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翻身记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讨论正欢的几个小媳妇停滞了一下,瞅了正低头做羞涩状的小花一眼。 「也是,陶家妹子长得这么好。」 陶家妹子是她们东榆林巷长得最好的妇人,皮肤嫩白嫩白的,小脸儿精致,身段也玲珑,虽说是个小寡妇,但巷中有不少后生都偷偷的向人打听,这也是为什么这几个小媳妇今天会说到这个话题的原因,被托的人多了呗。 「我觉得何书生不错,人家可是个秀才。」 「何秀才不行,长得太秀气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杂货铺那家后生不错。」 「我觉得张屠户可以,家底子厚,卖猪肉的不缺钱也不缺肉,屋里就一个男人一个儿子,也没有婆婆。关键张屠户长得壮实,咱们妇人找个壮实的男人才有安全感。」看来这个小媳妇是比较欣赏张屠户那种人高马大型的。 「哎呀,秀娘,你太流氓了,男人壮实不代表那活儿好。」 秀娘还未答话,另一个小媳妇插言,「对对对,不光要考虑人品、家底赚钱能力啥的,那方面好,妇人才是福气。」 「哟,看来你家那口子让你很满意喽。」 那媳妇呸了一口,「去去去,你家那个不好?不好你会是这种样子。」 这群小媳妇眼睛都毒,日子过得好,被滋润得好的,都是容光焕发,油红似白。反之,则是面容干黄,精神萎靡,一看就是在夫家过得不好的。 「自然是好的。」 「我家那个不好。」一个小媳妇弱弱插言,「也不是不好,就是他娘太烦人了,总是蹲咱们窗下听墙角掐时间,吓得我们都不敢,我感觉我男人都快废了……」 「哎呀,你婆婆那臭毛病还没改?不是说你上次回娘家之后回来改了吗?」 「改了没几日,又故态复萌了。」 「这可不行……」 话题从给小花建议改嫁的对象,跳跃到为那个小媳妇出谋划策对付寡妇变态婆婆上了。 小花暗自庆幸终于不拿着她说事了,跟着又被这群小媳妇的生猛话题给惊得差点被口水呛到。 一旁偷听春草早就羞得跑掉了,丁香正在晾衣裳,听得嘴角直抽搐。 可不得不说,在这群人身上,感觉到一种很鲜活的生命力,似乎这样才是过日子。 虽不富裕,但家家户户都是一夫一妻,没有姨娘小妾,没有争斗,没有肮脏。早就对嫁人绝望的丁香,突然觉得如果给她这么一个男人,知冷知热,过着平平凡凡鸡毛蒜皮但红红火火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张屠户看似五大三粗,实际上是个挺仔细的人。 见儿子大胖去陶妹子家吃饭次数多了,隔三差五总会送来一块肉,说是感谢。 也确实,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又要做生意,难免照顾不到。有时候儿子东家吃点,西家吃点,一天就混过去了。所以张屠户经常拿着摊子上卖剩的肉,给儿子蹭饭的几家送些。 张屠户言辞恳切,又说不收以后就不让大胖来这里吃饭了,于是每次小花都推脱不过收下了。其实张屠户送的这点肉真的不当事,小花虽是把日子安排的仔细,但家里伙食还是挺好的,毕竟有两个孩子在,鸡鸭肉鱼顿顿都是不少的。 次数送多了,巷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看出了苗头。再见到张屠户的时候,免不了开几句玩笑,让他动作加快点,早点把人陶家妹子娶进门。 这下赵大可坐不住了,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虽说知道夫人不会如此,可这么下去怎么能行?烈女怕郎缠,毕竟夫人现在可是寡妇啊! 忙不迭的,就赶紧给府里送信过去了。 信中描述的极为清楚,例如这个屠户去送了多少次肉,如何利用自己儿子频频上门,例如他那儿子说了多少次想让小花给自己当娘,还有巷中有多少家给夫人做大媒的…… 只差明说,殿下,你再不想想办法,夫人可就被人娶走了。 景王此时正忙得昏天暗地的,连着几日都是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晋王那边动作越来越大,他几乎把手里的探子全部派过去才能探出端倪。 明面上,晋州齐州那边有聚集兵马之意,实则暗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晋州齐州的人暗中潜伏到京中去了。景王根据自己手上的消息得知,不少于两千之数。 这么大的动作,意欲为何,不言而喻。 幸好的是早年安插进去的人,此次也被派到京城去了,具体的得知并不详尽,大体还是能得知一些的。 刚处理完并把吩咐传下去,赵大的信送了过来。 赵大每隔两日送信回府一次,信中大体就是汇报夫人今天干了什么,两个小主子今天干了什么,其中以儿子女儿消息为多,毕竟小花出门的次数少。 景王见是那边的信,心情变好。天天忙得连膳都顾不上用,每次那边递信过来都是他最为高兴的时刻了。福顺也是知道的,所以信一到便拿了过来。 景王打开看,还没看完脸就黑了。黑得极其明显,带了一种有人抢自己东西的恼怒。 这种情形景王很陌生,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第2章 一个卖猪、卖猪肉的男人,肖想自己的女人,还想给自己儿子女儿当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可景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毕竟小花儿自称是寡妇,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当初赵大把寡妇这事报上来后,景王的脸色也是诡异了几日,一种无奈却又包容的神色。 被寡妇了可以忍,可有人想让寡妇改嫁不能忍啊,景王下意识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吩咐常顺备马外出。 直到翻身上了马背,景王发烫的大脑才冷静下来。 他这是要干什么去?现在很忙,一刻都走不开,时时刻刻都有各处的消息递过来等待他做决定…… 可他居然觉得这样很好,一刻都不想停。这些日子想她想得快疯了,只能把赵大递回来的信带在身上,闲暇下来便拿出来看看。 看她过着平凡老百姓的日子,看她自己洗衣做饭,看她小日子过得乐呵,看她在外人面前自称寡妇…… 她就那么想他死吗?可他心里知道她不是这样的,是他把她气狠了。 真想快点见到她,不知道她会不会让他进她的家门…… …… 「张大哥,这肉真的不能再要了,你是做生意的,靠着吃口饭,哪能日日给我们送……」 张屠户很坚持,他的一贯态度都表现的很坚持,即使他心里很忐忑。 「陶 家妹子,我没其他东西能谢谢你的,你们家也不容易,几个妇道人家带两个孩子,也要过日子,也要吃饭。我们家大胖老来你家吃饭,这都快成习惯了。吃一顿两顿 也就算了,哪能日日来。这就当我给大胖交的伙食费,算是张大哥厚颜了……可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实在有点顾不上……」 张屠户还想说点什么用来说服陶家妹子,却发现陶家妹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顺着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个一身黑衣形容不出来的男子。 为什么形容不出来,因为张屠户不识字,他只能跟着发呆的看着这个不应该出现在东榆林巷的男人。为什么说不应该出现?这是他的直觉。 小花回过神,心中有一种如释重负,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怨怼。 你为什么才来? 「这位……」景王停顿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请问你找我夫人,有什么事吗?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你夫人?」 张屠户去看小花,见她半垂头也不否认。 遂,强自笑道:「这位……这位公子,你可能误会了,大家都是邻里关系,因为我家小崽子总是来打扰,这只是为了聊表谢意。」张屠户掂掂手里被荷叶包的的猪蹄,觉得在这人面前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自惭形秽。 「既然陶家妹子不愿要,那我就先走了。」 话说完,张屠户便走了,步履之间带了丝落荒而逃的仓皇。 门前恢复了寂静。 景王见她也不看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她瘦了点,穿了一身青布衣裙,头上插着一只银簪子。很简单,却是让他怎么也看不够。 正恍惚着,见她不说话转身往门里走去,景王有些愣了。 她这表现的是不想理他,还是不原谅他?或者是其他意思?她对外自称是寡妇,景王想她是为了在外方便一些给自己找的身份,又或者是生他气了,此时见她仿佛不认识他的表现,那种她刚走时的恐慌又来了。 门口静悄悄的,他看着半敞的门。 她没关门,是不是就代表让他进去的意思? 各种经历的第一次都是在小花儿身上刷新的,景王只能摸摸鼻子僵着脸,踏进这座小院子。 刚绕过小巧的影壁,就听到女儿‘叽叽’的直叫,跟着便看到儿子女儿着了一身简陋的青布衣裤在院子里追着小鸡撒欢。一旁还有两个妇人,都穿得极为简朴,头上包着头帕,一个在打水,一个在洗菜,两个都是笑吟吟的看着俩孩子。 丁香和春草一愣,刚才两人还在说夫人总算把屠户张的肉拒回去了,怎么这殿下跟着进来了。 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丁香丢了水桶,春草打翻了菜盆,两人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慌张行礼。 「给殿下……请、请安。」许久未行礼了,又是在这种小院,穿了这种衣裳,丁香和春草两人都极为别扭。 那边俩孩子见到这边动静,好奇的往这边瞄过来。 依依歪着头端详了这个人一会儿,小眉头皱着,先试探叫了声‘父王’,跟着就嘭嘭嘭跑了过去。 晫儿瞄那人一眼,他才不会说他早就认出来了呢,比妹妹还快一点儿。想是这么想,他也扭扭捏捏的走了过去。 景王沉浸在孩子还认识他,与俩孩子围着他说‘你不见了,你去哪儿了,你不乖’的混乱当中。 小花走出来,瞄了那边一眼,对手脚无措的丁香春草说让她们做饭去,难不成晚上不用吃饭了。 晚饭很快便做好,丁香和春草两人还在灶房里讨论了‘殿下会不会在这里吃晚膳’的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吃的可能占大多数,于是两人使了浑身解数,把家里的食材都用上了,才整治了四菜一汤出来。 第3章 两人把饭菜端到堂屋,在那张漆了红漆的小方桌上摆了,摆好后,两人便躲到灶房去了。 晫儿和依依也知道这样就是代表要吃饭了,手里拽景王袍角,嘴里喊着‘吃饭饭’。在体贴女儿的带领下,景王终于踏进了屋门。 小小的一间堂屋,中间是个简陋的小方桌,她坐在那处无悲也无喜的看着他们。眼里似乎有他,又似乎没他。 心被紧攥着,想说什么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小花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他心中的那丝尴尬与窘迫。 「坐好,吃饭。」 景王忙不迭去桌前坐好,小花有气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看向两个孩子。 「不吃饭了?」 「吃,一起吃。」依依连点其头,嘴里说着。 晫儿拉着妹妹,去方桌一旁两张矮点的袖珍小桌子前坐下。景王惊奇的看着这一切,小桌子,小杌子,两个小小的人儿,乖乖的坐在那里。 小花端起两碗饭,放到儿子女儿面前,道:「慢点吃,不要把饭洒出来了。」 「不洒,不洒。」 「妹妹才洒。」 两个小家伙儿拿起自己专属的勺子吃饭,依依挖了两口,去看景王。 「父王吃。」 晫儿没说话,拧着眉头看那个人不吃的人。 景王看看一旁的小花,她僵着脸也不说话,盛饭的时候,多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看着面前那简陋的粗瓷碗,里面的米饭是普通的白米饭,并不是上好的碧粳米。桌上的菜很简单,一个丝瓜炒蛋,一个清炒蔬菜,一个河虾炒韭菜,一个红烧茄子,汤是肉片豆腐汤。 两个孩子吃得很开心,她也低着头吃着,景王却是有一丝心酸。觉得她和孩子都受苦了,哪怕他之前在府里用膳再怎么简单,可简简单单一样蔬菜做得也是极为精细的,哪像这里炒蔬菜就是炒的,而不是还要用什么各种高汤吊味儿。 景王端起碗,持起筷子,吃饭。明明味道不算好,可他吃着却觉得极合自己脾胃。 用完饭,小花把桌子收捡了,把盘碗筷拿到灶房,回来用抹布把桌子擦了,两个孩子的小桌子也擦干净。又去洗洗手,帮两个孩子把罩衣褪了。 「罩衣脱了,就不能去外面玩了知道了吗?」 依依讨价还价,「那先不脱。」 小花摸摸女儿的小脸儿,指指外面,「外面天黑了。」 依依做出惊恐的样子,小爪子捂着嘴,「天黑了,有狼抓小娃娃吃。」 把小花弄了个啼笑皆非,「谁告诉你的啊?」 晫儿在一旁说道:「大胖和毛蛋儿他们都说了。」 「那还出去玩吗?」 「不去,抓小娃娃吃。」 「那一会儿让香姨烧水,洗澡澡。」 依依笑着拍巴掌,「洗澡澡,洗澡澡。父王也洗,和依依一起……」 孩子还记得以前和父王一起洗澡澡玩水呢! 小花没有说话,让两个小的在屋里玩,自己去了灶房。 依依跑到景王身边,爬上他的腿,坐好,又叫哥哥一起来坐。依依是个热心的小娃儿,有什么好东西总是乐于与人一起分享。包括刚才叫景王一起吃饭、洗澡,还有这会儿叫哥哥来坐父王的腿。 两个小娃娃一边坐了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已经可以很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了,这归功于小花总是认真和两个孩子说话的成果。依依没有哥哥聪明,小嘴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让人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反正没什么主题,这个时候的幼童都是这样的。 晫儿却是调理清晰,连着说了几句话,把景王问得狼狈不已。 尤其儿子端坐在他腿上,拧着小眉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宛如一个成人在进行质问。 晫儿说的是—— 「你去哪儿了?」 「你不乖乱跑。」 「大胖爹天天都在家。」 因为小花的影响,景王以往和两个孩子的对话也是不少的。女儿说的杂乱无章,他回的少,但儿子很小说话就调理清楚了,景王回答便多些也慎重些。 「父王有事情,很忙。」 晫儿拧着眉头,似乎思考了一下,问道:「赚钱去了?」 这种思路来自于巷子里的小伙伴们,因为晫儿总是听见谁谁谁说他爹赚钱去了,给他买好吃的。而且他也被人分享过所谓的好吃的,那种好吃的在晫儿眼里并不稀奇,毕竟以往在景王府什么没吃过,换了地方住小花也没亏过两个孩子,只是爹赚钱给娃娃买好吃的成为了一种逻辑线。 所以晫儿左右看了下,又用小手摸摸景王的怀里,「好吃的呢?」 景王愣住了,真正反应不过来。 晫儿一脸‘你好笨’的表情,说道:「毛蛋儿他爹出去赚钱,都给毛蛋儿买好吃的,还有大旺爹也是。」 剩下的话,晫儿没说,景王却是听到一个意思,人家爹赚钱都给自家娃娃买好吃的,你怎么不买。再加上依依也懂这个,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等好吃的,顿时让景王狼狈的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第4章 「爹——呃——」 「没赚到钱?」 巷子里也有的幼童,爹没赚到钱回来,然后就没有好吃的,这个晫儿也是知道的。 「呃——」 晫儿拧眉思考,景王心里好紧张啊,他没有买好吃的怎么办?等会儿补可不可以? 谁知道晫儿说的却是,「娘应该不会拿大棒子打你的,娘不像大旺娘那么凶。」 「但你以后要努力赚钱,要不然可能就会被大棒子打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景王已经思考无能了。 「娘别用大棒子打爹啦。」 依依的声音突然响起,景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小花儿提了半桶水进来,后面跟着的春草,手里也拿了一只桶。 景王赶忙站起身,去接过小花手里的,拽了两下,她才松开手。 手里拿着桶,他不知该往哪儿去。小花往前走着,他才在后面跟上。 春草现在好想捂脸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夫人要提水进来,丁香死命不让,后来见劝阻无能,便让她进了来。这完全是毁了殿下以往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还有两个小主子居然和殿下说赚不到钱买吃的会被娘拿大棒子打。 都怨大旺他娘,打自己男人也不会背着些,总是满巷子的追,把小娃娃都教坏了。 不知为何,丁香只感到很无语很好笑,却没有害怕。 小小的浴间里,有一只浴桶,还有一个大木盆。景王提着桶还站在那处,丁香走上前把水注入大木盆里,他便也把水倒了进去。之间行为有些手忙脚乱,但是眼见的活儿也没出岔子。 丁香出去了,小花把两个娃娃剥光,放进大木盆里。 大木盆很大,两个娃娃面对面坐在里头也不会拥挤。一坐进去依依便宛如游龙入水,不停的用手撩水泼对面面哥哥。晫儿忍了两下,也用水泼她,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好了好了,水都泼完了,怎么洗澡澡??!」 「洗澡澡,洗澡澡。」 两个白团团的小身子,她蹲在那里给孩子洗澡,一缕半长的鬓发垂在她的左脸上…… 景王凑了过去,蹲在她一旁,佯装很认真看她洗澡,终于没忍住自己的手,摸了摸她鬓边的发…… 小花鼻息一窒,一股酸意涌上喉间,拿着帕子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在孩子身上抹着。 很快便洗完了,小花在架子上拿了一大块干净的棉布,把依依包了起来。丁香和春草都不在,她便把孩子塞到景王怀里。 「抱到床上去。」 这是景王来之后,小花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他心里有一丝小雀跃,抱着女儿乐滋滋去了卧房。 小花跟在后面把儿子也用棉布包了,去了卧房。 两个孩子要穿的衣裳已经在床上放好了,是春草拿的,她人却是没了踪迹。小花给孩子擦干身子,把小衣裳穿上。这之间,丁香和春草提了两大桶热水进来,是给小花备的洗澡水。 忙完后,小花拿着衣裳去里间沐浴,景王坐在床沿,看看床上的两个孩子,又去偷瞄浴间那处。里面哗啦啦响着撩水声,景王不由自主口干舌燥浑身火热了起来。 好想她…… 魂不守舍中,小花沐浴完走了出来,白皙的皮肤上在灯光下带了一种莹润的光,耀眼生辉,衣裳穿得整整齐齐,也不像以往那般随意披件衣裳就出了来。 这是一种疏远…… 景王的心情顿时低落了下来。 小花看了看外面天色,道:「如果不走,就和孩子睡吧,我睡孩子那屋。」 说完人便走了,留下景王一个面对睁着小眼神看着他的晫儿,还有拽着他手的依依。他几不可闻的喟叹了一口气,给两个孩子盖上被子,等他们睡着。 屋里静悄悄的,也没有燃灯,窗外的月光洒射了进来,把整个屋里都笼罩了一层朦胧的银光。 一个硕长的身影悄悄的走了进来,站了一会儿,褪下了外裳,摸上了床。 刚把朝思暮想的人儿抱进怀里,那人便睁开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直直的看着他。 「没话跟我说?」 黑暗中,景王脸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嘴盖了上去,边厮磨着她的唇,边轻声咛喃,「……小花儿,我想你……」 下面手也动了起来,有种急不可耐,也有一种急欲遮掩的企图。 小花去推他,却推不开,挣扎几下,越挣扎他倒越激动了。薄唇移到玉颈上舔咬吸吮,长指撩开了衣襟,拽下了兜衣,唇便跟着滑了下来…… 鼻息声低喘声交织在一起,还有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其实小花也是有些想景王的,怎么可能不想呢?她一直在等他来给她个解释,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学会了打马虎眼与装傻…… 很快,小花便没功夫思考了,她决定等会儿一定要把事儿问清楚了。 …… 小花的想法最后也没落到实处,因为一晚上她都没闲下来。 第5章 那人也不知是荒久了还是怎的,蛮牛似的拉着她忙活了一晚上。她想开口问点什么,他就用嘴去堵她,等之后她实在撑不下去睡着了,再次醒来他人已经走了。 景王走了的消息是丁香说的,景王是夜里三更天走的。临走前对丁香说了一句,府里事情多,估计是让丁香转告小花的。 小花脸色难看的可以,坐在床上气得直拽被子。 亏她等他来给解释,等了这么久,亏她还让他进了门,最后还让他摸上了床。他倒好,吃干抹尽,啥话没说一句,人就跑了。 小花有一种自己亏大了的感觉,还有一种‘这人怎么成这样了,这还是那个景王殿下嘛’的诡异感。 院子里,两个孩子在问春草‘娘怎么还不起来’,春草傻傻的回答‘夫人累着了’。然后两个好奇的小娃儿就追着问,‘为什么娘会累着?’‘她是不是做饭累着了’之类的话。 小花坐在床上听得很清楚,有点无语春草的笨拙,又有些羞愤欲死的窘迫。 丁香看着夫人脸上那明显的窘意,丢下一句‘浴间沐浴的水已备好’,人便跑了。 小花沐浴后穿上衣裳,去了院子。 晫儿和依依已经被小伙伴拉出去玩耍了,在院子佯装做事的丁香和春草总是偷眼看她脸上的表情。小花心中的尴尬没法说,佯装去隔壁找马大娘媳妇说话去了。 谁知去了马大娘家情况也没见好,昨儿傍晚发生的那一幕,巷子里有不少人家都看到了。都在私下讨论陶家妹子哪里是个寡妇,明明是有男人的。 「你这人也是,明明有男人,还非说自己是寡妇。怎么了?和男人闹矛盾跑出来了?」 翠枝拿了个小杌子,让小花在一旁坐下。她正在剥豆荚,晫儿和依依在马家院子里和小毛蛋儿玩。 小花表情僵了僵。 翠枝了悟,「矛盾闹得有点大?看你平日里脾气那么好,没想到这么大的气性,把孩子带了出来,还把娘家挪了地方!」 翠枝这种说法,是根据小花丁香三个说辞推断的。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没有老人,就是家里没有长辈,又带了两孩子,现在男人找上门了,自然就是闹矛盾跑回来了,还专门搬了家让他不好找。 小花呐呐说道:「……他常年在外面忙事情……」 「和好了?」翠枝取笑道:「听说你男人长得很俊。」 小花干笑了两声,「还行吧。」 「你也是,小两口闹矛盾哪能说自己是寡妇呢。那你男人找来,你跟他回去吗?」 小花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找了借口说道:「他家就他一个,他常年在外面忙着做生意,我这次是把整个家都搬了过来。本来那房子也旧了,该换了……」 翠枝点点头,也没往详细里问,拍拍她的手道:「两口子闹矛盾正常,差不多他认错了就行了,也别老给人脸色看。」 关键他根本没认错,还啥都不说吃干抹尽又跑了! 小花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翠枝好奇问道:「怎么了?」 「人走了。」 「啊?你男人这么忙啊,就在家里陪你和孩子一晚上?那是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那边三个小娃娃玩了一会儿,晫儿从兜兜里拿了一个小纸包出来,「我爹赚钱回来了,给我和妹妹买了好吃的,分一块你。」 毛蛋儿立马丢下手里的小棍子,凑了过来。 小纸包里是三块极为精致的点心,弥散着诱人的香气,小毛蛋儿不自觉得吞咽了一口口水,想凑手过去拿。 翠枝饶有意味的看了小花一眼,站起来道:「吃东西要洗手啊,来,婶子给你们洗手。」 小花坐在那里又囧又羞,他啥时候赚钱回来了啊,还给孩子买好吃的。 把好吃的分享给小伙伴,又和妹妹一人吃了一块点心,晫儿便带着妹妹和娘回家了。 「爹什么时候给晫儿买的点心?」 一进家门,小花便蹲下来问儿子。 「外面还是黑黑的,拿过来,妹妹睡着了,晫儿醒着。」 也就是说半夜走的时候了? 「那爹有没有和晫儿说什么话?」 「爹说让晫儿和依依听娘话,说他去赚钱了,过段时间就回来看我们。」晫儿拧着小眉头,「娘你说爹他怎么老乱跑啊,一点都不乖,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他赚了钱就回来了。」 这一赚钱却是赚了整整近四个月,人才回来。 这几个月里,小花不是没想过他,不是没想他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可所知有限,她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东西是危险到他费尽心思的瞒她躲她,甚至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递过来。 偶尔她也会想到他是不是有了新欢,是不是已经忘了她,忘了孩子。内心深处她总是不愿相信这些,她等着他给她一个解释。 这四个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两个孩子长高了,比以往懂事了,东榆林巷的邻居实在热情,见小花不是寡妇,便把心思动到她‘姐姐’头上了。 第6章 也就是同为‘寡妇’的丁香。 介绍的对象很巧,就是斜对面的赵大。 赵大二十四五还没成亲,大光棍一个,屋里还有几个兄弟,不算穷得叮当响,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家。而丁香虽是个寡妇,但为人勤快性格好,配赵大还不是绰绰有余的。 这是外人的心思,至于内里是如何,她们也是不知道的。 大娘和小媳妇们热心起来,那真是让人退避三舍。轮番上门来与丁香做交流,做她的工作,与此同时,巷子里的男人也被自家媳妇或者老娘驱使着去和赵大说。旁人是热情至极,这两个却是被闹得头疼不已。 也可能之间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偶尔丁香出门碰到对面赵大,总会觉得心情不一样,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感觉到有一种异样的羞涩。 而赵大,总是被人拿着和对面的丁香说,还被自己兄弟各种打趣,闹得他个大男人见个妇人也是臊得脸红脖子粗的。 小花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庆幸自己现在不是寡妇的同时,对这两个的事也是乐见其成的。宫人能不能成亲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总觉得女人还是有个男人在身边的好。 她甚至有意无意当着丁香面与春草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了中意的人,或者想嫁人了,一定要和我说,女人是经不起耽误的。 至于丁香有没有听进去,小花不知道,她只知道对面那赵大不知是想和这边套近乎还是怎么的,上门的次数多了起来。 如果他像以往那样总是送些比较精细的东西过来,自是没人给他开门的。罕见的,第一次他居然拿了一只兔子来。 说是自己兄弟在郊外打的,拿过来给这边加菜。 兔子是送到丁香手里的,给谁加菜不言而喻,于是小花便笑眯眯没说什么,晚上蹭吃了一顿兔子肉。 之后,赵大摸到了窍门,三五不时总会送点东西过来。都是那种很普通的东西,一筐子青菜啊,几条鱼,一条猪后腿呀什么的。 丁香想着别是殿下那边的交代,每次都收了下来,直到有一次在青菜篮子里发现了一支女儿家带的头花,一旁春草笑得捉狭,夫人笑得意味深长,她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原来不是殿下给夫人送的,而是那个人给自己送的。 所以说,女人的智商在某些时候是比较低的,一向聪明睿智稳重的丁香也有今日,也会露出这种呆傻的表情,着实让小花笑得捧腹不已。 丁香羞狠了,躲在屋里一整日都没出门。 再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其他的小花也没看到,她只知道丁香和那边来往甚密了起来。 赵大送东西越来越频繁,而丁香也会用他送来的东西做了吃食给对面送去。之后小花才知道,对面赵大几个‘确实可怜’,几个大男人也没人做个饭什么的,总是去外面买了回来吃。 这话是丁香说的,小花心想‘确实’可怜,没想到男人个个都会使苦肉计!那次他来,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就是在使苦肉计不是么,然后她心软了,他吃干抹尽,却跑了…… 一想到这里,小花就气啊。 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当然这也是气头儿上,才会如此想的。气头儿过去了,她又会想,他要是回来了,表现好的话,她还是愿意原谅他的…… 小花曾在脑海里杜撰各种他回来的情形,她要如何给他脸色看,怎么不理他,怎么抱着孩子孤立他。他要怎么样,怎么样,她才会稍微原谅他那么一点点,然后他要怎么哄她,她才会给他好脸色看…… 她把所有情形都想到了,自己如何的反应也想到了。却没有想到当他真出现的那一刻,自己的反应居然会是如此…… 这日,小花出门去喊两个孩子回家吃饭。刚踏出门,就见他牵着两个孩子,朝她走了来…… 落日的余晖还未散去,给三人身上笼罩了一层金黄色的光。 她看着那人,痴痴的看着,他瘦得好厉害,人也没以往白了,她几乎认不出来了…… 然后眼泪哗啦一下崩了出来,止都止不住,她奔了过去抱着他,使劲的哭。 哭得很大声,有歇斯底里,有仓皇无助,有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担忧……把两个孩子吓到了,把景王也吓到了。 哭声震耳,许多邻居都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翠枝在一旁小声和人解释道:「这应该是她男人,好久没回来了,估计太激动了……」 景王脸色怪异,僵硬的任她抱着,他有听到一旁的动静,可他也反应不过来,只能用手环着她,抱着。 马大娘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 「憨闺女,哭什么,男人回来是好事,赶紧进屋去。」 她拉了小花一把,又对景王略带埋怨的说道:「你这后生也是,一出门就是大几个月,媳妇儿孩子都不管了。再晚点回来,估计娃娃都不认识你了……干啥非要出去这么久,小两口在一起才热乎,生意什么时候不能做,赚钱比和媳妇孩子在一起重要……」 第7章 景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孤……呃,是我错了……」 「快别哭了,这是喜事。」 小花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看看四周的人,心里窘得不得了。她抹抹脸,对马大娘羞涩的笑了一下,便急急拉着景王还有两个孩子进院子里去了。 进了院子,才想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赶忙把手丢开。有点想发火,却因为情绪不对上不来。脸上哭得乱七八糟,小花只能窘得转身跑去洗脸了。 这不见的四个月里,景王做了许多事。 其他暂且不提,他远赴了一趟京城。 京城那里各方涌动,说是千钧一发也不为过,他自然不能只干坐在景州遥控指挥。 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事毕,景王没管京城那里烂摊子熙帝是如何收拾,自己带人潜伏回了景州。 一到景州,就直奔这里而来。 小花去洗了脸回来,见他坐在那里被两个孩子围着问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 其实对于两岁多的孩子,记忆是并不长久的。他们知道爹是什么娘是谁,可你日子隔太久出现,很多娃儿都会不认人了。 依 依就是,幸好的是晫儿记性比妹妹好多了,也是他认出景王来,才告诉妹妹这是爹爹的。‘爹’这个字打开了依依记忆最深处的枷锁,也可能是父女天性,也可能还 记得小时候有个男人总是抱着自己,虽是不笑,却很有耐心。总而言之,依依和景王热乎的很快,没多一会儿,就知道抱着爹的脖子哈哈笑了。 晫儿却是有个性多了,直到景王看着他拧着小眉头的样子,想起什么把手里的点心盒子给他,他才稍露出一点童稚的喜悦。 喜悦只持续了那么一瞬间,晫儿小宝宝可能意识到自己要体现出来比妹妹懂事一些,把盒子放在一边桌子上,满意的点点头。 只差对景王说,你做得很好,知道赚钱了要给家里娃娃买好吃的。 这种场景又让小花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女人的心情真的很奇怪,明明心里怨,明明日以继夜担忧,明明想好了不给他好脸色看,却在见到这人的那一刻,喷涌而来的是完全的欣喜与激动,其他的杂七杂八全部抛之脑后,再也记不起…… 丁香和春草把晚饭摆了上来,把两个孩子安置好吃饭,小花和景王也坐到了桌前。 小花僵着脸低头吃饭,突然一双筷子夹了些菜进她碗里,她没有说话,继续吃着。可能因为心绪纷乱,只干扒着碗里的饭,也不知道夹菜。景王叹了口气,见她碗里没菜了,便又给她夹。一顿下来,小花吃了不少,景王却没吃什么。 可他却并不感到饿,也不累,明明连赶了十多天的路回来的,在见到她和孩子那一瞬间,所有疲累辛劳全部消失殆尽。 用完晚饭,热水已经备好了。 现在天气渐冷,晫儿和依依也不是每日都洗澡了,给两个孩子洗完小脸并小手小脚,给他们换了睡觉时穿的衣裳,才让丁香抱下去哄睡。 小花去沐了浴,洗完了换景王去。 看得出来景王风尘仆仆的,所以给他备的水很多。景王是自己洗的,洗完后从浴桶里出来,见一旁架子上搭了一套男人的亵衣裤。 衣裳是干净崭新的,取下穿上,刚好合身。景王眼神一软,步出了浴间。 小花身形僵硬的躺在床里侧,背朝外面。景王上了床,靠过去,把她抱进怀里。 「小花儿,让我先睡一会儿,好几日没睡了。」 埋在她颈处的男人,这么咕哝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小花轻吐了口气,缓缓放松身子。 身后是男人温暖的怀抱,这个怀抱环了自己两年多,日日夜夜。每次在这个怀抱里,似乎所有烦心的伤神的不开心的都能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屋里很静,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小花缓缓的闭上眼,两个心跳渐渐合为一拍。 景王睡了很久,一直到第三日的早上才醒来。 这期间,对面赵大那里有人过来询问过,听闻殿下还在歇息,便转身走了。这期间,小院里的所有人都不由的放轻动静,连依依都知道毛蛋儿来她家玩,竖着小指头嘘的让他不要大声说话,爹爹在睡觉。 小花和两个孩子在用早饭的时候,景王醒了,他披散着及腰长发随意套了件薄衫走了出来。小花眼里闪过一抹喜悦,吩咐丁香去多加一副碗筷过来。 早饭很简单,稀粥小菜,配了一些馒头包子。景王可能是真的饿了,喝了两碗稀粥,吃了三个包子,才停下。 孩子叫丁香领出去玩了,小花和景王回到室内。刚用完饭,景王神情里带了一丝慵懒,斜斜的靠在床头,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小花。见她思索着怎么开口询问,他将她拉进怀里,抽了她的发簪,任她长发披散满床,大掌慢慢顺着。 「我的身份你应该知晓,当今圣上熙帝是我的父皇。成年皇子有五人,也仅有这五人……」 景王缓缓开始述说着,小花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的震鸣,随着他缓慢的语速开始了解他的世界。 第8章 对于富贵人家的暗里的斗争,小花清楚,她也见过为了争家产兄弟之间丑陋的嘴脸。包括上辈子的四少爷阮思义,一起先的兄谦弟让,到最后也变得暗里机锋四起。 是人总容易心里不平衡,同样都是儿子,同样一个爹娘,凭什么让我去让你?让到最后爵位给你了,我的前程让你了,你还总是明里暗里打压于我? 小花不是没见过世子对四少爷的好,府中人人也都说世子对少爷好,可是好不好只有自身才能体会的。小花上辈子是阮思义身边得宠的姨娘,自是能知道一些私密的事,她也是明白什么叫做表面工作的。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争斗从来不同于后院女人的争风吃醋,而侯府里的争斗更是不能与皇家相比。 原来地位高,所享的尊荣多,都不是没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天家无父子,兄弟也可以自相残杀。你也可以不争,不争的下场就是任人鱼肉。 景王说得并不详尽,也就把大体的说了一下。包括为什么把小花和两个孩子藏起来,都做了解释。 他解释的言语很简练,可小花却能明白里头的意思。他一直的打算就是如果他出了事,她和孩子就会被送走,送的远远的。而他,自然是死了…… 这个打算从她有身子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所以才会有被圈起来的西院,被藏起来的孩子,有带她出来游玩后的决定,有那个样貌神似她的替身…… 小花早就爬在景王怀里哭得泪流满面,这个人,这个人…… 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呢?如果他真的有了什么事,她和孩子会如何? 一瞬间,小花很茫然。 如果景王当时告诉她这种情况,她会如何?和孩子一起走,还是留下来陪他?估计都是非常难割舍的吧!孩子太小,没爹又没娘,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可留下他一个,那绝对是让她撕心裂肺的不愿意…… 直到此刻,小花才明白景王当初那样做背后真正的含义。 她心里又甜又苦又酸又辣,复杂极了,只能哭得乱七八糟,手里胡乱拍打着景王的胸膛,嘴里喃喃,「你太坏了,太坏了,如果出事了怎么办,怎么能把我和孩子丢下……」 景王轻吐一口气,又顺了顺她的发,「这不是没事了。」 「如若有事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带着孩子改嫁嘛……」 突然一个天翻地覆,跟着而来的,是景王一句极为霸道的话。 「你敢!」 见他在意的样子,小花又哭又笑,「谁让你不带着我一起,如果你出事了……」她环上他的脖子,「……我也不想活了……」 见她哭得眼红红鼻尖也红红的,景王心里软得像似要化了水。 「别怕,没事了,一切都解决了……」他喃喃安抚着,细细的吻着她。 「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没了你,我真的活不了了……」 即使活着,也宛如行尸走肉。 哭泣与安慰,最后变为了两人抵死交缠。 孩子也没来打搅他们,小院里安静极了。直到下午的时候,小花才羞羞的下了床,而景王则是一脸餍足神色的看着她。 亲自去提了水进来,景王懒懒的不想动,小花只能自己洗过之后,又端了水给他擦洗。这人面上正经,其实内心一点都不正经,硬是躺在那里让小花用热帕子给他擦。 可能是心头大事办好了,景王的心态多多少少也有了些变化。小花这边擦得脸红脖子粗,景王还僵着脸说她,「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意思就是她还不能害羞了?! 呸! 想是这么想,小花面上却是嗔了他一眼,一看就是心里有点窘,但也是很甘愿为他做这些的。更何况又不是没有做过,只是她惯性的总会不好意思。 两人又厮磨了会儿,小花才把景王赶起来,换了床上的用品,打开房门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听见这边有动静,丁香从东厢走了出来。 「夫人。」 「晫儿和依依呢?」 「出去玩儿了。」 「去做点吃的送来。」 陶家妹子的男人回来了。 是个话很少,但很彬彬有礼的人。 这几日总是能看到他在巷子里出现,有时候是去陪陶家妹子一起上街,有时候是去找自家娃娃回家吃饭。这人寡言的近乎怪异,可很多小媳妇大娘们见到他总会不由自主的红脸。 无他,陶家妹子的男人长得实在太俊了。 巷中最俊的男儿是何家的何秀才,可何秀才与陶家妹子男人相比,却是连给人提鞋都不配的。 见过陶家妹子的男人后,大家才知道最配陶家妹子的人是什么样的。以往想给陶家妹子说媒的人总觉得自己所说的人差了点什么,如今才明白差的那点儿就是那种站在一起很相配的感觉。 这日,小花和景王用了早饭,便去了城里的早市上。 边走边逛,回来的时候小花挽着的竹篮里放了一些新鲜的蔬菜并一条鱼,景王手里则是提了几包点心果子之类的。 第9章 「陶家妹子,去买菜啊。」巷中的一个小媳妇打招呼道。 「是啊。」 小花微笑点头,与景王一起擦身走过。 身后传来那小媳妇低斥自己男人的声音,「你看人家陶家妹子的男人多好,知道陪媳妇出去买买菜散散步,你看你,什么时候陪我出去走过了?老娘自从嫁给你,就在给你家当牛做马,真是亏大了……」 那男人似乎小声反驳了几句什么,小花并没有听清。她偷偷的看了景王一眼,他并没有看她,大袖之下他一直捏着她的手却是动了动,小花不由自主的溢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行至自家门前,见斜对面门口站了一人。 小花看了景王一眼,进了院门,景王则是去了对面。 过了一会儿,景王回来。 「殿下,是要走了吗?」 从那日景王把所有事说出后,小花就知道迟早有离开这里的一天。只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竟然生出了一些不明的不舍。景王似乎看出了小花的不舍,这几日一直没提离开的话。今日见林指挥使出现,小花想应该是到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景王点了点头。 「很急吗?」 「可以再留一日。」 中午用罢午饭,小花把两个孩子拉到一旁说话。 晫儿和依依的理解有限,小花只能用孩子能懂的方式告诉他们,咱们要离开这里回家去了。两个孩子还不是太懂离开这里是什么意思,小花沉吟片刻说,就是以后他们再也不能和巷子里的这些小伙伴们玩耍了。 听到这话,依依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不嘛不嘛’。晫儿比她好一些,却也是拧着小眉头。 小花没办法和这么小的孩子讲什么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毕竟离别是每个人成长都必须经历的事情,她只能蹲在一旁等女儿哭完,然后给她擦擦眼泪,并告诉她和哥哥以后他们还会有其他的小伙伴,以后等他们长大了也可以再来找小伙伴玩。 依依问什么是长大了,小花说,依依像娘这么大的时候,哥哥像爹那么大的时候。 小花也去与几个关系不错的小媳妇道别了,她的说辞是要去自己男人的家乡安家,毕竟落叶归根。 翠枝和铁匠媳妇几个都很舍不得她,小花心中愧疚,觉得自己与这些人相交,除了人是真的,几乎所有都是编了假话。可这些邻居们却是很诚挚的待她,在她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她们不光帮助了她,也教会了她许多的东西。 面对大家的不舍,她只能笑中含泪又说了一句假话,如果以后有机会还是会回来的…… …… 第二日,景王便带着小花与两个孩子离开了东榆林巷。 小花曾住的这个小院,并没有卖掉。小花对旁人的说法是,留个念想,也许有机会还会回来看看的。 虽然并没有什么把握,但她想人生这么多年,也许还是有机会的不是? 与陶家妹子那所小院一起空了,还有赵大一家。他们是无声无息就走了,东榆林巷的居民曾猜测是不是赵大追着陶家妹子的姐姐走了,毕竟这两人的事眼见就快成了。 小花几人在东榆林巷带起了一片波澜,又翩然离去。而东榆林巷的生活,还在随着日出日落而进行着。 京城现如今是一片混乱。 晋王叛乱逼宫,太子于叛乱混乱中毙命,皇宫内死伤无数。晋王事败被围,却中箭身亡。这是与外人知道的事情经过,可事情真相到底为何,至今许多人都还留有疑虑。 太子在重重护卫中,怎么可能被晋王的人刺死。而晋王,明明无人下令,又是哪个胆大妄为命人放了箭,并且一箭毙命。 事情太过蹊跷了,觉得蹊跷的人不敢说,敢于说之人根本没发现异样。毕竟当时实在太过混乱了,即便是那几个觉得蹊跷之人,也是心生疑窦,却是没有任何证据的。 总而言之,是晋王大逆不道,趁熙帝重病昏迷之时,与同胞兄弟齐王,一个带兵谋逆逼往京城,一个暗里在京中联合众多叛党逼宫,太子也是在逼宫过程中身亡的。归根究底,都是晋王狼子野心,如果没有他的狼子野心,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值得庆幸的是,熙帝在这次逼宫中终于清醒了。撑着大病之躯,收拾了残局,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少,国之社稷暂时还没有动摇。 熙帝一连死了两个儿子,哪怕他性格大变,一时也有些承受不了。明明安排周全的,却没想到晋王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齐王那边只是做表面功夫,实则逼宫才是他们谋划之大事。 而且事情发生太过突然,还没让熙帝反应过来,两个儿子尽皆毙命。 太子的身亡,说是晋王派人趁乱下手的,那晋王呢?明明熙帝已经命人把晋王给围起来了,下令是只擒不杀,也不知是谁趁乱射了一箭,晋王当即毙命。 熙帝收到消息,当场急喷了一口心头血昏厥过去。再次醒来又接到太子之前派兵阻拦齐王,两军混战中,齐王断了一臂的消息。 第10章 比 熙帝更觉得窝火的还有萧皇后和许贵妃,这两个女人现在已经疯了,一个死了唯一的儿子,一个是两个儿子一死一残。萧皇后不顾体面,直接去了许贵妃淳鸾宫,两 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堂堂的一国皇后和贵妃,居然像市井泼妇一样拽头发抓脸踹肚子,无所不用其极,还是身旁各自的宫人死命才拦下。 这些事熙帝已经没功夫管了,他怒急攻心病体更重,撑着把乱摊子收拾了一下,便直接病倒了。 朝中之事暂时交由两位丞相打理,萧皇后还是管着后宫,但熙帝也下了谕旨,晋王叛乱之事与许贵妃无关,许贵妃还是贵妃。 与晋王一起合谋叛乱的成国公府,被抄家,全家下狱,等待熙帝的处决。承恩侯却因许贵妃暂时没有倒台,只是囚禁在承恩侯府里,至于其他参与进来的人家,自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被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 这再次印证了一句话,没有点底码的,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一个不小心,就是祸害满门。 真正的大头,暂时都没有处理,处理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不是不能处理,而是熙帝不发话,哪怕是两位丞相也只能暂时只做表面工作,先把事情压下来再说其他。 而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要选出未来的大统继承者,因为熙帝眼见着是不行了。 熙帝如今病得很重,仿佛这次事件一下子完全掏空了他所有的精力。人连起身都无法了,话说多了便会疲累昏迷。 而继承大统之人也没甚可挑的,熙帝有五名成年皇子,仅也只有这五名皇子。太子殁,晋王亡,齐王参与叛乱又是残废之人,仅剩下就是云王和景王了。 可云王胆小懦弱,又是个怕妇人的,历来在京中名声不好,而景王自小有哑疾。太子膝下倒是有三子,只可惜没有一名是嫡子,均是庶出。 难不成这未来的大熙朝天子,要从太子那几个年幼的小儿中挑? 对于此举,萧皇后是乐意之至,死了儿子,孙子即位她也是毫无意义的。可朝中提出异议的大臣太多,包括徐丞相都不赞成此举,更不用说还有个恨她入骨的许贵妃了。 宫里人人都说许贵妃不愧是盛宠,哪怕所出皇子犯了这种忌讳,熙帝也没将她如何,更没有废了她的贵妃之位,甚至允许她进出紫宸殿,包括萧皇后如今没什么重要之事也是不能随意进入紫宸殿的。 这日,许贵妃又来紫宸殿了。 一进来,便趴在龙床旁哭了起来。 许贵妃哭诉了许多,说她与熙帝曾经的美好时光,说当年两个儿子是如何的天真可爱,说晋王是多么的无辜,如若不是太子行事下作,趁着陛下大病之时,逼迫自己的兄弟,晋王也是不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的…… 又说另一个儿子齐王,从小莽撞爱闯祸,可陛下一直对他宠爱有加。齐王一向以晋王马首是瞻,此次之事小儿子也是受了大儿子的牵连,而且也受了惩罚,好好的一个人废了一只手…… 铺垫了如此多,最后许贵妃才切入正题,直接对熙帝说希望他不要选太子的庶子为未来的继位者,说萧皇后如今恨死她和晋王了,总觉得因为他们太子才会身亡。可逝者已逝,晋王赔了性命,她如今就这一个儿子了,日后万万不能落在萧皇后手里的。 并说熙帝不在了,她也不准备活了,她准备随着陛下一起去。可她仅剩的儿子齐王,她舍不得没了哥哥没了爹又没了娘…… 许贵妃的话让熙帝很震撼,他本是听得脑仁生疼,此时却是颇为感动。萧皇后在这次事发生后振作得有多快,他心里有数,刚死了儿子,就开始到处蹦跶想让孙子继位了。 与之相比,许贵妃却是日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如今还说要随自己而去…… 与萧皇后夫妻几十载,熙帝还是比较了解她的。就算他驾崩而去,她也会活得好好的,做她的皇太后,乃至太皇太后。而许贵妃这个女人,真真正正只有他一人,本来还有两个儿子,现如今也只剩了一个残子。 这场大乱究竟谁对谁错,熙帝已经没有精神分辨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精神不济,稍微思考一下便会头疼欲裂。 他拍了拍许贵妃的手,疲累的阖上目,挥手让她下去了。 整个京城人的眼睛都盯在未来的继位者是谁身上。 靖国公萧家最近的动静颇大。 死了太子,自是让他们伤心欲绝的事,可皇位能让太子的子嗣继承他们也是乐见其成的。萧家能出一位太皇太后,靖国公府还是天子的外家,他们靖国公府还是最大的赢家。 萧家暗里鼓动朝中大臣频频上书,当然,有赞成的,同样也会有反对的,其中以徐丞相为首的有一群官员并不赞同此事。 因为太子那几名庶子年纪都不大,天子年幼,必定外戚权重,又有一名萧家的太皇太后在背后,到时候说不定这江山换了姓也不好说。 这几日朝堂之上,都是围着这件事在进行辩驳。 熙帝病重,由两名丞相主持朝会。可两位丞相自己都争了起来,朝堂混乱也是在所难免。 第11章 就在此时,一名小小的都察院御史说话了。 此御史姓关,名铮,在都察院中属默默无闻之辈。可他这次上奏的事情,却是震动了整个朝野。 关铮上奏大体就是说了两件事,一是五皇子景王哑疾早已治愈,只是素来寡言,知道的人少。二是景州在其治理之下,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苦寒之地景州,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称赞景王是个好藩王。 当然也有人会问,你怎么会了解如此详尽的。之后查了关铮履历才知道,这关铮曾在景州任过长史司左长史一职,刚卸任没两年。 本来只有一个选择,现在变成了多种选择。反对幼主即位的朝中官员纷纷把目光投注到以往从来不会投注的地方,景州。 加以了解之后,景王的呼声顿时大了起来。 萧皇后与靖国公一系,又开始慌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没几日熙帝那边就下命了,诏景王回京。 意欲为何,不言而喻。 景王虽是带走了小花和两个孩子,却并没有让他们回景王府,而是转道去了京城。 其间原因,景王自是与小花说了,小花虽不是很明白为何如此,可也知道这是殿下的大事,便听从了景王的安排。 一家四口相聚没多久,又再度分离。 小花和两个孩子隐藏踪迹被人护送先去了京城,景王则是回返景王府。 景王对小花的说法是她带着孩子先去,他之后随着圣旨而来,实际上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 太子殁是无法挽回的事情,在一个庶子继承大统与自己的亲孙子继承大统上,萧皇后和靖国公一系肯定选择的是有萧家血脉。如今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萧家又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所以在京中圣旨到达景王府这前后一些日子,必然不会平静。 果不其然,景王回府没多久,府中便暗里迎来了几波刺客。其中有还未摸进府便被抓了的,也有进了府摸错了地方被抓的,最严重的一次刺客摸到了西院来,景王没发生任何意外,住在东厢角房的倩曦却遭了鱼池之殃被刺身亡。 熙元三十五年十月,帝诏皇五子骆璟回京,开启了大熙国下一篇章。 小花在路上时便有些不舒服,一路上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京城。 住处已经准备好了,在外城的一片宅子之中。三进的院子,自带一个小花园。长途跋涉是非常辛苦的,再加上还带着两个孩子,虽是行程尽量紧着几人舒适,刚到之时也难免会精神萎靡。 尤其小花,似乎有些晕车,路上吐了好几次,找来大夫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到后歇息了一日,仍不见转好,又请来大夫。 大夫把脉后说,疑似喜脉。只是时间太短,还要过些日子才能确诊。 其实已不需再诊,小花对自己身子心里也是有数的。在路上的时候,小日子没准时来她便心中猜疑,找个大夫来诊,也是为了确认一下。掐算一下时间,应该是在东榆林巷那时怀上的。 之后自然是小心安胎了,消息也给景王那边递了过去,景王大喜。 没过多久,贺嬷嬷徐妈妈并丁兰便送了过来,与之同来的还有以往侍候晫儿和依依的几个贴身宫人。 许久未见,小花见到贺嬷嬷等人自是惊喜万分泪水涟涟,也不知为何,她这次有孕,旁的反应不大,唯独爱哭。 眼皮子浅极了,遇上一点事就爱流泪,吓得两个孩子小点点就不敢在娘面前顽皮了。晫儿日日带着妹妹,陪伴在娘身边,甚少出去玩耍,总是拿担忧的小眼神看小花,似乎怕她又哭了。 把小花逗得哭笑不得,告诉俩孩子,娘没事,只是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依依问小弟弟在哪儿,小花指指肚子,两个孩子愕然不解。 与此同时,景王也入京了。 进京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见许久未见的父皇——熙帝。 熙帝在景王印象中,一直是个身体壮实的人,虽是年纪不小,但经常骑马射箭练习武艺,体格锻炼的十分强壮,哪怕过了五十看体格也就是中年之像。却没想到久未见面,曾经壮实的人变为了一名极为虚弱的老人。不仅瘦得厉害,头发也变得斑驳花白。 景王见到熙帝的次数并不多,加起来有十多次吧。小时候的记忆自是模糊了,可他却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哑疾经过种种办法都不能治好,之后熙帝那种厌恶的眼色。 耻辱! 包括他,包括他那个疯了的母亲,在熙帝眼里都是耻辱。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虚弱的躺在龙榻之上,仰视他这个曾让他耻辱的人。 「你很好。」熙帝说道:「景州让你治理的很好。」 这样的夸奖,在这个时候来,让人无端生出了一种荒诞之感。 只是无所谓了,他早就过了需要让人夸奖的年月,也不会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那般渴望来自于这个叫做父皇的夸奖,而不是由衷的厌恶。 「朕会下旨立你为太子,你要和两位丞相认真学习政务之事。」 第12章 「谨遵父皇圣谕。」 熙帝挥手让景王下去了,躺在龙榻上的他有一种茫然。 对于这个已经成长为大人的儿子,他很陌生,可他知道这是目前来看最正确的决定。 骆氏的江山只能姓骆,决不能姓萧。哪怕朝堂对立太子之子的呼声再大,熙帝也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本就准备在剩下的两个儿子中选一个,如今景王哑疾已愈,又颇有才干,自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如今的熙帝龙体已经不能支撑他思考太多,很快他便累了,郑海全端了一碗汤药过来服侍他饮下,没一会儿熙帝便睡下了。 侧殿,周太医还是守在紫宸殿一步不出,从熙帝昏迷到熙帝真正卧病,他都在一旁尽心诊治着。一直僵化严重的脸,在听到景王入京后,终于有了波动,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在这一切中解脱了。 至于景王会不会留他一命,周太医并没有把握,毕竟他知道的太多太多。不过此时的他对自身的安危早已不在意,能活自是好,不能活,家人能活也不错。长久呆在这紫宸殿,周太医觉得能脱离这里,哪怕是死都会让他由衷的快乐。 这世界上,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都不能。 封景王骆璟为太子的圣旨很快便下了,整个朝堂一片安静。 如无意外,这景王便是下一任皇帝。圣旨已下,旁人自是没甚可争的。哪怕此时熙帝驾崩了,景王也是理所应当的即位人。 因熙帝病重,又急于确认未来大统的继承者,太子册封仪式办得极为匆忙。与景王被封为太子同时,景王妃萧氏也被册封为太子妃,择日便迁入东宫。 对于萧皇后和靖国公来说,目前的情况已无力挽回,册封太子的圣旨已下,暗里的小动作不是没有做过,但均是无用功。如今只能想着,哪怕未来的天子没有萧家的血脉,至少未来萧家还能出一位皇后来聊以慰藉。 萧氏的爹娘在萧家本就属于不受宠的旁枝,这下因为萧氏成了太子妃在靖国公府顿时炙手可热起来。 萧氏的爹娘也有些发晕,可这运道一事是不好说的,当年选了他们女儿嫁给景王为何,他们心里都清楚。一个不受宠的旁枝女儿嫁了一个同样不受宠爱的皇子,任谁也不敢想象若干年之后,这两人会成为太子与太子妃,日后的皇帝与皇后。 萧氏的娘自从景王入京后,还没有见过女儿呢。此次行罢册封仪式,太子与其女眷迁入东宫,萧氏的娘便递了牌子求见太子妃。 从景王被招入京之时,萧氏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果不其然,景王带了她一道入京。 萧氏曾在心中无数次狂笑,哪怕你再怎么不待见于我,能光明正大在你身侧的只能是我,而不是那个贱人! 一切都照她所想那般进行着,太子册封仪式之后,便是她太子妃的册封典礼。入住东宫之后,她理所当然是东宫的女主人。 京城不同于景州,太子也不能再如以往在景王府里那般管制着太子妃,萧夫人的求见很快递到太子妃面前,太子妃自然是准了。 第二日,萧夫人入了宫来,在东宫见到许久不见的女儿,顿时泪如雨下。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瘦得如此厉害。」 萧氏枯瘦如柴的身子穿了一身太子妃冠服,不让人觉得威严,反而觉得她有种撑不起来的错觉。面容枯槁,皮肤泛黄,说话有气无力,让触目者惊心。 「咳咳……自从去了景州,身子骨便不好,总是病病好好的,这次来京城,行途劳顿,旧病便复发了。娘,女儿没事,养养便好了,你不用担忧。」 萧夫人哭了半响,小声问道:「太子殿下如今对你可好?」 好?什么是好呢? 她衣食住行皆是最上等,可能殿下的待遇都不如她。除了不与她亲近,除了因她犯错关了她两年,除了独宠那个人,除了府里‘规矩’严点儿,一切均好。 可萧氏明白,这都是表面的好,都是没经心的。甚至可能他只是下了一个命令,由下人来办置的。这种好,是很浮面的。这种好在外人来看光鲜无比,内里的苦涩只有她自己懂。 「殿下对女儿挺好的。」萧氏只能这么说。 自己生的女儿,怎么会不了解她的个性呢? 萧夫人哭着道:「你连娘都瞒,好与不好难道看不出来吗?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说?没事,你别怕,有皇后娘娘在有萧家在,不会让萧家的女儿吃亏的。」 萧氏强撑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把她与景王之间的事情慢慢和她娘说了出来。 萧夫人一边骂着女儿‘痴傻愚笨,伤了自己夫君的心’,一边说景王没有容人之量,女儿明明改了,为什么就不能让一步。 萧氏与自己的娘说了很多,包括自己干得一些糊涂事。直至语毕,萧夫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并不知道女儿和太子之间还有这样的纠葛,当年女儿和娘家姐姐的儿子定亲之前,被萧家族里决定成了五皇子妃。女儿不愿,她也知道,可这毕竟是靖国公府定下的事情,便只能从了。她想着小女儿家的心思,日子久便会淡了,却没想到因此发生了这么多事。 第13章 说五皇子没有容人之量,只是萧夫人一时气话。实际上,她心中后怕之余,已经明白以前的景王如今的太子算是极为仁厚的了。如果这事当初闹到陛下那里,哪怕女儿是萧家的女儿,估计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萧夫人也不知该如何谴责自己女儿了。 太子并没有对不起女儿,自己被册封为太子,女儿是太子妃,并没有被谁顶了位置。在景州的日常生活里,太子也并不曾亏待女儿,唯一一次大动干戈,还是女儿阻碍皇嗣之举。 这事如若不是景州发生,而是换到在京中如今这种情况,她的女儿一百次都不够死的。 「你真是糊涂啊!」 萧氏擦擦眼泪,露出一抹苦笑,「事情已经发生,再说其他也是无用,终归究底他还念着夫妻情分,没让那贱人顶了我的位置。」 说到这里,萧氏讥讽的笑了一下,「我应该庆幸他宠的是个下贱胚子,出身不够,若是换成乔氏,估计女儿的太子妃之位就得退位让贤了。」 太子女眷甚少,此次不光萧氏被封了太子妃,以往的乔侧妃如今是太子良娣,玉娇和玉容两人被封了太子良媛,还有一位太子良娣暂不在东宫,至于此时人在哪儿,没人知晓。 除了太子妃的册封是跟随册封太子的圣旨一并下来的,太子其他妾室的册封都是太子拟定。东宫人人都知有两位太子良娣,可至今只知有一位乔良娣,另外一名陶良娣却是无人见过。 「他倒是把她藏得紧,我就不信能藏一辈子!」 一直面色灰暗的萧氏,也只有提到小花脸上才会露出一丝狰狞。萧夫人从未见过女儿这样,吓得心砰砰直跳。 「你可别再做傻事了,如今这在京中,什么事都有人看着。」 「女儿自是知晓,我怎么可能让人抓住把柄呢,我行为出了差错不是给人挪位置吗?他巴不得我如此,我才不会如他们所愿。」 萧夫人擦擦眼泪,道:「你能明白这些也是好的,终归这不是正途,还是想着怎么把太子哄过来,生下皇孙才是最重要的。」 皇孙? 萧氏现在已经不敢往此处想了,那人的态度有多坚决,她是明白的,她才不会再去自取其辱。 想着那个至今未见人影的陶良娣,萧氏心中泛起些许疑虑。 不可能景王府的人都移到京城来了,那个人不跟过来,她究竟去哪儿了呢,为什么没出现? 萧夫人与女儿又说了会儿话,才离去。 送走萧夫人,萧氏沉思片刻,让身边服侍的宫人把乔良娣请来。 自那次想借用舅老爷一家刷存在感失败后,萧氏和乔氏便恢复了之前那种淡淡的状态,仿佛之前那般热络只是昙花一现。 来到东宫以后,萧氏倒是还想彰显下自己的地位身份,只可惜她的要求被太子驳回了。为什么驳回,萧氏心里有数,经历过请安事件的几个人心里头都有数。萧氏不敢闹大,怕把自己以往的老底子掀出来。 乔良娣到了之后,只干坐也不吃茶,面上不显实则眼含警惕。 如今和以往不一样了,以往她只是个不受宠的亲王侧妃,现如今成了太子的良娣,再过不久就会成皇帝的妃子。以她的位分来看,四妃是跑不掉的。萧氏这女人从来疯狂,乔良娣又觉得自身贵重,自是不敢冒这个险。 萧氏本想自然而然挑出那事,见乔氏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皱起柳眉。过了会儿,才缓和面色柔笑道:「本太子妃叫来良娣妹妹没有其他事情,就是想问下妹妹可有陶良娣的消息,这日子也不短了,怎么一直没看到陶良娣的人。」 乔良娣并不意外太子妃会如此说,能让她们两人联系上的除了那个人没有其他。 恨之入骨又如何? 关键别人有人护着! 一个在王府时不入品的夫人,到了东宫一跃成了和她一样的良娣,仅差太子妃一级。如若不是那人出身太低,想必连太子妃都要靠边站了。 最为可气的是,册封有了,在东宫的院子有了,人却是一直没有出现。东宫最靠近太子的住处给她留了一所院子,各式摆设与宫人齐备,就是里头没住人。而她明明人就在这里,太子宛如看不见似的,反倒安排的地方远一些。 可人不认输是不行的,乔良娣从来不想认输,只是俏媚眼总是抛给了瞎子看,日子久了那种欲、望也就淡了。 见太子妃的意思那么明显,乔良娣并没有接梯子。 「臣妾只是一名小小的良娣,这等事不知具体也是正常,不若太子妃去问问太子殿下?」 太子妃的脸色有些难看,知道乔良娣这是拿话在寒碜她。 她放下茶盏,撩了乔良娣一眼,口气淡淡的道:「殿下不可能不带她来京,那么就只有一个结论,定是藏起来了,为什么会藏起来呢?乔良娣不会忘记她这两年可是独宠着,就算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此时也应该有了。」 有什么?不言而喻。 乔良娣纤指紧握,不自觉捏断了染着丹寇的指甲。 第14章 明明心如止水,可听见这种消息,是个女人就不能甘心。 凭什么?! 这句话乔良娣曾在独守空房的时候问过无数次,结果是无题。 可乔良娣也不是个傻子,这太子妃最爱怂恿人在前面当炮筒子,以前是玉娇玉容,如今那两个不好使了,又轮到她。她要是听了她的唆使才是傻子,她就不信她会不急! 「太子妃此事应该拿与殿下谈论,毕竟殿下膝下空无一子,子嗣之事不意外会提上日程,臣妾只是一个小小的良娣,没有插言的资格。」 就在此时,一名太监走了进来。 「禀报娘娘,陶良娣的车辇已至东宫门前,殿下亲自去迎了。」 「哟,说着人便到了。」乔良娣嘴里说着风凉话,斜了太子妃一眼。 听到太子亲自去迎,太子妃的脸色顿时不好了。她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撇了那站着不走的太监一眼,「还有什么事?」 「与车辇一起来的,不光是陶良娣,还有两名幼童,奴才听见那两名幼童叫殿下父王……」 啪的一声脆响,太子妃手边的茶盏掉落在地,碎了个彻底。 乔良娣也正了颜色。 之前,宗人府那里接到了太子在景州时景王府宗谱。 按例,皇子分封出京,需另立宗谱,宗谱上凡有人员增减需报备宗人府记档录入玉牒。如今景王册封为太子,自然景王府宗谱作废,并入玉牒中帝系一脉。 与景王府宗谱一起而来的,还有景王府庶长子与庶长女报入玉牒。 按理,一般王府有子嗣出生,都是满月之后便会报备入档,周岁以后进行册封。嫡长子封世子,嫡次子及庶子均是郡王,女儿无论嫡庶均是郡主。 当然也有晚一些的,但像前景王现太子这样,子嗣已近三岁才报入玉牒的实属少有。 少有,并不是没有,襁褓孩童不易养活,父母谨慎些的也不是没有的。又是太子亲自使人送来,宗人府自不会多言。 由此,关于太子骆璟的子嗣才为人知晓。 当初提议景王骆璟为皇太子时,不是没有人提过景王子嗣之事。只是事从紧急,朝中众多大臣与熙帝一意决定立景王,不想节外生枝,便有意忽略了此项。 如今看来,景王怎么可能没有子嗣呢,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虽说只有一子一女是少了些,但有总比没有好。 与此同时,太子的另一名良娣陶氏也进入了人的眼底。 生下太子仅有的一子一女,如今又身怀三个月身孕。众人早有耳闻太子骆璟对女色寡淡,唯独有个还算宠爱的夫人,现今看来就是这陶良娣了。 这些消息因时间尚短暂时并没有传播开来,紧接着陶良娣入东宫,才是真正曝光在人前。 …… 在外城的宅子还没住到一个月,景王便使人来传信,要挪进宫里头去了。 景王身份转变太快,即使早就心里有准备的小花,也难免有些瞠目结舌。常顺领命而来细细密密和小花说着宫里的各项事务,包括小花如今已经不是夫人,而是太子良娣。 良娣,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妾室,只比太子妃低一等,可记入玉牒。 比起之前连等级都无的夫人,小花这算是一下就熬出了头,成为皇家承认的太子妾室,并且两个孩子如今也有了正式的身份,晫儿和依依现如今分别是记入玉牒的皇孙和皇孙女。 两个孩子都还没有进行册封,因为明眼人都知道太子的这个太子当不了多久,可能再过不久,两个孩子便成了皇子和公主了。 一屋子的宫人太监都跪下给小花贺喜。 丁香和春草喜极而泣,比小花这个当事人还激动。而小花也不是不激动,只是有点发懵。 第二日一大早,车架就停在门口处了。 小花带着两个孩子并丁香,坐进了第一辆车,后面几辆车则是坐着丁兰贺嬷嬷等人与放置行李的。 一路到了宫门处,贺嬷嬷等人全部下了车,带着行李和领路的常顺换道走了。而小花和两个孩子则是换了一辆小点的车辇继续前行,丁香不能坐车,只能随侍一旁行走。 又走了许久,车辇才停下。 丁香过来撩开帘子,有小太监跑过来放下车凳。 在丁香的搀扶下,小花下了车,面前是巍峨壮丽的东宫大门。 大门前站了一群人,有他。 骆璟穿了一身太子的常服,挺拔而又充满了威严,一瞬间竟让小花有些不敢认了。 晫儿和依依紧随其后被抱了下来,两个孩子不怕生,认出那人是父王,便跑了过去。 「父王……」 最活泼还是要属依依,一路直奔而去抱住太子的腿。小手往下拽着,示意父王赶紧抱她。 晫儿紧随其后,嘴里说着‘妹妹要懂规矩’,小手也拽上景王的袍角。可见小晫儿有多么的言不由衷,年纪小小的,就深谙其父的闷骚之道。 第15章 随侍太子一旁的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也就一旁的福顺不觉得讶异。 太子摸了摸儿子女儿的小脑袋,看向站在几步之外的她,未等她抬步,便迈了过去。 依依看到一旁的福顺,皱着眉头端详了好久,不确定的去看哥哥。晫儿瞄了福顺几眼,对妹妹说道:「他是顺顺。」 ‘顺顺’两字,让福顺凄楚的老脸顿时笑成了菊花。嘴里脆生‘哎’着,半蹲了下来对两人道:「给两位小主子请安。」 当初晫儿和依依学说话的时候,第一个会喊的是娘,第二个会喊的是父,第三个就是顺了。因为福顺总是陪着他们玩,对这个‘顺顺’自然记忆深刻。 依依拢着眉头,摸摸福顺的老脸,很小大人的说道:「顺顺你去哪儿了,依依都快忘了。」 福顺立马鼻酸了起来,眨眨眼里的泪水,笑着说:「老奴去忙差事了,这一闲下来,不就赶紧来接两位小主子了吗?」 「那你以后记得要多来陪依依和哥哥玩儿。」 「哎,哎……」 先不提那边一向性子冷的太子殿下表现的有多么看重这位陶良娣,百忙之中还专门来迎她入东宫。光这东宫太监总管的态度,与这两位突然出来的小皇孙和小皇孙女,东宫的其他人就不敢轻忽这位陌生的陶良娣。 太子妃很不想自贬身份的来东宫大门处,可‘有两个孩童叫父王’的冲击对她实在太大,她僵着脸带人赶过来,一入眼便是那两个皮肤白皙宛如白玉娃娃似的小童。 先不提那女童,那名男童的眉眼脸型一看就是和殿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缩小版。 太子妃袖子下的手紧攥着帕子,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可惜并未成功,勾勒出一抹怪异的弧度。 「这陶良娣入宫的阵仗真是大啊,殿下百忙之中都赶了来。还有这两个小娃娃是——」 这一切仅发生在几句话之间,那边太子看到太子妃来皱起眉头,小花心中的惊喜还未落下便换成了惊讶。当然不自在也是有一些的,毕竟以小花如今和骆璟的感情,碰到了正室,难免会有一种心虚与一丝丝敌意。 福顺离太子妃要近一些,见她神色不好,上前一步拦在两个小主子前。先是恭敬的行了礼,而后道:「这是陶主子所出的两位小主子,殿下的长子与长女。」 太子点点头,证实福顺所说并不是虚的。 这是骆璟第一次把两个孩子带到人前,并承认了他们的存在,按理说是有纪念意义的,包括小花见太子点头,都有一种不名的激动。可如今还有一个太子妃在场—— 「呵呵……」 太子妃笑了两声,看了小花一眼,又去看晫儿和依依。而后僵硬得脸色转为慈祥,招招手。 「两个娃娃真可爱,过来母亲这里,你们叫什么?」 太子妃轻轻巧巧的一句话,狠狠地刺进小花心窝子里。 万般言语在喉中打转,最终咽进肚子里。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出处之泰然,却错估了自己身体的反应。 怀孕以来,本就眼皮子浅,情绪波动容易起伏,身体比心反应更快,一串泪珠滚落了下来。幸好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焦距在太子妃那处,她垂下头,用帕子抹去。以为自己动作足够隐秘,殊不知早就落在身旁男人的眼底。 骆璟拍了拍她的手,正预开口,依依奶声奶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哥哥,她说的什么意思?母亲是什么?」 「母亲就是娘的意思,别理她,她骗人的。」 「是不是想骗了小娃娃去卖?」 「对啊,所以不要和她说话。」 鉴于当初在东榆林巷,小花曾和两个孩子讲过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因为现在外面有人会拐了娃娃去卖。晫儿和依依两人记忆犹新,尤其是晫儿经常充当妹妹的教导者。 依依一听是要拐了娃娃去卖的,立马拉着哥哥朝骆璟奔来,一边跑一边嘴里喊道:「顺顺,快打拐子……父王有拐子要骗依依宝宝去卖啦……」 小花心中仅有的那么一丝不舒坦的,也被女儿的童言童语给逗乐了。 她蹲了下来,也不说其他,只是说道:「依依,不要这么不懂规矩。这里这么多人不会有人拐了你去卖的……」 太子妃本想恶心下这陶良娣,没想到被两个不到三岁的小童一番童言童语讥讽是拐子兼骗子,顿时脸上的慈爱挂不住了,一片一片龟裂开来。 「殿下——」 「太子妃身体不适,送她回去休息。」骆璟冷道。 尖叫仿佛被掐住脖子的母鸡,戛然而止,「你、你……咳咳、咳咳……」 福顺端起冷脸,浓眉竖起,「你们这群没眼见儿,太子妃身体不适,就不在一旁劝着点儿?这大冬天的跑出来,被冷风一吹怎么能成?」 太子妃身旁侍候的宫人,都是内务府才拨过来的,又是归福顺管着。见太子不悦,福顺发怒,忙七手八脚扶着太子妃往门里走,太子妃还想挣扎说什么,无奈形势不由人,这哪是扶,明明就是拖,她身体虚弱又咳个不止,只能被人扶走了。 第16章 门口顿时空了大半,与太子妃一起来的乔良娣不知何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进去吧,地方孤都选好了,就在孤院子旁边。」 小花点点头,拉着两个孩子随骆璟入了东宫大门。 …… 小花的院子确实离太子很近,骆璟的书房在东宫中轴线上,小花的院子在偏后一点。从书房后角门出来,便可以直接通过一扇门进入小花的院子当中。 一进的大院子,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其实也不小了,宫里一进的院子自然不是外面可比的,大了几倍不止。尤其东宫是历代太子所居,自是建得富丽堂皇不是人间物。 「迁的匆忙,所以都简陋,有什么不惯就与齐姑姑说。」 小花拽着骆璟的手,笑着看了看四周,「怎么会不惯呢,地方这么好。」 「孩子可有闹你?」 「还好呢,就是有点孕吐,胃口不好,徐妈妈说这是正常的。」 「嗯,以前在西院服侍的都在这院里,想吃什么不要拘着。」 骆璟陪小花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他这时能来,实属忙里偷空。万事开头难,一个国家的政务自然不是一个藩地可比拟的,别人只能告诉他方向,很多的东西都需要他自己用心琢磨。 院子里头的各种用物都是提前备好的,包括小花以前的东西也早从景州运了过来,丁香几个也就把小花和两个孩子带来的东西归置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小夏子过来请安了,说他还在良娣院子里侍候着,又和小花说了院子是殿下交代下来福公公布置的,让娘娘放心住下,什么都不用担心。 小花自然明白小夏子话里的意思,就是说一切都有人看着,不用担心有那魑魅魍魉从中使坏。 坐了一上午的车,这会儿小花也累了,用了午膳,她便歇下了。 下午醒来,丁香给她梳发的同时,把自己了解到的一些东西告诉小花。 东宫里头住的人并不多,殿下的妻妾少,占了东宫三分之一的地方不到。殿下的书房在中轴线上,中轴线正后方离得有些距离的是太子妃的住处,乔良娣和两位良媛在太子妃住处之后。按理说小花也应该是住在太子妃住处之后的地方,却被太子单独安排在这个偏右侧的院子里。 这院子大小规模比不上太子妃的住处,但却是离太子最近的地方。并且院子里配备很齐全,连厨房都有。贺嬷嬷和孟姑姑几个也没有挪位置,还在小花院子里的小厨房侍候。 东宫是有膳房的,只是膳房只负责太子妃和另外几人的膳食,太子和小花用膳则是在这座院子里的小厨房里。 一切都和以往并无二致,小花暂时心安。 被景王护了几年,对于景王妃萧氏,小花一直采取的是避让的态度。她也明白现今不同以往了,以往在景王府,殿下可以拘着些王妃,她也可以躲在西院不出门。如今进了宫又在东宫,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妃少了钳制,日后定然少不了针锋相对。 像今日在东宫门口处就是如此,太子妃明摆着就是想恶心她。换着其他事,小花自然会避让开来,毕竟人是正室,她是妾。可作为一个母亲,没人会咽得下这个,小花不是不能佯装大度,唯独这个她不愿去装,也装不了。 她现今有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殿下那么忙,她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她也不可能让人护一辈子,她必须自己站起来。 「丁香,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你应该能明白咱们此时的处境。殿下虽是护着,可他事务繁忙,咱们必须自己先立起来。你和丁兰春草商量一下,还有春梅那几个,这几年了也可以用用,都警醒些,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可以来与我说,或者和福公公说也是可以的。」 「娘娘,奴婢明白。」 「咱们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分寸你应该可以拿捏。」 一晃就是晚上了。 太子并没有回来,了解到现在所处的环境越多,小花越能明白他身上现今身上压了多少事。 常顺来传话,说太子在紫宸殿,让娘娘自己用晚膳,晚上可能回来的很晚。 小花问了几句太子是否用膳,用了多少,常顺答太子都有用膳,让娘娘不要担忧,事事都有人安排呢。 小花放下心来,让常顺下去了,吩咐丁香传了晚膳。 用罢,去陪了会两个孩子,便回房沐浴歇下了。 睡到大半夜的时候,感觉有人上了床。 「殿下……」 一个带着湿润气息的身子滑进被子里,小花知道他是刚沐了浴。 「吵醒你了?」 「没事,臣妾今日睡多了,没感觉困。」 她换了个姿势窝进他的怀里,喟叹一口气,「殿下的身份变太快,一时之间有些适应不了。」 「过阵子还会变,你早晚是要习惯的。」 这话小花明白,来京之前她就知道熙帝没多少日子了,太子和晋王皆亡,要不然这天大的好事也轮不上她男人。他当日虽是未直说,但从话语里小花还是能听出太子和晋王那事他有在里头做手脚。 第17章 当然,小花也不是什么圣母,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自是想他和她还有两个孩子都好好的。 只是他身份变了,她和两个孩子身份也跟着变了。人的身份一变,所处环境便会跟着改变,同样的烦恼也会增多。小花不是不懂人不能永远安居一偶,只是总会有些怅然若失。 「别担心,咱们的日子还是会像以前一样。」 小花把脸在骆璟怀里揉了揉,笑着小声说:「刚开始都会有些不习惯的,过两日就好了。殿下赶紧睡吧,忙了一日。」 骆璟轻声应了,又说道:「这些日子可能没空陪你,你不在东宫,我都是在紫宸殿歇着的。」 小花微愣一下,说道:「陛下身子不好,是需进些孝道。殿下不必忧心我和孩子,我们会好好的。」 一夜无话。 第二日小花醒来,发现骆璟已经不在了,问过丁香后,才知道他四更天就离开了。 用了早膳,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齐姑姑带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姑姑过来了。 「娘娘,这是钱姑姑,奴婢请来给娘娘讲一些宫里的规矩和人际关系。」 小花点点头,这事之前她就交代下去了,没想到齐姑姑这么快就办了。宫里不同以前那些地方,人太多,需要懂得也太多,早早做好准备,免得到时落了笑话给殿下丢了人。 「钱姑姑麻烦你了。」 「娘娘客气了,奴婢没什么本事,也就在宫里呆的时间久知道的事多些。」 钱姑姑每日来给小花讲宫里的事和规矩自是不提,事后小花才知道这个钱姑姑和齐姑姑以往在宫里是老交情,只是后来齐姑姑和殿下去了景州才没有联系。 如今殿下回归宫廷,身边得力的人自是都带了回来。 宫里有很多老人儿都私下议论说‘这是咸鱼翻身了’,这不光说的是前景王现太子,也是说的太子身边的奴才。 当初五皇子身边的奴才在宫里的奴才们中可是大大有名,出了名的不要脸面无下限,也让其他宫人太监都感到稀奇,一个哑巴皇子有何治下之道让身边人那么拥护他, 如今来看一切异常都有解释,这不,景王翻身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惹陛下厌恶的哑子了,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日后的大熙国的皇帝。 其实这些人也着实冤枉了齐姑姑等人人,常顺安顺与齐姑姑几个都是正常人,唯独福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不过当年福顺也是无法,在宫里这种地方,不怕上面不待见你,就怕上面不待见你,下面还有一群小鬼踩你。 主子们记得什么啊,日日不是忙着政务就是忙着争宠,下面的小鬼才是最招人恨得。为了博上位,为了博主子欢心,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他要不是凭着手段够狠脸皮够厚,当年也护不了殿下长这么大。 云王就是个例子,小时候吃了多少苦没法提,为了不惹眼不招恨,形象名声全部毁完了。而景王就是凭着一个哑疾加上低调少出宫门,就平平安安活到成年,没挨过饿也没受过冻。 所幸现今日子好了,殿下终于熬出了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哑巴五皇子。 福顺心中冷嗤,早就说了,骑驴看唱本,福爷爷我如今跟主子回来了。 太子忙着学习政务,忙着去紫宸殿尽孝,福顺并没有在一旁侍候,而是让常顺跟在一侧,自己坐镇东宫。 没出他所料,很快便有许多的‘老相识’找上门来。 这些老相识有和他以往关系还不错的,还有的则是以往和他有仇怨的,有仇怨的占多数。不过如今提仇怨多伤感情啊,左不过就是早先年轻时的一点儿小暗斗,这么多年了大家笑笑也就过了。 和福顺岁数差不多的,能在宫里混下来,个个都是成了精的老妖怪。知道形势不由人,知道要在宫里安享晚年就得低这个头。福顺也是心照不宣,人家上门来叙旧情,他就含糊着,人家上门来套近乎,他就接着。 这么一来二去,手里就笼络了不少人。 可千万别小瞧这些,这偌大的皇宫里所有主子算上也就百十号人,可奴才们却是多了百倍不止。老妖怪手里自是有许多小妖怪,小妖怪手下还有不少徒子徒孙。这皇宫里历来就是这样,太监们是师傅带徒弟,爷爷带孙子,小宫人们头上也是有师傅有各种姑姑嬷嬷的。 这么大一群人,自然各有派系。萧皇后和许贵妃自是不必说,在宫里经营了这么多年,陛下作为宫里最大的主人,手下的人也不少。当然也有什么人都没跟的,或者跟了见势头不好想挪地方的,如今这太子不就是最好的又现成的主子了吗?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可自古哪儿都不会少烧热灶的。明眼儿人自是蜂拥而至,生怕落了后。 与福顺一样,齐姑姑也没落下。 太子身边的管事大姑姑,日后说不定就是管着尚宫局的尚宫,又怎么少的了有人来套近乎呢。连贺嬷嬷这里,都有好几个当年的老姐妹过来叙旧情呢。 日子宛如流水般划过,不光骆璟在忙,下面的人也没停下。大家都为日后入主皇宫做着准备,毕竟做这皇宫的主人,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第18章 骆璟自被册封太子,就一直在太极殿与紫宸殿来回奔波。每日与两位丞相学习处理政务看折子,闲暇便来到紫宸殿守着。说是已入住东宫,实则骆璟呆在紫宸殿的时间比东宫更多。 人人都说太子至孝,到底是不是至孝,只有骆璟自己心里清楚。他非常明白不管他内心是否愿意如此,如今都必须得如此。 可能是知道自己时间不久了,一直刚愎自用专断独行,甚至之前还做出种种荒谬之事的熙帝,突然态度改变了许多。也可能是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得用了,熙帝在每日能清醒的那短暂的时间里,经常会召来太子与他讲解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比起两位丞相所说的片面,熙帝所教自是更为具体一些。毕竟做了多年的帝王,手下的臣子性格与朝中各种派解系,熙帝自然了如指掌。骆璟每每听他讲,都有一种茅舍顿开的感觉。 可惜的是,熙帝龙体早就被掏空了,前些日子又接二连三受了刺激,如今能撑下去完全靠药吊着。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精神一天比一天不济,清醒的时候一天比一天短,直至现在已昏迷三日不醒,太医院诊出可能就在近两日。 外面滴水成冰,寒风刺骨,紫宸殿里聚满了人。 有萧皇后,有许贵妃,有熙帝几名位高的妃嫔,有几位年纪大小不一的公主,一屋子妇孺,男子却只有骆璟一人。 经过众太医又是金针刺穴又是灌药,熙帝悠悠醒来。 这边众女哭声震天,熙帝动动嘴,郑海全凑了过去。 「陛下有命,众人退下,留太子在侧。」 萧皇后带领众女眷退至外殿,仅留了太子一人在内殿。 熙帝被郑海全撑着在软枕靠着,面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润。骆璟知道这是刚才用了老参汤,如今算是回光返照。 「该教的,差不多你也都懂了,日后大熙就交给你。」 「父皇……」 「两位丞相,徐可用,林要掂量着用……」 「儿臣明白。」 这些熙帝早就与骆璟说过,其中原因,他也是懂的。徐丞相虽有派系,但也算是个孤臣,林丞相恰恰相反,他的背后是盘根错节的世家。世家不可不用,不可大用,有抑有扬才是正途。 幸亏的是,熙帝这人虽是有各种的不好,但在政务上却是颇为清明。这么多年世家一直被他压着,也就林家冒了个林简出头。 熙帝没再说话,郑海全走了进来,轻声道:「两位丞相到了。」 「宣——」 紫宸殿外殿跪满了人,殿中充斥着压抑的呜咽声。 人人的心中都非常茫然,毕竟这里头跪的差不多都是与熙帝有关联的人。一代新君换旧皇,像她们这些人,日后再也不是皇帝的妃嫔,而是成了太妃。有子有女的还好,无子无女只能在这深宫里蹉跎一辈子。 这里头心情最为平静的只有萧皇后,在这群人当中她算是当之无愧的胜利者。新君登基,她会是太后,新君没有亲娘,后宫也就只会有她这么一位太后。 大熙重孝道,她日后尊荣是可以想象的。哪怕与新君面和心不合,只要她是太后一日,新君就必须敬着她,更何况未来的皇后还是她的侄女。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太子并两位丞相从内殿步了出来,神情肃穆。 郑海全哑着嗓子道:「宣皇后娘娘——」 萧皇后站直起身,眼帘半垂,面上充满着无尽哀恸,却又自持身份隐忍着,不若其他人哭得形象全无。她缓走了两步,踉跄了一下,终于按捺不下内心的悲伤,奔入内殿。 这一幕都进入骆璟与两位丞相眼底,骆璟面色平静无波,两位丞相则是目露异色。 「陛下……」 萧皇后伏在龙榻旁,泣不成声。 「敏儿,你嫁给朕多久了?」 「至、至今四十余载。」 熙帝露出一抹恍惚的笑容,干瘪苍白的唇似乎咛喃了几句什么,因为声音太小,萧皇后并不能听清。他抬抬手,萧皇后勉力直起身在榻沿坐下。 「敏儿,你嫁给朕,可有后悔过?」 萧皇后一愣,「不曾。」 「朕……也没有后悔过娶你。你、是朕的太子妃,也、是朕的元后,更是朕唯一的、皇后。」 萧皇后脸上似悲又似喜,眼泪再度滚落出来。 「陛下……」 「如今朕要走了,你可有不舍?」 「臣妾自是悲痛万分……」 熙帝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内殿中静得落针可闻,熙帝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朕给你两个选择,陪朕一起走,活着,但没有太后的位置……」 萧皇后径自沉浸在悲痛之中,直到熙帝的话完全说完,才反应过来。 「陛下?」 望着萧皇后极其诧异又夹杂着委屈的脸,熙帝枯槁的脸毫无情绪波动,帝王的无情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第19章 直到此时萧皇后才明白,哪怕这个人病得动弹不得,只要他没死,他仍是大熙的皇,是她的天。 只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给她这种选择? 她是理所应当日后的圣母皇太后,为什么…… 一向睿智,谋算不差于男子的萧皇后,此时的心律完全乱了,甚至没办法抽丝剥茧的去思考熙帝为什么会如此。 熙帝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眼中是萧皇后从未见过的冷酷。 「……你和太子做过的事,朕既往不咎。现在——给朕你的选择……」 这句话才真正击溃了萧皇后全部的心理防线,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这个是他丈夫的人。此时她脸上的悲恸难过伤心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完全的震惊与恐惧。 「陛下——」 熙帝疲累的阖上眼,仿佛精气神一下子没有了。 「……遗诏朕已经交给两位丞相大人了,如果你跟着朕一起走,你还是朕唯一的皇后。如若不走,太子也会给你个太妃的位置,让你安享晚年……」 「陛下,你怎么能如此对臣妾呢,臣妾与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郑海全走了过来,把有些歇斯底里萧皇后搀扶至一旁。 躺在龙榻上的熙帝,嘴唇动着,声音极其微小,只有贴近了才能分辩些许。 「……不要怨朕自私……大熙不允许……有个萧家的皇太后,再来一个萧家的皇后……」 …… 内殿响起震耳哭声,众人匆忙步入进去。 只见熙帝面色平和阖目躺在龙榻之上,郑海全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萧皇后趴伏在不远处哭着,也不知是在哭熙帝,还是在哭自己。 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选择第一项。死亡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却又很难…… …… 熙元三十五年十一月,离三十六年还有十日不到,大熙朝第三任君主熙帝崩于紫宸殿,与之一起的还有许贵妃。许贵妃忠孝仁义,不忍大行皇帝独自西去,愿陪侍左右…… 办完先皇的丧事,挂白还未取下,便是嗣皇帝登基典礼了。 因身处丧期,嗣皇帝命一切从简。 登基仪式罢,便是拟定大行皇帝的谥号,经过与礼部不停的商讨,最终大行皇帝被新君景帝追为‘高宗敬天体道纯诚至德钦文昭武孝纯皇帝’。 同时,关于追封先贵妃与册封萧皇后的事情也提上了章程。 先贵妃追孝纯皇帝而去,人人感召她生死相随的贞烈。可追封皇后的封号、以皇后的身份下葬,与先帝同葬就有些有违伦常了。更何况一旁还有个处境尴尬的前萧皇后,更是让文武百官王公贵族颇为觉得棘手。 无奈这是先皇留下的遗诏,包括不封萧皇后为圣母皇太后也是先帝遗诏中决定的。鉴于先帝威严,大家虽是觉得有违伦常,还是没有提出任何驳论。 毕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换到事主就没那么好了,此事一出,靖国公府全员震惊,彻夜商讨,暗里动作了起来。 次日便有大臣上书,以伦常纲理为命题,洒洒洋洋说了一大篇,只差明说先皇年老糊涂,尔等还要听之任之?! 这是骆璟作为一个新君,听政以来碰到的第一道难题。当日先帝临行之前留下这个遗诏,他就知道这事日后定会有异议,果不其然。 先帝为什么会如此,骆璟懂,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终归究底,先帝是在给他扫路,也是为了大熙的将来。 这名大臣的上书就像在油锅里泼了水,朝堂上顿时炸锅了。有些大臣本就心中有异议,有人带头跳出来,自然不会放过。 下面吵成了一团糟,各有各的理论。作为文官领头的两位丞相,此时却是龟缩了起来,抱着玉笏站在一旁闷声不吭。 骆璟端坐在殿座龙椅上,看着下方,面色无波。 这种情况骆璟不是没遇见过,当年在封地,经常也有长史司的官员在承运殿吵起来。当然情况绝对没有此时激烈,也没有此时规模宏大,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下方官员们各种辩驳,说得口沫横飞甚是激动,其实眼角余光还在留意上处新君的表情,包括两位丞相不说话,何尝不是也有试探的心态。 试探新君的处事风格为人秉性,这也有利于日后在朝堂上各自的发挥。上位者拿捏下属的心思,下位者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揣摩上位者的秉性。 所以借着这次册封前萧皇后之事,新君和众大臣第一次过招。 朝堂之上也有了解景帝脾气的,自是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缩在一旁看起好戏来。 这人就是关铮,他倒不是有多么的了解景帝,而是他知道景帝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好,这是他用了三年血泪的经历证明的。 果不其然,下面吵得口干舌燥,上面那人姿势动都未动,眼见近午时了,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免就有大臣心中暗急。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直未动的景帝终于开口说话了。 第20章 「既然尔等还未分出所以然,那就下次再议。」 福顺在一旁喊:「退朝——」 退朝声起,下面的大臣都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瞅着那个至始至终面色没有波动的景帝,众人心中一片茫然。 这日,朝堂之上又因前皇后册封一事争吵起来。 最近这件事成了一个沾了就爆炸的炮筒子,只要一提便会吵起来,一吵就会没完。 大臣们各抒己见,有的说要遵循先帝遗诏,有的则是说此举有违伦理纲常。 抱着伦理纲常不丢的都是些老大臣,思想僵化,为人迂腐,笃定‘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父即是父,母即是母……伦常是人道世界作为提升的根本,人的一切规章与典则都需依持伦理而定……若无伦理,就无纲常,是时父不父、子不子、上不上、下不下,世道便会一片大乱……’ 这套言辞最近都被这些人炒烂了,一些不算迂腐的大臣都能抱着说两句。 因这些言辞确实有理,每次碰到这样的言论赞成遗诏派的就颇有些黔驴技穷。今日,遗诏派刚显局促,一名文官走了出来,言语简练,却一针见血。 「三纲者,何谓也?谓之君臣、父子、夫妇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如此简单的事情,何必再争!」 这种说法颇有些无赖。 说伦理道纲常的人,均是说咱们应该按着伦理来,父就是父,母就是母,这是不可驳辩的。如若不照着伦常行事,日后规矩就会乱了。 这些话是针对景帝而言,意思是指让他一定要克尽孝道,遵循伦常,册封先皇后为圣母皇太后,驳先皇之遗诏,毕竟先皇的遗诏是有违伦常的。如若不遵守,便是有失孝道。 这话即使没人明说,但是人都懂这个道理。 景帝也懂。 而这位文官说的也是伦理纲常,却是换了个角度角度来说的,何谓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为子纲,在父亲面前,儿子必须得遵从,夫为妻纲,夫君的命令,妻子必须听从。 先帝即是君,又是父,还是夫。为何不听先帝的呢?新君是想尽孝道,但他不能有违君命与父命,你们又何必拿着伦常来指责皇上。 两者说法都在理,道理也是一样的,就是所处观点相驳。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有各的道理,因此展开了一轮持久的口水拉锯战。 而本该可以圣意独决的景帝,因所在微妙,一直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因先皇后一事未下定论,新君妃嫔的册封与先皇妃嫔迁宫一事都还是搁置着。 景帝虽已登基,却仍带着其家眷住在东宫。 对于自己姑母这次的事,萧氏一开始也甚是愤慨的,觉得先帝真是不仁义,死了就死了,临死还下了个这样坑人的遗诏。 可日子久了,因姑母册封一事一直僵持不下,自己的册封一直提不上章程,萧氏便急了。 萧家也是有派人来东宫,让她在景帝面前说几句好话的。一来她在景帝面前说不上话,二来自己目前的身份都极为尴尬。 等萧家再次来人,萧氏便抱怨开来。 萧家来人自然是萧氏的亲娘,包括名义上的嫡母萧二夫人也来过。萧氏的话她们也带回去了,现如今萧氏身份尴尬,说是太子妃吧,夫君已经是皇帝了,不说是太子妃,一直没有个册封下来。现如今宫里只是叫萧氏娘娘,可是什么娘娘呢?娘娘那么多。 又因小花肚子大了起来,萧氏更是愤恨恐慌。生了陛下的大皇子大公主,再来个二皇子,她更是没处站了,现今萧氏一心一意的就想把自己皇后的宝座正式确定下来。 萧家现在就面临了一种很尴尬的局面。 是 继续撑着,全力把太后的位置保住,还是先把萧氏的皇后之位拿下。太后那里一直是胶着状态,萧氏这里情况也不好。这是一样很难抉择的选择题,毫无疑问萧皇后 比萧氏的分量重很多,太后的分量比皇后的分量重很多,萧皇后又是正儿八经靖国公府的嫡系,所以对于萧氏的抱怨,萧家漠视了。 萧氏眼见萧家不帮自己,当着萧夫人的面就痛斥开来,说萧家不拿我们当自己人,只当可以利用的工具,当年为了自己的私利,把她嫁给一个哑子,拆散了自己和表哥,如今照样为了别人,忽视自己。 萧氏话里说的是谁,萧夫人听的懂,她的心中也是有埋怨的。回去后当着萧氏爹一通埋怨,自是不必说。 外面闹得一团糟的同时,小花日子过得倒是平静。 先帝殡天初始,日日都需去跪着哭灵。不光小花,连晫儿依依都必须去。俩孩子瘦了一圈不算,小花也在哭灵中动了胎气,最后还是景帝下了旨,让她回去安心养胎,两个孩子年幼,也不用日日去,每天去露下面就好。 在榻上躺了半个月,太医才准小花下床。 这日下得朝来,景帝也没去御书房,便直奔东宫。来到小花院子,两人先是用了膳,才去榻上歇息。 小花斜靠在一侧,给躺在她腋下处的景帝揉着太阳穴。 第21章 「皇后娘娘的事情,还没定个结论吗?」 「他们爱吵,便让他们吵。」 小花笑着调侃,「陛下不是每日被吵得头疼吗?」 景帝换了个姿势,用脸颊蹭了蹭小花的大肚子,才不要告诉她他每日累了,就想让她揉揉,就像此时这样躺了一会儿。 刚登基不久,事务繁多,其实不光是萧皇后册封一事,还有许许多多的事都要办。当然,对于萧家,景帝的认识又深了一层,能发动这么多人来附和册封前皇后为太后一事,说明萧家的势力真是不可小觑。 当然,他也不介意朝堂上就这么天天吵着前皇后的事,把大家注意力都引开,其他的事才好办。 不过这些烦心事,景帝都是不会和小花儿说的,她只要好好的呆在这里,呆在他能看到的位置,好好的养胎便可。 「孩子又踢你了吗?」 小花摸摸自己的肚子,「还好,比晫儿他们当初听话多了。」 五个多月的身孕,早就有了胎动。 「我睡一会儿,等会儿还得去御书房。」 小花没在说话,换了姿势,在他身边躺下,准备陪他小憩一会儿。 连着吵了一个多月,吵到最后大家都不知为何而争了。 本是因萧皇后册封一事而起,最后反倒成了大家的理学之争。 这日,下面吵完,景帝没像之前那样说下次再议,而是开口说了一段话。 大体的意思就是,你看你们吵了这么久,朕一直给大家充分发挥自己辩才的机会,只是你们太过不争气,一直没争个高下出来,既然相持不下,那就还是照先帝遗诏来办吧。 话不是原话,但内里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懂,群臣愕然,推想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经历,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 皇帝不急,大臣倒是急得跳脚了,怎么没想到先探探新皇的意思呢? 其实不是没探,只是景帝一直很沉得住气,什么端倪都没露出来。直到此时他开了龙口,大家才恍然大悟。 萧家势大,出了个前皇后,再来个皇太后,新皇的即将册封的皇后也是萧家的,估计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愿自己后宫有两个位高权重的萧家女人吧。 其实不光皇帝不愿意,很多大臣也不愿意。 顿时,朝堂上一片安静。 不管是基于皇权的独断,还是出自于派系之争,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都不敢再干预此事。背后有萧家指使的大臣当然还想蹦跶,可看看目前这情势,都不敢再言。此时再要出声,定会有人上来扣居心叵测动摇社稷的大帽子,谁也担不起这个。 不得不说,景帝这手玩的很漂亮。 我是很有主见,但我先看着你们争,既然你们争执不下,就不要说我刚即位便专断独行了,更不要说我不讲孝道了,连你们都争论不下,作为事情的中心点,我的为难也是可想而知。 甚至有人猜测,当初那提出三纲五常的文官是不是新皇背后指使的? 总而言之,景帝高深莫测的脸很是给了些人压力,这事暂且就这么定了。 事情一定,便好办了。 册封前皇后的圣旨立马传下来。 萧皇后被封为太妃,因身份特殊特加了一个‘皇’字。可再怎么加,皇太妃与太妃又有何区别,区别就是皇太妃听着比太妃好听一些。 与圣母皇太后更是不能比了,皇太后是皇帝的母后,是需敬着的,是可以住慈宁宫享受整个后宫乃至皇帝皇后参拜的,是举凡国有大典,位置在皇帝其上的…… 萧皇太妃的各种怨念自是不必提,那句‘你真狠’的话在心里说了无数遍。 前皇后册封诏书一下,之后便是陪孝纯帝而去的许贵妃之事了。 先皇的遗诏是贵妃追封为后,并以皇后的身份同葬。可自己却没有下这封后的遗诏,而是让新皇来做,也不知道是何意。 是不忍伤萧皇太妃的心吗?可看萧皇太妃如今这处境,也没觉得先帝仁慈到哪儿去,总而言之就是让人琢磨不透。 景帝也没多虑,追封先贵妃许氏为贤顺皇后,与先皇同葬帝陵。当然帝陵中还是有给萧皇太妃留一个位置的,只是本来的帝后同葬,变为了一帝两后同葬。 错了,是一帝三后,景帝当然没有忘记追封自己亲娘为母后皇太后,移陵入帝陵。 办完了先皇的事,接着便是自己的事了。 首先最紧要的一件事便是封后。 与之前景帝办萧皇太妃与贤顺皇后之事的利索相比,此次动作却显得有些拖拉。见景帝一直没动静,有人急了,便有大臣上奏此事,景帝也没说不办,只是说萧皇太妃的事拖了如此之久,他和他的家眷如今仍住在东宫呢。 话里的潜意识就是,朕这位天子因你们这群没用的相持不下,久久未挪宫。家还没搬呢,你急什么。 把那位老大臣臊了个满面通红。不明就里之人,自是没觉得有什么,一些个人精们就看出了端倪。 第2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据说,这陛下有位娇宠的娘娘,诞下了大皇子并大公主,如今又身怀六甲。与之对比,萧娘娘嫁于陛下已有数十年,至今未有生育。 难不成,这是想换皇后的节奏? 想借着新君刷存在感的大臣自是群情激动,暗里各种准备,以备是时一定不能让陛下干出如此昏庸之举。 想看萧家笑话的,自是稳坐钓鱼台,你们这萧家本是想一宫两后,如今这老的被先帝坑了,可别年轻的这个再被新皇给坑了,才会笑掉京城人的大牙。 不管朝堂上是怎么反应,迁宫一事不紧不慢的进行着。 先是先皇众嫔妃迁宫,挪至太妃们住的慈安宫,然后便是新娘娘们都挪至后宫。 萧氏被安排到了凤栖宫,此举让瞅着动静的人们都是心中一松,或是心生失望。凤栖宫是历代皇后所住的宫殿,住进这凤栖宫差不多这名已经定了,就看什么时候落实下来。 乔氏被安排在珑翠宫主位,玉娇玉容两人在侧殿。 小花则是被安排在晨曦宫。 晨曦宫并不在皇宫中轴线之上,所处方位在景帝所在紫宸殿后靠左的位置。先皇仙去不久,景帝一直崇尚一切从简,紫宸殿没有修缮,凤栖宫也没有修,唯独这晨曦宫景帝专门下令要好好的修一下。 里头的意思为何,都是值得大家掂量的。 众太妃们挪宫的时候,晨曦宫便开始修缮了,等太妃们挪完,小花挪宫之前,刚好晨曦宫修缮完毕,时间掐的相当好。 而此时,小花肚子已经有八个月了。 之后便是众所期盼的册封了,先是册封玉娇玉容两人为嫔的诏书下来,玉娇被封为静嫔,玉容是安嫔,接着是乔氏被封为贤妃,领珑翠宫主位。 萧氏封后的诏书与小花册封的诏书是一并下来的。 凤栖宫萧氏跪下接旨的同时,景帝来到了晨曦宫。 到的时候,依依和晫儿两个正趴在贵妃榻边上摸小花大大的肚子。 「娘,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啊?他怎么老呆在这里?」 小花半靠在贵妃榻上,摸摸女儿的小脸儿,「还得两个月呢。怎么,依依想跟小弟弟玩了?」 「对呀。」依依又摸了下圆滚滚的肚子,小声说:「弟弟,你快出来啊,到时候姐姐分你玫瑰糕吃。」 「也可能是妹妹哦。」小花笑着道。 依依皱着小眉头,沉吟一会儿,「妹妹也可以,到时候依依和妹妹玩儿,哥哥一个人玩儿。」 晫儿在一侧说道:「还是要弟弟吧,不要妹妹。」 小花饶富意味问道:「怎么?晫儿不喜欢妹妹吗?」 「不是不喜欢,关键妹妹太笨了,一个笨妹妹再加一个笨妹妹,晫儿会脑袋疼的。」 这话直接让小花笑了起来,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的景帝也露出一抹笑容。 「父皇……」 依依眼睛比较尖,看到门口的景帝,跑了过去。 小花坐直起身,准备下地被走来的景帝拦住。 「陛下怎么来了也不吱一声?」 「听你和孩子说话呢。」 小花笑了起来,「是不是又偷偷笑两个孩子了?这个时候的小童本就是天真烂漫。」 「没有,两个孩子很好,很聪明。」 和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其实就是依依好奇的东说一句西问一句,丁香便把两个孩子领下去了。景王这才从袖子摸出一道圣旨,递给小花。 小花打开来看,看到一连串各种言辞优美的赞誉,然后才是进入主题。大体的意思就是她被封为贵妃了,还有一个不错的封号‘元’。 景帝摸着小花的手,「我感觉还不够,可……」 小花掩住他的口,笑中带泪,「我觉得已经很够了呢。」 景帝把她揽入怀中,没有说话。 像这种事情,以前他是不大能分辨的,可在东榆林巷生活的那几日之后再回到正轨,他的心便起了差池。 具体的也说不上来,总是觉得这样委屈了她。明明应该他和她才像是夫妻的,事实上却不是,还隔了另外一人,另外一个明明想丢开,却丢不开的人。 「我本想等你生了,再下诏,到时给你一个隆重的册封典礼。但又想,你有一个贵重的身份,再生下我们的孩子……」 景帝的表情还是如惯常的那般少有波动,可听他说话,却是听得出他内心的纠结。而小花,作为一个同床共枕如此之久的枕边人,对这个可以说是不善言辞的男人了解的极为清楚。 有这份疼呵的心就够了! 他是怕她会难受是吧,因为那边有一个女人正在接受身为他正妻应该会有的尊荣…… 其实小花的消息比景帝想象的要快,从他拟好封后诏书发到礼部,小花就知道了。她唯一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份居然是他拿来的,甚至比宣旨太监到萧氏那边还早上一些。 他行为里的意思,她真心能够明白,所以其他的都不在意…… 第23章 不知何时,小花的泪已经流了下来,直到景帝手忙脚乱给她拭泪的时候,她才发觉。 「哎呀,就说这胎怀得眼皮子浅极了……璟郎,我真的很高兴……」 璟郎是当初在东榆林巷时,小花对景帝的称呼。那时可以心中甜蜜的叫着,到了宫里后,这样的称呼小花却是很少会叫出口。 景帝磨蹭着她的发,没有说话,听她在心口处嘟嘟囔囔的念叨。 「……依依总说是小弟弟,我却觉得是女娃儿呢,这么多愁善感,把她娘都给牵连了……」 「女娃儿也好,是我们的二公主。」 贵妃的册封典礼也是颇为复杂的,因小花行动不方便,便一切从了简。 这里的简只是相对小花这里的,该跪拜听宣册文宝文的时候,她只是挺着肚子站着,连最后受册受宝之后的三跪九叩都没行。陛下都说不用跪了,旁人自是不敢说什么。而礼部那里各种应该走的套路,却是一一照着规矩来。 贵妃受封第二日,本该去皇太后宫中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因宫中无太后,此礼便免了,然后便是去向皇帝与皇后行礼,因皇后的册封典礼未办,为免名不顺言不正为人挑理,便也免了。 至于向皇帝行礼那就更好说了,景帝前一日便没走,第二日早起的时候,小花便给行过了。还未拜下来,就被人扶了起来。 事后小花曾笑景帝,说的一切从简,就真从简了。 皇后的封后大典却是要比贵妃复杂的多,光礼部准备便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直至礼成,此时刚好到了小花的预产期。 皇后刚受完金册凤印还宫,还未拿出凤印观赏一番,便收到了元贵妃发动的消息,顿时勃然大怒。觉得这贵妃是不是故意的,瞅着她封后时闹着要生。 按理,皇后为表贤良是应该去一趟的,可皇后素来与那元贵妃势不两立,又觉她败了自己的兴,更是不愿。 此时一名老嬷嬷走了过来,行礼后道:「娘娘,这毕竟是新皇登基后第一次有子嗣诞生,万众瞩目,为了您的名声着想,您还是去一趟晨曦宫吧。」 皇后又怎会不知此人说的是正确的呢,她满脸不耐叫来宫人服侍她褪了皇后的冠服,换了常服前去晨曦宫。 到了晨曦宫,就见景帝正坐在侧殿产房外,身上还穿着一身厚重的冕服。 今日封后大典,皇帝是和皇后一起进行的,只是景帝在前朝,皇后在后宫,景帝此时一身冕服自是从前朝就匆匆忙忙赶来了。 皇后在景帝一旁坐下,「陛下还是先去把冕服换了吧,元贵妃这里由本宫看着。」 景帝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皇后。 有宫人奉来茶,在皇后一旁放了一盏,福顺把茶盘接了过来,奉到景帝面前,景帝这才恍神把手里茶盏放在描金茶盘里,又端起旁边的一盏。福顺收回茶盘递给一旁的宫人,皇后看到里面之前那茶盏的茶碟已经四分五裂了,岌岌可危的托着上面的盏杯。 陛下就如此担心那个贱人吗?! 难产一尸两命才好,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接受贵妃的大皇子了,皇后可是听说过妇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一个不好就会出事的…… 皇后径自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一双眼耀耀生辉的瞅着产房的门。景帝似乎感觉到那股恶意,淡漠的眼神移了过来,放在萧皇后脸上。萧皇后太过专注,根本没发觉。 随着通报,乔贤妃与安嫔静嫔三人走了进来。先是与景帝并皇后行了礼,才在一旁站下。 「陛下,不要太过忧心,贵妃娘娘一定没事的。」 景帝突然生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觉得眼前这几个人碍眼极了。 一个不掩恶意,一个还没事便说得似乎像似出了什么大事。他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却是第一次没了耐心。 其实乔贤妃有点冤枉了,她怎么可能当着景帝的面给元贵妃找不痛快呢,她只是例行安慰罢了,又或是借机来刷刷存在,却因有了皇后这个不好的先例,弄巧成了拙。 「尔等退下,不用在此等候。」 「陛下——」 景帝拧起眉头。 福顺立马站了出来,「众位娘娘还是先行回宫吧,陛下也是体恤各位娘娘,这妇人生产时间是没准的。」 萧皇后等人只能站起身,向景帝行过礼,便退下了。 出了晨曦宫,乔贤妃对萧皇后曲了曲膝。 「先在这里恭喜皇后娘娘了,明日再去向娘娘行大礼。」 萧皇后扯出一个端庄的笑,乔贤妃下句话顿时让她脸上的笑僵住了。 「可惜了,看这样子,明日贵妃娘娘必然不会到,贵妃娘娘生产真会挑时间。不过贵妃娘娘素来懂礼,日后定会补上的。」 封后大典第二日,皇帝会在王公与众大臣的陪伴下去向皇太后行礼,礼罢,御太极殿。众王公大臣各上表行庆贺礼,皇帝颁诏宣示天下普天同庆。同时,皇后也要向皇太后行礼,礼毕至皇帝前行叩拜大礼。 第24章 之后便是皇后坐凤栖宫,由妃位最高者率众嫔妃、公主及各外命妇进行参拜,包括众皇子、皇孙也要到凤栖宫行礼。 这才是封后大典中最为重要的一刻,代表着母仪天下的威严。 如今元贵妃生产,明日定然不会到场。这也就罢了,如果贵妃生产时间拖久些,明日接下来的封后大典还能进行吗? 萧皇后这会儿心顿时乱了,因为她实在没有把握。 乔贤妃说这话也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她只是提个醒,至于萧皇后如何想,就与她没有干系了。 不相干的人走后,产房的门突然打开。 小花扶着肚子,让徐妈妈和丁香搀扶走了出来。 「陛下,您不要担心,先去把这冕服换了,臣妾还得一会儿呢。」 小花现在是发动了,只是还没到要生的时候,阵痛还不够集中。她提前来产房,只是事先准备,例如先沐个浴,吃些东西,然后下地多走动走动有助等会生产。 刚才有人报皇后来了,为了不让人讶异,小花才去了内殿产房,只留了景帝一人坐在外面。总不能让来人看本来发动的贵妃不去生孩子,反而在劝陛下去换件衣裳吃点东西吧?! 「疼得厉害吗?」 景帝站起身上前两步,摸了摸她的手,又帮她拭额上的汗。 「还好。徐嬷嬷说时间还没到,要不您去换衣裳,臣妾陪您吃些东西,本来也是要吃些补充体力的。」 见此,景帝才去换了身上厚重的冕服,而后在小花的陪伴下用了膳。 用完膳,小花进了产房,留景帝继续坐在外面等着。 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子嗣,自是万众瞩目。 二皇子刚诞下,各处便都收到消息了。 小花生产时间并不久,孕期调养的好,准备功夫也做足了,还不到傍晚的时候,便安全产下麟儿。 皇后接到消息后,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砸了手里的药碗。 次日,封后大典按惯例进行。 景帝身上淡漠的气息今日淡了不少,思及刚诞下的二皇子,众大臣了然于心。 本应由小花带领众嫔妃并命妇们参拜皇后,今日则是由乔贤妃领下了。 皇后高坐在凤座上,志得意满,唯独缺了那么一人让她心生遗憾。不过别人说得对,来日方长,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统领后宫,掌凤印,有的是机会收拾那个人。 这一日是属于皇后的日子,萧氏从未体会过这种高高在上俯视着众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醉了,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事顿时把她从熏醉中打醒。 封后大典第二日,景帝下诏,册封大皇子骆晫为太子。 此圣旨一下,顿时激起一片波澜。 纷纷有大臣上奏,说于理不合。 这次景帝没有和人打太极,非常果断的驳回,什么叫做于理不合?大熙历来不是立嫡就是立长。 嫡暂时是没可想的了,至今未有嫡出身,那么便是长了。大皇子乃景帝长子,母妃身份也不低,是陛下亲封的贵妃,甚至还有一个寓意颇深的封号。 别跟我说什么元贵妃本身出身低贱,在皇家在后宫,没有出身低贱一说。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说你身份高贵,谁敢说句贱? 更何况景帝也说了,早立太子于国之社稷有益,这话确实有理。 皇帝态度强势,下面自是没什么人跳出来找不痛快,仅有的那么几个,也被景帝刻意的忽视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礼部尚书贾盛老神在在,所有人都惊讶的时候,唯独他不惊讶。 无他,立太子的诏书是和封后、封贵妃的诏书一起拟出的,早早就在他手里走了过场,只是此时才拿出来。 此举为何,值得人深思啊。 当然,贾盛也是个老人精,自己心中有数,豆*豆*网。也没与他人说过。 二皇子洗三是在晨曦宫办的,景帝亲自坐镇。此次不再像当初骆晫出生时那样,想来添盆的人许多,因为洗三只是自家人在场,便只有后宫的几位嫔妃还有先帝几个公主到场。 萧皇后恨得牙痒痒,还得装着大度来添盆,她满腹委屈的瞅景帝,可景帝连眼皮子都不愿撩她一下,回去后便气病了。 自从来京城,皇后就很少大病,顶多也就是药不离手,偶尔头疼咳两下,先封太子妃后封皇后一直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让她亢奋得不可思议。 这次回去后卧病,连装都装不了了,召来了许多太医诊治。足以见得,这一串发生的事对她刺激的有多大。 私下有人议论皇后心胸不够宽广,给二皇子添个盆,回去都能气得卧病,自是不提。 晨曦宫 「母妃,这小弟弟怎么不醒呢,总是睡觉。」 「弟弟还小啊,等弟弟长得像我们的小依依这么大,就会天天跟依依玩儿了。」 依依嘟着嘴,脸上带点小埋怨。 「依依现在不小了,是大公主,懿安大公主。」 第25章 依依的册封也早就下来了,封号‘懿安’。而且被人大公主大公主叫多了,小花每次叫女儿小依依的时候,她便会纠正一下,不是小,是大的。似乎这个大字,比小要好很多很多。 晫太子瞄了傻妹妹一眼,伸出指头去蹭弟弟的小脸蛋。 似乎每个小孩都对‘小’这个字很敏感,包括晫儿也是如此,他年纪小,人也小,身边服侍的人总是叫他小太子。晫儿很不乐意,特意更正了让人叫他大太子,就像当初的大皇子一样,依依就是和哥哥学的。 事后小花知道了,差点没笑岔气,连景王都罕见的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笑容。 「好了,弟弟该吃奶了,我让丁香姑姑带你们出去玩?」 「不,依依要在这里看弟弟。」 小花也没再说什么,撩开衣襟,抱起二儿子。小小的人儿似乎闻到奶香味了,眼睛都未睁,便拱了过来。 二皇子生下后,并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小花并没有打算自己喂。只是想着晫儿和依依两个吃得母乳长大,现在身体很好,便总是自己帮着喂两口,其他时候还是奶娘喂的。 依依看着弟弟使劲吸着,看得眼睛都红了,嘴里咬着手指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依依,娘跟你说过几次了,不要吃手指,这种习惯不好。」 依依立马把小手背到身后,对小花眨眼笑了下,小声道:「娘,弟弟吃得真香啊!」 「弟弟只有奶可以吃,所以饿得比较快。」 「娘,一会儿弟弟吃完,给依依吃两口吧。」 小花吃惊的望着女儿,「依依不是不喜欢吃吗?」 晫儿和依依吃饭吃得早,自从能吃饭以后,就不吃奶娘的奶了。那么小点点的人,就知道吃味道好的,当时小花还和景王当做乐子谈说过呢。 「可是弟弟吃得好香——」 也就是眼馋了呗。 二皇子还小吃不了好少,小花没喝回奶药,每日都要挤出来许多来。见女儿渴望的小眼神儿,想着孩子还小,才三岁多,有的人家孩子吃奶吃到7、8岁都有很多。 「奶其实不好喝的。」小花还想打消女儿这个念头。 依依撇撇小嘴,一副不信的样子。 好吧,这个时候的小娃娃都是好奇心比较重,并且不到黄河不死心的。 见二皇子吃饱,小花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小嘴儿,叫女儿靠上来。 依依真不客气,上来就抱着娘的雪白吸了两大口。 「妹妹,好吃吗?」 小依依脸色怪怪的,点头道:「好吃。」 晫儿羞涩瞄了小花一眼,小脸儿正经,「妹妹都有吃的。」 儿子别扭的小性子,小花怎么不知道呢,她笑着把儿子揽过来。晫儿小心的吸了一口,味道怪怪的,不信邪又凑上去了。 景帝进来时,就看到的是这幅画面,大儿子抱着小花儿的雪白吃着,他顿时皱起了眉头。清了下喉咙,晫儿立马像受惊的小老鼠收回了嘴。 小花脸红似火,佯装镇定的摸摸儿子脑袋,「是不是不好吃,你们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姐姐,都三岁多了,还要眼馋弟弟。」 晫儿呐呐道:「味道很怪呢。」 依依哈哈笑着,拍着巴掌。「哥哥上当了吧,其实一点都不好吃。」 景帝的面色这才好了点,走了过来,在一旁坐下。 男人的小心眼,小花可是知道的,刚生二皇子那会儿,她提出想自己喂,就被拒绝了,还是她磨了许久,景帝才答应偶尔可以吃两口。 「两个孩子小,眼气弟弟可以吃奶,就起了好奇心。」 这算是解释了吧。 小花偷偷瞅了景帝一眼,景帝表情不显。 她便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又过了两日,二皇子满月了。 二皇子的满月自是要大办,景帝似乎想弥补当年晫儿出身时的缺憾,特别重视此事。 既然大办,自是王公大臣们与各外命妇都要参加的。 景帝在昭阳殿设宴,后宫这里怡和殿也是有设宴的。本该是皇后主持,皇后卧病不起,自然是不能胜任,便由小花这个除过皇后整个后宫里位分最高的兼二皇子亲母的来主持。 也算是元贵妃正式见众外命妇吧,封后大典那日小花并不在场。 小花本以为见外命妇就是见见面什么的,之后才知道想错了。 外命妇见内命妇品级高的,都需行礼,根据自身品级礼仪各自不同。一般外命妇最高也就是一品夫人了,而小花如今是正一品贵妃,内命妇见外命妇自高一等,所以今日所到的外命妇均需向小花行礼。 人数太多,自然不能一个一个来,除了几个品级高地位也高的国公夫人外,其他都是按品一队一队行礼的。 幸好的是有引礼太监与女官负责,倒也不用小花费太多心思,只需坐在鸾座上受礼,礼罢叫起便好。 小花穿了一身贵妃的冠服端坐在鸾座上,含笑望着一队命妇莲步轻移步了上来。这些命妇都穿着正规的诰命冠服,行走之间的仪态非常好,有年轻貌美的,也有白发苍苍的。 第26章 小花在一排人中见到一个很面熟的人,思索了半刻才想起来是谁。 锦阳侯夫人! 这个名字开启了小花遥远的记忆,不觉便恍惚了起来。 依稀还记得当年自己狼狈而又卑微的跪在她面前,想求一条生路,却被拖出去发卖了…… 「娘娘,可是累了?」 丁香的声音传入耳中,小花刚出月子,要经历这种非常正式的场合,还穿着厚重繁琐的贵妃冠服,晨曦宫上下都是十分紧张她身子的。 「没事儿。」 一旁有引礼太监喊:「行礼——」 「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 「谢娘娘。」 这不是锦阳侯夫人第一次进宫,举凡碰到皇宫大典之类的,外命妇便必须进宫朝贺。前不久封后大典时刚来朝贺过皇后,这次是二皇子满月兼拜见贵妃。 见这阵仗,贺二皇子满月是假,皇上给贵妃长脸是真,要不那些司言司的女官何必弄出如此大的阵仗,要说没有人在后面指使,鬼都不信。 心里是如此暗忖,锦阳侯夫人也没有傻的表现出来,今日到的外命妇没几个是傻子,估计看出来的很多,但没有一个敢表现出异议来。 皇上想给自己宠爱的女人长脸,大家都是女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更何况这元贵妃势头如日中天,论宠爱是独宠圣眷,论腰杆儿,人家膝下两子一女,皇后连个蛋都还没下。孰是孰非,没有利害关系,谁也不会不长眼去得罪。 能让一个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如此费心思,锦阳侯夫人也是好奇的很,借着礼罢起身时,偷看了一眼坐在鸾座上的元贵妃。 这元贵妃生得极美,巴掌大的小脸儿,一双潋滟的眸子,皮肤极白,仪态万千。可万种风情中又夹杂着一丝青涩,交织出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风韵来。看不出来年纪多大,像似双十年华,又似乎很小…… 以至于退下时,锦阳侯夫人还在回味这元贵妃的美貌。想着想着,她不禁皱起了眉,总觉得这元贵妃有一些眼熟。 乔贤妃并静嫔安嫔站在一旁,三人脸上难掩羡慕,静嫔和安嫔倒还好,仅是那种钦羡,乔贤妃面上的表情就怪了。想装出大方得体的笑,又似乎不怎么成功,怪异的厉害。 不过这三人今日也就是个顺带,也没有人会去注意她们。就算有注意到的,大家都是女人,也是能明白作为共同侍候一个男人的这三个,眼看着别人独享这尊宠,此时的心情必是酸爽不已的。 二皇子被抱出来露了个面,就被抱走了。 才满月的婴儿,大家也是能理解的。就算不能理解,龙子也不是是谁都能抱着看的,亦或是还能像一般人家婴儿还能逗几下什么的。 接下来便是筵宴时间了,就是俗称的吃饭。 只是宫廷里吃饭的规矩也多,尤其是这种内外命妇一起共筵的时候,幸好一旁有司言司女官引导,要不然小花非出错不可。 她总算明白昨儿陛下为什么要说让她照着女官引导来即好,看来他也是心中有数的,规矩太繁琐了,尤其个个都穿了一身非常正式的冠服,用宴不像用宴,反而像是在表现谁的规矩好,弄得小花极其不自在,总是怕自己哪儿出了错。 一旁的女官似乎看出小花的烦闷了,细声道:「娘娘如果不愿继续呆着,可以离开的。」 「可以吗?」 小 花没经历过这种场合,思想还停留在一般人家招待客人,主人家一定要陪好的观念。殊不知这种筵宴,说白了就是皇家和王公大臣家之间的一种交流,带着一些浓厚 的政治目的,是一个国家统治者对下的一种维系与巩固。皇家并不吝于给下面人一些尊荣,同样能进宫参加这样的场合都是代表着一种荣耀,下面的王公大臣们及女 眷也是乐意之至。 但是君和臣怎么能一概论之呢,小花虽不是君,但今日景帝让她来款待众外命妇,她代表的就是景帝的脸面,道理是相同的。所以过场走完,留下不留下都是可以的。 「可以的。」那女官含笑看了下面的命妇们一眼,「娘娘在此,说不定她们更拘谨。」 这女官的笑容让人非常舒服,不让人觉得窘迫,反而有一种如沐春风的体贴。 小花不禁问道:「需要说些什么吗?」 「不用的,娘娘。」 小花站了起身,殿中的奏乐停了下来,她对下处的众命妇端庄笑一下,便离开了。踏出侧门之前,听到有女官对众外命妇说了一些官方解释的言语,大体就是娘娘刚出月子,身体还没恢复好之类的,然后又是一片恭送的动静。 出去后,小花才对一旁丁香抱怨道:「这些规矩太繁琐了,实在累得慌。」 「以后这种场合不少,娘娘还是要习惯的,不过熟悉后便不会觉得有什么了,当主子的自然可以偷懒的。」 想到还在里头熬着的那些命妇,小花不禁对丁香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作为外命妇进宫自然不会好受,说是荣耀,实则一场下来都是累掉一层皮。锦阳侯夫人整整一日都在琢磨心里那点事,直到出宫后上了自家马车,才想到什么面带惊疑。 第27章 回到府中,锦阳侯见自己夫人还在恍神,不禁问道:「怎么了?见你一直魂不守舍。」 田氏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心中因那些猜测砰砰直跳,她清清喉咙问道:「侯爷,您对那元贵妃可有什么了解,知道她娘家是什么背景吗?」 锦阳侯沉吟一下,摇摇头,「怎么想到问这些?这元贵妃的背景很神秘,似乎没听到什么风声,估计不是什么大家出身。」 田氏咽了一口唾沫,佯装镇定道:「没什么,就是见那元贵妃长得极为貌美,好奇罢了。」 小花回到晨曦宫,过了半个多时辰,景帝也回来了。 景帝白皙的脸带着薄薄的一层红润,似乎喝酒了的样子。 小花亲手服侍帮他把衮服换下,又备水沐浴。景帝洗完出来,小花正在用燕窝粥。 「殿下,要不要用些?」 景帝披散着半湿的长发,慵懒的斜在贵妃榻上,摇摇头。 小花用完放下碗,叫春草拿了棉帕子,去了贵妃榻上给景帝擦头发。 景帝不爱让人太贴身的服侍,尤其是头发,除了那么特定的几个人,从来不让人碰。每次洗了发,小花不说,从来都是任它滴着水珠,也不知道叫人来拭干。 自从小花发现他这个坏毛病,看不下去帮他拭发后,他就赖上了,每次沐浴洗了发后,便披着滴水的发在小花面前晃悠,一直到小花看不下去拿帕子给他擦,才算完事儿。 小花用帕子把景帝的头发拭干后,见他舒服的样子,又叫丁兰拿来玉梳,任他头靠在她膝上,缓缓给他通发,边通边用手指给他做头部按摩。 景帝舒服的眯着眼,手无聊的抓着小花衣角把玩,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今日累吗?」 「累,规矩太多了。见识到今日的场合后,我才知道以往学的规矩都不算规矩。」说到最后,小花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不过有女官帮忙,差不多的时候我便走了。」 景帝满意‘嗯’了一声,「以后这种场合会有很多的,习惯后便好了。」 等景帝头发差不多都干后,两人才去了床榻上。 帘帐一放下来,景帝的眼色便变了,小花当然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先帝驾崩,需要守孝,她大着肚子,他日日都很忙,这大半年两人也就那么一两次,而且还顾忌着不得尽兴。 景帝确实荒得厉害,什么废话都没有说,人便欺了上来。许久没有了,小花也是想得慌,景帝只是随便撩拨了下,她便受不了了。 她环上他的颈,摆出任君品尝的姿态,可这位君却专注错了地方,反倒对着她那处逗弄了起来,逗弄不算,还吸上了。 这项经历并不是没有,奶晫儿依依那会儿,奶了孩子,没少奶男人。所以小花只是红了脸,也没有推拒。甚至见景帝瞅一处吸久了,还让他换一处。小花可是一直记得徐嬷嬷当初说的,两边不均匀会大小不一的事儿呢。 景帝品尝了一气,嘴里咕哝了一句,「以后不准再给孩子吃。」 小花愣愣的,浑身又热又烫,还有丝难耐,不禁委屈道:「那我让太医开了回奶的药罢。」 景帝睇她一眼,没有理她。 …… 良久良久之后,景帝才说了一句,「不准。」 小花费力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 一直折腾到半夜,两人才停下。 小花已经累得手指都动弹不了了,景帝抱着她去沐浴。 丁香趁空收拾床上被褥,见床单上面各种痕迹,甚至还有疑是奶水的污渍,不禁脸通红了起来。 丁兰反而比她大方些,视若无睹的收捡了,然后换上干净整洁的。 两人出去后,丁兰小声取笑道:「以前也没见你如此容易害羞,怎么,和赵副统领相会了两次,就懂得里头的含义啦?」 丁香作势拧她一把,「你个口没遮拦的,这也能拿来说。」 「行了,知道你和情郎感情好,你也是别总吊着人,抽个空和娘娘说了吧,娘娘是个好性子,会成全你们的。」 丁香蹙起眉,「唉——这我知道,可你看现今这情行,娘娘手边哪能缺了人,还是再等等吧。」 「可你年纪不小了,等不起的。」 丁香没再说话,望了悬在空中的弦月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皇后这次确实病得有些严重,要不然二皇子满月这日,她绝对不会坐视让小花出尽风头不理的。 筵宴散罢,乔贤妃便来了凤栖宫。 皇后明知她来没有好事,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宣了她进寝殿。 看到一脸苍白,卧在榻上的皇后,乔贤妃很是惊异。 装着安慰了几句,乔贤妃便步入正题了。 话里的大体意思就是说皇后今日没到,元贵妃出尽了风头,司言司的女官给她布置很大的阵仗,众外命妇都来拜见贵妃娘娘了。不说是见个贵妃,旁人还以为是参拜皇后呢。 第28章 乔贤妃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有时候明明知道她的目的是何,明明也清楚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还是忍不住的随着她的话大幅度波动自己的情绪。 对方是个什么意思,皇后非常明白。不外乎觉得贵妃是自己逾越不过的高山,想挑唆天生具有优势的皇后上。炮筒子都是这样被捅上前的,可有时候明明清楚对方的目的,却因为同样刺伤了自己的心,忍不住同仇敌忾。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乔贤妃和皇后并不是朋友,却有着同样的敌人。乔侧妃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剩下就看皇后是如何想了。 乔贤妃走后,皇后忍不住又咳了一口血。 她心中有一丝悲哀,还有许多的愤恨。恨那个人为什么要存在,恨乔贤妃像抓了她命脉似的,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挑战她皇后的威严。 赵嬷嬷走了出来,手里端了一碗药,服侍了皇后喝下。 「娘娘不应该把贤妃的话听进去的,为难的是自己的身子,娘娘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 「她并没有说假话,她的意思本宫也懂……」皇后神情激动起来,抓住赵嬷嬷的手,「可本宫真的很想让她死,嬷嬷你能帮我吗?」 赵嬷嬷神情晦暗莫名,「娘娘谬赞了,娘娘难道还不明白一件事吗?首先得自己先站起来,您在宫中没有根基,您应该求助的不是奴婢这个奴才,而是应该依靠的人。」 「应该依靠的人……」 「娘娘您忘了皇太妃娘娘了,太妃娘娘当了近三十年的皇后,在宫里经营了这么久,一个新晋的贵妃,并不足为惧。」 皇后笑得讥讽,果然还是如此。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乔贤妃捏住了她的痛处,一次次挑战她皇后的威严,萧家也是。她明知这赵嬷嬷是萧家送来的,她什么都知…… 可她有拒绝的能力吗? 呵呵…… 连着思索了几日,锦阳侯夫人还是忍不住把儿子阮思义的一位叫碧鸢的姨娘叫来了。 碧鸢想不出夫人为什么会问许多年前一个丫鬟的样貌,但能被夫人单独叫来就是代表亲近,她自是挖空心思在脑海里回想。 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个人。之所以这个人会在她脑海里留有印象,一是因为人长得极为出挑,二是因为当时事情闹得有些大。 虽是过去了四五年,但认真想还是能回忆起的。 碧鸢缓缓将脑海中记忆的那个人形容了出来,随着记忆大门打开,她形容的也越来越具体。 锦阳侯夫人听完后,柳眉皱了起来。 「如果找来画师,你能具体形容出她的样貌吗?」 碧鸢迟疑的点点头,说道:「应该可以。」 田氏听到这话后,松了一口气,也不假他人之手,带碧鸢去了书房。 田氏年轻的时候有才女之称,一手丹青也是颇为出彩的。 碧鸢小心口述,田氏执笔绘画,经过无数次修改,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画出一幅女子的整体小像来。 画中的女子极为单薄,身条细细的,姿态呈一种头半垂眼睑半敛姿态,整张脸只能看清线条精致的小脸儿,眉眼儿却是看不清的。 田氏皱起了眉,碧鸢却是说像了,很像。 见夫人似乎有些不高兴,碧鸢小声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 「当年那人有多大了?」 碧鸢想了会儿道:「很小,十三、四岁吧,当初少爷把她分到奴婢手下,奴婢还想在哪儿找来了这么个小丫头。」 「好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不要对别人提起。」 「是。」碧鸢曲膝行礼,临走前,说了一句,「此人曾与小厨房的王婆子从往过密,奴婢见她总是爱去小厨房。」 田氏挥挥手,碧鸢便下去了。 锦阳侯夫人有一些丧气,描出来这个人与那人是一点都不像的。 画中这人,青涩、干瘪,脸蛋长得不错,却只有半张脸。而那人却是浑身充斥着一股被千娇百宠出来的雍容华贵,除了尖细的下巴颇为像以外,没有任何相同。 想起了碧鸢说的王婆子,田氏又动了心思,命人找来了手下的管事婆子曲妈妈,细细吩咐了几句,曲妈妈便下去办事了。 …… 几年过去了,王婆子比以前更老了,还是呆在锦绣院下人院子的小厨房里,连常坐的那个位置都没有挪。 连着几日都有人来和自己套近乎,王婆子人老眼睛可没瞎,坐等着她们露出狐狸的尾巴。 终于露了口风,却是在问几年前的那个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王婆子还记得,那么好一个小丫头也不知道被卖到哪儿去了,想到小花,王婆子就一阵心悲。 是悲自己,也是一种同病相怜。 王婆子睁着空茫的老眼,干瘪的老脸上写满了茫然,「你问的是谁啊?刘二家的,老婆子年纪大了,这几年记性也不好……」 说着,王婆子就摸索起来,拿着烧火棍捣着灶膛,一副动作缓慢,行将就木的样子。 第29章 刘二家的也确实觉得为难这老婆子了,年纪一大把了,记性肯定是不好的。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去找曲妈妈回话了。 王婆子见刘二家的走后,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为什么突然问起那丫头了,都被发卖快五年了! 田氏接到回话,心里更没底了。 就在要打消这个念头之时,碧鸢突然又来求见她了。 「夫人,奴婢还记起一件事,那小丫头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田氏一个激灵,叫人去拿笔墨纸砚来,在宣纸上提笔画了几笔。 「是不是这个样子?」 「对对,形状很像,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眼形的呢。」 田氏深吸一口气,又摊开一张宣纸来,细细描画起来,不一会儿宣纸上便出现一个精致的美人儿脸来。最后画龙点睛的把眼睛画上去,又让碧鸢看。 「是不是这个样子?」 碧鸢连连点头,「奴婢就注意过她一次,这小丫头长得很出挑,但奇怪的很不引人注意。」 「好了,你下去吧,记住,这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碧鸢走后,田氏目中异光连连。 气质会变,随着年纪长大样貌也会变些,但这种变化绝对不大。她又看了一眼画上那人,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田氏向来做事稳妥,心中确定后,又在外面侧面打听了一下。 小花的身世对很多人来说是挺神秘的,但对有些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锦阳侯夫人打听到后,对比了一下时间,这才真正确定如今这元贵妃就是当年她府上发卖的一个爬床丫头。 不知这算不算是一个把柄呢? 宠冠后宫的元贵妃,想想就令人激动啊。 皇后身子稍微好些,便来拜见萧皇太妃了,这是她封后以来第一次见皇太妃。 皇太妃住在慈安宫的一处偏殿,比起其他太妃几人住一处偏殿,她的待遇算是极好的。 毗邻相居许多先皇的太妃,无一人敢脚踩落水狗。哪怕皇太妃如今不是太后,哪怕她连个儿子都无。 她每日的生活极其悠闲,抄抄经书烧香拜佛,似乎先帝仙去以后,她便迷上了烧香拜佛了。 皇后来拜见她时,她正在抄一本经书,也没有拿大让皇后在外面等着,而是让皇后站在一旁看。 差不多两个刻钟后,皇太妃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她徐徐出了一口气,一旁两个宫人奉来热帕子,她拿着先是盖在脸上,按了两下,又擦了手,才扔到一旁宫人端着的托盘里。 去了正殿坐下,皇太妃坐在上首处,皇后坐在下首,皇太妃抬抬手里茶盏,便开始饮茶了。 皇后最讨厌的就是皇太妃这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皇后见她的次数并不多,也就当初刚嫁五皇子那会儿,她每次去凤栖宫,这个所谓的姑母都是高高在上的坐在凤座上,她战战兢兢的在下面叩拜磕头。 而如今,她已是皇后,她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还是似乎她就是低她一等。 皇后突然有种想摔盏而去的冲动,却又压抑住了。为了什么,她心里明白。 「听说你身子不太好?」 「是的,姑母。」 说话的同时,皇后忍不住又咳了两声。她这次的病看似好了,其实也仅是面上。 皇太妃瞟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身体乃自身本钱,旁人一招未动,你自己就先把自己气死了,又何必再争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着。」 皇后脸顿时红了起来,有一种被人揭了短的恼羞成怒。想说什么,还未开口,便被皇太妃的话打断。 「这里有几本经书,你拿回去,每日抄上一册,静静心。白芍,送皇后出去。」 「是。」 皇后不甘不愿的走了,白芍回到皇太妃的身边。 「娘娘,这样好吗?奴婢看皇后一脸气愤难平的样子,只怕心里会有抵触。」 「如若本宫早知道会是今日这局面,绝对不会把她指给景王,萧家随便哪个女儿都能比她拿出手。她这幅性子,还需得磨磨才好。」说着皇太妃扔开手里的茶盏,皱眉道,「这茶越来越差了……」 白芍没敢说话。 皇太妃还是皇后的时候,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凤栖宫的,包括最上等的贡茶也是。如今皇后成了皇太妃,待遇自然没有以往的好。当然不是说景帝苛责先皇的嫔妃,而是太妃的分例自来就是如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说得不外乎这个道理。 「白芷那里如何了?」 白芍摇摇头,一脸忧虑,「陛下那里并没有动她,但那位齐尚宫手段颇好,又明摆着是陛下的人,自是人人退让。陈尚宫那里……情况不太好……」 皇太妃迁怒上了,冷哼了一声,「蠢货!堂堂的皇后不想着把后宫的掌宫大权捏在手里,反倒计较起一些鸡毛蒜皮的了,倒连累我们在宫里举步维艰,她到底还是不是萧家的女儿!」 第30章 过了半响,她又道:「让赵嬷嬷点点她。」 「是。」 大熙有女官制度,宫中设有六局二十四司配合内侍监为整个宫廷服务。 六局分别为: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每局各领四司,管理着宫中一应事务。 其中尚宫局设正五品尚宫两人,掌导引中宫皇后管理一切宫廷事务。 皇后被赵嬷嬷指点后,召来尚宫局的两位尚宫,一看到那名叫做齐尚宫的,皇后心顿时凉了半截。 再也没有比她更了解这姓齐的手段了,错,应该是景帝的手段,当初在景王府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架空的,如今来到宫中,难不成还会重蹈旧辙? 果不其然,之后皇后掌宫中事务,处处受挫,举凡碰到与‘规矩’相抵触的,齐尚宫便会拿出宫中典册告知于她。 如若她听,便是好的,如若她不听,其实听不听已经不重要了,别人只会按着‘规矩’办事。 大熙宫廷设六局二十四司其实是参照前朝设立的,这种制度一定程度的限制了皇后手中的权利。说白了,皇后是掌管整个后宫,但把中宫各项指令落到实处却是六局。 当初景帝架空还是景王妃的萧氏,倒不是他别出心裁,而是拿着宫里的规矩套在景王府用罢了。 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手段,当年前皇后当皇后的时候,是通过把尚宫局换成了自己的人来掌管后宫的。这人就是现今的陈尚宫,以前还有一名尚宫是贤顺皇后的人,贤顺皇后仙逝,便被换为了齐尚宫。 皇后恼怒之余,曾拿自己的身份压过齐尚宫,也叫嚣过要撤换掉她。 齐尚宫波澜不惊,告知皇后,撤换正五品尚宫需陛下同意才可。齐尚宫的态度和语气都很恭顺,但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你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奴婢是陛下的人。 无奈,皇后只能借着算是己方的陈尚宫来压制齐尚宫。 只可惜齐姑姑早在当初还在东宫的时候便开始动作了,又有内侍监的太监头子福顺给予方便,背后还靠着景帝这座大山,六局二十四里的女官没几个是瞎子,自然清楚利害关系。 其实在这深宫里,下面人想要日子过得舒顺,都是要看风向。 这风向便是当今的皇帝陛下,陛下的风吹哪儿,下面的人自是跟着往哪儿靠。就好比当初先帝那会儿,先帝爱在皇后和贵妃之间和稀泥,下面人自是分了两拨。 而如今,陛下车马放明是向着晨曦宫那位,自然没人敢给那位找不痛快。又好比陛下明显就是要架空皇后,自然也没人敢去挡道。 包括萧皇太妃也感觉到这种无形的钳制了,因为她以前手里捏着的许多人,现今不是不中用了,便是被调离关键位置了。 这种境况让萧皇太妃很恼怒,又一次感觉到景帝这人很不简单。 一般男子能咸鱼翻身初登大宝,都是一门心思放在政务之上,很少会对一些小节上心。 包括当年先帝,后宫之事也是全权交给她的,虽然之后出了一个许贵妃总是与她作对,但身为圣上的先帝,却是从来不会插手后宫之事。 唯独这景帝不与人一样,一个男子还爱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皇太妃曾在心里无数次咒骂景帝一个天子太小家子气,不登大雅之堂。可咒骂归咒骂,景王为何如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八月十五中秋,宫中举行盛大筵宴。 因是赏月宴,又是君臣同乐,便设在御花园中瑶池水榭之中。 瑶池水榭面积极大,建于碧波池之上,有一汉白玉建造的露天平台,用来设宴赏月是极好的。 筵宴分为男女两个部分,景帝与众王公大臣在左,皇后领宫中嫔妃并众命妇在右,中间用形式各异半人高的盆栽相隔,也算是分了内外有别。 这种场合的筵宴,又是晚上举行,是十分壮丽的。水榭之上燃了无数的莲花灯,并有歌舞奏乐,说是瑶池仙境也不为过。 主位坐着皇后。 皇后今日打扮的十分亮眼,一身明黄色宫装,头戴九尾凤钗,在灯光下看起来雍容华贵尽显母仪天下的威严。 主位之下左右各是两排长长的席位,小花坐在左侧第一席上,下首处是乔贤妃,再下首便是按诰命等级的众外命妇了,右侧也是如此排列,只是小花对面是没有席位的。 面前长案几之上,摆了许多瓜果点心,其中有一碟是各式月饼,都是一口一个的大小,看起来颇为精致。 两个孩子陪着小花坐在一席,一个穿了一身小巧的太子常服,另一个穿了一身粉色的小宫装。配着两个娃儿粉雕玉琢的样子,简直可爱至极。引得席间无数命妇往这边看来,真觉这贵妃长得好,生得这对龙凤双胎容貌也是极为出色。 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自是颇为新奇,依依看到有宫伶跳舞,眼睛都舍不得眨上一下。晫儿比她要好多了,虽也觉得新奇,但面上却是不显,端坐在母妃身侧,尽显一副皇太子的典范。 第31章 让身为亲娘的小花,看得忍俊不住。 「晫儿,这么坐着不累吗?」 「有点。」晫儿拧着小眉头,「不过钱宾客说了,晫儿还小,别的可以不用学,但仪礼必须要做到,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不能有失皇家风范。」 钱宾客是太子宾客,掌以太子赞相礼仪,规诲过失。大熙是有设立东宫官署的,有三公三少用以教导太子,另有詹事府负责辅导东宫日常。只是骆晫年幼,暂时还跟随着小花住在晨曦宫,一切都还未提上章程,只是太子该有的礼仪是必须每日都学习的。 小花可以预料这孩子日后会有多辛苦,可就如景帝所说那样,身在其位必须谋其政,父母溺爱只会造成孩子日后成为扶不起来的阿斗。而小花并不懂怎么教育一个孩子,尤其是教育一个储君,便只能听从景帝的,然后在空暇之余尽量对孩子疼爱一些。 「累了跟母妃说,你还小,不用如此辛苦的。」 骆晫只是点头,却一直还是保持着端正的姿态。小花说是如此说,见孩子坚持,也没有再说其他。 比起晫儿,依依却是显得十分没有公主典范。不过大公主尚年幼,也没有人会质疑。她看了一会儿歌舞,便厌了,对小花吵着说小肚子饿了。 思及晚上没有用膳,娘几个只是吃了些点心垫了一下,来了之后还是只有点心,小花便与身边的丁香吩咐了几句,让她去准备些两个孩子爱吃的东西。 景帝坐在左侧高台之上,是可以看到这边情况的。他虽是一直手持着酒杯,面上平静无波,眼神却是一直没离开这边。 见到那边动静,与小花想到一处了,对一旁的福顺低语了两句。 丁香的速度很快,很快便端来了一些吃食。有甜粥有乳饼,有水晶小包子,有枣泥卷。依依最爱甜食,一看到就笑开了,在丁香的服侍下开始吃着。晫儿不喜甜食,小花则是用筷子夹了两只水晶包子并一个枣泥卷放在一只空碟子,让他食用。 骆晫此时也是饿了,便开始吃着小花给他布置的吃食。 两个孩子食完,便有宫人把东西撤下去了。 这时,一名小太监端着描金托盘走过来,上面摆着几只金黄色的肥蟹,一只有一个半巴掌那么大,并一壶酒。 「这是新贡的蟹,陛下赏与娘娘享用,还有一壶上等的琥珀酒。」 小花扭头往那边高台上看去,刚好对上景帝的眼。 虽是看不清明,但她能理解他的意思。肯定是想她晚上没有用膳,两个孩子在宴上用膳,没人会挑理,她则是不行的,借着赏蟹,给她甜甜嘴。 小花对那处莞尔一笑,道:「与陛下说,臣妾谢陛下赏赐。」 这边的动静很多人都看到了,包括皇后。 只赏贵妃,不赏皇后,陛下心悦之处显而易见。 看着皇后僵硬得脸,静嫔难得的笑了一下,和安嫔对了一个眼色,同样的幸灾乐祸。 丁香负责拆蟹,小花负责享用。 蘸了蒜醋汁,用起来格外美味。连依依都连吃了好几口,晫儿也吃得满脸喜悦。 「好了好了,小孩子不能多吃寒凉吃食,对身体不好。」这么对孩子说了,同样应该少吃寒性食物的小花却是还没停下。 螃蟹性凉,但是配着琥珀酒用来却是刚好调合了,因此小花又喝了几杯琥珀酒。琥珀酒并不辣口,喝在口中醇香极了,不觉中小花便多用了几杯。 微风徐徐拂过脸颊,头顶是圆盘似的明月,池中有月影,配着周围的池波,恍惚竟让人觉得是仙境。 福顺走了过来,「娘娘,陛下让老奴来请太子殿下过去。」 小花点点头,晫儿便和福顺去了景帝那边。 宴至半途,筵宴上气氛越来越随意,席间的说话声渐渐多了起来。 不光是景帝那边有大臣相互串席对饮,小花这边也有命妇离了席去往熟识的一处说话,包括皇后那里也有几个貌似亲戚的女眷靠近跟前儿在说着什么。 乔贤妃的娘家城阳伯家,今日也是有人来参加了的,乔贤妃的娘亲并兄嫂都来到乔侧妃跟前,几人诉说着亲情。 与之相比,小花这里却是冷清的厉害。 她对京中各家的女眷并不熟悉,有想靠上来在贵妃面前博个眼缘的,又估摸着不清贵妃的秉性,不敢妄然上前。 此时,锦阳侯夫人走了过来,先是对小花行了一个礼,就站在跟前与她说话。 「见娘娘席前无人,臣妾便厚颜过来了,其实有很多夫人都想来娘娘跟前博个眼缘儿的,只是碍于不清楚娘娘的秉性不敢上前,倒是臣妾脸皮厚博个头彩,万望娘娘不要见怪。」 「锦阳侯夫人谬赞了。」 「这是大公主殿下吧,长得像菩萨跟前的玉女似的,粉雕玉琢,雪白可爱……」 依依不太喜欢眼前这个陌生的人,看了看小花,道:「母妃,依依想去找哥哥玩儿。」 「哥哥在父皇那处呢。」 「那我去找父皇吧。」 第32章 小花思索了一下,道:「母妃让丁兰姑姑带你去,你不要顽皮,不准乱跑,就在父皇那里呆着。」 依依见小花同意了,便拽着丁兰让她带她去。丁兰牵着她,后面跟了几个宫人并两个太监,一大群人环着依依往左侧去了。 小花回头见锦阳侯夫人还站在那处,道:「夫人不要见怪,不知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锦阳侯夫人笑容僵了一下,「臣妾夸赞大公主殿下聪明可爱呢,看来臣妾还是有些眼光的,大公主殿下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日后定然是我大熙公主们的典范。」 小花干笑了一下,这人真是奉承的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不过也别说,听人这么说自己孩子,心情还是满愉悦的。 只因奉承的这人让小花颇有些不感冒,也不知与她说什么,所以面上她只是笑笑也没说话。 小花觉得自己表现妥当,但在有的人看来就不那么好了。 尤其田氏自认抓了贵妃的把柄,此时这元贵妃应该是对自己颇为讨好才是,没想到却是一再遭受到这样的冷遇。这让田氏有些恼怒,目光灼灼就冲小花去了。 「臣妾看娘娘有些眼熟,像几年前见到过的一人。」 这眼神这话语,小花再不清楚锦阳侯夫人是什么意思,就白活了这么久。 她矜持的抿唇而笑,神情淡然,「是吗?夫人该不会认错了吧?本宫并不是京城人士。」 「原来是这样,难不成是臣妾认错了……」 「夫人自是认错了。」 「可不光臣妾一人见过那人,还有好几个人,臣妾府上有一名叫做王婆子的老妪也……」 下面的话,被突来的一道能射入人心底的目光制住了。那目光寒光四射,里面仿佛充斥了无数刀枪箭雨。 因清楚元贵妃的出身,田氏本来心中的敬畏早已被轻视取代。包括之前过来说话,那么多国公夫人都没人敢来,唯独她来了。 为什么,不外乎觉得自己抓了贵妃的把柄! 这种心态就仿佛一个最下等的贱民,忽一日发现高高在上的贵族一些不能见人的私密,顿时便觉得自己抓到对方软肋似的,想让那贵族任自己为所欲为给自己无上尊荣与权力。 锦阳侯夫人想的没错,那种不好的事确实不能让人知道,就算事实不是那样的,但凡事都凭人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以小花如今身处的地位,也会被毁了清誉。 更何况小花不光是自己一人,身后还有三个孩子,一个太子,一个大公主,一个二皇子,母妃名誉坏了,很可能会连累到几个孩子。 但,同样的,这个弱是不能示的。 小花太了解这种人的心态,贪婪而不知足,一旦被攀扯上,可能后面就是无穷无尽。不光她自己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贪婪,几个孩子也会被她牵连。 「锦阳侯夫人,本宫想你应该懂,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管好你的嘴,别牵连了全族……」 小花如此表现是有底气的,因为她知道景帝一定会信她。当然,这个锦阳侯夫人该如何解决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儿。景帝那里是不担心,就怕传了出去……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那边围了许多人,有人喊着:「大公主落水了……」 小花身子顿时一软,赶忙在丁香的搀扶下起身,往那边跑去。 身后,锦阳侯夫人站在原地,面色露出几分惧怕还有一丝狰狞。 她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夫人,怎么站在此处?」 锦阳侯夫人一愣,旋即行礼,「见过贤妃娘娘。」 等小花赶到时,景帝已在那处了,依依也已被救了起来。 孩子浑身湿透了,不停的咳着,嘴里往外吐着水。晫儿站在一旁,不停的叫着‘妹妹’,小脸急得通红。 「依依……陛下……」 「娘娘,大公主没事,刚落水就被救起来了……」 小花顿时松了一口气,过去抚景帝怀里女儿的脸,这会儿才哭了出来。 太医很快便过来了,仔细查看了一下,说没有大碍,回去用热水沐浴,吃些清淡食物,再喝碗姜汤,如若半夜不发热,便没有事了。 不知何时,来参加筵宴的众位大臣和外命妇已被送走了。四周只剩下一些当时在四周的宫人太监,还有皇后贤妃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周跪了一片宫人和太监,福顺阴着脸把事情大概述说了一遍,小花才知道明明是去了景帝那里的依依怎么会落水。 原来依依过去后,坐了一会儿便烦了,就拉着哥哥去玩儿。景帝见身边那么多奴才跟着,便准了。 谁知依依顽皮,看那碧波池的水在月光和灯光的照射下,泛出各种好看的波纹,早就动了小心思,又见池中放了无数莲花灯,便去了池边让身边宫人给她捞灯来玩。 两个孩子,身边跟了十来个侍候的人,本是玩得好好的。丁香和两个孩子身边的人也是被一再被叮嘱今日要看好主子,便都围在四周。 第33章 可不知怎么回事,大公主突然就落水了。 「娘娘,是、是有人推的。」 丁兰浑身湿漉漉的,大公主落水,是她率先发现跳下去把人举起来的,所以依依才没有受太大伤害,只是呛了点水。湖边本就凉,又有风,上来后大家都去看大公主了,全然忘了一旁的丁兰,这会儿她冻得直打哆嗦。 小花叫人给丁兰拿件厚衣裳,丁兰裹上后继续说道:「奴婢在大公主身后站着,突然背后有人推,大公主是被挤下去的。奴婢眼见不好,就跟着下去了。」 「奴婢在丁兰姑姑身后,是被后面一个人撞倒的。」依依身边的宫人玉川说道。 「奴才也是被人撞的……」 所有人把话说完,小花才明白依依是怎么落水的。 原来这是大公主和太子第一次参加宫中筵宴,小花怕出了什么事,就交代下去所有人今日一定要护好两个孩子,眼睛都睁大了。 下面人也都衷心,只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没有经验。大公主要去水边,他们阻止不了,便紧张的围在四周,生怕出了事。 谁知想法是好的,却疏漏了身后,其中一个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往前面撞去,把前面人给连累了,因为站得紧密,便连带最前面的大公主落了水。 「奴才实在不知,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往前面倒去,实在是事出突然。」那个被推的小太监哭得眼泪鼻涕流,「不过奴才反应快,觉得不对,就把人给拽住了,就是这个人推奴才的。」 小花顺着那小太监指的方向,才看到一个二十左右面容普通的宫人被人制在那处。 见贵妃看过来,那宫人吓得大喊,「奴婢冤枉啊,奴婢真没有推他。奴婢端着酒菜路过,有人撞了奴婢一下,奴婢不稳就摔倒了,这地上打翻的酒菜是证明……」 再问这宫人是谁撞她的,她却是说不分明,只是哭,说当时人多,她实在没有看到…… 一时半会儿,事情也没个结论,那边依依缓过劲儿来只抱着小花哭。 「你先带两个孩子回去,剩下的事朕来办。」 景王面色冷肃,淡漠的眼中仿佛结了冰,小花点点头,带着两个孩子和宫人浩浩荡荡便走了。 回到晨曦宫,小花抱着依依哄了半天,才把她哄睡。又见儿子神情恹恹的,知道他肯定是也吓到了。 「娘,为什么会有人推我和妹妹?」 小花一愣,把儿子抱进怀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不是小德子把我抱住了,晫儿肯定也和妹妹一样掉水里了。」 「晫儿你不要想太多,你还小,这种事不是你应该关心的。父皇会保护你们的,母妃也会。」 晫儿没再问了,小脸上却若有所思。 把儿子哄睡后,小花看了两个小的良久良久,见两个在灯光下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心里软得不可思议。 其实能会是谁呢? 不外乎那么几个,又或是一个…… 景帝没过多大一会儿,便回来了。 他坐到小花身边,握着她的手,「孩子们吓到了。」 小花捏着他的手,想笑一下,却发现有些艰难,她无力的靠在景帝怀里。 「查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景帝眼色沉了下来,「虽是没有直接证据,但应该是萧家做的,又或是皇太妃或者皇后。」 「萧家?」小花喃喃道。 「好了,这事你不要管了,朕会办。」 小花点点头,没再说话。 半夜的时候,丁香来报大公主发热了。 小花和景帝穿了衣裳,赶来偏殿。依依烧得小脸通红,有宫人在一旁拿着帕子给她冷敷。 两个孩子都醒了,晫儿坐在一旁看着妹妹,依依见到小花来了,就伸手要抱抱。孩子发热难受,哼哼唧唧小声哭着。 「你个调皮蛋,叫你非要去水边玩……」 小花抱着女儿滚烫的身子,心疼得直流泪。 女儿从生下后,就是比较听话的娃娃,几乎没生过病,仅除了有些顽皮。但是她冰雪聪明又可爱,只是因为她,因为她们碍了别人的眼,就让女儿遭受了这些…… 「娘,依依难受……」 「你乖乖的,咱们喝了药药明日就好了。」 依依喝完药,还是闹,小花见儿子眼睛红红的,便让丁香把他抱到一旁的房间去睡,自己抱着女儿哄着。哄了许久,才把依依哄睡了。 「陛下你快去休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景帝没说话,但也没走。 看男人固执的眼,小花只能把他拉到榻上来,让他和衣和自己在床上躺一会儿,顺便守着女儿。 景帝虽然没说什么,可看他的眼色,就知道他也是心疼的。 第二日,景帝去上朝,小花见女儿热已经退了,便叮嘱了宫人小心照顾,又把丁香留了下来,才放心回寝宫歇会儿。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100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34章 刚睡了没多大会儿,春草便来报大公主醒了吵着要娘娘。 去了偏殿,依依坐在榻上满眼的惊慌,一见小花便哇哇的哭了起来。 「娘,依依怕……」 「乖,不怕不怕,娘陪着你……」 太医很快便来了,诊过后说是大公主受了惊,开了几副孩童可以喝的安神汤,说小心照顾过段日子便好了。 说是如此说,依依退热后,身体是好了,整个人却是变得极为胆小,粘小花粘的厉害,一会儿看不到小花,她便哭。小花只能日日陪着她,又要操心刚满月不久的二儿子,没几日便瘦了下来。 景帝看得既心疼又恼恨,这几日脸更冷了,浑身充斥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朝堂上最近也安静的厉害,似乎都知道陛下因大公主落水一事心情烦躁,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挑事儿。 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福顺。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大公主落水一事是他查的,好不容易把那个当日撞人的人找出来,却找的是具尸体。 线索彻底断了,那人的来历很干净,跟谁都没有牵扯。可就因为是太干净了,福顺才觉得不正常。 福顺这人心思有些扭曲,可能与早年的经历有关,他有时候是有些蛮不讲理的。看着那人的尸体冷笑了两下,什么也没说便让人把最近这半个月里所有和那人接触过的人都拎了出来。 当时有旁人在场的便让人来做证明,其他没有佐证的或者单独和那人接触过的,一律拖出去当众杖毙。 场面那叫宏大,整个宫里大到尚宫局,小到洒扫处,每处均抽了人去观礼,然后就在慎刑司门口那处空地上打了起来。 皇宫这地方从来不缺乏刑罚也不缺乏私刑,各种整治人的手段不胜枚举,可一般都是私下里进行的,很少会像这样一次杖毙二三十个人,还让下面人都去‘观礼’的。 不准闭眼,眼睛睁大了看,让你牢牢的记住什么人可以动什么人不能动,也让你清楚就算你把痕迹都给抹了,但是总得递话吧,递话就需要人吧。我查不到是谁没关系,我一网给你打尽喽。 你是主子你不心疼,可奴才的命是命,难道他们还敢不惜命吗? 行刑当日,不光福顺在,元贵妃也来了。什么话都没说,还是福顺在前面站着例行‘训话’,她就坐在一旁,坐在鸾座上,只是坐在那里,看着。 本来还对福顺行为有些异议的宫人太监们,顿时鸦雀无声了,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看着,看着场中的人被刑仗打着,闷响声一下一下挤入耳里。 很快地上便被血染红了,小花这才上了金玉步辇,后面跟着贵妃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离开。 到了晨曦宫,小花下了步辇,进了正殿后,才用帕子捂着嘴干呕起来。 一旁宫人又是拿水,又是拿唾盂,丁香在一旁心疼的直给她顺气。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 小花没有说话,神色疲惫的靠在贵妃榻上。 对于一个上辈子是被杖毙的人,再也没有什么比听着那种闷响声,看着人被打得稀烂,更能刺激她的神经了。 可今日她必须去,一定得去! 是给旁人一个态度表现,也是告诉自己,你一味的躲在陛下身后,一味的退让避让可以打住了,这个宫里你有许多敌人,你让不代表别人也会让。本就是你死我活,何必要去粉饰太平。 对于福顺的举动,景帝是知晓的,也是默许的,要不然仅凭福顺一个太监总管怎么可能毫无忌讳的闹那么大。 可小花儿的行为确实让他十足吃了一惊,他收到消息后放下手里的折子,便赶到晨曦宫来了。 一踏进来,看到的就是她消瘦而又苍白的脸,神情疲累的躺在那里。 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坐下,小花睁开了眼。 「陛下——」 他摸摸她的脸,并没有说什么,几年的同床共枕孩子都生了几个,他当然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他只是觉得心疼,觉得自己有些没用,明明防范的那么紧,终究百密一疏。他以为自己成了天下之主,他便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舒适的环境,无忧无虑的笑着,却发现也有些东西即使是一个帝王也无能为力。 「给朕一些时间,萧家朕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是一个帝王的许诺,所以他用了朕。 小花很郑重的点点头,然后道:「你有你的方式,我也有我的方式,别阻止?」 「她们不值得你费心思。」 「可是我想泄恨……」 小花将脸埋入景帝的怀里,「如果有一日,我变了,变成不像是现在这个我,璟郎是否还会对我一如既往?」 「当然,会。」 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许多许多东西,已经变成了一种刻骨铭心深深的刻在骨子里。 除 非把皮扒了,骨头拆了,敲得粉碎,把记忆摧毁……把初见时的不在意,把之后的心心念念却又自制,把那丝最起初的心动,把那次她在他胸口第一次 淌下的泪水,把她初孕时的欣喜,把想把她藏起来念头,乃至两个孩子出生后的点点滴滴,直至在东榆林巷发生的种种……把这一切全部全部都抹去…… 第35章 要不,怎会变呢?你终究是你,而不是其他。 不是相貌,不是性格,而是我们之间有着许许多多的点滴,有着不可复制的、共同的、美好的记忆。 事情发生后,皇后那里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皇后神经质的在寝殿里走来走去,手里撕扯着帕子。 「……她怎么敢,怎么敢?……她有什么不敢的,不是有人给她撑腰嘛……」 看到一直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的皇后,赵嬷嬷再也忍不住开口了。 「娘娘,您现在要稳住,太妃那里已经把所有的都抹平了,他们没有证据的。」 「……你为什么要如此纵容她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娘娘!」赵嬷嬷大喝一声,把径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皇后喝醒。 「娘娘你现在不应该去想这些事,太妃娘娘因为这次的事手里损失了一大半的人儿,好不容易抹平了,牵连不过来,你现在要镇定下来,别露出了马脚,到时候可就功亏一篑了!」 「真的抹平了吗?」 皇后精神有些恍惚,这次的事实在是吓到了她,光是听人来报,她就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几十个人就那么一下子被打死了,据说慎刑司门口那处血流了一地,到现在都还没有洗干净。 「是的,一定牵连不到皇后娘娘身上来。」赵嬷嬷面色隐忍,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喃喃了几声,皇后咳了起来,一咳就停不下来,直咳得面色潮红,连气都喘不过来。 有宫人拿来药丸服侍皇后服下,又是端水又是顺气,她才平复下来。彩莲拿走皇后手里的帕子,又给换了一条,旧帕子上赫然是一团血渍。 彩莲心里有些担忧,娘娘如今咳血的频率越来越多了,这样下去怎么能成。只可惜她们说的话根本不起用,太医对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只是说让娘娘平心静气。 平心静气?娘娘能有一日能平心静气就算是好的了。明明拿那边的得宠无法,还是让人日日把那边动静报过来,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嘛! 把铜盆之类的用物都收了出去,彩莲拿着那团血帕子准备去烧了。 「彩莲姐姐,干什么去?」 没提放会碰到人,手里的帕子已经藏不住了,彩莲只能道:「帕子弄污了,准备洗洗。」 那小宫人一点都不见外的夺了过来,笑着道:「多大点事儿啊,还用您亲自去,我去帮你洗了。咦,这帕子上怎么有血呢?」 彩莲面色一僵,「不小心把手弄破了,包了一下。」 「彩莲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上点药?」小宫人一脸紧张的样子。 「不用不用,伤口小,已经不流血了。」 「嗯。」小宫人笑容可掬,拿着帕子走了,边走还边说:「洗好了,我就给姐姐送来啊。」 留下彩莲神色怔忪的站在那里。 娘娘咳血的事很少有人知道,弄污了帕子她就弃之不用,让她们拿去烧了。彩莲虽不知为何如此,可娘娘是皇后,什么好东西没有,一条帕子脏了不要了也是正常。 不过娘娘并没有说这事不用让人知道,所以让翠菊帮忙洗洗也没什么吧,更何况她还找了个借口呢。 彩莲如是想着,才放下心来。 …… 啪的一声,茶盏在地上粉碎。 白芍忍不住瑟缩一下,这已经是娘娘近几日砸的第三只茶盏了。 「都打死了?」 「嗯。」 「为了这破事儿本宫已经损失了好几个人了,这下又去了几个埋的深的,这老太监手段可真狠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娘娘息怒!」 皇太妃笑了两声,脸色诡异,「息什么怒,这是好事儿,既然他们喜欢大动干戈,我们就把事情彻底闹大,我看皇帝这次如何收场。」 过了一会儿,皇太妃又说道:「赵嬷嬷把皇后给看住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是。」 这次杖毙的事件轰动了整个后宫,也轰动了整个前朝。 先帝刚仙逝不满一年,按理说这个时候新帝为表孝道,为示谦虚,是不应该如此大动干戈的。 可偏偏就是动了,还一下打死了那么多人,虽然那些人都是奴才,可血染宫廷,先帝丧期未满一年,新帝还未改元,这都是禁忌。 当然,这种禁忌不是规矩,是可理可不理的,可未免被后人诟病,一般新帝都会遵循旧历的,唯独在景帝这里破了例。 大臣们自然不能拿皇帝说事儿,那就只能拿那个内侍监太监总管,拿那个总管背后的元贵妃说事儿了。 其实福顺都是顺带的,毕竟太监总管是景帝跟前的人,是听景帝的,可不是听贵妃的。但既然元贵妃当时车马放明出现在现场,那么大家自然可以大做文章说是元贵妃主使的。 于是元贵妃便成了妖妃。 第36章 众大臣对景帝在其中的作用只字未提,只说元贵妃妖媚惑主动摇社稷,手段残忍心肠狠毒,不堪担当太子之母。 不光大臣们蹦出来说,这次连林丞相也出来了,倒是徐丞相还是一直未发表任何意见。 其实众大臣所说的前面也就算了,顶多就是说元贵妃人品不好,最后一项才是这次事件的最主要。 仅凭这点,景帝就知道了,这次又是有人在挑事儿,说元贵妃是假,想弄掉太子是真。 自古以来,母以子贵,子以母贵,都是相辅相成的。元贵妃的贵妃宝座不保,那么接下来自然会有人说太子的身份不足以当太子,请景帝三思,再加上有个‘那样’的母妃,太子的人品自然也是不好的。 历来太子重品行,品行都不好了,自然不足以再堪当太子之位了。 景帝对朝堂上的反应是沉默,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听,更不发表任何言论。有大臣上表,他就装哑巴,理都不理你。你爱怎么上表是你的事,朕不发表任何意见,就当做没听见。 你说别的事,他会理你一下,但一说到元贵妃,景帝就成了太极殿上的装饰品。整个朝会不可能因为一个元贵妃就停滞下来吧,所以大家都很憋屈。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定会抓着景帝脖子大吼,你倒是说句会死啊,你装傻能不能不要装的这么明显。 景帝更绝的是,他不光不理其他大臣,林丞相这次的上表他也不理。宰相在朝中的位置举重若轻,乃百官之首,一般皇帝都是比较敬重宰相的。不管是君也好,还是臣也好,总是要给对方一点面子的。 景帝没给林丞相面子,为了自己的面子,林丞相抱病了。 次日上朝之时,太极殿空旷许多,有十来名官员都抱病了,不能来上朝,‘请假条’都上交了。 朝堂之上安静的厉害,景帝置若罔闻,太极殿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安静针落可闻。 直到徐丞相走了出来,上奏了黄河一带有水灾发生才算是打破了寂静,然后便是稀稀落落有几个大臣出来奏事。 临散朝之前,景帝说了一句‘彭海荣今日没来是吧?’,这彭海荣是今日抱病中的几名官员其中的一个。 负责点卯的一名官员面色苦涩,走出来答道:「是的,陛下。」 景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淡淡的道:「既然没来,那就让他以后都不用来了,徐丞相,他的位置你找个人填上。」 「是,陛下。」 「退朝——」 景帝走后,众官面面相觑。转头想去徐丞相那里探探口风,发现徐丞相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徐丞相和右都御史赵敬恒在宫道上走着。 「这下林丞相可是吃了一记闷亏,等下收到消息,估计肝都会气疼了。」 徐丞相洒然一笑,「早就说了,世家哪有那般容易的,你以为他愿意当这个出头椽子,还不是迫不得已,又见落了面子,想着陛下定然不会不给他脸面,谁知道碰到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 「陛下的性子倒是刚硬。」 君王与大臣看似君臣关系,实则有些时候皇帝也是要向大臣们妥协的。自新帝登基,仅有的两次皇帝与大臣们之间的过招,景帝都显示了非常有主见的一面。 当然他的手腕也是极好的,第一次是任你们吵,偶尔还会派人暗中煽风点火,等你们吵累了,我再出来做决定,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因为是你们太无能,吵了那么久都相持不下,可不是朕专断独行。 这次却是抱着沉默是金,极有耐心,并且不发表任何意见。让你们急了恼了,想‘威逼’朕了。 可大臣们威逼皇帝,不外乎两种手段,一种是‘抱病’,也就是俗称的‘我有意见,我没法干活儿’。还有一种是死谏,可如今这年月谁吃饱了撑的去死谏,尤其因皇帝的一个妃嫔就死谏,那可不是光荣,是傻了。 当然,不是说这些文臣没有‘文死谏’的风骨,而是没必要。 景帝的默不作声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真有大臣跳出来死谏,他当然也会坐不住的。可惜的是,在这场耐心的比拼中,终究还是以皇帝胜利大臣败退为告终。 从林丞相带头‘抱病’时,大臣们便输了。 因着大臣们的抱团威逼,皇帝也‘恼了’。既然你不愿意来干活那就滚蛋,朕有的是人。当然,说是你们也可以。 只是这种表现肯定不能一上来就摆出来,那样就是暴君了,是听不进任何谏言的独裁君王。 作为一个君王,景帝自然不能让这种观念产生在臣子们脑海中,因为一旦产生,日后朝堂之上便会是一言堂,是属于他一个说了算了地方。为了江山社稷,也为了以后当政,景帝肯定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独裁看似很爽,仅帝王而言,可对江山日后的发展却是遗患无穷。 现如今景帝行使了同样的独裁,却是给众大臣一种‘朕是被你们逼急了,才会如此’的感觉。而这个‘急了’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呢?作为今日在的众大臣自是不用分析,可作为‘抱病’在家的人就不得不分析了。 第37章 只是一点‘小事’,或是别人的事,丢了官帽子可就不划算了。尤其是林丞相,他舍得他的官帽子吗?他冒得起那个险吗? 景帝明摆着就是爱宠贵妃,人家闺女被人害落了水,已经心情够烦躁的了,只不过是抓了人刑讯查背后的人,便被你们一群大臣揪着不丢,说人老婆孩子,只差被人指着鼻子说昏庸了,是个人都得火啊。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这次景帝怒了,倒不至于伏尸千里,可谁也不敢说,他明日会不会说出‘林丞相没来?既然没来,那就不用来了’的话。毕竟景帝可是‘恼了’啊,就算是气急之下的言语,但此话一出,林丞相却是再也没脸出现在朝堂之上了。 「林丞相赌不起。」作为老对头的徐丞相,如是说道。 「尤其陛下今日还说了让我找个人填上的话……」说到这里,徐丞相抚掌大笑起来。 赵敬恒也忍俊不住露出一抹笑容,「这陛下是个秒人儿啊!」 「不是你口中的明君?」徐丞相饶有意味问道。 赵敬恒愣了一下,握拳轻咳两声,「还得再看看……」 徐丞相大力拍了他两下肩膀,大步朝前而去,行走之间隐隐可以看到一种激奋。 次日,林丞相果然病好了,昨日抱病的那几个也好了,自是不提。 就在景帝独自一人对抗众朝臣的同时,小花也开始行动了。 她的行动很怪异,以往从来不朝凤栖宫走的她,突然便说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早上用了早膳,把睡着的依依交给丁香看着,小花便浩浩荡荡坐着步辇带着仪仗往凤栖宫去了。 小花的步辇和仪仗很少用,因为她几乎不出晨曦宫大门,就好像当初在景王府的西院时那样。 这是一种避让,只可惜皇后并不懂,非要去刺激一头护犊子的母狮。 到了凤栖宫,小花下了步辇,刚好碰上每日来请安的乔贤妃。 「贤妃妹妹好巧啊,走吧同去。」 看着巧笑焉兮神态大变的元贵妃,乔贤妃惊讶万分。她局促的笑了一下,跟在小花后面进了凤栖宫。 皇后自从当了皇后以后,非常享受这每日后宫众嫔妃来向她请安的时刻,虽然所谓的众嫔妃只有这么小猫两三只,但她只要不是实在起不来,都会到场的。 今日见元贵妃罕见的出现,皇后很惊讶。 小花谨守宫礼,行了个曲膝礼,也没等皇后叫起,便自己去左手第一个位置坐下了。 等大家都行完礼坐下后,她才笑着开口道:「一直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却是臣妾失礼了。可无法,您也是知道的,臣妾生产日子不凑巧,又赶上坐月子,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大公主又病了,便一直没得机会。这不,大公主刚好一些,臣妾便来请罪了。」 皇后端庄的笑了一下,摸不清这元贵妃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小花接下来的话,让她顿时明白这女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了。 「陛下本是让臣妾不用来的,可臣妾想,皇后娘娘毕竟是皇后娘娘,咱们做小的要懂得规矩,要谨守本分,不能因陛下的宠爱便忘乎了所以,要不置皇后娘娘于何地,您说是不是呢,皇后娘娘?」 俗话说,听话听音儿,看书看字儿。大熙文化博大精深,很多话看字面是一个意思,可听话音儿又是一个意思。 如果只看贵妃话的字面,自然是恭敬至极,把一个做小的该守的本分淋漓极致的诠释了出来,并且十分为皇后着想。可听话音儿就不是那个意思了,十足的就是来炫耀的。 没错,就是来炫耀的。 皇后脸上的端庄顿时龟裂了,想去瞪这个张扬跋扈不会说话的元贵妃一眼,又觉得这样会有失皇后的体面,毕竟自她成为皇后以来,一直谨记着时刻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只能拿着帕子掩饰的轻咳了一声。 这声轻咳里包含着一个意思,那就是贵妃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可小花今日之所以会出现,本就不是为请安而来的,自是装疯卖傻。 「娘娘身子不大好?」她蹙着柳眉,一副为卿担忧的样子,「不大好要招太医过来诊治,这些太医都是做什么吃的?拿着皇家的俸禄,连点子小病都治不好,咱们皇后娘娘还想为陛下绵延子嗣呢!」 小花的口气很是担忧,可这句话却是重重击打在皇后的心口之上,让她忍不住脸涨红了起来。 小 花轻扶了下脑后的凤簪,笑得妩媚而又娇憨,「真是抱歉啊娘娘,臣妾惯是口没遮拦的,把您的心事都说了出来。不过这也没什么,为陛下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乃后宫 头等大事。您身为中宫皇后,自是时时谨记于心,像臣妾就没这种负担了。」她叹了一口气,「陛下说了,说臣妾也算是劳苦功高,这次诞下二皇子,可以歇个一年 半载的,要不对身子不好。」 「你——」 「臣妾就觉着吧,陛下体贴是好事,可如今宫里陛下子嗣实在太少了,才这么三个,臣妾觉得压力实在很大啊。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养好身子,臣妾还等着您为臣妾分担解忧呢……」 第38章 「咳咳……咳咳……」 「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咳得如此厉害?你们是做什么吃的?皇后病得如此厉害,怎么不知道请太医过来诊治?」 见贵妃发怒,一旁的宫人下意识跪了下来。 「贵妃娘娘,不是奴婢们不尽责,太医有来诊治过,皇后娘娘这是旧疾,治不断根儿的,只能养着。」 「哦——原来如此啊,倒是我错怪了你们,都起来吧。」 小花微挑眉尖,复又在椅子上坐下。 这一会儿的时间,先是娇憨充愣,后是忧思重重,跟着美人儿变色发怒,现在则是转为了一脸理解,变脸速度着实太快,不但一旁的乔侧妃等人反应不过来,连正在咳的皇后都惊讶的顿住了。 这元贵妃到底是装的,还是真体贴啊?怎么皇后哪儿疼,她往哪儿戳。字字杀人不见血,瞧皇后那样子,脸都快气紫了。 小花啧啧嘴,看向面色潮红喘不过来气儿的皇后,道:「娘娘,你可万万保重身子啊,咱们陛下还等着你给他添个中宫嫡子呢。」 静嫔眼光闪了闪,跟着开口道:「就是,皇后娘娘万万保重。」 小花噙出一抹颇有意味的笑,看了静嫔一眼。 这是准备出来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了?! 不管如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静嫔妹妹说的是,皇后娘娘你看众姐妹如此关心您的凤体,您可千万保重。你要是有个什么不好,可不是便宜了她人。」 是便宜你了吧?! 皇后再也忍耐不住,但还是记得自己皇后的身份。她恨恨的瞪了小花,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宫累了。」 小花撇撇嘴,站了起来。 「那皇后娘娘您可保重啊,臣妾明日再来看你。」 直到那元贵妃身影消失在大门处,皇后才喷了一口血出来,晕了过去。 出了凤栖宫,小花也没回晨曦宫,而是上了步辇折道往慈安宫去了。 乔贤妃看着那嚣张的贵妃仪仗从眼前过去,眼中异光直闪。不光是她,静嫔和安嫔也是如此。 看如今这个情形,是起风了啊! 从来闷声发大财的贵妃终于出手了,究竟是谁胜谁负呢?!看今日这情形,倒是贵妃技高一筹,皇后完全被压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谁胜谁负都与她们没有关系,两个没有希望的女人还能有什么指望呢!不过,这是不是说明,她们有机会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安嫔有些怔忪。 「你刚才有些冲动了。」 回去的路上,安嫔如是说道。 静嫔神情木然,但眼中含着一丝锐利,「我不想再忍了。」 忍了这么多年,忍到那人当上了皇后,报仇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好不容易有个势均力敌的站出来,不管是利用也好身先士卒也好,她都认了。 安嫔神色一愣,叹了一口气,「可她毕竟是皇后娘娘。」 静嫔不屑一嗤,只有这个时候的她,才能看出几年前那个玉娇的几分影子来。 「一 个没有爪牙的老虎,怕什么!这次皇后动了大公主,元贵妃不会放过她的,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从来龟缩一隅的贵妃,突然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来了。我还记得当年 那次,老实温顺的她突然态度就大变了,还拉了我做筏子……原来那个时候她就知道皇后没安好心了……呵呵,当时还那么恨她,说白了,都是在自救……」 「玉娇——」 「玉容姐姐,这事儿就算我搀和进去了,你可以不的,我去帮咱们报仇。」 「你个傻丫头,咱们俩一直在一起,从出宫到景王府,然后又回到这深宫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要说这种傻话。」 「那你——」 「我当然是跟着你一起了,贵妃虽是身份不如皇后,可别忘了贵妃的背后还有陛下。这皇后错就错在,她忘记了男人才是一个女人的根本,要不贵妃哪来的胆子在皇后面前如此张扬跋扈!」 …… 到了慈安宫,小花哪处都没去,直接去拜见萧皇太妃了。 皇太妃也没有拿大,让宫人请她入了殿。 行过礼之后,小花在下首处坐了下来。有宫人来奉了茶,小花对皇太妃羞涩的笑了一下,道:「刚从皇后娘娘那里请安离开,想着皇太妃和皇后是同宗,便过来打扰了。」 「谢贵妃还记得本宫这个皇太妃。」 皇太妃本是谦虚之词,谁知小花竟当了真,大大咧咧的道:「那是自然的,皇太妃以前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臣妾在景州之时便有耳闻,入宫之后一直想来拜访,无奈抽不出空,今日事逢凑巧,便过来了。」 「呵呵……」 小花眼睛眨了两下,望了下四周,一脸怜悯道:「皇太妃委屈了,本是该住去慈宁宫的,却沦落到住这慈安宫一殿,还是与众太妃共住,这地方实在不够宽敞。」 第39章 话音刚落下,她轻打了自己嘴一下,「瞧臣妾这嘴,实在是口没遮拦,陛下说了臣妾几次口没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太妃娘娘,您不会见怪的吧?」 皇太妃比皇后沉得住气多了,淡淡的道:「贵妃年幼,本宫自是不会与你计较。」 小花干笑了两声,心思一转,道:「那就好。今日去凤栖宫请安,见皇后娘娘凤体有恙,臣妾也不好说什么。陛下说皇后娘娘心眼窄,爱吃醋,总不让臣妾去皇后娘娘跟前儿添堵。可臣妾是个懂礼数的,自然不能听陛下的,日后定然日日去像皇后娘娘请安问好。」 「你是个懂礼数的。」 小花大言不惭,似乎一点都没听出皇太妃话里的意思。「那是自然的,谢皇太妃夸赞。」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开口道:「皇太妃不要责怪,臣妾该告辞了,大公主落水受惊,每日吃药都需臣妾在身侧陪着。」 「你自去吧。」 小花又行了一礼,才离开。 白芍望着元贵妃消失的身影,开口道:「这元贵妃做事真是没头没脑的,奴婢本以为她是故意来给娘娘添堵的,没想到话没说几句,人便走了。」 「你没看出来这是来宣战的?」皇太妃啜了一口茶,蹙起眉,「这是个小狐狸,见在本宫这里不讨好,便懒得费功夫了。皇后那里堪忧了,就凭她这一套唱念做打样样齐备,又有皇帝在背后撑着,皇后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白芍把元贵妃来后整个表现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才明白皇太妃话里的意思。 「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不怎么办!皇后也是个蠢货,自己还没生呢,便想动手把障碍给除了,谁知道惹来一头护犊子的母狮子,牵连了本宫损失了那么人……福顺那个老太监手段可真狠,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事是皇后办的,人是皇太妃出的。临到头,皇后半毛钱损失没有,倒是皇太妃手里仅剩的那点人又损失了大半。 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皇后姓萧,谁让她不是太后,只是个太妃,干个什么都必须借着皇后的手。这是两人之间结成同盟的妥协,皇太妃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这时,进来了一名太监,跪在下面道:「娘娘,陈尚宫那边出事了,陛下、陛下把陈尚宫给撤了。」 「理由?」 「呃,陛下说害大公主落水歹人是司膳司的,司膳司分属陈尚宫管辖。下犯错上有不察之过,所以……」 所以景帝这是秋后算账,明知道陈尚宫是她的人,也动了?还用的是这么可笑的理由!一个宫人犯了事,居然越过层层直接追究到最上头去了。 可皇帝是皇帝,她能说什么,说皇帝不给她这个太妃面子?!皇帝是不用给太妃面子的,因为太妃们吃的是皇帝的饭,又不是太后,还要给你几分脸?! 皇太妃向来沉得住气,今日也沉不住了。 先是前朝那边失利了,接着来了个宠妃到她面前耀武扬威一番,然后是手里目前最得用的人被换了,她不禁砸了手里的茶盏。 小花回到晨曦宫,就先去了女儿住的偏殿。 依依这几日粘她粘得厉害,今日早上走还是趁她睡着了,也不知这会儿没看到她哭没哭。 谁知小花走进殿中,却没听到女儿的哭声,反而是依依非常开心的笑声。过去一看,两个小人儿面对面的坐在榻上,中间有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肚皮翻着躺那里。 「哥哥,这只小狗狗真可爱啊,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番邦进贡来的,父皇专门挑的,让我拿来给妹妹。」 晫儿伸出手指轻轻的去搔了小奶狗的肚皮一下,只见那小奶狗整个都蜷缩了起来,似乎怕痒极 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粉粉的鼻头,小舌头吐出一点,哼哼叫了两声,却没有反抗。依依见了哥哥去逗小狗,自己也学着去逗,逗了两下,哈哈笑了起来。 依依已经很久没有笑了,每日最多的表情就是瑟缩、害怕、惊恐,此时见到女儿重展欢颜,小花不禁有些热泪盈眶。 「母妃——」 还是晫儿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小花。 小花笑着步了过去,坐在两个孩子身边。 「娘你去哪儿了,依依醒了没有看到娘。」 小花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柔声道:「娘去办事去了,把吓着依依乖乖的坏人打走,让她再也不能吓我们依依。」 「那坏人打走了吗?」 「还没呢。」她亲了女儿一下,「不过父皇和娘都会保护依依的,迟早把坏人打走。」 「坏人是皇后娘娘吗?」依依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道。 小花表情一僵,「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是哥哥说的。」 小花眼神移到儿子身上,晫儿坐在那里,眼神倔强的望着小花。 依依又说道:「哥哥说,皇后娘娘没有娃娃,就嫉妒娘有我们还有弟弟,就想着把我们都害死了……」 第40章 小花皱起眉头,「晫儿,你怎么能跟妹妹说这些?」 「本来就是如此。」 看着儿子倔强中带着些泪光的眼睛,小花的心颤抖得生痛,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她的儿子还这么小,还不到四岁啊!四岁的小孩应该是在干什么?估计还在娘的怀里撒娇耍赖,可她的晫儿却已经碰触到世上最黑暗的东西。 晫儿见小花哭了,有些害怕,抓着她的手说,「娘,你别不高兴,以后晫儿不和妹妹说这些了。」 「没有……娘没有因为你和妹妹说这些不高兴,娘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和依依……你们还这么小,就要遭受到这些……娘,太失职了……娘总以为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却发现都是错的……」 「娘你别哭了,你哭依依也想哭……哇……」 弄到最后,娘仨一起抱着哭,吓得侍候依依的宫人都不敢入内看到底什么情况了。 「好了好了,都不准哭了。你们都是小孩子,要天天笑才可以。还有晫儿,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只需好好学习,好好的长大就好了,这些事情应该是爹和娘来操心的问题。」 小花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又给两个孩子擦。 晫儿的小鼻头红红的,低下头道:「晫儿知道了。」 小花摸摸儿子脑袋,又去对女儿说:「还有依依,只要你能好好的,娘就非常高兴了……」 三个人中间有一个东西在挣扎,小花这才发现刚娘仨抱着哭的时候,忘记了那小奶狗,小东西被挤在中间,此时正奋命的往外挣呢。 小花赶忙把它捞出来,放到一旁,那小白狗埋怨的哼唧了一声,抖了一抖毛,在榻上打了一个滚。 「哇,这小狗狗真可爱啊。」依依顿时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哭的事了。 「喜欢那就给依依养,好不好?」 「好好,依依喜欢小狗狗。」 见这小东西能让女儿转移注意力,小花也是挺高兴的,道:「那依依给小狗起个名字。」 「名字?」依依费力的想了会儿,道:「狗狗是白色的,要不叫小白?」 「小白?好,就叫这个名字。咱们依依真聪明,这么小就会给小狗起名字了。」 依依娇羞的笑着,钻到小花怀里撒娇。 叫小白的这只小奶狗还傻乎乎的蹲在那里,尾巴一圈一圈的,殊不知自己被起了这么一个傻白的名字。 因有小白的陪伴,依依的受惊之症终于见好了。 其实这个时候的小孩子只要能有一样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便会忘了之前受到的惊吓。 问过太医后的小花,再次感激上苍女儿现在还小,如若是再大一些等开始懂事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很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也因此小花更加痛恨皇后了,什么事不能冲着大人来,非要对两个小孩子下如此的毒手。可小花知道这是一个永恒不解的难题,陛下不愿意亲近皇后,皇后就没有孩子,只要她独宠一日,皇后就不会放过她。 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么就谁也不要怨谁! 小花每日都会按点去凤栖宫给皇后添堵,皇后有时候会见她,有时候不见。 不见便需要能拿到人面说的理由,不外乎抱病,抱病那就更容易了,小花便说要侍疾。不让侍疾还不行,那就是置贵妃于不敬正妻不敬中宫之境地。 皇后都抱病了,都起不来床了,下面谁敢说一句贵妃的不是? 说了也可以,例如有个赵嬷嬷就不分尊卑的阻扰了一次,小花的反应很果断—— 我是主子,你是奴才,谁给你这么大的脸来阻拦? 小花每次来凤栖宫都带了许多人,宫人太监都有,贵妃娘娘手指动一动,便会上来好几个穷凶极恶的奴才把人按着往死里抽。 并且这几个都是行私刑的老手儿,抽得你疼得恨不得哭爹喊娘重新投胎一次,但事后脸皮子一点未伤,只会牙根儿和牙齿出问题。挨了一次,那赵嬷嬷几天都吃不了饭,老牙还掉了几颗。 你说贵妃动用私刑? 伤呢? 你说牙出问题了?这人年纪老迈掉牙不是很正常。更何况宫里主子打奴才还需要理由吗?都成妖妃了,打你也得给我受着。 下面没人敢阻止,皇后只能亲自出马了。 「贵妃你想干什么?有你这样敢在凤栖宫放肆的吗?」 小花充傻装楞很是适应,「皇后娘娘抱病,六宫嫔妃理所应当来侍疾,这是规矩!臣妾不能因陛下的宠爱就忘记了本分,臣妾可是很敬重皇后娘娘的。」 「你大胆……咳咳……」 「臣妾胆子一向很小,不信娘娘去问陛下!」 要不皇太妃会说身体是自己的本钱呢,皇后本是有无数话语来痛骂贵妃的,可惜身体不支持啊,被气一下就咳得喘不过来气儿,还身虚体软四肢乏力。 于是,只能被‘侍疾’了。 第41章 小花当然不会亲自动手侍疾,她堂堂一个贵妃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侍疾吗? 都说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静嫔和安嫔可没忘了两人如今这样是谁害的。那种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的念头,一直压抑在两人心中,压抑了几年,早就成了一种一喷涌出来即滔天灭地的涌动。 如今贵妃摆明了和皇后不死不休,这两人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你是皇后你牛,我们不能明里来,和贵妃学得气死人不偿命可是一项好本事。那真是你哪儿疼我往哪儿戳,现场又有一个现成的拉仇恨模板,两人一边尽心服侍着,一边不留余力添油加醋在皇后心口上捅刀子。 挨了一日,次日皇后明明真得抱病起不来了,也让宫人撑着坐在凤座上接受后宫众嫔妃的请安。 如今这不是请安了,是请‘命’了。 皇后当然没忘记自己是皇后,是掌了凤印、统帅后宫的皇后。可一来陛下那里从来不理会她,她派人去说了什么都如同石沉大海,二来六局那里居然不听指挥了! 尚宫局那里陈尚宫被换了下来,自是成了景帝的一言堂,景帝那边都没动静,六局那里自然也会充傻装楞。 所以现在整个后宫大家都是眼睁睁看着皇后被发飙了贵妃各种‘孝敬’着,甚至还有奴才私底下开赌了,压皇后能坚持多久。 皇后也是向皇太妃求助过,可惜皇太妃没搭理她。 不是不搭理,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后宫这里现在完全被内侍监和六局把持了起来,连皇太妃想干点什么都举步维艰。 往宫外递信儿更是不用说了,你能使人去上奏贵妃因太过懂‘规矩’太‘体贴’招了皇后的厌烦,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吗?毕竟人家可是事事遵循着宫礼来的,你说人家往你心口子上捅刀?证据呢?! 别忘了,气死人是不用偿命的。 谁叫你受不住气呢?!你受得住不就没事儿了,说破了,还是你不够大度,心胸不够宽广,不会自我调试,怎么没见旁人气成你这样? 皇太妃只能一次又一起给皇后递话——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当她是狗吠。」 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小花稍微闲暇下来才想起锦阳侯夫人。 那日她虽是利用自己如今的地位威胁了一番,最近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但小花还是觉得此事要和景帝说说才好。 这是小花养成的一种习惯,那就是有什么事不瞒着景帝。两人所处的环境太过复杂,有时候可能一点小误会便会造成心理隔阂,一次两次不怕,次数多了就会伤了感情,所以小花的处理方式是不隐瞒,完全的透明。 这日用了晚膳,小花把丁香等人都支了出去,然后便对景王述说起自己以前的事儿来。 算是真正的坦诚公布,把自己从小被卖之后大体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唯独自己怎么去阮思义身边当大丫鬟的经过被改动了,变成阮思义一时兴起,而她是被逼无奈。 确实是被逼无奈啊,谁能想到死了的人还能重来一次呢?!她回来后便面对的是那样的处境,也算是心不甘情不愿了。 景帝因此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心怀不轨,居然在小花儿那么小的时候,就动了歪念头。 那时候小花儿才不到十四,简直禽兽不如! 景帝有点恼,这是一种反射性的反应,是男人天性里隐含中的东西。跟着他又想起自己当初也是在小花儿很小的时候,就要了她的。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看起来小小的,娇娇嫩嫩的一个小丫头。 第一次她哭得好凄惨,那个时候他还在想她为什么要哭,孤王幸了你那是你家祖坟冒了青烟……然后便有些食之入髓了,外出巡视封地时,她哭泣的小摸样总是不经意就闯进了自己的心扉…… 「你第一次的时候是不是很疼?」景帝把小花抱进怀里,摸着她的长发道。 小花一愣,不是在说她之前的事吗,怎么扯到她第一次的时候了? 只是—— 记忆遥远似乎又在眼前……确实很疼呢,那时他还不知道怜香惜玉,事后还让她服侍他沐浴,之后又在池子里要了一次…… 想到当初的经历,小花脸儿红红的。 景帝似乎也想到之后了,有点抱歉意味的吻了她鬓角一下。 「那时候朕不懂。」 小花羞得厉害,不由的在景帝怀里把脸揉了揉。 景帝划出一抹笑容,心变得好软好暖,就像似融成了水似的。两人厮磨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问道:「然后呢?」 然后呢?是呀,事儿还没说完呢! 「之后臣妾就被发卖出府了,因另外两个被四少爷收用过,便没被卖进不好的地方,然后不知道怎么就被卖进王府里了。」 「嗯,这事儿朕知道。」 「陛下知道?」小花从景帝怀里爬起来,一脸不敢置信。 「也不算知道,这事都是下面人管的,府里进人福顺都会查。当初你去西院,晋了夫人,福顺要把你的籍变更,似乎跟我提了两句,当时太忙,也没在意。」 第42章 小花囧囧的摸摸自己脸,还以为很神秘呢,殊不知人家早把她查了个底朝天。她又窝回原来的位置,接着把中秋夜宴那事说了出来。 听完后,景帝皱起眉头。 「她拿以前的事儿威胁你?」 「有点那个意思,但看她似乎没想闹开的样子,估计就是想在臣妾这里讨点好处什么的。」 景帝没有说话,半拧着眉。 「臣妾没有理会她,臣妾还是知道这事不能妥协的,要不然日后就不好收拾了。臣妾倒不怕自己身世会惹来嘲笑,只怕当初是因爬床之事被牵连的,传出去大家给一概论之了,到时候又惹出一些事来……」 说到最后,小花终于开始忐忑不安了。 「陛下,臣妾……」 景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无妨,一个小小的侯府夫人,晾她也不敢。」 「对不起,臣妾出身不好……」说着,小花眼圈便红了。 其实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只是刻意忽视罢了。以前住在西院还不觉得,来到京城后,事事讲出身讲家世讲规矩讲门第。前些日子为什么会有大臣闹得那般大,说白了就是她出身低贱,除了景帝,背后没有得力的娘家。换做是皇后如此,绝对不会有人蹦出来。 可小花也懂出身这事儿是改不了的,她并不以自己奴籍出身为耻,她只是觉得自己给男人添了很多麻烦,儿子也总因有个身份低微的母妃受到牵连。 「哭什么,你是朕的贵妃,怎会出身不好!」 「不是,臣妾只是觉得给陛下添了很多麻烦,还有咱们晫儿也受了牵连……」 别以为她不知道,前些日子朝堂那么大的动静,他承担了许多压力才把事儿给压下了。 「朕不觉得麻烦,晫儿也不会。」 「陛下——」 小花笑中带泪,扑进景帝的怀里。 其实心里都明白,但听到他这么说,她还是挺感动的。只凭这一句话,她就能把心里的那点自卑丢下,冷眼笑对旁人的诋毁以及不屑。 景帝给小花擦眼泪,「不要多想,既然没动静,就说明她怕,不用在意。」 「嗯。」 因景帝每日都要起早上朝,现今小花作息时间差不多是跟着景帝一起的。 一大早,两人便起了来。 先是洗漱,然后是用膳,用完早膳景帝便要换衮服去上朝了。 看着精神奕奕服侍他穿衣的小花儿,景帝眼中闪过一抹笑,状似不经意问道:「等会儿还要去凤栖宫,演张扬跋扈的宠妃?」 小花一顿,后嗔了景帝一眼,「张扬跋扈还不是陛下宠的。」 景帝摸摸她鬓边的发,「倒是朕昏庸无道,宠爱妖妃了。」 这妖妃一说,小花也是知道的。不过等她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被景帝给解决了。小花当时那个感动啊,简直无法形容,当晚使出浑身解数犒劳了景帝一番。次日起身,景帝戏言了一句‘这妖妃贵妃当的,朕心甚悦’,把躺在榻上连个指头都动不了的小花雷得不轻。 不过这算是两人之间的一点小乐趣吧,彼此的目的都是心照不宣。 景帝走后,小花先把二皇子抱来看了看,又去侧殿看依依和晫儿,陪着两个小的一起用了早膳。现今小花用早膳都是一半一半吃的,陪着景帝吃几口,然后再陪两个孩子用一些,刚好凑个七分饱,解决问题。 而后是给两个孩子换了外面穿的衣裳,带他们到院子里走走,散散步,就当晨练了。 如今有了小白,晨练的时候又多了一项运动。 小奶狗才两个月不到,一身小肥膘跟在后面跑来跑去。一会儿它追依依,一会儿依依追它,逗着玩一会儿,依依跟着宫人去给小白收拾干净,晫儿去荣庆殿上课,小花则是去凤栖宫。 「参见皇后娘娘。」 小花行了礼后,便径自去自己老位置坐下了。 皇后如今比前些日子更加形容枯瘦一些,擦了上好的脂粉都盖不住她干燥的皮肤和暗黄的脸,脸上的细纹也多了,人还没三十看起来就宛如四十多岁的老妇人了似的。 对比一下坐在下面的小花,容光焕发,油红似白,水嫩得令人愤恨。 「贵妃……咳咳……最近……很闲?」皇后恨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好想好想让眼前这个消失,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花瞅了皇后一眼,闲闲的扇扇风,「还好啦,臣妾平日里事情也不少,陛下上朝去,就陪几个孩子儿一会,然后来皇后娘娘这里请安。回去后,要陪陛下用午膳啦小憩呀,然后就是哄孩子了。和别人比自是闲了,和皇后娘娘比就忙得不像话了。」 「你——」话没出口,皇后便咳了起来,上来几个宫人赶紧围着皇后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顺气的。 赵嬷嬷又气又急,回身望了小花一眼,刚好对上小花的笑颜如花,让她心里顿时一惊转过脸。 「皇后娘娘这样可不行,还是召个太医看看吧……哟,这都咳血啦?咳血可不好,本宫记得有个什么病就是咳血的,记得好像是过人的……」小花凉凉的说着,突然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有些慌乱的站起来,眼神带着惊疑,同时用帕子捂住口鼻。 第43章 「娘娘怎么了?」丁香问道。 小花摇摇头,说了几句什么,由于有帕子阻挡,别人也听不清,只是她脚下不停就往外走去了,看都没看皇后一眼,急慌慌的,似背后有鬼在追。随着小花的离去,她带来的人也浩浩荡荡跟出去了,殿中顿时空了大半儿。 到了殿外,小花才停下,拿下捂着鼻子的帕子,大喊:「快去请太医,多请几个过来,就说皇后娘娘不好了。」 这话让里面的皇后听见,这下连咳都不咳了,直接眼一翻晕了过去。 殿中顿时乱了起来,宫人们又急又惶抬着皇后去了内殿,乔贤妃静嫔安嫔趁空溜出殿外。 乔贤妃用非常惊疑的眼神看看殿中又看贵妃,静嫔这阵子和小花连着手坑皇后也算是有点交情了,遂问道:「贵妃娘娘,您说的那是真……还是假?」 「谁知道呢,这得要太医过来才知道。本宫以前在宫外见过这种病,过人的。」小花蹙着眉头,一脸嫌弃的看内殿,「真是晦气!乔贤妃你在这儿看着些啊,本宫回宫换身儿衣裳去。」 说完,小花便带着人走了。 静嫔看乔贤妃一眼,曲曲膝,「贤妃娘娘,贵妃娘娘命您在此处看着情况,那就有劳您了,臣妾姐妹二人份低位卑就不在这里搀和了。」 说完,就拽着安嫔走了,留下脸色难看的乔贤妃一人。 皇后娘娘患病了,据说患的是尸注。 尸注是什么不知道?那痨病听说过吗?就是过人的那种痨病。刚开始就是咳,咳到最后就咳血了,等到咳血的时候就晚了。 痨病在大熙属不治之症,治不好,只能养着,而且此症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会过人。 有许多医书都对痨病有注解,‘肺痨热,损肺生虫…生肺虫,在肺为病’、‘能杀其虫,虽病者不生,亦可绝其传疰耳’。此时的医学对痨病的解释是肺部生虫,而这种虫子是会传染的,曾发生过患痨病者过给全家直至满门皆丧的病案。 所以一般有大夫诊出这种病,便会把病人隔离起来。当然,此病绝对没有天花、麻风病之类让人闻之色变,因之属于慢周期的,但也属于极其容易过人的病症。患病者死后,不能下葬,只能火焚之。 太医过去诊后,确认是痨病,当日凤栖宫就被禁闭了。 这消息传到靖国公府,府里的人当场就傻了,更不用说皇后的爹娘如今的承恩伯一家了。 承恩伯夫人想进宫去看女儿,承恩伯本是让她去的,车都套好了,又把她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我要去看女儿!」承恩伯夫人神情激动,挥开承恩伯的手。 「先好好想想,你别冲动。」 「想什么想,女儿病了,我这个当娘的还去看不得?」 「你去的,你当然去的,可是你去了之后,还回不回来?那病过人知道吗?!难不成要把这一大家子人全部连累进去?!」 承恩伯夫人目龇俱裂,回身在丈夫身上捶打,「你这个当爹的也嫌弃自家女儿,你别忘了你这承恩伯是怎么来的!没了女儿,你什么都不是……都是你们萧家,都是你们萧家害人,把我女儿硬嫁给了五皇子,如若当初嫁的是我娘家侄子,我的女儿也不会这么苦……」 承恩伯狼狈抵挡,实在烦了用手将她挥开。 「什么你们萧家,你不是萧家的媳妇儿?你儿子女儿不姓萧?现在说这些还有用!」 承恩伯夫人倒在了一旁,哭得伤心欲绝。 「我可怜的女儿啊……我的芊芊……」 「女儿这样我这个当爹的也不好受,你先别急,我回本家问问,看有什么可以做的,或者找个太医问下,怎么进去看人而不会被过病,这都需要安排,还有给女儿找寻访医术高明的大夫也是要办的……」 「行行行,那你快去。」承恩伯夫人抹抹眼泪,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说道。 萧家的反应很快,隔了一日便找了一位医术颇为高明的大夫,让承恩伯夫人带着入宫了。 按制这是于理不合,可承恩伯夫人哭得泪水涟涟,泣不成声,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有人禀了上来,景帝也没说其他就准了。 高贵大气富丽堂皇代表着母仪天下威严的凤栖宫,在九月的秋风里显得有些萧瑟,宫门口站着一队禁卫,宫门禁闭,仿佛那里头住的不是皇后,而是一名囚犯。 可此时承恩伯夫人是不敢有什么埋怨的,了解到痨病的害处,她此时剩下的只是诚惶诚恐与最后那么一点希望,也许女儿并没有病,只是太医误诊,或是有人刻意构陷。 误诊的想法不太实际,太医院里聚集着全大熙医术最好的大夫,一个误诊不可能个个误诊。皇后的病太医院大半太医都来看过了,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庸医。 承恩伯夫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人刻意构陷女儿,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装疯卖傻带一个大夫入宫的目的,包括萧家那边也是如是想的。 入 了凤栖宫,就见殿门外站了几名宫人。这些宫人情绪萎靡,神情如丧考批,浑身的鲜活气儿都没了。娘娘患了什么病,她们都知道,为什么封宫她们也知道。这几 日,夜夜都有人哭,哪怕宫人们的命再不值钱,大家都是怕死的。可再怕死又能如何,皇后娘娘患了这样的病,她们身边服侍的只能自认倒霉。 第44章 彩莲面色僵硬的迎了上来,「给夫人请安,娘娘在寝殿呢。」 承恩伯夫人点点头,却并没有立即跟着彩莲过去,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厚棉布帕子,对折呈三角状然后系于鼻子之下,把整个口鼻都给盖住了。那老大夫也是如此这般操作了一下。 一旁的宫人们脸色都有些怪异,但什么都没说。 凤栖宫里安静的吓人,一路直走到了内寝殿。殿内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只点了两盏宫灯,让一踏入进来的恍惚觉得黑白颠了倒。 看见榻上躺着的人,承恩伯夫人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哭着想扑过去,一旁那大夫咳了一下,她才定住。只是站在离床榻有三步之遥的位置,哽咽的唤着皇后的闺名。 没有人理她。 彩莲扯了扯嘴角,步上前去,轻唤了几声,把皇后从被褥中扶了起来。 「娘娘,承恩伯夫人来看您了。」 皇后眼皮子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眼中先是绽放出惊喜的光芒,看清自己娘的样子后,又变成了一种嘲讽。 「你来干什么?」 承恩伯夫人似乎没看出女儿的冷淡,小声啜泣道,「娘带了大夫过来给你看病,本家那里说莫不是有人构陷于你,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 说着就示意那大夫上前诊脉,皇后把大夫的手挥开。 「……本宫不用你们管,你们从来不管我的死活,这会儿献个什么殷勤……咳咳……咳……」 「娘娘,太医说了,您不易情绪激动。」 「情绪激动又怎样……晚了,早就晚了……咳咳……你走,不用你来看我,把我仍在景州不闻不问那么久,如今来献个什么殷勤……」 「芊芊……」 「都怕成这样了,还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吧,免得被过了病……」 承恩伯夫人这才意会过来女儿为何如此反应大,抖着手想把脸上的布拽下来,却又缩回了手。 她凄厉哭道:「为娘的不是嫌弃你,真的不是。当时听闻你病了,娘就想进宫来看你的,可是你爹他不让……痨病过人,我们问过很多大夫了……娘也无法,家里还有那么大一家子人,总不能……」 皇后早已是泪流满面,她佝偻的靠着彩莲身上,单薄的身子瘦得令人心悸。脱下了繁重的皇后冠服,才看的出她如今的身体状态,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还算圆润的景王妃,瘦得仿若骷髅般。 「你走吧,别来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别让爹费心了……豆*豆*网。」 「可——」 「彩莲,本宫累了,送他们出去。」 「是。」 彩莲小心翼翼把皇后放入被褥里,转身面对承恩伯夫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低声说道:「夫人,娘娘如今的身子实在经不起折腾了,你们先走吧。」 「芊芊,还是让大夫看看吧,求求你了,我的女儿啊……」承恩伯夫人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床榻那里传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是不是,不看你们就不会死心?」 「芊芊——」 「好,给你们看……咳咳……彩莲,让那大夫过来。」 那大夫上了前,小心翼翼在被垫了帕子上的细腕上扶脉。片刻之后,他转头看了承恩伯夫人一眼,叹了一口气。 承恩伯夫人顿时痛哭失声。 「滚,让他们走,都滚……」 榻上的皇后挣扎着把枕头往下砸,彩莲赶忙扶着哭得浑身瘫软的承恩伯夫人往外走去。 皇后剧烈的喘着气,红着眼睛瞪着眼前这个空旷下来的寝殿,过了良久,才轰然倒在榻上。 果然还是这样,不是吗? 这几日她已经受够了无数太医过来一个个看诊,一个摇头叹息,将她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一次次摧毁殆尽。 其实早在景州那时就有端倪了,那时她咳狠了会咳些血丝出来,胡良医曾与她说过,她必须平心静,少思少虑,用心调养,要不然日后很可能会成痨病。 可是—— 怎么能少思少虑呢?怎么能呢? 她做不到啊,身在这种环境,摊上那样一个夫君,身边还有那样一个碍眼的贱人与那贱人生的几个贱坯子,她该如何才能少思少虑呢? 现在终于好了,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在想…… 反正,她也快死了,想什么都无用了…… 至于萧家,反正他们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没了这个皇后想必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真好,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 承恩伯夫人带回来的消息,让整个萧家都沉默了。 靖国公府是以军功建府,只是不是这代的靖国公,而是之前的第一代靖国公。当年靖国公跟着太祖打天下,太祖称帝,有功者按着功劳不同各赐爵位,萧家第一代家主便被封了靖国公。 大熙的异姓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而是五代而斩。截止至今,靖国公已经传承第四代了。 第4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换着之前,这种事萧家是不放在心上的,他们是后族,是太子外家。随便请个恩典,说不定就能被赐丹书铁券,换个世袭罔替。这并不是做梦,如若太子登基,这种情况是一定会发生,这也是萧家一直努力的方向。 可惜的是太子身亡,太子的子嗣也没有被选为继位者。原本能出一位太后娘娘的,又被先帝临终前坑了一把。所以现今皇后的这个位置,对靖国公府来说,真没皇后本人想得那般不值钱。 怎么可能不重要呢?只是重要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位置,是萧家还有一位皇后。 这是一种象征意义,代表着萧家是后族,代表着萧家还有无限可能。 可如果没有皇后,萧家还是后族吗?还会有那些无限可能吗? 也许此时还看不出来,但若干年后,五代而斩的靖国公府就会像京中其他勋贵人家一样,逐渐衰退直至沉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再也不会被人忆起。 一个患有恶疾的皇后,没死也跟死了差不多了吧,尤其又是那种恶疾。 萧家还会有未来,还会有出路吗?这个问题真的需要好好想想…… 与此同时,晨曦宫里。 小花终于绽放出自大公主落水后第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这种笑是完全发自内心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别说她恶毒,这种境况,先下手为强,总不能还像之前那样被动挨打。 「娘娘,皇后就真如此啦?」 小花歪在贵妃榻上,懒懒的嗯了一声。 「这么添添堵,气一下就成痨病了,痨病还真容易!」 小花失笑一下,坐起来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行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啊。」 「可、可……春草看到的就是如此啊……」 小花笑着解释,「本宫去信问过胡良医了,皇后是本就有那个病根儿在,只是没有到痨病那么严重罢了,所以闲的没事才去给她添添佐料的。」 「可这也太见效了吧……」 丁香笑着把春草推开,不让她再缠着娘娘发挥她的惊叹,「好了,赶紧忙你的去,耳朵都快被你吵疼了。」 「奴婢只是觉得太神奇了……」 小花只是笑着,也没有解释。 肯定没有如此简单了,这还要根据一个人的心性还有她的病情来斟酌的。皇后本就属于那种情绪容易大起大落、多思多虑之人。早在景州那时便有先兆,胡良医曾经提醒过她,只可惜她根本听不进去。 来到京城,先是大喜又是大悲,各种刺激轮番来早已是强弩之末,还要撑着耍皇后的威风,动那么多心思,不知静心调养身子,而她也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其实她也没想到会见效如此之快,还曾抱着要打持久战的念头呢。 突然传来几声小奶狗的汪汪声,跟着便是依依像阵风似的跑进来。 「母妃,母妃……」 「怎么了,我的依依大公主。」小花笑着接住撞进自己怀里的女儿,摸摸她额头是否有汗。 见有汗,她叫春草拿来帕子,给女儿擦了擦。 「小白太坏了,它咬我裙子。」 小花看向女儿脚边的小白,小白似乎也知道这个是最大的女主人,比小主人还大,狗嘴里‘哈哈’吐着气儿,小尾巴使劲儿摇着,狗脸上似乎有着巴结的意味。 「那母妃罚小白晚上不准吃饭好吗?」 依依想了会儿,看看脚边那可怜巴巴的小白,道:「算了吧,小白这么小,一顿不吃会饿坏的。」 「大公主,这个时候的小狗喜欢咬东西,是因为它要磨牙齿。」 「真的吗?丁香姑姑。」 丁香点点头,「等会奴婢让人给它做几个布团子,让它咬着玩儿,以后就不会咬公主的裙子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免得臭小白老是咬我漂亮的裙子。」 依依大公主虽然没几岁,但也是知道臭美的。 小花点点头,丁香便拉着依依出去了。 还没等丁香的布团子做好,福顺就来了,估计是听说小白咬依依裙子的事儿了。 「顺顺,你怎么来了?」 福顺看着恢复了以往活泼的大公主,笑得老眼儿都眯没有了。 「老奴给大公主送好东西来了。」 「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给依依看。」顺顺每次送的好东西,依依都非常喜欢,所以她是满怀期待的。 谁知福顺却是从身旁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盘子,盘子放了几块猪骨头。 「这就是好东西?」依依满脸不信。 福顺高深莫测的笑笑,从盘中拿起一块骨头,扔到小白面前。 小白虽然小,却是警惕性非常好的,它先是用小狗眼瞄了一下福顺,似乎在端详认不认识,又去闻闻那骨头,之后便跑开了。只是小狗眼一直舍不得离开那骨头,边看边用小粉舌舔鼻子,一副非常想吃的样子,却又不过去。 第46章 福顺啧了一声,笑道:「这小不点儿养的不错,谁养的?」 一旁的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弯着腰道:「福爷爷,小的是专门负责照顾小白的太监小李子。」 「嗯,养的不错。」 小太监脸上堆满受宠若惊的笑容,「谢福爷爷的夸,小的以后一定更加尽心。」 那边,依依拎起那块骨头,放到小白腿边。 「小白,你快吃吧。」 小白舔了舔依依的手指头,才下嘴去叼那骨头,舔了舔,似乎觉得很对味儿,便用两只爪子压着啃了起来。 「哎呀,顺顺,原来小白真的喜欢这个啊。」 小白似乎听到有人叫它,抬头汪了一声,又津津有味的埋头啃起来。那骨头挑的非常合适,不会太大,让小白叼不起来,也不会太小,让它啃两下就没了,而是可以啃很久。 福顺把手里浮尘丢给一旁的小太监怀里,蹲在依依身边,「狗都是喜欢骨头的,用来磨牙是挺好,不过要记着给换了。老奴让御膳房备着,每日给公主送来。」 依依笑得眼儿都弯没了,漂亮的菱嘴儿翘着,「顺顺你真好。」 「大公主高兴就好。」 一老一小两个兴致非常好,看了好一会儿小白啃骨头。 依依大惊小怪的指着小白说些童言童语,福顺也在一旁笑着附和,着实把刚跟在福顺身边的一个太监给惊呆了。 另外一个太监见怪不怪的戳他一下,小声道:「吃惊什么,咱们福爷爷最疼的就是大公主了,平时得空就会来陪大公主玩耍一会儿。」 那太监赶忙闭上自己惊讶的嘴,在心里决定要好好掂量日后面对这位大公主时候的态度。 也不能怪这太监惊奇,在这深宫里,能跟着陛下身边侍候的太监,尤其是总管大太监都是非常高傲的。别说公主了,皇子可能都不带搭理的,就算是宠妃出的也一样,毕竟别人可是陛下的人,平时也就是一点面上情。 这就是俗话说的,铁打的奴才,流水的妃嫔。宠妃有一日可能不得宠了,但奴才只要在主子身边侍候久了,那可是比一些主子脸都大。 能让太监们的头子这么蹲在地上陪看小狗啃骨头,这里面可就蕴含了无数的寓意。 至于是什么寓意,能从一干太监中冒头到福顺身边的,没几个会不明白。 福顺陪着依依玩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告退。 「大公主,老奴要去忙差事了。」 「顺顺,你要走了吗?」依依眼里满是不舍,小手拽着福顺袍子不丢。 福顺差点就投降了,「老奴差事多呢,得空一定来陪公主玩。」 依依懂事的点点头,放开小手,「那顺顺你可一定要记得来啊。」 「嗯,老奴一定记得。」福顺慎重其事道。 出了晨曦宫,福顺才直起腰来。 这么可爱的大公主,怎么有人狠心对她下手呢。公主年纪小不记事,他福顺可是记性好得很。皇后如今是不中了,可这宫里还有个皇太妃呢。 怎么好好招待她,不让人抓了把柄? 福顺磨蹭着下巴,如是想着。 如今京中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后的病上,见萧家没再像前几日那样上蹿下跳各种找大夫,大家心里就都有数了。 接下来所有人关注的就是,景帝什么时候会废后。 皇后不得宠爱,又身患恶疾,铁定是被废定了。皇后的位置空了出来,这是不是代表旁人就有了机会? 京中众王公大臣家里,只要有适龄女儿的,都开始动了起来。 一时之间,京城表面平静如往常一样,暗地里则是又开始沸腾了起来。 这可是皇后,哪家要是能出个皇后,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要是中宫能出一位皇子,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子。 至于你说如今已有太子了,先帝那时候不也是有太子吗?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锦阳侯府后门的门房,一位长得憨厚老实浑身乡土味儿极浓的中年汉子正局促的站在那里。 「你真是那王婆子的侄儿?」 「是 啊,俺真是。俺姑被卖的早,俺还没出生就被卖了。当年之所以卖俺姑,就是为了给俺爹娶媳妇,为了这事儿,俺爹记了一辈子。早年俺家还是跟俺姑有联系的,可 是俺家一直没攒够给俺姑赎身的钱,家里的人口又多,便一年年耽误了下来。这不,俺家这么多年攒了十两银子,便让俺来把俺姑赎回去。俺爹说了,一定要把俺姑 赎回去,这可是俺家一辈子都不能忘的大事。」 这一个接一个的俺,把那门房都‘俺’晕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去去,哪儿来的乡下泥腿子,就不能好好说话。」 那中年汉子满脸委屈,瓮声道:「俺有跟你好好说话啊。」 那门房上下瞅了这汉子一眼,满脸不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你们赎回去干啥?还十两银子赎。」 看着那汉子手里摊放着的那把碎银子,门房贪婪的咽了一口唾沫。十两银子啊,虽是碎了点,但总归是银子。 第47章 他看了那憨憨的泥腿子一眼,一把把那包银子的破布包抢了过来,「你等等,我去给你叫人。」 「哎,谢谢你了,这位小哥。」这中年汉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发觉门房眼里的恶意,口里一个劲儿道谢。 另一个门房也跟着出去了,「你这样坑人,不怕人跟你闹?」 「嘁,一个乡下的泥腿子敢跟爷我闹,我弄不死他。」门房啐了一口唾沫,又诡笑了两声,「我让他们见见,真闹起来了,我就说是塞的好处钱,让我帮忙叫人的。」 「你倒是想的周全。」 那门房斜了一眼,拍拍对方的肩膀,「放心,咱俩什么关系,见者有份,等会分你。」 「你可记住啊,见者有份分一半。」 「行了行了,等会再说。」 没过一会儿,王婆子便被领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还满脸茫然一头雾水的。 那憨实汉子一见王婆子就冲了过去,拽住她的双手,「老姑啊,你可想死俺了。」 「你是——」 「俺是大田啊,老姑……」 这边汉子大声的表达自己的孺慕之情,那边两个门房急不可耐的便去了门外拐角处分银子。 「你是王婆婆吧,咱们家主子让我来接你出去。」汉子用极小的声音在王婆子耳边快速说道。 王婆子人老成精,很快意会过来,用同样小的声音问道:「你家主子是?」 「主子让我带一句话,还记得当年的小、小花吗?」 「是她——」 「婆婆,多的来不及说,前些日子应该有人来找过你,我们主子怕你有危险,便让我来把你接走。」 「你看这情况能走吗?」 那两个门房似乎分赃不均,在拐角那处吵了起来,这边都能听到动静。 那汉子洒然一笑,「既然贪财,我多塞些银子,便不是问题,实在不行就强抢吧。」 王婆子却是想的多了,「能说说什么危险吗?」 那汉子看了那拐角处一眼,低声快速道:「具体的一时不好说清楚,总而言之田氏拿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威胁我们主子,因当初你跟她走得近,主子怕牵连到你……」 就在此时,门内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王婆子人呢?」 「那个——有人来找她,她大侄子。」 那个声音有些气急败坏,「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 跟着便一连串脚步声传了过来。 「田氏那边我装糊涂蒙过去了,我在小厨房,担柴的能见到我。」 那汉子一愣,跟着瓮声瓮气催促道:「……老姑,你跟俺回家吧,俺爹还等着你呢。」 「你这孩子也是急性子,等等老姑进去收拾东西……」 「王婆子你要收拾什么啊?」钱管事走进来,斜着眼问道。 王婆子睁着浑浊的老眼,笑眯眯的说:「收拾我的衣裳,我大侄子来赎我了,跟他回老家去。」 「谁准你赎身了?」 「这位管事你怎么说话的,俺给了十两银子,凭什么不让俺老姑回去?」 「谁收你银子了?我可没收到!」 「银子是那个人收的,刚给的,十两。」汉子粗壮的手指头一指,直指刚才抢他银子包的门房。 那门房瞪了汉子一眼,局促的对钱管事笑了笑,「管事,这是他想见人给的好处……」 汉子顿时不依了,「你们城里人怎么说话像放屁似的,俺说来赎俺老姑,你拿了俺的银子,不就是同意俺把俺老姑赎走了吗?」 「你才放屁呢……」 「行了行了。」 钱管事把门房手里的银子夺过来,仍到汉子脚旁,「好了,银子还你,你赶紧滚蛋,这老婆子是不准赎身的。」 「凭啥啊,凭啥不让俺赎俺老姑啊,俺姑一大半年纪了,俺赎俺老姑怎么了,说到官老爷那里也没有不让赎身的理啊!」 「人是卖到我们锦阳侯府的,我们想让赎就赎,不想让你就看着。王婆子,赶紧回你的小厨房去呆着,别显得没事乱转悠。」 「这、这……」 汉子抓着王婆子手不丢,「当年都说好了,凑够十两银子就给俺家赎身,凭啥不让赎?」 钱管事可不知道什么是当年,只是上面这么交代过,他就得办好。 「去去去,你也知道是当年,当年的银子能买几个包子,现在能买几个?我告诉你,现在想赎这老婆子得二十两!」 「嘿,你们这群黑心肠的,当年俺老姑年轻的时候才十两,现在老了却涨二十两了,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老子就是黑心肠,你怎么着吧?凑够二十两再来赎这老婆子!」 凑够二十两也不给你赎!当然,这话钱管事是不会说出来的。 王婆子站在一旁急得老手直哆嗦,对钱管事好话说了一箩筐,钱管事还是抱着不让赎身。汉子急了,攥着碗口大的拳头想揍人,被王婆子拦住了。 第48章 王婆子抹着老泪,「大田,要不你回去吧,别来赎老姑了。老姑一大半年纪了,不值当,有点钱给家里孩子买点好吃的。」 「老姑……」 「回去告诉你爹,老姑在这里很好,有人管饭管饱,还管养老送终……」 「老姑!」 「快家去吧,不要记挂老姑,老姑知道你们好就够了。咱们没钱没势的,惹不起侯府的,你快不要犯傻了。」 那汉子满脸憋屈,恨恨的瞪了钱管事一眼,跺跺脚走了。 「丁香——」 见丁香老远走来,赵大上前抓了她的手,便找了个背人处站着。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赵大苦笑了一下,「有负娘娘所托了,我亲自去的,但那边不放人,刚跟王婆婆说了没两句,就有人赶过来把我撵走了。」白费了他又是装傻又是做戏的演了半天。 见赵大神色忐忑,丁香安慰道:「没事,你别放心上,娘娘之前就说了,那边可能会有所警惕,不会那么容易放人的。」 赵大点点头,「那王婆婆年纪大,但人挺精明的,她说田氏那里她装老糊涂蒙了过去,我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接着又把其中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以便丁香回去禀话。 丁香听完,点点头,「那先我走了,娘娘那里还等着呢。」 人刚转身,就被赵大拽到怀里去了。 「这么急,丁香,我可想你了,你想我吗?」 丁香涨红着脸,支吾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想。」 「我可想死你了。」嘴里喟叹着,赵大便搂着丁香亲了过去,边亲便咕哝,「你啥时候嫁给我啊,我都快等到天荒地老了。」 「别急……快了……啊……你干嘛?」 脖子上被男人用胡茬子蹭着,又是亲又是吻。一只大掌也悄然袭上了不该去的地方,胡乱揉捏着。 「乖,让我亲亲,我的丁香,我可想死你了。我日日想,夜夜想,就想赶紧把你娶回家。你老说让我别急,我可急了……」 丁香手脚俱软的摊在赵大怀里,胡乱的推他。 「你可别乱来……」 「我不乱来,我就是亲亲你,解解馋……我日日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丁香被赵大揉捏得大脑都糊了,虽是没经历过人事,但身为娘娘的贴身宫人,隔几日便要守夜。陛下和娘娘恩爱至极,她可是听过不少次的,也不小心撞见过,当然明白这其中的一些事情。 感觉到有个硬挺的东西顶着她,她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劲儿把赵大推了开。 「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下次就不见你了。」丁香红着脸跺脚,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赵大手脚无措,满脸委屈,「丁香,对不起,我就是太想你了。你不知道,一起的兄弟们都去逛花楼,唯独我不去,我给你守着呢,可……」 「你个傻子,别说了,我懂。」丁香上前掩住他的嘴,哀求道:「你别急,过些日子我就像娘娘求个恩典好不好?」 「过些日子是多久?」 丁香想了一下,「过完这个年吧。」 「好好好,那你可记住。别到时候又说娘娘这里缺不了你,那里缺不了你的。」 「我知道。」丁香上前一步,在赵大脸颊上亲了一口,「那我先走了啊,不能耽误太久。」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留赵大一个人抹着脸颊傻傻的笑。 丁香一路神色恍惚的回到晨曦宫,直到来到小花面前才回过神来。 「丁香,怎么了?」 「没什么,娘娘,刚才我去见赵大了……」跟着她便将赵大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完丁香的话,小花蹙起眉头。 她本是防范于未然,看如今这情形似乎里头并不怎么简单。如若田氏那边真是怕了,应该不会对一个老婆子看那么紧。可要说不是怕了,那为何一直没见动静? 转过神来,见垂着头站在那处的丁香,小花眼神晃过那雪白的耳根处的一抹嫣红。顿时笑了,「好了,我知道了,帮我谢谢赵副统领。」 丁香局促的点点头,人便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春草走了进来。 「娘娘,看出来没?」 春草今年十七,已经是个明眸善睐的大姑娘了。跟在小花身边近五年,人是精明沉稳了不少,可性子里的活泼一直没变。可能与小花的感情不同,同样都是贴身大宫人,也就她敢在小花面面偶尔撒个娇什么的。每每都给小花一种错觉,像是多了个小妹妹似的。 当然,小花现在也不大,才十九。可春草是从十二就跟着她的,小花经历了她是怎么一点点变成大姑娘的,总是多了一点与旁人不同的感情。当然,对于丁香和丁兰两人亦然是如此,只是感觉是不一样的。 「你呀你,好奇心忒重了。」 「这不因为是丁香姐姐嘛,换了别人春草才不会多费心思。」 第49章 小花是知道丁香和赵大的事儿的,包括两人偶尔见见面也是知道的,可今日才知道原来两人都已经如此亲密了。看来,丁香的事是不能再耽误,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当初在东榆林巷所说的话,小花可是一直还记得,而且丁香年纪也不小了。 这么一想,小花吩咐:「你去把丁香和丁兰叫进来。」 很快丁香和丁兰便到了。 「你们俩跟着本宫年头也不少了,四年有多……」说到这里,小花脑中快速闪过这四年多的点点滴滴,「你们对本宫的心,本宫一直记着,从未忘过。如今你们年岁也不小了,赵副统领和丁香当初在东榆林巷的时候,事儿已经快成了,却因为来京中进了宫,才耽误了许久。」 她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本宫虽是舍不得你们,却不能因为自私耽误你们一辈子。丁香的事儿本宫做主了,下个月就把婚事给办了。至于丁兰,你要是有合适的对象可以与本宫说,如若没有本宫也是可以帮忙给挑个的。」 「娘娘……」 「行了行了,这是好事儿,可别红眼睛。」小花擦擦眼角,转头又问丁兰:「你打算如何?」 「奴婢暂时不想嫁人,还是跟在娘娘身边侍候着。」 小花点点头,「想嫁人了就说,女人是经不起耽误的,终归究底还是嫁人生子才是正途。你年岁虽然没到出宫的时候,可本宫能做主放你出去,别有顾虑。」 「那倒不是,奴婢懂娘娘的心,奴婢只是觉得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如若有什么想法了,定然会和娘娘老实说的。」 「那就好。丁香,恭喜你了,出去了一定要过得好好的。」 丁香早就是哭得泣不成声,「娘娘,奴婢一定会好好的。」 「如若赵副统领欺负了你,就进宫来与我说,我一定给你做主。」 「谢谢娘娘……」 小花扭过头擦擦眼泪,又转身笑着说,「好了好了,哭什么哭,这是喜事是好事,都快别哭了。丁香你赶紧去跟赵副统领说一声去,免得他暗里咒本宫抓着不放人。」 丁香破泣为笑,又窘又羞。 赵大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情难自禁,会提前把自己的婚事给解决了,当然这也是题外话了。 田氏的反应确实如景帝所想的那样,是怕了。 宫里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京中的稍微有点人脉的人家都能得知。因大公主落水一事,宫里打死了那么多人,还是元贵妃亲自坐镇监督的,田氏这才意识到此时的元贵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她发卖出去的丫鬟了。 明白的同时,田氏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紧接着朝堂上发生的事,更是让田氏明白景帝有多么宠爱那元贵妃。堂堂一位天子为了一名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和那么多朝臣对着干,并且还压服了。田氏摸摸自己的脖子,当晚便被自己吓病了。 她幻想了许多,幻想元贵妃怎么惩治自己,或者派人把她灭口……这一切都让她胆寒至极,却又有苦说不出。 是自己犯蠢犯傻,一时被富贵冲昏了头,居然跑去试探堂堂的贵妃,这不是活腻歪了是什么?幸好的是她当日只是试探,并没有把意思挑明了,又让她生出一丝期望,希望贵妃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她当个路人忘了算了。 这么忐忑的过了些日子,见贵妃一直没有动静,田氏才稍微放下了心。 可惜她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有心算无心。 那日田氏在中秋夜宴上碰到乔贤妃,田氏虽是被惊了一下,但当时大公主落水,她想着乔贤妃莫不是准备往那边去,与之客套了两句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城阳伯夫人屡屡上门拜访,表面是来闲聊做客,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是在套她是否和贵妃有所过节的话。 田氏这才知道,乔贤妃那日定是看出了端倪,却没有听到对话,心中生疑,便着自己母亲来锦阳侯府中套近乎,亦或是寻求同盟。 对于同一宅院中的女人心思,田氏实在是太了解了,哪怕表面上再怎么恭敬,时刻都不会忘了给对方使绊子,抓住机会就想把人往下拽。可她已经打消了那种危险的念头,自然不会上了对方的套,打打太极充傻装楞倒也敷衍了过去。 这日,田氏被其母英国公夫人叫回了娘家。 田氏出身英国公府田家,乃英国公府的嫡次女。 到了荣昌院的正房,田氏发现除了母亲之外,自己大哥二哥并两位嫂子都在。 田氏见过礼之后,便在白发苍苍的英国公夫人身边坐下了。 「怎么今儿个到这么齐,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这倒没有。」英国公夫人拍拍女儿的手,说道:「只是有件大事喊大家聚在一起斟酌斟酌罢了。」 「爹呢?」既然是谈大事,英国公怎么可能不到场。 英国公夫人脸色一沉,田氏的大哥田郑峪的神色也颇为难看。 「你别提你爹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他,年纪一大把了,快七十的人,天天还琢磨着生儿子。家里这么多儿子还不嫌够,成日里拽着那群小妖精们想再养两个儿子……」 第50章 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一个中气颇为十足的声音。 「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家里,你以为我愿意啊!」 随着话音,英国公走了进来。他年近花甲,可身体保养不错,行走颇为顺畅,也没让人扶什么的,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 英国公夫人见他进来,气得直抹眼泪。 「你快别说了,也不嫌丢人……就是因为你为老不尊,弄得家里一团糟,嫡庶不分,长幼乱序,那些个骚蹄子养得贱种都敢跑到我峪儿头上撒野了。」 「看不惯她们提了腿卖了就是,几个姨娘也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我能卖吗?我敢卖吗?那可是你宝贝儿子的亲娘,我把人亲娘卖了,以后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第一代英国公早年也是和太祖打江山的功臣其一,太祖荣登大宝,封赏各路功臣与之共享这美好河山。说是如此说,但也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封自己子嗣是世袭罔替,封功臣却是五世而斩。这内外有别,当时那批武将们也是能够理解的。换成自己也会如此,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太祖是位仁厚之君,荣登大宝后也并未像前朝太祖皇帝那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那一代功臣个个得了个善终,至此虽未像当初起义时说了那样,大家共享这美好河山,但这几位功臣之后也算是蒙父荫得享了荣华富贵。 之后几代各有前程,有的功臣之后借着父辈的余晖发奋图强,并未辱没自家门第,而是开枝散叶各立门户,形成势力颇大的家族,有的则是子孙平庸,只能安守着眼前的状态,也有的则是混吃等吃个个养成了纨绔子弟,不思忧虑将来。 几代下来,当初太祖的先见之明就出来了。大熙的异姓爵位分几等,有只封个人的,例如承恩伯这种,这代是承恩伯,承恩伯死后,后代便只是白身,除非再另谋其他出路。有三代而斩、五代而斩的,也就是只传三代或者五代。 英国公这种建朝历代初期所封的爵位,因其功劳颇大,便是五世而斩。截止至今,英国公这已是传承到第四代了。也就是说,这代的英国公一死,还再传一代,英国公府便自此画上句号。 而大熙爵位传承制度还有一项最坑爹的规定,那就是父传子,除非子辈死绝了,才能传孙辈。这项规定是先帝时定下的,估计也是考虑到开朝那批功臣的爵位差不多都传到最后一代了,未免有人钻了漏洞传给隔代人,再贪图这几十载的荣华。 英国公现年六十有七,有十五个儿子,至今未立国公府世子,估计也是考虑传承之事,毕竟他的大儿子已经是近五十的人了。传给五十的人,与传给幼童的,孰长孰短,都是明眼人可以看得清的。 英国公府这种没出息的谋算,让京中很多人都私底下取笑,可不是事主是不能体会这种即将迎面而来的一个大家族的轰然倒塌的。 也因此,英国公府表面光鲜,实则内里一直很乱。嫡庶不分,尊卑乱序,国公府里其他庶子也知道未来的英国公绝不是出在嫡出这一出,所以对英国公夫人这一脉都不怎么尊敬。尤其生了那几个最为年幼的庶子的姨娘们,宛如自己就是府里未来老夫人似的。 常常把英国公夫人气得直抹眼泪,却拿这些个没法。 田氏也是知道家里情况的,可她能说什么呢,一来她是出嫁的女儿,二来她爹这么做她也是能理解的,毕竟谁都不想看到英国公府未来树倒猢狲散,让这一大家子人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处都没有。 老两口又争了几句嘴,才各自气呼呼的在椅子上坐下。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不外乎如此。 「行了,今日叫小妹回来,可不是听你们俩吵架的。光想着用笨法子来延长死刑,还不如努力一把从别处想法子。」 英国公不爱听了,吹着胡子怒道:「什么叫做笨法子,你的意思是说你老子蠢?你倒是不蠢也没建个功立个业,还不是指望老子养你这一大家子!」 田郑峪的脸色顿时难看如锅底。 其实英国公说的并没有错,他父辈那代还有几个是俊才的,传到他这一代,乃至他下一代,这近两代来没有一个有出息的,都是些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 更何况大熙想要封爵,必须是从战场上立功,一来大熙最近几十年一直无甚战事,二来他们田家这些个也没一个是能打仗的主儿。 「你干甚说老大?老大虽是没有建功立业,但至少懂事,你那些个庶子们除了给府里惹是生非,还能干什么?整天在外面不是打了人,就是……」 「行了行了,不要吵了,既然是来说正事儿,就赶紧说吧,我等会儿还要回去呢,别耽误时间。」 英国公哼了一声,闭上嘴。英国公夫人拿着帕子抹眼泪,也不再出声。 田郑峪清清喉咙,开口说道:「靖国公家的那个皇后患了恶疾这事儿,大家也是知道的。皇后患恶疾,这是必然会被废的……」 「哈哈,萧家那老匹夫也有今天,枉他自喻聪明,无奈命运弄人啊……」 第51章 「行了,爹你不要打岔了,等大哥说完。」 似乎知道自己爹是个喜欢添乱的主儿,田郑峪三言两句把话说了,「皇后被废,必然立新后。绮月待字闺中年纪适合,又是京城第一美女,咱们家门第也不差……」 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完,但就是因为没有说完,才引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往后面想去。 如若英国公家能出个皇后,成为当今圣上的岳家,那可是好处多多的。先不说田郑峪这个正经岳父会被封赏,说不定英国公府也会有,适时皇后再生几个嫡子出来,那荣华富贵可是大把的。 英国公面上喜色可见,一拍大腿,道:「这个可以有,到时候也让萧家那老匹夫眼气下咱们。老子可是眼气了他几十年了……」 在场的人都想捂脸,实在对这个老头无法。思维跳跃跨度太大了,大家都在想可行度,而他却是在想怎么让老对头眼气他。 「这样可行吗?」 田氏自小聪慧过人,为人颇有谋算,要不然这次的事儿也不会叫她一个外嫁的闺女回来商议。当然与她和娘家关系亲近有关系,另外嫡系这一脉也就她算是个聪颖的,其他几个都是平庸之辈。 「有什么可行不可行的,我那孙女美名在外,那么多权贵人家上门提亲,都未应许,就是觉得差点什么,如今看来这是天降鸿运啊,咱们家绮月天生就是母仪天下当皇后的料儿。」 「爹你别胡叨叨。」 「胡叨叨什么?你看绮月的婚事一直未选到中意的,那边萧家那个皇后就患恶疾了,这不是正给我孙女挪位置吗。」 你怎么知道不会是给别人挪位置的呢?田氏腹诽。 不过想想亲爹说的确实有那么一些道理,她那侄女田绮月确实出类拔萃,长得貌美如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京中众多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可没一个能比上的。 「连咱们家都动如此念头了,旁人自然不会少。咱们家虽是门庭高贵,可毕竟没什么得力的人,怎么争得赢旁人。」 田郑峪不悦地皱起眉头,「小妹,大哥是叫你来出主意的,不是让你来泼冷水的,没试过谁知道呢。可要是成功了,咱们家可就翻身了。」 「是极是极。」英国公附和。 田氏也懂这个道理,看着白发苍苍的爹和娘,眉头川字纹极重的大哥,想着家里的混乱与即将面临的窘况,她长吐一口气,沉下心来想其中的可行之处。 动了心思的当然不止英国公一家,还有许多人,同样的靖国公萧家也没落下。 不过靖国公府做得要过格多了,把承恩伯夫妇召回府里直接了当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做皇后的工作,让她说服陛下从萧家挑一个女儿为继后。 承恩伯夫妇当场没说什么,回去后两人就闹开了。不外乎承恩伯夫人痛斥萧家没拿她女儿当人看,人还病着没死,家里就有人想着顶了她的位置。 承恩伯夫人毕竟是个妇人,承恩伯看似有了现在这个爵位,可毕竟是萧家的人,他能说不听主家那边的决定吗?毕竟皇后真有个万一,承恩伯一家还是要指着萧家过日子的。 不过靖国公是不会管这些小事的,承恩伯花了好几日才做好他夫人的工作。 还是凤栖宫,还是那个白日里也宛如黑夜的寝殿。 今日皇后的精神似乎好了那么一点,让宫人扶着她半靠在榻上见了承恩伯夫人。 有时候皇后其实挺讨厌她娘这样的人的,除了会哭只会哭,当年把她嫁给五皇子的时候是如此,如今她命不久矣了还是如此。可毕竟是从小疼呵自己长大的母亲,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责怪。 承恩伯夫人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期期艾艾把这次肩负的任务说了。 皇后的神情木然,眼神死寂。 过了良久良久,她才喘了一口气,讥诮道:「本宫还没死呢,萧家就如此着急。」 「芊芊……」 皇后想骂什么,急喘一声闭上了嘴,缓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本宫脸太小,说服不了陛下,你们还是歇了这种心思吧。」 「芊芊,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样也是为了萧家好。娘知道为难你了,可家里也是要指着主家那边的……」 皇后凄婉笑了一声,「你们太看得起本宫这个皇后了,陛下不待见我难道他们不知,你还不知?」 「芊芊,你毕竟和陛下夫妻十多年,你说一句话应该还是顶用的。」 皇后猛然闭上眼,脸上的表情急剧转变,有愤恨有凄苦有难过有万念俱灰,良久良久,她才气若游丝道:「你们想的太多了,本宫的位置早已有人了。」 「谁?」 「元贵妃。」皇后无声把这个词在嘴里默念几声,讥讽的说:「陛下早就等着我给他心爱的女人腾位置呢,你们就别再做无用功了……」 …… 又是元贵妃! 承恩伯夫人进宫回来,很快关于皇后和自己母亲的对话便在京城私下里传了起来,很多动了心思的人家都如是想着。 第52章 直到此时,一头热的他们才想到荣华富贵之前还有个拦路虎,当今圣上的宠妃——元贵妃。 生了陛下仅有三名皇嗣的,太子出自她膝下的,让景帝与众朝臣对抗到底的,元!贵!妃! 跟着发生了一件事,更是让众人宛如一盆冷水从头顶直浇下来。 景帝居然把代表着皇后身份的凤印交给元贵妃了,让她暂管六宫之事! 就在众人纷扰之际,锦阳侯夫人递牌子进宫了,求见的是元贵妃。 小花在晨曦宫正殿中见了她,她也很想知道田氏找她干什么。 请安客套了一番后,田氏说了一番话。 大 体的意思就是,皇后眼见是要被废了,以贵妃的出身是绝对登不上皇后的宝座,与其来一位没有关系与贵妃作对的皇后,还不如来个友善的。接着她推荐了自己娘家 的侄女,说她侄女田绮月性格和善、温柔大方,一定能和贵妃娘娘成为很好的朋友。彼时,皇后和贵妃联手,后宫定然无她人之余地。 田氏这番话说的很隐晦,但小花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小花就觉得好奇了,田氏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就一定认为她需要和未来的皇后联手,才能活得逍遥自在!?难道她一人就不行吗? 她堂堂大熙的贵妃娘娘,几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生了景帝仅有的三个皇嗣,太子也是她养的,她需要和人联手? 不能怨小花如此大言不惭,实在是有人灌输的功力实在太好。 鉴于上次小花在景帝面前难得露出自卑的一面,景帝当时是没说什么,日后空暇之余总会给小花灌输一些观念。 例 如,你看你如今是贵妃了,贵妃可是超一品存在,每年的俸禄比丞相还多。例如,太子是你养的,以后太子会继承朕的皇位,然后你就是太后娘娘了,皇太妃想了那 么久都没当上,你轻而易举就可以当上太后。还例如,朕至今独宠着你,没有他人,仅此一项你就可以傲视群雄了…… 景帝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很认真,表情很严肃,小花听得也很认真,表情却有些扭曲。实在是景帝用非常正经的脸色和语气,大言不惭的给她普及这样的观念,实在让小花有种很诡异的感觉。 诡异归诡异,她却是懂男人的意思的,他在给她自信,也在告诉她他能给予她的,全部毫无保留的都给了她。感动是毫无疑问的,尤其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告诉你,你很厉害,你比所有人都厉害,朕和孩子都是你最足的底气,你不用惧怕任何事情。 然后,小花就真被催眠了。 所以此时她面对田氏的时候很坦然,一点担忧都不会有,也因此她对田氏的想法颇为感到惊奇。 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这种话? 难道不知道我想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那么容易! 脑袋里闪过这道念头的时候,小花不小心被口水呛了一下。田氏却当成元贵妃怕了,畏于她手里捏的把柄,所以向她示弱了。 田氏噙出一抹端庄的笑容,道:「看来贵妃娘娘是同意了?」 一旁站着的春草恨不得过来把这人拖出去打一顿,敢威胁她们娘娘,真是不知死活。 小花回过神来,道:「你有什么资格与本宫说这样的话?」 田氏一愣,不敢置信的眨眨眼,「贵妃娘娘!」 小花摸摸耳朵,「本宫知道自己是贵妃,你不用一再提醒本宫。」 「贵妃娘娘……」 「锦阳侯夫人,我们娘娘都一再说了,知道自己是贵妃娘娘,你一再重复是何意?」春草板着脸,在宫里呆了这么久,身边个个都不是俗人,她自是学了一身狐假虎威的本事。 田氏局促的笑了笑,半垂下头,「臣妾只是一时口不择言……」 「既然知道是口不择言就好,咱们娘娘一向宽厚仁慈,就不与你计较了。」 小花勾画出一抹荡人心扉的笑,「夫人今日来求见本宫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臣妾说的什么意思娘娘应该懂,臣妾想,娘娘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突然,小花轻笑了一声,「何为最正确的决定?本宫已经说过,你有何资格与本宫这样说话?」 田氏面现狼狈,低声道:「娘娘你可不要忘了以前的事!」 「什么是以前的事?夫人这说的本宫越来越听不懂了。」小花淡笑一声,微挑眉尖,「夫人今日几度言行无状,本宫念锦阳侯的面子就不与你计较了,你退了吧。」 「贵妃娘娘……」 春草走上前,「锦阳侯夫人,这边请。」 田氏离去后,坐在原处的小花面色凝重了起来。 那田氏不会无的放矢,难不成因皇后的恶疾,现在有很多人动了家中出一位皇后的念头? 还有田氏眼看是威胁上了,这事儿也得解决。 小花实在不是处理这些事的好手,尤其她并不清楚前朝的一些势力。 罢了罢了,既然陛下都说她无惧任何人任何事,那就听陛下的,还是赶紧去找男人撑腰去。 第53章 京中大户人家私底下开始流传一个流言。 那元贵妃出身并不光鲜,以前是某大户人家一丫鬟奴婢,因为爬主子的床被府中主母发卖出京,后不知怎么去了景王府,在当年的景王身边服侍,才一朝飞上枝头奴才成了主子。 身份低贱不是重要,其中的一些桃色内容才是主题。大家虽口里没有明说,但眉眼之间却交流着一些暧昧。当然最主要的那些是没人敢明面上说的,议论了贵妃不怕,把景帝牵连进去可就是大事,这些东西只用意会就好。 有许多人是不信的,但其他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就跟着信了几分。 没两日时间,流言便传大了,越传越沸腾,隐隐竟有不闹到传至天听不算完的架势。 京中一些明眼人这才明白,看来这又是有谁针对上那元贵妃了,也不知这次的事情会是以何结局收场。 上次的事因有景帝在背后撑着,元贵妃才能安然无恙。这次的事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一件无法容忍,或者就算容忍下来,也会心生龃龉,无论如何,此次元贵妃境况堪忧。 奇异的,皇宫那里景帝似乎并没有听到流言似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而后宫那里也未传出任何元贵妃失宠的消息。 流言闹得越来越大,闹出这档子事儿的人却是心里越来越没底儿。 「城阳伯夫人,这就是贤妃娘娘所说的陛下很快便会有反应?」 城阳伯夫人淡淡一笑,态度闲适,「锦阳侯夫人,不要着急,宫里定然会很快有动静的。」 田氏却做不到如此态度悠然,从那流言传出的一刻,她就开始神经紧绷。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流言扩散的范围扩大,情绪更是一天比一天焦虑。 与她成截然相反的对比,城阳伯夫人倒是淡定的可以,一点都不像与她共谋了此事的状态。 那日田氏从晨曦宫出来,一路上心里乱糟糟的。连着两次触犯了元贵妃的威严,这次她心里真没谱贵妃能够放过她。 回府后,碰巧城阳伯夫人上门来拜访,她想着乔贤妃,又想着被她得罪狠了的元贵妃,便动了与旁人联手的念头。 本来这种想法并没什么不好,与乔贤妃联手把元贵妃拉下来,让乔贤妃上去,如若乔贤妃能登上皇后宝座,便助她侄女坐上贵妃的位置。反之,如若乔贤妃不能,则是助她侄女坐上皇后的宝座,两人在宫中联手。 什么都挺好,唯独这事情的发展实在太让人心不安了。 「阮夫人你也不要太过担忧,这事儿可是我们着手办的,你有何好担忧的。」 这倒也是。 田氏也不是个没心眼的,当初与城阳伯府达成协议,商量的就是城阳伯府负责散播流言,而她却是沾都未沾。如若是好了,那自是万事大吉,如若是不好,也牵连不到她身上去。 当然,贵妃那里肯定明白是自己传出去的。到时,她可以随便找个借口,例如可以是中秋夜宴那日乔贤妃看到自己与贵妃说话,起了疑心,暗里胁迫于她,她才不得不吐露实情。 元贵妃那里的嫉恨肯定是免不了的,反正是已经得罪了,再差能比现在这种情况差到那里去。但如若是成功了,她可就是解决了一个心头大事,顺便还能图谋些好处。 这么想想,田氏恢复惯常的沉稳态度。 「夫人说的是,倒是我有些自乱阵脚了。」 城阳伯夫人露出理解的神色,「可以理解,毕竟这事儿可不小。不过富贵险中求,一旦成功咱们两家可就又可以富贵百年。」 这话深得田氏的心,她与城阳伯夫人闲话了几句,才开口告辞。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了,其他的事便有劳夫人费心。」 「无妨,这本是当初商议好的,自然是我们家办得妥妥当当。」 田氏点一下头,才出了这间首饰铺子的雅间。 到了外面,她的贴身丫鬟已经手拿着一只锦盒等待已久,田氏被丫鬟扶着上了门口的马车。 田氏走后,城阳伯夫人露出一抹讥讽意味极度强烈的笑。 「想得倒是极好,便宜占尽,还想置身事外。」 旁边一位妈妈模样的中年妇人附和,「可不是,这田氏未免想得也太好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办,夫人?」 「找人把话递到靖国公府那边去,剩下的咱们只用站在一旁看戏就好。消息是锦阳侯府那里漏出来的,暗里散播煽风点火的是靖国公府,与咱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夫人英明。」 城阳伯夫人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是夫人英明,是娘娘英明。」 「贤妃娘娘英明,日后定能母仪天下。」 流言再度有了新的篇章。 这几日流言虽传得沸沸扬扬,但因蒙头遮脸的,信的人并不多。这下连‘那大户人家’是谁府上都爆出来了,却是由不得人不信了。 所谓的大户人家是锦阳侯府,发卖人的主母是锦阳侯夫人田氏,卖的是其幼子阮思义身边的贴身大丫鬟。 第54章 阮思义当年宠妾灭妻,成日与几个丫鬟厮混,其正妻不甘受辱悬梁未遂,锦阳侯夫人为平息儿媳妇的怨气,把罪魁祸首的几人全部发卖出京,现今的元贵妃就是其中之一。 众人哗然,连锦阳侯府那个以风流着称的嫡次子阮思义也再度火了一把。 各种版本‘贵妃与侯府少爷不得不说的故事’流传开来,甚至连京城的普通平民都有所耳闻。 元贵妃碍了多少人的路,暗里就有多少人帮她宣扬。大家一边看戏似的帮忙传播,一边看着宫中的动静,兼嘲笑锦阳侯府想富贵想疯了。 这事儿不管如何收场,不管元贵妃会不会倒,锦阳侯府都完了,景帝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锦阳侯府,锦阳侯正在大发雷霆。 一个不注意自己夫人便闹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也难怪锦阳侯会发怒了。发怒还是小的,他现在恨不得把田氏给撕了。 「本侯以为你是个好的,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能办出这样的蠢事!?你是不是想全府上下陪你去死?」 「侯爷……」 整个正院里安静得吓人,丫鬟婆子们都被锦阳侯赶了出去。 田氏倒在地上,面容惨淡,早已没了昔日那种雍容华贵,白皙的脸上有个很大的巴掌印,那印子已经泛紫了,足以表现锦阳侯打得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告诉本侯你是怎么想的,你是猪吗?这种事儿咱们府上能搀进去,旁人装傻都来不及,你居然敢往外面传。」 「我没传……」田氏终于痛哭流涕起来,不光是因夫君的痛骂和这一巴掌,也是心中压抑不住的恐慌。「是城阳伯府,是乔贤妃,他们坑了妾身……」 「别人坑你,你不上杆子往上凑,旁人能坑得到你?那皇宫里能有几个简单的,稍微聪明些的便不会往上凑,唯独你反倒其行。」 「不是,不是……我也是为了家里……」 锦阳侯一嗤,「你直接说为你娘家的好……」 阮思明和阮思义收到消息闯了进来,一见室内情况,顿时一惊。 「父亲——」 阮思义跑过去把田氏扶了起来,田氏倒在儿子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爹,有什么事儿不能用嘴说吗,你打娘作甚!」 锦阳侯横眉冷眼,「你先问问你那娘做了什么再说!」 阮思明心中已经有数了,唯独阮思义日日流连在后院脂粉之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田氏哭得泣不成声,也无法说话,锦阳侯只能把整个事情都说了出来。 听完后,阮思义直接傻了,慌道:「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完了,彻底完了!」锦阳侯瘫坐在椅子上,面若死灰。「来了神仙,也救不了我们!」 「侯爷,夫人,不好了……」 又急又慌的阮思义迁怒,「什么叫不好了,还有没有规矩?」 来人跑得上气接不了下气,喘了半响才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府外来了许多官兵,把整个府都围了!」 景帝确实有动作了,这次动作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锦阳侯府上下均被被大理寺收押,罪名是构陷朝廷钦封正一品贵妃。 吃惊之余,也有人暗中准备明日就此事进行上表,毕竟光是一个流言,在没查清事情真相前,可够不上拿一个侯府抵上。 当然,景帝是可以独裁做下此决定的,但这便是昏君之举,刚即位便成了昏君,日后必然少不了有人暗中挑事。可别忘了,暗中可是有不少人虎视眈眈想趁乱生事。 谁知第二日在朝堂上,景帝却是下了圣谕,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共审此案,还贵妃一个清白。 这一举动让众大臣勋贵哗然,这种事要是经过三司会审,那可就是不查到底不算完。 像流言这种事,本就没办法说清,通常会越描越黑。一般人遇上这事,不是置之不理任其消散,便是散出其他的流言蜚语,把这件事盖过去,很少会有人用这种激烈的手段来闹更大。 所有人都没想到景帝会做出如此决定,难道景帝是彻底怒了?还是有把握就是有人构陷? 一时间,所有人都哑了,也有许多人坐不住。 包 括城阳伯府和乔贤妃都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猝不及防,他们的计划是这事儿定会让元贵妃囫囵不了,而景帝也会吃个哑巴亏。哪怕他再怎么恼怒,暂时也不会动 任何人,要不然就会落人口实。他只会事后清算,到那时元贵妃已经完了,他碍于颜面也不会做得太显,只会随便找个由头把锦阳侯府收拾了。 当然,光凭一个锦阳侯府是不会有如此大能量的,那便会得出是靖国公府在后面作祟的结果,与他们城阳伯府却是半点关系没有。 如今,锦阳侯府被收押,田氏会守口如瓶帮他们瞒下?傻子都知道不可能,更何况三司会审,田氏就算想瞒也是瞒不了。 被收押的锦阳侯府众人,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共同派人一同看守,不准任何人探视。这让暗里想动手脚的人都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日后的第一次会审即将到来。 第55章 这日,贵妃召乔贤妃到晨曦宫说话。 小花也没说其他的,只是笑盈盈的与乔贤妃拉着闲话,似乎外面生的那些乱子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相反,乔贤妃倒显得有些坐立不安,面上笑得也有些勉强。 「贤妃妹妹,没睡好?眼下都泛青了,咱们做女人的,是不能和男儿家相比,尤其是年纪大的,一日睡不好,便会老几岁,毕竟是不年轻了。」小花摸着自己水嫩的脸,眉眼儿低垂,感叹着红颜易老。 「娘娘还年轻着呢,自是没有这种困扰的。」 「那倒也是。」小花眼波流转,睇了乔贤妃一眼,「可贤妃妹妹可是不能够如此的,毕竟岁数在此,以后还是注意些。」 「谢娘娘的关心。」乔贤妃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没听出小花讥讽于她,「臣妾宫里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就不陪贵妃娘娘了,臣妾先行一步。」 见乔贤妃仓皇而去,小花撇嘴说道:「丁香你说这贤妃还会几日睡不好?」 丁香笑着道:「至少还得两日,最起码要熬到后日三司会审吧。也可能以后日日睡不好,谁让她不安分呢。」 「也是,谁能想到这事儿是她在背后撺掇呢。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很懂得拿捏人的弱点。幸好咱们陛下性格从来易于常人,这下可让许多人都大吃了一惊。」 丁香点点头,眉眼突然黯淡下来,「就是累了娘娘的清誉。」 「行了,什么清誉不清誉的。」小花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这事儿早晚都得解决,刚好一劳永逸了,也打消一些人心思。而且……」 剩下的话,小花没有说下去。过了半响,她突然道:「你就要出嫁了,后日便不要出去抛头露面,本宫把这事儿交于春草。」 丁香有些不放心,「春草行吗?奴婢怕她怯场。」 「你可别小瞧了那丫头……」 三司会审的日子终于来临。 一大早,大理寺堂上便坐了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并景帝亲派的内侍监总管太监福顺等人。 主审是大理寺卿,坐于主位,刑部尚书并左都御史分坐左右,而福顺则是坐于下首处。 这种审案是极其繁琐的,需要一个个提人上堂询问,一旁有大理寺主簿并录事等数名负责抄录。 因景帝此番大动作,锦阳侯府上下早就吓傻了,更不用说锦阳侯夫人田氏。 最先提的便是她,她也没有遮掩,一五一十把所有事都招了。包括她当初是怎么认出元贵妃的,之后的试探并小心思,怎样歇了心思,怎样又起了心,与城阳伯夫人又是如何合谋的等等,包括城阳伯夫人把她坑了的事也说了出来。 听完后,堂上的三人心里差不多便有数了。 说白了,就是这妇人自以为是抓了人把柄想进行胁迫,谁料那元贵妃是个脾气烈的,根本不搭理她。又牵扯到皇后患恶疾即将被废,暗里各路神仙过招,这个傻的被人利用了。 既然扯出城阳伯府,那么城阳伯府的人也是要被传来问话的。因景帝所下圣旨中,说了‘各府配合,百无禁忌’此言,城阳伯府很快便被刑部派人看守了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并把城阳伯夫人传了来。 城阳伯夫人估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虽是面色苍白,倒也不至于形容失色,很快便招了。 不过在她的形容中,她是与锦阳侯夫人相熟。一日见田氏面带愁容,便多嘴问了两句,后知道这其间的事。同时她与靖国公府的萧二夫人相熟,闲聊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之后事情流传出来,她就知要糟,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日日恐慌夜不能寐。 城阳伯夫人边诉边哭,责怪自己犯了口舌,嘴不把门,把一府的人都牵连了。并求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左都御史明察秋毫,她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只是犯了妇人都有的毛病。并说如要罚,便罚她一人好了,整个事情经过家里其他人都是不知的。 她这一个多嘴、一个不小心,就把所有事都归咎于自己犯了妇人多嘴的毛病上了。堂上坐的三人心中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估计又牵连上宫里的一位娘娘了。可还有一位当事人未传,只能让人把她带了下去,又派人去了靖国公府。 大半日内连封了两府,虽说只是派人看守了各处大门,不让人进出。可这种状况也是极为罕见的,尤其不光城阳伯府,连靖国公府都牵连进去了。一些关心此事的人更是急得挠耳抓腮,大理寺外的道旁聚集了各府打探消息的人。 靖国公府 靖国公坐在堂中,面色阴沉,四周还坐了萧家主枝一脉的几位当家人。 「这可如何是好,慧娘是个胆小的,必然会说出不该说的话。」萧二老爷坐在一旁,面色也不太好。「这城阳伯家的妇人实在是太不顶用了,怎么就招得如此之快,还有明明是大嫂与她谈的此事,慧娘只是坐在一旁当了一回幌子,怎么就说是与慧娘合谋的?」 听到这话,同样面色难看的萧大老爷浓眉竖了起来,「按你说的意思,就是把你大嫂带走问话,那就是对的了?」 第5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大哥,弟弟可不是这个意思。大嫂聪慧过人,又有担当,管家多年,家中这两日也是与她商量过计策的。慧娘这什么都不知晓,唯一知晓的还是坐实了城阳伯家那妇人确实和咱家接洽过,如若照实说了,不是害了家里吗?」 萧大老爷也知道老二说的实话,脸色更是黑得吓人。 「看来这城阳伯家也是不简单的啊,那妇人绝不是胡乱攀扯,而是故意的。」靖国公突然道。 「故意的?」 靖国公面带苦涩,点点头,「拿准了咱们家定会使法推脱与嫁祸,知晓老二媳妇是个软绵的,便故意攀扯了她,打了咱们一个猝不及防,好给自己脱罪。」 一旁的萧大老爷和萧二老爷脸色都惨淡了起来,萧大夫人在一旁啜泣着,「怎么就忘了和弟妹说说这事儿,实在是事情太过突然了……」 「瞧你娶得什么女人,胆小如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你大嫂辛苦教了她那么多年,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萧大老爷迁怒道。 萧二老爷瞪起铜铃大的眼睛,冲萧大老爷吼:「我告诉你啊,说事儿就说事儿,别说我媳妇儿,我媳妇怎么了?老实有错,妇人胆子不都小吗?照你这么说,你怎么不说说大嫂,闲的没事拉我媳妇儿出去干甚?慧娘可是从来不爱出门的……」 「行了!吵什么吵!有那个功夫,想想怎么把这事儿度过去。」一直没说话萧四爷突然开口了,「父亲,儿子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那景帝突然这么大的动作,绝不是爱宠贵妃……儿子觉得这更像是一个事先布置好的局,等着咱们去钻。」 萧四爷在靖国公府一直充当智囊的角色,所以他说的话,大家都是会认真听的。 靖国公面色沉凝,「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景帝布置的一个圈套?包括元贵妃那件事?」 萧四爷沉吟半刻,摇摇头,「这倒不像,那事应该是真的。咱们也是查过的,当时锦阳侯府确实卖了一批人,只是——」 「只是什么?说话别说半头好吗?」萧二老爷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催促道。 「锦阳侯夫人那里反应不假,英国公那里的情况比其他家要严重多了,会动那种心思很正常。城阳伯那里应该也是真的,元贵妃独宠,乔贤妃想把她拉下马的动机也很正常。唯独不正常的是——」 「唯独不正常的是陛下。」靖国公接道。他也想到了此处。 萧四爷点点头,「对,唯一不正常的就是陛下。自己女人被人拿了把柄威胁,他一点反应都无,仿若一点都不在意。」 「也可能是元贵妃并没有对他说呢?」萧大夫人插言。 她是女人,很了解女人的心态,以往的黑历史都是急欲捂住,而不是拿去告诉男人的。哪个男人能忍受的了这些,更何况还是帝王。 「这个说不通的,大嫂。换你碰到这样的事儿,你会如何?」 她会如何?自是会借用自己的权势捏死那个胆大妄为之人。 「肯定是会扫除后患对吧,可是元贵妃一点动作都无。」 萧大夫人面露迟疑,「她毕竟没有娘家,刚晋贵妃没多久,又在深宫,怎么对付一个在宫外的侯夫人……」话说到尾端,连她也感觉出异样了。 「她的地位在那儿,多的是人想攀附上去,随便找户比锦阳侯府有权势的人家,就足够收拾了,可她却是一点动作都无,甚至从来没召过任何人入宫。」 「那四弟的意思,是元贵妃与陛下一起合谋弄出这些事的?」 萧四爷点点头。 「那 几家都未作伪,确实各有各的谋算。唯一有问题的就是元贵妃的仿若无事,景帝的坐视不管,任凭此事发展到至今这种状况。」他倒在椅子里,继续往下说:「流言 闹大,圣上雷霆大怒下旨三司会审,审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始作俑者’……」话说到这里,他露出一抹极为苦涩的笑。 而且没人逼他们,是他们自己凑上去的。为的不过是自己私欲,也许可能连几家的私欲也都被算计好了。包括锦阳侯家面临突来的大变,必然老实招认,包括城阳伯府为了自保,攀扯上二嫂,而不是足智多谋不差于男人的大嫂。 说到这里,场中的几个男人差不多都明白了。唯独萧大夫人还有些不能释怀,「可那贵妃就听凭人败坏她的清誉吗?」 清誉?清誉是什么?先不说男子成大事必然不拘小节,如若这一切都是景帝布局的,那么他必然是有后手可以保住自己宠妃。 靖国公艰涩道:「那他的目的?」 这个他,不言而喻。 萧四爷叹了一声,道:「这事儿这么审下去,必然是咱们家在后面作祟。靖国公府这下可能会颜面大失,当然,夺爵是还够不上的。他的目的可能是大哥身上的京卫指挥使一职……」 京卫指挥使司负责拱卫京城外城及周边安全防卫的,其中指挥使是为最高统领。如果景帝把京卫指挥使司拿下,就代表了他把整个京城三分之二的兵权都拿到手了。 萧大老爷面露慌乱,靖国公轰然塌坐在椅子里,面色灰败。 堂中静得吓人。 靖国公府虽是权势滔天,但其中最重要的却是萧大老爷担任的京卫指挥使一职。如若京卫指挥使被夺,他们可不光是被断了一臂,其他事情也会受到牵连,还有许多已经开始在进行的计划也会受到阻挠。 第57章 回想这一系列所发生的事,靖国公仿若置身冰窟窿,浑身寒彻入骨。 景帝—— 这人总是这么的出人意料,看似默不作声,却像似一条潜伏在暗里的毒蛇,冷不防便能出来咬你一口,让你痛彻心扉却有苦无处说。 萧二夫人来到大理寺堂上时,早已是哭得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眼见如此,又见天色已晚,堂上三位大人望了福顺一眼。 福顺倒也体贴,站起身道:「三位大人也忙了一日,如今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明日再审?」 「如此可行,那就有劳福公公回去和陛下说一声了。」 「这不当事儿,倒是三位大人辛苦了。」福顺抱着浮尘拱了拱手,「看样子这二夫人是个重要的人证,那就麻烦三位大人派人严加看守了。」 「这是自然。」 福顺似乎有些不放心,想了半刻,面露难色道:「三位大人,不瞒各位,陛下这次是下了圣谕的,让咱家定然要用心办事,还贵妃娘娘一个清白。要不这样,咱家今日来身边带了两个小太监,晚上让他们陪着二夫人在大理寺呆上一夜吧。」 「这——」大理寺卿面露难色。 福顺了然的笑了笑,又道:「当然,肯定不会让大人作难的,毕竟大家都要回避。那两个太监就让他们陪着守在门外,也算咱家托大了,就当是个监督吧。」 听福顺这样说,大理寺卿立马缓和神色。 「这个可行。」 「那就有劳大人了。」福顺转身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你们就跟着萧二夫人,去了单独房间后,你们就守在门外,不要让任何人和里面搭话。」 「是。」 福顺走后,剩下的三个除了大理寺卿脸上有些笑容外,另外两人都是闷不做声。 「本官还有要事,就不陪二位了。」 第二日,大理寺继续审案。 萧二夫人本就胆子不大,被关了一夜,第二日便老老实实招了。不出意料的,萧大夫人被牵连了进来。有了萧二夫人的供词,萧大夫人几乎是避无可避,只能老实招认。 她似乎已做好了准备,对自己所做的供认不讳,但最后结语却是,她只是派人散播流言,却并不曾构陷贵妃娘娘。 「本夫人承认自己为了私心,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散播流言却是与构陷是两码事,请几位大人明察。」 在场的几个都明白萧大夫人是什么意思,散播只是故意把消息扩散,而构陷则是刻意陷害了。如若定罪,也是不同的,前者定罪可大可小,但罪不至死,后者毋庸置疑就是死罪了。 贵妃是朝堂钦封的正一品贵妃,赐金册金宝,属皇族一列。一个三品淑人构陷正一品的内命妇,就算按大熙律法也是罪无可赦。 这萧大夫人为了给自己保命,这下是要和元贵妃死磕到底了? 坐在上首处的三位大人面色难看起来。 对于这件事,他们三个私下也不是没有商量过。流言闹大,陛下大失颜面,才会下令彻查此事。可是怎么查,查到什么境地,景帝却是没有明说,只能让他们自己琢磨了。 按他们的想法,查到这里就可以停下了。 靖国公府势必要找个替罪羊出来,这萧大夫人就是最好的人选,归咎于妇人不懂事,也就算翻篇了。那边陛下和贵妃都有了面子,这事儿就算船过水无痕。 可萧夫人此举却是狠狠将了贵妃一军不说,也把他们架在了火上烤。 如若照萧大夫人所说的,势必要追其根源,那到时查的可就是是否真有人构陷贵妃。说白点,也就是贵妃是不是如流言里所说的那般。 这可是事关贵妃娘娘的私事,是犯忌讳的事儿,像这种事聪明的人都不会搀和太深,办得好与不好陛下都不会高兴,要不然这三位大人脸色也不会如此难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虽不算凡人,但被搅合进来也是挺令人郁闷的。 「福公公,您看这事儿——」大理寺卿为难之色流于言表。 福顺呵呵了两声,晦暗莫名看了堂下的萧大夫人一眼。 要说这招是这妇人想的,他可真不信。真是高啊,先给自己加了层保命符,还不吃亏的反咬一口。 继续查下去,陛下的面子说不定会不保,是时贵妃定然是完了。不查,此次的三司会审就会成为一场笑话,一场陛下为了遮羞而作的戏,贵妃照样坐实了那些流言,没了清誉。 这些人就如此自信吗? 「咱家这就派人去禀报陛下,三位大人稍等片刻。」福顺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低声说了几句,那太监便离去了。 堂下,萧大夫人露出一抹冷笑。 福顺扭过头,刚好看到萧大夫人那抹冷笑。 他几不可查的轻哼了一声,堆着一脸笑开口道:「萧大夫人毕竟是朝堂诰命,这还不知要去多久呢,三位大人可否给个座儿?」 大理寺卿微愣了一下,叫手下给萧大夫人搬了张椅子。 第58章 萧大夫人矜持的坐下,对福顺微点一下头。看似有礼,实则眉宇之间难掩高傲神色。 无他,因这福公公的态度似在向她传达一个良好的讯号。 这是一个选择题—— 景帝是要自己的面子,还是贵妃。 大理寺公堂上此时静得出奇。 因着这两日这种中场休息的时候实在不少,已有小吏给在座的几位都奉了茶。 大概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那名被福顺派回宫的太监便回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名宫人模样的人。 他附在福顺身侧耳语了几句,福顺面色时而皱眉时而舒眉,竟把萧大夫人看得心悬一线,紧张不已。 语罢,那太监便退至一旁了。 大理寺卿开口道:「福公公,不知——」 福顺站起身,先给上首处三位大人做了一个拱手礼,后面带尴尬之色,道:「呵呵,倒是咱家误解圣意了,陛下说了,既然说是要给贵妃娘娘一个清白,自是要彻查到底的。」 说完,他侧首看向萧大夫人,刚好对上萧大夫人脸色的震惊之色。他灿笑了笑,又对上首处道:「这位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人,娘娘因不便前来,便命了身边的宫人暂作代替。贵妃娘娘已将当年之事全数告于她,待会儿需要人证或者对峙什么的都可以用上。」 大理寺卿侧举双手作揖,道一声:「贵妃娘娘英明。」 见陛下如此表现,贵妃如此作为,他的心已经放下,侧首与身侧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轻松眼神。 与之相反,萧大夫人终于露出来到大理寺后第一个慌乱的表情。 福顺恶劣的冲萧大夫人一笑,「即是如此,那么萧大夫人就该回避了。」 大理寺卿点头称是,命人将萧大夫人请下去,又在福顺的建议下挪了一扇屏风过来,让那名宫人隐于后。 接下来便是继续问话了,首先而来的自然是漩涡之源田氏。 田氏已经被关于大理寺几日了,虽是没有被关于囚房,而是住在一个普通的房间。可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又一人被单独关着,自是饱受心理折磨。上来公堂,明显看得出比昨日形容更加憔悴一些。 大理寺卿开始例行问话,田氏照着之前的话一一又说了一遍,一旁有录事急笔奋书再做记录,这些之后都是要记档或是呈于陛下查阅的。 当大理寺卿面带尴尬之色往更深一层问去的时候,田氏却是难以镇定了,苍白面上现了一丝慌乱之色。 虽然这抹情绪很快便被掩过去了,可她在下,自是不知道她这细微情绪已被上首三名大人尽落于眼底。 这三人顿时心安,三司会审以来第一次心情完全放松。 田氏自然不是傻子,她当然清楚这其间的意思。说白了,她非常清楚当初元贵妃到底有没有行龃龉之事。而外面传成什么样子,她更是清楚至极。 像这种似是而非的流言,高明之处就在于它的似是而非与混淆视听。如若没人追究,那么不是屎也是屎了。可要是有人追究,是经不起推敲的。 田氏心神俱乱,慌乱之下选择了非常利于自己一面的说辞,道此事是以下人所办之,经手的也是下人,她只是听下人所报,下了命令,具体详细并不太清楚。 她说这话不是没有考量,五年的时间毕竟不短,当年府里那批下人来来去去也差不多换了个遍。她刻意说了此事是她身边一个叫曲妈妈的人办的,而曲妈妈是她的心腹,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自然知道如今该如何应对。 大理寺卿颔首,又命人把曲妈妈带了上来。 曲妈妈被带了上来。 她的待遇不比田氏,是与众下人婆子关在一起的。不过她毕竟是做了几十年田氏的心腹,对于来龙去脉也是所知甚详,自然和田氏想到一块儿了。这几日她别的没干,而是与当年经手此事的婆子丫鬟统一了口径。 统一什么口径?自是当年被发卖的三大丫鬟都是做了龃龉之事的。 这些人经过五年的时间剩下的并不多,也就是夫人身边的荣妈妈与秀娥还在。还有一些也知道,但只是捕风作影耳闻这事,自身却是不在场的。 上来后,她先是望了望田氏,看了田氏的眼神她就知该如何了。 果不其然,曲妈妈一口咬死了当年三大丫鬟都爬了四少爷的床。按府里规矩本是应该杖毙的,夫人宅心仁厚,命发卖出京。 见曲妈妈果然照自己所想那般说了,田氏顿时松了一口气,用袖子遮面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哭了起来。 田妈妈也不负她心腹之称,与田氏一起嚎哭了起来,说夫人向来宅心仁厚,要不然当初人打死了,可就没如今的贵妃娘娘了。又言语谴责贵妃娘娘忘恩负义,一遭平步青云便忘了旧恩。 整个堂上都是两个妇人的哭声,上首所坐的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与左都御史简直有想掩面的冲动,福顺却是面露不屑眼含讥讽。 这时,堂侧一扇屏风后走出来一人,满面怒色与不屑至极。 第59章 正是小花身边的春草。 春草先对堂上几人一一行过礼,然后开口怒斥田氏所言不实与田妈妈出言污蔑,并厉声说道:「这位夫人和这位妈妈你们可是想好了,确定事情真是如你们这般所说?」 田氏是见过春草的,知道她是贵妃的贴身宫人。 她没想到贵妃会派身旁的宫人来听审,她心里又怒又急又憋屈,又有一丝畅快。你贵妃终于急了吧,急了也没用,三位大人在这里看着,你就算是贵妃也胁迫不了我。早干什么去了,早听我的建议,不没有如此这么多事了! 「本夫人当然确定自己所言不虚!」 田妈妈跟着在一旁嚎,「这位宫人就算你是贵妃娘娘的亲信,你也不能当堂威胁我们啊,咱们说的可都是实话。当年夫人饶了贵妃一命,没料想现在贵妃现在反而恩将仇报……」 福顺清清嗓子,开口了,「三位大人,不觉得这老婆子是在故意混淆视听?咱们现在问的是娘娘的旧事,与谁饶了谁,谁恩将仇报可没关系。」 三位大人都点点头,他们也觉得这两人实在太好笑了,尤其是这个仆妇模样的老婆子,上来除了附和田氏的说辞,就是一个劲儿拿着贵妃忘恩说事儿。先不说贵妃此举算不算忘恩,这两人为甚如此他们心里也清楚。 不外乎想混淆视听,顺便拿话压贵妃,又或者说给人听,只差明说如若此次出了事,定然是贵妃刻意报复。 这后宅里的妇人虽然大局观不够,可心眼却不少,句句话里都有刻意埋藏的陷阱,有时竟比男子还难缠啊。 「这位曲婆子,不相干的事不要再言,否则本官就请你下去了。」 曲妈妈的撒泼其实全是强撑的,从福顺开口之时,她便吓得抖若筛糠,此时见大理寺卿也说话了,赶忙趴伏在地不再做声。 春草冷哼一声,不屑道:「也不知谁忘恩,从你第一次入宫胁迫,娘娘就没搭理你,给了你一次又一次机会,这次可是你自己找死,别怨她人!」 说完,春草便报上几个人名,道这些人都是当年认识娘娘的,大人可一一叫来问话。 大理寺卿拿来锦阳侯府下人名册一一对过,便把至今还在的命人带了上来。 上来的都是些丫鬟婆子,其实也包括已垂垂老矣的荣妈妈和已不是丫鬟打扮的秀娥。 这几人表现的就正常了,其他不是当时在场的都说了些耳闻之语,至于荣妈妈和秀娥自是照着统一口径来的。 此时的口供完全不利于元贵妃,上首的三位大人眉头又皱了起来。 春草一直沉着未出声,就在田氏放松下来之际,她又报上来一个人名,让田氏终于稳不住露出惊疑之色来。 曲妈妈心中叫糟,可那王婆子不与她关在一起,她当时只当关在其他处了。 此时两人只能寄望那王婆子就如当初派人套话时那样,是真的年老糊涂记不清了。可不知为何,田氏心中竟起了一丝压抑不住惊恐,仿佛就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大人,此人与娘娘当初从往过密。据娘娘所言,当年她突然被提拔起来,很多人都排挤于她,只有这个年迈的老婆婆对她颇为照顾。当年娘娘被发卖之际,这王婆婆还曾夜里去探过她,帮她打听过被发卖之事,并给了娘娘几两碎银子并两块小饼,让她用于防身。」 大理寺卿颔首,又命人提来王婆子。 很快,老态龙钟的王婆子便被带了上来。 为了回避,春草又避到屏风之后去了。 「这位老婆婆,你可记得五年前,一个叫做小花的小丫头?」 王婆子茫然的看了堂上几名大官一眼,想了想,道:「回大人,老婆子有些印象。」 田氏在一旁尖叫出声,「王婆子,你可想好了再说话。」 王婆子被田氏的尖叫吓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瑟瑟发抖。 「田氏,请注意言辞,要不本官就让人把你请下去了。」大理寺卿说完,又面向王婆子,「这位婆婆你不要害怕,这里坐了几位大人,只要你说了实话是没人敢为难于你的。」 王婆子心有余悸的看了田氏一眼,对大理寺卿嗫嚅道:「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王婆子点点头,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缓缓道来。 听完王婆子所说的话,事情真相终于大白了。 在老迈的王婆子叙述当中,那个叫小花的丫头是个很老实也很低调的小丫头,因为年纪小位置高很多人排挤她,几个大丫鬟也拿她当小丫头使唤。可她不卑不亢干活儿勤快,从不招惹是非,也不往主子跟前儿凑。 无 奈当时四少爷夫妻感情不合,田氏准备给儿子选通房,一起的几个大丫鬟便争了起来,仿若是斗鸡似的。那个叫小花的丫头无奈,只能日日装傻躲于小厨房,无奈事 情闹大,乔氏悬梁未遂,田氏为了平息儿媳妇的怨气,把一干人等都发卖了出去,其实就有被牵连进去的无辜的小花丫头。 将该说的都说了之后,王婆子睁着浑浊的老眼,茫然问了一句,「大人,您问小花那丫头干啥?可是知她如今在哪儿?当初她被发卖之前,老婆子还去看过她,偷偷塞了点吃的和银子与她……被卖的奴婢都苦得很啊,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第60章 说着,王婆子就掏出帕子抹起老泪来。 大理寺卿面露讪讪,当然不会告诉王婆子,你口里那个小丫头一点都不苦,掉进福窝里了,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他摆了个官腔,让人把王婆子领了下去。 田氏此时已经浑身瘫软倒在了地上,包括田妈妈也是如此。 构陷贵妃之事终于告了一个段落,虽是事情内里详情并没有宣之于众,可光凭景帝连下的几道圣谕便知是如何了。 牵扯进去的三 个府上,锦阳侯府作为事情的始作俑者,构陷贵妃,藐视皇族,以下犯上,锦阳侯夫人被赐死,锦阳侯被夺爵,一干作伪证的奴婢严重者斩首,从犯发配边关服劳 役。城阳伯夫人犯口舌,罚抄写女戒百遍,褫夺诰命之身。母犯错,贤妃有失察之过,被褫夺了贤妃的封号,降为嫔。靖国公府萧大夫人品行不端,以下犯上,本该 赐死以儆效尤,念其夫于社稷有功,萧鈈教妻不严,有严重过错,特撤去一切官职归家闭门思过。 自此,所有事情终于画上一个句号。 当然,免不了有好奇人士想找相关人士探听一二,知情之人无不三缄其口,包括这被罚的三个府上,对景帝所下的圣谕也没表现有反驳之意。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原来元贵妃真是无辜被人构陷的啊! 有那么一两个还想借机说事儿的,无不被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并左都御史言语训斥。 案子是他们三个办的,办得也自认公平,自是不容外人说道。再说道下去,又被有心人借机挑事儿,闹大了,那不是说他们三个畏惧帝威,包庇贵妃嘛。 当然之后也是有当日问案情形流传出来的,许多人都知道了始末,包括到了最后田氏还死咬着贵妃不放,被家中奴才中的一名老妪说实话打了脸,也包括萧大夫人的反咬被破了局,之后结案时大闹公堂。 该!怪不得锦阳侯府被惩如此之严重,还有萧大夫人也连累自己夫君丢了差事,原来都是自己作的啊!知情人士纷纷如此议论道。 不过这也是题外话了。 …… 晨曦宫 春草正对小花和丁香丁兰几人,讲诉她当堂是如何痛斥锦阳侯夫人是如何的无耻至极并颠倒黑白的。 「……娘娘,你不知那田氏见到王婆婆,脸色变得有多难看,就像死了爹似的……那王婆婆最后的那句问话,把堂上的大人给问懵了不说,差点把奴婢给问笑了。好在就奴婢一人在屏风之后,也没人看见奴婢正在捂嘴笑……」 丁香满脸笑容道:「行了行了,同样的事已经被你说了几日了。你不嫌烦,咱们娘娘也是会烦的。」 春草眨眨眼睛,有点委屈,「娘娘,你会烦吗?」 小花失笑不已,「不会,不会。好了,你去看看二皇子睡醒没有,醒了就让奶娘把他抱过来。」 春草走后,屋内三人相视而笑。 丁兰道:「这春草越来越啰嗦了,早先怎么没看出来她有‘婆婆嘴’这项本事。」 丁兰的表情极其搞怪,把小花又给逗笑了,她笑了两声,清清喉咙,「小心让春草听见,日日念叨你。」 丁香笑了两声,说:「当初奴婢还担心她会怯场的,幸好这丫头还不错,经得起场面。对了,娘娘,王婆婆那边该如何?」 小花沉吟一下,「接进宫眼下是不能了,先找个庄子安置吧。告诉她,本宫现今出宫不易,有了机会便去看她,让她好好养着,就当我给她养老了。这事儿还是让赵大去办,办得隐秘些。」 「是。」 锦阳侯府现今是树倒猢狲散,侯爷被夺爵,侯府再是不能住了,得另选地方居住。 潦草办了田氏的丧事,阮家便开始搬家了。 另选的居所自然没有侯府大,府里这么多下人奴婢自是要转卖的转卖,遣散的遣散。 这时,王婆子的侄儿大田又出现了,一分银子未花把他老姑领走了。 阮思义兄弟二人事后知道是王婆子这老虔婆坏了事,无数次想迁怒将她打死。无奈如今王婆子待遇比他们还高,福公公临离开大理寺之前发话了,说这老婆子说了实话,回去之后主家定然饶不了她。 为了不有伤自己的阴德,他专门派了两个太监跟着王婆子,等待她家乡的亲人来接她还乡。并说了,谁要是报复王婆子,就是跟他福公公作对,与贵妃娘娘作对。 事罢,回到锦阳侯府。 锦阳侯将她单独放置一院,还派人好吃好喝的供着,等大田来后,便仿佛送瘟神似的将之送走。 旁人夫家遭此大难,定然会伤心欲绝、恐慌不已,唯独四少夫人乔氏与人反应不一样。 得知田氏被赐死,侯爷被撤职夺爵,她当场便在锦绣院正房里大笑出声,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连骂了无数次该,才在身边丫鬟的阻止之下闭了口。 乔氏擦掉了眼角处的泪花,讥讽道:「这阮家也有今天,日后可就该你们把我当祖宗供着了。」 第61章 这可真可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今日的景帝似乎十分高兴。 拉着小花颠龙倒凤了几次,才停下。 小花累得指头都动弹不得了,景帝却是一点都不累的样子,精神奕奕得厉害。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开口出声,「据说,靖国公脸青了,福顺说,皇太妃砸了一整套茶具。」 这是幸灾乐祸吧,是幸灾乐祸吧? 好吧,确实是幸灾乐祸,自从把靖国公府狠狠的坑了一次后,景帝便学会了什么叫做幸灾乐祸。 他心里并不能明白这是幸灾乐祸,只是他的行为是如此表现的。旁人看不出来,作为日日同床共枕的小花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作为宠妃的她,自是要在陛下幸灾乐祸的时候,跟着幸灾乐祸。这不是性子恶劣,而是一种与有荣焉。 「该!」小花附和道。 因这次的事情,小花如今对朝堂之事也是有了一些了解的。自然知道景帝这次的目的是为何,男人想掌回京城内的兵权,她自然全力配合。 当然,对于景帝,小花也是十分惊叹与崇拜的。 她一直都知道男人是个聪明的人,不是聪明的人坐不上这个皇位。可还是这次的事才让她发现男人究竟有多么的聪明,多智近妖。明明是件让人非常棘手与头疼之事,他却只是将计就计便安排了这一出。 甚至给小花了一种错觉,似乎从田氏跳出来的那一刻,他便一切都安排算计好了。可小花却知道不是,景帝开始动手之时,还是她第一次与他说锦阳侯府那事的时候。 精准,一击必中,尤其对于人性的拿捏,精准得让人膛目结舌。仿佛那些人都是木偶,一步一步均是按他所想在做着,最后自然而然就掉进了坑里。 事毕,人们只会认为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而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陛下,你的龙头是怎么长得啊,怎么能如此聪明呢!」每每想到这些,小花便会感叹道。 同样,景帝会面色一窘,不知该如何答话。 「朕也不知。」认真想了半响,景帝才如是答道。 这个答案不出小花所料,因为每次景帝就是如此说的。果断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 幸好,这是她男人,不是她敌人,幸好,她是他枕边人,他不会拿这套对付她,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累了你。」这是景帝每次提到这事,都会重复的一句话。 与小花的与有荣焉相比,景帝却是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心理负担的。虽是这事是与小花儿商量过,也是征得她的同意,才进行的,但景帝总是会有些愧疚之感。 是赢了,也赢得漂亮,但之前让她被人拿着说,总会让景帝忍不住皱了眉,喜悦之意顿消,换成了闷闷不乐。 然后就该小花出场安抚了。这种场景出现过几次,小花自是驾熟就轻。 「璟郎,我并不在意的。你要这么想,这种事是避免不了会发生的,早不发生,晚也会,谁让我有这段往事的呢。这下刚好,都一网打尽喽,并且澄清了一切,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抱着说事了,省了多少功夫啊。」 「可以暗里解决的。」 小花懂景帝的意思。 「可是臣妾心里那道关卡过不去啊,不管怎么说,当初她留了我一命。谈不上报恩,但也不能以怨报德。机会给了她,选择权给了她,便由她自己来选择自己的路。」 这种想法对许多人来说,是无稽之谈,是荒谬的。但在小花心里,说她妇人之仁也好,说她优柔寡断也好,她总是还记得当初以为的必死无疑,田氏手下留了情。 可能田氏当时的手下留情,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但小花总还记得她能有如今这么幸福,幸亏当初她手下留情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这么好生活,还有三个可爱的孩子。 重活一次,小花总觉得冥冥之中必有注定。往常行为处事,不是把她逼急了,她从来做事留一分。因为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他,有孩子,有美好的一切,就当是给自己积些阴德吧。 景帝抚着她的发,怜爱的吻了吻她的眉间,「我的小花儿是个好的。」 小花笑了笑,摸摸自己的鼻子,「璟郎太会夸奖人了,我不是好,而是但求心安。」 但求心安…… 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懂呢? 田氏并不懂小花其实放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还给她留了条活路,只可惜她并不懂得这其中的道理。在她们这种人看来,人都是睚眦必报的,必是逮着机会就不死不休,她们不懂还有一句话—— 得饶人处且饶人! 两人厮磨了一会儿,便叫宫人备水沐浴。 沐完浴躺下睡着之时,景帝突然说道:「朕暂时还不能废后,再给我一些时间。」 小花‘嗯’了一声,把脸在他怀里揉了揉,便沉沉睡去。 景帝亲亲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亦然。 第62章 次日,景帝当朝说了一番话。 话里大体的意思就是,因皇后一事,这些日子生了不少事,闹出不少龃龉,连朕的贵妃也被牵扯进来,平白受了不少委屈。皇后虽身患恶疾,但毕竟是朕原配正妻,先帝当年钦封的景王妃。现今先帝仙逝不足一载,不念夫妻之情念父恩,皇后又在病重之际,暂不提废后之事。 众大臣无一人有异议,先皇都拿出来了,夫妻之情都提了,难不成让陛下不顾父恩不念旧情,当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为世人唾骂? 朝罢,这话也传到凤栖宫。 皇后当着传话之人,未露出端倪。等人走后,才显讥诮。 「虚伪!明明是拿着本宫当幌子,给自己拖延时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骆璟,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虚伪了?……呵呵……不过,本宫却是不介意……」 别人不清楚,皇后可是清楚的,既然景帝说了此话,那定然是要等她弥留之际,才会下废后诏书。 是笃定她一两年之内必然会殁吗? 那她可得努力了,一定要活到让他心烦…… 「……奸夫淫妇想越过本宫双宿双栖,本宫别的不会,添堵却是会的……」 彩莲站在一旁,被皇后的自言自语吓得不敢出声。 这皇后娘娘自从病了,想法从来不与人一样。明明来传话之人,说的是陛下顾念夫妻之情,让皇后安心养病,不用担心废后之事,怎么换着娘娘嘴里却完全变了个样子。 「彩莲,去给本宫拿药来。」 皇后的话打断彩莲纷乱的心绪,听闻皇后要喝药,她心中惊讶。 自从娘娘被确诊为痨病之后,她便不再喝药了,完全一副求死心态,如今却是稀了奇主动要喝药。 应该是与添堵有关吧,这么胡乱的想着,彩莲忙不迭去拿药了。 很快到了年根儿,景帝提前便下了圣旨召云王齐王进京过年团圆。 齐王与晋王合谋叛乱,失了一臂,先帝并没有追究,而是将他禁于齐州齐王府。之后景帝登基,并未改诏令,仍是依着先帝的诏令来。 云王夫妇在二十五便到了,进宫见了景帝后,回到京中的云王府住下。齐王比他晚上一日,同样亦然。 二十六景帝封笔封玺,封笔之后便是代表不再办理政务了,到来年初五那日开笔开玺才恢复办公。从进京之后,景帝便一直忙碌,如今算是难得的歇下。 除夕这日,景帝在昭阳殿设家宴。 皇后不能出席,小花陪坐在左侧偏下一点的位置。在座的有乔嫔、安嫔、静嫔,有太子骆晫,大公主骆懿,还有云王夫妇,齐王夫妇,并先太子家的几位郡王。 这是并不是小花第一次见这些人,早在先帝驾崩之时,云王齐王回京奔丧,在灵堂上曾扫过一眼。如今再看,也是能对上号的。 云王是个胖子,云王妃却是美貌得惊人,那是一种给人视觉极富冲击感的美,一眼过去,就愣在了当场。 齐王面带戾气,神色却有些萎靡,齐王妃却是个柔弱的相貌,似乎是个温柔的人。而先太子那几个小儿,年纪不大,都在7-10岁之间,沉默寡言得厉害,行过礼之后,便坐在一旁成了透明人儿。 云王早就对这个景帝心尖尖上的人好奇已久,入了筵,便眼珠不错的盯着看。直到大腿之上那熟悉的痛感袭来,他才回过神儿侧脸对云王妃笑得阿谀。 云王妃丢给他一个‘回去算账’的眼神,才收回自己的手。 景帝从来都是个寡言之人,大家心里头也有数,除了敬酒时说了一两句外,整个筵宴上均是安静无声。 宴罢,行过礼之后,云王妃便退了。 看着那个气嘟嘟在前面走,后面一个圆球跟在后面滚的场景,让小花愕然了又愕然。 似乎看出小花的惊讶,回晨曦宫的路上,景帝在龙辇里搂着小花的腰,给她讲云王和云王妃的事情。 把所知讲完之后,景帝吻了小花一口,道:「还是小花儿好。」 景帝喝了酒,鼻息之间全是淡淡的酒味,小花被熏得微醺。 听到这话后,小花顾不得惊讶云王妃的驾夫有道,而是惊讶景帝似乎把这事当成一件很好笑的事讲给她听。 本来想笑的,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又看对面男人淡漠的眼里写满了‘为什么不笑呢’,小花无语。 自幸灾乐祸之后,小花发现景帝又一个怪癖,讲笑话。 讲他自认为很好笑、很可乐的事情给她听,例如朝堂之上今日有个什么大臣说了什么事儿,他不爱听,便没有搭理他,把那大臣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还例如他知道的某些大臣府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类的等等。 有时候小花会笑,有时候小花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这次小花笑了,过一日景帝便又会讲一个,要是小花不笑,他则是琢磨几日才会再讲一个。 这样玩着,有时候小花觉得本身这事便就挺可乐的,偶尔顽皮心起,她明明快笑岔气儿了,面上还要装出一点都不好笑的样子,然后看他郁闷的眼神。 第63章 每当这个时候,小花便想亲亲他的脸。 太呆萌了,有木有! 小花亲了上去,景帝眯了眯眼,手动了一下,原本的亲脸颊就变成了对上薄唇。挤压,研碾,薄唇微启,舌尖轻佻,景帝吻得毫不客气。 正要往其他处转移的时候,小花制住了他,嗔道:「等会儿,孩子们还在后面呢。」 景帝靠回原处,又把小花拉进怀里。龙辇极其稳当,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出在往前行。 「陛下和云王殿下的关系似乎不错?」 因为今日小花就见景帝和云王说了几句话,其他人则是一句,或是一句没有。 景帝‘嗯’了一声,「他帮过朕。」 福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花知道这是到了。 下了龙辇,一阵冷风袭来。后面的舆轿之上,晫儿和依依都下来了。外面天冷,几人都没耽误,进了正殿。 二皇子太小,今日是没带过去的。 换了衣裳坐下后,小花便叫奶娘抱了过来。二皇子骆瑜才五个月大,被娘放在榻上和哥哥姐姐玩儿。他是躺着的,哥哥姐姐则是在一旁一会儿摸摸他脸,一会儿摸摸他小手。 不一会儿,他就不耐烦了,扯起嗓子哭了起来。 直到小花过来抱他哄,他才停下。 「瑜儿一看就是个性子急的,晫儿和依依当初可不像他这么爱哭。」小花对景王说道。 景王凑了过来,用手指摸摸儿子的小脸蛋,在儿子要哭之前收起手。 「也不知跟谁学的,谁都不让摸,脾气拧死了。」小花继续叨叨。 景帝睇了小花一眼,淡淡的道:「朕的皇子,干甚让人摸小脸蛋。」 「外人也就算了,自家人也不让,这么白白胖胖的小脸蛋儿,不摸一把怎么可以?」说着,小花又轻捏了一下。 二皇子吐个泡泡,鼻子一哼,扭过脸,把小花给逗乐了。 依依凑了过来,嘻嘻笑,「弟弟太不可爱了,都不让姐姐摸小脸蛋儿。」 这么说着,她手上去轻捏一下,好在二皇子快哭之前,被小花亲了一口,破泣为笑。 「哟,咱们瑜儿还是亲母妃对么,咱们不理坏姐姐。」 二皇子骆瑜笑得更加开心,似乎在说好咩好咩。 依依嘟着小嘴儿,去坐父皇怀里,然后冲这边做鬼脸炫耀。瑜儿并不懂这个,哇哈哈笑得更加开心了。 晫儿在一旁有点忍俊不住,小小的他做出扶额的样子,一副受不了的神情。 这下不光小花被三个孩子逗笑了,连景帝也难得笑了。 说是要守岁,却从来没坚持到底过。 三个孩子从来早睡早起,很快便困了。宫人们把孩子们领了下去,景帝自是拉着小花继续刚才在龙辇上未完成的事情。 …… 正月初一,这一天是岁之首,月之首,时之首。这一日景帝是非常忙碌的,一大早便需去奉先殿祭祖,然后便是大朝会,接受群臣及番邦使者朝贺。 今日,作为太子的骆晫也是要跟随景帝出席的。 天还没亮,小花便起身了,和景帝梳洗完毕,晫儿此时也过了来。三人一起用了早膳,太监们服侍景帝穿上衮冕,晫儿也被服侍穿上小号的太子衮冕。 所谓的衮冕,乃皇帝及上公之礼服。亲王以下不能用衮冕,而是冠服。 凡祭天地、宗庙及正旦、冬至、圣节则服衮冕,祭社稷、先农、册拜也如之。皇帝衮冕绘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种织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于裳,着十二旒冕。 皇太子衮冕上衣绘山、龙、华虫、宗彝5章花纹,下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花纹。共九章,着九旒冕。 冕冠也就是衮冕其中的帽子,玄表朱裹,前圆后方,前后各十二旒,每旒五色玉珠十二颗。皇太子则是九旒九珠。 景帝着上衮冕,俊得惊人。满身淡漠之气配着玄色衮冕,更显威严。冕旒之后的俊脸若隐若现,平添几分迫人。 小花不由自主的凑上前,越过冕旒,在景帝脸上印了一吻。 「陛下真俊!」 景帝的脸在冕旒之后,瞧不分明,小花依稀似乎看到一丝红晕。 与景帝相反,晫儿着了这么同为玄色的衮冕,却是可爱极了。 他个子小小的,又穿了这么身衣裳,带着繁琐的冕冠,颇有些头重脚轻之感。小手总是忍不住去摸冕冠,生怕让自己重心不稳。 小花笑着蹲下,给儿子整理仪容,整到冕冠之时,亲了晫儿小脸蛋儿一下。 「今日晫儿和父皇去祭祖参加大朝会,不用紧张的,咱们晫儿还小,只要不失礼就好。」 晫儿点点头,红着小脸儿看了娘一眼。 父皇有个亲亲,他也有个。他和父皇穿得一样的衣裳,他是父皇的儿子,又是太子,只要跟着父皇做就好了。这么想想,晫儿就没那么紧张了。 第64章 景帝对儿子伸出修长的手,晫儿抬头看了父皇一眼,牵上去。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穿着同样的衮冕,迈着同样的步子,往殿外走去。因衮冕而显得格外庄严的背影,却让小花看得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直到申时的时候,父子二人才回来。 这个时候,晫儿早就坚持不住所谓的太子仪范了,是被景帝抱下龙辇抱进晨曦宫的。 快到正殿的时候,就见他挣扎着想下来,可惜景帝抱着没让。 小花把晫儿接了过来,亲亲他泛红的小脸蛋。 「晫儿累了,父皇抱下不碍事的,当着娘和妹妹的面,不用害羞的。」 晫儿讷讷的,红着脸没说话。 依依凑到哥哥跟前儿,拽他冕冠上的珠子玩,还一口一个让晫儿把帽子脱下来给她试试。晫儿累得很,也懒得理她。 进来一队宫人太监服侍景帝和晫儿脱下衮冕,依依把晫儿的冕冠拿了过去,歪歪扭扭带着头上,问小花好看吗。 小花瞅着女儿发笑,连说了几句好看。依依又去问景帝,景帝也说好看。 带了不到片刻,依依把帽子拽了下来,抱怨道:「这帽子不好带,看不清外边,哥哥你带这个是怎么走路的?」 小花笑着把小号的冕冠接了过来,递给丁兰,「依依大公主,你看不清不代表哥哥也看不清啊。」 晫儿没说话,他才不想说其实他也有点看不清,有几次差点摔跤,幸好父皇牵着他,又有父皇衮冕的大袖子当阻挡,才没有失礼。 想到这里,他看了景帝一眼,父子俩交流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初一这日后宫嫔妃是需要参拜皇后的,也算是拜年了。 因皇后患病,这项便取消了。 初二,乔嫔并静嫔安嫔来拜见了贵妃娘娘。 如今乔嫔可是一夕之间从天到地,本是后宫第三大,现在沦落到连静嫔安嫔都不如。静嫔安嫔好歹有个封号,她却是只能冠姓来称呼。本来是一宫主位,现今也按着规矩换到了偏殿去住,幸好同住珑翠宫的静嫔安嫔现在是省事儿的,也没有什么踩低捧高之事发生。 当然,静嫔安嫔也不是傻子,乔嫔为什么会被降为嫔,自是与前些时候贵妃那事有关。如今贵妃宠冠六宫,两人自然不会往乔嫔身旁凑的。不踩,但也不相交,大家各过各的的安身日子罢了。 三人请了安,小花便让她们坐下了。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几人便退了。 不光小花不知道与她们说什么,她们也亦然。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一个占尽雨露,其他几个一丝也无,怎么可能会毫无芥蒂的坐在一起搭话聊天呢。 出了晨曦宫,三人各自坐上步辇,临上步辇之前,安嫔对乔嫔说了一句话,这是自从乔嫔被降位以来,两人的第一句话。 「你该消停了,也该死心了。得之幸不得之命,她是个大度的,你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怎么做,何必总给自己找不痛快。」 认识了贵妃这么久,静嫔安嫔现在也算是看懂了些事情。 贵妃性子好,也是个大度的,换着平常人光凭以往她俩做的那些,就足够贵妃暗里弄死她们无数次了,可她却是没有。她们的日子虽然寡淡,但该有的都有,分例也是从未有人克扣过的,宫人太监们也对两人相当恭敬。 包括乔嫔,这次算是与贵妃结仇了,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贵妃仍是什么也没有做,乔嫔除了妃位没有了,挪了住处,日子几乎与以前没变。 这些静嫔安嫔都是看在眼里的。 都是苦命人,谁没有不想认命的时候呢,可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认命就能行的。 陛下性子寡淡,不易动情,可一旦动情便是认了死理。看如今这样子,也就是这么一个了,以后也只会是这么一个。其他人,还是老老实实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反正安嫔是如此看的,至于乔嫔如何看那是她的事,她不过是因境遇相同看了不忍多了一句嘴罢了。 安嫔说完这句,便上了步辇。安嫔和静嫔两人的步辇离去,乔嫔站在自己步辇前愣了良久,才缓缓踏上去。 初五这日开笔开玺,在新年第一次大朝会之上,景帝改元为‘景泰’,开启了景泰元年新的篇章。 之后便是景帝处理政务,小花闲在晨曦宫没事儿干了。 期间云王妃曾来拜见过小花几次,两人一来二去也算是熟识了。 与云王妃熟识后,小花才知道她是个性子直爽之人,并无表面看得那么高傲。 云王妃也是知道这元贵妃算是景帝捧在心尖尖人的,本就有意交好,再加上这元贵妃也是好性子的人,两个女人坐在一块儿,聊聊孩子,聊聊各自的男人,倒也越来越亲近。 过了十五,云王并齐王便返回封地了。 齐王走的时候,景帝送没送,小花并不知道,不过云王走的时候,景帝却是专门设了宴送他。 这次的家宴人少,也就云王夫妇两人,并景帝小花还有晫儿和依依,算是两家人聚在一起了。 第65章 小花和云王妃坐在一处,而景帝和云王则是坐在另一侧,一旁坐着两个孩子。几人刚好坐了一个八仙桌,坐一桌亲热,一看就不像平时那样还用分桌制的疏远。 「你这一去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入京,我本就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有一个,你又要离开了。」 云王妃笑得耀眼夺目,拉着小花手,道:「这有什么,日后我多让咱们家殿下带我进京便好了。」 「那你可说话算话,别忘了。」 「那是自然。」 一旁云王听到这边女人的对话,笑着插言道:「小弟妹,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本王就要带着王妃回京常住了。」 小花看了景帝一眼,景帝表情高深莫测,又看云王,云王胖胖的脸上满是调侃的笑。 云王妃嗔了一眼云王,转头对小花说,「你别理他,他惯会胡说。不过有闲的时候,我就给你递信,你让你家陛下给咱们下诏书,咱们就来了。」 「好,这个是好的。」 那边云王和景帝交换一个属于男人的眼色,云王举起杯子,凑到景帝身边,「哎,那事真成了,日后哥哥吃饭可就靠你了。」 景帝睇他一眼,举起酒杯喝下,而后淡淡的道:「你比朕有钱。」 云王挤眉弄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可别给我扣大帽子,我个小藩王可是靠陛下吃饭的,怎么能比你这天下之主有钱?」 景帝眉眼清淡,懒得理他,「朕说过的话,从来算数,你不用如此。」 「唉——好吧好吧,我实话实说,我觉得吧,弄个藩地实在是烦,那么多事,税收还入不敷出,还要自己倒贴钱进去,还不如就当个闲散王落得逍遥自在,费心的事就交给你了。」说着,云王埋怨的瞅了景帝一眼,「非要让人家说大实话,太坏了你。」 景帝自动把‘人家’两字漏过去了,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别说混吃等死,朕不信。」 「我啊——」云王摸摸自己的下巴,「自是带着老婆孩子大江南北的玩儿了,好不容易松散下来,早就答应日后带她出去走走。」 景帝默默地点点头。 云王一脸得瑟,「怎么?羡慕吧,哇咔咔,早就说了当皇帝是天下最辛苦的事儿了,这种事还需要属牛的去干啊。」 「朕的属相不是牛。」 云王被噎了一下,举起杯子灌口酒。 「你的肉似乎少了。」别以为景帝听不出云王在寒碜他,他虽是不懂当皇帝和属牛是什么关系,但也是会给人添堵的。 云王摸摸自己肚子,面色哀怨了起来。 说起这就是一把泪啊,自从他在王妃面前吹嘘自己不是不想瘦,是懒得去减瘦,他的日子就悲剧了,成日里被王妃拿着鞭子在后面督促减重。 景帝面色淡然,说的话却很气人,「云王妃也是为你好,朕瘦,朕的龙体就很康健。」 云王妒忌了瞄了一眼景帝,揣测他龙袍下的小身板到底有木有肌肉。 定是木有的,定是木有的,这么白,绝对是白斩鸡一个。他可不一样,他日后可是要成为拥有古铜色皮肤八块腹肌的男人! 这么想想,云王心里舒坦了,恶狠狠的又灌了一口酒下去,「下次你再见到本王,定会大吃一惊。」 景帝心中暗笑,面上淡淡,「朕期待之。」 云王并云王妃离京后,小花就彻底的闲了下来。 每日除了陪陪三个孩子,几乎就没什么事儿可干了。 开了年,晫儿也要开始启蒙了。景帝设置东宫官署,立三师三少等教导太子的官员,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掌以道德辅导太子,而谨护翼之。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掌以太子观三公道德之教谕焉。 而负责太子日常辅导的詹事府却是未设立,因太子毕竟年幼,现在也只是启蒙之始。 关于太子的三师三少,景帝挑选的颇为仔细。并不是照往例选些德高望重的老大臣兼任,而是所选颇杂。德高望重的老大臣有之,实干派大臣有之,可以看出景帝对太子启蒙还是挺重视的。 由此,晫儿就变成了一个每日需去和师傅上课的小娃娃了。 每日都需起早,学到快午时回来,下午还得去,申时回来。没几日就把小花心疼的不得了,这么小的孩子,每日功课那么多,回来后还得练习写字。 倒是依依,见哥哥每日去上课写字,羡慕的不得了,闹着小花也要去。小花做不了主,毕竟教授太子功课的不是普通的先生,不是大儒就是大臣,让她去找景帝。 依依又去磨景帝,景帝倒也没说甚,点头准了。 于是第二日,依依起个大早,丢下跟在她腿边团团转的小白,与哥哥一起去上课了。 第一日,很新奇,依依回来后还向小花形容教功课的师傅胡子很长,说话总是摸胡子,样子看起来怪得很。 第二日,还能坚持。 第三日,有点烦了。晫儿淡淡的嘲笑了她一句,立马不再抱怨。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