 “啊!”这是这位叛将在战场上第一次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他落地的瞬间,周围的士兵纷纷散开,这是对伤者的尊重,非己伤者,不乘人之危。再次唯一有资格继续攻击苏穆北的,只有想他重伤的萧竹。 慢慢越过人群,来到倒在地上的苏穆北身旁,这位老将已经不再哀嚎,而是闭上了眼睛。 萧竹翻身下马,手中飚舞指着苏穆北:“既然选择了背叛,你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有这个下场,没错吧。” “咳咳,无所谓,要杀要剐随便你,”苏穆北笑道,“死了也好下去见婷儿,哈哈哈哈哈,反正我一开始也没那么想活着,不然我刚才要是想跑,你和薛世武再加一个吕成都拦不住我。” “就算去了地府,你也没机会和你爱的人在一起,”萧竹举起刀,冷声道,“李公主的灵魂是高洁的,她的灵魂会在阎王的允许下升上天际,而你只是一个卑劣的叛国者,你唯一的下场就是堕入十八层地狱!” “哈哈,萧竹啊,你怎么还是那么天真,居然还相信天界和地府那一套,”苏穆北大声笑了出来,“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啊,无论是谁逃不过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否则神怎么会允许符文这样的力量在人类当中流转呢,我就算死了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个没有婷儿的世界。” “其实从一开始,复活婷儿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知道他们是骗我的,复活死是不可能的,他们当初也只是在我死后收回了我的灵魂,再塞进现在的身体,婷儿的灵魂已经散了,不可能复活了,”说着,他又看向萧竹,笑道,“不用你动手,我的命只能由我自己决定!” 说罢,他的面部肌肉突然变得极为扭曲,萧竹瞬间反应过来,这个家伙居然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咬舌自尽了! 萧竹皱眉,他没想到苏穆北会如此果断地选择死亡,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居然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看着苏穆北那扭曲的面孔和不断涌出的鲜血,萧竹愣了片刻。 “婷儿,我来陪你了。” 这是苏穆北最后的想法。他的双目失去了光芒,血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 即使世界的真实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天界与地府,人死即是结束。 但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都希望能在死后,能在那虚无缥缈的,只存在于人们心中所希望的那个死后的世界,看到那个曾经的女孩,看到那个无法兑现诺言的对象。 “你叫苏穆北?你是北唐人吗?”“不是,我是南唐的,但是我爸爸说,他希望我以后可以为抵抗北陆人进攻奉献出自己的力量,甚至踏上北陆,为死去的同胞复仇!” “哇,那你一定是出身武将世家吧,你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哈哈,还好啦,我确实是从小习武。” “哦,那你真厉害,不过你怎么就一个人在这里吃饭,你没有朋友吗?”“是啊,我从小习武,不太懂怎么和别人说话。” “那你那么认真的习武,也是为了报效祖国吧?”“对啊,不仅是为了父亲的期望,我觉得既然我的南陆的男儿,那我就应该为抵御北陆人入侵做出贡献,为保护我的国家做出贡献!” “既然如此,我们来做朋友吧!”“诶,这里面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当然了,我是北唐来的,我们是邻居,到时候一起抵御北陆人的入侵,现在早早认识一下嘛。”“是吗,那你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玉婷,哦对了,”少女介绍完自己,又拉来一个男孩,介绍道,“这是我的跟班,他叫薛世武!” …… “大武痴,说好了,毕业后我们也要在一起,等你拿了战功,就来北唐找我爹爹提亲,不用担心,我爹听我话,我想嫁给你,他拦不住!” …… “大武痴,你怎么不回我的信了,是忘了我了吗……” …… “混蛋武痴,原来是有了新欢了,你们男人都是混蛋,我李玉婷真是看走眼了。” …… “你是说,是他父亲强迫他与那个女人结婚的?”“千真万确啊公主,我敢打包票打包票的啊,不过我是偷偷溜出来告诉您的,可千万不能让我家老爷知道,不然我的腿可就……” “那他……”“少爷日夜都在思念公主,他还命令下人为您做了一幅画,我也是那时才知道的他和您的关系,所以特地来将这件事告知公主。” …… “薛世武,我感觉我活不过今天了。”“公主,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与我说,我绝对为您办好。” “以后……如果还能遇到……苏穆北那个大……武痴,不要和他……争锋……相对,好吗?”“公主!” …… “再见了,混蛋大武痴,下辈子,早点来娶我!” 第7章 燃天 第二幕 烛火(上) 九月二十五,宛郡城外,联军营地,风正罡营帐中。 “风将军,城内已没有玄教叛军的踪迹,按百姓的说法,曹昀带着所有人继续南下了。” “嗯,知道了,”风正罡放下茶杯,看着姒雁,“今天还是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十二天的急行军,大家都累了。” 戴坚站在一旁,低头道:“风将军……如果不是我们……” 风正罡听到这话,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怒吼道:“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高全忠死了,敌军主力又一次将我们甩开了,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晋国,所以你知道急了?” 戴坚直接跪了,毫不犹豫的跪了,他伏在地上,说道:“风将军,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应该听您的指挥,从今往后我再不敢质疑您的命令,风将军,出兵吧,晋国国内的兵力挡不住玄教的二十万军队的。” “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不想追吗,”风正罡起身来到戴坚啊身前,“大家赶了二十天的路,就算你不累,兄弟们也累,你当然可以带着你的十万人去啊,但是有用吗,曹昀那个小畜生现在是带着二十多万大军往晋国赶,他们连机甲都能干掉,你拿什么拦?” “我……” “所有人回军营休息,明天必须以饱满的精神出发追击玄教叛军,戴坚在这里跪着,直到明天日出为止,好好反思,就这样!”风正罡说罢,坐了回去。 “扑通!” 孙庸也跟着跪了,他也伏在地上,说道:“风将军,不能让戴将军跪一天啊,接下来还有战斗,若是跪满这一天……” “闭上你的嘴,你也跪着别起来了,”风正罡怒道,“错了就要认,认了就要罚,挨打要立正,跪着低下头,想想高全忠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再想想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就算把你们当卧底都是有理有据!” 孙庸和戴坚不敢再说什么,两人低着头,默默的跪在那里。 风正罡不再看两人,只是扫向余下众人:“还有想陪着他们的,就一起跪着,想为他们开脱求情的,也先跪个一天再说话,没事了就回去休息,听明白了吗?”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连续四声,关圣、吕成、垣士显甚至姒雁,四人整整齐齐跪成一排。 姒雁大声道:“风将军,我们也有错,我们也跟着跪!” “好!”风正罡拍手道,“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认错都是铿锵有力,那你们就都跪着吧,等明天天亮再起来!” 马东看着跪下的众人,出言提醒道:“风将军,这几位将军都跪在这里,那该怎么……” 风正罡不等他说完,冷哼一声,说道:“跟你没关的事情不用管那么多,阿昊已经去传递命令让大家休息了,明天一早让这些家伙再回去统领军队就行了。” “属下明白!” “明白了就回去休息,这几个人我亲自盯着,尤其是戴坚你小子,别再抠了,最好的布料,你抠不开的。”风正罡说完,又看向还站着的众人,“还不走?” 然而话音刚落,萧昊冲进帐篷,大喊道:“风将军,是皇兄,皇兄来了!” “别在这挡着,一边去!”萧竹推开萧昊,踏入帐篷内,也没管跪在地上的诸位将军,径直来到风正罡面前,“我需要二十万军队,回大汉搜索曹无衍。” “你没拦住曹无衍?” 萧竹咬着牙说道:“苏穆北是卧底,在最后时刻突然对我和薛将军动手,现在薛将军战死了,我杀了苏穆北,曹无衍带着苏穆北的十万大军潜伏在大汉,他还不敢轻举妄动,虽说大汉现在只剩下蜀州的十万大军,但他只要敢冒头,我们驻扎在西线的三十万大军就会杀过去,不过就算如此,我也要带队去找那个混账!” “什么?”萧昊惊呼,萧竹这些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大到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别一惊一乍的,”萧竹瞪了他一眼,这时才从诸位将军的身上扫过,“韩将军呢?” “他……死了……”萧昊说罢,低下了头。 “死了?”萧竹惊讶道。 “那个曹昀,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所有的机甲都废掉了,”章曲侯说着,掀开门帘踏入营帐,见到萧竹,立刻单膝跪地,“很抱歉,太子殿下,任务失败了,我没能保住高将军,也没能为他复仇。” 萧竹皱了皱眉,问道:“秦舞卿呢,她不是来支援你了吗?” “舞卿她……在休息。” “把她叫起来,过来开会!”“是!” 半刻钟后,章曲侯扶着秦舞卿踏进营帐。 “谁干的?”萧竹皱紧眉头,看着两人,秦舞卿的身上缠满绷带,只有一颗脑袋还露在外面。 “是曹昀……”秦舞卿的声音很虚弱,她靠在章曲侯的身上,缓缓道,“那个家伙的实力,很强,而且……他掌握了您给我的那把刀的能力,废掉了机甲。” “我明白了,”萧竹点了点头,又转向风正罡,“派关将军和吕将军回大汉搜索曹无衍,曹昀那边由我出手,这个家伙……得由我来杀!” 章曲侯似乎想起来什么,说道:“太子殿下,那个曹昀……似乎非常忌惮您。” 萧竹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我有让那个家伙忌惮的东西,你们接下来直接接受我的命令,秦舞卿,你的伤势需要多久能好?” “三天,再给我三天,我就能拆了绷带,我就能恢复战力。”秦舞卿说着,看向萧竹的目光似乎带着火焰。 然而章曲侯却惊呼:“你疯了,三天时间,你觉得骨头受伤和皮肤组织受伤是一样的吗?” 秦舞卿只是看着萧竹,并未理会章曲侯。 萧竹盯着两人,问道:“到底要几天?” “七天,”章曲侯抢先说道,“我们只是被震伤了,虽说伤及内脏骨头,但只需要再过七天,我们就能恢复到最佳状态。” “好!”萧竹这才点了点头,“那你们也先下去休息吧,晚上我再去找你们,想好要和我说什么,顺便总结一下和曹昀的战斗中得到的信息。” “是!”章曲侯和秦舞卿同时点头,随后章曲侯扶着秦舞卿离开了帐篷。 萧竹这才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众人,他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都跪着?” “太子殿下,”戴坚率先说道,“是因为我们执意要北上,才导致高将军陷入苦战,我们知罪,在此受罚。” “这事儿错不在你,那日我发现异动的时候就该告诉你们,往你们营帐里钻的是玄教派来的,本来就是假情报。”萧竹蹲在众人面前,说道,“况且就算如此,也不应该这么跪着,诸位好歹也是一国将军,这要是被看到了……” “没事的,太子殿下,”孙庸抬头看着萧竹,说道,“身为一国将军,我们更应该知道高将军当时的感受,所以我们认罚,我们害死了高将军,我们现在跪在殷国的土地,既是跪于我们犯下的错,也是跪给高将军!” “好,有觉悟!”风正罡大笑道,“你们就跪着吧,阿竹你也别劝了,这些家伙都是犟种,就算你把他们拉起来,他们也一样会跪下,不过……” “关圣、吕成,你们两个给老子站起来,”风正罡突然大声道,“回你们大汉,去收拾曹无衍,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提着曹无衍的脑袋到坤城找我!” 说着,他又站了起来松了松筋骨,看着萧竹,恶狠狠地说道:“那小子叫曹昀是吧,曲侯好歹算我半个学生,既然他敢伤我学生,那就要做好被我拧下脑袋当球踢的准备。” 关圣和吕成抬起头,只是看着风正罡,又看了看萧竹。 风正罡见两人还不起身,瞪着他们说道:“还不赶紧滚去做准备,告诉你们的部下,这次是真要去打曹无衍了!” “是,我们马上去做准备!” 两人当即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出去。 风正罡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几人,说道:“剩下的几位,就好好跪着吧,这一跪可不是夺走你们的尊严,而是拿回你们的尊严。” “明白!” 半刻钟后,章曲侯营帐内。 萧竹盘膝在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说吧,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太子殿下,我们……” 萧竹抬起手,说道:“别跟老子扯有的没的,你们俩行军床靠的比你们还紧,进度确实快,我不要解释,我只要个时间。” “就前几天,我们和机甲部队强行渡过黔南江和曹昀开战,打到后面……” “我说了,具体的时间!”萧竹看着两人,显得有些不耐烦。 秦舞卿叹了一口气,说道:“九月初五,差不多正午时分,曲侯他……那个时候和我表白,我就答应了。” “是这样啊,”萧竹看着两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想好小孩叫什么了吗?什么时候结婚?婚后什么时候备孕?以后是让小孩继续走你们的路还是去做官?” “啊?”萧竹一连串的问题让两人有些猝不及防,两人都懵了,这个展开他们是压根没想过。 “定情的礼物准备了吗?誓言想好了吗?好歹做点未来的承诺吧,你们老大我可是见到你们大嫂的时候就想好送什么了,章曲侯你小子不会到现在就只是表了个白吧?” “太子殿下,现在毕竟是……” “老子在北陆能为了你们大嫂去砍宇文昌,你觉得我想说什么?”萧竹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道,“既然曹昀伤了你的女人,那你就应该去把他砍了,这都不明白吗?” 章曲侯看着萧竹,又看了看秦舞卿,这才点了点头,他握紧拳头,说道:“我明白了,太子殿下,我会去杀了曹昀的。” 秦舞卿也点了点头,她看着萧竹,说道:“谢谢。” 萧竹这才露出笑容,他说道:“这才对嘛,来,咱们继续轻松的话题,你俩都看上对方的什么了?” “太子殿下,您就别逗我们了。”“赶紧说,这是命令,舞卿你记好这混小子说的是什么,到时候去和阿月说一遍,她喜欢听这种故事。” “我……”章曲侯有些迟疑,但看到萧竹认真的眼神,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舞卿她……她……” “怎么了,说不出来吗?”萧竹守住笑容,看着秦舞卿,说道,“看来你这小妞儿不太会挑人啊,这个家伙连你身上的优点都说不出来,看来我也只是玩玩你的感情而已啊。” “不是的,”章曲侯赶紧说道,“舞卿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而且她坚毅、豪爽,而且……我喜欢她的头发。” “啧啧啧,说到底就是觊觎人家的美色,不过确实,我给这小妮子吃的都是上好的补品,脸上身上的肉可都不便宜,”笑着说罢,又盯上秦舞卿,“那你呢,你又看上这蠢小子哪里了?居然连定情信物都没收到就答应了?” 秦舞卿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低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双手捂脸,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家伙那天突然就亲我,然后就是一大堆我听不懂的东西,我只是知道他是和我告白了,然后又亲我,然后我不知怎么就答应了,然后就……” “好好好,”萧竹一边鼓掌一边笑道,“原来是这小子强吻你,不过要真只是这样也不应该啊,你俩行军床都拼在一起了,你敢说自己不喜欢这小子。” “一定要说的话,”秦舞卿看了看身旁的章曲侯,面色又红润了少许,“他好帅,腹肌好硬……” “哦呦,那你们的进度比我想的还要快上一点啊,”萧竹笑得更意味深长了,“所以孩子打算叫什么名字?” “男孩叫章慕秦,女孩叫……”章曲侯说道。 然而他还没说出女孩叫什么,萧竹就脱下鞋子砸了过去:“你还真敢说啊,连个定情信物都拿不出手,还真敢想孩子名字?” 章曲侯捂着脑袋,看着萧竹,有些不知所措。 秦舞卿也愣住了,她看着萧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竹看着两人的反应,笑了笑,说道:“行了,知道现在非常时期,这小子拿得出什么东西就有鬼了,不过我也要说好,你秦舞卿是老子捡回来的,你章曲侯也是老子捡回来的,你俩既然在一起了,就别给老子分开,战争结束就给老子去结婚,章曲侯你小子也赶紧准备定情信物,我把舞卿当女儿养的,你这相当于拱了老子的白菜,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是,太子殿下,我们明白了。”章曲侯和秦舞卿齐声说道。 萧竹看着他们,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接下来是真的不扯皮了,说说吧,曹昀到底有什么手段?” 两人这才正式松了一口气,章曲侯拱手道:“太子殿下,我与曹昀四次交手,我敢肯定两件事!” “第一,那家伙掌握的符文至少有十种以上,而且不需要依靠影兵器,或者说……他自己就是影兵器,而且不是和我一样的残次品影兵器,而是真正的人形影兵器。” “第二,他的能力应该类似于学习他人的符文之力,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他学会了我的狂化,但他的身体支撑不了这个符文,所以他之后没再使用,而后是我和舞卿与他交手的时候,他瞬间学会了‘卸之刃’的符文,瘫痪了所有的机甲。” 萧竹撑着下巴,说道:“这都是粗枝,我要细节!” 秦舞卿说道:“他掌握了两种让自己不死的方法,按照他的说法,第一种办法是他能在受伤的瞬间治愈自己,第二种方法应该是具备复活能力的符文,但应该是有条件的,不可能频繁发动。” “另外,他掌握了您说的疑似是属于宇文昌的‘时间删除’,除此之外他最拿手的是一种类似护体金光的能力,”章曲侯继续说道,“那个金光能抵挡大部分攻击,如果不用‘卸之刃’,我必须在二度狂化加杀戮之气才能勉强破开。” 萧竹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既然分析出他的能力,你们想好应对之法了吗?” “很抱歉,太子殿下,没有!”章曲侯摇了摇头,“太全面了,这个家伙根本杀不死,我已经记不清我砍下几回他的脑袋了,这家伙……” “不用管能不能弄死,”萧竹紧紧盯着两人,“既然你们能砍下他的脑袋,那就说明他不是无敌的,你们能逼出他的复活能力,就说明确实能杀死他,而且你们也说了,他的复活一定是有条件的,所以你们只要能杀死他两次就行了,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四次,符文之力不可能真的让他死不掉。” “我明白了,太子殿下。”章曲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但是太子殿下,我们现在并非全副武装,我想申请我的全套装备。” “你想用哪一套?” 章曲侯看着萧竹,眼神中带着狮子一般的光芒:“我要用‘墨龙’,只要有墨龙套装,我一定能摘下他的脑袋。” 萧竹打了个响指,说道:“准了,正好我也带来了,稍后去找我弟弟,他会带你去开。” “我需要‘歌者’,”秦舞卿说道,“我的装备也不圆满,我需要歌者套装,才能发挥出全力。” 萧竹摇摇头,说道:“你那套装备我没带,不过曲侯还要一套‘舞龙’我也带上了,你要不要试试?” 秦舞卿点头道:“如果合身的话,可以试试。” “哦豁,居然不说想闻闻你男人的味道吗?”萧竹又露出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毕竟那才是曲侯的常用装备哦,虽说洗的很干净,但多多少少是会留点味道的哦。” 秦舞卿顿时小脸一红:“不是,太子殿下您就不能别老是提这茬了吗?” 萧竹笑道:“怎么?敢谈恋爱不敢让别人提啊,别的不多说啊,要不你们这档事儿,我还真不打算多跑这一趟,但你们要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就赶紧松开你们的手,恨不得粘一块儿了都,还有章曲侯,你另一只手一直挂人家腰上,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宣誓主权是吧?” 章曲侯和秦舞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两人都赶紧松开了手,章曲侯更是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竹看着他们,笑了笑,说道:“行了,别害羞了,都老大不小了,早点结婚生子才是正事儿,你们俩啊,也算是修上正果了。” 似乎是想掩饰自己的尴尬,章曲侯说道:“太子殿下,关于对付曹昀,我有件事想问一下。” “说!” “那个曹昀,似乎非常忌惮您,不知太子殿下能否告知……” “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反正你们正常与他交战就行了,”萧竹说着,站起身,“这次诸位将军也会和你们一同与之作战,你们稍后去把曹昀的信息和风将军再说一遍,他才是接下来的战争主力。” “是,太子殿下。”章曲侯和秦舞卿齐声说道。 萧竹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再去看看那边的情况,你们也去准备一下,这次一定要把那曹昀拿下!” 两人恭送萧竹离开,然后相视一笑,章曲侯说道:“看来太子殿下这关算是过来啊。” 秦舞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然而她突然收回笑容,扭头道:“哼,先别急,太子殿下也说了,你定情信物还没送呢,赶紧想想送什么吧,这东西可是避不开的。” “啊?” 营帐外,萧竹其实还没走远,他靠在边上,仰望着天空:“真没想到,原来吃别人的瓜是这样的感受,不过这样也好,这两家伙的未来是有着落了,小家伙也有人陪着。” “是啊,”萧竹突然一拍脑袋,“我还没想过孩子的名字呢。” 他思索着,朝着风正罡的营帐篷走去。 “该叫什么名字呢,章曲侯那家伙是把他和舞卿的姓氏融合了,我和阿月的名字不好合啊……” 第7章 燃天 第二幕 烛火(下) 就这么一路走着,又回到风正罡的营帐旁,刚准备掀开门帘踏进去,里面却伸出一只苍老的手,那是风正罡的手。 萧竹微微一愣,停下脚步,看着风正罡的手,心中涌现出无数的疑问。 “怎么了?风将军?”萧竹问道。 “跟我走,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风正罡一只手按在萧竹肩膀上,然后就带着他往营地外走去。 两人走在营地里,大多士兵都在自己的营帐内休息,只有几十队巡逻的在来回走着。 一路走下去,不多时便出了营地,然而映入眼前的却是宛郡的城门。 “风将军您是要带我进城?”萧竹不解道。 “差不多,主要是让你看些东西,”风正罡点了点头,宛郡的城门大开着,还能看到城内稀稀疏疏的行人走来走去,“殷国侯战前就吩咐殷国各城督使,只要他战死,立刻投降,不要犹豫,而殷国各城也确实如此,除了宛郡以外的二十三座城全部投降。” 萧竹看着城内的百姓,一时不明白风正罡想说什么。 风正罡长叹一口气,说道:“由此可以见得,殷国侯虽然忠于我们大乾,但是他们并不相信我们,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萧竹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要拉你出来走走,”风正罡说着,加快了步伐,“殷国侯是位明君,他很清楚自己的结局,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塞北被玄教屠得只剩下重要官员,而宛郡只有商氏王族的人被杀到只剩女眷,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殷国各城投降了?” “对,”风正罡点头道,“玄教在塞北屠杀,是为了威慑辽国各城,而殷国各城既然投降了,就没必要把一座重要城市变成死城,殷国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要求全国投降,而我们一踏入宛郡,就有人告诉我们这件事。” “殷国侯……是把人民放在心上的诸侯,”他继续说道,“对他而言人民比大乾更重要,所以他才会对各国督使下达这样的命令,你也不必怪他,这样的诸侯,对人民而言是难得的。” “风将军你想说什么?”萧竹问道。 “我要屠了宛郡。”风正罡冷声道。 “为什么?” 风正罡沉默了一会,看到周围没人,他才小声说道:“殷国会投降,是殷国侯和各城督使希望保住自己的人民,他们知道投降了就可以不用屠城,于是就用投降的方式来保住自己,既然如此,我们也必须屠一座城,不对,屠了宛郡不够,必须再屠一座城,才能让玄教的下一个目标知道,投降保不住他们的命。” “可是……” “可是什么?”风正罡看着萧竹,眼神淡漠地看着街道,“殷国侯会让手下投降,是为了保命,各城督使投降也是如此,只要投降就不再需要付出代价,这就是他们投降的理由,因为投降是一个很轻松的选择,相比之下投降不仅不用送命,还能少些麻烦。” “这和我们屠城有什么关系?” “要让他们知道投降也是有代价的,”风正罡看着萧竹,说道,“记住,我现在是在给你上课,是你在军堂学不来的东西,我们现在是追不上玄教大军的,他们可能已经摸到晋国了,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各国投降了,所以玄教没有阻碍,甚至玄教还是从殷国得到的兵力补给。”萧竹说着,咽了口唾沫,似乎猜到风正罡接下来要说什么。 “如果晋国也全境投降了,那么我们就彻底追不上玄教了,但只要我们屠城,就能威慑住晋国,就能让那些人不能轻易投降,就能拖慢玄教的速度,你明白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这场本就优势在我们的战斗中取得胜利,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乾!” “风将军,我明白您的意思,”萧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但是,屠城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无法接受。即使是为了大乾,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百姓被杀。” 风正罡看着萧竹,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萧竹,你要明白,有时候,为了大局,我们必须做出一些艰难的决定。屠城虽然残忍,但却能震慑那些想要投降的人,让他们知道,投降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萧竹没有回答,他看着在街道上走动的些许人影,说道:“他们……只是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不是吗?” “生在乱世本就是不幸,要怪只能怪生下他们的人。” “风将军,如果你有孩子,你的孩子质问你为什么会把他生在一个乱世,你会有什么感想?”萧竹问道,“殷国投降,是殷国侯的命令,那些督使也只是执行命令,而这些百姓甚至有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是无辜的,不能让战争的阴影盖到他们身上。” “这是为了胜利,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不会死去。” “如果是为了所谓的胜利不惜犯下屠城这样的战争罪行,那我们和玄教的败类有什么区别,我们又有什么脸面自称南陆的守护者,我们又怎么让其他国家相信我们?” 风正罡冷声道:“史书只会记载胜利者,如果我们败了,就算我们不屠城,照样会被写成顽固的旧朝余孽,我们一样会背负骂名,但如果我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这历史我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你明白吗?” 萧竹深吸了一口气,他深深地看了风正罡一眼,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风将军。或许你说得对,史书确实只会记载胜利者,但如果我们为了胜利而不惜牺牲无辜的生命,那么这样的胜利又有何意义呢?我们是为了保护人民而战,不是为了杀戮而战。” 风正罡看着萧竹,又说道:“就算是为了人民,必要的牺牲也是允许的,你是未来的大乾皇帝,你必须明白,这是你迟早要面对的,我现在只是让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允许!”萧竹指着风正罡厉声道,“现在我以大乾王朝太子的身份命令你,断掉你屠城的想法,这些人是无辜的,我绝不允许你对平民动手,风正罡!” “是吗,终于展现锋芒了啊,”风正罡笑着握住了萧竹伸出的手,笑道,“可是你就算搬出太子的身份也没用了,陛下将最高指挥权交给我了,我可以不用听你的命令,所以我只是要通知你,明天出发之前,我们会将宛郡所有平民百姓拉到大街上,你就趁现在好好看看现在干净的街道吧,再过几个时辰,这里就会堆满尸体。” “风将军,你真的认为这样做对吗?”萧竹沉声问道,“你曾经也是一名士兵,你也曾经保护过人民,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吗?” 风正罡看着萧竹,又笑了笑,笑得很残忍:“我成为将军之前,至少参与了三次屠城,那是南陆最乱的时候,我们不仅要防备北陆,还有镇压意图谋反的楚国,你以为如今楚国的忠诚是怎么来的,是我们杀出来的,而上一个对我下达屠城命令的——就是陛下!” “但是我不允许!”萧竹终于挣脱了风正罡控制,“我不是我父皇,我不允许这件事发生,而且那时屠城是为了镇压叛乱,而殷国没有叛乱,不应该屠城!” “投降敌人,还不算叛乱吗?”风正罡厉声道,“投降大乾的敌人就等于背叛大乾,面对叛徒,此时再不惩戒,难道等所有人都叛变了再惩戒吗?” “就算如此,百姓也是无辜的!” “无辜?”风正罡冷冷地笑了笑,“在战争中,没有无辜的百姓。他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应该为这片土地上的战争负责。我们是在保护大乾,是在保护更多的百姓不受战争的侵害。有时候,为了大局,我们必须做出一些艰难的决定。” 萧竹看着风正罡,他的眼中燃起了火焰,那是怒火,是不甘与愤恨。 他沉声道:“风将军,我是大乾的太子,是南陆的太子,我绝不允许你对南陆人动手!” “是吗,”风正罡摊开手,笑道,“可是你有什么能力阻止我呢,陛下给了我权力,你的权力并不在我之上,你无权阻止我。” “如果你敢屠城,我就死在这里,我的手下会第一时间将这件事传回……” “别逗了,萧竹,你做不到,”风正罡笑道,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有些狰狞,“我听说太子妃殿下已经有了身孕,没错吧?你忍心抛下她一人留在世界上吗?” “你……”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风正罡笑道,如今他的表情已不只是狰狞,简直是恐怖,“我还没把命令传递下去,阻止我,用你的办法阻止我屠城,你觉得你做得到吗?” 萧竹看着风正罡的笑脸,咬着牙说道:“你不要逼我!” “笑话,我哪里逼你了,我要杀的又不是你,而且正好相反,明天屠城的时候,你可以在街道上看着我们的士兵将这些平民拖出来,然后砍下他们的脑袋,当然了,如果你想阻止这一切,那就来阻止我,来试试……” 风正罡这句话还没说完,萧竹的拳头就出现在他的脸上。 萧竹懵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挥出这一拳,那个动作不是他思考的结果,好像他的手有了自己的意志,当他发现的时候,攥紧的拳头已经出现在风正罡的脸上了。 “做得很好,”拳头下,风正罡笑了,他抓住萧竹的手腕,移开了他的拳头,这次,他笑得很慈祥,让人觉得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爷爷,“这就对了,把你的愤怒发泄出了,用你的拳头告诉我,你不喜欢屠城这样的方式,要用你的拳头,而不是你父亲给你的权力。” “风将军,我……” 萧竹已经收回了拳头,他看着自己的手,呆呆的有些出神。 我打中了风将军? 风正罡看着出神的萧竹,冷哼道:“别想了,你这算什么,真要是开打,你连看清我的动作都不可能。” 萧竹被这一句话拉了回来,他看着风正罡,疑惑道:“风将军,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屠城什么的都是骗你的,就是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风正罡笑着,一巴掌盖住萧竹的头顶,“不愧是老子教出来的弟子,你的回答没让我失望。” “那要是我答应屠城了,将军您……” “那就真的要屠城了,这也是下下策,”风正罡长叹一口气,说道,“战争到了这一步,对我们而言已经不是好的局面了,按照现在的情报,曹昀是带着三十万人前往晋国,晋国公没有能力阻挡这样一支大军,我们必须想些奇策,而屠城就是下下策。” “那为什么?” “我说了,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些事情,”风正罡又将那只大手盖到萧竹的头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希望我培养出一个暴君,我见证了你们萧家三代人,惠帝时期我只是问天堂一个普通的学生,平帝的时候我第一次踏上战场,也是那时我有了如今的地位,那也是南陆混乱的开始,陛下上位前最后一年,楚国公发动叛乱,我第一次屠城,不过当时的陛下……也是无奈之举吧。” “后来陛下让我成为你的老师,我就知道,他是为了你不要成为一个暴君,毕竟整个大乾也就我能磨一磨你们这些皇族的锐气了,”风正罡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所以啊,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暴君,你今天的回答很好,我没有白费心思教你那么多东西。” 萧竹站在那里,听着风正罡的话,他完全呆住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风将军的教诲,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风正罡看着萧竹,点了点头,笑道:“你能明白就好,战争结束后,你应该也没时间往我那跑了,我也没什么好教你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萧竹再次鞠躬:“我会牢记您的教诲,不负您的期望。” 风正罡一只手搭在萧竹肩上,说道:“好了,不用再搞这些礼节了,不过这件事倒是还没完,你站好,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萧竹站直了身子,说道:“将军还有何事,但说……”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就飞了出去,风正罡的巴掌,一般人可接不住。 这位老人家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混小子,打人不打脸都不知道。” 第7章 燃天 第三幕 焚城(一) 九月二十六,午时,汉殷边境。 关圣好不容易才驱马追上吕成,扯着嗓子大喊道:“老吕啊,你急什么,跑那么前面!” “姓关的你闭嘴,出发的时候明明是你更快,”吕成笑骂道,“让你的弓骑到后面待着,开路的事情交给我们重骑就行了。” 重骑,军中皇帝,机甲骑士之下最昂贵的兵种。这是从人头武装到马腿的兵种,只留出眼缝的头盔,厚重的铁甲,最健硕的马儿。 只有最好的士兵有机会成为重骑兵,而能养出重骑兵的诸侯,整个南陆只有两家:大汉、北秦。 相比之下,还是大汉的重骑更胜一筹,黔州大平原的土地里埋藏着丰富的铁矿,也只有大汉有那个财力从北陆买来最健壮的马儿,与南陆本土的马儿杂交出最优秀的马儿。 如果大汉的重骑是“贵”,那么北秦的重骑兵主要突出一个“精”,秦国侯很珍惜自己手里的资源,将最好的武器集中到最好的军人身上,唯有战功赫赫的军士才能成为重骑兵。 北秦的重骑有二十万,此次有十五万加入联军,而大汉的重骑同样有二十万,却只出了十万人。 不过毕竟大汉还贡献了关圣麾下的十万弓骑,所以大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此时关圣、吕成二人已经跨过作为分界线的黔南江,进入了大汉的地界。 吕成退到关圣旁边,问道:“姓关的,有想过怎么找曹无衍吗?” 关圣没看吕成,盯着前方回答道:“还能怎么找,漫无目的的找是不可能的,大汉太大了,我们得想办法他们引出来。” “怎么引?” “去荆州!”“啊?” “曹无衍手里只有苏穆北的十万弓骑,按太子殿下的说法,塞北的时候曹无衍没有回头与之交战,就说明那个家伙还是不敢与太子殿下交手的,也就是说他的身边没有主将。” “这和我们去荆州有什么关系?” “荆州有五万军队驻扎,”关圣说道,“而且驻扎在那里的……是那个周让!” “是那个你一直怀疑与玄教有染的家伙?”吕成惊讶道。 关圣点头道:“对,而且玄教原本分散在南陆各地的教徒,很有可能就是在那里集结后再前往辽国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当时没把握,而且当时既然是有严格军令在身,那我们当然是执行命令就行了,再说了,”关圣笑了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独占这份军功不是吗。” 吕成愣了一会,然后哈哈大笑道:“姓关的,你果然是个人精,老子喜欢!” 关圣也笑了,他扬起马鞭,大声说道:“全军加速,目标荆州!” 他们的身后,是连绵不绝的铁甲洪流,马蹄震动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音,践踏着黔州大平原的土地。 荆州城,督使府。 周让站在府邸的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正午的炽阳最终还让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男人笑道:“曹教主……哦不,现在应该尊称您为大璃皇帝,怎么如此狼狈啊。” 曹无衍身穿一袭普通的黑衣,脸色苍白,与周让的满面红光形成鲜明对比。他坐在一张木椅上,双手紧握,仿佛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废话,这些天我好不容易才赶过来,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办法。”曹无衍的声音沙哑,显得十分疲惫。 周让走向曹无衍,笑道:“这还是我们高高在上的大璃皇帝、玄教教主吗?” 曹无衍看着周让,厉声道:“别贫了,我答应你之前的条件,赶紧做准备,他们知道我来了大汉,现在可能在一座城一座城地搜索我的踪迹,召集你的五万部队,准备迎战。” “不不不,曹教主你还是低估我了,”周让笑着摇头道,“我手下的不是五万,而是十万,而且他们用不着一座城一座城的搜,他们一定会直接来找我。” “什么?” “因为我一直都表现出支持玄教的倾向,所以他们很快就会过来,”周让拉来一把椅子,在曹无衍身边坐下,“联军知道你来了大汉,还手握十万大军,肯定是派关圣和吕成两个老东西来搜索,我和他们是对立的关系,而且他们知道我是玄教徒之一,所以他们一定会来找我。” “既然如此,你还不赶紧做决定吗,如果你不打算合作,我们可就走了。” “曹教主说笑了,其实早就做好决定了,”周让笑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指着曹无衍,“杀了你,提着你的脑袋去讨赏,这就是我的决定。” 房间内的空气霎时冷了下去,周让的刀已经架在曹无衍的脖子上了,但曹无衍却是面无表情。 “不害怕吗?”周让布满皱纹的脸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曹无衍看着周让,嘴角微微上扬:“你不可能杀我的。” “哦,谁给你的自信?” “因为你是个被排挤的丑角,”曹无衍笑道,“就算你提着我的脑袋去刘闻昌那里讨赏,能得到的无非就是点金银,你的权力不会因为献上我的脑袋得到提升,你做出这个选择的未来和现在没什么区别,毕竟你的两位竞争者是位列十大名将的世袭贵族,而你只是庶民上位,连问天堂的门都没摸过的废物。” 曹无衍的话让周让的脸上青筋暴起,但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缓缓说道:“是吗,可是现在的我能杀了你,你不就成了连我都不如的废物了?” “笑话,历史上庸人刺王的案例还少吗?”曹无衍冷哼一声,“就算我死了,我一样是玄教的教主、大璃的开国皇帝,而你只是一个被排挤的臣子,你碌碌无为的一生不会改变任何事,你到最后也不过是在这个位置上抱着杀了我的那点卑微自豪感孤独地死去。” 周让终究是被激怒了,刀子在曹无衍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他的脸色极其难看,尤其是看到曹无衍依旧镇定自若,怒火更甚了几分。 “好,好,好!”周让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鬼,“我就让你看看,我这个被排挤的臣子是怎么杀了你这个所谓的玄教教主、大璃皇帝的!” 曹无衍丝毫不惧,他淡淡地说道:“你可以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周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他冷笑道:“你装什么呢,你以为这是你的地盘吗?别忘了,掌控着这座城市的是我,你现在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我是做不了准备,但是你觉得我会不带护卫独自来找你吗,更何况我现在是被通缉的状态。”曹无衍笑道,“你我的时间都不多,我就这么告诉你,跟着我,你就是未来的大璃第一武官,是新朝的开国将军,晋升贵族之位不过是我点个头的事情,刘闻昌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你!” 周让沉默了,他的刀依旧停在曹无衍的脖子上,但他却没有勇气再进一步。 曹无衍的话如同一道光芒照进周让的内心,他渴望权力,渴望成为人上人,但身为庶民的他,无论怎么努力,始终都无法跨越那道看不见的鸿沟。 周让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选择,一旦做出决定,他的未来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终,周让缓缓放下手中的刀,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曹无衍。 “很好,你是个聪明人,大璃的历史会铭记你的名字。”曹无衍微微一笑,“接下来,说说你的十万大军吧,我倒是好奇,大汉的军记是吃干饭的吗,你藏私兵他都不知道?” “那种沉醉酒精的废物,稍微用点手段就成傀儡了,”周让往椅背上一靠,长舒一口气,“我在荆州经营了几十年,来的军记都成了我的傀儡,若不是怕太过张扬,二十万军队我都养得起。” 曹无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道:“二十万军队,说得轻松,吕成手里握着的可是重骑,如果你手里的只是普通的骑兵,就是四十万都没用。” 然而,当他看向周让,却不禁咽了口唾沫。 周让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你真的……” 曹无衍说不下去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周让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的,曹教主。”周让点了点头,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我养的,都是重骑。” 曹无衍沉默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 “很好,”他最终说道,“那么,我们就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联军了。” 周让摇摇头,说道:“但毕竟只有五万重骑,原本驻扎在这里的是国主发来的轻骑,这些人的装备我改不了,算是你的十万弓骑,我们还是很难对抗那两个老东西的。” 曹无衍看着周让,皱了皱眉头:“但是看你这样,应该是已经有了计策吧,说出来吧。” “当然了,”周让笑道,“但是这个计划,需要曹教主配合我一下,而且风险极大,但只要成了,大汉将再没有能阻拦我们的敌人,届时大汉也会纳入大璃的版图。” “说吧,需要我怎么配合?”曹无衍沉声问道。 虽然话语有些平淡,但曹无衍却是看出周让的眼神中的疯狂,这让他不禁感到一丝不安。 周让缓缓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声音低沉地说:“我需要你假死。” “假死?”曹无衍皱起眉头,看着周让的背影。 “我需要你假死,来换取关圣和吕成的松懈,”周让缓缓说道,“就算兵力的差距缩小了,我们一样有不得不忌惮的存在,那就是关圣和吕成,他们位列十大名将,我们没有人的武功能与他们二人对抗,若是两军对阵,我们迟早会沦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说说你的详细计划。” 周让看向曹无衍,笑容变得无比扭曲:“只要曹教主假死就好了,用你的尸体一定能吸引那两个人,我会把你的尸体摆在公堂之上,那个地方他们带不了多少人,而我的杀手会提前潜伏在那里,只要他们一松懈,我们就动手,之后他们带来的那些军队不就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了吗。” “你有想过吗,如果刺杀不成功,”曹无衍盯着周让,问道,“这个计划太简单了,也太异想天开了,那两人不可能毫无警惕,这样的计划根本没有实行的可能性。” “那你想怎么样?”周让怒道。 “难怪你到现在还碌碌无为,原来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曹无衍笑了笑,看着周让,“仔细想想,他们凭什么相信你,而且毫无防备地跟着你进城?” “所以你就有计划?”周让盯着曹无衍,问道。 “当然,”曹无衍笑道,“不要想着吸引他们进城,而是想办法让他们必须进城,比如说……烧了荆州城!” “不可能!”周让恶狠狠地盯着曹无衍,“荆州城几十万人,烧了荆州城,你想让城里的百姓去哪里?” 曹无衍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非常平淡,却让周让不寒而栗。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曹无衍率先发话道:“把我们俩的军队集合到一起,只留百姓在城里,然后封城防火,你觉得他们来到荆州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 周让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曹无衍,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烧城,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一旦实行,将会造成无数无辜百姓的死亡,而他,竟然在考虑这样的计划。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曹无衍,沉声问道:“然后呢,烧城之后做什么?” 曹无衍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然后,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他走到窗前,说道:“他们一定会想破开城门,去解救城里的百姓,如此一来他们的军队就会分散到四个城门下,到时我们集中对付他们分散的兵力,不就能取得优势了吗?” “那关圣和吕成呢,那两个家伙怎么对付?” “不用去管他们两个,”曹无衍沉声道,“只要我们把他们的军队灭掉了,就算是卸掉了他们的战斗力,也算是卸掉了大汉的战斗力,到时候我们挟持刘闻昌,这两人不就成了我们的人了?” “你就不怕刘闻昌不顾一切要求他们杀你?” 曹无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怕死是肯定的,但我的任务只是卸掉大汉的兵力,我的儿子才是我们大璃的核心,到最后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只要想到这些,赴死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值得吗?”“值得!” 这或许是曹无衍回答问题最快的时刻,没有丝毫犹豫,有的只是纯粹的感情。 “到底是什么让你值得付出这么多?”周让问道。 “大概是因为我是个父亲吧,”曹无衍长叹一口气,“我在很多地方都对不起我儿子,孩子从小失去母亲,我也没时间多陪陪他,如今既然他有这样的雄心壮志,那我自然是要不顾一切去支持他了。” “听起来好像是一个伟大的故事,”周让冷笑一声,“很难想象刚才说要烧了荆州城的是你。” 曹无衍没有回应周让的讽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望向窗外的天空,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周让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曹无衍收回目光,看向周让:“我的探子驻扎在百里外的地方,一旦他们发现关圣和吕成的部队就会传回消息,到时我们就烧城。” 周让点了点头,但突然就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对着曹无衍恶狠狠道:“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打算烧城?” “是啊,”曹无衍笑道,“接近荆州之前,我就有这个想法了,所以我只是来通知你,如果你不打算和我们合作,那就只好让你当烈士了。” “你这个混账!”周让咬着牙怒道。 “感谢夸奖。”曹无衍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曹无衍和周让站在窗前,沉默了一会儿。窗外是繁华的街道,百姓们忙碌地走来走去,似乎完全不知道即将面临的灾难。 周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曹无衍,沉声问道:“曹教主,你真的认为这个计划能成功吗?我们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无非就是背负一些骂名罢了,为了我们的大业,这点牺牲是值得的。”曹无衍淡淡道,“反正死在我手上的人早就数不过来了,荆州这点人,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用他们的死来为新时代做出贡献,是他们的荣幸。” 夜色将天穹染成了深邃的黑色,荆州城的灯火却如繁星点点,照亮了这片大地。 大乾只切断了辽国和殷国的电路,荆州作为大汉的城池还想享受电力的便利,比如现在照亮街道的路灯,虽有些昏黄,但还是能照亮人们走向彼此的道路。 城市的某个角落,三道人影在窃窃私语:“你能确定吗,那个曹无衍已经跟过来了?” “千真万确啊郭大人,我敢打包票,那个就是曹无衍,而且他的军队就在城外,现在从西边来到军队,只能是他曹无衍。” 郭子绪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再看看身旁已经卸下位置的范承。 范承没有说话,只是盘膝在地,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郭子绪轻叹一声,道:“那就开始吧,传令下去,按照计划行事。”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郭子绪看向范承,问道:“范大人,你觉得这个计划能成功吗?” 范承睁开眼睛,淡淡道:“计划本身没有问题,关键在于执行。” 郭子绪点了点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毕竟是第二次了,而且既然他都来荆州了,说明我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希望如此,”范承淡淡道,“只要我们能成功,就能成为大乾的功臣了。” “是啊,”郭子绪长舒一口气,“这次应该就是我们的最终决战了,毕竟花了那么大的价钱,要是再失败,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不过也许这就是命运吧,”范承笑道,“真是没想到,荆州这里居然能找到冥生殿的人,有了冥生殿的刺客,我就不信拿不下他曹无衍的脑袋!” “是啊,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那日粮仓刺杀行动失败后,两人就一路向东南跑向大汉的地界,抵达大汉之前,两人都是马不停蹄地驱使着马车,直到马儿疲惫了才舍得停下来,因为不敢入城,吃完干粮的两人只能刨草根来啃,好不容易才到了荆州。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他们觉得这里是曹无衍的必经之地,毕竟这里算是玄教最初的发迹之地,数百年前的大汉,玄教的曹家就是荆州人。 不过就算曹无衍不来,两人也不所谓,对现在的他们而言,活着就是一种奢侈。 但既然曹无衍真的来了,那他们自然是要再拼一把。他们依旧想拿下曹无衍脖子上顶着的那颗脑袋,那颗价值万金的脑袋。 为了刺杀曹无衍,两人花重金联络上冥生殿的刺客,再砸重金作为悬赏,现在的两人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对他们而言,这是孤注一掷的行动,往后的人生就看这一次了。 大汉的另一端,益州城,直到子时,关圣和吕成才抵达这座城。 关圣看着缓缓升起的城门,说道:“好了,先休息一晚吧,明日再北上,最多两日,我们就能接近荆州了。” “还是回到自己的国土好啊,都是熟悉的地方。”吕成坐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两人赶了一天的路,一身筋骨再强健也有些顶不住了。 关圣看着一旁的吕成,带着一副有些无语的表情说道:“这里又不是你的地儿,你感慨什么?” “但这里是我的国啊,”吕成笑呵呵道,“只要是咱们大汉的城池,都能给我家一样的感觉。” 马匹踏进城门,这座纯粹的军事要塞终于迎来了人口,安静的城市街道上只有些许枯黄的落叶堆积在路灯下。 关圣瞥了一眼吕成,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行了,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开始急行军,二十四个时辰内必须赶到荆州。” “你就那么笃定曹无衍会去荆州?”吕成打着哈哈说道,“虽说周让那个家伙确实是值得怀疑的人,但毕竟是我们大汉的军人,他曹无衍就不怕周让提着他的脑袋去领赏?” 第7章 燃天 第三幕 焚城(二) “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关圣说着,看向身后鱼贯而入的大军,“但既然苏穆北藏得那么深的人都能叛变,那本就与玄教有染的周让就更有可能了,再说了,有个目标总比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走要好。” “那万一错过了怎么办,比如说他们就是那么狡猾,没有在任何城市停留,而是直接进攻蜀州,那里可只有五万军队,曹无衍手里十万人,保不齐他会孤注一掷。” 关圣摇摇头,说道:“如果是别人,有可能会这么行动,那我们现在就应该直接回蜀州,但那是曹无衍,他一定会找个地方等着我们。” “为什么?” “你想想,大乾召集我们一百七十万大军,靠的是什么?”关圣盯着吕成,缓缓开口道,“我们各国的王储都在坤城,那些就是大乾的人质,也是保障,而且你想想,为什么辽国侯和殷国侯选择与玄教拼命?” “为了展示忠诚?” “对!”关圣点头道,“因为大乾会为他们兜底,这对我们大汉也是一样的,曹无衍现在进攻蜀州,就算成功了,就算他们杀了国主,坤城那里也还有个刘姓王族,大乾的意思很明白,让我们尽管拼命,反正我们的王储被他保护着,就算王室杀完了,他也会帮我们保个后。” “那这和曹无衍一定会等着我们有什么关系?”吕成看着身后问道。 “因为大汉的位置,因为蜀州城的位置,一旦蜀州沦陷,大乾必然会派出驻扎在乾汉边境上的军队进攻蜀州,到时他将面对你我和大乾的两面夹击,想要不陷入如此局面,他必须先将一方处理掉,而与大乾相比,你我二人就是软柿子。” 吕成听后默然不语,他是纯粹的武力派将军,平日里主要依赖手下的谋士,关圣这些话他只能勉强听个半懂不懂,但他倒也懒得思考太多,毕竟这些不是他该思考的。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吕成打破了沉默,“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 关圣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看来你终于舍得动脑了,确实,我也觉得现在的一切有些太巧了,各国王储会聚集到大乾坤城,是因为太子成婚,而玄教也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动叛乱,虽说有可能玄教等的就是这一天,但我总是觉得这里面蹊跷的地方还是太多了,那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感觉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别人预先安排好的剧目。” 吕成点点头,眉头紧锁:“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们一直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关圣深吸一口气,看着远方:“是啊,但现在的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能按照他们设定的路线走下去,只希望这一切只是我的错觉。” 月轮落下,朝日升起。 荆州城的街道上站满了来来往往的人群,布鞋踏过砖石道路,发出沉闷的声响,与远处商贩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鲜活的市井画面。 “郭子绪,咱们这样走在大街上真的没问题吗?”范承勉强挤过人群,好不容易才跟上郭子绪,“现在我们可都是通缉的状态。” “这里是大汉荆州,不是辽国,曹无衍不敢暴露,只要不太过张扬,就没什么好怕的。”郭子绪淡淡道,但他的目光始终在四周扫视,显然也是有些不放心。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好好躲着,非要要跑出来?” “去见一个线人,”郭子绪说道,“曹无衍的身边有个卧底,那个人是我们的合作者,现在我们要和他取得联系,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 “线人?”范承疑惑道,“那我们怎么取得联系?” 郭子绪回头看了看范承,低声道:“别管那么多,就当是去吃饭就行了,接头方式是我们在塞北就商量好的,他知道你的身份,你只管跟着我就好了。” 范承不再说话,两人一路无言,朝着坊市的中心走去。 外围便已经是人挤人的程度,到了中心就更别提了,两人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消失在对方的视野里,郭子绪基本上每三步就必须回头一次,以免范承跟不上自己。 “你确定那线人会来这里吗?”范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已经走得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他以前从未体验过这种拥挤的市井生活。 郭子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范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没办法,只有这种地方适合街头,不过没事,到了接头的地方就没事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挤出人群,走进一条小巷里,巷子的尽头是一家茶馆,郭子绪带着范承走了进去,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郭子绪落座后,直接几块碎银,大喊道:“小二,来一壶黄芽,再随便上点小吃,要快!” 一个伙计毕恭毕敬地从后厨走了出来,数起几块碎银收进兜里,对着两人笑了笑:“好嘞,客官您稍等,好茶速速就来!” 范承皱了皱眉,方才郭子绪甩出的银子,被伙计拿走的可有差不多二十两,那就是二百个钱,这得是什么好茶才能值这个价啊。 郭子绪看着范承,笑道:“别想了,钱不是我的,是那位给我的,这个地方也是他指定的,据说是战争前来过这里一趟,意外发现的这家店。” “那位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道,”郭子绪很平淡地回答道,“不过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很有可能是大乾太子的人。” 范承环顾四周,而后趴在桌上小声问道:“值得相信吗?” “废话!”郭子绪看着范承,说道,“如果他不知道相信,那我们早就死了,那天粮仓刺杀,就是他为我们准备的马车,也是他给我准备的刀,你觉得会做这些事的人,值不值得相信?” 两人正说着,一张脸突然探了过来,夹在两人中间,说道:“二位客官,楼上有位大人想邀请你们上去一叙,还请移步。” 两人瞬间往后一靠,范承甚至下意识挥出自己的拳头,但郭子绪挡住了他的拳头,对着伙计问道:“是和我们点了一样茶点的客人吗?” 伙计依旧是那副笑脸:“是的,二位,那位大人说等了二位很久了,希望二位尽快上去。” “走吧,范承,上楼,干活!” 踏上茶馆的二楼,这里都是包间,对每一位客人而言都是私密的空间。伙计带着两人来到走廊的尽头,指着唯一的门说道:“二位,我先退下了。” “好,你走吧。” 郭子绪的话音还没落下说完,伙计已经一溜烟跑了,他看着走下楼的伙计,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郭子绪推开门,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年轻男人将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黑色的玄教教徒长袍,兜帽戴上后只能露出下巴,那把火铳倒是精致,作为短款火铳,上面用金色的涂料画出奇异的符号,显然不是能靠钱买到的好东西。 被人用枪指着脑袋的郭子绪可没时间悬赏这把枪美在那里,他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在下郭子绪,在塞北见过的,这个人是范承,是我的同伴。” 年轻男人放下了手中的火铳,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个还算和煦的笑容:“郭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 线人将两人引进了包间,亲自为两人沏了茶,然后坐在了两人对面,他的动作自然,言谈举止都透露出一种上位者的气息。 “既然你们来了,那就说明你们是想动手了,”年轻男人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但我要先问一下,为什么没能在粮仓杀了曹无衍?” 郭子绪和范承对视一眼,最后由郭子绪开口:“我们当时……因为怕死……没有直接杀死曹无衍,而是想将曹无衍作为人质,等远离曹无衍的手下再动手。” 年轻男人似乎有些不高兴,质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动手?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的犹豫,让我们失去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曹无衍死了,现在的局面就会完全不同!” 郭子绪低头,回答道:“我们知道错了,但当时的情况确实复杂……” 年轻男人沉默了片刻,低头思索了良久,三人就这样安静了一刻钟,最终还是他率先开口道:“好吧,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再追究也没有意义,所以既然你们找上我了,就说明你们又有计划的对吧?” 郭子绪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联系了冥生殿的刺客,打算找机会做掉曹无衍。” “自己下不了手,所以就决定交给专业的了是吗?”年轻男人兜帽里的笑容有些玩味,“那既然你们联系了冥生殿,还来找我干嘛?先说好啊,我和,冥生殿有点仇,要我和他们一起行动是不可能的。” 郭子绪一只手伸向年轻男人,说道:“我们需要银子,从塞北离开的时候,我自己的银子一点没带,到现在我用的都是您当初给我的银子,雇佣冥生殿的杀手需要大价钱,我们没有足够的钱。” “你们想拿我的钱,去买通冥生殿的杀手?”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火气,直接就是一巴掌将短管火铳拍在桌上,“不要和我开玩笑,冥生殿就是和我身后的那位大人结的仇,你们想让我拿那位大人的钱去和冥生殿做交易,你们自己想想可能吗?” 郭子绪似乎早就一俩到这样的回答,直接站了起来,然后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大人,我也知道这样很难,但是您想一想,我们共同的目标都是刺杀曹无衍,那可是想颠覆王朝的反贼,就算您背后的那位大人知道您和冥生殿做交易,只要他知道是为什么做的这笔交易,一定不会怪罪您的。” 年轻男人沉默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郭子绪,却只是摇摇头:“我家大人说了,与冥生殿结死仇,可惜我比不上我那两位前辈,没有强大的战斗力,不然让我知道荆州有冥生殿,现在我已经出发去杀人了。” 郭子绪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您也说了,您不是擅长战斗的人,如果就这样让曹无衍离开荆州,那他的下一步可能就是蜀州了,到时我们就真的没机会了。” 年轻男人看着郭子绪,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这笔钱,我可以出,但是我有个要求。” 郭子绪这是才抬起头,欣喜道:“大人但说无妨。” 年轻男人说道:“杀掉曹无衍的最后一击,不能让冥生殿动手,你们自己也要参与刺杀行动,他的脑袋只能由我们割下,并且事成之后你要想办法将银子如数奉还,能做到吗?” “能能能!肯定能,我们肯定会参与刺杀曹无衍……”郭子绪当即点头如捣蒜,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大人您也要动手,那万一不成功,您岂不是也暴露了?” “不要在行动开始前考虑失败,”年轻男人冷声道,“这是我家大人教我的,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最好,一旦抱着‘还能有退路’这样的想法,那就离失败不远了。” 郭子绪和范承面面相嘘,年轻男人看着两人,淡淡道:“我没带现钱,二位自己去钱庄取钱没问题了,至于能取多少……只要你们能还,拿多少都不是问题。” “那是自然,毕竟是大人的钱财,愿意帮助我们已经很感激了,等事成之后我们提着曹无衍的人头去领了赏,自然会把钱还给大人。”郭子绪微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感激和期待。 年轻男人点点头,挥手道:“那今天就这样,二位请回吧。” “第一下!”范承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们应该去那个钱庄,怎么样才能证明是您的授权?” 年轻男人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告知这些重要的东西,他笑了笑,语气略微带着点自豪地说道:“去‘景文钱庄’,就说你们是书童的人。” “明白了!”两人站起身,拱手作揖后便离去了。 看着房门关上,刘煜才摘下兜帽,长舒一口气。 “妈的,这活儿还真不好干啊。”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很难想象在晚秋时节能有这满头大汗,他是得有多紧张。 刘煜,以孟羽之名潜入玄教的“书童”,萧竹的手下唯一一个纯粹的智将。 两个月的潜伏,这位书童还是无法习惯新的身份,这也正常,毕竟一开始谁也想不到玄教会发动叛乱,而他原本的工作只是监视玄教是否有异动,如今已经变成传递大璃的情报了。 郭子绪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个意外,在塞北的时候,他意外接触到郭子绪,两人本着都要给玄教捣乱的原则聚集到一起,而后刘煜便提出了在粮仓刺杀曹无衍的计划,并且提供了马车和刺杀用的刀。 这一切他都做得很小心,尤其是准备马车的时候,他是趁着去朔城的时候,顺道从朔城的摘星阁旗下组织搞到的马车,之后也是一番操作下才将马车带回塞北。 但是很可惜,郭子绪失败了,曹无衍还活着,他只好继续潜伏,直到又一次踏入荆州。 塞北的突围战,刘煜本来是打算回到萧竹身边的。 但是那天苏穆北出现的时候,作为玄教“自己人”的刘煜夺在后方,得以与曹无衍一同离开,只是很可惜,他不是军人,曹无衍被一众军士簇拥着,他上了膛的火铳没有机会掏出来。 到了荆州后,曹无衍要求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北方,却允许几位玄教“自己人”进城,而刘煜自然是可以进城之人。 进城后他就一直待在这家茶馆,他在等郭子绪的出现,虽说他不敢肯定郭子绪有没有来这里,但他必须等,除非曹无衍下令离开荆州,否则他都要一直在这里等。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等到了郭子绪,虽说那两人刺杀失败,但却是他唯一值得相信的盟友,只不过他没想到,这次两人居然联系上了冥生殿。 刘煜知道,与冥生殿的交易是一个巨大的风险。冥生殿,一个以刺杀为生的神秘组织,其手段残忍,冷酷无情。但是,为了刺杀曹无衍这个可能颠覆王朝的反贼,他愿意冒这个险。至少,与冥生殿的交易,比直接与曹无衍对抗要安全得多。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自祈祷这次计划能够成功。他明白,这次刺杀行动不仅关乎他个人的生死,更关乎整个大乾王朝的命运。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再次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桌前,取出纸笔。 “陛下,此信复自臣——太子殿下帐下书童也。曹无衍之师已至荆州,吾等数日之内将行刺事,然陛下得此信时,或已迟矣。 若得信三日之内,未闻大汉传来凯旋之音,乞速集甲士以援蜀州。曹无衍之下一个目标,即为蜀州。刺事不成,则未能止其行。 大乾之忠臣,书童刘煜拜上。” 收笔,检查每一个字,取来信封封好,打上火漆,盖上枫叶印章,一封信就算完成了。 拉开房门走下楼,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封信最好是由摘星阁的人去送,当下也只有摘星阁能做这件事。 或许这就是萧竹为什么要建立摘星阁吧,作为一个商业组织,摘星阁在南陆建立起独属于它的一张网,这张网会在如今这样的时刻成为他们最大的助力。 星辰的运转映出时间的巨人正在远去,晷针转过两圈,那个时间终于来了。 “报!”一名士兵骑着马冲进荆州城,朝着周府奔去。 “报告陛下,”士兵跪在曹无衍面前,虽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他还是坚持着说完了,“南边……呼……看到……呼……关圣……吕成……呼……的军队。” “是时候了,看来是时候了,”曹无衍看着一旁的周让,“开始吧,开始我们的计划!” “嗯!”周让点了点头,朝着门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荆州已化为火海。 “火!火!火!救火!”“开门啊,为什么这个时候关城门!”“救命啊,救命啊,周大老爷,救命啊!”“爸爸!妈妈!这里好热,你们在哪?” 哀嚎声成为了荆州城的主旋律,曹无衍和周让的手下将油和火药洒在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而火焰引燃时,正是百姓聚集在城中央的集市之时。 他们看着火焰从四个城门的方向燃起,火舌会合后,荆州的百姓就算是被火焰包围了。 还待在城市边缘的人们想冲出城,但厚重的城门已经落下,他们没能离开这座火城,火舌却趁机舔上了他们的身躯。 哀嚎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荆州城都被悲痛的氛围所笼罩。曹无衍就在城门外,城内的哀嚎声灌入他的双耳,他却不为所动。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周让走到他身旁,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曹无衍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火焰冲上天际,城内的哀嚎声更甚。 刘煜骑着马矗立在大军之中,看着城内冲天的火光,不禁咽了口唾沫。 这是历史上绝不曾出现过的场景,没有人会将一座城化为火海,即使是屠城为乐的暴君,也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但满城的火光和热浪提醒着刘煜,这是确确实实发生在眼前的悲剧,这就是曹无衍那个疯子的杰作。 刘煜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紧握着手中的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抬头望向天空,仿佛能看到曹无衍那张冷酷无情的脸。这个反贼,竟然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无辜的百姓,他刘煜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城内的哀嚎似乎永远不会停下,厚重的木门涂了防火的涂料,城内的大火很难对坚固的大门造成伤害。 城门在晃动,显然是城内的人试图撞开大门,但撞门就意味着接受热火的炙烤、焚烧,这是人类无法承受的痛苦,但城门只是晃了晃,城内撞不开大门,他们只能在火焰中死去。 周让在曹无衍身旁,提醒道:“该走了,陛下,关圣和吕成的军队很快就会抵达,我们得先往北撤。” “嗯,走吧。” 第7章 燃天 第三幕 焚城(三) 当关圣和吕成看到荆州的景象后,他们彻底呆住了。 火焰直冲天际,哀嚎伴着呼啸的狂风,交织成人间地狱的悲歌。 吕成立刻对着身后的大军大吼道:“愣着干嘛,破城门!救人啊!” 军中一名营长来到吕成身边,拱手皱眉道:“将军,荆州的城门落下后是插进地里的,我们就算有巨木也撞不开啊。” “那就给我到城墙上去,把城门拉起来!”吕成怒骂道,“这点东西不要和我说,抓紧时间去做!” “明白,”那名营长立刻回到军中,大手一挥,“四营全体出列,上城墙!” “得令!” 南陆的军队,十人成一列,十列成一聚,十聚成一营,十营成一团,十团成一军。 一千人架起梯子,就朝着城墙走去。 但是梯子刚架上城墙,火舌就舔上了木梯。 最先爬上梯子的士兵捂着烫伤的手,大喊道:“城墙上也有火,我们上不去!” 吕成大喊道:“一团的人,都给我上去撞门,其他人继续尝试上墙!百姓交税给你们披上的重骑盔甲,你们的义务就是拯救百姓!” 众军闻言,自然是不再迟疑,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虽说没有撞门的巨木,但是有一样东西可以承载他们他们撞门的力量,那就是马车车顶的横梁。 从后方拉来一辆运粮的马车,迅速拆开后就能看到几根相对较粗的圆木,虽说只有一尺粗,却是他们现在唯一能用来撞门的工具。 “一二三!”“咚!”“一二三!”“咚!”“一二三!”“咚!”“一二三!”“咚!” 已不知撞了多少回,城门依旧纹丝不动,但是上墙组似乎有了进展。 一桶水从头顶淋下,全身湿漉的士兵立即爬上云梯,窜上城墙。 当他成功踩在马道上之后,立刻摔下一根绳子,地下的士兵将水桶挂上绳子,让那名士兵拉上去,试图这样泼灭马道上的火焰。 但是,这样的方法见效甚微,火焰依旧熊熊燃烧,这点水面对熊熊烈火根本无济于事,水在落地之前就开始沸腾,而后迅速蒸发,但这个方法确实能临时清出一小片区域,下一批人也就有了机会。 即便浸了水,面对火焰还是只能败下阵来,但在顺着绳子落下前,又一批士兵窜上城墙。 这才是真正的主攻,他们的目标已不是灭火,而是冲去拉起城门。 这种下落式城门,一般是城门的上方有机关,转动轮组就能拉起城门,拉起城门后把轮组的把手卡住就行了。 但是几名士兵冲进门楼时,却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拉着城门的绳子——断了! 而更绝望的是,他们踏进楼门时,脚下一块砖明显往下沉了少许。 “轰!” 火球撑破了楼门,进去的士兵没有飞出的机会,爆炸的火焰吞噬了他们的一切,将他们焚烧殆尽。 剧烈的震荡将搭在城墙边上的云梯震开,试图上墙的士兵被云梯带着倒下,摔落到地上,而正在撞门的士兵也被爆炸吞噬,他们倒是留下了些许尸块,但也只是些许零件罢了。 爆炸吞噬了撞门的士兵,但也毁了城门,城墙终于露出了缺口,但代价却是士兵们的生命。 关圣看着这一幕,双眼赤红,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大声吼道:“兄弟们,跟我来!我们冲进去,把这些该死的火都灭了,把百姓们都救出来!” 他率先朝着城门冲去,身后的士兵们见状,立刻紧随其后,他们呐喊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嗷嗷叫着朝城门冲去。 城门已破,但火势却愈发猛烈,整个荆州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熊熊烈火在其中肆意狂舞,将天空都映成了红色。 吕成挥舞着长戟紧随其后,在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重骑军团。 但还没入城,众人就不得不在烈火前停下。 堆积成山的尸体堵在城门下,显然这些人也试图撞开城门,但很显然,他们最终没有成功,此时的他们只是焦黑的尸体,堆在这里成了大军入城前最后的阻碍。 吕成咽了口唾沫,说道:“老关,都这样了,城里还能有活人吗?” 似乎是为了回应吕成的问题,城里居然传出了呼救声。 关圣立刻对着身后大吼道:“清理尸体,城里还有人,都快点,能救一个是一个!”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但也只有拿着长枪的士兵敢上前去把尸体挑出来。 吕成看着士兵效率如此之低,怒骂道:“都快点,你们穿着重甲怕什么,这些人可都是穿着布衣来撞门的,难道你们连一些普通人都不如吗?” 那些士兵立刻加快了动作,即便火舌离他们的脸可能就那么几寸的距离,但他们还是在拼命尝试将尸体挑出。 足足一刻钟过后,尸体才被清理干净。 关圣挥舞着大刀,大声吼道““进城,救人!” 士兵们立刻响应,他们呐喊着,挥舞着武器,紧跟着关圣吕成二人的脚步。 “人会在哪?”吕成问道。 “城中心是集市,他们一定在那里,控制速度不要让火烧到,看到人拉到马上就往城外跑,先把人救出去!” 关圣和吕成骑着马,带领着大军深入城中。他们穿过一条条街道,看到了一幕幕惨烈的景象。房屋被火焰吞噬,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长者抱着小孩,男男女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拥抱在一起,成为火中的绝恋。 集市已经近了,但熙熙攘攘的人群却让众军都不由得皱紧眉头。 荆州的人口大概是四十万,此时集市中心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群,火焰包围着众人,还在不断往中心蔓延。 街道上已经可以看到尸体,那些都是在后退时失足倒下的人,这样密集的人群,一旦倒下就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火焰已经让众人自顾不暇,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生死,不少人还没被火舌舔到,就死在人群的踩踏下。 “是关圣将军和吕成将军,他们来救我们了!”“救命啊,关将军!”“孩子,先让孩子们出去!”“大家搭把手,把孩子们先送出去!”“小孩关我屁事,关将军救我!”“孩子,让我的孩子先出去,救救我的孩子!”“……” 人性的光辉和黑暗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数倍。有的人举起手将孩子往外递,有的人却在人群中往外挤,终于来到人群边缘后却是刹不住脚倒在火中,迅速被火蛇吞噬。 关圣来到人群面前时,一个男人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递给他:“关将军,先将孩子送出去,先救孩子。” 关圣看了一眼男人,这个孩子是男人刚刚接过来的,绝不是男人的孩子,关圣一咬牙,没有接过孩子,而是大喊一声:“抱紧孩子!” 男人下意识将孩子抱紧,而关圣则是抓住男人的衣领,提到自己的身后,大喝一声:“一只手抱孩子,一只手拉住我,千万别掉下去!” 而后,他看向身旁,吕成的,马背上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两人点了点头,又对着身后大喊道:“跟着我,先把人都送出去!” 身后的士兵立刻照着两人的办法忙起来,拉起站在最前面的人,再跟着关圣和吕成到另一条街道再朝着南边的城门跑去,只有这样才不会与后方的军队形成逆行。 然而看到抱着孩子的人会先被救走,立刻就有人打起不轨之心,有人接过孩子之后也不往前递,而是将孩子抱在怀里往前挤。但是士兵们也不眼瞎,看到这种人就不理他,将孩子抢过后又拉起另一个人,只留那些耍小聪明的无耻之徒留在原地。 关圣和吕成同时冲出火海,还在城外的一队士兵立刻将一盆水泼向他们,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听到婴孩的啼哭。 但是根本来不及松懈,只开了一道门是不够的,关圣立刻大喊道:“去开其它门,甭管会不会炸死,把门打开,后面的人从其它门进,快!”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前往其它几个城门。他们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打开所有城门,让后续的军队进入城中救援。 关圣和吕成又一次朝城内冲去,他们根本没缓过气,但此时两人已几乎放弃了思考,救人成了两人唯一的目标。 再拉起一人一小孩,再次来到城外时,城东城西的方向又传来那熟悉的爆炸声。 “通知一批人带着水桶进去,城里有河道,灭火!”吕成大喊道,而后又跟着关圣冲进城。 两人如同疯了一般,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冲进火海,拉起一个又一个的人,朝着城外跑去。士兵们紧随其后,按照他们的指示,一部分人继续拉人,一部分人则带着水桶前往城内河道取水灭火。 然而,火势太过猛烈,水桶的灭火效果微乎其微。关圣和吕成看着火势不断蔓延,心中焦急万分。他们都很清楚,如果不尽快控制火势,整个荆州城都将化为灰烬,到时就算救出了人,活下去的人也无法回到城内生活,没有足够的粮食,这些人根本走不到附近的城池。 但他们已经疯魔了,只知道拉人、出城、放人、进城、拉人。 “老关,这样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吕成喘着粗气,汗水与灰尘粘在脸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关圣也累得气喘吁吁,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没办法,先救人,救完人再想别的!” 再救下一人,这次关圣却在城外停住了,他看向刚出来的吕成,问道:“北门是不是没动静?” 既然东西南三座城门都被布了炸药,那北门必然也有炸弹,但为什么北门没有动静,明明他们说的是要把所有门打开,那就应该有人去开北门,但北边却没有丝毫动静。 “不好,有问题!”关圣大吼一声,又一次往城内奔去,但这一次他没有跟上营救的队伍,而是朝着另一边冲去。 荆州北门外,曹无衍骑着马踏过遍地的尸体,笑道:“周让你还真了解那两个老家伙,不过居然只有三万人来北边,比预期的要少啊。” 周让笑了笑,说道:“我和那两个老家伙斗了半辈子了,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自然是要多多了解他们,这两个家伙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善了,不愿意看到平民受苦,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士兵去送死。” 曹无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这两个家伙在战场上狡猾得跟狐狸一样,但在平民面前却像头蠢驴,还好你说了这事儿,不然都打算从城市中心点火了。” “行了,现在他的兵应该大部分都进城了,开始下一步吧,堵死他们,将他们彻底困在我们为他们准备的牢笼里!”周让说着,眼里流露出异常兴奋的光芒,就像是阴冷的毒蛇看到猎物一般。 曹无衍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阴谋得逞的快意。曹无衍一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行动起来。 城内的关圣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东西城门被炸开的缺口突然涌现出黑压压的士兵,那是南唐的盔甲,也就是说,那是原本隶属于苏穆北的南唐军,而如今统御他们的——是曹无衍。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南唐军几乎是狂笑着冲向还在救人的士兵,直到靠近之时,人们才看清他们身上绑着的炸药。 “不好,快跑!”关圣大声喊道,但已经来不及了,爆炸声再次响起,火海在城内蔓延得更加猛烈。刚接近西门的关圣连人带马被气浪掀翻在地,烟尘弥漫中,他只能听到周围士兵惊恐的呼喊声和孩子的啼哭声。 好不容易爬起来,却看到更惊人的一幕。 那是一块巨大的木板,高数十丈,刚好与城墙同高,长度不知几何,用十几辆板车拉着,在他爬起的瞬间,木板倒向城墙,刚好挡住爆炸的缺口,北唐军抽走板车,木板落地。 “走!往南走!”吕成在城市的另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南门也出现了身穿北唐盔甲的士兵,一样的自爆士兵,一样的木板,只不过这次,城内的士兵们看到了城外的平民被杀戮的画面。 一些士兵开始冲锋,试图撞倒木板,但不知为何,十来名重骑兵一同撞向木板,目标却纹丝不动。 三面的缺口被堵上,北门还未破开,荆州城……成了他们的牢笼。 关圣骑着马在火海中奔袭,朝着士兵们大喊道:“先灭火,用河道的水灭火!” “将军,不行!”一名士兵提着桶来到关圣面前,“河道的水位在下降,他们断了我们的水路!” 关圣瞪大了眼睛,心中涌上一股绝望。他们被围困了,火势越来越猛,水源被切断,士兵们疲惫不堪,而敌人却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眼前的这一切,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老吕!”关圣大喊一声,朝着吕成的方向冲去。两人会合后,关圣直接说道:“还没开过的北门是唯一的希望,我们得想办法打开它!” 吕成看着关圣,问道:“万一北门也被安插了木板怎么办?” “既然其余三处城门都有炸弹,那北门一定也有炸弹,爆炸的威力应该够把大门和木板一起炸飞出去!”关圣说罢,驱马往北边奔去。 吕成立马跟上关圣,但也难免担忧道:“就算打开了,北边有曹无衍的驻军怎么办,现在弟兄们的状态都不好,恐怕……” “我知道,但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关圣打断了吕成的话,凶狠的光芒在眼中闪烁,“杀出去,如果曹无衍驻扎的北边,那他本人也在那边,杀了曹无衍,就是我们的胜利!”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北门,这里也是有着堆积如山的尸体,但两人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他们没有登墙的云梯! 看着高高的城墙,两人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一股绝望。没有云梯,他们就无法登上城墙,更无法炸开木板。 “老关,我们……”吕成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关圣打断了吕成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爬上去,这里的城墙差不多十丈,这个高度对我们而言不算不可逾越,而且你别忘了,我是弓骑。” 他说着,将大刀递给身旁的吕成,取下背后的弓,拿出马鞍下藏着的绳索,一边将绳索绑在箭矢上,一边说道:“我会把箭射到城墙上,这是太子殿下会给我们的特质箭矢,盯住城墙不是问题,但城里有大火,绳子坚持不了多久,我一个人上去,你准备好冲出去!” “不行,”吕成大吼道,“城门那里安装了炸弹,我们不知道炸弹是怎么爆炸的,你上去就是死路一条!” “那不然你还有办法吗?再拖下去大家都得死,你的实力比我强,你去杀敌!”关圣说完,也不等吕成再说什么,拉满弓弦,箭矢射出。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吕成说道:“带上我的马,我不一定会死!” 他说完就冲出去了,马儿驮着他冲到城墙脚下,在吕成的注视下顺着绳子攀上城墙。 “老东西,还真是喜欢自作主张啊。”吕成一咬牙,双腿夹紧马身,开始为冲刺做准备。 然而预料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冒着火焰进入城楼的关圣并没有触发炸弹,只看到断掉的拉门绳。 他立刻冲出门楼,对着城墙下的吕成大喊道:“通知所有人,都到这边来,用绳子上墙离开,快!” 然而,就在这时,这最后的城楼也被火光吞噬。 “怎么会?”吕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是陷阱!”关圣被爆炸的冲击掀飞,在空中的他立刻大喊道:“所有人,准备战斗!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飞在空中的关圣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爆炸的威力将他掀飞了出去,现在的他离地至少十五丈,这个高度落下,死亡率极高! 这个高度落下想保住自己,关圣能想到的只有一种——五点式落地法! 这种落地法要求人在落地时,双手双脚以及臀部同时接触地面,从而分散身体受到的冲击力。关圣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试图以这种姿势落地。然而,这并非易事,需要极高的身体控制能力和对落点的精准判断。 关圣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姿势。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地面,计算着自己的落点。 成则生,败则死!此时关圣作为战斗老将的身体素质就是他保命的关键,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朝着预想中的落点落去。 双脚落地的瞬间小腿下沉,分散对腿骨的冲击,俯身的同时双手撑地,达成四点着地。 落地后关圣立刻翻滚两圈,卸去身上剩余的力道,他感到浑身疼痛,但知道自己没有受到致命伤,这算是大难不死。 然而,他没时间庆幸,马儿已经来到他身旁,炽热的火舌正在舔向他的身体。 “走!”他大声吼道,翻身上了马背,朝北门冲去。 然而,北门虽然被炸开了,但吕成却只是呆楞在那里。 关圣赶到吕成身边,大吼道:“我还没死呢,别愣着,冲出去!” 但是当他扭头看向城门,却是和吕成一样愣住了。 “苏穆北,你为什么还活着?” 城门的开口处,骑在马上的苏穆北提着一杆长枪,狞笑着看向关圣和吕成。 他驱使座下的战马走向城内,边走边说道:“我为什么不能活着,就因为萧竹杀了我吗?别逗了,你们不会真以为是那个家伙杀了我吧?” “不可能,太子殿下不可能骗我们!”吕成大吼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苏穆北大笑道,“我是从地府归来的亡魂,我是你们眼中的叛国者,我是苏穆北!” 第7章 燃天 第三幕 焚城(四) 太诡异了,这场战争太诡异了。 南线战场有个会复活的曹昀,北边又出来一个死而复生的苏穆北。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吕成大吼道,“你不是他,他已经死了!” 苏穆北隔着烈火笑道:“二位,我是不是真的,打一把不就知道了,毕竟我们不是交手过吗,吕成!” 说罢,他夹紧马身,座下战马立刻加快了速度。 吕成盯着冲来的苏穆北,将关圣的大刀扔还给他:“他手上的不是白羽狼牙枪,应该只是冒牌货,杀了他!” 说罢,他挥动长戟,迎着苏穆北冲了上去。关圣自然不会落后,抓起大刀跟上吕成的步伐。 “铛!铛!铛!” 三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三人在战场上交织出激烈的火花。吕成和关圣两人都是实力强横的武将,联手之下更是威力无穷。 然而,面对他们的攻击,苏穆北却显得游刃有余,长枪挥舞如风暴前行,刺出的枪头似乎与空气摩擦出了龙吟虎啸之声。 “这家伙的实力……怎么可能!”吕成心中震惊不已,他清楚记得,之前与苏穆北交手时,对方的实力虽然不错,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强大,难道说,他真的是死而复生的苏穆北? “哈哈哈!”苏穆北大笑一声,挥动手中的武器,将吕成和关圣两人逼退数步,“二位,看来你们还没有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啊!” 他的声音充满了嘲讽和戏谑,仿佛是在嘲笑两人的无能。吕成和关圣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抹狠色。 “关圣,用那个!”吕成突然大喊一声,他深知现在的苏穆北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可以轻松对付的对手了。他们必须拿出真正的实力,才能有一线生机。 关圣点了点头,他握紧了手中的大刀,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朝着苏穆北斩去。 这一刀的气势非同一般,仿佛将整个天空都劈开了一般。 苏穆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并没有退缩,而是挥动手中的长枪,迎了上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两人的武器在空中相交,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借这股反震之力,关圣座下战马前蹄抬起,关圣迅速做出动作,手中大刀劈向苏穆北的脑袋。 而吕成也在此时来到苏穆北的侧面,手中长戟朝着对方的腰部扫去。 面对两人的联手攻击,苏穆北却是不慌不忙,他身体一侧,巧妙地避开了关圣的大刀,同时一脚踩在马镫上,身体猛然旋转,手中的长枪如同一条灵蛇般,准确地卡入吕成的长戟。 “叮!” 又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吕成的长戟被苏穆北的长枪紧紧顶住,无法动弹。而此时,关圣的大刀已经劈到了苏穆北的面前,眼看着就要将他的脑袋劈开。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苏穆北双手握着长枪挑住吕成的长戟,挡在自己身前,同时一脚踹向吕成。 “铛!” 又是一声巨响,关圣的大刀劈在了吕成的长戟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都不禁向后退去。而苏穆北则借着这股反震之力,轻松地摆脱了两人的围攻。 “哈哈哈!”他大笑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再次朝着两人冲了过去,“老东西就赶紧入土,别在这里浪费力气!” “死过的人就不要出来废话那么多了!”吕成大吼着,又对关圣说道,“再试一次,把那个用出来!” 关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再次抡起大刀。 三人再次缠斗在一起,苏穆北的每一次攻击都像是狂风骤雨,势不可挡。他的枪法似乎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片风暴。然而,吕成和关圣也并非泛泛之辈,他们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关圣,动手!”吕成突然大喊一声。 再一次,关圣大刀劈下,吕成从侧面横扫,但不同的是两人做出了防备,两人的速度更快,几乎是同时落向苏穆北。 这就是两人的一合之力,关圣的大刀自上而下落下,而吕成的长戟在一旁横扫。 这是专门对付骑将的招数,这个距离下,对手不能躲避,只能硬扛。 苏穆北望着落下的刀锋和横扫的戟影,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知道,这一击若是不挡下,自己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他紧握手中的长枪,身体微微一侧,同时用力向上一挑。 “铛!” 比起侧面的长戟,自头上落下的大刀显然更具威胁,而侧面的长戟,就只好尽可能让自己的要害不被砍到了。 但这不过是关圣和吕成的起手式,真正的攻击在后面! 吕成的长戟划破了苏穆北的轻甲,却没能在他的身上真正留下口子,而关圣的大刀被挡下的瞬间再次抬起,又一次劈下。 “龙云枪法·守式·龙吟破!” 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吟声响起,苏穆北的长枪犹如一条巨龙般,迎着吕成和关圣的攻击狠狠地抽了出去。 “轰!” 一声巨响,三人的武器碰撞,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整个战场都仿佛在这一刻颤抖了起来。苏穆北只感觉自己的手臂仿佛被一股巨力狠狠地震撼了一下,但他仍然紧握着长枪,没有松手。 而吕成和关圣也同样不好受,他们的攻击都打在苏穆北手中长枪的枪杆上,那股巨大的反震力让他们的手臂都感到一阵酸麻。但他们并没有退缩,而是再次挥动武器,朝着苏穆北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苏穆北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色,他知道这一次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轻松应对了。 “破军枪法·一式·破空!” 他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犹如一道流星般划破空气,朝着吕成和关圣两人猛地刺去。 这一枪的速度极快,仿佛能够穿透空间一般。吕成和关圣两人都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他们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挥动武器进行抵挡。 “铛!铛!” 两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三人的武器再次相交。这一次,吕成和关圣两人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他们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而苏穆北却并没有停下攻击的脚步,他身体一跃,从战马上腾空而起,手中的长枪犹如一道闪电般,再次朝着两人刺去。 “关帝刀法·一式·演月!”“定天战法·一式·霸刀!” 面对苏穆北的猛烈攻击,吕成和关圣同时爆发出了自己的绝技。关圣的“关帝刀法·一式·演月”化作一轮明亮的月光,刀光闪烁,似乎要将整个战场都照亮。而吕成的“定天战法·一式·霸刀”则如同一道霸道的狂风,刀气凛冽,仿佛能够撕裂一切。 两人的攻击与苏穆北的“破军枪法·一式·破空”狠狠地碰撞在一起,整个战场都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混乱,无数招式被三人使出,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舞蹈。 “轰!” 一声巨响,三人的攻击终于消散,苏穆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吕成和关圣也同样感到了苏穆北的强大,他们知道这一次的战斗并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够结束的。而最让他们惊讶的还是苏穆北的实力,虽说吕成与之有过一战,但苏穆北此时展现出来的实力是他不曾见识过的。 “哈哈哈!”苏穆北大笑一声,“这才是真正的战斗啊!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实力!”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战场再次陷入了激烈的战斗之中。吕成和关圣两人联手围攻苏穆北,而苏穆北则凭借着高超的枪法和强大的实力,与两人缠斗完全不落下风。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三人的身影在战场上不断交错,每一次的攻击都充满了力量与技巧,挥动武器产生的风暴甚至吹灭的周围的火焰,开辟出只属于他们的战场。 “哈哈哈!”苏穆北突然大笑一声,“看来你们还是不行啊!” 三人终于分开,苏穆北的话语充满了嘲讽和戏谑,仿佛是在嘲笑两人的无能。吕成和关圣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无奈,以二敌一未能占据上风,他们却是无言反驳。 “苏穆北,你的确很强。”吕成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凶光,“本来只想降了你,现在看来,只有杀了你了。” “哦?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苏穆北不屑地笑了笑,手中的长枪再次挥舞起来,仿佛一条银色的龙蛇在空中舞动。 “关圣,是时候了。”吕成转头看向关圣,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关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大刀握得更紧。 “龙云枪法·攻式·云海!” 苏穆北率先发动攻击,长枪犹如一条出海的云龙般,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吕成和关圣两人冲去。他的速度极快,仿佛瞬间就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关帝刀法·二式·月辉!” “定天战法·二式·天崩!” 面对苏穆北的攻击,吕成和关圣两人同时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攻击。关圣的“关帝刀法·二式·月辉”化作一轮明月,刀光璀璨,仿佛将整个战场都照亮。而吕成的“定天战法·二式·天崩”则如同一道撕裂天地的狂风,刀气凛冽,仿佛能够撕裂一切。 两人的攻击与苏穆北的“龙云枪法·攻式·云海”狠狠地碰撞在一起,整个战场都仿佛在这一刻再次陷入混乱,三人的攻击都在盯着对方的要害,丝毫不留情面。 “轰!” 一声巨响,三人的攻击终于消散,整个战场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苏穆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而吕成和关圣两人则相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凝重。 “哈哈哈!来得好!”苏穆北大笑一声,座下战马再次迈开步伐,手中的长枪再次化作一条银色的龙蛇朝着吕成和关圣两人冲去。 “再来!”吕成大喊一声,身体也瞬间冲了出去,与关圣一同迎上了苏穆北的攻击。 三人再次陷入了激烈的战斗之中,每一次的攻击都充满了力量与技巧,每一次的碰撞都仿佛能够让整个战场都颤抖起来。他们的身影在战场上不断交错,每一次的交锋都充满了危险与刺激。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三人的实力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他们的身影在战场上快速移动,每一次的攻击都仿佛能够撕裂空间一般。整个战场都仿佛成为了他们的舞台,而他们则是这个舞台上的主角。 “哈哈哈!痛快!”苏穆北大笑一声,手中的长枪再次挥舞起来,似有一道银色的龙蛇在空中舞动,朝着吕成和关圣两人冲去。 “关帝刀法·三式·星陨!” “定天战法·三式·无双!” 面对苏穆北的攻击,吕成和关圣两人同时爆发出了更加强大的攻击。关圣的“关帝刀法·三式·星陨”化作一道璀璨的星辰,刀光闪烁,仿佛将整个战场都照亮。而吕成的“定天战法·三式·无双”则如同一道撕裂天地的狂风,刀气凛冽,仿佛能够撕裂一切。 “轰!” 三人早就打出了真火,这一次的攻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整个战场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开来。巨大的冲击波在战场上扩散开来,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三人再次分开时都累的气喘吁吁。 “哈哈哈!果然不错!”苏穆北抹了一把汗,笑道,“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句话一出,关圣和吕成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刻环顾四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城墙上的火灭了,现在站在城墙上的是穿着南唐盔甲的军人,他们人手一包炸药,此时已全部点燃引信。 “不好,是火药!”吕成面色一变,立刻意识到他们要干什么。 “苏穆北!”关圣大吼道,“城里可还有平民,你做出这种事,就不怕生孩子没屁眼吗?” 苏穆北冷笑道:“你觉得我还会在意这些吗?” “你!”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苏穆北朝着城门外跑去,本来他的任务就是拖时间,他对两人的脑袋不感兴趣。 吕成看着苏穆北离去,还想追上去,却看到关圣调转方向,似乎要往城中跑去。 他想去通知还在火海中的人们往北门跑。 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城墙上的士兵将炸药包抛向城内,爆炸的火球几乎覆盖了整座荆州城。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不!”吕成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际,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荆州城内的建筑、街道、人群,都在这一刻被火海所吞噬。惨叫声、哭泣声、呼救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 吕成呆立在原地,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无法接受自己的无力。他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软弱。 “老关!”吕成突然大喊一声,转身朝着关圣跑去。他必须找到关圣,必须找到他,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是,当他跑到关圣身边时,却发现关圣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上满是鲜血和伤痕。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老关!老关!”吕成大声呼喊着,但是关圣却没有任何反应。吕成心中一阵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吕成转头看去,苏穆北居然又折了回来。 那个男人在笑,笑得猖狂而残忍, 仿佛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 “吕成,你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仁义,所谓的保护百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你们什么都保护不了。”苏穆北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片,深深刺入吕成的心中。 吕成瞪大眼睛,愤怒地看着苏穆北,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眼前的一切,但他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苏穆北,你这个疯子,你会后悔的!”吕成大声喊道,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婷儿死后,我把这辈子该后悔的都后悔完了。”苏穆北眼神中露出一丝哀伤,但很快就恢复冷漠,“好了,我也要走了,再见了,吕将军!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混账!”吕成大吼着冲向苏穆北,手中长戟高举,全身气血翻涌,他知道自己可能不是苏穆北的对手,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为这座城市,为那些无辜的百姓,为那个已经离去的朋友,尽自己最后的一份力。 苏穆北看着冲过来的吕成,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手中的长枪一挥,再次朝着吕成冲去。他并没有将吕成放在眼里,毕竟在他看来,吕成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对手。 然而,这一次的交锋却出乎他的预料。吕成的长戟仿佛蕴含了无尽的力量,每一次挥击都仿佛能够撕裂空间一般。他的身影在空中快速移动,每一次的攻击都充满了磅礴的力量。 苏穆北被吕成的攻击逼得不断后退,他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凝重。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小看这个对手了。他必须全力以赴,否则自己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想到这里,苏穆北也变得更加认真起来。他手中的长枪挥舞得越来越快,每一次的攻击都仿佛能够撕裂天地一般。他的身影在空中快速移动,每一次的交锋都充满了危险与刺激。 两人的战斗再次陷入了胶着状态,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两位将军毕生的技巧与力量。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吕成的体力逐渐消耗殆尽。他的攻击变得越来越缓慢,每一次的挥击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疲惫和无力,但他却依然坚持着,不愿意放弃。 看到吕成这样,苏穆北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他知道,吕成能展现出现在的战力不过是愤怒与仇恨的驱使,只要撑住这一轮,胜利依旧是属于他的。 想到这里,苏穆北再次加大了攻击的力度。他手中的长枪化作一道银色的龙蛇,狠狠地朝着吕成冲去。这一次的攻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要将吕成彻底撕裂开来。 面对苏穆北的攻击,吕成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在不断变差,已经快要跟不上苏穆北的速度了。 “婷可恶,我终究还是……”吕成心中默念着,他的身体已经被绝望所笼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挡在了吕成的面前。那个人是关圣,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意识,并且及时赶了过来。 关圣的刀光闪烁,与苏穆北的攻击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都后退了几步,关圣成功地挡下了苏穆北的攻击。 “你……”吕成看着眼前的关圣,眼中充满了惊讶和感激。 关圣没有说什么,只是朝着吕成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身看向苏穆北。 苏穆北看着两人,冷笑道:“二位,我不想取你们的性命,留着老命多活一会儿不好吗?” 关圣举刀指向苏穆北,说道:“荆州城几十万人死了,我们带来的二十万人也被你们杀了,死了差不多六十万人,我们没法跟太子殿下交代,没法跟国主交代,更没法和百姓们交代,今天要么我杀了你祭天,要么你杀了我!” …… 荆州的大战,或许已经决定了这场战争会走向何处,只是没有人知道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是苏穆北还是关圣和吕成,他们都没能把这场战斗的最后一段描述出来。 后世史书对这一战也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或许没有一个史官有想过,这场战斗对整个南陆的影响有多大。 第7章 燃天 第四幕 晋原(一) 嘉瑞八年,九月三十。 今天是秋季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便是冬季,最后一缕秋风的寒意催促着人们穿上棉衣。再过一段时间还会更冷,到时南陆的老人们就会拿出竹编的烤火炉,加上木炭提在手里,感受着最纯粹的温暖。 晋国,函城。 这座延续了近千年的城市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阴云,一层名为战争的阴云。 司马文漫步在街道上,身旁是他的夫人、周国国主姬炎的妹妹——姬青! “前线的探子已经发现了玄教叛军的踪迹,过不了几天这里就是战场了,这应该就是你最后一次看到繁华的函城街道了吧。”司马文说完,看着身旁心爱的女人。 五十多岁的姬青保养得很好,脸上没有多少皱纹,面色红润如桃,长发盘在头顶,俨然一副贵妇的模样。 但她却显得十分冷淡:“是啊,终于要回去了,回到我的国。” “是啊,这对你而言算是解脱吧,”司马文苦涩地笑了笑,“真没想到啊,我把你困在函城半辈子,本以为这一世就这样了,却被曹无衍这个混账搅了局。” 秋风如刀,切割着函城古老的街道,每一片落叶都似乎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寒冬。司马文与姬青并肩而行,他们的步伐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积淀上。 “你后悔吗?”姬青突然开口问道。 司马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后悔,我为了晋国,为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我无悔。” 姬青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她的印象里,司马文是个可以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男人,否则她也不会沦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我不是说这个,”她长叹一口气,说道,“真就没想过找一个爱你的女人吗,当年我就和你说过了,我不会爱你,找一个爱你的女人,至少能陪你走向生命的最后一刻,而不是和我一样在你最重要的时刻离开你。” “你嫁给了一个爱你的男人,你就幸福了吗?”司马文笑道,“我爱你,所以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反正当年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自私鬼,只要能霸占你,我就很满足了,更何况这一霸占就是三十年,幸福了三十年,我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 “你总是这样,可你自己明明很清楚,我对你们父子两都没有好感,你很清楚我爱的是谁,哪怕面对这样的我,你也爱吗?。”姬青轻轻地笑了笑,眼中却带着一丝无奈。 “我爱的是你,不是某个样子的你,”司马文深情地看着她,“因为你是你,所以我会爱你,即使你不接受,我也无怨无悔。” “战争要来了,我们真的无法避免吗?”姬青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轻声问道。 司马文摇头道:“如果联军能在殷国追上玄教大军,那我现在应该在后宫准备翻你的牌子,但很可惜,玄教已经接近我国边境了。” “玄教……”姬青皱眉,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并不陌生,毕竟那是如今南陆唯一的宗教信仰,“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马文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深沉:“利益,权力,人心……这些东西,一旦涉及到,就永远也说不清楚。” “你们要在哪里和玄教开战,这座城吗?还是?” “晋原,只有那里适合我军抵抗玄教大军,”司马文顿了顿,又说道。“而且只有在那里拦下玄教大军才有意义,陛下的命令也提到那里,他说了,一旦玄教大军越过殷国,我们必须在晋原拦住叛军。” “你还有多少兵力?” “十五万轻骑,这是我们最后的兵力,现在他们都已经抵达晋原了,把你送上马车后,我也要奔赴前线了。” 说完,司马文突然停下脚步,抓着姬青的肩膀,问道:“如果当年是我先认识你,我能得到一次被你爱的机会吗?” 姬青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或许吧,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司马文苦涩地笑了笑,松开了手,与此同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看来是接我的车来了,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面了吧。”姬青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司马文。 “是啊,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我们应该没法再见面了,不过谁知道呢。”司马文说完,马车刚好停下。 看着马车上下来的人,司马文突然脸色一沉:“是你?” “是我,”马车上下来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一身宫廷礼装,笑得儒雅随和,“怎么,我不能来吗?”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司马文皱眉道,“至少你不应该有能力来这里。” “本来我是来不了了,”男人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浮夸,“但是前几天国主突然和我说阿青要回来了,你知道吗,当时我激动坏了,喝了好多酒才镇定下来,你知道的,我一激动就喜欢喝酒,没想到啊,等我冷静下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经能走路了。” 他看了看姬青,话语又变得温柔:“谁知道是为什么呢,总之我高兴坏了,那时我就和国主说了,我要亲自来接阿青回去,国主也答应了,所以我就来了。” “那你……照顾好她吧。”司马文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便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看着司马文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悲哀。 “阿青,该走了。”男人已经上了马车,探出窗和马夫一起看向姬青。 姬青轻轻地点了点头,走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司马文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视线之外。她靠在车厢上,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阿青,三十年了,还记得岱关的模样吗?”男人轻声问道,他的声音温柔而深沉。 “怎么会不记得,”姬青靠在窗边,似乎是有些疲乏,“青瓦红墙,翠竹掩映,那是我们最初的记忆,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地方。” “是啊,那时的我们还年轻,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男人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可惜,时光荏苒,转眼间我们都已经老了。” “是啊,谁能想到,再相见已是三十年后,就是不知道大哥还记不记得我。” “他当然记得你,你们是兄妹,血脉相连,怎么可能忘记。”男人温柔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关怀。 马车远离了函城,姬青探出头,看着城墙的影子在身后远去。 三十年,爱恨离,少年白头见。红衣杯酒度今宵,昔人却在天涯,再难与君联。 长久时,空作梦,妆颜不还念。郎君白马寻我衣,往日不复回首,一别莫续弦。 “阿青,你看起来很疲惫。”男人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坐马车了,有些不适应。”姬青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的疲惫。 “那你先休息一下吧,到了岱关我叫你。”男人说完,便不再打扰她。 与姬青分别后,司马文一路走回城北。 “国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一名侍卫等在门边,看到司马文便立刻迎了上来。 “嗯,我们走吧。”司马文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城门,很快便消失在尘土之中。司马文坐在车厢里,心中却是一片混乱。他知道,这一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对他而言人民也好,国家也好,哪怕是那个被大乾留在坤城的儿子,都不足以让他如此拼命。 真正让他不得不踏上战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姬青,即便送走了姬青,但他非常清楚,一旦玄教攻下晋国,下一个目标就是姬青所在的周国。 所以,他必须去,为了姬青! 马车一路向北,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荒凉。 晋原,一个位于晋国北部的大平原,玄教大军想从殷国进入晋国,那就必须翻越贯穿南陆东西方的乌寰山脉。 但有一条小道,可以避开山路,那就是沿海的道路,走那条道可以省下半个月的时间,但从那里走就必须经过晋原。 离州以丘陵为主,大多城池都被丘陵包围,实属易攻难守。 而晋原的存在就很微妙,它是晋国北部的一大块平原,没有任何的遮挡,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下,这样的地形对于战争来说,无疑是极为不利的。 然而,它又偏偏位于乌寰山脉的山脚下,是自北方而来的大军快速进入晋国的必经之路,是面对入侵最好的设伏之地,只需在乌寰山西侧的西岸小道旁设伏,就能对路过那里的敌军造成致命打击。 所以,晋原对于晋国来说,既是危险的火药桶,又是阻挡敌人的天堑。而此刻,这片平原上,正集结着晋国最后的兵力。 司马文到达晋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宁城,坐落于乌寰山脉脚下,离西侧西岸小道正好五十里距离。 晋国留下的十五万轻骑都聚集在这里,百姓似乎还不知道战争已经威胁到他们的生活,即便是此时,他们也在享受电力带来的夜生活。 “谢将军,好久不见,”司马文没有进城,而是直接踏进驻扎在城外的军营,掀开了主将大帐的门帘,“真是不好意思,一把年纪了还把您请出来,不过我也实在没办法了,如今只能指望老先生您了。” 谢崇,晋国老将,本应退休的八十高龄,值此战乱之时,司马文只能把他再次请出来。 “哼!”谢崇冷哼道,“一把年纪怎么了?觉得我老了就打不动了?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头子我?” 司马文闻言,顿时笑道:“谢将军这是哪里话,您可是晋国的支柱,我怎么敢看不起您。” 谢崇瞪了他一眼,道:“少来这套,你司马文什么时候学会说好话了?也就是老头子我脾气好,你这话要是说给别人听,还以为你瞧不起老人。” 司马文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担心老将军您吗,再说了,请您的时候您看起来不情愿的样子,我还以为您是不想回前线,所以这不就……” 谢崇闻言,沉默片刻,道:“玄教兵力如何?” 司马文道:“根据探子来报,玄教大军在殷国强行征召了二十三万大军,不过都是普通人强行套军装,成不了气候。” “但毕竟是八万的兵力差距,而且玄教那群家伙,也不是好对付的。”谢崇皱眉道,“他们既然能一路从辽国打到这里,就说明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 “按照陛下的意思,咱们的任务只是拖延时间,”司马文说道,“最新的密令,联军已经进入殷国,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让玄教大军无法跨过晋原,到时他们自然能轻松解决玄教大军。” 谢崇冷笑一声,道:“哼,说的好听,只是拖延时间?说到底谁都不知道联军什么时候能赶到,如果联军迟迟不到,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死战到底?” 司马文沉默片刻,道:“我相信联军一定会尽快赶到,我们只需要坚守晋原,等待他们的到来。” 谢崇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陛下都已经决定了,我们也就只能尽力而为了。”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选择,”司马文突然说道,“如果我们直接投降玄教,那我们就无需拼命了……” 然而话还没说完,司马文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他看到谢崇气得通红的脸。 “你敢!”谢崇怒道,“你他妈要是敢投降,老子第一个卸了你的脑袋!” 司马文被谢崇的怒气吓了一跳,他连忙解释道:“老将军,您别误会,我只是想说,如果我们实在撑不住的话,也许投降是一个选择。” 谢崇瞪了他一眼,道:“你司马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你觉得你这样对得起驻扎在这里的弟兄们吗?对得起你们司马家世代守护的山河吗?对得起我们谢家十几代的传承吗?” 司马文叹了口气,道:“老将军,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战争不是儿戏,况且你想想,辽国侯宁死不详,结果被屠了塞北,而殷国侯命令殷国各城投降,才保住了宛郡,若是我等誓死抵抗,那城里的百姓可都是无辜的。” 谢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殷国侯投降,你就跟着想投降了?那你知不知道,就算是殷国侯,也是在战场上站着死的,就算他投降了,史书上记载他也是忠臣,史书上的高全忠也是烈士,而你要是投降了,咱们就算晋国的耻辱!” 司马文没有再说话,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而谢崇的回答,让他的心中一阵窃喜。 他只是想试探谢崇,他要的是一个誓死不降的大将,而谢崇的话语证明了这位老将对晋国的忠诚。 只有这样确认出的忠诚,司马文才不用担心他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司马文突然弯腰作揖道:“既然将军有如此决心,那我也就放心了,明日天一亮,就带着大家奔赴前线吧,差不多都调整完了吧。” “你在试探我?”谢崇突然意识到司马文提出投降的目的,他冷冷地看了司马文一眼,道:“哼,试探我?想测试我们谢家的忠诚?告诉你,我们谢家世代忠良,绝不会有投降的败类!” 司马文闻言,微微一笑,道:“老将军说的是,不过我虽身为国主,毕竟是晚辈,况且大家都知道,我这人吧,比较谨慎。” 谢崇冷哼道:“哼,谨慎?我看你是太多疑了!战争当下,生性多疑是大忌,这些没必要的谨慎都给我丢掉,把你的谨慎用到对付玄教叛军的战争上!” 司马文沉默片刻,道:“老将军教训的是,我明白了。那么,我们就全力以赴,与玄教大军决一死战吧!” 谢崇点了点头,道:“好,时候也不早了,国主也赶紧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去西岸小道驻扎!” 与此同时,殷国南端。 “太子殿下,明天中午就能抵达乌寰山脚,山脚下有座庚城,我们将在那里驻扎半日,而后在明天深夜摸黑进入晋原。” 说话的是殷国朝堂中担任军记要职的官员,对于现在的玄教大军而言,这位军记掌握的情报就是最重要的。 曹昀看着报告的军记,冷声道:“乌寰山脉的先锋部队有传回情报吗?” “他们已经确认被晋国的探子发现了,但是晋国公似乎不打算对他们动手,而且他们很肯定,晋国国内十五万大军此时都驻扎在晋原的宁城。” 曹昀微微皱眉,道:“晋文公难道不怕我们绕过他直接攻打他的国都?” “这似乎也是晋国公的打算,”军记道,“他们似乎打算在晋原拦截我们,毕竟我们要路过西岸小道,而宁城就是为了提防西岸小道而存在的。” 曹昀冷笑一声,道:“哼,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以为在晋原就能拦住我们?那晋文公也太天真了。” “太子殿下,还请听我一言,”军记沉声道,“虽说我等手上握着二十三万大军,但毕竟是临时征召的平民,且不说没经过训练,有些人怕是踏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这种情况,实在难以打赢一场战争。” 曹昀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这件事轮不到你担忧,你只管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是了。” “是,太子殿下,”军记说道,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太子殿下,您让我留意的那张纸,上面浮现的字是‘九月十五’。” “是吗?”曹昀打了个哈欠,摸了摸一旁睡熟的雪儿的小脸儿,“那看来一切都朝着计划进行啊,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太子殿下,”军记弯腰道,“另外,太医得知我要来找您,特意让我传一句话,好像是什么‘龙生双子,阴阳平衡’。” “是吗,那还真是好消息啊,”曹昀微笑道,“没你事了,你可以退下来。” “臣告退!” 看着军记离开帐篷,曹昀低下头,亲吻着雪儿的脸颊。 雪儿也睁开了眼睛,看着曹昀的眼睛,似乎有些生气。 待曹昀结束了这一吻,雪儿才坐起来,粉拳捶打着曹昀的胸口:“你这家伙真是坏死了,为什么不派人把帐篷围起来,那个时候进来人,真的是羞死了。” 曹昀笑着抱住了雪儿,柔声道:“怕什么,你是我的女人,别人又看不到。” 雪儿瞪了他一眼:“谁是你的女人了?不要脸。” 曹昀嘿嘿笑道:“你不是我的女人,那谁是我的女人?” 雪儿轻哼一声,道:“现在不是有个女人给你生了个一男一女的孩子吗?” 曹昀闻言,顿时脸色一正,道:“雪儿,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是说了吗,我会让那个女人给我生孩子,只是为了以后方便统治。我爱的只有你,从始至终爱的都只有你,只有你的孩子能继承我曹昀的姓氏,只有你的孩子会是大璃未来的主人。” 雪儿闻言,也不说什么,靠在曹昀怀里,感受着他的拥抱,说道:“可是我真的好害怕,万一你遇到比我更好看的女孩子,你真的不会抛弃我吗,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开。” “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曹昀环住雪儿的腰肢,尽可能将女孩贴向自己,闻着女孩的发香,笑道,“我曹昀向来说一不二,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我爱你,因为你是你,所以我爱你爱得不顾一切。” “哼,”雪儿低下头,嘟囔道,“花言巧语,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可不是花言巧语哦,”曹昀低下头,在雪儿耳边柔声说道,“这是大璃未来的皇帝给你的承诺哦。” 温热的气流随着话语喷进雪儿的耳朵,女孩的脸色顿时潮红一片,而曹昀的手也不老实起来,一上一下发起进攻的同时又说道:“你不是不想和我分开吗,那么今晚,可就别想和我‘分开’了哦!” 第7章 燃天 第四幕 晋原(二) 嘉瑞八年,十月初一。 南陆在这一刻正式进入冬季,虽说大雪没那么快来,但冬日的寒风足以让人不愿离开温暖的被窝。 阳光洒满大地,却带不来温度,曹昀踏出营帐时已换上棉衣,将雪儿抱上马车,女孩温润的娇躯不算沉,但加上棉衣可就不轻了。 曹昀的动作很轻,生怕惊醒女孩,不过彻夜的狂欢显然已经夺去了女孩的精力,此时的雪儿正安静地躺在曹昀的怀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做着甜美的梦。 周围的军士也在收拾营帐,捆成包袱后集中收到勤务兵的马车里,这是南陆军队的标准行军方式,公共的物品公共保管,只有武器装甲需要自己携带。 曹昀轻轻地将雪儿放到马车的软垫上,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让她能够更舒服地休息。 他自己也是一夜未眠,两人折腾了一晚,始终都是曹昀主导,自然是他消耗更大,不过谁知道这家伙有没有给自己加持点符文之力。 曹昀站在马车旁,目光透过寒冷的冬风,望向远方的天际。南陆的冬季虽然寒冷,但天空却格外清澈,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仿佛给这个世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他深吸了一口冷空气,感受着冬日的清新和宁静。回头看了一眼躺在马车上的雪儿,她的脸色红润,呼吸平稳,看起来非常安静。 曹昀转身回到马车上,坐在雪儿的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出征的号角从营地的中央响起,二十余万大军卷起漫天烟尘,向着庚城的方向浩浩荡荡地进发。 西岸小道,西侧便是南陆西线海岸线,东侧为乌寰山脉的西部起点,连接黔州与离州,是极其重要的道路。 虽名为小道,总长不过三里的道路最窄处也有四分之一里宽,且平坦无比。不过为了扩宽此路,殷、晋两国都在此路动过土,有些路段的东侧是垂直的山壁,由此这条路也就成了最容易被埋伏的地方。 一名传令兵跑回谢崇身边,单膝跪地道:“谢将军,按您的吩咐,一万兄弟埋伏在山上,剩下的都驻扎在出口处。” 谢崇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的道路,对他而言,只要守住了这条路,玄教大军就无法在半个月内进入晋国的地界,届时取得胜利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谢将军,要不要来壶茶,”司马文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杯茶,“我从函城带来的,算是珍藏里最好的一壶,趁现在赶紧给它喝了,万一到了下面可就没这好东西了。” 谢崇转头看了司马文一眼,微笑着接过茶杯,轻抿一口,清香扑鼻,甘甜入心,确实是好茶。 他放下茶杯,看着司马文道:“怎么,不相信老头子我能打赢这场仗?” 司马文笑了笑,道:“怎么会,我自然是相信将军您的实力的,不过对手毕竟是玄教,辽国和殷国的战场上诡异之处颇多,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这样也能无憾了。” “少给我来这套悲观的思想,”谢崇将空了的茶杯塞回司马文手里,“这场战斗,我们弱势的地方只有人数,除此以外我们占尽天时地利,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的不是玄教,而是这场战争,”司马文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道,“就是总觉得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将军你刚才说的,我们只有人数不占优势,而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偏向我们。”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谢崇:“对玄教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面对联军,他们唯一的劣势就是人数,至于天时,他们发动叛乱的时间实在是太合适了,刚好辽国空虚,刚好大乾无暇顾及。至于地利……虽然我看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一定是有些相关因素才能让玄教叛军能一路走到现在。” “你想说什么?”谢崇看着司马文,咽了口唾沫,其实他也想到了对方要说什么,但他不敢自己说出那个答案。 “在我们这些属于大乾的势力当中……”司马文盯着谢崇,缓缓道,“有内鬼!” “你觉得是谁?”谢崇问道。 这次司马文迟疑了很久,但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近乎不可能的答案:“是嘉瑞帝萧何,目前来看,他是最像卧底的人,如果他不是皇帝,我敢说他就是卧底!” 谢崇沉默了半晌,他看着司马文,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为什么?” “因为无论怎么看,他都是最有可能的人。”司马文一本正经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谢崇摇头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说了,无论怎么看,他都是最有可能的人,”司马文斩钉截铁道,“我会觉得有卧底,是因为嘉瑞帝下放的命令很奇怪,集结联军确实是属于他的权力,但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必要,而且联军也没有发挥该有的作用,如此一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发号施令的人有问题。” 他说着,从里衣内侧拿出一封信:“这是嘉瑞帝放下来要求我们派出戴将军的密信,我本应该毁了它,但我留了个心眼,没毁掉这封信,果然让我找到了端倪。” 谢崇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要求他们派遣戴将军前往益州,与联军汇合,共同平定玄教的叛乱。 但是,信中的措辞和语气却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劲。信中尤其提到坤城会在任何时候庇护他们的储君司马川,所以让他们就算濒临绝境也要放手一搏。 “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吗?”谢崇不解道。 司马文拿回信,叹息道:“问题大了去了,只不过不细想确实很难理解。” “愿闻其详。” “第一,他们刻意提到了我的儿子,本质上是按照最初的盟约为我们提供的保障,但实际上就是拿我们晋国的储君当筹码威胁我们,联想起来就有了更大的问题,玄教为什么那么会选时机,刚好太子成婚,他们就趁着四下空虚掀起叛乱,而且拟出这样的计划,居然只用一天就完成了,太快了。” “第二,虽然我不知道联军总人数有多少,但既然戴坚将军都带着十万人去了,其他各国不可能少,出了辽国已经被玄教占领,南陆本质上还有十四个可以出兵的国家,如此一来至少有一百四十万兵力,实际数字只多不少,你觉得这样规模的兵力,能让玄教大军一路打到我们这边来?” “第三,为什么他们觉得我们会濒临绝境,就像第二条说的,一百四十万的兵力,不可能让玄教打到我们这边,但是这封信上的内容看来,大乾不觉得我们能守住阵地,所以特别要求我们必须殊死搏斗,还用我儿子的命来威胁我。” “这三个问题,其实归根结底指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大乾,”司马文深吸了一口气,“当然,我不是说大乾有问题,而是说,在大乾内部,有人在引导玄教叛乱,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嘉瑞帝为什么会下那样的命令,而这个人,只可能是嘉瑞帝。” 谢崇皱起眉头,这种事他以前从未想过,但仔细想来,似乎确实有些蹊跷。他问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嘉瑞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马文笑了笑,道:“很简单,他想统一南陆。” 谢崇瞳孔一缩,这个答案确实出乎他的预料,他问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联军的其他势力会不知道吗?” 司马文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他们应该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否则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提前结束这场叛乱。”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谢崇问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件事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如果处理不好,他们晋国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 司马文沉思了片刻,道:“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按原计划进行?” “为什么?” 司马文解释道:“因为这确实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就算大乾没有问题,也无非就是玄教打不过来,但既然玄教打过来了,我们也只能和他们打了,和玄教开战是避免不了的,而且既然各国都被嘉瑞帝蒙在鼓里,那就意味着联军肯定是要与玄教开战的,守住这里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不过说到底,这些也不过是我的推测罢了,”司马文双手抱头,也不顾地上是否赶紧,直接往后一躺,“就算嘉瑞帝想搞我们,应该也不可能真的让玄教完全占领我晋国,不然等那些家伙通过了我们的国土,玄教可就有了威胁大乾的能力了,嘉瑞帝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说的也有道理,”谢崇点点头,“那么我们现在就继续等待下去?” 司马文坐起身来,道:“没错,我们只能照着嘉瑞帝发要求做,虽说他的命令背后可能有阴谋,但命令本身的战略意义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不然漏洞太大就不好说了,所以我们依旧是死守西岸小道,将玄教大军堵在这里。” 谢崇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或者还有一种选择,”司马文突然笑道,“那就得看将军你敢不敢了,现在带着十五万大军直接进攻大乾,他们肯定把风正罡派去前线了,国内是相对空虚的,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肯定是把军队驻扎在西北线,我们从西南线摸过去,若是就此拿下坤城,南陆就可以改姓司马了。” 谢崇瞪大了眼睛,看着司马文,仿佛看到了一个疯狂的赌徒,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认真的?” 司马文笑了起来:“我是认真的,这是一场赌博,而且对当下的我们而言是值得的赌博,赢了,我们就能继承大乾的一切,成为南陆新的主人,输了也无法就是一死,但至少我们选择了是被玄教杀死还是被大乾杀死。” “这种想法还是算了吧,”谢崇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个结局,我们承受不起,若是此时举起叛旗,大乾的怒火不知会降临在我们头上,晋国数百万的人民也要和我们一起承受大乾的怒火,这对他们而言是无妄之灾啊。” 司马文看着谢崇,笑得越发淫贱:“谢将军,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才对,我司马文——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 他的话音落下,空气中弥漫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压抑感。 谢崇没有再犹豫,直接给了司马文一巴掌:“我谢家世代侍奉司马家,是因为我等敬佩你们司马家的忠诚,先代国主嘱托过我,监督你的言行举止,一旦发现你有任何对晋国不利的行为,就要立刻阻止你。今日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了先代国主的意愿,我不能再让你继续错下去了!” 司马文被这一巴掌打得愣住,他看着谢崇,缓缓站起来,擦了擦嘴角,冷笑道:“终于给我找到理由了啊,既然如此,大家看到了吧!” 这话一说,周围立刻围上来不少士兵,他们手拿长枪,指着谢崇。 司马文站起身,张开双臂,笑道:“罪将谢崇,杵逆王意,今日便是汝之死期,众军听令,把他给我拿下!” 士兵们立刻冲了上来,将谢崇团团围住,长枪的尖端牢牢顶住他的盔甲。 然而,谢崇却站在原地,毫无惧色,他握紧拳头,说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之所以不是名将,只是因为我当时错过了大比武,而不是因为我战力不足?” “我们当然知道了,”司马文笑着掏出刚才收起来的茶杯晃了晃,“所以我在茶里下了药,麻沸散,将军应该不陌生吧,现在药效应该开始发作了,将军您还站得住吗?” “你和我说那么多……是为了拖时间?”谢崇说话时,舌头已有些麻了,也是因此,他确信自己确实中招了。 然而司马文的话语也有些口齿不清了,但他还是坚持着说道:“因为将军您的谨慎,我给自己这杯也下了药,不过你放心,这一轮药效只有半日,半日过后你会发现自己被绑着,但是刚好有人给你再服一次药。” 刚说完,司马文就脸朝地栽倒在地上,地面也因此被染红,似乎是撞伤了鼻子。 “你……够狠!”谢崇说罢,也不省人事地倒了下去。 众军士立刻扛起两人,朝着驻扎的营地走去。 “国主,你可真够狠的,不过咱们真的要去打大乾吗?”,一名扶着司马文的士兵问道。 “打个屁啊,”司马文的嘴唇微微动弹,看得出来说话对此时的他而言是非常吃力,“说得像……你……干得过……机甲……似的,别吵……睡了。” 几名士兵顿时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那不还是要打玄教吗,那为什么要把谢崇抓起来? 但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人,他们只能按开始的指令把司马文送回营帐里,再找了棵树将谢崇绑在树下,而后就回自己的岗位巡逻去了。 烈日升上顶空,带来寒冬少有的暖意,谢崇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棵树上,而司马文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却无济于事,环顾四周确信自己正身处乌寰山范围内,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和远处士兵巡逻的脚步声。 “这是哪里?司马文到底想干什么?”谢崇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他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但无奈麻沸散的药效还没有完全退去,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钝和笨拙。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名士兵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认出那名士兵,也猜出士兵手里拿着的应该就是所谓第二次的麻药。 他立刻拼尽全力大喊道:“放开我,司马文那个老兔崽子使唤你给我服药的是吧,你敢?小心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然而士兵没有理会他,谢崇此时根本没有战斗力,茶水被强行灌入口中,他的眼皮再次像是灌入了铅粉,缓缓垂下后再次陷入沉睡。 这一次他睡了很久,再醒来时,吵醒他的是山下马蹄狂奔的嘶吼与战士们的哀嚎。 大战已经开始了,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就是西岸小道,只需扭头就能看到战况。 然而扭头过去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玄教大军的士兵根本不是在战斗,那些身穿玄甲的人几乎是嘶吼着往前飞扑,抓到晋军之后不是用武器将对方杀死,而是如同野兽一般撕咬着对方的皮肉。 那简直就是地狱的绘图,像是远古的诸神在人间书写的疯狂话剧,每一声惨叫都像是利刃刺入谢崇的心中。他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束缚,去帮助那些正在遭受屠杀的士兵,但他的身体仍然被麻沸散的药效所束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玄教大军的士兵已经变成了嗜血的野兽,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疯狂和杀戮。他们无视晋军的抵抗,只是疯狂地撕咬着、践踏着一切。 “不!”谢崇大声咆哮,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遭受这样的屠杀,他必须做点什么! 然而就连他刚才愤怒的咆哮,都没能把他的声音带出去,他太虚弱了,虚弱到连愤怒都是那么的无力。 “谢将军,情况有变!”就在此时,一名士兵匍匐着来到他身旁,手里又端着一小瓶药,“这是国主交给我的,他说一旦我方在战场上占不到优势,就为你服下这份解药。” “那个混账玩意到底在想什么?”谢崇服下解药第一时间问道。 士兵掏出刀子割开绑着谢崇的绳子,说道:“按照国主的意思,这场大战的背后一定有不少阴谋,他希望你能将他和你说的事情报告给联军,让联军知道这里面的因果。” 谢崇点了点头,然而他刚站起身,身后就传来鼓掌声。 “是吗,难怪没找到谢将军,我还以为老将军您已经死了,原来是躲在这里啊。” 说话的是个全身散发着金光的青年,他一边鼓掌一边走向谢崇,身上的金光让两人几乎睁不开眼。 “你是……什么人?”谢崇用手捂着眼,压着牙问道。 “我是——神!”青年说着,双脚离地扶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气势中当真有了些许神性。 然而气氛刚开始渲染,一阵咆哮立刻将青年的“神性”抹去。 一身黑色铁甲的章曲侯冲了上来,挥舞着双刀冲向青年:“放你妈的狗屁!被打到躲进山林也好意思自称为神?” “章曲侯,你他妈属狗鼻子的吧,这样都能追上来!”青年顿时努力,身上的金光更甚了几分,双臂交叉在身前,准备正面抵挡章曲侯的攻击。 “曹昀,你就是化成灰了,老子也能找到你的骨灰给你扬海里去!”章曲侯狞笑着,手中的刀砍向曹昀的双臂。 此时的他手中的两把刀依旧是南唐制式的双血槽设计,只不过两把刀是一长一短的区别,短刀的刀刃更宽,长刀的刀刃更窄。 无论是刀身还是刀柄,乃至他身上的贴身盔甲,无一例外都是浓墨一般的纯黑,全身上下只露出眼睛可呼吸的气孔,就连关节处都尽可能覆盖。 而且仔细看去,就可以发现他的盔甲上似乎雕刻了细密的龙鳞,背后更是直接刻了一个怒目狰狞的龙头正面。 这就是“墨龙”套装,几乎没有死角的盔甲,两把完全根据章曲侯的需求量身定制的军刀,只有穿上这套装甲,章曲侯才能释放自己的全部战力。 追杀曹昀的不可能只有章曲侯一人,就在两人碰撞的同时,一道女声在空中响起:“和他废什么话,杀了他!” 此刻,身着“舞龙”套装的秦舞卿自天穹落下,双手紧握着链刃的两端,奋力砸向曹昀。 第7章 燃天 第四幕 晋原(三) “又是你这个烦人的女人。”勉强挡住章曲侯一刀的曹昀来不及多想,连忙往后退去。 秦舞卿径直砸向地面,刹时间烟尘四起,然而曹昀还没来得喘几口气,章曲侯和秦舞卿就从烟尘中冲出。 同样是原属于章曲侯的配装,与“墨龙”相比,“舞龙”更加轻量化,灵活性和机动性也更高。秦舞卿身穿这套装甲,就如同一只在空中自由翱翔的凤凰,翩翩起舞,而手中的链刃就如同她的舞裙,随着她的舞动而翻飞。 “你们两个真以为吃定我了?”曹昀的身形快速往后退去,虽处于下风,但似乎并未露出多少惧色。 “你可以试试。”章曲侯的刀法凌厉,每一刀都直取曹昀的要害,而秦舞卿则在空中翻飞,用链刃封锁曹昀的退路。 三人的战斗异常激烈,全身金光的曹昀只能堪堪抵挡二人的进攻,对他而言,章曲侯的刀不过是能砍下他脑袋的武器,而秦舞卿手中的链刃才是最致命的。 这场战斗本不应该那么早打响,但曹昀实在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不顾联军的进度,前往庚城对他行刺。 那是太阳初升之时,曹昀刚从温柔乡中醒来,踏出庚城督使的府邸,这两人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曹昀还没搞清楚状况,两位刺客就已经拿下了他的脑袋,秦舞卿的链刃牢牢困住他还未开金光的身体,而章曲侯的刀也同时砍向他的脖颈。 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就是南陆顶尖刺客的效率,这就是萧竹花了不知多少黄金才打造出来的人形兵器。 但这样显然是杀不死曹昀的,两人很清楚这一点,他们也没想过能就这样杀掉曹昀,毕竟他的的刀刃都没有那个能够抵消符文之力的“罚”。 熟悉的光芒万丈,曹昀的头回到脖颈上,瞬间的变故让这位玄教主力军统领迅速开始思考。 这两位不可能是冲着杀死他而来的,这两位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拖时间! 短暂的思考后立刻得出答案,也就是此时,他已飞向空中。 “全军出发,冲击晋原!” 完了! 这个想法同时浮现在章曲侯和秦舞卿的脑海里,他们没想到自己的目的如此迅速就被察觉,不仅没拖到时间,甚至促使对方提前出发了。 “不管了,跟上这个家伙!”章曲侯大喊一声,随后就朝着城外赶去。 玄教大军当时本就已经醒了,曹昀发出命令的瞬间,所有人只有不到半刻的时间就收拾完物品,骑上战马朝着西岸小道的方向狂奔。 二人出城时,正好看到大部队离去。 一场追杀就此开始,只不过章曲侯没注意,曹昀飞出去没多久,又一团金光裹挟着独孤雪儿一同飞了出去。 两人几乎同时吹响口哨,战马奔腾而来,两人翻身上马,追上玄教大军。 曹昀就在军队末尾,看着冲来的两人,眼中符文滑过,各种能力被甩向追来的两人。 刺杀——正式开始。 现在玄教大军已经冲过了西岸小道,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也难以抵挡被曹昀控制后疯魔的士兵,而曹昀此时还留在这里,只是被两人强行拖着走不掉。 曹昀已经快疯了,无论自己怎么隐藏,眼前的二人总能找到自己,甚至混进万军之中也会被二人迅速发现,而后两人的武器就会招呼向他的脖颈。 从早上到现在,两个时辰的时间,他的脑袋被砍下三次,这还不包括刚出门就被偷袭的那一次。 “你们两个,究竟想干什么!”曹昀怒吼道,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和不甘。 章曲侯和秦舞卿并未回应他的怒吼,只是继续穷追不舍。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砍下曹昀的脑袋,砍到这家伙彻底死亡为止。 看着还是不放弃的两人,曹昀怒火更甚:“我们的军队已经过去了,你们的行动已经没有意义了,放弃吧,别再缠着我了。” “我们的目标一直都只是你!”章曲侯笑道,“只要杀了你,这些家伙就是接近坤城都没关系,太子殿下给我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提着你的脑袋回去!” “妈的,你们太子殿下自己怎么不来。”曹昀说着,心里对着萧竹的名字骂上了数十遍,“阴魂不散的家伙,要不是我现在……” 曹昀话还没说完,又一人从后方冲向他,来人是个全身套在雪白盔甲中的人! “所以才要趁你病要你命啊!” 这个声音,曹昀死都忘不掉,那是萧竹的声音。 “妈的,真来啊!”曹昀惊讶道,他是真没想到萧竹居然也会出现在战场上。 “你又没妈,说个屁的妈的!”萧竹大笑着,手中飙舞挥向曹昀。 此时的曹昀可以说是陷入了绝境,他早该想到的,既然那两人收到的是萧竹的命令,那就说明萧竹已经与他们接触了,那这个家伙必然会跟过来。 但问题是,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萧竹狞笑着看向曹昀,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就这么等死,接下来这家伙肯定会使用“时间删除”! 曹昀的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时间删除”发动,一段时间从世界上被抹去,这个时间只有曹昀能保留经力,也足够他摆脱三人的包围。 而面对这样的敌人,萧竹早有准备,意识到“时删”发动的瞬间,萧竹立刻大喊道:“秦舞卿!” “东边!”秦舞卿大喝,三人也立刻摆头往东边追去。 看着又追上来的三人,曹昀彻底麻了,无论他怎么逃跑,这些家伙都会瞬间发现他的位置。 一定是哪里有问题,自己一定是被锁定了。 这是曹昀在片刻的思考后得出的结论,之所以是片刻,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萧竹的刀最先赶到,随后是秦舞卿的链刃。 “时间删除”还短时间内无法再次使用,身上的金光在几人面前也不知为何失去了作用,此时的他只剩下一个手段了。 符文再次浮现在他的眼中,秦舞卿的链刃已经缠住他的身体,萧竹和章曲侯的刀一同砍向他的脖颈。 头颅飞出,曹昀身上的金光瞬间溃散,但他丝毫不慌,毕竟只要看到自己的身体,他就能恢复到完美如初。 只是他应该想到,经过这么多次交手,章曲侯已经想到克制他的方法了。 “秦舞卿!” “妈的老娘不用你们俩一直催!”秦舞卿骂道,而后将链刃甩向曹昀。 链刃的利刃钉住飞在空中的脑袋,秦舞卿迅速收回,曹昀的脑袋就这么落入三人手中。 “可以开始下一步了,太子殿下!” 萧竹没有说话,身上的盔甲喷洒出大量水汽。 “雪武”套装,萧竹的定制装备,与“龙”系列的“墨龙”“舞龙”不同,萧竹自己的装备属于“王”系列,比起兼顾进攻与防御的“龙”系列,“王”系列只有身上的盔甲,以及盔甲里的“小玩意”。 寒意瞬间涌出,方圆四五丈的空间顷刻间被寒意覆盖,地上的杂草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枯萎,树干被冰霜覆盖,这里成了生命的绝境。 只有身着盔甲的三人不被寒意侵袭。这可是鬼神坊和大日坊联合生产的装备,最基础的要求就是对各种环境的适应力,而后才是舒适度。 曹昀的头颅没有任何保护,寒冷瞬间夺取了他的生命,正如章曲侯所说的,他要发动真正的“复活”了。 秦舞卿看着手上的头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被萧竹踩在脚下的躯体也是如此。 “终于结束了。”萧竹吐出一口浊气。 “不对,太子殿下,还没结束!”章曲侯指着秦舞卿身后大喊道,“那个家伙——在那里!” 众人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赫然看见全身金光的曹昀,也就是此时,火焰从曹昀口中喷出。 符文·御火! 在黔南江与章曲侯大战时,曹昀就展现过这种能力,只不过这次不只是对了和章曲侯对火,也没有人与他对火,而他的目标只是这周围的树。 这里是山林,周围都是树木,虽说萧竹已经为这里附上一层冰霜,但这个程度的火焰,瞬间融掉火焰并点燃周围的草木不是问题。 火焰瞬间蔓延到周围,顷刻间大量氧气被消耗,萧竹三人自然明白这一点,转身朝火区外撤退。 撤退的同时,章曲侯不忘提醒道:“舞卿,保持追踪!” 秦舞卿点了点头,跟上前面二人脚步的同时往后看了一眼。 曹昀的脸色很难看,他知道这句话不是说给秦舞卿听的,而是说给他听的,他们就是要他知道,无论他躲到哪里,他们都能追踪到他。 可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知道章曲侯能感知到情绪,也知道秦舞卿超强的感知力,但这些都可能瞬间锁定自己,他不仅放弃了杀死三人的意志,每次进攻都屏住呼吸,甚至连心跳的速度都放缓了。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线索——感知到他的是那个秦舞卿。 凡是与萧竹有过关系的人,他们玄教都搜索过,人工探索情报是一种手段,玄术也是一种手段,他甚至试过使用符文的力量。 对于章曲侯,他知道这家伙是战争遗孤,是经过选拔的“盾卫”,虽说不是萧竹第一个“人偶”,但纸面实力无疑是最强的。 而身为“剑姬”的秦舞卿,不知是出于她曾有过的分别还是其他原因,萧竹有意无意地抹去了这家伙的资料,曹昀费尽心思也只知道这个女人在花月楼工作过,并且精通刺杀。 曹昀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的他必须冷静,今天吹的是东风,火焰会顺着风向蔓延到西边,不用担心大火烧山,但这也就意味着火焰不能保住他,一旦火焰熄灭,三人会立刻杀回来。 现在的他可以说是达到了绝境,杀死萧竹可以瞬间解除危机,但现在的他绝不能这么做,否则交易就失效了,他将不得不面对那个更强大的敌人。 杀死章曲侯和秦舞卿对他而言也是有些难度,那两人现在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若不是他特殊的符文,他根本没有迎战的勇气。 当下只有一种办法脱身,那就是找到自己被追踪的原因。 曹昀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他不能就这样被这三个人一直追踪下去,他必须找出问题的根源,否则他将永远无法摆脱这种困境。 他开始回忆与三人的每一次交手,试图找出他们追踪自己的线索,他想到了秦舞卿的链刃。 秦舞卿使用的链刃显然就是“舞龙”套装的核心,曹昀在回忆着一直都有注意到,每次他们要杀死自己,必然是先让秦舞卿用链刃捆住自己,而后自己的脑袋才会飞出去。 不对,应该与链刃无关,自己的能力不可能让这些人提前知道,他们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制造出针对自己的东西,况且如果那个武器是影兵器,他应该能感知到符文的力量。 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在三人的装备上察觉到任何属于符文的波动。 波动! 这个词被曹昀锁定,也就是这个瞬间,他的威胁再次降临。 “居然原地不动,是瞧不起老娘的感知吗?”秦舞卿怒呵着甩出链刃。 曹昀瞳孔一缩,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淡淡的金光。 “是隐匿符文,北陆祭司用过!”萧竹大喝道,“秦舞卿,继续探索!” 秦舞卿径直冲向章曲侯,同时大喝道:“曲侯,在你后面,很强的波动!” 章曲侯瞬间转身,长刀抽出。 “果然是这样,”曹昀现身时,正靠着一棵烧焦的树桩,“你感知的是我的情绪,是这样吗?” 三人都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曹昀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之所以能被追踪,正是因为他的情绪在作祟,每一次的紧张、恐惧、愤怒,都被秦舞卿所感知。 曹昀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人类不可能完全屏蔽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失去意识的植物人都能感到悲伤从而流出眼泪,就算是曹昀符文的力量也做不到。 想要摆脱三人,他必须试一下那种做法。 金色的光芒瞬间绽放,朝着曹昀冲来的三人瞬间停下,闭上眼睛的同时摆出防御架势。 等他们能睁开眼睛时,曹昀已经不见了。 “太子殿下,我感知不到!”秦舞卿皱起了眉头,双手握紧链刃,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萧竹和章曲侯也是一脸凝重,他们知道曹昀并没有离开,只是他用了某种手段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和情绪,让他们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去哪了?”章曲侯低声问道。 “不知道,但肯定没走远。”秦舞卿摇了摇头,“可能是之前那个能力,我记得上次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他可能掌握了空间类的能力。” “你现在感知到的是三个点,对吧?毕竟那边的两人已经离开了。”萧竹问道。 “对!” “曲侯,用你墨龙的那个能力!”“得令!” “墨龙”套装,龙系列最均衡装甲,除了标配的双刀,其本身的能力也极有特色。 那就是吐墨。 鬼神坊的设计师在装甲的每一个关节都塞入了墨囊,只要章曲侯想,这些墨囊里的墨水会将周围环境全部染成黑色。 而这些墨水有个特别之处——这是拓印了符文之力的墨水。 曹昀一直没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储存这些墨水的墨囊本身也是能够屏蔽符文之力的,而离开了墨囊的墨水也将立刻施展出它们的力量。 “哈!”章曲侯大喝一声,双刀瞬间划过地面,一道墨色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 这就是被拓印在墨水之中的能力,至于要如何利用这种能力追踪曹昀,那就得看接下来的动作了。 涟漪的扩散很快遇到阻碍,也就是此时,空间之中传出剧烈的咳嗽声,曹昀像是被扔了出来,栽倒在地上。 “这个墨水,是……” 然而不等他说完,章曲侯的双刀瞬间砍中他的脖颈。 共振,这就是被拓印在墨水之上的能力,章曲侯一刀砍下,墨水的波纹便与曹昀心脏的频率达成一致,从而引发共振,这样的共振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可能致命的伤害。曹昀的隐匿符文虽然强大,但毕竟没有真正离开这片空间,只要他还在这里,共振就能影响他。 章曲侯的刀法精准而迅速,曹昀甚至没能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的头颅就已经滚落在地。 与此同时,秦舞卿手中的链刃瞬间缠住了曹昀的无头尸体,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头颅和身躯开始消散,曹昀的“复活”再次发动。 “这个家伙,真的可以无限复活吗?”萧竹看着消散的身躯皱眉道。 章曲侯笑道:“那就再杀一次,就当刷记录了,太子殿下,我记得我的奖赏是根据砍下人头次数算的吧。” 秦舞卿站在一旁疑惑道:“还有这种好事?为什么我只计算出任务的时间?” “你俩不都固定俸禄和全勤奖金,我什么时候给你们发过人头费?”萧竹惊讶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想刷人头数?那也得是确认有效目标死亡才算。” 曹昀的复活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惊讶,毕竟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对此他们显得游刃有余,还能在等待对方复活之时开开玩笑。 “殿下,咱们跟着你干了多少年了,差不多也该涨涨俸禄了吧?” “曲侯以后的俸禄提升百分之十,舞卿没有。” “凭什么?” “你今年才归队,以往工作时长清零,别怪我无情,你自己选的路!” “你们这些家伙,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三人说话间,曹昀的复活已经完成,而且这家伙就出现在三个人中间,复活的瞬间立刻完成金光覆盖,挥起拳头朝着萧竹发起进攻。 萧竹自然是丝毫不怯,举起飙舞斩向曹昀。 曹昀的金光与萧竹的剑气在空中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两者的力量相互抵消,一时间竟然难分高下。 两人立刻分开,而后斩开又一轮攻势。 “终于不是一味的逃跑了吗,终于决定发挥出你的实力了吗?”萧竹笑道,而后按动飙舞的机关。 风暴从刀背涌出,推动刀刃斩向曹昀。曹昀的符文之力固然强大,但在飙舞的全力面前,却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然而,曹昀并没有就此放弃,他深吸一口气,全身金光大盛,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紧握拳头,又一拳砸向飙舞的刀刃。 一声巨响过后,萧竹被震得后退数步,曹昀也紧跟上来。 “好强的力量!”萧竹惊讶地看着曹昀,他知道,这个对手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必须拿出全部的实力才能应对。 秦舞卿和章曲侯也看到了曹昀的力量,他们知道对方这是动了真火,自己也必须全力以赴了。 感知到追来的两人,曹昀再次深吸一口气,全身金光再次大盛,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秦舞卿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是符文之力的完全解放!”,萧竹大喝道,“解放你们的全部手段,就算不能真正杀死他也没关系,磨掉他的战意,彻底灭掉他的战斗意志!” 曹昀已经追上萧竹,双拳砸向对方的面门。 萧竹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举起飙舞挡在面前,同时大喊道:“章曲侯,用三档!秦舞卿,全额解放!” “收到!”两人齐声大喝,他们已经来到曹昀的身后。 一股寒意升起,几乎是下意识地,曹昀停下来攻击,将金光全部集中到自己的身后。 三度化杀神,这是章曲侯在领悟了杀意的终极奥义后得到的能力,杀意在顷刻间完全绽放,红色的气流包裹全身,此时的他宛若真正的杀神。 而秦舞卿的变化更为明显,露出的眼睛被血丝覆盖,一股蒸汽从预留的呼吸孔中喷出,这是盔甲散热系统的水,在秦舞卿变化的瞬间化为蒸汽。 正如曹昀猜测的那样,章曲侯掌握的是杀意,而秦舞卿掌握的是——情绪! 第7章 燃天 第四幕 晋原(四) 人之七情无非喜怒哀乐悲恐惧,这七种情感如同七色光谱,每一种都能引发不同的力量。秦舞卿自幼时便在花月楼生活,那里是七情六欲的汇聚之地,也是对她印象最深的地方。 在那里,她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各种情欲在其中交织,为她染上各种颜色。 而选中秦舞卿的不只是萧竹,还有秦舞卿的老师,作为萧何挚友、萧竹文化老师的前大乾皇家刺客——秦歌。 秦歌看中的就是秦舞卿对周遭人情绪变化的敏锐,那个男人给了秦舞卿极高的评价,也正是因此,萧竹才愿意将其招致麾下。 “哈哈哈,你们终于认真起来了吗?”曹昀看着三人,放声大笑,他的眼中满是疯狂和战意,“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真正的力量!” 秦舞卿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完全沉淀下来,不断提升自己的力量。 章曲侯则是一声不吭,他全身的红光更加炽烈,强烈的杀气似乎掀起了热浪,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燃烧殆尽,他紧握双刀,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 萧竹则是紧紧盯着曹昀,他的身体不支持他像章曲侯和秦舞卿那样修炼特殊的法门,所以他才会将大量精力投入到地下世界,用科学的力量武装自己。 所有人都在等待,这种时候谁最先着急,谁就先露出破绽,谁就是失败的一方。 曹昀看着三人,他的眼中满是疯狂和战意,这场战斗对他而言意义已经不大了,他很确定自己的部队已经攻进了宁城,他能感知到自己部队的位置。 也是因此,他依旧收回了控制军队的精神,只有这样,他才能使出自己的全力。 代表南陆顶层武学的章曲侯和秦舞卿、代表大乾最强科技的萧竹、代表北陆远古符文之力的曹昀,将在这座乌寰山展开划时代意义的交锋。 曹昀最先动了,他消失在原地。 “后面!”“后面!” 章曲侯和秦舞卿齐声大喊,他们立刻转身,只见曹昀已经出现在萧竹身后,双拳带着金光砸向萧竹的脑袋。 萧竹在两人大喊的瞬间立刻做出反应,只不过他不需要做出动作,但攻击已经完成了。 寒冷的气流自“雪武”的背甲喷出,曹昀仿佛置身极北蓬州的雪原,寒意瞬间覆盖住他的身体,他的动作变得迟钝,也就是此时,章曲侯的长刀率先赶到。 “锵!” 金铁交鸣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曹昀的双拳与章曲侯的长刀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使得周围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 曹昀的身影再次消失,他的速度比刚才更胜一筹,化作了一道金光在三人之间穿梭,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雷霆万钧的攻击。 秦舞卿与章曲侯联手应战,他们的攻击如狂风骤雨,但却总是差那么一点,无法击中曹昀。而被两人护在中间的萧竹则是一直站在原地,眼睛迅速转动,试图锁定曹昀的位置。 曹昀的攻击越来越狂暴,他的身影在空中闪烁,残影逐渐实化,像是分出了数个分身。 “曲侯!”“收到!” 萧竹大喊的同时迅速做出动作,飙舞斩向地面,同时风力开到极限。 这一次释放飙舞的力量之后,至少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再次使用那股狂风,这是孤注一掷的攻击方式。 章曲侯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红光,长刀朝着身前那道残影砍去。 血流从曹昀的脖颈涌出,他错愕地看向挥刀的章曲侯,看到的却是萧竹的笑意。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曹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秦舞卿已经动了。 只不过秦舞卿挥向他的左手握着的不是链刃的刀刃,而是一根针,一根空心的针!朝着脖颈处被切开的金光缺口扎去。 麻药? 长针入喉的瞬间,曹昀就知道了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是麻沸散!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假意要杀他,实则是要活捉!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张嘴就要咬断舌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秦舞卿的双手牢牢抓住他的上下颚,以全力阻止他合上嘴。 “这家伙要咬舌自尽,阻止他,冻住这家伙,用黑墨冻住!”秦舞卿大喊道。 “不行,持续的低温会杀死他,章曲侯你也去控制住他,等麻药完全发作就好了!” 萧竹果断地否定了秦舞卿的建议,现在的行动不允许出任何岔子,一旦曹昀死去,他的复活能力将再次发动,那才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昏迷不醒的曹昀比死去的曹昀更安全,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收到!”章曲侯已经做出动作,一只手塞进曹昀嘴里,另一只手钳住对方的双手,杜绝一切能让曹昀自裁的动作。 “你们……早就……准备……这样?”意识清醒的最后时刻,被扒着上下颚的曹昀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是的,从一开始,我们就决定这么做。”萧竹淡淡地说道,他的眼中得意。 曹昀不再说话,他的意识渐渐模糊,麻药的作用开始显现。章曲侯和秦舞卿也没有放松警惕,牢牢控制住早已没有挣扎能力的曹昀。 直到金光彻底溃散,秦舞卿才松开自己的手。但章曲侯可不敢松懈,一记手刀打向曹昀的后颈,还是有些不死心,抓着曹昀的嘴咬住刀柄,并提前将刀柄上的穗子拆下来固定住曹昀的脑袋,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萧竹看着被章曲侯制服的曹昀,眼中闪过一丝轻松。 “是啊,结束了。”章曲侯也松了一口气,他回头看向萧竹和秦舞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去宁城吗?” 萧竹看着东边,说道:“过去镇压那里的玄教叛军,然后北上去找曹无衍吧,如此一来战争就能结束了,不过接下来这家伙就交给你们了,每四个时辰给他注射一管麻醉,等回到坤城再动手术割掉他的舌头,穿上拘束衣后扔到地下世界,那些老家伙应该会对这家伙很感兴趣。” “咱们也算是战争英雄了吧,是不是该涨俸禄了。”章曲侯笑道。 萧竹看着一身黑甲的章曲侯,笑道:“给你们转正吧,以后你们可以从暗处出来了,你们以后是朝廷正式武官,校尉军衔,到时候我这边的俸禄照领,朝廷也会打一笔钱给你们。” 秦舞卿皱了皱眉,担忧道:“走到明面上吗,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毕竟我们的工作……” “放心吧,我的手段你们还不了解吗,朝廷那边挂的是你们的假名,”萧竹打断了秦舞卿的话,“而且你们依旧是挂在我名下,这样是为了方便以后带你们上位,未来的皇帝不能只有暗处的左膀右臂,把你们捞上来对我好处更多。” 秦舞卿和章曲侯相视一眼,没再说话,毕竟萧竹都这么说了,那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走吧,去宁城,为战争的结束拉开序幕吧。”萧竹说罢,朝着东边走去。 “好嘞!”章曲侯扛起曹昀,跟上萧竹的脚步。 然而就在此时,意外再次发生。 “玄教的小崽子,我要你给我们晋国的战士们陪葬!” 本该离去的谢崇再次出现时,他依旧来到章曲侯身旁,手中握着一杆古铜色长枪,枪尖直指章曲侯背上的曹昀。 章曲侯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谢崇竟然会再次折返,而且看这架势,似乎是要对曹昀不利。 “不要!”走在最后的秦舞卿赶紧冲向谢崇,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枪尖没入曹昀的胸口,谢崇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松手,握着枪杆挑起曹昀的身体。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偏偏此时众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才没能阻止变故的发生。 曹昀的胸膛被洞穿,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谢崇手中的长枪。 萧竹和章曲侯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谢崇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的目标是曹昀。 秦舞卿则是呆在原地,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她距离谢崇最近,却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混账!你干了什么!”章曲侯怒吼一声,甩手将曹昀丢向一旁,挥刀冲向谢崇。 但是谢崇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枪尖一转,迎向章曲侯的刀锋,同时大喝道:“太子殿下,你们果然和玄教勾结,这一切果然是你们的阴谋,今日我谢崇就是死在这里,也要带走你们给国主报仇!” 章曲侯的刀与谢崇的枪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对于谢崇的指责,他感到极度的愤怒。他们原本的计划被彻底打乱,而曹昀的死亡意味着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萧竹此刻也回过神来,他眼神冷冽地看向谢崇,沉声道:“谢崇,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与玄教并无勾结,你为何污蔑我等?” 谢崇冷笑一声,他手中的长枪再次挥动,指向萧竹:“既然你们和玄教没有勾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这家伙?为什么要阻止我杀他?这可是玄教的小崽子!” 萧竹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平息这场误会。他看向谢崇,沉声道:“谢崇,你冷静一点,我们之所以不杀这家伙,是因为……” 秦舞卿挥舞着链刃冲向谢崇,同时怒道:“和他废话什么,我看这家伙才是和玄教勾结的家伙,乱了我们的计划不说,这家伙本来应该是在晋军当中阻挡玄教叛军的,结果却藏在树林里,而且曹昀还来找他,这家伙绝对有问题,杀了他!” 然而三人刚围住谢崇,曹昀的声音就从空中响起:“桀桀桀,萧竹,这就是命!” “你不是……”,谢崇抬头看向天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全身金光的曹昀落到谢崇面前,笑道:“谢谢你啊,谢将军,要不是你杀了我,我就真的被这几个家伙抓住了,不过这也证明了,我是无敌的,命运是偏向我的,我的胜利是命中注定的,哈哈哈哈!” 说罢,他抓着谢崇的脸,符文在瞳孔中流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谢崇痛苦的嚎叫着,生命的流逝让他感到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他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曹昀的控制,但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 萧竹想靠近三人,却被章曲侯一把拦住,说道:“太子殿下,不能过去,这家伙在吸收生命能量,如果现在过去,可能会被干掉!” 秦舞卿也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曹昀,眼中满是愤怒和无奈。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曹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吸收谢崇的生命力。 曹昀身上的金光越发灿烂,而谢崇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他的生命力正在被曹昀疯狂地吸收着,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流逝。 “不!”这是谢崇此生最后的哀嚎,而后他便化作干尸栽倒在地。 “杀!” 几乎是谢崇到底的同时,萧竹三人一同挥舞着武器冲向曹昀。 曹昀狞笑着,他丝毫不在意冲来的三人。此刻的他,眼中只有无尽的疯狂和得意。他挥舞着双手,符文在他的瞳孔中疯狂旋转。 三尺方圆,以曹昀为中心约三尺的距离似乎出现了一道屏障,将三人隔绝在外。 “这是什么?”章曲侯挥刀劈向那道无形的屏障,然而刀锋却未能突破,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 秦舞卿也试图用链刃切割,但同样无法破开那道屏障,她皱眉道:“这家伙的力量又增强了,而且这股力量……好强大。” 萧竹眼神凝重地看着曹昀,他能够感受到曹昀身上散发出的邪恶气息。他知道,曹昀已经不再是他们之前的对手了,他此刻的力量和气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可笑!”曹昀狞笑着,他双手合十,身上的金光更加璀璨夺目。一股强大的能量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朝着三人冲击而去。 三人急忙后退,同时挥舞武器抵挡那股能量的冲击。那股能量极为强大,即便是他们全力抵挡,也依旧感到有些吃力。 曹昀看着三人,笑道:“每一次死亡都意味着我的实力会得到提升,感谢你们又一次杀死我,现在的我就算是对上风正罡都毫不畏惧,就凭你们三个,不够看!” 符文·无垢净土! 由符文·御进化而来,以曹昀为中心,创造出抵御一切攻击的屏障,这就是这次死亡后曹昀得到的能力,绝对的防御! “曲侯,墨水!”萧竹大吼道。 然而曲侯刚想放出墨水,曹昀就讥笑道:“别试了,这个屏障可以抵挡一切,我知道你们想用共振,但是很遗憾,振波进不来,影响不了我。” “混账!”章曲侯怒吼一声,挥刀冲向曹昀,试图以蛮力破开屏障。 但曹昀只是轻蔑地笑了笑,根本无需他动手,屏障就能将章曲侯的攻击全部挡下。 秦舞卿也挥舞着链刃冲向曹昀,试图寻找突破口。然而,她的攻击同样被屏障挡下,无法对曹昀造成任何伤害。 曹昀看着疯狂攻击的两人,突然发出来疯狂的笑声。 那笑声带着无尽的疯狂和得意。他身体周围的金光愈发璀璨,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芒。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和对胜利的狂喜,仿佛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世界之巅的场景。 “哈哈哈!你们真的以为你们能够阻止我吗?你们只是我走向胜利的踏脚石而已!现在,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曹昀大笑着,身体周围的金光突然暴涨,形成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中,曹昀的身形迅速膨胀,屏障的范围随之扩张,萧竹三人直接被弹飞了出去。 他们只能看着曹昀的身体越来越大,很快就来到十五尺的高度。 但是曹昀并没有做出攻击,光柱消散,他已成为一个金色的巨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散发出威严的神性。 “这……这是什么力量?”章曲侯挣扎着站起来,他看着曹昀,眼中满是震惊和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力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秦舞卿也挣扎着站起来,她看着曹昀高大的身躯,眼中的绝望难以掩饰。 萧竹则是眼神凝重地看着曹昀,他在思考对策,在思考对付曹昀的方法。 然而就在众人越发绝望之时,曹昀却说道:“就此离开,诸位可以安全回去,我的目标不是大乾,我们只是想要自己的土地,若是各位再如此顽固,那就不要怪我下狠手了。” “放你妈的屁!”萧竹盯着曹昀说道,“南陆是大乾的南陆,你觉得我会允许你们的存在吗,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萧竹死!” 看着萧竹,曹昀笑道:“是吗,勇气可嘉,不过我不是和你商量,我只是通知你,你们该走了!” 说罢,曹昀双手开始结印,章曲侯顿时瞪大双眼,他认出了曹昀的动作,是那天将他送回邺城的手段。 也就是在此时,曹昀的身后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不过是身体大了点,也敢逞凶?” 危机感顿时涌上曹昀的心头,他下意识回头看去,脑袋却已经滑落下来。 风正罡已经落到马背上,他的身后是诸位将军,西岸小道的方向也传来百万联军的马蹄声。 曹昀的身体和头颅开始缩小,头颅坠地时刚好回到原本的大小。 “风正罡!”曹昀咬牙切齿地看着风正罡,他心中的愤怒和不甘难以言表。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胜局,却没想到风正罡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带来了百万联军。 “这就是曹无衍的小崽子吗?”风正罡看着曹昀的脑袋,笑道,“来,让我看看你的复活,你可别死太快,我可要多杀你几次,才好为我的爱徒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