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翻身记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成安镇是景州边界的一座小镇,平凡的就像无数个那种乡村小镇一样。 不大的一个镇,中间就只有一条稍微繁华点的街道。两侧林立着各种铺子与酒肆,镇上的集市也是在此。 这日,早早的集市上就人声鼎沸起来,来来往往全是附近的村民与镇上的住户。 临近巳时的时候,几名衣着普通,但看起来高大健壮器宇不凡的男人走进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打头的那一位面如冠玉身材高瘦挺俊,玉树临风,样貌委实不凡。 此时正是中午上客时间,如意轩内却是空无一人,仅留了一名貌似掌柜的中年人在柜台后处守着。 见有人进来,如意轩的掌柜疾步迎了过来,笑脸躬身,道:「几位客官可是是找人?」 为首那名男子并没有理他,旁边一名男子道:「是。」 「二楼。」 那掌柜也是个聪明人,见情形有点诡异,也不敢多言,指了方向就缩到柜台后面去了。 木质的楼梯直通二楼,刚才答话的林青亭先一步而上。 虽是自己的地界儿,但此处是云王所选,还是小心为上。 一路几人上了二楼,迎面的一个包厢门口处站了一名高大男子,见有人上来,那人神色一变,便推门入内禀报。 过了一会儿,一个圆墩墩的肉球出现在门口处,笑得看不清五官的看着景王。 景王一愣,脸色未变。 「五弟,可安?」 「安好。」景王答道,眉眼皆淡。 「请进吧。」 入了门内,里面站了与这边差不多的人数,都是加正主五人。 可带四人,这是当初商定好的。虽是兄弟,但天家历来无父子,自是要谨慎为上。 其间一桌,一桌两位,桌上已经上了两盏茶。 「请。」 景王坐下,那边云王也坐下了。 他体态肥胖,一般的椅子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需求,可臀下却是坐着一张明显比一般椅子大上一倍有余的特制椅子。不过也是可以想象的,不带上特制的椅子,这云王几乎没有合适的地方坐。 「喝茶。」 景王颔首,却碰都没碰桌上的茶盏。 云王淡然一笑,自己拿起茶盏喝来。 「五弟还是如同以往一般谨慎啊。」 景王把眼神移过来,「彼此。」 这倒是事实,宫中历来险恶,萧皇后和许贵妃把持整个后宫,两人都是没甚可依靠的皇子,再不小心行事,坟上头草早就没过了膝。 云王还在继续慢悠悠的喝着茶,景王则是又把眼神移开看向窗外。 屋中很安静,看似站了不少人,却是仿佛无人之境,只剩下茶盖碰触茶盏的声音。 又过了良久,云王才失笑出声,「本王的定力还是不如你。」 景王收回眼神,看他一眼。 「都下去吧。」 云王的人都退了下去,景王眼神一动,他的人也退下了。 屋内又陷入了安静。 「就不好奇我那么干的意思?」云王的声音打破寂静。 「你想说,自然会说。」 云王啧啧了两声,「当初听说你能开口了,我还不信,却又不得不信,那神医可真神!」 最后这句颇有嘲讽意味,景王却是置若罔顾。 「正题。」 「咱们兄弟俩坐在一起说说话,又怎的?」 景王没再说话,眼神又移开了。 倒是云王显得有些暴跳如雷起来,脸上的肉一弹一弹的,「你这人,会说话了还是那副死样子。」 「就不能改改?」 「好吧,我说不过你。」 别人明明没有理你好吧,是你自己接二连三在说。 「其实本王在逗你玩。」 云王期盼的瞠大眼睛,寄望从景王脸上看出些能让他舒服的东西。 景王看他一眼,点头,「本王知道。」 就这?别的反应呢? 「你不害怕吗?」 「为何要怕?」 「这事我要是捅了出去,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本王怕,你就不会捅出去吗?」 更何况他也不是没防备的,云王探到的那几处,早就挪了位置。 景王看着对方呆滞的脸,不再说话。 看对方几十年如一日的淡漠表情,云王突然大笑出声,「好好好,你果然还是这么让人无语……」 站在门外互相戒备的两拨人,听到这笑声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相洽甚欢? 「好了好了,说正题,你在景州干了什么,我心里头有数,动作可是不小啊。」 听到这话景王并不吃惊,云王既然派了人去,就说明那几处在他眼里并不是隐秘,当然具体的还是没有探查出来,又或是云王本就没这个意思,也因此那几个探子景王才没有杀。 「你应去盯太子,晋王,而不是我。」 「我对他们不好奇,我对你好奇。」 这话说的颇为无赖。 「正题。」 「好吧好吧,你想什么大家都清楚,这次来就想和你谈点合作。」 第2章 「合作?」景王并不讶然,却很好奇他所说的合作,「什么合作?」 「我给你一切我能提供的支持,如果到时候你成了,云州还是我的封地,我会安分守己,还有我娘交给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云王的脸色终于郑重了起来。 云王的娘马才人,至今仍身处深宫。 说起来这个女子也是个可怜人,本是宫中一名宫人,一次熙帝醉酒后幸了她。宫里像这种被幸了却没有名分的女子不知几凡,可巧就巧在这位马姓宫人怀了身孕。 按理说怀了皇嗣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可当时宫中那种状况,正是萧皇后和许贵妃斗得正厉害的时候,连李才人这种正儿八经宫中妃嫔怀个孕都提心吊胆的,更不用说马宫人了。 她也没那个条件藏,有孕以后,核查清楚,圣上便给了个名分让她安胎待产。孩子生下后是个皇子,可有一个身份卑贱母族的皇子并不足以为惧。再加上当时皇后和许贵妃战斗进入了白热化,也没功夫搭理她。 等这边告一段落,那边四皇子已经长至五岁,萧皇后和许贵妃转头来看,发现四皇子竟长成了一个惹人厌恶的。 小小年纪就像胖得像座肉山似的,并且胆子极微小,稍微大点声音就吓得直躲藏。 这下就更不用畏惧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满意。彼时朝堂上与后宫里议论纷纷,哪怕一个是当今皇后一个是宠冠六宫的贵妃也有些压制不住,遂联手压制并偃旗息鼓,这才有后面的李才人爆出了生下五皇子一事。 认真说来,云王和景王两人能够长这么大都极其艰难。敬嫔疯了早逝,马嫔后因四皇子越长越蠢,惹怒了熙帝被降为才人一直幽居深宫,日子过得也就比个奴才好上那么一点。 皇子成年虽可就藩封地,但自己的母亲却是带不出来的。 景王听完这话久久没有说话,云王似乎有些急切了,「你不用怕我骗你,我的名声已坏,而你却不一样。」你只是受了哑疾的累赘,却根本不是障碍。 后面这句话云王没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一个从小胆小懦弱,又蠢笨至极并且怕妇人的皇子,除非是骆氏断了香火,要不然绝轮不上他去坐那个位置。就算他父皇同意,朝中文武大臣皇亲国戚也不会同意。 那种形象太根深蒂固! 云王有时回想一下,当初是不是毁自己毁得太努力了,弄得自己如今进退两难。倘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找上景王,自己干就好了,虽然把握不大。 景王幽幽的看了坐在对面的云王一眼,似乎想看出他的这种想法是真是假。 「你把赌注,压在我头上,还不如去压晋王。」 这是景王的心里话,毕竟上辈子可不就是晋王走到最后了吗? 而云王,下场几乎和他一无二致,记得他上辈子被幽禁起来的时候,云王和他的遭遇差不多。 云王讥讽一笑,「我可没忘记当初在宫里的时候,我在他身上吃了多少苦头,那仇永世难忘,更何况以他那种性格,事后只会过河拆桥。」 「那你又凭什么信我?」 「你和他不一样。」 你和他不一样。 出了镇上马之后,景王还在想这个问题。 他和晋王到底有何不一样? 他实在想不出来,后又问了云王,他却是死抱着那一句。 景王没理由去怀疑云王,两个成长环境几乎相似的人,一般都比较了解彼此心态的,他知道云王说的是真话。说白了,他们不过是两个想求一条生路的人。 更何况,云王诚意十足…… 不管怎样,如今他手里的砝码又多了一些,真没想到云王也不是个简单。 景王曾就着手里所拥有的做了一个推演,怎么都觉得自己胜算不大,可要是加上云王递过来的,却是又多了几分把握。 想着那个是自己‘四哥’的人,景王有些洒然。 其实他还是有些羡慕他的,他还是有娘的,虽然他并不能见到,但怎么也是有个念想的,而他却是没有。 景王脑海里唯一对母亲的形象,就是一个神经兮兮的抱着自己疑神疑鬼的女人…… 幸好他还有她,想着呆在家里的小花儿,他突然便有些归心似箭了。 成安镇距云王府的所在之地还是很有些路程的,云王等人三日后才回到府里。 甫一踏入王府大门,就见到风声鹤唳之势,整个前院几乎没有见到人迹,来迎他的王府总管李安身后带了不少人,一边走一边直冲他使眼色。 云王见此,心中暗叫糟。 「王妃呢?」他干笑道,做手势叫起。 李安走到他一旁,恭声道:「王妃在后院等您呢。」 听到这个‘等’,云王腿上一抖,面上却是哈哈大笑几声道:「王妃如此想念孤王啊,孤王这就去看她。」 李安暗中腹诽:是的,想你,想死你了! 一路去了云锦殿,甫一如殿门,迎面飞来一个不明物体。云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过,样子极其狼狈不说,还摔了个狗吃屎。 只听得嘭一声,地动山摇。 「我死了我死了,我不行了……」云王爬在地上呜呼哀哉,装得极其可怜。 第3章 殿中奔出一名红衣女子,见样貌也就双十年华,端得是美艳无双,一双凤目斜飞而起,目中寒光隐现。 「好你个骆怀远,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跑到景州去了,我的话你没放在心上是不?」 云王一边装死,眼睛一边瞄殿中,只见与他一起进来的李安缩着脖子站在一旁,一副恨不得找个洞钻起来的样子。 个死老太监,肯定是他出卖本王。 李安连连给云王递眼色,殿下,不是老奴卖主求荣,实在是王妃也是主子,并且惹不起啊。 「哎呀,我的腿,好疼啊……」 肉球云王以极其困难的姿势抱着自己的腿想博取怜悯,可惜人太胖,肚子又太大,手抻了半天,都够不着腿。 云王妃严嫣才不会上他的当呢,扑了上来对着他就是又拧又掐。 打骂了一会儿,云王妃才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殿中的人立马呈鸟散之势纷纷退下,李安站在一旁直缩脖子。 「你吓死我了,藩王不允许出封地,被人发现了可是要押解上京的,你还跑到景州去,不怕死在那边啊。」 云王艰难的翻过身,坐起来,把她搂在怀里,苦笑安慰:「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那个景王是个什么性子,他要是个两面三刀背后捅人刀子的小人呢。」 「他没你说的那么差。」 「你怎么就知道?!」 与妇人争嘴是争不赢的,云王只能抱着肚子叫腿疼,「哎哟,我腿好痛啊……」 「真的疼?」严嫣狐疑道,脸上还挂着泪珠。 想着刚才那声巨响,赶忙站了起来叫人把云王扶起来。 云王体积大,没两三个人是把他从地上扶不起来的。他身上肉多,别看摔得狠,站起来跟没事人似的,夫妻两人进了内殿。 「真想不通你干什么一定要把宝都压在景王身上,晋王不行吗?我总是觉得他把握大上一些,当然太子也可以。」 云王也不想跟她解释,只是老生常谈,「我和他们都有仇。」 「天天听你说跟他们有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仇,就不能暂时放下?」 云王面上还是笑嘻嘻,嘴上却道:「不能。」 欺辱之仇,害命之仇,永世难忘,不共戴天! 严嫣烦躁的道:「罢了罢了,说不过你,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嫣嫣,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云王挤过来舔着脸说道,肥肥的脸直往云王妃俏脸儿上蹭。 蹭得惨不忍睹,后面的李安直捂脸。 云王妃想推都没推走,只能又拧他一把,「谁心疼你啊,我是心疼我自个,心疼妞妞和建儿。」 「也还有我。」 「罢了罢了,反正最后也不过是咱们一家四口一起去死。」 云王听到这话脸色一僵,复又继续笑着。 有你,我怎么舍得死呢! 「夫人这胎怀得极好,幸好是胎位靠后,要不然肚子会更大些。」 徐妈妈摸胎的手艺很不错,每隔几日便会来给小花摸一下胎位正不正。 来到景王府这些日子,她也差不多摸清楚了一些情况,知道这位花夫人虽然位分不高,但在府里是头一号人物。在平民老百姓眼里,王妃和殿下才是夫妻,这花夫人与景王殿下平日里却宛如夫妻一般。 徐妈妈经常混迹于大户人家与富户人家中,自然知道什么是好的,所以每隔几日能出现在小花面前的时候,她都会极力讨好。徐妈妈认为自己被限制不能随意出现在夫人面前,是那姓贺的老婆子搞得鬼,见她本事好想排挤她。 殊不知对‘外来人员’,景王府一贯的铁律都是防得很紧。根本不需要福顺特意交代,下面所有人联手便会是如此。不过福顺也是交代过的,毕竟事关重要还是谨慎为好。 小花当然看得出徐妈妈的讨好,这老婆子生得圆盘脸,高个头,一说一脸的笑,说话干脆很爽朗,打扮看起来也颇为爽利,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徐妈妈的手真厉害,随便摸两下就知道了。」小花任丁香给自己穿上衣裳,一边对一旁站着的徐妈妈说道。 「谢夫人的夸赞,民妇吃的就是这碗饭,没手艺撑腰可是立不住的。」 丁香见徐妈妈难掩自豪,轻笑说道:「那到时我们夫人生产,就全托给徐妈妈了。到时候办好了,咱们殿下自是有赏。」 「那是一定的。」 丁兰带着徐妈妈下去了,丁香扶了小花去炕上坐下,并说道:「这徐妈妈也是个妙人儿,总觉得不让她出现在夫人面前是贺嬷嬷排挤她给她穿小鞋。」 「倒是个爽快人,也不惹人讨厌。有点小心思是难免的,让丁兰找个人点点她,可不要让她再这么想了,咱们贺嬷嬷可用不着在我面前给她穿小鞋。」说着,小花不由的轻笑出声。 「是。」 小夏子进来通报,殿下回来了。 小花大喜过望,赶忙催促丁香帮她理理头发,并给她穿上鞋。 还没等她下地,景王就步了进来。 十来日没见,感觉恍如隔世,尤其每日与他同床共枕惯了,夜里竟有些失眠。本就夜里睡不安稳,能睡的那会儿也失眠了,小花这几日真是想景王想得厉害。 第4章 一见他回来了,那熟悉的眉眼与淡漠的面孔,小花眼圈不由就红了。 「殿下……」 「你坐着。」 景王说完这话,便进里间沐浴更衣了。等再次出来,换了身青色的家常衣裳,及腰长发半披在身后还滴着水。眉目如水墨渲染,淡然出尘。 小花几乎看痴了,直到景王坐到她对面才反应过来。她拿着棉帕要给景王擦干头,景王没让,而是让小夏子拿着棉帕在后面拭着。 「我还以为殿下还得两日才能回呢。」 「事情办完,便回了。」 「殿下饿不饿,要不要用点东西。」 景王摇了摇头,不到用膳的点,他一般不吃任何东西。 服侍的人都下去了,室内只剩下两人,小花想偎到景王身边去,可惜现在肚子太大,没有以往的灵便,让她挪得颇为艰难。幸好景王现在眼力界儿不错,把她抱了过来。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拽着他的手,「我现在笨拙死了。」 他摸摸她的脸,「以后就好了。」 这是在安慰她吗? 「也不好看了。」 「孤王觉得好。」 这话一说,小花最近埋藏在心里所有的不妥帖全部都没了。 又怎么可能不介意呢,本是一个妙龄少女,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大肚婆,漂亮的小脸没了,纤细的身材也没了,虽说她一直表现的很正常,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只是这些担忧总被景王的举动莫名抚平。 这些日子景王不在,她偶尔照照镜子,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那人是她,整个人都变形了。 贺嬷嬷安慰她说月份大了就是这样,她也就只能告诉自己过些日子就好了。 可是别人说又怎么与他比,只要他不嫌弃她就好。 小花喃喃道:「殿下真好。」 晚上用了膳,景王陪着小花活动完,两人便歇下了。 躺下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了会儿话,大部分都是小花说,景王听。小花说的也都是些她日常生活中一些琐碎小事,景王虽是没答,但三五不时也会嗯一声表示有在听。 景王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他是连夜策马赶回来的,早就累了。 小花又说了两句,见身旁的人呼吸转为沉稳,这些日子的同床共枕她已经可以分清他熟睡的状态了。于是便噤了声,也闭上了眼睛。 半夜里,小花醒了。 是被饿醒的。 她最近这些日子饿得特别快,时时刻刻都想吃东西,可惜膳食方面已经被贺嬷嬷和徐妈妈两人控制住了。不光定时定量,连菜单都定了。徐妈妈从来喜欢和贺嬷嬷打擂台,这次也不吭声了,而是完全赞同。 丁香三人都是没生育过的,自是要听‘有经验’的,于是小花就悲剧了。前些日子丁香偶尔还会塞块点心给她的,现在连这点福利都没了。 越想越饿,越饿越想,想着想着小花就眼泪汪汪了起来。 越接近生产,她的压力就越大,她不是傻人,怎么会看不出贺嬷嬷与其他人的慎重其事呢。 只是她们不让她知道,她就装着不懂罢了,让吃吃,让喝喝,让好好活动就好好的走。 不偷懒,不打折……可是有时候真的会觉得好辛苦…… 人突然被抱住了,「怎么了?」 自从小花有了身孕以后,卧房这里就会留着一盏灯,景王隐约听到抽泣声惊醒,睁眼一看便是旁边人自顾自的流眼泪。 「我饿。」 景王听到这话,松开手去掀帐子,却又被拉住。 「不能吃。」 这话一说出来,又是一行心酸泪流了下来。景王也没在坚持要去叫人,而是转身默默又环住她。 为什么不能吃,两人都懂。 景王也懂。 因为之前他就了解过情况,知道她辛苦,什么都知道,可看着她眼泪汪汪叫饿却又叫住他的可怜样子,景王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似的疼。 「乖,过些日子就好了。」 「嗯。」 这样厮磨了一会儿,小花又觉得饿得不那么难受了。 「殿下快睡吧,都是我不好。」 说是这么说,小花睡着了,景王却是一直没睡。第二日等贺嬷嬷定的时候到了,早膳就摆在了刚起床的小花面前。 要不说一孕傻三年呢,见到热腾腾似乎非常美味的早膳,小花脸立马亮了。 「丁香你是真是深得我心啊。」 丁香在一旁轻笑道:「夫人这可不是奴婢安排的,殿下一早就吩咐好了。」 小花惊讶的眼神对上景王平静无波的脸,依稀似乎在他脸上看见了可疑的红色。 她半垂下头,装作去吃东西,眼里的泪却是一直在眼眶内打转。 在小花孕期进入九个月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便都提前安排好了。 接生的稳婆有徐妈妈,福顺还又找了两个进来,奶娘也找好了,只等一生产便接进府里,产房也开始在布置了。 西院东厢那里便被布置成了产房,一应使用的物件都捡上等的。 第5章 布置罢,徐妈妈又提出了要加些其他的东西。福顺问的精细,最后在两人的商量下,便把产房的床也给更换了。 大熙朝以架子床与拔步床为主,这张床却低矮多了,四周多了一圈类似台阶似的踏脚,并且不像拔步床那样有门有栏,四周无遮无拦。旁边用了厚重的帘幔围了起来,床的上方却是多了几根高矮不一的悬梁。 贺嬷嬷过来看后,满脸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 她摸了摸床上方悬着的木棒与各种棉布绳索,这些东西高低不一,有的人直立起来可以拽住,有的则是低了许多。 徐妈妈得意的笑了,「夫人生产时要用的物件儿。」 「这些生产用?」 「怎么,没见过吧,到时候让你开开眼界。」 贺嬷嬷有些失笑,道:「行。」 徐妈妈惊讶的看着她,这老婆子从来意见颇多,她提个什么出来,她都会逐一反驳了,明明是她为夫人侍产,却是这个厨房的老婆子为主,没想到这次却是这么爽快。 不过徐妈妈也是了解贺嬷嬷背景的,宫里头的嬷嬷,从小侍候景王殿下的,府里颇有脸面的人,所以一般她不会和她扛上。 愤愤不平是有的,但徐妈妈也知道什么人不能惹。 贺嬷嬷怎会不懂这徐婆子在想什么呢,道:「只要是对夫人生产有利的,我从来不会反对,以往反对是因为你提出的法子不适用王府。你的本事我信,所以到时可就要看你的了。」 一听这话,徐妈妈立马笑了起来,「那是肯定的。」 见贺嬷嬷承认她本事好,平时的那点小矛盾立马被徐妈妈扔在后脑勺后面了,两人一边检查着室内各种,一边商量着还要添些什么东西。 贺嬷嬷却是暗忖,这老婆子心思太浅,一哄就好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夫人能安稳产儿。该尽力的都尽力了,夫人该做的努力也都做了,只希望到时能一切顺利。 越接近生产之日,西院上下越是紧张,连景王这些日子都很少忙碌公务了,而是大部分时间都改为呆在西院陪着小花。 「殿下,真的不用担心我,有贺嬷嬷她们陪着很好的。」 「无妨,最近无事。」 「真的吗?」 景王点点头,确实无事,因为事情都被他分派到下处去了,府里这边则是交给了常顺和黄先生,外面的也是各司其职。 其实别说她们紧张,他也是挺紧张的,尤其是双胎不好生这事…… 他一手摸着身旁的人发,另外一只手却是紧握成拳。 小花发动的很突然,大半夜被疼醒了。 西院立马灯火通明起来,下人来来往往准备着。 福顺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站在一旁全场指挥着。而贺嬷嬷和徐妈妈与丁香几人,则是开始做产前准备。 小花先是被扶着擦了澡,然后用了膳。这次贺嬷嬷没有再控制她食量了,而是让她吃了个饱。 用完膳,便被丁香几人扶着去了东厢那边。 到了产房,徐妈妈先是摸了摸胎位,而后笑着说道:「很正,找两个人扶着夫人走会儿。」 「现在还走啊?」春草惊道。 「对对对,走走,走走。」 小花也没有说什么,便让丁香春草扶着她围着室内转圈。 走了一刻钟,坐下歇了一会儿,继续走。小花已经疼得大汗淋漓了,丁香忍不住对徐妈妈道:「这会儿不用再活动了罢,夫人疼得厉害。」 「多走走,有利于等会生。」徐妈妈说。 丁香朝贺嬷嬷看去。 「听她的。」贺嬷嬷道。 见那贺嬷嬷如此说,徐妈妈忍不住得意一笑,跟着便想到这老婆子的身份,立马把表情收了回来。 「夫人,您可坚持住,这会儿受了罪,等下就不受罪了。」 小花面色惨白的点点头,任丁香扶着继续走。 景王从小花入了产房,便在外间坐着。产房历来不让男子进入,要不然他早就进去看看情况了。福顺和齐姑姑陪在他身边,都是满脸凝重,包括胡良医也被拉着在一旁候着。 丁兰出来禀报:「贺嬷嬷让奴婢出来禀报,让殿下不用担心,夫人胎位很正,还得一会儿才能生。」 景王点点头,丁兰又进去了。 齐姑姑轻声说,「殿下不用担心,妇人生产没有这么快的。」 景王没有说话,手里的茶碟却是碎了。 福顺见势,赶忙叫人来换茶。 胡良医也在一旁安抚道:「殿下不用担心,看夫人那个状况,应该无碍。」 产房内,徐妈妈问了小花疼痛的频率,又摸了摸她的胎位。 「好好,胎位很正,孩子的头也下来了,再走会儿,等下便能生了。」 又走了小一刻钟,小花如今已经立不稳了,完全靠丁兰几人的支撑,徐妈妈才让人把她扶到床处去。 小花躺在床上,浑身大汗淋漓。 徐妈妈对丁香吩咐:「去准备些热水来给夫人净身,换了干净的衣裳。」 擦了身,换上一件干净的亵衣与中衣,下面则是什么也没穿躺在床上。这么一番弄罢,小花舒服多了,也不像刚才那样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第6章 「夫人还想吃东西吗?再吃点吧,要不呆会该顾不上了。」贺嬷嬷在小花耳旁说着。 于是小花又被丁香搀着喂了一碗燕窝粥。 …… 这次生产的过程,不光让小花大开了眼界,也让贺嬷嬷大开了眼界。 她只见过躺着生孩子的,还没见过可以坐着生,站着生,蹲着生的。 虽然手法有点奇怪,并且颇为折腾人,但效果也是可以看见的,她本预计着头胎又是双胎至少得一天的,却没想到只花了不过两个时辰。 这下她终于明白这张床为什么要做成这么奇怪的了,还有徐妈妈得意的表情,原来都不是没原因的。 「你这老婆子还真有一套!」贺嬷嬷擦着汗说道。 「那你说的!」 第一个是个男娃,头一个生了下来,第二个只花了不过一刻钟便也出来了,是个女娃。 倒提着婴儿脚,只不过那么轻轻一拍,便听到‘哇’的一声哭。徐妈妈手很快便讲婴儿抱平了,抱到水盆处用温水略微清洗了一下,便用包被包了起来。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龙凤胎呢。」春草满脸是笑。 听到孩子哭声才松了一口气的小花,终于露出了一抹疲惫的笑容。 贺嬷嬷和徐妈妈一人抱了一个,打开门去外面报喜。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母子均安,是龙凤胎呢。」 景王已经捏碎了好几只茶碟了,见门打开便疾步走了过去。 红色的小包被里是两张婴儿的脸,嫩红嫩红的,皮子嫩得仿佛一摸就会破似的,小脸儿皱巴巴的,眼泡鼓着,不大点儿的小嘴不自觉的动着。 景王也就看了一眼,便入了门内。 贺嬷嬷在一旁急道:「殿下,男子不能进产房的。」 景王也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脚步也没停下。 「好了好了,殿下急着看夫人呢。」福顺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快给我抱抱。」 「去去去,孩子还小不能见风呢,你没看我们都没走出来。」 福顺急得抓耳搔腮,贺嬷嬷转身往里走时,才道:「要抱进来抱。」 福顺这才笑得一脸褶子,跟在后面进去了。 见有人走来,小花睁开眼。 「殿下怎么进来了?产房这种地方您不能进的。」 景王按住她欲起身的动作,「孤王来看看你。」 「我很好。」 见景王如此,刚才那些疼似乎都不重要的,小花惨白着脸笑得甚至甜蜜。 「你睡会儿。」 小花点点头,又说道:「我还没看过孩子呢。」 齐姑姑手里抱了一个,另一个被贺嬷嬷抱着,本来是福顺抱着的,只是他抱孩子的姿势不堪目睹,被齐姑姑斥了一顿抱孩子抢过来。即使如此,福顺也没有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笑得巴结。 小花把孩子接过来看着,才道:「怎么这么丑啊?」 景王在一旁端详,也赞同点了点头。 齐姑姑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并头看孩子的样子,又见了这话这动作,立马笑开了。 「夫人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小公子和小小姐是民妇接生了这么多婴孩中长得最漂亮的。看这眉这眼,还有这鼻梁小嘴,以后定是男的俊女的美。」 被徐妈妈这么说着,小花似乎也觉得这两张皱巴巴还看不清眉眼的小脸好看了起来。 怎么看都看不够,心都被他们弄化了。 「哪个是大的?」 「小公子是哥哥,小小姐是妹妹。」 贺嬷嬷开口说道,「好了,夫人刚生产完,可不能如此劳费心力,要多多休息才是。」 「夫人吃些东西再休息罢。」丁香与丁兰已经端来了容易克化的膳食。 小花看看怀里的小人儿,又看看景王,眼中满是不舍,不过浑身的乏力已经告诉她必须得休息了。 「奶娘进府了没?丁香您小心的看着些。」 「夫人您就不用操心了,福总管和齐姑姑都安排好了呢。」 听到这话,小花才放下心来,用了些东西,便躺下了。 见她睡了,景王才离开。 也没走远,而是进了旁边的屋子。 一见景王来,四个奶娘便跪了下来。 福顺早就在屋中了,立在一旁正在看包被里的孩子,只是看,手也不敢去摸,身子半俯着,景王看着都替他难受。 「殿下您看,小公子小小姐多可爱啊。」 景王站在一旁,也俯身看着,眼神默默,也不说话,但眼里却是洋溢着微不可察的波澜。 「有些丑。」 福顺压着嗓子急声道:「不丑不丑,贺嬷嬷说了,过些日子便好了,刚生下来的小娃娃都这样。」 景王勾了勾唇。 「左边这个是小公子,右边这个是小小姐。」 「分不清。」 「其实老奴也分不清,不过刚才放下了的时候,是老奴看着放的。夫人那边歇着了?她可真是辛苦了。」 「嗯。」 「真好,真好。」福顺一边拭着老泪,一边笑着。 第7章 两人看了许久,也说了许多话,不过大部分都是福顺在说,景王则是默默的看。 而几个奶娘则是垂着头站在一旁,只敢竖着耳朵听。 小花睡了一觉,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丁香与春草服侍着她用了些好克化的膳食,小花四下看了看,问道:「孩子呢?」 丁香答:「旁边屋里呢,奶娘看着的。」 「抱来我再看看。」 丁香和丁兰抱来孩子,两个大红色的小包被,一尺多长短。徐妈妈和贺嬷嬷也跟来了。 小花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还是跟她先前看的一样,闭着眼睛在睡觉,小脸又红又皱。 「这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啊,这么丑。」 徐妈妈笑着道:「刚出生的小孩儿就这样,长个十来日就好了。」 贺嬷嬷在一旁指挥着小花怎么抱孩子,小花手里掂着包被,怎么看都看不够。 「哎呀,就是太小了点,怎么这么小啊,小点点的。」 小花本是说着无心,一旁的贺嬷嬷和徐妈妈却是对视了一眼。 「刚出生呢,都这样的,多养些日子就好了。」徐妈妈的声音里明显可以听出有些不妥,本来是解释的却显得有些异样。 贺嬷嬷皱起眉,这老婆子说个谎都不会。 小花也没说什么,专注端详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异常了。 她也是见过刚出生的婴孩儿的,总感觉看自己孩子哪儿有些不对。看过了一个,又看了一个,小花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夫人……」 「丁香来帮我把孩子的包被解了。」 见小花这种样子,贺嬷嬷叹了一口气,亲自过来解。 「夫人,刚出生的小孩子不能受凉,看一眼就好了。」 包被解开了,小花仔细看了一眼,裹着包被还看不显,解开来看才发现孩子小得厉害,浑身皱巴巴的,红彤彤,她估摸着只有一尺长短。 看了一个,又去看另一个,小花惨白着脸,抖着唇道:「怎么这么小呢!刚生下来的孩子就算小,也不会如此之小的。」小的让她摸都不敢摸。 「是不是有什么不好啊?怎么会这样啊!」 眼泪不自觉就出来了,声音有些凄厉起来。 两个正熟睡的娃儿似乎被吵醒了,不禁哭了起来,哼哼唧唧的,声音很细微。 「怎么了?」 景王走了进来,见小花惨白着脸,神色仓皇,他快步走近,把她揽进怀里。 「别哭。为何?」 小花只顾得的哭,也不说话,景王转过眼,扫视旁人。 下面跪了一地,也就贺嬷嬷和与景王一起来的福顺和齐姑姑还站着。 「殿下,夫人是伤心小公子和小小姐的体型太小了。」 「小?」 到此时,贺嬷嬷已经不敢再隐瞒了,「是的,有些小,一般刚生下的婴孩虽然小,但不像小公子和小小姐这样。不过这也是无法,毕竟是双胎。」 「孩子的身体呢?会不会有问题?」小花急道。 「奴婢和徐妈妈两人看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贺嬷嬷牙一咬眼一闭,横下心说道:「就是可能身子比一般婴孩弱些。」 小孩子不好养,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再比正常婴孩儿体弱些,那更是担心是否能养住。 听到这话,景王当场脸色就变了,连福顺也不例外,小花也是面露惶惶之色。 齐姑姑在一旁急急示意丁香道:「去把胡良医请来。」 丁香去请胡良医。 这边贺嬷嬷继续解释:「夫人当初怀的双胎,年纪又小,鹘骨太窄,胎儿不能养太大,养太大必然会难产的,到时候孩子生不生的下还是个问题,所以奴婢只能尽量控制着饮食……」 其实话说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明白了。平常妇人一胎只有一个,所需营养只供给一个胎儿,而小花却是一份营养供给两个。并且当初怕胎儿太大造成难产,贺嬷嬷和徐妈妈只能掐着控制她的饮食。 如今,难产之事已过,但难免孩子会小点,身子也会体弱一些。 「都起来吧。」 景王并不是个易于迁怒下人的人,他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胡良医走进来,齐姑姑把具体情况说了一下,屋里静得吓人,脸色都不太好。 贺嬷嬷帮忙又把包被解了开,胡良医仔细看了看情况,说:「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身子弱点,以后看护的要精心些。」 「殿下夫人,不用担心,老奴一定紧盯着那几个奶娘小心侍候,绝不让小公子和小小姐出任何问题。」 如今也只能这么着了,以景王府的环境,小花也不信就养不活这两个袖珍娃娃。 她擦擦眼泪,扯出笑容,「丁香你也让人盯着些,一定要让奶娘尽心。」 「夫人——」 站在一旁的徐妈妈突然出声了。 见景王抬眼看她,徐妈妈声音越来越小,「民妇倒有一法子,就是……」 对于景王殿下,徐妈妈一直有种畏惧,不光是身份,而是她几乎没见景王笑过,总是冷着一张脸。所以在徐妈妈心目中,景王定是一个爱砍人脑袋的藩王。 第8章 「讲。」 徐妈妈尽量深呼吸,告诉自己如果此事能成,就是一大功,以后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整个景州定是让她畅通无阻,缓缓将自己的话说了出来。 「民妇为人接生年数已久,早些年也是为了不少穷苦人家接生过的。那些穷苦人家,饱腹都为困难,生了孩子是请不起奶娘的,甚至民妇每每为人接生都能见到不少那种因孕期营养跟不上而体弱的婴孩……」 因为自己所说的与此事相差太远,又是不得入贵人耳朵之中的言辞,徐妈妈越说越迟疑,说到最后则是彻底没声音了。 徐妈妈的意思旁人又怎么会不懂呢,肯定是怕说出什么话惹得景王震怒,或者所说之事会让人接受不了。 「继续。」景王道:「孤王恕你无罪。」 徐 妈妈跪下磕了头后,又继续说道:「那些婴孩有小有大,有胖有瘦,民妇见过最小的仅为一掌之长,比小公子小小姐还小点。换在富贵人家里,这样的娃儿自是不好 养活,可在乡间村落,这种刚生下来体弱的娃儿却是大多能长成的。后民妇苦思寻访才得知,这些娃儿都是母乳喂养的。」 「初生婴孩肯定是母乳喂养,这还用你说,咱家给小公子小小姐备的奶娘找的全是奶口好的。」福顺道。 「奶娘之乳不是母乳,母乳是亲娘的……」 剩下的话徐妈妈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了,也就是要让夫人自己喂。 「真是荒谬,别说是咱们亲王府里了,就是一个小有钱财的富户家里,妇人产儿后也是雇请奶娘喂养的,哪有让夫人亲自喂的道理。」福顺满面怒色。 徐妈妈吓得扑通又是一跪。 齐姑姑在一旁说道:「你也别喝斥她,她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什么道理?」福顺皱眉反问。 「咱们小时候哪个家里请得起奶娘,都是阿娘带大的。还有村里的那些小儿,不都是自己亲娘喂养长大的。」 「我们怎么能跟夫人比!」 怎么不能比,都是人。 只是那时候家里穷苦,怎么能像富户人家那样所为,一是没那种想法,二也是没那个条件,所以穷苦人家养儿都是自己喂养,人人视这种想法为正常。 而现在身份换了,地位变了,接触的世界不一样了,入目之间全是富贵生活,主子们干什么都有下人侍候,产儿也是有奶娘喂养的,所以便觉得如此才是正道。 可到底什么是正道呢,不过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罢了。 「奴 婢也觉得可行,当初夫人怀胎之所以会让她那样勤于锻炼,就是因为怕到时候体力不济。穷苦人家却是没有这种需要的,因为她们都是要干活儿的,即使是孕期也不 能避免。而且,在穷苦人家里是甚少听说孩子不易养大的,大部分夭折不是养不大,而是生病没钱医或者是养不活。」贺嬷嬷说。 小花也是穷苦的出身,小时候苦日子可是过多了,虽是不懂这些,但也不妨碍她觉得非常有道理。 「不用说了,就这样吧,我自己来喂。」 景王一直拧着眉头,没有说话。听小花此言,才道:「弊端。」 众人一愣,贺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呃,夫人到时候可能会辛苦一些,因为婴孩吃奶都是无定数的,饿了便需吃,休息肯定不好。另外,对夫人的身子也是有些损耗,只是这种注意补补就好。还有就是……」顿了一下,她才迟疑说道:「可能会有损体态。」 前面都不是问题,最后这项才是吧。毕竟哪个女子不注重自己体态的,尤其是皇家这种环境,花夫人这种身份。 以色侍人的妾,没有了撩人的身段,又怎能保证夫主的宠爱。 「无妨。」这是小花的声音。 景王侧过头来看她,小花抖着眼睫,红着脸小声道:「殿下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 他摸了摸她的发,轻声道:「不会。」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贺嬷嬷和徐妈妈商量后,则是调整成了白日里小花自己喂,晚上由奶娘负责照看与喂奶。 事情敲定后,贺嬷嬷便把胡良医提前开的回奶药给扔了。替小花下奶之后,白日便由她自己喂孩子。 所幸小花虽孕期没有得到过什么大的营养,但贺嬷嬷掐得非常好,也没有损耗她的身子。下奶后发现,奶质并不差,量虽不多,但现在两个奶娃都还小,却是足够他们吃了。 至于以后,多补补便好了,这可是贺嬷嬷的强项。 孩子洗三并没有大办,小花初为人母还是挺担心孩子的,就在产房外的正厅里办了一场,由徐妈妈主持,景王旁观,福顺齐姑姑贺嬷嬷丁香等都在。 按理说,孩子洗三之后,作为接生婆子的徐妈妈便可以离开景王府了。 徐妈妈疑惑了几日,都没见动静,小心问了贺嬷嬷,贺嬷嬷也没答她。 第二日她便被福顺叫走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从那以后徐妈妈再没提离开这事儿,而是一心一意带着西院里侍候着。 齐姑姑给西院添了不少训练有素的宫人,小花身边添了五个,小公子和小小姐那里除过四个奶娘,又添了八个宫人,四个与奶娘一样在身边侍候着,另外几个则是干些杂事。 第9章 幸好西院现今够大,要不然还真住不下了。 小花的月子便在坐月子与给两个孩子喂奶中慢慢度过了,其实也没有贺嬷嬷说的那么辛苦,毕竟身边可是有不少人侍候的。 唯一让她觉得很难接受的就是,要吃许多油腻的大补之物,并且没什么味道。吃了没几日小花便有些受不了了,可是为了身子为了喂奶,她只能捏着鼻子硬吃。 而景王,产房男子是不允许进的,可生产那日便破了禁忌,日后景王再来便没人说什么了。只是仍然不能在此过夜歇息,所以暂时小花还住在东厢,而景王则是住在正房那里,不过景王早晚有空都会来看小花,陪她陪孩子。 这日景王过来,正好好逢着小花正在给孩子喂奶。 这才十来日不到,两个小娃儿就大变样了。还是小小的,但皮肤不再通红而是转为白皙,眉眼长开了一点,看起来比刚生出来那会儿漂亮多了,哭声也稍微有力了些。 小花深感徐妈妈说的法子好,赏了不少好东西她。 一见景王进来,小花就别过了身子。 「哎呀,殿下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景王没有看懂意思,走近了来。 「殿下你先到外面坐会儿再进来可好?我在给女儿喂奶呢。」 那边扭着身子害羞,这边景王才明白,她害羞? 为什么? 「无妨。」他以为她是怕碍了他眼,他一点都不觉得会碍眼。 景王都如此说了,小花只能坐好,但手里还是半遮半掩的。 「挡什么?」景王见小花拿了一块薄纱过来遮住女儿的脸,「别捂着了。」边说边把那薄纱抽走。 「哎呀……」 无奈,整个情形只能呈现在景王眼中。 白白胖胖很大一团粉圆,因为太鼓胀被人用手半托着,女儿白白的小脸儿,眉眼纤小,不大点的小嘴努力含吸着。 「这么大了。」景王的眉半拧,嘴里似感叹又似吟喃,面上没什么波动。 小花通红着脸,仿佛要滴出血似的,手里还顾着怕胸部太大堵了女儿的鼻息用空余那只手托着,整个人都僵硬了。 景王还有些不自觉,凑近看,「女儿白,跟你一样。」 小花僵着垂眼看了一眼,确实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小女娃才砸吧了两下嘴,把奶头吐了出来,小嘴儿上还溢出了一些奶汁。 站在一旁的丁香,也是红着脸的样子,深感殿下说话真是太不顾忌了。见此,赶忙拿了一块干净的棉帕子给小小姐拭了拭嘴,交给一旁的丁兰抱着。 现如今小花身旁的三个贴身宫人,个个抱孩子都抱得极为熟稔,因为小花喂奶的时候不愿旁人在场。也就只有这三个贴身侍候她的人才能近身。 小女娃很听话,吃了奶后就继续睡着了,也不哭。这两个娃儿都很听话,很少哭,可能是因为太小的原因。 喂完小女娃,就轮着小男娃了,这会儿小花已经完全可以把心理障碍完全抛之脑后了,反正他也不是没有看过,而且以后这种情况只会更多,总不能次次都害羞吧。 景王本是心无杂念,看着看着眼神就深了起来,觉得有些嫉妒儿子。 「他吃这么多。」顿了顿,似乎在解释,「女儿才吃那么点。」 见他一直研究儿子吃奶,小花非常无语,小声解释道:「你没进来那会儿,女儿吃了些。」 景王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终于喂好,小花赶忙把儿子塞给了丁香,也不像平时那样抱着舍不得撒手了。而是把衣襟拉好,摸了摸头上包的头布,又摸摸脸。 「贺嬷嬷不让沐浴,我感觉身上都馊了。」 「听贺嬷嬷的。」 见他态度自然,没露出什么嫌弃之色,小花也只能佯装无事的点点头。 「看看。」 景王从袖中抽了一张纸出来,递给小花。 「什么?」 「你不是说没取名不便吗?晫,明之意,取日头升起之意。懿,美好之意。」 听到这里,小花才知道是给儿子女儿起的名字。 她看了看,又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觉得甚好,他取得都好,遂笑着点头。 忽然想起至今她都不得而知景王的名字,问道:「殿下叫什么名?」 景王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字,「璟,骆璟。」 小花捏着手心笑了,把景王的手也拉了过来,在上面细细的画着。 「陶,陶小花。」说完,小花有种想捂脸的冲动,与景王相比,自己的名儿可真土啊。 「有点土。」她赧然道。 「不土。」他摸摸她的脸,「小花儿,小桃花。」 小花脸颊似火,心里又羞又甜。 谁说景王笨拙来着?谁说殿下不善言辞来着?为何他每每说的话,都让她心悦不已。 这也算是一种情话吧! 尤其他每次说这种话的同时,总是僵着脸,虽让人觉得有些忍俊不住,可又满心信赖他不是诳语。 这个男人啊,表达方式实在与人太不一样了,可她就是好喜欢怎么办?! 第10章 两个孩子的名字便定了下来,骆晫与骆懿。 皇家取名历来拗口,只取美好之意,而不是注重念着通顺不通顺。也因此小花又动着脑筋要给儿子女儿取小名。 景王答应小名让她定了,她便冥思苦想,还把身边的人给发动了起来。 徐妈妈的意思是,取个贱名,民间讲究贱名好养活,举例了些什么铁蛋狗剩小草之类的,后来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再不敢说下去。 贺嬷嬷率先就不同意,说毕竟是王府里的小公子小小姐,取个贱名叫出来会让人笑的。 最后还是小花敲定了下来,女儿取懿之音,就叫依依吧,小依依。而儿子,小花实在想不出来,就叫晫儿吧。 两个娃儿确实小,都快满月了,也不见长了多少。养了这么久,也就比刚生下来那会儿长了一点点,不过倒是胖了不少,也不皱巴巴了,而是变得白皙莹润了起来,像两个小瓷娃娃似的。 晫儿和依依听话,也不哭闹,偶尔睡醒了以后,也都是睁着眼睛看你。贺嬷嬷说过这个时候的娃儿是看不清东西的,可当他们睁着黑玉似的眼睛看你的时候,总会让人心生怜惜之意,恨不得让人疼入心坎儿里。 几个奶娘稀罕死两个小娃儿了,即使没有人在一旁盯着,也是小心呵护着。福顺就更不用说了,没事就来东厢,光站在那里看就能看上许久。 转眼间就过了一个月。 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并没有办,也就是西院里头庆贺了下。 景王并没有说为什么不办,其他人也没有提,包括福顺,小花便也没有说什么。 出了月子,小花整个人仿佛都活过来似的。那种不能沐浴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以至于最后几日小花每每都不让景王进房间,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小花搬回了正房那边,而依依和晫儿并几个奶娘则是搬到了西厢那处,那里早早就被福顺布置成适合婴孩住的地方。他仔细又尽心,把西厢的门窗都换过了,即使开了窗也不会吹到冷风,只会通气。 晚上用了膳,小花让丁香又安排沐浴,一个月不能洗,多洗两次小花也是蛮喜欢的。等她沐浴出来,见景王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景王荒了多久,小花可是心里有数的,最后的那几个月两人可是什么也没有做,连用别的办法纾解都没有过。 小花摸摸自己的腰腹,心里有点不自信。 坐月子的那一个月,她可不光是忙着喂孩子,贺嬷嬷可是用了不少手段帮她恢复身材,现如今恢复了不少,肚子也不像刚生那会儿那般松弛了,变得紧致,可与没孕之前那是肯定不能比的。 见人一直站在拔步床外,景王抬眼看她,「怎么了?」 小花笑了笑,手脚麻利的上了床,躺下。 「胖了好多,腰都粗了。」说着,她就拉着景王手去摸她的腰。 小花的举动是无意识的,就是怕景王嫌弃她腰粗,景王却是误解了,摸着摸着就摸到了别处。 「不胖。」 景王嘴里说着,人就覆了上来。 东宫 陈起接到禀报后,便朝书房走去。 一路行来,宫人太监见他都是恭敬有加。现如今谁人不知陈起陈公公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啊,自是小心奉承,指望哪天能被陈公公提携。 书房那里大门紧闭,门外站了不少太监守着,陈起站定问了问情况,才知道里头正在议事。 「陈爷爷,小的给你搬张椅子,您老坐着等吧。」一个小太监说道。 陈起踹他一脚,「巴结也不是这么巴结的,主子在里头议事,你让我坐门口等,害咱家是吧,奴才就得有个奴才的样子。」 小太监一脸委屈的揉着屁股道:「小的哪有想那么多。」 「行了,噤声。」 站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里头门才打开,鱼贯走出了几个人。 陈起赶忙躬身行礼,「见过各位大人。」 「陈公公客气了。」 把人一一送走后,陈起才回到门口恭声道:「殿下,陈起有事禀报。」 「进来。」 「何事?」 陈起走近,躬身在太子耳旁低语了几句。 只见太子面露惊喜,「当真?」 陈起重重的点一下头,声音里满怀激动。「当真,奴才派人找到后还有些不敢置信,可审问过了,确实是。」 「好哇,好你个周太医啊,实在狡诈!」太子哈哈大笑,拍着陈起肩膀道:「陈起你很好,孤王会好好赏你的。」 「为殿下办事本就是奴才应做的事,不敢求赏。」 太子满面喜悦,说:「孤王知道你是个忠心的。这事继续交由你来办,办好了大赏。」 「是。」陈起跪下磕头谢赏,起身后问:「那奴才这就加紧去办?」 太子点头,又说道:「孤王派刘侍卫陪你一同去。」 陈起低垂的眼中闪了闪,道:「是。」 等周太医下值迈出宫门时,天已经黑了。 往宫门左侧望了望,他看到家里那辆熟悉的乌篷马车。 走近,马夫恭敬的放下车凳,周太医上了车,放下车帘后,才徐徐出了一口气。 第11章 半响后,马车缓缓向前行着,晃晃悠悠让他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听到一声轻笑,周太医心中一惊。紧跟着便被人钳制住,头上被罩了布一片漆黑。他拼命挣扎,口中急喊:「是谁?想干什么?老钱,老钱……」 老钱是周太医家的马夫,给周太医赶了二十多年的车。 车没有停,还再继续缓缓向前行着。 那人又轻笑了声,声音里有蔑视的味道,「不用叫了,外面那可不是什么老钱……」 周太医心乱如麻,此时他才想起刚才见了马车走近,那马夫头半垂并没有说话。看如今这情形,明明是有人故意用同样的乌篷马车误导了他。 「你想干什么?」周太医强自镇定。 「我不想干什么,只想请您见个人。」 「请我见人,有如此强盗行径的吗?」 「无法,周太医平时太不给面子了,咱们只能用点旁的手段了。」 周太医心里顿时一咯噔。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周太医头被罩住,什么也看不到。踉跄着被人推下了马车,又被人推着往前行着,到了一间屋子,才被拽下头上的黑布袋子。 屋子里很暗,只有一盏烛火亮着,让人看不分明四周。 那人也没耽误,「带咱们周太医去见见人吧。」 从一旁来了两名大汉推着他往前走,去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灯火通明,周太医一步入便被晃得用手一挡,一声有些熟悉的哭声响起,他赶忙望去。 只见一个老妇人一男一女并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屋中的一角。所有人嘴都被堵着,呜呜似乎想和他说什么,而老妻则是老泪横流。 「你们怎么在这儿?你们——」 周太医先是惊讶大叫,而后目眦欲裂指着这群歹人,悬悬欲倒。 「行了,人也见着了,把他弄出来。」 又回到那间昏暗的屋子里,其他人都退了去,只留了那名面瘦似削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好了,人也看了,周太医不知做何感想?」 「你们这些人实在无耻之极,竟然使用如此手段,强掳老弱妇孺,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那人笑着道:「周太医,还是说点别的吧,咱们能找到他们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给你见得人也见了,您是不是告诉我们点实话?」 「什么实话?」周太医强自镇定。 「您说呢?」 刚硬肃然的脸终于龟裂开来,再也遮不住眼中的惊惶。 是该惊惶呀,全家老小都落到旁人手里捏着了,任你是圣人转世也得服输。那中年男人暗忖道。 「你的主子是谁?」周太医色厉内荏。 「这个您就不要问了,肯定是不会告诉您的。反正事已至此,您还是好好想想,说还是不说。」 「老夫、老夫……」 「周太医您可不要犯傻哦,犯傻的结果可不是您能够承担的,既然人都落到我们手里了,您应该明白您说也得说不说还得说。」那人轻笑一下,「最后的底牌都让人掀了,您老还是不要太过倔强的好。」 「妄然窥探龙体,那可是大罪。」 「哈哈哈哈,你这人还真是迂腐至极,人都落我们手里了,还跟我们说这个。」 周太医瘫软在地,满脸惶然,面白如纸,冷汗直下。 「快说吧,别磨我的耐性,您家里人不少,要不咱们一炷香的时间杀一个,看你能坚持多久?四口人哦,能坚持四柱香的时间。」 这样说着,那人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枝香来,凑近烛火点了插在香炉上,一点红光在昏暗中明明暗暗的亮着,看在周太医的眼里却如夺命的夜叉。 屋中静得吓人,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 说,不说,说,不说……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他该如何。 那柱香并不长,在周太医目眦欲裂中渐渐接近尾端。 他抖颤着干瘪的嘴唇,「说了会死的,陛下不会放过我……」 那人轻笑一声凑到他身边,「周太医您要这么想,您就算说了出来,我们也不会说出去,陛下又怎么会知道呢?更何况就算为陛下所知,有杀还有救呢,而且您夫人儿孙都在我们手里,何必牵连家人……」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枚烛火在跳跃着,让旁边男子的脸时阴时暗,看在周太医眼里仿若是恶鬼。 连自己带全家人都在人手里…… 他是无所谓,可老妻儿子,还有他那可爱的孙子该怎么办?艰难藏了大半生,还是瞒不了一世。 那抹红点快速的跳跃几下,终于暗了下来。 「周太医……」 他能说不吗? 更何况他的说法真的很诱人啊,有杀就有救…… 「我说!」 …… 周太医被带走了,屋中陷入寂静。 房间一角黑暗处的屏风后,陈起对刘侍卫笑了笑,「成了。」 「先给公公贺喜了,这次可立了大功。」 第12章 两人仿佛并不觉得刚才那一幕究竟有多残忍,又或是根本无视。 「好说好说,功劳都是大家的。」 「殿下知道后,一定很高兴。」 陈起拱拱手,「那就有劳刘侍卫先给殿下报个喜了。」 刘侍卫面露迟疑,「陈公公,这——」 陈起看了看四周,饶有意味道:「这一摊子还要处理呢。」 「好好好,那就多谢陈公公的慷慨了。」 虽说事情是陈起办的,但报喜的人也不是无赏可领。大家做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都是非常明白的。就算是刘侍卫去报这喜,也抹除不掉陈起的大功劳,自己吃肉分点汤给人,这才是为人之道。 刘侍卫匆匆而去,陈起则是站在原地莫名的笑了下。 「陛下的龙体目前的状态极其稳定。」周太医把完脉后,如是说了一句。 郑海全凑上前拿下熙帝手腕上的黄绸。 「药不能断,臣会换个方子,郑总管等下如若无事,可以与臣一起去趟御药房。」熙帝目前所服的药,都是郑海全亲手处理,极其谨慎,一切都不假于外人之手。 「无事无事,什么事都没有陛下的龙体重要。」郑海全满脸是笑。 熙帝坐在龙案之后,面露赞许,「周太医医术超绝,朕的身子交给你很放心。」 「只是两年啊,两年的时间终究短了些……」 一句若有似无的低语钻进周太医的耳朵里,他手一抖,腰弯得弧度更大,旁边郑海全也是如此。 很多东西,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可是说出来就会让人无端冒身冷汗,尤其说的那人还是世上权利最大之人。 从熙帝那次病发到现在,知道具体情况的也就是郑海全和周太医两人,还有人也知道,那些是近身侍候熙帝的一批人,但陆陆续续都被处理掉了,如今殿中的这一批…… 周太医想到有次他找郑海全,无意问了旁边的太监一句,那人长开的嘴里面空空荡荡,像是一个噬人的黑洞…… 「圣上是天龙之尊,万魔不侵,众神庇佑,定会龙体安康的。」 熙帝大笑出声,「你这‘鬼见愁’周锦,也会说好听的话来逢迎朕了。」 周太医面色一僵,又躬了躬身。 「郑海全,送送周太医吧。」 「是。」 郑海全直起身,笑脸相迎,「周太医这边请。」 周太医轻吁一口气,拱拱手,「有劳郑总管了。」 郑海全送走周太医后,又回到殿中,殿中的熙帝坐在上首处,面色不复刚才那谈笑轻松的样子,而是晦暗莫名。 自那件事发生后,主子的情绪变得让人摸不透,连郑海全现在都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殿中静得吓人,郑海全走近前去,轻声道:「陛下,奴才把周太医送走了。」 熙帝口中含糊的嗯了一声,似乎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周锦看起来有些怪……」他手在龙案上敲了敲,「他以前可从来不会说这种阿谀献媚之语。」 郑海全没敢说话,头压得更低。 又静了半响,熙帝才又说道:「你去查查。」 「是。」 熙帝真心想查什么东西是非常快的,第二日郑海全便报了上来。 「陛下,奴才查过,周太医并无什么异样,唯有前两日下值归家,不像往常那么准时而是迟了些许。据下面人汇报,那日周太医家里的马车并没有去接他,他是步行回来的。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好……」 熙帝手指敲了敲龙案,「郑海全,你说这周锦会不会把朕龙体的情况透露出去?」 郑海全一躬身,面露涩然。 「奴才不知……」 熙帝喻意不明的笑了两下。 「这周太医一向为人谨慎小心,是个口紧的,应该不会……」 「那要是有人逼他呢?」 「这——」郑海全顿了顿,「周太医并无什么让人胁迫之处……」当初这可是查了的。 「去宣周锦来。」 「是。」 …… 「陛下,可是龙体有所不适?」 周太医跪下行礼之后,便如此问道。 熙帝似笑非笑的瞅着他,殿中空无一人,连郑海全都出去了。 周太医这才发现异样,一时间冷汗直冒。 「周锦,朕可是一向信赖你——」 「陛下,周锦知。」 「你可不要辜负朕的信赖。」 「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是吗?」 周太医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匍匐在地。 「陛下……」 殿中静得厉害,周太医脸色惨白,肝胆欲裂。 「陛下,微臣有罪……」 熙帝冷哼一声,「说。」貌似平静的声音里满是几欲噬人的暴怒。 「微臣那日下值归家,上了一辆马车……」 颤抖的嗓音娓娓道来,把当日发生的事叙述出来。 「也就是说,你是有家室的了?连孙子都有了!?」 第13章 「臣有大罪,请陛下赐臣死罪。」周锦抖如筛糠,强自说道:「可当时并不是有意隐瞒,臣性子容易得罪人,且在太医院任职旦夕祸福难料,周家只有微臣这一脉香火,便隐藏了起来。绝不是有意欺君,请陛下明鉴。」 说完,便开始用力的磕着头。 「也就是说朕龙体的事,你漏给旁人了。」熙帝笑了两下,「好啊,个个都极好,极好……」口里还在平静自语,手上却是抄起笔洗砸了下来。 脆响声在大殿中响起,笔洗碎片飞溅,熙帝粗喘着气,周太医一惊瘫软在地。 「朕不会杀你,杀了你到哪儿再去找个周太医呢?朕会帮你把家人找回来,你的脑袋先记着……」 声音到了最后,几不可闻。 周太医直起身,悲痛哭道:「陛下,都是臣的不是,是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臣万死不辞。」 「记住朕说过的话,不要露出了端倪。郑海全——」 郑海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陛下。」 「给周太医梳洗一下,再让他出去。」 「是。」 熙帝离开后,郑海全唤了人打水服侍周太医洗手浄面。 那服侍的两人皆为面容枯黄的太监,面上一点儿人的情绪都没有,走路无声无息,眼神肃冷。郑海全让他们上前服侍,这两人就靠近了过来,一举一动仿若标尺,既不会多也不会少。 他们手很凉,给人以爬行动物类似的触感,周太医面上还是满脸颓然,精神恍惚喃喃自语,凑近了就能听到他自责的语话。 浄面完,就是梳发戴冠了,等这两人忙罢,周太医才一打哆嗦惊惶回神。 「郑总管——老夫,老夫汗颜啊……」 郑海全轻笑低语,「周太医还是不要太过自责了,知错能善莫大焉,陛下还是看重周太医的。」 周太医苦笑两声,没有说话。 送走了周锦,郑海全回到内殿。 「可有异常?」 郑海全摇了摇头,「自从那次其中一个惊到他,他对这几个就退避三舍,今日却是任他们服侍了,精神恍惚得厉害,不像是作假。周大人性格刚直,不善诡诈,平日里遮掩情绪完全就靠一张冷脸,要不然也不会在陛下面前露了马脚。」 熙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背叛了就是背叛,任他万般理由都不能抹除。既然是他的牵绊,那就……」 郑海全脊梁一凉,头垂得更低。 明明是大夏日,周锦却有些打哆嗦。 也不怨他,此时夜深人静,本是该安眠的时刻,他却被拽了来说要看什么‘好戏’。草湿露重,既是郊外又匍匐在泥地之上,要不是早年在外悬壶济世吃了不少苦,周锦此时早就坚持不住了。 月光很明亮,四周只听到虫鸣之声,周锦知道身边匍匐了不少人,却是一点动静都无。 身旁爬了一个同样一身夜行衣的男子,面容普通,气质也不甚起眼。可周锦却知道此人不简单,因为他在京中与景王那边的接洽都是此人在负责的。 此人叫杨辉,一个同样普通的名字,干得事却从来不普通。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一大队人直冲不远处那座宅子而去,手持火把,眼看着极为声势浩大,用耳朵却是听不到什么人声,连马蹄声都极为细小,可见纪律严明。 要不是匍匐于草丛之中,又有这杨辉指点,周太医也是发觉不了的。 就像是看影子戏一样,那群人破门而入,跟着里面便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片刻过后,那群人出了来,宅子中燃起一阵大火。 大火越烧越大,火光照映在这群人蒙着面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妖异。 直到此时,周太医才明白杨辉让他看的是什么好戏。 见火势浩大就算有人来也扑不灭,那群人才上马离去。 周锦早就惊呆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完全挑战了他一直以为所出的生活。 「里面的人全死了?」 杨辉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你们太残忍了……」 「你全家也在。」 这句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话语,却是让周锦又是一抖。 你全家也在! 这句话让周锦突然暴怒起来,似在遮掩似在彷徨,「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要如此做,我没对陛下透露一字半语,你觉得这样有什么用?你主子会不会是太想当然了,还是你自作主张,故布疑阵?你们不觉得这样太荒谬了吗!」 杨辉轻笑两声,眼中却没有笑意。 「周太医真是太高看杨某了,此事乃殿下下令,杨某只负责行事。还有殿下不光是我主子,还是你主子。」 见这人面露鄙夷,杨辉声音冷了下来,「周太医可不要忘了景州那边还有什么人。」 「你们这群人都是一般无二的肮脏!」 杨辉冷笑了几声,「周太医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可不光是为了殿下的事,也是为了救你。」 「救我?」 「你真当那边没查过你?只是被我们的人拦下罢了!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有做过必然有痕迹,如今这金蝉脱壳,可不是帮你彻底解决问题了?」 第14章 「你……」 「还有,很多东西不是需要你去说,便能成事的。说有什么用,还得落下猜疑,这得人自己去想……呵呵……」 周锦现在的大脑已经是一片浆糊了。 「明日可能还会有一场好戏在那边上演,你回去了可要想清楚该怎么做,千万别害了自己害了全家,关键是不要害了殿下。」杨辉嗤笑了一下,鄙夷看他,「真不明白殿下为何为你这样的人大费周章,可惜殿下的苦心你根本看不懂。」 没等周锦再说什么,他下令道:「送周太医回去。」 「是。」 夜风中,杨辉忽然喃喃了一句,「幸好……终究还是有好处的……」 他才不会告诉那迂腐,殿下一开始本是想帮他解决后顾之忧,却灵光一闪将计就计布了这个局…… 说了他也不会懂,还不如就让他以为自己是被胁迫的吧。 又是紫宸殿。 现如今周太医看这座金碧辉煌甚是威严的大殿,几乎有一种想夺路而逃的冲动。 可他不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这种权利。 皇位相争,历来惨烈,可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永远也体会不了其中究竟是如何惨烈的。 「周太医请节哀,陛下的人去的太晚,那些贼子手段毒辣,见有人来抢人,便下了毒手,并放火烧宅……」 郑海全这个熙帝的传声筒,还在娓娓的叙说着,声音充斥着浓郁的同情与怜悯之意。 听着对方的言语,周太医似乎也有一种全家丧尽只剩自己一人的悲恸,可他心底还有一点清明,知道并不是。 杨辉昨夜所说,今日还会有好戏上演,他心中已有猜测,可此时此景却让他忍不住泪就流下来了,哀恸万分,心灰意冷…… 他死了全家,确实应该哭不是吗?哭过之后,他就该心生感激,然后同仇敌忾去痛恨那个手段毒辣之人。 呵呵…… 周太医做的很好,他把一个悲恸而又难掩愤怒的伤心人演绎的很好。 曾经的曾经,他是一个性子非常刚硬的人,见不惯看不惯以至于年轻的时候得罪了那么多人,几十载连个朋友都没有。坚持了一辈子,临老了却是不得不学会做戏…… 究竟是时也还是命也,周锦有些分不清明,大脑一片茫然。 当初被景王那边拿了家人来胁迫自己,他曾愤恨过,可如今,他也不知该恨谁怨谁。没有景王可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他心里也非常清楚,从那次熙帝砍了一起去的那几个,却唯独留下了他,他就躲不过了…… 他现在疯狂的想这一切能够结束,远远的离开,去知道这只是奢望…… 其实做戏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当你面临不做戏全家包括自己都会丧尽的时候,便会无师自通。哭泣流泪也不难,这不,已经流得止不住了…… 熙帝不知何时离开了,周太医被郑海全从地上扶了起来。 「周太医千万节哀,陛下的身子还指着您呢。」郑海全口里这么说,脸上流着同悲的泪,眼神却是怜悯的。 这周太医真可怜,才不到一月,竟然白了头。 有一日是不是他也会沦落到如此境地?郑海全控制不了的这么想着,随即自讥一下,幸好他只是个无根之人,也没有什么牵绊。 「臣明白,臣叩谢陛下圣恩。」说着,周太医便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座叩首起来,颤颤巍巍。 「那遗躯带回来了,不知周太医可要见见?」 「残破之躯不忍目睹,求郑总管好生安置,如今之计还是不宜节外生枝。微臣已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不可再横生枝节。」 郑海全叹道:「周太医能明白自是好的,咱家一定会让人好生安葬的。」 看着眼前这张伪善的脸,周太医突然打心底的升起一股愤怒,不禁开口问道:「郑总管可知那贼子是谁?」 郑海全干笑几声,「周太医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 「臣,明白。」 太子自成年起便被熙帝带着听朝,如今已有数十载,却仍然只限于听。 在太子之位坐久了,总想更进一步,如今这个位置离自己并不远了。哪怕太子一直被教导喜怒要不行于色,最近也免不了露出几分喜色。尤其今日朝堂之上全是喜报,喜色更是明显了三分。 御书房内,下朝归来的熙帝坐在御案之后,大赞了几声好啊。让人猜不透到底是在赞叹刚才朝上传来的西部大捷之事,还是其他。 郑海全却是立在一旁头低了又低,他侍候了熙帝几十年,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陛下的心思了。 能是什么好呢,是怒差不多,太子也是,喜怒太形于色了。可郑海全也知道这事不能怪太子,他也有点冤…… 就好像那句俗语说的一样,看你有鬼,那就是有鬼了…… 至于谁有鬼,谁没鬼,他只是个侍候人的太监,还是只看只听不说的好。 「郑海全,几日没去淳鸾宫了,去看看贵妃。」 「是。」 淳鸾宫 许贵妃巧笑焉兮,小意奉承。郑海全在一旁看得连赞,也不能怪贵妃荣宠几十年,光这手能哄陛下开心的本事就不得小觑。 第15章 「马上就是中秋了。」熙帝突然感叹道。 月圆人更圆。 许贵妃没有说话,偎在熙帝身边笑着道:「是啊。」 「贵妃可想念晋儿。」 许贵妃脸色一僵,嗔道:「陛下就喜欢往人心口上捅刀子,明知道臣妾想什么,非要说出来。」 「不想他回京看望你?」 「肯定想啊。」许贵妃眼波流转,一副体贴又楚楚可怜的样子,「可臣妾还是知道规矩的,前段时间臣妾已经失态了,让陛下平添烦恼,哪能恃宠而骄。」 这话说得熙帝颇为舒坦,「好了,别一副非常委屈的样子,朕招晋儿回京过节。」 「谢陛下隆恩。」 熙帝走后,许贵妃仍然有些回不过来神儿,心之所念的东西不用哭不用求,就自己送到面前了? 甚好!甚好! 晫儿和依依已经四个月多月了,身子大了一圈不止,可还是两个个头小小的袖珍娃娃。 长开了一些就能看清楚长相随谁了,晫儿一双丹凤眼,鼻梁高挺,像是景王的小翻版,而依依却是随了小花,一双桃花眼,尖尖的下巴。 一般的婴孩都是胖嘟嘟的,这两个娃儿却是截然相反,细胳膊细腿儿小脸蛋紧致,婴儿虚胖并不明显。白白嫩嫩的,藕节似的小身子,除了瘦点小点,宛如最上等的白玉娃娃。 小花两个孩子都爱,都是她的心肝肉,这段时间除了景王能分些她的心思以外,她的所有精神都投注了在两个孩子身上,所幸大家精心侍候,截止至今两个娃儿还没生过病呢。 而景王却是明显偏爱依依一些,都说抱孙不抱子,景王却是没这个讲究,晫儿他抱过,但抱得更多的还是依依。 小依依听话,被父王抱着也不哭,即使父王刚开始抱得时候姿势七歪八扭的,她也乖乖的呆着,后来手脚会动了,便会去拽景王指头和他玩儿。 而小晫儿,看父王抱妹妹似乎眼巴巴的,但也不哭,只是默默的看着,把小花心疼的抱在怀里哄着,嘴里叨叨爹抱妹妹娘抱哥哥。 现在东次间的炕变成了两个小娃儿的天地,小花白日里都会把她们抱过来自己带着,一来是吃奶方便,二来她总觉得自己带大的孩子以后跟娘亲,更何况白日里她也没什么事,带孩子也可以消磨时间。 之前奶娘们哄孩子,总喜欢把孩子抱在怀里哄,一天到晚都不愿丢手。小花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她知道这几个奶娘都尽心也都喜爱两个孩子。可是久了弊端就出来了,两个孩子几乎离不了人,人一丢手便会哭。 按理说,以景王府的条件,别说找人抱着孩子了,一个时辰换一个人抱也不是什么问题,可徐妈妈却是说这样不行,被人这样不丢手的抱着,孩子骨头软,日后学走路慢,身子骨也不康健。 后来问了胡良医,胡良医也说是,自那以后就改了办法,硬挺着听了孩子哭了一日,才把这个习惯给别了过来。 幸好两个孩子不闹人,之后也表现出来什么问题,小花偷偷的看了几次,被放在床上的两个小的,偶尔醒了之后也不闹,两个并排躺一起,你摸摸我,我摸摸你,玩得甚是开心。 自那以后,一般不喂奶的情况下,两个孩子都是被放在床上的,白日里到小花这里,则是被她放在炕上。 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不会太软也不会太硬,两个并排放一起,偶尔会见到他们歇着头看彼此。 这日,晫儿去看对面那个家伙,却发现她不看自己,他就急了,硬伸着胳膊想去拽她,却够不着。 急得他啊,哼哧哼哧的,侧过身来,继续伸胳膊去摸。一个用力过度,翻转过来,变成了面朝下。 「哎呀,咱们小主子会翻身了。」春草在一旁大声说道。 去浄房回来的小花老远的听到这话,赶忙走了过来。 「真的?」 凑近一看,发现自己儿子姿势极为狼狈,面朝下屁股朝上,似乎有点不舒服,可脖子不够硬,像个小虫子不断蠕动着。 「哎呀,我的乖乖,哈哈哈……」 小花忍不住笑了一通,才赶紧想走过去把儿子扶正回来。 「夫人,别扶,徐妈妈说这个时候的小孩子要让他自己学着翻身呢。」 小花想了想,记得徐妈妈似乎说过这种话,便也不扶他了,而是坐在一旁,拿个小玩具逗他翻过来。 依依本来是睡着了,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惯性扭脖子去看哥哥,却看不到哥哥的脸。她焦急的嘴里啊啊着,晫儿听到妹妹声音,更急了,可还是翻不过来。 依依似乎想去帮哥哥,又或者是也急,也侧过身来用小手去够人。够啊够啊,还有点距离够不着,一个用力过度也成了晫儿一样的状态。 小花笑得更加开怀了。 景王走进来就见到小花儿站在炕前笑得正灿烂,儿子和女儿并排着爬着,像小虫子似的蠕动着,样子看起来怪极了。 「在干什么?」 小花扭头见景王来了,拉着他的胳膊指着炕上的两个孩子笑,「他们学翻身儿呢,笑死我了。」 「不要欺负女儿。」偏心的父王已经处于萌芽阶段,明明两个都爬着却只看到了女儿。 「没有啊。」小花的脸无辜极了,「徐妈妈说要多锻炼锻炼,能翻身以后要不了多久就会坐会爬了,然后就是走。」 第16章 「是吗?」景王问道,拧眉看着炕上的两个小的。 「对。」小花郑重其事的点头。 然后一个当娘的一个当爹的便坐在炕沿前看着,连搭把手都不愿。 晫儿奋斗了好久,才把身子侧过脸,白皙的小脸憋的通红,一声啊之后,才把自己翻了过来。 翻过来的天地就是宽广啊,他看了看旁边那头朝下的妹妹,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嘲笑的声音,用手去够她。 也不知道是借了力的原因还是被刺激到了,依依很快的也翻了过来。 翻过来后,瞅到一旁的爹爹,瘪瘪嘴有点委屈,然后伸手要抱抱。 景王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眼神也没什么波动,可眼神却是专注的厉害,见到女儿要自己,躬身把女儿抱了起来。 一只手垫在脖子后,一只手托着小屁股,现如今景王抱孩子的姿势可是熟稔的很。 晫儿见妹妹没了,有些发愣,眼神跟着去了爹爹那边,默默的瞅着。 景王见儿子瞅他,手里逗着女儿,眼睛也是默默的瞅着儿子。 一大一小,一个放大版,一个缩小版,都是同样的表情,一会儿就把小花看笑了。又见儿子可怜的样子,她凑过去抱起来,口里说道:「娘抱晫儿,咱们不羡慕她。」 小晫儿瞄了妹妹一眼,一扭头,在娘胸前拱了两下。 小花见儿子这姿势,就知道他要吃奶了。遂解了衣裳,把里衣往上提了下,喂儿子吃奶。 那边的小依依听到熟悉的吧唧声,也不玩爹爹的手指头了,扭头过看哥哥在干啥。一看,小眼神儿就直了。过一会儿,口水也出来了。 景王见女儿的馋样,有些埋怨的看小花一眼,也没说话,而是拿起一旁的棉帕子给女儿拭了拭。 小晫儿左边吃了吃,右边吃了吃。这是徐妈妈告诉小花的法子,说这样不容易左右大小不一。听徐妈妈说的如此恶寒,小花谨记于心,生怕到时候变成一大一小了。 小晫儿吃完,丢了口,景王立马把女儿递了过去,用眼神示意小花。 小花只得把儿子放在一旁,摸了摸他肚子,才又接过女儿。 「徐妈妈说的法子还怪管用,我看孩子也不像体弱的样子,就是长得小,不过她们都说月份再大一些就好了。」 「辛苦你了。」 「殿下说什么呢。」小花嗔了景王一眼,把吃饱的女儿放下,拉好衣裳。「孩子身体好,我也高兴。而且我就是白日里带会儿,还有丁香几个帮忙,晚上都是奶娘们带的。」 至于贺嬷嬷当初所说的会对身段有损,那只是一时之语,事后贺嬷嬷也与她说了,说她年纪小影响不大,并且她手里调理的法子多,根本不是问题。 现如今小花身段已经恢复到以往几无二致,唯一有差别的就是胸那处大了不少。 两个孩子吃饱了就乖乖的睡着了,小花见状拿了一床薄褥子盖在两个身上。 「殿下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 「等会还要去前面。」 现如今景王每日都要来回前院后院好几次,回来主要是看孩子,每每都把小花弄得眼红不已。 「哦,殿下回来一会儿就是来看儿子女儿的。」 平淡的口气让景王怎么听都有些异样,他僵着脸老实回答:「看看你和孩子。」 听到这话,小花喜笑颜开的凑了过去,也不说话就是靠在他身上。 她环着他的腰,喟叹一口气,他摸了摸她的发,突然就疲累全无。 两人默默的温存了会儿,景王才站起身往前院去。 听到晋王受诏回京过节的消息,众人都说晋王深受陛下宠爱。 至于太子一系,骂许贵妃的不知几许,可这次确实跟许贵妃没甚关系,只是旁人都不知道罢了。 晋州离京城只有6、7日的路程,赶着八月十三那日晋王就到了。 这次回京晋王仍然还像以往每次一样,光土仪就带了十来车,还不加孝敬熙帝和许贵妃的各种礼物。晋王妃这次也随同而来,一起的还有晋王府嫡出的三个子女,分别是七岁的大郡主五岁的二郡主,与四岁的晋王世子。 到了之后,在宫外的晋王府休整了一下,晋王就带着全家进宫了。 晋王去拜见熙帝,晋王妃则是带着三个孩子先来凤栖宫拜见萧皇后。 「小世子都这么大了,到皇祖母这里来。」萧皇后笑得一脸慈爱说道。 晋王小世子在奶娘怀里抱着,听到有人叫他,回头瞅了瞅,一看不认识又转头埋进奶娘怀里。 「娘娘,这孩子生来胆小……」 「没关系,小孩子嘛,蓉儿,去把小世子抱过来本宫看看。」 晋王妃脸上是笑,却暗含为难,可当面又不好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到了萧皇后的手里。 小世子倒还蛮听话,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哭出来。 「真听话,拿糕点给小世子吃。」 一旁的燕儿端了一盘子玫瑰芙蓉糕递到小世子手边,小世子见糕点颜色红红的,十分新奇,想拿回头看娘一眼,又怯怯的收回手。 晋王妃笑得僵硬,「他胆小……」 第17章 一旁的大郡主突然说话了,「哎呀,弟弟要哭了,走吧,姐姐带你去玩儿,咱们在皇祖母宫里,可不能哭的。」 二郡主跑过去拉了小世子,两个小娃儿一起走到姐姐身边,晋王妃这才松了口气。 「带小世子和两位郡主去玩会儿,小心看护。」 呼呼啦啦一群人围着三个孩子出去了。 「娘娘,真是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无妨无妨。」 又说了几句闲话,萧皇后才开口道:「好了,差不多晋王也该从陛下那里出来了,你们赶紧去淳鸾宫吧,估计贵妃那里还等着。」 「是。」 晋王妃退出殿外后,萧皇后的贴身大宫人蓉儿才开口嗤道:「这晋王妃真是小家子气,真以为咱们娘娘会拿小世子如何?」 萧皇后挑眉笑道:「当母亲的,只要有点万一,就不会拿自己孩子冒险。」 他们不是喜欢恶心人嘛,她也来恶心下他们。虽说是个人都知道她萧皇后没那么蠢在自己宫里头动手脚,但总是有个万一不是。 「那大郡主小小年纪都不是个简单的,二郡主才五岁,她一开口就能立马知道该怎么做。」 「呵呵,这皇家的孩子哪儿分什么年纪大小啊。笨点的,该早就没了。她都这个岁数了,才这一个嫡子,可不是护的紧。」 出了凤栖宫后,晋王妃才松了口气。 「乔儿做的好,多亏你了。」 大郡主得意的笑了笑,「母妃,我是小孩子嘛,小孩子都是不懂事的。」 晋王妃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们两个当姐姐的,一定要护好弟弟。那个皇后她没安什么好心。」说到这里,晋王妃恨得咬牙切齿的。 一路去了淳鸾宫,晋王还没到,许贵妃见儿媳妇并几个孙子孙女都到了,立马在殿中落座下来,又是安排茶水点心又是抱着小世子直叫‘我的乖孙孙’。 这个正经婆婆倒是对自己没什么挑的,晋王妃说了几句,让人把孝敬许贵妃的东西奉上来。 许贵妃一通埋怨说瞎糟蹋银子,可还是满脸喜悦。 两人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刚才皇后的行径了。 许贵妃皱起眉头,满脸嫌恶,但还是就事论事说道:「皇后没那么蠢,她不会在自己地盘上动手脚。」 「儿媳知道,可这宫里人心险恶,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借着皇后地方下手呢,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都会说是旁人的栽赃陷害,儿媳不敢冒这个险。」 晋王妃这也是经验之谈,几个月前她就被晋王府的一个侧妃这么坑了一把,至今未查出来坑她的是谁,反正晋王府的庶长子是没了。 庶长子的母妃朱侧妃恨不得生吃了她,晋王对她也是冷淡的可以,她说她是冤枉的,可人是在她那里出了事,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屎盆子就是扣在她头上了。要不是这次入京,晋王还是对她不理不睬的。 许贵妃也知道这件事,安抚道:「你也别多想,那事母妃知道你是冤枉的,等会见到晋儿本宫劝劝他,你们夫妻和顺才是重要。」 晋王妃抹着眼泪,感激道:「谢谢母妃,还是你疼儿媳妇。」 外面有太监报,晋王殿下来了。 晋王龙行虎步走了进来,满身英气,器宇轩昂,也算得上是一个极为英俊的男子。 进来后,先是给许贵妃行了叩拜大礼,才起身道:「母妃和王妃在说什么呢?」 「你这孩子,到了母妃这儿还这么多礼数,本宫和你王妃在说刚才在凤栖宫的事。」许贵妃一边让儿子坐,一边把刚才萧皇后干的事说了出来。 晋王虽皱着眉头,但说法还是和许贵妃差不多。只是终究是被恶心到了,颇有几分厌烦。 一家人闲话家常了几句,许贵妃便说有事情和晋王谈,让宫人领着晋王妃并几个孩子下去了。 殿中只留了两个心腹宫人在一旁侍候。 「你也是,对她脸色好一点,总归来说她毕竟是你的王妃。」 晋王不置可否,「她为什么对刚才皇后那里反应那么大,还不是因为心虚的原因。指着旁人以为她不会如此蠢笨在自己的地盘上下手,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成儿的事真是她做的?」 晋王府庶长子骆成虽不是嫡出,但天资聪慧,好学上进,许贵妃还是满喜欢这个孙子的。却是还未长成便夭折了,让许贵妃可是心疼了好几日。 晋王冷笑几声,「本王要不是看在成国公的面子上,非废了她不可!」 许贵妃皱着眉头,「行了行了,你也知道要看成国公的面子,多少对她好点。」 「好了母妃,先不说这些,这次进京是您求的父皇?皇后太子那边没说什么?」 许贵妃道:「这次可不是本宫求得陛下,是陛下自己提出来的。这些日子旁人看不显,本宫可是看出陛下有些不怎么待见太子了。肯定想着还是你得他心,才招你回来的。」 晋王皱着眉头,觉得自己母妃有点想当然了。 自己生的,许贵妃当然了解这孩子在想什么,「行了,你也别那么多疑,管它是因为什么,能回来就是好的,你那里的事可别松懈了。」 「这事儿臣自然知道。」 第18章 「本宫总觉得陛下和太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怎么也查不出。」许贵妃拧紧眉头,「也许是本宫多想了。」 「母妃,你那消息准吗?我怎么看父皇的样子,不像是……」 许贵妃压低了声音,「那根线母妃埋了二十多年,临死之前递过来的,不可能会错,你父皇那里顶多也就……」芊芊玉指比了个三的手势。 晋王喃喃道:「那咱们可得加紧了。」 「别让那边抓住了把柄。」 「母妃这个就放心吧,儿臣可不是那个蠢太子。」 许贵妃赞同点头。 她的儿子自然不是太子可比的,除了身份上差一筹,哪些地方比他差?!不过鹿死谁手还说不定,皇后那个贱人以后定要让她和她那贱儿子死无葬身之地! …… 中秋佳节,皇宫大摆筵席,君臣共同赏月饮宴。 晋王在筵席上再次大出风头,先不提孝敬熙帝的贺礼举世无双,让众人惊叹让熙帝龙颜大悦,熙帝也是颇多流露出喜爱之意,频频赐酒。 与之相反,坐在左上首处的太子,就显得黯淡多了。 熙帝的表现也颇为耐人寻味,以往这种场合,就算再怎么喜爱晋王,也会给太子留点面子的,赏了晋王酒,太子就少不了,夸了晋王,太子也会带上几句,可这次却是宛然一副忘记了太子的摸样。 在场的文武百官王公贵族都是人精,自是看出了端倪,散宴之后私下琢磨暂且不提,宴散之后太子回到东宫便砸了书房里的东西。 萧皇后也是满心焦虑,强撑了一晚上大度的笑终于在回到凤栖宫后龟裂了。 出宫门的时候,靖国公与成国公刚好撞到了一块儿。一旁走着的其他人,一见此就远远避了开去。 「成国公请。」 成国公看了让他先行的靖国公一眼,面上挂笑,「还是靖国公先请吧。」 当他不知道这老东西打的什么主意,前面陛下给了太子脸色,后面他成国公便仗着是晋王的岳家抢了靖国公的道儿,第二日保准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然后包括晋王包括他都会落了一个张扬跋扈的名声。 「还是您先请吧。」 「哎呀,你们俩真是磨磨唧唧的,请来请去干什么啊,这么宽的道儿,你们不走,我可是先走啦。」承恩侯在后面嚷道。 靖国公一让,他便穿了过去,走了几步才回头看成国公,「一起一起。」 成国公暗骂了一声蠢猪,只得和承恩侯一起走了。 靖国公在后面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任你机敏狡猾,可架不住有个猪队友。 许贵妃出身微末,还是封了贵妃以后家里被封了承恩侯,她亲爹承恩侯历来是个五六不分的主儿,倒也不会干什么仗势欺人的事儿,就是脑袋简单了点,拖了不少晋王的后腿。 可毕竟是外祖家,也是撇不掉的,为此晋王跟着后面可是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你可真是个猪啊!」 走到停放马车的位置,成国公见四下无人才开口骂道。 「又是怎么了?你别仗着你女儿是我外孙的媳妇就可以骂我啊!」 成国公见承恩侯一脸懵懂样,恨铁不成钢,「陛下刚对晋王另眼相看几分,这边就传出了咱们俩家不给靖国公脸,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承恩侯一脸怀疑,「有你想得这么复杂吗?没事没事,咱家女儿可是贵妃,陛下历来爱重贵妃,无妨的。」 把成国公气了个仰倒跌,「懒得与你说!」 说完,就上自家马车走了。 承恩侯又站了半响,还是想不出走个道就能有什么,随后也上马车走了。 宫门处的机锋当时在一旁围观的人不少,很快便在底下流传开来,熙帝那里也听到了风声,当然也包括萧皇后和许贵妃那里。 萧皇后脸色终于好了一点,许贵妃却是砸了手边的茶盏。 可爹是自己爹,能怎么办? 许贵妃气急败坏的给晋王那边传话,还是解释承恩侯做事不过脑子之类的话,晋王却是阴了脸,觉得自己处心积虑好不容易势头好了一点,就来个拖后腿的。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完了,只能静观其变了。 出乎大家预料的是,事后熙帝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也没有表现出来对晋王的不满,或者转头给太子长脸什么的,平静无波的厉害,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还是每日都招晋王进宫,偶尔去御书房与他说说话,或者让晋王带着全家去陪贵妃,甚至不止一次当着大臣们的面赞晋王学识极高、为人能干,封地治理非常有道。 这下可是惊起了一片波澜。 直至有日在淳鸾宫,熙帝突然道贵妃孤单,下令把晋王几个孩子留在宫里陪陪贵妃。这并不是件什么大事,可结合着最近发生的来看,就让整个皇宫乃至整个朝堂都感觉出一种动静。 那就是,风向变了。 晋王留在京中已经大半个月了,平日里晋王一向谨慎,从来不在京中逗留太久,总会呆上半月左右便会自请回封地,可这次却是没了动静。 朝堂上很是平静,王公贵族那里也很安静,人人都在考虑着一个问题—— 第19章 晋王这次还会自请回封地吗? …… 「晋王这次会自请回封地吗?」太子问道。 萧皇后坐在那里,难掩眉宇间的烦躁。 「什么时候咱们要把希望都寄予别人身上了?母后您是堂堂的皇后,孤是当朝太子,居然寄望一个小小的藩王赶紧回封地,不要再给自己添乱?!」 太子这话说得颇为尖锐,至少萧皇后是被他刺到了,她无力的靠在凤座上,满面苍然。 「母后,儿臣不服啊。儿臣哪儿不如他,为什么父皇会如此待儿臣!」 太子本就性情暴躁,此时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在萧皇后面前不断踱步着,面容扭曲。 萧皇后见此赶忙道:「你先别慌,没事的。藩王不允许在京中久留,再过些日子那边没动静,自会有朝臣上奏的。」 「等等等,永远都是等,只能被动挨打,儿臣真是厌烦透了。」 「昭儿,此时正是敏感时期,你可千万得忍住啊。」 太子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可是就是烦怎么办?! 为什么他堂堂一个太子殿下就得活得如此窝屈!成日里看父皇脸色也就罢,还得忍一个贵妇生得贱儿子! 「昭儿,这个时候,你要是忍不住,那么这么多年我与你外公那里的功夫可就全白费了,还有你自己,你甘心吗?」 甘心吗?不,他不甘心!他还期盼着哪一日能彻彻底底把晋王踩在脚底下…… 不用期盼,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还有两年时间…… 太子恢复镇定,面上也恢复一贯的威严冷肃。 「母后,儿臣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一路出了凤栖宫,太子貌似平静实则心里还是烦躁。 行至御花园,有两个小太监在那里小声议论。 「晋王殿下在校场请陛下考校武艺呢。」 「晋王殿下据说武艺极好,当年还是陛下亲自教的骑马射箭呢。」 「好想去看看晋王殿下的风姿。」 「算了吧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侍弄花草吧。」 太子的脸当场就阴了下来,陈起见状不妙,赶忙站出来把那两个小太监驱散开来。 「殿下。」 「走,去校场看看孤那个皇弟武艺究竟有多高强。」 刚进入校场,便听到声声喝彩。 熙帝坐于台上观看,台下是一个颇大的场地,晋王身着一袭宝蓝色绣金线劲装在太阳下耀眼生辉,胯下的黑色骏马在场中奔驰腾跃。晋王骑在马上如履平地,开弓搭箭,几乎是一眨眼,靶子上便多了几只箭矢。 「好!」 熙帝站起身,大声叫好。 一旁的禁军护卫均纷纷附和,更显场中人声鼎沸。 「太子也来了?」 太子赶忙上前几步行礼,熙帝叫起,说道:「太子,来看看你皇弟风姿。」 太子走到熙帝身边,从台上往场中看去,面上挂着温文的笑,袖下却握着拳。 晋王射完一筒箭,策马驱向看台这处。 「父皇,儿臣的骑术和箭术没有退步吧?!」 熙帝满脸赞叹,「没有退步,很好很好。」 晋王本就长得英气勃发,此时爽朗一笑,更显气宇轩昂。 与之相比,站在台上的太子却是黯淡了不少。 太子武艺不错,但箭术不精,幼年时不知被熙帝拿来与晋王比过多少次,也因此刚才听到那两个小太监的议论才会大变神色,来到此处又见晋王大出风头,更是让他忍不住咬牙切齿了起来。 能在圣上身边服侍的又有几个是傻子,两相对比一看,自是太子落了下乘。 「那儿臣就放心了,在封地的时候,儿臣勤学苦练,生怕退步了让父皇失望。」晋王说完,看向太子,「皇兄是否下来试试?难得父皇今日高兴,咱兄弟二人全当博君一乐。」 这句话有种把太子架在火上烤的意味,下场吧,太子还是清楚自己短板之处的,不下场,父皇那里会怎么看他? 这该死的晋王! 熙帝回到座椅上坐下,端起茶盏,「太子可要一试?」 「儿臣……」 看到太子脸上的犹豫之色,熙帝面色冷淡起来。 太子一咬牙,「儿臣愿意一试。」 这话一说出来,太子反而放松了,他转头笑着对晋王道:「皇弟,孤从小箭术就比不过你,到时候可要手下留情。」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人皆尽知晋王箭术高超,晋王主动提出要和太子比射箭,那不是那故意为之吗?就算赢了,也会让人议论说是胜之不武,同理太子就算输了,事先也是打过预防针的。 不得不说这皇家之人,个个都是不简单的,随便一句话后面就隐藏着无数坑。 场内人的视线移到晋王身上,只见他沉吟片刻,面露歉意,「倒是臣弟考虑不周了,为免显得胜之不武,要不皇兄选个可比试的?」 见晋王如此识相,太子也是松了口气。 可比什么呢? 旁人禁军护卫中有人插言,「要不两位皇子殿下比击鞠?」 第20章 击鞠算是大熙朝王公贵族都较为喜爱的一项运动,包括熙帝年轻那会儿兴致所来也会下场打一局,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便丢下了,可皇宫中还是有专门用来击鞠的球场的。 关键不在这,而是两位皇子如果不比射箭几乎没什么可比的,拳脚剑术相争,难免会错伤,伤了谁都不是件小事。而且单人相比,输的一方难免会大失体面。击鞠就不一样了,而是两队人相比,就算哪方输了还可以归咎于同队之人不配合。 为了怕这两位皇子逞勇斗胜闹出矛盾,下面人可真是费劲了心思,要不然到时真出了什么事,此时在场的人都免不了会迁怒。 见熙帝面露赞许,那插言之人才放心提起来的心。 熙帝都同意了,太子与晋王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今日肯定是不成了,时间也不够,便改为了后日,给双方一个可以准备的空档。 出了校场,太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明明是来看晋王‘武艺究竟有多高超的’,怎么成了两人比赛击鞠。 不过见熙帝面露兴趣的样子,太子心里也鼓了一把劲儿。总要把那晋王比下去,才能彰显他的太子之尊。 萧皇后和许贵妃那里也得到这个消息,两人还没未把各自儿子招回来问清楚情况,熙帝又下了一道圣谕,此次击鞠比赛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子弟均可参与,胜者领头赐祥龙腾云佩,其他参与人员各有封赏。 而击鞠比赛的时间也被延后了,推到十日后,熙帝的原话是让两队好好准备,至于其他意思那就需要个人猜想。 这下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大半个京城都炸开锅了,这祥龙腾云佩可是熙帝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赐予的,熙帝爱若珍宝,太子讨要了几回,圣上都没松口,这次居然拿出来准备赏人了。还允许各家子弟参与,这可是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啊,有机会的自是都不会漏过。 一场简单的击鞠比赛,因为熙帝突来的一道圣谕变了味道。 本来一波平静的池水,也开始暗藏汹涌起来。 击鞠也就是所谓的打马球,想要击鞠击得好,必须骑术精良。 京中贵族子弟少有不会击鞠的,但打得好与不好还是有所分别。 一队是为十人,也就是太子队和晋王队各自必须招揽九人才能凑够一只队伍。让谁上不让谁上是个问题,马球打不打得好也是个问题。 不过这一切怎么可能难得到太子与晋王呢,还不到晚上的时候,人员名单背景资料就报了上来,只等他们勾画。 太子的反应是如何,晋王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良好的机会。藩王不允许结交朝臣,可没说不允许结交朝臣勋贵家的子弟。 许贵妃与晋王的打算本就是如此,只可惜太子一系一直盯得紧,他们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下喜从天降不请自来了。 许贵妃一系能想到的,太子一系的自然想得到。 可这是熙帝的圣谕,谁也不能反驳,说出个不字就是在反对圣上,他们暂时也只能把目光拉回来投注在击鞠比赛之上,争取能把祥龙腾云佩拿下来。 相较于太子那边很快确定出参加名单,组织人训练起来,晋王这边动作却是慢了不少。 不但各种人前人后打听各家子弟谁人击鞠打得好,还频频上门拜访或者到球场检验其水平。似乎非常热衷要挑一个好的击鞠人员,而不是考量谁家势大谁家父辈得用。 这场击鞠风波底下多的是眼睛盯着,晋王的如此表现不光熙帝看了颇为满意,连一些眼光老辣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晋王此举得当。 与之相反太子那边,参与的人员全是一些聚集在靖国公背后又或是太子背后的各家子弟。各家势力倒是不小,可惜龙蛇混杂,有那么几个报上来的人击鞠可是打得众所皆知的臭。 太子和靖国公当然明白这些,可惜作为一个派系代表的人物就不免要考虑方方面面,圣上所说的各有封赏,只看赏的话自是没人争抢,可要是封,各家多的是没有荫补子弟需要在陛下跟前露脸博个前程,所以有时候妥协是一件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情。 晋王过了五日才将将把人员凑齐,凑齐后自是要在一起训练默契度什么的。 这时候又一个问题来了,晋王府因为晋王多年在封地并没有建击鞠场,皇宫倒是有一个,只可惜日日被太子占着。晋王带着人错开时间去训练了一次,第二日球场便被太子提前占了,晋王只得在外面求助于他人,最后还是晋王队伍里城阳伯世子把家中在城郊的击鞠场贡献了出来。 「太子啊,你让臣怎么说你才好呢,这种时候不应该正是表现兄弟谦让的时候吗?」 「外祖,昭儿没有,孤这是被人坑了!」太子也说得咬牙切齿。 坑了?靖国公满脸愕然。 「孤事后问过了,晋王去训练时,专门看管此处的宦官只说了一句‘太子殿下等会儿会来训练’,话还没说完,只是想与他商议怎么把两队人错开。晋王那厮却说既然太子殿下要在此处训练,那臣弟便另找地方,然后便带人离开了。没多大一会儿,这消息就传得到处都是。」 话听完,靖国公也差不多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可如今不管你怎么说,外面都在传太子独横,把晋王挤兑出去找一个小小的城阳伯家的世子借了击鞠场。 第21章 「好啊,这晋王好手段!」 里子面子都占完了,旁人绝不会说晋王如何丢人,只会说太子挤兑分封出去的弟弟,而陛下那里怎么想就更不用说了,朕还没死你就这样对得朕宠爱的儿子,那朕死了呢? 什么东西都是经不起猜想的,想多了不会把旁人吓着,只会给自己增添烦恼。 「那孤去找父皇说明情况?」 「陛下会听吗?只会认为你是事情闹大了才明白其中道理,越描越黑罢了。」靖国公叹着气道。 所以才说晋王这手段好,一点小小的事就被他渲染成满城风雨! 「还是好好准备几日后的击鞠赛吧,晋王他们磨合没几日,到时候击鞠场上难免会配合不当,到时候就能有机可乘。现在只要能把祥龙腾云佩拿下来,就能扳过来一城。」 太子打落牙齿和血吞,扭头去玩命训练击鞠自是不必提。 另一边,晋王那队的人也是义愤填膺。 「这太子太霸道了,明明不用,还占着地方不让我们用。」 「就是就是。」 晋王找来当同队的人,自然不会都是无权无势的。只是他那种行为给人一种他是选人不是选家族,有种先入为主的印象罢了,他这队人虽不如太子那边的,可个个都不可小觑。 不是某伯府的少爷,就是某侯府的公子,当然家世背景是一方面,个人能力也是一群官宦子弟中较为出类拔萃的。先甭管能力好否,至少随便出去一个都是称霸京中的纨绔子弟。 表面上对太子那自是毕恭毕敬,扭头过来说几句太子的不是,太子明面里也不敢拿人家如何。太子还只是太子,可不是皇上。 「各位还是不要计较这类小事了,乔世子不是把家中击鞠场拿出来供大家训练之用了嘛,咱们应该想的是几日后的比赛,而不是这些。」 晋王英俊的脸上满是温文尔雅的笑,明明两种不是太能混杂在一起的气质却是在他身上全然体现。看外表是个颇为英气逼人的人,可当他笑的时候却是给人一种君子如玉的儒雅感。 「晋王殿下说的是。」 「晋王殿下风度就是好,不愧是陛下都夸奖的谦谦君子。」 「过奖过奖。」 被众人关注的击鞠比赛的日子终于到来。 场地自是设在皇宫那座击鞠场里,场地极为宽敞,呈椭圆形半环着三处看台,正中靠北那处看台比另外两处都高,搭着明黄色的帘帷,是给熙帝、皇后与许贵妃所坐的。靠左右两处则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们的席位。 击鞠场成长方形,东西两侧各有一石莲花座的木制球门,高约丈余。双方球门两侧置有24面绣旗,旁设空旗架,击入一球,称为得一筹,由两个持小红旗的卫士大声唱筹,在身旁旗架上插一面绣旗,表示得筹。 双方球门旗下各设五面战鼓,鼓前有鼓手呐喊助威,一方着红衣,一方着蓝衣,与场中两队人员所绑的额带颜色一致。 此时正中的看台还是空置的,左右两边的看台却是坐了不少人,场中穿着软甲护具头绑红蓝两色额带的两队人正在提前遛马热身。 能上击鞠场的马自然都是好马,其中以一匹白色与一匹黑色的马最为神骏,四肢修长,膘肥体健,一看就是上等的汗血宝马。 至于马的主人,自是不必说,当然是太子与晋王了。 看台上的人渐渐坐满,又过了一会儿,熙帝偕皇后与贵妃来了。 「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两处看台上的人均跪拜下来,连场中遛马热身的众人也下马行礼。 熙帝朗笑一声,大声道:「都起吧。」 熙帝来到龙座上坐下,左边并排的是皇后,右边靠下一点的则是许贵妃。下面两队人被叫起后,便各自牵马走到熙帝所在的看台之下。 「父皇,儿臣等已准备妥当。」太子抱拳说道。 「好。」熙帝手指动了动,郑海全便朝看台的边角处打了个手势,一名宦官捧着雕花金漆托盘上来,托盘上盖着黄绸,但看形状也能猜到这就是那枚祥龙腾云佩。 「既然想比,自是要好好比一场。赢的队伍领头赐祥龙腾云佩,其他人等朕各有封赏。」 台下两队人齐齐应道:「是。」 而后各自翻身上马,额带同色的人策马聚在一起,与对方队伍呈面朝一方的状态等候开局。两侧鼓手纷纷击鼓,「咚咚咚咚咚」响彻全场。 这鼓声这气势,让围观者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随着‘铛’的一声锣响之后,负责发球的太子将手中红蓝交加的鞠球往远处球门那方抛飞,一声高喝之后,他与晋王便分别策马执着球杖往球冲去,身后众人则是各分方向,有的去后面负责接应,有的则去了左前右前负责拦截,有的则也跟着太子晋王追击而去。 场中一片尘烟而起,马嘶人喊,热闹至极。 「哎呀,左边。」 「右边,右边。」 「让开!」 场中此时的情形哪里还能分清谁是谁,纵马的人群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横冲直撞,左右突围。忽而往前而去,忽而又转身回撵,什么谦谦君子,如玉公子早就被扔到九霄云外了,赢球才是正道。 第22章 击鞠乃众人皆爱之物,哪个富贵人家的子弟没打过两杆子,刚开始还顾忌这熙帝在场不敢放肆,没一会儿左右看台就开始喝彩加油感叹跺脚起来。 「红方一筹。」 第一球是太子所在的红队所进,随着铛一声锣鼓响起,东边的旗架上被插入一面绣旗。 蓝队这边感叹可惜声不绝,晋王勒马高举球杖道:「大家不要气馁,才一球而已。」 又是同样的开球,过了没一会儿,蓝队这边也跟进了一球。 两队你追我赶,越争越激动,击鞠之事本就是众人争抢,偶尔拦截难免会碰到一群人挤在一处,即是惊险也是容易矛盾频发。 不是你的球杆碰到我,就是我的马挤了你,打着打着,就忘记了什么尊卑之分,哪怕碰到对方的太子或者晋王,这一群人中也敢有掳袖子上的。碰到对方失误,挑衅嘘声也是接踵而来。 太子红队的人大部分都是名单报上来的,会击鞠但技术并不太好,而晋王这里虽是挑拣着家世但技术也是看中的。打了没一会儿,高下就分了出来。 晋王队已经领先太子队四球了。 红队的人难免浮躁了起来,太子安抚了半响,才开了下一局。 这一局是上局得筹的晋王开球,还是一样策马奔驰追球而去。 红队有一人追到球,把球打了回转,叫好声中大家往蓝队的球门方向去。各种拦截堵路,球又被抢到打转了回来,晋王接到球便往红队的球门方向而去。因着角度刁钻,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有太子率先追了过去。 红队人立马跟了过去,蓝队人则是留了接应防守,余下人也追了过去。太子与晋王只差一个马身,眼见晋王挥杆就要进球,太子的马突然加速往晋王的马撞了过去。 太子疯了? 看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连熙帝都难掩震撼,许贵妃吓得捂住嘴,皇后满面愕然。 「嘭。」 「嘶……」 只听到一声马嘶鸣,晋王连人带马飞了出去,黑色骏马轰然倒地,晋王则是远远的被抛飞了出去。太子的马因是急冲之势,只是往前踉跄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场中所有人全部定格。 「快去传太医!」许贵妃凄厉的吼道。 左右看台全部炸开了锅,各自看着下面的情况小声低语着什么。 太子的动作定格了半响,才翻身下马,疾步冲到晋王身边。 「二皇弟。」 晋王倒在那处,俊目紧闭,灰头土脸,不闻声息。 场中出现了一队禁军护卫,飞奔而至,把晋王小心翼翼抬到中间看台下的阴影处,许贵妃这才提着裙摆扑了过去,熙帝和萧皇后也尾随而至。 「晋儿你可不要吓母妃啊!太医呢,快来看看。」 围着的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冠带歪斜的老太医,他先是看看了晋王的身体情况,才从药箱中拿出一枚金针轻扎其人中。 顷刻,晋王便醒了过来,人醒了似乎还有点迷糊,直到听到许贵妃哭声,眼神才清明起来。 「母妃,我没事……」 「怎么没事,人都晕了还没事,甩出去那么远。太医,快看看哪处有伤。」 「孤王的腿……」 经过太医查看,晋王脸上擦伤一大片,腿骨也断了,其他各处的伤都不严重。至于腿伤,还要看伤的怎样,不严重的话,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养就好了,如果严重的话,以后可能会落下毛病。 全场哗然,熙帝脸色铁青,许贵妃哭得痛不欲生。太子惨白着脸立在一旁,嘴里无措解释道:「孤没有想撞他,真的没有……」 …… 一场击鞠比赛,谁也没想到会是如此收场。 击鞠受伤本属常事,可这群人骑术都不差,又都知道轻重,一般只会小伤,可谁能想到太子会发疯策马往晋王身上撞呢? 晋王被抬到淳鸾宫去让太医诊治去了,熙帝连看都未看太子一眼,直接拂袖而去。 在场的王公大臣们都知道,这下太子处境堪忧了。 晋王腿无事还好,如若有事那可是在陛下心底插了一根永远都拔出不了的刺。时时刻刻都能让陛下想起,太子究竟有多么的不贤没有容人之量,仅仅因为一场小小的击鞠,就能视兄弟的性命为无物。 太医院大半太医都被招到了淳鸾宫,诊断的结果是,晋王的腿上要看恢复如何,恢复的好,自是没有问题,恢复的不好,多多少少会落下毛病。 熙帝不置可否,又招来周太医诊看,得到的结果和其他人差不多。 「父皇,您别怪太子殿下,他、他也不是故意的。」晋王苍白着脸,躺在那里虚弱的道。 「你还去关心别人,你要气死母妃吗?我的晋儿啊,你这是招谁惹谁了,这腿要出了问题以后该怎么办啊……」许贵妃站在一旁直抹眼泪。 「别胡说,这么多太医看着,怎么会落下毛病!」熙帝又对晋王说道:「你好好的养伤,太子那里父皇会处理的。郑海全——」 「奴才在。」 「把晋王以前未出宫住的地方收拾出来,等会把晋王挪过去。」 「父皇,儿臣还是回晋王府吧,府里也能养伤,住在宫里不大好。」 第23章 「有什么不好的?」 「反正儿臣想回府里养伤……」 晋王苍白的脸闪过一抹执拗,阖上眼不再说话。这种行为不会让熙帝感激到不敬,只会让他觉得这儿子太懂事了。 熙帝的脸上闪过一抹疲累,道:「既然你想回府,就回府里好好养着。」 熙帝走后,殿中陷入一片寂静,许贵妃正想说什么,有宫人来报,「娘娘,皇后娘娘来探望晋王殿下。」 「不见。」许贵妃面上厉色一闪即过,「告诉她晋王殿下精神不济歇下了。」 「陛下,皇后娘娘去了淳鸾宫,被贵妃娘娘挡在殿外。太子殿下本来想来紫宸殿请罪,被皇后娘娘勒令回了东宫。」 熙帝抬抬手,跪伏在下处的太监便退下了。 「郑海全,你说这是不是晋王在做戏给朕看?」 一旁的郑海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让熙帝看不到他最好,可这种想法就是个奢望,只能开口答道:「奴才、奴才觉得并不像,这晋王殿下在前头,太子殿下在后面,马在急速奔跑,他怎么可能会防备后面有人撞上去。」 这话说得郑海全心颤不已,可陛下点名问的,他就只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熙帝‘嗯’了一声,「可太子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 郑海全没再敢说话,抱着浮尘佝偻着腰垂头站在那里。 熙帝也琢磨着不像是晋王故意为人,因为在场人都能看到是太子的马突然加速往晋王的马上撞。 「那两匹马和场地查的结果如何?」 「经过再三勘察,没有任何问题。」 熙帝不再出声,脸阴得可怕。 过了好半响,他才道:「太子浮躁无状,罚闭门读书一月。」顿了顿,又道:「把那枚祥龙腾云佩给晋王送去,顺便在朕的私库里拣些上好适用的药材一并送去,让他好好养伤。」 「是。」 东宫今日安静得吓人,直至陛下那里的禁足令下来,更是安静得仿若无人之地。 书房里,外面天已经大黑了,仍然还是没有点灯。 直到现在,太子都还没恍过神儿。当时他嘴里虽是说自己没想撞晋王,可到底怎么撞了上去,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熙帝那边查清楚结果的同时,太子这边也收到了消息。其实再说详细点是两边的结果是同时报上来的,因为皇后那边也着人去看了。 确实什么异常都没有,场地和马都没问题,让太子想给自己找个借口都无法。他只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遍遍想着,想到最后头疼欲裂仍然没有结论,最后只能归咎于自己一时昏了头。 「殿下,奴才把灯点上?」一直陪着太子在黑暗中站了近一个时辰的陈起突然开口了,边说边去燃了灯。「奴才相信殿下一定不会如此行为的,定是晋王那里出了什么幺蛾子。」 陈起的口气很自然,不像是劝人反而像是诉说一个事实。 「你也觉得孤很冤枉?」 屋中亮了起来,陈起点点头,「殿下不可能会行使如此拙劣的手段,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事吗?奴才虽愚笨,但也懂在这种场合下,殿下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晋王受伤的。」 太子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似乎听到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完全心安。 「可是——」 「说。」 「奴才当时也在场,很明显能看到是殿下的马突然加速就撞了过去,在旁人眼里似乎也是如此。」 陈起望着太子难看的脸色,又继续说道:「所以奴才觉得事情很反常,推断一件事物的真相最基础的就是看谁得利,毫无疑问,这件事晋王才是得利者。可要说晋王怎么才能让殿下的马众目睽睽之下撞了自己,奴才真是想不透。」 说来说去,事情又回到了起点,这是一件大家都想不通的问题。 …… 「其实也没什么,孤王就是让自己的马停了一下。」 晋王府中,晋王脸色苍白却难掩得意。 幕僚陈大先生愕然,「停了一下?」 「这就是个突起的念头,那么好的机会突然降临在孤王面前,孤王怎么舍得不去把握!」 说时容易,做时难。 那么高速奔跑的情况下,晋王能让自己马停那么一息时间,又往前跑去。不光需要有过人的骑术,精准的眼光,还得有决绝的心。 过人的骑术是控马,精准的眼光是掐算的出自己与太子之间的一个时间差。一个马身的距离,本就是一息之间的事,可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晋王居然能利用起来。并且全然把自身安危抛之脑后,就是为了把住那一点的机会,这就是一颗决绝的心。 不得不说这晋王是个难得的人才,有决心有魄力,有大智慧。 陈大先生满脸赞许,「殿下雄才伟略,必定心想事成,所想不空。」 「这下他们可都不用盼着孤王回封地了,在孤王腿伤好之前,看谁还敢提此事。」 「殿下英明。」 景王府这边也收到了消息,却晚了一日。 其实这晚了一日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按着递信一般的速度,八百里加急也得跑上好几日。能一日就收到相隔几千里之外京城的消息,不得不让人惊叹其迅捷。 因着景州距离与京城太远,景王当初可是费了不少心思,飞鸽传书比马速度快,但距离太过遥远,一路千山万水说不定哪会儿鸽子便被其他猛禽吃了。为此他专门派人到处寻找其他法子,花了极大的代价才得到了一个训鹰送信的秘法。 第24章 花代价得到秘法暂且不提,训练了这么多年,也就成了两只。其中费了无数心血,可效果也是极其显着的,一般从京城那里过来消息,一日既可到,有两只完全够用了。 「殿下您觉得此事,是有意还是无意?」 景王府在这件事中的作用极小,也就是引导了一下,本想是把池水搅混,却没想到效果出乎人意料。 简直不敢令人置信,黄覃看到消息后都呆住了,真不知道该感叹是晋王运气太好,还是太子太过倒霉。 景王撇了撇茶上的沫子,啜了一口道:「可是无意,也可是有意。不管如何,晋王想留在京里的目的是达到了。」 「所以如今算是皆大欢喜了?」话说完,黄覃失笑:「看来唯一不乐的估计就是太子那边。」 景王没有说话,沉吟片刻,放下手中的茶盏,「先盯着吧,那边越乱,我们这边越有利。」 他又对站在一旁的常顺说道:「给那边去信,让杨辉盯着些。这两处斗得越厉害,我们才能坐山观虎斗。」 「是。」 常顺话说还没落下,景王便起身离开了,比常顺直起腰的动作还快。 「殿下这是急着去哪儿啊?」黄覃愕然。 常顺捂着嘴,轻咳了下,「当爹了和不当爹的时候,自然不一样。」 黄覃哑然失笑,「这是好事,总归来说咱们殿下终于有了子嗣。」 对于景王能有子嗣诞下,这是景王手下人都乐见其成的。当然嫡出的更好,可要是没有嫡出,有个庶出的也不错。 人的想法总会随着时间不断转变,因着景王这些年的寡淡,现在只要能有个男丁出来,大家就已经是非常庆幸了,已经不会去追究到底是嫡还是庶。 常顺干笑两下,对黄覃拱了拱手,便去办事了。 景王到西院的时候,正房那里小花正被闹得头疼。 原因无他,晫儿和依依两个娃儿会认人了。 会认人以后就不好侍候了,别的也就罢了,尤其是小花抱起其中一个的时候,本来安然无事,另外一个也会哭给你看。 如若都不抱,也是无事,如若都是奶娘抱,也无事的,可要是小花抱,就得一下抱两个,让别人帮忙抱还不行。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景王亲自出马。这也是为什么景王会急急忙忙从黄覃那里离开,因为孩子吃奶的时候到了。 两个娃儿饿得光吧唧小嘴儿,小花心疼了就想先抱一个起来喂,果不其然另一个哭了起来。这个嘴里还含着吸得正欢呢,才不管你哭不哭。 「依依乖哦,哥哥吃完给你吃。刚才上午那会是你先吃的,这次让哥哥先来。」 景王听到哭声,快了几步走进来。 「又哭了?」 丁香两人见殿下走来,赶忙让了开去。 「是啊,真不知道这么小的娃儿怎么醋劲儿这么大,霸道得厉害!」 景王也没接话,抱起炕上的女儿,坐下,然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坐着。刚坐好,人就不哭了。 「好哇,父王一来,你就不哭了,你故意的是吗?」 大人说的话,小孩子怎么懂呢?依依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看了吃奶的哥哥一眼,然后扭头玩父王的手指头。 小花话说完也有些失笑,最近带两个孩子,闹得她现在也成话唠了,很多时候都会和两个娃儿自说自话,甭管他们听不听的懂。 喂完了儿子,和景王做了个交换,小花又把女儿抱起来。晫儿则是坐在父王怀里,默默的看娘喂妹妹。 小花垂头看了女儿一眼,又去看对面那父子俩,噗地一笑。 「晫儿的表情动作都随了你,跟你一个样。」 景王拧着眉,低头看儿子,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置可否,然后又各自回归原位。 「每次给他们喂奶的时候,要是殿下能在就好了。」小花感叹道。 说是这么说,小花也知道景王事忙,哪能天天守着娘俩几个,偶尔碰到一次就不错了。 「最近事少,如若无事,就回来。」 小花笑着点了点头。 等依依吃罢,景王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两个小娃娃吃饱后并排躺在炕上,最近他们都会翻身了,手脚也有力了,便不如往常安静,躺一躺,侧身够下对方,你弄一下我,我弄一下你,反正玩得很开心。 「你们两个是不是故意的啊?」小花拧了拧女儿小鼻子,说道。 对着两个懵懂的眼睛,她忽而失笑了,「真是两个小坏蛋!不过这样也是挺好的……」 想着,小花就红了脸。 「就是你们父王要忙喽……」 景王最近确实没什么事。 京城那边随着晋王的受伤、太子的禁足,暂时平静了下来,虽说暗里的动静不少,可只用人盯着些把消息递过来便好,其他的他们也不用管也不用做,只需静观其变。 闲暇下来,他便把重心一大半放在其他事物之上,另一小半放在了西院这里。 已经七个月的晫儿和依依,现在已经能够不让人支撑自己坐着了,会自己拽着小玩具玩,话也多了,闹得厉害。每每小花坐在一旁,两个自己坐那里玩,玩会儿便嘴里啊啊哦哦的冲人说话,只可惜说的话没人能听懂。 第25章 这个时候两个孩子的性格也体现了出来,依依是妹妹,但比哥哥活泼,也多动一些。 晫儿是哥哥,但与他父王一样是个静性子,经常能自己坐那里玩好久,而依依就完全相反,玩一会儿没人陪了,她也不哭就去找哥哥。 现如今最容易发生的场面就是,依依自己玩无聊了,便去招惹晫儿,直把晫儿烦得小脸儿直皱,然后歪在一旁不想理她。 小花以前没养过孩子,从来不知道原来养孩子有这么多乐趣。两个小人儿一点点大,所作所为让人捧腹不止。连景王这么寡淡的人,偶尔看到这种搞笑的场面,也会勾勾唇。 小花猜测这是笑,其实小花见过景王笑过很多次,但那只是一种感觉,眉眼似乎都在笑,但面上却表现出来。 如今能够勾勾唇,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吧。 贺嬷嬷与徐妈妈商量给两个孩子添些辅助的食物,主要是徐妈妈提出的,现如今她宛然一副西院专属的‘育儿专家’。可不得不说,这老婆子很多说法都是挺有道理的。 后来小花才知道,徐妈妈虽然从事的是侍产接生这种活计用来维持生计,其实本身是没有儿女的。 丈夫早逝,她一直没有改嫁,而是孤单一人,可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缺憾,她对这些极其上心并有研究,当然也有因为自己毕竟是干这行的,给自己增添一些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手艺好腰杆子硬’。 都是畸零人,也因此贺嬷嬷与她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个人还是容易争嘴。争嘴大部分内容与两个孩子有关,大多是徐妈妈说,贺嬷嬷反驳,然后徐妈妈据理力争。 一起先这两个老婆子争嘴还有人劝和,后来才发现这两人其实就是闲来无事斗嘴而已,尤其贺嬷嬷那样宫中混过来的老人,真斗起来,徐妈妈哪里会是对手。 说白了,就是孤单,打发下时间罢了。 添辅助食物,是除了奶以外其他的吃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小花这里就不说了,几个奶娘那里率先反对。先不说徐妈妈这种提议夺人饭碗,另外这几个奶娘也确实是担心小公子和小小姐。 在她们的看法中,奶娃就是要吃奶,吃什么饭。 徐妈妈无奈,舌战群雌,又是举例又是说明。例如很多富贵人家,孩子吃奶吃到五六岁都不断,家里人觉得吃奶好只给奶吃,奶娘换了一个又一个,可实际上那孩子养得下来走路都困难,身体弱不禁风还容易病。 而有些穷苦人家,亲娘要下地干活儿,孩子大多都是喂到七八个月就扔给婆婆带了,亲娘不能时刻在身边,吃奶哪有那么方便,偶尔孩子饿了娘不在,都是弄些米糊糊菜糊糊喂。孩子长至一岁多,个个活蹦乱跳走路比谁都早,身体也康健。 徐妈妈说的很有道理,贺嬷嬷也说了有些奶娃是可以吃点米糊糊的,于是小花便拍板先喂点试试。 两个孩子接受能力还不错,给吃就吃,还吃得食之入髓。不给了啊啊直要,小花想再喂些,被徐妈妈阻止了,说刚开始少喂点,循序渐进,要不然适应不良容易腹泻。 就这样喂了几日,晫儿和依依终于从天天吃奶的娃儿,变成了可以‘吃饭’的娃儿了。不过吃的也不多,也就是一日小半碗各种糊糊与米粥的样子。 本来就有四个奶娘喂着,白日里孩子又能吃点别的,也因此小花就闲暇了下来,喂奶的次数持续减少。 这个时候就发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小花涨奶。 想断奶吧,徐妈妈建议说晚点再看,可两个娃儿就那么一点肚子,奶存着不吃就成了大问题。于是徐妈妈便教了小花一个手法,专门用来挤奶的,说每日都要挤空了。 景王走进来的时候,丁香和春草两人正在喂依依吃菜粥糊糊。 小依依穿着大红色绣海棠花的棉衣棉裤,面前围着细棉布的围兜,坐在春草怀里,丁香拿着一只白瓷小碗并一只小汤匙,一点点的喂着她吃,小家伙儿吧唧着小嘴儿吃得可欢实了。 景王算是一个挺爱干净的人了,甚至有些洁癖,此时见到女儿吃得嘴上脸上围兜里到处都是,也不嫌弃。晫儿则是坐在炕角自己玩,丁兰立在一旁看着。 景王四下看了两眼,「夫人呢?」 丁香恭敬道:「夫人在里屋呢。」 景王去了里间,春草悄悄的说了一句,「夫人在那啥,殿下进去好吗?」 「殿下都问了,我能不说?」 「也是。」 春草见依依在往外吐糊糊,赶忙拿了一旁的棉帕子给她拭了拭嘴角。 「哎呀,我们的小小姐吃饱了,那换小公子吃行不行?小小姐去玩一会儿。」 现在小花身边的几个差不多都染上了这个毛病,明明是两个啥事不懂的小娃娃,大家还慎重其事与他们说话,不过徐妈妈说这样可以锻炼孩子说话,也就没人觉得其实这样是挺傻的。 景王走进去,小花正坐在桌前整理衣裳,面前搁了一只铜盆,还放了一只碗。 一看到景王,小花脸就红了。 「殿下怎么来了?」边说边迎了上去,身子似有意的挡在景王面前。 可惜景王的海拔不是她可以媲美的,所以很自然就看到桌上的东西。一盆水里头丢了块棉帕子,还有一只碗,碗里盛着一大碗奶白装的物体。 第26章 景王瞅了她头顶一眼,孩子在外面吃,她在里头吃? 「孩子现在总是要东西吃?」 小花一愣,「还、还好,徐妈妈说可以吃点糊糊什么的,贺嬷嬷每天做些喂点他们。」 景王点点头,在桌前坐下,并把她拉着坐了下来。 「想吃什么,就和贺嬷嬷说。」 怎么提到吃上头了?小花满头雾水,遂便忘了桌上那碗。她感觉到里衣有点湿,不甚舒服,便说道:「殿下,我去换件衣裳。」 小花进了浄房,景王坐在桌前,从这里可以很清楚听到外面宫人哄两个娃儿的低语声。 景王感觉有点渴,丁香几个都忙着也没人上茶,他看到桌上碗,想着是她喝过的,也没在意便端了起来抿了两口。 小花一出来就见到景王端着那碗在喝,惊讶出声,「殿下你怎么喝这、这个……」边说边羞愤欲死的上前把景王手里的碗拿走。 景王还没尝出来味儿,只觉得不甚好喝,见她吃惊的样子,一头雾水。 静谧的室内,一个面如冠玉,眉眼似泼墨的男子望着自己,脸色懵懂不解,淡色的薄唇上还沾了些白渍,小花不禁呼吸一紧,脸更红了。 跟着便反应过来,突然觉得好羞耻呀,捂着脸想跑开。人还没迈开腿,就被人拽到怀里。 「怎么了?」景王边说边把小花手里的碗拿开放在桌上,手半环着她。 「没、没……」 小花已经习惯性在景王面前坦白了,也说不了敷衍的话,只得讷讷说道:「殿下,你知道那碗里是什么嘛?」脸红得仿若要滴血。 「什么?」听她这么说,景王不自觉舔了下薄唇,想品出到底是什么。 有点腥腥的…… 轰—— 见景王的动作,小花大脑都被炸木了。把脸埋在他怀里,羞得见不了人。 「啊……那是、那是我挤出来的奶水……」 噢? 脸被人硬抬了起来,怎么生了孩子,她还这么容易害羞?! 「为甚要挤?」 小花深呼吸深呼吸,景王的镇定似乎感染到她,她讷讷道:「儿子女儿吃不完,徐妈妈说必须得挤出来,要不然那处会疼。」 「现在还挤吗?」 「刚挤了。」 「吃不完?」 「啊?」 这是个什么意思? 「那每次挤了,怎么处理?」 这殿下怎么问这个啊!但小花还是老实回答:「倒了。」 景王眯着眼看她一眼,也没说话,手里却是把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浪费!」 这是景王的总结语。 因为景王这动作这话,小花羞了一天,心里盼着景王赶紧去忙公务,她好缓缓心情,却发现景王似乎打定主意今日不走了。 两人坐在炕上,晫儿和依依就在自己父王腿边儿上坐着。 两人自己玩玩,互相玩会儿,然后晫儿卧在一旁睡着了,依依精力旺盛的又去抱着他父王的腿,在上头印口水印子。 小花把她捞了起来,用面前的围兜擦擦,「你都成了口水包了,哪儿来的这么多口水。」 「长牙。」景王问过胡良医了,所以他知道。 其实小花也知道,但就是这么一说。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奶娘便把两个小的抱走了。两个娃儿似乎也是知道这会儿要走了,倒也没哭,就是拿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看小花与景王。 小花心软了,见坐在一旁的男人也没说什么,便把两个小的留下了,一直到两个都睡了,才又让奶娘抱走。 沐了浴,两人躺在床上,因为今天那事,小花这会儿和景王单独相处都还有些囧囧的。 「不挤了?」 呃?挤什么? 小花反应过来,一下午景王都跟着,她怎么挤呀。 也别说,这会儿感觉涨涨的。徐妈妈说晚上歇息之前,必须挤空了,可看着景王貌似正经的盯着她眼,小花的脸黑了又黑。 她摸了一把脸,别开眼睛,心里打算准备等他睡着了再起来弄。 「要挤的话,孤王帮你。」 小花被呛得咳了两声,人还没缓过来,就被人压在了下面。 …… 这种吸和孩子们吸完全是两码子,小花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而且这人嘴里吃着,手还动着,一会儿小花就受不了了。 「以后不准倒了。」 最后的最后景王这么说了一句,可小花那时早就没了神魂儿,心里只留下一个念头,这人实在太…… 翌日,小花有意把景王前日说的话给忘了,谁知道景王回来后就生气了。 他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就是不理你,眼睛也不看你,让你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不乐,面上却不显。小花认真观察,才发现这男人和儿子两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生气了都是这样的。 儿子生气了,小花只用抱过来亲亲哄哄就好,再不济还有‘撒手锏’。可男人生气了还能如此哄吗?小花无奈下,又是讨好又是巴结,割地赔款了很多项,最后无奈还是拿出了‘撒手锏’,才把这男人哄好点。 第27章 小花早若是知道事情最后发展还是会这个样子,她一定一定不会有意忘记的。 像这种事是瞒不住人的,尤其瞒不过小花身边侍候的几个。等小花再次挤了多余的奶时,不是拿去倒了,而是用碗盛着等景王回来,丁香春草几个就会脸红红的。 弄得小花也尴尬了好几日,心里无数次埋怨景王面上正经,实际骨子里头一点都不正经。 十一月的天,在景州是非常冷的,外面滴水成冰,西院这里室内却是温暖如春。 两个孩子最近极其精力旺盛,其中翘楚就是依依了,抓着什么都往嘴里塞。徐妈妈和胡良医都说孩子长牙的时候就是如此,小花认真观察了两个孩子牙床似乎也是。 可长牙与到处抓东西啃到底有什么关系啊,小花无奈只能交代丁香和西厢那边奶娘把一些玩具什么都收起来。 依依小家伙找不到东西可以啃,就非常热衷于啃父王和娘的手,两人只要一抱起她,她就乐滋滋啃起来。每每看到女儿坐在他腿上,抱着他手啃得口水直流,小花就有一种想钻地的冲动。即使这孩子是她生的,她仍不免怀疑这孩子是她生的吗? 偶尔依依啃高兴了,还会转头给大家一个无齿的笑,笑得那个人心哟,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她。晫儿比她要好点,虽然也会抱着人手啃,可他要更乐衷于啃自己小拳头一些。 很多时候都会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啃手啃得乐不可支,甚至让小花生出一种臆想,他小时候也是如此吗? 然后看看景王看看儿子,笑得甚是神秘。 被这种神秘的笑招眼招多了,景王也不是个傻子,很快就知道小花儿在想什么。看着那个蠢呆呆的儿子,再看看怀里笑得天真可爱的女儿,景王觉得还是女儿更招他疼一些。 依依生病了,突然发热起来。 小脸儿烧得红红的,人也没精神了,只会哼哼唧唧的哭,像只未断奶的小绵羊一样。晫儿倒还挺好,也没有发热,听到妹妹哭,他整个人都傻了,只会傻呆呆的看着,嘴里啊啊啊说着什么。 小花心疼得快碎掉了,明明晚上抱回去还挺好的,怎么就过了一夜便如此这般。并且依依还有些拉肚子,拉出来的便便很稀。 着凉是不可能的,两个孩子精心看护的很好,西厢那边门窗都是特质的,不可能会进风。胡良医来看过之后,也很是费解,直到徐妈妈去西厢走了一圈回来才说出原因,依依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此话一出,福顺立马阴着脸往外走,不用想那几个奶娘可能会遭殃。 徐妈妈也知道这老太监疼两个孩子,赶忙叫住了他,「哎呀福公公,你先等等。」 福顺站住脚步,徐妈妈才说道:「不是奶娘的问题,这几个奶娘平日里吃食都是小厨房出来的,贺嬷嬷不可能让她们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小小姐和小公子的吃食也没问题,要不然不可能就小小姐一个发热。」 「那你赶紧说到底哪儿出了问题,说话磨磨唧唧的。」 徐妈妈暗里翻翻眼,道:「我不正在说嘛,我刚才去看了下西厢那处,觉得小小姐肯定是啃了不干净的玩具才会所致。」 丁香在一旁道:「徐妈妈您交代过后,夫人便吩咐下去,没人看着的时候,小小姐他们的玩具都是收起来的。」 徐妈妈道:「那就要去问西厢那边的侍候的了,刚才我在两位小主子的床上看到一个拨浪鼓。」 事情很快便查明,完全属于意外,小依依最近喜欢啃东西,晚上不太好哄,由于小花交代过不要在孩子手边放些乱七八糟的玩具,西厢那边的宫人奶娘便看得特别紧。 昨儿晚上依依闹着不睡,奶娘们也不敢给她东西玩,只能拿着拨浪鼓哄她。后来依依睡后,那只拨浪鼓被奶娘忘记收起来了,可能是被孩子不注意拿到后放在嘴里啃着玩儿了。 那个把拨浪鼓忘记收起来的奶娘肯定是要受责难了,福顺出去的时候,小花说了一句她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小花心软,而是这几个奶娘她平日里都看在眼里,对两个孩子是没得说。偶尔有一时疏忽,也是能理解的。 当然,因为疏忽把依依弄生病了,这个是怎么也抹除不去的,小花说这话也是怕福顺又折腾人,这福顺喜欢杖毙人给小花留了极深刻的记忆,让她总有种感觉生怕他为这一点小事把人给打死了。 也不知道是小花的话对福顺起了作用,还是怎么,福顺倒也没为难那奶娘,只是让人把人送出了府。这种惩罚看似很轻,实则也是挺难受的,景王府待遇好,几个奶娘都挺稀罕两个孩子,据说那奶娘走的时候是哭着走的。 小花听完后,则是想幸好福顺没杖毙人。 胡良医本来准备给依依开些药,却被徐妈妈制止了。她说像这种低热还是不要吃药的好,辅食断了,吃两日奶,注意点就好了。 果不其然,没两天依依就完全好了,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见着东西就要抓过来啃啃。 小花一边逗她,一边道:「小坏蛋乱啃东西,发热了还不长记性。」 小依依则是冲她啊啊两声,似乎在反驳,然后给她来个无齿的笑。 又过了几日,福顺拿着一个盒子来到了西院。 东西先递给了小花和景王看,是两根呈条状的物体,淡黄色的,非常有弹性,小花试着捏了一下,韧性很好,软硬适中。 第28章 两人用疑惑的眼神看福顺。 「这是老奴在外面找来的,用牛筋熬炼所成,即软又韧,用来给两个小主子磨牙应该非常好。」 说的简单,其实福顺费了不少心。 从胡良医到徐妈妈与贺嬷嬷他问过许多人,小奶娃这个月份处于长牙阶段,就喜欢抱着啃东西,可太硬的不适合,会伤了萌牙,太软的起不了作用,这也是为什么依依喜欢抱着景王手啃的原因,因为软硬适中啊。 这次出了这个事,福顺面上不显,其实心疼的不得了。按理说他应该更疼晫儿一些,毕竟是男娃儿,可他反而和景王一样,更稀罕依依一些,可见小奶娃太安静不是什么好事,晫儿小宝宝总是容易被人忽略。 心疼了,福顺就动脑筋想啊,最后让他找着了这么个东西。 徐妈妈、贺嬷嬷与胡良医都来看过了,觉得这东西用来磨牙好,放在专用的盒子里,要用的时候用沸水烫下,平时注意些,孩子丢手了再用便要烫洗。反正身边侍候的人多,这个也不费事。 因此,依依终于多了一个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啃咬的玩意儿了。 让丁香拿去沸水烫洗了下,两个娃儿一人一个。依依自是不用说,拿住就不丢手了。小花把东西递到晫儿手里,晫儿看了一眼啃得正欢的妹妹,犹豫了半会儿试了下,果断发现这个比啃自己小手好,也换了目标。 福顺见两个小主子喜欢,自己也乐得满脸都是褶子。正事都不干了,据说去找帮他熬炼这个东西的师傅。 事关进嘴的东西,福顺可不敢轻忽,不但把人给带府里来了,还专门拨了个小院子供人使,旁边更是安排了人全程盯着。 那师傅见自己无意中弄出来的东西,居然如此受王府欢迎,更是兢兢业业用心干活儿,甚至还在福顺的点拨下,做出各式各样的形状出来,什么小羊呀小马呀,最后还研制出一种一边可以套在孩子手指头上,另一边是个小桃子形状的品种。 以至于日后小花见到儿子女儿手里再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会惊讶了。 北方的冬天,历来严寒。 呆在屋里地龙烧着火炉烤着还好,要是在路上赶路那可就非常辛苦的了。尤其南方的人到景州来,又碰上这种天,那更是苦不堪言。 天灰蒙蒙的,似乎总感觉又要下雪。可这刚下了一场,好不容易可以赶路了,再来一场李家人想死的心都有。 不大的马车里面挤了五个人,个个身上披着不合身的大棉袄,冻得直打哆嗦。 「这景州的天也太冷了,这么破烂的棉衣怎么能挡风御寒,还是得皮子的才好些。」 说话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样貌清秀,此时满脸烦躁拽着身上那件湛蓝色粗布棉袄嚷着。 李学炳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齐氏则是把女儿拉到身边坐下道:「怜儿,你忍耐些,到了你表哥那里就好了。」 何姨娘半环着三小姐李妙芳,两人凑在一起取暖,见到二小姐那副样子,忍不住说道:「二小姐,你以为还是从前,有的穿就不错了。」 自从李家出了事后,何姨娘就一改往日的低调沉稳,哪怕是对齐氏的老来女说话也不甚客气。换着以前齐氏早就让身边婆子丫鬟打上去了,可现在却不能,因为吃人家的嘴软。 当然何姨娘也不是蠢人,她深谙怎么让自己不难受然后又能泄下心中的郁郁,每每堵得齐氏脸红脖子粗,却不至于让她恼羞成怒翻脸。 与这齐氏相争了这么多年,何姨娘太了解齐氏这个人了。 「何姨娘你怎么说话的?跟小姐说话你用这种口气?」齐氏眼睛一瞪,说道。 何姨娘当即变了颜色,悬泪欲滴,向李学炳喊冤。 「老爷,妾真是冤枉啊!妾不也是为了二小姐好吗,本来就处境艰难,大家都这样挑三拣四还怎么过,三小姐不也穿的粗布棉袄嘛,难道妾穿的不是?老爷穿的不是?怎么就二小姐受不了了?」 李妙怜被堵得脸皮通红,愤声嚷道:「你不就是仗着当初塞了几样首饰起来,哪个女人像你这么下作,把首饰塞进、塞进那处……」 何姨娘顿时不依了,「妾哪儿下作,哪儿下作了?这十几口人吃吃喝喝,还不是靠妾‘下作’换来的。二小姐说得松快,合着你身上那让你瞧不起的破棉衣就不是下作换来的?!更何况,当初那样的境地,你们都傻站着,妾顺手塞了几样首饰在肚兜里惹着谁了?怎么就下作了?」 小小的马车里,全是何姨娘嚷嚷声,她戏子出身,唱念做打那是看家本事,那可真是即把自己的委屈诉了出来,又把齐氏并李妙怜气得个仰倒跌。 她 扑到李学炳身上,娇滴滴的哭道:「老爷啊,妾不活了,妾当初不也是为老爷着想,想着老爷能脱罪出来,就算家产被抄检充公了,有点余钱也能筹谋东山再起,就 算这都无法,至少咱们全家能暂时保个不饿肚子再谋其他……妾一心一意为家里着想,怎么就下作了?这来景州远远几千里,吃什么喝什么,哪儿来的钱雇马车,不 都是妾‘下作’换来的……」 李妙怜气得在一旁直喊,「你是为家里着想?敢情谁是傻子,还不是想弄点钱跟野男人跑了……」 「我 不活了,不带这么侮辱人的!我跟了老爷十多年,虽是出身不好,可也是黄花大闺女跟着老爷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我弄了银钱往哪儿跑。还有三小姐,难不成我连 自己养得女儿都不要了?老爷今日你要是不给妾做主,妾就拉着三小姐一起跳车死了算了,有了我这个筹谋着跟野男人跑的姨娘,三小姐还怎么有脸活在这世 上……」 第29章 「行了行了!」齐氏揉着太阳穴,突然出声,「怜儿,给何姨娘道歉,她就算是个妾,那也是侍候你爹的,不能这么不懂礼数。」 「我不!」话说到一半,李妙怜看到自己爹的黑脸,「跟你何姨娘道歉!」 「爹——」 齐氏在后面掐了她一把,李妙怜只得僵着脸开口道:「何姨娘,是我错了。」嘴里这么说,泪珠却是不住的往下滚。 何姨娘也没出声,拿着帕子摸着眼泪,歪歪的靠在李学炳身上,一副委屈样。 李学炳叹了一口气,「别哭了,老爷知道你是好的。」 「老爷——」何姨娘抽泣几声,「只要您明白妾是好的就行了,妾受再多的委屈都不怕。」 齐氏看着这幅画面几欲作呕,只得转过来狠狠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李妙怜此时也意识到逢上这个何姨娘,她是怎么都落不了好,气得抽抽搭搭直抹泪。齐氏虽是气闷,还是心疼女儿的,忙岔开了话题。 「也不知道后面鸿儿他们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两辆车里面挤了那么多人。」 何姨娘在帕子下面翻了翻眼,嫌挤自己出钱再雇辆马车去,明明都是落水狗了,还要讲究个排场。 不过她也没把这话说出来,今日闹这么一出足够这母女俩几日不敢招惹她了。 何姨娘虽是闹腾得厉害,其实心里也有些惴惴的。 也不知道老爷那个外甥到底如何,她给李学炳做了十多年妾,也是这次才知道李家还是有这么个富贵至极的外甥的。 可惜据说也是个不得待见的,要不然堂堂一个皇子殿下也不会被发配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破烂地方。 何姨娘出身低贱,本身是个小戏班子的戏子,一朝勾搭上了李学炳,才进了李家大门。常年在后院只顾和齐氏争风吃醋了,自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分封什么叫做藩王,只是这次事发实在走投无路才听李学炳说了还有这么一个外甥。 江南那地界自然不是景州这种苦寒之地可以媲美的,一路进了景州,何姨娘见一路荒凉,天寒地冻,就仿佛人们常说的那种用来发配犯官的苦寒之地,便觉得这种地方能有个什么富贵可言。 直到之后进了景王府,才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皇家气派,当然这也是之后的事了。 小花和景王两人正用膳的时候,常顺走了进来。 「殿下——」 「什么事?」 常顺的面色很怪异,有种看到什么荒诞之事而来的愕然。 「府里来了一家人,说是您的舅父。」 景王皱起眉,沉吟了片刻,才道:「让福顺去看看。」 常顺应是,小花插了一句,「福公公在西厢那里。」 这个点是福顺惯常去看两个孩子的时间段,去那儿一准找的到。 用完膳去了东次间坐下,景王手里拿了本书,小花则是坐在灯下把给两个孩子做的小衣裳拿出来缝。 她偷空瞅了景王几眼,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对于景王的身世,小花仅有的了解就是,他母妃是个才人,后来升了嫔,精神状态不太好,后来便逝世了。至于敬嫔娘娘的娘家人,小花几乎是没听到过任何信息的。 过了大半个时辰的样子,福顺来了。 「老奴去看过了,核对了下身份,应该是殿下的舅父,敬嫔娘娘的兄长。」他顿了顿又说道:「一共来了十几口人,似乎全家都来了,按舅老爷的说法是,南方那边家里出了点事,特地举家投奔而来。」 福顺说的有些不肯定,毕竟可是几十年没什么联系了,而景王则是长了这么大只听说有这么个舅父,却是没见过人的。 景王则想的更多,上辈子他是联系过这个舅父,派人送了信,那边却是没回,后来到了景州便再没有过联系。这辈子回来他几乎把这个人都忘了,却没想到这时候来了,上辈子可是没有这种举家投奔而来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辈子有很多东西都与上辈子不同,景王也没想太多,毕竟是自己亲娘的哥哥,自己的舅父,来了就来了吧。 「先安排住下,孤王明日再见。」 「是。」 李家人到的时候,天色已晚。 本是想着休息一日明日再来,可惜何姨娘舍不得那点住宿的钱,直接在路边拉了路人问清楚地方便来了。 一路行来,何姨娘这才知道为什么那路人一脸怪异的样子,景王府确实好找,大半个城都是景王府,往里再走一些便到了。 还没到王府门口便被一队兵卫拦住了,李家人见那兵卫胄甲鲜明、纪律严谨,不由便心生敬畏。 说明来意后,其中一领头将士让他们等待片刻,便转身离开了,留下那一队兵卫看着他们。 一行三辆破旧马车,对应着这队盔甲铮亮的兵卫,看起来着实寒酸不已。 何姨娘坐在车里,半撩着帘子看外头,依稀可以看到前方高耸的城墙。 我的乖乖呀,这是王府?怎么感觉像座城池! 过了片刻,刚才那领头的将士转回来,手一扬便有兵卫领着马车往前行去,到了王府西边的遵义门停下。经过核查之后,马车继续前行往里走去。 别说何姨娘惊讶了,连李学炳也极为惊讶。这哪里是个王府啊,明明就像是座皇宫。 第30章 对于这个外甥,李学炳不是没关注过,只是碍于早些年发生的一些事,从来没有往来。 事情还要从最初说起,李家一起先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是李学炳考中举人后才谋了个官身。官职也不高,只是在南方一小县任了县衙主簿一职。 主簿乃知县的副手,上峰三年一换,李学炳却是在这一职上干了许多年。李学炳是个有抱负的人,可抱负得钱财与门路去支撑,可他一钱财二没门路,只得在这九品的位置上蹉跎了许多年。 那一年采选。 每逢采选消息传来,当地老百姓就会掀起一波婚嫁高潮。被选成采女,可不是进宫当妃子享福去的,很多都是充当宫人奴婢进宫侍候人的,并且一旦被选中很难再出宫门。 连普通老百姓都是望风而逃,李学炳却反道而行。他动了其他的心思,那个心思就是她的妹妹李婉婷。 用个妹妹去博个前程,在那时的李学炳来看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根本没有想过如果李婉婷不够出挑,很可能就不会被选为宫妃,而是宫人。 幸好的是,李婉婷确实美貌,被选成了宫妃得了个才人的封号。 得知这个消息后,李学炳欣喜若狂啊,翘首以待妹妹能给自己博个好前程出来。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一年年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李学炳只是个距京城很远一个小县里的主簿,哪能与皇宫里的人联系上呢,兄妹二人自此断了联系。 又过了几年,突然风闻圣上多了个五皇子,生母是一才人,姓李,后被封为了敬嫔。这个‘风闻’还是李学炳发现上峰对他突然和蔼许多,在上峰口中得知的。那个时候李学炳已经放下不该有的心思,准备老老实实在主簿上干一辈子的,突然天降大喜一个馅饼砸在他的头上。 他曾想过去京城一趟,可在任上哪里能随他的意愿。他也曾幻想过哪日妹妹递个信给家里,毕竟他妹妹可是皇上的妃子啊,在李学炳的心目中宫里的娘娘都是无所不能的,他想不到的是其实妹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风光。 一直没信儿,李学炳也是怨过的,觉得妹妹当了娘娘就忘了亲哥。可好处又怎么可能是没有的呢,毕竟是皇子的舅家,大家多多少少还是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的。 上峰调任以后,李学炳终于从副转为了正。那个时候李学炳又不怨了,他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没错。再后来他便特意打听了京中很多消息,知道他妹妹敬嫔似乎身子不好,五皇子身子也不好。他大急啊,这可是他们李家日后的希望,可光急是没用的。 再过没多久,他妹妹逝了,留下了一个据说是哑巴的五皇子,据说圣上龙颜大怒,据说是他妹妹疯了他外甥是个哑子,圣上才会大怒的。 李学炳怕了,如果被迁怒该怎么办?圣上不会拿五皇子怎么样,可是要迁怒李家生出了个疯女儿该怎么办?李学炳彻底沉静了,那时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忘记五皇子敬嫔与他的关系。 乃至过去多年,一直没见到什么动静,李学炳才放下心来,老老实实的做他的七品知县,一任多年,无升也无降。 如果不是这次实在走投无路,李学炳是想不起来这个外甥的,可实在无法,他只能投奔而来,总不能全家流落街头。 马车停了下后,李家人被领到了一个院子里。 一家人正局促的坐在正堂上,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公公。那公公与李学炳核实了下情况,便转身离开了。 随后便有宫人送来了两桌席面,让他们先用。 李家人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吃过一顿好的饭菜了,那席面的菜式非常丰富,让人不禁食指大动。李家人也没客气,便都坐下来用了。 一共十七口人,李学炳、齐氏、何姨娘,及二小姐李妙怜三小姐李妙芳。然后是李学炳的大儿子李鸿昌所在的大房,有其妻毛氏,妾室陈姨娘和徐姨娘,并三个孩子。李学炳二儿子李鸿骞所在的二房,其妻钱氏并一个姓洪的姨娘,然后便是两个孩子了。 席面摆了两大桌。 用了席面,福顺也从景王那边得了令过来了。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舅老爷,福顺面上倒也客气。说了一些殿下公务繁忙,让舅老爷安心住下之类的话。李学炳和他寒暄了几句,福顺才退了下去,临走时命下面的宫人好生侍候着。 到了地,外甥也不是不认他,李学炳终于放下心来。 他们所在的这个院子颇大,分正房东西厢房还有后罩房,分派一番也是够住的。一行八名宫人垂首侍候着,让李家人不禁轻吁了一口闷气。 歇下后,齐氏对李学炳说了一句,「外甥怎么也不出来见我们?」 李学炳翻了个身,道:「这都大晚上的了,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齐氏瘪瘪嘴,也没有再说什么。 李学炳可以假装忘记,可齐氏不能。 当初小姑没进宫之前,她可是嫁过来了的。小姑早就被公爹订了亲,是一个关系亲近的人家,虽不是什么官身,但也是个地主富户。可惜夫君那会儿迷了眼,硬是给小姑退了婚,送到宫里头去了。 公爹当时就气病了,卧病了两年才走,临走前还念叨着小姑。 齐氏也是小户出身,没什么见识,在她的想法中女子定亲就是不能改的,所以当初家中闹腾不休夫君的决绝还有小姑的泪水,刻在她记忆中很多年。哪怕日后她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齐氏,变成了知县夫人,很多想法都变了,可仍是忘不了当初。 第31章 所以她虽是躺在了松软的被褥上面,心里仍是不安的,还在想着外甥怎么不出来见他们呢,是不是知道小姑的经历记恨着他们? 不过想了一会儿,她便想通了,毕竟是亲戚,这可是家里最后的一根稻草,不管怎么说都得拽紧喽。 景王坐在那里,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却是有些坐立难安。 无他,舅母齐氏表现实在是太夸张了。从他进来,就拽着他手哭,哭他娘,哭他外祖,哭自家从南方那边过来有多么的难…… 提到自己亲妹,李学炳也是满脸的唏嘘,跟着说了几句自己妹妹当初还在家里的事。 「姑母命苦,每每父亲提起都是伤心欲绝。」李学炳大儿子李鸿昌在一旁叹道。 「是啊,当初要不是形势所迫,婉婷也不会入宫,也不会早亡。」 老二李鸿骞在一旁插言道:「父亲你说什么呢,姑母早亡那是命,没有姑母的入宫哪来的景王表弟。」 「倒是舅父魔怔了,唉……」 景王本就反应迟钝,感情内敛,碰到这么群感情外露的人,颇有些狼狈应付。他本就话少,此时坐在那里更显得孤僻。 李鸿昌眨眨眼,疑惑道:「表弟的哑疾不是好了吗?怎么不见说话?」 景王面色一僵,福顺在一旁躬腰说道:「殿下寡言,不怎么爱说话,可对舅老爷一家的心却是亲近的。」 李鸿昌讪笑了下,点点头。 这群人继续谈论着,谈的还是敬嫔当年的事,可惜日子过去太久,也就李学炳和齐氏对她有些认识,感情是流露很真诚,可说着说着就感觉没词穷了。 刚好此时景王也有些坐不住,便起身道:「孤王还有公务。」 景王站了起来,也没迈步,顿了一会儿想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人便离开了。 福顺对李家人笑了笑,人从后面跟上去。 景王走后,李家人议论声起。 「老爷,这外甥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待见我们。」 李鸿昌和李鸿骞脸色差不多也是表达的这个意思,刚才那会碍着景王在,不好说,这会儿可是百无禁忌。 「费了那么半天的口水,连声舅父都不叫,哪有拿我们当正经亲戚对待!」李鸿昌如此说道。 他年过而立之年,生得脑满肥肠,挺了个大肚子,不像是个读书人,反而像是个富户。读书多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一事无成,浑噩度日。 「大哥,你少说两句,毕竟是住在人家府上呢。」李鸿骞说话比李鸿昌含蓄多了,但光从那句酸溜溜的人家府上就能听出他是个什么意思。 李学炳这两个儿子都是差不多的货色,年纪不小,一事无成,就指着吃老父的,现如今李学炳官丢了,又吃到景王府来了。反正他们两人清楚,只要有父亲在,那自是都不用他们操心的。 「我看表哥的样子哪有你们说的不堪,刚才那福公公不也说了嘛,表哥本来性子就安静。」李妙怜在一旁小声说道。 李鸿昌嗤笑了下,瞅了自己这个小妹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一队太监捧着几只托盘走进来。 其中一名领头的笑着说:「给舅老爷请安了,这是殿下给家里人的见面礼。」 托盘上盖着薄绸,也看不显里面是什么。李学炳站起身,道:「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 「不当什么的,殿下说了既然来了,就在府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就和侍候的宫人说。」 「那可真是太谢谢殿下了。」 李学炳和那太监说话的途中,对一旁的何姨娘使了个颜色,那何姨娘也是个人精,赶忙从袖子里讨了一小块银子递了过去。 「麻烦公公们跑一趟了,银子不多,给大家喝个茶。」 那领头的太监也没推辞,又行了礼才带着人退出去。 等人都走后,何姨娘便站了起来,把屋里侍候的宫人都撵了出去阖上门,去掀那薄绸。 一掀开,顿时把她乐眯了眼。 「这景王殿下虽说人是寡淡了些,但出手可不小气。先说好了,我当初当出去的那些首饰要先拿出来。」 口里这样说着,何姨娘便手脚很快的抓了几样。此时李鸿昌两口子和李鸿骞两口子都过来了,一见何姨娘如此动作,顿时嚷道:「成何体统,爹你也不管管!」 「何姨娘,你干什么呢!」齐氏喝道。 何姨娘也懂得见好就收,不宜惹起众怒的道理,她摊开手道:「当初当了我五样首饰,但殿下送来的比那好,妾就拿了四样。老爷你当初可是说好了,到了地方加倍补偿妾的,妾可没过格儿。」 李学炳当初是说过这样的话,但那话大多是敷衍,肚子都快顾不住了,自是怎么好听怎么说。此时看了看何姨娘手里的几样女人家的首饰,金光闪闪的也是颇为心疼,可想着外甥第一次就如此大方,以后自然少不了更好的,便故作大方的点点头。 这些东西都是有定数的,男人是些玉佩扳指什么的,女人则是一些金银首饰玉镯子之类的。景王出手又怎么可能会小气呢,那自然样样都是精品。 此时也不见李家人说什么景王不拿自己当亲戚的话了,这么大方的外甥(表弟)那自是最亲的亲戚了。 第32章 唯独不美的就是何姨娘拿了四样,就必然会有人没有,而且何姨娘也颇为厚得下脸皮,揣了四样不算,又过去给自己给三小姐一人挑了一件。、 这下闹大发了,齐氏的脸色和李妙怜的瞪视自是不说,连大房的几个女眷并二房的女眷都忍不住了,哭的哭,闹的闹,顿时屋里就乱了起来。 毕竟是女人家的事,李学炳也不爱管,更不用提李鸿昌和李鸿骞两人,三个男人各自回房,留下齐氏收拾乱摊子。 各种跳嚣唾骂自是不必说,反正何姨娘是抱着老爷发话了,性子软绵的三小姐在后面偷偷拽了她几下,她都没理会。 何姨娘不管怎么说也是公爹的妾室,大房二房那边自是不好分辨,只能酸言酸语几句,齐氏是个嘴笨的,也就李妙怜对她冲了几句。 可最后结果还是何姨娘目的达成,至于少的那点,当然是大房二房那几个姨娘庶女什么的没有了。 景王吩咐下去把见面礼送了,就去西院了。 他长这么大都没有什么亲戚,突然来了一群心里也是挺乱的。 景王是主子只用下令,剩下的事就是福顺办了。 福顺按着该有的礼数让人把东西送了过去,不一会儿李家人闹得这出就进了他耳朵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福顺可是看出刚才那群人戏做得有多假,而且当初敬嫔还在那会儿,可是当着他和齐姑姑说了不少家里的事,包括她是如何被退了亲送进宫的。 福顺对这群所谓的舅老爷家第一观感就不好,再加上这出印象就更差了。不过毕竟是殿下的正经亲戚,福顺也吩咐下去好好侍候,当然多盯着些的话自是也有说,扭过头他便去找常顺,让他查查南方那边李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舅老爷说的含糊,他福顺可不是个含糊的人。 要不怎么说福顺是景王肚子里的蛔虫呢,没一会儿西院那边景王也交代下来查查南方那边的事。刚好两厢一凑,福顺也不算是越过了主子。 景王的异样,小花自然看出来了。 具体情况怎么样,她也不清楚,见景王回来后还有点坐立难安,她便把女儿塞进他的怀里。依依一捣蛋,景王立马把注意力转移到女儿身上了。 依依嘴里啊啊啊和父王说着话,景王听不懂,却是很认真的看着女儿,两人这样倒也和乐。小花则是把儿子抱了过来,不让晫儿眼巴巴看着。 过了一会儿,景王突然吩咐下去查查南边李家的事,小花这才开口问道:「殿下,是舅老爷家有什么事情吗?」 景王这才缓缓把一些事情说了,小花由此才知道原来这亲戚关系竟然是这样的。 一个几十年没联系突然跑过来投奔的舅老爷家…… 所以殿下的异常,应该是不知道怎么和亲戚相处吧。景王看重亲情,从他平日里与两个孩子相处就能看出,小花只希望那个舅老爷家不要让殿下失望,只是结合她所知道的猜想,怎么都觉得很怪异。 一个正儿八经的亲戚会几十年都不联系,包括景王都没见过这个舅父? 不知怎么小花竟然心生忧虑…… 小花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景王那边与李家如何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因为李家原因,景王妃要解禁了。 原因无他,据说是李家舅夫人说,她还没见过外甥媳妇儿呢。 齐氏提的要求并不苛刻,甚至很正常,一般亲戚家女眷互相走动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没女眷接待才不正常。 小花的尴尬一直存在。 看表面,景王与她日日同眠,两人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景王府庶长子庶长女都是出自她的肚子,可再往深处看,她的境地就有些尴尬了,她毕竟不是景王妃,说破了就是个妾室。只是大家表现出来的,或者西院里的环境让她似乎并没有这种尴尬。 可一时体现不出来,不代表一世体现不出来。像此时,李家舅母提出来要见外甥媳妇儿,那说的绝对不会是她。 消息递上来后,丁香几人都是特别紧张的看着小花。 小花却是笑了笑,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转头又去逗孩子去了。 其实很多东西不是你去不想就不存在的,也不是你去想了就能改变什么,在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时候,小花只能尽量让自己什么也不想,那样心里才能舒服些。 因为深想下去,她的心会忍不住颤抖,那种她从来不是名正言顺的念头会把她摧残至疯。她不想变得面目可憎,她觉得此时的自己挺好的。 小花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妾引以为耻,因为她明白人的出身选择不了,境遇也选择不了。如果景王没有给她这么多特殊的东西,她并不会有这种尴尬。关键他给了,给得还很多,甚至每每都会让她忘了其实是一个妾。 有时,人有一些负面的想法并不为过,但如果你要付出行动那么就要掂一下自己的分量。 在大熙朝,从来没有妾室扶正一说,她的出身,那个人的存在,从来都是她一道永远也越不过去的沟渠。 所以只能不想,什么也不想,这样就挺好的。 景王很晚才回来,晚得异常,回来后也没去看两个孩子,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偶尔看小花两眼。 歇下后,景王惯常的压了上来,小花也很快的便迎了上去。 第33章 一切都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有没有不同,两人心里都清楚。 小花和景王之间从来不会去提景王妃,景王不会提,小花也不会提,仿佛有一种默契存在,也是一种心知肚明。就好比今日,小花从来不会利用自己得宠在府里打探什么,或者做些不合乎自己身份的事,可这消息却是通过丁香她们递了上来。 到底为何会如此,结果不言而喻。 说心里会舒服那是假话,她终究还是明白那人是她永远也越不过去的一座高山,甭管她禁足不禁足,出现不出现,永远都是! 夜已经很深了,两人折腾完后去沐浴,又回来在床上躺着。 两人都没睡着,彼此太过熟悉,也是清楚的。 「你信孤王否?」 小花大脑一片空白,突然听到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她还是反射性答道:「自是信的。」 这是实话。 这个世上,能让小花完全相信的人屈指可数,景王算是最为信任的一个。虽然他不善言辞,做的很多事都让人疑窦众生,但她还是相信他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对于景王妃要解禁,小花并不害怕,她知道他肯定是会护着自己,还有两个孩子。而且小花也明白,景王妃不可能被禁足一辈子,总有要出来的一天,舅夫人所说的话只是个引子,景王也是顺势而为。 是否,他也曾在心里衡量了许多次,但一直碍于她的心情才没有提出?小花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明悟。 小小的一方空间,静谧无声。 景王突然说道:「孤王对不住你,还有两个孩子。」 这话有些太突兀,让小花接受无能。 那边,景王还在继续说道:「吾皇族有子嗣诞生,出生即会编入玉牒,进行册封,孤王至今未把晫儿和依依,报入宗人府。还有你,诞下皇孙,本是可以请封的,孤王却没做。」 景王的语速一向很慢,尤其是说一长段话的时候,更是一字一句,与他一直的习性有关。 呃…… 今日的惊喜实在太多了,小花眨眨眼,一时有些茫然。 「你信我否?」 这次景王没有用孤王二字,而是用的我。 小花茫然的点点头。 景王似乎有些激动,侧过身来用力的抱住她。 「我不是不愿,而是暂时不能。」 「嗯。」 「我不想让外人知道,两个孩子的存在。」 这句话让小花心一惊,她抬头直直望入景王眼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点点头,「好。」 景王一向迟钝,但也明白这话不说清会不好了,他绞尽脑汁才说出了一句话,「不是因为府里的原因,是外面的。」 小花没有说话。 「不是其他的,与京城那边有关。」 景王虽仍是说的不清不楚,小花的心却是放了下来。 那一瞬间,她真以为他是觉得她身份低贱,觉得她们母子三人会让外人笑,才不愿外人知道的。直到他连着的两句话,她才明白不是那样的。 可到底不是哪样的,她也分不清明,她只能想着他平时的所作所为,然后平缓自己的心。 这样一个男人,他又怎么可能会是那种看重身份的人呢? 所以她应该信他,是吗? 是的,陶小花不要多想,就凭着他的身份,他何至于来哄骗于你。他对你的喜爱不是假,他对两个孩子也不是假,所以他定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个原因暂时不能告诉你,他才会如此难于言说。 「殿下,我信你。」 她把头慢慢靠近他的胸膛,把身子埋进他的怀里。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了自己整整两年,又怎么可能是假呢? 身份是什么?景王妃又是什么?反正她成日里不出门,就当做什么也没有罢了。 「那边-——你不要在意,与我们的生活无关。」 那边是什么,小花懂。 「好。」她点点头。 景王手浮在空中,缓缓落了下来,慢慢的抚着她的长发,在心里对自己缓缓起誓—— 如有那一日,他定会让她不受再这样的委屈,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予她! 第二日,景王离开之前给了小花一把钥匙。 当景王把钥匙放在小花手里的时候,她有些惊诧。问过后,才知道这是他私库的钥匙。 她想,他是想补偿她吧,明明应该是慎重其事的事情,让他做起来却多了几分可爱。 其实小花真不需要这个,因为在她不知不觉中,景王府有什么好东西就都跑到她这里来了,甚是很多时候都不用她说。她没有孕的时候,是这样,她怀了以后更甚,等两个孩子生下后,那就更不用说了。包括现在两个孩子吃的穿的,她从来没提过,就安排的妥妥当当。 可这是他的心意,她就应该接受。 小花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钥匙收了起来,给了景王一个很甜蜜的笑。 景王的眼神立马软绵了下来,抚了抚她的发。 小花以为此事便算完了,等景王走后常顺送了一些账册过来,她才知道并没有如此简单。 第34章 景王府府务分内务外务,外务的一切银钱往来从外库进出,而内务部分包括景王及其妻妾,及景王府宫人太监月例,各司所日常开销却是走的内库,也就是景王的私库。 每年外库有丰裕的银子便会转入景王的私库,包括景王名下私业所得是。同样每年景王的私库会拨一笔银子到内库的账上,内库单独立账用来支出,每隔半年会和私库对账。 也就是说,这是把财政大权交到她手里了,哪日她不拨钱出来,别说景王妃了,连景王便没有饭吃? 当然,比方也不是这么打的,只是说现在内务银钱进出必须经过小花的同意才可。 这个惊喜有点大,让小花愣了好半响。 「夫 人,其实这并不复杂,内务处有单独处理账务的地方,并会直接报到齐姑姑那里,齐姑姑核查准确无误后,才会报到您这里。平日里殿下都是不管这些的,是交给奴 才和齐姑姑核对,用到钥匙的时候,才会去找殿下拿。现如今殿下吩咐钥匙由您保管,奴才便把账册交过来,您要是有空可以看看,没空的话看不看都可以。」 小花轻吁一口气,笑着道:「那就好,我也没空弄这个。要不这账册还是常公公你来管吧,反正我也不懂这个。」 「夫人,奴才日日事儿多着呢,以前管着也是实在没人可托付,殿下外面事多,奴才得操心那一块儿。」 这些小花都知道,遂道:「那好吧,你放这儿。」 常顺把东西放下,人便退下了。 小花想了想,让丁香把东西先放起来。 倒不是她心大,而是常顺齐姑姑这两人她知道是景王信任的,能让殿下都信任的,自是没甚问题。 晚上,景王回来,问小花常顺是否把东西交过来了,小花说交了并说自己也不懂这些。 景王则是说无妨,说齐姑姑和常顺可信任,其他的齐姑姑会把着,只用拨钱的时候她费下心就可以了。 小花这才知道常顺口里会和齐姑姑核对原来都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怪不得她觉得那齐姑姑日日都很忙碌的样子,原来所有事都扔给她一个人了。 包括福顺那里,她也知道其实是挂了羊头卖狗肉,名誉上是个内务总管,实际上杂事分毫不沾,日日除了在景王身边侍候,就是偷空跑来看晫儿和依依了。 小花不止一次见到福顺白日里无事,跑到西厢那处与两个孩子玩,两个孩子也挺喜欢他的,见到他也会啊啊了。再后来,小花摸出了规律,逢福顺白日里会来的时候,便把孩子放在西厢那里,免得在她这里他不好意思过来。 听到景王这样说,小花便安心了。 她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问景王妃那处如何,如何都与她没甚关系,她还是老老实实在西院里养孩子就好。 景王妃这一年多来其实过得并不好。 身子不好,总是卧病,汤药从没断过,好不容易养好了,天气稍微冷点或者偶尔气下又会大病一场。 闹过,吵过,可身边没有一个人理她。宫人们的服侍都非常尽心,却没有一个人与她说话。 怨过,恨过,可那个让她怨恨的人从来不出现在她面前,时间久了,就这么被孤寂的圈着,甚至怨恨也淡了。 景王妃曾想,难不成要过上一辈子这样的日子? 突来的解禁,给她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她才知道只要她在一日,他就不可能永远把她拘着。 景王妃解禁的第一日,乔侧妃就来到了长春院。 比起乔侧妃,景王妃知道自己如今有多么‘势单力薄’,自是给了台阶下,两人一笑泯恩仇。为什么解禁她,景王妃也知道,她可真要谢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父一家啊。 至于那个人,景王妃也没忘,也从乔侧妃口里得知她这两年有多么的受宠。可景王妃也知道,有景王在后面撑着,她还没真办法拿她如何。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如何与这舅父家的女眷亲近,至于她容后再说。 「来人,给本王妃更衣梳妆!」 景王妃在长春院招待了景王舅父家的女眷,据说相处甚洽。 这个消息是春草递上来的,从景王府解禁那日,小花就发现身边服侍的几个人态度变了,变得似乎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气质。 就仿佛知道前面有个敌人的人,不由自主就防备起来。小夏子和小秦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们拉到同一战营,还跑到她面前表了一下忠心。 大体的意思就是说,哪怕上面还有个王妃,他们也是效忠夫人的。 把小花直接都给逗笑了,也有一些感动。 小花事后问了春草,春草说消息是小夏子打听到的。似乎小夏子在府里的熟人不少,至于小夏子是如何得知如此详尽消息的,春草也不清楚。 小花虽是确信景王会护着她,但对于景王妃那边,她觉得能掌握些消息总是好的。那个女人态度疯狂手段粗暴一直给小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如今身边有两个孩子了,冒不起风险。 所以小花对丁香乃至小夏子等人的态度是赞同的,话也没有明说,但这几个人心里头都门清。 其实没有所谓的选择战营什么,都是西院的人,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殿下连私库都交给夫人管了,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应该如何做。 第35章 包括福顺几个,要说景王妃解禁他们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福顺,暗里他不知又安排了多少耳目下去。 对于西院,就是冲着两个小主子,他老福也是能护一些是一些的,更何况平时花夫人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看在眼里,包括有意把小主子放在西厢让他去看之类的,要说福顺心里没有感觉那是假的。 也因此,对于丁香小夏子等人的动作,齐姑姑和福顺都看到了,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夏子还在想跟着夫人果然前途光大,这一走出去了人人巴结,他不知道的是,上面有人看着呢,只是态度默许,要不然他连西院的门都出不了,更不用说怎么打探长春院的动静了。 小夏子的消息很灵通,每每都让小花诧异。 包括人吃了几碗饭,谁上门了,甚至连其中所说的话,都能知道的很详尽。总给小花一种诡异的感觉,觉得这小夏子太无所不能。 直到有日和贺嬷嬷闲话,贺嬷嬷有意点了她几句,她才知道原来这背后还有人啊。 转头她抱着晫儿和依依亲了又亲,把两个孩子亲得哇哇大叫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娘可真是托了两个乖乖的鸿福啊。」 说得一旁丁兰春草两人一头雾水,丁香却是若有所思。 景王在存心殿处理了一上午的公务,中午往西院去的路上,突然问了福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最近似乎很热闹?」 福顺一愣,也没有说话。 直到景王把后面话说完,他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做的很好。」 福顺大悟。 看来殿下也不如他所想的那样不通俗务嘛,这是不是就如常顺所说的,当爹了和不当爹的时候自然不一样。 福顺笑了笑,说了一句,「谢主子赞赏,这是老奴该做的。」 景王点点头,「别让那边出什么幺蛾子。」 这几日,景王也和李家人见了几面,也许刚开始确实有些激动,可没两次景王就淡了。 感觉怎么说呢,就是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至于是哪般,景王暂时还想不出来,可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那些人隔了很远的距离,并不如他和小花儿还有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 尤其这两日李家女眷频频出入长春院,更是让他心中多了一些无法言说的微妙感觉。 「南边那里查得如何?」 「还没信儿呢,老奴会催着些的。」 李家这几个女眷与景王妃算是一拍即合。 一个想着能借着这群人增加一点存在感,看能不能见到那个人,另一边则是觉得亲戚要走动走动才亲,旷了几十年有机会了自是要拉近距离。 尤其这个亲戚比她们想象中要风光,以往见都见不到的人物,现如今送到跟前,更何况李学炳父子几人也不是没想法的。外甥(表弟)是个封地颇大的藩王,可不是抬抬手就能给他们个好前程? 正主性格孤僻,在正主妻室身上下功夫,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日,齐氏带着何姨娘并两个儿媳妇,还有李妙怜和李妙芳小辈,在长春院呆了许久,到了中午的时候,自是要留在这处用膳。 景王妃叫了摆膳,一番宾主皆欢。 用罢膳,几人去了正堂坐下。 一名宫人用托盘端了一碗汤药呈上来,景王妃端起,一饮而尽。 「听殿下说了王妃身子不好,我们日日还来打搅,真是不该。」 景王妃不在意的笑了笑,「无妨,这是老毛病了,我历来体虚,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汤药断不了。」 正说着,外面宫人来报乔侧妃来了。 乔侧妃走进来,先向景王妃见了礼,又朝齐氏并钱氏毛氏也见了礼,才在一旁坐下。这几日齐氏她们日日来,乔侧妃也在一旁作陪了几次,大家自是相熟。 「这大冬日的,日子过得空泛的紧,听闻舅夫人在王妃这里,便来凑个热闹。」 「侧妃娘娘客气了。」 景王妃端着茶啜了一口,对乔侧妃心照不宣露出一个笑。 对方心里想什么,两人都清楚,可惜现今景王妃已经不能像以往那样有底气冲乔侧妃甩脸子了。被景王禁足这一年多,景王妃这才意识到一旦把他惹怒,她其实什么都不是。 「妙怜表妹也是个大姑娘了,不知道说亲了没有?」随即,乔侧妃佯装打了下自己嘴,「瞧我这嘴,口没遮拦的,妙怜表妹勿怪。」 齐氏面色僵了一下,神色黯淡道:「还没呢,都是家里的事害了我这闺女,岁数也不小了,至今未说亲。」 「娘,你说什么呢!」李妙怜又娇又羞。 「呵呵,妙怜表妹还害羞了呢,这有什么,女儿家到了年纪这都是避免不了的。妙怜表妹长得如花似玉,日后正是要找个如意郎君。」 乔侧妃口才好,又是插科又是打诨,把一室的女眷都给逗乐了。 齐氏叹了口气,「提起这事,就不免想请王妃娘娘和侧妃娘娘给操下心了,这是我老闺女,疼着宠着养了这么大,可不敢耽误了她。」 说着,齐氏就抹起泪来,何姨娘在一旁劝道:「夫人可不能哭,来到景王府,殿下自是不会看着自己亲表妹婚事艰难的。」 第36章 这一出让用帕子掩嘴的景王妃笑了,这个什么李家舅夫人也是能人,顺着杆子就能往上爬。想是这么想,景王妃嘴里却说道:「妙怜表妹如此人才,日后婚事怎么可能艰难!」 齐氏面色一喜,忙谢道:「那就有劳王妃娘娘给操下心了。」 景王妃面上的难色很清楚,又去看乔侧妃,似乎两人都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这件事应该不难吧? 「王妃娘娘……」 「这——」景王妃欲言又止。 乔侧妃在一旁叹气道:「舅夫人有所不知,咱们王府里门庭森严,规矩也大。我们妇道人家成日里就在这后院里打转,外面之事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这平日里贵妇人们相交,哪家有公子适龄,从中说合一二,应该是不难的吧。」齐氏以为这两人不愿帮女儿,才会如此推拒。 提起这个乔侧妃和景王妃脸色更难看了,自家殿下是个寡淡的性子,景王府到处规矩森严,换到旁的人家,一般的夫人小姐什么的办个宴会什么的用来交流,或者下属女眷到上峰家走动都是常事。 唯独这景王府,自从建府而来,就没这种事。 「咱们殿下规矩严,府里的规矩都是照着宫里来的,是没有什么宴会的。」 齐氏失望流于言表,这几日常来长春院走动,一是抱着多亲近的想法,二来也是想给适龄的女儿找门亲事。如今这样可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让女儿变成老姑娘? 景王妃和乔侧妃说的话,齐氏还是信的,当初他们家进景王府的时候,看门口阵仗,就知道门庭有多么森严。 「难不成这事儿还得去求殿下帮忙?」 可像这种事,对个男子怎么好说! 一时之间,室内静谧非常。 乔侧妃放下手里的茶盏,对景王妃笑着道:「要不王妃就操个心,这舅夫人都说到这事儿了,咱们妙怜表妹是不能再耽误了,赶早不如赶巧,晚上在长春院设个宴,请舅老爷一家吃顿便饭,大家都是亲戚,适时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景王妃听了看向齐氏,齐氏也是乐见其成,老爷也在感叹与外甥没有亲近的机会,这下都齐全了。 「那自是好的,这可得好好谢谢王妃和侧妃娘娘了。」 景王妃招来一名宫人,吩咐道:「给殿下那边递个信儿,舅老爷一家晚上要在长春院吃宴,让殿下必定抽空要到。」又扭头对齐氏笑着道:「殿下公务是忙,可再怎么忙,哪能连顿饭都不在一起吃的。殿下就是寡言惯了,其实对舅老爷和舅夫人也是敬重的。」 这话很快便传到了景王面前,原话加后面对舅夫人说的那段都传了个齐备。看来景王妃也是知道这些宫人是福顺安排的,话都说到如此地步,景王必定得来。 去是定得去,但景王总有一种吞了苍蝇似的恶心感。 福顺站在一旁摸了摸鼻子,也没有说话。 晚上景王如期而至,席面就摆在长春院正堂和花厅里,一共三桌,男人们一桌,女眷们一桌,还有一桌坐的小辈们。李家的姨娘们是没资格上桌的,都在一旁侍候着各自所出的庶子庶女。 景王虽是言少,可有李家人在一旁插科打诨和景王妃与乔侧妃在一旁凑趣,倒也宾主尽欢。 齐氏几次开口想说什么,都被李妙怜从旁边拉住了,直至宴散都没开口。 宴罢,李家人都离开了,正堂中就剩了景王、景王妃、乔侧妃与福顺几人。 「妾身先告退了。」 景王妃对乔侧妃的识趣非常满意,和善的点点头。 「福公公你下去,本王妃与殿下有话要说。」 福顺看了一眼景王,见景王点头,福顺才出去。 景王妃深吸了一口气,才把眼神从福顺身上收回来,投注到一旁景王身上。 「妾身还要谢谢殿下的宽容,经过这么长时间,妾身也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妾身以后一定谨记贤德,不再做出那些冲动之事。」 萧氏认错?这让景王很讶然,他侧首看了她一眼。 「其实妾身之所以那么做,也是因为太过在乎殿下的原因啊……」说着,景王妃就垂起泪来,呜咽出声,「只是妾身从小在家中娇养长大,性格有些独断,才致使惹了殿下的厌恶。以后定是会改正的……」 这样的话语景王并不陌生,上辈子景王妃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选择的是信了,全然忘了之前她有多么的瞧不起他。此时又来这出,听着却是全无感觉,终究她如何,他不想再去关注,错也好对也好,也就这么着吧。 按理说他应该说两句,表示下态度,景王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世夫妻,走到如今这种地步,他也不想追究谁对谁错。 更何况景王妃在他和小花儿之间,一直是个两人都不愿提起的话题,也让景王面对景王妃的时候,有种避之不及的微妙心态。 此时面对景王妃的放下身段,他的选择是站起来走出去,不去听也不去看。 出了正堂大门,福顺迎了上来,景王才轻吁了口气。 景王妃满是泪水的脸,突然定格。过了好久好久,她的眼珠才开始转动,绽放出一道凄厉。 景王与福顺刚走出长春院大门,就撞到身着一身斗篷带着贴身宫人的乔侧妃。 第37章 「殿下——」 乔侧妃靠了上来,拉住景王的手臂,「殿下好久没去看妾身了,要不去荣喜院坐坐?」 这举动这话,直接把景王和福顺吓得不轻。 敢情这乔侧妃暗示不行,还来直接的? 福顺好想撩起袖子擦擦额头啊,他要不要救一救殿下? 福顺正在如此想,发现景王不知何时已经挣开了乔侧妃手。也没说话,很快便往前走了,怎么看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错觉。 这日晚上发生的事,实在刷新了景王与福顺的三观,以至于进了西院大门后,两人都不由的松了口气。 「不要对她说。」 景王丢下一句话,便去正房那里了,福顺则是转脚去了西厢。 见景王回来,小花赶忙命人给他扫了斗篷上的雪,又换了衣裳和鞋子。 看到灯光下,身着了一身家常衣裳的小花,刚才那会儿的心里不舒服顿时消弭。 「怎么没歇?」 「等着殿下呢。」 景王点点头,拉着小花去了卧房,又让人备水。 两人洗漱完,在床上躺下。 闲聊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儿的琐碎事,便各自安眠了。 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提景王去长春院那里,发生了什么,遇见了什么,还有那人是个什么反应。 是人都有好奇心,可对于景王妃,小花真没什么好奇心。 李家人回到自家所住的那个院子,便各自回屋了。 李学炳今日喝了些酒,到此时还面色酡红,精神亢奋。齐氏没心思应付他,让人叫来两个儿子陪他爹说话,自己却是去了后罩房李妙怜的屋里。 「今日为娘想替你与殿下讨门亲事,你作甚老是拦着?」 李妙怜面色一僵,坐在梳妆台前也不说话。 「问你呢?!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妙怜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女儿暂时不想嫁人。」 「你不想嫁人你想干什么?为娘知道家里耽误了你的亲事,可这些也是你爹和我都不愿意的。世事难料,这不是刚安顿下来,便想给你说门好亲事吗?」 「反正我不想嫁人,娘你别说了……」 「你啊你,还真是为娘把你给惯坏了,这种事是你不想就能行的?谁教你说这样话的……」 李妙怜又羞又臊,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我说夫人,你这是没弄明白二小姐的心思。」不知何时,何姨娘来到门前,这样说道。 「谁让你进来的?如此没规矩。」 何姨娘用手扇了扇风,凉凉说道:「夫人,三小姐的房间就在隔壁,你如此大声训斥二小姐,妾自是要过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您如此大动肝火。」 「还有你说的什么心思,到底是何意思?」 何姨娘瞟了齐氏一眼,「夫人你是真没看出来还是怎么?看不出来二小姐不想嫁人的根源在哪处?咱们二小姐心可大了,这么大个景王府嫁出去多糟蹋啊,这里头的富贵可都是别处比不了的。」 「你——」 不知何时,李妙怜的哭声已经停住。 「你还真是如此想的?」齐氏面色颇为复杂,厉声喝道,「你表哥可是有妻有妾的,嫁过来那可是个妾!你这孩子是猪油蒙了心吧!」 再如何,齐氏也不愿自己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嫁给人做妾。 「妾怎么了?妾也是皇家的妾!」 「何姨娘,你少在此处挑拨!」 「好 好好,我嘴贱,夫人不操心家里如何,我这个当妾的何必费什么心思!几十年都不与人家走动,也不知道老爷当初如何想的,换谁有个皇子的外甥都会好好供着,唯 独换到李家就变了做法。这举家投奔人家,说好听点这是亲戚,旁人郑重款待也是应该,说不好听点,咱们这一大家子好意思在别人府上住一辈子?」 「今日老爷几次明里暗里提想谋个差事的事儿,您见殿下接腔了没有?说白了,人家是跟咱们不亲,舅老爷又如何,平时不捂热,临时现烧香,你真当旁人是傻子?那戏里都唱了,先君臣后父子,别人当你是舅就是舅,不当你是,你见了别人可是要下跪行礼的!」 「白浪费口舌,要不是三小姐小,我可不介意多个皇子女婿,嫁给了自家表哥,能会受委屈吗?」 何姨娘嘴里咕哝着,人便打开门欲走,却撞上门外站着的李学炳并李鸿昌李鸿骞三人。 原来后罩房这里闹得动静太大,正房那里的三人也听到寻过来,谁知站在门口听到何姨娘这番话。 「何姨娘说的好。」李鸿昌率先赞道。 李学炳脸色莫测,走进屋后问了女儿一句句,「怜儿真有如此想法吗?」 李妙怜只是捂着脸,也不说话。 李学炳抚着胡子,道:「大善啊,大善。」 一家人商议了半宿时间,最后决定从景王妃那里入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景王性子冷,话也少,与当家的主母通个气儿,让她从中提两句应该没啥吧。 此时的李家人已经完全忘了,他们这说好听点叫亲上加亲,说难听点就是送妾上门。而且求得还是人家的正妻,哪个正妻会脑袋进水弄个表妹小妾给自己添堵的。 第38章 乔氏也知道自家这行为有些荒诞,但老爷好面子,不好意思去当外甥皇子说这个,那就只能她这个妇道人家去说。李家人也是知道齐氏嘴笨的,便派了何姨娘陪同一起。 景王妃坐在那里,脸僵硬得都快笑不出来了。 先不说景王昨日的表现,这舅夫人也太不识眼色了吧。 齐氏还在那里抽抽搭搭的哭,「王妃,妾身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实在有点荒诞,可我那不成器的闺女,她就犟在了这处。昨日您给安排了,妾身本是准备想和殿下提提的,她死活都不愿……还是咱们家这位姨娘看出来了端倪,才知晓她居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何姨娘坐在一旁也是愁眉苦脸的,拿着帕子抹眼泪。 「家有不孝女啊,这可让妾身怎么活,无奈只能厚颜来向王妃请罪了……」 你向我请个什么罪!这是个什么理!?你家女儿还没成殿下妾呢,就说得好像得罪了我什么,怎么?就这么有自信你闺女铁定能进景王府?景王妃腹诽着,觉得好笑至极。 「舅夫人,你先别哭了,这事儿……唉,不怕你笑,我还真做不了这个主。」景王妃面上做出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 齐氏动作僵住了,直愣愣的看看景王妃,又看看一旁的何姨娘。 何姨娘连着瞪了她几眼,她都反应不过来,何姨娘只能自己开口了,「王妃娘娘,您是景王府的主母,殿下的正妻,这事儿您怎么可能做不了主呢?」 景王妃皱起眉,心里有些不待见与这个身份低下的姨娘说话,她应付舅夫人,是因为关系在这里,你个当妾的插什么嘴?! 毕竟是舅老爷家的人,景王妃只能僵笑一下,「这位姨娘,你实在太抬举本王妃了,说句不怕见笑的话,我虽是殿下的正妃,却是做不了殿下的主。这个主倒是有个人可以做——」 「谁?」齐氏反射性问道。 景王妃叹了口气,「算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都是自家人,舅老爷一家也不是旁人。说起来我这个当王妃的也苦,自从咱们府里多了个花夫人,这两年殿下已经很久不去别处了。」 齐氏和何姨娘完全被景王妃的话说呆了,这怎么又多了个什么花夫人出来? 「不怕你们见笑的话,本王妃说的话都没那个花夫人管用,殿下日日歇在西院,连自己的璟泰殿都不回了。其实,我也是挺喜欢妙怜表妹的,多个姐妹日后也好亲近,可关键实在是无法……」 说 着说着,景王妃也满脸凄苦地掉起泪珠,「所以说这件事,不是要看我同不同意,而是殿下同意与否,那个花夫人同意与否。这是我与舅夫人亲近,我就说句亲近 话,那花夫人肯定不会愿意妙怜进门的。您想想啊,她让殿下宠着,多个人不是分了份宠嘛,更何况妙怜又是殿下的亲表妹。」 本是来让人看着情面,让景王妃成人之美的,没想到这边倒是没什么意见,却冒了个什么花夫人出来。 出了长春院,齐氏还是满脸惊疑,「她说的那话,不会是哄咱们的吧?」 何姨娘皱着眉头,「看着不像,咱们也来过不少次,你什么时候见着殿下在长春院出现了?」 更何况她也是个妾出身,深知那得宠的妾有多么的能影响枕边人,景王妃这话应该是不假。 齐氏病急乱投医,问身旁陪着的宫人,「你知道府里有个花夫人吗?」 那宫人面容普通,二十好几,低眉垂眼道:「自是知道的。」 「那真如王妃所说的那样?」 「这个——」那宫人面色苍白起来,「奴婢不敢妄言主子们的事儿。」 「现在我是你主子,咱家外甥可是把你拨来侍候我的!」 宫人面上唯唯诺诺,半垂的眼却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舅、舅夫人,花夫人是咱们王府里一等一得宠的人儿,人人都知道她是让殿下捧在心尖尖上的。」 齐氏哼了一声,「早说不就完了,非得让人追着问。」又扭头对何姨娘说,「看来这事儿不好办了,光听说就觉得那人不简单。」 何姨娘也是愁眉莫展,「还是先回去告诉老爷吧。」 听了小夏子禀报后,小花便有一种微妙的心情,以至于景王来了,她诡异的瞅了他好几眼。 景王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从来不注重形象的他借着去浄房的空档,还去照了下镜子。 娘仨个坐在炕上玩,现在依依非常乐衷于一个游戏,那就是拿着玩具丢来丢去,最好的是有个人陪她对丢。 平常这个玩伴是晫儿,两个小奶娃对坐着,你扔我丢,我丢回来你接,玩得不亦乐乎。可惜晫儿是个静性子,玩一会儿就懒得玩了,然后就会造成依依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他,他也懒得理她。 见哥哥不理自己了,聪明的依依就会去找旁人陪她玩,她会用那种可怜巴巴眼神瞅你,把你瞅心软了扔下手里所有的事,来陪她玩这个非常幼稚的游戏。 有时候会是奶娘,有时候是丁香几个,还有福顺,他是最乐于陪依依玩这个的,现在则是轮到了小花。 依依见那个最喜欢陪她玩儿的老公公不在了,面前就只有娘,便哇啦哇啦说了几声。小花当然明白女儿想干什么,放下手里账本子,去炕上盘膝在女儿对面坐着。 第39章 一个小彩球,被你扔过来我扔过去,依依准头不行,老是扔飞了,小花只能满炕的捡球然后扔回去。 看着乐得能看见牙根儿的女儿,小花叹道,这娃儿真幸福啊。从小娇养着,干什么都有人陪,要什么都有人给,日后定会顺顺当当一辈子。怎么她这个当娘的就没有这种运气,好不容易日子顺遂了点,又出了这么个幺蛾子,还被人诬陷抹黑。 小花这么想时,刚好景王从浄房出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笑得甚甜道:「殿下,女儿找你玩球球呢。」 依依虽是听不懂娘说什么,但能听懂依依、女儿、殿下,扭头一看,看到爹爹了。她顿时哇哇大叫着,手里小球一扬一扬,似乎在和景王说爹爹快来玩儿。 景王顿时眼神一软,走了过去,坐在炕沿上,一本正经和女儿玩抛抛。 景王只是看过,还从来没有亲自上场试过,刚开始还有些手脚不熟练。不是扔高了,就是扔远了,依依毕竟还小,眼神儿也不活泛,看不到球了,一愣一愣的,也不哭,就是扭头找。还是小花看不过眼了,把球找到给她递过去。 一 看到球球,依依就笑了,嘴里‘啊哦’了一声,朝景王扔去。景王勾了下唇角,这次掌握了诀窍,轻轻的扔了回来。晫儿躺在依依斜后方,看了一会儿,似乎也心 动,自己歪歪扭扭的坐起来。先只是看着,等一次球扔到他的手边时,才突然捡起朝景王扔了过去。扔完以后,还冲景王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晫儿没依依活泼,很少会做出这种可爱的样子,让一旁看得小花稀罕死了,扑过去抱着儿子亲了两口,把晫儿亲得小脸儿直皱。 这下晫儿也参与了进去,景王也故意把小彩球往儿子那边扔,扔两下,依依就冲他哇啦哇啦几句,然后他就会暂时不往那处扔了。 玩了一刻钟,依依似乎累了,把球扔出去后,就两只小手对着小花一伸。 「噢,咱们依依不玩儿了?娘摸摸看,哎呀,都出汗了。」 依依似乎以为‘出汗’是什么好东西,又是露了个无齿之笑。 用了温帕子给儿子女儿擦了擦汗,小花才让丁香端了两碗菜糊糊过来。她与景王一人抱一个喂着,比起小花,景王的动作要笨拙多了。修长的大掌拈着特制的专门喂两个孩子吃东西的小玉勺,颇增了几分好笑。 但却态度认真,也没有漏出来,或者弄得女儿身上到处都是。 两个小家伙吃饱后,又些许喝了一些温水,才又在炕上的一床小被子上躺下,一人还枕了一只小枕头。枕头是贺嬷嬷亲手做的,用灯芯草填充,很小一只。小花在他们身上搭了一床薄褥子,两个很快便睡着了。 室内安静下来,景王又想到刚才小花儿诡异的眼神,遂轻声问道:「你刚才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我?」 小花眨眨眼,一脸无辜,「哪有?」 景王眼睛微眯瞄她一眼,小花佯装给孩子扯被子,回身之际又笑了下。本来是件非常添堵的事儿,却让小花越想越逗乐。 听那小夏子的描述,就能听出那舅老爷家的几个女眷有多么极品,不知在长春院那边吃了瘪,是不是又会找到殿下身上。到时候殿下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小花一点都不担心会找到西院来,既然景王说了不想让外人知道两个孩子的存在,这西院的大门自是没那么容易进。 正杂七杂八的想着,突然被人从后头搂了腰。 小花转过身,正好与景王鼻尖对着鼻尖。 两人眼睛对着眼睛,彼此的呼吸交缠,小花眼睛半垂,可以看到景王泼墨般的眼角、挺直的鼻梁与那薄薄的、淡粉色的唇,不由的呼吸一窒。 那唇很快的贴近过来,唇齿交缠了一番,薄唇抵着她哑声问道:「快说。」 哎呀,这人会使美男计了!可小花又怎么可能会是轻易动摇的人。她轻笑一声,舌尖舔了舔他的唇角,咬了那唇瓣一口,又衔住,细细密密的啮咬着。而后游移到下巴处,啃了啃,又移上喉结。粉舌轻挑又轻吸,头顶上的呼吸很快便混乱了。 人被拉了上来,粉舌还未收回去便被人含住了,差点把小花的魂儿给吸掉,厮磨了一会儿,景王捞着她就往内室走去。 炕上的两个小奶娃儿睡得很是香甜。 没出小花的意料,那个李家的舅夫人隔了一日便带着那什么何姨娘往西院来了。 可惜没能进来,那守门的太监死活不让她们进,说奴才们不认识舅夫人,哪怕齐氏身边带的宫人作证都不行,除非是殿下或者福公公亲自证明。 把齐氏给气了个仰倒跌,她连王妃的长春院都能进出,换到一个小小的夫人这里就不行了,这花夫人果然如王妃说得那般跋扈。 可她又不能拉着景王福顺来作证,也不能明晃晃的跟景王说要见个妾室吧。舅夫人见正房正妻是亲戚走动,见个妾室是想作甚?尤其还是自己亲自跑来的。 齐氏的脸皮本就很薄,如今这样三番两次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今日又被这太监如此一寒碜,回去便撩了挑子。 李学炳吹胡子瞪眼睛,李妙怜又伤心欲绝的哭了都不行。连何姨娘都把为难之处说了,像这种事是对李家有帮助,可总不能顶着两个女人出头露面吧。何姨娘今日也是一肚子气,遂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第40章 事情僵持了下来。 李学炳本是想徐徐图之,李鸿昌却是仍不了这口气,吵吵嚷嚷让身边的宫人去给景王表弟递话,说景王府的一个小夫人都如此张扬跋扈,舅夫人本是顺路进去见个面啥的,居然门都不让进就给撵出来。 这是李鸿昌一贯的做法,逢上什么事甭管有没有理,解决不了总会找人告状。以往是找李学炳或齐氏告状,如今却是告到景王那里了。 也不知道是长久以来给李家人养成的惯性思维还是如何,居然没人觉得这样很荒诞,唯独一个会觉得荒诞的何姨娘气回屋了,要不然她肯定会试图阻止的。 其实不等李鸿昌的话递过去,景王就收到消息了。 有人要闯西院大门,自是让守门太监报到了福顺那里,福顺摸着下巴思考一会儿,便把消息报了上来。 由果牵因,因此景王知道小花儿昨日为何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看来她昨日就知道长春院里发生的事,怪不得会偷偷的笑,只是为什么不对他提个醒? 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后,景王失笑了下。这种事她怎么好对他说,毕竟他可是不知道她在长春院有‘眼线’的啊。 因为昨日发生的事,本来应该让景王烦闷的事,突然多了几分好笑。景王觉得心情不对,细思半刻,还是觉得很好笑。 人分千种,在景王寡淡的几十年生命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行为如此极品的一群人,而且这群人还是他的舅父家…… 景王回西院后,两人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头对着乐。 一个是想有人要进西院的门应该报上去了吧,那殿下会是什么反应呢?肯定会找原因,如果知道了舅老爷一家到处蹦跶想把表妹搭给表哥,会不会是一脸愕然?景王愕然的时候,表情是呆呆的,总会让小花想到就忍俊不住。 另一个则是想,她是不是觉得本王遇见这种事应该非常头疼?想着那群人私底下的所作所为,景王确实头疼,但又多了一种忍俊不住。然后他又想到自己让人传过去的话,不知道她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李家人还不知道他们一系列行为被人当逗乐了,李家人现在头疼着呢。 因为李鸿昌告完状,没多久景王的话就被传了过来,说西院的花夫人性子历来如此,请舅母多多包含。 哗!这位可真是个小妖精啊,让一向性子孤僻的外甥(表弟)都如此袒护! 这可是个大敌! 望着一旁红着眼睛肿着眼泡的女儿(妹妹),李家人愁了。 翌日,景王走后,消息便递了上来。 是关于舅老爷那边昨日发生之事,还有景王的回话。 小花先是皱了眉,而后面色宜嗔宜喜。 本来就是一句简单的话,为什么她却在里头听到一股子无奈的宠溺呢? 什么西院的花夫人性子历来如此,说得跟她不讲理似的。可再加上后面一句,那股无奈的味道就出来了,请舅母多多包含。意思就是说,唉,这个小夫人性子被本王宠坏了,舅母你就多多包含吧,本王也没法子…… 小花暗暗在心里啐了一口,却是让丁香赏了小夏子荷包。 李家人如今是进退两难了,景王妃那边已经挑明了,人家推了出来,说如今后院花夫人才当宠,王妃做不了殿下的主。可指着一个脾气不好性子骄纵,连舅老爷家都不给面子的宠妾答应从中说和自己女儿进门分宠,那不是天方夜谭! 并且李家人所能想到的,例如偶遇,拦截,或者瞅机会一下子摔倒殿下表哥怀里之类的法子都想过了,全部行不通。一来他们根本摸不清景王的行踪,二来能让女儿(妹妹)在殿下面前失了名节的机会也没有啊。 唯一似乎有点可行性就是直接找景王坦诚公布了,可就冲那个宠妾如此这般,肯定会闹着不让进门的。 可不试又怎么知道呢? 李家一家人商量,这次由李鸿昌去找亲表弟说合,本来李鸿昌是往自己爹身上推得。李学炳翘着胡子怒了一句,你爹我是压轴,懂吗? 众人大悟,于是便是李鸿昌了。 次日,李鸿昌求见景王表弟,景王也是存了想看他们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的心,便见了他。 李鸿昌此人也颇为说得出口,来后说了两句闲话,便步入正题。 说什么妹妹害了相思病,成日里以泪洗面,心悦表哥,可又不好意思说,他个当哥哥的实在看不过眼,便厚着脸皮来了。 你确实脸皮厚,福顺在一旁腹诽。 李鸿昌也不等景王反应,继续说道:「男子三妻四妾本属应该,表哥也觉得这种事非常好,亲上加亲嘛。就算不提这些,表弟年纪也不小了,却是一个子嗣也无,可见肯定是哪里不对。咱妹妹妙怜别的不说,那是很多大师都批过是宜子之相,嫁进来保准三年抱俩。」 「更何况妙怜以前可是我们那儿有名的才女啊,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会,表弟你能娶妙怜过门,你可真是祖上烧了高香,说出去羡煞旁人……」 景王面上的淡漠已经维持不住了,甚是狼狈,明明应该是让他发怒的事情,怎么让这人说出来却让他感觉可气又可笑。 「景王表弟,你觉得意下如何?」 李鸿昌满面红光,精神亢奋,本来一个平凡无奇的少女被他这么一吹,让他也觉得自己妹妹那真是天仙下凡,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妹妹给这个表弟当妾真是亏了。 第41章 所以李鸿昌此时的表情是,你还不答应,还不答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很不幸,景王读懂了他的表情,再也忍俊不住狼狈握拳轻咳。 李鸿昌满脸关心,「景王表弟伤风啦,病了要吃药啊!」 你才应该要吃药!福顺继续腹诽。 「咳,不是伤风。」景王含蓄解释。 「噢,我明白了!」李鸿昌瞪大小眼,满脸紧张,「是不是因为有人不准你再纳人进门?」 呃? 李鸿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景王表弟你怎么能如此纵容一个小小的妾室呢?虽然妾都是颇为惹人怜爱的,但是男人该拿的主意还是得拿。」他是由己度人想到自己那两个姨娘了,他确实颇为宠爱姨娘一些,正室那里反而不怎么喜爱。 「这个——」 景王非常苦恼,他该如何回答?! 福顺在一旁清清喉咙,正色道:「殿下,西院那边还等着您用午膳呢。」 呃? 景王面色一僵。 李鸿昌却是误解了,面露恨铁不成钢之意,站起身跺跺脚,大叹一句‘美人膝可是英雄冢啊’转身走了。 这就走了?他还没说什么呢! 福顺嘿嘿干笑了两声,「既然他们愿意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殿下看这样不是挺好的。」 景王恍然大悟,大善! 就是小花儿又背了个黑锅,思及她知道自己又背黑锅后的样子,景王忍不住又握拳轻咳了两声。 他站起身,双手负后,十分正经说道:「这事不能瞒着夫人。」 「是。」 好呐,他堂堂一个大总管,如今成了两人的传声筒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中午用膳的时候,小花看到景王那貌似正经凤眼却频频闪出异样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又发生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下午她靠在炕上假寐时,小夏子又报了上来。 好嘛,她现在成了欺压得堂堂的景王殿下都不敢纳妾的妖姬了!小花气不打一处来,更多的却是好笑,得什么样的人才能把那样的殿下逼出如此话来。 晚上,两人沐浴歇息。 小花换上了特制的寝衣,薄纱小肚兜半遮半掩笼罩着那对高耸,中间露出了半截纤腰,下面是一条薄纱睡裤,更显身段玲珑。尤其上身,早不是当年可比,高高的挺挺的,还印出了两点凸出。 让景王顿时心中一紧,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光这身打扮就让景王受不了了,还不用说小花的手段频出。趁景王恍神的功夫,小花拿了两根细带子悬悬绑在景王腕上,另一端绑在床柱子上,而后骑在他腰腹上。 「今日本大王下山打劫,居然劫到了这么水灵的一个小娘子。哈哈……小娘子,你快快求饶,本大王就饶了你。」 景王微愣,想到之前的一本香艳话本,里面就是讲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在山下劫了一个貌美的小媳妇…… 可他是男子,怎么能成小娘子呢? 小花见景王发呆,桃花眼危险的一眯,俯身咬了他一口,下面又磨了磨,磨得景王微微一喘。并边磨边道:「小娘子快快求饶,本大王就给你个痛快!」 景王眸色微暗,轻舔薄唇,哑声轻语:「大王饶命!」 小花没料到景王会如此痛快,她本是心里有点不妥帖想逗下他的,谁让他把她说成了霸道的妖姬。突见如此诱人景象就恍了神,正恍神着就突然天翻地覆。 之后小花叫了无数声‘大王饶命’,景王都没饶了她,遂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点,用什么细带子啊,还绑得那么松…… 李鸿昌误解而去,回去把大体情况说了一下,李家人就技穷了。 一时也想不出好的法子,便暂且的搁了下来。 南边那里的消息终于递了过来,也因此景王对自己这个舅父又有了新的认知。 「舅老爷这次犯事儿大体就是如此,上峰事发拔起萝卜带起泥把他牵连进来,按理说照这个数目,肯定是会被流放,估计判案官员也是知道他与殿下有这么层关系,便手下留了情,并且他就算是个顺带的,也没犯过其他事,便只家产充公削了官职。」 「舅老爷不算聪明,但为人胆小,除了贪些银子,别的事他也不敢做。这些年就在彭阳县做知县,官风虽然不好,但也没有弄到让老百姓天怨人怒的地步。」 总归来说就是一个不太聪明但又有点小聪明的人,胆子小,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当然有个皇子外甥也是有一定作用,要不然也不会顺顺溜溜连任这么多年,虽在官场毫无进展,最起码没人动他。下面的忌讳不敢动,可以动的不屑去动他。 「那他当初,从未与这边联系,原因就是有人吓他?」 两辈子加一起,景王都没想过居然会是这么个原因。 福顺沉吟一下,道:「当初敬嫔娘娘也是和老奴和齐姑姑说过几句的,她这个哥哥毛病不大,就是官迷了心窍,一心一意想上进,才有了娘娘入宫一事。当年娘娘殁,殿下还小,皇后与贵妃那里虽是觉得没甚威胁,但多多少少会有防范之心,便让下面人恐吓了舅老爷几句。」 说到这里,福顺有些失笑了,「也是可以想象的到,李家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当初也就是个有几十亩地的乡下小地主,舅老爷凭着苦读中了举,再无进展,便谋了个小官做着。京城、皇宫、圣上对他来说是高山仰止,旁人吓了两句,他会有那种想法也不为过。」 第42章 福顺虽是不待见这群人,但也不会有意抹黑,毕竟他心里头也有数,殿下母家也就只有这么一家人了。这一家人虽是有些小毛病,但也都不算是什么坏人,充其量就是人品不怎么好,调教调教也是能掰过来的。 「孤王知道了。」 福顺忍了忍,又说了一句,「舅老爷动了那种心思,估计就是怕您和他不亲,当然想给自己给儿子谋个差事也是有的。这事儿不解决,估计还是不会消停,还有妙怜小姐那里……」 景王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转眼间就是新年到来。 今年的除夕团圆宴,却是不能像去年那般过的。无他,一是景王妃解禁,景王总要走个过场。二来也是因为府上来了舅老爷一家。 小花本是与景王商量,这日自己在西院过的。景王却没有同意,只说了一句,你也不能永远避着不出门。 这倒也是,反正就那么一会儿时间,就当走个过场。更何况小花也知道,那舅老爷一家对她极其好奇的,和身边的宫人各种打探她的事情,再不给人见见就有些太失礼数了。 除夕团圆宴摆在璟泰殿,一共摆了四桌,景王及其妻妾一桌,李家男人们一桌,女眷一桌,小辈一桌。 宴上,李家那边人各种打量不算,景王妃和乔侧妃三五不时还会皮笑肉不笑酸几句,小花也就全当是无物,只是低着头专心用膳。 令人惊讶的倒是玉娇玉荣两人,沉默的厉害,面色枯槁,这种场合怎么都该是带着几分笑的,两人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眼神宛若一潭死水。 小花可以理解她们的心情,由己度人,那种全然绝望的心情并不好受,真难为这两人可以沉静下来,没有任何疯狂的举动。 宴罢,便各自散了。 景王妃即使心中明白也还是存了奢望,想景王能留下她,或者与她一起去长春院,可看到的却是景王与那花夫人呼呼啦啦带了一群人往了西院方向去了。 宛如那贱人才是府里的正妃,她则是成了个不受宠爱的姬妾。 人想太多,就会是自己折磨自己,景王妃回去便卧病了。着人往西院那边递了信,得到的结果却是胡良医大除夕的被派了过来。 不甘、愤怒、怨恨…… 景王妃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明明解禁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她却觉得还不如不解的好。 这种想法让她情绪颇为激动,面色扭曲的笑着,边笑边咳,咳着咳着,帕子上就泌了几点红腥。 春香侍候景王妃近两年时间,她以前不叫春香的,来长春院没多久便被王妃改了名儿。一起的其他几个也被改了,分别叫夏香、秋香、冬香。 春香知道王妃身边以往有这么几个香的,只是全被杖毙了,现在由她们几个顶了上来。 一起先春香很怕景王妃,因为王妃性格易怒暴躁,动不动就砸东西,就歇斯底里的笑,像个疯子。后来却因王妃总是叫着‘春香,给我拿杯水来’,‘春香我胸口疼’,她便又不怕她了。 尤其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王妃越来越安静,春香心里甚至渐渐的升起了一股同情。 春香知道自己的任务所在,可也抹出不掉她心中的同情。 她们来之前就被调教好了,要好好侍候王妃,无微不至,要把王妃一举一动都报上去。春香一边按着上面要求做着,一边日以继夜让自己的同情心泛滥。 无他,她总是觉得王妃很可怜。 明明应该是府里最尊贵的人,却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有她叫‘春香’的样子,春香知道不是叫的她,可她每每都会应了并出现在王妃身前。 侍候王妃用了药,她便沉沉睡了。留下了一个值夜的,其他几人回宫人房休息。 「春香,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一进门,夏香便皱眉说道。 这几个后来的香朝夕相处,谁都非常了解谁,春香那多余的同情心泛滥,自是瞒不过夏香几个。 「往日也就不说了,咱们毕竟是侍候主子的宫人。可今日除夕这大半夜的,王妃闹卧病让通知殿下,你就真敢往外递信过去?」 春香喏喏的支吾了两声,垂下头。 她其实是个胆小的人,也知道今日自己做错了。 「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害了自己。」 春香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春香一夜没睡,她知道自己今日做错了,可在璟泰殿的时候她也在,她顺着王妃的眼神望去,竟然也能感受到王妃心中那股子悲凉与伤心欲绝。 殿下为什么会如此无情呢? 那个花夫人就真的如此好?让殿下对王妃视若罔闻? 也因此她明明知道王妃没事,还是假装听信的递了话过去。这长春院看似偌大,其实往外递信也就只有她和另外三个香可以,暗里其他处都有人把着。 可春香并没有后悔自己这么做了,她唯一觉得后悔的就是,王妃居然被刺激的咳了血。 第二日春香去当值,眼圈乌黑一片。 平日里从来无视她们几个的景王妃居然看了她两眼,说道:「昨儿晚没休息好?」 春香愣了一下,犹豫的点了下头。 第43章 「女儿家睡眠不好对身子不好的,像我只要有一些时候失眠,那段时间身子就会极差。」 这句话说完后,景王妃就再也没有出声了,像以往那样洗漱用膳喝药,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见景王妃今日没闹腾,其他几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春草却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一大清早,晫儿和依依便让奶娘抱了过来。 两个小奶娃儿都穿着大红色绣金线的小棉袄,头上带着同色的小帽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快来快来,给父王拜年,让父王给小乖乖发大红包。」 小花也没下炕,接过两个孩子,并排放在身前,摆出面朝景王的姿势坐着。引着孩子往景王那边看,又给他们看自己的手。小花左右双手搭在一起,拱起来,前后摇了两下。 景王不说话,任她都孩子玩,只是坐在那里看着。 两个小奶娃儿有点不懂什么意思,大大的眼睛全是迷惑,小花又连着做了好几遍,晫儿才在一旁学着把两个小手搭在一起。 「对啦,依依快看哥哥,哥哥都会了。」 依依有点不耐烦听小花说,皱脸看她一眼,又去看哥哥。见哥哥两个小手搭在一起放在面前,自己低头琢磨了会儿,便也学着做了。 「好了好了,快给父王摇摇。」 摇摇? 摇摇是什么依依知道,就是摇了会响的东西。 她喜欢玩那个,每次想要了就会对着大人们捏几下小手。 于是小花的愿望没达成,变成了依依好不容易搭在一起的小手松了开,伸出一只冲景王而去,然后还捏把了两下。 小花愕然,而后失笑:「殿下,孩子找你要红包呢,快给。」 「昨晚给了。」景王淡淡的道,眼睛却是瞅着女儿似乎在笑。 昨晚儿确实给了,从璟泰殿回来,福顺便拿来两张红纸,景王和小花亲手里面包了几枚铜钱,去西厢那边放在两个孩子的小枕头下面。 「那个不算,拜年也要有的。」 景王看着她含笑中带着逗弄的眼,出乎意料从身后拿了一只锦盒出来,打开,从里面拿了一对玉佩出来。玉佩不大,也就是依依巴掌那么大小,正面雕刻着极其复杂的纹路,反面则是雕刻了一个字,字是篆体,小花并不认识。 晫儿见妹妹有了玉佩,也学着对景王捏了两下小手。 玉佩被两个娃儿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儿,便让小花各自给带在脖子上了。 「娘还没给红包呢。」景王说道。 两个小家伙儿听不懂父王的话,非常费解,眨巴着大眼看看爹爹,又看看娘。 「娘也有。」 小花拿出一个红漆描金的小盒子,从里面拿了两只小巧的赤金手镯出来,小手镯看似只雕了镂空花纹的,可是拿放之间却是能听到叮叮当当响声。 那响声极为悦耳,立马勾了两个孩子看去,要在手里拿着摇了两下,不光依依露出了无齿之笑,连晫儿也表现的颇为新奇。 「好了,娘给带上。」 小花拿着女儿肥嘟嘟的小胳膊,套上去,又拨动了两下,小手镯便箍在依依手上,不松也不紧。依依见自己动胳膊便会发出声响,先是一惊,眼睛瞪大,而后一眯,呼呼啦啦摇起来。 小花又给儿子带上。 「殿下的玉佩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景王捏捏她的手指头,没有正面回答,「你不是上个月,就准备好了吗?」 他看到了,这东西一看就是给两个孩子的,他便也准备了一份。更何况这东西早就该给两个孩子了,只可惜不是随着册封而来的,而是他专门找人雕制的。 「所以你也是那个时候备的?」 景王勾唇含笑,点头。 小花痴迷的看着景王唇边的笑,这是她第一次见景王笑。与这相比,其他都不算是。她手指触了上去,摸摸个弧度。 「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旁边侍候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下去。 那边两个孩子摇着手镯笑着,这边景王和小花两人已经吻在了一起。 依依和晫儿一直不会爬,让小花忧心不已。 按徐妈妈的说法,小孩子这个时候应该是会爬了,可两个人却还是不会。除过这个,其他地方表现的也是满正常的,什么翻身啊,坐着啊,都很熟练,甚至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动作极为敏捷。 小花愁得厉害,弄得景王也有些忧心了。 最后还是徐妈妈发现了异常在哪里,原来每次依依或者晫儿要什么的时候,总是有人递到手边来,包括两个想抱了,也是手一伸,便有人过来抱。这就造成了两个孩子不怎么愿意挪动,什么都送到手边了,自己挪干什么。 明白原因所在了,小花便换了办法。 白日里两个孩子在炕上玩的时候,就有意拿玩具逗他们过来拿。放的也不远,也就两尺的距离。 晫儿是个静性子,不给就不玩儿了呗。可依依不行,她性格比哥哥霸道多了,她啊啊啊冲你要,你要是不给,她就冲你急。急得样子非常可爱,就是一个劲儿对你哇啦哇啦说,还小手直摆,不一会儿白瓷般的小脸儿就红了。 第44章 依依见急了不管用,又换个办法,用眼睛可怜巴巴的瞅。 旁边的丁香几个都被小花下令了,谁都不能去帮忙,所以这几个都是眼睁睁的看着,心疼不已。 「快来依依,玩具在娘这里,自己过来拿。」小花摇摇手里的玩具,又放回了炕上。 依依用眼睛示意娘快把东西给我,见小花仿若没看到,又看旁边人都不理她,就气了。小脸一扭,半侧着小屁股对着小花。 「哈,小东西还气了。」小花失笑,「行了,你们都先出去,人都站这儿,她就会觉得有人能指望。」 「是。」 丁香几个鱼贯而出。 同时,小依依还瞅了她们一眼,一看人都走了,又去看娘,娘的脸也不见了。 小花手里拿着一本书,把脸半挡着,留了一些缝隙让她可以看到孩子们那边的状况。 「啊啊……」依依又啊了两声,见娘的脸还是不出来,遂丧气扭头去看哥哥。对上哥哥默默的小眼神,依依伸手够了够他。 那个玩具很好看,好想要怎么办? 她又去看了那玩具一眼,是一个五彩的小球。这小木球是她平时玩的那只坏掉后,今日才换的,比上个颜色漂亮多了。 依依使劲用小眼神儿看哥哥,看看哥哥,再看看彩球。晫儿也去看看彩球,又看看妹妹。 他小脸一皱,似乎有点不耐,可还是换了个趴的姿势伸手去给妹妹够那球。可惜距离是小花特意设定的,又怎么可能让他够住呢。 穷着思变,变则通。晫儿趴在炕上一点点往前蹭着,类似匍匐前进那种。很快那球便近了,很近了,触手可及…… 晫儿伸手去抓,没抓稳,反而让球滚远了些。 小花从书的空隙里,可以很清晰看到儿子皱起的眉头,停了一会儿,继续努力往前爬。这次他似乎知道不能用力去勾了,小心翼翼凑近再凑近,才把球压在小手之下。 接下来便是很费力的坐起来,这个动作难不住晫儿。他坐起来后,先是抱着球摸了会儿,用小眼神看妹妹。依依在对面冲他啊啊两声,晫儿笑了下,却是不给她自己玩起来。 啊? 这下依依傻了,哥哥太坏了,娘也太坏了,任哥哥欺负她。 她愤怒的啊了几声,扭头去找父王。 父王对她好,她记得。 可惜父王不在…… 又看看哥哥手里的球,他居然玩她的球球! 小花肚子都快笑破了,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看女儿学着儿子那样趴着,用小手和小肚皮使劲往前蹭,她嘴角的弧度越画越大,就说孩子们不可能不会爬嘛,还是得锻炼。 依依很快爬到哥哥身边,一边努力的换姿势想坐起来,一边又使劲儿拽着晫儿的手,让他把球给自己。两边都想兼顾,人没坐起来,球也没拿到。可能使力大了,晫儿被她拉得直接倒在一旁,手上的球又滚跑了。 这下依依不干了,直接趴在那里哭起来。 那个伤心啊,嗓门几欲震破房顶,只是光打雷不下雨。 丁香几个扒在门外看着,也不敢进来。看小小姐姿势狼狈的趴在那里,也没人管,心疼的眼圈都红了。 依依哭了好几声,都没人理她。她嘴里呜呜啦啦又说了几句,才掉头继续去找球。 球球终于拿到手里了,依依欣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乐不可支的玩起来。 门外传来一阵请安声,景王走了进来。 「依依哭了?」 景王在廊下就听见女儿哭了,站在窗外看里面,就看到小花儿欺负女儿,小小个人儿到处爬着找球。 「锻炼她爬呢,免得她老不动。」 依依回头看父王来了,伸伸小手,景王走过去把女儿抱了起来。然后小家伙便开始告状了,指指手里的球,指指哥哥又指指娘,嘴里啊啊说着。 「咱们女儿聪明。」景王道。 「是啊,小小年纪就会告状了。」小花似笑非笑睇着告她状的女儿。 正说着,晫儿往这边蹭了过来,蹭到娘腿边上。小花丢下手里的书,将他抱了起来。 「咱们晫儿也聪明,比妹妹厉害,对吧?」 晫儿在娘怀里打了个滚,对小花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 春香的家是景州境内的,每年都可回家一趟。 时间也不长,根据距离远近不等,春香这次有七日的假。 春香是从体仁门出去的,所携带的包袱经过检查之后,便去一旁的小屋让一名老宫人盯着换了身衣裳。景王府的制式衣裳是不允许外带而出的,包括从府里出来也是什么都不允许携带,只能带银子或者主子赏下来的玩意儿。 春香的月钱二两银子一个月,攒了两年下来也有几十两了。带出去的银子会根据上次出去的记录还有时间来算,不能超过自己该有的月钱,超出部分必须有人证明确实是主子赏下来的,着实严格至极。 踏出体仁门,春香摸着胸口处,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幸好贴身亵衣裤是不用换下的,要不然这东西还真没处藏。春香也没敢耽误,很快便找了家车马行雇了一辆骡子车坐上去。 第45章 骡子车驶出城外,绕了一圈,又回到城里,到了一家卖糕点的铺子停下来。 「大叔,你稍等会儿,突然想起来我家弟弟喜欢吃这里的一样糕点,我买点便出来。」 「不着急,姑娘。」 春香走进去,店中只有一个掌柜摸样的人坐在柜台后头。 「老板,给我一包桃仁酥,要外皮软绵的。」 那掌柜摸样的老者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姑娘是?」 春香动作很快的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出来,递了过去,「王妃让把这信送回家里去。」 那老者也没说什么,便把信接过来,并往春香手里放了一包糕点。 这一套动作下来,春香紧张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好了,出门急急便上了车。 年刚一过罢,景王便办了两件事。 一是给李鸿昌李鸿骞找了差事,二是让常顺拿了一摞子青年才俊的资料,给小花让她挑拣一下送到李家那边去。 给李鸿昌兄弟找差事的事是福顺出面办的,福顺发挥了三寸不烂之舌,把李家人说得那是五体投地,心生感激。李鸿昌兄弟俩人被说得热血沸腾,也不叫着要带姨娘一起去‘上任’了,包袱款款就让福顺给送走了,去传说中可以建功立业的军中打拼一番。 齐氏不舍直垂泪,「老爷,你说咱们儿子能吃得了这个苦吗?」 李学炳竖眉嗤道:「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算什么,就像福公公所说的那样,文官耗得是资历,武官拼的是功劳。外甥这是摆明着来给咱们儿子送前程的,你还怕去了有人给他们苦吃?看在殿下的面子,也没人敢。」 「说的也是,殿下还真是面冷心热,咱们说的话他看似没听进去,实则都听进去了。这不,年一过罢,人家就安排了。」 齐氏有些羞愧,觉得以前家里人把人错想了。 李学炳抚了抚胡子,点头道:「这倒是真的,如果能再给我安排个好差事那就更好了。」 何姨娘在一旁插言,「老爷,你可真是想岔了,两个少爷有了前程,你当父亲的还怕什么?!您年纪摆在这里,能做几年?还不如把机会让给两个少爷,以后不也是个大官的爹。更何况人家福公公也说了,这是没合适的地方,有了合适的定然忘不了您。」 何姨娘抚着头上的赤金头面,笑颜如花。 这个年过得李家所有人都顺心舒畅,年前就有人安排给他们添了过年的衣裳,更不用说女眷带的首饰啥玩意儿的,吃的喝的皆是最好。 何姨娘头上这赤金的头面便是府里送过来的,让她喜欢得不得了,深叹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重量又极足的首饰。她跟了李学炳这么多年,以前最好的也就是几只金钗,谁能想到家里落魄了,投靠亲戚来了,日子过得比以往还滋润。 投桃报李,她自是要为这主人家说话的,更何况别人做的确实没挑,事事都能想到人前头。 「就是妙怜这婚事——」齐氏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一提这个,李学炳和何姨娘就直皱眉头,可这事确实不好办,殿下那里一直没回应,他们也不敢再提。 原因为何,这李家人都知道的。 这些日子他们可没少打听那个花夫人的事迹,主要还是从王妃和乔侧妃那里听来的。 那西院的花夫人专横独断、嫉妒心极强,手段也极好,霸着殿下就不往外让了…… 想曹操曹操就来了,这时,有宫人进来通报,西院花夫人派人来了。 她派人来干甚? 景王让人把一堆卷轴送到西院,小花脸当场就黑了。 倒不是其他,而是她觉得殿下就是故意的。 让她挑拣了给舅老爷那边送过去,李家人会怎么想? 肯定心里会想这个骄纵跋扈的花夫人,实在是个小心眼加小肚鸡肠,咱们不就是想亲上加亲嘛,至于你急惶惶就挑一堆青年才俊的资料送过来,让咱家女儿赶紧选选好嫁了免得碍你的眼!还拿着景王殿下的名头压咱们,实则这就是你的主意! 可景王的意思小花也明白,所以只能一边黑着脸想又要被人诋毁,一边心里甜蜜的连挑都没挑,直接让丁兰给舅老爷那边送过去了。刚才常顺那话里的意思非常清楚,就是殿下已经挑好了,从夫人这里转过去就行。 为什么要从她这里转?还不是那人最近的恶趣味嘛! 丁兰走后,李学炳、齐氏并何姨娘脸色仿若吞了一只苍蝇。 「她也太嚣张了吧,这样都行?殿下也就纵着她欺负咱们家妙怜?」齐氏又气又急说道。 何姨娘眉头也皱得死紧,「夫人,你也别这么说,殿下肯定是同意的了,并且态度是赞同的,要不然她从哪里弄来这堆东西。」 李学炳毕竟是个男子,也不好议论外甥的一个妾室,只能黑着脸坐那里,也不说话。 「连王妃都没能力插手的,她居然嘴皮子动动就办了,还借了殿下的名头来。这花夫人不可小觑啊……」 齐氏当然明白何姨娘话里的意思,他们现在是指着皇子外甥过日子,这么一个在外甥面前独宠的人是不好得罪的。 人家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你们不是说家里女儿不能耽误吗?看我多为你们着想,赶紧选了人嫁了,免得碍了我的眼。 第46章 当然,他们是可以拒绝的。但这无疑就是和那个花夫人对上了,对上这么样个女人,他们有几分胜算?齐氏还是知道的,男人都经不住枕头风的,他家老爷不就是个例子! 瞄了一眼下处坐的何姨娘,齐氏如是想着。 「这可怎么办?」 道理在场的人都懂,李学炳想的更多一些,儿子的前程捏在外甥手里,真被那女人吹了枕头风,到时砸了可就坏事了。 「要不先看看吧。」李学炳说道。 三个人挑挑拣拣看了半日,连茶都没喝一口,看完之后颇为失望。 倒不是说选的人不好,人都不错,上面还带了画像,看起来也是满英武的。可关键就是家世不行,不是某某参将,就是某某侍卫,要不是一些7、8品的芝麻小官,连个富贵点的人家都没有。 你要是问什么是富贵人家,李家人也答不上来,就是觉得这些个还不够。 换着以前,这些的配李妙怜是足足有余了。可这不是以前啊,堂堂景王殿下的表妹怎么能配些这些人。 李学炳恼怒了,何姨娘劝都没劝住,给景王那边递了话。 天擦黑的时候,景王殿下身边的福大总管福顺来了。 看到福顺,李家人都是颇为客气的。 一 番客套下来,福顺就开门见山说道:「舅老爷也不是外人,咱家就不说客套话了。这些人的资料虽是夫人送过来的,但都是过了殿下的眼。殿下怎么可能会害亲表妹 呢,这些人看似家世不显,可都是凭着自己能力拼上来的。舅老爷要这么想,是家世重要还是个人能力重要?当然家世肯定重要,可没能力光有家世也是扶不起的阿 斗。而旁人年纪轻轻已经靠自己能力拼出前程了,虽说官职小点,但谁能想日后不会前程远大,更何况还有咱们殿下帮着呢。」 「最重要的就是家里简单,没有七大姨八大姑,妯娌小姑一大堆什么的。过门了即能当家做主,这样的日子难不成过得不爽快?」 李学炳还皱着眉,齐氏却是若有所思。 「麻烦福公公跑一趟了,咱们也是太过担心二小姐的缘故,这些留着让老爷夫人看看再说。」 「行,那咱家就告退了。」 李学炳没表态,乔氏却是有了主意。 她是个妇道人家,自然知道福公公说的都是极为有道理的。她以前当知县夫人的时候,交友也算广阔,也是知道有些人家表面光鲜,其实内里龃龉甚多。家里稍微有点钱的富家少爷,还未成婚就通房一大堆。 而她自己养的闺女,她清楚性格,娇养着长大,一点心眼都没有,只会咋唬,真的下面一大堆通房姨娘什么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还不如找个门户小点的,夫妻和顺一辈子,有个皇子表哥在后面撑着,男人必定待自家闺女如若珍宝。 齐氏想好后,便把那堆画轴拿走仔细挑选,看了大半夜才挑了三份出来。第二日起来又看了下,还把何姨娘找来参详一二,才定了一个姓周的青年。 这周姓青年在王府仪卫司任典仗一职,正六品。仪卫司分正副两名指挥使,典仗则是指挥使下的副手,手下也是管着若干队仪卫的。周典仗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一位老母,家就安在景王府内靠外围的地方。 这样一来就算女儿嫁了,离得不远,也不怕受了委屈。 齐氏越看越满意,拿着卷轴去与李学炳说。李学炳还有些不满意,总觉得这人家世有点低了,却拗不过齐氏。齐氏平日里嘴笨,但扯到自家女儿身上就非常固执,李学炳只能依了她,同意下来。 把老爷说服了,还要去说服女儿,齐氏知道这才是困难啊。果不其然,李妙怜听她说完大失所望,哭闹不休,怎么也不肯答应。齐氏无奈,只能把何姨娘叫来,又是摆道理又是恐吓,才让她态度不那么坚决了。 其实李妙怜倒也不是有多么的爱慕景王,只是觉得表哥长得俊,府里也富贵,日后生活必定是穿金戴银吃喝不愁。景王性子孤僻,李妙怜也是知晓的,只是被‘表哥的俊’掩盖了下来。 她娘和何姨娘各自给她举例说明,说那个花夫人有多么的厉害,说王妃如今被她压制得有多惨,说她有多么的恶劣凶恶,连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李妙怜本就是个嘴巴硬的,其实内心胆小,被家里人这么一说,也胆怯了。 何姨娘再接再厉,又与她说周典杖,说周典杖人品没得说,能力出众,人长得也俊,关键嫁过去可是正妻,小两口和和美美没有其他人难道不好? 李妙怜听着这话,又看了看手里画像,似乎觉得也算不错?遂,眼含着泪点头答应了。 这边把信儿递到景王那里,两边又商议了下,婚期定在两个月后。 景王府开始为李妙怜备嫁,毕竟是亲表妹,怎么也是要风风光光把人嫁出去的。幸好下面人手多,又不差那点银子,倒也办的顺顺当当。 李妙怜一起先还是有点委屈的,觉得都是那个花夫人作梗才让她嫁不了表哥。后来见府里给她准备的嫁妆一样样抬进院子里头,她顿时花了眼喜了心,怨言再也说不出口,连齐氏都说这殿下仁义,待亲戚是真心实意。 然后便是慢慢备嫁,等待出嫁的日子了。 那家糕点铺子的掌柜是景王妃的陪房。 第47章 在京城的时候是呆着庄子里的,后来到景州,萧氏娘想着女儿身边光几个妇人不行,便把他也捎带了来,就在王府所在的景城开了一家铺子,平日里帮景王妃往京城里捎信。 萧氏父母接到女儿的信,看完后,就哭着去找景王妃名义上的爹萧家二老爷去了。 靖国公府最近事情颇多,一家子上下都很头疼。 无他,是关于晋王。 晋王那次伤腿之后,太子一系士气不振,祥龙腾云佩落到了晋王手里,太子也被闭门了。再加上当今的态度,很多跟着在靖国公身后效忠太子的人家,都开始犹豫起来。 各种安抚拉拢自是不必说,还要防着晋王行养伤之名,暗里干其他之实,极其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眼看晋王的伤快好了,又闹出一件事。 晋王腿居然瘸了。 瘸得也不厉害,就是有点长短脚,站着不明显,一走路就不行了。 晋王可是熙帝最得意的儿子,怎么能忍受这个,再加上许贵妃在一旁跟死了爹似的哭,更是让熙帝震怒不已,招了无数太医过去诊治,都说这是没办法的事。 当初晋王受伤的时候,太医们也是说过的。断骨之事,恢复的好,自是无事,恢复的不好,很可能会落下一点毛病。 看,这不是落下毛病了吗? 晋王大受打击,许贵妃伤心欲绝,熙帝大怒之后,看到太子更没好脸色。之后下旨,全国寻名医,谁能治好晋王的腿,赏金千两,并揽入太医院任职。 太子一系都巴望着晋王腿好后赶紧回封地去,这下好了,又落下毛病。这当头上,还能提让晋王回封地吗?别说太子一系不敢提了,有那么几个清流直臣觉得这事不靠谱上奏了一下,当即便被熙帝发落撤了职。 甚至把这事扣在了太子头上,说是他指使让人干的。骂他把亲弟弟的腿撞断,现在毫无容人之量的要挤兑腿残的兄弟回去。 这下,再没人敢提这事,大家一起装聋作哑。 靖国公与太子有感觉到晋王私下里动作,因为有好几家本对太子一系颇为友善的人家,突然就正经了起来,平时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什么,可任谁都知道这是疏远了。 为什么会疏远,不免就想到了晋王,可是又抓不到晋王结交朝臣的证据。 此时正焦头烂额,突然被分支一家拉着说给女儿做主,说景王宠妾灭妻,请家里做主。 景王?那个分封到景州那个不毛之地的哑巴五皇子?宠妾灭妻?萧家确实嫁了一个女儿过去了,难不成就是这家的女儿? 「二老爷,芊芊可是您的女儿啊,你要是不给她做主,就没人能了。」 萧二老爷一脸不耐,「行了行了,你们都说了无数遍了,我怎么给她做主?人家不管怎么说也是陛下的皇子,亲封的景王,我们萧家算个什么?」 「不是还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吗?」萧氏的爹说道。 萧二老爷在心中不屑一嗤,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是给你们干这事儿的,大事都还忙不及。不过他倒也没这么说,而是道:「你们自己也说了,景王只是宠爱了一个妾,他虐待了王妃没有?打她了没有?把她送出王府没有?让那个妾压在她头上没有?都没有吧?」 萧氏爹娘一脸茫然,这些确实都没有,女儿的信里只是说景王对她不好,不亲近她,为了一个妾就不往她院子里头进。 「都没有,这算劳什子宠妾灭妻?男子爱色这是理所应当,都像她这样丈夫亲近个妾,就捎信回家让家里做主的,靖国公府这么大,嫁出去的女儿这么多,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是——」 「可是什么?当正妻的和个小妾计较什么?当务之急是赶紧生个儿子,芊芊似乎到现在都没动静?」 虽不是亲爹,到底名义上是,那边如果有动静肯定会给家里带信的,所以萧二老爷还是知道‘自己女儿’至今未怀有子嗣。 萧氏的娘一脸羞愧,「没……」 「没有就让她赶紧的,堂堂大家闺秀成日里就知道争风吃醋,什么是正途还用我来教?早早生个小世子出来,谁能越过去她?」 萧二老爷是行伍出身,历来脾气急躁,说话也有些口没遮拦,此时能在这里陪萧氏爹娘说如此多,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语毕,他便站起身,「行了,老爷我还有事忙,你们去信劝劝她,都这么大的人了,人事不知。」 最后这句话也不知是说萧氏的,还是说萧氏爹娘的,反正萧氏爹娘被臊的捂着脸就出去了。 萧氏娘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是景王不愿意亲近女儿,女儿才生不出来的。可这种事这么好跟萧二老爷这个大男人说。 「老爷,这可该如何是好?」回到自己家里后,萧氏娘哭着说道。 萧氏爹叹了口气,「你去信劝劝女儿吧,让她改改脾气。芊芊性子太犟,毕竟是嫁了人的女儿,咱们能说什么,殿下也没怎么对她,像这种不亲近之事,外人能怎么管?」 「更何况二老爷这个名义上的岳丈都不愿意管,咱们哪能说什么,咱们有什么资格能说。」 萧氏娘大哭起来,「都是你,都是你当初要把女儿记到旁人名下,这下连给女儿撑腰都无法……」 第48章 「这是族中的决定,我这个分支的能怎么办……」 萧氏的娘又哭了会儿,才抹抹眼泪去给景州那边去信。 萧氏的爹也心疼女儿,怎么想都不妥帖,还是去求着二老爷给景王去封信。 毕竟是萧家的女儿,自己又是名义上的爹,萧二老爷还是大笔一挥写了封,让萧氏爹拿着并萧氏娘的那封一齐送到了景州去。 既然是靖国公出来的信,自然不能走私下里,送信的人直接送到了景王府。 一封给景王,一封给景王妃。 景王倒也没多想,以为自是惯常来信,便把景王妃的那封让人送到长春院去了,自己则是拆开了手里的这封。 看完后,脸色当场就不好了。 早说了,萧二老爷是行伍出身,说话通常没什么禁忌。换着常人会含蓄的点两句,让对方知道意思就可以了,他则是大大咧咧就说出来了,说什么小妾是可以宠的,但也不要不顾忌正妻的颜面,什么子嗣的事要操心什么。 像这样的态度,可以说是说话不顾忌,还有一层极为明显的意思就是萧二老爷根本没把景王放在眼里。 景王从来不与人计较,可这样被人欺上了头,还是他来封地后的头一次。 另一边景王妃也拿到了自己娘的信,她心里琢磨着既然是从明面上过来的,景王那边肯定也是去信了。 萧氏娘来的信很简单,大致就是劝女儿性子软和一些,多讨好夫君,早日生下嫡子,并在信里也说了,萧二老爷给景王也来信了。 景王妃把信收了起来,坐等着景王来与她‘和好’。她现在已经不想管他心里如何想了,哪怕碍着靖国公的面子来与她和好都行,只要能让她生下嫡子。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到了天黑,景王都没有来。 「春香,去看看殿下来了没有?」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春香早已不在了。 一个怯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王妃娘娘,咱们没经过允许不能出院子门的。」 听到这个声音,景王妃才想起她也叫春香,上次帮她传话出去,还有给家里的信也是她帮着递的。 「本王妃记得你上次可以递话出去的,你帮我再递一个出去可好?问问殿下什么时候来?」 春香被吓得连连往后推,直摆手,「王妃娘娘,上次和这次不一样的,春香不能的……」 「有什么不一样?」景王妃一愣,随后悟了,「是不是本王妃没病?没关系你就说本王妃病了,我先去床上躺着去。」 话毕,景王妃就直直往床处走去。 春香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王妃娘娘真的不可以……」 夏香走过来拉起春香,拧了她一把,扬声道:「王妃娘娘您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们了,奴婢们真是没办法。」 景王妃扭过脸来,面色狰狞,柳眉竖起,「啊?连你们都瞧不起本王妃是不是?是不是?」 说着就捞起一旁的东西砸起来,越是看外面黑暗的天,砸得越狠,碎响声一片。 他为什么就是不来,为什么就是不来! 夏香几人见惯这种场面了,都肃着脸站在一旁,春香想上去拦,夏香一把把她拽走,又对秋香冬香使了眼色让她们继续看着。 「春香,你要是还继续如此,我就去禀报齐姑姑了,可不能让你一个害了咱们三个人!」 「我、我……」 两人站在廊下正说着,大门那处进来了一名中年宫人。 「李姑姑。」 这名李姑姑是齐姑姑手下的一个管事姑姑,长春院这里服侍的宫人就是她管着的。 「春香,你跟我来。」 听到这话,想起自己做的那事,春香脸色一白。 「姑姑——」 春香与李姑姑走后,再没回来,又一名宫人顶了名做了‘春香’。 景王回来时,脸色不太好。 表面上看着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小花一看就知道他似乎生气了。 谁给他气受了? 小花只是这么想,也没有开口询问。 两人用了膳,沐浴去歇息。 上了拔步床后,景王就压了上来。平时挺温和一个人,今日莫名让小花感觉到几分狠意。 没一会儿,小花便小死了一次,他还没完事,又小死了第二次,等第三次快来的时候,小花再也忍不住开口求了,边求边浑身直颤抖,泪珠儿直往下淌。 他咬着她的耳垂,又吸又舔,哑声低语,「……小花儿,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这话他说了好几次了,小花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了。她能感觉他心里有郁气,却不知道是什么。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她抖着声音问。 景王没有回答,连着又是好几十下,才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跟着他翻过身,将她抱在身上,用手给她抹眼泪。 「我今日有点激动,你别哭。」 「殿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景王抚了抚她头发,道:「没事。」 休息了一会儿,景王抱着小花去沐浴。回到床上后,两人躺下,小花到现在大脑还是一片混沌,突然听到景王道:「等晫儿依依大一些,你再给孤王多生几个孩子。」 第49章 小花生了两个小的后,就开始避子了。药是胡良医开的,很温补,不会伤身,景王也是知道的。妇人生孩子伤身,尤其小花年纪小,又刚生了两个,对身体亏损极大,这药还是景王主动让胡良医开的。 怎么这会儿突然想起说这个? 「好。」虽是想不明白,但小花还是如此答道。 有了两个小的,小花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小孩子,尤其喜欢她给他生的。 「孤王的孩子只给你生。」 听这口气,小花总觉得景王像是在和谁赌气。 「好。」她转下眼珠,「那殿下一定记得自己说的话。」 景王没有说话,只是拍了两下她的背,似乎在告诉她孤王言出必行。 第二日景王就恢复了正常,仿佛昨晚的异常并不存在,小花却是起了好奇心。 这到底是谁给殿下气受了啊?难不成是舅老爷家? 小花感觉不像,倒不是说其他,而是不在一个层次,包括李家年前闹得那几出,殿下的表现就是有点无奈,但不至于去放在心上。 问过小夏子,小花才模模糊糊猜到了些原因。 据说,昨日京城那边王妃的娘家给府里来信了,有两封,一封是给王妃的,一封则是景王。 结合了昨日景王的表现来看,小花猜是不是景王妃往娘家告状了,靖国公府那边来信斥了景王?大体应该与孩子有关…… 想到这里,小花就没再往下面想了。 她除了自作自受以外,实在想不出有其他形容词可以形容景王妃的。倒不是两人处于敌对状态她才如此想的的,而是去年除夕夜之前,贺嬷嬷跟她‘提过’景王妃和景王的事,所以小花对景王妃以前的所作所为可是极为了解的。 想着那女人之前瞧不起早年不会说话的他,小花就满肚子没好气。 自作自受!早干什么去了! 小花在心里呸了一口就没再想了,叫丁香让奶娘把两个孩子抱过来,心里则是决定等晫儿两个再大点,她就把避子药停了,听殿下的话到时候多生几个气死她。 李妙怜的大婚日子很快便到来了。 婚礼场面不说极为宏大,但也算是颇为壮观。花轿从体仁门出,绕城一圈,从遵义门进,敲锣打鼓,热闹至极。 这是景王府建府以来,第一次办喜事,嫁的还是景王的表妹,场面自是不会小。虽没有请治下官员来观礼,但光男方周典杖那里就有不少同僚好友了,又是在景王府里头办,景王索性下令婚宴就摆在仪卫司平时操练的演武场里头。 几十桌席面摆了满满一个演武场,来吃喜酒的均是当日未当值的兵士仪卫们,难得凑回热闹又是这么大的场面,个个都是亢奋至极。 景王当日也到场了,只是与全场的人喝了一杯酒,人便走了。殿下的性格大家都知道,能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景王走后,位高的将士便发话了,殿下说今日酒管饱,大家尽情畅饮。 到了最后,与其说是吃婚宴,还不如是说景王请了所有手下吃了顿酒。个个都喝的东倒西歪,走不动道,当然这也是之后的事儿了。 幸好新郎官为人不错,有几个兄弟帮忙打掩护,早早就撤离了,要不然今日连房都不用洞了。这些练武之人喝起酒来,与行伍出身的几乎没差,个个都是酒坛子,喝到最后演武场上仍的全是酒坛子,和倒在地上七歪八斜的人。 齐氏从女儿被迎走后,就开始哭,虽说离得近,但还是在她心口上挖肉啊。李学炳被她哭烦了,早早就避到书房去了,唯独剩了个老对头陪着她。 何姨娘也懒得劝她,在一旁直撇嘴,心里计划着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巴结这个老爷的外甥,等哪日三小姐出嫁也能这样,她就给他供祖宗牌位。 景王府给李妙怜准备嫁妆,光嫁妆就准备了32抬,还不加压箱底的银子。出嫁前一日西院那边代表殿下把压箱底的银子送了来,足足2000两。 何姨娘偷偷算了笔帐,这所有嫁妆算下来,一万两都打不住。 何姨娘哪里见过嫁个女儿给一万两嫁妆的,在他们以前那小县城里嫁个闺女陪嫁几百两银子都是属于富户了,哪能和景王府这里比,也难怪何姨娘会眼红不已。 不光何姨娘心里明白,李家人心里也明白,更明白的是那个花夫人果真惹不起,当初决定把闺女嫁了是正确的。 因为当初李妙怜嫁妆一抬抬往这院里搬的时候,来送的人都是说夫人交代如何如何,更不用说那最后一笔压箱底的银子是西院人送过来的。 看来那管家大权都在花夫人手里捏着,怪不得那景王妃会如此怨怼。 其实他们是误解了,李妙怜嫁妆一事并不是小花办的,而是是齐姑姑办的。而小花只是听了景王交代以后,把银子拨了出来。 当然,如果硬是要照他们这样想也可以,毕竟银子确实是从小花手里拨出来的。 李妙怜出嫁没多久,转眼间就是晫儿和依依满周岁了。 洗三小办,满月没办,这周岁又不能办。即使景王早在一年多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事到头上,心里还是有些不妥帖。 反而小花却没表现出什么,包括西院服侍的宫人太监都是满脸喜色,也没提什么周岁宴什么的。 第50章 两个小家伙周岁当日,西院这边一早上便忙着开始布置着给晫儿和依依抓周了。 小花和景王都在,还有福顺常顺贺嬷嬷齐姑姑等人。堂屋的中间摆了一张偌大的桌子,桌上铺着红色桌布,上面零零碎碎摆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有笔、墨、纸、砚、书卷、算盘、钱币、帐册、印章、弓箭等等,因为有依依,还摆了些女儿家会用到的剪子、首饰、胭脂之类的。 晫儿是哥哥,要先来。 小家伙现在已经爬得极为利索了,小花把他放在桌上,他也不动,就是坐在那里看着娘。 「晫儿乖,你看那么多东西,随便拿一个给娘。」小花嘴里说着,手往桌上指了指。 晫儿看看桌面,又看了小花一眼,才往中间爬去。他是极为省事的,爬了两下,便往那里一坐,随便从旁边抓了一样东西。 福顺一直盯着,见晫儿抓了个印章,嘴里立马说道:「小公子长大以后,必乘天恩祖德,不是常人。」 接下来轮到依依,依依比哥哥活泼多了,不用小花说便爬到桌子正中央,左看一眼,又看一眼,抓起这个,拿起那个,个个都舍不得丢,最后索性划拉了一大片的物件都归纳到自己面前来。 把一旁的人都给看笑了,福顺高兴的直抹老泪,嘴唇只哆嗦也说不出话来。 「咱们依依以后定是全才啊,关键还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景王眼神软软的,也划出了一抹笑,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半拧了眉。 中午小厨房准备了几桌席面,正房这里摆了一桌,其他几桌则是摆在他处。 看着笑盈盈的指挥着丁香去拿壶酒来的小花儿,景王第一次感觉小花儿太懂事并不好,他情愿她能哭一哭诉下委屈,而不是就这样仿若无事的忙起来,让他看着心理颇不是滋味,甚至有种想痛骂自己的冲动。 旁处都是热热闹闹,唯独正房这里安静无声。可能因为景王脸色不太好,留下服侍的丁香丁兰两人也噤若寒蝉。 「殿下怎么了?怎么不用呢?这个好吃,多吃些。」 看着碟子里的菜,景王默默的夹起放入嘴中,另一只手却是端起酒杯,缓缓倒入口中。景王平时并不嗜酒,今日却不知怎么连着喝了好几杯。 小花放下筷子,笑着道:「都忘了还有酒了,婢妾敬殿下一杯。」 白玉酒杯里荡漾的是玫色的胭脂醉,恰是妇人可以多饮的‘胭脂醉’。景王的杯中被斟满,他执起又饮一杯。 有了酒,两人用膳便不单是用膳了,两人把一壶酒饮完,又用了些饭,席面才撤了。 屋内恢复静谧,小花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闷不吭声的景王,终于开口说道:「殿下,心里还是不舒服吗?」 景王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不介意,孩子不介意,又有什么值得介怀的呢?」 景王说不出来日后补偿的话,他总觉得这种话说出来就是敷衍,他只能把她拉到怀里默默地摸了摸她的发。 门外传来依依的笑声,小花这才想起刚才让丁香去把两个孩子抱过来了,好让奶娘们也去吃席面,她忙从景王的怀里坐起来,把孩子接了过来,把女儿递到景王手里,自己则是抱着儿子。 「好了,你们也去吧,今天是好日子,不用留人了。」 依依看到父王很开心,嘴里咿呀着不清楚的音调,坐在景王怀里笑得灿烂极了。上午那会儿她划拉的东西都送到她屋里去了,奶娘挑拣了一下,能玩的都给她的,可把依依给乐死了。 「徐妈妈说,小孩子一岁后便慢慢会学着说话了,我教了他们好多次,都没甚用。」 「才周岁,不用急。」 小花点点头,嘴里却是逗着晫儿,「乖晫儿,叫父王。」 本以为这次也是做无用功,晫儿却是呜啦了几声,从小嘴里蹦出来个‘狼’。 狼? 小花这次会意过来,儿子是在叫娘呢。 「我们晫儿居然会叫娘了?」一边说,一边又逗着孩子,「再叫一个。」 这次比刚才的音调清楚多了,「狼。」 「不是狼,是娘。」 「狼。」 「是娘,不是狼。」 强调了几声,都没甚用,小花只能无奈成‘狼’了。此时她才想起还有个爹呢,瞄了一眼景王,赶紧抱着儿子看向景王。 「晫儿,叫一声父——王。」 晫儿瞄了景王一眼,头往一旁扭了过去。 谁叫你平时光顾着稀罕女儿的,这下没人理了吧?小花心里偷着乐暗忖,又怕把景王心情弄更差了,把儿子放在一旁自己玩,去逗依依叫父王。 可惜说了半天,依依都只是大眼懵懂,嘴里咿咿呀呀。 「小依依太笨了。」当娘的埋汰道。 「女儿不笨。」 好吧,偏心的父王立马为女儿说话了。 现如今太子一系的心情,就像是被人硬塞了只苍蝇进嘴里。 想吐吐不出来,真让他们吐,他们也不能吐,还得硬忍着恶心往肚里吞。 熙帝下旨遍访名医,各地的官员就动了起来,除过这边,太子一系也在派人到处寻找名医。 第51章 这不就是吞了只苍蝇进嘴里吗? 明明就是一件感觉很冤枉的事,现在这种冤枉无法辩解,明明心里想咆哮,还得装着笑,装大度,装不在意。甚至不管从明面还是暗里,太子一系现在确实期望能寻到名医,把晋王的腿治好,让他滚回封地去,而不是继续赖在京中。 当然,太子一系对晋王的腿也曾怀疑过。可无数太医都说了,晋王这腿确实有可能没恢复好,才落下了毛病。 关键是连陛下都表现信了,旁人能说不信吗?就算心里不信,面上也是不能不信的。太子一系只能寻个名医就往晋王府塞,期望可以戳破晋王的西洋镜。 可事实证明,这些都是无用功,晋王走路还是有些长短脚。 …… 凤栖宫 所有的宫人都退下了,殿内只有萧皇后和太子两人。 「母后,儿臣不想忍了,晋王他如此不要脸皮,孤敢说无论我们找来什么样的名医,他到最后那腿还是不会好,他就是装的!」 这近一年下来,太子被折腾得特别厉害,一边要忍着父皇的责怪,另一边还要处理东宫各种事物,闲暇下来还要被晋王恶心。 本来一玉树临风颇有威严的男子,现如今憔悴得厉害,又兼脾气越来越暴躁,眼珠里满是泛红的血丝,以至于现今许多人看着太子就绕道走,生怕被这个越来越狂躁的太子给鞭责了。 「昭儿,母后能理解你的心情,可越是到了后面,咱们越是要忍。你这样急躁是不起任何作用的,现在我们拼的就是耐心。你千万把你的脾气改改,现在宫中到处都在传你秉性残暴,动不动就鞭打宫人太监,这前日更是把柏太师给打了……你这孩子啊,简直让母后操碎了心……」 萧皇后坐在凤座上,满心满腹的疲累,以往乌黑的长发,现今鬓角竟起了几丝霜白。 太子如同困兽般在殿中踱步着,手里的鞭子时紧时松。 「他欠打,天天教训孤,天天让孤忍……忍……我忍……」 他嘴里神经质的念叨着,手里的鞭子往金砖地面上红毯上抽打。只是几下,好好的一张上好的波斯地垫便被抽得满目疮痍。 萧皇后在一旁看得肝胆俱裂,她知道儿子性子急,不稳重,最近这大半年更是让他受了不少屈辱。陛下嘴里从来不说,可眼神一天比一天可怕,看着昭儿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哪怕她费再多的力,都无法缓解,到如今萧皇后已经没自信说自己很了解熙帝了。这个与她少年即为夫妻的男人,现今变得极为可怕,脾气时阴时晴,也不知是与身体有关,还是与清楚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有关。 萧皇后想,可能两个都有关吧,却无能为力,她已经没精力去关心熙帝了,自己儿子都顾不过来,更何况一旁还有个捣乱的晋王。 「昭儿,你别这样,母后一定想到办法解决晋王的。」 「那母后你赶紧想啊,赶紧想,赶紧想……把他弄死,弄死了,弄死掉……孤不想再看到他了,他还日日瘸着腿在孤面前晃悠,在父皇旁边晃悠……孤真想让他死,让他死……」 太子眼神凝滞,嘴里不断重复着,突然眼神绽放出一抹异样的光彩来。 「母后,你说我们要是把他弄死了,孤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下一任皇帝?」 太子突然说道,他的声音极为小,脸上露出神经质的笑容来,看起来既邪魅又阴暗。声音在安静的殿中回旋着,平添了几分阴森。 萧皇后忍不住打一哆嗦,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声音,「谁?你说的是谁?」 「你说是谁?」太子突然大喊,又转为喃喃低语,「对,这个办法很好,弄死他,孤就是理所当然的皇帝了……」 萧皇后大惊失色冲上前,抱住太子,「昭儿,你醒醒啊,这种想法可是大逆不道,他是你父皇……」 太 子的眼神聚焦起来,神态转为正常。他拍了拍萧皇后,轻声道:「母后,你觉得他有把我当儿子看吗?有吗?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晋王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咱们的胜 算会越来越小,还不如早早解决了。他本就没多少日子了,提前一些也没什么,就当为了儿子做的最后一点的事……」 「这样……可以吗……」 听到这话,萧皇后眼色茫然,嘴里喃喃着,手无意识的紧抓,握紧又松开。 「可以的,母后。」 见萧皇后态度动摇,太子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你看母后,现如今孤还是太子,他死了孤是理所当然的继位人。如果他要是突然变了想法,废了孤,改立了晋王,到时候可就晚了。」 太子的最后一句话,重创了萧皇后。她明明应该嗤之以鼻,可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自信。 熙帝现在脾气太怪了,让人摸不着套路,他表现的如此看重晋王……如果晋王的腿没事,他会不会就会废了昭儿……还是这本就是他和姓许的那贱人与那贱种一起想出来的主意,来戏耍她和昭儿…… 萧皇后看着儿子亢奋的脸与泛红的眼珠。 昭儿太压抑了…… 最近宫里一直有流言蜚语传太子残暴的消息,萧皇后压了几次都没压下去,甚至有近两日有御史弹劾太子失德…… 太子失德一直是萧皇后最为忌讳又最让她恐惧的事情,大熙朝历来立嫡立长,只要被立了太子,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理由,即使是熙帝也不能随意废太子。而失德,却是一个很好的攻击手段…… 第52章 这也是为什么萧皇后一再让太子忍耐的原因,太子不能错,一点错误就会被无限放大,如旁边再有想浑水摸鱼的人,那些本来拥护嫡长的人就会动摇,就会给那些有心人可趁之机。 而晋王受伤却是一再给太子增加不好的名声,再加上昭儿这孩子沉不住气,萧皇后已经能感觉到说太子失德的声音越来越大……现如今是一名御史弹劾,继续下去萧皇后相信会跳出来更多人,甭管这后面是不是有人指使…… 还能忍吗? 还要继续忍吗? 不知为何,听到儿子这话,萧皇后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痛快感! 可她素来谨慎,思虑周全,即使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仍是说道:「你让母后好好想一想。在母后没想好之前,你不得妄动,也老实些,不要再惹事……」 太子端详着萧皇后的脸色,缓缓的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靖国公坐在书案后一动未动,从萧皇后送来密信,他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书房里只燃了一盏灯,光线颇为昏暗,可靖国公却感觉到让他心情宁静。 没人会愿意有那种想法,可当那种想法升起,就似乎再也压抑不住了似的。不管想什么,遇见什么,总会不由自主的想—— 如果那样了,是不是一切都不用如此被动如此费力?! 尤其那个晋王,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把柄。明明知道他有问题,有大问题,却因为陛下有意无意的袒护,几乎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 其实按靖国公的想法是忍字为上,毕竟那种作为风险太大,可他又不得不去考虑外孙的情况。 那个孩子本就性子急躁,现在几乎已经忍不下去了,他们极力压制都没用,如果真如他所说被陛下废了怎么办?那是不是就便宜了晋王? 有时候靖国公真怀疑,晋王的真正目的是不是就是如此,一步步把太子逼到崩溃边缘,太子失德,好便宜了他自己? 其实已经不用再思索了,靖国公做事从来都是从最利己来看,尤其他早年行伍,打过无数场仗,深谙该决定的时候就不能犹豫,只要有一半以上的把握,他就敢去赌一把。 可毕竟事情太大,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让自己心情可以慢慢沉淀下来,然后策划如何行事才为妥当…… 陈起从太子开口把周太医一家人要走,心里便起了不好的预感。 可惜他目标太显,不能与周太医联系,只能被隔在外层自己做无知状。幸好的周太医那里别有玄机,要不然这次可能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再次被带入一间暗屋子里,周太医此时已经不会惊讶了,他本以为是不是陈起和杨辉又要弄什么鬼,可看到那张方正却满是虎霸之气的老脸,才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听完靖国公所说的话,周太医已经木然了。 如果不是这些日子时时被熙帝看着,做戏做成了习惯,他还真是要露出什么马脚。 「如果时间太短反应不及,你可以本色表现,这样就不会违和,只要不该说的话别说就可以了……」 那个面容普通的男子所说的话,突然在周太医脑海中徘徊。 他很快就竖眉而起,怒目相向,斥道:「靖国公,你可是陛下亲封的靖国公,你可知这种想法足够诛你九族了!」 周太医脸因为太过惊骇,内心太过震动无法平复,脸上的皮都开始抖起来,还有淡褐色的唇,连直指而去的手指都逃不过,却强自镇定的站着,只是仓皇之色再也遮掩不住。 「周太医,老夫就不跟你说虚套话,你全家在老夫手里,别的歪心思也不要动,这事儿你不办也得办!」 「你——」 「其实你可以换个思路来想,太子殿下继了位,日后你的功劳可是最大的,荣华富贵自是不再话下。」 「不、不行……」 「周太医你可别急着拒绝老夫,好好想想吧。可别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周太医突然瞠大双目,怒喷一口鲜血,急气攻心晕了过去。 靖国公感叹地看他一眼,摇摇头,「何必如此倔强呢?不是已经背叛了一次吗?再背叛一次又何妨……」 缓了半响,他才扬声道:「来人,把周太医送回去。」 那辆小小的乌篷马车照着既定的路程往回行驶着,还未到家门口,周太医便醒了过来。 直至到了门口,周太医自己便下了车,让一路跟随而来的人面露赞许,放下车帘让马车调转方向。 周太医蹒跚走回房间,就在床上躺下。 没一会儿,家中的那个半聋的老仆就来了。周太医正想做手势让他下去,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周太医,可好?」 周太医蓦地直起身,「你?杨辉?」 那老仆点了点头,「怕你出事,过来看看。人在自己屋里睡着呢,别担心。只是你这地方盯梢的人太多,我才出此下策。」 周太医放心的轻吁了一口气,又躺回床上。 杨辉耐心极其好,一直站在一旁,又等了一会儿,周太医才缓缓叙述起来。 听完,杨辉皱起眉头。 「你赶紧给殿下那边去信,这事儿可真不好办了。」 第53章 杨辉点了点头,正欲走,突然转头扔给周太医一瓶药。 「这是凝神静气的,吃了对身子没坏处。」 「我自己便是太医。」 杨辉轻笑两声,「医者不自医,难道不是吗?你这状态让那边看出来绝对讨不了好,又不能自己弄药。我没来之前,你就想办法拖着,我会尽快的。」 周太医拿着手里的瓷瓶,面色复杂,「好。」 杨辉很快便走了,过了一会儿,又一个一模一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周太医挥了挥手,他才退下去。 床帐子里是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人儿,上面那个身线极为硬朗,下方那人则是纤细而又圆润。 小花正恍惚着,突然见身上那人顿住了。 「殿下怎么了?」 景王没有说话,唇含了过去,动作加快。也不过半刻,床帐子里的动静便停了下来。 景王撩开帘子,套上亵衣裤步出床外,小花听到些许的一点动静,似乎有人进来了,低语了几句,又见景王折了回来。 「你先睡,孤王有事。」 小花点点头,心里胡乱猜是什么事,这个点还要忙。 看到京城那边递过来的信,景王的眉头立马拧了起来。 他坐在那里,一动未动,手有意无意的点着桌案。福顺奉了茶便下去了,殿下的这种状态很少见,一看就是在思考什么大问题。 景王整整坐了一夜,直到外面天泛了鱼肚白,他才缓缓动了一下。 一夜未睡,他的眼里带了几分不明显的血丝,不显憔悴,却多了几分血腥。他没有去找幕僚商量,像这种事是商量不出来的,只能他自己思考,而且他心里非常清楚,此时行岔一步,结局可能就会是截然不同。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继续隐藏自己积蓄力量,那就代表了周太医那条线必须舍去。 景王不是舍不得切掉这个人,只是他总是会想,能不能在两全之间寻找一个稳妥的路。尤其当这信递过来的时候,他脑海里各种念头闪过,血液里沸腾的竟然不是无计可施或者惊慌失措,而是一种激动。 这种激动景王并不陌生,这代表着有机可乘。 直到近午的时候,景王才下了决心。思索好,他便不再犹豫,亲自去把回信放入了鹰腿上的小铜管里。 望着飞入云霄的雄鹰,景王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便往西院的方向行去。 …… 景王一夜未归,小花面上没显,其实心里还是惦着的。 正抱着女儿和儿子玩,景王突然步了进来。 「殿下。」 「父、父……」 依依嘴里叫着,现如今依依已经会叫父王了。只是她说话比哥哥晚,到如今也只能一个字两个字的说。与之相反,晫儿的口齿比她清晰多了。 景王看了她还有儿子女儿一眼,叫来人备水净手。把手洗干净了,景王才走过来抱起女儿。 「殿下昨晚儿一夜没睡?」小花看到了景王眼中的血丝。 景王点点头。 「用膳了吗?怎么能一夜不睡呢,什么事要得这么赶!」 惯常的叨叨中,小花叫来丁香让小厨房那里送些膳食过来。不一会儿,四菜一汤并一份碧粳米饭便在一旁的桌子上摆好了。 现如今两个孩子特别对吃的感兴趣,见到有东西在桌上摆着了,便都知道那是能吃的。晫儿只是默默的看着,依依却是指着那边‘父、父、娘、娘’的要吃的,比两顿没吃的景王还激动。 「你个小贪吃的,父王用点饭,你都眼馋,刚才不是才吃了饭吗?」小花边说,边把女儿抱了过来。 景王看了女儿一眼,便坐到桌前去了。 依依看着父王把各种好吃的放进嘴里,小嘴儿不自觉便流了口水,瞅了娘一眼,嘴撇了撇,眼睛一眯做要哭状。晫儿那边比依依要好一些,只是小眼神也默默的瞅着。 「小孩子是不是都贪吃啊,看咱们女儿这口水流的。」 景王淡淡的看她笑着埋汰女儿的样子,道:「长牙。」 小花噗地笑了一声,给女儿擦擦嘴,「你看这哪儿是长牙,明明眼泪都要泛滥了……」 话音还未落下,依依就开始哭起来,嘴里还是喃喃着‘父、吃’。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让父王给个好吃的我们,让咱们小依依甜甜嘴儿。」 小花瞅到桌上有盘笋片,让丁香拿了筷子夹了几片用小碟子盛了过来。先给两人擦了擦手,然后才拿着筷子喂他们。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都性子急,小花筷子刚伸过去,依依就把笋片夺走了,又去喂晫儿,同样也是。 「就知道会是如此。」所以小花才会事先给两个孩子擦手。 两个小家伙儿手里紧紧攥着笋片,往嘴里喂,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小花啼笑皆非。 「就这么好吃?!」 晫儿和依依现今已经长了不少牙了,所以笋片极快就被吃完了,小花又给一人发了一片。 等景王用完膳,两个小家伙把笋片也吃完了。其实也不算吃完,吃到最后半片的时候,两人都不是吃而是啃着玩了。小花这才把东西从孩子们的手里拿了出来,刚好两个小的也不想吃了,倒也配合。 第54章 之后便是丁香她们捧着水上来,小花给两个小家伙净了手换了围兜,咱们晫儿小公子与依依小小姐又变成两个干干净净的白玉娃娃了。 看着在炕上给两个孩子忙来忙去的她,景王的眼神软绵了下来。 不折手段又如何?现如今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地,他死无所谓,他怎么舍得让她们母子三人也步入那种境地…… 「你说什么?」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此次熙帝的震怒,是周太医所见最为严峻的一次。可他却不得不闭着眼咬紧牙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臣自那次之后,日日愧疚,寤寐不安,得陛下厚待一直谨记于心。此次臣再不能糊涂,哪怕全家尽丧,也绝不退缩。」 「好,很好……」熙帝蹭摸着案上那只青花瓷小瓷瓶,非喜非怒,面色难辨,但阴沉至极。「朕记得你全家早已死于非命,丧事还是郑海全办的,怎么又被人捏住了威胁?」 在一旁听了整个过程的郑海全,立马跪了下来,叩首声辩,「那尸首老奴去看过了,虽烧得面目全非,但确实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其他的老奴实在不知啊。」 周太医面色晦暗,如丧考批,眼泪鼻涕早已糊了满面。 「老臣也不明白为何,可这次他们给臣所看、所看的确实是老臣的一家人啊……」 「哼,狡兔三窟啊,连朕的人都被骗过了……」 上首处的低语,让下面的郑海全与周太医噤声趴伏,不敢多言。 「这玩意儿是他给你的?」 周太医抬首看了一眼那瓷瓶,又垂下头,「是。」 「可有什么话说与你听,让你用这东西害朕?」 「这——」 「有什么话就说,朕不会要你的脑袋。」 周 太医犹豫再三,还是决然出口:「臣曾斥靖国公大逆不道,靖国公可能为了拉拢臣,便说了几句……他说、他说陛下现在老糊涂了,视晋王的异动为无物,一味对太 子步步紧逼,为了不想节外生枝,晚一日不如早、早一日……还说,这种想法不光是他们有,如若是晋王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他也亦然,甚至动作会更快……还说晋 王无耻之极,为了谋朝串位一再坑害太子,甚至拿陛下的爱重当筹码,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上首处是一阵寂静,静得让人心里渗得慌。 突然,熙帝大笑几声。 「想法不错,解释也能说通。自己大逆不道,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啊,哈哈,朕的好儿子们啊……」 有脚步声往内殿挪去,周太医趴伏在下面,也不敢抬头去看,直到一旁的郑海全起身跟了去,周太医才知道陛下这是走了。 没人叫起,他也不敢起来,只能跪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等待命运的到来。 周太医已经不知跪了多久了,大脑一片混乱,直到他快坚持不住,才听到有脚步声响起。 「周太医快起,陛下叫您进去呢。」郑海全轻声说着,并扶起周太医。见这老头一大把年纪,因为陛下的事儿被折腾得几番欲死,郑海全也是满同情他的。 但也仅限于同情,因为他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周太医进了内殿许久才出来,出来后,忍不住抹了把额上的冷汗。 终于逃过了这一劫! 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周太医再也忍不住苦笑出来。 时间如流水般往前划过,未带起任何波澜。 一切都与平时并无什么两样,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太子最近沉寂得厉害,宛如早些日子他暴戾的表现如镜花水月般,而晋王还是如往日一样在府中静养,内里私下到底如何只有有心人才知道。 这日,熙帝当朝昏厥,朝野震动。 郑海全指挥着人把熙帝用龙辇抬回紫宸殿,不过一会儿,萧皇后与太子便赶到了。 等许贵妃和晋王听风而来,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萧皇后坐在龙床一旁,垂泪不休,面露哀伤。 「陛下啊,您这是怎么了——」 这么嚎了一声,许贵妃便开始扑在龙床边哭了起来,声音婉转凄美,面上如梨花带雨。 萧皇后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忍着想作呕的冲动,「哭什么哭,陛下还没驾崩呢!」 「臣妾也是太担心陛下的缘故……」 晋王站在一旁满面焦虑,「太医呢?皇后娘娘,太医如何说?」 「太医诊断,你父皇早年喜服食丹药,丹毒一直未能清除,积压在体内,此次爆发而出,情况有些不好。」 「那父皇为何不醒?」 「太医说昏厥乃龙体太过虚弱……」 晋王还想说什么,被萧皇后挥手打断。 「陛下此时需要静养,你们一个在这里哭,一个在这里追问不休,陛下还怎么休养?!都退下吧。」 许贵妃看了晋王一眼,两人才转身离去。 回到淳鸾宫,晋王说道:「本王总觉得父皇这次病发不对,母妃可知道有哪些太医过来诊过?」 许贵妃蹙着柳眉,「还是那个周太医诊的,皇后说陛下历来信赖周太医,而周太医为你父皇调养龙体已久,便没有换人。」 第55章 晋王俊眉紧皱,在殿内来回踱了几步,才说道:「此事不可如此,父皇龙体抱恙怎能由一名太医诊治,母妃你让手下之人查探一番,另还需找个信得过的太医和周太医一齐为父皇诊治。」 「母妃自然知道,可如果要是真有什么猫腻,皇后那里不会轻易同意的。」 「还是先试探下再说。」 熙帝一直未醒来,萧皇后事必亲恭,日日服侍汤药,夜夜不敢安眠,没几日人便瘦了下来。 许贵妃借机想服侍两日,也被皇后制止了。说自己夫君大病,做人正妻的服侍几日又有何为难,哪怕服侍一辈子,她也是甘愿的。 把许贵妃恨得牙痒痒。 可她又不能说什么,说白了,萧皇后才是这个后宫的女主人。而她,哪怕身为贵妃,在一般人家里,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贵妾罢了。 熙帝清醒的时候,她能仗着宠爱与皇后分庭抗礼,熙帝不在,她什么都不是,萧皇后下的令,她根本不能反抗。 这几日每日都有前来紫宸殿请安的低等嫔妃,来了便痛哭不已。其实此时整个后宫女人的心都是相同的,自己得宠与否,都不希望熙帝出事。陛下在的时候,她们是皇上的妃嫔,陛下驾崩,她们就成了太妃,甚至那些未能生养过的妃嫔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紫宸殿日日弥漫在女人哀婉的哭声当中,没几日萧皇后便烦了,下令她们呆在自己所住的宫室里为陛下烧香祈福,无事不得出门。 这里头也包含许贵妃,可许贵妃历来是个不听话的,皇后说了与没说几乎没差。只要皇后多说几句,她便跪着哭熙帝。 熙帝虽然倒了,但身边的郑海全还在呢,萧皇后也不敢做的太惹眼,只能任许贵妃日日来恶心自己。 由于熙帝的昏迷,朝会已经停了许多日了。 总是这么停着也不是个事儿,毕竟政务可是不能耽误的。 于是,理所应当由太子来监国。 太子被熙帝带着学习治理朝政多年,又有左右两位丞相协理政务,大熙朝还是如以往那般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这会儿太子倒是安稳下来,稳坐泰山。与之相反,倒是晋王坐不住了。 这日,萧皇后服侍着给熙帝灌了碗参汤。 熙帝一直昏迷未能进食,日日也仅能靠些参汤稀粥维持生机。 一旁的许贵妃又开始哭了起来。 「……皇后娘娘,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陛下一直这么昏迷着,怎么能成?」说完,许贵妃面向周太医斥道:「你个庸医,人人都说你医术高明,你这高明的至今陛下未能醒来。」 周太医现如今扎根紫宸殿,连皇宫大门都不出了,老头瘦得厉害。此时听到许贵妃的喝斥,也只是头垂下拱手道:「陛下这是积压爆发之像,老臣即使华佗在世,也只能日日调养。陛下日理万机,龙体一直有恙却忙于政务,如今龙体太过虚弱,才会昏迷不醒……」 「你就只会抱着这几句说,庸医,就是庸医,来人啊,把着庸医给我拖出去砍了……」 一旁的宫人太监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 萧皇后冷脸出声道:「许贵妃,本宫还在这儿呢,你当本宫不存在?周太医一直是陛下属意的太医,龙体也一直是周太医调理的,难不成你要违了陛下的圣意?」 许贵妃跪了下来,曲颈垂头,还是带着哭腔,「臣妾不敢,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了,你退下吧。本宫日日服侍陛下,实在没功夫也没精神听你哭。」 「皇后娘娘,臣妾也是太过担心陛下的缘故,臣妾知道周太医医术好,可人有专攻,也许换个人,陛下就康复了呢?」 「上次陛下病发,砍了太医院那么太医,才挑了周太医一个,这就说明周太医合乎陛下心意。你不必多言,退下吧。」 许贵妃银牙暗咬,委屈答道:「是。」 许贵妃荣宠几十年,面上确实不好与萧皇后撕破脸皮,可暗中在宫里的势力也是不弱皇后的。 没几日,宫里便开始流传一些流言蜚语来。 说陛下此次昏厥蹊跷,皇后娘娘把持紫宸殿,为陛下诊治的太医仅为一人,于理不合,太有猫腻。说皇后硬是不让其他太医诊治…… 话里话外都是说萧皇后的,可说皇后不就是说太子了吗?只差没指着他们鼻子说狼子野心了! 流言的源头不可查,萧皇后严整了几次,都没刹住这波流言。反而因为她打杀了几个没事碎嘴子的宫人太监,流传的更加沸腾了,甚至传到了宫外。 萧皇后知道这是谁干的,却只能暗恨在心,面上还要装无事状。像这种事情,她不管会闹得更凶,她管了就是心虚,无论什么都有人说的,这分明就是有人挖了坑正等着她跳。 目的为何,她心里清楚。 一时之间,萧皇后和太子站到了风头浪尖处。 朝堂那里开始有御史弹劾,这些个御史面黑嘴坏,揪到什么都要弹劾一下,这下可算找到由头了,哪怕太子目前听政,也当朝把太子弹劾得青筋直爆,还压着怒气不能发火。 下朝之后,太子在东宫砸了东西。 几乎是一顿饭的功夫,这动静就流传到宫外去了。 靖国公接到报信,赶紧派人往宫里传话。 第56章 太子当场脸就黑了,命陈起严整东宫。 这分明就是有人吃里扒外,不然也不可能他前面干的事,后面就传了出去。 陈起一番整顿,扫出来两个太监一个宫人。都是旁人安插过来的耳目,至于是谁安插过来的,没有问出来,因为人被抓便咬舌了。 太子面色狰狞,久未拿出的鞭子今日又被提出来,亲自对那三人尸首抽了十几鞭子,心里才舒坦点。 「以后谁要再敢吃里扒外,孤定会将他五马分尸。」 东宫上下一时噤若寒蝉,安静得仿若死狱。 这日,许贵妃又提出多招几个太医与陛下诊治,萧皇后没再作难,反而很爽快的答应了。 见萧皇后如此爽快,许贵妃颇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这种时候皇后再不答应,那可就不是嘴能分说得清的事了。 「皇后娘娘英明,自是早该如此,陛下龙体安康关乎社稷大事,可不能如此轻忽。」许贵妃笑得妩媚。 萧皇后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劳许贵妃费心了。」 许贵妃坐在殿中没走,不一会儿晋王也来了。 萧皇后眼含讥讽,真是一点体面都不顾了 ,她堂堂一个皇后,还能说话不算数?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萧皇后有动静,许贵妃轻声询问:「皇后娘娘,这——怎么还不见有太医过来?」 萧皇后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淡然道:「不急,本宫还请了左右丞相两位大人。」 左丞相林简,为官几十载,身后的林家是自开朝便传承下来的名门世家。而右丞相徐晟,身为清流一派砥柱,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深受朝臣爱戴。这两人差不多把朝中两派都给代表齐了,一个代表着名门世家,一个代表着寒门清流。 萧皇后请他们来为何,不言而喻。 许贵妃脸上有些许不安,却只能坐在那里什么也干不了。 又过了半刻左右,林丞相与徐丞相前后脚到来,跟着以太医院白院使为首的几名太医也到了,一起来的还有周太医。 各自行礼后,便进了内殿。 内殿偌大的龙床上,熙帝躺在上面,呼吸平缓,如不是面色苍白,还会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昏迷。 萧 皇后立在龙床一侧,说道:「周太医是陛下钦点的太医,一直为陛下诊脉。本宫本想既然陛下如此信重周太医,定是有他的道理,便未成想过要再招其他太医来诊 治。谁曾想有那奸邪小人散播流言中伤本宫与太子,为了以示清白,不落人话柄,此次特意请来白院使并两位太医,还有周太医一齐为陛下诊脉,顺便请两位丞相大 人以做见证。」 林丞相拱拱手,「娘娘考虑周全。」 徐丞相道:「娘娘明悟,这样才能行得正坐得直。」 两人的话是一起出口的,由此便可看出两人的为人。林丞相身为世家之人,说话总是含着几分,而徐丞相却是显得要是非分明的多。 萧皇后颔首含笑,示意几位太医上前诊脉。 几 人诊完,去了一旁汇总了一下,白院使便上前禀道:「周太医诊断无误,陛下确实乃丹毒发作。其实早些年陛下龙体就已出现过这种情况,彼时陛下听了众太医建 议,断了丹药。可惜丹毒在体内积攒太多,平日里不发病则已,一发病便是病来如山倒。此时昏迷也是龙体太虚弱的关系,如若慢慢调养,还是可以醒来的,只是这 个时间不好说,也许三两日,也许三两个月。」 「那陛下身子可有大碍?」徐丞相问道。 众人自是听得懂他说的这个大碍是何,也就是问熙帝会不会,驾崩。 可这种事谁敢与人直说,白院使只能苦笑道:「徐大人,不是下官不愿明说,而是这事真的说不准,按理说陛下龙体应该不会到那一步,只是现在谁也不敢说结果如何。」 那徐丞相点头,也不好再为难,只是花白的浓眉紧皱着。 「陛下的身体一直是周太医调养的,不知继续交给周太医可行?」 众人今日为何而来,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来看熙帝此时重病是否是太子皇后做了手脚。既然这么多太医都诊断了,旁人自是不好再分说什么。 「周太医一向医术高超,在太医院少有人能及。既然此事一直是周太医负责,就不假二人手,臣无异议。」白院使如是说道。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太医院为人做事的风格,像这种事一个不好就是人头落地抄家灭门之祸,也难怪白院判推得如此积极了。 就是可怜这个周太医…… 两位丞相的眼神移到周锦身上,颇有几分怜悯的意味。 「既然此事已定,那老臣就先告辞了。」 徐丞相素来事多,此间事已罢,自然不愿意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林丞相也跟着告辞。 两位丞相走后,许贵妃和晋王也离开了。虽是满眼的不信与不愿,可两位老丞相在此为证,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其他太医自是不用说,也都退了出去。 萧皇后望了郑海全一眼,道:「郑公公,你在此小心照料,本宫回一趟凤栖宫。」 「是。」 进了凤栖宫,太子顿时松了口气。 「母后,儿臣还是才知那白院使是咱们的人。」 第57章 萧皇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好东西自是要用在关键上,你母后在后宫经营几十年,太医院这种要紧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放人!」 「那另外那个两个?」 「那两个不是,只是有把柄捏在你外公手里。」 听到这话,太子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下,可是轮到晋王那边急了。」 「他们急才好我们抓把柄,如果能抓到把柄,他就没理由赖在京城了,不回封地也要脱成皮。」 「母后,你说还要等多久——」太子忍不住问道。 萧皇后看着太子暗掩激动的脸,忍不住皱眉。 「这事不能急,大家都不是傻子,做得太显太急,晋王会趁乱声讨不说,朝臣们也会非议。」 「儿臣知道。」太子也懂这个道理,「郑海全那里不会怀疑?他毕竟日日跟着父皇,要不要?」 太子做了个手势。 提到这个郑海全,连萧皇后都有些头疼。她想了又想,才说:「不行,郑海全太显眼了,你父皇刚倒下郑海全就出事了,更会惹来不必要的猜疑,如今不宜妄动。幸好周太医手段不错,配得药也高明,有他配合应该问题不大。」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太子才离开凤栖宫,而萧皇后换了身衣裳又去了紫宸殿。 现如今这种情况,她还是多守着点的好,毕竟皇后和陛下一向‘伉俪情深’,陛下大病,皇后不顾凤体之安守着病榻前,才能更显她的风范啊。 皇后与太子讨论的同时,另一边淳鸾宫里,许贵妃与晋王是另一番说辞。 「这其中怎么没可能猫腻?本王不信,绝对不信!」 「母 妃也不信。」许贵妃愁眉深锁,道:「可这么多人都诊了,皇后又釜底抽薪请来了两位丞相见证,此事一罢,旁人是再不能提出任何异议的。都怪这皇后太狡诈,明 里被咱们逼得手忙脚乱,暗里实则掩人耳目早有了计划,此次实在事发突然,当着两位丞相的面,本宫也不好说再找太医过来,毕竟那白院使和另两位太医都算是太 医院资格极其老的人了。」 晋王又怎么不明白被萧皇后坑了一把呢,可有些东西能用一不能用二。再用流言这一招,先不说皇后可以理所当然严惩众人,朝中那边就折腾不起来,此言一出面对的就是两位德高望重的丞相,所以这个哑巴亏晋王和许贵妃只能硬吞下去。 「林简那老儿实在无用,就不会帮着本王说两句。」 许贵妃苦笑,「那种情况你和我都不好插言,更不用说林丞相了,皇后做事太光堂,名理都占齐全了,谁敢有异议,更不用说徐丞相还在一旁站着呢,林丞相怎么好开口。」 其实晋王也知道他这是迁怒,可如此一来他的处境更为艰难。 「你最近小心为妥,不要落了把柄在他们手上,先徐徐图之吧。」 「儿臣知道。」 内殿中的人离去,龙床上那昏迷许久的熙帝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郑海全脖子一缩,人佝偻着腰靠近前去。 「陛下——」 龙床上的人一直未动,先是冷笑了几声,突然开口道:「朕要用膳。」 郑海全说了声‘是’,便步出去安排了。 熙帝将计就计安排的这出,知道的人并不多,周太医和郑海全算是,其他也就紫宸殿里几个太监与熙帝两个心腹统领知道。 当然,做戏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别的不说,光是用膳这方面就颇为为难。萧皇后成日守在这里,也就晚上离去,其他平时熙帝只能挨饿受饥。郑海全暗叹无数次何必呢,可主子决定的事哪能由他个奴才分说。 郑海全很快便端了一些膳食上来,对外说法自然是他要用的。 与熙帝平日里的御宴自是不能相比,谁叫郑海全只是个奴才呢,又不能太过高调。可即使如此,熙帝也用的津津有味,比以往用他自己的膳还香。 他自己倒没有发现,郑海全却有点不忍直视。心想,这陛下又是何必呢?这人老了,要死了,是不是想法都如此怪异。 熙帝吃饱喝足后,让郑海全服侍着漱口,才把偏殿的周太医请了来。 「你做的很好。」 周太医跪伏在地,「陛下赞誉。」 「听闻最近频频有人找你打探朕的龙体,是晋王的人?」 至于怎么听闻,熙帝自是有自己的渠道,这次将计就计本就是为了钓出暗里的人。周太医所说的,太子一系污蔑的,熙帝都不相信。 也不知道此时他是否还是坚持不信呢? 「这——」周太医面含忧虑看了熙帝一眼,又垂头道:「是,臣并没有理会。」 熙帝面色先是一紫,又转为白,哼了两声,厉声道:「朕自认没有亏待他们,朕还没死呢,就个个惦记着朕的皇——咳咳……」话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 「陛下息怒。」 熙帝咳了半响,才平复下来。 「这一出出实在精彩至极,以往朕怎么没有发现这个个如此会做戏呢……周锦,皇后没和你说什么时候要了朕的命?」 周锦一惊,「无。」 「哈,自是不会与你说的,你左不过也就是个听命的奴才。估计再过一些日子,他们就会忍不住了吧,现如今也只是怕惹人非议……连白院判都是他们的人,还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呢……还有晋王……」 第58章 熙帝坐在龙床上喃喃自语,腔调极低,却丝丝密密传入在场的周太医和郑海全耳里。这两人恨不能把耳朵塞住不听这些,知道的越多,他们两人的下场就越惨。估计陛下这次玩完了,马上就轮到他们了…… 即使一向沉稳如郑海全,此时也忍不住打颤起来。 没人想死,尤其随着熙帝想法越来越怪,对下面人产生了一种极大的精神折磨,这种濒临崩溃的感觉尤其郑海全这个贴身侍候的更甚。 突然响起一串清脆的铃声,惊醒了殿中三人。 熙帝被郑海全服侍着在龙床上躺下,并盖好绸被,刚一切弄罢,皇后便带人步了进来。 「恭请娘娘盛安。」 「起。周太医也在?」 「臣来看看陛下的状况。」 萧皇后曾交代她不在的时候,周太医最好在熙帝身边呆着,此时听闻这话,萧皇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太医辛苦了。」 「不敢当。」 周太医下去后,萧皇后视线拉回到一旁郑海全身上。 「郑公公日日劳累,也真是辛苦。这里有本宫守着,你可以下去歇息一会儿。」 「奴才并不劳累,谢娘娘体贴。」 萧皇后只是笑了笑,也未再说什么。 丞相府 徐丞相正与人下棋。 坐在徐丞相对面的男子,年约四十几许,面容清瘦,留有长须,一身清隽沉郁的气质颇为让人瞩目。 「老师今日有些心神不宁,是因为上午被招进皇宫吗?」 徐丞相朗笑一声,在棋盘中放下一枚棋子。 「陛下抱恙,太子与晋王争斗不休,实在不利于江山社稷啊。」 那男子洒然一笑,也在棋盘中放下一枚棋子,「此事不应是我们朝臣所担忧,陛下如今只是大病,陛下不在,还有太子。」 「只怕晋王那边没有如此简单,会有异动。」徐丞相突然叹息道:「林简那老家伙聪明了一辈子,临到头糊涂了一把。陛下这次突然抱恙,着实让他还有他背后那人出乎意料。」 那男子只是一笑,再落下一子。 有的人想得开,有的人想不开。例如他老师就是能想开之人,本就是位高权重,何必去贪那从龙之功。可人和人怎么能一样呢?总有人会想不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人诚不欺他。 「老师,可需让晋王离开京城?想必太子殿下一定希望见到此幕吧。」 徐丞相沉吟半刻,抚了抚胡子,「不用,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不担心江山社稷不稳?」 这话让徐丞相露出苦笑,「陛下自己都不以为然,咱们何必多此一举!」 「只怕要乱了。」 「你这右都御史才上任没多久,还是保全自己重要,他们愿意闹就去闹。」 「会有人说学生尸位素餐。」 「哈哈,如今局势不稳,连老师都不愿多管闲事,你这个当学生的也别充大头。」徐丞相笑语几句,又低声说道:「都察院正是混乱的时刻,太子绝对不会让晋王安然在京城呆着,你手里也就那么几个人,此时不易出头。反正咱们又不贪那从龙之功,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学生知道。」 书房内,只听得棋子落盘的声音。 徐丞相看了对面这位学生一眼,忽而感叹:「你这小子看似宁远淡泊,实则也是个忧国忧民的劳碌命。」 四十好几的人被徐丞相称为小子,不过也确实是小子,因为徐丞相已年近七十。 「难道您不是?」 徐丞相一愣,又而苦笑,「咱俩一样,只可惜……」 后面的话,徐丞相并没有说完,但生为他学生的赵敬恒却是心知肚明。 空有一身抱负,却无用武之地。熙帝虽不是昏君,但也不是什么明君,为人刚愎自用,思想太过于保守,一切墨守成规,不愿革新改变。 大熙朝貌似太平盛世,可这种太平盛世下是什么没有人比他们这些人更清楚的了。 富得太富,穷苦的老百姓日子永远还是那么穷困,贪赃枉法之辈太多,却得于官官相护,逍遥法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不外乎如此。 有时候人太有抱负并不是什么好事,如他的老师,混迹官场几十载,沉沉浮浮,最终一身傲骨尽然收起,能坐上丞相之位所凭不外乎是识趣。 做人识趣,做事识趣,不该沾染的东西从不去碰。 谁能想到一向给外人印象刚正不阿、敢说敢言、嫉恶如仇的徐丞相,其实也是个深谙识趣之道的庸人? 刚正不阿、敢说敢言也不过是允许他如此,他才会如此的。 人之所以会识趣,会改变,不外乎吃亏够多。徐丞相就是例子,所以身为他学生的赵敬恒不用再蹉跎岁月,不用经过各种打击才能明悟这种道理。这是他的幸事,可他终是不能释怀! 「老师您还记得您的初衷吗?」 这话让徐丞相久久不能言语,神情恍惚。 「太子不是明君……」这话很艰难才从赵敬恒口里说出来,「晋王也不是。」 第59章 徐丞相手里的黑子突然落地,他勉力一笑,「那你觉得谁会是明君呢?」 赵敬恒缓缓摇头,「不知。」 「既然不知,咱们就看着吧。」 看着,还要看多久呢? 京城动静云王那边也是有消息的,只是肯定不如景王的灵便。 见熙帝昏迷,太子监国,晋王借腿伤赖在京城不走,而景王那里始终没有动静,云王急得坐立不安。 他不是个太会操心的人,很多东西都是为了保命保住妻儿才不得已为之,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守着王妃孩子过自己逍遥王的日子,才会把手里所有积累都丢给景王。 丢过去之后,他确实逍遥了,可过了些时候的逍遥日子,发现景王那边一直没动,他就急了。 此时他也没功夫和那个面瘫弟弟玩什么游戏了,直接悄悄的杀到景州景王府来。来之前谁都没打招呼,等外面人通报母家来了个亲戚,景王的反应是一愣。 他母家亲戚就住在府里,哪儿还有什么亲戚啊,让福顺过去一看,才知道是云王。 这家伙太胆大了! 景王心里这么想,就去见云王了。 胖胖的脸难得不是不正经的笑,而是非常凝重。 「有什么事情可以递信过来。」景王淡淡的说道,在云王对面坐了下来。 「你这性子得改改,怎么干什么都是慢悠悠的,那边都快捅破天了,你这一点反应都无。」 「孤王不是去信告诉过你,已经开始动了。」 云王一翻眼睛,忿忿道:「没看出来。」跟着又继续絮絮叨叨说着,「你这样弄下去,我还真要考虑到时候是不是把我娘从宫里偷出来,然后一家人跑路算了。」 景王讶然的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人居然有这种想法。 「那你手下人怎么办?」 「全部遣散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景王慢悠悠说了这几句话,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云王丧气的瘫在椅子上,哀声叫着:「我后悔啦,早知在太子和晋王那里一边压上一些算了,干嘛压在你这慢性子身上。」 「你敢吗?」 好吧,他不敢! 云王抹把脸,先不说人家瞧不瞧得起他手里这些,第一反应就是会猜疑。你积累这么多东西,想干嘛?他太弱小了,人家有意的话伸把手就把自己捏死,他还真不敢去沾那两个人。 「你就欺负我好说话,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一些,有这么对兄长无理的人吗?」 「你就比我大,几个月而已。」 「大一日也是长!」 「你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就是来和我说这个?」 见话题越扯越远,景王表情淡淡的说道。 「我就是来催你赶紧、速度、快点行动起来,要不就晚了。」 「已经动了。」顿了顿,景王又道:「现在静观其变。」 「再静观其变果断的是咱俩都跑不掉,你是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之处啊?来来来,我给你讲讲……」 云王换了个坐姿,口若悬河起来,「那两个都是小肚鸡肠的,太子登基,五年十年之内定不会放过咱俩,你别看他一脸正经,实在性格暴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种,就算咱俩都老老实实,他也就顶多给咱们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 「你 别不信我说的啊,太子和皇后看似尊贵无比,实则总有个人在给他们添堵,后来成了三个。太子太压抑了,压抑过头,日后定会走极端。至于晋王那人就更不用说 了,他能登基定然少不了齐王的帮助,齐王性格残暴一副目中无人之样。现在晋王忍他是为了大业,后面怎么可能继续忍下去,而且晋王自己的出身他能忘?他定然 不会允许藩王这种继续存在的……」 景王有些讶然,没想到老四居然想的如此深。他如果不是上辈子的缘故,是根本不清楚这些的,没想到他仅凭一些认知,就能分析到正点子上去。 「你分析的很好。」 那你说的!云王得意的在心中窃笑了下,面上却是一脸大无畏,「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这两人的性子了!」 「幼时吃亏多了?」 云王面上一僵,又笑,「是啊,这可是仇人呐,定是要把他们都分析的透透彻彻,才能逐一击破。」 「本王没得罪你吧?」 这话让云王面皮又是一抖,突然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了一盘子桂花糕呢。」 那次是他长了那么大最为饥饿的一次,这人给了他一盘子桂花糕,他心里乐滋滋的准备拿回去和娘一起吃,谁知道还没到自己宫里,就被齐王那个小人看到了,使坏打翻在地,还让他爬地上捡。 景王一愣,在脑海的最深处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幼时的他吃穿并不愁,他有个本事的大太监会把他护得妥妥当当。可他知道,云王幼时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圣上说他太胖,下令让他减重,而有人就拿着这事当筏子故意苛责他们母子二人。 回忆让云王眼神深邃了起来,也只是一瞬间,他又嬉皮笑脸起来,「你可一定要努力啊,哥哥日后的美好生活就全靠你了。」 第60章 景王复杂的瞄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云王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你真的行动了?为什么我没看到。」 云王在京中也有探子,这事景王是清楚的。 「让你看到,别人都该知道了。」 「跟我说说呗,让我回去能睡个踏实觉。」 「不能。」 云王复杂的看景王一眼,丧气说道:「好吧,不说就不说。你可记住有什么手段都往上丢,千万别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这是何解? 「反正你记住就好,必要时候使点什么不光彩的手段也不算什么,咱们求得不过是条生路。还有你手下那个什么蛮子,武艺极好,实在无法你就派他去把那两个都刺杀了。」 云王的话越说越荒唐,也越加让景王听不懂了。 「你这些话是何意?」 「何意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记住就好。我也不跟你多说了,得赶着回去,回去迟了王妃又要生气了。」 景王知道云王家里有个京城闻名的悍妃,也没说什么,让福顺把人送走。 他坐在那里则是继续想云王刚才说的那话,妇人之仁,严蛮子,刺杀……这几件事怎么都凑不到一起去。 想不通,景王索性便不想了,妇人之仁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有呢?还是他一贯的默不作声让人误解了什么? 其实云王也算是有些误解了,只是他的这些言辞来至于他上辈子知道的一件事。 是的,云王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上辈子云王比景王活的时间要久上一点,也就多活了二个月左右的样子。他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谁曾想京城那边爆出一神秘人当众击杀晋帝翩然而去的事情。 云王想,晋帝这下死了,他可不用死了吧。只可惜晋帝出事之前命令已经下发,所以即使晋帝死了,最后云王还是死了。 重回过来,云王一直心里在想,这是哪位牛人啊,如此手段此时用简直太浪费了,后在一次无意之间才得知那人是景王府的一名武将。 因为那人的形象特征太明显了,满脸胡子拉碴,身形魁梧有力,据说一击必杀翩然离去之前还说了一句颇让在场人费解的话。 你他娘的太不是东西,害老子没处蹭吃蹭住了。 晋帝是在围场秋狝之时被击杀的,当时很多王公大臣都在,所以这句话没有被瞒下来。 云王重生之后,据自己各种推断,才认定那人就是景王府的武将严蛮子。 推断出这个结果后,云王在府里关门大骂了半宿,闹得阖府上下一头雾水了几日,之后才有云王决定和景王合作的事情发生。 不然没有一定的把握,云王凭什么如此相信景王一定会是胜利者?!当然,景王的秉性是值得让云王信赖的,可让他下如此重大的决定,也不光是这些杂七杂八的理由,还有许多许多,这些都是无法言喻的。 云王总认为,既然上天让他重活一次,冥冥之中定是有安排。这一世,他变了,那个淡漠如尘的景王也变了。 自己的改变,云王知道是因为那个让他临死之前愧疚悔恨的女人,这辈子是来好好补偿她的。而景王的改变,云王想定是来改变他们命运的。 没道理好人不长命,对吧? 这样以后谁还愿意当好人呢! 这种言论云王当着自己王妃说过好多次,只可惜他的王妃并不信他,总是敲敲他的头说,你没病吧?! 每每碰到这种情形,云王只能嘿嘿傻笑着,没人知道他其实就是这么想的。 莫名的,明明那个面瘫没告诉自己他的行动,云王就觉得心放了下来。 罢了罢了,他果断不是个会干大事的人,还是好好回去想怎么把王妃哄好了吧。实在不行,就照他刚才所说的那样,把娘偷出来跑路算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王土之外,还有其他处呢,例如海外…… 为什么每次他说大实话都没人信呢?!为什么呢?如果真的事败,他跑路的时候定然不会带上这面瘫的! 云王唉声叹气的上了自家的马车,马车缓缓前行。 因为熙帝的昏迷,熙元三十五年的春节,宫里过得特别清冷。 宫里的歌舞筵席都停了,京城其他王公贵族自是也不能大张旗鼓。而在千里之外的景州景王府,自然是不受影响的。 可惜景王府历来从简,除夕这一日还是如往常一般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团圆宴。 李家人也都在场,只可惜今日本该是喜庆的日子,李学炳和齐氏却有些笑不出来。 无他,因为李鸿昌和李鸿骞今年过年没有回来。严格一点的说,从离开后就没回来过。 早几日,李学炳便递话问过了福顺。 现如今在景王府呆久了,李家一家人已经不如刚开始那般大无畏了,尤其是对自己这个皇子外甥,冥冥就多了几分敬意。实在也不能怪他们,景王府这么大,日子呆久了,见到的也就多,以往那些可望不可即的人都对着景王行礼,不知觉中心里就多了那么点敬畏。 当然这仅是对于李学炳来说是如此,齐氏常年呆在院子里头,府中最远的地方就是去女儿那,几乎与以前还是没差。 第61章 李学炳因为着这点敬畏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打扰景王,就递话给了福顺。 福顺的回答是,「舅老爷,如今两位少爷正是关键时候,军营里没有回家过年一说,两位少爷身为表率,怎么能特立独行呢?」 实则福顺说这话的时候,李鸿昌兄弟二人正被人在营地中操练着,叫苦连天,哭爹喊娘,只可惜求助无门。 福顺这话让李学炳心情颇为复杂,表率二字让他心中暗喜,不能回来却又让他心生烦郁。最后暗喜占了上峰,既然能成表率,自是前途不差。为了前途,一点思子情绪自是小事。 包括齐氏那里,他也进行安抚了。遂,才有团圆宴上面上在笑,实则不怎么笑得出来的李家舅老爷和舅夫人。 景王妃今日罕见没有出席,对外的说法是卧病,实则卧没卧病,景王和小花两人心里有数。 景王妃这是犟上了,在与景王怄气,想给他添堵。至于添堵的作用有没有起到,那只有天知道了。 一场团圆宴很快便用完了,景王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就让各自散了。之后他便和小花急急赶回西院,两个孩子还在西院里呢。 现如今两个小家伙儿会走路会说话了,精力比以往好的太多太多。小点的时候天黑就会睡觉,现在就没那么好了,要闹很晚。 尤其今日除夕,两人打心底是想一家四口一起过的,却不得不出来陪别人,心里觉得有点愧疚那两个小人儿,自是想早早回去陪他们。 回到西院,两人刚换上家常衣裳,依依和晫儿已经被奶娘抱过来了。 冬日里穿的厚,两个孩子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还没扑上来,就让小花给抱了起来,另一只则是景王抱。 「父王,娘,去哪儿了?」 说话的是晫儿,晫儿实在不像不到两岁的小孩子,说话条理分明,虽还是说不了长句子,但大体意思大人们都能懂。 「坏,不见了。」 与之相反,依依平日里话多,却说话很没头绪。这点与景王有些相似,也因为此,景王更加喜爱女儿了。 小花笑得心虚,也不好当孩子说假话,只得避重就轻,「这不回来了吗?」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是比较好哄的,前面还记着爹娘不见了,后面便被小花的动作岔开了注意力。给两个小家伙儿脱了鞋,四人都去了炕上坐着。 炕桌上摆着各式糕点零嘴儿什么的,因为有两个孩子在,都是些他们能吃的。 「今日守岁?」 小花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看他,笑着道:「好。」 说是这么说,没一会儿两个小家伙便困了。小花也没让奶娘抱走,而是给他们褪了外面的棉袄棉裤让他们在炕上睡。 因为时间还早,两人便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说说成亲以后的李妙怜,说今日晚上舅老爷舅夫人脸色不好估计想儿子了,说乔侧妃刚才在宴上一个劲儿往景王这里瞟眼神。 说乔侧妃的时候,小花是用取笑的口气说的,把景王说得脸色泛红,有些微窘。 其实话说到最后都是一些极为琐碎的话语,在一起这两年多来,两人已太过熟悉,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便知是什么意思。小花在景王面前也越来越随便,似乎他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景王、不是只可敬不可爱的夫主,而是一直与自己相依相伴的男人。 也许这样的场景在别人看来很乏味,可两人还是很喜欢这种静静相处的温馨,尤其有他,有她,还有两个孩子。 「一直没带你和孩子出去游玩过,等哪日空闲,带你们出去游玩。」 小花笑着点头,「好。」 小花本以为殿下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日,景王提出带小花出去游玩。 当然,两个孩子也是要带去的,小花欣喜万分也没多想便开始做准备着。 因为要带两个孩子,出门所带的东西自然少不了,小花也问过景王要去何地了。景王没说具体位置,只说离府里有些距离,来回大概得十日之久。 西院这里必须是得留人的,小花便带了丁香春草两人,晫儿和依依身边带了两个奶娘并四个宫人。至于用物之类的是丁香操心归置的,小花便没放在心上。 准备了两日,第三日便出行了。 这次出行的阵容并不大,一共也就五辆黑厢马车,马车四周跟了十来名普通人打扮的府中仪卫。乍眼看去,让人还以为是哪个富户老爷家出行。 一路上走走停停,仿佛没有目的地似的,过城即入,晚上夜宿也没有住客栈之内的地方,而是总有一个不大的小院子可供停歇。 小花算是一个真正的后宅女子,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番出行却是刷新了她的眼界。 景王带着她上过街,买过东西,吃过酒楼,进过庙宇,上过香。外面的世界熟悉而又陌生,熟悉的是很久以前脑海里的记忆,陌生的却是似乎街上很多东西让她来看都非常惊奇。 两人上街的打扮并不是在府中的那种,而是做寻常人家的装扮。仪卫们虽然跟着,但在一旁也是寻常人打扮还隐藏在人群中。小花甚至还在街边馉饳摊上吃过一碗馉饳,明明配料口感都不如府中贺嬷嬷所做的那般精细,小花就是觉得好吃的不得了。 第62章 景王是从来不吃外食的,说严格点是除了贺嬷嬷做的膳食,很少吃其他人做的,此次也跟着吃了一碗。在景王看来这东西实在不怎么好吃,但见她吃得乐滋滋的,不知不觉一碗也吃光了。 停留在大些城池的时候,景王还带着小花去逛过夜市。夜市很热闹,小吃非常多,小花总是吃得肚皮圆圆让景王牵着她走,说自己走不动了。 景州这里靠近边关,民风比其他处要开放多了,小花曾在夜市见到有小两口牵手而行,她心动已久,便借机偷偷抓着景王的手不丢。 夜市上的灯辉煌而又明亮,总让小花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活了两辈子,小花觉得此刻是她这两世中最为幸福的一刻。 「殿下,以后你空暇了,咱们还出来游玩好吗?」 景王紧了紧大掌内的小手,「好。」 那一刻,眼前是她明媚的笑,她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一幕景象刻在景王脑海深处良久,久到日后他垂垂老矣都无法忘怀。 景王带着小花四处游玩的同时,京中那边渐渐进入了弩拔弓张的境况。 太子一系与晋王一系争斗越来越明显了,明面上以御史弹 劾晋王久滞京城不归封地,于理不合。晋王那边自然不是吃素的,回击晋王是陛下谕旨留京养伤,让晋王回封地必须得陛下下旨。更何况如今陛下抱恙,一直未能苏 醒,生为人子的怎能在此时离去。两方吵得不亦乐乎,经常捋袖子在朝堂上撕起来。 至于暗地里的争端,那更是枚不胜举,暂且太子因所在优势略胜一筹,当然晋王也不是全无反击之力。 可随着时间的过去,太子的优势越来越明显了,相反晋王的劣势却是显而易见。道理非常简单,太子是嫡又是长,现如今也是太子监国的。而晋王唯一的靠山暂时靠不上了,虽说自己积累的力量不差,可陛下的昏迷不醒一直是隐忧,总会让人忍不住猜测这人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陛下一驾崩,太子是理所当然的继位者,到那时候得罪太子颇深的晋王,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晋王与属下幕僚几番商议,不得不考虑兵行险招,暗里晋州和齐州那边动了起来。 景王和小花已经停留在这座叫‘屏瑱’小城几日了。 小花想景王的计划是出来游玩十来日,如今时间早已超过,是不是要回去了。可景王一直没有动静,花了两天时间把整个小城全部游玩了一遍,才暂且安歇了下来。 也确实是累了,马不停蹄的到处走到处看,第二日小花和景王睡到中午才起来。 用了午膳,两人坐在临窗贵妃榻上。 小花瞅了景王一眼又一眼,总觉得他今日哪儿怪怪的。 「喜欢这里吗?」 小花以为景王问的是这座小城,这小城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平日里街上并不拥攘,但有早市和晚市的时候却是极为热闹的。民风朴实,走在大街上总能看到一脸笑容的百姓,一副怡然合乐气息迎面而来。 「喜欢。」 「你和孩子在这里住些日子,我过些时日,来接你们回去可好?」 小花的笑脸突然就僵住了。 过了好半响,她才开口问:「为什么?」 景王向来淡漠的眼神,突然就维持不住了。在心中琢磨了许久的借口,此时要用到时才发现根本说不出口。 他只能侧开脸,低声道:「不要问。」 「为什么不要问?」 小花的口气有点咄咄逼人了。 她知道这种态度不好,可当景王的话说出来后,她心里总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那种感觉让她心砰砰砰在胸腔乱窜,忍不住就开始恐慌起来。 景王的表情略显得狼狈,拉过她,将她抱在怀里,「你听话,我过些日子,来接你。」 「为什么不让问?」 「为什么要听话?」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这一连串质问让景王久久不能言语,只能不停的用大掌抚着她的背。 第一次,小花抗拒了这种抚慰,挣脱开来,固执的用眼睛看着他。 景王没有去看她,只是道:「你听话,带着孩子住在这里一段时间,西院那边侍候的人,马上就会送过来,不会不便的。」 「你明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为什么要如此?为什么?」 从没和景王吵过架的小花,第一次言辞如此激烈,情绪如此激动,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起来。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给我原因!」 一向淡定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的景王,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这么狼狈过,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 明明早就计划好了的,明明府里那边事物很多,明明说好也就是十来日的,他却一拖再拖,丢下了所有事,就是想多陪陪她,就是不知该如何出口…… 「你说啊!」 这声音很大,震得景王心颤,震得门外的丁香和春草两人都惊骇不已。 这是吵架了? 夫人和殿下感情一向好,两人连脸都没红过,这次出来游玩也非常高兴,怎么突然就吵架了? 丁香拍了拍春草,示意她听着,自己则转身去想法子去了。 第6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是不是与把孩子藏起来有关?!」 景王面露狼狈,震惊的望着满脸泪水的小花。 「是不是?」 其实小花心里早有猜测了,她一直想不透他为何会行事如此诡异,尤其是在她和两个孩子上面。 那个扩大后的西院,明明美轮美奂,却给她了一种鸟笼子的感觉。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都能送到手边来。大门之外还有一道大门,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来,同样的里面的人也不是都能出去,能出去的只有那么几个。 其实关于这一切,小花都知道。 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装作不知。那次说不想孩子被外人知道是第一次他漏了口风,自那以后她心里就隐隐有了不安。 如今这不安终于落到实处,却没想到会是如今这种局面。 她知道他不是想抛弃他们母子三个,不要他们了,可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花不敢去猜想,因为她一猜想就忍不住心颤……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只能用颤抖的嗓音这样问他。 「你别问。」 隐隐的,景王素来淡漠如尘的面上竟带了一丝乞求,让小花看得泪水忍不住又滚落了一串下来。 「好,我不问了。」小花擦擦眼泪,说道,「但,不准丢下我和两个孩子。」 景王无声的叹了口气,道:「你听话……」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依依叫‘父王、娘’的声音。 「小公子和小小姐吵着要夫人和殿下呢。」 丁香、春草抱着晫儿和依依,眼含担忧的走进来。依依和晫儿看到娘和父王,都伸着手要抱抱。 小花把依依接过,丢到景王怀里,又抱过晫儿,然后让丁香和春草两人出去。 「依依、晫儿,父王不要我们了……」 这样说了一句,小花便哭了起来,哭得颇为凄惨可怜。 两个孩子看娘哭了,都是愣愣的。还不到两岁的娃儿懂什么,见娘哭,便都哭了起来。依依哭得很大声,一边哭,一边抱着景王脖子不丢,「父王,别不要。」 晫儿则是用小手在小花脸上抹着,眼泪汪汪的去看景王。 一时之间,屋里全是娘仨个的哭声。 景王直接手足无措了,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没有不要,没有不要……」说来说去,就只知道说这一句。 小花得寸进尺,「那咱们回府去?」 「你听话……」 听话的后面还没说出来,小花又开始嚷着哭了起来,「以后依依和晫儿就是没人疼的孩子了,父王不要咱们了……」 「你别瞎想。」 景王脖子上吊着小依依,坐到小花身边,用手环住她,抚着她的发。 「是因为别的原因,才让你们住在这里一段时间。过些日子,我便来接你和孩子。」 「你撒谎!」 景王面上一僵,无奈的抹脸一把,好吧,他确实撒谎。 这个计划很久以前就有了,从她有了孩子那一刻。如今的局势越来越紧张,虽是所有事情都是按着他所想的进行着,但最后到底如何,他真的没有把握。 他什么都可以赌上,但他赌不起她和两个孩子。所以才会有这次出行游玩,景王甚至早就想好了,他们住在这里无忧无虑。如果事成,他来接他们,如果事败,后路也早已安排好。 孩子没有外人知道,自然不会有追查,而她,他也早就安排好了,到时候自是可以金蝉脱壳。 至 于自己,景王也早已给自己规划好了结局,如果事败,他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他其实可以像云王所说那样,带着她和孩子逃。可也如他所说的那样,普天 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找不到他的尸首,追捕就永远不会停止,他又怎么舍得让她和孩子永远活在不停的逃亡之中呢?! 更何况,他的尊严,属于皇族的尊严,不允许他做出这种行为。 「你果然撒谎了!骆璟你实在太坏了,我全心全意对你,孩子给你养了这么大,你居然对我撒谎。你是不是想与王妃重归旧好,觉得咱们碍眼了?嫌碍眼了就直说,不用撒谎的。」 小花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胡搅蛮缠,可如若不胡搅蛮缠,她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法子来打消这个执拗男人心中的打算。 「你别乱想,没有。」 景王曾耳闻有这么一个说法,女人都是胡搅蛮缠的,最擅长的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给他普及这样知识的,是他的武艺师傅严蛮子,他总是在他面前抱怨家中妇人太难缠。还有府中一些武将有女眷的,也曾议论过这种事,被他听到过。 与小花儿在一起这么久,他曾想过那些人说的话都是无稽之谈,因为他的小花儿很善解人意,很懂事,懂事的甚至让人忍不住心疼。可此时他才知道,‘前辈’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花儿这种行为,是不是叫做胡搅蛮缠? 「那你带我们回府。」 「不行。」说不赢妇人的景王,只能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说话方式,拒绝的很果断。 「好,我们住在这里,不回去了。」 第6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景王惊讶之余又有些心安,可小花下一句话打破了他这种荒谬的念头。 「你前脚走,我后脚抱孩子跳河去!」 在景王讶然的眼神中,这话就这么从小花小嘴里蹦了出来,甚至让景王有一种荒诞感。 「反正你也不要我们了,没爹的孩子很可怜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是终极招数,三上吊吗?只是上吊,换成了抱孩子跳河? 脑海里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景王无奈的又抱住她,「你别胡闹。」 「我没胡闹,我说的是真的。」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殿下,有府里的信。」 景王松开抱着小花的手,坐正身子,「进。」 林青亭走进来看到一幅颇为神奇的场面。 那个传闻中的花夫人抱着小主子半侧身子坐在榻上,而殿下则是脖子上吊着另一个小主子坐在一旁,本来很正经的坐姿,很威严的表情,却因为脖子上多了一个还在抽抽搭搭的小女娃儿而多了几分诡异。 他也没敢多看,把信递给了景王。 景王这次出行并没有带福顺,只带了十来个心腹仪卫。本是想都留在这里护着她和两个孩子,却计划不如变化快,怎么也说服不了她。 看完信,景王的面色凝重了起来。他挥挥手,林青亭便退了下去。 景王侧脸看向一旁扭着身子的她,又看脖子上撇嘴抹眼泪的女儿。 「真的不愿住在这里?」 小花正过身子,面向他,莹莹的眼中满是泪水,「和殿下一起回府。」 又是一声几欲无声的叹气,过了良久,景王才无奈点头。 景王赶着回府,所以并没有耽误时间,很快便吩咐启程了。 一路上小花都处于恍惚状态,只知道紧紧抓着景王的手不丢。景王和她说了好几次一定带她回去,她也是不放手,似乎总怕他是骗她的,把他们母子几个给丢下了。 直到回到熟悉的西院,小花才放下悬空很久的心,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见到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 小花面露震惊,满脸不可思议。 西院,她的院子里,她的屋里,居然进了别人,那个别人还大明大白的坐在她每次爱坐的窗下。 这个人不是别人。 是一个早该在两年多前就应该消失的人。 这个人小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双相似桃花眼,那张熟悉的脸。 是那名叫倩曦的少女。 哦,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女了,两年多未见,倩曦已经成为了一个颇为漂亮的女子。梳着好看的随云髻,头上珠光宝气,一身烟霞色襦裙,分外妖娆。 小花很快便反应过来,质问一旁福顺,「她怎么在这儿?」 福顺看到景王身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花夫人,心中连连叫苦,他看了景王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一眼刺激到小花,她转身看着景王,眼中有不敢置信。再去看那倩曦,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全是她的东西。 「你不带我们回来,就是因为她?」 「不是,你听我说……」 「这就是你不带我回来的原因?」纤白玉指直指着同样面色震惊的倩曦,小花看着景王的眼,说道:「这就是你那么反常的原因?!」 随着这几句话,一字一句的出口,小花的表情也冷了下来,悬着眼眶内的泪水也凝住了。 「其实你可以明说的,不用找些别的借口,婢妾一向懂得分寸。」 她真的真的没有想到他不带她回来居然是这个原因,她想到过景王妃,想到过许多,唯独没有想到她身上! 明明就是一个陌生人,明明就应该是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为什么此刻出现在她的院子里,她的面前…… 这人应该是两年前就被福顺送走了,此时却出现了…… 他究竟藏了她多久? 「你藏了她两年多?还是你不是藏了她,而是——藏了我?」 「我——」 「这就是这所有一切的原因?」小花边说,边指了四周一圈,「还有孩子也不让知道?」 景王站在那里,面上的表情一点点收敛起来,不言也不语。 「骆璟,你让我如此陌生,你让我觉得自己真不要脸!我应该识趣的,我不应该强迫着要回来,你要是明说,我不会死乞白赖回来的……」 「你要是如此想,也是可以的。」 这话说出后,景王的表情变成了很久以前的漠然,那种全然的淡漠,淡漠的仿若不似凡人,而是神佛。 娇艳却又僵硬至极的脸再也维持不住了,终于龟裂,在眼泪流下来的那一刻,小花选择了捂着眼睛,背过身,蹲了下来。 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哭,也不若之前逼他带她回来那种撒娇似得哭,这种哭没有声音,却能看到那单薄的肩微微颤抖。极力想藏起来的绝望,仿佛一瞬间自己的世界完全崩塌。 …… 屋中静得吓人,倩曦面色仓皇,不停的看着场中的三个人。想说什么,却被福顺逆狠狠地瞪了一眼,闭了嘴。 第65章 「孤王,让人把你,还送回那个地方。」 颤抖的肩剧烈一抖,又凝住,过了好半响,她背对着众人站直起身。 「好。」 其实她的泪水没有停下,也停不下来,只是当他做出这种事后,她便再也不愿当着他哭。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小花就知道,女人的泪水是不值钱的,尤其在一个心里已经没有你的男人面前,尤其他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笑比哭要好。 可是她此时笑不出,也没办法笑出来。 这时,抱着两个孩子的丁香和春草走了进来,见屋中情形吓得止了步。 小花擦干眼泪,迎了上去,接过春草手里的依依。 「春草,还记得当初我的那个小箱子吗?」 春草一时之间有些发愣,看看景王,看看倩曦,又看看小花。 「就是之前的那一个,把它拿出来,我们走。」 话说完,小花便抱着依依走了出去,丁香只能跟在后面。春草很快反应过来,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直接从景王面前跑过去。 「你干什么进我的卧房?」倩曦突然尖声道,拽住从她身旁擦过去的春草。 春草冷笑一声,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呸,你的卧房?也不照镜子瞅瞅,你配吗?」 扇完人,春草也没耽误,就进了卧房。没一会儿,便抱了个小箱子出来。不知为何,她满脸都是泪水,也没看还站在屋里的三人,便出去外面。 「夫人,东西拿了,咱们去哪儿?」 「离开这里。」 被抱着的晫儿和依依满脸茫然,两个小家伙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一样,大眼虽是瞅着正房那里,却没敢出声,连一向最喜欢叽叽喳喳的依依都没说话。 几人出了西院门,门外巷道里几辆马车还停在那处,正在往下搬东西。 见进去又出来的夫人上了马车,一旁的宫人太监们也不敢动了。 「夫人真的要走吗?那是咱们的院子,凭什么让给她!」春草一脸气愤的说道。 「那从来不是咱们的院子。」小花说完这句,看向丁香,「丁香,你要跟我走吗?可能走了以后,就不会回来了。」 丁香笑了笑,「夫人去哪儿,丁香自然也跟去哪儿的。」 …… 「她走了?」 西院正房里,小花经常坐的那处地方,景王一个人在那里呆坐了良久,直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才出声问道。 「是的。」 「仪卫还是之前安排的那几个?」 「是的。」 「她有没有再哭?孩子有没有吓到?」 福顺忍了良久,终于叹声说道:「殿下,你这又是何必?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往回带,何必把人带回来,又闹出这样的误会?老奴还没见过那么伤心的夫人呢。」 「她太胡搅蛮缠了,还说要抱着孩子去跳河,孤王拗不过她……」景王的腔调怪异极了,明明听着像是玩笑的口吻,却又有遮掩不住的颤抖。 福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愁苦着老脸站在那里。 过了良久良久,景王才站直起身。 「殿下,那倩曦怎么办?」 「一切照原计划进行。」 福顺叹了口气,「是。」 小花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丁香和春草两人,又回到了那个叫做屏瑱的小城。 到的第一日,她浑浑噩噩睡了一日,第二日她一大早便起来了。这次跟来的人很多,有十来名仪卫还有两个孩子身边的奶娘与宫人。 小花让丁香把仪卫队长赵大叫了来,给他了一百两银子,让他在这城里买一间小院子。不用太大,一进便好。又特别说了一句,价钱超过一百两的不要,太大的也不要。 赵大一头雾水,又看夫人态度坚决,只能拿着银子带人出去买院子去了。 小花回到内室,春草一脸担忧的和丁香说道:「肯定出事情了,夫人这次是动真格的。」 丁香先是疑惑夫人的怪异举动,又见春草如此说,就出声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春草一脸纠结,口里不停的喃喃,「肯定是了,夫人这次定是生气了。」 「说话就好好说,别没头没尾的。」 春草一脸彷徨的看着丁香,「你不知道,那时候你还没到夫人身边来,当初夫人还是个小宫人,我们俩住在一个屋。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数着月钱计划以后出府的生活,那时候夫人跟我说过,以后要是出府了,就用攒下来的钱买一个小院子,做点小生意用来维持生计。」 丁香一脸的震惊,「这、这……」 「夫人那箱子你应该知道的吧,平时从来不动用,以往发了分例银子便收起来放进箱子里。夫人走时什么都没让带,就让我把箱子抱出来,你说能是什么意思啊!」春草突然想到什么,又急道:「糟了糟了,出来太匆忙,我的小箱子也没带出来呢,那是我攒了好久的月钱!」 「你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殿下怎么可能让夫人操心日后的生计?!」 「哎呀,你不信就算了,你往后看就明白了。看来殿下真的是把夫人心伤透了,我去劝劝夫人去……」说着,春草就急急忙忙进了内室去了。 第6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事实证明春草说的确实成真的了。 赵大不知花夫人是何意,拿着银子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回来后便被花夫人叫了过来,问他买的院子,见夫人态度严峻,并不像是闹着玩,赵大只能说院子下午再去看,上午没看到合适的。 下午赵大出去,等傍晚回来时,带了一间院子的房契。 房子一共花了80多两,还剩了十多两,换小花以前的做派,自是算打赏了,这次却是把银子给了春草收起来。 第二日,小花起了个大早,让丁香留在家里看孩子,自己带着春草让赵大领着去看那院子。 院子不大,也就一进的小院子。小巧玲珑,四四方方,进门是影壁,过了影壁便是整个院子了。三间正房,东边是厢房,右边则是灶房,柴房,杂物房。院子里有一口井,还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 这房子的地段很不错,左右都是附近的住户人家,出了这条路,往外走一段便是一条大路。闹中有静,很是便利。 看过房子后,小花极为满意,又带着春草上了马车,让赵大赶着去了绸缎庄。进去后,并没有理会店老板推荐的各种上好的缎子,而是卖了一些棉布,一些价格没那么昂贵的各式布料。 赵大要付钱,小花没让,而是自己付了银子。让赵大把布匹抬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春草问道:「夫人,您真的决定了。」 小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不觉得那座小院子很好吗?虽是小点,但够咱们住了。当然,你要是不愿,可以回府里去,府里应该不会亏待你们的。」 春草急得眼泪汪汪的,「春草自是跟着夫人的,当初咱们都说好了,您可不能反悔。」 「我自是不反悔的,就怕你过不好这种苦日子。」 「哪个不是苦日子过来的啊,怎么就不能过了。」春草擦擦眼泪,又说道:「您又何必和殿下怄这个气,为什么要便宜那个死狐狸精!」 小花面上表情一凝,蹙眉说道:「以后不要提他们了,再提你就回去。」 「好好好,奴婢不提了。」 连着几日,小花都带着人出来置办各种东西送到那个小院子里。赵大越看越心悸,就派人往府里送信去了。 福顺接到信后,愁眉苦脸的,景王看过,久久没有言语。 置办完各种东西后,小花带着丁香去看了一次,中间有问她是否决定要继续跟着她了。丁香此时差不多已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只是说了一句‘夫人去哪儿,丁香去哪儿。’ 也没有选什么黄道吉日,第二日小花便带着两个孩子和丁香春草去了那个院子了。两个孩子身边的奶娘和宫人没有带,只是赵大带着两个仪卫跟了来。 小花进了院子,让赵大带着自己的人出去,等他们出去后,她便从里头关了院门。 自此这座小院子里就剩了她与丁香春草两人,还有两个孩子了。 院门还在不停的被敲着,门外的赵大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送信回府,府里什么都没说,只说夫人想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他们在一旁看护着就好。这下可好了,连看护都不让看护了,直接把他们撵了出来。 小花牵着依依和晫儿带他们去看新家了,只对丁香说了一句,去对他们说让他们回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丁香去转述了一遍,也不知道她对门外人说了什么,敲门声终于停下了。 这两日依依和晫儿沉默的厉害,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小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这会儿被小花带着满屋子逛了下,小孩子忘性大,脸上都露出了新奇的表情。 依依嘟着嘴说了句,父王。 小花知道孩子们想景王了,可此时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解释,只能装作没听到。这么小的孩子记人能记多久,过些日子可能就会忘了。 正房有三间屋,一间正堂,一间卧房,另外一间小花则是布置成了两个孩子的房间。她本来是准备让两个孩子和她一起睡的,春草说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到时候她和丁香帮忙带,也得有个地方。 东厢那边有两间屋,春草和丁香一人一间。一共五间房,不大也不小,刚刚够住。 安顿好后就是中午了,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柴米油盐酱醋粮食,还有各种菜,小花都有买,灶房的家什也是齐全的。 可怎么做饭呢?谁会做呢? 一共三个大人,说起来都是穷苦出身,说起来以前都是奴婢出身,可平日里并不需要她们上灶做饭。 这搬进新屋的第一日,三人就愁了。 小花曾和贺嬷嬷学过两手灶上的把式,她便说她来做饭,春草说以前在家烧过火,她来烧火。以往最为能干的丁香倒是无用武之地了,只能说她去哄小公子和小小姐去。 丁香有些不放心,也没敢走远,搬了一只小杌子坐在灶房门外,看着在一旁玩耍的晫儿和依依。 这顿饭做了许久,最后端上桌的只有三个菜一份汤。两个素菜,一个干炒鸡块,还有一份白菜豆腐肉片汤。菜和汤都还不错,颜色正常,唯独那米饭有些糊了,可以看到焦黑色的锅巴,幸好的是米都蒸熟了,把黑黄色都挑开,还是能入口的。 小花率先拿了碗盛饭试吃了一下,觉得能吃,才叫丁香和春草来吃。 第67章 这两个人不愿和小花同桌共食,小花说这屋里就这一张饭桌,难不成去蹲墙角吃?又说以后不要讲究这些,就她们三个,与其操心这些,还不如好好考虑怎么把日子过好。 丁香这才和春草一起坐下。 第一次做饭,第一次烧火,也是满新奇的感受。春草又是个活泼的性子,很快饭桌上气氛便好了起来。小花随便吃了两口,便起身盛了饭用肉片汤泡了,又夹了些小娃儿能吃的菜去喂两个孩子,丁香和春草要来帮忙,小花没让。 两个孩子坐在小杌子上,小花坐在他们面前。一碗饭,一只汤匙,晫儿一口依依一口,吃得倒也和谐。两个小的也没有觉得口里的饭比以往要难吃不少,还以为娘和他们玩游戏呢,都乖乖坐在小杌子上,让张口就张口。 一顿饭吃下来,中间没有出任何岔子。丁香和春草这才明白夫人为什么不让她们帮忙的意思。 「他们总是要习惯身边没有人侍候的日子,这样不是挺好?」 是挺好,只是春草总觉得夫人和两个小主子委屈了。 春草能明白小花行为里的意图,却不能明白她的根本意思。在她的想法中,哪怕殿下有了新欢,哪怕夫人与殿下怄气,殿下在生活上也不会亏待夫人了,夫人又何必如此。 其实也小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做,那一刻,她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让春草去拿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他的她不要。 而后到了这里,最起初的一点想法一点点在她脑海里成型。 是的,不是她的,她通通都不要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她只是听从了自己的心。 此刻坐在这间并不豪华的屋子里,喂着两个孩子吃着并不可口的饭菜。儿子女儿很乖,吃得很开心,小花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却又有一种开心与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复杂情绪在心中交织。 没关系,没了她,她还有两个孩子。 既然打算要长久在这里过日子的,那么日后的日子必须要有计划。 晚上,小花清算了一下自己所有家当。 当初在璟泰殿里,她攒了不到二十两银子,后来到西院,她的月例银子一个月是二十两,除过打赏什么的,两年多下来攒了五百多两银子。这全部是她的家当,不带任何景王的赏赐的给予的。 买了这座小院,置办各种用物花了近一百五十两,现如今小花还有不到四百两银子。 四百两银子,三个妇人两个幼童,只过粗菜淡饭的日子也仅能维持十多年。之后的生活,还是没有着落。 不过因为手里有这些积蓄,小花倒也没有太急切未来的生计。没关系,她有时间慢慢来考量。 小花把银子装进箱子放进柜子里,浴间那里传来依依叽里呱啦的笑声。 没一会儿,丁香便用大块棉布包着依依抱了出来,依依似乎很兴奋,手舞足蹈。同样造型被抱着出来的还有晫儿,晫儿脸上也是笑,只是比依依含蓄多了。 两个光屁股小娃儿被放在了床上,春草去拿晫儿和依依的小衣裳,丁香则是拿着帕子给依依擦身子。依依不让,在床上扭来扭去,小花接过帕子,拍了下依依的小屁股。 「好了,别闹了,待会着凉了。」 「着凉了,着凉了。」依依嘴里咕叽着。 「春草你给她穿上衣裳。」 「春草穿衣裳,春草穿衣裳……」 春草看着可爱的小小姐,恨不得把她抱进怀里揉揉,「好的,小小姐,咱们穿衣裳。」 小花正在给儿子擦水,插了句,「以后别叫她小小姐了,叫名字。」 「那怎么可以呢?小小姐就是小小姐啊。」 「以后就不是小小姐了,所以叫她依依,还有以后也别叫我夫人了。」 「依依,依依……」嘴不停的依依又在一旁插嘴道。 春草一脸为难,「不可以的,这怎么能行!」 「住在这里,叫夫人、小姐多招人眼啊,咱们还是低调点好。」 「可是——」 「就这么说了,听我的。」 「是。」 晫儿和依依都穿好了衣裳,依依还去闹哥哥,不是拽他手,就是拽他耳朵。晫儿烦了,小脸直皱去了床尾那处。 「依依,晚上和娘睡好不好?」 依依大大的眼睛直闪,奶声奶气说道:「好。」 「还有哥哥,咱们一起睡。」 小孩子玩一会儿便累了,小花把依依和晫儿放进床里侧,自己则是睡在外侧挡着。丁香见都躺下了,便听从小花的把烛台拿到床边案上放下。 「夫人,晚上还是丁香守夜吧,你带着小小姐和小公子会休息不好的。」 小花不在意的说道:「有什么休息不好的,还有以后别叫夫人了。」 丁香无奈叹了一口气,说了句是。 赵大把消息递回景王府,不光福顺呆了,景王也愣住了。 「夫人这是犟上了,把人都撵了回来,带着两个小主子,身边只有两个人服侍着,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福顺心痛的满脸褶子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在一旁叹气。 「据赵大说,小院里的生活极为简朴,他见丁香出来买过两次菜,每次买的都是些白菜豆腐之类的贱菜,那些东西怎么能吃!他买了东西送过去,里面根本不给他开门,夫人还递了个盒子出来,就是这个——」福顺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 第68章 景王打开一看,里头是几样女人家的首饰,最上面那只簪子非常眼熟。 是那只她最爱的蝴蝶簪。 她连这个都送回来了。 从那个院子里搬走的时候,她就和孩子一人一身衣裳,其他的什么都没拿,现在连身上带的几样首饰都送回来了。 果然是什么都不要了吗?连他都不要了。 景王磨蹭着那只蝴蝶簪,手在颤抖。 「殿下,夫人那边可该如何是好啊!」 「让赵大在一旁暗中保护着,其他的她愿意如何——就先如何吧。」 「可三个女人,还有两个孩子,生活可怎么办!」 「她临走的时候,带的那只箱子里有她的分例银子,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的。」 福顺还想说什么,被景王打断了。 「你退下。」 「是。」 见夫人把最喜欢的那只簪子都送回去了,一直还想劝导小花的春草和丁香两人彻底不敢说话了。 把所有杂念全抛开,一心一意在小院里过起日子来。 本来不会做饭的春草和丁香都在学着做,还有洗衣服打扫院子卫生,丁香年纪大点人也稳重,她便负责每日去集市买些肉菜什么的生活必需品。 小花甚至还让丁香买了几只小鸡崽回来,准备喂大了下蛋吃。 自从院子里多了几只小鸡崽,晫儿和依依再也不会没玩的。成日里就看到两个嘴里‘咕咕咕咕’去找小鸡崽玩。玩久了,两个孩子见小鸡崽到处找虫子吃,也学会拿着小棍子在地上戳来戳去给小鸡找虫子吃。 丁香一起先还拦过,觉得这种事是小公子和小小姐不该干的,被小花制止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公子和小小姐天高任鸟飞满院子撒欢。 一身棉布的小衣裳,成日里玩得脏兮兮的,要不是皮肤白点五官精致了点,看起来还真如一般市井家的小孩儿。 小花她们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有邻居上门了。 是隔壁家的一个大娘,端着自家蒸的馒头来的。说看着隔壁住了人,一直没见出来,便来走动走动。 马大娘住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家里人口简单,就是老两口,并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小孙子。马大娘为人很热情,说远亲不如近邻,还说这一屋子妇道人家,有什么事就在院子对着隔壁喊一声就成。 小花和马大娘家共用着一堵院墙,确实站在墙角下大喊一声,那边就能听到。 礼尚往来,也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小花第二日就给马大娘送了包子,不过不是自家蒸的,是街上买的,如今小花三个的水平还不会自己蒸包子。 小花住的这条巷子叫东郁林巷。 里面住了几十户人家,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家家户户都知根知底,突然来了一户陌生人家,自是好奇无比。 可这户人家门户甚严,几乎不见开院门,倒是有几次见一妇人出门买菜,可回来后便把大门给关严实了。 这才有了马大娘上门,算是一种邻居的亲近,也算是来了解一下邻居的信息。 小花对马大娘的说辞是,她是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丁香与春草两个一个是她姐姐,一个是妹子。 先不说姐姐妹子什么的,光小花这句寡妇就把丁香和春草惊掉了牙。春草比丁香要镇定点,因为她早之前就知道夫人打算日后出府了就扮作寡妇的,更何况现在有两个孩子,这寡妇也扮的。 只是殿下该怎么办?就这么被寡妇了? 春草这才明白了,女人怄气起来,才真叫狠。 一个屋里两个寡妇,马大娘连带着对这院子里的大小都怜悯了起来。隔三差五便过来说说话,见春草和丁香两人做家务笨拙,还开口指点她们。 甚至还带着自己儿媳妇并附近几个和善的小媳妇上门来做客,一来二去,小花几个便和巷子里的人家熟悉了。丁香再去买菜的时候,也会有人与她打个招呼啥的,或者有小媳妇拉着她一起同去。 丁香与熟悉的小媳妇同去买过几次菜,才知道她在外人眼里也是寡妇。想着自己的年纪和打扮,丁香只能摸摸鼻子认了。夫人成了寡妇,现如今倒好,她也成了寡妇了。 晫儿和依依也多了几个玩伴,都是附近人家的小娃儿,大的五六岁,小的两三岁。一起先晫儿和依依的玩伴是隔壁马大娘家的孙子毛蛋儿。 毛蛋儿比他们大一岁,今年三岁多了,人很活泼,三个小家伙儿玩过两次后,毛蛋儿便拉着两人出门去玩,然后便和巷子里其他小娃儿们熟悉了。 晫儿和依依出去和小伙伴们玩耍,小花和丁香春草是不放心的,每次出去还跟着一个人。后来经巷子里的一户人家指点才知道,不是人家放心自己的孩子,而是巷子里这么多人眼睛,都会帮忙看着的。 没发现有很多人家都不关院门的吗?那都是大人在家里做事,小娃儿在外面玩,顺带着盯一眼。还有的人家那些年纪大的大叔大婶们,闲的没事就在门口坐着聊天,也会帮着看的。 并且巷头有个叫老李头的老大爷,年纪一大把,没个后人,家里就他一个,成日里没事就坐在院子门口,不到天黑不回屋,有哪家小娃儿跑到巷口,他都会帮忙赶回去。 第69章 这下小花可算放心了,也学着别人家把院门开着,然后让两个孩子就在家门口玩。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不光小花脸上的笑容多了,丁香和春草两人也是。成日热热闹闹,邻里之间亲近友爱,比起在景王府那时候,似乎这样的生活才叫日子。 一到饭点的时候,整个巷子里都是大人叫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喊声。这个时候,小院里也会出来的一个人,有时候是小花,有时候是丁香春草,来叫晫儿和依依回家吃饭。 晫儿和依依在巷子的小娃儿人群里很受欢迎,一来两个娃娃长得漂亮,不但大人们看着稀罕,同龄的幼童们也喜欢。二来两人不像有的孩子那样,一不如意就在地上打滚哭。久而久之,那些三四岁,五六岁的都爱带着两人玩。 最重要的是晫儿和依依两人的娘很温柔,至少在小娃儿们心目中,依依和晫儿的娘不会骂人,也不会抽他们屁股,偶尔还会给他们好吃的糕点。如果自己的娘也能如此那该多好啊! 也因此,每次依依和晫儿回家吃饭的时候,身边总会跟一两个小娃儿。 「大胖来啦?中午在婶子家吃饭。」 大胖是巷子里一家卖猪肉的人家儿子,今年五岁了,生得虎头虎脑的。 自从依依加入到小伙伴的人群当中,大胖就总是跟前跟后的。还在一群小娃儿们中说,依依是他罩的,以后谁要敢欺负依依,他就揍他。 这话是春草回来讲给小花听的,把她可给逗了,这么小点点的孩子就知道‘罩’人了。 后来才知道大胖的爹,屠户张是这条巷子有名的壮汉,每次碰到有人欺负巷子里的弱小,他就会来上这么一句,然后大胖也学会了这个。 「谢谢婶子。」 看到这一点点的小娃儿煞有其事的道谢,可把小花弄了个啼笑皆非。 「不谢不谢,大胖能来家里吃饭,婶子很高兴,你看依依和晫儿以前不会自己吃饭,现在都学会了。」 那边依依坐在小杌子上,面前是一张小桌子,正等着开饭呢。与之相同的,晫儿面前也有这么一套小桌椅,是小花见巷子里有小娃儿的人家都有这么一套装备,她便请人做了两套回来。 也别说,确实好使,小点点的人儿,自己坐在杌子上,小桌子上放着一碗饭,也能有模有样的拿着勺子挖饭吃了。 当然,吃得肯定不熟练,总是把饭粒弄得到处都是,不过小花给两人穿了罩衣,吃完饭脱掉便好。 这罩衣也是巷子里有小孩儿的人家人手一件的,就是怕孩子吃饭弄脏了衣裳不好洗,小花便也用布给晫儿和依依一人做了两件。 「婶子给你盛饭,再给你搬个小杌子,你和依依用一个小桌子吃啊。」 「行。」大胖脆生生的应道,自己便去搬了个小杌子,坐到依依旁边了。 三个小娃儿,一人一碗饭,大胖的碗要大上一点。都是一样的饭菜,有米饭,有菜汤,有蔬菜,有炒鸡蛋,还有小块儿没骨头的鸡胸脯肉。 「婶子,你家的饭真好吃。」 「好吃以后就多来。」小花笑眯眯的说道,赞赏的看了丁香一眼。 丁香眼含笑意,有人夸她饭做得好吃,虽说是个小娃儿,但还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啊。 吃完饭,小花端了水,拿了棉帕子给三个小家伙儿洗手擦嘴。先把晫儿和依依弄干净后,又给大胖擦。 「婶子,你给大胖当娘吧,大胖喜欢你。」 晫儿小眼神很快的瞟过来,说了一句,「不行。」 小花微窘,笑着道:「这可不行啊,婶子是晫儿和依依的娘哦,是不能给大胖当娘的。」 「真的吗?」小家伙儿泫然欲泣。 「对呀。」小花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大胖有自己的娘的,不能随便认人当娘的。」 「可是大胖没娘啊?」 小花一下子哑然了,望了望春草,春草点点头。 小花的表情复杂了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后大胖要是喜欢婶子家的饭,可以每天来吃。」 小娃儿的注意力转移的快,听到这话,大胖也没纠结很快便又是一脸笑了。 「婶子,大胖要回家了,要不然等下爹找不到,会揍我的。」 「那你慢点跑,别摔着。」 「哎。」 …… 小花的日子越过越顺畅,赵大却是纠结了。 无他,这巷子里的人太多事了,他进来,或者手下进来,总会有人问东问西的。次数来多点,便会有人和盘查户籍似的,问他们家在哪儿是哪儿的人,干什么老来东榆林巷,没事不要在这里逗留,要不然就报官了。 把赵大问得窘迫至极,说自己有亲戚在这里,都没人相信。 其实也不怪人不信,而是赵大一伙人太诡异了,老是进巷子里什么也不干,就在那里走来走去,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很多有孩子的人家都怀疑是来拍花子的。 以至于赵大几人再来,便有人跟着他们,有时候是个大娘,有时候是个大叔,吃饭的时候都不拉下,人家就端着碗跟在你后面。 赵大很是无奈,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费了很多心思,才花了极其昂贵的价钱在巷子里买了个小院子。 第7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有多昂贵? 当初小花这座院子,刚好是一户人家要举家迁徙才转卖的,卖了八十多两,这是市价。而赵大这座院子,是用高价诱惑人家卖的,整整给了二百两,价格翻了一倍不止。 贵就贵点吧,殿下交代的任务比较重要。住得近些,也好靠近保护。 住过来之后,赵大才知道他家夫人他家小主子如今成什么样子了。 夫人成日里一身布衣,打扮宛如平常老百姓,虽是很少出门,但偶尔也会到附近人家走动一下。两个小主子就更吓人了,穿得就像普通市井幼童那样的打扮,这也就算了,还跟着一群脏兮兮的小娃儿到处跑着玩。不是在这里看蚂蚁,就是在那里挖虫子,看得赵大欲生欲死。 这样的消息自是没忘往府里递去。 值得一提的是,赵大的院子就在小花家斜对门,看这边的动静极为方便。 巷子里短短的时间里搬来了两户人家,赵大等人自然也被巷中人列为了观察之列。 经过各位大娘大叔大婶们的观察,这户人家住了四五个男人,都没有成亲,因为没有女人,平日里什么也不干,很少出门,很多时候就是大敞着院门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巷中的消息流传的极为快,很快连小花也知道了斜对门搬来一家行为诡异的人家。旁边马大娘还专门交代小花,没事少出门,你们一屋子妇道人家的,有什么事就喊一声,大家都会出来的。 小花面上不显,心中疑惑,果不其然,第二日丁香便回来说了,对面是住的是赵大几个。小花脸上神色晦暗莫名,丁香春草在一旁也没敢出声。 可人家已经跟过来了,她还能不让跟吗?小花只能装作什么事儿也没有。 住了没几日,赵大很快便了解到巷中人家的特性了,也了解到他们这一群人实在诡异的很,正常人家都不会是这种样子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佯装出来走动,手里偶尔会带点肉食带点酒,找巷中的男人喝点。然后在喝酒过程中,言语透露出来一些自家的信息。 例如几个都是兄弟,父母不在了,兄弟几个是走镖的,平日里换着趟接活儿。不是不娶媳妇,是干得活计特殊、人穷又丑,没人愿意跟他们。 赵大说的颇为心酸,很快便赢得了巷中一些男人的同情,也因此巷中女人都知道这户姓赵人家的情况。看来确实是他们错认了,把好人当了坏人。 也因此,赵大家偶尔也会有巷中的男人们上门找他们兄弟喝酒了,甚至还透露出家里的妇人会帮他们留心的。 留心什么呢? 赵大晚上躺在炕上后,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傍晚刚吃了晚饭,院门被敲响了。 去开门的是刚好就近的小花,门外是大胖的爹屠户张。 张屠户长得五大三粗的,个子又高又壮,但为人颇为爱干净,什么时候一身短褐都是干干净净的。 「陶家妹子。」 这声称呼,让小花愣了一下,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说道:「张大哥,有什么事吗?」 张屠户搔了搔脑袋,递过来一大块用荷叶包着的猪肉。 「咱家大胖总是在你家吃饭,真是不好意思,这点猪肉你收下,算是谢谢你的。」 小花连连推拒,「这可使不得,一顿两顿没什么的。」 小花还是知道这巷子里的人家大多都不富裕的,一斤猪肉十几文,很多户人家要吃几天。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家。」 没两句,张屠户就不改本性的粗声粗气起来。话说完,他有些心生忐忑的看了小花一眼,见她没露出厌恶,才放下心来。 「这……」 「陶家妹子,咱家是卖猪肉的,真心不算啥,就当谢谢你照顾咱家大胖了。」 「那谢谢张大哥了。」 小花把荷叶包接了下来,见张屠户还没走,问道:「张大哥,还有事儿吗?」 「没,没了……」 「那我就先进去了。」小花客气了一句,便转身进去把门阖上。 留下张屠户站在门口,愣了好半响才回过神。 赵大正在屋里喝酒,赵三走了进来。 「换班了?」 赵三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兄弟两个喝了几盅,赵三说道:「刚才有男人给夫人送东西了。」 赵大口中的酒噗地一声喷了出来,面色怪异又紧张。 「谁这么大胆?!」 「巷子里的张屠户。」与之相比,赵三的表情很淡定。 「送的什么?」 「猪肉,听他说是谢谢夫人经常管他家小崽子吃饭的。」 赵大这才顺过气,骂道:「你他娘的臭小子,说话也不说全套。我还以为有男人对夫人动什么歪心思了呢。」 夫人对外称是寡妇的事,赵大是知道的,包括府里那边他也一五一十的汇报了。也不知道殿下会是个什么表情。 殿下的表情,他赵大暂时管不了,他现在只能管着眼前的,保护好夫人和小主子,当然也要保护她不被男人骚扰。 「这就属于是正常的人情往来,邻里之交。」 第71章 赵三有点不通世事,赵大这是在教他。 好吧,其实他们几个都不怎么通世事,以往日日就顾得苦训了,要么就是跟着殿下在外办事。都是大男人,谁懂这寻常老百姓是如何过日子的啊,赵大也是到这里后才慢慢学会了些。 赵三点点头,没有说话。既然老大说是正常就是正常吧,他才不会说他刚才见那屠户站夫人家门口时的表情有些不对。 也许他看错了呢?毕竟老大才是几人中最聪明的。 景王府 西院 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些人在服侍,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却少了生气。 以往面上总是带着丝鲜活的人,再度回到以往那般寡言肃然。如果没有以往做对比还好,有了对比,就让人怎么看怎么怪异。 景王没有回璟泰殿,西院这里仍是他驻足最多的地方,每晚歇息必会回来,福顺常顺也是常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可要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些端倪,景王更加淡漠了,几乎一日都难得能听到他说一句话,福顺的眉总是紧锁的,常顺本就是个冷面,现在冷面的程度直线上升。 院中宫人太监活动的范围也呈现一种怪异的状态,无论是经过还是干什么也好,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避着东厢那里。 正确的是说避着东厢旁边的角房那里。 倩曦坐在角房窗下的贵妃榻上,气得抑不能止。住在这种一看就是下人住的地方也就算了,下人还给她气受。 想着刚才她想去后面园子里散心被人拦下,她就气得面容扭曲。 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现在这院子里都是一国的人,她能闹个脾气给谁看?还要被人眼带讥讽的看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倩曦突然听到外面有请安的声音,她立马站起来,奔了出去。 「殿下,你可要给婢妾做主啊。」 倩曦这么一喊,院中所有人目光都移到她身上来了。 「婢妾想去后面院子散下心,都被个奴才给拦住了。」 正房廊下的丁兰,站起身上前两步,「倩曦姑娘说的奴才是奴婢吗?那是夫人的园子,闲杂人等不能乱进。」 倩曦没料到这奴才敢当着殿下的面给自己难堪,恨得咬牙切齿,面上还要装出委屈。 「殿下你看——」 可惜景王看都没看,人便径直进了正房。 等殿下和福顺走后,院中跪下的人都站了起来,有的是面含讥讽的看了她一眼,有的却是直接一呸,道:「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身份是什么?倩曦懂又不懂。 那日,她本是与另外几个小宫人一起被送走的,却被单独的提了出来,之后便到了一座宅子里去生活了。宅子很大,人却很少,仅有几个下人都是服侍她的。倩曦不是不好奇这样表面下的真正原因,只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那种好奇心也淡了。 直到这次被送回景王府,见到了福顺。福顺对她说,以后你便是西院花夫人了,倩曦才心中暗喜,看来她这张脸也不是没用的,原来留着她还是来侍候殿下的。 至于原本的那个花夫人怎么了,去哪儿了,倩曦没有去问,她把福顺的话想的很简单,日后她就是那个取代花夫人的人。 她果然住进了西院,只是不能是正房,而是东厢的角房里。却允许她进出正房,但仅限花厅堂屋与东次间。东次间再里的那间房是不允许进的,那间房在倩曦眼里成了非常想要的东西。 一次她趁着宫人不在,进了里头的房间,是一间非常奢华的卧室。一切摆设都极尽奢华,梳妆台前的妆奁盒子盖都盖不住,全是能闪瞎她眼睛的女人家的首饰。 只要是女人都控制不了喜欢这些东西,倩曦也不例外,她神色痴迷的坐在梳妆台前把那些簪子步摇一个个在自己身子试,有了漂亮的首饰,必然少不了漂亮的衣裳搭配,倩曦便又打开了衣柜。 之后她穿着衣裳带着首饰坐在窗下的炕上,想象自己成了花夫人的日子该是多么的美好啊。 再然后她就看到梦魇中的那张脸出现在自己眼前,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倩曦也很震惊,就像是一个偷了别人玩具被发现的小孩儿,可她又有点得意,她出现在这里是被人允许的,现在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之后发生的事太混乱了,倩曦仅能在一个宫人往自己卧房去的时候反射性的拽住她。 「你干什么进我的卧房?」 是的,倩曦得意的宣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很快的,她的脸被打了,被个宫人打了,打完了还呸她。 就凭你也配! 倩曦想找个人做主,却发现根本没人理她,福顺把她带出去训斥了一顿,严令以后她不准再进正房。 倩曦这才知道,有的人明明走了,却似乎没走,她的下人个个联手起来排挤她忽视她欺辱她。她本想着殿下一定会向着自己的,他定是不知道自己被如此欺负,此时才发现,是不是一切均是她想错了?! 倩曦正站着发愣,福顺走了过来,眉头紧皱,脸上形容不出来的不悦。 「你——」 倩曦还是有点怕福顺的,以往的记忆太过深刻,这个老太监是个翻脸就不认人的人,手段也严苛。 第7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福公公,有什么事?」 福顺有些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的规矩没学好还是怎的?婢妾是能人人自称的吗?你应该自称的是奴婢。」 倩曦有些愣住了,她之所以自称婢妾,也是因为听她那么自称过,既然她日后要取代她,当着殿下这么自称难道不对?当然这话倩曦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喏喏没有出声。 「以后这两个嬷嬷负责教你规矩,没事不要出房门。」 说完这话福顺便走了,留下两个面容肃然的老嬷嬷。 倩曦彻底呆住了。 东榆林巷有许多与小花差不多年纪的小媳妇儿,这些小媳妇们空暇之余都会坐在一起做做针线,择择菜,说说闲话,打发时间。 妇人们在一起有很多可聊的,例如养儿经,例如哪家的布料便宜,哪家的菜新鲜,还例如许多街头巷尾的八卦。 小花因为马大娘家的儿媳妇也加入了这么个群体来,因为这陶家妹子人长得好,说话也好听,很多小媳妇都喜欢来找她说话。这种小团体东榆林巷里有许多,以马大娘家儿媳妇翠枝,刘豆腐家媳妇,杨铁匠家媳妇等几个小媳妇为主的小团体,最近则是来小花家的次数多。 因为陶家妹子家里干净整洁,人口简单,巷中哪户人家不是几大口子人住在一起,有公婆有小姑小叔,妇人在一起聊八卦还是喜欢相对安静的环境。 反正小花和丁香春草成日也没事,这几个小媳妇都是那种性格极好的,也不介意多交几个朋友。 大家聊得很广泛,跑题速度也快,有可能前面还在说某某家儿媳妇和婆婆吵嘴了,后面又说到今天买菜时那家的菜可真嫩呀。 小花三个毕竟刚来,都是听得多,说的少。 「陶家妹子,姐姐也羡慕你这种悠闲日子,不用侍候婆婆,事情也少。可终究觉得女人家还是有个男人依靠比较好,你就没再考虑过?」 铁匠媳妇性格直爽,从来说话有一说一。换旁人听到这样的话,自然觉得这铁匠媳妇太多事了,但小花知道她其实是在替她着想。 小花对这样的言辞并不少听,巷子里的大娘小媳妇多多少少都会和她说过这样的话。毕竟一个寡妇带两个孩子,日子实在过得太辛苦了,有个男人依靠总是好的。 「孩子还小呢。」小花只能这么说,她总不能说她其实不是个寡妇,她也是有男人的,只是现在她男人不要她了。 豆腐媳妇在一旁插嘴,「小才好啊,娃儿现在不记事儿,容易养亲,这样以后男人才会娃儿好,哪个男人愿意养两个还记得自己爹的娃儿。」 这话已经让小花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只能佯装羞涩的笑了笑。 「别害羞,寡妇改嫁是正途,谁也不敢说要让寡妇守一辈子,咱们妇人啊,还是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陪在一旁的好。」 丁香蹲在一旁井边洗衣服,脸已经扭曲的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可她现在是个寡妇,夫人也是个寡妇,两个小主子是没爹的,所以她只能听着,内伤在心。 「就是就是,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一屋子都是妇道人家,虽说现在有些积蓄,可日后怎么办?咱们妇人又不能像男人那样出去挣钱养家,还是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才好。」 「咦,陶家妹子,你觉得张屠户人怎么样?我看你对大胖挺好的,咱们家毛蛋儿老说,大胖说想让你给他当娘。」翠枝在一旁说道。 「对呀对呀,我看大胖挺喜欢陶家妹子的。」 「张屠户不行,配不上陶家妹子。」有个弱弱的声音在一旁说道。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通房翻身记》卷一 作者:璃莫 02、《通房翻身记》卷二 作者:璃莫 03、《通房翻身记》卷三 作者:璃莫 04、《通房翻身记》卷四 作者:璃莫 05、《通房翻身记》卷五 作者:璃莫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