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山有风铃》
第一章 梦回千转
初夏,四月节。
漫山风铃花随风摇坠,层层浸染;光恰到好处的温柔,熹微宜人。
此间一个白衣女子,面容姣美,痴痴坐着。
她的眼中似乎看见了远处修长身影模糊,倏而一笑倾城。
论从前的日子,这大概是她人生三幸吧。然而,也不知道当下这样浑浑噩噩多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又是何时夺以桂冠,得以称为一声百花仙子。
“姑姑……姑姑……这百花宴……”清脆夹杂着担忧的声音却阻断了她的思绪。
来人是一个扎着双髻的花仙童。
这光,也似乎开始强烈,白衣女子蹙了蹙眉,伸手盖住了双眸,启唇,许久才回复。
“今日是何日?”说到底,她心里又怎会不知,也只是不甘心罢。
“回姑姑,今日四月初七。”
小花仙童唯唯诺诺。
“我乏了,事都交给你吧。”
女子语调只有难掩的疲倦与不耐,身后的花仙童只得欲言又止,转身退去。
远处的风拂耳而过,女子神情贪恋,她多希望这种温柔,是来自那人。
她复而垂下眼帘,自顾自念叨着,还是再睡睡吧,等了这么久了,花也开了一季又一季了,来年,你回来吧……
好也不好?
梦回千转,重重疑云,梦落相思,泪垂灯烬。
她说她有一个梦,真的很美。
千年前。
她还是一株风铃花,名叫锦葵,历经万年修得仙,才得以入百花阁。而至于为什么在这千株万株里,唯锦葵一人愿受此劫难渡仙。
她自己大概也记不太清了,或许是一时的执念,又或许是冥冥之中好像应了某人的许诺?
而就是锦葵这样一株愚笨又执着的风铃花,仙途似乎在成仙后一片灰茫。术法不精,修为不足,样貌中上,而唯一的优点或许只有一颗任劳任怨的心。
“阿葵,阿葵,快过来,这些这些,都是百花宴的花材。”
“嗯!我采完这些扶桑花便来。”
百花阁外的花塘热闹非凡,各色仙子东忙西忙,虽样态紧张,却个个妍丽多姿,美态娇颜。
阁楼顶,一女子样容精致,丰韵魅惑,撑头慵懒斜坐于藤椅之上。
这就是这百花阁的百花仙子,也是这一众仙子的姑姑。
而今日,是近四月初七的日子,便是距九重天的百花宴还有短短十五日。
“丹杏、海石榴、月桂……”锦葵一一数着各色花欲酿制百花酒。捣碎,碾磨,沉香,冰覆,浸酒,一系列繁琐工程全全交由她手。
而其他仙子在干完一些较为轻松的活后,早已开始扑蝶,闻花。
“一坛、两坛、三坛……九百九十九坛……咦?怎么少了一坛……”
“不是吧……”锦葵看着一坛坛酒被整齐排列,抱入阁内,唯有一处空缺。按理说,怎么样也不应该少了一坛酒的。
她现在倒是苦恼与烦闷交杂,这酒坛子都是数好的,也都是精炼而成,一坛不得少,亦不会有一坛多。
抬头,暮色已降,锦葵抱膝而坐于湖边,其他人儿也渐渐回自己闺阁,独独她一人。
又一颗星辰滑落,也不知道多久了,尽管是夜色深沉,锦葵的担心却是不必要的,百花阁之花塘可谓九重天秘境之一,进出无男子无外人,只有入了仙籍的各色花仙子。
少了这一坛属实不应该啊。
夜微凉,锦葵欲烦闷。
“扑通——”一颗石子坠入湖中。
“谁?!”突如其来的声音,锦葵一个激灵,危机感骤升。
“噗嗤——”
一阵清脆笑声从石头后传来。
转眼一看,石头后虽不知是谁,却只看得到半边衣角,是一小儿。
锦葵漠然静言许久。
直到又一石子丢过来,轻砸在她的裙角。
那藏身的小儿也随之站起,步履摇晃,一脸醉态,轻轻呢喃着:没意思,呆子!
看着外来之人,锦葵倒也不惊不闹,笑着歪头看着他,心中了然,原来她的酒在此处,便慢慢走向这醉酒少年。
嗯,是个得眼的小人,一身墨绿夹黑衣袍,双眸璀璨,满眼醉意,脸颊两团粉嫩,年幼却身形修长,笔挺端直。
锦葵心下开始雀跃,走至跟前,无视其略有傲慢的神态和满身酒味。
看着只到她肩膀的个头,俯下身,直直掐着他的脸,一脸调笑。
“小儿小儿,你是谁呀,怎么会来到这里?”
“别……别动我……”
锦葵伸出的手,被拍下悬于空中,转而又看了看那摇摇欲坠的小小身躯,只得无奈。
不至片刻,小儿已然躺入锦葵的怀中,醉如烂泥。
她怀抱小人,摇头看了看石头边的空酒壶,心想着:这个笨小孩,不知得如何闯进来的,更不知何时偷走一坛酒的,竟然偷喝了这么多。
想罢,锦葵便将少年轻轻抱起,悄悄进入她自己闺阁,还好无人发现。
一夜无眠。
翌日。
鸟鸣花笑,湖光粼粼,日上三竿,一片祥和气息笼罩整个花塘。
锦葵刚酿完最后一坛酒也采集完碧水泉中遇暖涌出的水,欲再浇灌百花之时,才回想起昨夜突然出现的少年。
她虽自身修为不高看不出个什么端倪,但总归不是凶兆之物,转而又想他酒醉模样,还是需要再看看罢。
房内。
风铃花藤环绕的桌椅,简单清净,弥漫着花香,床榻上少年已然坐起,眼下四处打量,皱眉嫌弃。
“吱呀——”
木门轻开,两人对视。
“你醒了呀,我还担心你呢。”锦葵看着少年脸色红润,面容如玉,只是表情微微冷傲。
暗暗想着,这孩子长大后怕是一方倾城。
“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看着比她还年幼至几百年的人一脸提防与傲气,锦葵不禁哑然失笑。
“小孩,此处为百花阁,至于你如何进来我不知道,还有,该我问你是谁吧。”
被问的人却一脸茫然,垂头思索许久。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从何而来……”
锦葵听后也只得沉默,心生悲戚,莫不是个弃童。
“不打紧,我叫锦葵,虽说大家称我阿葵,但你年幼,就唤我阿姐吧。”
“你先整理一番,待会再带你去见我姑姑。”
“哦,阿葵。”
“……”
锦葵竟无言相对,只得在门外等候,少年今日的冷傲全然不似昨夜的孩子气,更像是两个人,无奈摇头。
“走吧。”
声线清朗。
锦葵转头一看,他稚气虽未脱,却已然棱角分明,眼神炯炯,她便立即牵起少年的手,不让他挣脱。
“昨夜你可是说要认我作阿姐的,说叫我唤你阿淮的。”
锦葵内心大笑,随即开始胡说,想来也是内心十分欢喜他,至于阿淮一称呼,也是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名,似曾相识?
“昨夜……我也忘了……”少年神色略微紧张慌乱。
“哈哈,那就这样吧,走吧,见姑姑去。”
百花阁为二十四楼,层层百间,中间安有一池,两守护兽。按平常来说,姑姑便常于池旁阅书赏景,今日却不知姑姑在何处。最后决定去阁顶一寻,果然姑姑在此小憩。
“姑姑,姑姑,锦葵有事相说。”
手下牵着阿淮,锦葵心中止不住的激动。
百花仙子微微睁眼,轻轻扫了一眼过去,面容一惊,随即起身。
“锦葵……这……”
锦葵看着姑姑花容惊色,心下生疑。
“姑姑莫要担忧,这是昨夜相遇的少年,现在是我阿弟了,称为阿淮。”
“我不是她弟弟。”
阿淮坚硬的声音响起。
她本好好准备说辞被生生戳破,尴尬之色悄然于眼。
但锦葵看姑姑的神色已经恢复常态,末了,只是盯着阿淮看了许久后,又看着她。
“真没想到啊……”
“嗯,随你。”
姑姑说完便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转身便走了,锦葵心中一肚子疑惑只得压下,反正姑姑是同意了,那就好了。
再而牵着阿淮的手走出百花阁。
“她……是谁……”
“九重天百花仙子,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感觉熟悉又像不熟悉。”
“嗯……可能是入了这秘境的错觉,我此前刚修仙来得这里也有这般感觉,奇怪的是其他仙友没有。”
“……”
“没关系,阿淮,作为阿姐。今日我带你熟悉下百花阁里里外外。”
“阿葵,我才不叫你阿姐。”
也不知什么想法牵引,阿淮只觉得心中抵制唤眼前姑娘阿姐,但却想要亲近。
锦葵听后只得笑笑,少年的傲气嘛,她还是懂。
第二章 偶出秘境
今日之后,锦葵的生活也开始丰富。
多了个弟弟,其他仙友只得羡慕,锦葵日常要干的活似乎在无形之中少了许多,也不知道是阿淮给她带来的好运气,还是姑姑的照拂。
捕鸟,抓鱼,尝花露,观水景,不过这一切日常都是在这秘境之中。
短短十五日过去了,锦葵与阿淮虽愈渐亲密,但阿淮却从不唤她阿姐。
直到那日,四月初七,百花宴。
晨光熹微之时,百花阁早已热闹,所有仙子准备将东西移至九重天,也就是这日,秘境得以完全开放。
锦葵想,如果未曾答应他要和他出去逛一逛多好,不过这一想也都是日后之事。
红匣子、绿袍子、七彩花等各色物品一一搬出阁外,这早已准备好的盛宴诱人,各路仙人皆聚于此,好不壮观。
而阁内花仙、花神、花童等三日宴会结束后,都得以外出游玩半月有余再归秘境。
当然锦葵也毫不列外,也答应着阿淮带他出秘境看看,在这宴会还七个时辰时,他们溜了出去。
“外面感觉果然不同了呢。”
看着阿淮难掩的开心,感觉到了阿淮脾性的不断变化,对于锦葵来说,有一种莫名幸福感。
锦葵想着,这妖界和人间皆得去去,只不过唯一不敢踏足,便是始终有着结界隔离的蛮族之野。
“阿淮,这里便是妖界……这里……看看……那个小松鼠精……”
锦葵絮絮叨叨的念着,不断指来指去,阿淮也露出了孩子该有的好奇。
也或许是他们的仙泽、气味吸引了小妖,那些小妖全然围过来,躲在草丛里的,爬在树上的,都显得亲切可人,也并不具有伤害力。
锦葵抬头看了看太阳,晌午未到,尚还有时间继续游玩。
可相比较她和阿淮,想要粘着他的、围着他的,远多于锦葵的。
锦葵定定呆滞了许久,撑头无奈。
“阿淮,我们走吧。”
“……”
被小妖缠着的阿淮也立刻抓紧锦葵的手。
此番她决定再飞往一趟人间,这可有意思多了。
而粗心大意的锦葵,似乎忽略了远处一束暗紫色而又忽闪忽灭的光。
都说人间百态,样样诱人,人间百味,样样皆得尝。
锦葵对人间兴趣也实在大的多了。
“小阿淮,阿姐带你去逛逛。”
“好好叫我,别再阿姐了!阿葵!”
阿淮有些气急败坏,随即锦葵便从路过的一个卖糖葫芦串的大叔那,偷偷转手拿了串,塞给阿淮吃,可最后却还是落入她的腹中。
人间人流涌动,锦葵和阿淮已然化作凡人模样,收起仙泽。
繁琐的手工制品,精美的瓷器,醇香的女儿红,样样都吸引着锦葵眼球,相反,阿淮只对前方一个话剧小馆感兴趣。
“阿葵,我总记得我来过这……也觉得……话本子似乎很好听……”
少年一脸疑惑,想不起来的纠结,让锦葵失笑。
“哪有这么多,想去这就去。”
正好听话本子也是锦葵她的最爱,便拉着阿淮快步入场。
而台上,正好在唱戏。
唱戏的只有一位紫装男子,长相绝伦,体硕修长,一双桃花眼缥缈不定。
在台上虽唱着他们都听不太懂的戏,但锦葵仍然觉得唱的妙。
她余光忽而瞥向阿淮,只看得阿淮蹙眉,神情冷漠,一脸不屑。
也不知是如何了,说想听戏是他,这幅模样也是他。
锦葵只得无奈,拉着他,转身离去小馆。
“怎么?不喜欢吗?”
“嗯,不喜欢,讨厌。”
锦葵也懒得多想,以为是小孩子脾性,罢了罢了。
“不打紧,还有好玩的。”
她欲带阿淮去另一个地方。
“姑娘——等等——”
一声苍老急切呼唤打断他们前行步伐。
“老人家何事?”
“姑娘,叨扰了,我家主人有请二位,请二位赏个脸。”
锦葵歪头想了半天,又看了看阿淮,后者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想着,那便去看一看应该无妨吧。
“好的……麻烦老人家带路。”
锦葵压下心中疑惑,牵着阿淮,被领至小馆二楼包间。
“二位稍等,我家主人快来了。”
老人家弓腰退去了。
说实话,锦葵她心性单纯且修为不高,未修得读心术,实在看不透什么。
而阿淮却好像比她知道的多。
伴随着爽朗笑声,锦葵抬眼,是方才长相妖冶男子。
“姑娘,在下缪辰,初得相见,甚是欢喜姑娘。”
唤作缪辰男子行礼落落大方,举止优雅,满面笑容看着锦葵。
锦葵心下不禁发慌,紧握住阿淮的手。
“这就是公子所谓有事相寻?”
阿淮声音先她一步响起,面容冷冽,眼神里隐有怒意。
缪辰却自然而然忽视了阿淮,直截了当坐于桌前,撩起锦葵的头发,开始调笑。
“姑娘,我对你一眼相中,尤其是你的眼。”
锦葵立即反应过来,抬手打断他动作,无言,拉起阿淮,起身欲走。
“滚。”
尚未出门,阿淮直言。
却只听见笑声回应,奇怪刺耳。
“阿葵,我猜想他,定不是这里的人。”
“嗯,我也不知为何,看着这男子眼睛,心中慌乱,像是……有一种恐惧感。”
“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还在人间路道行走,欲走至林中掐诀回九重天。
锦葵心中五味杂陈,思前想去,我的眼?为何提及我的眼?明明只有我一人知道,我的眼中藏着我风铃花的花魄和我的精魂。是我多想了吗?
行至林中深处,欲回,却骤然闻得一阵媚骨香,香味越来越浓。
“阿淮……不好了……”
虽不知道将发生了什么,锦葵猜到了有人想要困住他们,或许,想要加害?
“阿葵,动作别停……掐诀……手中作结……”
阿淮声音开始软弱缥缈。
或许是锦葵修为不够、不精,她也开始头昏脑涨,周围归城之光闪烁无力。
香味却突然停了,锦葵和阿淮还是没走成。
“哈哈哈……没想到吧……哈哈”
诡异声音传来,身影逆光行至他们面前,阿淮已然昏迷入怀中,锦葵强睁开眼。
是方才紫衣男,现已一身紫袍,额上三点红痣,原来……这是蛮族的人……
这个宛若地狱使者的人,一把拧住锦葵的下颚。
“今日,我让你风扶桑看看他怎么死在你面前。”
锦葵的意识不断模糊,痛感渐渐不觉,她想着,自己有风姓吗?这个人他在说什么……
她深切感觉到身上似乎在不断被击中,后背隐约有液体流出,可是她不能放手,阿淮还在怀中,不行……
锦葵耳膜嗡嗡响,她恍惚听见那位蛮族人怒吼。
心里想着,莫非是她和这个人有前世仇怨,她自己竟然也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锦葵感觉有人想要抽离怀中人,忽而意识清醒,眼前却一片血红。
“不!不要!!”
她大喊出声,来自肺腑的力量,阿淮哪去了,怀中空空。
锦葵站直身,想要向前,却直直跌落在地,你去哪了……
“阿淮!……”
无力的喊叫声,她的力量快要透支,只看得到血红,躺下,合眼。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意识快要涣散,身体开始轻飘飘。
锦葵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指尖抚上她的脸庞。
树林中,白光乍现,骤然出现一玄袍男子,身上带血,面容却宛若天人。
锦葵看不清,只见得模糊一团影。
“阿……淮……”
锦葵呢喃。
后来是谁救了锦葵,她却记不清了,也记不清是什么术法竟让她两日内身体恢复如初,醒来于她自己阁中,甚至还能够像是没事人,赶上第三日的百花宴。
其实锦葵隐约知道,她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只是当时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第三章 结花
宴会最后一日,清晨。
锦葵独自行至瑶湖殿途中,仙友议论纷纷之言让她欲发心生抵制,心里只得暗暗叹息。
不过不知是前两日的缺席还是一身伤痛的疲倦,都让锦葵对这次宴会毫无兴趣。
“诶,听说了吗?今日上古战神淮渊入宴。”
“真的吗!听说这位战神消迹万年了,莫非今日回归?”
“是啊……”
上古战神?淮渊?是谁?
锦葵摆了摆手,暗自想着,算了,与她何干。
这九重天的排场可谓之气势恢宏,环绕的仙泽带来的压力不言而喻,仙雾层层,撩人眼眸。
锦葵她悄悄从侧门溜入,不敢惊动在座高位半分,却也一眼寻到了姑姑。
“姑姑,锦葵来了。”
“嗯。”
她也毫不讶于姑姑的淡漠,就如同姑姑也不曾在意过锦葵去哪或是发生了什么。
入座后,锦葵百无聊赖,四处打量。
此殿由中间扩向四周,正中之位筑为最高,水晶之巅,乃天君之位,其侧为后位。
而位置也自然有等级之分,一环为四大天神、老君、上神等之位,依次排下。
锦葵看着宴中人神态各色,该说这百花宴是大庆之典,更该说是结花宴。
有心意相合者则可于姑姑处引领花结,再相投于瑶湖。
故而,这宴会对锦葵来说不过如此罢,她捻着手中风铃花,也唯有她这一位花仙还留座于后。
半晌已过,该入宴的仙人已然入宴,宴会也要接近尾声,也不知道今日压轴之舞是何人。
倏而,大殿门被推开。惊扰了所有仙者,一齐看去,锦葵也毫不例外。
一身黑袍镶以金边,身形修长,发若黑瀑,眉眼间的戾气难盖,一双眼直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难掩威风。
实在该说,好一个绝世倾城之人,而其气势却又拒人于千里。
这……是谁……
胸中难掩的熟悉感涌出,这眉眼好似一个人……可锦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听到满腔深沉的声音响起。
“淮渊有迟,诸位谅解。”
虽言语有礼几分,其行止却无半分,唯有一身傲骨,眼神冷冽,不知看向何处。
天君起身笑言。
“来了便好,这些年也等你归位了。”
“入座吧。”
见天君起身,在座亦被威严震慑。
“吾皆请淮渊战神入座。”
皆行之大礼,恭候入座。
锦葵只好跟随众仙,行以大礼,心中却疑问万分。
看这那战神入座,距锦葵相隔甚远,却也可以从她的视角正好看他侧脸,并且有姑姑相遮,若从他处却看不到锦葵这束目光。
锦葵深深觉得,这个人的眼好像在哪里见过,是那样的吸引人。
而脑海中隐隐约约响起。
“阿葵……”
他到底……是谁……
锦葵转着手中风铃花,思绪千转。
宴会差一舞终了。
抬眸,眼前一亮。
此次舞者,竟是天君独女——花琉。
绝色佳人,面容精致,舞姿动人,一双媚眼暗含秋波。
七彩舞衣随着步子飘然,盈盈一握的腰肢不断舞动。
不愧之九重天第一神女。
看其面容,平常人等皆有羞愧,如此美艳娇人,没想到她锦葵,竟有机会一饱眼福。
锦葵再微微侧头看,那位冷冽战神竟一眼未看那神女,甚至连眼神毫无波澜,只低头看着酒杯。
她心中暗笑,这两人若是结花相衬也是不错的。
可就在锦葵偷笑之余,被突如其来的目光惊住,她只得急急转头,面红耳赤,像是怀春的少女心事被看破。
锦葵眼神开始四转以解慌乱。
就在她再准备回眸,以视情况之时,却发现众人焦点全在她自己身上了。
锦葵更讶于眼前已立于一高大身躯,投来的阴影直直让她停以思绪半晌有余。
舞乐未停,宴会未了。
“你唤何名?”
那声音低沉着实吓锦葵一跳,心中慌乱,立即低头。
眼神四处求助,而她姑姑却只撩着颈中黑发,仿佛洞悉一切。
“锦葵,风铃花仙。”
锦葵低头嘤声,不知为何,她不敢直视此人。
未待锦葵反应,手中原本把玩的风铃花倏地被一双骨节分明又细腻白皙的手捻去。
她心中一怔。
“战……战神……不对……上神,这是吾此等鄙夷小仙的结花,别坏了您的运程。”
“哦?是吗?那今日结花我拿去了。锦葵是吧,来九重天无名殿。”
话未听完便猛地一抬头,却只看见淮渊将结花安置入怀。
这发生何事?这是一剂毒药吧,锦葵内心怒吼:不想要!
话语未落,人却已走,匆匆得让人困惑,更是议论纷纷。
只见天君尴尬之色隐于鬓角,缓和说道。
“是好事,那这位小仙子当是明白结花之意?罢了。”
尾声近,随着天君发话,宴会之潮盖过方才的事态,舞姿仍然妖娆,声乐依旧绕耳。
只是锦葵……却觉得梦一场。
结花?好个结花。上古战神如何了?无礼无情之人何来真正意义结花。
锦葵撇了撇嘴,想着她的下半生,定不是如此。
耳边姑姑声音响起。
“既已然成定数,那就回百花阁准备准备。”
“是,姑姑。”
她看着姑姑淡漠神色,不愿多问,缓缓退出殿外。
锦葵却仍感觉身后有无数道目光直直射来,无懈可击。
也似乎更加忽略了那位所谓的九重天第一神女。
回了境内。
锦葵一人独坐风铃花山头,只感觉这风华肆意的世间她无福享受,越过山丘,踏遍荒野,才发现无人等候。
锦葵心头郁闷难言,望着前方白雾缭绕的天宫。
到底,此番结花寓意在何处?而她的归宿,又在哪?
也许,还是要寻姑姑一番,问个清楚。
锦葵私以为她与姑姑之间,情愫难明,像是姑姑看破一切,包括她自己,更像是她们两上古结缘,却又陌路于此。
那百花仙子的眼神好像永远带着对俗事的不屑,仙泽更是强大的拒人万里,整个百花阁上下有序皆因她。
阁中。
眼前的姑姑背对于锦葵,精挑细选着某些古籍。
锦葵轻轻在后行礼,怅然失意。
“你来了。”
“嗯,我……”
“有些事不要说太破,该来的会来,是你的会是你的。”
还未等我说出来,姑姑便从橱中抽出一本年代久远的古书递给她,转身打断锦葵的话语却也只留一句话,便离去了。
锦葵接过早已泛黄,书角已逝的古书,四个大字——《上古纪事》,她心下不由颤颤几分。
锦葵轻轻翻页,已然嗅到历史尘埃之味,又仿佛历历在目,昨日重现。
八荒四海寂寥无生,蛮族与天族水火不容,人族岌岌可危,战火无情。
更所谓乱世需英雄,上古战神淮渊似乎于此顶立,斩古蛟龙,封蛮族王,还三界安宁。也因此在上古时期昙花一现,由此魂散四海,魄入八荒。
而后续,至于如何回来,没有记载,更没有提及他事,只有一句话略显奇怪——上神风扶桑破金身,吐精魄相救。
这位上神只有寥寥几句介绍,他是何人,是男是女?
于锦葵来说,对这位淮渊战神唯有钦佩,却无半点好奇,而……这位扶桑上神却让她惊讶不已。
不过,这些事也都成了古事,如今谈的最多的也只有淮渊这位神者,而锦葵她应该想想明日见他与其如何相处,更需要清楚这表面结花,私下又暗藏有什么。
第四章 今日今夜心乱
次日,拂晓。
热闹声不绝于耳,百鸟相鸣,各色仙女嬉闹声。
真是好般让锦葵犯了头疼,这不过结花而已,何故隆重?又何故兴奋?
锦葵呆呆而立,无束发更不愿静心装扮,只无奈于这缥缈场景,红妆百里,百花千里又到底得何用?
恰逢着婆子算的吉时吉日,眼前突的光闪而过,她心下叹气,老实坐上这异色云,直上九重天。
虽说排场够大,可最后抵达的人也却只留锦葵一人。
不知乘云有多久,只觉得身处之地离天宫甚远,这宫殿亦有些冷清,殿名更是特别,唯有“无名”二字。
一妙于生来无名又何故取名?二妙于世间存留只以无名为大。
“你杵在此处作甚?”
淮渊身着玄衣,气质清冷。
一句话将锦葵惊醒。
锦葵慌乱中回神一看,急急行礼。
“见过上神。”
低头无言,心中暗道,淮渊这个人,真是耀眼的让人心慌。
“何故拘谨?怎么老是如此?”
淮渊话中满是调笑之意。
不由让锦葵面露尴尬,老是这是何意?与他见面也才第二回。
“走吧,随我来。”
也许锦葵有些笨拙木讷,看着淮渊的身影远去,她才知晓跟上,也许是因为她从未想过这位所谓的上古战神待人温柔,也许更因为她从未想过此后余生与他相过了罢。
不过这些都是也许,也都是后话了吧。
_
一天天数着就过了。
殿中的风铃声清脆悦耳,锦葵看得开心,日子也不曾从前般无趣,反而自在潇洒。
她起身看向远方,殿外的人怎得练剑如此之久,累不累呀,却更加奇怪于这位大神,竟如此专注未和她说得一句话。
百无聊赖之下。
锦葵想着,当下恰逢梅子时节。梅子梅子,煮一碗梅子酒该多好呀。
想罢,四下问过小仙用具,备好一切,准备在殿中好好煮酒一番,惹得她自己好生垂涎。
殿外之人却像是闻得酒味一般,直直走向她身旁,嘴角略带笑意,拿起一杯酒深深闻了闻,说道:“这酒可真香啊”
锦葵心下怔然,这还是我们战神淮渊吗?
明明从第一日与她说话后,便未曾再搭话,不知日日早出晚归在做些什么。
而今日可是心情大好之因?这见过世间美酒佳肴的战神莫非还能光顾她这梅子小酒?
锦葵微微起身,回以一笑:“上神,若是不嫌弃,不妨喝上一喝?”
话语未落,淮渊也没有说其它话,只是看着锦葵好一会儿。
随后坐下淡淡开口:“锦葵,日后唤我淮渊就好,何必纠于这些礼数?”
淮渊也并未等锦葵回话,直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淮渊表情突然不似从前冷冽,反而眸子里多了一丝惆怅,或是该说怀念?
此时,锦葵脑中还在打着转,还在思索该如何回复这位上神时,淮渊的话又让她大惊。
“好久没喝过这类酒了…”
“上..嗯..淮渊,若是日后想喝,便与我说罢了。”
锦葵看着今日淮渊与平日截然不同,他平时的气魄与冷傲,可是时常拒人于千里之外,而现下却像是个失去了什么却把握不住的普通人。
锦葵只觉得他过去的故事应当有很多,也许和那位扶桑上神有关,又或许是这万多年来太过孤寂罢了。
她心下却还是有几分心疼这位来自上古的战神,转眼一看却在淮渊手腕之处发现条条红痕,似乎像是猛兽所伤?
好奇心驱使下还是引得锦葵发问。
“淮渊,你这红痕可来何处?扶桑上神又是…”
她话未完全说完,倏地被打断。
“这都是小伤,无妨..扶桑?你又从何得知?”
淮渊眼里露出锋芒,眼神开始冷冽,似乎锦葵的话题触碰了他的禁地。
“嗯,我只是在《上古纪事》中所看,并无他意,对扶桑上神也只是万分敬佩,绝无亵渎之意。”
锦葵有些茫然,急急解释道。
淮渊定定看了锦葵许久,眼神复杂难解,更是暗想着:其中到底有什么牵连...
“这样吗,不提为好,也没什么好敬佩的,罢了。”
随后,淮渊向周身掐诀,一把青白相间的剑凭空出现,而它的剑鞘更为精美,刻有风铃花不说,四周连纹路都及其细腻,像是年代久远却仍然保存完美之物。
“拿去吧,放我这里也无用。”
淮渊留有一言给锦葵,好似能够试探出什么,便转身离去。
“…”
锦葵心中暗想:这尊大神有些古怪也。
而这把剑却实实在在成了锦葵的囊中之物,她却不知如何使剑。
锦葵只觉得扶桑上神也许真的是淮渊的难言之隐,她自己也还是不要触碰雷区的好。
锦葵无奈叹气,但她对于这把剑称得上喜欢,似乎还有着隐隐约约熟悉感,想来想去,她也觉得对那淮渊应该有所回报才行。
今日梅子有酒,却也不是时时有酒温给与淮渊喝,锦葵倒是想起不久前在姑姑门下学过药酒,泡以瑶宫白莲之心,定可以解痛消肿去痕呀。
锦葵暗自决定,午后便去瑶宫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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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界安宁,并无昔日百花宴时的喧闹与嘈杂;瑶宫甚美,池中鱼可百许头,粉红、皎白之色莲花形态各异,而对于莲心却是千年一结,朵朵白莲却未必朵朵有莲心。
锦葵独自一人来此,并未向何人说起,想着赶紧寻完,赶紧入药煮酒。
她弯腰低头,四处搜寻,裙摆被池中清水打湿少许,却也无妨,池中鱼儿也调皮逗弄着锦葵的手指,本是安心无扰之事,她却蓦然被一声怒斥吓的心惊。
“何人在此?!竟未得以通报,私自闯入瑶宫!”
锦葵吓得一个激灵,立即回神,愣愣看着这俏丽人儿许久才回神过来,这人见过,是九重天神女——花琉呀。
这排场着实庞大,仙侍百余人,仙婢十来人,坐轿撑伞;与锦葵这一身狼狈模样实在形成巨大反差。
锦葵立即擦干手上水珠,走向池外,第一次行以来这天界的最大礼数。
“神女勿要动怒,吾是风铃小仙——锦葵,现侍奉于战神淮渊,自无名殿而来;初来乍到,不识礼数,请恕罪。”
“原来,你便是那日结花宴勾引淮渊者,真是下贱小仙,真无规矩无礼数!”
诚然,锦葵有些难忍,她自此活多年,对美人容颜实为欣赏,好感多添。
她以为这神女是温柔可人之人,还以为是自己礼数不到位,有错在先,那想着就先退让三分。
锦葵却不曾想这花琉听她所言却好似火气更大,着实费解。
锦葵看着花琉美眸怒瞪,那些个仙婢颤抖之样子,实在无奈又可气。
“不知神女何出此言,结花之事明眼人所知并不是本小仙可为之,在下恳请神女收回此言,不要动怒且又伤了与无名殿和气?而对于采摘莲心一事,未有通报,诚然是小仙不对事后必将先天君汇报。”
其实锦葵深知,对于采摘莲心这等小事本无需通报,报着这战神一名便可行以天宫无阻,今日这所谓神女如此诋毁于她,必要挫一挫这神女的锐气。
神女花琉看着锦葵仍是一脸不屑,却直直退去了所有人,只留锦葵与她两人在此。
“呵,笑话,你这低贱小仙以为结花?这花结的是和你的缘啊?不过就是你那点与扶桑上神所谓的精魄残留罢了。”
“…”
锦葵心下大惊:我与扶桑上神?有何关联?这神女莫非失了智?
“别一脸大惊小怪样子,乡土之境便是乡土之仙,我最初也误以为淮渊想要和你结什么劳什子的花,在暗中问过司命才…”
花琉突然打住自己的话语,四下仓皇张望了一下。
“反正我今日所言,就是让你认清自己地位,别以为自己上了九重天,便得以高高在上!”
锦葵心中更是万分震惊与疑惑,但她却不知这话语是几真几假,想来,她一小小花仙和那上古之神能有何关联?
她现下只想把这胡搅蛮缠的神女劝退。
“神女多虑,小仙奉百花仙子之命前来,并无它意。”
锦葵无意与这位神女多做口角之争,只得搬出姑姑名号,希望这位神女能够敬个三分,别在此处惹人烦心。
不出意外,她说完这句话,花琉这位神女确实小小一惊,怒瞪着锦葵,大声喝道“反正今日与你话到此处,你有点自知之明!”
语毕,便拂袖而去。
锦葵怔怔看着其背影,有点茫然,这些话她该如何对待,是该去问问姑姑还是沉默烂在心底呢?
锦葵心事重重,仍然默默俯身,重新入池,凭着她自己先前对莲心所了解,不久便寻到。
最后,锦葵回了殿中,莲心已好,酒也入药,只是她不知自己下一步该作何选择。
夜。
锦葵侧躺于榻上,拿着一把小扇轻轻解这六七月的暑气,迷糊燥热之间,倦意席卷眼皮,惹得上下不安分却又不肯完完全全睡去。
鼻尖嗅着一阵木檀芝香淡淡而来,眼前笼罩一个挺拔的身影,她知晓了,那尊大神来了。
但她不知为何而来,而锦葵或许是因今日之事,又或许实在是困意迷心,倒是不愿睁开眼来迎接淮渊,索性把扇子一丢,“咕噜”转了一个身,背对着他,挪挪被子,睡吧。
锦葵睡意朦胧间,似乎有人拿起了那把小团扇,轻轻的扇动周遭的热风,带来混杂着清香的凉风。
她心想:反正,我是舒适了,那就更舒服点吧。
锦葵又转了个身,面朝与他,蹭一蹭,示意凉风加速,被子?那就不要了罢。
“呵...”
淮渊像是看着锦葵滑稽姿态,没有忍住得笑,同时,他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个人,忽而脸庞又似乎带有那么一点点的宠溺。
锦葵听着笑声,有些清醒了,更是心下紧张的很,她不知作何心开始“扑通扑通”跳,还好发丝遮住红了的耳根。
但是锦葵仍然闭着双眸。
随后,锦葵还在心猿意马、佯装睡梦之时,却感受到床榻有人轻轻的起身,她知道了,这个人,他要起身离开了,就像是在她心中一阵呼啸而过的风。
锦葵不知何来的勇气,这一刻只想醒来抓住他,有一种不愿失去的感觉,而这种情绪对锦葵而言,又莫名有着熟悉感。
睁眼,一把抓住淮渊的手腕。
淮渊诧异,却回以浅笑,眉毛轻轻一挑,示意我锦葵:有何事说下去。
此刻,在锦葵眼里,淮渊不似那个高冷战神,反而像是晚间归来的丈夫?
锦葵立即摇了摇头,断了自己无知念想,缓了缓神,皱眉紧盯着淮渊那盛世美颜。
“为什么?”
锦葵垂下手,似乎放下了她的自尊,轻轻问出三个字。
可以说,是她来这儿,更是从遇见他,她就想问得一句话,混杂着锦葵所有无人知晓的慌张和迷茫。
倏地,淮渊蹲下身,与锦葵的脸仅仅一拳之隔,他的心里只觉得,是不是错觉,为何和扶桑如此相像。
随即淮渊薄唇微勾。
锦葵的脸没理由的通红,她竟然觉得淮渊那样的笑,对她而言甚是蛊惑。
“本上神欢喜罢了。”
淮渊温热的气息吐出。
“...”
锦葵无言,这是何回答....只得盯着淮渊。
她知晓现在的她的模样,就像是娇羞的小妻子一样,锦葵甚至有些痛恨自己这丢人的反应:人家可不是你良人,何故扭扭捏捏惹人笑。
淮渊像是能够读懂锦葵的心思,淡淡一笑,转身走出去了。
门外,淮渊神色一敛,喃喃自语。
“该去查一查了。”
而另一边的锦葵,她还在榻上辗转反侧,想着今日那花琉所说的话要不要告诉他?
想着今夜的那位战神会不会是喜欢她了?
锦葵难眠,对她而言,天宫的夜在此前似乎从未如此漫长复杂,她的心绪更是从未如此烦闷无解,又或带有一丝雀跃。
今夜,她怕是一夜无眠罢了。
第五章 肯愿辞去职务 唯留自由
午间的无名殿暑期难消,闷热得不行。
锦葵刚食过一些小糕点,她看着这陈旧淡雅的设施,兴趣怏怏,来这儿也许久了。
除去那日那夜的奇遇,这日子啊,才没有刚来时候的新鲜了,锦葵无聊得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她侧头一看,那尊大神低头看着像是文案的东西,神色自若,什么都干扰不了的模样。
锦葵撑着头,拧巴着眉头,自顾自想着:他这可真厉害,这无名殿离那天宫远得不得了,殿中冷清,平常都见不到几个活物。只不过偶尔见到那个什么天君的第几儿子来调笑一番,每每来时她都在内室,他们喝茶,她睡觉,懒得理会。
可这位战神大人他怎么每日还像是个大忙人,有时看她一两眼,有时根本不见人,这...日子实在是一言难尽。
锦葵敢怨不敢言,这不,可能感受到了她盯着他摇头,这位淮渊大战神又抬头对锦葵笑一笑。
她也是实属无奈啊。
在锦葵眼里,这位大人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无聊吗,以为玩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戏码呢?
随后,锦葵回以一阵尬笑,转头又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床榻。
“本花仙出门找乐子了!你就长蘑菇吧!”
她也不知她自己哪里来的胆子,脚一跨、甩甩袖子便出门。
而那位淮渊战神,盯着手中的锦书,头也不抬只淡淡说了一句。
“锦葵,给你的剑带着防身,早点回来。”
淮渊像是早料到锦葵的行为,只是叮嘱她一两句。
“知道了!晚点就回来。”
锦葵觉着,反正这位大神很忙,无暇管她,她也就是想和他唱反调。
周遭的仙气淡雅,偶尔经过一两个娇俏仙婢侧头看着锦葵,不知在捂着嘴巴说些什么。
锦葵就在这无名殿外逛来逛去,就连墙角的小花小草也不放过手,她也要拿来把玩一下。
“诶,这是什么,别跑。”
突然一团白白的毛绒绒的玩意从草丛之中钻出,从锦葵眼前,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而这草似乎也有着独特的灵性,像是通了锦葵的心意,歪歪扭扭的身子不知道在幸灾乐祸些什么。
锦葵只知道她想抓住那个玩意,特别想。
那团“毛球”却如脚下生风一样,锦葵低着头追来追去,她都不知道追到了哪里。
而那团“毛球”向着一个洞口一钻,就也不见了。
锦葵摸着墙去到背面,依然不知所踪。
...这是哪?
锦葵终于抬头看了,这是她个没来过的地方,是陌生的环境。
一栋挂着丝丝缕缕淡红丝带的小楼,顶尖儿还有着奇奇怪怪的装饰物,看着有三四层,正中有一“花缘”二字,看样子是这小楼的别称了。
木制的殿宇比起这天界中个个琉璃瓦的宫殿,这儿尤为特殊,就连嗅到的气味都不同于这天界平常,更不同于那无名殿了,似乎该带有一些精怪的气味。
锦葵勾唇一笑,心中开始打起小算盘:呵,有趣,这天界允许养精怪了?让我一探个究竟。
其实,就在追“毛球”的时候,她不知道的地方,却是气氛萧杀严肃。
摸着凹凸不平的书页,这是谁寄来的信?内容大字不写,却是暗藏玄机。
淮渊皱眉凝神,想着,千万年来也不曾看过这样的书信了,是蛮族?还是何?这样的信向来是那个人可解的,就像是上古大战时,扶桑她传来的那封信一样。
淮渊沉思之余,眼前却闪过几个金银大字,忽而投放于一旁的宣纸上——“三界苍生大事,速议。”
而这些字在淮渊看过之后,随着金光转瞬即逝。
淮渊皱眉,心知肚明,撑头却不知看向何处,手轻轻敲着那封古怪书信,似乎那样的“召集令”与他无关,待半个时辰后,才将桌上东西收纳干净,起身而去。
于平日而言,这白雾缭绕的天宫宝殿都是喜气堂堂,而今日大殿内殿紧闭大门,不知内中之人在商讨何天下大事。
“咔——”一旁的仙婢不知何故满脸娇羞,神态紧张地为这位清冷却极为俊美的上神推开了大门,生怕这位战神会将眼神停于她的身上。
淮渊一身银灰战袍,身形修长,几分疏狂与孤傲,并未侧眼看任何一人,引得内殿人讶异,这是自那一战许久未曾见过装束,也不知为何作此装扮,但必有用意。
“淮渊来了啊。”天君一笑,想来他与这位战神的渊源实为不浅,当日的天君之位或许还有他淮渊战神的一份功劳,但这位战神本是沉寂于四海,如今又回天界,不得让人不防。
确实,对于天界的任何久久居于高位的人而言,很难不有疑心。
“见过战神。”
除去天君,似乎每一位都在向淮渊行礼。
“在下闲散数千年,诸位无需礼数,今日之召集令必是大事,但恳请天君,让淮渊先说一事再议它事。”
淮渊将右手放置左胸,微微低俯,看着天君亦给足了其面子,像是尽了他这上万年来最大的礼数。
“请说,请说。”
天君原本没有想着这位战神能够到席,但既然到了,那就开始此次大会议事吧,但只得一笑,依旧威严难掩,示意其说下去。
“肯愿辞去一身职务名号,唯留自由。”
淮渊保持姿势不变,神态自若,像是轻轻松松协下职责,但其中利害关系只有他人得知。
周遭仙人就连天君亦大惊失色,这正是三界苍生大事,这位战神是为何。
“不...不可,淮渊,这...”
天君神色略微紧张。
“天君,淮渊自有想法,苍生大事亦在心间,只不过这职务身份名号,肯愿请除。”
淮渊说罢,摘下了这银灰头盔,呈于上,像是卸去了一身荣耀与万年前的满腔热血和回忆。
天君有些颤抖,缓缓站起身,手直直指着他。
“你可是万人敬仰的战神,天下皆需你啊,当日风氏...”
“淮渊知道,但还有更重要的事值得我去做,天君和诸位仙人放心吧,吾将做完这最后一事,还恩天族,告退。”
淮渊打断了他的话,似乎不想让他说下去。
未待答话,便微微行礼离去。
只留得天君和一众仙人面面相觑。
“天君,这....”原道仙人问着天君。
天君扶额,皱眉。
“就先这样吧,卸去其名号职务,封“散仙”。战神应该自有打算。而今日发现蛮族之事,以及后续安排,宣官届时纸上一封递战神,我信他。”
第六章 宁无缘怪人与毛球姑娘
所谓镜可窥心,镜象视人。而此时,无名殿内,铜镜前。
淮渊盯着铜镜内的自己,轻轻的解开了身着的战袍,换上了一身玄衣,眼神凛冽,手轻轻抚过那银灰,似乎掀开了尘封的记忆。
“扶桑...你可知我怨你弃我,四海之内,我孤身一人寻你万年,而今蛮族又现,如今寻得一丝希望,我定要为你正名,等你真正回归我身边。”
只是一瞬,淮渊轻声言语变为满腔坚毅,柔情变为杀意,他将战袍一把丢入一木箱之中,默念术法将此锁住,似乎要永不打开此箱。
转而他拿出那封古怪书信,皱眉沉思,随即招了招手。
一圈绿光四起,圈中小人转了转,眨巴眨巴着大眼甚是委屈。
“主人...你终于想起绿蛋了!”
“有何事?何故一直唤我。”
淮渊低头并不想理那个小人。
这是当年,他在地界一处洞穴中寻扶桑精魄时偶遇的一个小怪,说是“小怪”不过是淮渊认为。
实则名副其实的上古猛兽,初见之时也算是凶猛悍人,双眼如铜满嘴尖牙,头长犄角鳞如坚甲,尾长八尺。
如今却不知为何化作人形,看起来是倒是乖巧男儿孩童摸样,服服帖帖跟着淮渊人间、天界、地界等无一不去,从水火不容到后来这位猛兽心甘情愿、做牛做马,至于“绿蛋”一名号,实在难以启齿,诚令人发笑也。
“主人...你自从回了天界,就再也没有召唤过我,我待在那个盒子里闷得慌。”
淮渊抬头,这本是令人捧腹大笑之场面,他却冷眼看着脚下这个男孩抱着自己的腿,看似无情,实则轻轻一踹。
“给我滚远点,说事。”
“没有,主人...绿蛋就是无聊,那个长得娇滴滴的姑娘在哪,好想和她玩。”
“谁准你偷窥,你给我进去。”
淮渊不知哪里来得情绪,用力拍了拍绿蛋的头。
“哎哟...轻点,好好好,主人等等,我想问你为何丢了这战袍,这黑岩玄铁而制,是个好东西啊,说不定用得到啦,不要你就给我,我给你卖点钱,主人...”
“与你说何就如对牛弹琴,那所谓战袍,不过是当年天族赐予荣耀象征,那年大战我并不需要,而今亦不需要。不过,我且问你....这书信如何?凹凸难识,知晓这上古玄机之事不过就那几人。”
淮渊轻轻把玩着桌上的笔纸,缓缓开口。
“主人...我看过这个东西诶,但我...忘记了...嘿嘿嘿”绿蛋憨憨一笑,摸了摸后脑勺。
“...”
淮渊无奈侧目,就知不该说这么多,手轻轻一挥,房内还回响着些许绿蛋的“抱怨声”。
“看样子,只能找他了。”
他薄唇轻启,神色凛然。
同时,花缘楼中,初来乍到的锦葵乐得自在,并不知道其外发生何事,何况这花缘楼看起来没人呀,只不过精怪气味忽淡忽浓,令她好生奇怪。
锦葵踏上阶梯,一看,这座楼中却还有一座小楼,进去的通道亦不知在哪。
她只看见中间高高矗立的玩意,似阶梯却非阶梯,周围四角吊着链锁,好是奇怪的装置,而这第一层不知道摆满了什么花花草草,清香奇异。
“咦,这是谁?”
“不知道呀,没见过,是老君新带来的嘛。”
“没有你好看,小红姐姐。”
“那当然,哼。”
“&%#xx...”
锦葵有些汗颜,这些花花草草的精怪在这儿窃窃私语,全然没把她这个花仙放在眼里,她可是花仙诶,还是和战神有结花之缘的幸运小花仙呢。
欸!锦葵莫名奇怪,她提那个大木头干什么。
“咳咳,我可是...”
锦葵立即挺直腰背,佯装气势汹汹,瞪着一双杏眸扫视这一圈的小精怪。
“呵...你是何人?想自投罗网做我炉中丹药,是也?”
锦葵惊吓之余,她立即抬头寻这低沉之声的源头,却并未见其人,只听见“吱呀——吱呀”的声音伴随着那吊着的锁链缓缓而动。
这个奇妙装置竟然像传送门一般,从上往下将人传送。
透过镂空木门,锦葵只见此人背对着她,深黑色宽大衣袍,身形高大,不知道手中在捣鼓些什么。
“老君老君来啦,不说话不说话啦。”
“老君这次别抓我啊,拜托拜托。”
“啊啊啊...”
锦葵觉得,这周遭小精怪的声音实在闹心。
这人生地不熟的,锦葵开始发怵,脑门略微冒汗,她此刻很想抽一抽自己的嘴巴,干嘛惊扰这地盘的大佬呢。
“呵呵....我什么都不是,一个小花仙走错地方了,抱歉抱歉,我这就走。”
锦葵低着头,弓着背,悄悄移着步子,她可不想做什么炉中丹药。
此刻,她只得在心里默念:老天哪,帅气无比战神淮渊大人哪,上天入地最美的仙女姑姑啊,救锦葵一命,我还小呢,呜。
“是吗?这儿可是禁地,一般没几个知道的。哎呀...这个玩意果然不行了,怎么动...”
锦葵听着眼前人似笑非笑的语调。
可这个人仍然背对着锦葵,看样子好像还在用力拍着这个装置的什么奇怪机关。
锦葵一脸苦相,拧巴着嘴巴,并不准备回话,偷偷在袖子里掐着闪回诀却发现无用!她此刻只想着拔腿就跑!
“姑娘,我这花缘楼用不了仙术,本君都说了是禁地了,都不知道这结界你是怎么进来的,来者即客,坐那去,等本君把这破玩意破门打开。”
声音未完全落下,这位老君袖袍一挥,锦葵竟无法动弹,周遭的小精怪更是化作小小孩童的模样,搬来一把木藤绿椅毫不客气将她绑住,围着锦葵竟开开心心转圈圈。
锦葵欲哭无泪,暗自想着:我的天哪,这些臭精怪乐呵什么呢,这到底怎么个回事,我就是追一个“毛球”不小心来这啊,臭“毛球”。战神啊您那把剑,我也忘带了,快来救救我吧,我必定以后豁出性命好生伺候您嘞,呜。
“咔——嚓——咔”
仅开了一个小缝的木门,被这位老君用蛮力推开,动作满是不耐烦,锦葵还听见他好几句抱怨声。
“我那白球还不快滚回来给我修门,收她有何用,整天不见个影子。”
只见这位脾气不太好的老君甩着袖子走到锦葵身前。
见到真容后锦葵诧异万分。
这位身形挺拔的男子,黑发高高束起,嗓音亦低沉吸引人,本该是个俊朗少年,为何面容是一位老人,脸上皱纹斑斑,眼垂于颧骨,三寸须发竟先白于发丝垂于胸前,手里抓着一些瓶瓶罐罐,不知作何,锦葵甚是奇怪。
“你这什么脸色,我先前可是翩翩公子呢,今日就抓你来治治本君的怪病。”
这位自称本君的怪人诡异一笑,举起手中罐子对锦葵示意。
“我...我这是敬佩您,您...身强体壮,青年得此老...沉稳...沉稳的样子。锦葵实在是油然而生的崇拜之情。”
锦葵被吓得不轻,高高举起双手合十。她心里难受极了,这也是她惹不起的大神啊,只求可别拿她试药,她这小小花仙还没尝尽世间美味呢。
就在迂回之间,一团“毛球”扑嗵嗵滚了过来。
锦葵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老君,老君,是她就是这个’毛球’带我来的!你问她,问她....”
而那团“毛球”蹦跶了几下,竟然化作了人形,看着是一个俏丽可人、胖乎乎的小姑娘,身着白衣,头上顶着两个包子一样的发髻,还插着几根小草,像是滚过草丛粘上的,脸蛋圆圆大大的,喘着粗气,拍着胸脯,想说什么却缓不过来的摸样,甚是滑稽。
“老君...我...”
也许换做平常的锦葵会夸这样的小可爱模样甜美,嗓音清脆动耳。
但今天怎样锦葵看她都是一副可恶的面孔,都怪她,害我入了狼窝,她实在想将那“毛球”形态揉圆搓扁....
锦葵激动得指着这个“毛球...小姑娘”,说不出话,但是这位老君显然还不想等她说完话。
一双眼直直盯着锦葵,像是板上肉,她怎么瞅着那么“老奸巨猾”呢。
锦葵只能紧闭着双眼,做“任人宰割”姿态。
惹锦葵生厌的臭话不断传入她耳中。
“嘿嘿,锦葵小花仙是吧,将你入药之前,就先告诉下你我大名鼎鼎的名号——本君可是宁无缘,听过吧哈哈哈。”
言语实在调笑放肆。
锦葵闭着眼似乎也能想到这位宁无缘怪人的嚣张姿态。
心中怒吼:本花仙......可真是宁和您无缘呢....恨...
第七章 淮渊来了
“等等,宁无缘老君,您高高在上,就放我这个一生勤勤恳恳的小花仙一马吧,我可是...可是给神勇无比战神淮渊大人捶腿的,给他打杂的....”
锦葵有些语无伦次了,这个怪人可把她吓得不轻,此刻她只想着能搬出哪尊大佛就哪尊,能救她一命便好,只不过没想到...
“什么,怎把淮渊那个木头怎么搬出来的?他都不知道离这儿十万八千里远呢,后山都不找靠谱点的!我不信你胡编乱造....”
听过锦葵的话后,宁无缘嗤之以鼻,半点不信。
就在锦葵还想说点什么鬼话的时候,她一个转头,忽而看见一个人。
他长身玉立,逆光而站,细碎的光线跳跃在分明的棱角上,乌黑发丝飘然于空中,他的模样锦葵觉着看不太清,但那浑身清冷气质让她有些心惶,不敢确认。
“怎么?宁无缘,我这靠山还不够靠谱?”
那声音低哑浑厚,是他独具的魅力,听在锦葵耳中仿若酷暑难耐时的一缕清凉,孤寂寒冬时的一股温暖。
她知道了,他来了,那个和她有结花缘的大神来了,那个或许要和她度余生的人来了,他是淮渊。
宁无缘本是弓着腰想对锦葵下毒手的姿态,但因这声音便直起了身,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三下两回头,便将那些许的惊讶完美藏好,时不时看了看门口的淮渊又转头看了看锦葵,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锦葵有些后背发凉,觉着甚是诡异,本想着说一句缓解缓解诡异气氛,但又被打断了。
“这个小花仙,你不简单哦。我们战神大人来了,哈哈哈。”
宁无缘一脸得逞,那一瞬间也不知他的行为是不是故意的。
“你胆子大了,谁准你动我的人。”
说罢,淮渊直直朝锦葵走去,轻轻一挥袖,锦葵身上的藤曼立即不见了。
但锦葵此刻还停留在震惊淮渊会来救她的事实,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于是乎,锦葵本是坐着的姿态,可这藤椅一消失,她便要屁股开花了,她本是皱紧眉头等着这一摔,却只见淮渊将其一揽。
“你笨呀,要是摔了不疼吗?”
淮渊言语竟带有一丝调笑。
锦葵的双颊在感受到淮渊怀间的温暖后立即红透,不知如何是好。
“呀,我们战神大人开窍了?这前尘往事都放下了?小花仙哟小花仙实在让我佩服,还好我没动手,要不然我这要被拆了...啧啧。”
听着宁无缘的不怕事大的话语,锦葵更加不敢搭嘴,本侧头想要缓解一下她身上无由的燥热。
却看见一坨白乎乎的东西迅速扑向她,锦葵默默念叨了几句:“我的脸怎么有点疼...”
“老君,老君,你看,好软啊,捏捏捏,红红的果子。”
原来,一个白白糯糯的身子贴着锦葵,拿着胖手捏她的脸?!
锦葵此刻火冒三丈,张牙舞爪扑腾起来,想着,定不能忍!那个可恶的”毛球”,竟然敢上手了,那就前帐后帐一起算!
“臭毛球,找打!”
不顾丢脸,锦葵立即反扑在这坨”毛球”身上,开始厮打,她只记得当时很努力的泄愤于”毛球”。
至于淮渊和宁无缘在做什么,锦葵就不清楚了,不过倒是听到他们几句冲这混乱场面说的话...
此时她真想跑远点去教训这“胖毛球”,不让他们看见....
“白球给我用力,给老君出口气,老君打不过她家那位,嘿嘿白球!”
“锦葵,别伤了,晚些带你回去。”
前者的看热闹和后者些许的宠溺,皆让锦葵无奈,哀怨:就不能帮她把这个”毛球”拉开嘛...
.....
.....
另一边,宁无缘一把将淮渊拉到了一层的暗阁中。
二人像是熟识多年的老友,竟心平气和谈起话来。
“我们这位大名鼎鼎的战神也会光临寒舍!”
言语之间充斥讽刺之味。
“......”
“不过淮渊啊,这个女子和当日的扶桑...”
宁无缘摆弄着一旁的花花草草,看似漫不经心的询问。
“无缘,此事我自有打算。今日另有它事。”
触到他心中某处柔软,淮渊顿了顿。
“呀,战神大人有求于我了?说来听听,我考虑帮不帮你,嘿嘿嘿。”
宁无缘听其有求于他,便立即摆出一副傲人姿态,往一旁的藤椅上重重一坐,浑身散发着得意的气息。
“今日之后便不是什么战神了,你看信。”
淮渊拿出那封怪信。
“哟,算了不说你了,我看信。”
宁无缘本想着再挤兑一下淮渊,但低头一看,面色难掩震惊。
”这...怎像当年风氏一族的字迹....扶桑?”
随即,宁无缘拿过怪信,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凹凸痕迹,陷入沉思。
“风氏一族早已沉寂,我知晓其中古怪,我只是担心....”
淮渊眉头紧皱。
“可是还有蛮族余党通晓了这上古之信?!无妨,我来解此信。不过得花些时日了,届时我再告知你。”
宁无缘一脸凝重,一改之前”老顽童”模样。
“你这病....”
淮渊想起往事,眼眸微闭。
“我才没事....只不过,她还好吗?”
宁无缘苦笑三声,神色黯然。
“密境之中,并未会面。”
“不出便好,好呀。快走,快走,别扰我清静了。”
宁无缘转头,藏匿着许多难解的情绪。
....
待二人走出暗阁。
早先的混乱场面早已平静,只看见一位粉衣佳人抱膝背靠着墙角酣睡,面容红润,不只是做了美梦还是之前的乱架捏得泛红,模样引人怜惜。
细看裙角上,竟还有一团白绒绒的”毛球”蜷缩着,此情此景柔美万分。
淮渊淡笑,难掩温柔,将佳人抱入怀中,无奈佳人”嘤咛”一语,似乎在寻找更加温暖舒适的姿势,蹭了好几下。
”毛球”竟也一跃入佳人衣袖,不肯出来,引得淮渊失笑。
“无缘,今日先走,来日再会。我等你解信,这白球就让她带走吧。”
轻声说完,便掐一诀离去。
只知道后来,宁无缘说起此事,只是摇头痛哭,懊悔不已。
“淮渊你这无耻的混蛋,重色轻义,把我这花缘楼”禁用术法”的规矩给破了就算了,还纵容锦葵那扫把星,把跟了我两千多年的小徒弟拐走了...我恨...”
第八章 白球与绿蛋
锦葵还在半梦半醒之中,过往之事犹如潮水袭来。
她想了许许多多。
那时的她还是山坡上的一株小风铃花,在秘境的万花群中迎着和风普普通通地摇曳,汲取雨露,努力生长。
她不知道这样千篇一律的时光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在执着努力什么,更不明白为何那天秘境之中的天气反常突变,乌云密布,暴雨突袭。
而就在压倒了众花时,唯独锦葵她不知道融入了一颗什么发光的东西...
于是历经了重重劫难,才有了现在独一无二的风铃花仙,想来她这前半生也属实不易啊。
以及她而后灰灰茫茫的仙途之路,论资质她比不上秘境中的姐姐妹妹,论样貌她更是不如。
可她锦葵又是凭借哪一点被这位淮渊战神选中呢,岂不是她得重重谢谢他?
可是换而言之,这莫名其妙的结花之缘可是败了她之后飞黄腾达的美梦了,那她和淮渊之间又算什么呢?若没有发生这一切,如今的锦葵在做什么呢?
果然,思绪一多,锦葵头便胀痛。
醒来罢,锦葵便暗自动了动身子,可心下却大惊,嗯?怎么她身上还有点酸疼,妈呀!她不会最后还是做了药引子吧!!
锦葵立即爬起身却仍酸痛不止,这是哪?
她环看四周,这儿很熟悉,想来,不就是那位大神的内殿嘛,床榻好像也是他的...
这才真切想起来是淮渊救她回来...确定好了周遭环境一切祥和安全,锦葵随即便低头检查下身上有没有伤口,最终才舒了一口气,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嘿
“吱呀——”门被推开。
还没回过神来的锦葵就听见蹦蹦跳跳的聒噪声。
“小姐姐,小主人,你醒了嘛,我是白球,白色的白哦,因为白球喜欢白色,嘿嘿~”
只见那个和锦葵先前大干一架的胖姑娘三步并作两蹦,凑着一张肥脸贴在她的额前,双手紧紧箍着锦葵,让她好似无奈也。
“干嘛,谁是你小姐姐、小主人了,走远点,你怎么还在这,我和你不熟,淮渊呢?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锦葵用力推开这个肥嘟嘟的白球,一脸嫌弃,可无奈被这家伙圈住使不上半点力气,心下有些崩溃,哪里来的小妖孽...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大力....
“行啦,快放开她。”
淮渊走了进来,在桌上倒了一杯清茶递于锦葵后,将白球毫不留情拍下榻。
那如玉面容若拂春风,本是平日战神的坚毅冷酷之味,而今却添了几分柔情,看样子他今天心情很好。
看着一旁白球想扑过来却悻悻的模样,锦葵哑然失笑,开开心心一把接过清茶大口喝起来,那些遭遇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慢点,别急。”
淮渊轻轻拍着锦葵的背。
此情此景竟令她有些慎得慌,今儿个这位战神大人吃错药了?如此温柔?
“小主人....”
白球扯着锦葵的衣角,一脸委屈。
“咳,这是发生了何事?快些和我说说,把这白球赶走吧,烦的很呢。”
“我倒要说说你,你走之前我是如何叮嘱的,带上剑,早点回来,结果呢?看样子得让你长点记性了。”
淮渊轻轻敲了敲锦葵的头,语气竟没缘由的温柔。
“呵,这不是...锦葵修为浅薄,不会用剑嘛,我也想回来,当时被困,你看到了,看到了,嘿嘿。”
锦葵内心有些抵抗不住,尬笑一番缓解这奇怪的气氛。
脸颊开始泛红,心想着:他...该不会真的是结花,看上我了吧?本小花仙无福消受啊...
“是白球带她去的,白球喜欢小主人。”
圆嘟嘟的白球一脸骄傲的样子,锦葵却万分想将她的圆脸捶上一捶。
淮渊不为所动,那双宛若星辰的双眸就那样盯着锦葵,好像要看穿她的小心思。
“也是,得抽个空教教你了,是我不好,至于这个白球,原本是那宁无缘的徒弟,也算有点作用的,你就当给你赔罪,来个小宠物陪你玩罢了。”
“才不是呢,白球喜欢小主人,自己跑来的,不想当老头的徒弟了,太无聊了,整天就是&%x*...”
白球的话像是燥热酷暑鸣夏的蝉,十分聒噪。
“你给我打住,吵死了。”
锦葵不耐烦得一拳朝向白球的肥脸,这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打断了她的思绪。
”淮渊,我倒是还想问问那宁无缘的怪病是何,本是翩翩公子为何生得一副花甲老人的模样。”
“啊,痛。”
白球捂住脸欲言又止,委屈的很。
“日后便知了,这些事复杂得很。那照锦葵的意思,你倒说说我可是翩翩公子?我可记得你说给我捶腿的...”
淮渊言语之间满是笑意。
锦葵听后犹如五雷轰顶,她竟然忘记他听见了,那时候被逼急了她瞎说得鬼话了。
“淮....淮渊,谢谢大人您出手相救,您说什么便是什么...锦葵必当...”
锦葵慌乱之中的半句解释似乎让淮渊心情大好,只不过未待她说完,房内竟传来男童的声音,诡异至极,就连淮渊原本笑意满满的面容都黑了一大半。
“我要出来,我要出来!主人!”
锦葵虽不知此声来自何处,但估摸着十有八九是与淮渊有关。
只见淮渊无奈扶额,拍了拍锦葵的手示意没事,随后便挥了挥袖子。
一个奇奇怪怪的绿圈徒然显现于殿内中,待光圈消散后,一个和白球相仿年纪的男童出现,锦葵和白球呆了,这是什么?精怪还是哪里的小神仙?
“这....你的孩子?”
锦葵吃惊指着男童,看着淮渊。
相较于锦葵的吃惊,白球倒是瞬间反应过来,立刻跑到男童面前,动来动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
听完锦葵的话,淮渊神色难掩无奈,把玩着手上的茶杯,轻飘飘启唇,”这个玩意叫绿蛋,姑且算作我养的坐骑。”
“我可是英勇无比,只能够配上我家主人哦。”
叫做绿蛋男童一边拍着白球干扰的胖手,一边大声叫唤。
“哈哈,淮...渊,哈哈想不到我们战八荒的上神,竟如此萌物坐骑,绿蛋哈哈。”
锦葵难以接受如此反差,以至于哭笑不得,在她心中坐骑当是那种猛龙勇虎。
当然此日的嘲讽和不屑,仅仅止于后来锦葵看到绿蛋的真容,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咳,你不喜欢?那我就把他们两个都送给宁无缘罢了。”
淮渊耳后竟呈现几分潮红,立即起身盯着绿蛋和白球,不知在别扭个什么,这样的战神大人竟然如此可爱。
“不要!主人!”
“不要!小主人!”
两只萌物听见了这番话,皆立即停住了所有动作,委屈巴巴看着淮渊和锦葵,更过分的是,白球眨巴着大眼,扯着她的衣袖卖着萌...
也许是锦葵心下欢喜的很,吃这一套招数了的原因,也许还可能是有些忌惮那个宁无缘怪人的原因,但也许应该更是淮渊这份原因了吧。
“没事,就留着吧,有乐趣。”
“好,听你的。”
淮渊摸了摸锦葵的头就离开了,虽不知去做什么,但她便不宜多问。
锦葵亦不知她与淮渊到底算作何关系。
而那天族之间的结花缘,向来是宴会之上赠花后便需要共投于瑶湖,而这位大人可好,抢走了她的风铃花,也不见放哪去了,再者说,这种缘对上眼了那便共度此生,而没对上眼那便各自安好。
那他们算何?不上不下,着实尴尬也,尴尬也。
还未来得进一步思考,锦葵便被一左一右拉起床榻,左边绿蛋,右边白球。
“走,去玩!开心。”两人竟异口同声。
“诶,诶,你俩干嘛....我不想...”锦葵欲哭无泪。
淮渊你倒是回来管管啊,想来,这无名殿怕是要闹翻天了...
第九章 他不是战神了
盛夏未消,无名殿庭院之中墙角伫着几株梧桐,不知名的藤蔓缠绕青翠欲滴,俏皮的午后阳光跳跃叶间,层层叠叠树影斑驳。
此刻的时光看似安静祥和,实则两只”小萌物”初识闹腾不轻,左捏捏脸,右踢踢腿,还不知道在地上捣鼓什么。
原本冷冷清清的殿宇变得热闹许多,而锦葵亦被他们折腾的不轻,早早飞身藏到了一棵树上,贪着这片刻的歇息,惬意地吊着脚丫,静静看着下面闹不停的场面,不时有些失神。
转头、眼神四下乱看之余,她竟然看见了一处小小阁间,镂空花窗样式,不知名的花纹浮雕,而淮渊恰好在此间,凝神低头、仿若心无旁骛的写着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这棵梧桐树的位置好,亦不知是不是锦葵坐在高处,更不知这是否是有人刻意栽种在此。
但锦葵仅仅只是看得了一个侧颜,她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难道曾经她也在此处坐上一坐?那又是在遥看着谁呢?
但总之锦葵这份心情,糅杂些许紧张,心跳更是加快,她这千百年来,可谓是从未有过这般情感啊。
锦葵心下觉得真是奇怪。
可还未待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脑门却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石子砸中。
“啊痛,谁啊?!缺德怪啊。”
锦葵揉着额前被砸处,面对着猝不及防的袭击,实在让她恼火。
往下查看时,锦葵却发现那两个”小妖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直到转头侧目她才看见那殿门前站着一个陌生仙人。
此人美颜不若淮渊那份冷冽俊郎、气质淡漠,他看起来更加亲亲和和、笑意暖暖,身形亦不若那般高大修长,看起来文文弱弱,却衣着繁重,蓝白相间的衣袍,丝丝缕缕的银丝带镶嵌此中,散着淡淡的光泽,毫不朴素,仿若是想显现自身高贵姿态罢了。而其手执一壶小酒,不知来作何。
倘如没有刚刚那一幕,锦葵认定了,或许她会和此人聊上一聊,只不过现在此人在她心中乃是无礼小徒,比当日初遇淮渊的那份嚣张,更让锦葵看不顺眼。
未待此人回话,她便再回一嘴。
“何人叨扰,最好快些离去,不然我禀报战神大人了!”
锦葵杏眸怒瞪,就连嗓音她也提高了几个调,想着报出淮渊名号来,此仙应当识点礼数。
“哟,我们淮渊大人何时召了这样一个娇俏人儿了。不过你和我一位故人好生像啊。”
这位陌生仙人竟语调轻浮,满言调笑,而且看样子和淮渊还有点关系的,令锦葵好生不痛快。
“....”
锦葵沉默无言,什么故人,瞎套近乎。
于是她偷偷背着手,暗中掐了个术法,本想着暗中整他一番,让他在此处出个小丑,笑上一天。
可不知道是锦葵的术法不精还是如何,还差最后一点未施展完,这棵梧桐树不知怎地便”魔怔”起来,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此时锦葵应接不暇,身下一滑,这怕是要彻底”屁股开花”了,没整他人成功,她自己倒是要摔个丑样。
然而,锦葵应有的疼痛感未达,她反是落入一个熟悉温暖的地方,是淮渊的怀抱,就这短短几天,这儿好像成为了锦葵的常驻地了。
她深觉,羞愧羞愧....
“胡闹,万璃君你要在本神的地盘动本神的人,你就滚回去你家老儿那。”
淮渊眯着眼毫不掩饰的愠色,看着不远处那个被称作万璃君的仙人,似乎真的动了点儿怒气。
锦葵接触淮渊不长,初看此番摸样,她震惊之余忘了从他怀抱中挣脱而下,盯着那完美的下颚骨出神。
“哎呀,璃君这不是听这天界传遍了您这战神大人结花宴拐走了一位仙子的英勇事迹嘛,很是懊悔那日没去呀,这不一得空便找您喝酒说事嘛,且突然看见您这地儿来了个小美人,而且看着眼熟有些兴奋嘛,抱歉抱歉啊,小美人儿,是璃君失礼了。”
万璃君提着酒壶示意了一番,可行为却毫无歉意,依旧满是玩味,好不乖张肆意。
“....”
淮渊并不作答,只是先轻轻将锦葵放下,还冲着她挑了挑眉,示意锦葵看着万璃君,随后嘴角弯弯勾起一抹弧度,这模样...竟然有点狡黠...
他要做什么?
难道是....
只见淮渊朝着万璃君轻轻弹了弹手指。
不过瞬间,万璃君面容紧皱,看样子又哭又笑,酒壶不知丢到一旁哪去了,双手捧腹哈哈大笑,全然没有方才那份风流公子模样了。
“哈哈...淮渊,我们心有灵犀吗,我决定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了。”
锦葵看着那滑稽姿态,全然幸灾乐祸。
“你也是胡闹,这高处谁准许你上去的,要是摔着你什么,本来资质便差,那可是更差了。”
淮渊佯装生气对锦葵说着,那般温柔大不同于他那天生所谓驰骋战场的凛傲,随后便扯着那个笑得不自已的”疯子”进去了。
锦葵原是有些痴恋这种奇妙的感觉,但...等等,他那句话是何意?
锦葵心中有话难言,喂...资质差?她就算天份不行也是一个很努力小花仙好不好诶,竟敢无耻嘲笑她,等到哪日必要让他也瞧瞧厉害!
留在原处的锦葵怒踩了几脚这无名殿的地面,此刻她很想念那个”毛球”,应该使唤一下,让这“毛球”给她往淮渊身上咬!不用客气!
可不,说来就来,白球和绿蛋竟然牵着小手,拿着似曾相识的那个酒壶,突然冒到锦葵的面前,让她好是无语...
“小主人,那儿个有一个酒壶,好甜呀。”
“是哦,怎么有点晕乎乎,呵呵呵....”
白球和绿蛋两人双颊酡红,憨憨朝着锦葵笑,看样子喝了不少。
“诶,你们别晕...待我闻一闻后,给你们解酒啊。”
锦葵呢,作为一名负责任的花仙,酿酒自是很有一套,解酒必然还需酒中料,她可刚接过酒壶欲闻,这二活宝便晕作一团,那白球更是现出”毛球”形态,场面实在引人发笑。
于是乎,最后累得都是锦葵罢了,只得任劳任怨把他们抱上她内殿的床榻,至于淮渊,她想来,现在看样子在议事,晚些再去找他商量这两货该咋办。
夜已深,这天界的时辰实在漫长,淮渊待这淮渊许久,亦不见影儿,而榻上还两只”猪”睡得正香。
无聊至极,锦葵敲着手上的酒壶,倒入杯中,小酌一口,真是一壶好酒,百花而酿,沉淀估有百年了,入喉不烈,回味无穷,实在引人醉。
也许是此刻的锦葵还未感受到它强烈的后劲,竟然将酒喝空,倘若她知道那后面发生的事,定然打死不喝。
后来,锦葵只记得她自己步伐虚空,踉跄着走去找淮渊。还未敲门而入,她便听见一句万璃君的话,犹如雷轰顶。
“你这如今作何打算,摘了’战神’名号,散仙一职,这一切可是与她有关...她回来了吗....”
似乎万璃君话还未完,锦葵。亦不知他要说何了,更不知他后来如何离开无名殿了。
只是锦葵倒好,固执抓着他这前半句不放,嚎啕大哭,一身酒味紧紧着抱住淮渊,不知在宣泄什么破烂情绪。
“淮渊...呜...你怎么能不是战神...你受什么委屈了,你那么好,谁欺负你了...我小小花仙....呜呜...幸得垂怜,资质那么差....没了战神了,没了!你以后怎么保护我....呜呜”
她也不清楚她自己为何东掰西扯的,难道是觉得淮渊他这名号威慑力大,便于她日后吃香喝辣...酒这种东西,果然不能碰,酿酒之人必然丢脸于酒....
再后来,锦葵好像感受到那个温暖怀抱也紧紧抱着宛如”酒鬼”的她,不知道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之间只听见一句,她便沉沉睡去。
“从今往后,永生永世护你。”
淮渊言语坚定。
但依着锦葵这个趋势,怕是醒来后,那点点零星碎片记忆都想不清了,可这好像是,她应该必须记住的啊。
第十章 提升修为(壹)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锦葵自从上一次”醉酒之事”后,鲜少见到淮渊了,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躲着他,更不是不想见他,而是她也不知道淮渊他去了哪儿,就连整日与白球腻在一块儿的绿蛋也不知他所踪。
况且那晚情形锦葵早已模糊不清,依稀知得他卸去了一身荣耀,抛下了所谓的”战神”名号,甘做一名散仙。
原本这几日种种事情,锦葵倒觉着与淮渊亲近了不少,而今她却又着实看不透了,她想着,难道高高在上不好吗?对于她这般的普通小花仙,可连一览众仙小的资格都没有呢。
“小主人,你在想什么呢?这白日可都要过去了,你都不动一动。”
白球又胆大妄为了,竟然又用胖手戳她的脸,锦葵都吓唬白球多少次了,”死性”不改。
“都说了戳脸喂你吃黄连,想吃了是吧,哼。”
“切,白球这是想陪陪你说说话,小主人,没良心。”
想来,锦葵确实这几日有些闷闷,乐子也不找了,花花草草也不捣鼓了,更别说酿上一壶好酒,成天撑着头不知道在天马行空想些什么。
“白球,我问你个事。”
锦葵像是突然灵光闪现,找到了切入点来宣泄她满腔的疑问。
“小主人,你说呀,白球可是知道很多呢,之前在师傅那儿可听了不少唠叨。”
白球眨巴着一双纯真大眼。
“说起你师傅,你每日在那做些什么呢。”
“白球...白球应该是给小红、小蓝、小圆她们治病的哦,因为师傅有好多好朋友,但是那些好朋友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容易受伤!嗯,没错是这样。”
看着白球想来想去得出此般天真答案,不由失笑,
锦葵懂了,那些宁无缘养的精怪就是”好朋友”,而且白球是宁无缘的徒弟,这治愈净化能力定然不小,可怎么看上了她这个”废物”小花仙呢?
“那白球,你可是很厉害的哦,相比起我来,我就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了...”
锦葵神色有些黯淡,心下失落万分,这世间如此大,能力佼佼者多不胜数,为何她如此平庸无能,修炼千年也就会点术法,会摆弄些花草。
她想着,所谓能力大则责任大,如今的淮渊虽不是战神,却依旧忙碌不见影儿,就连这个”小毛球”亦能力出众,诚然迷茫万分。
“小主人,白球觉得你可厉害了,超喜欢你的。还记得嘛,你在那个小角落,一下就找到我了,我其实是瞒着师傅躲了好久呢,都没人找到呢。而且白球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白球神色全然崇拜毫不做作,像极了人间话本子里常常说的”傻姑娘”。
锦葵无奈汗颜,默默认为,若此误打误撞也算作本领,普天之下能者居多,岂不是人人为神了,这个笨蛋啊...
还未待锦葵回话,白球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侧头过来听,像是要说与她一个惊天大秘密了。
“师傅那个地方,可是禁地哦,非有缘人皆难见此地呢,那日我钻回去后,想着以后来找你玩,可白球都不知道你怎么发现就进来了呢,小主人你说你厉害不厉害。”
说罢,白球开心且傲娇地拍了拍胸腹。
“我觉着吧,此事玄乎,我届时问问淮渊吧。哎白球,我想变厉害点,但不是你说的那些厉害之处,算了,你不懂得。”
诚然,白球此话令锦葵震惊了许多,待有一机会她便去问问淮渊,必定问个所以然。
但是目前的她,一心执着于如何将自己提升一个水平,不要太落后于淮某人。
可是期间心境的微妙变化,就连锦葵她自己也没有发现。
锦葵从前一向喜静不好动、对于自己毫无天赋一事皆看淡了,更别说去提升自我了,可如今一遇淮渊,似乎就偏了轨道,只不过当发现这些的时候,也在后来云云了。
“那小主人,我和你说哦,大主人也很厉害的,我家师傅说的。我看大主人对你那么好,他肯定会指导你的啦。”
白球笃定点点头,歪着头笑着看着锦葵,不知为何笑意中竟然有那么丝意味深长...
“什么大主人,你叫我小主人便很难听了,淮渊知道吗?”
锦葵莫名心中疑惑:大主人?这是什么奇怪称呼了,况且你这白球不是喜欢我吗...敢情更喜欢淮渊?
“小主人,你看,你是大主人的人,你是我的小主人,那淮渊大人就是大主人,而绿蛋就是....”
白球开始掰着几根宛如小白萝卜的手指算着,迷迷糊糊的姿态,让人哭笑不得。
“...”
此刻锦葵并不想理白球了,一股脑子在琢磨那句话,她什么时候是淮渊的人?
这白球在说什么呢,但是好像淮渊又说过诸类此话,她怎么莫名有些小兴奋呢...嘿嘿,那便等淮渊一回来,便去找他问问罢了。
.....
.....
在这无名殿的日子,似乎越来越和锦葵之前想的不同了,犹记得先前刚入时是万分抗拒。
而今与白球嬉笑打闹,闲暇之余她却更希望能与那人坐上一坐,什么也不做也应该很有趣。
从她坚定要提升修为的那天算起,现在已然过了三日,淮渊终于也回来了。
但有些许反常,不知他去做了何事回来,一入殿便回了阁中,往前还会来锦葵这儿看个一眼,现在就连绿蛋也是没了那般活泼,一回便呼呼大睡起来,像是累坏了。
思前想后,锦葵那股子担忧之情压抑不住,想起那日瑶宫碰壁取下的连心入好的药酒,如今已然沉浸多日,看样子药效该是更甚了。
于是,她取上一壶,准备妥当便去找了淮渊。
第十一章 提升修为(贰)
“淮渊,你可在里面。我这酿了一壶酒,尝一尝可好?”
锦葵立于门前。
“进来。”
淮渊的声音浑浊,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入门,淮渊的衣袍有些凌乱,似乎在换上一件新的,遮盖着什么。
兴许是锦葵的眼疾手快,兴许淮渊没想到她这般快速入门,锦葵又看见了他那腕间的红痕,可是旧痕未消,新痕又来。
只是一眨眼,他便完美的整理好了一切,径直走向锦葵面前,接过她手中的酒,便坐于小榻摆好酒杯。
“嗯,酒香,可是锦葵特意为我所酿。”
淮渊云淡风轻地笑着,轻轻招了招手示意锦葵赶紧坐他旁边。
锦葵心下全然是疑问,想一股脑儿的全部问出,问问他去做什么了,问问他这么段日子都在为谁卖命,问问他为何不爱惜自己...
如此关心紧张的情绪,就连锦葵她自己都惊了一惊,最终还是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这是药酒,一日仅可喝三杯,早晚外敷两次即可,可你这红痕...是如何?”
锦葵本想抓起他的手察看一番,却不曾想他佯装喝酒,手轻而易举的躲过她。
这也是锦葵第二次问这红痕的缘由了,虽然与先前一次反应大不相同了,但是她依旧没得到答案。
“嗯,酒真好。锦葵甚是关心我,可别是芳心暗许了?”
淮渊错开了话题,眼神满是深意看着锦葵。
但是呢,锦葵作为一位有自己尊严的小花仙,虽然有些心动,但这绝不能被发现。
“哼,你可别自怜自爱无比,我这本领小,安慰一下你罢了。”
于是锦葵面不红,看似神态自若。
“可是,我可要好好回报下你....”
淮渊突然凑近她,双眼灿若星辰,笑意若桃花。
他身上幽淡芝香若有若无侵袭我的鼻尖,气息之中还含有淡淡的酒香,锦葵一时不知所措,终于满脸通红,双手紧握。
他要干嘛...锦葵内心抉择不已,她是不是应该推开!....
“锦葵作何如此娇羞,这般模样甚是好看呢。”
淮渊竟然只是刮了刮锦葵的鼻尖,便调侃了她几句。
“你干嘛,爱喝不喝!”
锦葵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抢过酒壶,想要大步离开,深深觉得她自己方才那模样可实在闹笑话了吧,丢人...
暗暗咒骂:这该死的淮渊...
“哎,锦葵可别恼,作为回报明日来找我,我亲自教你提升修为。”
淮渊一把抓住锦葵,她险些又跌进他的怀中,还好她自己稳住才未乱了方寸。
“哼,谁要你教,我自己也行。”
说罢,锦葵虽不知为何仓皇而逃,但一心想着回去一定暴揍白球一顿,谁让她嘴这么快,怎么淮渊还没回来她就偷偷把事都说完了。
这千里传音肯定是和那个绿蛋合伙起来的,而且她还很多没问个明白呢?
锦葵对自己有些绝望,拍了拍头,心下想着:跑什么跑呢...他又不会吃了她,再说了,淮渊...他身上还有伤呢...她这提升,且也不急啊...
....
...
翌日,清晨,她敢说还未待天亮。
天宫的时辰向来仅有两种,一是玄阳日,而是玄阴日,亦是人间的白昼和黑夜。而掌管此天宫时辰的仙官便是每日起的最早的那位,而今日,锦葵却怀疑她起得更要早,当然包括那无名殿上下了...
“起来起来,大主人要带你修炼一番了。”
“是呀是呀,我家主人可是头一次如此呢,往常他谁都不理呢,就对你如此上心了。”
锦葵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识,睡虫依旧占在脑中一大半,她耳朵里时不时传来他俩的念叨声。
“太早了,再休息会...”
锦葵并不想起身,管它什么提升修为,她要睡觉。
“你俩懂什么...我这普普通通小花仙,最需要睡眠补充精力了,哪像你们两个活宝。”
锦葵全身趴在床榻,就是不愿意起来,任其拖拽拉扯。
几番斗争,她居于上风。
“这小主人真懒,不理她了,我们去玩吧。”
白球冲着绿蛋无奈地说。
“我家主人都在门口等着了。那就去告诉主人,锦葵花仙贪睡,嘻嘻。”
绿蛋故作大声,不知说给谁听。
锦葵本想得逞一笑,却听见这一席话,全身激灵,一个翻身冲去收拾了。
行,她这就去...这就叫做...好轮回啊..呜
此刻锦葵忙着整理不顺的发丝,以及翻箱倒柜找那把淮渊上回送我的剑。
那把剑锦葵确实喜欢是喜欢,可无奈不会用,结果便成了——不知被她藏哪去了。
同时,锦葵可谓是完完全全忽略了那两个活宝挂着更加得逞的笑容,一步两步蹦跳出门了,倘若她看见了,估计得气得够呛。
最后,果然剑不知去向,锦葵亦耽搁了几刻时光,心情略微复杂,她只希望届时不要问起其剑,随即便去寻淮渊在何处等她。
一看,一惊艳。
庭院之中,淮渊站在梧桐树旁,负手迎风,泼墨似的长发高高束起,凝神闭眼,俊容微侧,享受着晨曦之微光,嗅着清晨之清香,像是等待了许久,却没有一丝不耐烦。
在锦葵看来,许是今日这掌时仙官把握的玄阳尤为巧妙,许是他本身便长得极为俊逸,但此刻淮渊诚然宛若那些话本子一贯所写的绝佳人物,可谓是仙人世无双。
“淮渊,抱歉,来晚了。”
锦葵有些着急跑了到了他的左侧,喘着粗气。
“没有,正好呢。”
淮渊闻声回头看她,琥珀色的双眸满是光泽。
“今日应该做什么呢?”
“先带你换个宽敞地。”
说罢,淮渊自然而然牵起锦葵的手,亦把绿蛋和白球唤了过来,伸出右手,开始在周围掐着诀,金光微闪。
锦葵抬头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他,感知着他那薄茧微覆的大手以及来自此间的温度,如此自然而又熟悉,歪头一想,好像除去待她的那份柔意,他时刻保持的都是默然冷冽,像是拒绝一切未知,她与他将会如何呢?
未待锦葵更多想,金光缓缓而散,他们来到了一处陌生地。
此地,极美。
能站于开阔的草地观全景,有远处高山,薄雾缭绕,其山脚下更不知名的花儿一片又一片,颜色层层晕染,衬以洁净如蓝镜的天;有细泉流水,团团雾气,其中不知是何高高跃起又不知所踪。
“这是哪儿呀?”
“主人,你则么没带我来过这!”
“大主人,这里好好看哦,我们到这里玩吧。”
锦葵疑惑,同样,绿蛋和白球亦是。他们三人一致好奇地问着淮渊。
“我的境地,周遭皆有结界,不用担心。”
“大主人,你好厉害啊,我家师傅都没出过他那个楼,你都有这么大的地方了。”
白球兴奋的跳着,抓着绿蛋的手,满眼崇拜。
看着白球那个狗腿模样,锦葵心下愤愤然,用力拍了她几下,随后语气有些酸酸。
“...那这个地方有什么秘诀?我要做什么。”
“你先给我看看你的术法,平日里从不见你欢喜什么器物,但术法亦须器物力量,犹记上次赠予一把剑,以后,你便用它运载术法。”
淮渊神色略微有些严肃了,大抵是因为提升修为这种事情,对于锦葵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她有些心虚,看着他便露出笑呵呵模样,以此伪装锦葵内心对于剑找不到的愧疚。
“这,哈哈...淮渊,你不知道,我还是很厉害的,不用器物,不用器物,我不会那些,你看着哈。”
“...”
淮渊无言,瞬时放下了那副架子,环抱起手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看着锦葵下一步待作何。
“小主人,最厉害,加油~”
白球开始起劲了,孰不知锦葵怒瞪她一眼,示意闭嘴。
“锦葵花仙肯定很厉害,我相信主人的眼光。”
绿蛋的节奏竟然也被白球带偏了....此刻的锦葵有些绝望,她深知她那些伎俩,除了一些百花阁种学到基本知识略通,术法方面也许就是怎么变大变小,怎么跑得快了吧...
她这样的”废物”小花仙,怎敢在从前的战神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呢?
但锦葵呢,还是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望,起身眼神直直盯着脚下的一株小草,一手指着它,另一手放于胸前,开始念着奇奇怪怪的”玩意”,
“大.....给我大。”
实则锦葵心里纠结,拜托它快点变大,要大如耗牛。
锦葵看着这小小的一株草赫然变得如人一般高,粗壮如耗牛,她有些兴奋,眼神闪烁着期许看着他们。
“....”
淮渊依旧沉默,但是笑容更深了,甚至还伸出手拍了拍锦葵的肩膀,以此安慰。
“哇,锦葵花仙我以为你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术法呢,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等会看绿蛋我的本领哦。”
绿蛋朝着锦葵扭了扭,神色骄傲竟然还带着几分天真的嘲笑。
“小主人,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和师傅说你的不好,虽然只有这样,但是在我心里,我最喜欢你啦。”
白球倒是一贯如此,傻傻的话竟让锦葵如此不爽。
“咳,它在这儿呢,这把剑叫青莲剑。”
淮渊伸手在空中画了几笔,随着一道青蓝光芒后便化作青莲剑,紧握在手。
“这不是我放起来的吗?你怎么拿回去了,淮渊,你不道德了!”
这把剑原来叫青莲剑,可害锦葵好找,还以为丢了呢,要不然她怎么会放出如此丢人术法....
“那日见你瞎放,便帮你收藏一下,过来,我教你如何唤剑、隐剑,运术法。”
淮渊轻轻笑着将剑丢在锦葵手上,开始与她讲解云云。
锦葵尽管听得有些吃力,但是她大抵是听懂了。
至于绿蛋和白球,总之在哪都能玩起来。
而后,淮渊执起锦葵的手,一次、两次、三次...
终于。
“成功了!”
锦葵将青莲剑一隐入袖,开心得不能自已。
激动之余,锦葵竟一跃而起,抱着淮渊转了个圈。
“咳,锦葵多多熟练,待会儿你的任务便是成功坐上绿蛋的背。”
淮渊笑意满眸,将锦葵飘动的发丝轻轻挂在耳后。
此时锦葵脸上灼红,便立即拉开距离了。
“嘿嘿...淮渊,就绿蛋?相信我嘿嘿。”
锦葵瞧着绿蛋的模样,憨憨可人,定然好欺负,嘿嘿。
“绿蛋过来,化作真身,待会锦葵上背,试炼她,提高提高修为。”
绿蛋一听,兴奋极了,拍了拍双手,便怒吼一声。
而对于锦葵来说,这一声响有些如雷惊响。
一阵白雾四起,方才绿蛋站过的地方,原本绿草布满,而现在呈现黑焦灼烧形态。
只见一个巨大无比,头长三个犄角、尾长八尺的猛兽忽而立于此处,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看着她。
锦葵有些凌乱,白球哭了起来,她想她要很久才能接受一个萌娃变成”怪物”,而白球定然要更久。
“小主人,绿蛋被吃了...呜呜呜”白球嚎啕大哭。
“不是吧...绿蛋...”
锦葵摸了摸白球的头,心下难以接受的她亦只能僵硬地宽慰了下白球。
“别伤着她。”
淮渊倒是一副无畏模样,见怪不怪,叮嘱着这只”怪物”。
又听见,它怒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还边对着淮渊点了点头。
此情此景,锦葵双脚微颤,嘴唇泛白,心中泛滥:绿蛋,对不起,是她小小花仙有眼不识泰山,一直瞧不起你,现在能不能做个逃兵?
转头,锦葵揪着淮渊的衣袖,眼里泛泪,声音呜咽。
“淮渊...”
可是后者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让她唤剑而出,还...还一把推她上天。
“淮渊,待我下来,我必...啊啊,绿蛋,嘴别张这么大!”
锦葵十分生气淮渊如此不怜香惜玉,将她如此娇弱花仙送入兽口,可是回头一看虎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十二章 提升修为(叁)
绿蛋真身虽大,却还是显得些许笨拙,一挥一动间卷起漫天碎叶。
一大一小,如何斗智斗勇,蛮力爬上绿蛋的背部,显然是无稽之谈,只能智取吧。
锦葵想着:可不能让那底下看着她的人尽情嘲笑她。
一心不二用,锦葵很快便投入了如何与绿蛋周旋的这场较量中,自然忽略了下方的种种事情。
于是,在这第一番智取时,她便用尽身材娇小的优势。
由于锦葵本就为花仙,更好花草,更知晓如何用周遭碎叶保护她自己,飞于空中,唤剑之法已然手到擒来,伸手一变化,这术法竟自然而然的运载上了这青莲剑,一把便将这四起的碎叶裹在身上,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锦葵本是躲过了绿蛋好几个神龙摆尾,随着肆意的热风,碎叶纷纷,绿蛋竟然背对于她,将那后背完完全全暴露在她眼前,露出找不着她的滑稽模样。
这是个机会。
锦葵原想着一鼓作气,直接飞上绿蛋的背,可不知为何,她明明感知到身上有一股热流涌涌而来,想运作却又在她手中散作一团,她还未来得及思索。
不巧,绿蛋一个回神,吐出一口气息,犹如卷风把那些碎叶阵阵吹落,就连她的头发更是凌乱这股气流中,锦葵有些狼狈。
第一番斗争,败北,不过...
此刻锦葵心中有一句话,她不知当讲不当讲:绿蛋,应该多刷刷牙吧...
锦葵调整了下,立即飞身,藏于绿蛋下腹处,它饶有再聪明,她也不信它能弯着长颈来此处看。
绿蛋步子缓缓,一步半尺深的脚印,气势汹汹,但动作慢拙,看起来像是这种大型兽必备的弱点,势大如猛虎,动作慢如乌龟。
锦葵闭着气息,绿蛋走一步,她便走一步,想着法子应付。
锦葵看着不远处的淮渊,迎风而立,面容模糊,不知是在皱眉担忧她呢,还是勾嘴微笑小瞧她。
锦葵暗暗故作勇气,欲再来一次。
第二番斗争,来吧。
突然,周遭的那股热风停住了,但这个庞然大物突然不动了。
锦葵诧然纳闷间,抬头一看,这满身鳞甲的绿蛋怎么下腹此处白白粉粉,看起来甚是光滑,与那番坚硬实在形成反差。
她好奇之余,本欲伸出手指戳一戳,怎得脊椎骨有些发凉呢...
锦葵转眼,这...她便知道不该随便说,方才还笃定绿蛋不会注意这儿,绿蛋这么大一个头看着它自己下腹,盯着她,这种感觉怎么怪怪的...
这不过,绿蛋竟然只是这样看着,什么也不做,锦葵与那犹如她半个头大的黑眼珠子对视,这种世纪对决,好生奇怪。
锦葵一个激灵,绿蛋为何不动了,它不是会发”无敌口臭气”大招吗,现在倒是来秀一秀她啊,她倒要看绿蛋还有什么能耐。
“呜呜...”绿蛋鼻息处发出声音。
绿蛋这是什么声音,委屈巴巴?她可没欺负。
难道这下腹处,是弱点?哈哈,这回,锦葵可算是厉害了。
锦葵微微一笑,满是戏谑之味。
“绿蛋乖,姐姐不碰你。”
锦葵轻声安抚,动作却是毫不犹豫。
一出手,她抓着那一坨白白软软的肉用力揉搓几下,随即便一个飞身处于半空。
果然不出她所料,绿蛋这个大猛兽,一个倒地,双腿蜷缩,滚来滚去,像是又痛又痒,鼻息间”呜呜”作响,模样实在滑稽。
又是个机会。
锦葵见形势而动,距离很近,仅需站在上面一会儿,她便赢了,这可是战神之坐骑,简直不要太潇洒了。
可世事难料...她被绿蛋牵扯着,敌不过那浑身蛮力...情形有些许尴尬....
后来,淮渊笑起锦葵来,只是说,当日的她和绿蛋抱作一团,滚来滚去,不知在耍什么戏法。
但总归这第一番斗争,完胜...好吧,是勉强而胜。
风来,温柔,隐剑,锦葵和绿蛋都歇停了。
只不过锦葵满腔疑问,她不清楚这人形模样的绿蛋为何两坨红云泛在脸上,好似她做了什么逾越之事。
绿蛋还只跟着锦葵,不愿与她靠的太近。
锦葵大步走向淮渊,看着他,下巴高高抬起,双手放于后背,一扭两扭,步子轻快,满是小人得志的姿态。
“怎样,我现在可是觉得体内修为满涨得很呢,淮渊,我如何?”
“自然很好。”
“啊啊,绿蛋回来了!你吓死我了”
白球倒是很开心。
而淮渊看着绿蛋扭扭捏捏走了过来,又看了看锦葵,不禁失笑,
“锦葵啊,你一贯如此。日后可得注意些。”
锦葵有些不知道他的话语中的深意,她只是骄傲的点了点头。
“诶,我还有事要说,等等,拉着我干嘛。”
锦葵本想问着淮渊之前的一些事情,却没想到白球一把拉着她,还抓起了绿蛋的手,放在一起,似乎要向全天下宣布。
“我们都是好朋友!走,去玩~”
无奈,锦葵就这样被拖拽走了,她心里的呼唤淮渊听见,那没有看见她那求救的眼神吗?那满眼都是泪和心酸啊...
同一个空间、时间,锦葵和淮渊,绿蛋和白球,心境却是大不相同的。
幡然醒悟,也许这就是每个人存在都需要有的理由,尽管他们所能够发挥的作用又是如此的不同,但是都在为不同的方向努力,她不知道他们的努力,但她的小小梦想她自己知道。
而此刻,开心为大。
“来,我教你们怎么和小花小草做朋友!”
“好啊好啊,小主人好棒好棒,我喜欢。”
“锦葵花仙,绿蛋也觉得!”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锦葵竟然也没注意到淮渊他的悄然离开。
“诶,主人刚刚传音给我了。”绿蛋突然一语,中断了他们大闹的笑声。
“淮渊?他不在那?咦,他怎么走了!”
锦葵一脸不解。
“那我们怎么回去啊!小主人,绿蛋...大主人坏,抛弃我们,哼,我们回去一日都不要和他说话了...”
白球似乎还想聒噪,被锦葵一拳打脸,乖乖安静了。
“绿蛋,你说。”
“主人说,他有急事,让我载大家回去。”
“我还没玩够....我...”
锦葵挥了挥拳,再次示意白球闭嘴。
“那绿蛋,我们也早点回去吧,省的你主人担心。”
她想,淮渊的不告而别必然是有缘由的,待他回来再问问吧。
“好嘞,看我。”
绿蛋一个变身,又复了那般凶恶模样,一爪将我们捞上背后便腾空而起。
他们在朝着家的方向飞回去,不对,是无名殿。
锦葵安慰完又不能接受这般模样的绿蛋而哭了许久的白球,她静静坐在绿蛋背上,用力抓着背部的鳞甲,迎面而来的风有些刺脸,她的重心亦时时不稳,还需要百般注意。
但她清楚,倘若是淮渊坐在此处,定然风姿卓越,气势凛然,霸者之态,不会像她这般畏畏缩缩。
锦葵更明白他身上有许多她摸不透的秘密,是那上古之事还是现在呢?
锦葵感受着这风呼啸而过,思绪亦千转难回。
>>>
花缘楼中。
“为何如此着急找我。”
淮渊皱眉,看着宁无缘满面忧愁。
“你看。”
那封怪信字迹斑驳,层层叠叠的怪字,被解开后的真容竟然更让人不解。
“满页都是字,可是藏头藏尾之谜。”
淮渊接过这封信,眼神凌冽。
“皆试过了,若是从前,这样的小技巧哪里难得我了,可是现在...我这一日不如一日”
宁无缘苦笑一声,抓着自己的发丝出神。
“你看这,无缘,阴阳叠合,左右相重,这儿,这儿。”
“我懂了!我来!不愧是昔日战神。”像是一语道醒梦中人,宁无缘直起背,神采奕奕。
“这儿是(风),这儿是(来)...”宁无缘摆弄着,不断地在记录。
淮渊看着老友此般模样,沉默无言。
“最后,(天下动荡必将一战,护好风氏归来)....这怪信到底是何人而寄,能信吗?风氏,扶桑归来?”
宁无缘全然没有解开后的雀跃,神色满是忧愁。
“无缘,我会查清,你待此处便是,我今承诺,必将为你报仇。”
淮渊将信一把灼烧,满眼冷意,双拳在袖袍中紧握,不待回话便头也不回走了。
只留宁无缘在楼中黯然。
第十三章 与风氏有关
“停,停!别飞过头了!”
绿蛋飞在无名殿上空,眼看就要错过自己家门了。
一个踉跄,总算是到了。
“小主人,我怎么有点想吐...”
白球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想吐,如此被嫌弃,此时的绿蛋不知心里阴影得多大。
“你们快一边去,别打扰我。”
“小主人,你要干嘛,白球...”
“走啦走啦,我记得一句古话,温故而知新,锦葵花仙定然是想让我家主人刮目相看!”
绿蛋似乎将锦葵内心的小九九了然于心,拉着白球便骄傲的甩甩头走了。
没错,锦葵自己暗暗下定决心,她得抓紧时间多练练,自身的资质不足那便勤能补拙。
不知过了多久,汗浸满了锦葵的衣裳,她好像太久没有这般”剧烈运动”了,在秘境时日,她整天都是吃吃喝喝睡睡。
“呼~”
直到锦葵将术法运载青莲剑上练到八成了,她虽不敢说精通,只求能在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就行了。
此时她坐在梧桐树下休息,以手当扇,给她自己吹着凉风。
锦葵更是开始了一贯天马行空的臆想。
她想着,日后每天练一练,她是不是得成为修为极高的花仙,那这秘境处的姐姐妹妹是不是要尊敬她不少了...嘿嘿
也不知淮渊什么时候回来,他总是这般不见踪迹。
“何人?!来无名殿作甚。”
只见绿蛋对着殿门口,护着身后胆怯的白球,大声呵斥,一反常态。
这一声属实将锦葵拉回现实,起身一看,便悠悠走了过去。
“锦葵花仙,你快来,我看见这个人贼眉鼠眼,朝我们殿内看来看去,甚是可疑!”
她知道绿蛋极少接触过这九重天的其他仙人,不管作何装扮的,是何身份都会不太认识。
而这次,锦葵却眼熟极了,这样的衣着束发,是那神女花琉的人,她却不明白被派来做什么坏事。
此仙婢显然像是被吓坏了,跪在地上低着头,惊慌颤抖模样。
但许是怕极了淮渊的名号与他一贯的作风,尽管他不在殿内这仙婢亦忌惮万分。
“可是有什么事?”
“我家...家神女找锦葵花仙去水漩阁一聚,这是旨意,必去,先....先告辞了。”
仙婢语速断断续续,说完便立即跑走了,就连个正脸,锦葵都还没看清楚。
“找我?淮渊都不在诶,绿蛋,我该不该去呢?”
“锦葵花仙,绿蛋听说这个神女特爱找麻烦,我先传音我家主人,再去找他,你就在无名殿吧。”
绿蛋沉思了一会儿,竟然沉着冷静的给出此番建议,让锦葵有些改观。
“没事,我会陪着我家小主人的~”白球倒是不嫌事大,完全没了那胆小劲。
“嗯,你去吧,我再想想。”
锦葵明白那花琉看她不顺眼,应该是故意打探好了,淮渊不在之时,再下令找她过去。更知道这九重天有九重天的规矩,她虽不知在淮渊这儿,规矩好不好使。
但是锦葵并不明白,对于旨意违抗,会对淮渊有什么影响吗?此番纠结后,她最终还是决定去了,此时不去日后更有麻烦事,反正淮渊会来,锦葵相信。
“小主人,小主人,我也去。”
“走吧,那就去会一会这个花琉,不管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可是有淮渊罩着,有姑姑做靠山。”
“小主人,你真厉害~”
...
锦葵不知道她自己会不会后悔,但是去便去,不能丢了脸。
“水漩阁?那是什么地方,那个仙婢,倒是带带路啊。”
锦葵出了无名殿,拉着同样什么都不懂的白球,绝望万分。
可她无奈至极,这天宫看起来处处皆一样,仙泽腾空,缭绕迷眼,只得遇见偶然路过一个小仙婢,她便拦住问一问这水漩阁,兜兜转转,问了一大圈,才找到这个地方。
只见此水漩阁有些不同这千篇一律的天宫,亦不像是那神女气派,不知是何上神所建。
淡雅朴实,仅仅是蓝白相间,周遭点缀着些许繁花,阁楼不大,楼顶似乎还散着墨蓝幽光,可用眼直观。
锦葵走进水漩阁中,花琉身边仅仅带着方才与她传话的那个仙婢,背对于她们,气势凌人,令人好生厌恶。
“不知神女找锦葵何事?”
花琉回眸,美艳一如往常,却眼神毒辣。
“你可知这是哪?”
“锦葵不知。”
“找我小主人有什么事快点说,我们要回去了!”
此刻白球发挥一如既往的护主本性,亦是万分厌恶她。
“水漩阁,水漩...你可知我为何在这九重天是神女?”
花琉神色愤然,像是怒极生悲。
“干我何事?”
锦葵淡淡然,不知在花琉在卖什么关子。
“呵,那是因为我那早死的母后,与风氏有关,作为补偿我便成了这神女。而你现在又成为了风氏回归的希望,你那点精魄碎片可知给了淮渊多大勇气?”
这信息量如此之大,锦葵震惊之余更难以消化。
“风氏?你这疯言疯语什么,我与那上古风氏一族有什么关系,哪来的劳什子碎片!”
“是啊,我受尽当今那所谓的天后折磨,我处心积虑想着能让战神看上我,可是呢?你一出现全然毁坏,你以为那淮渊是爱上你?不过就是想着办法让那风氏回归罢了。”
花琉怒吼,身后的仙婢都害怕的直接跪下。
“你就是疯子,白球,我们走!”
锦葵一把拉着白球欲抬脚出门,什么回归、风氏,上古之事已作尘。
锦葵内心自言自语:她明明就是一届小小花仙锦葵。
“站住,我今日就让你看看!我不好过,与风氏有关的人更别想好过!”
骤然间,一道结界欲包围住整个阁楼.
“白球,你先钻出去,找淮渊救我,我先应付。”
“好!小主人你小心点。”
说罢,锦葵唤出青莲剑,白球钻出结界缝隙。
眼前的花琉开始癫狂,她身后的仙婢不省人事。
“今日这阁我便毁了,与风氏有关的一切我花琉必将摧毁!”
眼前原本娇艳的美人现下变得头发零散,犹如入了魔一般,只见花琉祭出一颗灵珠,周围摆设全然浮起。
这是什么招数?没见过。
但是,定然要阻止啊。
锦葵握紧手中青莲剑,一个飞身想要挑开那散发着诡异之光的灵珠。
一接触,未曾想此般反噬力极大。只是听见灵珠一阵撕裂,这灵珠和青莲剑莫非相克。
锦葵被这冲击一下,只觉得五脏六腑皆难受,难以喘息,而那个花琉更是晕晕乎乎倒在一旁。
这个水漩阁好像要坍塌了,火海四起,火焰吞噬着一切。
锦葵望着周遭被毁的一切,看样子是出不去了,她竟然比任何时刻都要安静。
默默念着:她和风氏有什么关系?那淮渊,他会来吗?
浓烟四布,锦葵的意识逐渐模糊,这水漩阁到底有何玄机?
但此时的锦葵,她有些不想和这臭女人死在一块....
第十四章 圈套 惩罚
火舌快要恶狠狠地吞噬她的衣裙,锦葵无力挣扎倒了下去,青莲剑也被丢弃在地。
锦葵心想:今日难不成要在此处葬送她这小小花仙的命了,淮渊,怎么还不来。
此时,锦葵脑海之中闪过断断续续的碎片记忆,仿若千百年前她也在某一处等着一个人。
忽然间,大火滚滚却并未触及锦葵半分,她周围竟然形成了一个透明光圈,像是结界,将锦葵和那神女都包围住了。
锦葵本想睁眼看个清楚,却无奈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眼帘微开,却只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白衣女子,面容应是姣好,只不过五官看不太清,气质倒是清冷,像是在盯着她,欲言又止。
这个结界是这女子设的吗?是谁,为何身形如此隐隐约约,难不成下一秒就会失去。更加奇怪的是,在这火海之中女子并无惧色,许是这种火焰伤不及半分。
“你该走了....九重天不适合你,记住,普天之下,你只能相信淮渊....”
你是谁....为何那么熟...锦葵想说的话却止于腹腔,喉咙犹如火灼。相信淮渊?可是他此刻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呢...
冥冥之中,身体的感觉在和锦葵传递信息,在这个透明结界中,她好像漂浮了起来,直到周遭再也不是火辣热烈的感觉了,她和花琉好像都被送了出来,是那个神秘女子救了她们吗?
只不过那是何人,又去哪了,锦葵费尽全力睁开眼,却见火海与她融于一体...
锦葵满腹疑问,却难敌她身体撑不住了,闭上了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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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主人,小主人还好吗...怎么成这样了?都怪白球走了...呜呜...”
“主人...锦葵花仙应该待会就能醒...主人你身上的伤,你也得注意...你孤身去那蛟龙穴找什么呢...”
“安静点,别吵她了。是我疏忽了,此事都怪我,我去一趟天君那。你们先照顾好。”
“主人,不怪你,怪那个臭神女...怪绿蛋没拦住,没保护好...”
此时绿蛋言语哽咽,欲和白球哭作一团。
淮渊深深看了床榻上的佳人一眼,便离去了。
在睡梦中的锦葵只听得耳旁嗡嗡糟糟的一团杂音,意识全然被梦中画面所吸引。
幻梦之中。
锦葵见到了那个神秘女子。
她孤身一人坐在山间哭泣,山旁开遍风铃花,而花海之中似乎躺了一个男子,模样不清。她动作温柔地为男子擦干身上的血迹,随后束发,理衣。一切那么祥和,只不过男子的眼似乎再也睁不开了。
而锦葵像一个梦外人看着一切,如此佳偶天成,天造地设,为何酿成如此悲剧?
锦葵梦她所梦,而淮渊为她所忙。
欲行至天宫天君处,淮渊用尽了最快的速度,尽管神色淡漠,心下却万分担心。
他知道自己是上古之神,对于当下的九重天众仙而言,皆是威胁,不知会对锦葵作出如何裁决;但比起这些,淮渊也许更害怕失去,一切都怪他来晚了。
其实,从那日在南海深处寻风氏痕迹后,与上古鲲鱼大战,一身修为被封印不说,还失了记忆变作少年模样,不巧跌落在那秘境,遇见了她。
直到受到蛮族人暗算才重回记忆,解开封印。
记得那是结花宴的第一日,将满身重伤的锦葵抱回殿内疗伤,才知道了她和扶桑的身世牵连,千万年的辛劳有了一丝收获,但福兮祸兮....
这样的精魄却极难孕育,更别说能够安然无恙地让她想起前世种种了,再者说,那精魄中的碎片若是一碎,便再无希望了...
一切皆靠时间和人为。
淮渊只得费尽半身修为救回锦葵,抹了有关于那个少年淮渊一切记忆,最后才在结花宴的第三日与她当作初识,接她来到身边照顾。
只不过绿蛋这个消息一传入耳,原本在蛟龙穴寻一种器物,想能够更加护好锦葵眼中精魄。不巧这般,顿时心慌意乱,受了一身伤不说,器物也未曾找到。
说到底,这九重天面里祥和,实则内里波涛暗涌,个个正派仙人勾心斗角,对锦葵满是威胁,淮渊本辞去”战神”称号想着让所有人放宽心,哪曾想还有人暗中借花琉之力来暗伤她。
淮渊如此想来,双眸满是寒意。
“淮渊来迟,天君见谅。”
“战神,啊不,昔日的战神,如此大祸,那位花仙可在何处。”
“淮渊上神,尽管你是这上古功臣,可如今天下早已安稳,今日之事您看可怎么处理?”
“那个花仙胆子可真大...”
淮渊冷眼看着这些道貌岸然、高高在上的仙人,平日里公务不上心,这些八卦倒是来得整齐。
也不等那天君先说,这些仙人都能自顾自得冷嘲热讽起来,谁都恨不得能够踩淮渊一脚,彰显自身地位。更看见那天君满脸尴尬,身旁的天后亦是惺惺作态的安慰像是受尽委屈哭成泪人的花琉。
“父君、母后可要为儿臣做主啊....呜...我原本想着和那花仙聚一聚,学一学她们秘境的酿酒之术,日后来孝敬你们,可怎么想到她本领这么大,这水漩阁都烧了,儿臣命都快没了...呜呜...”
花琉的抽噎声,似乎引得这些团团围住的仙人更加愤愤不平,好像全世界都要围攻淮渊,但是淮渊必然要为了一人去敌对这所谓的全世界。
“呵,神女笑话了,我家锦葵大步不出,更是不知晓你们这九重天的规矩,何来聚一聚?”
淮渊浑身散发冷冽气息,双眸犹如烈火灼烧,直直盯着天君。
“淮渊,可这花仙是你殿中人,必当有所惩罚以慰众仙啊,毕竟水漩阁亦是当日那花琉过世的母后所住的阁楼啊,众仙怎看?”
天君后背有些发凉,想着将所有矛盾点都转移到他处,眼前这位大神,他着实有些畏惧。
此番言外之意已然很透彻了,淮渊又怎会不懂,不过就是说那阁楼断不可能是花琉使坏烧的,而怎么惩罚,就看大家是宽容还是赶尽杀绝了。
“各位有何惩罚,但凡说出,只要不违背天理,一切淮渊受着。”
淮渊环视了一下四周,眼神到处皆让那些仙人畏惧三分。
“首先天鞭三百不得少!阁楼必然得重建!”
“关到天牢受刑!”
“...”
听着周围的仙人毫不客气势必往绝处做,不知是为那花琉出气,还是想故意整一整淮渊。
“以上,淮渊皆认,一切我来受,但若谁敢动到她身上,我定让谁知道什么是淮渊的天理!”
像是听了半个时辰,淮渊尤为不耐烦。
天君也不曾开口制止,似乎达到了目的,那些叽叽喳喳的仙人终于不说了,只有花琉藏在天君身后的默不作声。
“此般皆明日罚,淮渊告辞。”
“等一下!父君,花琉有最后一个请求。”
花琉满眼泪水哀求天君,而淮渊眯眼看着这般行径丑恶之人。
“花琉这般委屈,仅仅求一事解心头恨。那个花仙必然不能再入九重天了,让她下人间历练个千百年,最好还是”孤煞”命格。花琉看着碍眼....父君...”
“这....”
天君左右为难,其实这样的要求诚为过分了...天君此刻是既害怕得罪淮渊,更害怕难以服幽幽众口。
“呵,淮渊许了,但此番事情我来处理。至于她的命格她自己走,倘若谁敢插手,我定不饶!”
说罢,淮渊看也未曾看一眼,转身便走,那番气势可谓是当今天君也不曾有的,后来有仙人回想起来亦隐隐作怕。
而锦葵还沉睡在梦中,不知一切,更不知道淮渊如何了...
只是那梦中的女子伤心欲绝,她竟跟着掉起了眼泪。
“诶,小主人你醒醒,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呜呜呜。”
“白球,你哭什么...绿蛋也想哭了...”
殿内,床榻上佳人明明在睡梦中却清泪两行,床榻旁的小萌物更是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第十五章 破裂
“你们哭什么,吵死了。”
幻梦中的场景骤然被打断,锦葵一醒来便看见这两个”活宝”哭哭丧丧,甚是无奈。
“小主人,你终于醒了!白球担心死了...”
“对啊,我家主人也很担心...”
绿蛋和白球总算是停住了哭声。
可一提到淮渊,不知为何,锦葵她慌忙把脸上的挂着的水珠擦干,心下有些怔怔然。
“淮渊?他...去哪了”
锦葵有些恍然,那生死经历恍若大梦,她有很多想找他问个清楚的,包括那个奇怪的梦境。
“应该是有事吧...白球忘记了...”
“主人去天君那儿了...应该是....”
“嗯,别说了,我没事,想自己静静。”
“可.....小主人....让我抱抱你,你醒了白球才可以让你身上伤好点啊...”
“放心吧,主人已经上过药了,走啦!”
看着绿蛋拉着白球出门,整个内殿就锦葵我一人。
她回味了一番绿蛋的话,已经上过药了?
躺在榻上,锦葵扯开衣襟看了看,身上果然是红印子斑斑点点,看起来并没有那般撕裂的恐怖,反而快好了,看样子药效不错。
可...等等,这些伤口已经被上过药了?
那她岂不是...
锦葵双颊已然涨成猪肝红,起身坐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给她自己。
她本是想缓一缓内心的波澜,却喉间一入茶,顿时痛楚钻心,犹如被火灼一般,心间更像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一点一点的在啃噬。
锦葵压抑住那股想涌出猩红的感觉,调整了下内息,才感觉好了点儿。
她想,这样喝茶的动作也是淮渊常常会做的吧,这儿是他的内殿,最后...也应该是他将她抱回此处吧。
回想一下,从那日四月初七结花宴,他莫名与她结花,带来到此处,她与他之间也算是纠纠缠缠吧...所有关于他的事,或许总能让她心情起伏上下。
但这么久了,锦葵觉得,也还没有好好审视过他的这间内殿,就像从来没有真正看透他一样。
他这间主卧的内殿摆设却尤为简单,相比起锦葵那睡觉的住处,反倒是她反客为主了。
只不过有一处吸引到了锦葵的注意。
和那床榻正对着的一处木柜,其上方竟然放着一只风铃,像是许久没有触摸过,上面满是灰尘。
那是何物?和淮渊有关吗?是不是也和那上古之事有关,而锦葵她是风铃花仙,莫非真的与她有牵连。
锦葵不解之余,耐住微疼,不禁走去察看一番。
这只风铃应该是一个腰间挂物吧,或许是某人常常佩戴的,上面花纹精致,但声响却不如那般清脆了,反倒带有了历史尘世的沧桑。
锦葵轻轻拭去尘灰,露出银白,更是透彻,但镶嵌在纹路里的灰粒奈何我怎样擦,亦无动于衷,像是白玉微瑕罢了。
“还真是个稀罕物件呢。”
锦葵淡笑一声,欲轻轻放回原处,却见那木柜顶端还有这一个小小凹槽,与这风铃竟一般大小,仿若锁芯与钥匙,必然节节相对应,环环相紧扣。
锦葵好奇心难掩,顺手将风铃放置凹槽处,压了下去。
“卡拉——”
“这是什么操作...”
锦葵喃喃自语,看着风铃完全陷入凹槽,想拔出来也无济于事了。
只听见奇怪的声音传入耳朵,像是某种大型物件被推动时候,与地摩擦的声音。
她扭头,这又是什么,为何这个木柜挨着的墙开了一条缝隙,看样子,恰好能走进一个人。
此时的锦葵并没有多想,更没有犹豫,就像是她笃定,此番进去了,她便能找到她心中想要的答案。
原本只能通一人的小小密道,在走了几段路之后,便豁然开朗。
房内不大却精心布置,四周挂满了有关于风铃花的画卷,迷蒙间仿若房内开满风铃花,像是他常常会来的地方。
正中摆着一个案台,上面铺满了书册以及一幅未完成的画作,纸上些许泛黄,看起来作画时间已然很长了。
画上是一个女子,黄绿相间的衣袍,看姿态,举手投足间,是在山坡花草间的回眸一笑,气质斐然,唯一遗憾的是少了对五官的描画,可不得说,这感觉竟与那神秘女子有几分神似。
又翻开书册,上面记录着一些锦葵并不识得的地点,什么南海巨鲲洞、葵花境、烈焰道,看着这些字眼便知,此都是绝无人迹的地方啊。
而地点旁却有一共同之处,都注“无”一字,锦葵虽不知是何寓意,但想来,淮渊应该是在这些地方,寻找什么吧。
“这是什么...”
锦葵转眼一看,这书册最后一页倒不是什么地点了,倒是写着几个大字——风扶桑。
倏而,锦葵头疼欲裂,脑中记忆如流。
“阿淮...”
“这花结的是和你的缘啊?不过就是你那点与扶桑上神所谓的精魄残留罢了...”
“你好像我一位故人啊...”
“禁地可不是人人可进...”
她脑海中浑沌如麻,那位少年、那位神女以及种种话语,记忆碎片一晃而过,锦葵只能抓住这些只言片语。
那个莫名出现的少年是谁?是来骗她的吗?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吗?
“那今日结花我拿去了。锦葵是吧,来天外天九渊阁无名殿寻我。”
“...”
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他的接近像是陷阱,步步引锦葵入深渊。
淮渊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位上古之神吗,锦葵想着,难道她的眼中真的有所谓的扶桑上神的精魄碎片?因为这些,所以淮渊百般设计,对她示好,就为了某日能够成为牺牲品吗...
锦葵黯然失神,捂住胸口,为何现在的心这般揪得疼痛,她想回去了,姑姑,可以回来吗。
“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熟悉,依然是那般温柔富有磁性,如此吸引锦葵,宛如毒药,让她沉迷。
锦葵抬眼,伸起颤抖的双手轻轻抹去泪痕,想展出一个最好的微笑。
“淮渊...抱歉...”
锦葵声音哽咽,垂头,不忍再看他一眼,就像她不忍接受她认定的现实。
“身体可好点,来,我带你出去...”
就算低着头,锦葵也能够感受到他欲来到身边,准备摆出一副百般温柔的样子呵护她。
“你滚开!惺惺作态呢,别闹笑话了。”
锦葵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决堤,一把推开他,大吼出声。
“发生何事?可是不开心了,这个地方其实是...”
淮渊被这一推竟然踉跄了一步,他不是战神吗,身体不是硬朗的很吗?
“不用你解释,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回答完后,你我便恩断义绝。”
锦葵抬头直直盯着淮渊,满眼愤怒。
“锦葵,我们出去再说,你身体现在不太好。”
淮渊似乎不准备答锦葵的话,也不正视她的双眼,想要一把抱锦葵出门。
“你别动我,我嫌恶心。我就问你,我是不是有风扶桑的精魄残留,所以你对我这般没来由的好。”
锦葵声音嘶吼出喉腔,肺腑难受得不行,嘴角竟还尝到了泪水的滋味,是咸涩啊。
“是,但对你好不是...”
“是?那便不用解释了,你真好,淮渊大人,我需要你出现的时候你在哪呢?我不是观音娘娘能够大发慈悲,我也不会把精魄双手呈上给你找风扶桑。从今往后,再也别来找我了。”
淮渊他那眼神为何满是受伤之色,为何默不作声?
锦葵内心有些崩溃,自话:他这般对她,愧疚就没有一丝一毫吗?
此时锦葵难受的想要倒下,但她觉着她不能。
欲抬脚出门。
“锦葵...”
淮渊声音低哑,像是要抑住什么情绪。
锦葵脚步顿了顿,却狠心不想再回头看一眼,生怕自己会心软。
“锦葵,你若去人间,便保护好自己...淮渊说句对不起了...”
她也不答,全然如耳旁风,随后用力拍了几下她自己的脸,一步一个坚定,想走出这个地方。
此时,锦葵并没有看见身后的他是如何光景。
只知道后来绿蛋告诉她,淮渊当时鲜血浸染满身衣袍,唇色苍白,伏在案台强忍伤痛罢了,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很久很久之后锦葵才彻底明白的。
第十六章 把剑卖了
无名殿内。
“主人,你那副模样可是吓死绿蛋了。”
“我没事,锦葵走了吗?”
淮渊靠着床榻,面色若纸白。
“绿蛋也不知道,昨儿我就看见锦葵花仙通红着眼出来,也不搭理谁,收拾几样东西就不见了...白球怎么找都没找着,发生什么事了,主人。”
绿蛋敲着头,回想着昨日种种。
“你叫白球下人间找锦葵,护着她点。也许...去了人间比在这好。”
淮渊和绿蛋吩咐前段话,后段话好像和自己说一般,垂着眼帘,怅然若失。
“绿蛋知道了,可是...可是主人你那么护着锦葵花仙,她...她知道吗?绿蛋觉得...”
“别废话,你做好你的事。”
淮渊眼神一黯,随即像是带上一副完美假面,一脸冷峻,重回了战神那般风采,如风一般掠过绿蛋,出了门。
淮渊想着,只要她一切安好便行。
“诶,主人,你去何处,不会是去挨天刑吧,你那日从蛟龙穴回来就浑身是伤,会受不住啊...等等绿蛋啊...”
“哎哟——痛!”
绿蛋姿态滑稽万分,本是迈开步子便追了过去,却无奈绊上门槛,摔了个大跤,而淮渊早没了影,不知去了何处。
——
如今,锦葵从那九重天下来有个一两日了,她还是不敢再回秘境,实在怕让姑姑还有那些姐姐妹妹瞧得她这落魄模样。
锦葵漫无目的在那些山间和精怪玩了两日,这才来到人间。
想起不记得何人与她说,最是人间好风光,所以锦葵对人间亦没来由的饶有兴趣。
当下正值金秋时节。
走在大街上的锦葵,早已与寻常姑娘家没有区别,遵循这人间规矩了。
她听这周围人说中秋便是个团圆的好日子,还说嫦娥仙子会在月亮上跳舞,与人间共同庆中秋,还常常有诗人骚客要念叨几句:千里共婵娟。
所以这大街小巷呀,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贫苦百姓,皆一副齐乐融融的模样。
说来也算作可笑,怪不得佛曰,尘世人间,愚人求佛,不求心呢。何故将情寄托于这十五圆月呢,祈福平安呢?
从九重天下来的锦葵,可是明明白白这高贵冷艳的嫦娥仙子哪曾给别人跳过一支舞,每每重要时刻,皆是她宫殿内的玉兔制造假象,可实在难为了。
也许锦葵她自己姑且也算作个愚人罢了。
锦葵脑海中回旋着那个女人说的话,要相信他?
可现在,她,还不如相信她自己。
锦葵用力甩了甩头,抛开一切情绪,还是想融入这样的热闹氛围。
“诶,大叔,这个是什么?”
她手指着一排排挂在小摊上,像红灯笼的玩意,上面还贴着木竹牌,刻着一些小字。
“姑娘,可来玩一玩,五十文一翻,答中有奖!”
这个微微佝偻着身躯的大叔卖力吆喝着,回答完锦葵便立即招呼别人。
“大叔,我想玩,但什么是五十文啊?”
锦葵用力展开一个她认为最是可爱的讨好笑容,渴求这位大叔能给个答案。
“去去去,没钱就一边去,来嘞,这位公子,来玩一把,试试手。”
但无奈,眼前这位大叔并不想理她,就连看也没看锦葵一眼,只顾着揽生意了。
锦葵:钱?能吃能喝吗?
“大叔,您和我说说哪里来钱吧,我有了便玩上你这十把。”
锦葵拍了拍大叔的肩膀,扬着下巴,模样很是傲娇。
“哎哟哟,哪里来得傻姑娘,人长得机灵,没想到这么傻,一边去,别碍着我生意,呸呸呸,晦气,我王老二要知道哪里来钱,还在这儿摆摊子吗?”
这位自称王老二的大叔深深的鄙夷了锦葵一眼。
锦葵:好吧,识趣点,乖乖走开...
“钱钱钱,什么是钱?”
锦葵站到一侧,抠着手指,埋怨地念念叨叨。
初来乍到,人间很是不友好!...她恨...
看着大街上人头攒动,锦葵绞尽脑汁想着主意,还自发性地摸了摸身上,她想着,她自己也就几身衣裳,啥都没有啊,哦,她还一把破剑。
诶!那是”钱”!
锦葵眨巴眨巴着眼,竟然看见不远处一间小店门面上立着一块大牌坊。
赫然写着——今日钱庄。
锦葵内心狂喜:钱庄?她得去,等她锦葵有钱了,她要买五十个那个”红灯笼”!不,一百个,看起来就很有趣。
走进去,昏黄灯光有些朦胧。
“五千八百八十文、五千八百八十一文,五千八百八十二文...”
锦葵只看见一个酸秀才闭着眼、歪着头,不知道嘴里在喃喃自语些什么,还伴着上下律动、清脆的算盘声。
“这位...小哥,我...想要点钱?您看?”
锦葵试探性的戳了戳这位秀才模样小哥的肩膀一下。
“姑娘!啊喂喂,动口不动手,抢钱犯法啊,老东家的,救命啊。”
一眨眼间,这秀才高举着算盘,蹲下身护着头,瑟瑟发抖。
“诶,小哥,你别误会,我就要点钱,一点点,不方便我就出去。”
锦葵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里的人都如此小气吗,还是钱太重要了,想在秘境之时,她酿的酒,大家都随便拿,不用客气啊。
她还想再戳一戳小哥的算盘,示意他起来。顷刻间,来了十几号人,老老少少,像是全家出动。
手里举扫帚的有,拿铲子的有,带头人物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矮胖墩,看样子是那个秀才口中的老东家了,但像是这种情况发生不止一次了...
“诶,误会了误会了,小女子没有恶意啊!”
锦葵学着那秀才的模样,将她包袱中的青莲剑高高举过头,蹲下来,实在害怕。
这群人可谓是一句老话印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锦葵那一身术法也不敢在人间使了,坏了规矩可是遭天雷的,不敢不敢,人间实乃险恶啊。
“误会,我看可不是。”
那秀才看见老东家来了,胆子也大了,一个起身,举起算盘想砸锦葵。
“等下,这把剑看样子不错。是个稀罕物。”
老东家肥腻的手拦住了秀才,一把拿过锦葵举起的剑,痴痴摸了起来。
“啊,我的剑!大哥们,小女子叨扰了,不过就是来要点小钱啊。”
锦葵欲哭无泪。
“要钱?你个笨猪,生意上门,还欺负人姑娘,这把宝剑是个好东西,来,姑娘坐,要钱简单的很呀。”
只见老东家用力拍了几下那秀才,突然腆着脸,满面春风对着锦葵。
锦葵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一改前态,客客气气的将她扶上椅子,端来一杯好茶。
“姑娘,此处钱庄,钱也不是白来的,所谓有钱行千里,必然拿点什么东西换,才是个道理吧。”
这回,锦葵可算明白了,钱就是在人间通行证咯,像在九重天去哪儿都要请示谏书咯。
“您说的对。”
锦葵郑重点了点头。
“那姑娘,你想要多少,我看这把剑就可以换上一换呀。您看我这出五十两可行?”
老东家的语气有些油腔滑调,但此刻的锦葵没有想太多,只是皱眉想着该不该换,这把剑可是...淮渊给她的。
“从今往后,再也别来找我!”
...
那日她气急败坏,话已至此,这把剑定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锦葵也不说话了,低着头自顾自地想,也不知道卖了此剑,他会不会懊恼,会不会后悔把剑给了她。
锦葵:不管了,定要气气他。
“姑娘这副神情可是不满意了,那...那八十两可行?再往上,可有些...不妥啊。”
老东家脸色有些为难。
“成交!”
倏地,锦葵一个抬头,眼神坚毅,怒拍木桌起身一吼。
“啊..好好好,秀才取钱去啊,发什么呆。”
老东家推搡着一脸呆滞的秀才,两人显然被锦葵方才模样吓到了。
锦葵:不过,等卖了这把剑,她就有钱了,嘿嘿....心下有些小激动呢。
第十七章 人间险恶
此时淮渊亦不知发生何事,倒是绿蛋连打了两个喷嚏。
“诶,主人,我怎么打喷嚏了,是不是白球想我了,嘿嘿。”
绿蛋羞涩一笑,还摸了摸后脑勺。
“...”
“主人,我不吵你了,我还有最后一句!您没事吧?这身上伤口还咕噜咕噜冒着血呢...”
“再吵,你就滚回盒子。”
淮渊打着坐闭眼,却眉间皱成”川”。
“在这地方,我能滚哪去,绿蛋都说了你受不住那些,你还...”
绿蛋依旧嘟囔个不停。
“...”
也不回话,淮渊便四周泛起白光,像是为了远离绿蛋的叨扰,特意设了个结界。
诚然,淮渊接替了那种种刑罚,那些仙人亦没有一位不痛下狠手,尽管他调理许久,满身的伤口依旧狰狞万分。
相反白球就更不容易了,本是自个满心欢喜,想着一下人间便大展身手,将小主人接回去,可现在?
“呜呜呜,救命啊,小主人,你在哪啊...呜呜”
竟被山上野狼追着满山跑...
倘若被那几位知道,又要笑上半日了。
——
至于锦葵呢,万事皆不知,还在执着于人间钱财呢。
“好嘞,谢谢两位啦。”
锦葵一把接过钱庄老东家一个沉甸甸的荷袋,一手递上青莲剑。
“姑娘慢走,有什么需要再来,再来啊。”
老东家微微勾着背,亲切万分,与对锦葵之前的态度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锦葵步履缓慢,沉迷于这手中荷袋,好奇地打开,里面的钱满满一袋。
她拿出一个瞧着,倒是有些像九重天那廊桥上雕刻的元宝模样,只不过这钱,银白色有些晃眼,底端还深深印着“天平”二字。
“诶,好像每个一都有啊,这里的钱还要刻着这样的字眼呢?”
锦葵自问自答,可谓是对这人间充满好奇。
此刻夕阳西沉。
“此番景象倒是不同于九重天。”
锦葵:怎么又想起九重天了,肯定是想白球了...
她懊恼得拍了拍自己的头,还是先找找乐子吧。
尽管黑夜将至,但人们热情依旧未褪,反倒是为了看这十五圆月,更加兴奋。
远处的天空,火烧云层次分明,近处的小巷,热闹非凡,酒馆、茶楼、钱庄、饭庄还有一群叫卖的小贩,更具特色的还是那个小楼,门前站着好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门面光鲜亮丽,令人神往。
“这个楼倒是气派,我得去瞧瞧。”
锦葵用力抓了抓腰间的荷袋,想去和那些娇艳欲滴的姐姐们说上一两句,就连背都挺直些。
“啊,痛,撞我干嘛!”
她本欲昂首阔步走向那气派小楼,却被不知道是什么人一撞,锦葵回头一看,一身紫袍,早已不见了踪迹。
“喂,你不道歉吗,撞了人就跑!”
锦葵扬声冲着那人影喊着,可人流涌动,人影儿早不见了。
“算了,等等,我的荷袋呢?刚刚不是还在这儿吗?”
原本就此作罢,可是她刚刚摸着鼓鼓的荷袋,怎么突然不见了?
不远处的气派楼好像在对锦葵挥了挥手,仿佛在说,谢谢你路过。
“可真是见鬼了,难不成是有人偷了我的钱!那个紫衣小人?!”
锦葵嘟囔几声后,她才真正反应过来,顿时怒火中烧,她好不容易来的钱,尚未捂热乎,竟然被这等小人给偷了,等她找到这个人,定要教训一番。
也许倒霉的时候,不可能只会发生一件事,都是成串来得!
果然锦葵兜兜转转最后也没找着,反倒是她自己上气不接下气,渴的半死。
“今儿个不宜出门,不宜!”
锦葵有些绝望,叉腰仰天,周围路过人竟像看猴一样看着她。
“好香啊...酒味...”
忽而,一阵酒香飘入鼻子,竟直达锦葵的全身,她瞬时整个人活脱了过来。
锦葵双脚不听使唤了,不自禁地奴挪着步子...
锦葵:喂,我的脚,你们知道我没钱吗?
而她全身上下也开始动了,似乎在回应着:锦葵你看看,你的身体可比你说的要诚实多了!
自然而然,锦葵遵循着身体的渴望,走到了一家小酒馆门前。
她看着牌匾上雕刻着几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城南酒馆”,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且个个身着金贵,看样子这家酒馆排场也不小,歪头一看,里面不出所料坐满了客人。
锦葵有些得意笑了笑,一看就是间好酒馆,她这闻酒的能力果然还可以啊,待有朝一日,她也要有这样一家像模像样的酒馆,嘿嘿。
“人这么多,我去讨口喝,应该没问题吧。”
锦葵扶着门框,探着头,也不觉得她自己这般有多滑稽。
“客官诶,进去喝一口,今日庆节,喝上三大杯不要钱的!”
眼前一个小二模样的清秀小孩笑着招呼着锦葵。
“才三大杯?本姑娘来试试。”
听完,锦葵便抬起下巴,骄傲如鹤,直直走了进去。
锦葵:本姑娘酒量,起码得十大杯。
她找到墙角一隅坐下,拍了拍手便招呼小二过来。
“姑娘,您的酒来啦,咱家城南酒馆,掌柜的说了,三大杯没喝完钱可得三倍收哦!限时一炷香,有事招呼小二嘞。”
只见小二如风一般,搬了来所谓的三大杯,点上一炷香,便如风一般走了,留锦葵独自汗颜。
“这...这,逗我玩...”
锦葵更加绝望了,这三大杯酒便如三大缸酒一般,她有再大的肚子也抵不过这折腾啊。
锦葵身子有些僵硬,先倒了一小杯尝一尝,酒虽说醇香浓厚,实属中上品,可这般操作,三倍价钱,实乃黑心掌柜!
半炷香时辰过了,锦葵已经一大缸酒入腹,肚子被撑的难受,连着打了好几个嗝。
又看着还纹丝不动的两大缸酒,她心下戚戚然,悄悄移了移步子,想着一鼓作气就跑,唉,再怎么说,她也算是一个堂堂花仙,怎混得此般田地。
“诶,诶痛,别打脸,别打了,我付,我付。”
可还未待锦葵起身逃跑,就被躁动声响打断。
眼前几步脚处,一个蹲着身子的紫衣男子,抱着头大声喊,一群打手围着他,拳脚不停,而一旁桌上也同样放着三大缸酒,好像只喝了一般不到,看样子是酒没喝完,钱也没付,挨揍了。
这身影怎么有些眼熟?
锦葵:不过,这个下场不会是待会就是她的下场吧,锦葵锦葵,贪嘴,该打!
锦葵如一滩烂泥趴在桌上,等待剩下的半炷香烧过去,也就意味着她的死刑将至。
“姐姐,姐姐,救我,救我。”
顷刻间,一个紫色人影迅速冲了过来,紧紧抱住锦葵的腿。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啊!!”
锦葵瞪大双眼,万分吃惊,立即甩了甩被抱住的腿,这人太眼熟了,好像就是偷了荷袋的那个!
“等下,你是那个偷我...”
“对啊,姐姐,我是表叔家的姨娘的孩子元临啊,救我啊。”
锦葵:什么表叔、姨娘,这个小偷!看样子十八、十九一小孩,这么狡猾,别想诬赖。
锦葵随即踹了一脚,准备斥责一番。
可未待她行动,那群打手亦迅速围了过来。
“咋滴,姑娘认识,酒钱就一并付了,看样子您也别喝了!”
打手恶狠狠地将锦葵剩的两大缸酒给砸了,抓起那个自称元临的小孩一顿暴捶,而锦葵,似乎也要...遭殃了。
“别打了,痛啊!!!”
果不其然,她一个姑娘家家,被揍了...锦葵...这么千百年...也是第一回体会到这般滋味...
最后,锦葵和那个元临一并被丢了出来。
锦葵摸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觉得甚是丢脸,都怪那个臭小孩...欲哭无泪...
这人间,她使不得术法,拳脚功夫更如小鸡啄米。
锦葵:人间险恶,好想回家!!
第十八章 元临 遗珠
“喂,小子,还钱!”
自从那酒馆出来后,锦葵和元临就漫无目的,不,应该是她一直追着这个元临讨债罢了。
“哎呀,我要是有钱还会和你走在一块吗?”
元临倒是像个没事人,摆了摆手,快步走在锦葵面前。
锦葵苦恼想着:难不成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太行了,竟险些跟不上了。
“你这死小子,不讲道理啊,你要是还了姑奶奶的钱,我又会和你走一块?”
锦葵暗暗在元临身后挥了挥拳头,发誓,今日不追回钱便不罢休。
“没了,没了,你那点钱,切。”
“你承认了,给我还钱,不还就给我当牛做马!”
听着元临这风凉话,锦葵咽了口气,忍住想锤他两拳再踹上两脚的火气。
“那酒馆人怎么没对你下手更重点...诶,慢点,等等我。”
锦葵本是在此人身后嘟囔抱怨了几句,就差点儿跟不上了。
“你好烦啊!”
“那你还钱啊!”
“...”
夜色已深,这人间的黑夜更是不同,凉风习习,天上还亮着几颗璀璨的星星,也不知道,是哪位天上的仙人此刻还在掌灯。
而地上的锦葵和元临拌着嘴,有一句没一句的。
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圈,绕了几个弯,走到哪儿了。
直到元临停住了步伐。
“喂,这是哪,你这样突然停住,不打招呼很危险的。”
由于他无意识的急刹车,跟在后面的锦葵,差点儿撞向元临的后背,还好她这回反应够快,有惊无险,要不然她脑门又得疼成啥样。
“来这坐坐,我的秘密基地。”
元临回头眨巴了下眼,挂着大大的笑容,竟然有些可爱。
“你搞什么,不就是一片湖吗?”
锦葵皱着眉坐在元临旁边,满眼疑问。
转眼一看,湖光潋潋,夜色的朦胧与月光的皎洁,皆映在了湖面,对岸似乎还有人在喧嚣、打闹,也对,今儿个还在过节呢。
锦葵:可她怎么就这么凄惨,没个休息地,身上还穷得叮当响。
“你叫什么名字?今天真的对不住了,我也是看你有缘嘛,这点钱小事不要放在心上啦。”
元临脸上荡漾着满脸无害的笑,眨着一双透彻的眸子,还揪了揪锦葵的衣角,像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但她明白,这小子狡诈的很,饶是这张脸蛋再漂亮、再讨人欢喜,也敌不过他带来的倒霉事。
“咳,我叫锦葵,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你趁早给我还钱,本姑娘没时间和你玩了。”
锦葵扭头撇了撇嘴巴,不再看向他。
“锦葵,你别这么粗鲁,什么姑奶奶、本姑娘啊,不适合你这么乖巧好看的样子啦。我叫元临,我们今天可就算正是认识了,你是我第一个共患难的朋友。”
“我知道你叫元临,你自己说了,谁是你朋友,别贴金了,你还钱就是朋友,偷盗之事不可有,你父母没教你吗?”
锦葵余光之处,这小子还高高兴兴的点着头,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
“锦葵,那些银两,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知道我做了什么了。我今日好像是有些捣乱了,给你添麻烦了,但我真的想和你做朋友。”
元临双眸一黯,低头闷闷。
“哎,好吧,那算了,若用在正道之上,就算我积德行善了。”
锦葵看着这小子低头,没了先前那般笑哈哈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哈哈,那你说话算话。”
“...’
锦葵突然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果然,她就不该相信这人还会内疚。
“锦葵,你别不说话了,其实我和你说个秘密,我不住在这,我家在南安村。”
元临晃着双脚,抬着头,不知看着哪颗星星,欲言又止。
“...”
锦葵也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扭头看着元临,他的双眸很漂亮,纯黑如曜石,穿着一身与他不搭的紫袍,像是孩子穿了大人衣服,尽管万分不协调,却独有元临的韵味。
这姑且算作锦葵熟悉的第二位雄性动物了,绿蛋不算,元临倒是与九重天那位的感觉大不相同。
话说淮渊要是也这样笑,会不会更好看呢。
想到这儿她便立即甩了甩头,静静听着元临说。
元临忽而神色有些迷惘,像是要提起内心深处不愿触及的伤悲。
“我父母呢,早些年就去世了,出来一个人跟着我师傅,一个老乞丐,六年了,这衣服都是师傅给我捡的,哦还有,就连我师傅昨天也没了。”
“那元临,之后想做什么呢,也不能像今日这样,一直下去吧。”
锦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有些可怜这个才十八九岁的孩子。
“锦葵,你相信命吗?”
元临满倏地眼坚毅,紧盯着锦葵。
“我,也许,有些信了。”
这句话没来由的一问,竟又令锦葵想起在九重天的那些事,还有他。
“我不信,我总觉得今后,我是要干大事的人,师傅临终前和我说了一句话,我决定了,明日就要回村子查清楚我的身世。”
元临伸出手按住胸前,像是隔着衣服捂住某种东西,更像是压住满腔的热血。
“什么话?”
锦葵轻笑出声,从今日小贼变成现在的有志少年,元临倒是有趣。
“锦葵,你别笑,其实你别看今天全城百姓如此欢乐,节日一过,这所谓的天平年间,从来就没有太平安稳过,我们老百姓的日子都很苦,而我师傅告诉我,我有责任救百姓于水火!”
“也许吧,谁不是表里没心没肺,心里千疮百孔呢。”
锦葵盯着远处对岸,并不想具体回答元临,只是悠悠吐出此话。
“那你会陪我吧,锦葵。”
“也许吧...”
锦葵内心拒绝:诶,等等,他说什么,陪他?怎么可能,她恨不得再扯一扯她自己的脸,想这么多,活该说顺嘴了!
“诶,等下,我刚刚...”
锦葵扭头想和元临讲个清楚,却被他一惊。
元临看着远方,他的眼里仿佛淌着星辰大海以及梦之所向,令她有些不忍戳穿。
好吧,锦葵扶额无奈,那看元临可怜,她就陪几日。
“锦葵,你快看,好漂亮啊。”
元临使劲揪着锦葵的衣裳,一跃而起,蹦了起来。
“啥呀,别烦我,惆怅呢。”
锦葵本不想理他,可一个抬头。
圆月当空,湖面上竟然飘来成数百个荷花灯,泛着淡淡的光,或并排而行,或独自被晚风吹向一边,层层叠叠,整个湖被照得透彻,美景自若。
这样的美景她是头一回看,此刻她想做点什么呢?
锦葵也不知道,只是一直听见旁边的少年惊喜呐喊着。
“锦葵,快点许愿。”
“...”
“我想和锦葵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我想有很多好吃的,我想天下太平!”
“...”
锦葵甚是无奈,这个跳脱的少年难道不知道愿望说出来不灵了吗。
最后,锦葵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愿安好。
此番月景,夜更深了,远岸的人儿好像都归家了,只有锦葵和元临坐在湖畔,无处可去。
星星点点的光,忽闪忽暗,本是浪漫之景,而此刻锦葵却还要时时推开睡得正香、想靠在她肩膀上的元临,她对他可是百般嫌弃。
时辰一点一滴如流水般而逝,她好像也困了呢。
——
九重天上。
“主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人间。”
“去干嘛呀!人间好玩吗,白球呢?我们要不要...”
“你想去盒子里了?”
“...”
“去找她。”
绿蛋双手捂着嘴,跟着淮渊一齐踏上云霄,瞬时便不见了踪迹。
第十九章 告示
人世间的日子总是感觉要短一些,白昼和黑夜的交替便如指尖流沙。
清晨,薄阳东倾,淡黄柔色铺洒而下,街道周遭已然蹲满了许多卖菜的小贩,叫卖不停。
只不过一不如前景的是,两旁林立的店面前,多了许多乞讨者,或老人,或妇女、小孩,个个面黄肌瘦,比比皆是,实乃辛酸。
“这人气宇不凡,身后那个小书童也好可爱。”
“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呢,回去我问问父亲。”
“是呀...是呀。”
几个小姑娘一手挎着菜篮子,一手拿着手绢捂住半张脸,神色娇羞,生怕这位公子会侧目多看她们一眼。
原来;此时。
迎着朝霞,淮渊站在街口,神情淡漠,毫不在意周遭经过的人投来的惊艳之色。
而绿蛋跟在身后,蹦蹦跳跳,左瞧瞧、右看看。
“主人,主人,我想买这个,这个好玩,白球肯定喜欢,说不定锦葵姑娘也喜欢。”
绿蛋拿着一个木槌鼓,上上下下晃动着,很是开心。
“你没钱买什么,先去取钱,再去买个十个。”
而淮渊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笑了下。
“什么是钱啊?主人,等会。”
只见淮渊大步跨入一家小店,名为”今日钱庄”。
又是那位秀才,抱着算盘不知在痴痴笑着些什么。
“取剑,换钱。”
淮渊皱眉敲了敲桌子,语气凌人,气势傲然,双眸直直盯着酸秀才。
此时绿蛋亦环抱着双臂,也不说话,俨然一个小帮手。
“客官,您坐,您坐,我去叫我们老东家来。”
仿佛受着巨大的压力,秀才浑身冷汗,却不得一脸讨好。
“东家,东家,您快出来,别数钱了,那把剑可要卖不出去了。”
秀才双腿有些颤颤,跑起步来如鸭跑。
“就算是当今圣上来了,这把剑,老子今儿个呢,也是八百两卖出去了,哼,下午三王爷就要来取了,谁敢闹。”
老东家掀开帘子,穿金戴银,大拇指还扣了个玉扳指,一脸神气走了出来。
直到...
“你说什么?嗯?”
淮渊眯着眼盯着老东家,上下打量了一番,彷佛下一刻就要手刃了他。
“哟,客官一身贵气,坐坐坐,好商量、好商量。”
老东家虽满腔笑意,但满脸横肉都扭曲起来,好像直觉告诉他,大角色来了...
“拿剑来。”
淮渊简单明了,放了几颗皎洁如月、拇指大的珍珠在桌上。
“客官,您看,这王爷地位显赫,咱家也不敢说话不算话,何况八百两呢,我收购回来都是一千两的。”
“...”
淮渊又放了几颗同样的珍珠,皱了皱眉也不说话,只是拿出手绢擦了擦手,这姿势就像是动手前得擦干净手。
“快些取剑,这些还不够?南海取来的,管他什么狗屁王爷,我家主人身份你没资格知道。”
绿蛋这回倒是机灵很多,兴许是对着那木槌鼓尤为上心。
而老东家低头看见这几颗珍珠,双眼发光,又抬眼看了看淮渊,脊背怎么感觉麻麻的?
“拿剑去,秀才,你愣着干什么?!”
老东家用力拍了拍秀才,便朝手上哈了口气,轻轻捻起着拇指般大的珍珠,神色垂涎。
“再拿五百两给我。”
淮渊轻轻勾唇,盯着老东家的老肥手,丢出手绢砸了下。
虽说在笑,却感觉周遭充满了危险气息。
“呵呵,您说了算,这极品珍珠,咱也是头一回看。”
老东家倒是会随机应变。
“东家嘞,剑在这,我拿出来了。”
“再去库房取五百两。”
“哈?”
“别废话。”
秀才模样倒是沮丧不行,老东家更是咬牙切齿对着秀才。
“还好剑完好无损,要不然我不保证你能不能完好无损了。”
淡淡语出,淮渊低头看着剑,也不知道这句话冲着谁说的,只是身后的老东家一直擦着汗。
“客官,钱在这儿了,您慢走嘞。”
“慢走嘞。”
淮渊亦不回话,直直出了门,身后跟着的绿蛋笑得开心。
“也不知哪里来得狠角色,还好有这些珍珠,要不然王爷那又不好交代。”
“就你话多!干活去!”
老东家瞪着秀才,一股气没哪儿撒。
...
“主人,你怎么这么神机妙算?这剑不是在锦葵花仙那儿吗?”
“猜的。”
“那我们买点东西吧!”
“可以。”
“诶,主人,你在看什么。”
“正事来了,走吧。”
淮渊盯着不远处城墙上贴着的金黄色的告示,像是人间皇帝一贯用的绢料和颜色,只不过沉思了一会便离去了。
此刻;那张告示前皆是人。
而正是这时的昨夜湖畔。
锦葵还沉沉地睡着,就连好几个青虫爬上了衣裙,也无动于衷。
“醒醒,快醒醒,太阳很大了,我们出发吧。”
元临在一旁奋力摇着锦葵,一边啃着几个白馒头,一脸好奇,仿佛想问问她,是如何能睡这么久的。
“哎呀,醒了,醒了,别摇了,烦死了!”
锦葵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元临”呸呸”了几声,便一把抢过馒头啃了起来。
“诶,我的馒头!”
“饿死了,你抢我的钱,可算有点回报了。”
“切,走吧,锦葵大小姐,我们边走边吃。”
元临也不恼,还恭恭敬敬给锦葵拍了拍身上的灰,令她甚是满意。
锦葵心里乐呼呼:等日后她开了酒馆,这家伙有点狗腿样,就来给她当小二。
“笑什么笑,看你那个样子。走啦,我们今天再进城,去那边拜拜我师傅。”
元临看着锦葵得意模样,扭头便走,也不想等她。
“这馒头也不错哈,进城再给我买几个。”
“你个姑娘家是猪吗?”
“臭小子,你等会就尝尝我的拳头!”
“...”
锦葵和元临在一块的时候,嘴巴便停不下来,互相便时不时得损几句,当然,她也觉得甚是好玩。
路过城墙,锦葵忽然看见了那张告示,尤为好奇。
“(今寻方士、道者、修仙人云云,圣上病重,天下忧虑,若治病有方,必得重赏,天平年间十三年)喂,元临,这是什么意思啊!”
锦葵指着那张告示,一脸疑惑。
“就是皇帝生病了,重金求药,傻蛋这都不懂!”
元临鄙夷看了她一眼。
“初来乍到,我乡土野人,不比得元临你有见识!”
锦葵很是不满元临这般瞧不起她,忍住想踹上一脚的心情。
“走吧,再走两里路,就可以看见你的钱用哪去了。”
元临倒是抱着头,潇潇洒洒的样子。
锦葵与他并排走着,看着周围自然风光,心下不禁感慨万千。
这元临呢,昨日好像还是她锦葵血海深仇的敌人,今日便是携手共进的好友了,实在奇妙,还有那什么告示,应该也与她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吧。
不知不觉中,太阳高高升起,这种感觉并不是酷暑烈日,反倒是凉秋暖阳,微风夹着青草香,此刻倒是惬意的很了。
第二十章 白球怎么来了南安村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路,回眸一看,那城墙早如群山中的一点,不见踪迹。
“锦葵,到了。”
“嗯?”
还在四处观望的锦葵顿了顿步子。
忽而皱眉,她竟有些心疼元临,一人闯荡,无依无靠。
看着元临站在一处小山包前,简陋至极,只不过是小山包前摆着一个石碑,上面潦草刻着几个大字——吾师之墓,不孝徒元临,这样也姑且算作是一座坟了。
只见他半蹲着身子,掉落的些许发丝遮住了他的神情,往口袋处掏出了几个馒头、包子,像是早早准备好的,随即摆放在碑前。
“师傅,元临来看您了,此番一别就不知何时再见了。徒儿不孝,您告诉我的身世,我先回南安村问个清楚,待我锦衣归来再接您找个好去处。”
锦葵也就是沉默无言了一会儿,元临擤了擤鼻涕,扭头朝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锦葵,谢谢你那笔钱,我也只能给我师傅这般待遇了。”
“...你就不会借吗,非要偷。”
锦葵看了一眼,心情复杂,心疼也好,无奈也罢,翻了个白眼,想骂不能骂。
“走吧!锦葵,等我查明身世了,跟着我定有肉吃!”
“臭小子,放开你的猪蹄,我不吃肉,上好酒报答我。”
元临突然想抓起她的手,她猝不及防,跳了半尺远。
这小子竟然还想牵着她的手,可别得寸进尺。
锦葵:原谅你拿钱,不代表能让你动手动脚。
“嘿嘿,咱俩都谁跟谁了。”
“一边去。”
锦葵有些无奈,瞪了元临一眼,而他痴痴笑了笑,脸上两坨粉云,挠着后脑一脸羞涩,是什么个情况。
锦葵:她不过全然是行善积德、去去晦气罢了,元临可别把自己抬高了。
“你都吃了我那半个馒头,嘿嘿。”
“滚,走不走了,带路!”
“哦哦。”
小道上泥泞不堪、坑坑洼洼,衣裙都溅了好些泥浆,脚步不停,一如原本高照的太阳,如今已然昏黄疲倦,欲西斜而息了。
此时,锦葵肚子竟然”咕噜噜”叫了起来。
走了这么久的山路,还没到那个什么破地方,锦葵觉着实在又饿又累,想着这元临莫不是又整她。
“你身上可还有干粮,好饿。”
“锦葵,你一提,我都双眼有些发晕了,前面,前面就快到了。”
元临也捂着肚子,他撇着嘴巴指着前方不远处。
诚然,那山间隐隐约约的露出几个黑屋顶,还冒着几缕炊烟,总算是有点儿人气了。
“唉,我认了,你那么多包子、馒头,就不知道留几个。”
“这不是我家师傅也爱吃,就不小心忘记了我们路上备着。”
“最好别是借口。”
锦葵步子加快了,不愿搭理他的说辞了,只想去那不远处的人家,吃几口饱饱腹。
“等等,锦葵,这是什么。野兔子吗?白白的一团,要不要我们来点野味?”
“不要,再不走我揍你了。”
看着元临指着那草堆中白绒绒的某物,锦葵竟然有些眼熟,但此刻她则因为饿着肚子,便一脸冷漠对着元临。
“那我去看看!”
元临也没听锦葵的话,直直跑了过去。
“告辞,不奉陪了!”
锦葵攥着拳头,实属懊恼,不知道现在她有多饿是吗,这么多年,她锦葵哪受过这种委屈!
倘若她此刻能用术法,必然眼前全是美味,什么杨枝甘露、仙界琼浆,都来上一口,以此安慰她委屈的肚肚...呜
“小主人...”
“啊!这玩意会说话!”
“好痛哦!干嘛丢我...”
一声熟悉的虚弱呼声,伴随着受到惊吓的元临。
锦葵彻底清醒了!
白球?白球怎么来了,怎么成这样了!
“你滚开!”
“你不是不要吗?女人,呵。”
锦葵一个剑步拍开元临,急得很,冲了过去抱着白球。
只见她这”毛球”形态就瘦了半圈,尾巴处还浸着一丝血,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是不是九重天发生什么了,那淮渊呢?
“小主人,呜呜呜,我好饿啊,我差点被狼吃了,呜呜呜。”
白球直直往锦葵怀里钻,她此刻只觉得心酸,怎么主仆二人一下凡间,皆饿的慌,实在讽刺。
不过到底发生何事了,不是在九重天待得好好的吗?锦葵想开口再问的时候,怀中的白球竟然睡着了,原来这样也能睡着...
“锦葵,这是什么?你认识啊?”
“边走边和你说,快点找吃的,要不然和你没完。”
锦葵抱着她,路途中,磨着嘴皮子和这个元临解释什么叫做精怪,由于一开始害怕人间凡人难以接受这些,绕着弯子说了半天。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了。”
“哦,我懂了,反正不是凡人,那你呢?锦葵。”
元临的反应竟出乎意料的很平淡,像是人间早有这种传闻,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当然就是普通人,咳,这是缘分来了不能挡。”
锦葵仿佛口水噎住了喉咙,她咳嗽好几下才回话元临。
“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小时候我师傅经常讲给我听,诶到了。”
元临倒是胸有成竹。
最后他们来到了这个南安村落,临山而建的村庄,山脚半山腰皆有人家,起起伏伏,密密麻麻。
寻着最近的一间小茶肆,坐了下来。
桌前摆着好几盘糕点和茶水,糕点甜腻尚可下咽,这茶水却苦涩不已,不及那酒馆的美酒半分。
元临倒是大吃大喝起来,锦葵尽管很饿,但吃了些许糕点便吃不下了。
“你这有钱付吧,我可不想挨打了。”
“有的有的,你快吃啊,锦葵。”
其实,锦葵对这人间规矩有些后怕,问着元临,可怀中白球不安分了。
“唔,好香,我也要吃。”
原本虚弱不堪的白球,像是闻到了香味便精神大振,扭了扭身,一跃而下,便成了胖姑娘的模样,不,应该说瘦了半圈的胖姑娘。
“咳咳咳!”
元临嘴巴大张,一脸吃惊,亲眼见到,还是没有想象中那般平静。
还好方才无人经过,无人发现。
“你就这般形态,这个是个傻子不要紧,可别吓了旁人。”
白球吃起来风卷云残,速度快得很。
“小主人,我没事,就是被狼追着,几天没吃东西,这脚上伤口是摔了一跤就摔那草堆里了,不摔还不会遇见你呢,白球开心了。”
“你为什么来这了,淮...淮渊怎么这样,不照顾好你吗?”
锦葵听着白球的话,知晓无恙才安心了,想起淮渊,又心下一紧,莫名难受。
“绿蛋和我说,大主人受了很重的伤,不过我不清楚,我被追得时候绿蛋教我的千里传音全部忘记了,就...就失了联络,嘿嘿。”
白球挠着头,红着脸,低声贴着锦葵的耳说,她那模样看似有些羞愧。
“什么?!受伤,我走之前不是好好的吗?现在呢?怎么样了?”
“小主人,你问这么多问题,我也不知道,这么担心,那你干嘛走呢。”
锦葵神色黯了黯,低着头,不做解释。
只是不知为何,竟然极其担心那个人,她应该恨他都来不及啊...此刻却用力压抑着那份想一探究竟的心。
“没事,那你跟着我便是!”
转瞬,锦葵只得抛下了莫须有的情绪,朝着白球笑了笑。
“小主人,你这笑真难看,你和大主人快点和好,白球想回家呢。”
“吃都堵不住?快吃!要不然别跟着我!”
锦葵捏了捏她的脸。
“大主人是谁,白球?哈哈你的名字真逗。”
然而,锦葵并没有理像个傻子的元临,他只得尴尬撇了撇嘴,继续吃。
倒是白球...
“我和你说,你这个毛头小子,别和我家小主人太近,她是我家大主人的!”
“哟,你这小屁孩,说话口气不小啊,不知道是小爷我救你回来的吗?”
“哼,反正离我们小主人远点!”
“我偏不,锦葵是我的。”
“你去死!”
“...”
这什么跟什么?锦葵满脸绝望看着,这莫名其妙斗起嘴来得两人,苍天赐福?
锦葵:我谢谢你嘞...
她扶额无奈,安好的日子注定不会有了。
第二十一章 查明身份
晚霞早已飘散,羞答答躲去后山,留下一片凄美夜色。
“行了,我们走吧,大家都看着呢。”
锦葵半遮着脸,悄声对着白球和元临说。
她本是想提醒一下:此时日落而息,归家之人都扛着锄头走来,都看着呢,可要点儿脸。
“你给我道歉!”
“我偏不,吃我一记!”
“啊,我的脸。”
可这两人却不知讲到何处,要动起手来,这情形可比她和元临初次相见还要野蛮许多。
“够了!走!”
锦葵一个拍桌起身,两人面面相觑。
也罢,终于中断这场无硝烟战斗。
“唯女子小人难养也,而你这个胖球,二者兼备,我元临小爷可不和你一般见识。”
“闭嘴,还查不查你身份了,不查就滚。”
锦葵圈住白球,大声提醒元临,更是阻止白球欲上前飞身一脚的冲动。
“哦,对,还是锦葵最好。”
元临又露出那招牌欠扁笑容。
“白球,消气,到时候去吃好吃的。”
锦葵则安抚白球,无奈瞪着元临。
还好,一切终于归了平静,就像这夜色淡如水。
行在夜间泥道上,周遭人家的黄灯一点一闪,不知道是一天过于疲倦,还是夜晚有何可惧之物会出没,晚归的人早早回了家,就连灯都暗得早。
只不过他们三此刻皆没有家回。
“元临,你这南安村有些许古怪之处,你可觉得。”
锦葵皱眉看着四周,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嗯,我们快些走,就是山腰那栋老屋了,有一个年纪很大的阿婆,以前来过我家,若还在世,有些事我要问问她。”
“那你家呢?你不先回去吗?”
“被大火烧了,村里人都说沾上不祥的东西了,但我不信。”
少年眼里都是坚毅。
“小主人,白球会护着你。”
白球倒是拉着锦葵的手,那胖胖的手让她觉得,还确实挺有安全感。
绕过半条山道,他们来到山腰处。
“呼——”
凉风吹过,锦葵深觉有些透凉彻骨,但此刻并未到暮秋时节啊,难道是这深山一贯有的温度。
眼前的老屋,矮矮小小、简陋不堪,屋顶盖着厚重的黄稻草,一个窗户被几个木板钉得死死的,像是在防着什么,院子里的杂物并没有人收拾,就连这家主人养的几只鸡都躺在那儿,毫无精神。
锦葵不禁疑惑,这般老屋,如若不是还亮着一点昏灯,都不信还有人在此住。
白球紧紧跟在她身后,倒是元临一脸无畏敲着门。
“阿婆,在家吗,我是之前住您家隔壁,您常叫我元头小子啊。”
锦葵转头一看,左右皆树木丛生,深不见里,不像有过房子的痕迹。
“...”
半许,尚未听见有人应门。
元临这个二愣子敲门更来劲了,就连那木板门都抖了几抖。
“阿婆,元头小子来拜访您了。”
“噗——”
锦葵禁不住笑了几声,元头小子?可是谐音,暗指头圆?
“笑什么,关键时刻。”
元临倒是严肃得很,压低着声儿对锦葵说。
终于,老屋内传来几声咳嗽,还听见一阵悉悉索索,像是将什么重物从门口移开。
“咳咳咳,来...来了。别敲了。”
声音苍老且颤抖。
元临倒是得意笑了笑,像是此番定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吱呀——”
门开了。
一个老妪开了一点门缝,身子佝偻不已,满面皱纹,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倒是一双老眼精明发亮。
“快,快进来,可别被发现了。”
元临,包括锦葵和白球皆满头雾水,这个南安村的夜晚如此怪异,就连人也是吗?
房内仅仅放着一张木床,几个还挂着倒刺的木墩凳子,中间一个圆桌上摆着已经凉了的饭菜。
“阿婆,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小声点。”
这个老婆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三个小声点。
“阿婆,您方才在说谁呢?被什么发现。”
元临一脸凝重。
白球竟然在此番情境下靠着锦葵的肩睡着了。
锦葵默念:实属猪球。
她只能转着头打探四周。
灯光昏暗,摇曳的灯芯照应着老婆子满是褶皱的脸,有些恐怖。
“这村里最近常常一到晚上就有人暴毙,也不知是有什么怪物捣鬼,这村里水都不能喝的!喝了就会出事的。”
这样说来,怪不得那泡得茶水苦涩难闻,一点清香都没有。
“阿婆,为何南安村这般了,还有我爹娘的事,你可知道。”
元临抬手取下颈间的一个小吊坠,一个月牙形状的玉石,像是藏了许多秘密。
这么些天,锦葵倒是没发现这玩意。
“唉,我也是要进黄土的人了,至于南安村发生的怪事,我也能活一日是一日。而有些事想带进去棺材的,却没想到你找回来了,那时候你爹娘都和那老乞丐说,你不准再回这了。”
老婆子叹着气,声音哀怨,像是带着他们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光景。
“你其实也不是你那爹娘亲生的,是在山上捡回你来的,名字也是后来问那老乞丐取得,可是自收下你,你家便惹来很多麻烦,我也时常看见不少黑衣人一到晚上就不知在你家做什么。”
老婆子咳了咳继续说。
“你也是命大,就是那场大火前一晚,你这元头小子好像才三四岁,你爹娘跑来我家想让我收留你,我倒是害怕极了,不敢收,后来便被那旁边的老乞丐收留了,咳咳,这才你爹娘说出实情,那你坠子是一起捡过来得,是...是....”
她突然止住,朝着四周看了看,余光之处飘向锦葵,有些迟疑。
“阿婆,你但说无妨,我师傅也和我说了许多。”
锦葵有些惊讶,这元临竟然没有半点防备之心,此番什么秘密她皆听了去。
而老婆子那双精明的老眼仿若鼠眼,随即俯身压低着嗓子。
“这天下是萧家的,传言先帝有十子,而第十子暴毙,我看不然,你只需记得这个坠子必有用,你是跟着姓萧啊!”
“阿婆,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你快走吧,元头小子,念着阿婆这份旧情上,让我安安稳稳入土吧。”
锦葵皱眉盯着这个老妪疯疯癫癫,她觉得有些奇怪,有些事说了出来便得不到安稳了,更别说能够当作无事发生了,又何必说出来呢?
“阿婆,早点休息,叨扰了。”
锦葵扯着睡得正香的白球和一脸呆滞的元临出门了。
却不知身后那老妪,一双老眼怒狠狠盯着她。
告别了那个老屋有一段路程了,没有方向,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锦葵又侧目看了一眼元临,他不做声也就是低头走着。
也许是她的错觉,自从知晓了这些,与先前相比,他恍若两人。
“找个客栈住下吧。”
元临淡淡说出口,神色复杂,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坠子。
夜色终于深如黑墨了,便像要探寻的秘密依旧深不见底。
此时,元临在锦葵对面的一间客房,应该会彻夜难眠吧。
而她有些困倦了,想不明白今日那个老婆子说的话,为何那婆子畏畏缩缩、疯癫不已,话却如此清醒明白。
“小主人,白球好困。”
“那睡吧。”
月色流光,却藏在浑浊乌云内。
第二十二章 怪水 发病
深夜了,人间仿佛处处安静了下来,但夜间欢畅者依旧不停息,一如那些夜夜笙歌的花楼姑娘,还有那看似静谧得诡异的皇城。
此城内一处“太极殿”内传来咳出肺腑的咳嗽声,还有上上下下折腾不休的太监、宫女们。
“主人,我们来这干嘛。”
“给她铺路。”
淮渊袖袍一挥,模样变上三分,俨然一副修道仙者,一改先前煞气。
似乎就是准备趁着这样的夜色,做他所谓的正事。
...
第二日,欲攀上高峰的红日迟迟未到,天边露出鱼肚白。
锦葵不知出于何因,睡这床榻似乎有些认生,故而今日她倒是醒得格外早。
她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白球,酣睡正香,满脸通红,倒是不愿醒来。
房内些许闷热,锦葵推开窗,本想提提神,山叠山薄雾轻笼,南安村在这雾蒙蒙的情境下,看起来山青水秀。
奇怪的是,这儿没有一丝凉风扑面,反倒是四下干燥不已。
锦葵不自觉舔了舔微干的唇,口渴难耐,却忽而想起那老妪的话,看了桌上茶壶一会,还是不敢再碰这水一分。
其实,对于花仙而言,起早取晨露是常有的事,想当初在秘境,锦葵也是诚诚恳恳,这些皆算是常事了
那既然这水不能碰,天然露水便采上喝一喝,虽然有限,但以缓无水之急罢了。
也是,锦葵想罢,便带上一个小茶壶,将其里里外外洗净,才出了门。
这座客栈倒是普普通通,整个南安村也就只有这一家了。
街上的百姓寥寥,唯一看见几个皆行色匆匆,不知赶去哪儿。
锦葵疑惑之余,走了不远。
进了一处树林子,树叶宽大密集,南安村这儿什么都不多,就是山草花树居多,绕了两三个弯,回头,没想到还能看见客栈,就这儿吧,取完便回去。
半晌功夫,寻寻觅觅,花蕊间,叶根处,空木内。
终于,装满了。
“我的本领还是用得上。”
锦葵自豪举起茶壶,笑了笑。
她步履忽而有些轻快,想着这些晨露定然比那茶水要好上万倍,给白球和元临尝一尝,好好夸一夸我。
归客栈途中,锦葵有些诧异。
昨夜似乎来得晚,没看清这南安村的山沟处,还有自上而下的溪泉,但说是泉水,又不像,反而倒是怪水。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花了眼,总觉着水的颜色发着灰,像凑近些闻闻气味,却无奈山坡陡峭。
于是锦葵轻轻丢了个石子下去,清脆的”扑通声”并未听见,反倒是闷得跌入谷底的声音,这泉看起来并不幽深啊。
“你是何人?!”
一身落魄模样的挑夫举着扁担指着锦葵,他面色蜡黄,口唇泛白,脖子处几块红斑若隐若现,满是警觉。
“我是路过这儿,马上回客栈了,您放心。”
锦葵以为是南安村的本地百姓一致对外人的防备,但这个挑夫有些蹊跷,担着两个水桶,难道是来这儿挑水?故意挑个能看清路,没人的时辰?
“快走,快走,晦气。”
挑夫朝着地上莫名其妙吐了几下口水,举起扁担赶着她走。
“注意点你的扁担,可别碰到我,遇见本姑娘,是你的运气!哼。”
锦葵:人若犯,必睚呲必报,她可不想受委屈。要是能用术法,定让他到怪水内洗个干干净净。
锦葵手臂一挥,撅了撅嘴装出最豪气的摸样,朝着客栈走去。
至于那个挑夫?看样子想要喝这怪水,这般凶,她才不要提醒呢,与她无关。
客栈内。
大堂内死气沉沉,只有那小二趴在桌上,有人进门亦不知,像蔫了一样。
锦葵徘徊了几步,看了一眼,好像那小二身上亦有那样的奇怪红斑。
这回她算真正明白了。
整个南安村看样子,真的出事了。
水有问题,人也有问题。
得快些和元临商讨下。
快速上楼。
“小主人,你这么火急火燎干嘛。”
白球揉着眼睛站在房门前,若无其事的模样。
“白球,你身体有不舒服吗?”
锦葵一边敲着元临的门,一边看着白球。
“没有啊,就是有点渴。”
“来,我看看。”
她扯开白球的衣襟。
白白胖胖的肉。
“呼,你这体质看样子没事。”
昨日海吃海喝那么多,也许是因为白球不是普通人,算个半仙,那怪水也没有引起怪病。
锦葵欣慰地笑着拍了拍白球的肩膀。
“小主人,你怎么回事?”
还未待她解释,门开了。
“吵什么?”
元临满脸不耐烦,双手却不停,一直抓着脖子,像是特别痒。
这是不是征兆?
“进去说话。”
锦葵一把将门关上。
“你怎么将这茶水全喝了?!不是说不碰这儿水吗?”
锦葵看着他那桌上茶壶空空倾倒便知不妙了。
“这茶水,都是烧过了的水,能有什么事。”
元临抓挠的动作不停。
“你是不是还渴?”
“对啊,奇怪了,喝了这么多怎么还这么渴?”
“小主人,我也有点渴。”
“这整个南安村的水都有问题,你们先喝这里的,我试过了没问题。”
锦葵倒了几杯晨采的露水递过去。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有问题,就是苦了点,终于喝到了不苦的水了,锦葵,你哪来的,神通广大呢。”
元临倒是一脸无所谓。
“最喜欢小主人了!”
“嘘,别出声,这儿水有问题,喝了恐怕会发病。你看看你刚刚挠过的地方成什么样了。”
锦葵蹙眉指着元临,示意他低头看看。
“这?怎么回事,我早上起来就觉得特别口渴,身上又痒,锦葵,我不会死吧,我还有大事没做呢。”
元临拉开脖子处的衣裳,红斑淡淡,却一块连这一块,愈发严重了。
“哇,小主人,这看起来好恶心哦。”
“胖球,你倒没事。”
元临恶狠狠瞥了一眼。
“切,我当然好得很,也不看看我是谁。”
白球满脸傲娇。
“先不要声张,现在人人求水喝,这几天你就喝我给你的水就好了。等等,白球你不是熟通治愈术吗?你看不出什么端倪?”
“嘿嘿,小主人,白球只会治愈伤口,净化污浊,这个病我也不知道。”
白球很坦然,笑着扯了扯她的袖子。
锦葵坐在桌旁,一脸凝重,这个病不知会如何发展下去,她有些无计可施。
“净化?那水能不能被净化?”
元临大腿一拍,激动看着白球,站了起来。
他抓住得这点,倒是提醒到了锦葵。
“这,嘿嘿,我也不知道行不行。”
白球话语中有些心虚。
“可以试试,我们调查清楚。”
锦葵朝着元临点点头。
“那就等到天黑了再去看看吧,这是我元临为百姓做得第一件事,日后可得我作证。”
元临又复了那般洒脱摸样,朝她露出一个欠打的笑。
“别笑了,我们好好计划下。”
“对对对,小主人说得对。”
锦葵沉思无言,这怪水,这病症,兴许是什么妖物在作祟...
锦葵:如果此时他在便好了,何须这般担忧。
但这是不可能了。
第二十三章 女老虎精
时间总是像一个圆盘,而拨弄此轴的幕后人是谁呢?
这根轴从来不会倒退,更不会为谁停留。
锦葵在缓慢前行时,也许已经有人登上九霄了,只不过多得都是她不知道的事。
就像谁也不知道将来的事,一如世间如此多买不到”后悔药”的人。
那太极殿的昏皇帝便是如此,早些年作的孽,遭了因果报应,晚年不知是何病痛,奇奇怪怪,常常上吐下泻、噩梦惊醒,卧床一年有余,就是不忘了时时叨念佛经。
一花园偏处的凉亭。
“主人,你在这等这么久了,不累吗。您到底想做什么?”
绿蛋揉了揉酸痛不已的大腿,看着淮渊闭目养神,好不舒适。
“时辰未到,人也没到。”
淮渊轻闭双眸,胸有成竹,仿佛一切皆在计划中。
“那你在等谁呢?”
“等他来抓妖,我不想脏了手。再不来,我便废了他。”
“唉,还要多久。”
绿蛋撑着头,双眼无神看着一座座宫殿,还有远处端着奇奇怪怪的铜制盆,走来走去的太监、宫女们,竟然没有一个发现这凉亭。
“哟,淮渊大人头一回好等呢,可别废了我,璃君惶恐,知罪知罪,沾了您这份福泽,祖上可光耀三分了。”
忽而传来一阵声音,七分轻浮三分妩媚。
人并未现身,声音却先到了。
不过听这声音便知,是那来过一次无名殿的万璃君。
“是璃君大人诶。”
绿蛋两眼发光,像是有人将自己救出难熬的境地。
“少废话了,这么张扬也不怕被发现。”
淮渊睁眼,双眸倒是对万璃君这般招摇姿态露出些许鄙夷。
“这不是淮渊大人设了结界嘛,怕什么。”
万璃君身着红衣,竟朝着淮渊勾勾手指,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流。
“离远点,说正事。”
淮渊起身,无情将万璃君手一甩。
“诶,璃君大人,小心。”
“咳咳,下手轻点,我看你对那姑娘倒是很温柔。我有事和你讲。”
万璃君被甩得晃了晃身子,随后尴尬摆正身子,整理好了俏皮的几许发丝。
“你有何事要说,我不是都计划好了吗。”
淮渊轻轻扣着石板桌,满眼威胁紧盯着他,欲待万璃君的下文会如何。
“是是是,看战神大人您这副打扮,我就明白了。您都说好了,我做引子,您做神;我是勾引小鬼,您是收妖钟天师。我收掉趴在皇帝身上的妖,还要滚出来装作是妖求饶,突显您的伟大。我呸。”
万璃君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像是不舍得委屈自己,装着恭恭敬敬的姿态,却将心里每一处不满和苦水全然倾泻。
“你们在商量什么,绿蛋怎么不知道。”
矮了一大截的绿蛋像是被二人完全忽略。
“你这个意思,可是不愿意?我可有一百个法子让你自愿。首先...”
淮渊欲伸手开始数数,露出的笑令万璃君抖了三抖。
“唉,绿蛋,我真羡慕你修为不足。”
万璃君佯装哭丧脸看着绿蛋,后者则摆摆手。
“行了,正午一过,便开始吧。”
淮渊倏而正了正神色。
“淮渊,这人世间的曲曲折折你可没我明白,得提个醒。小绿蛋别怕,跟紧我。”
万璃君边笑边朝着绿蛋的头发故意扯上一扯。
“绿蛋相信主人和璃君大人。”
绿蛋尤为捧场,看着淮渊和万璃君自信拍了拍胸腹,像是对自己一样有信心。
淮渊抿着双唇,点头示意万璃君说下去。
“现在人间当朝皇帝萧义天,为了夺那前朝光辉,手段残忍亲手害了自己八个手足,还有一个也不知真假,听说活了下来。上位后呢,又无故暴政愚昧,害尽忠良。现在不知为何被一个老虎精缠上了,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就好像被逼着念佛续命了,依我看,也算是报应了。”
万璃君摇着头,还有些许义愤填膺呢。
“嗯,这番说来,他这皇帝定然是当不成,但自有天命,那老虎精出手太快,九重天都知道了。”
淮渊沉思了一会,依旧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摸样说出,语气就像在陈述“今日午饭吃何为好”。
凉秋正午的太阳不比盛夏毒辣,也不知今年的“秋老虎”何时来,但淮渊他们便要去会一会太极殿内的老虎精了。
太极殿内。
“吱呀吱——”
镶金的重门被推开。
淮渊抬腿走了进来,而万璃君和绿蛋隐了身,瞧瞧跟在一旁。
“放肆!来者何人敢叨扰陛下休息!”
太监声音尖锐。
“救他的命。”
淮渊神情恢复最初的煞气,指着床榻上病怏怏的人,像是傲视天下,毫不恭敬。
“大胆!来人,赶出去!”
太监欲挥手叫来侍卫,可被一浑浊虚弱的声音打断了。
“救我的命?咳咳,那你试试,救不了就自缢吧。”
十来个宫女围着一张明黄色的床榻,又是举着团扇扇风,又是半跪着递茶水。这此间龙纹环绕呈祥瑞之态,只不过榻上萧义天半掩睁眼,毫无天子姿态了。
其榻前还摆着种种药汤,像是被许许多多医者诊治过了,再来淮渊一个这般狂妄的,他似乎也不抱有希望了。
其实,在淮渊、万璃君和绿蛋的眼中情景,一切不是凡胎肉眼能看见的。
“淮渊,你没告诉我这老虎精是个女的啊,我万璃君何时与女的交手了,就算是妖也没有啊,还如此...如此...”
万璃君偷偷向淮渊传着耳音,捂住眼睛,有些看不下去。
“我也不知,你见机行事。”
淮渊倒是冷静沉着,一旁绿蛋倒是看傻了眼。
而真正的画面是如何呢?
床榻之上,一女子,形态妖娆,身披着一件虎皮大衣,双耳垂垂、尾巴翘得比天高,像是未藏匿好,又像是故意露出。也不知是什么仇恨,她双腿跨坐在那皇帝的小腿处,像是日日夜夜让他不得休息、不得动弹。
更奇妙的气氛是,此刻她毫不畏惧双眼直勾勾看着淮渊一行人,舔舐着手掌心,银白色涎沫泛着光,娇媚一笑,也不知那摸样是否知道这是仙者来收妖了。
“璃君,我已有家室,不便与女子打交道,看你了。”
淮渊此番竟客客气气了,挥袖往旁边金瓷椅上一座,自顾自得倒了杯茶,饶有兴趣盯着万璃君。
“主人,你哪里来得家室...”
“淮渊,你欠我一笔!”
万璃君朝着淮渊悠闲自在的样子怒瞪一眼。
然而此刻的太极殿内除了这四位一场戏,一切静的可怕,人人像是笃定好了,内心皆惋惜这位长得如此绝世的修道仙者会惨死。
“是,陛下。”
一旁的太监低头恭顺,还不忘朝着淮渊挤兑眼,示意让他快些诊治,治不好就去死。
忽而。
“我这身子怎么感觉轻了些,可是在给朕治病了。”
萧义天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闭眼询问着周边人宫女。
“陛下,这位仙长还没开始呢。”
“是吗,仙长若有成效,朕必重重赏赐,咳咳...”
“陛下,慢点。”
实则是床榻上女老虎精摇了摇尾巴,妖媚地起了身,扭着细腰朝着万璃君走了过来
仅仅是这四位的一场戏,就连传话都是耳音,看样子这女老虎精道行很深。
“公子,生得好是标致,可否跟奴家走。坑这老皇帝一年多,除了每日好吃好喝,半点好处没捞到,还以为能看美男呢。”
女老虎精挑着万璃君的下巴,笑得风情万种,努着嘴抱怨,还拍了拍万璃君嫩嫩的脸蛋才作罢。
“别...别碰我,我不打女的,打起来很凶的!”
万璃君反而不似先前那般轻浮倜傥姿态,竟然被吓到直直坐下地上。
还一脸娇羞,让绿蛋大吃一惊。
“主人,这璃君大人,我们要不要救一救...”
“一物降一物,事态发展不可逆。”
淮渊噙着笑,看着这二人。
而周围看不见的宫女觉得甚是奇怪,小声嘀嘀咕咕个不停。
“这位仙长怎么这么奇怪...看着地上作甚。”
“莫不是故意装得高深莫测。”
“可惜好皮囊了...”
这些宫女匪夷所思。
却不到半晌。
“啊——妖怪——”
“啊——来人!”
整个太极殿开始惊声尖叫,响彻天际。
那萧义天更是一个白眼,昏了过去。
原来。
在女老虎精、万璃君和绿蛋皆不知的情况下,他袖袍轻挥,竟抬手将那二人隐身术给解了。
殿中间忽而冒出一个红衣美男子,衣衫不整,还有一个半妖半人模样的绝美女人打作一团,这叫那凡人怎能不吃惊?不吓一跳呢?
“我还会回来的!他,我就带走了!”
女老虎精反应很快,朝着一旁的淮渊轻笑了一下,将万璃君一把捞在怀中,一个转眼就不见了。
“淮渊!我恨你!”
万璃君哭嚎。
倒是只有绿蛋还未现形,偷偷捂嘴笑着。
耳音有些嘈杂,淮渊伸出食指轻轻挠了挠耳朵,一举两得,甚好。
随即转身出门,只是淡淡留了一句话。
“妖物作祟,已然安好,该要的赏赐我便日后来讨。”
“谢仙长!谢仙长!”
“陛下,陛下,您有救了!”
“陛下,快醒醒。”
一众宫女、太监惊吓过后皆下跪叩拜。
淮渊早已离开皇城。
“主人,你这招很高啊,绿蛋佩服!就是璃君大人要委屈了点。”
“也要挫一挫他的锐气了,走吧,去找她们。”
“是锦葵花仙和白球吗?!”
“嗯。”
绿蛋开心得手舞足蹈。
淮渊失笑,不知是因为今日的事情心情大好,还是因为是要去寻心上人了。
天色欲晚,有人喜亦有人悲。
南安村,死了一个又一个人,尸身上无一例外,满身红斑。
亲人家眷们哭天喊地、人心惶惶。
而锦葵、元临和白球三人依旧待在客栈房内,尚未出门,一切皆不知情。
第二十四章 怎么是妖女了
窗外夜色袭来,夜幕撩心,不知藏着什么危险。
只不过外面的动静尤为大。
“轰轰轰——咚咚”
“出来!,出来!”
像是砸东西、摔东西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同时,人和人吵闹的声音极混乱,嘈杂一片。
但是,房内仅听见些许。
锦葵本是想着天黑寂静时候开始行动,可无奈外头喧闹,
“怎么外面这么热闹,大晚上有人办喜事吗?锦葵,我们怎么办。”
元临看着锦葵,双眼投出希冀,仿佛下一刻她能给出答案。
“出去看看吧,这么热闹实在反常。”
昨夜的南安村是寂静无比的,家家门户紧闭,况且这儿怪事连连,不出人命就不错了,更别说大晚上出门做喜事了。
“行,有我在!锦葵你就放心吧!”
元临看起来百般自信。
锦葵侧目看了一眼,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
“有好玩的吗?白球也去!”
她和元临推开房门,准备下楼看一看了,白球倒是以为有乐子,跟得紧紧。
“元临,这怎么这么多人。”
“难不成围在这儿抢肉吃?”
元临在这等关头还能笑。
楼梯半道,锦葵还未走下去这个转角,便被下面情形堵住了,顿住了脚步。
在这楼梯转角处,锦葵看着下方。
但尚未看清这乌压压的一片人在此处作甚,倒是听见奇奇怪怪的话。
楼梯口,一个掌柜摸样的中年男人和那个店小二满头大汗,想凭借两人之力,拦住这群手里个个拿着家伙、满是怒气的人。
双方像是停止了进行了许久的叫嚣,开始晓之以情了。
“各位乡亲父老,我家祖祖辈辈客栈开了这么久了,苦劳高于功啊,你们就别闹了,我们客栈清誉百年,哪来的妖女啊。”
掌柜一张老脸都哭皱了,像老槐树的树皮那般。
“是啊是啊,你们回去吧,我们这真没有你们说的妖女啊,楼上还有客人呢,你们这样,我们做什么生意啊。”
店小二虽软弱,但也强力护着掌柜。
而那些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其中一个农家妇女突然趴了下来,大声哭喊着,紧紧抱住了掌柜的腿。
“我家老头今早出门,回来和我说见到一个怪女人,说晦气,结果...啊,我那可怜的老头不过两个时辰就...就暴毙了啊...大家伙们,可怜可怜我这寡妇吧。”
这样的话语像是煽动了所有人。
忽而,一个壮硕青年扶起那妇女,高声说道:“嫂子,先起来。百姓们,我们一定不能放过妖女,都死了这么多人了,不除妖女岂不是家家户户都要死!”
于是乎,原本彷徨的百姓,一改前态,高高举着手中家伙怒喊。
“除妖女!除妖女!”
掌柜和那店小二双腿发软,泪水流进老脸沟壑,都想直直跪下了。
“什么情况?南安村死人了?”
锦葵皱眉轻声问着元临,发现了那怪水会引发奇怪的病,但...她并不知道,还能要人命了!
锦葵内心怅然:那元临?这么多百姓都要命丧于水了?糟糕。
“锦葵,要不然趁这些人在这闹,我们快些去看看那个水吧。”
“好,我们往窗户翻出去,不要走这楼梯了。”
这楼梯被堵得水泄不通,只能另寻出路了。
可一到这危急时刻。
“哎哟,痛死了,啊啊啊!”
白球竟然一个不小心绊倒,如飞一般滚下了楼梯。
“白球!”
锦葵紧紧跟着下了几个阶梯,但是无奈没抓住她。
最后,她这胖球停在了楼梯口。
宛若巨石滚山,吓他人一跳。
“诶,这哪来的小孩。”
“是啊,怎么从上面滚下来了!”
一群人满脸诧异半围着白球。
“嘿嘿,路过路过,大家好。”
白球满脸通红,拍了拍衣裙,安然无事的样子,站起身想再走上楼梯。
“锦葵,别愣着了,快回来啊。”
元临伸出手想拉住锦葵,轻声提醒看着白球、呆呆的她。
本以为此时像是时间静止,直到锦葵悄悄移了移步子...
瞬间。
“是不是那个女人!看着面生!”
“就是她!一定是她!”
“大家伙!抓住她!”
锦葵木讷回头,所有人皆瞪大双眼,挥起手中的家伙指着她。
她大惊失色,不可置信朝元临看了一眼,嘴巴都有些合不上。
“咳...元临,我?妖女?”
锦葵轻声问着元临,慌了手脚。
“走啊,这群人是疯子啊!”
元临这回反应迅速,一把抓着她的手想跑。
“妖女!还我家老头命!”
那个妇女像是疯了带头冲上楼梯。
“抓住妖女,别跑了!”
一众人皆像无头苍蝇。
“小主人啊啊,好多人,白球要被挤死了!”
白球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人群中。
乱糟糟的一片,回头一看,有人举着犁头,有人拎着菜篮,还有人拿着灰土砖,个个凶神恶煞。
又回头看着元临抓着锦葵的手,此刻的他倒是在她心里形象好了三分。
锦葵不禁想着:这群南安村的百姓是为何指认她是妖女,也不知和他们到底结了什么梁子,她堂堂一位花仙怎成了妖女,她到底做了什么事?
但时间不允许锦葵再思考多一分。
前方是这客栈房间的走廊尽头了,上面也没有窗户可以爬出去,更没有地洞让他们钻一钻。
而身后的人像洪水猛兽想要生吞活吃了他们,锦葵紧紧抓住元临的手,像是抓住河上浮木。
“谁敢动她!”
元临一把将锦葵拉到身后,挺直腰背。
此刻倒是有几分风范,且这英雄救美的摸样,让她有些敬佩了。
这样的安全感,她深深切切体会过,而且是淮渊,是他给的。
可锦葵对元临的感谢之词还未说出。
那群人忍不住了。
“这小子谁啊,打!活抓妖女!”
“抓!”
“我元临可是先帝第....啊。”
但,话未说完,元临忽而被一个大汉锤了一拳,便直直躺下了。
“...”
锦葵看着元临倒地,再看着眼前这些无缘由的对她满是恨意的人。
“唉,抓吧。”
她伸出双手,也不想反抗了,更不想被打晕。
锦葵就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吧,她便不信她锦葵花仙还能在一帮凡人面前丢了性命。
绳子一圈一圈的缠绕在她身上,像是一条环绕的毒蛇,吞噬她的耐心。
最后,这群无知百姓将锦葵绑在一个高台上,四周放满了火把。
夜晚沉沉,人心黯黯。
锦葵动弹不得,只得冷眼盯着下面不断怒喊的人,个个皆双目无神,像是没有独立思想的草虫,只会冲着一个地方聚集,更像是中了什么咒,只会重复着一句话“烧死妖女”。
左边一侧好像堆了好几副木棺材,看样子是他们家属的尸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放在一起,和她一起烧了。
锦葵:呵,可笑。
还看见了白球在那最前面跳来跳去,满脸焦灼在喊着什么,她听不太清;元临那小子就不知去哪了,估摸着还晕倒在那客栈。
闭目沉思了一会,身旁火光好像有些晃眼,是可忍熟不可忍!
此刻的她也不记得什么规矩了,满脑子只想用术法脱身了,锦葵不管她那点修为如何,但在人间倒是绰绰有余了。
锦葵被绑在身后的手,指尖轻轻转动,启唇念着术语。
然后,术法未灵。
倏地。
一双温暖的大手忽然覆盖住锦葵的手,她惊讶睁眼。
谁?
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容,一身白衣飘然而至锦葵身侧,不若那般煞气凛然,反是仙风道骨,有了一份芝兰玉树、温润之感。
随后。
淮渊轻轻俯身,贴着她的耳朵。
“我不在,谁准你用术法了?”
话语充斥了他的霸道,锦葵顿时脸灼红。
他?...淮渊怎么来了。
他像是我锦葵期待已久想见的人,又像是她再也不想见的人。
第二十五章 还俗前来寻妻?
随着整个高台围着的火圈熄了,就好比锦葵心中的那股怨气也随之消失了一大半。
至于那群无知愚昧的百姓,看到这个样子,火把莫名熄灭,莫名从天而降的男子。
定然更是心慌不已。
其实一切那么意外又那么合理。
“你为什么来了,我不是...不是说...”
锦葵转头至一侧,语调故作冷漠,她还放不下她的自尊,更一点儿也不想让淮渊看见她这狼狈。
“我给你松开,接下来你就相信我,都由我来。”
淮渊紧皱眉头,将锦葵身上紧紧绑着的绳子松开,扫视了一下那群百姓,眼里含霜。
她站在淮渊身侧,仰头看着他。
就算是人间一贯的装扮,就算不说话,他的气场依然如此强大。
高台下,小小角落。
绿蛋早已找到了白球,安抚了许久,两个活宝便眼神痴痴看着淮渊,也不知是不是格外崇拜他了。
“你是何人?莫不是和妖女一伙的?!”
一个青壮汉子拿着手中锄头撞了撞地,壮了壮胆,吞了吞口水才高声喊出。
“对,就是!”
大伙的情绪又莫名高涨。
“大家不要怕,老三绑人,四哥你去点火!”
这个青壮汉子自以为身负重任,指挥着人自己却作何事。
但被点到名者皆缓缓挪着步子,不敢靠近又故作凶猛。
“各位,我是那山头修道者,也不知我这番还俗,来寻我妻,何故惹到大家伙大动肝火呢。”
淮渊看着高台下已经没有自我意识的南安村村民,突然牵起锦葵的手,薄唇紧抿,不怒自威。
什么?!
锦葵内心犹如惊天霹雳。
这位大神在说什么,本来九重天那一闹,她就觉得此生不相见,现在这情形....
和他站在一起很尴尬了,那淮渊他这又是在唱哪出?
说实话,锦葵以为他清清楚楚明白这南安村村民发病了,想要说出真相,去如何救治他们,可现在!
锦葵心想:我是大神你的妻子?您可别逗了!
“淮...淮...”锦葵吞了吞口水压压惊,话并未说出口。
她想用力抽开手,无奈对方手劲太大,根本使不上力。
“相信我。”
淮渊压低声对锦葵说。
唉,锦葵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掐了掐她自己,这是真的。
锦葵:简直作孽啊,必然是前世欠他淮渊许许多多吧,她今世才遇见如此多怪异之事,又是上古之事纠缠,又是现在南安村被当作妖女,差点被火烧死。
有因有果,愚钝的锦葵啊,现在只想件件坏事都赖在淮渊身上。
好也是他,坏也是他,一锤定音!
但台下那两小儿倒是看得热闹,挂着笑,不知冲着谁!
锦葵怒瞪一眼,却毫无作用,前者更是笑得开心。
但那些村民面面相觑。
有人彷徨迷茫,有人反口唾骂。
“胡说八道,我们不相信你!”
“对啊,这些天我们村莫名死了这么多人。肯定是妖女作祟!”
“这倒有几分仙长姿态,这...怎么回事”
最后,一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我才来这两天不到,就被你们追着说妖女,我今早只是看了两眼,发现你们村子水有问题!你们自己低头看看身上是不是长红斑了,这就是发病征兆,你们再看看那些死去的人,身上有没有这些症状。”
锦葵盯着这群已然病了一大半的村民,她扬声说出。
倒是一个转眼,淮渊冲锦葵满意点了点头,眼里有话,仿佛在说:有长进了,继续加油。
但她没想太多,只想朝着淮渊翻个白眼。
此刻锦葵心情五味杂陈,无奈多于同情,愤懑多于善心。
她只知道自己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还被反咬一口,这种心情,委实难受。
一语道醒病中人。
“大哥,二哥身上真的有,怎么我也有,我不会也要死吧!”
那个被叫做老三的年青人惊慌失措,瘫坐在尸体旁。
“什么?怎么办,我身上也有?”
“这...我们南安村的人,遭了天谴啊,不会全部要死了吧。”
“谁来救救我们啊!”
一群人开始哭天抢地,叫天不应,还有一群人因为红斑不一致,觉得对方有解药,便互相厮打。
锦葵有些木然,难道人间的情感便是如此吗,为了生存反目成仇,为了利益不惜一切,她不相信,她只认为是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妖怪在捣鬼。
锦葵悲从心来,倒是忽而想起一个笑容,是元临。
他仿若人间小天使,希望他此刻就乖乖晕在那,等她来救。
“你在想什么呢,走吧,不是要去查探那怪水吗?”
淮渊轻声询问锦葵,但还未待她回话。
不巧。
从那群人中冒出一个疯婆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咳咳,大家...大家别被骗了!就是这个妖女啊!”
待看清模样,这老婆子有些姿态僵硬,嘴唇苍白,脸上面无表情。
但细看那五官,其实是昨夜元临见的阿婆啊,这?
“阿婆,昨夜我们不是见过吗?元头小子您记得吗?”
锦葵满是疑惑,试图问个清楚。她瞧着这老妪有些古怪,但说不上来。
淮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锦葵别说话了。
淮渊他一改那轻松模样,浑身煞意,盯着那冒出来的老妪,好像随时准备要拿出剑,大战四方。
“大家被糊弄了啊,这个妖女在害我们,就是她下的药,昨日把那元头小子给魔怔了,你们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啊。”
声音尖锐刺耳,这不是那老婆子的声音!
“淮渊,有妖物?”
锦葵意识到了。
“嗯,这人已死,一只旱鱼妖上身了,有些麻烦,锦葵别怕,我来。”
淮渊也不多说其它的话,低声告诉锦葵,简洁明了,像他一贯的作风。
只是一会儿,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缓缓移动,宛若僵尸。
元临头上的血迹斑驳,双眼无神,手足同步,竟然直直朝锦葵走来。
“抓妖女!”
“除妖女!”
这些村民又像着了魔,拿着家伙冲来。
领头的竟然是元临,那老婆子还在邪笑。
糟糕了。
“元临?!白球救人啊,愣着干什么!”
锦葵看着元临像中了邪,焦急大喊出声。
淮渊:这小子是谁?
但尚未将想法说出,淮渊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
只不过锦葵没看出其中意蕴。
他随后便朝着绿蛋点了点头。
绿蛋机警,拉着白球,一把将那元临点昏,横抱走了,一下便跑得没影了。
锦葵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只是一瞬,没个征兆,她忽而被身旁人一个环抱,便旋空而起。
“别动,在我身边安全。”
淮渊唤剑而出,腾出的手挥出一个剑气,银白光闪过,那老婆子瞬间倒地,一股青烟冒出,眨眼间便溜进了那怪水。
一个急转又上了云端,站在霄云上我看着淮渊,再看了看地面,锦葵有些感叹,要她有这般修为便好了,还怕什么用术法遭天雷,唉。
但此刻容不得锦葵想这些。
“那鱼妖溜了,你跟着我一起。”
淮渊语气凝重。
“好。”
锦葵坚定点头。
“屏气。”
淮渊只说了两个字,她便没有多想,立即照做了。
“扑通——”一声。
他带着她竟然钻进了怪水。
第二十六章 重重危险
淮渊带锦葵入水前,还断断续续叮嘱了几句。
但是下坠的速度太快,锦葵也就听清了他好像是说,要跟紧他,什么术法在这里用不上。
水下灰蒙蒙一片,那怪水看似很浅,没有想到都是假象。
像是进入了什么结界。
水深难见底,还高高立着参差不齐的水障,水流更是浑浊急促,还冒着一些奇怪的白泡泡,从上方看来,这水是自上而下流走。
但这儿有一处却逆着水流,形成一个小小漩涡。
甚是怪异。
锦葵轻轻拉了拉淮渊,用手指了指那个漩涡。
可是淮渊仍旧皱着眉头,竟没有太大的反应,拉着她便游了过去。
锦葵忽然感觉气氛不太对,此刻,淮渊他在不满什么?是那个妖怪太麻烦了吗?还是她做错了?
淮渊熟识水性,锦葵则鼓着腮帮子跟上他。
途中锦葵又是拉扯他的袖角,又是揪揪他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就是想吸引一下他的注意。
离那漩涡尤为近了的时候,一个水中暗道隐约显现出来了。
锦葵脚下使力,想快些过去,便不用再受这怪水折腾了。
想游过去,却被用力拉住。
淮渊一把将锦葵扯回来,板着脸、紧抿着薄唇,朝她摇了摇头。
但看他那样子,似乎是他想先行一步,为锦葵探好路。
忽然,这漩涡开始急速流转,那暗道倏地不见了,古怪至极。
锦葵被这急转水流冲击到了,像是无形之中的大手,想要尽全力推开分散他们。
淮渊回头看她,紧紧抓住锦葵的手,想拉过来。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突然一股暗流又涌了过来,极其汹涌,那水波像是张开大口,想要将他们吞进去。
“啊——”
锦葵被迫松开了淮渊的手,一股脑的呛了好几口水,眼睛被水流冲击的酸痛。
她像被卡住了脖子,难以呼吸,本想用术法保护一下自己,诚然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锦葵又扑腾了几下,眼前淮渊的身影突然不见了。
锦葵:他方才在干嘛?她好像见到他双眼惊慌,倒是很少看见他这样。
是在担心她吗?
锦葵无力闭眼了,身体好像在坠落。
锦葵迷蒙中只感觉到好像有人托起她来了,是谁?
忽然,锦葵唇瓣触到一片柔软,胸腔便传入一股气流,是有人在水中渡气于她,救她于深水。
昏迷中。
锦葵有些贪婪用力索取。
那片柔软离开了,有些不舍。
但好像可以呼吸了...
也不知多久,锦葵才缓缓睁开眼。
此时,锦葵躺在一个水洞中,身旁还放着未烬的火堆,冒着热气,看样子十有八九,她是进了那暗道了。
这儿像是一个水下的秘境。
但还是那怪水内,没有出去,尽管没有水流涌动了,细看那洞顶上方,还不断冒着点水珠,不断滴下来。
而那水一滴落地面,便冒出白气。
环顾四周却无人,淮渊呢?刚刚是他吗?
“咳咳,这怎么回事?”
锦葵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胀痛不已的胸腔。
“醒了?没事了吧。”
回头,是淮渊。
锦葵:那给我渡气的人是他?
她一个激灵,满脸通红又背对着淮渊。
锦葵很矛盾,既想是他又不想,心跳加速。
“别别扭了,锦葵,没事了,快过来。”
淮渊应该是看到她窘迫,言语间充斥着强忍住的笑意。
“刚刚怎么了?”
大局为重,锦葵深呼吸了几下,才回头直视他。
淮渊站在那,安然无恙,倒是锦葵头发凌乱,有些落魄。
“这怪水有结界,刚刚应该是那漩涡触到了什么机关,我们就来这儿了。至于那旱鱼妖,不知道藏在哪里;但结界力量强大,不像是那鱼妖能做到的。现在去找这结界之眼,应该就知道了。”
淮渊拉过锦葵,很是坦然向她解释。
“你也不能用术法吗?”
锦葵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这儿不能施展普通术法,但本神是谁?要不然那机关一碰,我们怎么活着下来。”
淮渊敲了敲锦葵的头,像是说了一遍的话又对着我她再说一遍。
“...”
锦葵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
“来,吃了这个。”
淮渊递过一颗白丸。
“这是什么?”
她接过,有些疑虑。
“宁无缘那拿的,你修为不够,这里有些气体,能让你进入迷幻癔境。”
锦葵想着:气体?难道是她刚刚看见的水滴白气。
她知道他是好心,但锦葵怎么感觉被瞧不起了呢,只得恨恨的吃了下去。
“跟着。”
锦葵紧紧跟在淮渊身后,像是他能够给她带来安心。
这水洞一出,视野开阔。
这秘境整个地方被一片灰白雾气笼罩,还放满了怪石礁,个个高过两人。
不知道里面会藏着什么危险,阴森森惹得锦葵脊背骨凉凉。
而那石头礁更像是什么骨架、尸体叠队而成,周旁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死鱼,一放眼,这能走的小路有千千条,都迷花眼了。
但,跟着他,肯定没事。
淮渊自然拉起锦葵的手,也没有多加思考,便走了进去,似乎早已探寻好了出路。
他们兜兜转转了许久,锦葵更是被这迷境乱了方向,这儿那儿都一样。
淮渊怎么分得清?
猝不及防停了下来。
锦葵好奇看了四周,那围着他们的几个石头礁好像有些裂开来了,缝隙还在慢慢扩大。
有妖怪!锦葵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淮渊则气定神闲,像是等着这伙妖怪出来。
“锦葵,拿着。”
“什么。”
淮渊丢过一把剑,是青莲剑。
锦葵霎时激灵了下...她怎么记得她把它卖了,现在看见这熟悉的剑,满脸羞愧:大神,原谅我,我错了...
本想做解释,淮渊一个厉声打断了锦葵。
“不要分心,小心点。”
“嘭——”
巨响,那十来个石头礁彻底裂开来了。
里头竟然钻出十来个妖怪,个个丑陋不堪,狭长的眼,面部还冒着绿泡泡,身上皆是通红化着水,爪长三尺有余,爪上黑乎乎一片,估摸着是居于这深水被炼化变异出来的妖怪。
只不过有一处异常,这些妖怪虽过于强壮,但身形竟仿若人。
他们被这群怪物包了个圈。
“淮渊,这不会是那些死了的村民吧...”
锦葵低声询问,有些害怕答案,若真是这样,现在那岸上发病的村民莫不是都会变成这样?
“嗯,锦葵,爪上有毒,小心点。”
说罢,淮渊抱起她飞身立上了一个未破开的石头礁,转而手中唤剑。
“你待在这,这些蝼蚁,我速战速决。”
那群妖怪倒是反应极慢,僵硬的转头,寻着他们的身影。
锦葵也不害怕,倒是相信她自己,更相信他。
只见淮渊举剑,像是凝结了铺天盖地的气流,银白光芒乍闪而过,摧枯拉朽般将两只妖怪一分为二,瞬时化成齑粉,另外几只妖怪都被伤及了些许,后退了好几十步。
此刻锦葵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绿蛋那般痴迷淮渊了,她想,她也要沦陷了...
“滋滋——”
咦,怎么下面在动?!
锦葵转头一看,她站着的石头礁在挪动,好像也要破裂了。
淮渊现在已然陷入妖圈杀戮,她这脚下的石头礁要是又钻出几个妖怪。
锦葵:那淮渊他岂不是腹背受敌,我锦葵花仙的作用来了。
于是乎,锦葵勾了勾唇,举剑一跃而下。
第二十七章 杀妖 迷幻癔境
果不其然,石头礁崩碎,飞溅出大量碎石,其间传出嘶吼声。
再回头一看,那些不自量力扑向淮渊的杂碎已然少了一大半。
倏地。
那些飞出来的碎石好像有规律掉落,俨然成了一堵石头高墙,似乎有意隔开锦葵和淮渊,诚然他还没发现这个变异怪物,更不知道这边情形。
爬出来了一只,但好像和刚刚那里头钻出来的普通妖怪不太一样。
锦葵还看不太清,趴在地上一团,周遭还有青绿色水渍,两个黑长爪牢牢抓着地。
不知道那怪在酝酿什么。
锦葵抓住青莲剑,紧紧盯住这个玩意,生怕有什么差错。
“吃...吃...吃掉!”
它声音从胸腔发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缓缓爬起。
待摸样看清,锦葵诚然心下一惊。
锦葵不禁颤抖了几分,她可从没见过这般恐怖的东西。
这怪物弓起的背上流着红青色的脓水,一个站直,竟然有两个脑袋,只不过一左一右皆只有半张脸,剩下一半血肉模糊,像是相互撕咬造成的,张着血牙巨口,举起利爪,窟窿般的红眼直直盯着她。
莫非就是冲她来?
锦葵心下不禁感叹了几句,以前生活可尤为美好啊,这怪物到时候一口吞了她可咋办呢...
锦葵摇了摇头,抓紧剑,凝神屏气盯着它,该怎么办是好,硬飞身上去刺几剑,怕是她自己骨头都被嚼碎了。
只见它双脚用力擦了擦地,也盯着锦葵,狰狞不已,随即吐出一口长气,还洒出几许涎水溅到她衣裙上,僵硬冲锦葵走来。
再仔细看了看这怪物,模样虽很可怕,但好像都有一个致命弱点,行为都比较缓慢。
锦葵:不如就用这点,找准机会砍它的双头。
锦葵借助身后石墙的力量,一个飞身,围着怪物转了一圈,这怪物反应很慢,看着她的身影在哪,两个头就跟着转来转去。
最后,那妖物两个头撞在了一齐,大眼瞪小眼。
“好机会!”
锦葵不禁呼喊出声。
半空中,锦葵踩上石礁,一跃倒垂而下,她想对着它着双头中间一砍。
离她很近了,还有一点点,还没发现锦葵。
剑要贴近那黏臭不已的怪物皮肤了!
“嗤——”
那双头怪倏地一齐抬头,盯着锦葵吐出长气。
“啊——”
热流骤起,四下卷石,风雾眯眼,黄烟难闻,臭气弥漫。
锦葵难以控制住自己,青莲剑一下被吹走,身上的皮肤好像被灼烧了,肿痛不已。
锦葵被撞在石墙上,从半空掉下,身子仿佛全散掉了,她有些缓不过来。
“淮...咳咳咳。”
锦葵想喊叫出声,但发现喉咙也被呛着难受,感觉要咳出肺腑,根本无力。
那双头怪倒是抓紧机会直直朝她走来,血口不断流着残水,恶心至极。
青莲剑离锦葵甚远,现在的她倒是像板上鱼肉了。
“叮叮——”
清脆悦耳之声传来,竟然是那青莲剑,仿佛有了剑识,腾空朝着双头怪后背直穿而去。
双头怪这回倒是反应快了,和那灵活剑气折腾起来。
一把剑无人操控,剑气凛然,双头怪扑黑爪捣剑,空空无获。
但这黄烟倒是越来越浓烈,锦葵的双眼被熏得不断流泪。
趁着这般迂回,锦葵艰难起身,想绕过石墙去找淮渊。
可她还没走几步,另一侧的石墙瞬间倒塌。
“锦葵,你不乖了。”
声音低沉,满是担心。
锦葵立即转头,淮渊犹如星子划过,璀璨不已,青莲剑一把被他握在手里,上下飞驰,那双头怪竟然掉了一个头。
淮渊一个回旋,躲过那迸出的黑浊血浆,差点染了他的洁衣。
“淮渊!小心。”
锦葵大喊出声,为他提心吊胆。
那双头怪似乎故计重施,又想要吐那恶臭长气了。
她知晓那利害。
但淮渊挥了几下袖袍,甩出几缕剑气,犹如金龙怒啸攀上那臭气,后者顿然消逝,剑气直冲。
随着“砰”得一声,双头怪彻底倒地,另一个头也不知道滚哪去了。
锦葵的眼睛被黄烟迷了视线,只知道那怪物倒了,青莲剑静静躺在一侧,淮渊去哪了,怎么突然不见了?
眼前只有黄昏昏一片,难受极了。
“淮...淮渊....”
声音低哑,喉腔哽咽。
“在哪....”
锦葵其实很相信淮渊是不会有事的,他可是战神。
但是黄烟扰了她的心智,迷蒙蒙看不清,沙了眼。
隐约中锦葵看见那个身影缓缓朝她走来。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执着剑,满是杀气,面若冰霜,冷眼看她。
“你没事吧!”
锦葵以为只是淮渊战场一贯的气势,踉跄着步伐,迎着上去,扯着他的袖袍,低头私下查看有没有受伤,她急切询问。
“唔——”
锦葵闷出声,瞳孔放大。
喃喃自语:怎么回事?小腹怎么这么痛。
锦葵一看,淮渊双眼冷冽,像是不认识她,他举着剑,而那剑没入她腹。
“你...淮...”
锦葵口中腥甜,是血的味道。
“精魄,拿来。”
他的声音冷冰冰,面无表情。
剑猛然抽离锦葵身,锦葵双手捂着腹部,不敢相信,血犹如雪地梅花,绽放一地。
她跪坐在地,没想到今日没有死在那怪物手中,反倒折在他手。
淮渊...淮渊...呵
闭眼,清泪流入鬓发。
....
....
锦葵意识清醒了些,想着:咦,怎么一步一晃,意识朦胧,还没死吗?
“嗯?”
“锦葵,醒醒,待会便出去了。”
锦葵此刻趴在一个宽厚的背上,她只觉得很温暖。
“怎么回事,我以为我死在...”
锦葵语调十分平淡,这是她最意想不到的,顿了顿,没说下去;锦葵原以为她会破口大骂或捶胸顿足的。
“锦葵又胡说了,死什么死,刚刚那旱鱼妖真身一死,我就去取胆拿解药了,你猜猜我回来看见什么了?”
淮渊倒是语调轻快,还不忘调侃锦葵几分。
“那双头怪就是旱鱼妖啊,害了整个南安村...”
锦葵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意识到可能是淮渊之前说得迷幻癔境了,虽然她自己没有丧命,但回想那场景,她仍旧心情沉闷。
“我一回来,只见你拿着一把剑,想朝自己腹部刺去;锦葵,你可让我好生担心了。若是你伤到半分,我定不饶那宁无缘,他白丸药效竟如此短...”
淮渊的话一出,锦葵便如醍醐贯顶,原来真的是假象...
“那,有解药便好...”
她有些出神,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趴在他的背上,锦葵觉得时间好像特别慢。
“锦葵,待会过了这个石道口,你便趴着睡吧,我在,没事。”
“嗯....”
她难以振作,心中还在想着那迷幻癔境,想着那所看见的是不是她自己内心深处最惶恐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需要,...会给吗?
“淮渊,你会一直保护我,对吗?”
锦葵原本想问:你是不是有一天会杀了我,但没有勇气。
她故作开心,眼神黯淡。
“锦葵,许多事以后都会有答案的,淮渊必然护你永远。”
淮渊沉着温柔,满是严肃。
虽然锦葵只能看见他如墨般的黑发,但能想象那副神情。
这算是承诺吗?
锦葵:有点累了,天大地大,我先睡会吧。
第二十八章 你这般委屈
“唔——”
锦葵嘤咛了几声,缓缓撑起她自己沉重的身躯。
木床板“吱呀”响,布置单调,破破烂烂,那间客栈没错了,只是他们在干嘛?
好像没人发现锦葵这醒过来的动静...
锦葵侧头一看,倒是尤为震惊,淮渊和元临两人根本不认识阿...可这氛围...剑拔弩张,莫不是要打起来。
淮渊坐在桌旁,眼神若利剑盯着他,想要直穿人心,气场强大,握着手中茶杯,姿态却轻松,毫无惧色。
淮渊:宵小之辈,敢和我抢人。
元临则头上包着一块白巾,高高站起,满脸愤愤然,欲举拳而起,又毫不敢下手,俨然一副小孩斗长辈之感。
元临怒不敢言:这人谁啊!看起来很不好对付!锦葵你倒是快醒醒!
白球和绿蛋两个又像护主使者般,挺直着背站在淮渊身后,抱着手,一脸神气。
白球和绿蛋:时刻支持我家主人!
气压低沉诡异,好像淮渊随时要怒摔茶杯,元临随时要动手,四人就那样静止在那...
锦葵静静地左看了看,右看了看。
锦葵: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眼神杀诀?不觉着无聊吗?她这乡土花仙实在佩服。
“你们在干嘛呢?元临,把手给我放下,淮渊,别和这傻小孩计较。”
锦葵愈发不耐,一拍床板,朝着四人直喊。
“小主人,你醒啦!”
白球拉着绿蛋兴奋跳了跳。
倒是淮渊和元临奇妙般地异口同声。
“锦葵,可有不适?”
“锦葵,锦葵,我和你说,这个人想吃你豆腐,要不是我....”
两个人就像是彻底杠上了,一齐朝锦葵走了过来,淮渊四下摸她的头,想要检查伤口,而那元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锦葵倒是没听明白。
锦葵转而挤了挤眉头,使了个眼色给白球,示意赶紧过来。
“我没事,呵呵呵,淮渊我给你介绍下,这是元临,我路上相识的朋友,你们坐那去,别围着我呀。”
锦葵干笑几声,推开淮渊,踹了一脚元临。
她又朝白球那一脸茫然的呆若木鸡的样子招手,低声咬牙切齿:“白球,你还不滚过来。”
然而白球还在拍着手看戏、不嫌热闹。
“锦葵,你是不是有这大木头,就嫌弃我了。”
元临委屈撇撇嘴,乖乖坐到床榻一边。
“你这毛头小子,我家主人可是救了你,你才木头,再说了锦葵也是我家主人的!哼。”
绿蛋哼声护着淮渊,白球竟然还一脸崇拜,疯狂点头。
淮渊也懒得看元临一眼,更是当作耳旁风,就像没这个人一般,只是勾着唇,轻笑边看着锦葵,边递过一杯清茶。
锦葵:这臭白球,没听见我说话是吗!
锦葵心中觉得,在这中间无奈极了,只想缓解这等尴尬气氛。
“元临..别闹啊,这是淮渊...也是我的朋...”
“我是她的相公。”
淮渊说罢,还不忘冷眼看看元临,又回头笑着对锦葵。
他这一语如雷,劈中所有人。
“噗——”
锦葵口中的茶一口喷出,被褥上满是茶水,还飞溅到了几滴在淮渊的发丝。
“淮渊...咳咳...你说什么呢?!”
锦葵将茶杯重重还给淮渊,被茶水呛到半分,满脸吃惊,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淮渊一脸淡然,轻轻抹去几滴水珠,看着锦葵轻笑出声。
锦葵:他这笑...与虎谋皮?甚是危险...
还未待她好好起身,揍骂淮渊一番,元临便坐不住了...
“就知道你这人蛮不要脸!就是想借着给锦葵上药,吃她豆腐,要不是我拦住,清白都没有了!”
元临一个起身,冲向前,想把淮渊推开,无奈淮渊稳坐如山,也不理他。
转而这元临又像个泼妇指着淮渊嚣叫。
“别以为你救了我们,你修点道术厉害那么一点,我们就会甘愿给你当牛做马,我告诉你,你这人不要欺人太甚,锦葵要看上哪家公子,也是我这样风流绝代的美男,况且我身份高贵,到时候还要娶锦葵,你一边呆着去!”
“...”
锦葵尴尬至极,转头谁也不看,自顾自得想,脸上无缘由腾起两坨粉云,怎么心里还有点开心?
她心里却暗自斗争起来:锦葵,锦葵,你不要脸了阿,清白不要了阿...
“绿蛋,拉开。”
一看,淮渊终于直视了元临,不怒自威,是元临比不上的气势。随即淮渊还上下打量了一番,满眼不屑,朝着绿蛋勾了勾手。
绿蛋一点就通,不像那蠢白球,开开心心在那里,冒着奇怪的粉泡泡...
“诶,你这木头什么眼神,瞧不起我元临是吧...诶诶,你谁啊,拉我干嘛!”
绿蛋拽开元临,一把就拉到门外了,不愧是淮渊的坐骑...
锦葵:她这白球有什么用呢?
门外传来两人斗嘴声。
“你知道我家主人救了你吗,要不然你就是个妖怪了!”
“救救救,要钱吗可以,离锦葵远点!”
“你这人没良心!”
“我怎么了,我就是喜欢锦葵,你要不要和我打一架啊,小孩!”
“走啊,谁怕谁!”
“...”
声音渐行渐远,房内终于安静了。
“呼——好可怜。”
锦葵有些汗颜,怜惜看了一眼门口,元临怕是回来要散骨头了,不禁喃喃自语。
“小主人,你在说什么呢?大主人可是超级英勇地救了你,就连白球也要芳心暗许了,要不是我有绿蛋了...嘿嘿”
白球跑了过来,抓着锦葵,一张肥脸甚是娇羞,可爱又天真。
“咳咳...淮渊,谢谢。”
锦葵看着淮渊答谢,他那双眼竟温柔似水。
“锦葵,离那家伙远点,我不喜欢他。”
淮渊捻了捻锦葵的被角。
这两人倒是互不喜欢,可...锦葵能想到的是,也许接下来的人间行程,定然少不了这两人作伴了。
“对对对,大主人都给他治好了怪病呢!”
白球此番话倒是提醒了她,南安村还遭着难吗?
“淮渊,南安村的百姓都救了吗,那水可净化了?”
锦葵忽而想起元临那些脖子上的红斑却是早不见了,只不过头上还顶着个大包,那怪病应该是好了。
但这场妖怪作祟的灾难,可否彻底停息了呢?
“没呢,我等你醒过来再说。”
“嗯?我还以为淮渊都解决好了呢,旱鱼妖死了,那村民的病还没好吗。”
锦葵有些奇怪,淮渊为何要等她醒来再去救人呢?
“小主人,那些村民一个个地在外面求着呢,大主人不救。”
白球扑过来抱住她,白球身上泛着淡淡暖光,糯糯的很舒服。
而锦葵顾不上和白球打闹了,满是疑惑看着淮渊,等着一个答复。
“你这般委屈,我为何要救?”
淮渊神色忽而凌冽。
“...”
他在护着她,救苍生乃仙者道义,淮渊他此番,是为了给她正名吗?
“锦葵,要如何,皆你说了算。”
“定然是要救的,事出有因,都是妖怪作祟罢了。”
“好,这是解药,需入水。今晚便在那绑你的高台,你来救人,白球再帮上一帮,就可以了。”
淮渊摸了摸锦葵的头,从袖中给了她一个锦袋子。
“对了,淮渊,那个你说的结界,还有那怪物的力量...”
锦葵想起了在水下遇着的结界,边问淮渊,边打开看了看锦袋内的东西,一坨绿绿的圆球,冒着淡气,倒是有些许清香。
“结界背后的力量还待探查,不出所料许是蛮族,但力量这般强大的很少,锦葵,你先休息。”
淮渊皱眉凝神了一会,才缓缓道出。
“嗯。”
锦葵乖乖躺下,闭了眼,但脑中画面种种,如马儿奔腾而过,不曾停息。
“诶,我要抱住小主人睡,这样她才会好些。”
白球好像被一把拎起。
“她已经不需要了,我陪着。”
第二十九章 再见南安村
夜晚的风呼啸而过,乱了锦葵的发,扰了她的心。
层层台阶,欲登高台。
锦葵身着一身白衣,提起裙摆,一阶、两阶、三阶...
回头一看,自大家知道这个时辰,他们会来此处净化怪水、给予解药后,南安村的村民皆聚在一起,有提着一篮筐鸡蛋来感谢的,有带着一些钱财来赔罪的,尽管个个红斑未消,却双眼炯炯,有了生的希望,再不是那般麻木。
“姑娘,是我们不好,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
“是啊,是啊,我们一家老小赔礼道歉来了。”
“姑娘是除妖啊,我们也是受了妖怪蒙蔽啊,姑娘心善如菩萨啊。”
“得亏受得你们救命了,要不然我们这南安村必然...唉”
“姑娘和这位公子都是好人啊,尤其是那位公子,莫不是仙人下凡了。”
这些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有那先前凶恶的寡妇,有那带头要杀锦葵的青年汉子,还有许许多多因为做错了事情悔恨不已的普通人,现在都无一列外露出愧疚的神色。
至于那先前被妖上身的老妪,已被元临拉去安葬,希望喝过孟婆汤,她的下辈子便能如她所愿。
锦葵想人间也是美好的,人心一开始定然不是“恶”,只不过少些作祟的妖孽吧,这世界才能诚如这年号“天平”。
她转头看向高台,此刻淮渊衣袂随风而起,资若清冷,望之俨然,但她知道,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特殊,静静等着她走上来。
而白球和绿蛋则在那怪水旁,都等着锦葵下一步。
望着这个修长身影,锦葵的心确实安定了不少,淮渊给她内心的力量,是她必须要承认的,换作锦葵还是从前的小小花仙身份时,哪里有这般气势过。
待锦葵踏上最后一步,淮渊翩翩而来,步履轻缓,清雅飘逸,即之也温。
“来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一语安心。
“嗯。”
锦葵回以微笑,包含着她对他最大的谢意。
清了清嗓子,她看向南安村的村民们。
“我名锦葵,乡野之人,许多规矩并不明白,但我知道,初识大家时,也许因为妖怪从中作梗,大家误会我了,各位的诚心歉意锦葵收下了,但死者已逝,大家亦节哀。水净化了,待你们喝上一口,病自然也会好,大家放心。”
说着说着,锦葵莫名停住了,转头看了淮渊一眼,仿佛有了他的支持,她才能鼓起勇气。
同时,他也向锦葵点了点头,仿佛知晓要说什么一般。
“明日我们便会离开南安村,也许有生之年不会再度相见了,但此番相遇一场,也算有缘,望各位一生平安。”
锦葵向来知道人的一生短短暂暂,生老病死无一例外,所以比起仙人、妖、精怪等等,他们人的优点便在于七情六欲无所束缚,一生就那样过了,没了那么多羁绊。
锦葵:那她又有什么好记恨的呢?有些事便随着风散了吧,一如他的那些陈旧过往。
“姑娘...您真是好人啊...”
“姑娘,我们这些东西,你们收着上路吧...”
“...”
锦葵走向高台旁,望着下面模样大变、只是略微浑浊的泉水,她打开锦袋,高高举起,倒下水中。
那绿绿的圆球入了水中,便悄然无影,水自然而然冒出白气,开始“咕咚”冒泡,散出微微沁香。
锦葵随即抬手示意白球,就像她们来前商量好的那样。
“锦葵,你知道吗?这样的你让我想起很多。”
淮渊接过锦葵递还的锦袋,淡淡说出。
“是吗?是她吗?”
她心下有些酸酸,但此时锦葵全盘相信他,没所谓了。
“也不全是吧。”
淮渊的回答含糊其辞,锦葵有些奇怪,抬头一看,他冲着她笑,仿佛令周遭一切皆失了色。
“哇,这水变了,白球很可以呀!”
锦葵急忙说些别的,掩饰自己的小慌张,还是不愿承认那份躁动的心。
于是乎,她专注看着白球鼓着腮帮子,瞪了两脚,一跃而下水,从上游“扑通扑通”游到下游,来来回回好几圈。
最后,犹如一条胖鲤鱼腾空于龙门的气势,跃上岸。
“小主人,快下来吧!”
“对啊,都好了!”
白球和绿蛋展着大笑,朝着锦葵和淮渊大喊。
看向这条泉水,已然清澈透底,水中倒映着天间明月。
此刻的村民更是兴奋不已,妇女老人们拿着带来的锅碗瓢盆开始取水,而那些年青人倒是一个奋力便跳下水,开心游了起来。
这南安村一改前态,不再死气沉沉,倒是真正的热闹万分了,。
“好嘞,我来啦!淮渊,我们走吧。”
锦葵心下激动万分,也不管不顾了,一把拉着淮渊的手,冲下高台。
边跑边思绪飞扬。
锦葵:我渴望与你并肩,与烈马相持共道,我虽是一小小花仙,有时自觉不能与你这位大神远行,但现在,好像没有隔阂了,也没有吵闹,岁月静好。
想罢,锦葵回头,露出一个最明媚的笑。
“淮渊,我是锦葵,我们重新认识吧。”
“嗯,锦葵,重新认识。”
这样的重新认识,锦葵也不知道含着什么寓意,只是那一刻,她看见他的眼里泛着光,满是期许。
“小主人,快夸一夸白球,白球是不是很棒呀。”
“嗯嗯,白球最棒了!”
白球与绿蛋一唱一和。
“是,你很棒,来抱抱。”
锦葵立即展开双臂,冲着白球。
“小主人,要抱抱~”
白球满脸高兴,想一个飞身扑过来。
忽而,有人像是不怀好意打断。
“咳,锦葵,等等,你这有个脏东西。”
淮渊突然抓起锦葵的手,拉她走到一侧,仔细盯着她的手掌心,佯装一脸紧张。
“什么脏东西啊?。”
锦葵满头雾水,待淮渊看出个所以然。
“大主人,有私心...”
白球像是扑怀失败,一脸恨恨看着淮渊。
“主人,你这后耳根咋红了,没事吧,绿蛋看看。”
突然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引得他们一齐侧目。
元临来了,他跑得飞快,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
“给我放开锦葵,你这登徒子!”
声音倒是响亮。
“元临,你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回去吧。”
锦葵立即放下手,面朝他接着话,生怕这两位一个不开心,打了起来。
“诶,你这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
待元临走近她才发现端倪。
锦葵转头看着淮渊皱眉一脸不满看着元临;
绿蛋和白球,皆眼神飘忽,沉默不答。
“锦葵,你关心我?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元临乐呵呵想抓锦葵的手,却被淮渊一下拍掉。
“手给我老实点。”
淮渊冷言。
“咳咳,元临,走吧走吧,我们回去商量正事。”
锦葵极力想和稀泥,不想闹得太僵,这两人是不是天生就不对付呢。
“你这木头别狂,等我休息一晚上,打得你满地找牙!”
“嗤。”淮渊冷笑。
“我元临今日就放话在这了,锦葵你作证!”
“好好好,先回去,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就你,今天被我打得求饶,还敢动我主人!”
“绿蛋...”
锦葵无奈瞥了一眼这抱团的三人。
“那是我...”
元临跳起脚来,又怒不可言。
“绿蛋加油,绿蛋最棒!”
事不关己、皱眉不屑的淮渊,煽风点火、满是看热闹的白球,最是无奈、好心劝架的锦葵...
最后折腾了许久,锦葵才回了客栈,一沾上床榻便沉沉睡下。
南安村,再见。
第三十章 路途遥远
晚秋的暖阳总是迟来,清晨的雨露还披着寒霜,落叶萧萧,古道悠长,风吹来寒意。
诚然,人间的时节变化如此之快,春夏秋冬,不曾停息。
锦葵站在银杏树下,头顶上黄叶飘飞斑斓,她也不知道此行将去哪。
“小主人,还要等多久呀,白球好累了。”
白球直接瘫在金黄碎叶中,将头深深埋进去,也不顾有没有什么出来觅食的小虫子。
“也是,都这么大半天了,淮渊和绿蛋也不知道去哪找马车了,但总不可能我们在人间飞来飞去吧,那个元临还说来这和我们会合,大早上不知道去干嘛了。”
锦葵蹲下来,轻轻拍了拍白球的背,也不禁抱怨了几声。
其实,她想来,从那客栈离去有些匆匆,现在他们已经离开南安村有一段时辰了,也还没好好坐在一起,商量个去处,但总不可能,又回那容不下她的九重天吧。
不过再仔细想想淮渊那样子,看她起来好像早有安排,只留了一句话给她。
“乖乖等着。”
锦葵:哼,自负!
至于那元临,清晨便去南安村每家每户串门了,也不知道干嘛去,和他们说好在此处一齐出发,还不见人影。
无聊之余,白球竟然一个起身,玩起了两只小虫子,捻着抖来抖去个不停。
“吱吱”的笑声惹得落叶纷飞,林子回响。
锦葵看着白球,不禁失笑,拾起一旁的碎叶,也轻轻丢到白球头上。
“小主人,你干嘛呢!”
白球挠着大声喊着,好像是碎叶惹得有些痒。
“看看哪里来得脏小孩呀,一头的叶子,邋遢邋遢!哈哈。”
“小主人,吃我一招!”
“你丢虫子,白球!啊啊啊!”
“咳——我们回来了!”
绿蛋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
回头一看,不远处。
风卷起残叶,“辘辘”的马车声伴随着被碾压的碎叶“清脆”声,地上缓缓掠过马车倒影。
只见绿蛋竟然变作一个小小书童的模样,憨憨可人,牵着比他还高些的白马俊美而健壮,身后的马车雅致精美,窗牖嵌着金钻,晃动着一帘白纱,翡翠色的锦绣门帘微飘,露出一角遐想,但见有一人,却识不清面容,静静坐在车内。
“啊绿蛋,你这模样好可爱啊,我也要我也要!”
白球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物,抓着自己的发髻,就一个劲儿冲了过去。
“吁——”
绕着白马的缰绳一拉,马车停了。
“淮渊呢?在马车里面吗?”
锦葵楞了会,这辆看起来福埒陶白的马车,她有些吃惊,她在初来人间可窘迫得不行,淮渊难道在人间抢钱了,这般有钱?雇得起这样的马车?
一修长熟悉的手将马车上的门帘轻轻掀开,露出如玉面容。
“锦葵过来,上车。”
淮渊轻唤她。
“嗯,你这马车看起来很不错呀!但这人间的钱我倒要问问你怎么来得!”
锦葵歪头笑着,抬眸看着,好奇不已。
“快些过来,风大,别着凉了。”
淮渊弯着笑,便起身下了马车,伸出手招呼她过去。
锦葵欲提裙小跑去。
“嘿嘿!”
倏地一声急促大叫惊了林中鸟,惹得鸟儿不时扑个腾不停。
淮渊俊容一黑,心想:这烦人精又来了。
锦葵莫名扭头一看,是元临这家伙。
“锦葵,锦葵等等我,我来啦!”
但...那元临什么装扮?!
元临笑得灿烂,跑着飞快,满脸得意,双手提着许多蔬菜瓜果,尤其是脖间还绕着一串大蒜,胸前鼓鼓也不知道揣了些什么玩意,还闪着银光。
元临跑近了些,又传来几声呼唤,又飞出几只受惊的鸟。
“对啊,锦葵姑娘等等,我们来送送!”
“是啊,等等!要不是元临,我们都不知道你们要走了!”
“这是我们一点心意啊,锦葵姑娘别急着走。”
怎么回事,怎么那些南安村的村民还跟在元临后面。
锦葵瞳孔放大,看这仗势可有些吓人啊。
终于停下,元临喘着粗气来到她跟前。
“锦...锦葵,我和你说,大家很热情,送菜送钱,让我们平安上路呢。”
说罢,元临便拍着胸腹,一脸骄傲向锦葵炫耀着什么。
“呵——咳咳,谢谢,谢谢大家。”
锦葵难掩尴尬,本就不想兴事动众,没想到还是这番。
“是啊,锦葵姑娘,可是多谢了您们了,我们这些鸡蛋、蔬菜就收着吧。”
一个中年老妇笑得朴实,走向跟前。
“大家就放这吧,快些回去,回去,不用送啦。”
元临像是成了这南安村的头号人物了,“呼风唤雨”可得了。
锦葵边应付着大家,边侧头看着淮渊。
淮渊却冷眼看着元临,面上铁青。
锦葵:咦,汗毛有些竖起来了,怎么有些害怕呢...
元临倒是泰然自若,腆着笑,还偷偷朝锦葵眨着眼,仿佛她下一刻便要夸一夸他。
“锦葵,怎样,看这,我们可是有钱了哦。”
瞧着周围村民开始散去了。
元临悄悄低头,拉开胸前一点点,里面鼓满一些碎银子。
“你这...”
“锦葵姑娘,这元临对你可真好,一大早上挨家挨户说着你们要走了,上路没盘缠呢,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咯。”
那位妇人笑得有些暧昧。
啥啥过日子?锦葵大吃一惊!
“不,你们误会了,我们只是...”
“哎呀,王大妈快些回去吧。”
元临立即打断妇人的话,还欲搂着锦葵的肩膀。
周遭村民都渐渐回去了。
忽而,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把窜了过来。
“放开。”
淮渊抿着唇,下颚紧紧,打掉元临的手。
一把搂锦葵入怀,力道大得让她有些吃痛。
“诶诶,淮渊。”
她被搂得无法动弹,探出一个头只看得见淮渊滚动的喉结处,无奈得眨巴眨巴眼。
“上车去,滚开。”
淮渊声音冷傲,将锦葵箍在怀中,掠过元临,甚至还不忘踹他一脚。
“你干嘛,哎哟,痛,木头,敢踹我,哎你赶紧放开我的锦葵,这些盘缠可都是我要来的!”
元临在后面叫嚣,声音却不停。
“诶,这马车可不错,豪华啊,倒是得配上我的身份。”
淮渊将我扶上马车,也不说话,闷声闭眼,不知在生什么气。
马车内宽敞无比,四周盖着毛毯,垫子软软,中间还放着个小小案台。
白球早就乖乖坐着,一心不断捣鼓着两个辫子,上上下下乱盘绕,似乎不满意便不罢休。
锦葵看着淮渊那模样,有些心下戚戚然,也不管元临了。
“淮渊...怎么了”
锦葵试探性的轻轻叫了一声,他生什么气呢?怎么突然这般神色。
“咳,离那家伙远点。”
淮渊半天才硬生生挤出几个字。
“噗——”
锦葵掩嘴偷笑,此刻的淮渊怎么莫名有些可爱,这是看元临太不顺眼了还是关心她呢。
“切,小主人,你好蠢,大主人这是吃醋,吃醋,你懂不啦。”
白球说得漫不经心。
锦葵顿时瞪大眼,看着淮渊,想调笑一番他。
“淮渊,白球讲得,可真?”
“咳,绿蛋,驾车!”
淮渊也不理,闷闷将毯子朝她身上盖着,就转头叫着绿蛋。
锦葵倒是偷笑难停,淮渊那耳朵怎么有点红红的?
“来,白球,我来给你束发。”
“好嘞,小主人最好啦!”
还不时听见马车外绿蛋的声音。
“你还不快来,我家主人可不想等你!”
绿蛋声音有些不耐烦了。
“来啦来啦,这不是人有三急,去解决了下。”
元临这语调,倒是乐呵呵。
第三十一章 驿站停歇
马车内,一晃一动,锦葵也不知要走哪儿去,只是惹得困意横生。
难道这就是秋乏吗?
淮渊倒是饶有兴致,不知用什么法子泡起茶来,小案茶壶“咕噜”响,腾起了缕缕白雾,茶香在车内四溢。
锦葵有些迷糊了眼,半盖着毯子,白球早跑到外面和绿蛋一起驾车了,隔着帘子也能听到两人嬉闹声,车内就元临嘴巴唠唠叨叨个不停。
“锦葵,锦葵,别犯困了,我们讲讲话吧。”
“你别吵着她。”
“对...这马车晃得头晕,想睡呢。”
锦葵应和着淮渊的话,还是他懂她。
“那我喝茶,还挺香,木头给我倒一杯。”
“是给你喝的吗?放开手。”
“切,不喝就不喝,小气劲。”
元临像是嘟囔着嘴,声音含糊不清,满是怨气。
“来,锦葵,喝点暖暖再睡。”
许是锦葵头一回坐这马车,觉得晕乎乎地打不起精神,半睁半闭眼时,淮渊轻轻扶起她软趴趴的身子。
“嗯,元临我说你也是,咱们都是一辆车上的了,还木头木头得叫,咱们不能好好相处吗?”
锦葵接过热茶,双手捂着取暖,吹了吹热气,缓缓喝了一口,暖暖的,她才清醒了不少。
可一看这元临跋扈模样,锦葵没来由的脾气,皱眉说了几嘴,可得好好教导一番,要不然他日后还不得被人揍得满地找牙。
“锦葵说得都对。”
淮渊微微笑了下。
“啊锦葵,这木..淮渊,哼,不知道藏了什么黑心呢,好吧,看着你的面子,我就不和他计较了,可...”
元临自顾自得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还不忘给他自己沏了一杯茶,好不装模作样。
淮渊也没理他一下,转而又贴心地给锦葵倒满了热茶。
“别可是了,喝茶还堵不住你的嘴。”
锦葵瞧着元临那傻样,一脸无奈,再看看马车一角,堆满的那些村民的“心意”,什么南瓜、黄瓜、白菜的一大堆,唉。
又转眼一看,淮渊闭着双眸,气定神闲,静静贴着车壁,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淮渊,我们去哪呢?”
锦葵好奇问出,淮渊那模样为何像是什么都安排好了,而她却是毫不知情。
他们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去京城吧。”
淮渊薄唇轻启,语调淡淡。
“京城?淮渊,你可是有什么事?”
对于锦葵而言,一片空白,京城,那是个什么地方?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带你去玩也可。”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好啊....是不是很有趣呀。”
锦葵很满意得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狡黠一笑。
“嗯,天子脚下,热闹繁华。”
“京城...”
淮渊的回话似乎让元临陷入思绪,挤眉弄眼不知在想什么。
但暂且不管他了,锦葵沉迷自我,开始了她自己的翩翩遐想,还不时朝着淮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嗯,这衣服料子滑滑的,看起来便很值钱,这模样俊俏不已,看起来就很...嗯可口
咳,这位淮渊大神看起来在人间也“横行霸道”呀,定是富贵满盈啊,虽说不知他哪来的钱,但总归不会是杀人放火、抢人钱财吧,大神基本素养还是很高滴。
京城,京城,想起初来人间的那个小城镇都算应有尽有,京城得繁华成什么样,茶馆、酒馆,还有许多漂亮姑娘的花楼....
锦葵这回倒是要跟着淮渊吃香喝肉了,尤其尝一尝京城的美酒啦,看看人间的娇俏娘了。
妙,实在是妙!
“你干嘛啊!口水都要流到衣服上了!”
元临好死不死一句话打断了锦葵的美梦,还用臭脚勾了勾她几下。
“胡说,哪有口水,你这臭脚放开,淮渊,还有多久到呀。”
此刻淮渊便是带她畅游人间的大爷、金主,至于元临?这个倒霉蛋,就在她身后,不,白球的身后提提鞋吧。
“锦葵可是心急了,估摸着还有两天,晚上我们到前面那个驿站停下歇歇。”
也不知是不是被锦葵逗笑了,淮渊失笑看着她。
“锦葵,我和你说,皇宫说不定是我家!你看你这狗腿样,到时候你得跟着我,跟着我懂不懂!”
元临那模样,还悄悄拿出那吊坠给锦葵看了眼,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怎么,你也要去京城吗,我以为你就是为了跟着我蹭吃的呢。”
锦葵不怀好意冲着他眨了眨眼,笑了笑。
“什么啊?!锦葵,那一堆吃的可都是我要回来的,我得把这个吊坠好好戴着,说不定哪天就被认出来了,然后飞黄腾达...”
元临有些炸毛,撇了撇嘴。
“说不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哪天你被生吃活吞了都不知道。”
“哼。”
元临哈了口气,将那吊坠擦得干干净净。
锦葵看着元临小心翼翼,把那吊坠紧在心间,忽而回想起他的身世,她便随口一说,示意谨慎,只不过后者好像全然没放在心上。
马车悠悠,元临倒是累得直接呼呼大睡,终于安静了。
锦葵侧头看了眼淮渊,视线便放不开了,确实像是元临说的一块大木头,坐这么长时辰了,也不累得慌,此刻闭着眼,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呢。
淮渊微垂着头,轻轻呼气,眼脸半敛,睫毛微扇,清冷如雪的面庞怎还透着一些温柔。
锦葵忽而想起在无名殿时的种种,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呢,是他欠了她,还是她欠了他...
“看我作甚。”
淮渊双唇弯勾,语调诱惑。
“咳,没,我...我看外面天有点黑了,想着...是不是要停了。”
噗,锦葵心下一紧,这淮渊是老狐狸吗,竟然没睡,闭着眼都发现在看着他?
此刻,锦葵视线赶紧转移至其身后的车窗白纱,透着暗光。
“不打紧,锦葵真聪明,马上就要停下歇息了。”
“好好好,你继续睡,我不打扰了。”
“打扰也无妨。”
“...”
锦葵终究是无言以对,淮渊的脸皮何时如此之厚了...
“吁——停——”
门帘外的绿蛋声传来,便随着白马又啸叫一声,马车骤停。
“主人,这个驿站到啦,我们下车吧。”
“嗯,你带着白球先去找住所,我和锦葵随后就来。”
“好嘞!”
锦葵看着绿蛋掀开帘子,探出一个小头,模样兴奋,竟惹得她也雀跃几分,对接下来有些充满着未知和好奇。
“淮渊,那我们下车吧。”
“手拿来。”
“嗯。”
淮渊扶着她下了马车。
一看,此处“驿站”二字的牌匾倒是很大,周遭还林立几间简陋客栈。
但这儿来来往往的人好像很多,有些拽着马匹、取下信件便匆匆走了,还有几个身旁带有七八个侍从的高官停歇此处,神色看起来有些莫名慌张。
“淮渊,这儿来往人怎么这么多,好像吃完便走了,看起来不像要停留的啊。”
“这是这人间朝廷的官员休息、食宿之地,理应说是住宿休息的,没事,走吧,待会便知。”
淮渊语调沉着,缓缓道来。
“嗯,咦,等等,我们好像落下元临了。”
淮渊欲领着锦葵走进去,她猛然回头,突然想起元临好像还留在马车上了,还在呼呼大睡?
“锦葵,你先进去,我去。”
“不行,一起去。”
“嗯。”
淮渊回答得僵硬,脸色更是一暗,元临莫不是要挨揍了?
锦葵憋着笑,拽了拽淮渊的衣角,有些想看好戏,示意一起去。
于是乎,又回到马车旁。
倏地,马车开始剧烈晃动。
“诶,淮渊,这怎么回事?”
锦葵一脸奇怪,看着马车左右摇晃,还掉出几颗大蒜。
“一点小伎俩,让这家伙误好事。”
“噢~”
锦葵似懂非懂点着头,看着马车,想象着接下来的情形,哈哈,怎么有些幸灾乐祸。
第三十二章 吃点甜的吧
“啊啊!这马车怎么回事,救命!”
元临的鬼哭狼嚎声响彻天际,还听见他疯狂捶打着马车声。
“别敲了,快下来吧,让你睡这么久,下车了都不知道。”
慢慢地,马车停止晃动了。
锦葵憋着笑,掀开车帘,招呼元临赶紧下来。
“锦葵,我快要吓死了,还以为有人要来抢钱了。”
元临勾着身子,撅着嘴,怀里还抱着一堆东西,像是他惊慌失措下乱抓一通。
“得了吧,也就你会抢我钱了,今晚大家驿站歇息的钱,就你掏吧,淮渊,你说对吧。”
锦葵瞧了一旁高出她大半个头的淮渊,努了努嘴。
“嗯,可以。”
淮渊淡淡的语调,但看她的眼神,怎么有点像她看好玩的东西一样。
“锦葵,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了!待会我就不理你了。”
元临用力蹬了几脚地,埋怨了几句,将那一大堆东西抱着紧紧,扭扭捏捏就往前走了。
“诶,淮渊,你看他不满个什么,不成我们要好吃好喝供着他吗?真是的,这家伙。”
锦葵对元临甚是无言以对,得了,这家伙。
“锦葵。”
淮渊突然唤我。
“嗯?”
“先走吧,待会带你去个地方。”
“好。”
她本想再问问是个什么地方,但想来,去了便知,也就没一问到底了。
锦葵慢慢跟在淮渊的身后,看着他一身水墨色衣,背影怎么萦绕着一些孤寂之感,也不待她多加思索。
不过一会,他们来到了一间客栈,其名“厌尘阁”,这间客栈虽说简朴却处处精心布置,小圆藤木窗开着,摆放的方桌木椅皆散着檀香,名字亦有趣味。
客栈大堂内,仅仅几桌坐了人。
“怎么,看什么呢?”
淮渊许是看锦葵盯着这客栈名字出神了,敲了敲她的头问道。
“没什么,也不知这间客栈主人是何人,取名‘厌尘’,身在红尘却厌恶红尘,倒是挺有韵味。”
锦葵又看了一眼,总觉得这名字定然与那主人有什么故事吧。
“时间久了也就累了吧,只是可能情还断不了,来,锦葵坐下。”
淮渊像是毫不在意,锦葵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那个模样好像看透了一切,总是那般淡然。
“客官,您要的来嘞。”
两个小二举着好几个盘子,锦葵立即看了一眼,是些小食糕点,看起来及其美味,只见他们稳稳当当朝着桌上摆放。
“这位公子,这是您要的一壶乌龙茶,一碗莲叶羹,梅花香饼、红豆酥、桂花糖蒸栗粉糕,菜上齐了嘞。”
“哇,好香,淮渊,你何时点的?我都没注意呢,那白球他们吃了吗?”
锦葵直接用手轻轻拈起一块红豆酥,咬上一口,香甜满嘴,最喜甜食了。
“姑娘,这位公子可是有心了,早早便叫一位小公子来让后厨备着,就等你们来了上菜,要不然我们这儿这些招牌糕点,可早就卖光了呢,那二位客官慢慢享用嘞。”
小二恭恭敬敬接了话便走了,锦葵呆呆看着淮渊,这就是让绿蛋先去的原因吗,莫非是为她准备的?
她心下有些感动,便化感动为食欲。
“嗯,他们不会饿着,怕是早就在房内不亦乐乎了,你快些吃,凉了口感可不行了。”
“好吃,好吃极了!没想到这么偏远的小地方还藏着美食呢,淮渊你怎么知道呀?”
锦葵又抓起一个梅花香饼开始啃起来,甜而不腻,难得人间美味。
“...”
淮渊也不回话,只是轻轻地递过一杯乌龙茶给她,许是怕我她噎着。
锦葵诧异看了一眼淮渊,竟然不动筷,也不尝一尝,无故盯着她看作何?
锦葵:脸上难道她沾上了糕点,摸了摸,很光滑,没有啊。
“你不尝一口吗?”
她眨巴眨巴了眼,好奇盯着他。
“甜食我一向觉着腻,喝茶便好了,这儿茶也香。”
淮渊抿了一口茶,双眸覆上一片灰蒙蒙,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前尘往事。
“嗯,太好吃了,这羹糯糯滑滑,爽口。”
尽管锦葵看着淮渊的神色,有些不解,但想来,这么千万年,他经历的事可比她多了许多,她有什么去一探到底的资格呢?
锦葵摇了摇头,心底虽说有些涩涩,但勺着羹送入嘴中,还是吃为大,这口羹倒是美味入了心田了。
“诶,你听说了吗,这老皇帝身体又好了,前脚刚走了个仙人,背后还又来了个高人,还成了什么国师,还说是有妖怪兴风作浪呢,不知道又准备闹腾什么了?”
“唉,可又要苦了百姓了,还说在搞什么祭祀呢。倒是希望当初那位救老皇帝的游方仙人,来救救咱们老百姓。”
“算了算了,小心脑袋,别说了,我们吃完赶紧走,这一带也不太平。”
“是是是,赶紧吃,现在啊,这日子,谁还敢过夜。”
隔桌的谈话声如苍蝇嗡嗡不巧传来。
入了他们耳中。
锦葵皱眉听着,咬着勺子有些奇怪,忽而看着淮渊的脸色怎么也不太好?
淮渊这面色铁青,在想什么呢?
“淮渊,这说得是真的吗?”
锦葵试探性碰了碰淮渊的手,想问问情况。
“自有定数罢了,回京城便是有些小事棘手。”
只见淮渊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那这客栈,我们能休息吗?”
锦葵瞪大眼睛,自顾自回味着那些话。
“有我在,怕何?”
“嗯!你是大神你最牛!”
她又夹起一块粉糕,向淮渊投以信任的目光,还不忘调侃他两句。
“行了,快些吃,我们去个地方。”
“好嘞,真好吃啊,来来来,大神尝尝,小锦葵卑躬屈膝给您送上来嘞,甜食才能甜心,什么苦事都忘了,对吗?”
锦葵朝着淮渊笑了笑,勺起满满一调羹的莲花羹,递在淮渊嘴前。
淮渊此时一怔,眼神空悠,像是想起了啥,随后便微微点了点头,轻启薄唇,张嘴喝下。
“这才对嘛,好喝吗?生活很苦的,我们多吃点甜呀。”
锦葵抛去一个眨眼,想要让淮渊开心些,在她眼里,他看起来总是装着满满的心事。
“好喝,锦葵,你说的对。”
淮渊应和着锦葵,撑头一笑,仿若夜间星子耀眼。
“好啦,走吧,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锦葵起身,看着一扫而空的盘子,朝着淮渊用力点头。
“吃饱了?”
“嗯!”
点头若小鸡啄米,此刻锦葵心满意足,腹亦满。
“那走吧。”
第三十三章 夜深时见你
“嗷呜——”
淮渊牵着锦葵不知转到哪儿了,这四下,好像已经远离那有人烟的地方,昏黄暗灯早已消逝不见,只能听见好似环绕在周围的几声狼嚎。
嚎叫的凄惨,怪瘆人的。
“这是何处,怎么黑漆漆的。”
锦葵扯了扯前方高大身影的衣袍,这周围也没有一点儿人迹,更没有亮光,要不是淮渊带她来这,她还以为又进入什么狼穴虎洞,要被卖了。
“怎么,锦葵怕了?”
淮渊轻笑。
锦葵更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
“也...没有,这不是我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吗,姑且那双头怪算一回。但你可别带我去斩妖除魔啊,我这花仙体质可经不起摧残呢!”
锦葵有些慌乱,但还好这夜色暗暗,无人瞧见她脸上灼红。
“来,拿着它,这青莲剑也是有剑识的,会救主,你若再落下,它可就不认主了。”
淮渊轻轻递过青莲剑至锦葵手上,倒是满腔皆严词厉色啊。
“嗯...”
锦葵闷声回应,缓缓抚过青莲剑上的花纹,突然想起对这剑的种种不爱惜...
锦葵:遗落、变卖、丢弃...那青莲剑还救过她一命,诚然,她这样的主人该打,实在不懂得好好珍惜宝物。
“锦葵,这剑有灵,只认一主的。”
淮渊在旁敲侧击提醒锦葵。
完了,好像她内心的愧疚又加深了一步。
锦葵:她这小花仙混得属实没有良心...
“好!我定然好好爱护!”
这样一来,锦葵将那满腔内疚幻化为动力,双眼盯着那青莲剑,用力将其往怀中一揣,立即隐剑,还不忘偷偷在心里念叨几句,也不知这有灵气的剑能不能感受到。
(小青青~以前的事可不要怪你的小主人锦葵太粗心了噢,日后我定每天给你擦拭、呵护你、爱护你~
此时的青莲剑应该抖三抖...)
“啊,淮渊,你停下干嘛!”
前方的背影突然停下,撞得锦葵满眼金星,脑瓜子直疼。
“到了,等我一会。”
锦葵边揉着额头,边瞧着淮渊。
他要搞出个什么花样。
其实,对于她而言,此刻这个地方的感受不过就是夜晚深山老林,也许是当下人间时节的缘由,月光朦朦,那些个野狼、野狐嚎叫声断断续续。
淮渊举起左手扬起到胸前,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擦,淡光犹如聚着漫天黑夜,一点一点,金光闪现。
周遭忽而围了几个小小精怪,像是被灵气吸引而来,蹦蹦跳跳的不停。
锦葵的双眼亦被闪了两下,微微侧头一看。
淮渊他闭着双眸,安静如画,面容如昆仑美玉,风仪若琉璃微闪,华彩淡然,锋芒已敛,轻轻伸出食指,指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金光屏障。
此刻他在锦葵眼中便是那不出世的玉面仙人,为何佯装孤傲惹尘埃呢?
锦葵心下疑惑:到底来做什么,是让她来一睹芳华吗?夜深时见他更俊俏吗?
“锦葵,想什么呢?进来。”
淮渊掀开那道金光的一角,抬脚而入,向锦葵摆手。
“啊?好。”
锦葵其实根本见不着那屏障的全貌,也感受不到那是在阻挡什么。
但从淮渊的动作看来,那不断反射的淡淡金光,逐渐形成一巨大半碗倒扣在此处,留有一角可以掀开。
锦葵刻意弯腰钻了进去,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明白了,只敢瞥眼地面,注意着脚下的碎石,一动一步,移着步子。
“你莫不是以为我们来偷东西,这贼眉鼠眼干嘛呢?”
锦葵头顶上方倏地传来调笑声。
“咳,初来乍到,小心为好,磕磕碰碰撞到了不好。”
她轻咳一声,缓解自己的尴尬。
“放心,自己的地方,想如何便如何,拘谨什么?”
淮渊声音如细泉涓涓,缓缓道来,还不忘拍了拍锦葵的头。
“噢,可是怎么这么黑,我看不清。”
锦葵慢慢挺直了背,左右看了看。
“那是他们还没来。”
“谁啊?”
“嗷嗷嗷~”
“呜呜咧~”
“嗤嗤咕咕~”
“啊!淮渊,你别告诉我野狼来了!”
周遭声音开始嘈杂,各种叫声混杂在一起,像是尤为兴奋,而锦葵倒是被吓得一个激灵,紧紧一环,抱住了身边人。
锦葵将头埋得深深地,紧闭着眼,那些丑陋恶妖、生死打斗场面,她可是不想看了,现在身旁有人可以依赖,她为何不呢?
“锦葵,睁开眼看看,大家都来了。”
淮渊也不恼,静静等着锦葵。
她悄咪咪的睁开一条缝,咦?好亮,怎么大晚上亮起来了。
锦葵微微站直了,抬眸一看。
“呃?”
这是都是什么情况?
锦葵和淮渊站在一块青灰大石头旁边,她低头疑惑看着,身旁竟然围着他们的小娃娃也疑惑看着她,倒是有好多个...
但锦葵也说不上是些什么,精怪?又不像,妖怪更不是,小仙宠?那又更说不上,倒是上不及下不就。
一个个地身上都闪着微光,满身灵气,皆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喏,锦葵脚边,趴着一个腮帮子圆鼓鼓的小女孩,但头上还垂着毛绒绒的大耳朵;
这边,蹲着一个瘦削小男孩,眉目清秀,却露着个大尾巴;那边一个还露着两只爪子,还有胡须露得长长的...
咦,那不远处还单独坐着一个小男孩,没有围过来,头顶着两只角,一脸不屑。
“淮渊?”
锦葵伸手碰了碰淮渊,挤出笑想让淮渊做个解释。
“给他们打个招呼吧。”
“啊——哎哎,你干嘛,呵呵呵,大家,大家好,我是风铃花仙,锦葵。”
锦葵的身子突然一个凌空,被一双温暖有力大手一把抱上大石头上坐着,她瞧着下面那些满脸兴奋的“孩子”,待坐稳了才不知所以然的伸手打了个招呼笑了笑。
锦葵随后一个眼神瞥向淮渊,干嘛非要让她坐在这石头上,痕迹斑斑,还有些硌呢。
淮渊倒是怡然自得静静靠在大石头上,看着那些“孩子”,双眸温柔,随后竟然点了点头。
“乖些,不能动手动脚。”
点头?这是何意?什么动手动脚?
她想她知道了。
锦葵呆呆看着围在石头下蹦跶的“孩子”,一个个看着她,神情渴望,跃跃欲试,嘴里说个不停,除了那个顶着双角的男孩。
“啊!你是花仙,我叫二宝,你和淮渊哥哥一样,都没有尾巴、大耳朵啊,淮渊哥哥!”
“锦葵锦葵姐姐!我我我,小圆,我们好久没见到有人来这了!淮渊哥哥也好久没有来了!”
“是啊,是啊!”
淮渊将她抱上石头也不是没道理的...
这些家伙虽说是没来由的讨喜,但锦葵还是不禁疑惑,为何不能完美化作人形,总是露出一点呢?
锦葵还没问出口,便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哼,她是谁,我要扶桑姐姐。”
是那个顶着双角的男孩,莫名打断了这边的喧闹。
“都说了不能提了,你还说。”
“对啊,筠子你干嘛!”
气氛突然尴尬,那些小娃娃面面相觑,揪着衣角看着淮渊。
锦葵瞬时觉得她自己是此间最突兀的一个。
这里藏着哪些古事,她想知道。
锦葵转眼看着淮渊,他神色依旧自然。
“你们别闹了,乖点,筠子,坐这。”
淮渊环抱着双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那些小娃娃团团而坐,一脸乖巧。
淮渊倏而抬眼望向锦葵,轻拍了拍这大石头。
“锦葵,你看这。”
“嗯?”
第三十四章 石阙
锦葵看着这块石头,灵气四绕,裂缝横生,白气汩汩,但她怎么感觉有些熟悉:这个地方她曾经是不是来过?
“这地方叫做石阙,是当时上古时期神者陨落之地,天外天已然再无神者了,许是灵气散得慢,这些孩子吸收得快却极不易消化,千万年来也只得这般形态。筠子也是这样,但那时和扶桑最亲近了。”
淮渊敛了敛眼,微垂着头,神色难明,像是要揭开一些久远之事的神秘面纱。
锦葵看了看这些娃娃,可爱得很,也莫名觉得亲近。
她倒是没想到他们修仙之路竟然比她还漫长。
尤其是那个叫做筠子的娃娃,瞪着双大眼,想将锦葵看个所以然。
“那,淮渊,你和我说说扶桑上神吧。”
陨落之地,说白了也就是成千上万的上神到了年限,挑一处地方做冢,自然羽化,世间无存了,在锦葵眼里扶桑上神应该就是这样。
但她又想了想,她平平无奇小花仙如何能以进入石阙,是因为那碎片吗?
锦葵心下骤然发酸,那淮渊呢?他是不是也有年限?
直到淮渊的声音缓缓。
“锦葵,你坐在这石头上,有何感受?”
锦葵看着淮渊倏而熠熠生辉的双眸,她想一问到底,但淮渊好像不愿直接说出。
“这地方没有风吹日晒,眺望风景也好,静默沉思也好,唯一不好就是,倘若一个人坐上面,时间久了,会孤寂吧。”
锦葵手撑着大石头,头微微仰着,看着那一成不变的天,向淮渊说出她内心想法。
“那你想想,一个人自出世起便坐在上面,懵懵懂懂不知世,更是哪也去不得,千年如此,万年亦如此。”
锦葵听得淮渊淡淡说出一番话,惊讶至极,立即转头看向他。
“淮渊,你?”
“嗯,直到遇到她。”
淮渊面色无异,眼里依旧藏着不懂的情绪,他那样的话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是...是扶桑上神吗?”
锦葵话语之间有些颤抖,伸出微抖的手却又落下。
“锦葵,你信我吗?”
淮渊的声音铿锵有力。
锦葵明白了,那位扶桑对他的意义,更明白了那份无可替代,但淮渊终是没有讲清那些丝丝缕缕的关系,包括她身上的谜。
也许在锦葵心间会有一道无形之墙,其名为“风扶桑”,但此刻她相信他选择不告诉,自有他淮渊的理由,而她锦葵也有她的骄傲。
锦葵更加相信,这个秘密的真容终有一天会被她揭开。
“嘻嘻,我当然信啦。”
锦葵眨眼笑了笑,掩去嘴角那点苦涩。
她想,此时她对淮渊的情感尤为复杂,有时总是想要贪恋一下他的温柔,更包含有她所有内心的希冀,倘若要爱,那便真真切切。
“锦葵,你看这偌大的三界,还存名的上古神者也就我一人了,你可想想要不要陪我?”
许是看锦葵出神,淮渊的话一把将她拉回。
锦葵看着那张脸,诚然尤为心动。
但!
“什么是陪你,你蛮横专制,结花随意,你还要如何?”
锦葵瞥了一眼淮渊,故作冷漠,总算是找个机会说出她这唯唯诺诺的小花仙的心声。
“哈哈。”
淮渊突然笑出声,好像是锦葵触到他哪个笑穴,一改严肃正经上神模样,仿若一个平凡人笑得轻松自在。
“啊,淮渊哥哥这么高兴,二宝好久没看过了,锦葵姐姐你好厉害。”
叫做二宝的小姑娘摆了摆大狐狸尾巴,蹦了起来。
“有吗?我乡土小花仙,冒犯,冒犯。”
锦葵故作正经撩了撩发丝,当作承下这番夸奖了。
“锦葵,那你便是答应了,不能反悔了。”
“哈?呃。”
淮渊突然一把抱起锦葵放置地面,双手搭着她的肩,满眼期待和喜悦。
不知所云,锦葵就开始胡乱点头一通。
她虽没太搞懂局面,或许她说的什么淮渊误解了,但不管了,就算牛头不对马嘴,她今儿个也开心!
那些个娃娃开始转起圈圈,就连那想特立独行的筠子,也红着脸笑了起来。
嗯,都很可爱,天真无邪。
“筠子,痒不痒?哈哈”
锦葵使坏,一把捻起一串毛尾巴草蹂躏起筠子的鼻子。
“好痒,啊欠——啊欠,哈哈别挠我了。”
筠子这个家伙面冷心热嘛,他的角光滑好摸,于是乎,锦葵又招呼着周围好几个娃娃一齐“进攻”。
“筠子,看我的!”
垂着一对大耳朵的小圆扑上筠子。
锦葵也没有管淮渊在干嘛了,想来,怕是又在笑她胡闹了。
石阙内不再是黑不溜秋,那些娃娃的淡光一闪一闪亮晶晶。
“锦葵,起来了,过来。”
淮渊声音突然,像是出什么事了。
“啊?”
锦葵和那些娃娃不约而同抬头诧异看着淮渊,此时筠子被她搂在怀里。
“绿蛋传音。”
淮渊皱眉看着半空,袖袍轻轻挥了挥,将耳音转化给锦葵看。
半空中骤然现出几个银光大字——主人、锦葵花仙,你们快回来!出事了!那个元临被抓走了,不见了!
“怎么回事?!那家伙怎么会被抓?”
锦葵看着这几个大字,突然紧张不已,一把揪着淮渊的衣袍,看着他。
说来,元临他也算锦葵在人间第一个挚友了,尽管她和他总是闹个不停,但锦葵定然不希望他有事,况且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蛋”,不担心他那是假的!
“别急,我们回去看看。”
淮渊语调沉着,轻轻拍了拍锦葵的背以示安抚。
他就像是锦葵的定心剂。
“好,我们回去。”
锦葵紧紧挽住淮渊。
看着淮渊朝着二宝、筠子他们点了点头,锦葵亦依依不舍看着他们,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锦葵:向来不喜分离场景,就算有机会会再见,也害怕她自己落泪。
“筠子,照顾好大家,有空我再来看你们。”
“好!淮渊哥哥!筠子懂你!”
淮渊边嘱咐几句,边掀开那石阙淡光一角,掐着诀。
筠子像是已然成熟了,眼神坚毅不像其他哭啼啼的娃娃。
只见他们周身的淡光开始闪着,将要离开这石阙,锦葵伸出手不舍得摸了摸娃娃们的脸蛋。
娃娃们更是不舍。
“淮渊哥哥、锦葵姐姐,你们要来啊!”
“别让我们等太久啦!”
“嗯,我会和淮渊再来看你们的。”
锦葵坚定点着头,淮渊轻轻搂住她。
但眼下他们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顷刻间。
回去好像比来时的速度要快得多。
一个光圈黯淡,他们停在那“厌尘阁”一侧,没有人。
“绿蛋、白球,怎么回事!快过来!”
锦葵抬眼便看见绿蛋和白球满脸忧愁和焦灼,在阁外转着圈圈,便立即招呼手叫他们过来。
“小主人,我看见一个像男人的女人!”
“主人,锦葵花仙,你们终于回来了,这有封信。”
相比白球,绿蛋倒是一本正经。
淮渊接过信,皱眉看了起来。
“淮渊,上面写什么了?”
锦葵急问着淮渊,他却抿着唇也没有答话。
“绿蛋,是谁送的?”
锦葵踮起脚尖边急急看着信,边好奇问出。
“有人敲门,我就只看见一封信,白球非说看到一个女人,拆开信才知道那元临不见了。”
绿蛋有些着急,无法交差的模样。
“这家伙先给我借用几天,红苏山头——苏以岚。她是谁?那我们怎么救元临?”
锦葵一字一顿念出信上的内容,思索着前因后果,劫财?不像,劫色?更不像。但是得先找到这个奇怪女人。
“锦葵,能不救吗?那家伙麻烦。”
淮渊忽然转头看着锦葵笑了笑,随即将信一烧,便瞬间化为灰烬。
“嗯,淮渊,我觉得元临待我算有恩,我们得去看看情况。”
锦葵摸着下巴严肃起来,全然不知道淮渊在逗她。
“你说了算。”
淮渊哑然失笑,话语温柔。
“那我们去红苏山。绿蛋,驭剑。”
“收到,主人!”
第三十五章 苏以岚(壹)
迎面而来的急风吹得辣眼,锦葵只看得见团团卷云如白雪,但对于前方的道路,以及将要面对的是何方神圣,她一无所知。
“这风好大,我们什么时候到?”
疾风乱了锦葵的发,熏红了眼,她没忍住的飙出些许眼泪,随即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才缓缓问出。
“快了,这样好点了吗?”
忽而锦葵眼前一片黑,淮渊用手轻覆上她的双眸,一把将她圈入怀中。
锦葵虽还有些不适,但也好多了,很温暖,是那熟悉的淡淡芝香。
“小主人,小主人,绿蛋在驭剑,不能谈情说爱哦!”
透过淮渊的指尖缝隙,锦葵看见白球一点也没事,突然一个回头,朝她笑的诡异,仿佛这小机灵鬼懂了一切。
但有一点锦葵想不明白了,是不是白球吨位过重,所以,所以如此“泰山”自若?
“哼,淮渊这是看我被风吹得难受,你闭嘴!胖白球!”
锦葵扒开淮渊的大掌,朝着白球吐了吐舌头。
“小主人,你....那白球也说你!你个小媳妇!瞧我这样,就是你,羞羞羞羞!”
说罢,白球竟然还双手指着脸,鼓着腮帮子,双眼仿若暗含秋波。
“你胡说,我哪有这样!”
锦葵的手已然伸出扑腾,有些抓狂,想好好收拾白球了,却无奈她不敢左右动弹,憋红了一张脸,最后乖乖在淮渊怀中。
“绿蛋,慢点,不急,那家伙不会有事。”
淮渊像是看戏一般饶有兴趣,唤着绿蛋,似乎想要剑的速度慢点,他就能看我和白球争斗久点。
“好吧,那慢点,也快到了。”
绿蛋倒是两边不掺和,专心致志驭剑。
“咳,白球,我下去了再收拾你哈,要你皮痒!”
锦葵怒指了一番那嬉皮笑脸的白球,便轻轻咳了咳,调整了下气息。
尽管剑速度慢了点,但她依旧不想冒这个险去和白球一般见识,哼。
好吧,其实她更不想在某大神面前太丢脸...
调息之余,锦葵突然想起那封信,苏以岚?还是正经事要紧。
“淮渊,那个叫做苏以岚的女人是谁?你听过?”
她侧目看着淮渊,一脸疑惑。
“听过,还算熟悉,但我没想到她还活着。”
淮渊低头看着锦葵,慢悠悠说出。
“你且说说?”
锦葵无意识挠了挠头,更加不解。
“那间‘厌尘阁’便是她开的,那些糕点皆传承她的手艺,前朝动荡,救过他们一次。”
“他们?”
“她和她相公,好像是个前朝皇子,记不太清了,但我倒是记得都死于乱世了。”
“淮渊,你说他们都死了,那现在的苏以岚是谁?”
难不成有是同样姓的女子?锦葵思前想去,心中只有这个答案了,难不成是死而复生?
“待会见过不就知道了吗,不急。”
淮渊看了看远方,眼眸沉了沉,不知在想什么。
“那我们还是快些吧,元临都不知道怎样了?”
从上了这剑,她可能真的是处于白球嘴中的“谈情说爱”,她竟然忘了元临还身处危险,亏得那家伙处处想着她,罪过罪过,锦葵哀声叹了口气。
“不用,慢些好,他能有什么事。”
淮渊一反那淡漠的模样,低声喃着,反而有些小小怨气。
在锦葵听来,怎么...莫不是吃醋了?!
可还没待她好好准备一番说辞,一个踉跄。
“诶!”
忽然开始了一阵巨晃。
淮渊将锦葵搂得紧紧却闷不做声,她想说点什么也没来得及。
这剑倒是停了,绿蛋在一旁念着诀、收剑。
“这就是红苏山吗?”
锦葵看着周围,喃喃自语,那到嘴巴想解释一下的话竟然也忘了说出。
“走吧。”
淮渊一把将锦葵放开,淡淡说了句,就走在她前面。
锦葵呆呆看了看那修长背影,怎么不太想理她?
“不理小主人。”
白球还耍脾气呢?拉着绿蛋跑这么快干嘛!
“你一边去,懒得理你,淮渊,你怎么了?”
锦葵:诶,淮渊你怎么走这么快,倒是等等!
虽说锦葵完全不理解这尊大神是咋了,但她还有点心慌意乱,怕他误会呢。
于是乎,锦葵边四下看着这红苏山,边拉着淮渊腆着笑看着他。
直到这尊大神终于脸上神色缓和了...
说来,这所谓的红苏山也是奇怪。
此刻他们走在一条蜿蜒小道,山中景色尚不分明,四周腾着阴森森的浓雾,混混沌沌不知藏着什么,万籁俱寂,偌大个林子竟然也没有听见鸟叫。
“停下吧,绿蛋你去看看。”
淮渊扯住锦葵,紧抿着唇,亦停住了步伐。
“好嘞!走,白球~”
绿蛋听后,拉着白球,一溜烟就不知跑哪去了。
“淮渊,这里有些奇怪,这么大的林子没有花草清香,我竟然还闻到了一些腐烂的味道...”
锦葵皱眉看着四周。
“嗯,这儿以前不是这样。”
“淮渊,你以前来过?”
“是这,记得是她那相公双腿废了,还被追杀,我路过,便出手相助了。”
淮渊沉思了会儿,便看着锦葵缓缓道出。
“我觉得...这红苏山藏着杀机,你发现了吗?”
锦葵摸着下巴,眼神了然,盯着淮渊。
“锦葵,你真聪明,这儿四下布满了机关,要不然我怎么会让绿蛋先去看看呢?”
说罢,淮渊还无奈笑着,敲了敲她的头。
“淮渊,你不早说!”
锦葵撇了撇嘴,故作凶狠瞪了瞪他一眼,看样子淮渊早就洞察一切了,那这尊大神还看着她在这分析来分析去的!
“我回来啦!”
绿蛋一个呼唤声响彻山林。
周围的树木怎么在“咔咔”移动,我看花眼了?
“淮渊,那个树在动!”
锦葵一手拉着淮渊,一手指着那移动的树,有些激动。
“无妨,我们不走上去了。绿蛋,你说。”
淮渊倒是沉稳的很,眼前绿蛋喘着粗气,白球竟也满眼放光,这白球怕是又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了。
“主人,左右两边都是机关,一碰估计利刃齐放了,前面还有火烧架,那最深处倒是好几个窑洞,插着很多火把,应该是那没错了。”
“绿蛋,你可以啊!”
锦葵看着绿蛋一鼓作气说了一大串,不自觉竖起了大拇指,她竟有些由衷佩服这个家伙了。
“那小主人,大主人,我们飞过去吧!”
白球没心没肺蹦跶起来。
“嗯,不用飞,我来便好。”
锦葵愣了愣,看着淮渊那模样,眼神一闪而过的凌冽,四周疾风乍现,微光四溢,他...他这要绿蛋问清楚,这仗势...莫不是要先毁了那些机关?
“哇,大主人好威风...”
“那是,我家主人。”
绿蛋、白球不嫌事大,说着风凉话。
“诶...等等淮渊,停,不要这般大仗势啊,万一惊动...万一还有老百姓呢?对吧,对吧。”
锦葵轻轻踹了踹白球,示意闭嘴。
其实她本想说这般打草惊蛇,元临会有生命危险,咽了咽口水,还是不提他,还有,淮渊大神,能不能不要这么高调啊!
“嗯?”
四周疾风骤停,淮渊看着锦葵,双眸含笑,突然停住了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锦葵心底偷偷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拉住淮渊的袖袍,轻轻摇了摇,语气没来由的娇气。
这尊大神就吃这套!
“淮渊~,让我来一展身手,我想到一个法子!”
“哦?”
淮渊饶有兴致,轻笑低头看着她。
“小主人你可得了吧!”
这家伙竟然拆她台!
“闭嘴,淮渊,你且听听。”
锦葵朝白球翻了个白眼,又立即一本正经。
第三十六章 苏以岚(贰)ps:算作加更吧
“淮渊,你看这周围树木横生,一眼望不尽,我们何不就用用这些树呢?”
锦葵想着,通往最深处,也是简单,用以一藤曼,让其生长,延伸至底,只要其够坚固,载他们直达也不是难事,何故将整个红苏山翻个底朝天呢
“是吗?那锦葵你试试?”
淮渊的模样唏嘘不已,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锦葵的伎俩折服。
“我定让你刮目相看!绿蛋、白球,你们帮我去周围挑选一根长得茁壮的绿藤,还记得之前我将那小草变得硕大吗,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怎么不用术法也可以做到!”
“锦葵,在人间倒是厉害了不少呢。”
淮渊语气有些怪怪的,佯装敬佩。
可锦葵看他那神情完全信服了,她很满意。
于是,锦葵朝着淮渊狡黠一笑,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瓷小罐。
“这个可是我们百花阁的独门秘笈,我就藏着这一小罐,淮渊,反正这也是人间,我就偷偷和你说了,你可得保密!”
锦葵故意压低声音,冲着淮渊挑了挑眉。
“嗯,秘密。”
淮渊语气轻悠悠,嘴角的笑意怎么看起来像是在戏谑一番。
“有时呢,这结花宴上的需要的百花,总是会少几株没长好的,以防万一,我们姑姑就研制出了这个秘方,倒上一滴那生长速度可快的不行,届时我就在那绿藤上全倒掉,你想想那得多震撼!更不用麻烦你去一锅端了他们,对吧!”
锦葵得意一笑,反正她自己是十分欢喜这个想法的,只不过得全倒掉,她可有些心疼。
“嗯,好主意,那就这样吧。”
淮渊环抱着双臂,点头赞许。
但他那模样好像在憋着笑,奇怪。
“小主人,大主人,这边!找到了,快来看看。”
不远处一棵粗壮树后,白球探着头,朝他们招手。
他们走近一看。
矗立一棵粗壮槐树,仿若直插云霄,其树干上盘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如蛇般的黑绿色藤曼,其一旁还垂下好几截如孩童手腕般的藤枝。
“很好,就它了。”
锦葵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那绿藤,胸有成竹。
便将那陶瓷小罐中的水一股脑儿往绿藤根处全倒了。
她蹲着盯了半天,只见那绿藤瞬间便吸收了,就连一块水渍也看不着。
“哧哧——”
忽然一阵奇怪拉扯声传来,那树上绕着的藤曼好像在动了,更有一根垂地的藤枝在不断变化。
“变大了!变大了!快来,绿蛋你别忘了拨弄拨弄,引导一下方向啊!”
锦葵兴奋的摆手,拉着淮渊便一跃而上。
“好嘞,哇这藤都有这大槐树粗了!锦葵花仙,你深藏不露嘛!”
“小主人!小主人!好玩!”
“嗯,锦葵,小心些,站稳。”
巨大的藤曼开始有方向地向外不断延伸,直直往那茂密的树林里穿过去,绕过好些树木,惹得一身花草,别说什么那道路两旁的机关了,一点儿刀光剑影也没看见。
除了眼前有些缭乱的树叶,其余都很是完美,就连绿蛋掌握方向也十分稳妥。
此刻的锦葵别提多么兴奋了,她紧紧抓住淮渊不放。
“淮渊,你可觉得如何?”
“嗯,锦葵真棒,既不动声色又如此快速,好生让我刮目相看了。”
淮渊笑着摸了摸锦葵的头,迎面而来的风竟然也这般温柔。
“那可自然!我锦葵虽说不厉害,但也算学了千年,小伎俩可是藏得满满的!”
锦葵骄傲仰起头,笑得自然开心,心里被自豪填充的满满。
慢慢的。
随着脸庞的风渐渐缓和,身旁擦过的树影渐渐清晰,那药剂的效果停了,巨藤亦停住了。
“你们看前面那些个窑洞,那应该就是了。”
绿蛋跳下了那巨藤,拦着白球让她别太跳脱,还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嗯。”
淮渊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此时他们停在了好些棵大树后,但不远处便那靠着山崖的窑洞了,估摸着是那女土匪苏以岚的地盘了。
那些窑洞一眼远远看去皆黑不见底,好几个连在一起的,像是精心打造了许多年。
那洞前甚至还站着好几个大汉,个个凶神恶煞,脸上刀疤无数,头上还扎着汗巾、举着长刀,看样子像守门的喽啰。
更尤为奇怪的是,一旁还立着好似招摇的禁令门牌——“擅闯者死”。
锦葵:这苏以岚难道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心下只感觉这个红苏山是个怪地方,这个女人更是个怪女人。
“淮渊,我们直接进去,还是怎么?”
“锦葵,依你之见?”
淮渊朝锦葵笑得意味深长,竟然又将这个问题抛回给她。
锦葵甚是无言,嘴角不禁抽了抽。
“小主人!咱们就应该闯进去!反正大主人在!”
白球又开始了...
“白球,你小点声!”
“诶,绿蛋,捂住我的嘴干嘛?!”
锦葵还在皱眉沉思,孰不知淮渊满脸看戏的样子。
其实,想来,恶人该有恶人磨,当然他们可不是来当一回恶人,这应该说是惩恶扬善!
那就应该以粗制粗、以暴制暴!敌不动,我必动!
“淮渊,我决定了!咱们就该给那什么苏以岚一点颜色瞧瞧,我们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锦葵猛然抬头紧盯着那些个窑洞,眼神坚定。
“哦?那看在你的面子上,那臭小子姑且算作我们的人。”
淮渊摸了摸下巴,勾了勾唇。
只不过她怎么深深觉得,淮渊他那语调充满着危险呢?
“一不做二不休!我们...”
锦葵刚唤出青莲剑,紧紧握在手,可她话尚且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锦葵,你跟在我身后便是,没让你动手。”
淮渊倒是轻拍了拍锦葵的手,言语满是威严。
“啊?”
随即淮渊双眸忽而冷冽,一把将锦葵拉在身后。
“绿蛋。”
轻言出声。
“明白!”
后者立即回应,他们二人竟如此默契。
此刻锦葵跟着淮渊身后,白球早已化作“毛球”躲在她袖袍中,悄咪咪、畏畏缩缩看着这场大戏了。
“砰——”一声。
“来者...”
那大汉声音霎时被中断,淮渊也没唤出剑,袖袍一挥,一股烈风夹杂着碎石,那标着禁令的门牌瞬时裂成粉碎,顺带还砸中了几个大汉的头,大汉轰然倒地。
其后,绿蛋一个飞身,绕着那剩下些个大汉上下左右各一踹,动作迅猛,后者亦尚未有个反应便直直躺在地上了,这绿蛋倒是威风了一番。
此时,那袖袍中的白球雀跃不已,锦葵更是莫名看得有些直了眼,擦了擦额前冷汗,不禁感叹出声:出门在外,果然还要靠大神...
第三十七章 苏以岚(叁)
红苏山窑洞前。
横竖躺着好几个早已晕乎过去的大汉。
“走吧,快些过来。”
绿蛋唤着站在一旁些许呆愣的锦葵。
而淮渊将手抬到唇前,凝神专注轻轻吹着,好像方才有哪处脏了他的手。
“这也太快了吧...”
锦葵边不可思议嘟囔着,边慢步走向前去。
“锦葵,跟紧点哦,我可记得上次...”
淮渊噙着笑,凑到锦葵耳边低声,又故意中断了话。
“上次...咳咳,绿蛋,快点走!”
锦葵一瞬间脸红心跳,吞了吞口水,忽而脑海中闪过上回水下那一吻,但她也只能故作失忆,暂且当作没发生过了,这样才能掩饰她内心的兵荒马乱。
“那我走前面了,这怎么有点黑...”
绿蛋瞧着他主人看了眼,像是看出了个所以然,拍了拍手便打头阵去了。
“嗯,走吧,锦葵,还在回味?”
“呸!”
于是乎,锦葵在淮渊身后朝着空气挠了几爪,还咬牙切齿,很不甘心。
窑洞内,有些幽闭。
其直通弯弯长长的石阶梯,朝下看却仍是昏黑、神秘莫测,不知得绕多少层才能通向底端,且闻来潮湿腐臭不已,而这阶梯上的墙壁,一砖一瓦皆青苔遍布,一层二十来步,便镶嵌着两个火把,忽明忽暗,说看不清却也能看清个周围人模糊轮廓,说看得清却又不能确定来者会是何人。
他们踏着石阶梯直下,锦葵在淮渊身后,捏着其衣角,却觉得甚是奇怪,为何洞前把守的大汉七八个,到了这却没有一个人呢?
“淮渊?”
锦葵压低声问着。
“莫怕,到了底下便知了,我在这。”
淮渊回头,一双宽大有力的手将锦葵的手紧紧牵住。
动作自然而然,那种温暖,不知不觉便将锦葵的心间填满。
此番石梯最底下又是何光景,他们尚且不知。
那最底下却是别有洞天,宽阔无比,四角摆放着火盆架子,还好些个石柱高高撑着,还有汩汩细流入小池,池上漂浮着已枯死的水植,绕着数多蝇虫,看出来此处主人是想摆弄得有清新淡雅之味,却又无空打理。
此地最中间还摆着一张大石桌,磨得光滑透亮,其石桌上侧又放着一翡翠玉石椅,左右两边各一个石门。
如今倒是一群土匪装扮的人将那大石桌围成一个圈,兴奋不已、手舞足蹈呼喊着。
“买这个!!大大大!快吃啊”
“我买小!你倒是快吃啊!兄弟!”
“快些吃啊,吃完就看到大小了,小兄弟!”
“成败在此一举!等等,山主呢?”
“...”
这些杂乱的呼声皆是对着一个男子,可这男子身上、脸蛋上皆灰扑扑,虽依旧难掩清秀俊容,他腮帮子鼓得满满,脸涨得通红,想噎下去嘴中物却又哽在喉咙。
“咳...我不能再吃了...”
这男子看着石桌上还叠得高高、外相精美,两大盘的糕点,满脸绝望,可又抬头看了看那毒辣银光的利刃,害怕得抖了几下,只得又缓缓伸出手欲再去捻一个塞入嘴中。
“你这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玩意到底是何来历?你倒是说与本山主听听。”
左侧的石门骤然被推开,缓缓朝男子走去,是一飒爽女子,身着黑红衣衫,黑发高高束起,其面上覆着半张鬼魅面具,露出的双眸眼满是冷峻杀气,勾着唇却含着讥讽,似笑非笑,而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半月坠子。
“不,我知道...不知道,咳咳...”
那被问的男子又咳出声,支支吾吾回话。
“你还嘴硬,你可要让那刀直接掉你头上呢?还是要继续吃这两大盘糕点,我给你塞进去?届时盘底是大是小,红苏山的兄弟们说了算!”
这凶煞女子将男子的下巴一抬,语气高扬,袖袍一挥,神情凶狠。
“苏山主威武!苏山主!”
一旁的土匪喽啰立即起哄。
“我...吃..”
男子好不容易咽下一口糕点,压抑住想吐的心情,又抓起一块塞进嘴里。
土匪们又开始哄闹了。
那女子一份翻身,侧卧在那翡翠石椅上,举起那坠子看得出神,仿佛那些喧闹与她无关,复而她又轻轻摸着脸上的半块面具,神色没来由的哀伤。
而此时另一边。
锦葵眼看着走完最后一石阶了,最后他们站在一大门前。
大门紧闭,其上花纹斑驳,木制鬼魅浮雕,那两旁挂着的火把透着红光,皆妖冶无比。
“主人?”
绿蛋抬头看向淮渊,语气询问。
“可。”
淮渊看着那大门皱了皱眉,眼神冷了冷,仿佛他能看穿里面一切动静。
“轰——”
大门被炸开。
只剩那两个熄灭的火把“咕噜噜”滚到内里。
门内人皆惊,土匪们反应迅速,立即举起大刀防备,还有那男子啃到一半的糕点“扑通”一声掉在地上,看着门口,吃惊的张大嘴,哀怨静默流下两行泪。
只有那被叫做“苏山主”的女人悠悠起身,她看不太清来者何人,朝一旁的几个汉子使了使眼色,便甩了甩袖袍,邪笑一声。
“哟,你这救兵来了?”
“元临!”
锦葵看着那痴痴的傻男子,满脸糕点屑心疼至极,想立即跑过去看看。
“锦葵,等等,别急。”
淮渊轻轻拦住她,冷眼直视那女人。
“呸呸呸,锦葵...哇...你终于来了...”
元临将那嘴里的糕点胡乱一吐,又用袖袍将脸上泪水擦干,想一个起身去锦葵那儿。
可无奈,他身旁的一两个大汉立即在他脖子上架起大刀,凉飕飕的,使得元临冷汗涔涔,不敢动弹了。
“苏以岚是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锦葵立即唤出青莲剑,站在淮渊一侧,怒言直指,也算是威风堂堂了。
淮渊负手而立,比起他们,倒是要冷静得很。
“我来看看,这是几个送死的!”
苏以岚抬头缓缓拂过面具,便双眼狠毒,一把接过身旁大汉递过来的大刀,扛上肩膀,欲走向前查看一番。
“苏以岚,我是不是有一件东西在你身上太久了。”
淮渊拉着锦葵,示意不要冲动,随后薄唇微启,眯了眯眼,他的声音充满着冷冽。
“你?!”
苏以岚还未走到半步,听其声音后,微微一颤,再待看清来人,瞳孔一缩。
“怎么?忘了?”
淮渊语调淡漠。
“哪敢忘,恩人...呵。”
苏以岚忽而一改煞气,苦笑扯了扯嘴角,双眼含恨,扛着的大刀顺势掉落。
“咚铛——”一声,不知击碎了谁的心,带来了什么过往。
第三十八章 苏以岚(肆)
锦葵反应很快,朝着淮渊挑眉,又瞥向那一副任人宰割模样的元临。
“那个人,我们要了。”
淮渊抬手指着元临,神色难明。
“恩人,这可就是你当日说爱吃糕点的姐姐吗?”
苏以岚无视了淮渊的话,更不把元临当回事,只是瞥了眼那些土匪们,示意放下刀,便勾勾手,走向前去端详起锦葵来。其身后的土匪们皆诧异不已,互相对视,才默默放下大刀。
而锦葵杏眸怒瞪着前面朝她走来的女子,觉着好生奇怪,这苏以岚身上怎么一点儿人气也没有,嘴唇煞白,脸上覆着半个面具下,不知在隐盖着什么,只能看清她那双邪媚的双眼中透着的红血丝。
此刻锦葵没有时间去思考苏以岚的话到底意味是何,只想着赶紧救出元临,离开这个阴森森的鬼地方。
“吃什么糕点,什么仇什么怨,你赶紧放了元临!”
锦葵怒斥一声,她可不想在这儿和这女人浪费时间,她还想回那石阙再看看那些娃娃呢,更想去那繁华的京城呢。
“苏以岚,昔日救了你们,你的糕点她也甚是爱吃,可如今这就是你待恩人之道?”
淮渊却是不着急,轻轻拍了拍锦葵的肩,仿佛是回应了苏以岚的那个问题,然后他又看了看那吓得小脸皱白的元临,缓缓道出。
“哈哈,恩人说得是,我们得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兄弟们先退下吧,老青,上茶水,有客人。”
苏以岚大笑三声,立即拍了拍手。
随后,起先气势汹汹的大汉们都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那个被换作老青的人。
此人身形略为瘦削,不像其他大汉那般粗犷,倒还有一些儒雅之味,头上带着一顶毡帽,牛皮制的马甲衣衫,立即端来茶水一一摆在那石桌上,便不紧不慢地解了那悬着元临头顶的白刃。
“渴死我了...可噎死我了!”
元临一看可以动弹了,立即大口大口喝着茶。
锦葵瞥了一眼,暗自在心里琢磨着,苏以岚到底有什么来头。
“来吧,各位上坐,可本山主也就丑话说在前头了,来这也要守规矩的,老青你说是吧。”
苏以岚招了招手,压根没想着要报什么恩,便自个儿往那玉石椅上侧躺着。
她只有一肚子怨恨,那些往事再提就是揭开她的伤疤,让她更恨那个杀她全家,除她父君,绝她后路的人。
“山主说得是,来我们这红苏山的弟兄们,可都是穷凶极恶、要造反当今狗皇帝的人,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各位看样子也是守规矩的人,可若是不守,我们这帮弟兄也是要拼了命的。”
老青低头,声如洪钟,满是威胁之意,在这洞中回响。
“规矩当守,可人得安好。”
淮渊看着元临那副模样着实心底幸灾乐祸了一番,可回头看着那苏以岚,皱眉沉思许久,他总觉着眼前这个人,与当年他出手相救的女子,性情出入甚大。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苏以岚,她现在根本并不是人。
“对啊,苏以岚,你这规矩莫非就是喂糕点?喂得都不成人样了?”
锦葵听着淮渊的话,又看着元临那模样,属实有些心疼,走上前去安抚元临,复而看那石桌上的残骸,依旧两大盘糕点高高叠起,厉声回击着苏以岚。
“我家山主亲生做的好吃好喝供着他,怎还有错了?”
那老青扭头一看,笑得狡诈。
就这一来一回间,淮渊坐在石桌一旁,冷冷看着苏以岚,想着现在更为重要的是,弄清楚苏以岚真实身份,他心里虽有了谱,但还不敢确定。
于是,只传耳音给一旁默不作声的绿蛋。
“去查一查附近山头,方圆十里,是否有刻着这‘苏以岚’的墓。”
“明白。”
绿蛋一听后,便悄悄隐身离开,无人发现。
“咳咳,锦葵,他们赌这盘子里大小,非要我吃完,我都已经两大盘下腹了..呕...”
一旁的元临开始有反应了,伏地作呕。
锦葵边给元临递水,边想着:这苏以岚是变态吗,浪费粮食也就算了,这样折腾人,这糕点看起来却是精致,但也不是这样用来糟蹋的啊...
“说吧,苏山主有什么规矩。”
淮渊静静朝那假寐的苏以岚说道,还顺势抬眸看了一眼锦葵,示意其放宽心。
锦葵(瞬间满眼放光):有大神,一定行。
“也没要为难恩人的,若是猜中这两盘糕点底端的大小,你们便带人走吧。”
苏以岚坐起身,冷言冷语,也不看他们一眼,专注盯着她那长指甲,复而又抚上那半块面具。
“砰——”
苏以岚话刚说完,元临忽然闷声倒地,皱着眉头昏了过去。
“诶?!元临,你怎么了!”
锦葵看着元临那昏过去还“痛不欲生”的神情,立即扶他起来。
“锦葵,没事的,他就是吃多了撑成这样。”
淮渊沉声解释。
“哈哈,恩人倒是个心宽的主,姐姐莫担心,他糕点吃多了,又喝那么多水,涨发了而已,老青你扶这小子进去。”
苏以岚语气全然是冷嘲热讽。
“是。”
老青恭恭敬敬。
“那别搞什么幺蛾子!”
锦葵横眼一瞪,看着老青抬起元临,走进了那右侧石门。
“你可是恩人的姐姐,怎么敢得罪你们呢?那这盘底可是姐姐你来猜?”
苏以岚扬着下巴,不屑至极,可今日不管如何,猜对与否,她苏以岚也只是走个规矩、过场。
那人,她都势必要留下,目的尚未达到,想问出的一切都没问到,那个小子为何和她夫君有着如此相像的坠子,这一切对苏以岚来说,都是谜。
“淮渊?”
锦葵现下只是满脸嫌弃这苏以岚,看着淮渊,不知他那神情是作何打算。
“锦葵,你想猜什么便是什么。”
他轻飘飘道出一句,只是盯着这两盘糕点,缓缓捻起一块看了半天,猜与不猜,其实关系不大,他现在就等一个答案,就知道这其中一切玄机了。
随即,淮渊倏地放手,眼神冷峻,糕点瞬间滚落在地,碎成几块。
“可...”
锦葵最是不解。
“是啊,姐姐别担忧了,猜便是了,话说这糕点可是芙蓉糕,最为好吃了,要不尝尝?”
苏以岚的话尖酸刻薄。
锦葵觉得很无奈,暗暗拍了拍头,这猜大小的规矩莫非真能决定元临去留?
又侧眼看了看淮渊,他盯着她的眼神倒是全然放心。
锦葵:今日大神在此,就算猜不中这人也能抢回来吧。
“我猜...”
第三十九章 苏以岚(伍)
锦葵咽了咽口水,又不断摩擦着掌心,直直看着那两大盘芙蓉糕,仿佛要看穿。
“这边大,这边小?”
她手心沁着汗,暗暗一攥,想着,这女人定然不会简简单单,盘底就只有一种答案,于是指着左边的糕点,满眼笃定。
淮渊也不恼,侧头看着锦葵,只觉得那正经模样好笑。
“哈哈,恩人,姐姐,今儿个就留在吧。老青嘞,继续把那小子叫醒,本山主没问完呢!”
苏以岚声音高扬,故意给她身后的人听清,便立即将黑袍往后一挥,大步推开右侧石门,只朝锦葵留下一个凌冽眼神。
“苏以岚!你!”
锦葵瞬间无语凝噎,她伸出的手指颤了颤,只觉得一肚子火气,难受极了。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跨不过被“漂亮女子牵着鼻子走”的坎,那九重天上曾陷害她的神女是,现在这样嚣张跋扈的女土匪也是。
“淮渊...这臭女人什么意思!”
锦葵盯着那消失在石门的窈窕背影,有些愤愤、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元临会被这女人折磨成什么样,更不知道苏以岚到底要做什么。
此刻她只很后悔没在秘境向她的姐妹们学学怎么用花香制毒,若是会了,定让她全身痒遍、不得好过。
“她也是个执念太深的人,但你在这想什么呢!”
淮渊淡淡说了前半句后,便敲了敲锦葵的头,他知道她这妮子在心里不平衡些什么,于是轻轻扫开石桌上的糕点,一副明明白白的神情,继续道:“诺,你看,盘底空空,无大无小。”
“她耍诈!淮渊!你知道答案是不是!”
锦葵盯着这散落在石桌上的糕点,又看着那镶嵌着细花的空盘子,别说什么字了,就连一点黑印和污渍都没有,她心里的火气更大了,拳头紧握,她觉得她和苏以岚这个梁子必然结下了!她锦葵这辈子都不会再吃那什么“厌尘阁”的一口东西了。
随后她又看了眼淮渊,那调笑模样,她只觉得他在看她笑话,又有些委屈,撇了撇嘴,嘟囔着:不帮我还笑我,大神是骗子。
“是,也不是,但锦葵这个模样倒甚是可爱呢。”
淮渊起身,也不着急,漫不经心调侃着锦葵。
“咳,打住,我觉得我们一锅端了这里吧,之前我实在是太善良了,对付这女人就不该善良!”
锦葵脸庞微微酡红,她现在更后悔当初自己耍什么威风,直接让大神端了这,干脆利落多好,她自己也不会被那苏以岚羞辱了。
“小锦葵,你赢了,这赌局玩玩而已,输赢在我,今儿个我们就是要留下,这苏以岚可是个...”
淮渊心情大好,眯眼环视了下周围,今晚他要揭开这红苏山一切谜底,包括那苏以岚,更包括他还要拿回一个遗失已久、不属于苏以岚的东西。
在锦葵听来,她明白了,淮渊有安排了,这地方果然玄乎,那苏以岚也是玄乎,但怎么觉得淮渊的语调有些恶寒,还有些凉飕飕呢...
“是个什么?那现在?”
“不急,人马上来了。”
淮渊冷眼看着那纹丝不动的石门,他笃定下一刻,会有喽啰出来带路了。
语罢,石门被推开。
来人有三,老青身后跟着两个壮汉子,一高一矮,面相憨憨,皆一身麻布粗衣,但裸露出地方可见刀疤累累,可以明白这些也都是出入过生死的人。
“两位客人,我家山主准备好了房间,小五、小七,带客人去客房。”
老青语气敷衍不耐,招呼着身后两个高矮汉子,也不多看一眼便匆匆离去。
这老青只服气他家山主,看不上任何人,若是和他山主有过节的人,他拼命也要献上那人的项上人头,就算没有过节,是昔日的恩人又如何?过河拆桥又如何?只要没入苏以岚的眼,他皆视为敌人。
“两位,跟我们来吧。”
叫做小五、小七的两个大汉倒是识时务多了。
“带路吧。”
锦葵心下万分警惕,她想着等到了房间,再让淮渊一一讲清楚吧,她知道这地方不对劲只不过现在这个地下洞穴四周红火摇曳,亮堂堂的,也看不清个黑夜白天,只能估摸着时辰了。
“两位大哥,我们只要一间客房就好了。”
淮渊将锦葵一把搂住,故意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简直不像那九重天威风气势的大神了,倒是像个登徒子。
“你说什么呢?”
锦葵突然被搂了过去,淮渊蛮力使然,她一下不知如何摆脱,咬着牙齿忍着怒气,边朝着淮渊腰间用力一扭,边压低声说道。
“咳,小锦葵,我没有它意。”
淮渊不恼,挑着眉,凑到锦葵耳边笑着说。
小五、小七互相看了眼,两个糙大汉,有些迷茫。
“二位,这边进。”
“放开!淮渊大人,你莫不是登徒子上身,二位,慢些,等等我。”
锦葵折腾了几下,故作冷漠、总算甩开了淮渊,其实背对着淮渊的她,双手覆上脸颊,模样扭捏,也不看他一眼,便快步跟着带路的人走。
“锦葵,我马上就来,你先去!”
“懒得理你!”
“小主人,你好吵啊!”
“睡你的!”
藏在锦葵袖中的白球痴痴睡得昏天黑地,倒是错过了一场大戏。
这偌大个地方没一人看守,似乎都被苏以岚叫去做什么了。
淮渊看着锦葵走进那左侧的门,他则轻轻坐在石桌一侧,举着茶杯抿了一口,他并不担心会出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主人,我回来了。”
倏地一道绿光圈,绿蛋便现身。
“嗯,你说。”
淮渊不紧不慢敲着茶杯。
“我在那驿站,也就是那‘厌尘阁’一边的山谷处发现了,但...”
“发现何?”
“倒是没有‘苏以岚’的墓,但绿蛋看见了一个墓,其碑上刻着‘吾夫萧之澈之墓——妻苏以岚’而且,那干净得很,像是有人天天打扫...”
绿蛋神情有些复杂。
“那便...没错了。”
淮渊缓缓将茶杯摆好,神色了然。
“啥?”
绿蛋不解。
第四十章 苏以岚(陆)
这石门内,锦葵跟着两个大汉身后,在一长廊上缓步走着。
诚然,这地方的设计别出心裁,可以看出其主人的七窍玲珑了。此地虽说是个地下打通的洞穴,却像座小小宫殿了,流水、假山、无一不缺,有一青石板路,跨在池上可通对岸,中间还筑了一道高墙,唯尽头有一漆金朱红大门,像是连通两边。
但其美中不足的,便是光线实在昏暗。
尽管四周嵌着不同种类的萤石,但此时的锦葵远远一看,仍觉此处幽深诡异,她边摸着一旁的红石扶手,边小心翼翼走着,生怕磕着碰着,此刻她也只知道这是个长廊,却也只看得清脚下的路了。
而那两位土匪大汉却熟悉的很,只能说,这个地方像是故意引外来人迷路。
“两位大哥,这路怎么这么多弯。”
锦葵跟着小五、小七绕来绕去,不禁发问。
“俺们山主喜欢呗,弟兄们初来此地,还不是来来回回走个八百遍才熟悉。这儿黑不溜秋,右侧门且好些,可真搞不懂为什么山主不在地面上建,偏要在地下,像个阴曹地府一样...小五你说呢?”
个子更高的大汉有些埋怨,不断嘟囔着。他就像个话痨,只不过就差彻底打开话匣子了
“少说话,多做事,山主教训还不够?”
小五便是那矮个子了,倒暂时沉得住气。
“我觉得小七说得对,那你们平常做些什么?。”
锦葵转着大眼睛,想着试探一番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七,并且她觉得,这眼前两个大汉似乎并不知道初来之时,他们和苏以岚那一触即发的打斗。
“我们平常就扫扫地,就刚刚俺和小五还在扫地呢,都不知道为什么叫俺们过来...”
“还说?!青哥怎么交代的!”
小七口舌甚多,如今被锦葵撩拨着,还想再说两句也只得悻悻憋着了。
“两位大哥,我们算是客人,再说还要给你家山主送礼呢!”
锦葵这回明白了,这两个喽啰就是那老青招呼过来的,只怪那老青自视清高,选了这两货,偏偏还不是那方才赌大小的人。
锦葵:此番一来,套一套话,摸摸地形,说不定可以救出元临。
于是,锦葵双眼紧盯着前方,视线模模糊糊间,她只看见这回廊好像要转弯了,心里想着:好机会来了!
“哎呀!”
锦葵故作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上了,且眉头紧蹙,佯装疼痛呜咽着。
“诶,小五等等,女客人摔了!”
“这...”
小七和小五算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二愣子,此时也不敢扶锦葵,更不知道怎么办。
“哎哟,我的腿,痛,都怪你们不好好带路,这转弯不提醒一下?我让你们山主收拾你们!”
锦葵抱着腿,在地上翻滚着,嗷嗷直叫,将这脏水使劲往这无辜的小七、小五身上泼,还装的与那苏以岚关系密切,拿她压这两二愣子。
“哎哎哎,小五,俺们是不是没法交差啊!女客人,你没事吧,这客房就在不远了啊,要不您撑撑,我去拿药?”
小七有些手忙脚乱,立即蹲下来。
“这...要不我去叫青哥?”
小五神色紧张,也像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改那沉稳之态。
“这样吧,两位大哥,你们先走吧,我呢,也不怪你们了,我和你苏山主熟,但这个地方我不熟,你们和我说说她此刻在哪,我休息片刻就去找她,送礼哦!”
锦葵一脸痛苦,故意喘着粗气说完这一大段话,其实心里偷着乐:两个小样,跟我斗!
“您是客人,俺们还是送您进去吧,要不还是叫青哥来,小五?”
“我去叫!”
两个大汉一唱一和。
“诶,等等!本姑娘说让你们说出苏以岚在哪,就立刻滚蛋,莫非想挨收拾是吧!”
锦葵看着这情势有些不对劲了,怒得一拍起身,挽了挽袖子,咬着牙,装的怒气汹汹。
“沿!沿着,那个墙进朱门,就是右边,和这边地形一样,转两个弯就是山主房间!”
小七颤颤,手立即朝着另一个方向指着。
“诶,客人,您这腿...没事?”
小五一脸吃惊,上下打量着锦葵。
“快...滚!”
于是乎,那小七抓着小五,两个人如铁憨憨般,如风掠过,一溜烟就不见了。
锦葵嘴角无奈抽了抽,不是说穷凶极恶的坏人吗,怎么她现在感觉像是两个傻大个呢?
“朱门?”
锦葵开始看着方才那小七指着的地方,边轻声嘟囔着。
于是,伴随着萤石的幽光,她踮着脚,朝着那墙走去。
就在这半黑半亮中不断摸索着,脚下的石子漫成甬路,锦葵也不知她这样黑灯瞎火下,踉踉跄跄走了多远。
终于她眼前暗闪着红光。
抬眸一看,一朱红色漆金双大门上挂着两只小小灯笼,透着神秘,凑近一闻,竟是悠悠紫檀木香,上头雕刻着复杂的图案,金制把手微微衬着光,饶有一股子富贵皇族气息。
锦葵现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琢磨着,该等淮渊来呢,还是她自己先去看看?
忽而,门的另一边好像传来一阵嘈杂声,嗡嗡作响,隔门听不清具体是何。
锦葵立即将耳朵贴着门,微推开了一个小缝,透着这小小缝隙看着里面情况。
这边是一小小庭院,格局虽说挺相似,但光景是大不同,最明显的便是这边的光明亮不少,看得清清楚楚,奇石数多,亭榭栏杆皆齐全,却无花烂漫,唯枯草遍地。
只见元临老老实实坐在木藤椅上,双眸无神,有些憔悴,像是刚刚醒过来,另一边老青端着一喷水,而那苏以岚翘着个二郎腿,慢慢悠悠也不着急,手上拿着一画卷轴。
“醒了没?”
苏以岚的声音刺耳,听得锦葵好不舒爽,紧皱着眉头,想着:这女人又要作妖了?
“...”
元临闷不做声。
“老青,泼水。”
苏以岚也不看元临一眼,语调冷漠,自顾自慢慢舒展开画轴,小心翼翼,仿若那画卷是她心尖儿上的珍宝。
“诶!醒了,醒了!我们无仇无...”
“闭嘴!看这里!”
元临欲给他自己开脱一番,可苏以岚一点也不吃这套,拿起已经铺开的画卷,走到元临眼前,继续道:“这...这人,你认识吗?”
“唉,我不认识!”
元临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样子。
锦葵一眼扫去,将那画卷上的男子模样看得清清楚楚,画上人俊逸非凡,一身华丽锦袍,黑发高高束起,气质尊贵雅致,但唯独双眸淡漠,仿佛厌恶世俗,只不过那五官竟然和元临有些神似。
锦葵觉得甚是奇怪。
“吱呀——”
一个不小心,门被锦葵倏地推开一拳之远。
“何人在此?!”
老青声如雷响。
“啊,是不是锦葵来救我了!”
元临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叫唤着。
“老青,你去看看。”
苏以岚斜眼一瞪,后者即仅仅闭嘴,立即将画卷一收,皱着眉头盯着那朱门。
门后的锦葵早已将那朱门紧紧关住,急着转了两圈,懊恼拍着头,后悔没有听淮渊的话,老实呆着。
“咚咚咚——”
脚步声阵阵,愈发接近那大门了,像是那老青叫人来了。
锦葵有些慌张,想着现在她跑,也不是个办法,这么黑,要是磕着碰着,岂不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于是锦葵只得急急找了个假石藏身,欲先缓一缓。
此刻她双眼紧闭,心中默念:大神快快出现吧!
第四十一章 逃不过
“唔...”
锦葵忽然被一股外力拉过,此时她的头被一大手按住,稳妥妥搁在某人肩上,大半个身子也被揉进了某人的怀抱。
“这里可是很有趣?让你逗留许久?”
淮渊明知故问。
“我方才看见那女人的秘密了,我们快点走,有人来了。”
锦葵声音压得极低,凑近淮渊耳边说,她因为那刚刚看见的画像甚是心慌,她觉得,此中玄机定不简单,得和淮渊认真商谈一番才行。
可锦葵没有意识,这番举动是如何亲密。
“那你可得抱紧了,届时你摔下去,我便不会回头哦。”
淮渊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像是得逞了。
二人还在这假石后“含情脉脉”,而另一边则倾巢出动了。
“吱呀——”
那朱门被一大汉用蛮力推开。
“人没走太远!给我在此处搜!”
老青熟练老成,低着头,凝神看着这四周被踩过且踢开的碎石子,另一旁则还是一成不变,他瞬间看明白了,那人必然藏身不远。
一行来了十几个大汉,高矮胖瘦,绕着圈圈开始不断找了起来。
“淮渊?!松开!方才让你不走,现在好了吧,这么多人了!”
锦葵想挣扎甩开淮渊的怀抱。可无奈他环得死死,于是又皱眉又急急轻声说道。
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一切不是她想的那样美好啊...
“莫急,小锦葵。”
淮渊淡淡然,满是宠溺拍了拍锦葵的后背。
“来人,去那看看。”
老青指着那假石,招呼一弟兄过去。
“是,青哥。”
来人愈发近假石了,脚步声如踏着锦葵悬着的心,一步一步踩过来,她现在攥着淮渊的衣袍紧紧,搞不懂大神的想法,他是想硬碰硬呢,还是要怎样?
“淮渊?”
“抱紧了。”
淮渊声音低哑,眼神沉了沉,袖袍轻挥。
一道微光闪过,假石后人影骤然不见了。
随后。
“青哥,这儿没人!”
探看假石后的大汉朝老青摇着头。
“青哥,那边找过了,没有。”
“青哥,没有。”
四下探查的人一一回来复命。
“散!”
老青有些不甘心,大吼出声,紧紧盯着那假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压抑着愤慨,只得轻轻合拢朱门。
“山主,没人,应该就是不小心乱窜的野猫。”
老青以手掩着嘴,俯身朝苏以岚低声道。
“嗯,那继续。”
苏以岚点了点头,她很相信跟了她这么久的老青。
而淮渊带着锦葵来到一处。
此处幽幽,各色妖媚的鬼蝴蝶扑腾着翅膀,薄雾阵阵迷眼,夜神执鞭领路,鬼魅样样百态,匆匆无奈行路,彼岸花开妖冶,忘川泉水污浊,泉上一桥沧桑,桥边孟婆忘忧,这便是人间与那往生轮回之地的交接处。
他们站在离那桥远远十几里。
锦葵才定下神了,觉得有些晃眼,缓了有好一会,才看清周围。
“这...哪?”
“碧落泉。”
淮渊看着那桥,眉头紧锁。
“他们看得见我们吗?”
锦葵心下有些发怵,她虽听过却从未见过,更是不解为何淮渊带她来此地。
“看不见。”
淮渊的话能让她觉得安心。
确实,每一只孤魂皆盯着那桥头,眼神空空,端起一碗“忘忧汤”便是一饮而尽,了无牵挂。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锦葵拉着淮渊的手,站在他的一旁,轻声问出。
“朝那边看。”
淮渊伸手指着不远处,遥遥百步。
顺着淮渊指着的方向,锦葵不解看了过去,一看,便是大惊。
“淮渊!我...我看过这个人,在苏以岚的画上!”
只见距离那忘忧孟婆十余里处,跪着一个孤魂,消瘦如柴,那五官诚然与苏以岚画上的男子相似,他一身青衫污浊不堪,俯身跪在彼岸花旁,每见一魂路过便两手伏地,磕头触地,嘴里悠悠念着:“大家可有见过我妻子,阿岚。”
似乎他只会重重复复说着这一句,更不知月月年年他在此处跪了多久。
“嗯,这是前朝一个皇子萧之澈,苏以岚的亡夫。”
淮渊皱眉看着那没了念想,亦不轮回的痴者,他在想,那年是不是一个错误,便导致步步错,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个执念之深的人,救下他们,也是为了能给扶桑尝一尝她最爱的人间甜食,但他好像又忘记了,那时的扶桑早就归了三界,不见了。
有人错过,便是再不复相见,可是还好,他的扶桑回来了。
淮渊侧头看着锦葵那呆愣尚未回神的模样,微微一笑,一把搂住。
“淮渊,你是说,苏以岚此番行径,皆因为他?”
锦葵心生悲凉,默默想着,元临是前朝遗子,那他和苏以岚关系必然匪浅,但这对苦命鸳鸯还能有再见的机会吗,许是不能了吧,一个在红苏山疯颠,另一个在往生地痴狂。
“且苏以岚着了魔道,半人半魔,不能存世。”
淮渊神色难明。
“那淮渊...你是不是在等个机会就...”
锦葵眼眶有些湿润,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些渊源,又看了看那跪着的萧之澈,他仿佛只要能找到他的“阿岚”,轮回往生也不重要了。
“那年我离去的时候,悄悄送了一红玉凝脂给苏以岚续命,可命格难逆。”
淮渊淡漠,搂住锦葵的手紧了紧。
“那我们回去吧。”
锦葵拉了拉淮渊的手,她微微合上眼,不忍再看了,越看她的心间便犹如千万蚁虫在火炙盆上焦灼着跑。
“嗯。”
淮渊深深看一眼锦葵,轻摸了摸她的头,便带着她离开了。
他们来过,却无人知晓,仿佛雪落纷纷,不留痕迹,往生处一如既往的匆忙,是那些孤魂想要重回人间的渴望。
夜神怒斥鞭挞着还回头恋恋不舍的孤魂,却唯对那萧之澈视而不见,许是成了这往生处称不上怪异的现象了。
因为他是誓死不往桥上赶,执念之深,令人哀惜。
碧落泉,来来往往皆是故事,泉外人不知世,泉内人想离开。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样子,谁也逃不过“情爱”这个网。
第四十二章 苏以岚化魔
长廊尽头一间小小客房内,金光微闪。
锦葵看着周围陈设,也不知这红苏山的房间是不是皆是如此,红烛透亮,薄纱微飘,床榻上铺着锦被,虽说案台一侧有檀香木吸收异味,嗅入鼻尖,确实没了那般腐臭之味,但那墙角摆着好些个绿植已然枯死,这样的地方怎么能适合花花草草生长呢?
她看了那些花草许久,额头沁着细微薄汗,没想到这全是大汉的土匪窝也能有如此雅致的格调,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又是哪?”
连遇这一串串的奇事,从那碧落泉瞬间回到这红苏山,从万分厌恶那女土匪到现在的怜惜泛滥。
锦葵觉得,她那千百年庸庸碌碌的修炼之路也没这般刺激。
“你倒是不需要休息?这就是你费尽心思,不乖乖跟着他们去的客房。”
淮渊一边悠悠说着,一边径直走到一个放置檀香的案台,拿起来仔细看着。他早该想到,他的小锦葵就是这般不老实。
“奔波已久,是挺累了,这儿能休息吗?可苏以岚那边...”
锦葵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可不知为何,她越闻这满房的木香,她越感觉到疲倦,就像是骨头都要散架、支离破碎了。
“这檀香有宁神之用,锦葵,你倒可以躺上去休息会。”
淮渊轻闻着那檀木,没有什么异常,转而走向床榻,将那锦被铺好便唤着锦葵过来。
“淮渊,绿蛋呢?”
锦葵打着哈欠,步子缓缓挪到床榻一旁,抱着手背靠着梨花木柜,双眼全然充斥着倦怠之意。
她能想到,元临和苏以岚的关系,那她猜着苏以岚自然也可能知道个半分,元临应该是无碍的,可绿蛋的身影,她倒是好半天没见着了。
“哎。”
转而锦葵又想到什么,抬袖看了看,无奈翻了个白眼,她都“上天入地”了,白球还能安然无恙酣酣睡着。
“绿蛋去看着元临了,就在那院落里藏着呢。”
淮渊已然站得挺直,饶有兴趣盯着锦葵。
“那你都安排妥善了,为何不与我说一声!”
锦葵心里堵堵的,她想着,淮渊什么都知道且都计划好了,那她做的一切都是在闹笑话吗?
“那与你说了,你会听吗?”
淮渊亦抱着手,像是看穿了锦葵的心思。
“...咳,那我休息会,那淮渊你去哪?”
锦葵抬眸看着某人春风得意的面容,有些无言不知说何,她觉得他好像总能看透她,确实,就算淮渊说了,她也可能一意孤行,不试试总是不服气的。
锦葵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无奈摆了摆手。
“那你想我去哪?小锦葵这是关心我?”
淮渊挑眉轻笑。
“随你去哪!”
锦葵自顾自轻脱下一双流云苏的小靴,也不看他一眼,“咕噜”一声就滚入床榻。
“待会叫你。”
淮渊捻了捻被角,放下床榻帷帐,看了看被中人那别扭模样许久,便无奈摇摇头推门离开。
不过一会,许是奔波劳累,锦葵已然沉沉睡着了。
房内无人所觉的墙角,那枯死的花草竟然开始微抖,泛着黑气。
房外,淮渊轻合上门。
绿蛋耳音突然传来。
“主人,出事了,那女土匪好像失心疯了!我要不要出手?”
“等我来。”
听后,淮渊语调清冷回复绿蛋,双眸倏地冷冽,复而轻声自喃。
“这件事也该了结了。”
右侧石门院落。
此时,苏以岚垂头坐在石凳上,双眼猩红,脖子上竟然还挂着元临那个坠子,仿佛着了魔道,她的脚下还横竖躺着好些个她自称为“兄弟”的土匪大汉们。
这些人口吐鲜血,没了气息,胸前皆有利爪挠过的痕迹。
“山主,您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
老青的毡帽早已掉落一边,扑在一声不吭的苏以岚脚边,紧张兮兮,嘴角还流着鲜血。
“你...是个女魔头!还我东西!”
元临满脸都是不敢相信,他本来是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苏以岚的种种问题,可就一瞬间那女人竟在他眼前开始抽搐,泛着红光,几下就杀了那些大汉,然后坐着一动不动。
元临也算是吓坏了,指着苏以岚破口大骂。
“你...们都要死...”
忽而,苏以岚一个抬眸,两眸透着炙热的红光,犹如毒蛇魅眼,却好似不认识眼前任何人。
“哐当——”一声。
苏以岚脸色的半块铜制面具乍得一落,那半张脸竟然满是褶皱,额上突现三点红痣,随后她邪邪一笑,黑发竟然倏而变成满头银丝。
她伸出双手,指如尖刃,起身一拍,石椅瞬间粉碎,黑红色衣袍随之轻飘。
“山主,您!我是老青...噗...”
老青还欲拉扯一下苏以岚,可尚未反应过来便直直被拍飞,撞向一旁假石,昏迷过去。
“你是人是鬼!救命啊!呜!”
元临此时吓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可眼前的“女魔头”步步逼近。
“遵..命...杀...”
苏以岚已经没了自己的意识,嘴里不自觉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像是承了某人的使命。
随即,苏以岚站着俯视着元临,快如闪电,举起化作“利爪”的右手,欲直直朝着元临的头拍过去。
“啊啊....”
元临蹲下,抱着头,惊慌失措。
“走!!”
一旁一个绿色小小身影突然窜出,搂过元临迅雷不及掩耳速度,跳入一侧的假山堆。
“唔?”
苏以岚犹如木头“咔咔”转着头,盯着一旁的假山石堆,双眸愈发的通红。
身藏在假山堆后的绿蛋和元临,蹲得极低。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打...唔!”
元临低声戳着绿蛋想要说些什么。
“嘘,别出声,我家主人快来了。”
绿蛋皱眉,紧紧捂住元临的嘴。
只见一颗碎石轻落,与元临的头擦过,但周遭气氛却静的可怕,绿蛋突然觉得身后有些微微发凉。
扭头一看。
苏以岚此时瞪大着通红的眼,半悬在他们头顶上空,高举着一偌大的石块。
很快,她双手一放,石块掉落,欲砸其头。
“砰——”
一道白光乍现,眨眼间便与那掉落的石块相撞,石块被轰然击碎,散落一旁。
绿蛋惊呼:“主人!”
“一边去。”
淮渊腾空而立,瞳仁冷冽,身躯凛凛,手执轻剑,刃如秋霜,直指苏以岚。
第四十三章 背后的势力
“终于来了...”
苏以岚声音嘶哑,唇色苍白,半垂着头,银白色发丝凌乱,原本算作端正的五官变得邪魅扭曲,一举一动都像被人操控。
而绿蛋则带着元临躲得远远的,他知道他主人的一贯作风,他拉扯着鬼哭狼嚎的元临,想着:现下只需要管住这个元头小子,不帮倒忙就行。
瞬间,苏以岚利爪忽现,疾飞朝来,仿若要直取淮渊心脏。
“本神今日且要看看你身后之人。”
淮渊静静站着,盯着她,浑身充斥着肃杀之气,薄若寒蝉的利剑轻轻一挥,一道银白寒光耀眼,直逼苏以岚。
只见剑气四起,犹如化作乌龙咆哮,周遭的假石碎了大半,齐齐腾空聚向苏以岚。
“咳——”
苏以岚的利爪未到,整个身子被这一冲击,便如那掉落的石子,轰然撞向一侧的木门。
苏以岚大口吐着鲜血,随后举起那黑红袖袍一擦,污浊血色与其混为一体,复而她低头轻轻一笑:“你以为我会死吗?”
可半晌不到,她身躯柔软如蛇,轻幽幽爬起,身上笼罩着团团黑气,面容扭曲,褶皱横生,唯独额上三颗红痣透亮血红。
她嘶哑咆哮出声:“恩人想不到吧!昔日的因,今日的果!”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指使你!”
淮渊略略吃惊,皱眉看着苏以岚的变幻,沉思一会,他想着,他的红玉凝脂是当日给她续命用的,是断然不会入魔,那这其中捣鬼之人?
亦是这一会儿出神,给苏以岚钻了空子,她利爪挥舞有形,随着周遭碎屑一齐腾空,骤然间形成一团黑浑虎哮之气,似如鬼魅,疾如闪电,逼向淮渊。
淮渊一个回神,凝神便飞身直上云霄,纵然间利剑一挥,暗中作结,半空中形成一个金光透明巨网,汇作真气,朝那黑团之气涌现。
只见那股真气竟将那黑浊气息全然吸收,又乍而散做四股神力,破风迎势,朝向苏以岚。
突然,周遭一切寂静下来了。
神力化作绳捆绕住苏以岚,其要害皆损。
淮渊站在一侧,剑已收回,毫发无损,其发丝轻舞,冷眼无言看着她。
“哈哈哈哈!”
苏以岚瘫倒在地,却埋头大笑,一头银白发丝渗着奇怪的黑气,她双眼的通红渐渐消逝,额上三点红痣更是不见了,像是那股操纵的邪力已然离身。
“那股力量不是你的,蛮族?”
淮渊皱眉。
“我的主上,赐予我的!哈哈哈哈,但,你以为你又赢了?”
“....”
“哈哈哈,恩人你现在是没事了,但姐姐怕是要香消玉殒了,哈哈哈!”
淮渊心下一紧:锦葵?!
“绿蛋,看住她,带过来。”
淮渊也没看她一眼,语罢,一道白光显现,不见了踪迹。
“主人,你去哪!?”
绿蛋朝着消失处直呼,却没有任何回应,垂了垂手便推搡着元临走了过去。
“绿蛋,刚刚这疯女人说什么?”
元临不解,但他很舒心,那疯女人折磨他半天,终于恶人有恶报!
“不知道,走吧!”
绿蛋抬起半昏着的苏以岚,还要应付着唠唠叨叨的元临,默默哀怨了句:我太难了...
而此时的房内,那角落里的绿植本是枯死,却在一瞬之间变得鲜活翠绿,还散着团团黑气,愈来愈浓、不断散开,诡异至极。
锦葵睡得正香,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
她的梦中,她悠悠得躺在花海中,嘴角还叼着一狗尾巴草,翘着小腿,自在闲适。
在锦葵一个转头间,却忽然又见那个神秘女子,一袭鹅黄小衫,撑着油纸伞,提着精致食盒,脚步轻盈,一步一花,仿佛她的心间全是喜悦和期待。
“喂!”锦葵疑惑,高声喊出,想问问那些藏在她心底谜,想让那神秘女子停下。
可那人不仅没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锦葵好奇,急急起身便跟了过去。
“你等.....”
锦葵追过去,话尚未说完,便又来了一个玄衣男子,她看不清正面,只见得修长背影。
他们就在离她不远的小道上,那女子一脸幸福提着食盒给男子,还轻轻捻了一小块糕点送至男子嘴边,画面温馨怡人,美不胜收。
锦葵顿了顿才意识到,那两人好像根本看不见她。
“好吃吗?我做的,甜不甜,我最喜欢甜的。”
“嗯,好吃。”
“那我可以教你做!这是我最爱吃的小酥糕!”
....
锦葵默默听着,那样美好的一对璧人,她应该祝福的,可她现在怎么觉得心尖儿有些绞痛呢,头也是昏涨,怎么还觉得有人在摇她呢,快喘不过气了。
梦中的场景不断模糊...
好像有人在她耳边不断呼唤,拉回现实。
此时整个房内乌黑之气浑浊。
“小主人,你快醒醒!”
“这里毒气四溢,再待下去我们就没命了!”
“小主人,快醒醒,得斩了那魔植!”
已然化作人形的白球蹲在床榻旁,一脸焦急,不断摇着睡得小脸通红的锦葵。
“唔...怎么了?”
锦葵身子疲软无力,缓缓睁眼。
“小主人,你快看那,你快起来!”
“咳咳——”
锦葵起身,却忽而吐了口鲜血,晕在层层衣裙上,仿若妖艳梅花浸染在落雪上。
“小主人,你唤剑,青莲剑有除魔之力!那绿植不知哪来的魔力,白球净化之力皆被反噬!”
白球扶着锦葵起身,忧心忡忡,却不得已得快些。
“好!”
锦葵冒着虚汗,凝气唤出青莲剑,半个身子靠着白球,使不上力,步子缓缓走向那一片污浊。
一看,绿植好像长着深渊巨口,随时准备吞下接近的人。
“起!”
锦葵使着剑,心底默念决,欲抬手用力一挥。
可剑未到,那原本在墙角毫不引人注目的小小绿植顺着黑气不断变大,将那剑弹开。
“啊...”
锦葵被弹得一晃,好不容易再抓紧。
可眼前的绿植变作黑浊巨口愈来愈大。
“握紧!”
锦葵耳边一阵温热气息,手被一大手裹住,她感觉到手上真气涌涌而来。
“斩!”
淮渊紧紧握住锦葵的手,那些绿植眨眼间便被连根斩断。
“淮渊?”
“大主人!”
锦葵无力倒在淮渊怀中。
淮渊皱眉,一把抱起她走出门。
门外。
“我们来了!”
元临神采奕奕,好像是他把苏以岚绑住的。
第四十四章 红玉凝脂
锦葵微垂着头,面色苍白,只觉得脑中阵阵画面碎片,涌涌而来,总是一瞬即逝,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抓不住半分。
“淮渊,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她轻轻拍了拍头,也知晓自身资质太差,需要时间恢复精神,可来这人间她却没歇停过。
“可还好?”
淮渊仔细察看着。
“挺好的,那点毒气没伤到我哪里。”
锦葵蹦跳了两下,笑了笑。
“白球,你的作用到了。”淮渊一把扯起白球,轻丢在锦葵身上。
“小主人,我来给你疗伤哦~”
半空之中,白球突然化作“毛球”原形,稳妥的跌落,半蜷着绕在锦葵的脖子上。
锦葵嘴角抽了抽,她怎么觉得那白球的模样...有些猥琐呢,但身体倒是暖了不少。
“锦葵!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元临站在几步之远,叫得比谁都响。
“瞎眼了?”
绿蛋对元临那狗腿样翻了个白眼。
锦葵应付着,无奈尬笑了一下,心里默念:要不是大神出手,你我都不知道还剩几根骨头了。
她一个扭头,却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头发银白,面容发皱的女人,若不是那身衣衫,她定然认不出是谁了。
“淮渊,那苏以岚怎么这样了?”
“入魔了。”语调淡漠。
“诶,这不是我的东西吗,你给我拿回来!”
元临蹲下身,想将苏以岚脖子上挂着的坠子一把扯下。
他刚一扯,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一番。
倏地,苏以岚便冷眼一睁。
吓得元临后退好几步远,一屁股墩地上。
“绿...绿蛋...这...”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
“哎,没事的!”
后者显然不买账。
“呵呵,你竟然没死...是我输了...”
苏以岚坐起身,低着头,声音哽咽不已。
“苏以岚,谁派你来的?”淮渊道。
锦葵现在觉得眼前这女人即可怜又可恨。
“那人说,我杀了你们!就可以见我的之澈哥哥,可...”
苏以岚又将头仰起,双眼透着晶莹。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锦葵指着一旁的元临,问着苏以岚。
“我?”元临瞪大眼。
“当我猜到的时候...主上命令就来了...但,我为何与你说这些!”
苏以岚本还在自我哀怜,却忽而眼神毒辣扭头盯着锦葵,好像都要怪罪于她。
“命令的人是谁?”
淮渊将锦葵护得紧紧。
“都怪你!你们!你们害我变成这样!”
“哈哈哈,还有你这小子!记住你的仇人是萧义天!”
苏以岚指着淮渊,又双眼直盯着那元临,说完便闭上双眸,盘旋而坐。
“啊?!”元临长着嘴,一脸莫名其妙。
可苏以岚只是满脸痛苦,头顶顿时祭出一通体干净,透着红光的凝石。
“淮渊,她在做什么?”
锦葵看着那奇怪的凝石在苏以岚头顶泛着光,还好像在其体内吸收什么,不解得扯了扯淮渊的衣袍,问道。
“那便是红玉凝脂,她想自灭。”
淮渊仍然面无表情,等着她下一步举动。
“自灭?!”
“嗯,她已然入魔了,救不了的,这是她的选择。”
“...”
“噔——”碎裂声传来。
悬在苏以岚头顶的红玉凝脂忽而满是裂痕,红光乍而一灭,已然黯淡无光,慢慢的,这凝脂碎开,犹如花瓣展开,一瓣又一瓣...
半晌,苏以岚倒地半睁着眼,可她模样竟大变,先前的银发已是一头乌黑秀发,五官婉约清秀,如同寻常闺阁女子。
她双眸黯淡无光,一丝清泪流下,如放弃了所有希望。
纵然间,从那碎裂的凝脂中冒出点点红光,朝空中缓缓飘荡,似想要占满整个洞穴,小小星光半明半灭不断聚在一起,周遭开始亮堂起来。
只见那洞底的最顶端,呈现出一幅幅画面,那是苏以岚和萧之澈,唯美至极却又终难成眷属。
那画面上。
突现金碧辉煌的宫殿,朱门厚重,高墙黑瓦诉说故事,角楼神秘,一金丝钩钳琉璃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太极殿”,殿内莺歌燕舞,高高在上的皇帝摆着宴席。
宴席之上,人人欢愉,却唯有一个十六、七岁蓝衣少年坐在角落,双眸出尘,神色淡漠,气质清雅,好像对身边一切事物皆不感兴趣。
“之澈,这满汉全席,皆无一爱?”
老皇帝满腔威严。
“父皇,儿臣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诶,这孩子!”
老皇帝只得无奈摇头。
萧之澈微微行礼,径直踏出了宫殿,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神清气爽、如释重负。
弯月当空,萧之澈沿着御花园小道行走,一步一摇头,不知有着什么烦心事。
“嗯!好吃!嘻嘻!”
一旁树丛后,突然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
萧之澈满脸好奇,轻轻拨开挡住的树叶,一看。
一座八角凉亭中,坐着一个腮帮子鼓鼓的豆蔻少女,她一身青黄衣衫,乌黑秀发仅仅用一鹅黄丝带挽起,一双大眼清澈无邪,面容清秀可人。她吃得正欢快,一旁小圆桌上摆满了糕点。
“野丫头!”
萧之澈被那天真烂漫的少女吸引,侧头叫唤着,他负手而立显得很是潇洒。
“呃?”
凉亭吃得忘我的少女闻声看去,一脸惊讶,手中捻着的糕点顺势掉在桌上。
“哪来的野丫头,这可是宫廷御糕,偷的?”
萧之澈故作镇定,瞥了一眼,走过去。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少女眨眨眼。
“咳!说什么呢!回答本皇子的话!”
萧之澈脸上粉红,拂袖扭头坐在一旁。
“啊,这边是我爹爹给我吃的,这边芙蓉糕是我自己做的哦!”
少女痴笑。
“哦!那你叫什么?”
“姓苏名以岚,爹爹取的名字。”
“苏家...原来是大御厨的小女儿啊!”萧之澈自顾自小声嘟囔几下。
“哥哥也认识吗!我家糕点可是一绝!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快尝尝。”
苏以岚骄傲抬着头,双眸泛着光。
“诶,你放下,我自己来。”
萧之澈有些别扭,自己捻了一块入嘴。
“怎样!”苏以岚满是期许的眼神。
“好...凑合着!”
萧之澈有些不敢看那双大眼,似乎是怕他自己对这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沦陷。
“哎呀!那我回家好好研究!”
“嗯...”
少女活泼多话,少年羞涩寡言。
“以岚!”
沉稳之声传来,远处站着一中年男人。
“诶,我家爹爹来了!哥哥,我走了!这些都给你吃!”
“...”萧之澈欲言又止。
苏以岚一跃而下,脚步轻快跑了过去,牵起她爹爹的手,欲走。
“喂,你叫什么啊!”
她又突然松开手,转而小步跑过去。
“之澈!”
萧之澈望着那红扑扑的小脸,呆愣说出。
“之澈哥哥,下回见!”
苏以岚很快就跑走了。
萧之澈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渐渐消失,呆呆许久,转而又吃了一块芙蓉糕。
“好吃极了...”
他情不自禁说出。
....
....
第四十五章 杀机
画面转的飞速。
时间更是在里面如同白驹过隙。
从他们那次相遇之后,两人像不会再相交的陌路人,都有各自的生活。
萧之澈的生活很单调,终日在房内写诗、作画,对所有的事务皆不上心,有自己清雅的世界,更不同流合污,亦不会去参与那斗得头破血流的皇位之争。
而苏以岚亦是大家闺秀一般,终日乖乖学着糕点手艺,帮衬着苏父着打理上上下下。
忽然,画面缓缓而停。
一处淡雅小院,修竹碧翠,菊花丛丛。
萧之澈身着青灰衣衫,气质淡泊,手执一笔,凝望小窗,思绪却不知飘哪去了。
“小凌子。”轻叹了口气,悠悠唤出声。
“奴才在,六皇子何事?”一小小太监急急从门口跑进来,微低着头,手上的水且尚未擦干。
“今日是不是苏大御厨家的小女及笄了。”萧之澈拧着眉头。
“哎哟,我的六皇子,您还操心这个,虽说这两年苏御厨颇受皇上喜欢,可厨子还是厨子,再大本领也不能在那朝廷上说上话呀,您说您,小凌子我就没见您上过朝廷!”小凌子的声音尖锐,双手拍着,无奈极了。
“小凌子,我要不要去看看?”萧之澈并未回答他那一大串的问题。
“六皇子,您呀终日门也不出的,看看咱们这院子上上下下冷冷清清,人也没几个,皇上哪还记得?小凌子劝您有空看苏家姑娘,不如还是去看看皇上吧!”
“你都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的性格?朝廷之事,有我那些个哥哥不就行了。”
萧之澈淡淡瞥了一眼小凌子焦灼的模样。
“唉,那六皇子还有何事?”小凌子又看着外面的天,轻轻摇了摇头。
“行了,你出去吧。”
“喳。”
萧之澈摆了摆手,转而打开一个小小木匣子,拿出一个弯月翡翠形吊坠,透着微微蓝光,倒是与元临那坠子颇有几分相似。
他看着半天,饶有深意的笑了笑,便将此藏在袖中,大步跨出这小小院子。
此时的天欲近黄昏,整个皇宫如洒着一层金黄辉光,是那样的神秘莫测又引人入胜,只不过处于深宫中的人,犹如笼中困鸟,飞不出去罢了。
萧之澈像是闲散惯了,仅仅坐上一辆小小马车就出宫了,就连侍卫也没带上。
很快,马车停下了,离那苏府仅远远十几步。
遥遥一看,这苏府倒是朴实低调的很,府外简简单单,无一贵重装饰,饶有几棵芭蕉树长得茂盛。
“还以为有许多提亲的贵胄公子呢,怎得安安静静,我应该没记错日子呀...”
萧之澈自顾自的喃喃。
欲抬脚进门,却被一群目中无人、横冲直撞的鲁莽之人撞开。
“走开,走开!”
那些人皆有相同的特点,拿着亮白的长刀,神色紧张,衣着清一色的藏褐色,是皇宫的御林军。
“大皇子有令!整个苏府上上下下彻底搜查!”
突然又走来一个虎背熊腰、满脸挂着络腮胡子的御林军护卫首领,举着剑,趾高气昂。
“是,裘大人!”
两排御林军站得笔直,严守苏府大门,剩下的便都冲进去搜查了。
萧之澈站在芭蕉树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满脸担忧,想走进去看个明白,却一把被拦下。
“大胆!你是谁!”御林军甲一把拦住。
“让开!”萧之澈眼神冷冷。
“哟,六皇子大驾光临,卑职没收到消息,怠慢了!”那位首领裘大人很识时务的开口了,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裘忠,里面有我故人,我难道也不可以进去?”萧之澈袖袍一挥,瞥了一眼,愠色难掩。
“六皇子,卑职这边可没收到大皇子的消息,您久居东宫,可是不知道这如今谁说了算?就连圣上可都说了不算,裘忠得罪了!”裘忠俯首,神色却全然看不起萧之澈,许是有人撑腰才这般仗势欺人。
“怎么,大哥是皇子?我便不是啦!”萧之澈怒声道。
“六皇子言重了,可这事来得蹊跷,卑职可不敢透露风声!”裘忠看了眼四周,便立刻站直了身。
“那你倒是说,里面可还有人?”
“这...可都抓去地牢了!大皇子的命令!咳,继续搜!”
“...”萧之澈皱眉,拳头握得紧紧。
“卑职忙去了,告辞!要变天咯!”裘忠神气的扭头便走进苏府。
“就是萧义天身边的走狗!”
萧之澈咬了咬牙,便火急火燎走向停在一侧的马车。
“回宫!最快的速度!”
太极殿内,鹤发却仍然不失威严的老皇帝躺在龙榻上,面容虚弱憔悴,紧闭着双眼。
塌下跪着十来个太医、太监和宫女,无一不瑟瑟发抖。
而那殿外还有哭天抢地的嫔妃乞求进殿看一眼。
这时,太医只敢低头仔细检查着那洒了一地的饭菜,萧义天则满脸忧愁的模样坐在老皇帝的榻旁。
“这...大皇子,臣无能,这毒是慢性毒啊,常年已来渗透五脏六腑了,饶是神医也回天乏术啊!”一个太医颤颤开口。
“臣...臣斗胆猜测是那每日的饭菜里掺着毒给皇上啊...”另一个贼眉鼠眼的太医说出声。
“庸医!!”萧义天将一侧的茶杯一摔,站起来指着破口大骂。
“臣该死啊。”太医害怕得一个劲嗑着头。
“咳咳,义天,朕的身体朕知道,太吵了,退下吧..咳咳...”老皇帝声音断断续续,咳嗽不停。
“是,儿臣惊扰父皇了。”
一众人心惊胆战地退下了,唯有萧义天和老皇帝了。
“这么些年了,朕也累了...”老皇帝微睁着眼,老泪纵横。
“父皇,您会没事的。”萧义天低着头神色不明,声音却冰冰冷冷,全然没有方才那在众人面前的担忧模样。
“义天,朕有你们十个,可如今咳咳...也许是上辈子作的孽,病的病,死的死,倒是朕还想看看之澈...”
“父皇,得亏儿臣这般‘照顾’好弟弟们,不然您也不会这般安心去啊!哈哈。”萧义天眼神突然毒辣。
“咳咳咳...唔...”老皇帝像是忽然明白其中深意,咳了半天,一口气没提上来,便紧紧闭上双眼。
萧义天紧紧抓着一金黄的帛书,深深望着那床榻。
夕阳西下了,此夜的星子黯淡无光,可是那些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污秽不堪的勾心斗角还在继续...
第四十六章 悔生帝王家(壹)
马车停至午门,萧之澈急急下了马车,朝着牢房方向走着,脚步有些虚浮。
身旁的红墙黄瓦似在嘲笑他的心慌,而路过的宫女、太监竟皆低头沉默、行色匆匆,更是无人注意到他。
月光渐渐苍白,坠影而下,笼着前方四四方方、压抑沉寂的牢房。
萧之澈离着十步远,轻轻松了口气,他看着那大牢前面站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守卫,立即收起眉间担忧,暗暗握了握拳,故作威严,挥了挥袖袍走了过去。
“来者何人?!”
两个守卫乍得惊醒,立即用手挡住了去路。
“放肆!敢拦本皇子的路!”
萧之澈冷眼一看,声音铿锵有力。
“皇子?”
一侧的守卫小声嘀咕,朝着他的同伴不断使着眼色。
“我也没见过,老二你见过?”
另一个守卫则是挤眉弄眼。
“好狗可不挡路,你们是要犯了本皇子?还是想犯了当今圣上!”
萧之澈语气中满腔威胁,一把将守卫的手挥开,直直大步走了进去。
“这?”
“什么情况?”
只是留下两个守卫面面相觑。
一进入大牢,萧之澈便掩了掩口鼻,显然是里面的气味潮湿腐臭,还有一两个黑灰大老鼠不时窜过。
牢里关押着不少的人,个个面黄肌瘦,双眼无神躺在墙角草席上。
萧之澈皱着眉头,四下不断察看着,他在找他心中的白月光,那个在月下天真无邪的姑娘。
“爹爹...你别睡了啊...快醒醒...”轻微的抽噎声传来。
萧之澈心下一惊,快步朝着声源走去。只见苏以岚披着散发,杏眸含着泪水,看着对面奄奄一息的苏父,跪在那牢门旁拼了命捶打着木柱子,泣不成声,那鹅黄衣裙早已染上斑斑点点的污渍,落魄不已。
“苏...以岚...”萧之澈的声音颤抖,缓缓走过去蹲下看着那哭成泪人的女子。
“之...之澈哥哥...你怎么来了?”
苏以岚抬头,声音沙哑。
“没事,我会救你。”萧之澈双眼充斥着心疼,摸着苏以岚的头,安抚道。
“之澈哥哥...我们没有下毒...呜呜呜,爹爹是被冤枉的...”
苏以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穿过木柱,紧紧揽住萧之澈的手臂,满腔哭声,嘶吼绝望。
“以岚,我知道,我知道,别急,会没事的。”
萧之澈轻轻擦了擦苏以岚脸上的灰。
“之澈哥哥...你看看我爹爹怎么还不醒...”
苏以岚眼神痴痴朝前盯着,双手无力滑落。
“好”他起身,深深看了一眼,苏父面容安详,似是解脱的模样。
萧之澈像是已经有了答案不敢确认,额间冒着细汗欲言又止。
“之澈哥哥,怎么样...”苏以岚紧张焦灼不已。
萧之澈双眸黯了黯,不忍心向他眼前人说出真相。
“咚——咚——”
沉闷哀怨的钟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一切,这是丧钟。
外面似乎乱糟糟一片了,好像都在哭天喊地的叫唤着,霎时间,萧之澈的脸苍白,满脸不可置信看着苏以岚。
“之澈哥哥...怎么不说话了。”苏以岚晃了晃他的袖袍。
“以岚,你等我回来救你!”
萧之澈立即起身,不舍看了一眼苏以岚,留了一句话便冲了出去。
“嗯...我等你,之澈哥哥...”直到那背影远去,苏以岚才环抱住双腿,蜷缩墙角,喃喃自语。
此时月色清冷,宫殿处处哀鸣一片,皆跪俯在地,嚎啕痛哭。
“父皇...你们跪在此处作甚啊!起来啊!”
萧之澈环踉踉跄跄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走着,一路所看到的光景令他情绪失控,他大声冲着那些太监怒吼。
“哎哟,六皇子你在这啊,小凌子四下找你啊!”
小凌子提着木桶不知去哪,突然看见萧之澈那失心疯的模样,便一把拉过他躲到门后。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萧之澈回过神来,急急扯过小凌子的衣襟问道。
“六皇子,走吧,我们快走吧,现在皇上驾鹤西去了,大皇子定然是继承皇位之人啊...大皇子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我们快回枫潇院啊!”
小凌子压低着嗓子,四下张望。
“到底发生何事了,你提着木桶欲去哪,你定然知道比我多!”
“哎哟我的祖宗,太极殿人手不够,大公公使唤咱呢,小凌子也就听说,听说是那大御厨下毒在饭菜里,一年有余,皇上这...这就...走吧,六皇子!”
小凌子慌慌张张,心急如焚。
“呵?容不下沙子,我定要问个明白!”
萧之澈眼神倏地凌冽,望向那不远处的太极殿。
“诶!诶!六皇子!你去哪!唉!”
小凌子不敢大声喧哗,摇了摇头复而提起木桶离开。
太极殿外,那裘忠领着御林军将四周围了个遍,殿门口则乌压压跪着一片人,王臣贵族、嫔妃宫女,而领跪人便是那萧义天。
“今皇遗诏:皇太子萧义天,人品敦厚,果敢勇猛,深肖朕躬,必能继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接旨——”
大太监尖锐之声,响彻天际。
萧义天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轻勾了勾唇,欲起身接旨。
“等等!!”声到人未到。
萧之澈大步跨上高台,站在殿外,迎着所有人大惊失色的目光。
“之澈这是作何?抗旨可是要掉脑袋的。”萧义天立即起身,眼神锋利如刀,转而轻悠悠道出:“裘卫长,还不来?!”
顿时,一齐御林军抽出佩戴的长剑,将高台团团围住。
“兄长莫是心慌了?您可真是衣冠禽兽,假借苏大御厨之手害死了父皇,以此达到你的篡位目的,如此计谋,弟弟实在佩服!”萧之澈亦不害怕,冷言冷语。
“呵,之澈这是说得什么话呢?太医都还在这呢,饭菜可皆是没经过我手的!是吗?刘公公?”
萧义天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摆着手缓缓走到萧之澈的身边。
“是是是,大皇子查出真相,抓住凶手,才让咱们皇上瞑目啊!”一旁宣读遗诏的刘公公擦着冷汗,急急说出。
“颠倒是非!黑便是被你们说白!苏大御厨看着我们长大,何来害父皇之心!各位大臣们好好想想!”
可是跪着的王臣贵族们皆不吭声,仿佛倾向哪一边早有数了。
“六皇子失心疯了,裘忠带他去内殿休息,你,进去看看。”
萧义天冷笑一声,面无表情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太医。
“走吧,六皇子,别不识抬举了。”裘忠却是一脸不屑,低声劝告便架着萧之澈往内殿去。
“萧义天你一手遮天!愧为兄长!”萧之澈不甘。
“还不去看看之澈的病?嗯?”萧义天踢了一脚那个不知所措的太医。
“是!”
太医勾着背,畏畏缩缩。
“刘公公,继续吧!”
萧义天看着那背影,双眼充斥着毒辣。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而明日的朝阳却会一如既往的升起。
第四十七章 悔生帝王家(贰)
殿外声音愈渐高涨,殿内人冷眼幽幽怒视。
“六皇子,您这么多年,就没有理过朝政之事,这如今掺和这趟浑水是为了什么呢?”
裘忠言语充斥着冷嘲热讽。
“滚开,肮脏小人。”萧之澈朝他瞥了眼,拍桌便立即起身。
“六皇子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裘忠现在也是大首领了!”裘忠吐了口口水,拧着眉头凶神恶煞。
“滚。”萧之澈眼神锋利,一把撩开左侧门挡住的墨玉珠帘。
可珠帘之下的面孔,却正是最不想见到的人,此时萧义天一身深紫蟒袍,正笑里藏刀迎面走来。
“弟弟这是去哪?”萧义天似笑非笑。
“父皇在哪!让我看看!”萧之澈毫无惧色,双眸皆是愠色。
两人的目光隔着墨玉珠帘在此交接,犹如刀剑相对,锋芒毕露。
“呵,你今日可是让朕好生下不来台面!”萧义天径直侧身擦肩而过,缓缓旋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皮笑肉不笑。
一侧的裘忠早已跪好,将头埋得低低,恭恭敬敬。
“朕?萧义天你如此狂妄?你当你是谁?杀父夺位,残害手足,大逆之道!”
只有萧之澈压低着嗓子,一字一句咬牙说出,似要将所有力量爆发而出。
“之澈呀,兄长我呢,也是看在我和你皆是母后所生的份上,才留你这么久,可今日你这么一闹,之澈你说,我该不该杀你呢?”
萧义天将扳指拔下,放在桌上轻轻敲着,像是目中无人,唯他独大了。
“如今局势,你若杀我,众人眼睛都盯着呢,你便要坐实了为君不义了?你倒是来杀啊!我手里还捏着你残害父皇的的证据呢,你以为你做的滴水不漏?我倒是愿意同归于尽!”
萧之澈拿出一个金箔信封,故意打着幌子引得萧义天心虚,见其呆愣之余,他见状径直走了过去,迅速抽出裘忠腰间佩剑。
萧义天被剑指向喉间,裘忠则跪在地瞪大双眸,显然没反应过来,
“如今父皇归天,你我兄弟何必兵戎相见呢?哪来的证据呢,这可是太医从那饭菜查出来的慢性毒啊!”萧义天眼神如鼠转了转,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
萧之澈纹丝不动,执剑的手用了用力,继续道:“让你的狗滚!”
萧义天使了使眼色,裘忠便悻悻退了下去。
“之澈,莫非你这是要抗旨了?”萧义天盯着那白刃也不恼,倒是满腔威胁。
“萧义天,但凡你有一丝同理之心,父皇怎会仙逝?但凡你有一丝爱惜之心,哥哥弟弟们怎会早夭?你做这么多,不怕报应吗?”
萧之澈痛心疾首,执剑的手无力垂下,怒吼出声。
“之澈可是乱安罪名于我头上了,你这常年未出枫潇院,没想到也有狼子之心?”萧义天将一切撇得一干二净,反问道。
“你如何得来的天下你自己心中有数,你若允了我一个条件,我便撕毁这证据。”
萧之澈的声线有些微颤,垂了垂眸,这是他在道义和私心之下的抉择,其实说一剑与萧义天同归于尽不是不可能,但他还是想要给那个女子换一个出路。
“呵,原来之澈闹了半天,在这等我呢?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你我又有什么不同呢?”萧义天坐着嘲笑了下。
“起码...我手上没背负着人命...”萧之澈苦笑了一下,生在帝王家,许多事由不得他。
“哈哈哈!”萧义天这下明白了,更是狂妄又添了几分。
“萧义天,大牢之中我要个人,名字叫苏以岚。”萧之澈缓缓道出。
“苏家小女原来是你心上人?唉,可惜了我怎么才知道呢,要不然让你们天人永隔多好呀!”
“你是放还是不放,你放,我便撕毁这证据。”萧之澈眼神充斥着恨意。
“哈哈,这证据是真是假?倒是打开给我看看?”萧义天侧目一看,模样势在必行。
“你倒是可以试试真假!”剑又举起,凌冽的惹人心惶惶。
“之澈,这谈条件可是要拿出点诚意来...要不,自刺三剑?”萧义天眼神狠毒,掰了掰手指“咔咔”作响。
“人一放,这证据便毁,自刺三剑?我亦说到做到。”萧之澈拧着眉头,眼神坚定。
“哈哈,这局面才痛快人心,倘若早说又何必不愉快呢,是吧,之澈。”萧义天笑得阴险,又拍了拍手大声喊道:“来人!”
“...”萧之澈捏着那书信的手紧了紧。
显然,此时萧之澈的心境便是奋力一搏,倘若能换他心中的女子一命,他这假证据就算立即被发现,他再送上一命也无妨。
不过一会,裘忠带着两个御林军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去牢房里,把苏家的小女放了。”
“是。”
说罢,裘忠却疑惑看了眼萧义天,可只见后者笑得阴森,只得闷闷回着。
萧之澈待着无他人了,闭眼高高举剑,毫不退缩、面无表情往腿上划过,一剑又一剑,远超于三剑,银白剑刃早已染上血红,血缓缓而流,滴落地面。
他锦绣衣袍被划过处皆破烂不堪,一如他的心已然千疮百孔。
“哐当——”一声,剑被怒摔一边。
“我可以走了吗?你得天下希望你坐的安稳。”
萧之澈的双腿血流不止,他伸出手将那所谓的证据撕成粉碎,面上依旧淡漠无任何波澜。
“之澈,伤口若是化脓,这腿可要废了,需不需要兄长给你请个太医?”
萧义天的话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不需要。”
萧之澈却是头也不回,一步两步,背影坚决,地上还留着血迹。
走出大殿,早已空无一人,月色凄凉彻骨,他的背影拖得悠长,此刻正朝着那午门方向走去,他想逃离。
萧之澈身子晃着,轻轻扯了扯嘴角,像是释怀,独自喃喃了句。
“悔生帝王家...”
...
而另一边。
“大皇子,您过几日便登基,这六皇子,我们要不要?”
裘忠跪在一侧,皱着眉头试探性问出声。
“当然要死,只不过不能死在我的殿内,也还没到时候。”
萧义天如嗜血罗刹,指尖轻轻擦着那剑上血,转而放入嘴中舔舐,无情冷血至极。
“听您安排。”
裘忠背脊微微发凉。
“以后剑给我收好!要不然小心脑袋!”
“是是是,属下有罪!”
裘忠头埋得更低了,语音颤抖。
第四十八章 柳暗花明亦无村(壹)
三更天,寂寥无人,空气中弥漫杀伐血腥之味,四周静的可怕,巡逻守卫早不知去了哪,就连四下乱窜的野猫都不光顾此处,看似今夜一切都不寻常。
午门的昏红衬着萧之澈煞白的脸,一步一沉重,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擦了擦额上虚汗,能够死撑着走到这儿了,是他最大限度了。
那厚重的漆金大门紧紧关闭,离它仅仅十几步了。
“呵。”萧之澈苦笑了一下,脸上全然是讥讽。
他的步子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独自喃喃:“这偌大的皇宫亦没我萧之澈的容身处。”
声音愈来愈小,步子虚浮,人缓缓倒下,就在那一角。
“之澈哥哥!之澈哥哥!”
厚重的大门忽而被推开一个缝隙,脏兮兮的姑娘探出头来,看见满身血迹的男子,她惊慌失措,急急巴巴跑了过去。
“以岚?快...走。”
瘫靠在墙角的萧之澈抬眸,声音飘渺断续。
“我们一起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苏以岚蹲下身,拧着眉头,咬紧牙关一把拉过萧之澈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艰难起身。
“不...要管我。”
萧之澈并无力反抗,仍由那女子将他背起。
“之澈哥哥,娘亲早逝,现在爹爹也已经死了,我也没有亲人了,只有你了。”
苏以岚的声音有些哽咽,却透着她独特的倔强。
“...”
“之澈哥哥,你不要睡,马车就在前面,你不要和爹爹一样睡着了。”
“嗯。”萧之澈闭着双眸闷声应着。
“我和你说说话,你别睡。方才我被丢出来,我都慌了,后来还是一个小太监遮遮掩掩的拖着我,之澈哥哥你猜怎么着?”苏以岚呢喃软语。
“嗯?咳咳,怎么?”萧之澈眉间动了动,他的脸紧紧贴着苏以岚的颈窝。
“巧不巧,小太监说知道我是谁,让我在这里等你,说要我好好照顾你呢,还给我塞了一点银两,牵了辆马车呢。”
“嗯...主仆一场。”萧之澈勾了勾唇,也许这空荡荡的皇宫,最值得留恋的就是对他所付真心的人。
“到了,之澈哥哥,你身上为何这么烫啊,快,我扶你上去休息!”
“这伤口怎这么大,疼不疼啊!待天一亮呢,我就去抓药给你伤口上药,然后再去买点饱腹的吃食上路。但我们往哪去呢,我会驾车哦,南下定然是风光独好,啊不然我们....”
苏以岚低着头仔仔细细检查着萧之澈的伤口,嘴巴里叨叨念念个不停。
“以岚...”
萧之澈看着眼前紧张兮兮、像个小花猫的姑娘,他笑的纯粹,那是发自心里的笑。
“还疼吗?给你吹吹。”
“不疼。”
“...”
简陋的小小马车停靠在大街边,月终于从厚厚云层中露出真容,微光透暖,夜色仿佛不再杀机满满。
直到红日一点点的升起,黎明的到来总是在不经意间,阳光愈渐肆意,透过马车上小窗的麻纱布,直直射向萧之澈闭着的双眼,他感受到这马车的颠簸,皱了皱眉,慢慢睁开。
萧之澈低头一看,他半盖一粗料毛毯,那身血衣早已被换作了一身粗衣,那腿上的伤被包扎的完美,就连腰上的划痕亦都上了药,只不过腰上的包扎有些草草,但伤口都不似昨日狰狞。
他笑了笑,仿佛能清清楚楚地回想到女子包扎伤口时的娇羞和手忙脚乱。
再扭头看了看,一旁还放着油纸包裹的大米饼,十几来个,连水壶也备好了。
“以岚...”萧之澈轻轻掀开马车门帘一角,唤着她。
只见苏以岚将那长发盘旋脑后,亦是一身粗布麻衣,却挡不住她的灵动美丽,精致干净的脸蛋上泛着红,鼻翼冒着薄汗,揪着两缕缰绳,绕有气势。
“诶?吁!”苏以岚听到那轻轻的呼唤声,双眸骤然一亮,立即将马车停下,用着那麻衣擦着汗,随后便回头望着萧之澈。
“之澈哥哥,你醒啦!你渴不渴!饿不饿!可别乱动呀,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要养一百天!”
苏以岚一把撩开那车帘,揉了揉手腕便钻了进去,一手拿起那大米饼,一手拿起水壶递过去。
“以岚,谢谢你。”萧之澈接过,吃了起来。
“之澈哥哥,你说什么呢!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苏以岚眼神黯了黯又立刻摆了摆手,继续道:“哎呀,不说了,从今日开始,你我可就是生死相依啦!”
“嗤——”萧之澈被其话语逗笑了。
“对嘛,之澈哥哥笑着好看,初见你时,我还以为见到天人呢!”
“以岚可别打趣了,我们这是在哪了?”
“已出了京城,正南下,听说江南风光独好,我们就这样下去,几天路程就能到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开个小店!我可会做很多好吃的糕点呢,之澈哥哥就负责算账,那样我们肯定能喜乐无忧!”苏以岚有些手舞足蹈。
“都听你的。”萧之澈喝了口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嗯,那我去驾车!”苏以岚将一旁的毛毯又轻轻盖上,面容有些娇羞,迅速跑了出去。
只听见帘外苏以岚豪爽之声响起,马车又开始赶路了。
萧之澈深深吸了口气,又安心闭上眼。
画面缓缓转着,一如他们的故事还没结束。
很快,夕阳似要西下了,夜快要来了,马车依旧在赶着山路。
“以岚,夜路就不要赶了,休息吧。”萧之澈打破了这份平静。
“好!我们就停在前面,我看见那不远处好像还个驿站呢!”苏以岚的声音高扬。
“驿站?那便去那边的客栈休息吧。”
“好!”
不过一会儿,马车停了。
“之澈哥哥,下来吧。马车在那边上不去,路被好些个栅栏给封锁了呢。我们走一回就到了,我来背你吧!”
苏以岚指着那小道,满脸奇怪。
“不要紧,我走走也行。”
萧之澈看了眼,只觉得那栅栏是故意而为之。
“嗯,我扶你。”
“以岚,我们能绕路吗?我怎么觉得这里怎有些奇怪呢?”
“是啊,有些说不出的奇怪。那我们不去了?”
萧之澈无言沉思了会,拉着苏以岚还是决定回马车。
突然间。
“唰唰——”好几声。
好些个蒙面黑衣人从四下冒了出来,举着长刀围着他们。
“你们是谁!”
萧之澈眼神一冽,将苏以岚一把护住,紧紧盯着那些不明身份的人。
“拿钱办事!”
领头的人挥了挥刀。
第四十九章 柳暗花明亦无村(贰)
“一个伤残人士,一个弱女子,你们所谓的拿钱办事也挺无耻的。”
萧之澈冷眼瞥着那群黑衣人,双手则在后面悄悄解开马匹和车的牵绳。
“哼,兄弟们,今儿这票可是很大,这男的必须杀!干成了就不愁吃穿!”
为首的人嗤之以鼻,立即举刀鼓舞着。
“你,上马,能走多远是多远。”萧之澈趁着这点口嘴间隙,牵绳已然解开,他屏气低声道。
“不行!昨天我说过,我们是生死相依了!我不怕!”苏以岚紧紧抓着萧之澈的衣袍不放,眼神坚毅,死死盯着那群黑衣人。
“大哥,还啰嗦什么!直接上!”一旁个子稍矮的男人声音粗犷。
一群黑衣人欲围攻而上,可与此同时。
“你先走!”
萧之澈语气独断,猛地回头,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双手用力将苏以岚玲珑身躯抱起,径直抛上马背,又立即往那马背上重重一拍。
马儿这厢倒是受了惊,嘶鸣长啸一声,其鼻间还传出颤音,马蹄胡乱蹭着地,一股脑儿便冲进林间。
“啊!”
马蹄阵阵,苏以岚的惊呼声,霎时间响彻林间,惊动了林中鸟,扑腾扑腾了好些只出来。
“大哥,这...”
“奶奶的!你们干什么吃的?这娘们不能跑,你们两个追人去!”那领头人愤愤将那蒙面罩一扯,朝那地上啐了口口水,长刀怒指着萧之澈。
“呵。”
萧之澈冷笑一声,双眼毫无波澜,依旧将背挺直,毫不屈服的模样。
“老大息怒,让我先来教训一番!这人死到临头还这模样?还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呢?今儿个让你叫大爷!”
离那老大最近的一个瘦高个子,搓了搓掌心,骨节“咔咔”作响,气势很足的样子。
萧之澈用手掸了掸身上的粗衣,那是方才马儿蹄过,惹来的一身灰,他仅仅是瞥了那群黑衣人一眼,又缓缓抬着头,轻轻松松,独自念叨着:“哪里来得狗吠声,如此烦人。”
“有眼不识泰山!让你死也不能死个痛快!”
那瘦高个走向前直拳朝那脸上用力一挥,复而又横脚一踹,反反复复十几来下,萧之澈本就伤痛在身,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他却愣是一声不吭。
“给爷爷求饶!爷爷让你归西!腿上有伤是吧?我看你疼不疼!”那人声音得意至极。
周遭的那群人看得起哄,瘦高个越是觉得拳打脚踢不过瘾,一个跨步,闪电般朝萧之澈的膝盖窝窝里踹上一脚。
萧之澈闷声一哼,他闭紧双眸,似不愿受这般屈辱,单腿半跪俯在地,另一只腿死都不愿意放下,鲜红的血液从那纱布里开始渗透,很快染红了周遭粗衣一大片。
“哟,哈哈,哑巴公鸡会叫唤了?说疼,爷就让你好死!”其人声音充斥着侮辱。
只见高瘦个蹲下,一把拧住萧之澈腿上的伤口,恶狠狠地使劲摁住,鲜血开始汩汩往外流。
“王八蛋!”
萧之澈睁眼满是恨意,一字一顿,右手顺势抓起他身后的大石头,朝那高瘦个弯成一道桥的眼睛上用力一砸。
顿时溅出血花。
“啊!痛!我的眼睛!”
瘦高个快速起身,急急转了半个圈,惊慌失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本还幸灾乐祸的领头老大顿时火冒三丈,朝那瘦高个毫不留情踹了一脚,瘦高个就滚一边去“嗷嗷呜呜”直直叫唤了。
“直接杀啊!一个废物!”命令声起。
剩余的黑衣人立即举刀朝向萧之澈。
刀光剑影间,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的场面。
半晌,萧之澈虚疲睁眼。
只是忽而一道白光掠过,那白刃倏地“唰唰”掉落一片,其间忽而反射出一张冷峻之容。
“挡路了,滚开。”他的声音充斥着满满的不耐烦。
那虚幻的画面中骤现淮渊,小小林道间,黑衣清冷,戾气弥漫,煞气满堂,只不过相较于如今的他来说,这画面中略显孤傲青涩些。
“我去!撞邪了?哪又来个送死的!”
“这个半死不活的先别管,先搞这个!”领头老大一个扭头,高声怒喊。
一行人立即警觉,欲再捡起剑,一齐冲上去解决。
黑衣人自信满满,长刀紧紧握住,好像还懂得“排兵布阵”,三四个飞身去了淮渊身后,其余站在他身前,形成一个大圈团团围住。
“烦。”淮渊声音低喃,脸色铁青,他似乎本就心情烦闷,又来一些聒噪之人扰清净。
“上!”一声命令。
仿佛“训练有素”,黑衣人一齐借脚力凌空,持着长刀直对淮渊。
淮渊长吁了口气,像是平缓了缓那不耐和怒气,手中腾起白气,袖袍一挥,白气瞬间化作巨掌之力,四下旋推。
“砰——”好几下落地声,眨眼之间,那几个黑衣人就如“叠叠高”,一个堆着一个,嘴巴好像都被封住,支支吾吾,双脚更是凌空,扑扑腾腾。
淮渊竟是看也不看一眼,抬腿就走过,只不过掠过那萧之澈时,顿了顿,侧目看了一眼。
“咳咳,谢...侠士...相救。”
萧之澈额头虚汗满满,双唇惨白,而那腿已然是“一片狼藉”,污血和泥土混在一起。
“嗯?这人间可有好吃的甜食?”
淮渊全然忽视了那惨不忍睹的人,问题好是奇怪。
“我...我知道,有...”回应之声软弱无力。
淮渊欲作答,可突然又被几声奸笑打断。
“这娘们真是有趣,自己跳下马来,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啊,哈哈!诶那一堆堆高高的啥玩意?”
不远处,两个黑衣人扛着昏迷过去的苏以岚,倏而看到他们的兄弟被堆在一块,惊讶不已。
“那你们也上去躺躺。”冷峻无情。
“欸欸欸?咋回事啊!”
“我咋飞起来了!啊啊!”
于是,这两个黑衣人一个头两个大,一点反应都没有便“腾空直躺”了,苏以岚亦是顺手被“丢”到了一边。
“侠...侠士,救救她...糕点”萧之澈缓缓抬手,满眼心疼看着躺着的女子。
“她没事了,但你的腿倒是废了。”淮渊走了几步过去,沉思许久才回头看着萧之澈,缓缓道出。
苏以岚微微睁开眼,红透了双眼,一步两步,用力扣着地上的泥土,慢慢朝萧之澈爬了过去。
却在不经意间,她的身上一道淡淡红光一闪而过。
第五十章 柳暗花明亦无村(叁)
“谢...侠士,我必...咳咳”
“来日必取。”淮渊淡淡留了一句,神色清冷。
不过一会,那小道上,仿佛没有来过人的痕迹。
那悬顶的画面骤然一黑,锦葵不知是被那些故事触动还是何,她双眼湿润,心下复杂,一时间只得紧紧握住淮渊的手,欲启双唇,可画面又亮起,她只得将话语又咽下肚子。
霎时间,满屋红烛,红布条子挂得满满,“喜”字被裁剪的尤其好看,贴着周遭的小窗,虽然一切简陋冷清,却甜蜜喜庆满屋,是独属他们的。
新娘子盖着红帕子低着头,羞羞答答。
一旁新郎面容俊美,气质非凡,美中不足的便是坐在那轮椅之上,立不起身子,他拿着红纸裹住的筷子,手有些微微颤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缓缓将那红帕子挑开。
红烛晕开,粉香四溢,这是他们的成亲之夜,苏以岚今日美艳动人,美目盼兮,嫣然一笑。
“以岚...对...”萧之澈双眼有些发红,想说的话尚未出口便被一芊芊玉手捂住。
“之澈哥哥,别说了,我们的大喜之日。”
“嗯。”
...
大喜之日已过,如今他们身处深山之间的一家小店,牌匾之名——之澜居。
虽说深山,那山边却通了一条山道,平日来来往往之日也有十来个。
“之澈哥哥,今日又是芙蓉糕哦~待我研发出新品,定会好吃!”苏以岚头发高高盘起,略施脂粉,擦了一把汗,明媚眨了眨眼。
“累不累?”
萧之澈放下手中的正作画的笔,推着轮椅慢慢过去,拿起手绢细心给她擦着汗。
“不累啊!我每次拿相公你作的画下山,都能卖个好价钱呢!我的糕点就不一定啦,这边上山的人也不多呢。”
“今天就不下山了吧?这太阳太大了。”
“不行,诶!芙蓉糕蒸好了,你先来尝尝!”苏以岚一把掀开蒸笼,不顾烫直接捻了一个起来放在嘴边吹着,待凉了之后送至萧之澈嘴边。
“嗯,好吃极了!”萧之澈一口咬住,笑得畅意。
“算啦,我先去卖画,之澈哥哥!等我回家~”
苏以岚擦了擦手,风风火火跑到放着画的桌子,熟络地卷起画卷,又提着一个小小篮子,
回头一笑,便轻盈跨出之澜居的门槛。
“娘子慢点!注意些。”萧之澈满是宠溺。
这样的场景像是他们重重复复了数百次,但意外总是悄然而至,谁也预料不到。
果然如萧之澈所言,午后的阳光毒辣,苏以岚雪白的肌肤都被晒红。
“今日人还挺多呢,四十文,可以给之澈哥哥做点好吃的啦!”
苏以岚声音雀跃,难掩开心,独自呢喃道。
“这怎么回事?怎么如此杂乱?”
她慢慢走回去,可环视四周,脚下的路却有些奇怪,四周的灌木被碾压过,泥土上的深深浅浅的脚印,凌乱不已。
之澜居这个小店的一角露出些许,不远了。
此间,风呼啸,马蹄乱,十来匹烈马排排而放,数十不明身份的人将拿小店围得死死的,苏以岚只能模模糊糊看个轮廓。
迎坡而上,苏以岚露出半个头,瞬时间她双腿无力,捂嘴痛哭,泪流不止,似在强咬着牙不让她自己发出声音。
只因那边的门口处,有一她深爱之人,躺在地上,好像能透过万物一切,紧紧盯着她,张着口形不出声,奋力传达着一切他想说的话。
那话好像是:娘子...别管我...活下去
诚然,萧之澈的木制轮椅被丢在一旁,被砸的粉碎,他双腿无力,只能直直倒在地,那般狼狈,令人心酸不已。
那些不明身份的人,衣着布料看似皆上层,其中忽然一个半跪在地,悄声朝那最前面,负手而立、气势凌人的“肥头大佬”说些什么。
只见那“肥头大佬”挥了挥手,便跨出了门。
他的手刚落下,周遭的人瞬间围成半圈,执着弯弓,朝着一个方向。
萧之澈也无所畏惧,闭着双眸,勾唇微微一笑,好似早知道这些要来,好似他闭眼之间想到了人世间美好的画面,他紧紧攥着一个散着淡淡蓝光、弯月翡翠形坠子。
不过一瞬之间,万箭齐发,乱发浊血,满目萧条。
“唔。”闷哼一声,他的手缓缓垂下。
那双眸为何留下清泪?
“之澈...哥哥...”
躲在山坡后的苏以岚声音极低,像是坠入深渊般的绝望,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双手,双眼无神,却又强忍住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那被咬处竟有丝丝血珠渗出。
有人上前探了探萧之澈的鼻尖。
“撤!”厉声响起。
像是完成了任务,顿时,人去小店皆空了。
只不过他们所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还有破碎的一切。
“之澈哥哥!!!”
苏以岚伸手哭喊,脚步虚浮踉跄,一次次地摔地,又一次次地爬起,明明近在咫尺,她却怎么也靠近不了那倒地的身影。
然而,没人回应,萧之澈玉容安静。
“相公,你怎么了,说说话啊,以岚帮你把剑都拔掉好不好,你醒过来呀。”
终于,苏以岚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干,红肿的双眼痴痴,声音却温柔动人,她一把将在血水中躺着的萧之澈抱起,深深揉进怀中,轻轻抚摸着那黑发鬓角。
“相公,你不是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怎么不说话了呢...”
“相公,你醒来吃一下我做的芙蓉糕呀。”
“哈哈,原来柳暗花明也没有村,真是可笑...”
“...”
终于,飞速旋转的画面静了下来,他们之后的故事再也没有了,就在这一刻,那些四起的闪闪亮光熄了,这是洞底下却忽而在满满摇晃起来,似要坍塌。
锦葵握着淮渊的手紧紧不放,抬眸,眼眶湿润不已。
“淮渊...他们真的没有再相逢之日吗?”
“应该没有了,红玉凝脂碎了,她怕是要灰飞烟灭了。”
淮渊面容有些沉重,看着那眼俯地的苏以岚。
“恩人...先前的我不是真正的我,多有得罪,昔日相救,不甚感激,如今无以为报,山脚之下的‘厌尘阁’报我之名,姐姐喜欢何便多吃些;还有,元临...让老青带着你...咳咳...”
苏以岚的面容开始逐渐缓和,整个人完全不似之前的模样,反倒是清新脱俗了许多。
亮光逐渐透彻...苏以岚竟然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对了...小心额间三红痣的人...”
“之澈哥哥...我可以来陪你吗...”
声音空灵,她轻轻闭上了眼,一瞬之间,透明的身子一点一点,化作片片尘埃。
第五十一章 化为废墟
“...”
锦葵缓缓伸出手,两眼湿润看着那渐渐消失的人儿,她忽然懂了苏以岚和萧之澈二人之间的那份情感,他们身不由己的事总是太多,束缚住他们的更是何其多,或许这样子的解脱会是最好。
半空中如蝶旋舞而下一小片微红,散着光,不知是何,轻轻落入锦葵伸出的掌心,稍瞬即逝。
“淮渊,为什么呢?”她此刻感慨万千,那般撕心裂肺的爱,就像是她自己也亲身经历过。
“不要再想了,没事的,我还在呢。”
淮渊敛了敛眸,用指腹轻轻抚过锦葵的眼角。
“嗯。”
锦葵抬着头,望着淮渊,只觉得在这人间这么段时间了,他好像已经成为了她再也不能随意说放下的人了,成为了无法代替的一个存在,尽管在九重天那短短的日子里,他们有过误会,有过芥蒂。
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呀。
复而,锦葵深吸了口气,环视了下四周,兴许是那红玉凝脂的碎裂,那些淡淡的红光飘致在这地下洞穴的每个角落,原本黑乎乎的住所此时也变得透亮起来,一如每个人的绷着的弦已然松开。
“淮渊,苏以岚那些弟兄们怎么办?。”
锦葵看着苏以岚躺过的地方,现在已然空无一人,瞬时间想起还有那么多苏以岚所谓的“兄弟们”。
“绿蛋,你去看看,还有那个老青,都把他们带出去。”
淮渊轻拍了拍锦葵的头,笑了笑,却使唤着绿蛋。
“你,发什么愣呢!跟我一起去!”
绿蛋瞥了瞥嘴巴,闷声朝着那呆愣愣不知在想啥的元临踹了两脚。
只见那元临将那坠子又带上,紧紧捂住胸口,顺势朝那花了的脸蛋上胡乱一擦,拧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像是下了一个大决心,倏地,朝自己身上狠狠一拍!
元临立即起身,冲着锦葵“嘿嘿”一笑,锦葵无奈回以尬笑。
他一把勾着绿蛋的脖子,称兄道弟。
“绿蛋小哥!你看样子功夫很好,我一看就是要干大事的人,教我呗。”
“...少说话,多做事。”绿蛋一个白眼。
“教教我呗。”元临又蹭了蹭。
“不教!”
“蛋哥,我可是要报仇的!”
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淡出视线。
“他倒是没心没肺。”
淮渊轻声说着。
“是啊,元临也算是命运多舛了。”
锦葵轻叹了口气,看着元临的满是孩子气的背影,她觉得这家伙就是个初生牛犊,真难以想到日后这家伙要是挑起大梁,该是如何光景。
“走,带你出去。”
“小主人,大主人,我求你们别腻歪了,白球都快吐了...我还是睡吧...”
一个俏皮声音乍起,锦葵倒是还忘记了,这猪猪白球还在呢。
白球看着没啥事了,小声嘟囔着,又挪了挪身子,钻进锦葵衣袍之中。她方才还围在锦葵的脖子上,现在空空。
但还别说,锦葵觉得这白球真有那么些功效,好是温暖。
“咳,走走走。”
锦葵话音刚落,欲拉扯一下淮渊的衣袍。
可突然之间,传来一阵刺耳之声,似要穿透耳膜般的强烈。
“轰轰铛铛——”
巨石、哗啦啦滚动之声夹杂着某些东西坍塌之声。
锦葵下意识的紧紧捂住耳朵,微眯住了双眼。
“淮渊?”
周遭晃动强烈,不仅是石头滚落,更是莫名而来的疾风突袭,锦葵害怕自己的声音被盖住,立即高喊出声。
“别害怕,这地方要塌了,走。”
淮渊声音全然充斥着冷静,一把将锦葵搂至怀中,抚慰着她不安的心。
锦葵搭在淮渊的肩上,却觉得她的眼睛像是进来了碎泥沙,酸涩的不行,欲眨一眨眼,缓一缓。
恰好透过淮渊肆意飘动的发丝,竟看见径直而飞过来的巨石,闪电般的速度朝着淮渊的背部袭来。
“淮渊!小心!”锦葵急切喊出。
千钧一发间,她自己也不知何处而来的力气,竟一把拉过高出她许多的淮渊,一个急转身,与淮渊换了个方向。
锦葵紧紧抓住淮渊,不知所措,她的发丝飘动,仿佛要触到那飞过来的巨石了。
巨石如猛兽般袭来,像是要砸出个血肉模糊了。
诚然,淮渊本想直接掐诀带着锦葵离开,可白光尚未现,便被她生生打断,抬眸一看,她这什么模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怎么觉得有些好笑呢?
可巨石不待人,淮渊这才心下一紧,皱眉凝神,将那袖袍一挥,这回腾出一道如利剑之形态的白光,与那巨石直撞上去。
“砰——”一声。
金光直迸,碎石四溅。
淮渊立即展开衣袍,团团围住锦葵,生怕那些碎石溅在她身。
“你作甚!”他的语气急切,有些责怪。
“我...”
锦葵耳冒金星,忽而感觉耳边一阵温热,淮渊气息不稳,有些慌张。其实,她也不知能作何解释,那些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根本没有多想半分。
这地洞还在不停地晃,淮渊无言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默默掐着诀。
若不是周遭还有那碎石滚动,房屋坍塌的声音,他们二人之间已然陷入一番奇怪的沉默之中。
终于,他们身上淡淡围起一个结界,瞬时腾空,过处不沾一尘土,仍由周边晃动的多么剧烈。
半道,离那地面还一段距离。
“淮渊...”
锦葵觉着有些委屈,扯了扯淮渊的袖角,软语道。
“...”后者依旧沉默。
“我真的是想也没想,便做了...”锦葵低声道。
淮渊举手按了按眉心,原本紧紧拧住的眉间,无奈抽了抽了,又看了看女子的模样,终是不忍。
“以后,你永远不能以身犯险,就算是救我也好!永远不能!”淮渊神色仍有些复杂,盯着锦葵厉声说出这番话。他心里其实知道,她已经是将他放在心间上了。但是,他向来不喜欢这样,因为但凡会让她受到一点危险的事,他都害怕,害怕失去,一如曾经的她。
“嗯,我不会这般了。”
锦葵亦抬着头,轻声道,看着那双宛若只装下她一人的眼,心里没来由的漏了一拍。
那光圈结界载着他们二人已至地面,凌空缓缓而下。
红苏山却是一片安静。
“诶?绿蛋他们呢?”锦葵腆着脸笑了笑,像是在和淮渊套着近乎。
锦葵立即拍了拍头,内心想了想:怎么觉得自己有些像那不要脸的元临呢,咳咳,久居鲍市而不闻其丑,还得离元临远些!
“放心,绿蛋定然没事。”淮渊倒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真没事吗?这洞口怎么都没了?”锦葵依旧有些不放心。
此时的洞口突然又落下好些个大石块,眨眼之间,洞口竟被封死了。
“也许吧。”
淮渊风轻云淡的声音飘过。
“啊?也许?!”
锦葵惊了,看着淮渊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她却只得扶额,现下心里只求着他们没事。
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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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拨云见日
与此同时,另一边,绿蛋和元临还在洞底。
碎石滚动,小楼庭院皆沦为废墟,冒着阵阵灰尘气,呛人咽鼻。
“走走走!这边还有个洞口!可以出去!”
“小心掉落的碎石,快些!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绿蛋站在洞口,表情严肃,指挥有序。
就那假山之后,通着一个仅一、二人可钻的洞口,像是被打穿了,直通地面之上,但一眼望去黑乎乎。
那些大汉其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他们的山主已经不见了,但此情此景,却不容他们迟疑,因为一个不小心,头上就会被砸个大窟窿。
“九十九、一百...元临,这里没有人了吧!快走,你在那里找什么!”
绿蛋伸手一挥,甩开一个直直掉落的碎石,冲着那灰头土脸的元临大喊。
可元临不知着了什么道,聚精会神地在那一堆堆的石头中翻找着,就连手上被石头磨着道道伤口都不在意。
忽而,又右侧一边又“唰唰”而下许多石块,竟堆砌成了半人高。
“元临!你这家伙干什么呢!”绿蛋想挥了挥拳头,有些无奈。
“绿蛋,你先走!这里还有一个人!”元临低着头,大声道。
“谁啊!”
“那个老青啊,我记得是在这儿啊,被一掌拍到这的呀...”元临小声嘟囔着。
“你快些!”绿蛋又接连甩开好些个碎石,喘着气,有些焦急。
又一阵石块掉落,直直砸在元临的面前,别说人了,就连一点衣袍都没见着,若是有人在其中,必然成了稀巴烂了。
“老青!老青!!你在哪呢!”元临一个激灵,护着头跳到一边喊着。
“咦这是什么?”
恰好一个甩头之间,离脚边不远处滚来一个眼熟的帽子,似那老青的毡帽。
于是,元临躲着那些碎石,快步跑了过去,捡起那帽子看了一番,又顺势左右查看着那边边角角。
“老青!”
“咳...”一阵微弱之声若有若无传来。
顺声音而寻,只见一身灰黑黑、满身污血的老青躺在那小沟之中,许是福大命大,那些掉落的石头正好形成了个三角状,挡着还在不断掉落的碎石。
“来,我背你上去”
元临看着那有惊无险的画面,松了口气,咬着牙半蹲下,拉过老青的手臂便往自己肩上搭着,后者有气无力耸拉着头。他一手扯着老青,不让其掉落,另一只手护着头,小心着头上那些令人猝不及防的石块。
“咳咳...谢...”老青缓缓抬眼看了看。
“快来!”绿蛋亦是拍了拍胸腹,招着手,总算是等到想等到的人。
一个脑袋大的石头“噗通”直落下,与元临的额头直接擦过。
“啊!”元临惊呼出声,瞪大眼睛,摸了摸前面空空的额头,有些发凉。
“这边这边!往这边绕。”绿蛋跑上去,拉着元临的袖子,抄着较为少些碎石的路段。
“好!”元临喘了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慌张。
避开了好些石块,走过一处便坍塌一处。
“你先进去。”绿蛋沉着冷静,倒有几分他主人的风范。
元临勾着身子,紧紧拽着那半死不活的老青,生怕不小心掉落。
待绿蛋一个转身,跟上去的时候,那洞口便被彻底封堵住了,里面更是黑乎乎一片,唯有那远处一道小小亮光。
“快些走,我怕这通道也没了!”绿蛋揪着嗓子道。
“好,呼...”元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已经满头大汗了,脸上的灰尘都被一道一道的汗水洗掉,他背上压着一个人的重量,勾着身子缓缓移动,有些吃不消。
“小...谢...”老青含糊不清想说些什么。
“大哥,你别说话了!要不是...唉,那应该是我的六哥吧。”元临提声说着前半句,后半句仿却突然低声喃喃,仿佛是对自己说的。
“况且...还有仇恨在身,一切都是注定的。”
元临的声音在这通道中有些飘渺,竟令绿蛋对这一向二愣子的元临有些改观。
“快到了,再坚持会。”绿蛋悠悠说道。
“嗯,快到了哈,老青你可留着口气让你的兄弟们救你。”
他们艰难爬着半坡,那亮光愈来愈近了,许是太久未见光,这白昼的光竟有些刺眼,还有那地面上的青草泥土香亦愈来愈浓烈了,这是整日昏暗的地下洞穴皆没有的。
“呼,上去,嘿!外面的人接应下啊!”元临边用手托着那老青的身躯,用着蛮力撑上去,边高喊着。
随后,元临和绿蛋都钻了出来,狼狈不已。
此处离淮渊和锦葵出来的地方不一样,若说淮渊他们所到之处是前门,那元临他们便是后门,一前一后,隔着个小山包。
这地面上的大汉皆坐着,像漫无目的的苍蝇一拥而上将老青扶起到一旁。
“可累死我了。”
“你倒是像条汉子了,可以考虑考虑拜我为师,哈哈,我去叫我家主人过来,你到这休息会。”
绿蛋拍了拍元临的肩膀,看着他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而元临倒是伸直了腿,仰着头望着天,不知在想什么。
“喂,小子,我家山主呢,为什么我们青哥成这样了!别看你们救了我们,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兄弟们可拼上性命!”
一个长得高大,面容憨厚老实的大汉看着绿蛋一走,率先戳了戳元临的肩膀。
“干嘛呀,别烦我!”元临甩了甩头,有些烦躁。
“王正,算了吧,你不是先前学过点医术吗,你快看看青哥。”一旁有人提醒道。
那王正倒是有些憨憨,摆了摆手,才蹲下身看着老青。
“青哥还活着,我摸了摸,肋骨怕是断了好几根,怕是内里还积血呢,唉,兄弟们,得下山了。”
“可山主...”
“这...”
那些大汉一嘴两嘴说起来了,倒是元临“啪”的一下站起身。
“你们给我听着,以后都跟着我元临!你们山主说得!”
元临饶有气势扬起头,指着他们。
“诶,你谁啊!刚看见阳光你就灿烂了?!”
“我们山主是不是被你劫持了!”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救了我们是按道理是得感恩,但一码归一码,别得寸进尺啊!”
那些大汉显然十分不满。
“咳,王正...扶我起来。”老青皱着眉头,声音虚弱,像是被周围的聒噪声吵醒,缓缓睁眼。
“青哥,您慢点。”王正小心翼翼道。
“各位兄弟们,今天这位元临小哥...咳咳...是我们的恩人,我们的山主...她...”老青低声道,却在提到苏以岚的时候顿了顿,又抬头继续说:“今日我们皆得谢过他,且山主有令!日后吾等皆护着他!”
元临有些吃惊,他没料到老青会这般说,尽管他知道老青知道苏以岚的过往,也看到了苏以岚入魔,可能猜到了些什么,但反转太大,依旧让他有些难以消化。
“青哥?您这是什么话!”
“是啊,山主都不在这了!”
“听我的,我最敬佩的山主我会不知吗?”老青的话虽满是威严,但他的嘴角依旧有些苦涩。
随后他松开王正的手,踉跄着步伐,看着元临,直直跪下了。
“我知山主有心愿尚未完成,更知我们共同的仇人是谁,今日暂别,待我伤养好,必带弟兄们一众助你一臂之力!”老青虽然虚弱,但话语之中却字字真情。
“京城,我们欲去京城。”元临的声音有些动容。
风吹过元临的发丝,仿佛一夜之间,他已经长大了。
“好!那...咳咳,我们先下山了,告辞。”老青随后摆摆手,招呼着王正扶他。
元临沉默,神色难明。
“青哥,青哥真的吗?”
“青哥,山主到底去哪了。”
那些大汉虽有些不敢相信,却仍旧跟着老青的步伐,寸步不离。
“别啰嗦,跟我走。”
一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那丛林之中。
倏地。
“元临!”轻快悦耳呼唤声从其身后传来。
“锦葵!”
原本面容沉重的元临一个转头,笑得灿烂,他觉得这便是他心中的信仰了。
第五十三章 出发京城
绿荫小道,马蹄声不停,马车微晃。
驾车之人却是一个中年有些发福的车夫,但至于为什么淮渊大神突然要雇个车夫,这就不得而知了,但可以清楚的是,大神自有一套。
而马车内热闹不歇。
“喂喂喂!你少吃些,你看你多胖了。”
锦葵扯了扯白球的脸,冲着她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可转而锦葵自己又看着那精致美味的糕点,咽了咽口水。
“小主人!太好吃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芙蓉糕原来这么好吃!”白球笑嘻嘻,双手捧在胖脸上,嘴角还流着莫名的哈喇子。
“呕...求求你们别让我看见芙蓉糕了...”一旁的元临撑着头,压抑住想反胃的冲动,一个脑袋直接爬伏在窗上,拼命呼吸着新鲜空气。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淮渊你说说她!”锦葵满脸委屈,不停拉扯着身旁闭目养神、似乎不想参与这场斗争的淮渊。
“我说小锦葵,那你方才在那‘厌尘阁’让我打包带走这么多作甚?我记得某人说过不会再吃一口了哦,那不就是给白球他们尝尝味道嘛。”
淮渊睁开好看的双眸,噙着笑,伸手刮了刮锦葵的鼻尖。
“咳...我,我这就是...算了,我要休息了,别打扰我。”锦葵脸上粉红,被淮渊一语戳穿小小心思,有些愤愤,悄悄挪了挪,紧紧贴着马车的壁上,埋着头小声嘟囔着:“那白球也不应该吃这么多,剩点不行吗...哼~”
“诶,真的好吃!”绿蛋开开心心盯着白球附议道,也没注意到锦葵“哀怨”的眼神,这下倒是没点眼力见了。
“是吧,我们都吃掉,反正小主人说了再也不会吃一口~”白球乐呵呵笑着,嘴角满是糕点屑。
“元临,你不吃吗?”绿蛋笑得诡异,还故意拿着一块凑到元临嘴边。
“呕,你远点,远点!呕...”元临恨恨推开绿蛋,扭头不看一眼,他只觉得这芙蓉糕怕是他一辈子的阴影了。
“不吃...不...唔!”锦葵原本还在捻着垂在一边的头发,念念叨叨。
可忽而只见锦葵被一块糕点塞得满嘴,腮帮子鼓得满满,不敢咽下又不想吐出的样子,好是引人发笑,她杏眸瞪得老大了,一脸震惊看着淮渊,又眨巴眨巴了眼睛,想问个所以然。
“来,吃吧,就当是我逼着你吃。”淮渊拍了拍手上剩余的糕点屑,忍不住笑,脸上百般柔情溢出。
“唔...”锦葵转了转眼珠子,点了点头,开始嚼了起来,瞬时间满脸幸福感。
“真香...咳咳,等等这可是你逼我吃的。”锦葵摆了摆手,看着淮渊道。
“是是是,这甜食你倒是爱吃的很。”淮渊无奈一笑,又靠近锦葵坐了坐,松下肩膀又准备闭目养神了。
“贴我这么近干嘛,热得慌!”锦葵不知是羞愧还是害羞,脸绯红,只得以手作扇,不断朝周边扇着风,以为能缓解她自己内心的悸动。
“我欢喜。”大神幽幽道出。
“...”
“绿蛋,怎么办,我也想吐了,但不是因为这个糕点...”白球斜眼指着那两有些腻歪的人,撇着嘴缓缓道出。
“停车!!!”元临大喊出声。
林间的鸟都被吓出好些只。
“吁——”马车停了。
车夫满脸疑惑,揪着缰绳不禁问道:“主儿,离京城也就一小段路了诶!”
“你要作甚?”淮渊语气有些不耐烦。
“怎么,元临?”锦葵亦不解。
听着他们二人异口同声,元临更是觉得闷得慌,挥了挥拳头,说到:“人有三急,我要下车!下车!”
“噢~那你快些,注意点。”锦葵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半刻钟,半刻钟我们就出发,刘车夫。”淮渊道。
隔着那马车上的门帘,外面的刘车夫响应老大声了:“好嘞,那我也喝点水,休息会。”
锦葵替元临捏了一把汗:没想到大神也这么腹黑了。
元临一把掀开门帘,一下便跳了下去。
“诶,元临,小心些。”绿蛋好心提醒了下。
“知道了!”元临没好气的应着。
元临嘴角叼着那地上的狗尾巴草,朝那林子里阔步走着,眼看离那马车好些远了,就近找了一棵大树,蹲下来。
可裤腰带都还未解开,突然一阵刺耳“求救的”尖叫声传来,元临吓得一个激灵,立即站起身探看。
不远处的树荫下,四、五个官兵打扮的人,凶狠很拽着一年轻农妇,而这农妇哭得凄惨。
“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农妇的声音愈来愈绝望。
元临“呸”了一声,将那嘴中的狗尾巴草吐出,四下看了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武器”,他还记得上马车前,绿蛋还教了他几招,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了,于是他顺手抓了一根粗树枝,捏得紧紧。
“住手!你们干嘛呢!”
“哪来的毛头小子!我们这是奉命行事!不想要脑袋了?!”那些官兵顿了顿动作,亮出了腰间的长刀。
“壮士!救救我啊...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啊!”倒是那农妇哭喊着趴在地上,两眼泛光,仿佛元临定能救她于水火。
“我只看见你们欺负一弱女子!”元临满腔正义,挥了挥手中的粗树枝。
“我看你就是找打呢!”一脸上肥肉横出的官兵不耐烦的很。
元临皱了皱眉头,毫不畏惧迎了上去。
....
而另一边的马车内。
“淮渊?你听到什么声音吗?我怎么听到有人求救呢?”锦葵看着那气定神闲的淮渊,有些紧张道。
“半刻钟都快过了,那小子还没回来。”淮渊喝了一口茶,也不急。
“那我们还是去看看吧。”绿蛋点头,帮衬着说话。
“是啊,白球还听到了女子的求救声。”白球终于放下手上的糕点了。
“那我们下车看看去。”锦葵先一步掀开了车上门帘,站在一旁冲车夫礼貌一笑,转而看着马车内,抬手遮了遮有些晃眼的阳光,这白昼的光,她还有些没适应过来。
“嗯。”淮渊应着。
“诶,几位主儿,那我们这?”刘车夫一头雾水。
“等我们回来。”淮渊拉过锦葵,头也不回淡淡说出。
“我听到声音是这边,往这边走。”
白球指了指方向,他们便朝着元临方才进的林子走去。
第五十四章 京城谜团
风吹过带来肃杀的气息。
锦葵看着眼前的元临,愣了一下,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元临吗?
只见元临拿着粗树枝化作利器,躲过那些官兵毫无章法的挥刀,他一低头、仰头间,手速极快,朝着包围着他的官兵上下抽打,“扑哧——”的树枝甩动声十足有力。又一个半伏身躯,躲过长刀。
“哎哟——”倒是官兵被那树枝抽打的嗷嗷直叫。
“他倒是个习武的好苗子。”绿蛋摸着下巴,点着头道。
“是啊,变化如此大呢。”锦葵附和道。
由于锦葵他们与元临还有一段距离,仅仅是那农妇看见,突然有一官兵又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冒着冷冷寒光,恶狠狠直直朝向元临的后背。
“壮士!小心啊。”已经躲到树后的农妇急急大喊出声。
顷刻间,元临反应尤为快,一个转身,举起手中的粗树枝一挡,“啪嗒——”一声,树枝被切成了两半。
其实他的那些花拳绣腿不过就是学到个三脚猫功夫,但对付那些拿刀都嫌重的官兵来说,却是绰绰有余了。
“呼,好险。”元临耸了耸肩,也不恼,甩了甩手,掌心尚有些红肿,继续道:“喂,我说你们还官府之人,如此阴险,还不敌那红苏山土匪呢!”
“放肆,口出狂言!”几个官兵轻蔑一笑,仿佛在说,看你这小子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绿蛋,你去吧,这小子没点招数还行侠仗义。”淮渊看着眼前场景说道,随后缓缓伸手挡了挡眼前逸生而出的树枝丫。
“等等,那边还有一个女人!我去救她,淮渊你就待着里吧,反正你一向不爱管闲事。”锦葵看着那树后战战兢兢的农妇,自顾自低声道。
“那锦葵你绕过去救那个人,我去帮元临。”
说时迟那时快,锦葵和绿蛋就开始行动起来了,前者勾着腰从一旁绕过去,后者则气势汹汹插着腰走进那“群架”。
只有淮渊迎着风有些莫名无奈,内心想着:小锦葵,本神允许你私自行动了吗,还和绿蛋一唱一和的...
“大主人,被冷落了吧,心里啥滋味呀。”白球吊儿郎当说着风凉话,扬着头,似要看一场好戏。
“白球,宁无缘在等你回去修门,你忘了?”淮渊语调悠悠,看着那粉衣佳人的俏皮背影,不知该笑还是该训一顿,脸色亦瞬时不太好。
“...”白球咽了一口水,挪着步子离淮渊隔了好些距离。
此时。
绿蛋一个箭步,便全然吸引住了那些官兵的注意。
“蛋哥!”元临两眼泛光,高声道。
“我呸,什么蛋哥,我还鸡哥、狗哥呢!又来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孩!”
那为首的官兵扬了扬刀,满脸不屑。
“嗤——你们倒是来试试。”绿蛋弯唇一笑,倒是人畜无害的模样,随后又勾了勾手,脚稳稳地踩在地上。
“我一个就可以对付你!”
为首的胖官兵甩了甩头,鲁莽直直冲上去,而剩下的便欲擒住元临。
绿蛋朝着元临使了个眼色,示意其闪远点,他便飞身而起,横踹竖踹,犹如光影闪过,几下功夫后。
最终,画面便成了绿蛋好是威风,一脚踩在某个胖官兵身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嗷嗷”叫的官兵。
“蛋哥,从今往后,我便是你徒弟了!”元临抱拳单膝跪地,满脸凝重。
“你两闹什么,快过来帮衬下。”锦葵一呼出声,却没打断他们。
树后的锦葵安抚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农妇,仔细看着她那被一旁藤蔓倒刺钩住的腿腕处。
白球则蹲着身子,玩起泥巴来,倒是站在那儿的淮渊缓缓朝着锦葵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她,也不出声。
“姑娘,谢谢你们啊,那些官兵没一个好的,话说这...”约莫着才二十出头的农妇眼神有些痴痴,看着淮渊的如玉容颜,指尖微颤,想问出口,却被打断。
“你别急,等我想办法把这烦人的藤蔓弄走,你再和我说。”锦葵聚精会神地解着,也没注意到那玄色衣角在一侧飘过。
“勿逆其刺解,顺势反绕便行了。”淮渊亦蹲在锦葵一旁,轻启薄唇。
“啊?”锦葵被忽如其来的声音怔了怔,晃了晃神,一个不小心便被那倒刺刮破手指,沁出点点血珠。
神奇的是,那血珠滴落在那绿藤蔓上,顷刻之间,滴落之处泛着淡淡红光,那藤蔓更是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刺溜——”如蛇般快速缩退了。
但锦葵还在看着那冒血的指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奇怪之处。
“小心些,手拿过来。”淮渊的声音低沉。
“嗯。”
淮渊拉起锦葵,将她的手放置胸前的衣袍内,背过身去,微妙的是,她的手指泛着淡淡白光,很快便痊愈了。
“哇,大神就是大神。”锦葵朝着那已然完好无损的青葱般的手指笑了笑,俏皮眨了眨眼,低声道。
“咳咳,二位原来是夫妻,谢过几位救命之恩了,这些山上采的药草就给你们吧,我就先回家去了,怕家里人担心。”
那农妇咳嗽几声,许是有些尴尬,拿着一旁的篓子直直递给锦葵。
“我们...不是夫...”
锦葵摆着手,强行做着解释。
“敢问方才那些朝廷之人为何这般?”
淮渊拉过锦葵,生生打断了她的解释,随后面容一沉,问道。
“唉,几位可能是出来京城,那就跟几位且说上一番,这如今新来了个国师,贴了告示,说是下月要开祭祀大典。”
农妇看了看那一边躺着不省人事的官兵,又低声道:“可最近发生了些事,乡亲们都议论纷纷,说是京城好些女子都莫名其妙被抓了,我原本以为这京城的郊外没事,出来采点草药,便遇上这等事了,多亏了几位,我可真是死里逃生了。”
“唉,不说了不说了,这世道,我可得回家去了,再不回去,家里人怕是出来找了。”
只见农妇又摇摇头,便瘸着脚走了。
淮渊看着那远走背影,又转头看了看那些官兵,双眸竟有些寒意。
“淮渊?祭祀?难道是用那些女子祭祀?”锦葵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她想到了姑姑在秘境之中讲解古事时候,有提过有些非正道之术,喜用女人来祭祀,尤其是那些阴历所生的女子。
“嗯,去看看这些官兵。”淮渊道。
第五十五章 正义花仙
锦葵欲跟上淮渊的背影,可一个低头不经意间,却看见那脚底旁满是倒刺的绿藤已经萎靡了,没了那般绿油油的样子,反倒是像霜打了一般蔫蔫的。
她停下了步子,皱着眉头嘟囔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被我浑身的花仙气质给折服了...”
“小锦葵,蹲在那里捉虫子玩吗?”淮渊回头却没看见那个俏佳人,笑了笑无奈道。
“算了,不想了,我来了!明明我才不玩虫子...”锦葵的思绪被淮渊的调笑打断,泄愤似的踩了踩那绿藤,没好气的提着裙子便跑了过去。
一排排的白杨树傲然挺立,树荫如伞,偶尔带来几片斑驳的落叶。原本算是大好风光,只不过那一侧却躺了好些个官兵有些煞风景。
“绿蛋,你把这个叫醒。”淮渊居高临下看着那躺着的胖官兵,冲着那和元临嬉皮笑脸的绿蛋挑了挑眉。
“啊,主人,你来了!”绿蛋咧嘴笑了笑,又挠了挠头,心情仿佛很是愉悦,蹦跳着就蹲在胖官兵的面前,使着劲捏起他的鼻子。
“哎,锦葵,我忘了个事!刚刚那个大姐呢?!”元临看到锦葵小跑过来,乍得一下拍了拍脑门,他这才想起正事。
“你倒是这回才想起来,人家姐姐都回家去了了。方才我唤你两,装耳聋呢,还学什么行侠正义呢,切~”锦葵故意冷笑一声,后退了几步,靠得淮渊紧紧的,瞥了瞥头并不想理元临。
“啊?”元临无辜,眼神哀怨看着锦葵和淮渊的距离慢慢贴近。
“我家锦葵说得对。”淮渊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好啊,锦葵,你什么时候和这个大尾巴狼合伙了!你忘了...”元临开始念念叨叨了。
“嘘,你好聒噪!主人!这个官兵醒了!”绿蛋回头说道,一瞬之间便切入正题了。
锦葵先一步做出行动,随手揪了一株狗尾巴草,朝那鼻青脸肿的官兵脸上弹了弹,便言辞正色道:“喂,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不怕被雷劈吗?”
“呸,老子都是奉命行事。”那官兵被那狗尾巴草害的痒痒,鼻尖耸了耸,却愣是没打出喷嚏,依旧拽得不行。
“嗯?”锦葵眯了眯眼,冷哼出声,想学学淮渊在九重天那一贯的冷冽眼神。
那被问之人干脆眯着眼,躺的笔直,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锦葵的“威胁”仍是无果。
淮渊一把拉起锦葵,脚直接毫不留情踩上那官兵还动弹几下的指头。
“哎哟!”官兵瞳孔放大,惊呼出声。
“说与不说?”淮渊似笑非笑,冷傲之势十足,似乎脚力又加重了些。
锦葵暗暗偷笑,心中想着:大神的气势果然学不来,果然还是要以狠治狠,看你这个坏人还敢蹬鼻子上脸!
“快说!”元临的手胡乱指了一通,亦插嘴凑着热闹。
“我说...我说,大侠,哎哟哟...饶命。”官兵的嗓音颤抖。
直到淮渊将脚放开,他便立即举起那肿痛的“猪蹄”吹起气来。
“别磨蹭!”锦葵顺着淮渊的气势,将那狗尾巴草往那胖官兵脸上一扔,故作恶狠狠说道。
“就前阵子,我听说来了个大国师,圣上好像特别信任他,然后就出了这么个命令,我们头儿还说每周得要上交多少个女人才能交差,我们也是有苦难言啊!”
他好像很是委屈,抹了抹眼角,又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可这...京城有权有势的大家闺秀谁敢动,也就这寻常老百姓我们敢去强抓,唉...可我们地位又低,小小衙门出来的抢不过那些皇宫的守卫...最后,就成几位看见的情形了。”
“你们那国师到底什么人?!”锦葵不敢置信问道,人间难道有妖怪作祟了吗?
“哎哟姑娘,我们这等下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倒是淮渊沉默,环抱着手,侧头看了看,将元临的反应尽收眼底。只见一旁的他暗中握紧了拳头,咬着牙不说话,双眼全是恨意。
“多久了。”淮渊收回目光,敛了敛眸,又缓缓问出。
“估摸着大半个月了。”官兵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
“呵。”淮渊冷笑一声,他十分清楚,大半个月前便是他和万璃君去那太极殿收妖之时,但他没想到有些人手脚如此之快。
“那我们便要去京城查个清楚!”锦葵觉得她自己越来越正义感爆棚了,这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若换作以前秘境中的小花仙定然还是唯唯诺诺,而现在她可是有了大神这个靠山,那做什么可都一套一套了。
“嗯,那走吧,回马车。”淮渊轻笑出声,想揽过锦葵的肩,却发现那人儿早已俯着身,不知在打算些什么。
“我先走了。”元临却一反常态,心事沉沉,头也不回。
“诶,他走这么快作甚。”锦葵呼出声,可那人已走得远远,她又好奇看着绿蛋,后者亦茫然不知。
“各位侠士,能让我们走了吗?”官兵摸了摸脸上青红处,便立即疼得呲牙咧嘴,试探性赶紧问出。
“等她说。”淮渊回应道,他仿佛看穿了锦葵的小心思,饶有兴趣等着。
“绿蛋,我有一个主意,把这,这,那,他们都绑起来,丢到那什么衙门前,看他们以后还敢造次。”锦葵冲着绿蛋坏笑。
“姑娘...姑奶奶啊,我们真不敢了,就算我们头儿要一个女人,我们也半个不给了!让我们走吧...”某官兵哀求。
“好咧!那我等会进城了来寻你们!”绿蛋倒是乐意,冲着那些官兵笑得可谓是灿烂。
官兵不禁打了个冷颤。
“行了!淮渊,咱们走!”锦葵拍了拍手,兴致高涨。
“嗯,你倒是想法很多。”淮渊噙着笑轻声道。
“那是,今日我可是正义的小花仙!”
“嗯,你说是就是。”
“诶,白球呢?”
“许是在马车上去了。”
二者一问一答,迎着片片而掉的落叶,好是温暖和谐。
...
“看小爷我怎么将你们五花大绑!”
也不知绿蛋哪来的几根粗绳子,邪邪一笑,随后便将那绳子捏在手里,不断晃动,很是嚣张。
“有眼不识泰山!叫您一声小哥!今儿这事这就算了吧!”
“想得美!”
第五十六章 万璃君怎么在这
回了马车后,方才那段小小插曲已然结束,行程还在继续。
此刻,锦葵撑着头,杏眸瞪的老大了,手里还攥着衣裙的一角,左看看右看看,她觉得好生奇怪,这淮渊大神一向不爱说话,皱眉闭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就连一向聒噪的元临怎么也在低头默思呢?还有白球,竟然也莫名的乖巧,一声不吭坐在一旁玩着手指。
锦葵撅了撅嘴,想着,这马车内好像掉落一根头发丝的声音都可能听得见,但她依旧静不下心来,忽而听闻车外水声叮咚,于是掀开马车上的纱窗,探出头看看。
只见沿道一条河缓缓流动,其水看似柔顺无骨,周遭却堆砌着高高土砖,草木未见,深觉繁华殆尽。
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马车还在行驶,慢慢的,从郊外到这护城河边,从城门到城内,从安静到喧嚣,从那不见人影处到这满是人烟气息地。
“京城...”锦葵对这人间的百般风景很是好奇,不禁感叹出声。
“小心些。”淮渊轻声道,还拉了拉锦葵的手,她这才乖乖收回小脑袋。
直到刘车夫的话打破了这马车内微妙的气氛。
“各位主儿,前面就到了!可以下车了!”刘车夫亦是个粗糙汉子,嗓音很大。
“那大家下车吧。”锦葵难掩雀跃,扬声道。
说罢,她拉着白球的手便一齐跳下马车了。
“慢些。”淮渊叮嘱之声早被她们二人抛之脑后。
随后,他们皆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了一处小馆前,而这小馆草料满满,后院极大,应该就是专门用来停留那些流动的车马,虽说它位于偏僻的街角,但人头依旧攒动,且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兴奋,似乎都是准备朝着一个方向去。
“几位主儿,那我便先走了,家中老娘还等我回去呢。”刘车夫抹了抹额前细布的汗。
锦葵立即笑了笑,满脸感激的说道:“辛苦了。”
“好嘞,今儿个能回家吃肉了。”刘车夫笑着说完,还摸了摸口袋,像是非常满意这一天的收入,便转身走了。
锦葵看着刘车夫的微驼背影,又扭头看起这街道两旁跪着许多的乞讨之人,心下有些酸楚,问道:“淮渊,这儿是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这么辛苦,怎和我中秋之时看到的情况不太一样呢?”
淮渊沉默点了点头,他游历万年,更是明白人间的改朝换代,兴衰变化都很快,但是活得最艰难的永远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世风日下呗,锦葵我记起我师傅交代过我一些事,到时候我来找你哦。”
元临神色复杂,仅仅随意丢了这样一句话,又看了锦葵半天才转身离开。
“元临!你识路吗?到时候知道我们去哪吗?”
锦葵对于元临这不按常理的做法很是头疼,更感觉到了,他是经历了那些事后,反倒没有那般大大咧咧了。
“安啦,放心。”他摆了摆手,便消失在街角处。
“无妨,不用管他,走,去看看吗?”淮渊挑了挑眉,自然而拉着锦葵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好吧。”锦葵还是回头看了眼,无奈叹了口气,便紧紧跟着淮渊的脚步。
“诶!小主人,你们去哪,等等我!”还在一旁拿着草料逗马匹的白球发现不对劲便惊呼道,立即甩下手中的干草拔腿就跑过。
“让你贪玩!”锦葵故作无情,低声冲着淮渊说道:“我们走快些。”
“好。”
现下是初冬时节,暖阳高升,是冬日的一份慰藉,还夹杂着沁人心脾的清新感,其洋洋洒洒照在人儿身上,最为舒适,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略微俏皮的女子身着藕色小裙,发丝散的很随意,肤色晶莹,双目湛湛有神,虽称不上什么倾城倾国的佳人,却可道一声“灵气少女”,她眼珠子四下转着,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很新鲜。
更令人目不转睛的是,这个女子身旁伴随玄色锦衣的男子,欣长身躯,气质凉薄,目似繁星,却只与身旁人低声轻语,仿若再装不下任何景色。
锦葵和淮渊走在西街上,她看着这儿,只觉得与她初下人间的小城实在不同,这京城可谓是宽了三倍又大了好几圈,各种店铺应有尽有。
但在西街走动的行人很少,也就路过几个,可锦葵都觉着他们目光炯炯,竟令她有些别扭,还有一点更是稀奇,本该是如此繁华热闹的街道,现下家家户户关紧大门,就连茶楼、酒馆都冷冷清清。
“怎么连糖葫芦都没有,绿蛋是不是骗人,他和我说,人间走在路上都是糖葫芦呢!”跟在身后的白球不满踢开脚边的石头,嘟囔着。
“糖葫芦?淮渊,这里的人都去哪了?”
锦葵亦四下看了看,她怎么觉得糖葫芦这玩意好像吃过呢,随后又扯了扯淮渊的袖子,不禁发问。
“可是好奇?要不跟着去看看?”淮渊停下了步子。
“好。”锦葵若有所思点着头。
于是,他们跟着人流,穿过了冷清的西街,拐了几个弯,只不过,还在东街的街尾处时,就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听起来前面的仗势应该是喜气洋洋了。
又近了些,那楼前人群涌动,倒是一改冷清前态,现下热闹非凡了。
“汐、云、楼。”锦葵仰着头看着前方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大字,一字一顿念出,那牌匾饶有气势,在一红布横挂,福气满满的三层高楼挂起。
其最高楼似要贴近云端,上方雾气围绕,其第二层楼的外台上又架着高高的戏台,一群浓妆艳抹的戏子端坐在那磕着瓜子,内台倒是齐排的精致雅座,最底层便是大楼一层,门口人挤着人像是地上有金子捡。
“咚咚咚——今儿三王爷大办冲喜宴啊!选中谁家女子,便是福气!还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便开始了,家中有尚未出阁的女子便将生辰八字投入此篓诶!各位百姓,机会难得,千万不得错过!”
一小管家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喊,将那手中的金锣敲得巨响。
“什么冲喜宴?”
锦葵看着一个个的人拽着小小黄纸丢进那篓中,只觉得莫名其妙。
“锦葵抬头,你看那。”
淮渊轻轻指了指那第二层楼的雅座处,风姿俊逸的一位男子,一袭青衣,熟悉的侧脸,端端坐在那喝着茶,那身形竟有些孤寂之感。
“那...是万璃君?!他怎么在这?”
锦葵一惊,想了半天才回忆起九重天上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万璃君。
第五十七章 所谓冲喜(壹)
“自是有他心动之人咯。”淮渊像是看穿一切,语调悠悠。
“可万璃君看起来很是风流呀。”锦葵莫名想笑。
“小主人,这里好多人啊!在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白球探着头,想钻进人群,看个明白。
“那你要不去看看?”锦葵看着那胖身子扭来扭去,狡黠一笑。
“算了吧,还是跟着你们!我可怕被抓了...”白球撅了撅嘴,满脸悻悻。
锦葵捏了捏白球的脸,转眼之间,她看着那二楼戏台,那些原本磕着瓜子、搁着腿满脸无所谓的戏子像是接到命令了,个个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裳,便井条有序的排排往内台而去,不知要做何。
“淮渊,你看见了吗?”锦葵抬头看着淮渊,问道。
“跟我来。”淮渊将那一切都尽收眼底,轻拉过锦葵的手,淡淡说出。
“可楼门口人太多,我们挤不进去的。”锦葵左右一看,急急低声道出。
“无妨,走这边。”
淮渊拉着她们两个“拖油瓶”,往汐云楼左侧走去,随后便进入一条三尺小巷子,两边栽种了许多矮小灌木,愈往里走愈没人。
“这是往哪去?淮渊你难道来过吗?”锦葵不解道。
“没有来过,但你仔细想想这汐云楼是不是有点不同,寻常来说,如此壮阔的楼,它两侧必然会有人马可通的小道,而这汐云楼的右侧却紧紧挨着一道围墙,暂且不说围墙后有什么玄机,但这边的三尺小巷寥寥无人,必然暗地设了一道门的。但此刻没人看守,却委实有些古怪。”淮渊走在锦葵的前面,耐心为锦葵解惑。
“嗯...”
锦葵感受着那大手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温暖,听着那般温柔耐心的解释,看着眼前修长的背影,心下动容,她此刻只觉得这位大神很是撩人,似乎就应了秘境中她的姐姐妹妹常说的,对上眼了那便会“桃花朵朵开”的心情了。
“咳咳。”锦葵被一口口水呛到,立即打断了自己的遐想。
“怎么?”可淮渊又款款回头。
“没...没,那,那有个门,是不是那。”锦葵心跳忽而加快,恰好指着不远处接近拐角处,一道花纹密布小小的绿铜门。
“嗯,是了。”淮渊轻笑,点了点头。
“切,还能有啥,肯定是我家小主人春心荡漾了,折服于大主人您的威风了!”
锦葵身后某球全然看戏的语气传入耳中过来,她一愣,立即扭头瞪了一眼,很显然,她的心思被戳穿了。
“咳,淮渊,别听她瞎说。”欲做解释。
“嗯,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可淮渊神情故作认真,凑近盯着锦葵。
“...”
忽而,一道响亮、充斥着警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这场“闹剧”。
“大胆!何人私闯!”
锦葵扭头一看,三个守卫打扮的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
“初来乍到,敢问这门后是通向二楼吗?”淮渊拂袖,走上前去,试探道。
锦葵看着大神这彬彬有礼的模样,点了点头,又默默想着:吾家大神也不是那般只会用武力解决的人嘛。
“快些走,快些走,我看你们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这地方可是...”一守卫满腔不耐烦,摆着手想将他们呼走。
可他的话还没讲完,便被另一个守卫打断了:“与他们说这么多作何,快走吧,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直接把你们送官府去。”
淮渊负手沉默,似笑非笑听着那满是威胁的话语,随后三守卫准备走上前推搡,赶他们走。
倏地,淮渊抬手,轻轻点了三下,三道白光丝丝缕缕直钻入守卫的额前,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哈哈——”白球突然大笑。
“嗯?你在笑什么。”站在淮渊身后的锦葵不解,立即侧着头看。
只见三个守卫莫名原地转了个圈,态度立即来了个大反转,都笑得恭恭敬敬。其中一个守卫还上前去,满脸乖乖的自己掏出钥匙,“咔啦——”一声便将那绿铜门给打开了。
“有朋自远方来...”嘴中还念念叨叨不知是不是魔怔了。
“...”锦葵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错觉,大神彬彬有礼?诚然,危险的假象...原来只是大神的试探...
咳,大神不好惹,尤其是会笑的大神。
“还杵着呢?”淮渊已然站在门口,等着锦葵。
锦葵抬眼,缓缓走过去,那三个守卫已经退到一侧,而这绿铜门打开后果然有一木楼梯,看样子直通二楼。
待他们一走,三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踏着修葺已久、略微斑驳的木楼梯,其四周装着琉璃小灯,散着暖光。
慢慢的,视野变的开阔起来。
整个二楼全貌直现,楼梯之上有一栏杆,围着内台,其中的雅座之间隔着屏风,那屏风上又缀着金银线丝,细看原是百鸟朝凤的刺绣,华贵雍容且不失韵味。
而正对着内台的便是外台搭着的戏台子,镂空的梨花木台又铺垫着大理石的台阶,其上还盖着厚厚的红毯子,半围住的松木护栏还挂着喜气洋洋的红丝带。
还一值得注意之处便是那最内里紧紧拉着大红帷幕,应该是那些戏子的更衣后台。
锦葵紧跟着淮渊的脚步,四下看着,这边入座的客人好像不多,仅仅看到一些装扮尤为显贵的人端坐着喝茶,故往来端递茶水的人更是少。
她边走边觉得,好像并没有人关注他们就这样走了上来。
淮渊朝着那最右侧走去,不远处离那戏台子最近的一个的那个背影便是万璃君了。
“你在此处失了魂?”
淮渊敲了敲桌子,坐在一侧。
锦葵亦拉着白球乖乖坐下,眼神却不乖,四下观望,这万璃君的桌上一壶清酒,几盏陶瓷小杯,一旁还放了个大红请帖,那上面漆金镶着几个大字——“盛宴已待,万望晤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万璃君连头也不抬,闷着一口气,灌了一杯酒。
“怎么,那日你未乐在其中?”
锦葵听得耳朵痒痒,撑着脸,她虽不知二人在讲什么,却能够深切感受到淮渊语中的幸灾乐祸。
“我...怎么办!淮渊,我怕是失心疯了!”
万璃君酒杯用力一放,眉头皱的死死,哭丧着脸,神情竟有些崩溃。
“噗——”锦葵和白球竟一同捂嘴偷笑。
锦葵看着那滑稽的万璃君,只觉得他沧桑了不少。
“咳,你且说说?”淮渊轻咳出声,嘴角亦深藏笑意。
第五十八章 所谓冲喜(贰)
“那个母老虎叫白岑,那日强行掳…不,带我走后,就去了她的山头,大半个月,你知道吗,让我帮她养一只受伤了小虎崽!”
万璃君缩了缩脖子,似有凉风吹过。
淮渊则抿唇不语,自倒了一杯小酒,透过屏风静看着那大红帷幕不断晃过的人影。
“那万璃君你可真乖,那什么白姑娘让你养你便养了。”锦葵听得津津有味,分析了半天,还边手肘碰着白球,眼神示意,使唤着一旁的白球给她剥瓜子,俨然一副吃瓜观众的姿态。
“是掳不是带。”淮渊一句话轻飘飘传来。
“咳,你这小小花仙说话怎么学得他一样这般挤兑人了!我那是不和女人计较....就是这样,可如今我便觉得我是失心疯了,明明回来了却念念不忘了。说实话,大半个月其实那母老虎我也没见个几次,但我怎么就那么上心了呢。”
万璃君眼神有些迷茫,理不清自己的复杂情绪,指了指那一旁的请帖,继续道:“不过就是那小虎崽痊愈了最后一天,喏。就是给了这个请帖。”
“那这样看来,掳走你不是出于什么一见钟情了,是另有所图,可你偏偏成了裙下臣!”
锦葵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分析,吃了一把瓜子,瞬间恍然大悟的模样。
“嗯,我家小锦葵说的对。”
淮渊收回了看着那红幕的目光,应声附和道。
“咳咳咳,我不过是看那个母老虎很是诡异,特一查究竟,怕她有阴谋的。不信你问淮渊,还是他带我去那大殿的。”
辩解之人喝着小酒,看样子面不红心不跳,实则端酒的手指还在微颤。
“哦?是吗?淮渊大神还会做姻缘之事了?”
锦葵悠悠说道,瞥了一眼淮渊。
“咳,那日之事略微复杂,回去好好与你说。你们看那。”
锦葵应声看了过去,擦了擦手上的瓜子屑。
这重头戏好像终于要来了。
“铛铛铛——”
“噼里啪啦——”
汐云楼门口敲锣打鼓喜庆声,大红鞭炮响亮声,都在预示着即将开始的冲喜宴。
“请——戏——!”管家的声音悠长尖锐,提醒着楼里的每一个人。
婉转动听的歌乐准时奏起,为首的两个戏子身着红袍,高举纸伞,领着红白相间,装扮一致的戏子分为两排。其水袖柔柔,步步生莲,款款扭出,粉黛含羞,犹抱琵琶半遮面,全然不似那嗑瓜子的肆意之态。
上了戏台后,她们面朝内台舞动、亦高歌起来,个个唇红齿白,细腰柔软,水袖微转,一举一动百般风情,倒是训练有素。
“不若我秘境。”
锦葵看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忽而触景生情不禁低声道,想到她在秘境之中亦常有小宴,那些姐妹皆是天姿国色,还有她的姑姑,举手投足间全是慵懒妩媚。
“更不如你。”
淮渊听到了锦葵的喃喃软语,微微勾唇回应道。
“嗯?”
锦葵一头雾水,周遭的戏乐声太大,她只感受到淮渊在她耳旁淡淡说着什么,却半分都没听清。
“你们说母老虎让我来做作甚?”
万璃君一语插入,他仅仅看了一眼那歌舞便喝着闷酒,兴致缺缺道。
其实按照他这骨子里一向风流多情的特性,历来爱看美人与美景,可现在却执着扭捏,实在令人费解。
淮渊有些语塞,挑了挑眉,无奈模样。
“嗯,我也不懂这所谓的冲喜。”
锦葵漫不经心回应道。她也没管淮渊了,一心搂着白球的胖身子,继续静静看那热闹美艳的戏台。
其楼门口,站着乌泱泱的百姓可都是头一回见这等宴会,便不断传来了捧场欢呼声。
“哎哟,多亏了三王爷,平日里我们哪看得见这些!”
“三王爷!三王爷!”
“是啊,看看我家女儿吧!”
“...”
许是离着戏台近,隔着那些栏杆,所以能听到那种种声音,锦葵有些默然,原来人族他们无论生活多么不容易,便都是知足且常乐。
透过这歌舞,看着蓝天,她思绪远飘:那么这一场冲喜宴下到底藏着什么呢?
“母老虎?!”
万璃君桌子一拍起身,声音惊起,双眼直勾勾看着那戏台。
“哪里?”
锦葵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揪了揪淮渊衣角,不知个所以然。
“往那边看。”淮渊语调淡淡,毫不感兴趣。
只见那戏台右侧悬空而挂着一大红绸带,牵连着其外不知何处,空中忽而撒下粉红花瓣,璇舞如蝶,烂漫撩心,未若繁花因风起。
婉转之乐未停,花瓣雨下,红绸带缓缓而晃,一云丝流苏水漾粉鞋,如燕轻轻点过,身着洁白烟笼水袖裙,三千青丝随风而动,脸如凝脂,妆容妖冶,一双桃花眼含媚直勾人心。
这般容颜,诚然惹寻常女子自愧。
锦葵亦是,眼神呆了呆,她觉得这样的美人完全可以比过那九重天的神女了。
一如这般,周遭皆被惊艳无声,万璃君的双眸更是离不开那美人。
待得美人说着红绸带凌空而置戏台,双手放置腰侧,双腿微屈,风情万种矮了矮软骨似的身子,便轻启红唇,柔声细唱,周遭的一众戏子微微退至两旁作了陪衬绿叶,皆失了色。
“哪来的女子?可真是倾城倾国!”
“可是这三王爷的上?”
百姓回过神来,专注看着那美人,亦不忘窃窃私语出个所以然。
倒是某处雅座的某人耐不住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万璃君袖中暗暗握了握拳。
“这女子真乃绝色。”
锦葵由衷感叹,又捏了捏白球的脸,想找个共鸣之人。
“仙君万璃君与母老虎白岑孰美?”白球偷笑。
“锦葵美。”淮渊轻抿了一口酒,淡笑道,他可别说看那戏台一眼了,就连余光也为分出一些。
“咳,淮渊你别逗我了,我有自知之明好吗?”
锦葵咽了咽口水,继续点头念念道:“原来这便是万璃君心中念念不忘,嘴中半句不离的母老虎了,我这小小花仙倒是明白缘由了。”
“也不知这妖和那皇宫里的人是不是一道人。”淮渊轻敲着桌子,微皱眉轻声道。
忽而,戏台之上一阵骚动。
“哎——”
美人蹙眉惊呼出声,欲跌下高台。
第五十九章 所谓冲喜(叁)
此刻就连空气都凝结住了,众人皆未反应过来,似要眼睁睁看着此白色的婀娜身影如蝶欲坠。
锦葵皱了皱眉,她有些不敢想象那白美人摔倒碰地后,毁了美貌的场景。
倒是她一旁站着痴痴的万璃君很快回过神来,急急跑上前去,伸出双手想要托住。
可一个急转,万璃君扑了个空。
“你如此美艳动人,可得当心些,绊倒就不好了,若是碰着了这金贵的脸蛋可就不值了。”来人满腔语调皆是慵懒,还掺杂着半分自负。
只见一个墨绿修长身影悄然而至,轻功点起,半空之中便一把搂住白岑的盈盈细腰。
锦葵愈想愈觉得不对劲,按她认为的道理来说,剧情不该这么发展的呀,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又是谁?
“淮渊,那个人是谁?”锦葵悄悄靠近他的耳边问道。
“许这个客栈的主人来了罢。”淮渊不以为然淡淡道。
“噢~”锦葵似懂非懂点着头,看着那万璃君吃了瘪的脸,轻声道。
而他们的对话并未影响到戏台之上那唯美画面。
从天而降的花瓣雨仍在不停舞动,二人双眸对视,白岑的脸含羞粉红,而那墨绿衣袍的男子头上戴着束发嵌玉紫金冠,墨发飞扬,俊朗非凡,只不过他两眼传来的目光深不可测,嘴角上扬却令人不觉笑意。
锦葵耳朵动了动,周遭百姓的议论之声断断续续。
“三王爷,这是三王爷来了啊。”
“那女子果然是三王爷的人,嘘嘘,小声些。”
“都说三王爷是储位之选呢,可别妄自议论,掉脑袋的!”
“淮渊,你听到了吗,又是人间皇室之人,这冲喜宴便是他办的。”锦葵语气充斥着嫌弃。
“嗯?无妨,看看他们要作何。”
“公子是何人?还没抱够?”
万璃君强忍了一肚子怒气,故作客客气气的笑容,走上前去,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欲捏住那男人的手甩开。
可那三王爷余光一扫,反应很快,又抱着怀中白岑转了个圈,一举两得,既顺势巧妙躲过了万璃君的手,又将白岑扶正。
“谢过王爷。”白岑像是半分都不认识那万璃君,微低着头只朝着三王爷,软语道。
万璃君脸色沉了沉,想他可是有那般风流倜傥的样貌,在九重天也是数一数二的,向来是万花丛中过,惹得个个女仙君痴狂,可如今他怕是要在这撞了南墙。
想罢,他伸出手握住白岑的手腕,直言道:“走,我有事要与你说。”
他欲转身拉她走。
“诶,公子这是作何,这位姑娘可不能和你走。”三王爷亦握住白岑的另一只手,眼神锋利,不屑一笑。
“原来你认识!?”万璃君神色复杂,他看不透这个百变女子,但他还清晰记得初见之时嚣张跋扈、张扬肆意的她,以及那在那洞中对虎崽露出温柔的她。
看着这番僵持不下的画面,锦葵目瞪口呆,这位三王爷的气势可是毫不亚于这九重天的仙君,她也不知要不要帮帮万璃君,转头一看,那位大神却端端而坐,半分都不想插手的姿态。
于是锦葵暗叹了口气,静静继续感受着这无硝烟的战斗。
“放肆,岂能对三王爷无礼!”
忽而一阵急促脚步声从那楼梯传来,是那先前敲锣打鼓的管家,领着好些带刀侍卫,团团围住,生怕那王爷有个损伤。
三王爷环视了一下四周,捏着白岑的手腕泛红,得意勾唇。
白岑缓缓抬头,双眼微敛,瞬间笑得妩媚妖娆,甩开万璃君的手,站在三王爷一旁,佯装愠色道:“倒是你这哪来的登徒子,我可不认识你。”
万璃君看不出其中所以然,悬在半空中的手微微放下,双眼盯着白岑的花容,有些失神受伤之色,随即酸楚一笑,便挑了挑眉道:“也是,在下冒犯了。”
他欲转身。
“管家这是作何,来者即客,何必动刀动枪的?丢了我们汐云楼的脸可不好。”
三王爷一把松开白岑的手,走上前去拍了拍万璃君的肩膀,又爽快一笑:“方才与公子多有误会,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如今算是相识一场了,本王萧泫,敢问公子何名?”
万璃君冷眼一看,嫌弃地拍了拍方才被萧泫碰过的衣袍处。
萧泫满眼深意,神色自若踏步走上戏台,正声道:“承蒙天恩,今皇上大病初愈,本王特办此冲喜宴,若有生辰八字相符的女子,吾汐云楼必当引荐人入宫。”
站着看热闹的百姓瞬时兴奋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入宫可谓皆是好事,而且,更多人想得还是,期盼自家闺女能一朝成为宠妃,从此便光宗耀祖了。
“来,歌舞继续!”萧泫拍了拍手,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些戏子。
很快,那管家尤为识时务,火速跑下楼,又扔了一串鞭炮至楼门前,于是气氛逐渐热烈,那些戏子亦整理下妆发,又甩开流云长袖,莺莺歌唱起来。
萧泫慢慢收起笑容,高傲转身,只不过与白岑擦肩而过时,顿住了步伐,“哈哈”大笑了三声便径直离开了。
万璃君亦冷眼看着那消失的背影,随后便弯下身子,贴到白岑的耳边。
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递了请柬却装作不识,不管是何计谋,你便放心,我必阻挠。”
“呵,小白脸,可别爱上我这个母老虎哦。”
白岑勾了勾红唇,甩了个眼神,袖袍一挥,便一跃而上戏台。
万璃君闷声回了雅座。
“来,喝一杯。”
锦葵看着淮渊递过酒杯,摇了摇头,默默想着:没想要淮渊大神的快乐建立在万璃君的痛苦之上,要不得要不得呀…
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万璃君不仅全然喝掉,甚至直接将那酒壶对嘴一倒。
“呼,我还以为结束了呢,差点又睡着了。”白球挠了挠头,不知她是被那炮仗声惊醒,还是何。
“这白美人倒是挺无情无义的。”
锦葵眨了眨眼,小声道。
“走了,这底算是摸透了。”
淮渊起身视线转移,远看了看那站在一楼收纳人心的三王爷萧泫,抿了抿唇。
“恰好,此处有一府邸,我们可去。”
万璃君收了收落魄模样,义正言辞道。
他们二人许有默契,皆点了点头。
锦葵拉着白球乖乖跟上,眉头一皱,心底默默觉得,此事不简单啊!
第六十章 偏偏风渐渐
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未与锦葵一道同行的元临便是了。
也不知他在暗自计划些什么,一人用手比划着,嘴中念念有词:“此街过于奢华,可真是富贵人家的天堂,唉,此地却脏乱无比…贫民窟吗?”
他脚步就未曾停过,从京城的大街绕到小巷,从喧闹的集市转入不染红尘的净地,直到他那黑靴子的底都磨的光滑了。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无人问津、空落落的小庙,许是因为距离百姓住所太远,又或许是因为这阵子以来,都被那新来国师建造的道观承了香火。
“落叶不算太多,这堆积的灰尘亦只有薄薄一层。”
元临弯腰拾了一片落叶,看了许久才起身走向那大门处,指尖轻轻拭过庙门的柱子。
“师傅以前总说京城有多好,说这京城的寺庙都是镶着金子的,可我怎不觉得呢。”
他摇了摇头,随后抬脚跨入,仰着头四下看着,正正方方的院落,放着佛像的厢门紧紧闭着,倒是有一棵古树立于正中,其上还挂着不少竹质小牌,都承了烧香拜佛之人最美好的希冀。
元临蹲了下去,手指戳着泥土之间偶尔路过的几只小蚂蚁,顷刻间,那小蚂蚁的尸身便与泥土混作一团了,他自嘲一笑弄了个小土堆,一如他觉得自己的命运也被人决定着,眼神竟露出从所未有的迷茫。
忽然间,一双琉璃白锦靴乍然呈现于他眼前,那小土堆被毫不留情的踩平。
来者何人。
元临眉头紧皱,眼神充满了警剔,缓缓抬头,是个陌生男人。
此人身形极为欣长,一身白袍却外披着黑紫色大麾,兜帽垂着,盖过大半张脸,却能从那细长眉眼从中感知到阴鸷气息。
元临心下紧了紧,这个人为何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于是又后退了几步,他可不想再像被那苏以岚抓走一样狼狈,立即提着嗓子问道:“你是谁?”
“我?”陌生男子反问道,其声音沙哑低沉。
“我这运气,难道是撞邪了。”元临很是不明白那人的回答,嘟囔一句,欲转身便快步离开。
“我便叫你萧元临,你看可好?”此人丝毫不慌,依然微微垂着头。
“?!”背过身去的元临脚步立即顿住,身形一震。
“你若听完我接下来要讲的事,便能信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了…”
“…”
古树上的竹牌子被风吹的“嗦嗦”响,晃动着人心。
风渐渐,卷着尘埃有些迷人眼。
锦葵揉了揉一直跳动的眼皮,看着眼前偌大的气派府邸有些恍惚。
这座府邸大门口,高高挂着的牌匾却什么也没写,更别说是什么“敕造之府了”。但气势半分不少,是个风水宝地,可能还是个皇族居所,此府向着南边,雍容华贵,白石为栏,兽面衔吐,地势略高,离那寻常人家、达官贵人的住处都较为远些,若站于小三楼般的高度,定能看见那朱门深宫的风景。
“怎么了?”淮渊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没事,就是眼皮一直跳,也不知道怎么了。”
“是不是风太大了,眼里进沙子了?”
“嗯?”锦葵歪着头敷衍回应道,她自己也不知如何了。
淮渊也不回话了,凑上前去朝锦葵的眼眶轻吹了吹,又伸出手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面对淮渊那张不断放大的、勾人心魄的脸,锦葵立即回过神来,速速伸出双手抵住他的胸口,可无用,只得悄悄红个脸,但她的内心是实实诚诚的:还别说,大神的手法很是不错,她只觉得那紧绷的太阳穴瞬时轻松了许多。
府邸门前,二人似旁若无人。
“行了,你们别在这青天白日下卿卿我我了,进来看看我挑的这个地方,我可是恶狠狠宰了那狗皇帝一顿呢。”
万璃君冷冷瞥了一眼,如风一样掠过他两。
“仙居这股子气势,可比我那师傅强!更是敌过我家小主人!”
白球悠悠竖了个大拇指,跟着万璃君身后。
“咳咳,什么狗皇帝?你们做了什么吗?”
锦葵弯着身子,快速从淮渊臂膀下钻出,小跑便进去了。
留的身后人无奈一笑。
进了府内,更是壮阔,雅致与贵气并存,院中佳木繁多,且有流水潺潺,更有好些根蟠龙金柱伫立在房门前,气势磅礴也。
白球便是去摆弄那些院子里树上结的果子去了。
“万璃君,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能进入的。”
锦葵眨着眼,四周看来看去,她觉得这等陈设,竟然不废一丝仙力也能搭建而成,实在好奇。
“那也不想想我和淮渊的本领多大,区区一个府邸。”
万璃君很是满意点着头。
“只不过这样的地方实在劳民伤财了。”
淮渊走上前去,一把推开那正中的厢门。
“没想到无人住的地方还一尘不染。”
锦葵探头亦看了眼,不禁说道,她只觉得里面的金光有些刺眼,也不知铺了多少金银珠宝,整个奢华无比。
“正是,听说那当朝皇帝每次微服私访便住在此处逍遥自在。”
万璃君漫不经心说道,随后便一脸享受的躺在一旁的软榻上,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还真是舒服呢,我算是懂了。”
“实乃太多不公了。”
锦葵说罢,转身走去一旁的小池中,笑看着池内鲜活美丽的游鱼,蹲着身子伸手进去舀了舀水,水面泛起涟漪。
“你们这些小鱼困在小池未见大河,倒是还乐得自在呢!”
她觉得指尖痒痒的,那些小鱼看见来人丝毫不惧,团团围了过去。
小池旁佳人娇笑,可偏偏有人要打破这美好画面。
倏地,水花四溅,“扑通—”一声,一团绿绿的东西直跌入池中。
锦葵一惊立即起身,杏眸圆瞪,还是直直受了那肆意挥洒的水花,发丝被水溅个半湿,她抹了抹眼前的水帘才睁开眼看个清楚,掉进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这除了受惊远远而去的小鱼还有池面水纹之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回头,想和淮渊说个清楚。
却不待开口。
“锦葵!可无事?”
他满脸紧张,径直冲了过来,一把拉她入怀,仔仔细细查看起来。
“咳,没事…但…”
第六十一章 满地橘黄
“方才有一坨玩意,不知是何,直接掉进水里了,可现在这水面却泡都不冒,太古怪了!”
锦葵捋了捋额前贴着的发丝,又甩了甩身上还沾着的水珠,指着一旁的小池继续道。
此时天色渐暗,昏黄的日光照耀着整个山头,一切都显得那般朦胧,风吹来夹杂着枯草味。
“管它什么入了水,也有我在,倒是你不要站着这了,来这边坐会,这池边风大。”
淮渊略有深意看了眼那池水,还是选择直接揽住满脸疑惑的锦葵,先带她去那一旁的凉亭中。
凉亭居于那院落深处,里面放置着暖玉石凳,还有一摆着棋盘的小小玉桌。
“坐在这里看风景,还挺惬意呢。”
锦葵一笑,撑着头,看着亭前成双成对的枇杷树,其树叶婆娑,挡着吹来的风,倒是远远一看,风景别致呢,忽而想起秘境中,姑姑说,枇杷树的果子都是只结双不结单呢,寓意美好。
她暗自发问:那此刻算作美好吗?
“还冷不冷?”
淮渊手掌暗自运着功力,掌心忽而凝聚着一团暖热之气。与锦葵的后背且有一拳之距,随后便上下缓缓浮动。
“我没事啦,倒是这凉亭的暖玉凳子挺管用,冬暖夏凉。但刚刚那声音,真不管了吗?”
锦葵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不是这什么凳子哦,倒是有人暗中在使力呢。”万璃君忽而从一侧走了过来,也不知从哪儿搞了一把青白折扇,边说着风凉话边扇动着,饶有一股子风流公子的韵味。
此时他站在那枇杷树下,看着凉亭内的人,摇头继续道:“诚然,我刚刚都睡着了,还被这声响吵醒。”
锦葵听后,立即转过头去,试探性看着某大神,灵动的双眼也不知在诉说着什么。
“咳,我懂了,走,去看看吧。”
淮渊看着那突如其来、全然希冀的眼神,心底深觉无奈,轻笑起身展了展袖袍。
遥遥百步,乘着日光还未散去,池水还映衬着晚霞,此间平静自然并无何异样。
欲走过去,锦葵突然想到某个圆滚滚的球。
“对了,万璃君,我家白球呢?我原以为跟着你了。”
“现在那果园的金橘正硕大饱满,许是钻去那里了呗。”
“金橘,我倒是会酿甜橘酒,届时淮渊要不要尝一口?”锦葵听后有些兴奋,拍了拍手冲着淮渊说道。
“当然。”后者笑得舒畅,看似心情很愉悦。
“切,那是当然了,你酿的他怕是捧上睡都乐意。”
一旁的万璃君转过头去,声音极小,语气怎得还充斥些许酸气。
“嗯?万璃君你说什么?你若喜欢也来尝尝。”
“他不喜欢。”
可被问者尚未张嘴答复,便莫名被某大神一举回绝。
“哦~那便算了。”锦葵点着头。
一言两语迎着风,很快他们又再一次站在池旁。
锦葵低头看着,直言道:“方才池中还许多小鱼,现在怎么都不见啊!”
“也不知道什么倒霉蛋掉了进去,惹得我们战神大人出手咯。”
万璃君耸了耸肩,调笑道。
“我来便是,你,看着她。”淮渊扭头示意了一番。
“诶。”锦葵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只见大神直接飞身立于水面之上。
水纹层层,淮渊闭眸,右手伸出指着小池,一连串的水珠立即在空中开始凝聚,慢慢形成一道水剑,他的双指又轻轻点了点额前,直到那道道白光缓缓覆上凝聚而成的透蓝水剑,复而他立即睁开那双凌冽的双眼,薄唇轻启:“探——”
随着那水剑入池,水骤然分成两股,不断移动,瞬间池底的泥沙清晰可见,只不过令人惊奇的是池底竟然沉着许多死鱼。
“怎么这些小鱼都死了?!可...死了之后不是应该浮在水面上吗?”
锦葵看见此等异象,立即问道。
就连一旁的万璃君也正色起来。
水剑一探至底,却无它物,那些鱼的尸体都泛着青色,淮渊皱了皱眉,立即手掌一翻,原本融入池水中的水剑又腾起,忽又一挑,泥沙四溅,好些死鱼皆被挑上岸,泛着白泡。
直到水面终于平静下来,淮渊才脚尖点地,站在锦葵一侧道:“不要凑太近,有毒。”
“肚子鼓鼓的,泛着青黑色,怎么就死了,方才我还摸过这些小鱼...”
锦葵蹲下身想要看的仔细,却被淮渊一把拦住。
“这鱼应该是进食了什么,导致太沉了,不能浮上水面。”
万璃君摸着下巴,细致讲着。
“嗯,确实。”淮渊表情凝重,点了点头。
“所以那掉进去的到底是什么?淮渊你刚刚都将水池翻过来了,都不见个踪迹...”
锦葵语调担忧,心头慢慢涌起不详的预感。
还未待他们看出个所以然来,那院落之中一阵尖叫声传来,阵阵回响。
“啊——”
“是白球的声音!”锦葵瞳孔放大,寻着声势立即跑了过去。
“等会。”淮渊急切唤出的声音消散在风中,随即飞身便追上锦葵,横空抱起她的腰,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旁:“一起不好吗,再说你的脚力快些,还是我的修为高些?”
“是我脑子一热,快,淮渊,我担心。”
“淮渊!”仅留得万璃君懊恼追随在后。
顷刻之间,直到那哭泣颤抖声愈来愈近,前行的道路被许多荆棘篱笆拦住,围住的是一片大果园,金灿灿的橘子挂满了树头。
“我们下去吧。”锦葵果断一语。
“锦葵乖,在我身后便是。”
“嗯。”
她不走心的回答着,果然一触到地面,便立即引出青莲剑,紧紧握着剑柄,朝着那荆棘斩去,其青莲剑剑锋泛着寒光削铁如泥,围住的篱笆片片倒地。
“不是说好我来吗?”淮渊语调悠悠,挑着眉看着她。
“咳,情况危急,再说了此时的我非彼时的废柴花仙了,也是学到了很多。”
锦葵一把又挥开挡眼的树枝,边走在最前面边说道。
“白球!”呼唤出声。
那啜泣声仍然不停,直到他们绕过好些棵橘子树。
最后,却见满地的橘子被碾压的粉碎,一滩滩的金黄色的水溢出,白球沾了满身,她痴痴蹲坐在一处,只留得一个黯然背影。
“怎么了?”
锦葵走上前去欲摸摸白球的头,可刚走了几步便顿住,她被眼前景象惊到说不出话。
第六十二章 黑炎之怪
忽然,一四脚长尾巨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突显出来,它巨大的身躯开始控制不住地不断抽搐,还压抑着满腔怒吼声,又在间隔仅仅十秒后,变化成了一个不断发抖的绿衣小人。
这样不断往复着,诚然,那躺着一动不动的便是原本说要抓着那些官兵去衙门的绿蛋了。
发生了什么?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这...”锦葵离得最前,脚步一滞,又急忙冲上前去拉起白球软趴趴的身子,声音凝重,看着那幅模样心揪着不行,继续道:“肚子鼓鼓的、泛着青黑色,是刚刚那小鱼的毒,怎么回事?!绿蛋怎么成这样了?”
“我...哇哇哇,不知道啊,我摘完橘子准备走了,就一个怪物浑身是水掉到果园里了,又一下子变成了绿蛋了...”
白球擤了擤红鼻子,坐着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是,是我不好。都怪我让他去惩治什么官兵...”
锦葵脑海之中浮现起林子分别时,绿蛋灿烂的笑容,她心下立即酸楚不已,自责的难受,有些不忍再看躺着的绿蛋一眼,都怪她,为何她要这般多此一举呢?
“哇...我的治愈能力根本在这里不管用了...哇”白球一把扑在锦葵怀中。
“淮渊..怎么办啊,我...我会酿药酒,行不行?要不...找点解药,要不我还是去问问姑姑吧...”
“锦葵,别慌,此事与你无关,是蛮族。带着她去那边。”淮渊摸了摸锦葵的头,安抚道,他的声音低沉,双眸透着寒光,像是触到了怒气。
“嗯,好。”
锦葵擦了擦眼,点了点头,听到他的声音,总算心安了些,她知道淮渊的能力,也知道有他在绿蛋会没事的,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她默默一把将情绪失控的白球抱起,心疼看了眼还在满脸狰狞的绿蛋,她很能理解白球,虽说跟着那老君也算是两千年,但其心智不过还是个八、九岁来岁的小孩,这样不甚入目的画面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刺激”。
“小花仙,来这边等着,不用担心,这绿蛋怕是中了计谋才这般了,有淮渊在这,就算是在那十八层地狱,怕是都得拽回来。”
万璃君从果园的另一侧走出,给锦葵指着另一处空地,像是个安全区,倒是他的手中还拎着一串奇怪、冒着黑气的长条,不知从哪儿捡到的。
锦葵回了个眼神,示意他们放心,继续道:“淮渊,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们,有什么事叫我,我立刻进来!”
“嗯,别离我太远。”淮渊应声道。
她又长吁了口气,回过神来有些黯然伤神,只觉她自己无时无刻都在帮着倒忙,只得扯着苦笑对着白球柔声道:“白球,别哭了,这园子里的树种类繁多,根茎之处理应也藏着一些药材,还记得之前我们在林子里那个农妇给我们的草药吗,就找那种气味,也许能帮上绿蛋。”
“嗯,记得。”
“来,我们这边去。”
而现在的果园中,他们二人皆无言。
诚然,绿蛋的毒症并未好转,淮渊眉头紧皱,薄唇紧紧抿住,他很清楚,能侵蚀到这样上古神兽体内的毒,定然不简单,且必须对症下药,要不然结果便是那些池中鱼一般了。
时不待人,乘着绿蛋化作小人模样,腹部鼓涨,他的面容亦愈来愈黑浊,双颊向内凹进去,团团黑气不断从发丝根出冒出来。
“就是现在了。”淮渊喃喃,便立即伸出手微微覆盖住绿蛋的额心,随着他指尖的阵阵白气涌入,黑白相互冲撞,犹如一山不容二虎,绿蛋的体内便是黑白之气不断交战。
值得庆幸的是,绿蛋不再变作原形抽搐了,只是躺着依旧在发抖。
两股气力相持不下。
“这气息如此强大...方才听见那湖边声响,我们怎么一点都没发觉...而且这黑炎之怪,是我在另一边发现的,都是哪来的...”
万璃君压低着嗓音不解道,他怕中断了这场“无形恶战”。
倒是他手中揪着那长条状的黑怪物变得兴奋起来,扭扭捏捏着身躯,像是吸收到什么气体让它壮大。但万璃君说得诚然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藏在他们背后的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
淮渊不答,神色冷了冷,他那阵阵白气倏地更加强烈起来。
“咳——”
终于,绿蛋的神色缓了缓,那些黑气冒出的很快,一瞬之间竟然全被那所谓的黑炎之怪给吸收掉了。
“如何?璃君,起结界。”
淮渊看了看那兴奋不已的黑炎之怪,语调冷冽,术法尚未停。
“好。”
万璃君空着的手从那袖袍之中一把揪出折扇,丢至空中,轻声念着法咒,瞬即便炸出一道淡粉之光,圈主了整个果园。
“还敢造作,还想问你点什么,现在不想了,怕水是吧,我让你嚣张。”
随后万璃君又幻化而出一水坛,满脸恨恨,将那黑炎之怪一股脑儿的强塞进去。
“滋——”一声,是炎火淡灭焦灼气息,那黑炎之怪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你说。”淮渊道。
“主人...仙君...无缘仙君...”
绿蛋身感热流而过,他身上的黑气走了大半,他才缓缓睁眼,嗓音涩哑。
“宁无缘?”淮渊听后一惊,但他手上的动作依旧不能停下,那股黑气的力量太大,不断与他冲击着,且绿蛋腹部的奇异鼓起尚未消。
“嗯...我...刚准备来找你们的时候..咳咳,那林中突然冒出好些个黑炎之怪...实在太多了...我敌不过他们,本是遁术而逃,躲在云层之中听见一二,后来我体内钻进了一条,实在没辙,从那上面摔下来,恰好掉进这水池中了。”绿蛋的声音断断续续。
“还好,你走运,这怪便是怕水。”万璃君蹲下身拍了拍绿蛋的头,继续道:“你还没说那怪老头到底怎么了。”
“你闭嘴,让他说,这暗中势力如此大,就连我也毫无察觉,你掉落水中我也竟也没感知到何气息。”淮渊神情凌冽,觉得现在情势尤为不利于他们。
“咳,那些黑炎之怪好像受了指示,准备去找无缘老君了...”
说罢,绿蛋竟然一个翻眼便昏厥了。
第六十三章 剖腹取毒
“绿蛋…”
万璃君惊呼出声,可后者无半点反应,唯有那鼓胀的腹部微微起伏。
“这里我在,璃君,你去一趟无缘那里,有何事立即与我传音。”
淮渊暗暗握住了拳头,压抑着怒气,他知道花缘楼是一处禁地,且隔着结界,想要强行进去是没有一点儿办法的,但此刻有人有备而来,必然得对付一番。
但愿花缘楼那位老君是乖乖听着他的话,没有踏出那楼。
“好,那我先去看看。”
说罢,他凝神屏息,匆匆掐着决,湛蓝衣袍飞起。
直到果园内淡粉的结界骤然消失,天边闪过一道狭长蓝光,方才还站在此处的万璃君早已不见了踪影。
因着那股压制黑炎之怪的仙气渐渐消散,那困住怪物的水坛竟然慢慢渗出水珠,仿佛其表面裂缝横生。
“吼—吱”黑炎之怪的肆意低吼,像是它再等等,就能够突破水坛,得到自由了。
淮渊眉间紧蹙,双眸全然是不耐烦,他一眼未看,只是冲着那水坛袖袍一挥。
落下之余,散出红莲业火,直直冲击向水坛。
一瞬之间,水与火的相融,火焰如枭龙一圈圈围住了水坛,金光刺眼,“滋拉拉”的声音回响在果园之中,随之而来的是焦灼恶臭的气息,而那所谓的黑炎之怪更是灰飞烟灭了。
“本想留着查一查背后之人,现在看来一点用处也没有。”
淮渊此刻浑身煞气,喃喃自语,双眸有些泛着猩红,转而又用上术法,探查起绿蛋隆起的腹部。
倏而,一阵担忧之声传来,却是声到人未到。
“淮渊?还好吗?”
锦葵被那乍现的火光吸引,她担心出了什么事,便立即小跑过来,此刻的她褪去了外衫,用着自己的粉衣卷着一大堆草药,面容沁着些许汗珠,发丝凌乱。
“你怎么来了?这边邪气重,会伤到你。”
淮渊盘着腿,双眸紧闭,神色凝重,白光围绕着四周,仙气四溢,如画般的容貌在其中若隐若现。
“白球去了那边厢房休息了,我在摘草药,可刚刚看见突如其来的火光,就担心,赶紧过来看看,没事就好。”
锦葵她也不管什么邪气,直接就蹲在淮渊身后陪着他,自顾自的铺开外衫,在地上整理起草药来。
“嗯。”淮渊轻轻应了一声,动作未停,模样自然是默许了。
“绿蛋怎样了,万璃君又哪去了?”锦葵环顾了下四周,忧心问道。
“绿蛋腹部剧毒,情况不妙。万璃君有事回趟九重天。”话语简洁明了。
“这毒这么难解吗?”锦葵擦了擦手,探着头看了眼。
“毒连着五脏六腑,且被封印住了,棘手。”
锦葵沉默了一会,看着那鼓胀的腹部,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吧。”
忽而,淮渊起身,将那白光收回,手掌微微放下,此时绿蛋的神情总算是缓和了许多,紧拧住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进入了昏睡状态。
“他现在是在昏睡吗?”
“嗯,只能这样了,毒能够走得慢些,怕是得去九重天看看。”
淮渊的声音情愫难明,转而幻化出一冰樽,将绿蛋放置进去。
锦葵顿了顿步子,她深觉得此刻的淮渊很不寻常,她家这位战神打起战来固然是骁勇无人匹敌,果断杀伐,但在解毒之术上却一味的灌输修为,举止透着慌张,语调空落落的还带着一丝害怕,又像是在自责。
他是曾经失去太多所以现在这般害怕吗?
锦葵沉默了会儿,走上前去揪了揪淮渊的衣角。
“淮渊,秘境之中,姑姑给我们讲过花草类的五毒之术,我虽修为不够,但听这些知识时,还算透悟一番。”
“…”
淮渊眉头松了松,抬眸款款盯着她。
“容我想想,姑姑曾说,昔日巫山一老妖毒性尤烈,周遭花花草草都带着剧毒,误食之人皆一命呜呼,后来有一小花精修了仙,却爱上了一书生,无奈那肉体凡胎不过一日便中了剧毒,好像最后那小花精是…给她心上人剖腹取毒再上药,还送上了修仙之灵。”
锦葵伸出手自然而然擦拭了下额间细汗,又继续道:“淮渊,你说绿蛋腹部有封印,那我猜想,可不可以在你解除封印的一瞬之间,我来取毒呢,况且以你的功力定然能敌过那花精的修灵吧。”
话语轻轻落下,她的声音悠然,在这夜间的果园中飘荡,一点一点撞击着淮渊的心。
诚然,夜早已在不经意间洒下了光辉,是清冷寒风,更是肃杀幽寂,此时二人竟皆无言,朦胧夜光扑来,将他们的影子拖的很长。
“可以吗?是不是可以试一试,况且治愈之术还有白球呢,我也摘了这么多草药可以用上一用,况且…”
锦葵说着说着,压抑着些许的激动,突然顿住,在心中幽幽自话:况且我也不想你离开呢。
“可以。”
终于,淮渊轻启薄唇,竟有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笑了笑一把抱住锦葵,将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声音低沉道。
“我此生最厌恶、痛恨的便是自己空有一身修为,却无能为力。”
锦葵被这莫名一抱有些僵硬,随后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无言拍了拍淮渊的后背,这位大神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任何一丝脆弱,向来都是浑身铠甲、心若坚石冷酷无情的,但如今这幅怅然若失的模样竟让她觉得,他不仅是因为绿蛋一事,也许还因为那些曾经。
他失去的那些还会回来吗?
然而一切都是未知数。
可不待锦葵再多思考几分,那抱住她的人倏地离开,又立即恢复了那风采卓越、自信满满的模样,掏出一木檀香盒子,将那冰樽不断变小,骤然收入其中。
“锦葵,听着,封印在午夜之时最为薄弱,届时我们再开始取毒,而现在距午夜还有几个时辰,我先将其收回盒子静养,而你…”
“嗯?淮渊,你继续说呀,我怎么了?”锦葵睁着大眼,满头雾水。
“听着,现在我来教你千里传音,这样无论去了哪,你都能随时传音我,唤我。”淮渊按住锦葵的肩头,语调严肃极其认真。
“啊?我…”锦葵突然想到自己那些拿不出手的术法,只得尴尬一笑。
“相信我,必须得学。”
“那好。”
第六十四章 突破心境
“此地不宜。”淮渊的话语刚落。
毫无征兆,锦葵便被某人一把拦腰抱住。
腾空而起。
“啊——”声音消散在云海深处。
不过瞬间,风凌冽,周遭雾气浓郁,已然直入云霄。
此地缥缈朦胧,淮渊的谪仙面庞竟在缭绕的雾气下有些模糊,仿佛是遥遥不可及,直到他的大手缓缓松开。
“一点准备都没有,我这小花仙的胆怕是都要被你吓破了。”
锦葵拍了拍胸脯,看了看四周,方向不识,只感觉自己与那浓雾融为一体。
“淮渊?我是不是先要运气?”
她莫名对着一堆空气说着话。
“...”
并无人回应。
“喂?你怎么不说话...”
锦葵猛然回头,原本还在身后的人早已不见了。
“淮渊!”
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不见了?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仿若是一处混沌之地,明明那位大神说好传授“千里传音”之术的,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锦葵,闭眸,静心,寻神识。”
是淮渊的声音,像是从四周传来,像是在每一处厚重神秘的云海回响。
“你在我身边对吗?”
“嗯。”
锦葵转了个圈,依旧是空空如也,但是一听到他沉稳的声音,她只觉得心底踏实了许多,随即盘腿乖乖坐下,手做兰花状放置胸前,轻闭上了灵动的双眼。
“气沉丹田,聚精会神,金光欲从耳入脑,会根据你自己特性,出现一心境,待其通透你的五感便其术自生,锦葵,勿急。”
话语悠悠传入锦葵的双耳,她轻微吐息,面容宁静,在尽力做到所谓的“气沉丹田”。
四周的浮云随着雾气在空中漂浮,其正中间骤然而起一金莲,慢慢将锦葵托起,金光闪现融为一缕,径直钻入她的耳内。
“唔——”
锦葵嘤咛一声,要开始了吗?
“你看见了什么?”
“那好像是...石阙...?”
“切记别迷了心智,神识会出不来,我等你睁眼。”
云海之上,淮渊的面容逐渐清晰,他居于另一朵轻云,凝神看着金莲上的她。
他知道,他只能这么做。
“嗯。”
锦葵再无暇回应,此时的她仿若置身心境之间,身上裹着团团金光,整个人已然跌入她脑海中的“石阙”。
空荡无人的寂静之地,她好像站在最中间。
没有那些古灵精怪、活蹦乱跳的小娃娃,仅有那块大石头,但有一些异样,锦葵犹记得印象中的那块大石头,还是青灰斑驳之态,现在却光滑透凉,冒着汩汩仙气,倒不像什么上古之神陨落之地了,反倒是像他们的出世之地。
“你,过来。”
好像凭空而现的一位仙人,满头白发,垂垂老矣,唯一双睿智的双眼像是看透世间。
“我?”
锦葵手指了指自己,莫名问道。
“嗯,快些。”声音浑厚苍老。
“老仙长,唤我何事?我还有事呢。”
抬手之间,锦葵看见了自己身上泛着的金光,想快些出了这心境。
“缘起,缘灭。”
那仙人伸出手,竟然穿透那层金光,忽而在锦葵额间一点。
“?!”
锦葵不知何意,待回过神来,那位仙人却不见了。
四周仙气乍现。
瞬时之间,围在她身上的金光刺眼,锦葵只得抬手遮了遮眼睛。
再睁开之时,那石阙早已不见了,竟然又成了一处清雅宫殿,满堂挂着风铃。
锦葵看得有些出神,身后却突然传来一极为焦灼的声音。
“上神!上神!不妙了,蛮族直上雾城了,天君唤众神齐去抵御啊!”来人声音颤抖。
回头一看。
一个扎着流云髻的小小仙官满脸慌张飞身而来,拂尘都丢在了一边,强行挽住她的手。
“你是谁?你在叫我吗?”
她伸出手想拂开那个紧紧贴在她身边的仙官,却惊觉袖袍模样大变,云锦青色袖口绣满了风铃花。
再低头一看,自己原本的简朴粉衣,突然之间变作一身青白华服,层层叠叠尤为厚重高贵。
“上神!不要多想了,快跟我来!”
那仙官蛮力十足,拾起她的拂尘便是一挥,倏而唤出一只四角神兽便是一跃而上,满脸焦灼,还不断挥着手示意锦葵快些上来。
“为何要跟你去?”锦葵不解道。
“来不及了!上神,得罪了!走!”仙官拍了拍她神兽的头。
“啊啊——”
锦葵杏眸圆瞪,那神兽的大脑袋竟然直直朝她顶了过来。
她只觉得瞬间眼冒金星,被顶上了云端,这番要是直接掉下去,岂不是粉身碎骨?
难不成我不去,便要撞死我?!
嗯?那是谁?
在坠落之际,锦葵看见一处反光之镜,仅仅瞥了一眼,镜中的女人面容绝美,三千发丝如瀑布,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只不过是双眼透着恐慌,嘴巴惊得合不拢。
这女人的模样怎么如此像她现在呢?
还未待锦葵多想,便是“扑通”一声急坠而下,掉在软软的背脊之上,等她揉揉头起身坐好,那仙官就在她前面。
“你这等招数,还真是...”锦葵有些恼怒,这般蛮横无理带走她,还不说出个所以然。
“上神,天族怕是要被毁灭了。”仙官的语调竟带着些哭腔。
“诶,有事说事,你哭什么。”
锦葵扶了扶额,难道是因为现实之中她是小小废柴一只,所以在这天马行空的的心境之中,她就莫名成了上神,还一朝容颜大变,成了绝代佳人?担负着什么拯救天族的责任?
“便在这停下罢,下面天族蛮族还在交战,我们的后方阵地在这。”仙官驾驭着神兽急转而下,在一处擎天方岩后停下来了,距离地面却是遥遥万丈高。
“你到底要我干嘛?”锦葵有些不耐烦了,这小仙官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小仙我先入战帮忙去了,上神你先整待整待!”
“诶!”
这什么劳什子事情啊?
就这样,那仙官一溜烟儿驾驭着神兽就不见了。
一个踉跄,她竟然!就这样被推了下来!
“完了,完了!这么高!”
锦葵低着头看了眼,如此之高,四周的碎石卷着风四起,风呼啸着,怕是撞个头破血流了。
半空之中,她伸手,想安抚安抚自己的跳的剧烈的心。
可顷刻之间,随着她袖袍轻轻挥动。
锦葵只觉得身子突然变得轻灵,好像能够在风上借力,一踩一飞。
“嗯?我难道连术法也突飞猛进了?”
锦葵有些恍惚,也没听从那小仙官的话直下地面,反而是运着术法,向那方岩前方直去。
好风凭借力,她想看看这下面究竟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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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突破心境
隔着擎天方岩,下面的景象不容直视。
雾城,风里卷着黄沙,弥漫着腥臭。
血海一片,黑白相对,刀光剑影,蛮族浩浩汤汤五十万,飞天上古蛟龙,半兽猿妖,密密麻麻,而天族竟像被待宰的羔羊,一节一节被击退。
“这是怎么了?”
锦葵飞身而至那不远处的山头,眉头紧皱看着下方,她的身边不时就飞过一两个神色紧张的仙君。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心境会出现这般画面。
倏地,方岩回响,狂妄之声。
“你们这个个道貌岸然的天族仙君竟如此不堪一击?你们的天君呢?还在当缩头乌龟呢?哈哈哈!”
雾城半空之中骤然乍现一道紫光,像是在这交战的行列之间撕了一条口子,光闪而过,顿时血肉横飞。
直到紫光退散,真容显现,此人眉间三颗红痣,泛着妖冶之光。
暗紫色长袍随风而起,他身躯欣长,虽有绝伦之貌,眉眼却是阴鸷毒辣,嘴角猩红,掌心浊黑,欲随时决杀几个天族仙君尝尝甜头。
“哈哈哈!”
宛如地狱修罗邪笑,不禁让人瘆得慌,此番迎战的天族人个个面容煞白。
这是谁?怎么如此熟悉。
锦葵步子踉跄,心头大惊,泛白的嘴唇微微发抖,双手颤颤伸出,用力揪了揪黑发,她只觉得头痛欲裂。
“今日,我让你看看他怎么死在你面前....”
“蛮族...”
顿时,脑海之中混沌一片,她神情狰狞,周遭的金光忽而有些黯淡。
“啊——”锦葵大吼出声,出自肺腑之力。
突然,那雾城的交战场景凭空而逝,幻作一片废墟,雾气弥漫,横尸遍野。
锦葵蹲在一块大石后瑟瑟发抖。
再睁眼时。
只见成千上万的血人面容模糊,团团将她围住,皆有一双哀怨的眼盯着她,就这样默然盯着。
“走开!”
锦葵袖袍一挥,便闪过几道金光,一举击退围得最近的血人,他们瞬间化作一滩血水。
但血人源源不断,围得水泄不通。
锦葵难受极了,又挥出几道术法,待回过神来,只觉得她身旁的金光愈来愈暗。
难以呼吸了!
“淮渊!”
“...”
云海之端,淮渊面容一沉,看着锦葵神情痛苦,无任何犹豫,一个飞身踩上金莲,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
“凝神,不要让金光消散。”
他闭眼心语入境,他知道锦葵的体质尤为特殊,她生来便是带着结印,所以修炼千年亦只是资质平平。
若要突破自身,只能靠她自己。
淮渊低头,轻吻上她的唇瓣,满池温柔。
直到她的面容逐渐缓和。
白光与金光交替,心境内的锦葵好像听见了那熟悉低沉的声音,她觉得此时体内油然而生一股真气,不是浑散无力,而是可以聚集为股了。
金光渐灿。
“休要挡道!”
锦葵起身,指尖作结,唤出青莲剑,厉声吼道。
袖袍有力一挥,几缕金光将那血人一举消散,她抬头一看,一道白光直通天际。
“就是现在了。”
说罢,脚尖轻轻一点,她两颊融融,双目晶晶,随风直上天际。
顷刻间,她犹如一道熠熠星子在空中划过,将那灿灿金光与浩瀚天际融入。
四周白光四溢,心境已然突破。
...
锦葵缓缓睁开眼。
却是一张放大的绝世容颜。
嗯?!淮渊!
怎么回事,她双眼瞪大,面容红涨。
“咳咳——”
一口气没提上来,生生打断。
淮渊抬眸,轻轻放开,随即一笑,拍了拍锦葵的头。
锦葵无言。
她有些呆滞,眨了眨灵动的双眼,自顾自伸出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出神。
半晌之后。
“真好。”淮渊拉起锦葵。
“淮渊!我现在长什么样?”
锦葵揪了揪他的衣袍,急切问道。
“两眼一鼻,灰头土脸,傻乎乎的,倒是面色红润。”他一本正经的回答。
“哦...那倒是我了,等等,我哪里傻乎乎了。”
待彻底消化完了淮渊的话,她立即张牙舞爪,继续问道:“淮渊!是不是学千里传音之术都要那样!”
“哪样?”
“那样,就是...”锦葵伸出双手,指尖相对着碰了碰。
“哦,不是,只有你。”淮渊绕有深意点了点头,一把揽起她的腰,欲出这混沌之地,解决正事了。
“...为什么!我自己可以飞了!”锦葵扒开淮渊的大掌,得意扬了扬下巴,凌空飞身在他身旁。
“你资质太差了,所以要这般。”他挑了挑眉,依旧不松开手。
“...”一语堵塞。
她不依不饶继续道。
“...那为什么我的心境会那般,我看到了...”锦葵述说着自己在心境中经历的事情,急切问道。
“嗯...或许你比较特殊...”搪塞敷衍的回答,显然不想说出真相。
“那我是不是会千里传音了。”
“你脑中想着想说的话,勿开口用嘴,以心传音就可以了,日后我不在身边便可及时与我传话。”
锦葵歪着头想了想,凝神静气:现在什么时辰了,午夜了吗,我们赶紧回去救绿蛋吧。
“...”
“你听见了吗?”
“嗯。”淮渊有些无奈,自己耳边的人儿在聒噪,脑中还有传音之话,重重叠叠,不是说好是不在身边的时候再传吗。
“那你怎么不回我呢!”
“就在你身边,不需用到此术。”
“哦...”锦葵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快些,午夜将至。”
淮渊看了看四周的夜色,敛了敛眸光。
“好,但此地怎么来时不过瞬间便到了,现在出时却有些废力。”锦葵不解。
“混沌之地,易进难出,抓紧了。”
“嗯!”
云海层层叠叠,月色渐渐透出,清冷的寒光忽明忽灭。
深夜时分的人间总是寂静无声,家家门户紧闭,无其他异态。唯有那府邸深幽,四周已然覆上淡淡一层的结界。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嘞——”
敲锣报时的打更人声音悠长,边走边喊着,穿遍整个大街小巷。
那府邸亦听得一清二楚。
一处空落厢房内,冰樽放在正中,四周点满火烛。
“开始吧。”淮渊紧抿双唇,指尖泛起白光,朝着绿蛋鼓起且透着青黑的腹部。
一旁的锦葵紧紧握住刀柄,短刀上泛着寒光,刀尖凌冽,也直直对着他的腹部。
“嗯。”
她轻轻点头,眼神坚毅,此时,手下的动作不容她有迟疑。
第六十六章 午夜暗影
那团淡白之光从上至下,缓缓移动,直到绿蛋腹部上笼罩的黑气,渐渐开始消散。
“破——”
淮渊薄唇轻启。
同时,绿蛋的腹上划开长长的一道口子,污浊黑血汩汩流至冰樽内,与那冰面融消。
“淮渊,那里面藏着长长的一条黑气...像是还没苏醒过来的怪物。”
锦葵压低着嗓音,只看见绿蛋腹内黑气更甚,随着污血涌出,大体看来,倒是没那么鼓胀了,但里面好像还躲着一只不动弹的黑炎之怪。
“你不要动,那东西吸灵。”淮渊眼神一冷,怪不得他灌输救治绿蛋的真气作用甚微,原来是被这玩意给吸收掉了。
“可我不动不行,你一停那封印又自动恢复了,让我来,这个怪物好像比万璃君捏住的那只更小些。”
锦葵鼻尖沁出细汗,但手上的动作依旧很稳。
“锦葵...”淮渊深深看了眼眼前人。
“相信我。”
“好,你体内运气用力掐它三寸之处揪出来。”
说罢,锦葵深吸了口气,将那短刀轻轻放置一旁,随即手上运了一小团泛着金光的真气,缓缓伸入绿蛋腹内。
那黑炎之怪一动不动,看起来倒是“柔柔顺顺”的模样,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钻了进去了。
一拳之距了,好像很快就能掐到它的三寸之地。
“吼——
倏地!低吼怪叫出声。
那黑炎之怪就在一瞬之间大变模样,突然扭曲,张开一张拳头般的大口,直冲着锦葵的手咬去。
“嘶——”锦葵倒抽了口冷气。
“锦葵!”淮渊双眸充斥了怒气,青筋微显,看着她担忧不已。
可他解除封印的手不能停,若是一停,别说救绿蛋了,直接功亏一篑,他的五脏六腑皆破裂。
“我没事,淮渊。”
锦葵投以一个眼神,示意淮渊稳住,阵脚不能乱。
那怪物不松口,咬的死死。
随后,她反应很快,忍着疼痛,被咬住的手勾引着黑炎之怪慢慢伸出来,直到一出绿蛋的腹。
她立即用另一只手径直将那黑炎之怪揪出。
“快些将它从你手上揪下来,这东西有毒。”
淮渊满眼紧张,他倒是慌了,又一道白光浮现,黑气愈来愈少了,他在不断加快着手上解除封印的动作。
“淮渊,最后一步了,待黑气消散,定要愈合伤口,我没事!”
“我知道,你现在坐旁边排毒,等我过来。”
淮渊厉声叮嘱。
锦葵点着头走到一边,她能够感受到,黑炎之怪的利牙正在深入她的皮肤,好像还有血珠在冒出。
算了,忍一忍把它揪下来!
她背过身去,不想让淮渊看见,咬咬牙欲上手的时候。
可突然之间,那黑炎之怪竟一下掉在地上萎缩起来,黑气消散,竟然跟一条软趴趴的长虫没有区别了。
锦葵心头一惊,什么情况,她还没开始动手呢。
她举起那只被咬过的手仔细看了看,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住了,除了一点淡淡的咬痕,好像一点事也没有呢。
“难不成...淮渊教我一次千里传音术,我自己举一反三,百毒不侵?实在妙哉啊...”
锦葵又高高举过头顶,透着烛光不断看着,还一边喃喃自语道。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她余光之处,看见身后一道火光,利索无情直击那“长虫”。
“滋啦——”
瞬间只留得地面焦灼痕迹。
“嗯?!”
一只温暖大手一把将锦葵的手握住,皱着眉头,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半晌。
“你做了什么?那黑炎之怪怎么自己把自己毒死了?”淮渊抬眸看着锦葵,语调悠悠。
“我能做什么?莫非是我功力大增,羽化成仙了!”锦葵笑得有些憨憨。
“你倒是做梦,也许是你这花仙体质血液特殊吧。”
淮渊敲了敲锦葵的头,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其实此时的他也不明白为何锦葵的血液能够反噬毒效,但他想,那九重天的那个怪老头应该知道。
“怪不得,那么多风铃花,就我成了仙,入了百花阁,原来我如此之特殊。”
锦葵若有所思,点着头,全然信了淮渊那些话。
“过几日,去看看花缘楼那位,你还记得他吗?”
“咳咳...记得记得,但能不能不去。”
锦葵缩了缩脖子,尴尬一笑,她还记得自己被那老君折磨,差点入了药。
“不能,想知道个为什么就要去。”
“淮渊,你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吗?干嘛问那个怪老头。”
“...”
淮渊笑着看了眼,并不打算回应她,行至冰樽旁。
锦葵撅了噘嘴,自顾自走去一旁打开了木窗,深深嗅了嗅新鲜空气。
这厢房内的烛火已然燃尽,厚厚的白蜡油嵌入地板中,透蓝冰樽已然被淮渊幻作成了一张暖玉冰床,躺在上面的绿蛋闭着双眸,神色柔和。
“呼——原来天还没亮。”
复而关上窗,锦葵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直接朝着木地板上一坐,语调懒懒道:“淮渊,我好累啊,绿蛋没事了吧。”
“没事了,休养阵子定能活蹦乱跳了。”
“哈~(又一个哈欠),我那还有好多草药,我可以熬成汤汁给...给绿蛋...还...”
说着说着,就渐渐没声了,困意上来了,挡也挡不住,锦葵身子一歪竟直直朝地上躺去。
“诶,你也真是的。”语调听是责怪,实则全然宠溺。
淮渊看着那人儿欲倒下,长腿一迈,稳稳妥妥将她接了个满怀,轻轻捋过她的发丝,拦腰抱起。
推开这间厢房的门,不假思索去了另一处典雅宽敞的小殿。
半道中,原本还是笑吟吟的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脚步一顿,面色骤然冷下。
千里传音——
“淮渊,已到花缘楼,宁无缘不在!”是万璃君的声音。
淮渊看着那娇美睡容,抱着锦葵的手紧了紧,脚步继续,冷声回应。
“你先看看情况,待我来。”
...
诚然,午夜注定不会是一片安静祥和,此处府邸是如此。
同时,树叶婆娑,暗影晃动,在另一处高楼中隐蔽隔间,低低响起一男一女商讨之声。
“说吧,今大笑三声,三更时唤我来这作甚?”
女子语调冷漠。
“坐,慢慢说。”
男人似笑非笑。
第六十七章 心间二三事
透着雕花窗户,剪影晃动,女子身形窈窕,男人则是举杯喝茶,二人围着一张圆桌,豆大的烛光微微摇曳。
“今日的冲喜宴你可满意?本王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他的声音满满自负。
“什么时候进宫,我要见他。”
“可你这该杀的人没杀,国师大人早就不想见你了,若不是你掺和进这冲喜宴,他怕是记不起你来了哟。”
“他与我之间,是你有资格说的吗?!别忘你,你还没上位!”女子似乎在压抑着满腔怒火。
“呵呵,今日那和你拉扯的男人,莫非就是国师大人想要杀掉的人,是不是还有那一桌子的人?”他冷笑一声,没待回答,继续道:“哦,对了,如今这祭祀大典可出不得岔子,国师可是要炼化金身的。”
话中有话,像是在有意无意的提醒起某些事。
“那与你何干?你做好你的事便是了,那是我的任务。”她一个起身,怒气使然,手指着坐在桌旁悠悠喝茶的人,厉声道:“他现在在何处,在干什么?”
“那你可问错人了,我和国师大人互惠互利,我要我的,他要他的,我怎么知道呢?白姑娘,你说是吧?”男人气定神闲,毫不理会那指向他额间的芊芊玉指。
听后,她身子顿了顿,缓缓说道:“告诉他,我会做给他看的。”
她语调中竟没来由的掺杂着几分悲凉。
“呵。”身后的男子嗤之以鼻。
推门而出,走出这汐云楼最顶层的一个小小隔间。
一袭白裙,是今日冲喜宴上那个艳压四芳的白美人,亦是肆意狂妄掳走仙君的女老虎精。
月牙早已藏匿在云端深处,隐隐若现,远处山头逐渐挤出一两朵鱼肚白的云絮,时辰尚早,城内里依旧还是冷冷清清。
原来这么快便又过了一日。
白岑四下看了看,便一跃而上楼顶高处。
她脚步轻盈,若有若无轻轻点着着白霜微布的青砖黑瓦,宛如一阵风掠过。
随后。
白岑随意挑了一棵梧桐树,飞身而上那粗壮的树枝,便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了起来。
仰头,看着那光晕一圈又一圈,她有些出神。
“这么些年了,你可曾回头看过我。”语调淡淡,喃喃自语。
犹记起,她尚未修成人形之时,遇到捉妖师,险些丧命,林间深处幸得那人相救,从此她好像就成了他身后的“小尾巴“。
她修人形、吃喝拉撒以及等等漫长的日子,白岑都觉得她眼前都总是有那个一身紫袍的人,在陪伴着她。
直到两年前,那人突然的离开,就只是告诉她要去人间皇宫处守着那老皇帝。
于是白岑学尽人间妖媚之道,悟透那些心机攻略,在人间搞出不小的阵仗,就为了等着再见那人一面。
可这番再见是如何呢?
是教她如何杀人。
“原来当初费尽心思培养我,就是为了现在如何去物尽所值。那我做到了,你是不是就会看我一眼?“
白岑眸子黯了黯,低声念叨,心底很不是滋味。
卸下所有伪装,她便犹如自我舔舐伤口的小兽。
...
天愈来愈亮了,深深藏在树叶深处的白岑揉了揉眼睛,掸了掸身上落下的几只小虫,又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能在树上睡一夜,现在着身子骨也是娇贵了,从前在石头缝中都能睡。”
“唉,白岑啊白岑,该做正事了。”
她拍了拍两颊掩藏那些不为人知的情绪,边捏了捏酸痛的肩膀,边透着树叶的缝隙往下看,这棵树正好处于一街头处,居于高处,便能将那些光景看得一清二楚。
“卖包子咯,香喷喷的包子刚出炉咯~”
“来来来,客官里面请~”
“这边有最新鲜的瓜果蔬菜嘞!走过路过都来看看!”
早市嘈杂一片,吆喝声不停。
闻着那大肉包的香味,白岑揉了揉肚子,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看向卖包子的小摊处,立即得意一笑。
轻轻松松掐了个隐身诀,一跃而下那大树。
她嚣张肆意,横冲直撞,只朝着自己的目标走去,丝毫不将迎面而来的路人放在眼里。
“诶,谁撞我?!”
“哎哟!”
好些个路人被撞得莫名其妙。
白岑拍了拍手,看着那四、五层的包子屉,偷偷打开一小点缝隙,准备伸进手悄悄顺走一两个大包子。
可好巧不巧。
“老板,给我来两个包子,带走。”
一个紫衣少年,声音硬朗却带着些许疲惫。
倏地,恰好是白岑掀开一小点的包子屉被乍得全然掀开。
“好嘞,马上给您装上。”
那卖包子的大爷边应声边小声嘀咕着:诶,我这包子屉什么时候挪开了,还好都熟了。
热气直冲,有些熏眼睛,白岑心下一慌,急急抽出手。
“好险,差点烫到老娘了。”拍了拍胸脯,一双绝美的桃花眼一翻,满脸怒气和哀怨看着来人。
紫衣少年面容有些疲倦,但双眼熠熠,一看便知接下来,可能要去做什么心头期待的事情。
白岑皱了皱眉头,不禁想着,这少年怎么和他有些相像呢。
“来,包子给您,两文钱。”
“好,这是两文钱。”元临掏了掏袖子,把钱递过去。
只见他擦了擦手,将那包子小心翼翼塞进怀中,远走了几步,边嘟囔着边四下看着:“那个人说,直走看见一棵大树然后右转,走个半里,就能到,就能找到我要的答案。”
白岑紧紧跟着他的身后,生怕一不留神跟丢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定有来头。
——
而此时的府邸内,锦葵才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
“嗯?天亮了啊...”声音迷迷糊糊。
微微抬眸,她却发现自己歪着头靠在某人坚实的肩膀上。心头一紧,难不成自己就这样靠着且是坐在床榻上睡了一夜?
敢情都没有躺下睡个好觉?
一个激灵,锦葵便坐的直直的。
“醒了?”淮渊起身,边自顾自按着肩,边笑着看了看她那窘迫的样子。
“呃...”锦葵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行了,口渴吗?”
“嗯。”
“过来,茶已经煮好了。”
“那我为何这般睡着了?”
锦葵尴尬一笑,接过淮渊递来的茶,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那便要好好问问你了。”
淮渊一把放下茶杯,故作威严,紧紧盯着锦葵,正声道。
第六十八章 等你回来
锦葵冥思苦想了一会,又四下看了看这处小殿。
殿门朝东,与门正对,隔着一个小屏风后一张暖玉雅致的茶几,其上放置着一盅清茶,淮渊正坐着品茶;茶几左侧便是薄纱暖帐,勾勒着牡丹花纹的床榻,其一旁还燃着小红炉,殿内暖意融融。
待锦葵看到此处时,没来由得对那锦被新榻有些出神,眨巴眨巴了眼,倒是有几分想起昨日场景了。
原来当时...
某位大神的手正准备抽离开,而她却好是“死皮赖脸”的模样,紧紧挽住,像是醉了酒,嘴中念念叨叨个不停。
“暖乎乎的,不要走,坐...坐着,一起...”她半睁着眼,含糊不清的说着。
“...”某大神长吁一口气,只得无可奈何坐在一边。
“嗯嗯,这才对嘛,睡...睡个好梦...”
嗯?!这是在说些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还有手在干嘛?为什么抱得紧紧不放开。
咳,丢人了。
锦葵内心如巨浪翻涌,细眉皱成“川”字,懊恼拍了拍头,僵硬的扭过头去,又看着淮渊痴痴一笑。
待得这番回忆起来,她实在有些难以接受自己昨夜这般“放浪形骸”。
“嗯,想起来了?”淮渊淡淡喝了口茶,说得漫不经心。
“淮渊...来,我给你揉揉!锦葵小花仙在这给您认个错嘞~”
锦葵立即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走上前去主动上手,揉捏起淮渊的肩膀来。
“嗯,我正有此意,倒是锦葵,你现在这机灵的样子,可比九重天我初识时,不一样了。”
淮渊噙着笑,悠悠地松了松肩膀,靠坐在椅上。
“啊?那初识时,我是怎样的?”
锦葵边回应,边顺着肩膀上的穴道按起来,柔中亦带着力。
“木讷、呆愣、不会说话、不懂变通、一根筋...”说着说着,淮渊还伸出手,准备认认真真地一一数出来。
“停停停,请至高无上的淮渊大人打住,既然我如此多不足,那我倒也来说说你!”
“嗯?”
“初见你,我就在想怎么有这般无礼自负的人,忽冷忽热,心似海底针...”
不经意间,锦葵换了个手法,小拳捶着他的肩,随着她歪着头不断想来想去,开始碎碎念个不停。
此刻她沉浸在自己的“埋怨小世界”中,力道时不时加重几下,却无半点意识,反而是捶得很开心的模样。
淮渊吸了口凉气,眉头皱了皱,轻声道。
“咳...轻些,你当我是石头呢?捶得这般凶。”
“哎呀,你又不是细皮嫩肉,我这给你疏通筋骨呢。”锦葵不以为然。
比起前几个时辰为了绿蛋的事心急如焚时,现在二人之间的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
忽而,殿门被一把推开。
殿外的飕飕冷气直直冲进里面,锦葵侧头看了眼,原来今日都没有初升的太阳呢,这天倒是愈来愈冷了,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看到来人那活蹦乱跳冲了过来,倒是又放心了许多。
“小主人,大主人,原来你们在这腻腻歪歪啊,可让我转了个大圈才找着呢!”
白球脸色又重新挂上了明媚的笑容,径直扑进了锦葵的怀里。
“你这般高兴,可是刚刚看见了绿蛋?”锦葵弯下身,揪了揪白球的脸。
“嗯!他还在睡,面色好了很多,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们是谁,但我们还得好好照顾他几天才行,草药我都备好了,到时候我教你怎么熬!”
淮渊并未参与入她们的絮絮叨叨,起身凝神看了看外头的日光,约莫着这会儿也快到了他昨夜趁锦葵酣睡时和万璃君说好的地方和时辰。
转而他深深看了眼笑得正欢的女子,双眸微微透着不舍,抿了抿唇,暗暗握紧了拳,又进入了紧绷着的状态,有些事仍然需要他来做。
“锦葵,过来。”生生打断了那二人的欢笑声。
“啊?淮渊,怎么了,你脸色怎么突然不太好。”
“花缘楼出事了,我得去一趟。千里传音术你必须好好记着,不要乱跑,别让我担心。”
淮渊看着锦葵的双眼,缓缓说道,话语之间不容置疑。
“什么?!”
“我师傅怎么了?!”
锦葵和白球异口同声,满脸震惊。
“无妨,有我在勿担心,你们在此处照看绿蛋,我会铺好结界护好你们。”
他揉了揉锦葵的头,安抚道。
“希望宁无缘老君没事...那你要多久才能回来,你就不用担心我啦。”
锦葵皱了皱眉头,略微有些担忧看着白球怅然若失的模样,说到底,对于白球而言这可是一茬接一茬。
“嗯,回来拿捏不准,但你等我便是,有事立即传音于我。”
“我懂了,欸,胖白球没事啦,相信淮渊。”锦葵想逗逗白球,却无奈她依旧愁眉苦脸。
“我也想去!我虽说不是个称职的徒弟,但师傅养育我这么久,大主人让我跟着去吧!”白球模样倒是正儿八经。
“我倒觉得可以,白球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对吧,再说了我现在可不是当初的小花仙了。”锦葵想缓和缓和气氛,勾了勾白球的下巴,调笑道。
“不行,你还是跟着你家主人,绿蛋也需要照顾。”淮渊板着脸,严肃道。
“可...”白球撇了撇嘴。
“淮渊,绿蛋已经无大碍了,让她跟着你去吧,兴许能帮上忙呢。”锦葵揪着淮渊的衣角,语调软软,有些软萌撒娇之味。
不过一会儿,他看着她泛水的双眸,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唉,钻进来。”淮渊松了口,待白球一下化作原形钻了进去后,他柔声继续道:“过来。”
锦葵听着那温柔声音,有些痴迷,又看着他那谪仙面容,此时正在展开双臂,像是待她入怀。
她心中亦是骤然跳个不停,面容泛红,未待多想,便立即扑了上去。
深深埋进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双手环住他的腰间,还怕什么丢不丢人呢?
他都要走了。
“我等你回来。”
“嗯,走了。”
“好。”
话音刚落,淮渊便轻轻掐了个诀,随着一道白光闪过,方才还站立此处的修长挺拔身躯,一瞬之间便不见了。
“淮渊啊淮渊...”
锦葵神情有些落寞,缓缓坐下,痴痴看着淮渊喝过的茶杯,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那些心思了。
“锦葵!”
忽而听到一熟悉声音传来,她立即转头看向殿门外。
一看,果然是元临。
但是他这模样为何有些慌慌张张,好像才捡起什么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小心翼翼捂着。
第六十九章 只不过心底没有他
锦葵将情绪一收,立即走上前去。
此时殿门口的冷风不断,但他们两人便就是隔着半阶门槛互相看着、沉默不语。
其实,锦葵只是想等着元临主动解释他昨日莫名的离开,但后者欲言又止的模样,竟令这原本便冷冽的空气又多添了几分尴尬。
锦葵朝着手心呼了口热气,无奈悠悠说着:“行了,别站着门口吹冷风了,快些进来一起喝口热茶。”
“不用了,就一会儿,我们就在这说。”元临不禁探头看了看里面,双眼深深藏着黯然之色。
这番拒绝,倒是让锦葵小小惊讶了一下,她不明白元临又准备搞什么幺蛾子了,更别说她能够发现他的异样。
为打破这样奇妙的气氛。
锦葵半开玩笑拍了拍元临的肩膀。
“那算了,站着吹吹也头脑清醒!不过,元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呀!话说你昨天去哪了?”
她正儿八经看了番,这个昔日大大咧咧、神经粗条的紫衣少年倒也算个身板子厚实的俊郎男子了。
未待他回答,眨了眨眼,继续道:“你倒是机灵,难道是谁告诉你我在这吗?”
“没...我...”
突如其来一问,元临有些支支吾吾,低头看了看手上还捂得热乎乎的油纸袋。
“你什么呀你,快说你昨儿做什么去了?”
“我....那个,老青来找我了,我来和你告别的...”
元临扭头深呼了口气,转而眼神没来由的坚定,紧紧看着锦葵。
这话中也不知是真是假,令她一时有些语塞。
“老青?他...那身子好了?”诧异问道。
“嗯,这个给你买的,还没冷掉,趁热吃。”
元临岔开话题,将那早早准备好的肉包子拿出来,因为方才掉在地上,他又仔细擦了擦油纸袋上沾到的灰,随后确定一切完美后,立即扯着一个大大的笑递了过去。
“什么?”
“包子呀,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特别喜欢吃,我刚刚路过也吃得饱饱的,就想着给你也买一个,你快尝尝?”元临腆着笑,从容不迫说着假话,毫不心虚。
“嗯,果然还热乎乎的,还挺暖手的。”
锦葵接了过去,感激一笑。
但她的目光依旧有些狐疑,她不明白元临想要做什么,到底在唱哪一出.
这经历了也不少了,难道他们不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吗?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要去杀人放火,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他打着哈哈,甩了甩头。
“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快告诉我。”
锦葵眉头一皱厉声道,缓缓垂下手,不禁将包子捏得紧紧的,这般不知的情况下,纵使再饿她也吃不下。
“我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我才不能和你说,再说了,老青他都来找我了,那我发迹之日可是指日可待,怎么,锦葵舍不得我啦,那你要不要考虑从了我?”
元临扬着头故意不让锦葵看得正脸,佯装着很是自豪的模样,实则偷偷掩了掩眼角的苦涩。
诚然,他成功瞒过了眼前人。
“从你个头啊!你还这般小小年纪,动什么歪念头呢!”
锦葵无奈摇了摇头,跳起来轻拍了拍元元临临的头,她觉得,她和元临这种轻松相处模式总算回来了,就刚刚那几句话竟是总充斥着尴尬微妙的气息。
“嘿嘿,那你可不用担心我,我和老青也算半个亲人对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锦葵听着,不禁觉得有些牵强。
“嗯...”锦葵的回答有些迟疑。
元临看着他眼前人歪着头不知在纠结些什么,他突然两眼满是期许,一把抓住锦葵的胳膊,激动叫了起来。
“锦葵,我知道,其实你是想陪着我一起闯天下,对不对!”
“呃?干嘛呢,没大没小,放手。”锦葵被这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声音吓到,无奈摇了摇头,扯开元临的手。
随后她大口啃起包子来,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继续道。
“你这小子志向倒是很大,但是我呢,可没这个闲工夫陪你,你只要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其次做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事情,我锦葵呢,必定打心底支持你,倘若是要我陪你去跋山涉水,那我可不奉陪了。”
咽了一口,满意点了点头,双眼盈盈,随后立即冲着元临竖了个大拇指,全然是对这包子的赞许。
元临的手被拂下,他垂了垂眼眸,果然呢,期望愈大失望也就愈大。
沉默了好一会。
“怎么,伤心欲绝呢?”
锦葵专心吃着手上的包子,仅仅瞥了眼元临,随意调侃了一句,更别说她能发现他的小小心思了。
很快。
“切,我那是为你惋惜,不能与我携手共天涯,享誉世间美名。”他完美掩盖了自己所有的失落,看着眼前人,在笑。
“可得了吧,你要是做得到再说吧...话说...”
“我一定能做到!“元临咬了咬牙,吼出声。
“你激动什么呀,我也没说不相信你呀,我是想问问你这包子哪儿买的,味道很是不错,改日我要买一大堆,给淮渊也尝一尝。”
锦葵回答得漫不经心。
“城北街角,那我走了。”
听罢,元临终是坦然一笑。
欲转身踏步而去。
冷风拂过,吹来几片落叶,他的背影竟显得有些郁郁。
走了两步。
“欸,元临,等等。”
“怎么了!”他回头,两眼熠熠生光。
“还记得这个吗!”
锦葵掏了掏袖口,果断拿出一个荷包,这正是初识元临时,他抢走的那个荷包,只不过她后来强行又从他那儿给抢了回来,只不过从先前鼓鼓满满的,到现在已然变作现在扁扁灰扑扑的。
原本是物归原主的东西了,而现在。
“嗯,我当然记得。”元临轻笑,回想起往事,他摸了摸头略微有些羞愧。
“来,这个给你,你好好带着,到时候可得装得满满的还给我;若是你不想装的满满的了,那你就带着它,再来求我收留你,哈哈,怎么样,元头小子感动吧。”
锦葵小跑上去,亲自给元临挂在了腰间,拍了拍手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嗯,我走了。”
元临低声应道,嗓音有些沙哑,立即转头,故作轻松耸了耸肩。
“再见啦。”
可何时再见呢?其实,老青哪能这么快恢复呢,但凡她真的好好考虑过他一番,哪儿这般会被糊弄过去呢?
只不过是,她心底已经被他人填的满满了。
元临没回应,只是背过身去挥了挥手,看似很潇洒。
无人看见背过去的他苦涩一笑,心底默念:你这样会让我舍不得放手。
第七十章 美人也会爬墙
锦葵耸了耸肩,默默看着他离开,暗自想着今天应该做些什么,是不是该去看看绿蛋了呢?
想罢,两人的身影背道而驰。
锦葵朝着另一个厢房走去。
而元临的步子很快,他想快些离开,只因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他看见那二人的深情拥抱,看见了女子满眼的关切,更是目睹了那男子如仙人般转瞬即逝。
是啊,真可笑。
他早该明白的,那么大能耐的人,怎么会是平凡普通人呢,再不济也是个修仙道者吧,而他算个什么呢?
想到这儿,元临的眼神凌厉,额头的青筋鼓起,若隐若现,也许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听那个神秘人的话,与他合作。
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一切他想要的,才能够有叱诧风云、呼风唤雨的能力。
元临的脚步又加快了些,逐渐消失在街角某处。
“咔啦——”轻微细碎的声音。
一片干巴巴的落叶被他踏碎,只不过风一吹起,那些四分五裂的叶子便四下飘散,一瞬之间,世间仿佛再无这片原本完好无损的落叶了。
“呵,还真是有趣,兴冲冲地来,哭丧丧地走,也不知看见了什么?”
白岑抱着双手,脚步轻盈,悠悠从一棵大树后走出。
她看着那背影若有所思,又回头望着那金灿灿的府邸,一来二回。
白岑眯了眯一双狭长妖媚的眼睛,暗自打着主意。
“看样子,时机到了。”浅笑出声,遥遥观望着这四周的高墙,还有那淡淡的结界,她继续道:“防妖魔却不防人,这结界设的倒是有心。”
喃喃自语后,只见她大步朝着那高墙走过去。
而此时的府邸内,锦葵推开厢房门。
一张暖玉石床,泛着淡淡的白光,缭绕着团团仙泽,绿蛋面容祥和,小小的身子安安静静躺在那儿。
“唇色苍白泛青,额间还有些冷汗,伤口愈合倒还算很快,可还得补补身子呢。”
锦葵围着这石床走了圈,边点着头,边自顾自得分析道。
“欸,昨日那些草药倒还有些用得上,白芍、鸡血藤...”
她喃喃自语,走去一边的角落,翻开了她包着草药的外衫,一一数了起来,其实,这些草药在她的秘境中,是都时常可见的,不算是个稀罕药,功效亦只有寥寥。
“若是有雪莲花倒是好,抵过这些了,算了,咦,怎得少了一味枸杞子,我记得那农家姐姐给了我呀,只是还没有晒干呢...哪去了...”
锦葵低声念叨着,又将那外衫抛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所谓的“枸杞子”。
“难道这里真的没有吗,只能去院子里碰碰运气了。只不过现在这个时节,怕是还会有一些尚存的、都熟透了的枸杞子。”
说完她便立即行动起来了,拍了拍沾着草屑的手,急急走了出去,复而又将那厢房门关的紧紧,生怕吹进一丝冷风冻了那小人。
但这个府邸确确实实比得上九重天无名殿的半个了,走了大半圈,锦葵才绕回到那个果园处,只不过那果园现在已然狼藉一片,站在栅栏面前,她转身向西侧看去。
远处高高的围墙,好些棵常青的树横枝逸生,越过围墙看着外面的风景,其下的园中还长了一片又一片的野生灌木,但那细长柔软的绿枝丫,此刻却是被风霜打过,蔫了一片。
可遥遥一看,那丛丛绿中仿佛还透着一点点的红色,倒是很像所谓的“枸杞子”。
锦葵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了目标物,立即走过一道小石桥,可扭扭曲曲的小路实在耽误时辰,她干脆直接抄着小道,提起裙摆踏过几颗怪石,越过小溪的潺潺流水。
“果然,这果实虽然还红彤彤的,可个个瘦小不饱满,也不知功效是不是减了大半,但也算是能入药了,起码没有坏处。”
距离那小灌木愈来愈近,看得愈来愈清晰,锦葵不禁自言自语。
又踏了几步过去,她鞋上已然沾着深深厚厚的泥土,径直朝那跟前一蹲。
伸手,也不怕那上面细小的毛刺勾到手了,因为这些小刺早已被风吹得软趴趴了。
“一个,两个,三个...”
她嘴里念念有词,睁大眼睛不断挑着稍微丰满些的枸杞子。
“诶呀!”锦葵惊呼出声,眉头皱着,立即眯起眼来。
忽而,不知何来的一阵怪风狠狠刮过,卷起好些尘土入了她的眼,手上的枸杞子“噗通噗通——”掉了好些个,就连那枝丫都被吹倒歪在了一侧。
直到锦葵眼睛能缓缓睁开,那风,也就渐渐地停了。
只不过那枸杞子散落,四下八方掉了一地。
“哪来的怪风,我好不容易摘得全掉了。”
锦葵虽满腔埋怨嘟囔着,可还是弯着腰认认真真捡了起来。
“喂,小妹妹,姐姐我不敢下来了,快帮帮姐姐。”
嗯?哪儿传来一个如此甜美动听的女人的声音?
锦葵四下看看,却没发现有任何人影。
“小妹妹你怎么有些笨,抬头看。”
锦葵抬头,原来是那日的倾城女子,此刻正笑得娇艳仿佛给初冬带来一丝暖意,她身着白裙晃着两腿,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纸鸢,绝美的脸庞让人挪不开眼。
“你怎么在这高墙上坐着?“锦葵不解,这白美人不是冲喜宴上被选入进去了吗?现在怎么在这,还爬墙?
“姐姐我孤独寂寞冷,原本是放着纸鸢,可无奈飞到这树上了,待我好不容易爬上来后,我那木梯子又倒掉了,你看这左右我都为难啊。”白岑譬如西子蹙着眉头,好是惹人怜惜的模样。
锦葵默然了一小会,原来长得美便可以为所欲为,就连她一个女子都被这话说得心一动一动。
但此刻的锦葵并不是很想理这个爬在高墙上的美人,不明来意,必有蹊跷。
“美人适合待在高处,不食人间烟火,您就在这上面坐着吧。”
锦葵皮笑肉不笑,抱着满怀的枸杞子,像是准备妥当了。
白岑看这样子,顿时有些小慌,怎么有些不按她的设想走呢?原本她以为那小妹妹会满心欢喜“傻了吧唧”般直接冲向她,接住她,可没想到....
那这样她的计划可咋继续?
“喂,小妹妹,高处不胜寒!”扬声呼喊。
可待白岑说完,那粉衣佳人依旧面不改色,径直就要离去了。
白岑立即咬咬牙,看样子只能对自己狠一点,舍不得自己套不住小妹妹!
“啊——”
随着一声尖叫,这个白美人竟直接从那高墙上摔了下去。
锦葵心头一提,赶紧回头,隔着厚厚的围墙,她都能听见那重重的一摔。
这该是有多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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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百变美人不着调
那“嗷嗷”的惨叫声不绝如缕,也不知这摔得是真是假。
但不管如何,这下算是彻底引起了锦葵的注意。
“也不知这女人到底要作甚!也就仅仅一面之缘,什么纸鸢,这般理由也太烂了吧。”
锦葵小声嘀咕,拍了拍额头,实属无奈。
复而她又摇摇头,立即将那枸杞子好好洗净,放置沿上待风干。
可还没好好停下手中的事,那娇滴滴的哀嚎声一阵一阵传来。
“哎哟哎哟——”
“我是不是一朝听力就变好了,这声音怎一阵一阵个不停,不累吗?”
被那声音扰得心痒痒,锦葵双眼有些绝望,伸出手轻轻扣了扣耳朵。
说到底,她虽是很欣赏美人容颜,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不变定律,又加上不知那白美人到底要作甚。
所以,她打心底确确实实对这种花容月貌的女人有些心悸、惶惶。
“痛死了,小妹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好多血啊...啊啊...”
此时的围墙后面,白岑懒懒散散半半坐在墙角处,翘着二郎腿,手里不安分的揪着几株藏在墙缝里野生的枯草。
倒是与她现在夸张且故作痛苦的表情形成巨大反差,不时还捏着嗓子拼命喊着,生怕里面人儿听不见。
“这美人原来这般聒噪!呼,真是毁了清静,烦人的很,气煞我也...”
锦葵微翻了个白眼,将手中还在清洗的白芍愤愤一丢,擦了擦手便立即起身,朝那府邸门口大步走去。
不过一会儿,踏出门槛。
推开厚重的半扇门,锦葵探出头抬眼一看,立即瘪了瘪嘴。
果然,这白美人伸着懒腰,悠悠在那转着,走了两步便喊两嗓子。
“明明知道这女人就是在坑我,我真是猪了,出来干嘛!”
嘟囔一句,趁着那美人没注意这门边,锦葵准备赶紧阖上大门,就当作没来过。
她斜了眼,又瞧了瞧,暗自念了句:很好。便立即伸出手,用力拽着这大门往回拉。
好巧不巧!
“吱呀——”一闷声,这大门莫名先惊动起来。
锦葵愣了一下,一不做二不休,管它呢,直接拉回来便是了。
白岑耳朵动了动,听到动静立即回了头,随意按住自己身体某一处,立即大吼出声。
“诶诶!!!停停停,小妹妹!心地果然很是善良啊,等等,关这么快门作何,姐姐腿还痛呢!”
“……”锦葵无言,满眼无奈,心底叹了口气,松开了拉着门的手。
“快来扶一扶姐姐吖!”
白岑跛着右腿,踉踉跄跄、可怜兮兮的模样走了过去,发间还插着几根枯草,倒是有些像摔了跤的狼狈。
“行了,别装了,苦肉计我也用过,何况你这装也不装得像些,你说右腿跛着,为何按住左腿!”
站在门槛内的锦葵瞥了眼,环抱着手,一脸挑衅,像是等着看这美人还要变出什么把戏?
“咳...姐姐我是真摔了,真痛啊...让我进去喝喝茶,和妹妹聊聊?”
锦葵很难想象一个倾城绝色、那日惊艳四方的美人,现在丝毫不要面子,在这儿挤眉弄眼。
“行了,你到底有什么事?”锦葵清咳一声,语调故作冷冷,站的笔直,绕有气势。
“你看这儿。”白岑见势被识破了,眼珠子一转,忽而从怀间掏出一条蓝白相间的络子,拿出来在锦葵面前晃着。
“这是什么?”锦葵皱着眉头。
“那般招摇且能与我媲美的男人,没想到他的物件你也不认识。”白岑“啧啧”两声。
“万璃君?”锦葵心底默默觉着,没想到这美人还如此自恋,倒是和那万璃君有几分相似。
“嗯,便是他了,我与他有过一段交情,你应该知道吧。”
“听说了,所以呢?”
“这络子我想亲手还给他,不知他在不在里面?”白岑的声音变得软软糯糯,倒像是有苦衷难言。
“...”锦葵歪着头看了半晌有余,这白岑白美人不如叫百变美人,一会一个调的。
想罢,她继续道:“他早不在这儿了,你走吧,何况你要是诚心来找他,何必放着大门不走,非要爬墙呢?”
“诶,妹妹,我在这叫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我这才出此下招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管你如何造作,现在没有你想要找到人,也没你想要的东西。”锦葵厉声道。
“可...这都晌午了,姐姐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很是应景,白岑的肚子忽而“咕咕”叫了起来,诚然,周旋了这么久,只有这句话真真切切、没掺半点假,现在的她真的是饿了。
“嗯?”听见这般声音,锦葵下意识的看了看白岑的肚子,又看了看她满是魅惑的桃花眼。
原来这美人的真诚藏在这儿了。
倒是听着那番话,提醒了锦葵,她自顾自念叨了几句。
“也是,晌午了,我得给绿蛋熬药去,再做点金橘饼吃。”
“那...妹妹的手艺定然绝佳,可无人欣赏便浪费了对不对,让我尝尝?”白岑捂着空空如也的小腹,满眼期许。
锦葵长吁了口气,有些心软,她觉得这番也试探了这么久,待到那白岑吃完饱腹后,再让她走也没什么大碍。
于是她摆了摆手,淡淡道:“那你自己进来吧。”
白岑听后,双眸泛光,欲跟着眼前女子,抬脚而进,可那唯有妖魔能感受到的淡淡结界,在她接触的一瞬即,又立即显现出来了。
“这样也不行吗,难道是非要手把手牵我进去。”白岑小声嘀咕了几句,触到结界的手立即缩了回来。
只见面前带着路的锦葵越走越远,这样可不妙。
白岑暗暗想了个办法,立即狠下心手刀劈了下自己的腿,便高声喊道:“小妹妹,姐姐的腿真的好痛啊,快来扶一把。”
“唉呀...”
声音传入耳后,锦葵本是有些不耐烦的回头,可待看清后。
白岑那模样好像是真的痛,半伏着腰,纤纤双手捂住大腿处,额间泛着细汗,眉头皱的紧紧。
这下倒一点儿也不像装的。
“怎么突然这般了?”
“后痛,这后痛来了,快来扶我一把。”
“后痛?我只听过后怕,哪来的后痛。”
锦葵半信半疑,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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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冰火两重天
白岑微睁了眼,呲牙咧嘴道:“你看我这,怕是要肿了一大块,哎哟...你说我怎么诚心来,弄得现在又饿又痛...”
她那般眼神全然寄希望于锦葵身上了。
锦葵的嘴莫名抽搐了下,转念一想,也觉得在这大门前确实磨磨蹭蹭了这么久,只得无奈道:“行吧,我来扶你进去。”
说罢,此时低着头、青丝挡着娇容的白岑狡黠一笑。
锦葵倒是不知情,缓缓伸出手将白岑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一手搂住她的细腰。
“诶诶,慢些...”做戏诚然是全套,白岑的话便是没个停。
随着锦葵将那白岑扶起,跨入大门,别说结界了,就是半点阻碍也没有。
白岑面上粉若桃花,内心却在冷笑:果然,这结界的眼便是在这女子身上了,只有受到她邀请,与其身体接触了,才能完完全全进去。
对白岑而言,也算是得来也是费了些工夫的。
此刻,她们踏着青石板,朝着那院落走去,准确地来说画面其实是一灵动姑娘搀扶着一白衣美人,看似“悠哉悠哉”。
就这会儿,锦葵忽而想起,她的草药可还放在沿上排排晒呢,虽说没有太阳,却也能风干,再不济待会“暗箱操作”一番也是可以的,她可是修为高了一个度呢。
可,越走,她越发觉得沉,左边肩膀上被压得酸痛,像是那美人半个身子都赖着她,于是低头一看。
果然如此,白岑如一滩烂泥般全然靠在她身上,像是故意的。
“你又不是断了腿,自己跳着走,重死了!”锦葵看着莫名有些恼火,轻推开那搭着她肩的脑袋,又肩膀蹭了蹭那柔软的身躯。
白岑觉着甚是好玩,心下只想着,这么些年她还没这般欺负过一个人,尤其是如此耿直实诚的人,哦,除了那个一时心血来潮勾搭上的仙君,嗯?难道九重天的人都这般认死理吗?脑子不灵光?有意思...
在十足的内心戏后,白岑头也不抬悠悠道:“好妹妹,别恼,我是真的、真的、真的腿痛,身子麻,再说了哪有重,我这可是最最最完美的。”后半句倒还是满腔得意。
听罢,锦葵停下步子,朝着那乌黑的发丝看了半天,心底一直油然而生一种“被耍了”的感觉,咬了咬牙,愤愤道:“懒得理你,我要去熬药了。”
倏地,锦葵朝旁边一蹦跶。
她的肩膀便立即抽离开,大步一迈,只留下一个背影。
美人顿时没反应过来,莫名没了支撑,没半点意识便朝下一摔。
“诶,你等等啊,我自己走,自己走还不行吗?”
“...”锦葵倒也不理,轻轻松松一笑,反而加快了步子。
院落之中,鹅黄小袄子的女子,随意绑了一根细丝带将头发高高挽起,此刻正蹲着身子,双眼茫然看着那人间的灶台。
她身后正站着一白裙妩媚的美人,端着一放满了洗的干干净净药材的石锅,正儿八经站着,竟是一副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的模样。
“我一绝世美人,竟然在这等地方给你打下手...”白岑撇着嘴,她的双手基本上什么都沾过,可偏偏就是这阳春水没有下过。
锦葵听声抬眸,她本就捣鼓这个灶台烦的很了,现下不过就是让那女人洗了个菜,还能叨叨这般久,似笑非笑道:“那您可别吃我煮的东西了...您要但凡有点骨气,便自己怎么来得怎么出去,进来我这小庙和我待这作甚?”
“别...这个药材你来,点火,我会!”白岑转念一想,不对劲啊,她到底来干嘛的?怎得半天没做正经事的感觉,肯定是饿昏了,那得赶紧弄完这什么破药材,再填填肚子了,最后便是计划了...
想罢,白岑踱步而上,将那石锅往锦葵怀中一放,皱眉紧紧盯着那黑乎乎的洞口,蹲在那柴火垛前,也无从下手。
锦葵看着她那架势,却也知那美人亦是半分不懂这些,只能自己胡乱揣测道:“灶台上白瓷倒是贴的光鲜亮丽,且放置着两口大锅,下面黑不溜秋、有火烧过痕迹的洞,应该便是锅底门了,莫不是将那干柴火丢进去,烧起来然后再...”
白岑一个激灵,“对对对,烧火我行,看我的。”
很快“啪嗒——”一声,白岑风风火火塞进大把的干柴,便是一瞬之间,那洞内火光四溢。
“...”锦葵无语。
“快,上手啊,愣着干嘛!”
锦葵:这女人怎得比她还着急。
于是乎,这偏殿的小厨房内热闹起来,二人不断捣鼓着。
“啊!这火星子飞我身上了...啊啊...”
“水?水在这...”
“天哪...”
“你怎么脸上比那黑锅底还黑了...”
“什么?!我的惊天动地的美貌!!“
“...”
这人间的小小厨房倒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了,可此时的九重天的某处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
花缘楼的顶层,堆砌着层层琉璃瓦,流金溢彩,却与那满地狼藉形成对比。
站着最高处的顶尖儿上,迎风而立着一个玄衣男子,神情冷冽,他正看着下方腾腾缭绕的灰雾,这样的情境,在外看来,是根本识不清任何具体之像的。
“这禁地是被闯了,可是为什么呢?他是自己心甘情愿迎接那些不速之客吗...”喃喃自语,眉头紧皱。
“淮渊!”另一俊美男子呼唤出声。
万璃君轻轻点了点脚尖,满脸焦灼,像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原来此时的手里正紧紧握着一琉璃小卷轴。
那一凌空仅仅达上二层楼,随后,他立即又在半空中掐了个诀,才稳稳地踩上淮渊站着的高处。
闻声回头看着万璃君,淮渊薄唇轻启,说道:“怎么了?你找到了什么?”
“你看这个小卷轴,覆在上面的琉璃碎了大半,里面的卷轴却还散着光。”万璃君立即递过去。
“你在哪发现的?”淮渊的声音有些急促。
“宁无缘那些精怪的尸身里面...”
“精怪?那便是他故意留下的...”
淮渊心头紧了紧,手有些微抖,想来刚与万璃君汇合时,听他所述的惨况,便是怒火直冲了。
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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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暗金琉璃卷轴
风呼啸着,乱了发更扰了他们的心。
淮渊握着暗金琉璃卷轴的手紧了紧,看着其上半边完好、半边残损,还染上了碎碎点点的深红血渍。
他神色一冷,淡淡说道:“那些精怪真没一个存活的?”
万璃君愣了下,斜看了看那破败之楼,便低头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才抬头,又抚了抚因怒气而起伏的胸腔,一字一顿说道:”我找遍了整个花缘楼,就连瓶瓶罐罐都空了,何况那些浑身是宝的精怪呢...”
这样说来,那些硬闯之人的手段是何其残忍,血迹斑斑的地面,污浊一片的白墙...处处皆刿目怵心。
听完这番话,淮渊无言,下颚紧绷,强忍着怒气,握紧卷轴的手,此刻青筋乍现。
随后,他将另一只手迅速抬起,手心汇集真气,慢慢散出耀眼白光,半空中骤然显现一道青光莲花,逆着方向旋转着,看那架势,像是要慢慢覆上卷轴沾血的一处。
万璃君看后,双手迅速伸出,按住淮渊的手,双眼直直看着他,不可置信问道:“你莫不是要使寻回诀?这...可是透天机之事,你要逆天而行?”
“若不探看,你我从何得知?”淮渊眉头一皱,双眸无光,笃定了主意。
诚然,事情有因有果、一朝一夕,皆不得逆势而寻回,一切冥冥之中已然有了定数,这便是天机,而所谓的“寻回诀”,是上古秘术之一,可以回看其中因果,当一回“天眼”的角色,但看者却只得看,不能做出任何改变。
此秘术乃是上古时期,那一众天外天的上神所突破的术法,如今鲜为人知,若违了天机命数,后果更是不得而知了。
这些,其实淮渊和万璃君都算是心知肚明了,但从上古至今,却还没有人真真切切体会过那所谓的“后果”。
“...”
淮渊既然如此说了,万璃君也就只能缓缓垂下了手不再阻拦,只是沉默无言,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双眼充斥着担忧。
“无妨,总要有人试试这术法,不是吗?况且昔日他逆天改命救回了我,如今我也要还一人情,让他坦荡荡。”
这样的话说得轻轻松松,犹如发生的只是东升西落、一叶知秋这般寻常简单的事情。
他语调悠悠,对着万璃君说道:“闭眼,神识出窍。”
不容思索。
淮渊便是立即闭上双眸,手上的术法又开始继续了。
他仅仅伸出食指与中指,带着白光,缓缓扫过暗金琉璃卷轴,瞬间卷轴澄清透亮,血渍被清除的一干二净,一道道的青光化作花瓣散散而落,又丝丝汇聚,倏地像是在半空中撕裂开一道口子。
最后,那道口子若隐若现出具象,像是在重现那花缘楼发生过的一切,直到与淮渊挥散而出的白光融合一体。
此刻,他们的神识触到的画面清晰可见。
花缘楼之中,一如往常的平静,雾气腾腾,依旧是无人能入的禁地。
“小红,你今天的珍珠炼化了吗?“一青黑发丝、鬓角锋利的男子手上抓着一根如婴儿手腕粗的木棒槌,言语全然透着犀利,话中有话的感觉。
“老君,我今天真的没有偷懒诶,你问香香。“墙角处的红牡丹花精怪摇曳着身躯,叫嚣声大得很。
看似壮朗的男子,可他的面容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入眼的是那满脸的皱纹,泛白的须发,与那黑发、轮廓格格不入。
这般模样且还被称作“老君”的人就是这花缘楼之主宁无缘了。
宁无缘无所谓的晃了晃头,像是一点儿也没听见他亲手培育的精怪说的话,他抠了抠手上木棒槌的倒刺,漫不经心道:“小红,除了珍珠还有什么,你没忘记吧?你知道本君问得可不只是珍珠哦。“
“知道,知道,今天我们要一起炼化金心花莲嘛,可这个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管呢,本君养你们自然有用,但你放心了,你们这些小小精怪陪了我这么久,怎么舍得对你们动刀子呢?”
宁无缘狡黠一笑,皱纹都莫名皱在了一坨,可那话怎么有些怪怪的...
小红憨憨应付着一笑,她们家的老君古怪的很,一下来一套,总是令她们猝不及防...想罢,她揉了揉自己那娇软的花瓣,不禁觉得泛着凉气。
很快,宁无缘将那木棒槌往肩上一搭,悠悠走去那小院中,坐下翘着二郎腿,扯着粗嗓子喊道。
“日上三竿了,开工咯!小宝贝们都来这!”
眨眼之间,小院之中凭空而现一樽大金锅,它的八个方位都放置着口含金珠的蟾蜍银像,团团围绕,连成一条若有若无的红光丝线,与那花缘楼的红丝带交相辉映,好是协调。
不知预备作何?
但这声召唤倒是实打实的有用。
“轰隆隆——“一声响,从那门口传来。
只见花缘楼的门槛被踏破了。
一股脑儿就涌出许许多多活蹦乱跳的精怪,有花有草,更有飞虫鸟兽,个个叽叽喳喳个不停。
“老君,我们要做什么?”
“老君,你这锅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致了。”
“对啊,对啊这些蟾蜍看起来好好玩啊,这珠子能不能吃。”
听着这般嘈杂声,宁无缘满脸无奈,叹了口气,悠悠说道:“莫非是我平日里太宠着他们了...如此放肆了呢。”
“咳咳——今天,不成功便成仁,你们都给本君哭!一只小怪来一滴真真切切的眼泪!”
宁无缘此时插着腰,忽而提高嗓音,压制着那躁动的气氛。
“什么泪?泪是什么?”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在说些什么。
“老君,你解释解释呗。我们怎么个哭法?“小红腆着笑,试探性问出,这老君葫芦深,永远不知卖的什么药。
宁无缘无奈叹了口气,忍住火气,似笑非笑说出:”前几日本君不是解释过了嘛,果然没有一个好好听!今日要做大事,本君这金心花莲可不得出差错。”
他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
“所谓泪,本君我再通俗讲一讲,就是伤心了、痛苦了,就会情不自禁掉眼泪,凡人也好、仙君也罢,就连你们这些臭精怪也逃不过!至于怎么哭,你们自个想办法,打一架痛了也会哭呗,你们机灵点,别磨蹭,再给你们一炷香时间。”
愈说到后面,他好像越不耐烦,抓了抓头发便撑着头坐下,看着这偌大的花缘楼。
此时的精怪听后,抱作一团研究起来。
宁无缘则捣鼓着那柱香,忽而余光一闪,一抹青影闪过。
他立即起身,看了过去,警觉万分。
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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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一场虚无
就像是错觉,那闪过之处静悄悄。
此时,宁无缘面上的沟壑仿佛在浮光幻影间映衬的更深了。
从他那边看来。
远处依旧是一层又一层的云,而他自己身处的这禁地——花缘楼,对于寻常肉眼所观来,便是赫然悬空于半空中,至于其中暗门,必然是知晓的有缘人才能够进入。
那么这样说来,闪过的青影,不是绕着楼外游走,而是在那不远处的云端上掠过。
说来,外面莫名的人想进楼,却看不到任何一砖一瓦,大抵只能摸得到大概的方位;而里面的人,却能将来者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那些“咋咋呼呼”的声音很快就打断了宁无缘的思路。
“老君,老君你在看什么,我们这样哭对不对?!”一精怪挤眉弄眼朝着宁无缘跑过去。
“不对不对,你不够伤心!”
精怪们的阵仗可是不小,被围住的宁无缘有些分心,无法定下神识来想个清楚。
他舒了一口气,无奈随意敷衍道:“越伤心越好,眼泪越纯正,快哭去。”
毕竟,他不警惕是不可能的,这花缘楼之禁地,千百年来除了那些精怪瞎胡闹,还有他那几位故人偶尔来一来,千百年来也没遇过这等古怪之事,不知名还速度飞快的影子?
难不成什么妖魔鬼怪都能上天了?
宁无缘没再多想,立即抬了抬手,挥了两下,示意那些精怪小声一些,随后他自己便走到一旁的栏杆后,仔细看起来。
云海叠叠,一浪又一浪,像是云海中晕染的倒影,这边的日光是从西头散发过来的,金光耀眼,此时正与那花缘楼的顶尖相辉映。
而在宁无缘凝视的方向,它们汇聚成象,竟然无意之中联结成了一道“十”字白光,直直打在一处宛若小漩涡的云端上。
宁无缘看了半晌,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喃喃道:“这是什么现象,可比七星连珠还罕见啊...”
漩涡之上,涌现出一道莲花阵法,如蝶大小四周泛着粉光。
待看清后,宁无缘眯了眯眼,伸出手作兰化状,嘴里念着术语,欲算出个所以然。
“阴阳相叠,乾坤逆象...”
可一半尚未到,倏地粉光刺向他的双眼。
宁无缘瞳孔一收,身躯一愣,宽大的袖袍赶紧抬起挡住,只能侧着头,微闭住双眸。
这是怎么回事?外面是如何能够看见这里面的光景了...甚至为何能够直探出宁无缘的位置,一举击中呢?
忽而,这花缘楼顶上四方萦绕着一曲悠歌,盈盈绝唱,嗓音魅惑。
更奇怪的是,那些精怪好像与宁无缘突然隔了两个世界。
一边的他们依旧在一门心思研究如何“掉眼泪”;而另一边的宁无缘却犹如处在水深火热中。
“这首歌...”语调充斥着难以置信。
可没有任何阻拦,悠长曲音直入宁无缘的耳中,他终于缓缓放下袖袍,双眸有些空空,看着那莲花阵法处。
那首曲子仿若只弹唱给他一人听,更像是触到他身上的某一处开关,他便顿时傻了眼。
独特的曲调还在继续,起承转合,犹如瀑布之水直下,激起万千浪花,一瞬之间又变作细细涓流,暖入心田。
心已然飞了出去,宁无缘的神色渐渐痴迷,脚上的步子缓缓挪了起来。
无人能知,这首曲子的意味,更无人能知,他的软肋。
“卿吾心,悠在缘君...”婉转动听的词,全然出自一女子娇艳欲滴的红唇。
原来,此番的莲花阵法上竟然若隐若现出一道身影。
青色渲染素衣长裙,灼若芙蕖出绿波,纤腰玉带掩天纱,这女子的面容清雅绝俗,秀黑长发落腰,柳叶细眉弯弯,脸若粉荷绽放,轻启红唇清唱,腿上摆着一道古琴,正低头悠悠弹唱。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但画面在云端之上又显得那般虚无缥缈。
没有半点思索,此刻的宁无缘像是在傻笑,眼角皱纹堆在了一起,须发飘飘,模样更是有些略微痴癫,他袖袍轻挥,一股气便是飞身而上,好像还在自语些什么:“你来...”
赫然间,随着宁无缘朝着那云端踏去,花缘楼像是没了镇楼之主,骤然突现在一片浮云之上,它的千阶云梯更是一层接着一层显现出来。
透过灰蒙蒙的雾气,原来云梯之下便是九重天。
这样的禁地竟然在一夕之间了无声息的骤现出来,那些小小精怪们也没发现半点奇异之处,就像被结界隔开一般,不知世事。
而宁无缘此时不顾一切,已然抵达那莲花阵法,颤抖地伸出手,覆盖上那粉色光圈,涩涩说道:“可如今的我早配不上你了...”
弹琴女子像是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依旧在倾情演绎,曲调愈来愈急,愈来愈烈。
犹如暴雨倾盆而下,豆大雨点颗颗珠珠跌在小池发出的声音。
莫名间,宁无缘的耳、鼻、眼皆喷涌出股股热流,颜色鲜红。
但他像是沉醉此间,半分不知。
“啪——”琴弦断了。
在旋律达到最高之时,曲子骤然之间停下,一如那虚幻浮云上的一切,骤然消散。
那所谓的莲花阵法更是一举登空,幻化而作束束黑圈,腾绕着黑气,从上自下,对着宁无缘的头顶。
这番之后,他被惊醒,可已经晚了。
“咳——”出自肺腑闷闷咳出声。
宁无缘眼前只有血色,虽然那耳、鼻、眼的血不再汩汩而流了,但此刻他的五感皆失,双腿也是径直一跪,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力。
哪来的什么绝俗女子,不过是一场虚无,他迷了心。
果然,半点反抗也没有,直到他头顶上的黑圈刹那间层层套住他,经络脉络皆被封印,一切便是这样水到渠成。
四周开始寂静,花缘楼的红丝带亦开始灰白。
一层淡淡的透明结界散开,那些精怪们回过头才看得一清二楚,个个吓得心惊胆颤,这回,他们才终于明白了,出事了。
可结界之后还有那些不速之客。
“哈哈,没想到我们主人如此神机妙算,难怪主人要我们用上他亲自修炼的雨花石,原来妙处在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只个头偏大的黑炎之怪幻化出手,一下便将那已然阖上眼无半点意识的宁无缘扛在身上。
“那我们开始办正事吧,速取金心花莲!回去复命。”
于是,上百只黑炎之怪绕着花缘楼上上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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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霎时间,整个花缘楼笼罩着黑气,四溢的仙泽已然不复存在。
精怪们发着抖,过了安安稳稳的千百年,生来便在此处,也没看过这等场面,此刻却只能绝望又心疼得看着他们的老君被抓走。
其实,对于他们而言,这个花缘楼是他们的家,老君更是神一般的存在,而他都现在坠下神坛,将成为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了,他们这些精怪又能如何,连最后的依靠都没有了。
并且他们自身无半点术法,无能为力,最后只得团团围住这个小院落,想靠着点点蛮力护好最后一处避风港。
“你...们,识相点,放开我老君,不然我们...”小红腮帮子鼓得大大的,手指着那些黑炎之怪,却是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听罢,一只黑炎怪凑上前去,仔仔细细看了那些,它认为丁点大、花里胡哨的精怪,嫌弃的摆了摆头,呲牙咧嘴说道:“就你们,充其量不过是一群蝼蚁,但都是干活的,你们怎么混得这般差!”
这番话竟然惹得那群黑炎之怪一齐笑了起来。
那笑,全然是讽刺与戏谑。
小红憋了口气,更是有些害怕,依然站在最前面,鼓足勇气大吼出声。
“你们是什么怪物!把我们老君还给我们!快走!”
“主人说,拿到金心花莲就一个不留,还不快动手。”扛着宁无缘的一只黑头怪像是成为了头儿,提醒起来,又幻化出四臂,上下左右指着,继续道:“你们去那里...你们,这...”
一一指使着他们立即动身找所谓的金心花莲,俨然一副强盗抢劫的摸样。
“马上去!”
“宝贝,你在哪儿呢?”
回应的声音百般邪恶,一时间黑炎之怪分为四股,井条有序、摩拳搓掌、蓄势待发,准备朝着四个方位飞过去。
“动作快些!主人的金身快要炼成,可是需要这个药做引子的!”
这个黑头怪嗓音尤为大,半点不畏惧被那些精怪们听见,因为在他眼里,这些精怪已然成为了尚有气息的尸体罢了。
随着他们的行动开始,花缘楼一阵悉悉索索,开始躁动起来。
院落中的精怪团团围住,低声开始窃窃私语,掩着嘴巴,生怕被某些东西听个一二。
“小红姐姐,我们应该怎么办...他们看起来好凶,老君都...”一只软软糯糯的小精怪,声音不断在颤抖。
“金心花莲是不是就是老君让我们,用最伤心的眼泪做的那个药...可现在都没有炼化成功啊...”又一只支支吾吾地问道。
小红看了看那些正在翻箱倒柜的黑炎之怪,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这可是他们的家啊,可能这一朝就要被毁了。
可现在她也只能哽咽安抚道:“大家先别急...我们,我们见机行事,至于这药,他们反正是找不到的,不能让他们得逞。”
“对,绝不能低头。老君说过,只能听他的!我们要夺回老君!”
他们不约而同皆点头应道。
好一阵,他们的耳朵里只是传来那些黑炎之怪的抱怨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乒乒砰砰——”又一个放置药材的木柜子倒下,瓶瓶罐罐掉落一地。
“这玩意稀奇古怪,白不白,黑不黑这是啥玩意?”
“怎么这么多药材啊,怕是找上整整一日都找不到。”
一只黑炎怪长尾一甩,扫下许多还透着清香的药丸,又用力卷起,看后,依旧是失望:“这都是些什么啊,主人形容的那个做引子的药到底在哪,说是还会散出光,这哪里找得到!”
半晌,依旧半点收获也没有。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那还在扛着宁无缘的黑头怪颠了颠身上的重量,看着半天无果,诚然有些恼怒。
立即愤愤喷了一团污浊之气,瞬间抵达那还围住正在商讨的精怪之间。
刹那火光。
他们一旁的一块空地,现在已然焦灼斑斑,还散着难闻的恶臭味。
但精怪们却只能相顾无言,眼神互相安抚,不敢动弹。
他们此时仍然选择紧紧围住那一樽大锅,生怕被那些凶狠之怪发现。
“你们这群傻子,是不是聋了瞎了!”
看着他们闷声不吭,黑头怪的言语不知何来的自信,竟然对他们充满了鄙夷。
小红面色一沉,抬头恨恨看着,说道:“你们到底要做何!”
“那什么狗屁金心花莲到底在哪!你们会不知道?”
“哦?原来有求于我们!那为何伤了我们老君,为何不直接找老君要!”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啰里吧嗦,简直烦死了,大家伙都别找了!出来!”
说罢,那黑头怪已然没了半点耐心,竟然幻化而出的四臂,一股气便高高举起宁无缘。
“老君!”
“老君啊!”
几乎是异口同声,精怪们满脸惊慌,双眼泛红,他们平日里气势汹汹、盛气凌人的老君去哪儿了?
“砰——”一沉沉的坠落声。
是黑头怪毫不留情地将宁无缘丢了出去,它的四臂上还沾着他的血。
院落的地面上,被丢出去的宁无缘似乎连疼痛都感受不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任由摆布。
“老君,你怎么了,怎么出楼了...”
“怎么会被这些怪物抓住,我们这个地方不是不能出去吗...呜呜..”
精怪们立刻围了上去,仔细看了起来,甚至有几只精怪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们疯狂擦拭着宁无缘脸上的血,却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想让他说一说话,再开口骂一骂他们,却发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闭着双眼,满脸深刻的皱纹此刻显得那般柔和。
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声,那颗颗少许透亮的泪水莫名在空中聚了起来,分散在那口含金珠的蟾蜍银像上。
黑头怪将那些都收入眼底,不禁纳闷道:“诶!这是什么玩意,怎么我之前没发现。”
悠悠摆尾,飞身上去。
看着那受到眼泪滋润的银像,一时间泛出细微的金光,口中金珠更是在莫名抖动。
“主人说得药引子,不会是在这吧...”
黑头怪悠悠掀开了那樽金锅上的大盖子。
里面只放着一颗暗淡无光的珠子。
“烦死了!”
他摸不透个所以然,听着那些精怪的哭声更是烦闷。
“没看过这等东西,不过,难道是和那些精怪的眼泪有关系?”
一个小黑炎之怪嚼着从那些柜子里翻出来的药丸,漫不经心随意说道。
听后。
黑头怪顿时眼光一亮,打起精神,直直看向那些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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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蛮族余孽的崛起
“你,给我说!”
黑头怪挑起小红的下巴,眼神凶煞,恶狠狠说道。
小红心下一紧,说话得声音断断续续:“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好几只黑炎之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便仰头邪笑出声。
“不知道?那我有的是办法撬开你们的嘴。”
赫然,这只黑头怪幻化出人形,一身黑袍看不清个大概模样,只是嗜血般舔了舔唇,气压低得不行,喃喃道:“最讨厌这无庸凡人的装扮了...百般束缚...”
精怪们噤声,个个目瞪口呆。
遥想起他们自己每每幻化人形的时候,皆是老君的一臂之力,所以,眼看这怪物顷刻间便能从无形化成有形。
想来也不是寻常术法了,这黑炎之怪也算是法力高深,有嚣张跋扈的资本了。
小红倒抽了口凉气,她明白就算是这群精怪加起来都不会是他们的半个对手。
屏气侧目看着那黑袍八尺高的人铁面冷血,手直接毫不留情扒开她好几个小姐妹,走路还带着戾气。
“哎哟,痛。”好些个小精怪被撞开,一屁股墩儿坐地上,疼得不行。
小红拧着眉头,速速扶起来,便快步跟了上去。
就那样,忽而停住了步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宁无缘。
“还以为是个什么大人物呢,没想到,啧啧...”他摇着头,满脸不屑。
“你让开,别碰我家老君!”小红和好几个精怪一把拦在前面,想护住宁无缘。
可那人冷哼一声。
他的黑袍中,忽而伸出一只宛如树干粗的黑爪子,无情拎起小红,鼻间还“嗖嗖”喷出奇怪的气体。
“放开我!放开我!”小红的挣扎声。
她定睛一看,浑身冒着冷汗,原来那黑袍盖住的脸上,竟然是两个血窟窿,恐怖至极。
“快说,怎么得来金心花莲...”话语间全然是威胁之意。
“我...我不知道...”
“哦?嘴硬。”
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拎起小红的黑爪子顿时锋利起来,沁着寒光。
“砰——”一声,直直丢了出去,撞向那一旁的楼梯上。
小小身躯霎时间与断裂的楼梯混为一团。
腾起的灰雾,模模糊糊看不清。
只是传来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啊...呃...老...君...”此时的小红气息奄奄,哽咽在喉腔,她的五脏六腑已然碎裂。
“小红姐姐,呜呜呜...”
“呜呜呜...”
精怪的体质是特殊的,一旦他们没了可塑的肉身,便连着精魂一起消散,现在的小红便是如此,她说完这句话后,周遭便开始泛起淡淡红光了,这是欲渐消散的模样。
恍惚间,她此刻依旧睁着不甘的大眼,只不过眼角缓缓流下一滴透凉清澈的泪珠。
慢慢的,这颗泪升向半空中,又若有若无闪着微光,直朝着那樽金锅下围绕着的蟾蜍银象而去。
看着这一切,那黑头怪反应很快,立即用利爪掀开锅盖子,凑着头看了过去。
“咦,好像,还真是这眼泪的功效,这锅内珠子好像澄澈了些...难不成这就是主人要的药引子...”
他立即抬头,两眼发直,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小精怪们。
随即,他的黑爪边伸向他们,犹如要一并吞噬他们,边吼着粗嗓子下着命令道。
“你们,给我哭,掉出眼泪来!”
精怪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们的老君已经倒下不省人事了,连最为年长的小红姐姐也消散了。
这该如何是好?
哭,还是不哭,说,还是不说,都在一念之间。
很快,他们相互看了看,彼此默契的眼神,终于下定决心:就算是死也不能说出秘诀,掉出最伤心的眼泪。
“哇哇哇...”
一并假哭起来,只是这会儿的空中,根本没有再升起的清透泪珠。
愈哭声音愈大,像是宣泄,更像是恨意。
嘈杂不已,此时好些只黑炎之怪烦闷至极,立即抽身飞得远远的,觉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那些飘在空中的泪水呢?”
那黑袍人恼怒地捏了捏拳头,两只血窟窿的眼愈发鲜红恐怖。
“哇,实在是太难过了,我的老君哦...”
哭声还在继续,只不过那炼化金心花莲的金锅,现在却没有半点进展。
“烦死了,别再哭了!”
他顿时幻化出黑尾巴,奋力一扫,又倒了好些个小精怪。
“你们愣着跑那么远做何,难不成就我被主人派命来取这玩意!”他看着折腾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效果,将怒气全然撒在他的同伴上。
“你倒好是威风了一把...”其余几只黑炎之怪悠悠小声不满道。
但顾虑大局,他们还是一众飞了回来,在这院落中,便成了一副令人发指的画面。
一只黑炎之怪的长尾都紧紧勾着一只精怪的身子,在这院落中整整齐齐,想用死亡威胁他们说出炼化金心花莲的秘诀。
“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我们都是有骨气的小精怪!”小精怪们傲骨凌然。
“真烦,动手吧,这个老头、这些金锅、还有这、这、这,都带回去给主人吧,唉,希望这次能够戴罪立功了...”
说罢,黑袍人挥了挥手,便立即变回原形,先行将宁无缘抬上了身子,摇摇尾巴便离开了这花缘楼。
“呃...”
不过就是一会儿,好些呜咽声汇聚在一起,成了一首凄凉悲歌。
只能看见狼藉一片、被毁的花缘楼,它空中慢慢散出星星点点的淡光,那些可都是他们的精魂啊。
那成群上百的黑炎之怪早已离去,此时的花缘楼已然是安安静静,像是再没有生息。
倒是遗留在精怪们尸身下,有一暗金琉璃卷轴正泛着光记录着一切,却无人发觉。
直到万璃君的到来...
...
...
神识收回,他们脑海中的画面已然慢慢褪去。
半空中撕裂的那道口子愈合无痕,那所谓的暗金琉璃卷轴亦暗淡无光了。
冷风蚀骨。
万璃君的手微微颤抖,是心惶。
许久,闭着双眼的淮渊,慢慢睁开了眼。
他眼神之中寒意四射,更是充斥着难以抑制的怒气。
“淮渊,如今蛮族那些余孽,怕是要崛起了...且这么多黑炎之怪,定然是有人以血喂食的...这暗中之手到底是何人?可不是缠着绿蛋的那些次品啊...”
“蛮族?必当血债血偿。”
他一字一顿,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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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浮出水面
整个花缘楼,生气寥寥,物是人非,气氛压抑,暗涌汹涛。
“淮渊?”万璃君试探性问出口,他有些担忧临近爆发点的淮渊会如何?
很显然,他的忧虑却是多余的,沉默许久的淮渊,敛了敛眸,正色轻声道:“先解决这儿的事,再去蛮族之地一探到底。”
“唉。”万璃君妖娆的面庞染上深深的忧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这般惨况是任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不待片刻,淮渊挥了挥袖袍,乍而从中泄出几道白光,重新将那楼覆上一层结界。
雾气又慢慢恢复,一层接着一层缭绕而上。
此时站在顶尖上的二人看着这片云海恢复如初,心下却不禁悲戚,没了主人的花缘楼,还能算是花缘楼吗?
万璃君直言道:“淮渊,你可知拿蛮族余孽的具体位置吗?”
“如今可不能叫什么余孽了。”
话语之中暗藏玄机。
万璃君诧异一看,不解:“怎么个说法?昔日雾城那场...那场大战不是已经...”
听着他提到那场大战,淮渊的双眸一瞬之间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随后,他背过身子,幽幽看着远方的浮云道:“你还记得那个蛮族王吗?昔日与我对战的。”
“记得。”
“我原以为他已然陨落在这三界中了,可如今种种迹象,那在人间村子里藏着的水怪,加上一些你不清楚的事,我怀疑他要重生了...”
“那时你与他大战三天三夜?!一片血海,我记得是胜了啊...还有那蛮族王不是自破心神了吗?!“
风吹得万璃君脸上有些生疼,不可置信的事似乎还更多。
“他的尸身是找不回了,但如今想来他似乎在那场大战后藏了一缕精魄,但那时我...根本没有心力去善后了...”
说到后半句,淮渊的轻咳了声,这么久都过去了,掀开往事,他还是不喜欢这种念旧之感。
“嗯,我懂。”
万璃君明白他这位多年好友的感觉,他一语说完,干脆直接坐下了,湛蓝的衣袍随意散在琉璃瓦上,随风而飘。
淮渊迎着风,缓缓道出他所有的想法。
“现在这黑炎之怪必然是他所炼化的,还有那人间所谓的国师、祭祀大典恐怕都与他有关系,但是,没有真正肉身的他,只能借助他人之手,如今终究是没有半点威胁...”
淮渊凝神,想到了许多事。
“没有肉身?”万璃君脸上表情不太好,可以说这般异象是不曾有过的。
“对,如今这些事才慢慢连成一线了,我也是现在才笃定是那蛮族王重生。因为花缘楼宁无缘,他正好在炼制的金心花莲正好是炼化金身的一味药。”
“那...他重生在哪了?”万璃君问得有些惶惶。
毕竟昔日那场大战,蛮族的势力,以致于上上下下死伤多少,都是有记载。
况且还有风氏一族彻底的陨落...
淮渊说着说着,只觉得眼前灰蒙蒙,但无人能知得他这副身躯背负着多少压力。
直到他脑海中忽而闪过一张脸,笑靥如花。
也许只有她能给他带来最大的慰藉了。
“无妨,他败于我手上一次,定然还会有第二次。不过,我也不知如今他重生去哪了,且我与那蛮族王的纠葛,倒也算是不少了。“
万璃君听后,拍了拍大腿,有些激动立即道:“这样说来,揪出祭祀大典的幕后者必然可以探出个一二了...”
“不一定,他狡猾阴险。如今先去蛮族之地一趟,寻回宁无缘,看看那金心花莲到底在何处。”
“嗯,淮渊不愧还是大战神。”万璃君没来由得调侃了一句。
“现在还有时间调笑,行了,走吧。”
淮渊面色一沉,瞥了一眼万璃君。
随后,看着这结界已然完善,没有问题了,他准备挥袖作结,离开此处。
那所谓的云梯早已隐匿在云海深处不知踪迹了,且九重天依旧是静悄悄,没有发现这边半点动静。
突然,一阵小女孩急切的惊呼声传来,在这花缘楼回响。
声音之大却不见人。
“大主人,我可以出来了吗,我闷在里面好久了,怎么外面一直都没有动静啊!”
原来,是那还躲在淮渊袖子里的白球。
只不过现在的她依旧是不知外面的情况半分,瞪着大眼睛蜷缩在袖袍里面,一直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打扰到她家阴晴不定的大主人。
“何人?!”万璃君一惊。
“嗤——”淮渊听闻,倏而轻笑出声。
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嗯?”万璃君看着那棱角分明、万年严肃的脸竟然在这种时刻笑了,更是奇怪不已。
“我倒是忘了这茬,锦葵让我带着这家伙,我一直把她放在袖子里没唤出来。”
淮渊想到的是离开时,锦葵不舍的眼神,顿时心中慢慢暖意。
“哦,就是那坨胖球啊,宁无缘不知哪里收得一个小徒弟。”恍然大悟的万璃君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怎么现在跟了你们,你倒是应该和我说说那小花仙的来历了。”
淮渊并不想理万璃君的说辞。
“如今没时间说这些了。我倒是担心这白球出来看到这光景,受不住。”
“确实,这坨胖球也是个重感情的。”
但,白球的呼唤声还在继续。
“喂,大主人你听见了吗!我憋在里面好久了!”
可如今形势所迫,他们现在不得不走了,但此番去危险重重的蛮族之地,断然是不能带上这个像拖油瓶般的小家伙。
淮渊沉默了一下,朝着袖袍指尖轻叩。
一坨白球直直滚了出来,扭了扭,瞬间便化作圆滚滚的可爱胖姑娘。
“啊,可闷死我了。”白球趴坐着,闭着眼松了口气。
花缘楼的顶上除了淮渊和万璃君,又多了一个小家伙。
“白球,你准备如何?”淮渊嗓音低沉,轻声问道。
白球还没有低头看这满目苍夷的楼,只知道他们现在这最高楼上,莫名问道:“啊?大主人,你在说什么?”
但他们二人无言,静待着。
不过一会儿,白球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低头。
“这...还是我又爱又恨的花缘楼吗,我的...师傅呢...”
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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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蛮族大陆
碎裂的栏杆,枯萎的木植,只是剩一栋空荡荡的楼了。
白球又揉了揉眼,试图再看清些,可依旧难以置信。
“师傅呢...怎么他们都不见了...”
“大主人!我师傅呢!他是不是...可我们不是来...来救他的吗!”
撕心裂肺的声音。
白球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下。
想来,她师傅的话还在耳中回响,可怎么越来越模糊呢?
“快滚回来给我修门,成天在外面闲逛,谁准你出去了!”
“我今天可得抽一抽你了!这白球!”
“师傅...”
眼泪糊了视线。
她的师傅,说着乱跑要挨抽,说着花缘楼的门禁规章制度,可每每她犯错时,从来都是劈头盖脸的骂,没有动手打过一下,严苛下全然是柔情,是他舍不得动手啊。
白球修炼的这些年,跟着她的师傅宁无缘,可是整整两千年啊,她曾百般嫌弃,那样又臭又长,听着宁无缘啰啰嗦嗦的时光,可如今却是再也回不来了,现在这花缘楼就连一个活物也没有了。
“我实在太没良心了,我怎么能嫌弃我师傅呢?呜呜呜...“
白球边痴痴念叨着,却是想也没想,就一跃而下了。
只见那胖胖矮矮的身躯,径直往那楼匾下一跪,头深深埋着。
固然,这样的场面,谁都会看着心疼。
另一边,淮渊沉默无言,皱着眉头看着一切,待着白球独自发泄完后,才拉着万璃君便飞身而下。
脚尖踏地。
花缘楼前,丝丝缕缕的淡红丝带依旧在肆意飞扬。
“白球,宁无缘我会找到的。”是让人安心的声音。
万璃君见势,使出术法,想着法子将那破裂的栏杆修复好,边说道:“对啊,你若这般伤心了,你那还在人间的花仙主人岂不是心疼死了。“
“大主人,仙君,我...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没良心了,如果我在,会不会好一些...我要在这等着师傅回来,和他亲自认个错。“
说到这儿,白球又哽咽了下,挪了挪跪着的膝盖,眼神期盼,继续道:“大主人,我师傅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且,我必亲手了结他们。”淮渊神色一冷,一字一句,低声道。
白球感动无言,脸庞又滑过一丝清泪。
“行了,不要哭了,这下放心了吧,那你欲做何?”万璃君柔声道。
听后,白球愣了一会,勉强收起了泪水,胡乱往脸上泪痕擦了一通。
“我自知帮不上忙,我想到这花缘楼好好葬一葬我那些姐妹,再修整一下师傅的花缘楼...就在这,暂时不去哪儿了。”
这番话,她像是忽然长大了。
淮渊若有所思点头,又转身四下打量着花缘楼。
“这样挺好,走吧,璃君。”
“嗯,那小胖球,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们回来。”
院落之中,一道金白相间的光圈骤现在半空,里面的漩涡分明,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
淮渊指尖从眉心往下移,直到他们都笼罩上淡光,与光圈连着一条白线。
慢慢地踱步,淮渊先行穿了过去,万璃君紧接其后。
“大主人,仙君,此番多多保重!”白球起身,挥手。
话音未落,半空中的光圈就消失不见了,犹如刹那烟火。
白球的手缓缓垂落,嘴角逐渐僵硬,双眸泛水,深叹了口气。
“恢复花缘楼,我要从哪儿开始呢...师傅。”
他们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了。
...
蛮族大陆,荒芜一片
只有怪石和黄土沙,北风呼啸而过,似要将天地撕裂,一瞬之间,便将那些枯草连根拔起。
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像是千百年来无人踏足过。
但此时,一棵早已枯死的干树后,忽而显现出一道亮光。
在这苍茫的黄色沉闷世界中,带来一丝生气。
亮光渐渐褪去,缓缓而现两个男子,一个稍微高壮些,身着玄色衣袍,神情冷冷,虽说模样绝美如画,却让人不敢靠近,另一个身形较瘦,身着蓝色衣袍,面容清秀,气质柔和,温文尔雅之感。
“淮渊,是这儿么...我印象中...”
“从雾城算来,距离这蛮族荒野地不过是千里,再说,我来过这。”
复而,淮渊四周看了看,话语间不容置疑。
万璃君听后,似信非信,双眼仍带着疑,自顾自蹲下身捧起一手黄沙。
而淮渊倒是站得笔直,紧抿薄唇,紧紧看着一处地方,没有挪开一点儿视线。
不过片刻,风一吹来,捧在万璃君手中的沙,就从指尖毫不保留的滑落,又散落在这沙原中,仿佛没人将其捧起。
沙,细腻滑滑,有些湿润,不似人间中原之地的粗糙旱干。
他不禁问道:“可,这地如此之宽广,且根本没有人踏足过的地方,连结界也没有,会不会有些古怪。”
“确实是古怪,你看见那些残垣裂壁了吗,那是昔日蛮族的宫殿。”
淮渊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抹黑点,在这黄沙中有些突兀。
万璃君立即起身,遥遥望去。
“方才怎么没看见...莫非是海市蜃楼?”
诚然,这地方太多疑点了。
没有结界的蛮族大陆,沙原瞬间的恢复能力,带着水份的黄泥沙,却长不出半棵绿植,此处没有任何生气,更没有何活物活动过的迹象,就连那一抹黑,刚来时,他们可是可半点都没看见。
难道都是假象?
就直到刚刚,淮渊所指的那一处地方。
黑中透亮,好像越来越凸显了,巨大的断壁毫无规律的竖立着,搭着一些沾满泥沙的阶梯。
实在难以看出昔日这里有半分辉煌。
“不是假象,是真的。”
“嗯?”
“这些黄土沙移动之快,昼夜不停,许是不断的将这些残垣断壁的位置更换。就连刚刚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这玩意送至我们眼前了。“淮渊解释道。
“黄土沙,那我祭出我的流云扇试试,看看是它速度快,还是我的风速快。”
听后,万璃君勾了勾唇,想出这番办法,欲将那北风卷来源源不断的风沙止住。
“你且试试。”
二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万璃君立即腾空而起,手上不知何时变出一把带着流苏蓝络子的精致折扇。
蓝光闪过。
“呼——”
两番对决不停,诚然成了蛮族大陆的一次异象。
....
而此时的锦葵已然处置好烧了半边的小厨房,满脸难消的怒气,撑着头正坐在桌旁。
桌上,一碗绿糊糊的草药羹,好些个烤焦大半的金橘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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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绿蛋醒来
锦葵敲着碗碟,不想再看一眼。
“你看你做的这些好事。”
她的手艺何时成了这般?都是因为她面前这个美得惊天动地、做事令人糟心的女人。
园中,一张圆石桌,两个矮墩子。
正值大冬天,蔫蔫的草打不起半点精神,倒像极了此刻的白岑。
只见她深深埋着头,发丝有些凌乱,娇美的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火烧得太大了,岂是我能阻止的...”
听完她有些内疚的絮絮叨叨,锦葵无奈摇了摇头,早就知道,请进这樽“佛”来,不是什么好事。
“行了,你要能吃得下这焦了大半的金橘饼,你便吃点果腹吧,吃完你自己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起身,锦葵端起那草药汤,欲朝那绿蛋正休憩的厢房走去。
白岑好像意识到情形不对,将锦葵的手腕一抓,急切呼唤出声:“诶,锦葵妹妹,等等。”
锦葵回头,诧异:“嗯?你如何知得我名了,你不是妹妹、妹妹叫的起劲吗?”
“哈,你如此大方美丽,灵动活泼,冲喜宴上我可是一眼就注意到你了。”白岑回答的很快,星眸微转。
她又转了转眼珠子,倏而笑得妩媚,甜腻腻说道:“我耳力好,听得一两句,锦葵之名,不就是你家相公唤你了。”
锦葵倒是不信得她这番甜言蜜语的套话。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想了想:我家相公?淮渊吗?咳,可这回气势得跟上,先姑且应了吧,相公就相公,反正淮渊不知道。
随后,锦葵脸不红心不跳,甩了甩白岑拉着她的手腕,故作威严正声说道。
“你这番话可是收起来罢,你我一面之缘,况且我可不及你半分美貌,何来一眼注意,反正今日,我也不知你要做何,打着什么算盘,但待我再出厢房时,我可不想看见你了。”
这般生硬无情的逐客令,可以说是锦葵第一回这般狠心了。
若换作从前的她,耳根子软极了,更是动容、摇摆不定的很。
只因为锦葵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美丽皮囊的女人,生怕着了她的道。
她心底的小小想法更是没停:况且,这美人在那冲喜宴上大放光彩,如今放着那个什么三王爷不缠,为何来纠缠她呢?
若是出自这女人所拿出的络子,来寻万璃君,也是不大可能的,万璃君那番一见钟情的模样痴痴写到脸上了,这女人不可能察觉不到,很明显有诈!
“锦葵妹妹,我们都有了一起下厨这般深刻的交情了...”
听后,白岑如戏子脸部变化不断,又是双眸含泪,又是撅着红唇。
白岑此刻想试着挽回一把,毕竟话还没套出个半分,光来这儿“玩”了,心底只觉得,今日她莫非是霉星附体,怎事事不如她的心意,不按照她的想法走一走呢?
“别,您打住,如此倾城绝色、高高在上的美人,和我有交情,可是怕坏了您的运气。”
锦葵愣是不看白岑一眼,边走边说着,听着那样软媚的声音,她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到,这番白岑是有多么楚楚动人了。
只见锦葵端着那碗草药朝着那厢房而去,步子快速,背影决绝,不留半分情面。
待得厢房门一闭一合,园中石桌旁的白美人,哪还有那般单纯可人的模样。
原来白岑都是装的,现在早已换了一副神情。
不知她使了什么伎俩,脸上的瑕疵亦瞬间消失,她正撑着头,发丝慵懒散落,修长的葱白小指捻起一个金橘饼,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此番韵态,倒像是深谙红尘的绝色美人了。
“哎,真是有趣,棘手呢...正面不行,那就暗地来嘛,我白岑的小伎俩可多着呢...”
白岑的红唇一张一合,淡淡说着。
复而她将一缕发丝撩至耳后,轻咬了一口金橘饼,眼前一亮:“没想到这焦香之味和金橘香味混杂,这般美味,再来一口。”
于是,原本还沉稳自若的白岑,现在胡乱撕下她自己身上的一处干净衣袍,将那些金橘饼全然包住,藏在怀中。
又一跃,她便上了那厢房的红瓦楼顶上。
...
厢房内。
暖玉石床上的人儿依旧躺地舒舒服服的。
锦葵将那碗草药汤放在一旁的小案上,自顾自坐下,眼神柔情,像看着自己的亲人。
轻轻摸了摸绿蛋的头,轻声道:“你倒是睡得这般香,也不知道疼不疼,让我看看你这伤口愈合的如何了。”
没料到,锦葵这样的轻言轻语,却让绿蛋清醒了半分。
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
绿蛋只觉得一只突如其来的手要摸向他的肚子,诶!等等,这可是最敏感的地方...
脑中激灵,可身体跟不上意识,只能艰难挤出一两个字。
“呃?等...”
听得微弱的呼唤声,锦葵心头一惊,手下的动作立即停下来。
她回头看着绿蛋,笑道:“你可算醒来了,痛不痛,可不要逞强,淮渊说了你要好好休养呢。”
“呼...”绿蛋紧绷的身体可算松了下来,莫名吁了口气。
锦葵不解,拍了拍他的头,半开玩笑说着。
“你这绿蛋,叹什么气呢,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这般防备的神情,可是辜负我的好意。”
虽是这样说着,可锦葵知得这番大病初愈的感受,贴心地从那小案上拿过一杯水。
绿蛋皱着眉头,半起身,直到清水滋润过干涩喉咙,才缓缓说出话。
“没...我...谢谢锦葵花仙,对了,我主人呢?”
锦葵回道:“淮渊他去花缘楼了,说是宁无缘老君出事了。”
“果然!”
听后,绿蛋压抑不住情绪,用力拍了一下,可就是这一拍,又瞬间“嗷嗷”叫唤起来。
锦葵没好气的将小案上的那碗草药汤端过来,搅拌了下。
“你咋咋呼呼做什么,病人便该好好养病,喝了这个吧,恢复元气,好得快些。”
“不行,那些蛮族的黑炎之怪...唉,我便猜到了,无缘老君定出事了。”
绿蛋推了推递过来的碗,眉眼焦灼极了,静不下半点心思。
“你现在担心也无用,只能养好这伤再去帮他吧,再说了,你家主人那么神勇,他在我心中可是威风堂堂呢,我便就是相信他。”
“...这倒也是,左右也无它法。”
“快点喝掉。”
锦葵用调羹弄了一大勺,递过去。
“这绿糊糊一坨...真的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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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屋顶上的黑猫
绿蛋撇着嘴,童稚的脸庞全然是嫌弃。
看到这番反应,锦葵耐住想敲他几下的冲动,不过她心底只能承认。
这碗草药汤卖相确实有些难看,好吧,是该用糟糕来形容。
但!功效可是十足的,毕竟在秘境之中,锦葵她对于这点药效之理,也是摸得一清二楚了。
于是神情笃定,自信满满说道:“当然可以了,你也算是个庞然大物了,扭扭捏捏如孩子般,快些喝掉。”
想来这来自上古的猛兽,虽说原形凶煞至极,可心智和人形却只是孩童般,懵懵懂懂的可爱至极。
“呃...那我真的喝了?”绿蛋瞪着大眼,试探性问出。
他还是想再确认一番,实在不放心。
锦葵皮笑肉不笑,双手交叉,骨指“咔咔”作响,满是威胁之态。
“你...快喝!”
“喝...喝...”绿蛋看着这眼前女子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么觉得有些好笑呢。
随后,他默默接过锦葵手中的碗,还不断自顾自地点着头,嘀咕道:“肯定是我家主人惯的,嗯,没错。”
“嘀咕什么呢,再不喝凉掉了。”
督促声不停,绿蛋莫名觉得,这女子是在拿着小鞭抽着赶路的小毛驴。
端起碗,闷声一口喝掉。
“这味道...咳咳...”绿蛋后半句没说出口,吞咽着口水。
他心底还默默念道:这味道实在一言难尽,怎么甜涩相冲,都在喉间下不去?
锦葵紧紧盯着那碗中所剩无几的药汤,一板一脸。
“虽说火候不太行,应该还好喝吧,这还有一点呢,我保证你喝完,过两天肯定又活蹦乱跳了!”
听完这番话,绿蛋心底哀叹一声,如赴死刑般欲再解决这最后一口。
厢房之内,弥漫着悠悠药草香,锦葵等着接过那只空碗。
赫然间。
“咚咚——”
这厢房之上的屋顶突然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慌乱的脚步声,又像是好几块瓦片被移动的声音。
锦葵耳朵一动,神色立即警觉起来,附身朝着绿蛋,压低着嗓音道:“绿蛋,好像有人在楼顶上?不会是那个白岑吧?”
难不成那美人跑上楼顶偷窥起来了?
听后,绿蛋颔首,放下那碗,说道:“我也听到了,不然我去看看吧?”
“得了吧,你这副身子,动都不能动弹几下,我去吧,没事。”锦葵正色道。
随后,她轻轻起身,安抚了下绿蛋,皱着眉头便跨步而出。
走至这偏殿的院落正中,锦葵抬头仔仔细细看了过去。
这厢房的屋檐之上,横着的屋脊年代已久,两边的金丝弯钩倒是精致似凤鸟,红瓦青砖堆砌的整整齐齐,看起来,倒是半点异象都没有。
“白岑?”锦葵疑惑,冲着那提声高喊道。
依旧没有半点回应,静悄悄的。
“白岑?我都看见你在上面了,我现在便上来将你带下去。”
锦葵歪了歪头继续喊道,想着用点小伎俩,如果是那白岑,那便诈出她来。
但是半晌而过。
锦葵还是没等到她想听到的回应声,皱眉思索一番:那石桌上的金橘饼却是不见了,难不成她这下的逐客令,那美人便灰溜溜吃不了兜着饼回去了?
忽而,一声像是在哀怨的猫叫,立即吸引住了锦葵。
“喵~”
那屋顶的右侧忽然显现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靠在那花雕栏上,看不清个大概模样。
“这儿怎么有只猫?难不成那些动静都是它发出来的。”锦葵觉得有些古怪,喃喃道。
于是乎,她面色一沉,干脆一个飞身直上屋顶。
眨眼之间,一道白粉身影在半空闪过,那轻盈的身姿便稳稳踏上了那屋檐上。
“没想到我修为高了些,便是可以这般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了,真不知道要是达到淮渊那境界,我是不是能在人间驰骋无忧了?”
就是这般飞上屋顶的小小功力,锦葵也禁不住遐想。
待她环顾四周后,除了那团黑得发亮的猫,这红瓦上竟然真的没有人?!更别说她猜想那美人躲在这屋脊之后了。
锦葵皱眉,心下暗暗想着:难道是多想了吗?
想罢,她立即轻轻点起步子,朝着那油光发亮的黑猫走去。蹲下身,摸了摸,柔声道:“小猫,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躲在这儿?”
却没有预想的温暖柔和画面。
黑猫突如其来炸毛。
“呲——”呲牙咧嘴,伸出爪子胡乱抓了一通。
“啊!”没反应过来的锦葵惊呼出声,身子朝后仰去。
但这次她反应很快,在那屋檐上,赶紧双手朝后撑住,许是身子的重量,她压着的红瓦竟然顺势碎裂好些块。
“啪啦—”的声响,是碎裂的红瓦滚落,在地面上又一次“粉身碎骨”的声音。
“呼~还好,没有掉下去。”
待得回过神来,锦葵朝着那黑猫方向看过去,现在哪儿还有什么猫的身影了?
空空如也。
锦葵还想再察看一番,站直身子,捻起了一小簇掉落的——黑猫的毛发,仔细看了起来。
“这毛确实油亮的很,虽说没看清楚那个猫的身形,但估摸着体型挺大的,这红瓦还裂了好些块,看样子难不成真的是野猫在作祟了?”
“锦葵!上面情况怎么样了?!”略微担忧的声音。
是绿蛋的呼唤声,乍得便打断了锦葵的思路。
“没事,不过是一只野猫罢了。我马上回来。”
锦葵耸了耸肩,一边大声回应道,一边轻飘飘地飞身而下这屋顶。
她拍了拍手,径直又回到了厢房,看着那绿蛋竖起耳朵,神情僵硬的样子,笑道:“诶,不须担心了,那白岑应该是走了。”
“真的没事吗?你说的白岑?难不成就是那勾搭仙君的女人?”绿蛋不解道。
锦葵慢悠悠剥了个橘子,塞进嘴中,含糊不清道:“是啊,那女人可是能闹腾了。”
“可...那女人应该是个难对付的角色,为何挑这个时辰来找你了?甚是奇怪。”绿蛋垂眸,仔细分析起来。
“没事,我赶走了她,应该很识相早就走了,诶,对了,你这药到底喝完了没有?”
一提到这药,绿蛋脸色瞬间变了。
“痛,我要休息了,哎哟哟...”
“哈?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锦葵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第八十一章 非猫即是虎
也不回话,绿蛋直接双腿一蹬,朝那暖玉白床躺的笔直。
锦葵也不恼,悠悠起身,又吃了两瓣香甜可口的金橘。
“你这样,若是被你家主人看见了,可得笑话你。”
“在我家主人身边时,也无需这般提心吊胆...”
锦葵故作无所谓的模样,摊了摊手说道:“无妨,随你如何说,反正你这身子,不再躺个几天定是不能全部好清了。”
“这几天可是要麻烦你了,嘿嘿,但是呢,绿蛋我肯定好好谢谢你,不然这样,等我好了,载着你去找主人吧!”绿蛋说话的声音倒是有几分期待。
“嗯哼,看我的心情。”莫名翘起二郎腿的锦葵,扬起下巴笑道,好是骄傲。
“...”
语罢,绿蛋又打了个哈欠,开始泛起困来。
一旁的锦葵已然吃了好些个橘子,亦是趴在桌子上小憩起来,满足极了。
整个厢房内轻松自在,橘香四溢,小炉的暖气直直引人入睡,很快绿蛋的鼾声轻轻响起。
她只觉得,上下眼皮更是开始“相会”了,这难道就是吃饱喝足该睡了吗?
只不过,骤然间,那厢房上的一块小瓦片被扒开,透露出微微的光亮。
“我说怎么没有动静了,原来打着盹儿呢。”屋檐上的某只“野黑猫”琥珀瞳仁,泛着嫌弃开口道。
用爪子又将那小瓦片完好无损地盖了回去,肉垫子轻轻跳了两下,便轻轻松松地出了这府邸。
“看样子,这番也不是全然没收获了,最起码能成为这府邸的常客了,呵呵,结界妙处也就在这了,也没什么能难倒我嘛。”
“野黑猫”邪邪一笑,再仔细一看,竟不似寻常野猫,身形更为庞大健美,且毛发之中并不全然为黑色,还掺杂着一缕一缕的银灰色,暗暗在白日中泛着光。
直到跳去了那依旧热闹不停的“汐云楼“,顺势将身体藏在了一棵不甚起眼的桑树树叶中。
舔着肉垫子,翻了个白眼,不屑道:”野猫?你全家都是野猫呢,真是个不识时务的野丫头,如此美丽动人的虎皮都看不出来,世上还有这般独特的毛发嘛。“
又歪了歪头,想了想便懊恼说道:“诶不对,我为何当时那般慌张,我白岑就算被发现我在偷听又如何?实乃失策。”
白岑顺了顺她漂亮的毛发,仔仔细细回想着偷听得出的结论。
宁无缘?花缘楼?还有蛮族黑炎之怪?这倒是有趣,这下可得见见他了,难不成莫非他准备一石二鸟?
便想便双眼紧盯着那汐云楼的大门口,可谓是没错过半点下面的风光。
汐云楼的摆设奢华,依旧是街上最为出众的,虽说那日冲喜宴的红布皆是撤了,但那股子热闹劲像是半分没减,人来人往,戏乐不绝。
“我便到这树上做个窝,看什么时候能等到我想等得咯。“白岑自嘲一笑,干脆伸直了腿,长尾巴摇的高高,肆意嚣张。
听着那番音乐,白岑闭着眼假寐起来。
不一会儿,那大门口忽而起了一片躁动。
也不知是不是等到她想等得了。
“今日急事关楼了,关楼了,各位明日再来嘞,这番王爷下得命令,各位贵客,不好意思了。”
还是那位腆着笑、伏低着身子的小管家,扯着细尖锐的嗓子喊着。
不一会儿,那二楼唱戏的戏子们皆缓步退去,好些个身材壮大的打手便开始行动起来,一桌挨着一桌请客出门,也不论是否吃完了一桌的佳肴,是否上齐了菜品,一律清着场子。
白岑偷偷睁开一点缝,笑看着,低声道:“哟,这是什么场面,请客出门不做生意,我也是第一回看,难不成我这守株待兔第一天便待到了?“
话语悠悠,并不知藏着什么情绪在里面。
随着那些达官贵人满脸愤愤地离开,汐云楼便是一改前态,不过一瞬之间便是冷冷清清了。
那个小管家挥了挥手,四周的打手便是举着刀围着汐云楼的四周,正儿八经的模样,站得笔直,而他自己又贼眉鼠眼的朝左右观看了一番,才将那重重的大门合上。
“呵,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不是来了吗?”
白岑嗤之以鼻,又翻了个白眼,就在一个余光收回间。
她完美地捕捉到了一个欣长身形从那侧门进入,很是不惹人注目的暗紫色的袍子。
白岑咬了咬尖牙,语气没来由得坚定:“你不见我,我便见你。“
待得那汐云楼四下只剩下看守之人了,她又是纵身一跃,直上汐云楼的顶端,很快紧接着一个翻身,她躲在了一间灰层遍布的阁楼杂物间。
她屏着气息,不想被发现,因为她知道那个人是警觉如狼的。
阵阵脚步声响起,谄媚的男子声随之而来。
”国师今日如何得空来这边了,怎不提前和我说声,好给你布置啊。”
“有事。”阴沉沉简简单单两个字。
“来来来,这边来,绝对是隐蔽无比的。“
一言两语,”吱呀——”一声后。
像是推开了与白岑仅仅一墙之隔的小房间内。
白岑耳朵动了动,神色凝重,她听得出来那谄媚之声便是那三王爷萧泫了,而另一个人便是她想见之人了。
还有没有旁人,她察觉不到。
但正好,她真的有许多话想与他说。
可现在却一点儿也不合时宜。
茶水倒入杯中的碰撞声,隔壁谈话声亦缓缓响起。她只能聚精会神听墙根了。
“来,国师说事前先尝尝这上好的龙井绿茶,沉香已久,特意今日取出的。”
“不必,我说完便走,关乎大事。“
此人声音压得极为低,白岑的耳朵都快粘在那沾着蜘蛛网的墙壁上了,这番小心翼翼倒是像极了他一贯的作风。
”国师且说。”萧泫这番语调听来,倒是有些坐立不安。
这几句话将气氛降至紧张至极的点上了。
“先说说,这快到得祭祀大典,你今日准备得如何?”
“国师您要的人数实在太多,我这加上自愿的、强抢而来的也不过是千百人,再经过您这一番要求,阴历九月九所生的未出阁女子,可又是少了一大半啊,祭祀大典上所要的三千女子,这....“左右难为的声音,听起来萧泫如坐针毡。
“哦?是吗,那可是你办事不效了。”声音极为冷漠。
“国师....“
第八十一章 那你也别想如愿
办事不效,那我的祭祀大典,若没有如期举行的话,你应该懂我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丝无情冷哼。
“懂,国师,请放心。”萧泫的声音有几分底气不足。
“呵,如今皇位皆有天命福佑,那萧义天的最后一口气还吊着,一时半会死不了,也不能逆天而行,大致一算怕是在祭祀大典后才能彻底归西。”
“都听国师的,若大事可成,那我是不是,在祭祀大典后,便可登基了...”萧泫后半句声音压得极为低,生怕隔墙有耳,有人正好听得一二。
一阵无言,对面人默不作声。
白岑的身子又挪了挪,朝着那墙贴的四四,更是怕错过一点消息。
她此时心下对那所谓的三王爷嗤之以鼻,原来这萧泫只敢在外人面前装装威风,在这人面前且成了狗腿子,真是没得半分威慑天下的气魄,呵,倒是可惜那副能看得过去的面孔了。
也不知仅一墙之阁的那个房内静静压抑地沉默了多久,直到那个阴狠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倒是想,我倒是也敢做,但这些还不全然能凭我一人说了算,把握暂且算作六分。”
他的话语之中,深不可测,不知在耍着什么太极。
“六分已然很满足了,先谢过国师了!”萧泫的声音喜出望外,诚然,他很相信这个国师的本领。
“祭祀大典的前期准备,这样看来,凭你一己之力定然不行,是我意料之中,今日我挑了一个人给你,我可是非常看重,你懂我的意思吧?”国师停顿了一会儿。
隔着墙的白岑听来,却像是厚重肩膀被拍响的“闷哼”声。
“站过来吧。”国师的声音又起。
萧泫立即接过话:“懂,明日,不,待出了这汐云楼,他便是我这最大的总领,且不知这位少年郎如何称呼?”
“元临。”某个少年郎的声线清澈,似乎在尽全力压着一些颤抖。
“真是个好名字,定然能有一番作为,国师把你交给我,那定然是心上之心了。”萧泫的话语之中慢慢的阿谀奉承之味。
“行了,我还有些私事,过几日我便要验收了。”
白岑眉头一皱,她原以为这房中只有他和萧泫二人,何时来了一个叫做“元临”的少年郎,她更是不明白,他到底在计划些什么,更不明白他何时变得如此了?
还没待完全回过神来。
立即,椅子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吱呀——”的开门声。
白岑直直起身,紧紧贴着墙缝,这杂物间的门是完美搭上的,但现在她必须要堵住那个人。
只能等他一走下楼,她便跳出去,再等他一出这个汐云楼,她便迎面与他碰个正着!
“来,国师这边走。”
白岑又撇了撇嘴,萧泫的声音简直是无处不在。
“国师,你怎么停下了,这杂物间的湿气重,别沾上了。”
“你这汐云楼可真是气派,连一个杂物间的门把手都是黑玄石铸造的?”
躲在里面的白岑顿时瞳孔一缩,不是很妙,她可不想这个时候被发现。
“哈哈,那是自然的。我这汐云楼建了三年有余。”
“呵,你先带元临走吧,我到此再处欣赏一番,届时我自己会离开,哦,等等,我不希望有别人。”
声音悠悠,那杂物间的门被推开了一点点缝隙。
此刻,白岑恰好正躲在暗处阴影下,大气都不敢喘,冒着细汗,全身紧绷。
而那透过一点点缝隙跳跃进来的亮光,好巧不巧、没有一丝偏差打在了她的梨花缎面鞋尖上。
现在,她也能猜到外面大致个场面了。
萧泫伏低着身子,虽是不解,却也只能笑道:“国师雅致来了,那我便告退了。来,元总领跟我走吧。”
“嗯。”简洁明了。
白岑就连腹部呼吸起伏都不敢太大,眯着一双桃花眼不想错过外面半点光景。
嗯?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
一个身影掠过那门间缝隙,仅仅是一瞬,白岑还是看个清楚了,她记得他。
元临身着暗金修身衣袍,带着半张纯黑面具,只露出一双情感复杂交错的双眸,还夹杂着恨意。
白岑大为吃惊,默道:这个人原来叫元临,他来这作甚?不是和那府邸的野丫头是一路人吗?
不过一会,外面静悄悄的。
“砰—”杂物间的门又被用力关上。
白岑一个激灵,她可算是明白了,已经被发现了。
“出来吧,躲在这还像你吗?”是从隔壁传来的声音。
那人又回到之前的房间内,悠悠坐着喝起茶来了。
她攥了攥手心,很是不甘心他说出的这番风凉话。
怒得推开门,大步踏进去。
她眼前人身披着一暗黑罩衫,正裹得死死的,脸被遮去一大半,看起来诡秘莫测。
“你为何这副装扮,你多久不让我见上一面了?”白岑莫名想到前事,有些酸楚反涌上喉间。
“到底何事?苦苦在这边蹲着,没点尊严,我先前教你的都忘了?”茶杯用力一放,他的声音满满不耐烦。
“别谈这些,你先回答我,祭祀大典,万璃君,黑炎之怪,蛮族之地,你到底在设什么局?连我也不能知道?”白岑声音微颤,尝试着走过去,掀开他的袍子,好好看清楚眼前这个人。
“滚开!”
倏地,他大手一用力,毫不留情,冷漠至极,将白岑缓缓伸过来的手拂开。
“滚?还有今日那个少年,到底卷进来多少人了?缪辰!你一个非人的怪物跑来人间当什么国师?”白岑伸出手指着他,吼出声。
“呵,怪物?你想看看我如今的模样吗?我不过是想修炼一副属于我的身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的东西,杀我仇家,你懂什么!”
缪辰将那桌上的东西怒扫至地,拍桌而起,盯着白岑。
“你在说什么?你这都是些什么?”白岑微颤,有些说不出话。
她看到的是什么?这还是两年前那长相绝伦的男子吗?他浑身印烙着青黑色的灼烧之迹,一条一条如鬼魅般,缠绕着每一处露出的皮肤,可想而知,藏在衣袍之下会是如何恐怖了。
为什么会这样,白岑只觉得她心中柔情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利剑直穿人心。
缪辰顿了顿,恢复了过来,意识到他自己有些失控了,这是他除了恨,多少年都没有过的情绪?他不知道。
复而他挥袖准备出门,不再看那女子一眼。
“罢了,皮囊而已,你现在不要再插足我的事了,我有新的人手了。”
白岑看着那欲走出去的人,低声道:“那我用不着了?”
问他还是问自己?
“用不着了。”决绝之声。
“那你也别想如愿!”
第八十三章 寻找入口
寒风刺骨,冻得她直哆嗦。
白岑已然从那汐云楼走出来了,憋着眼泪,倔着那口气,一股脑儿就回到了山头。
这座山是这方圆百里,灵气最充沛的地方,白岑已然化做原形,窝在一处山洞中,黑乎乎的和黝黑洞穴融为一体。
“用不着了...”这番决绝无情的话如鬼魅般萦绕在耳。
“那你也别想如愿...”便是偏要对着干了...
白岑不懂,是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她如今要靠对着干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好像该做的事都没做,想说的话一句都没说,就已经结束了,为什么?
她真的找不到答案。
身体越缩越紧,好似这般才能让她自己温暖些。
....
...
此时的蛮族大陆,风沙依旧不停,北风似乎更盛。
一两株零丁枯草,还有那唯一一棵干枯的树耸拉在那。
玄衣男子面容冷冽,双眼遥遥望着,而他一旁的蓝袍公子略显狼狈,手有些微微颤抖。
原来,那紧挨着黄土沙地面的如帘天色,落幕而下,依旧是透蓝色。
竟不若人间已然昏黄。
万璃君没有发现异样,踢了块脚边碎石。
拧着眉头,微微喘着气道:“淮渊,我这流云扇竟然不好使了,原本可是能吸纳百川之灵啊,我怎么扇了半天,这风沙没半点消退,反而更猛了。”
“不仅风沙没消退,这儿的时间流逝好像也更慢。”淮渊走至那棵枯树旁,抬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更慢?这是何理,我忙活这么半天,确实连个入口都没见着,这真的是蛮族之地吗?”万璃君将那流云扇隐入,一连串的问题直击淮渊。
“嗯,是蛮族之地没错,这儿的时辰定律便是如此,至于入口,还有没有其他藏身之处,我就不知了。”
“一眼也望不到尽头,这偌大蛮族之地,好像就你和我。”
万璃君说得漫不经心,蹲下身无聊扬起了一大把沙。
突显异象!
这些流沙这次竟一齐朝着南边的方位飘落,可风却是自北而来啊。
万璃君一怔,将这异象尽收眼底,大声喊道:“淮渊,过来看这沙,怎和风向不一致!”
淮渊侧目而视,凝神思索了一会,薄唇轻启:“原来都是假象,这边定然有入口。”
“有入口便能进他们老穴了,他们取得那金心花莲,定然在研究着如何炼化了,我们此番救出无缘,端他们老巢,令他们措手不及,希望这次不会有什么岔子。”万璃君两手一拍,说得想当然。
万璃君这副模样在淮渊看来,只觉得单纯好笑。
接着,淮渊轻悠悠飘出几句话:“你想得倒是挺美,如今入口都寻不到,接下来怕是更难了。”
他仿佛能够猜到接下来的境遇会有多困难了,毕竟他和昔日蛮族王打过交道,深知其手段有多高超。
若是能轻而易举,便是有诈了...所以他这番话诚然朝万璃君泼了冷水。
万璃君干脆摊了摊手,继续说道:“你都说了假象了,方向相逆,反着思考一下。”
“过来,看这。”淮渊手指着一隐蔽之处。
原来他方才紧盯着的枯木,现在似乎也发现了一些奇异之处。
那如老者佝偻身躯的枯树,已然被黄沙熏得已然斑驳。
“你是说那根枝丫,好像没什么异常,倒是上面刻着一道一道的都是些什么?”万璃君不禁发问。
顺势看过去,枯树最上头有一细小枝丫藏在最里,上面刻着长短不齐的印记,一道一道似有规律,且直直指着那处荒芜破败的宫殿。
淮渊挑了挑眉,大步迈出,却逆着那昔日蛮族宫殿的方位而行。
“这个枝丫指着那边,你为何反着方向走。”
“方位,且故意指着那边像是引入进去那宫殿。”
“对噢!那里面藏了什么?”
“不知,你倒是快些过来。”
万璃君莫名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才发现其中门道。
立即跨步跟上去了,恍然大悟道:“那些断壁残垣也是高矮不齐,且漫漫黄土沙地还莫名有一棵枯树,上面的条条道道是暗号,可因为恰好我们发现了风向,所以没有直接去那破殿处,对吧。”
“嗯,可算是脑子灵光了些,怪不得被那女子耍得团团转,不知你这么些年的仙君怎么当过来的。”淮渊缓缓说道。
却是一语道出真相。
“咳,往事勿提...”万璃君只觉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有些窘迫。
淮渊停下了步子,低着头看着那涌动的流沙,说道:“这地方像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怕是那人猜到了我们会来,诶,那宫殿哪去了?”万璃君点头应和,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
“许是移动的流沙,带着这些东西不断在变化,只不过方位还是不变。”
淮渊的猜测依旧在理,他继续道:“璃君,你还记得那枝丫上的道数吗?”
“不多不少,恰好十八道。”
“十八...”
“淮渊,怎么了。”
“难道是走十八步?”
“方才走了十步。”
“璃君,我们还有八步。”面色一沉。
“那赶紧试试。”
他们回头再看,那些能够供参考的东西都消失了。
并且在未能发现的地方,暗藏着危机,便是此时那断壁残垣处,它正泛着寒意涔涔的银光,里面汹涌着黑光,一层覆叠着一层,深不见底,原来这是蛮族之地的堕仙剔骨之术。
还好,淮渊足够冷静沉重,没有顺势走入这所谓的“陷阱”。
万璃君扬声道:“最后一步了,会不会来个地动山摇。”
淮渊眉头紧皱,他并不知道在这蛮族之地底下都有些什么在等着他们。
当最后一步坚定踏上。
他们预想的狂风四起的场面并没有,迎接而来的只有平静。
平静,依旧是平静,风也慢慢停下了,风沙不再那般肆意。
半晌,淮渊开口道:“没有异象。”
“真是奇了怪了。”万璃君有些恼怒。
折腾了半天,他们仿佛在这荒芜蛮族之地迷了路,迷了心。
“等等,别急,看我们脚底下。”
“什么?”
第八十四章 可曾问过他的剑?
只见他们脚下的流沙暗涌,一下凸起又一下凹陷进去,若不仔细瞧,还是发现不出什么异样。
淮渊拧着眉头,紧紧盯着那一点一点的律动,说道:“这儿应该就是入口了。”
“可依旧是一片黄土沙,如何进去?”万璃君不解。
“这回你倒是可以试试你的流云扇了。”一字一顿,不容置疑。
“仅仅就对着我们脚下,这一小片地方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受到冲击后,这地方自动会裂开入口。”
“那我便试试!”
淮渊退了一步,让了个空位,又叮嘱了一句:“只能是我们脚下这片,切勿冲击它处。”
“明白。”
语罢,万璃君一身蓝袍腾空而起,他手中立即唤出流云扇,满脸严肃。
他们方才踏过的那片黄土沙,依旧在无形中暗涌。
一波未起,又来一波。
万璃君执扇的手用力一挥,一股小小漩涡般的气焰直下,黄沙瞬时卷地而起。
尽管风沙迷了眼,但他手上的动作仍然没有停。
直到那股气焰卷沙,又在这蛮荒之地骤然显现出一冲天巨柱,声势浩大。
一旁的淮渊亦是举起袖袍掩面,直接传音给施术之人:”可以了,入口显现了。”
此时正在半空中的万璃君,已然满头的黄沙,俊俏的面容有些沧桑。
听见淮渊的传音后,万璃君一个缓冲,才将手上的动作完全停下,脚尖慢慢触地。
“这风沙实乃凶猛,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万璃君正整顿着自己,此时他鼻腔内、嘴角处皆是细细碎碎的黄沙。
淮渊侧目一看,倒是没忍住调侃一句:“你这黄沙发饰、黄沙衣袍倒是不错,整个人愈发容光焕发了。”
“呕,这黄沙怎还一股腥味...”万璃君本想着也嘲笑一番淮渊如今略显狼狈的模样,可一张口想说话,喉腔却只有涌来的腥臭味。
“许是常年累积腐烂的尸体吧,待会看看有没有干净的水,你清洗一番也好。”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让万璃君五雷轰顶。
“什么?!岂不是我间接尝了那种腐臭之味...你倒是会让我做苦差事...又一笔账了...淮渊...”
原本还在吃惊的万璃君,全然认为这番又是着了淮渊的道,只得冲着他咬牙切齿,放出狠话。
“别,璃君,这次可真是你的长处,我使剑之人,从来不会这些招数,走吧,入口都出来了。”
淮渊嘴角藏着笑,推辞得很快,干脆直接朝前走,留得一个修长挺拔背影给万璃君。
“...”
万璃君又恨恨擦了一把脸,捋了捋头发,才跟了上去。
这个入口也属实奇异,黄沙对流却又朝两边分开,两边的黄沙像是被隔开,不会朝中间流下,而其正中又莫名下陷,一条仅仅可通一人的甬道突现,若阶梯般一层一层往下。
里面悄无声息,静的连他们二人喘息声都能听见。
此时他们还在这黄沙甬道种探路。
“我们就这般直接进去吗?”在淮渊身后的万璃君问道。
“那你想如何进去?”淮渊反问。
“你从前没来过这儿?”
“从未,先前也只到过蛮族之地上面的昔日那座宫殿。”
“那这甬道可是何时而建?”
“并不知,倒也是个禁地罢了。”
淮渊的神色亦是有些紧张,这样的地方他也从未来过,不知里面藏着什么,换而言之,亦不知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半点声响都没有的甬道,他们的脚步声仿佛全然被脚下那片沙地吸收掉了。
他们无言走了许久,直到甬道愈来愈显宽敞,呈一个树杈形状分开。
在他们眼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巨大洞穴,泛着幽幽的绿光,阴森不已。
倏而。
淮渊停下了脚步,抬头上下审视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万璃君亦慢慢走上前去,与淮渊并肩站着,正色道:“两个方向,我们分开走吧。”
“正有此意,有何事传音即可。”
“妥。”
二人倒是十分默契,就这一言两语便得出了结果,万璃君欲迈步朝着他左手边的那个洞穴而去。
“等等。”淮渊突然出声叫住。
万璃君回头不解道:“怎么了?”
“你先回来,各自用神识探探洞内,先别冒然。”淮渊一声叫回。
他的做法与想法,皆比万璃君要老道许多,毕竟是驰骋沙场之人。
“也行。”万璃君点了点头,走了过去,闭紧双眸,两指立即伸向额前。
一缕蓝光从他指尖迸发而出,摇曳而行至洞中。
淮渊深深看了眼那洞穴,好像就等着分开他们二人,虽说此间蹊跷不已,但又不得不为之。
他现在不能去同时与万璃君探洞内,万一....
毕竟,他很笃定宁无缘会在他们手上,更加笃定这儿会是那些余孽的老巢了。
不至片刻。
那缕神识收回,万璃君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如何?”淮渊的声音低沉。
“不太行,我的神识一进洞内,好像就被什么东西牵着走,兜兜转转我都快晕了,只知道那洞内怕是个迷宫。”
“迷宫?”
这下真的可以说,情况是不利于他们,并且实在被动,背后操纵之人仿佛还留了一手,又好像一直能够窥探到他们,这番没有在地面上解决他们两个人,便想着在地下解决了。
”是的,淮渊你那边情况还没探探吗?”万璃君叹了口气,一切都是未知,竟然有些无从下手。
淮渊沉默了一会,低头沉思了会。
洞穴之中吹来的微风,轻缓掀起他的黑发,扇动着他的衣袍,谪仙面容在此刻显得有些不真实。
这样的凉风,不知藏着多少杀戮与阴谋。
很快,淮渊抬起头,双眸寒冽。
“随后我便探,你先进去吧,有任何事都需要记住,第一时间传音与我。”语调之中,全然是无畏。
管它何方妖魔鬼怪,他淮渊又不是没见过,何需后退?
再说,想夺他之人,可曾问过他手中的剑?
听得淮渊那番话,万璃君深吸一口气便大步迈入其中,没有半分犹豫。
淮渊眯了眯眼,眼神之间充斥着危险之意。
“呵,我倒想与你再战。”
他轻蔑一笑,大步迈入,此番也无需再先探一探洞穴了。
第八十五章 自称扶桑的女子
淮渊穿过洞口,是一阵青光袭来,只觉晃眼。
洞中寂静,暂无危险。
周遭的洞壁似如粼粼水纹,还泛着细微泡沫,若是用余光去看,洞壁像是会轻微涌动,且那些微小泡沫中还能反衬出人像。
但这里的支路,虽说比外面那条甬道要宽敞很多,但不过十来步,又是一个分岔口,左右皆相同,识不得方向。
淮渊面容凝重,此时已然唤出长剑,一步一步凭心走着,没有具体的方向,也不看那些壁上扰人心智的泡沫。
他身旁缭绕着的温暖光圈,与这阴冷潮湿之地形成巨大反差。
也许是因为他是九重天的上神,与这个蛮族之地格格不入,所以那些淡淡仙泽护体之光,竟然自发性的围绕着他,一点一点凝聚。
赫然,淮渊眉间紧皱似“川”字,脚步顿了顿。
说没听见那些怪异之声,定然是不可能的。
“呜呜...嘿嘿...”
“快来呀....”
难辨雄雌的声音响起,尖细刺耳,在整个洞内回响。
听此声,不是黑炎之怪,不是那些蛮族余孽,更不是那所谓的转世蛮族王。
倒像是个炼化出来的奇形种。
并且,完全摸不清那声音的方位。
然而淮渊的前方又是一个分叉路口,且前方三条道路,看不清个大概。
那刺耳的声音依旧不停,直击内心,淮渊竟觉得有些晃神,难以完全抵抗住这等奇力。
必须揪出这等玩意,淮渊深吸一口气,静心。
“起。”薄唇轻启,语调淡漠。
他双眸缓缓闭着,一缕银白神识顺势而出。
先是第一道路,神识刚进入,此番没有那么多弯弯曲曲和岔路了,直接一路到底。
待神识探得清楚后,发现此间模样大变,这路里面竟然是个生机盎然之地。
山间清水,林间鸟笑,令人沉醉的草香。
远处漫山风铃花开的灿烂,氤氲着水汽,朦朦胧胧很是迷人。
更值得侧目而视的是,那山间忽现两个背影,一男一女,女子像是窝在男子臂怀之中。
画面尽显柔和。
淮渊默道:呵,是幻境,就这点招数吗?
以为他会这番就沦陷吗?
幻境,诚然又是心底最念念不忘之事,此时还站在道路之外的淮渊面色一沉,可以说这是他第一次被这种幻境之术,窥得到了心事。
这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
愠色难掩。
他不允许、更不容许这样的蛮族之人,耍着并不知什么手段,能够完完全全窥探着他的内心。
神识骤然缩回,淮渊睁眼,神情冷冽无比。
且不说另外两条路是什么光景了,但就是这样的重现幻境,可谓是完全触及了他的底线。
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冷冷道:“我必然摧毁此地。”
“快来呀~哦嘿嘿...”
刺耳之声环绕着四壁,如细雨绝断琵琶弦,声声难耐。
若是寻常人,听得此声,怕是要抓狂到底了。
淮渊另一只手朝胸腔运了运气,周遭的护体之光愈发强烈起来,他没再理会那样的聒噪之声。
在踏入那条道路之前,淮渊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两指聚光,抚向右耳。
“璃君,那边如何?”
淮渊传音给另一边的万璃君。
“...”
待了半晌,依旧无人回应。
“万璃君?立即回话。”他语速加快了些。
仍然没有半点声音回应。
淮渊默然,慢慢放下了手,指尖有些泛白。
不知是传音未能抵达那人的耳中,还是说那人根本没有听见。
“他这不灵光的人,是不是已经陷入幻境了。”淮渊略微有些担忧,叹了口气。
“看样子,摧毁此地,刻不容缓了。”
语罢。
他袖袍一挥,径直飞身而入,如闪电之速,探入此地。
淮渊依旧腾在半空,两手作结,祭出长剑,不过一瞬间,剑就被推出,变得如人般大,在半空中屹立。
此时的长剑周遭已然布满道道雷电,聚集了银白之光,蓄势待发。
“天地裂,聚雷...”
一字一顿,凌冽道出。
刹那光华,由那长剑引出白光,直取天地之气力,一道一道如雷闪下。
打在山坡间,那片片风铃花海开始灼烧;击在湖面上,瞬间惊涛骇浪。
淮渊冷眼看着这一切,笃定即将出现的结果,等待着这破地方的破灭。
那雷,依旧毫不留情,更是朝着那两个背影击去。
“淮渊,你这个大石头!快住手!....”声音虽说柔柔,却带着满腔的骨气。
什么?!
这下情景,与他所想大相径庭!
半空中的淮渊一怔,心下一紧,那方才还恩恩爱爱、百般甜蜜的二人假象,已然不见。
只是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身姿曼妙,站在那片火海中急得跺脚。
淮渊惊过后,顿时满脸怒气,抑制不住的的火气绕在心间,捏着长剑的指头“咔咔”作响。
原以为这幻境是幻化不出具象的,可现在他看清的不止是人,还有那般的可爱神情,姣好面容。
这些全然都是赝品!
“何人敢亵渎于她?!”喉腔嘶哑。
眼前的女子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现在这幻境中幻化而出的假象,倒是一颦一笑皆是她。
定然,不准!
那般昵称,也只有她能叫,这番假象想要他沉迷?实乃荒唐!
银白光如瀑布乍现,那把巨剑刹那便收回,又辗转握在手中。
淮渊直举起长剑,垂直而下,对着那个火海中的白衣女子。
“臭石头,你干什么?敢拿剑指着我?我回去让你好像看!”就连强调也那般相似。
“谁允许你幻化出扶桑之模样?!”淮渊语调没有一丝情感。
淮渊玄色衣袍被火海的逆风吹起,纵然直下的剑还差一些距离,拿女子的面容越来越近。
红润的面色,灵动的双眼,披散的黑发,一切一切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淮渊!我是扶桑你忘了吗?你如今拿剑指着我?!”
那自称扶桑的女子捏着粉拳,嗓音微颤,双眸竟泛起水雾。
淮渊还是禁不住愣了愣,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为何幻境幻化出来的假象,连神情动态都能模拟。
他有多久没有这般“真切”再看过她的样子了。
手上的剑好像有些虚晃。
“我等你回来哦!”脑海中又突然跃入一个女子,是锦葵,她抱着他说的话。
不至片刻,淮渊立即凝神,看着那眼前的自称扶桑的女子再没有半点动容。
他知道,真正的人儿还在等着他。
“胆大妄为!我定叫你灰飞烟灭!”
第八十六章 画焱
淮渊这番话一说出,那片火海中的女子竟笑了起来。
“战神大人,还真是冷酷无情呢。”
雌雄难辨的声音陡然响起,可那副扶桑模样依旧不变。
她发丝随风而起,与那火舌卷为一体,慢慢的,慢慢的。
火焰愈涨,那面容愈发扭曲。
淮渊的长剑冷光直现,银白之光直逼那“扶桑”的双眼,他沉默不语,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只想一朝毁了这怪物。
可那“扶桑”依旧是笑得灿烂,半点不畏惧,这模样看起来倒像是故意要激怒淮渊。
“来呀...”那样的刺耳声又传出来了,那张与扶桑一样的脸已然模糊不清。
“嗤——”
剑,狠狠直击。
一刚一柔,欲想直穿这怪物的身躯。
此时的雷电依旧从天而降,未停半分,欲想的那般支离破碎的画面,却没有呈现。
“吼——”一道嘶吼声。
那银白长剑竟然晃动了下,淮渊的琥珀瞳孔骤然一缩。
怎么回事?!
他的剑气竟然没有穿破那怪物,甚至仙泽在一点一点被某种怪力吸收?
淮渊面沉如水,立即翻转了一下长剑,银白之光如瀑布般涌涌而逝,他想加强术法,直取那怪物性命。
火海摇曳得那般不真实。
“哈哈哈哈。”笑声狰狞。
那怪物的面容再不是“扶桑”的模样,现已然大变,如缩了水般,矮了半个身子,其身上还罩着一个黑布,四肢全然藏在里面。
此时,它正垂着头,满头青发遮住了面容,笑得猖狂,身子都抖三抖。
淮渊已然站在火海里面,那些火舌触不到他半分。
“你看你,伤不到我半分,快发怒吧,哈哈哈。”声音变得细尖,还充斥着戏谑。
这怪物在逗他、激怒他?
且为何这般凌冽的剑气在这怪物身子里,伤害不了半分,反而他握着的长剑愈来愈被咬住。
淮渊的手有些微颤泛白,冷眼一看,他立即用力,干脆直接将那怪物从火海中挑起。
一瞬之间,空中一道玄色衣袍闪过,那怪物被他直接一丢,可后者竟连垂着头的姿势也没变。
“聚雷...”淮渊一语,掷地有声。
银白之光耀眼,难以直视,空中的道道雷电乍得齐聚,只朝着那半空中的怪物集中。
淮渊默然,双手作结,操控着那把长剑,引雷。
“砰——”的一声巨响。
那怪物直接被击倒,直直躺在那火海中,一动不动。
焦灼之味漫漫,散发在空气中,四周开始诡异的安静。
”呵。“轻笑一声。
长剑一收,淮渊缓缓而下,站在那火海面前,看着那躺在其中佝偻起的”黑布小山包“。
“这地方,实乃看着心烦。”嫌弃的话语,淮渊袖袍挥动,那番雷电又开始摧毁这半壁萧条的地方。
转身,欲离去,默道:竟在这儿耗了这么长时间。
缓缓踱步。
一步、两步。
“你,就不怕反噬吗?”那般刺耳声陡然响起,带着点虚弱,少了那张狂。
“...”
淮渊步子顿了顿,双眸更冷,怎么那怪物还有气息?
“你还没感受到吗?你的怒气越大,反噬越大,哈哈哈哈。”一语揭开所有假象,嘲笑之味。
那火海越来越恐怖,像是张着大嘴要将一切吞噬掉。
渐渐的,怪物的笑声开始停滞,在这环境之中层层叠叠地回响起来。
聒噪至极。
淮渊皱眉,不适之感油然而生,他没有回头看一眼,因为知道现在的身后的光景是如何。
原来,那样的怪物是吸仙力的,术法愈强,它吸收得愈是厉害,这又是一个套,是故意的,用底线来激怒他,然后想玉石俱焚吗?
不得不说那人手段之高,竟然如此了解他的心性,利用他想要摧毁这一切的愤怒,利用他一遇到扶桑的事情便容易失去理智。
猝不及防,淮渊心头有一种焚烧之感,越来越强了,骨节分明的手情不自禁捂住胸口,口腔之中竟一股血腥之感。
鲜红的血从嘴角一点一点渗出,掩藏不住。
缓缓滴落入他玄色衣袍,晕染开却依旧看不到一点儿红。
“没想到被自己的力量击溃,淮渊啊淮渊,可笑至极。”轻轻道出。
难道是他自己过于自大了?
咳,淮渊眼前有些模糊,看不太清周围的变化,只觉得他身旁的仙泽越来越淡,体内的仙力竟然就这样被一点一点抽走。
幻境中的青光愈发亮了起来,生生盖过他的银白之光。
而再睁眼时,这幻境哪还有那般生机盎然之态了,现在已然如人间炼狱般,汹涌滚谈的火海环绕四周,淮渊一人单膝跪在一个石墩上。
而这个石墩,便是居于这片火海的正中心。
淮渊勉强睁开眼,脸色有些苍白,看了看四周的火海,根本不容踏足半分。
“困仙之地?那岂不是还得有捆仙链才来个齐全?”轻飘飘不屑说道,他一身傲骨依旧不会低头。
这样的地方能妄想困他多久,待他恢复罢。
“我可是吃得饱饱的呢,上古战神的仙力就是不一样呢,哈哈哈。”他的声音刺耳尖锐,暂且女子之声。
顺声而去,在那困仙之地的石缝顶端,仅仅是露出一张巨大的脸,头发凌乱,细长的眉下一双媚眼,却配着男子般挺拔的鼻梁,这般格格不入的五官,雌雄难辨,就是那怪物真容了。
可没有其余部分露出,好像与这地方融为一体了。
“呵。”冷冷瞥了眼,淮渊并不搭理,起身,开始调整内息。
“上神,您再调理调理,我说不定能幻化出个身子呢~”又莫名变作粗狂之声,阳刚之味。
“...”
淮渊也不恼,仅仅是无言,闭着双眸。
“上神,您方才不是说捆仙链吗?...我就是捆仙链哦,待会便来紧紧捆住上神哦。”声音令人发毛。
听后,淮渊倒是小惊了下,勾了勾唇,满是不屑道。
“上古神器“捆仙链”名为——画焱,在这等地方苟且,还幻化出阴阳不识的怪物,你不羞愧吗?”
一字一顿说得明明白白。
确实直直戳中它的内心。
诚然,上古神器这等神物皆有一灵体能够炼化,而他画焱...
第八十七章 淮渊,我在
困仙链?
所到底,其实他画焱一开始并不是什么“困仙链”。
融入在墙壁上的画焱,顿时脸色十分难看。
他又回想起那些难堪的过往了。
作为一个上古神器,在出世那一天,见到的第一人就会决定他的归宿,若是蛮族所得,他便是“困仙链”;若是仙族所收入,他便可以成为“困魔链”。
画焱也一样,他原以为自己孕育而出的灵体可以幻化出形态,从而辉煌永世,可被众人爱戴。
可他那时并不知他自己的能力,后来一朝便被上古之时的蛮族王夺走后,也没有去征战沙场,仅仅是一直被压制在这不见天日的困仙之地,开始了漫长的沉睡。
画焱原以为再不会苏醒,可就在前几年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与上古之时的蛮族王极为相似的人,出现了。
那个人站在火海中,唤醒了他,无情地对他说:“画焱?你现在和空壳一般,若你听我的,便可解除封印,重回荣耀,自选归宿,无人可奈你何。”
“我要如何?”他虽并不明白一切渊源,却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他是贪心的,想重回天日,重活一回。
“在这炼化幻境,待得一仙而来,困住他。”
那人话语间诚恳无比,最后他画焱就这样信了。
因为他自己没有半点灵力,只能再次接受了那人的咒法,所以他的灵体便大部分锁在困仙链中,与这困仙之地是融为一体,按照那人的要求、方法,逐步逐层去炼化的幻境。
可以说,淮渊看到这样的幻境,也是他练就了不下千遍。
因为,画焱一直就为了,等到这一天的到来。
惶惶不可终日,以致于成了如今雌雄不变的这副模样。
这段痛苦的回忆在画焱脑海中戛然而止。
他知道,如今不一样了,他的体内现在吸收满了强劲的仙力,甚至....甚至有一些难以消化。
画焱扭曲着奇异的脸,扯着嗓子说道:“上神,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吗?我炼化的这个幻境可是为你而生、为你而终的。并且,你还不是在我的幻境中折服了吗?哈哈。”
淮渊内心小小惊动了下,他没想到那蛮族王仇恨深得如此可怕,在他还在寻扶桑之时,尚未回归那些年,那蛮族王就悄无声息的转世了,汇集如此多的力量,暗地里的动作更是早早就开始了。
但,淮渊笃定,那败过一次的人,依旧会重蹈覆辙,且会再次覆灭在他的手上。
只不过,时候未到罢了。
静默一番后,淮渊仍然是面上波澜不惊,淡淡说道:“那你们倒是准备的够充分,如此大一盘棋,定然费了不少心思吧。”
“我们?”画焱愣了愣,他根本只是为了他自己,随即又一笑:“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哦,对了,还要多谢上神你了。”
画焱内心雀跃:“多谢”上神的仙力,这样他的灵力定然可以恢复很快,再出世定不是什么难事了。
淮渊一眼就能看穿这个画焱的心思,此刻他的气息调整的差不多了。
他冷眼睁开,心下暗自想着:如此天真的上古神器,被利用了也不知道,说不定他也可以利用一番。
“呵,你这样的上古之物,竟然不知道,体内不能仙魔两股力量双齐吗?”
画焱脸色瞬间惨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他不明白。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他立即狠狠回击道,与这困境之地融为一体的他,并不能动弹,仅有一个巨大的脑袋能活动。
淮渊站立在那石墩上,面容寒冽,玄色衣袍随风而起,四周围绕的火海十分妖冶灼烈。
“你自己理解。”冷冷的声音响起。
现在,他完全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但是还不行。
画焱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不能理解!
所以画焱,他现在体内存着的那股难以消化的感觉,原来是两股力量在斗争吗?
那他一切的努力付出都是泡沫了?!
不,不可能,画焱忽而笑得阴森森的,声音尖细:“上神倒是胡说八道了,现在倒是要让你领略一下困仙之地,它到底如何困仙了。”
画焱依旧在自我安慰只想让淮渊闭嘴,但是与困仙之地融为一体的他,完全可以操控在这里面的一切了,包括那片火海,那块石墩。
一瞬之间,画焱紧贴着脸上的青发炸起来了,竟同时开始动用着他体内的两股力量。
淮渊看了眼。
那站着的石墩有些晃动起来,四周的火海也微微在起伏。
“呵。”淮渊一笑,他并不放在心上,关于这个所谓的上古神器画焱,他已然知得底细了。
待画焱那边还在为这“困仙之术”发力,淮渊完全没有任何异样感觉。
想了会儿,缓缓伸出手,抚至右耳上。
传音,他内心默道:锦葵?你那边是现在是如何个情况?有没有事?
...
没有回应。
而正好,此时在府邸的锦葵正枕着手,趴在桌子上,沉醉于梦中。
她的酣睡容颜颇有些可爱,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挂着淡淡甜美的笑。
也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之中。
那低沉稳重,好像是她最熟悉的声音,此时像在耳边,唤着她的名字。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迷迷糊糊的。
在困仙之地的淮渊,看着这周遭火海的变化,比之前更汹涌了一点。
还有时间,不急,他继续传音道:“锦葵、锦葵、....”
连叫了几声,话语之中还是难掩无奈,淮渊默然:难道她是又瞬间将那习得的“传音之术”都还给他了?
不应该啊。
睡着的锦葵压着的手有些发酸,她耳朵动了动,皱了皱眉。
加上那耳旁熟悉的声音,锦葵逐渐清醒了些。
咦?淮渊的声音怎么这般真切,好像在叫我!他回来了?!
锦葵意识到这,一个激灵坐起身,满眼期待左右看着。
“淮渊?淮渊?”
可是她的周遭除了绿蛋,依旧是空空。
“锦葵...”
真的是淮渊在叫她,锦葵不自禁摸了摸耳朵,才反应过来。
千里传音!
她立即出声。
“淮渊,我在!”
第八十八章 困仙链现形
居于困仙之地的淮渊,听到这久违的声音,紧绷的面容缓和了些。
淡淡传音道:“锦葵,你那边有何异常?”
相隔千万里的他们,此刻以这种方式在心间交流。
锦葵听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叨叨起来:“嗯?我想想,倒是那日我们在冲喜宴上看见的那个倾城女子,莫名其妙来说要还什么络子给万璃君,实在是奇怪,不过还好我....”
锦葵像是想要把这前因后果说个完全,她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是滔滔不绝。
只因她并不知此时的淮渊身处何样的境地,她还以为只是单纯的问问情况呢。
若是换到闲静的日子,居于落花小院中,淮渊定然备好一杯热茶,认认真真坐在一旁听着,她渴了就递上茶,再继续听她的“唠叨”。
可现在情况不容许这般。
淮渊虽是不忍心打断那边兴致勃勃的人儿,但看着这火海表面,开始逐渐冒着一个个破碎的泡,愈发灼热滚烫起来。
此番不能不理了。
“锦葵,对于那个老虎精,你定然得小心为上,别离她太近。”淮渊想来,他还不知那白岑的底细,但定然不是个善茬,但且留给万璃君去收服便好。
锦葵原本准备的一大串话,现下被淮渊打断了,她心头更是忽而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即提起耳朵仔细听着。
“嗯?我知道了,那淮渊,你这边如何?”锦葵难掩的担忧。
淮渊虽说面无表情地正看着画焱狰狞扭曲的笑,心下沉默了小小一会儿,但传音却依旧温柔:“锦葵,我这边很好。但现在有一些事需要你来做。”
他一说完,这火海翻腾的咆哮声陡然响起,在这困仙之地回响,一浪一浪击打着他站着的石墩壁面上。
“你那边安好就行,那是什么事呀,淮渊。”依旧被蒙在鼓里的锦葵倒是有些期待,大神派发任务给她了,到底是能一展身手了!
“阻止人间祭祀大典,摧毁九鼎蟾蜍金炉。”
传音一结束,淮渊浑身煞气,再没半点柔情,与方才还在传音的那副模样大相径庭。
至于淮渊为何如此说道,只因他此番很笃定,这样的蛮族萎靡之地,是根本炼化不出半点仙界之物。
并且在进入这地底之前,没有探出个情况时,他猜想宁无缘与那些黑炎之怪都会在这里,看样子实际情况倒是五五开了。
此时,宁无缘定然被困在此地某个角落无疑了,还有万璃君此时的情况也不会比他好,至于那人间的祭祀大典也与蛮族逃不开干系。
所以,淮渊这次分不开身,只能选择还在人间的锦葵了。
他,相信她。
于是淮渊这次,没有任何的前后解释,他这番话说得很快,竟显得尤为突兀。
锦葵更是满头雾水。
她赶紧急急问道:“淮渊?你这话什么意思!”
等了一会儿,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
锦葵焦灼,又试着传音说:“我要怎么做啊,淮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传音的她,有些慌张,原以为是一点小小捕捉小妖的任务,能够一展身手。
可那仅仅十六个字,涵盖的任务却太重了,且九鼎蟾蜍金炉是个什么?!
可这次她的再传音,却依旧没有半点回应过来了。
锦葵缓缓垂下手,有些出神,默默想到:淮渊是不是那边的情况棘手,怕说了她会担心,可现在他又需要帮手,只能这样了?
对没错,她要帮他。虽说,她根本不清楚什么人间祭祀,但顺藤摸瓜,定然会水落石出!
锦葵轻拍了桌,坚定起身。
就她思考的这会儿时间,却是一场对决即将爆发。
可以说,锦葵这边是岁月静好的画面,而另一边的淮渊却是在负重前行。
蛮族的困仙之地。
淮渊轻点石墩,腾至半空,浑身煞气,执剑而起。
他冷眼看着下方光景。
火海已然完全沸腾,一浪卷着一浪,惊涛骇浪。
“咕噜噜——”火海还冒着泡,吞噬着一切。
一如淮渊他方才踏过的石墩,现已然完全没入火海,再无半点踪迹。
融在壁面上的画焱,动弹不得,机械般的晃着头,浑身通红,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
“上神,你能在我这幻境待多久哈哈哈,反噬之力你能压制住?”话语间满满都是戏谑与自信。
语罢,画焱的脸阴沉不定,他肆意飞动的发丝与那火海摇曳竟保持着一致。
半空中的淮渊,倒是完完全全压抑住了那股反噬之力,勾唇反嘲一笑:“哦?是吗,那你竟这般相信,你自己体内那两股术法之力?”
画焱看着眼前的淮渊完全不在意的那模样,顿时怒气蹭蹭而起,双眼如铜铃般大,将那火海愈卷愈汹。
卷起的火浪,张着火舌,虎视眈眈,犹如鬼魅要攀上淮渊的衣袍,拉下其葬身。
淮渊举起长剑,飞身而至画焱眼前,速度极快,轻轻一挥,便将他的青发削下半缕。
这样的动作两下便结束了,淮渊又回到那半空中,长剑聚气,直指火海。
画焱竟没看清眼前那股玄衣身影做了什么,只能没有目的的使着杂乱的术法,从嘴中喷出火焰,朝向淮渊。
“嗷——”腥臭之味。
可淮渊移形换影,见势将那半缕青丝分成四股,飞身直上那困仙之地的四角,塞入其石缝中。
“你在干什么?!”画焱忽而有些慌了,没有运好体内两股力量,咳了好几声。
火海连着画焱的气力,此刻竟也虚疲了几分。
“我说过,要摧毁此地,你忘了?”淮渊冷冷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撞击着画焱的心。
淮渊动作未停,长剑放置胸口,指尖盖上剑锋。
画焱一停,陡然大怒,吼出声:“妄想!我可是要重回辉煌的人!”
这股刺耳之声震得这困仙之地都晃了晃,只见此时的画焱发丝飞舞凌乱,周遭泛着青光,忽隐忽现。
一瞬之间,画焱那副身躯,竟然化作一条长长粗大的链锁,炙热通红。
困仙链完全现形了!
一股脑儿,正中如巨大铜铃般形状绕着的链锁,紧紧抓着璧,又散出八条锁链,直直凶猛朝淮渊而去,没有半点客气!
第八十九章 锦葵欲着手调查
淮渊面色如水,不紧不慢聚气于剑,他环绕在身旁的银白光涌现。
“混沌至,寒冰裂...”薄唇缓缓道出,没有掺杂半点情感。
一道冰蓝印记赫然凭空刻画在他执起的长剑上,淮渊顺势高举,在半空中画着半圆,犹如一湛蓝穹顶之罩,散发着淡淡寒气。
与此同时,那通红、泛着烈焰的锁链,已然布满四面八方,就等相撞的那一刻了。
“嗤——”一阵凌冽的碰撞声,在那穹顶边缘,炸出火光。
锁链想要穿透入那保护罩,而淮渊半分不让,似更胜一筹。
此刻,已然是一场冰与火的交战。
“咳咳...吼——你去死吧,我要重出天日!哈哈哈!”
画焱半点都不停歇,继续疯狂动用着他体内的力量,那八条锁链顿时布满熊熊烈火。
顷刻间,包围住了淮渊唤出的穹顶之罩,犹如一个巨大火球。
诚然,接近疯狂的画焱,已经是背水一战了,似乎完全意识不到他自己体内那股断断续续的虚无感。
穹顶之罩内,团团真气欲燃欲烈。
淮渊玄色衣袍在此间飞舞,沉声道出:“该我了。”
语罢。
只见淮渊发丝飞起,那棱角分明的脸带着硬气,一阵玄色身影闪过。
他立即飞身出了那穹顶罩中,凌空踏至墙壁,此刻他手中剑上的冰蓝印记,瞬间如花炸开。
点点冰蓝之花闪着锐意,层层叠叠,欲再度铺满那画焱的熊熊烈火,隔绝一切。
紧接着,一个翻转,淮渊凌空直下,剑锋直指那挂在那困仙之地正中的,如铜铃般形状的链心。
“光靠蛮力,无半点智慧,你可是丢了你这上古神器的脸了。”
他轻飘飘的话,却是将画焱的心情又一次降至冰点。
画焱想破口大骂,将那些锁链再召唤回来,擒住这个眼前的玄衣男子。
可....
“咳...怎么回事...”画焱惊慌沙哑的声音响起,内心五味杂陈,为什么这力量用来阵阵虚无,全都是掏空之感?咳咳....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两种力量不能并用。”
这番话,对于画焱,又是一次心灵暴击。
淮渊可不管,剑锋急转,一道银白掠过,朝着画焱的锁链之心而去。
“那你也别想逃离这里!”画焱已经彻底疯狂了,既然做不到,那就毁灭吧!
画焱的锁链,顿时分裂又再次聚合,由原先的八条,现在幻化作一“流星锤”般形状,准备掉入火海,激起惊涛骇浪。
要知道,他这样的上古神器,炼化的锁链便是浴火而生,如此重力入了火海,必然是火浪四起,怕是这困仙之地也会塌掉。
“...”
淮渊将手中剑急收,侧目看了一眼那异样,眉头微皱,冷冷说道:“这地方定然会被摧毁,但容不得你这番造次。”
他深知,画焱这样的毁天动地行径,摧毁的就不仅是这困仙之地了,很有可能是这整个地底了,呵,那蛮族王颇会一石二鸟,利用这画焱的歪心思,再准备将他、万璃君和宁无缘,一齐活埋了。
“哈哈哈,看你快,还是我这锁链快。”
画焱的声音在四周回绕,他在动用他体内所有灵力了,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
他的锁链掉落之快,令人有些猝不及防。
很快,与那汹涌的火海就剩三尺之距了!
淮渊默然,双手作结,从额间蓄力,只见那冰蓝印记从剑身开始脱离,迅速落在那穹顶之罩上。
“封印。”
在这样的地方,动用这般的封印之术,可以说,不仅巨耗他的仙力,而且反噬力极为强悍。
但不得以,只能这般了。
淮渊凝神,袖袍一挥,那术法便立即生效。
“滋滋滋——”
不是那火海炸裂、火星四溢的声音,更不像是一点事都没有了。
这儿竟然一瞬之间,出现了莫名的白雾,充斥着这整个困仙之地,看不清任何事物。
只有一片白,只有安静。
半晌。
“咳——”轻咳一声。
是淮渊,挥了几下剑,挥散着周遭的团团白雾,这才逐渐显露出他那玄色衣袍。
原来,这困仙之地变成了一片冰雪之地了。
先前的汹涌火海成了一块巨大冰面,周遭都覆盖上了层层厚冰,包括那上古神器——画焱。
淮渊此时站在那,已然变成寒冰的庞大“流星锤”形状锁链下,踏着冰面,面容有些疲倦。
缓缓隐剑,淮渊看着那锁链掉落在冰面上的点点灰屑,那是画焱的灵体破散的结晶。
他悠悠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语罢,淮渊面色自若,整理了下玄色衣袍,准备走出此地。
但他走过之处,却是令人触目惊心。
只见冰面之上,一个玄衣背影,其后一条淡红血痕,还在继续延长...
....
....
人间,那偌大府邸的一精致厢房内。
锦葵在房内走来走去,步子响亮。
她还在沉思,应该如何做,应该怎样打听消息?
躺在暖玉石床上的绿蛋,被这般动静彻底吵醒了。
他翻了个身,勉强撑着头不解道:“锦葵花仙哟,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何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阻止人间祭祀大典,摧毁九鼎蟾蜍金炉!”
十六字,原封不动的从锦葵口中道出。
她停住了脚步,满脸愁容,她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做?总不能是直接杀入皇宫,然后义正言辞地告诉那掌权者,他不准开大典吧,那样就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啊!
“什么?!”绿蛋一惊,如此话怎么会从锦葵花仙口中说出,他顿时不明白了。
锦葵吐出几个简单的字,解释道:“淮渊,传音,万分紧急。”
“我家主人?!让你去做?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绿蛋依旧怀疑。
”对,让我去做,应该是淮渊分不开身吧。“
锦葵说出了一点猜想。
绿蛋再看了看她那番笃定、坚毅的模样,一点也不假。
“你别发愣了,这十六个字,你倒是来拆解一番。”
锦葵也不顾绿蛋身体还没好全了,顺势拍了拍他的头,提醒道。
因为她想来,只觉得,绿蛋在淮渊身边这么多年了,定然见过的世面要比她多很多了,只能先从绿蛋下手了。
“噢,我想想,人间祭祀大典定然是,和之前我们在树林遇见的农妇、官兵说得是一件事,而九鼎蟾蜍金炉,应该是九重天的东西吧!”
”你这说了与没说有何差别!“锦葵无奈。
这些,她都想到了,但是她很难将两件事连在一起,总觉得找不到缘由。
第九十章 夜出探探
绿蛋顿时无语凝噎,卧坐在暖玉石床内捏着衣角,使劲琢磨。
一时间,厢房内安静了。
锦葵又开始走来走去,面色沉重,嘴中念念有词。
“人间祭祀大典,九重天的金炉,那不妨反过来想想,金炉要摧毁,祭祀要阻止。”
忽而她眼前一亮,拍了下手,继续说:“也就意味着,这金炉和人间的祭祀大典倒是息息相关了,只要明白这场大典的来龙去脉,从源头开始,及时止损,那就定然要从那些被抓走的女子出发啊!”
“女子?什么女子?”绿蛋倒是想不起来了,眨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他眼前那个灵动可爱,身着鹅黄小衫的女子。
此刻,她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哎呀,绿蛋你脑子这时怎么不灵光了,难道你这一身伤如何来的,你忘了?”
绿蛋歪头想了会,皱了皱眉,只觉得有些头疼,悠悠道:“我想想,那个时候...我准备抓走绑住那些官兵,然后突然来了很多黑炎之怪,一下子那些官兵还都暴毙了。”
他又顿了会儿:“哦!是那个农妇,我们把她从那些官兵手中救下来的!”
锦葵一脸严肃,说道:“对!所以,我们得从这些被抓的女子下手,或者...我可以潜入试试...绿蛋,你觉得呢?可行吗?”
她这番正儿八经的模样,委实使绿蛋惊了惊。
摸着下巴,也不说话了,暗暗想着:这锦葵花仙这番意思是要,以身犯险,引蛇出洞吗?要是被主人知道了...会不会扒了我的皮...说我没有护好...
绿蛋想到这儿,后背莫名有些凉意,他的主人护起短来可是很可怕的呢!
于是乎,立即抬头,急切出声:“锦葵花仙,我觉得这事...”
然而,绿蛋的话骤然被打断,“不妥”两个字还没有说出。
锦葵意气风发,倒像是已经做好了决定,语速很快:“算了,不要你觉得啦,我觉得就行了。何况你这身子还是好好修养个三四天,届时再来帮我。”
随后,她还很是自信的点了点头,风风火火整理了下她的鹅黄衣襟。
“呃....”绿蛋愣住了,这下他也不能大幅度动弹,更不能跳下石床阻止她,传音他家主人更是不行了。
“听我说,绿蛋,你方才喝了那些药汤应该会好些,小厨房那边还有点剩,我等会都去给你端过来,过三个时辰便喝一次,千万不要忘记了。”
锦葵开始嘱咐了,弯着身子捣鼓起那盆炭火,想要火烧的更旺些,让这厢房内更暖些。
“锦葵花仙,这外面的天都快黑了,你这是...准备做什么?”他咽了咽口水,有些心慌。
至于为何心惶?
只因,他将那些动作尽收眼底,却无能为力,阻拦不住了,这眼前的女子已经在做准备工作了。
锦葵连头也未抬,专注如何用那铁叉子捣弄火堆,不紧不慢说道:“嗯?你说什么?这火我给你弄大些,屋子里暖和,这样我要是晚回来了也没关系,你也不会冻着。”
绿蛋深深吸了口气,一连串说出其中利害关系。
“我说,我家主人定然不会让你做这等事的,你看外面天都快黑了,且最近不是人间到处都藏着妖物吗,你还是再问问我家主人吧。”
听后,锦葵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默然许久。
抬眸,放下手上那铁叉子,走在暖玉石床旁边。
她的神色万分笃定,认认真真说道:“绿蛋,你知道这种被信赖的感觉吗?诚然,从认识淮渊以来,他一直不容我深陷危险之地,除非是我自己做的一些蠢事,而现在他已经分身乏术,他教会了我这么多,我虽只是一个小小花仙,但既然能做到了,我就要想办法去做,何况...”
锦葵说着说着,语调逐渐放轻,双眸空悠,侧头看着那木窗淡淡道:“何况,现在淮渊身处什么境地,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也不知道,且不能与他并肩而行,也挺遗憾难受的呢。”
“我...”绿蛋被这番话触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话是好。
他看着着眼前的锦葵,鹅黄小袄裙衬得面色红润,她额前轻微散乱的发丝,盖住了大半个侧脸,一种朦胧熟悉感。
绿蛋只觉得与初识之时,她现在倒像是变化了许多,至于是哪里变了,是头发长了?变漂亮了?还是成熟稳重了?他却说不上来。
锦葵立即回头,就像什么也没说过,扯出一个笑容:“行了,我便是趁着夜色去探一探而已,别说那么多了,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就是好好养好身子,保不齐哪一天我就需要你了。”
“好,我一定会快点好起来,就算你那药汤味道再奇怪,我也会喝下去!”绿蛋回应的很快。
“...”
沉默不答。
锦葵有些无奈撇了撇嘴,默默捻了捻盖在绿蛋身上的小毯子。
真有这么难喝吗?咳...
边想边走着。
带着一点点的疑问,直到锦葵推开小厨房的门。
备好了碗,盛完所剩的药汤,锦葵盯着那大锅内还残留的一些绿渣渣。
呆愣了半晌有余。
“真的这么难喝吗?我还不信了,我尝尝...”
锦葵面色一僵,用食指轻轻沾了沾那些绿渣,试探性的放入嘴中舔了一口。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渣渣是药汤的精华,还是如何,入口,竟然又涩又甜。
“这味道,真是奇怪...可功效应该很好吧,不然用这些药渣,给绿蛋外敷吧,我看着挺好。”
她狡黠一笑。
就这样一个想法冒出,锦葵觉得很可行。
...
...
天色渐暗,这府邸的大门外。
锦葵悠悠站着,看着外面的风光,黑蓝模糊,还是能看得清个大概,她缩了缩脖子,提了提衣襟,觉得凉风有些瑟瑟。
有些埋怨嘟囔道:“真是的,为何那般嫌弃那药汤,竟然装睡,届时可得让淮渊好好说一说绿蛋了。”
只见这大道上没有几个人影,树影婆娑,许是因为这府邸处于偏僻静谧之地。
锦葵转念一想,犹记得元临送包子给她吃时,说得“城北街角。”
她慢慢沿着大道走了几步,又回想起万璃君带她们来此处时的绕过的路。
嗯,就这样了,先去汐云楼那边看看。
第九十一章 春花阁
锦葵拼命回忆着往汐云楼方向的那条路,兜兜转转。
不经意间,她的脚步加快了,只坚定着一个目标而去——“令人神往的花楼”。
可在她的心中,何为“花楼”?
那便是女子最多的地方,既然女子多的地方,那便与这祭祀大典多多少的会挂上钩的地方了。
锦葵犹记得第一次下人间时候的那个小地方,她便看到那楼前许多花枝招展的美艳姑娘,只不过那个时候沉甸甸的钱袋,骤然被元临那家伙偷走了,还没来得及进去观摩一番。
而现在,机会来了,但她这回,可不是来玩的,实打实正儿八经干正事的!
再说,对于这么大个京城,这样的地方定然也少不了了,说不定更为气派,更为阔绰了。
“嗯,花楼花楼在哪儿呢?但,我只要看到有许多美娇娘的地方,热热闹闹的排面,就没错了。”
锦葵四下扫视着,嘴中呢喃自语。
诚然,锦葵一点儿也不知道真正意义上的花楼,在这人间是什么场所。
凭着她自己那点儿零星记忆,脚下步子没个停。
直到一个拐弯,走出一条小路,看到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锦葵顿时愣了愣。
彼时的京城之景,倒是不像锦葵方才刚出府时,一路走来那般冷冷清清、寂寥无人的景象了。
现在。
这刚入夜的京城,天空若熟透了的紫葡萄色,悠悠荡着几许碎云,没有皎白月色的浸染;这冬夜的风虽有些寒冷刺骨,但这儿来来往往的人像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更应该说是神色醉迷、不知世事。
站在这三尺小巷中的锦葵,左右似乎都是二层之高的大酒楼,她亦正好身处于一片阴影中。
看了半晌来往的人,锦葵拧了拧眉头,疑惑极了。
想来,昔日,人间正值中秋,她初下人间时,进入的那小城,虽说是夜里,可来往的妇孺老少比比皆是,现在这京城的晚上倒是奇异了,街道依旧热闹,人比那小城依旧多了好些,可...
那些街上走过的男人,个个捻着个酒壶,双眼无神,还有,值得注意的是,更没有半个女子在街上出没。
“呵,没想到这样的祭祀大典,闹得人心如此惶惶。在汐云楼时,我都还没看出个端倪。”
锦葵轻声说道,再加上前怨现状,此刻她心里又一次充满了对这萧家王朝的鄙夷。
于是,她无比冷静,大步走出,可迎面而来的,都是那群刚从酒楼出来的醉汉。
个个盯着锦葵,两眼发直。
倏而擦肩而过,一道细尖声音响起。
锦葵顿住,她的鹅黄衣衫此刻正被莫名揪出,肩膀被一大手按住。
皱眉,嫌弃,冷眼扫视。
“哟,这哪来的小姑娘,天都黑了还敢出来,不知道现在什么世道了?”
一个青灰长衫的瘦弱男人,搭着另一个绿袍男人的肩膀,油腻腻笑道。
这两人看起来,都像是这京城里最不缺的纨绔公子。
“别烦我。”
锦葵嫌弃看了眼,伸手将那肩膀上的手用力一扫,脚步没有半点虚浮。
“哎哟哟!你....你,这女子,怎这般凶悍,差点摔死我。”
那个青灰男人一个踉跄,醉醺醺的模样,手胡乱指着,不知方向。
“诶,刘公子,没事吧,你这女人,倒是...不识好歹!”
另一个男人,赶紧将他扶起,那醉态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顺势倒在一堆,相互搀扶起来。
“呕....”方才那揪着锦葵衣服的男人,一个伏身,开始疯狂呕吐起来。
锦葵嫌弃掩了掩目,幽幽说道:“这些醉汉,个个自诩翩翩公子,可真是败坏了京城这般好的风光。”
立即,她侧了个身子,生怕沾到那些不忍直视的东西。
“哈哈哈,没事了,走,李公子,我们去春花阁,那些姑娘可是个个精致极了,今日定要好好潇洒一番。”
那叫做刘公子的男子,边大手一挥招呼着,边歪着步子朝前走去。
“哈哈,刘公子说得是!走,今夜不醉不归!”
这样的声音没落在流动的人海里,锦葵默默站在一侧,看着那两个晃晃悠悠、还没走多远的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伸出手,整理了下衣衫,抬头朝着四周看了看。
方才锦葵还没仔细观察一番,便被两个醉汉煞了风景,这下一看,倒是觉得景象熟悉起来,瞬间理清了这些东、西街道。
原来,她抬头望过去,不过遥遥几十步,便是那汐云楼,今晚的汐云楼昏暗寂静,唯有三楼小栈上挂着一暗红灯笼,就连个全貌都隐藏在夜色中,低调极了,一点儿也不能与当日的盛况相媲美。
而与之更是对比明显的,还是这汐云楼的左右,有好些隔着不远的大酒楼,现在正红火极了,皆在不断揽着客人。
“看来,这儿是东街了,既然没有我想去的楼,那就只能去西街了。不过应该是要拐几个弯,走上一段时间才能到了。”
锦葵点了点头,对于她自己这番猜想,心底很满意,感觉这是个顺藤摸瓜的时刻,她现在已经摸上了这根藤,就差爬上去了。
得来不费功夫。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两个醉汉的背影还是清晰可见,依旧在那人群中慢慢悠悠、抱作一团走着。
她脑中莫名蹦出刚刚他们说的那句话:“那些姑娘个个精致极了。”
这样吗?
锦葵勾唇,微微一笑:“春花阁,看样子就是我要去的花楼了,这根藤我要爬上去的话,就得跟着他们走一遭了。”
于是,锦葵低了低头,慢慢朝着那身影跟了上去。
“让开!让开!大爷过道!”
“好狗不挡路!”
这样的声音时不时响起,跟在后面的锦葵,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心底嫌弃极了,恨不得揪住这两个油腻男子,抓去给她干点什么苦力。
更是应该让她小花仙教他们好好做一回人!
直到穿过了几个小道,拐了几个弯,街道的景象又变得不一样了。
虽说,还没到进入到锦葵想去的地方,她的鼻子,就直直钻进了一股浓郁脂粉香味。
锦葵知道了,现在她已然跟着走到了西街。
第九十二章 这人太眼熟了?!
夜色渐沉,点点星子开始俏皮冒出。
此时,西街的热闹非比寻常,与锦葵初来京城时候,恰好遇上冲喜宴,看到的冷清西街是大不相同的。
酒楼无数,客栈应有尽有,比起她到过的南安村来说,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夜里的喧嚣不若白日里那些为了生活而吆喝的百姓,更多的是贵胄的消遣娱乐,楼与楼之间的声乐交杂,街道上多数是醉醺醺、走路晃悠悠的男人,还有一些醉得不省人事,径直坐在树下酣睡的。
锦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在这冬日夜里,躺在大街上的那些冻得脸发红却不自知的人,明日起来会是何光景,倒是有点可悲。
更值得注意的是,每一户都有两排一致、高高挂着的杏白小灯,幽光淡淡,正摇曳在那些茶楼、酒馆牌匾处。
可这样的小灯,如此一模一样,不像是百姓自己愿意挂上去为了好看,倒像是被官府强制要求挂上去的。
锦葵停住了步子,站在角落处,准备先静静看看眼前的情况,再做下一步。
直到,她看着那两个抱着团的醉汉,两步三步便跨进了不远处那家看似能够“风花雪月”的楼。
锦葵一看,大大高挂的匾额,其上细绢秀丽的字体——春花阁。
“看样子,果然在这儿才可能有女子出没了,那我也应该进去喝杯热酒,再悄悄问问里面的女子。”锦葵轻轻自语道。
她依旧是认为,这样的花楼就像是苏以岚之前的“厌尘阁”,皆是女子开的阁楼,区别不过就是一个能一醉方休,一个是能休息度夜吧。
只见,春花阁前挂着随风而飘的粉红薄纱,一成不变的杏白小灯,三阶白玉大理石台阶,透白无暇,内里散出来的暖气,竟与这外头的冷空气遇上,化作白雾肉眼可见。
为了看得更近些。
锦葵挪着步子,缓步而前,躲在一根大石柱后面,离前面的花楼仅仅十来步了。
等了一会儿,除了进出的一些男子,依旧没半点动静。
可寒风不疼人。
锦葵觉得这儿的寒风吹得有些身子僵硬,顺势伸出手,“呼”了口热气。
她暗暗想了想,干脆进去便是了。
想罢,欲抬脚走上前去,喝杯暖酒。
忽而。
像是到了某个规定的时辰了。
一阵躁动,好些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此刻空气中还飘散着甜腻的粉香,个个手执刺绣兰花小团扇,扭着细腰一齐走了出来,媚眼含笑,站在阁楼门口。
锦葵顿时一愣,看直了眼,这些姑娘竟然不觉着冻吗?
她裹着厚厚实实的鹅黄衣衫,还内里加了好几件衣服,都觉得凉风直直钻入衣襟。
可眼前那些女子,身上皆是轻衫薄纱,柔媚软骨的姿态,这样的花楼,怎么与她第一次看到的花楼不太一样呢?
犹记得,那个时候的小城中的花楼,诚然有许多美丽花姑娘,但不若这般装扮啊!
也不知是谁寒酸了谁。
锦葵又眨了两下眼睛,有些犹豫。
赫然,那些楼门前的姑娘“开嗓”了。
“哎哟喂,各位大爷,进来看看咯~”
“今儿个可是好酒好食都备着呢~还有美姑娘哦~”
“对对对。”
就这样扯着嗓子,尽显娇弱,直直冲着西街大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锦葵情不自禁的颤了颤,这下可不知如何是好了,皱眉嘀咕道:“这儿的姐姐看起来不太友善啊,我这番去还是不去呢?”
可还没来得及让她多想,她歪了歪头,眨动着的大眼睛,正好看见一众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来人。
虽是仅仅一眼,锦葵认出了那些衣服,是朝廷之人。
这下,来自她的直觉,立即缩回脖子,此番她很是笃定前面的人又不是好玩意。
恰好,那些来人因为大柱子挡住了锦葵的身子,他们倒是看不见这柱子后面还藏了一个人。
直到那群人骤然停住了,训练有素的步伐。
“蹭蹭———”好几声,听来是刀出鞘的声音。
仅仅隔着二十来步的距离,锦葵耳朵动了动,她能够将那些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锦葵深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静静听了起来。
“你们春花阁的管事的呢?赶紧让她出来,我们裘大人可不等久了。”
一个侍卫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直冲冲没半点客气。
“哎呀,这是怎么了,我们还要做生意呢,各位爷们。”
“兰姐姐说得对啊,各位爷儿,里面可还有尚书大人呢。”
几个姑娘立即扬声道,没半点畏惧,听起来这个什么尚书大人,应该就是春花阁的保护伞了。
“那又如何!今日我们御林军可是受了圣旨来的!快些叫你们管事的出来。”他们的气势嚣张不减。
“这...”那些女子们像是听到了“圣旨”二字,顿时有些为难。
“快快快,我们可是看在尚书大人的面子上,才没有直接闯进去,再不叫管事的出来,那就别怪不客气了,我们可直接抓人了!”占了上风的那些人,高喊着。
这样的动静,使得锦葵心中满满好奇,于是她悄悄侧着头,露着半只眼睛盯着。
一时间,将这两者对立的场面尽收眼底,一旁似乎还有好些个想进春花阁消遣的人,霎时间避而远之,灰溜溜走了。
春花阁的姑娘们看着局势不太妙,相互看一眼。
很快那个被叫做“兰姐姐”的女子,点了点头,欲转身进入阁楼。
可声到人未到。
“哟,这是哪位大人光顾咯,老身这厢才来迎接,恕罪恕罪。”
提着细嗓子却带着无比的硬气老道,话语间听起来,也不像有害怕。
锦葵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春花阁,大摇大摆走出一个身着奢华招摇、大红衣裙的女人,面上脂粉依旧不少,但掩藏不了岁月的痕迹,她看起来年纪都比其他的姑娘要大些。
“周妈妈好。”
“周妈妈。”
一旁的姑娘们都立刻恭恭敬敬,那个“兰姐姐”更是有眼力见儿,立即伸出手,将这位周妈妈一步一步扶下台阶来。
“我们这春花阁,也算是皇上都光顾过的几朝老店了,老身这番出来了,怎不见各位爷的主儿呢?”
周妈妈的刻意将语调拖得很长,听来有些刺耳。
“哈哈,周妈妈果然还是周妈妈啊!”
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两边的御林军便乖乖让出一条道,等着那主儿走出来。
锦葵定睛一看,顿时心下一紧。
这!
第九十三章 又见裘忠
()
这人太眼熟了!
走出来的那个“主儿”,一身藏青官服,略微发福的身材,面上带着沧桑,两双眼深邃显现锋芒,不变的还是那满脸带点银白色的络腮胡子。
此刻,他手中还把玩着两颗青灰石球,摩擦的“咔咔”响。
锦葵瞳孔一缩,她看过这个人!
还是在红苏山时候,苏以岚回忆中的那些画面,锦葵面色一沉,这人是那些臭虫里的一员——裘忠。
虽然相比起以前来说,这裘忠年纪已经大了许多,身子骨看起来也不若先前硬朗了,但是那股狠劲倒是一点也没下去,可能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和萧义天的栽培,他已经能够独挡一面,深谋老道了许多。
“还真是巧了。”锦葵暗自想着,觉得这人间祭祀大典也与此人少不了干系了。
她暗暗捏了捏手心,露出的半只眼睛紧紧盯着,不敢错过一点。
春花阁前,两排御林军持刀气势汹汹,而那些姑娘们个个站在周妈妈身后,手挽着手给她们的周妈妈撑腰。
“裘大人,好久不见了。”
周妈妈看见来人,愣了会,立即展开笑颜,迎上身去周旋。
可以说,她方才那副神情,是没有想到来人是如此大的背景。
这周妈妈的春花阁鱼龙混杂,她也算是混迹商场、政场的人了,虽说她背后有人,可这裘大人还算是当今圣上的红人,实在不敢太过得罪。
紧接着,裘忠慢悠悠走来,不断晃着他手中的石球,皮笑肉不笑“周妈妈,你应该知道这现在的局势如何了?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惊动你们春花阁了。”
周妈妈面色一僵,眼神一闪而过的紧张,立刻接着话“裘大人可真是说笑了,奴家怎会知道这天下局势呢,我们春花阁一向醉心欢愉的,您忘了吗?”
周妈妈话中有话,似想提醒着裘忠,让他回忆起前事。
“裘某就是没忘记,还记得昔日圣上也称赞过这呢,这不我这番也亲自来。但是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如今我们要求也不多,而且带走的姑娘,一定会好好善待,只要三个还是雏儿的姑娘便可以,可我要亲自挑选。”
裘忠眼神锋利如刀,一看就是久经谋算之人,瞬间气势便压过了周妈妈。
他这一番话说完,周妈妈身后的几个姑娘立即缩了缩身子,面露惧色。
躲在石柱后的锦葵琢磨不透,有些费力听着这些对话。
皱眉苦思雏儿?什么意思,他们不就是要给祭祀大典抓姑娘吗?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做何
她只得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一时间,锦葵捕捉到了周妈妈的“小动作”,只见她悄悄背过手去,紧紧握了握几个姑娘的手,又扬声道。
“咳,裘大人,你可知道?我们这春花阁的道理?奴家的个个姑娘,都冰清玉洁的,都是身怀一技,跳舞、唱歌相辅相成得上排场助兴喝酒的,你这番若是要了几个,我们生意还怎么做,就算你强行要了,我们这春花阁里的几位大人可不乐意了。”
周妈妈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就是不想让他们带走春花阁任何一个女子。
锦葵心底默默认可了一番这个年级稍大的妇人,虽说一开始她对这春花阁的娇俏姑娘们好感不多,但现在看着这周妈妈,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般,如此护着这些姑娘们。
锦葵心里颇有些悸动,这是那些女子们对这所谓的“祭祀大典”的不满和反抗啊。
可那头的御林军们可是一点也不吃这一套。
还没等裘忠开口,就有几个按耐不住的甲乙丙丁。
“我们裘大人在这,竟然不卖面子?!”
“直接进去抓人咯,裘大人,别啰嗦了!”
“”
他们一言两语,举着刀,像是要强行抢人了。
周妈妈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也不畏惧了,大步一跨迎上微胖的身躯,一身大红衣裙,挡在那些姑娘面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就算你们是御林军,也不容如此放肆!”周妈妈高声道,似乎就想让人听见,这儿有御林军在为非作歹。
“周妈妈别恼。提刀这是干什么呢?我们御林军怎能丢了颜面?”裘忠仍旧玩着手上的石球,虚伪说道。
随后他立即正色看着周妈妈,双眸透着锐利,沉声说道“周妈妈,话不多说了,我们客客气气来,也客客气气走,对吧,赶紧的吧!”
裘忠的话透着威胁之味。
“裘大人,我们春花阁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如今三王爷可正在雅座呢!”周妈妈说出这番话,倒像是强加的底气。
锦葵听来,倒是有点怀疑,里面是否真的有,这周妈妈搬出台面来的——三王爷这尊“大佛”了。
裘忠听后,倒是惊讶了一下,笑道“哦?周妈妈这话可当真,裘某倒是许久没有和三王爷会一会面了,如今这么巧,我可得进去看看了,哈哈哈。”
“你们两个跟我进来,其他人就在外面围着,随时待命。”
他说完,立刻抬腿,无视旁人,撞开周妈妈挡着的身子,径直走了进去。
那些听到命令的御林军,举刀走到一旁,立即将这春花阁的大门口围了起来,像是不许任何客人再进去了。
周妈妈冷眼看着那大步走进去的人藏青背影,随即背过身去,啐了一口口水,狠狠说道“真是仗势欺人!”
“唉!这周妈妈,我们怎么办?三王爷真的在里面吗?”一个小姑娘揪着周妈妈的袖子,小声害怕问道。
“别怕,有我担着,此番王爷不在里面,也得在里面了。”
周妈妈叹了口气,带着一点决绝,直接领着一众姑娘们跟了上去。
这么大的动静慢慢停下来了。
锦葵沉思了许久,背紧紧贴在柱子后,她知道那后面的御林军正在视察着,更是不容许任何一个人再进入春花阁。
“这春花阁,我今夜必须进去看看。”锦葵自顾自喃喃道。
夜色愈来愈深了。
锦葵左右看着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人和物,正暗自打着主意,如今她光明正大进去是不行了,只能潜入春花阁了。
她侧目,看了看这儿的街道,现在已经没有一个行人了,唯有那棵树下躺着,睡得正“不省人事”的一个老醉汉。
第九十四章 锦葵也翻墙
锦葵现在既不想被那些御林军发现自己,又想悄悄离开这,准备再想点其他的法子,彻底探入春花阁。
正在她出神之时,一阵声音传来。
“呼~”
是那老醉汉此起彼伏的鼾声,浑然不被周围的事情所影响。
锦葵摸了摸下巴,又不断偷偷看着围着春花阁的御林军,或许...
“不然我来个调虎离山之计,可现在得如何把这醉汉怎么弄醒呢...”
锦葵小声地自言自语,准备弄醒这以石头作枕,窝在树下酣睡的醉汉,让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人去叨扰一番这仗势欺人的御林军。
可该如何做?这倒是个问题。
锦葵琢磨之间,余光一瞥,竟看见这石柱子下的缝隙之中,还藏着一些不起眼的小枯草。
有了!
忽而,锦葵心底一个激灵,两眼泛光,压抑着兴奋,赶紧蹲下。
她心底暗自得意想着,这番倒是能够使出秘境之术了,嘿嘿~
只见锦葵面对着那萎靡的枯草,体内运着真气,伸出手来,在手心聚作一团,一层薄薄的金光覆盖而上。
她轻启红唇,轻声念出几个词:“起,复生,变大...”
金光一股股的汇入枯草之中,锦葵满脸期待,静静待了一会儿,就等着出现她心里的那个画面。
一时间,那枯草缓缓摇曳,在金光之中变作青翠绿色,两片叶子开始透出生机。
“哇!”锦葵看着这景象便是她心中所想,立即激动不已,轻呼声不自禁溜出嘴角。
可现在不是她该激动开心的时候!
锦葵立即反应过来,双手捂住微激动张大的嘴巴,大眼睛不断眨着。
她的心里正波涛汹涌,暗暗鼓着劲儿:没想到这番修为高了,操作起来行云流水!很好,还差一步,只要把两边叶子拧成一股“叶绳”,再变大,悄悄移过去把那大石头弄走。
然后,她再把藏在她衣服内里的银两,往外一丢,那醉汉定然会冲过去捡,这样...就好了!
锦葵想罢,一鼓作气,继续将那体内的真气,从指尖运送而出,金光逐渐层层盖上那叶子,在低空之中,两片叶子顺势便成了一股叶子作的麻绳。
“起,走!”命令之声轻轻传出。
此刻,锦葵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肘,支撑着力量,右手指尖则引导着这股“叶绳”,开始贴着地面,如蛇游行,缓缓靠近还在睡觉的醉汉。
目标明确,正是那块大石头。
锦葵点了点头,那股“叶绳”便开始从老醉汉的脖子低端空隙穿过,从下自上绕着大石头,随着金光不断,它绕来绕去。
看着那大石头上已经被饶了好几圈后。
“停。”她低声使唤着这“叶绳”。
又试探性的揪了揪那股绳子,果然,已经结实牢固了。
锦葵满意笑了笑,俨然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开始了。”
一语而罢,那股绳子便像受到了外力般,开始使劲拽着。
而她也同时从衣襟内掏出几锭银子,紧紧握在手中,准备找到机会就丢出去。
很快,那大石头便被移动了几下,“砰——”一声,老醉汉的倚靠的东西便没了,他这个人也就顺势磕在了地上。
眨眼之间,锦葵将真气一收回,肉眼可见的速度。
此处哪儿还有什么“叶绳”了,只不过是石柱下根本发现不了的枯草罢了。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锦葵嘴角难掩笑容,等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哎哟....真是见了鬼了!”
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是那老醉汉捂着后脑勺,跳着脚的模样。
御林军像是被这股子动静吸引了一下,但仅仅是看了眼,也没有放在心上。
锦葵握着手中的银子,等着这个老醉汉做出下一步举动。
一切好像尽在她的预料之中,老醉汉佝偻着身子,骂骂咧咧的捂着后脑勺四处看着,好像也发现了一旁不远处的御林军。
就是现在了!
她的背正紧紧贴着那石柱,不露出半点蛛丝马迹,就准备等那醉汉一上前去捡银子时,她就溜走。
锦葵伸手将那好几锭银子一丢,故作粗粗的嗓音,高声大喊:“天上掉银子了!”
她这一大声喊出,果然,一阵躁动开始了。
御林军的警觉,老醉汉的痴狂。
他们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谁!哪来的人!”御林军持刀欲上前来查看。
同时。
“哪里?!哪里有银子!”
果然,原本还在神神叨叨的老醉汉,看着那半空中一闪而过的弧线,立即两眼放光。
于是,御林军走来,老醉汉扑了过去,两者撞了个正好。
“钱,有钱又可以喝酒了!”
“你是哪里来的!什么人!”
只见老醉汉低着头,往那些御林军中找着四处散落的银子,根本不理会那些质问。
“别管了!先抓起来再说!”
...
...
而对于现在的锦葵来说,她已然拍着双手,走到了这春花阁的后院围墙之处,虽然她心底还是有一点点对那老醉汉的小小愧疚,但是当下也没办法了,毕竟“隐身术”这种东西,她还没学会呢!
“嘿嘿,来日方长,淮渊,我可是离摸透真相又进了一步,你一定要好好等着我。”锦葵喃喃自语,话语之中难掩雀跃。
她顿住了脚步,停在了一高高围墙旁。
抬头,锦葵打量着这春花阁上上下下的精致外表,听着那传来的悦耳沉迷之音。
此番她与进入春花阁也就仅仅是一堵围墙之距了。
正在锦葵准备踮起脚尖,一跃而起的时候,忽而想到了某个人,顿了顿。
这样的场景怎么如此熟悉呢?
“咳,白岑...”
锦葵默然一番,有些悲哀,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自己也要做出与那母老虎相同的事了,想来之前还很嫌弃白岑,这样岂不是等同于嫌弃她自己了吗?
于是乎,昔日有白美人爬墙之事,而今又有锦葵欲翻墙之心。
锦葵抚了抚额,心底不断说服着自己:她这是以小人的举动,行正义之事,没事的。
一番小小心理斗争之后,锦葵撇了撇嘴,蓄力而上。
倏而,夜幕之下,一鹅黄曼妙身影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入了春花阁。
第九十五章 偷听墙角
“呼...”
从这围墙翻过来后,锦葵长吁了一口气,双脚稳稳踩着柔软的泥土。
她环视了下四周,黑乎乎的后院,只看的清她自己身边一小块地方。
“连一盏灯都没有,应该没有人吧。”
锦葵喃喃自语,顺势低头,不断轻轻拍了拍被泥渍溅到的衣裙摆尾处。
她站着的地方,是一处花园圃,此刻春花阁的后院静悄悄的,还能注意到有一处染了月色的假山。
可这地方还是连一盏照明小灯都没有挂上,与它阁内通明的灯火,倒是形成了一种反差。
看着前面透着的纱纸,散出暖橘色光的窗牍,锦葵猫着腰,凭着直觉朝着那边走了十来步。
窗纱不高,锦葵踮起脚尖,便能看见里面还在晃动的人影。
她悄悄伸出手指,朝着窗纱的一角用力戳了一个小孔,挤着眼偷看着小孔,朝里仔细看去,这番动作一气呵成。
可偷看到的画面,令锦葵很是失望,里面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状况。
大厅之中,左右梨花木制围栏,最里面还通着一白玉楼梯,正中有一极大的舞池,莺莺燕燕,歌舞升平,舞池的四周皆是雅座,入座的皆是贵胄痴迷酣醉、饮酒独消魂,还有风流公子正搂抱娇娘子嘻嘻笑笑。
然而,并没有那裘忠和周妈妈一众人马,春花阁像是没受半点影响,依旧是,承了周妈妈嘴中的“还在做她的生意”。
锦葵愣了会儿,缓缓抬头往这春花阁上方看去。
原来,其上估摸着还有二楼,看样子那些人不在一楼,必然是在二楼了。
“可...我该如何去二楼,直接从那楼梯上去,好像有点不太可能,不过这儿除了那些娇俏女子和风流公子,在喝酒沉醉于春风,也没有看见有任何动静,这倒是有些古怪。”
锦葵自顾自地小声分析道,感觉陷入了窘境。
可就在此时,一阵谈话的声音从另一边的墙角传来。
锦葵讶异了一番,耳朵动了动,她没想到她自己听力竟然变得这么好了,从另一边墙角的声音也能听见个大概。
于是,锦葵偷偷扒着墙,看了两眼。
不远处,两个黑乎乎、快要融入夜色的身影,一个单膝跪着,一个笔挺的站着,若不是他们在谈话、晃动,锦葵根本发现不了。
“元统领,我们现在直接上去吗?那什么御林军的头也在二楼厢房等着。”单膝跪着的那个人压低着声音,恭恭敬敬说道。
站着的那人讥笑一声。
他声音沙哑,语气略带讽刺道:“你是三王爷的人,你会不知道他的意思?此番他叫你跟着我,不就是让你监视我?不就是要我去抢御林军手上的人吗?不就是准备试探我一番。最后,此事若成了,便是他的荣耀,此事若败了,就是我的过错。”
半跪着的人似乎没想到这位统领,说话如此直白,颤了颤立即出口解释。
“元统领言重了,王爷是信得过统领,才让您过来解决,况且这边春花阁的人找了尚书大人的门客,这番亲自来请王爷过来春花阁了,属下是刚被派过来的,才知道实情,而方才属下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统领,毕竟这裘忠...”
“裘忠,呸,不过就是走狗,一只也想造反的走狗而已。”
“统领...我们不能硬碰硬。”跪着的人有些左右为难。
“行了,我知道了,我有分寸,你先去解决一下外面的人,我先上二楼。对了,其他人什么时候到?”
“统领,他们都在四周等着呢,届时成功了,你就直接发令,说不定我们能来个瓮中捉鳖。”
“呵,原来都在监视着呢?”
语罢,两人似不欢而散。
藏在墙角暗处的锦葵又一次成功偷听墙角了。
她定睛仔细看着那个被称作“统领”的人洋洋洒洒走掉,从后门便直接进入了春花阁,背影还充斥着不屑。
锦葵默然一番,心底总觉得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之感。
“不过是被国师选中的人,也不知在神气什么。”
一道不满哀怨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立即点醒了还在回想那背影的锦葵。
不妙!
原来,那个跪着的人已经站起身,直直从锦葵这边走了过来!
锦葵握了握拳,心底坚定了一个想法,这个人她现在必须得利用一下了。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顺带着起伏的喘息声。
现在,仅仅隔了一个转角,他们皆身处黑暗,两人都看不见对方。
锦葵默默举起了手刀,就等那人露出身子后,在他的颈间来个重重一劈。
可另外一个人浑然不觉,一点一点踱步走着。
倏而,锦葵看见,一黑色衣衫从转角露出,那男人戴着面罩,只露出一诧异双眼。
而锦葵,她更是正好对上那人的双眼。
没有半点犹豫,迅速出手,一手捂住那男人的嘴,一手刀狠狠而下。
“砰——”一声倒地。
“唔——”男人的闷哼一声。
就这样,锦葵做到了。
“呼...”她活动了下因为刚刚紧张而有些僵硬的五指,又长长吁了口气,没想到她今夜遇到这么多惊心动魄的时刻。
锦葵蹲下身,仔细盯着这个倒在她脚下的黑衣人,虽说带了面罩,看不清个模样。
半晌,她一笑,心中已然有了对策,直接揪下那人的面罩,是一张憨憨实在的脸。
怪不得要戴上面罩,这样更能有气势。
锦葵叹了口气,像是不得不做这番事,轻声说道:“大哥,今晚对不住了,只能得罪了,你这衣服先借我用一用。”
语罢,锦葵紧闭着眼,往他身上胡乱扒了一通,不一会儿,那人的一身黑色外衣便成了锦葵的掌中物了。
她半睁着一只眼,念念叨叨:“还有这个面罩也给我吧,多有得罪,多有得罪,第一次扒衣服...”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锦葵直接拽开那人的面罩,又猫着腰,快速便溜到一处大假山后。
...
...
其实,锦葵做这番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太多,只是后来她在淮渊跟前大肆开心“炫耀”这壮举的时候,竟然令淮渊气得好些天没搭理她。
不过这些,真的只是后话了。
第九十六章 混入春花阁
假山之后。
锦葵将那黑衣往上抛了一下,顺势轻轻掐了个诀,一道淡淡金光绕着她闪了几下。
赫然,她粉柔的肌肤若隐若现,鹅黄衣衫便自然而然轻盈褪至一边。
那身黑衣三下五除二掉落下,顺着锦葵的诀,紧紧贴在她的身上。
可能是因为那个男子的身材不算高大,这样的黑衣罩在锦葵身上竟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
“这身衣衫我得先丢到外面去,落在这儿可不太行。”
锦葵穿着这身黑衣也不嫌弃,低头喃喃一番,干脆捡起她之前身上的鹅黄衣衫,往围墙外一丢,这般草率,就像不是她的衣物。
她又伸出两条胳膊,仔细看了起来:“这衣物虽然略大,还是挺合我身的,再带上这个面罩,怕是淮渊看了也认不出我了。”
说罢,锦葵又从裤脚处撕了一条多余的布料,青黑色长长的布条,正好缠上她将那散落青丝高高挽起的一个“小圆球”,复而又将那面罩往脸上一摁,仅仅露出两个大眼睛眨来眨去。
她很是满意,快速拍了拍身上,捋了捋褶皱道:“完美。”
此行,锦葵虽是换作了这个黑衣人打扮,却并不需要履行那统领的话,管它什么解决外面的人呢,她可有要紧事。
她挪着步子低着头,心已然提到嗓子眼。
面前,是一扇红绣砖门,优雅奢华,锦葵知道,推开便是她刚才看见的那个一楼景象,只要届时转个弯,直上二楼就可以了。
没人会注意到她的。
锦葵暗暗给自己鼓着劲儿,伸手,用力一推。
扑鼻而来的满满都是脂粉魅香,里面依旧是未停的歌舞和痴迷沉醉的人。
锦葵头低得很下,佯装半点事也没有,坦然走了进去,模样就像某位大人的贴身小厮或者打手,并不引人注目。
她并不想抬头看这里面的暧昧、令人脸红心惊的场面,两眼直盯着地面奇异花纹,再走两步便可上楼梯了。
看样子,上二楼应该能够畅通无阻了,锦葵心想。
“噔噔——”轻盈的脚步声,水烟色的裙摆在楼梯上摇曳,有人从上面下来了。
锦葵默不作声,停下来,双手贴着两侧,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准备等着那人先下楼梯。
她抬眼悄悄看了眼,便立即收回目光,来者是个得眼的女子,纯真娇俏的模样,一身立领淡水烟色绣着暗花的薄纱裙,一半挽起着的小小鬓包,一半散落的青丝,这女子手中正端着一金制盆,里面盛了一半的水,这水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得快些换盆水,快些,不然周妈妈得责罚我了。”
这小姑娘嘴里碎碎念,准备与锦葵擦肩而过之时,余光一闪,原本走过了一两个台阶,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饶是诧异,回头看着锦葵。
但锦葵并不想引起注意,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准备抬脚离开。
“咦?你是哪位大人的小厮?怎没见过?头一回看大人会带身板如此瘦弱的下人,倒是有趣,不会是...那啥吧?”
那小姑娘自顾自笑道,话语之中竟夹杂着些许猥/琐之味。
锦葵汗颜,原本以为她恭恭敬敬的模样,不可能会被发现的,这番倒好了,这小姑娘看起来又是个“事精”。
话说,什么那啥?这姑娘什么意思?莫非是在说她是个受大人恩宠的男儿?
干脆不予理会,留个背影给她,直上楼梯,有些仓皇而离的意味。
“诶,你这人怎走这么快,我还想让你帮我打打水呢,切。”
锦葵耳后虽是听得几句这小姑娘的念叨声,但她也未多管。
这是二楼,这一层却仅有东、西两间厢房,相比起一楼的狂欢,这里仿佛是处静地,一个巨大圆盘的设计,中间倒是镂空,从梨花围栏处仍可俯身看见一楼舞池的绝佳风光。
还没整个身子露出,锦葵探头看着,这西厢房的门前有一两个御林军看守着,又看着那并无差别的东厢房,粉金漆上一“东”字,这东厢房的门前又站着几个姑娘。
一时间,锦葵懵了,这该去哪?
其实,她应该先去找着那个统领,在他身后假扮刚才那个下属,可是到底是东还是西?
咬了咬牙,锦葵想了会,既然是这春花阁的人邀请那三王爷的人过去,定然不可能先去和御林军交涉,应该还在和周妈妈那些人儿周旋吧。
想罢,坦然走了出去,感受着那西厢房门前御林军毒辣的眼光和东厢房那几个姑娘不解的眸色,一身黑的锦葵暗暗握了握拳,双眼染上霜,饶有气势,朝着那不解的眸色走过去。
走至门前了。
又是那般薄纱材料的衣服,一女子水袖一伸,拦住了锦葵。
“站住,你是何人?!”厉色嗔怒。
锦葵将嗓音压得很低,粗粗的语调:“三王爷的人。”
她这声音倒是装得与男子无异了,并且东西厢房位置相对而立,对面的御林军并听不清她们在讲什么。
那几个姑娘听到后,默然一会儿。
锦葵也不急,看着她们的反应,这番选择东厢房,看样子选对了,她故作冷漠,等待着下文。
“水烟,你去里面问问。”
“好。”
那东厢房的门便被悄悄打开了一个小缝隙,仅仅是使得这个女子正好钻进去,锦葵眼睛一侧,心下懊恼,那里面的光景她竟半分没看见。
“水若姐,这水来了。”
闻声,锦葵侧头一看,竟然是方才在楼梯上遇到的那个小姑娘,此刻正乖巧地端着另一盆水递过去。
“诶,你怎么也在这。原来你是三王爷的人啊。”
小姑娘这话竟然绕有深意,笑得频频点头,让锦葵有些不寒而栗。
被称作水若的女子接过那盆水,凝眸一番,问道:“怎么,阿翩,看过?”
“看过,眼熟呢!”阿翩回答得不清不楚,像是小孩子的思考。
听得这番话语,水若面容松缓不少。
看过一眼便成了认识?
锦葵悠悠站着,心底暗笑,这水若定然是误会了,以为她和这个阿翩认识。
不过,看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模样,总觉得有些像极了昔日傻乎乎的元临,也不知现在的元临在做什么。
“如何,我可以进去了吧。”锦葵声音低沉。
“大人,请。”
水若看着锦葵那双眼,赶紧低头给她打开了门。
第九十七章 是真是假
只见着水若端着水盆,现在倒是一脸客气了,低着头,悄悄朝着那阿翩挤着眉头。
“阿翩,还不快给大人开门。”
“啊?”
阿翩眼睛透亮、圆乎乎的,不谙世事的模样,竟惹得锦葵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在这春花阁能看到如此纯良单纯的小姑娘。
趁着她还在慌神,锦葵也没打算等她来推开门了。
锦葵直接伸出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砰——”一声,门被外头的人轻轻关上,透着窗外洒下的月光,还能看见细碎跳跃的灰尘。
看到房内光景,锦葵皱眉,一声不吭,双手放置后面,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良好作风,静待面前的人先说话。
其实,这东厢房内。
房间没什么奇异,依旧还是女子闺房的模样,粉红暖帐,橘黄油灯。
只不过现在有一个黑衣神秘男人,他戴着面罩,长发束得极高,额前还留着碎发,发丝投来的阴影,让锦葵看不清这男人的具体的额间和眉头,唯独能见眸光散射的严肃认真,正紧紧盯着一张空白画轴。
但在这样的房内,一个男人未免还是有些突兀。
再看桌上那副空白画轴,更是值得注意,它的四角翻卷起来,还得周妈妈和那个水烟一齐按住。
相比起这个男人,周妈妈和水烟倒是看见锦葵,一众咂舌,但见他没什么反应,只得咽下疑问了。
这番,锦葵也更是不急,自顾自打量起来,她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她现在的“统领”了,虽然看不清那个男人的模样,就连眼睛都还没有直视,但不打紧,反正她是个小弟角色,这个“统领”估摸着也没怎么见过那小弟的真容。
她不能自乱阵脚,得稳住。
锦葵纹丝不动,只是转了转酸涩的眼珠子,见得那窗外洒下的月色,更是皎白凄凉了,今夜怎如何漫长,怕是连三更天都还未到。
也不知他们三人维持着,看这副空白画轴的姿势多久了。
赫然,那男人开口了,依旧是低头,没侧目看锦葵一眼,声音沙哑沉重。
“黎,你这都处理好了?”
问话带点讥屑,整个东厢房内静悄悄,只有周妈妈的眼神带着深意,看了眼锦葵点了点头。
锦葵一愣,这声“黎”的称呼,难道是在叫她?那个被她劈晕的人原来代号是个“黎”,看起来这个周妈妈好像知道这个“黎”了,只是也不知道具体的相貌而已。
锦葵赶紧用了点小伎俩,使得她现在的声音在这些人听来,跟男子的嗓音倒是没什么区别了。
她简短道出:“都好了。”
其实,她哪知道处理什么,不过是硬着头皮先对付一番了。
那统领像是没听见,还在研究这画轴。
只是忽而,他有些恼羞成怒了,伸出手,捏了捏这空白画轴,在锦葵看来,他的行为举止之间,满是恼怒不耐烦之意。
“使不得,大人。”周妈妈轻咳了声,倒是很冷静地提醒了一下。
锦葵眯了眯眼,看了那画轴一番,倒是看出了个所以然,这画轴有障眼法。
“真是够了,耗在这画轴上一炷香时辰了,这裘忠狗贼,说什么这是一副皇宫密道图,说什么要与三王爷结盟,让我好好思量一番,可这图是真是假尚且摸不透,还绕有深意地说在西厢房说我会再过去找他?!”
他一说完,便叉腰气冲冲走到窗前,不想理会那画轴了。
锦葵心底暗暗鄙视了一下,这样急躁的人是如何当得统领?
一旁按住画轴的水烟颤了颤,却听得那周妈妈先是交代道:“水烟,你先出去,催一催阿翩,我不是让她端水进来。”
看着那水烟害怕得赶紧出门,周妈妈又立刻理性道:“统领,且听我分析一番。你明面上是三王爷的人,而我们春花阁暗地里也算是他的人了,这画轴若是真,对三王爷的势力帮助实乃很大,可别恼,我们再斟酌一番。”
“我才不是他的人。”窗前的男人嗤之以鼻的声音。
锦葵心底又暗暗鄙视了一下这人,周妈妈给个台阶下也不懂?
想罢。
她正了正神色,上前欲解开这难题,再怎么说她得先助这位统领一臂之力。
锦葵立即说道:“周妈妈诚然胆识过人,我也估摸着这画确实得用上水。”
“黎大人且说,奴家也是道听途说,曾有江湖术士说过好像有用水显现字迹的事情发生过,这才让我家姑娘换了盆干净水来。”周妈妈眼睛有些放光,看着锦葵不放。
窗前的统领身子怔了怔,不过他许是碍于面子,许是还在想怎么报复一番那裘忠,还是没有回过头,倒是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锦葵也不急着回话,将那统领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竟然觉得一眼就能看透这个统领打着什么算盘,虽说这人现在的浑身气场冷漠强势,但她还是觉得....此人性子有点像耍泼、傻楞子的元临,怪不得与元临同一个姓氏了。
“他懂什么,又是三王爷养的废物而已。”那统领仍然不屑冷笑。
锦葵皱眉,心底又又暗暗鄙视了一下这个人,这样不会说话的人,字字珠玑,是如何被那王爷放出来独当一面的?而且,既然做得如此不顺心,为何还在帮人做事?
“元统领大人说笑了,周妈妈,放着我来。”面罩下,锦葵勾唇一笑。
“黎大人也是跟着三王爷四五年的人了,我也算熟识了,奴家这就给你弄水来。”周妈妈就当作没听见这位统领的话,直接走向门边。
“阿翩,端水。”她唤了句。
待得这东厢房的门一开一合,锦葵已然将画轴捋顺直了,侧目看了一眼,怎么不是方才那个端着水盆的水若女子进来,又成了这个小姑娘了。
这阿翩看见里面的气氛也不惧怕,笑盈盈地乖巧端着水盆。
锦葵觉得这姑娘进来也挺好,比那一板一眼的水若好多了,起码顺眼。
“阿翩,你来洒水,周妈妈你拿一只红烛点燃。”
锦葵说着,余光一瞥,她能猜到,那窗前的统领侧了个身,想凑上来看却还是止住了。
第九十八章 是真的皇宫密道图
“这个玄机就在于...”
锦葵故意不说了后文,看着这画卷,自信一笑,想着:不过就是区区人间道士的障眼法而已,还能难倒她吗?这番看她如何巧妙一解。
端着红烛台,站在锦葵一旁的周妈妈倒是不解问出。
“黎大人,在于何处?”
“不用问了,时不待人,等我一语再泼水,待水泼上去后,周妈妈你且用红烛烛油,立刻铺满整个卷轴。”
锦葵将步步讲清楚,就直接展开手掌,先从上而下,又一次覆过卷轴,她掌心泛着淡光,而光隐入豆点烛光,没有异样。
“泼水。”说罢,锦葵往后退了好几步,害怕待会儿身上溅到水。
“咳。”一声压抑住的轻呼声。
细微的动静,锦葵没有在意,倒是觉得她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往后一看。
那个元统领依旧背着身子站在窗前,但....这身影怎有些歪歪扭扭。
锦葵耸了耸肩,没有多想,眼神示意了一番周妈妈。
黑面罩下,元统领呲牙咧嘴懊恼:我的脚,踩得我痛死了...这臭男人个子这么小,怎么脚劲这么大,就不该偷偷凑过去看。
看见这“黎大人”的神色,周妈妈立即懂了,点着头,赶紧招呼着端水盆的姑娘。
可站在无人注意一角落的阿翩,却不知方才看见了什么,鼓着腮帮子满脸涨红憋着笑,还直直盯着某处发愣,没有反应。
“阿翩,你在愣着看哪呢!”周妈妈斥责一声。
“啊,周妈妈,怎么了?”
“朝那泼水!”周妈妈指着桌上。
“哦哦。”
阿翩恍然大悟点着头,端着水朝那卷轴上直接用力一泼。
水倾泄而下,水花四溢,虽说卷面是湿漉漉了,但好像歪了一些...
赫然。
“干嘛呢,都弄到我身上了!”
元统领跳了起来,咋咋呼呼的吼出,声音沙哑竟有些破音了。
“呃...统领大人,阿翩不是故意的...”
那拎着空盆的阿翩愣了愣,无害的双眼眨着,倒也不怕。
“阿翩,出去吧。”周妈妈倒是语气之中,全然是恨铁不成钢之味。
“哦...”
锦葵淡淡看了眼,这姑娘怎还有些失落,莫非是故意想引起这统领注意?
不过,这统领的一半的黑衣确实都湿掉了,好像头发也成了一缕一缕的了...
锦葵也不知这心底是第几次鄙视这人了,但谁让人家是个统领呢?她还要去会一会那裘忠呢。
“周妈妈,铺蜡油,抓紧时间。”她立即说出。
“好的,黎大人。”
看着周妈妈稳稳妥妥将蜡油铺满后,静静等待了一小会儿。
卷面上,已然干干厚厚一层。
锦葵看后,达到了她想要的,便直接对着前面人影,说道:“元统领,请入坐,直接撕开这蜡。”
“咳咳,黎,你挺识相,待我回去和国师美言你几句。”
他有些狼狈拍了拍身上湿漉的衣服,往那桌子旁的小凳上一坐。
在锦葵耳中,他这话听来,倒是直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只见那统领将那手随意朝身上粗犷地擦了擦,就开始认真撕起来。
这样的蜡油,锦葵使了伎俩,根本不需费什么力气。
而这皇宫密道图是真是假,也还不知。
锦葵想走上前去,也看一看,可统领一道笃定的声音响起,打断了。
“是真的,走吧。”
他起身,将那卷轴折了四五下,直接塞进没湿得那一边的袖子内。
锦葵皱眉,这一个统领如何能得知是真是假了?她都还没看到个半分,这...委实有些奇怪了。
这人带着黑面罩的,也不看周围了,掠过锦葵,自负满满便直接开门,放出一话:“凌,你跟着,就可以。”
“咔拉——”开门声,这统领就这样先出去了?
锦葵赶紧迈着大步跟上去,心中不解:一个统领也真是没个架子,倒是那侧脸还真有些相似...
第九十九章 被围住的西厢房
西厢房内,元统领浑身戾气,一手搁在桌上,一手搭在腿上,暗暗握着拳头,像是压抑着莫名的情绪。
周围几个御林军持刀肃立,裘忠笑容奸猾,一人端着酒正喝得起劲。
而这位元统领的身后独独站了一人,就是锦葵,她正低着头,卖相乖巧。
“哟,少年得志的大统领,等你好半会儿了,怎浑身湿漉漉的来了,倒是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个兵权在手。”
裘忠说的话,满是嘲讽之味,语调亦是凉飕飕。
元统领盯着裘忠略带沧桑的脸,不想错过这人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他说道:“裘大人,他人之事你就不用管了,图我看过了,倒是...三王爷可从来不想与你这等过河拆桥之人为伍呢?”
锦葵听后,暗自鄙夷一番,想道,这裘忠与那什么萧义天的人品还真是并无差异,昔日主仆,现在敌人,过河拆桥做得淋漓尽致了?也就是说,他、三王爷和国师,都准备谋害这人间皇帝了。
默默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人间真复杂,人心真诡异。
“哈哈,你们三王爷也是愚钝,如今能帮到你们的只有我了,朝廷之中,国师一人独大,待到祭祀大典结束,你还能如此天真以为国师能够分一碗羹给我们?要我说,我们可以合作一番。”
“哦?那裘大人怕是忘记了,本统领是何人在背后提拔的?你当真敢如此疯言疯语了。”元统领讥笑。
“呵,废话不与你多说,皇宫密道图你也看了,且密道那国师早就摸了个透,且这国师有着非常人之术,你们竟能心甘情愿为他做事,不怀疑个一二。”
“那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我看着,你今日也并非想要春花阁的姑娘吧,只是想来探探我们的路吧。”
锦葵听着这番对话,倒是摸索出了个一二。
原来如今这人间的皇宫权力分成了三足鼎立,国师却是占了大头的那种,此番三王爷还和国师联手,裘忠这次来春花阁怕是心里没底,便早早打探好了消息,才故意搞出大阵仗,引出三王爷,却是没想到这三王爷派了个二愣子统领来“交谈”。
“哈哈哈,统领年纪轻轻,倒是才智过人了。我裘忠,混迹朝廷多年,在皇上身旁摸爬滚打如此久,养了多少死士,会摸不到你们这些姑娘都藏在这春花阁吗?但,我呢,也不准备使什么恶劣手段...”
对面的元统领隐忍得有些微微发颤。
锦葵埋着头,更是惊讶不已,这样一个春花阁,把那些姑娘都藏在哪里了?这....太惨无人道了!
可,裘忠却喝了口酒,不紧不慢,继续道:“不过就是想告诉三王爷,暗地里与他联手,他依旧继续明面上,做冲在国师身前的人,于我呢,就做个好伙伴,毕竟...皇宫密图都给你看过了,我要的也不多,分十万兵力我。”
锦葵斜眼,愤懑看着这裘忠狡猾的模样,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她虽不明白十万兵力是个什么概念,但看裘忠这势在必得的样子,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打他几拳,一拳让他看看回想做过的坏事,一拳教教他做个人,其余的就是泄愤了。
元统领的手紧紧按住桌子,有些按捺不住,咬着牙:“哦?裘大人口气如此之大,那这皇宫密图,本统领是要还是不要了?”
“统领可以不要,但....我想三王爷和国师,还不想让天下皆知你们祭祀大典,抓来的女子在何处?准备做何事吧?”
“裘大人这可是在威胁本统领?”元统领恨恨道。
“哈哈,统领大人,您可真是误会了,裘某不过是想求个合作,我想,三王爷会同意这番卖卖的,毕竟,皇宫密道图的价值他懂得,还有,他也不想一直给他人做嫁衣吧?”
裘忠的话,句句在点,俨然是一老谋深算之人。
“那我可得和三王爷好好商量了,先告辞了!黎,走。”
元统领像是忍不住了,起身把凳子一踢,怒道。
“那...裘某,今日可就是要做这桩买卖了!”
裘忠一声怒喝,直接拍了拍手。
刹那间。
好几道黑影,在窗外闪过,屋顶上传来脚步声,屋内更是瞬时从窗外飞身进来十几二十人。
西厢房竟被团团围锁住了。
第一百章 这傻大个等着吧
看着这番剑拔弩张的局面,锦葵握了握拳头,已经暗地想着如何脱身了,毕竟她现在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赫然。
元统领大声叫嚣:“裘大人,你怕是小瞧本统领了,吁——”
他站在锦葵面前,负手而立,气势不减。
说罢,元统领立即伸出手至嘴边,怒吹了一长长嘴哨,声音悠长。
听得他这番动静,裘忠很快明白了,是在发令号召人来,于是乎,他警觉得手赶紧摆了摆。
一时间,御林军将刀皆“刷刷——”拔出,亮白的刀刃闪着寒光,与凄冷月色融为一体。
可...好一会儿了,元统领这边,还是没有动静。
这西厢房的空气突然凝滞了。
锦葵只觉得,现在莫名有些尴尬,这统领该来的救兵没来,那...她可准备先走一步了...
还没谋划好,一阵奸笑声打断了一切。
“哟,裘某还真是没想到,统领大人有名号加身,没有兵权就算了,还没个人护着,哈哈哈。”
“你放屁,狗贼。”
元统领语调之中是不甘心,他现在只觉得,明明这个黎,说好了他一声令下,潜伏在四周的人都会出来,可现在是什么局面?三王爷这次在耍他呢?
他双眼还是瞪着裘忠,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伸出长臂,方向准确,直接一抓。
竟一把紧紧揉捏住锦葵的肩膀,饶有力气地把她强行拎上前。
锦葵赫然脑袋一空,皱眉,机械式的跟着动了几步,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呵,统领大人也没必要找个瘦弱小弟来当挡箭牌吧,看这个样子,还埋着头怯弱弱的,真是笑话。”
裘忠冷笑,继续道:“算了,抓人吧。”
听得这一番话,御林军踱步上前,冷血无情,长刀立刻分别架在元统领和“黎”的脖颈上。
锦葵顿时觉得脖子间凉飕飕...她更是能够感到身边的人一愣。
她无奈咽了咽口水,这突然之间的变化,她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统领大人,现在你可好好想清楚,现在我们白纸黑字一签,你今天代表三王爷来了,我也只认你是三王爷的人。”
裘忠走上前来,递过一张密密麻麻早就准备好的帛书。
元统领气势弱了半截,周旋道:“放着,待我商榷一番...”
而锦葵对这场争夺战已经没有兴趣了,直接心底叹了口气,垂在一旁的手,准备默默使个障眼术。
她可不想浪费时间了。
可体内真气还没凝聚,那元统领陡然低声道:“黎,你不是处理好了吗?人呢?!”
责怪不满的语气。
什么处理好了?
锦葵听后咂舌,倒是突然回想起她与这统领莫名一段话。
“黎,你这都处理好了?”
“都好了。”
呃,只有锦葵知道,她当时也只是应付这样的话...更别说她现在会知道什么暗号,会拉来什么救兵了。
“统领,属下不知。”
低头默默说了一嘴,锦葵将责任撇得清清楚楚。
“废物!”
元统领用着二人能听的声音,低声怒骂。
“...”
锦葵无语,顿时觉得血气翻涌,眯了眯眼,心底暗自咒骂:这傻大个,你等着。
“怎样,你们二人嘀咕完了没?考虑清楚了没?”
裘忠的话冷不丁响起。
“考虑清楚了!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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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一条船的人
饶有气势的喊出之后,元统领立即将背挺直,一脚往前,狠狠一踹。
“砰——”一声,只见一个黑身影不能自控,像是他自己要朝着木桌砸去。
原来,除了元统领,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方才还将刀架在元统领脖子上的一个御林军,倏地被这股莫名而来的脚力,踹飞。
其余御林军见状,只觉得情况不对,他们看着自家兄弟倒地,嘴一撇愤愤不满,他们手中的刀倒是想报复一番,直接手上一用力,以刀紧紧压着元统领的脖子。
元统领盯着裘忠,也沉默。
直到一道刀痕瞬时显眼,像是就快要渗出珠珠透红鲜血了。
裘忠却不恼,低头一冷笑,稍纵即逝的毒辣眼神,说道:“你们这是干吗?我没教你们要好好对客人吗?快把刀都给我放下,至于这个人,抬走。”
看着他们的裘大人指着还躺在地上的自家兄弟,一众御林军一愣,顿时狐疑,怎得自家人被伤了,反而要先把自家人给解决?
什么理?
躺在地上的那个御林军更是面色一白。
原本他还捂住某处,闷哼难言,却在听到这番话后,赶紧忍着痛起身,单膝恭敬跪下,对着裘忠道:“大人...这个人就是个小...”
看着这滑稽样,锦葵掩藏了她自己的情绪,却站得松垮,没有丝毫危机感。
她心中不禁不屑笑想,此人说“小人”二字?怎还扭扭捏捏的?不过这番局势看来,两边皆是同等货色,她这边所谓的统领,仗着手中还有的一些筹码,出其不意泄愤路人,踢到了人家要害,嗯,她这回赞同这统领是个“小人”了;而至于这位裘忠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阴狠,还准备使出什么手段?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可是,刀依旧没有从他的脖子上下来。
“怎么?你们刀还不放下?原来裘大人说话也不好使了!”语气之中满是强势。
且元统领吐出的气息,竟使得这长刀上都沾了点雾气。
埋着头的锦葵,默默挑了挑眉,眸光倒是略微带着点讶异之色:没想到这个“二愣子”还是个睚呲必报、以牙还牙之人呢,捞不到好处也要逞一逞口舌之快,这是在挽回一下他自己失去的尊严吗?
“统领大人好气魄,还不放下来?回去想试试火刑?”
裘忠皮笑肉不笑,阴森森的模样,令人有些发颤。
“...”
听后,御林军额间冒着细汗,只得默默收了手上的刀,退居一侧。
裘忠揉了揉眉间,走了两步。
刀光剑影间,一举抽出一把佩戴在某御林军腰间的长刀,不假思索,朝着脚边之人的脖颈就是一挥。
刀起,刀落,落了“满堂红”。
“怎样,这样的小场面,统领大人可还满意,裘某的诚意十足否?快请坐下喝茶一杯。”
这样杀自己人,却不带眨眼,是在威胁吗?是在故意吗?
锦葵一滞,皱眉恍惚,对于这样的拔刀场面,她好像在哪里看过?
虽然她站得不是很靠近,但飞溅而出的血,还是不偏不倚,溅上了她的衣裙些许。
锦葵更能感受到,在她身旁的元统领,依旧僵硬木然住的身躯。
“裘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应付尴尬之话,能听出,元统领的声音还在压抑着丝丝抖意。
而他,还是选择跨过地上已然一动不动的御林军,在裘忠的对面坐下。
裘忠擦了擦眼皮上的猩红,笑得“坦荡”,像是无事发生,只是说道。
“来吧,签上名字,画上手印吧,元统领,你我就是一条船的人了。”
第一百零二章 反转
这样的时刻,三王爷这阵营是身不由己的,是要权衡多方面的。
可他本尊却不出现,唯独派了这样一个新手来挡刀。
锦葵心底叹了口气,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看着眼前的黑色背影,骨骼不算是很强壮,这个统领看起来不过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他这握着笔一副“画押签字”的姿势,却能看出来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但,她此时还想不出任何原因去帮助他,锦葵现在只想等这场博弈结束,她要回去告诉绿蛋这春花阁的秘密,再跟着这裘忠潜入皇宫!
“十万兵力,裘大人也算是看得起我,”像是话中有话。
元统领的眼神一暗,草草瞥了眼这纸上的内容,不过就是索求兵力云云,像是没什么藏着的“套路”。
他皱眉不耐,抓着笔便直接朝着右下角空白处,胡乱画了一通。
锦葵侧目瞄了一眼,只见这纸上还未干的墨迹满满晕染开,可...那龙飞凤舞的字体,属实看不清,其中到底写的是什么?
裘忠很是满意一笑,眸光危险,又把玩起手上的两个坨大的珠子,提醒道:“呵,统领大人,手印也别忘了。”
“自然是没忘记的。”
元统领将其大拇指指腹上沾满了墨汁,直接起身,用力朝着那团“黑字”旁摁下去。
“如何?告辞。”
话一出,像是一刻不想多待,元统领直接揪起那纸,往裘忠面前一丢。
他欲转身。
“统领大人,可不要和裘某耍阴招哦。”
裘忠的话冷冷飘过来,不禁让人寒毛即竖。
锦葵一看,裘忠一双老眼,正直勾勾地盯着那元统领,倒像是一资深老狐狸与尚未长大的幼鹰的目光交错。
“你什么意思?”元统领拳头紧握,咬着字缓缓吐出。
“你这签的字,看样子是不太诚心诚意了,我这十万兵力,可是从你这拿不来了?”
“我一笔一划,你还不够满意?裘大人,这疑心颇重。”
“满意,可你这一笔一划之间,我看来,为何是连成一个‘没有花壳的乌龟’形状?统领大人说说看。”
裘忠的话语之间,听起来一点怒气也没有,客客气气,却笑得阴森。
锦葵歪头仔细看了看,左边潦草突出,右边又是圆圆正正,没想到这样一连起来,还真是个小小的王八样。
“嗤——“”没忍住,轻笑出声。
“笑你个头。”元统领压着嗓子说,对着一旁的“黎”愤愤翻了个白眼,他只觉得这“黎”太反常了,也不知道三王爷从前是怎么给这些手下训练,现在这样的局面,不会开脱就算了,后路也不知道留一条,若是今日真的栽在这儿,也是该了!
裘忠看着这两人并不搭他的话,喝了口茶,悠悠直接说:“那也行,哦对了,统领大人,我要提醒一下你,那幅皇宫密道图有一半是假的,一半是真的哦。”
元统领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半个字,但双眼却透着两个大字:什么?!
“来,把这个人抓来,我们,走。”
裘忠正直指着元统领身后之人。
第一百零三章 是他吗
此时,御林军尚未动手,只不过所有的目光,正紧紧盯着一人身上。
正是一身黑衣打扮的锦葵,而她现在的伪装身份依旧是——“黎。”
锦葵抬眸有些诧异,皱眉退了两步,什么情况,不抓这个统领,为何要抓走她这个“小喽啰”。
裘忠满脸狂妄,抬腿便朝着门口走去,欲离之际,他挥挥手便放话而出。
“赶紧动手带走啊,至于这份密道图,还有这个人,届时就请统领大人,拿十万兵力来换吧,哦,最好把这春花阁的一些姑娘带上,哈哈哈。”
锦葵倒是不害怕会被困住,倒是看着眼前这个统领的背影,有些颤抖,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倏而。
“裘大人!你以为这样能威胁到我们吗!”元统领一拍桌,吼出声。
可正踏出门槛的裘忠,听完却是头也不回。
他笃定回道:“其一这人可能威胁不到,但我带走定然是要让三王爷面上无光,其二呢,为了这副密道图,你们定然会来皇宫找我的,哈哈!”
一语而罢,裘忠已然走掉。
御林军便迅速出动,团团围住他们二人。
锦葵挑了挑眉,思索着这番是她直接逃走,还是干脆就被他们带去皇宫来得方便些。
可还没待她具体想出个方案。
其中一御林军便手执绳子,走上前来,准备绑住锦葵,再扛走她。
这可不行!她可不想再被绑住了,那番滋味可不好受。
于是,锦葵见状,手一抬,赶紧制止住,便立即大声说道:“等等,我自己走便是,不用劳驾各位来绑,我‘黎’自然是愿意跟着你们去!”
“你倒是识相,不比得你这位头儿。”
执绳之人嘲讽完,却没有手软,用绳子将锦葵的手紧紧绑住,然后一举将她抬上了肩膀。
锦葵心底叹了口气,对于人间人族这些手段,属实有些无奈:行吧,那就绑手吧,正好这番能够进皇宫了,也不用她自己偷偷摸摸去跟着了。
只不过,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她好像就凌空被架起了,这番操作,这位御林军大哥也真是个“狠人”,或说是瞧不起她,竟然将后面光秃秃的脖子完全露出,难道不知道动物之间,弱肉强食,靠得就是攻击颈间为胜吗?
“走。”
扛着锦葵的御林军放话。
“等等,我要和我的手下说点事。”
锦葵瞥了眼,心底想:这愣子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统领大人,没这项规矩。”御林军只听从他们的主,可是不吃这一套。
元统领转身,双眼神色复杂,他想先交代一点事给这位“黎”,虽说他觉得此人是个废物,但起码先不能死在裘忠手里。
可现在他没有一点资本,能够敌过对面十几号御林军。
锦葵竟觉得有些好笑,她也还是第一回见到一个统领能够如此没能力,这样的尴尬局面,她只想插两句话了。
“统领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风轻云淡的话语。
御林军可不希望他们有什么交流,万一出了差错,被怪罪的都是他们,立即怒斥:“闭嘴,少啰嗦!”
元统领无言,默默攥住了拳,只能瞧着眼前的御林军带走“黎”。
就快要出了这西厢房的门,垂着头的锦葵无意间抬头往里面看了眼。
从假扮这个“黎”起,锦葵还没正眼瞧过这位统领。
但而正好这一下,元统领亦盯着他们,两人便瞬刻目光交汇!
刹那之间,二人眼神好像出奇一致。
锦葵大惊,双眸难掩讶色,那人这双眼睛,她看过。
并且,印象深刻,这是他吗?
不可能!
第一百零四章 前路未知
外头的夜色暗沉,月色凄凄,一辆马车内的,窗纱被冷风吹起。
里面的人儿晃来晃去,仿佛还停留在片刻的惊诧中。
从被扛出这春花阁后,这裘忠似乎早已准备好一辆放置她的破烂马车,他自己则是坐在前面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上。
其余的御林军皆围着这辆马车,像是押犯人般。
马车内黑乎乎的,木板“吱呀”响,锦葵靠坐着,冷风嗖嗖,钻入的衣襟,有些刺骨。
她双眼有些呆愣,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仅仅就是那样对视一眼,那个人是他吗?是那个天真灿烂的元临?
不可能啊,临别时他的眼神是坚毅的、充满希望的,起码她认为是。
对,绝对不是元临。
现在没有揭下这个面罩,锦葵也没有看到全貌,仅仅是一双相似的眼睛,她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会看着被抓走女子却无所作为的冷血统领,这个易怒冲动的傻子统领,这个口吐脏话的粗鄙统领,会是元临。
“砰——”像是马车突然碾压到了某个大石子,一瞬间歪到了一边。
锦葵顺着这股趋势,撞在了内壁上,有些无助,绑住她的绳子早已自行解开,手环抱住了双膝。
她埋着头,垂下眼帘,心情复杂,既想去一探究竟却又想强迫自己不能去相信。
现在,这一行人欲回宫而去,锦葵亦是想入宫查看。
想传音给绿蛋,告诉他情况,让他救一救这被困在春花阁的可怜女子,却发现...对方根本接收不到任何消息。
锦葵神色突然黯淡。
“淮渊,我现在该怎么做?怎么帮你...怎么才能救出那些可怜女子...”轻声喃喃,有些无助。
而马车之外,一片嘈杂,像是有人来御林军这儿,闹事了。
但不过一会儿,就安静下来,被压制住了,足以清楚到现在裘忠的势力已然快顶了朝堂势力半边天了。
天色黑压压一片,月色下的人在不断赶路,朝着那座神秘宫殿而去。
某处,昏黑湿滑草丛之中。
月光如霜,凝成一滴水珠,滴在一人鼻间。
“唔,咳咳...阿嚏!”
仅仅穿着一内里的人,被冻得颤抖着身子,艰难爬起后,不断地朝着自己的手呼热气。
“这什么情况,我的衣服哪去了,真是见鬼了!”
此时便是这个真正的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咒骂道。
一抬头,整个春花阁的红灯都熄了,开始陷入了静谧之中。
好像不太妙,他上下搓着胳膊,只觉得他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事情。
“布谷布谷——”捏住鼻子,学着鸟声。
然而,半天还是没有动静,黎想唤他的人出来,问个所以然,可毫无下文。
黎无奈撇了撇嘴,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来回跺着脚驱寒,慢慢回想起晕前的画面。
脑海一闪而过的画面,与他对视的好像是个女人吧。
他便止不住开始念念叨叨:“头真是痛死了,这打晕我的小贼是谁,好像是个女人,等我找出来定要她好看!唉,先回王府,这下可真是冻惨我了,也不知道怎么交差,赶紧回去摸摸情况。”
喃喃自语后,待身子暖和了些,黎气沉丹田,运着内力,从这假山后往那围墙便是一跃而出。
待翻墙后,赫然间。
一坨在地上静悄悄的鹅黄色的东西,显得有些扎眼,黎立即定睛一看。
第一百零五章 小妮子哪去了
伸出手捻起这坨鹅黄的东西,黎将其送至鼻尖,闻了闻便是一阵清香。
他皱眉一阵沉思,这竟是个女人的衣物。
“这莫非就是袭击我的女人,我得带回去...”
语罢,将其揉成一团,准备裹在腋下带走。
黎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屋檐,欲飞身而上。
可忽然,一道石块从不知处飞来,擦掠而过,朝他身上几处连着弹了好几下。
黎被这石子弹后,拧巴了下胳膊,却已经动弹不得了,一瞬之间不知所措,也不能回头看是何人。
“等等,你拿着什么!”清丽冷漠的声音从其身后传来。
黎脖子僵硬,冷汗涔涔,却看不见身后的人,只能斜视,动动眼珠子,看了看一旁晃动的影子,看起来是一身衣裙。
他心底有些绝望:来者不善,且又是一个女人。
后面的白岑随意拍了拍手,她没想到狠下心来,又进这京城,冷不丁还是遇上这等事,且那鹅黄东西如此眼熟,像...像她刚遇见的那个小妮子身上的衣服。
为什么那小妮子的衣裙被丢在这?她人呢?且为何衣裙一个在大冷天里,被一个仅仅穿着内里的男人捡起?
白岑满腔的疑问只得先压抑住,娇媚的双眼朝那腋下的鹅黄衣裙看了眼,伸出手立刻抽出。
而便是在这抽出之际,更是在这男人脖子上看见一道若隐若现的青黑纹身。
白岑歪着头若有所思,瞬间明白了这人的来历。
她不怀好意的笑着,敲了敲眼前这个并不动弹的男人的头。
“哟,大晚上这三王爷手下的人,竟然穿个内里就出来偷女人的衣服?”
黎心下一怵,莫非这个女人就是抢他衣服的女人?但从这个问题来分析,又好像不是,应该是两个女人。
他张了张嘴,像是被堵住了经脉,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等了一会儿。
白岑才恍然大悟道:“哎呀,忘了给你揭开哑穴了。”
于是,她的指尖轻轻朝着黎的背部点了两下。
“快些说,穿这个衣服的人呢?不老实点,我就不把你再扒光,丢到河里喂鱼了。”语调满满冷血之味。
黎只觉得冤枉,心底给他自己默哀了一会儿,怪不得,老大总说:“最狠妇人心。”
“大姐,我也不知啊!我这什么都还没开始做,一醒来就被换了衣服,我也就只看见这身衣服在这了,周边也没人啊。”
听得这声称呼,白岑顿时怒了,走向前去,揪起这黎的衣领,一顿质问,她如此惊世骇俗的美貌,一个瞬间成了大姐?
“大姐,小子胆肥啊,我如此美人,敢这般称呼?”
“你你你....”
黎打着结巴,瞳孔一缩,映入眼帘的这张脸,他看过啊!在他的认知里好像和三王爷似乎关系匪浅!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我认识你!”
“我是何人?大姐?”满满威胁。
白岑只觉得血液沸腾,满脑子都是“大姐”二字,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她最初的质问目的了。
“不不不,您,您是绝代佳人...红颜祸水...”
“这才对,你就多睡会儿吧。”
白岑满意一笑,丝毫没听出这样“称赞”有何问题,立即重重劈了一手刀。
此人便是又在这寒夜中晕过去了。
白岑看着面前直直倒下、无意识的人,又呆呆看了看手上的鹅黄衣裙,这才彻底反应过来。
于是她只能懊恼拍了拍头。
“怎么回事,冲动了冲动了,我应该问问他,那个小妮子到底是如何了,唉,算了算了。”
第一百零六章 死士
白岑说完,回头凝神看着这围墙内的阁楼,若有若无的世俗脂粉香,忽明忽暗的昏红烛光摇曳,一切都透着迷人的危险。
白岑的听力倍好,许是她作为兽妖天生的,里面的丝竹之乐层层叠叠,还时不时掺杂着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若是寻常女子听来定是耳红心跳,不过白岑却老道,觉得平淡至极。
她正紧紧捏着手中的鹅黄衣裙,心底的疑问虽无处解答,但她笃定,那小妮子与这春花阁定然脱不开关系。
此番,偏偏就想看看这个春花阁有什么蹊跷。
白岑立即将那鹅黄衣裙卷成一坨,往袖口胡乱一塞,随意扬起下巴,肆意果断,直接飞身顺着树干。
一跃,即刻踏上春花阁的顶层阁楼。
风已然掠过她的耳旁,当脚尖点地一瞬间,周围静悄悄。
白岑还没仔细审视周边环境,只是半蹲着随意侧头一看,但偏偏!
她的余光之处,赫然闪过一个人影。
白岑当机立断,站起身仔细一看,从这高楼的视角,看不清是何人,只得见一个长硕黑影。
看起来,脚步匆匆忙忙,朝着外面走去,背影还显得有些怒气冲冲。
白岑脸色一沉,心下猜想着:莫非他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这人还是那萧泫的人?不妥,不妥,得跟。
想罢,白岑拂了拂袖口,将那藏进去的“鹅黄玩意”又塞紧了点,又准备踮起脚尖,跨栏直追。
却不料!
“铛铛铛——”
好几声大动静,白刀出鞘的声音,虽说出奇一致,却不止仅有一把刀!
黑暗之中,白岑看不太清周围是何人,但她的脖子却凉极了,她能感受到,左右上下皆有刀在围着她。
白岑愤愤,此时想的并不是即将爆发的一场恶战,而是看着那个黑影越走越远,快要消失在街角了。
她很是懊悔,来这阁楼作甚!吃饱了撑的?唉,虽然她是个好妖怪,不会随意取人性命,但是敌若犯,她必犯个彻彻底底!
“哟,这儿怎还一大帮子人啊。”
白岑扬声道出,且丝毫不慌,她的手掌顺势暗中蓄力。
好像那群人发现了异样,低声一喝:“上。”
那群不知名的人像是没有半点情感,动作迅速,且训练有素,白刀狠狠直下,欲砍白岑个血花四溅。
白岑怎会让其如愿,双手直接一拱,弹开白刀,利器并没有伤她半分。
一群黑衣人弹开半尺。
白岑没有客气,反而动了点儿怒气,低低娇吼了声,白皙的手背上竟若隐若现一层油光精致皮毛。
她的动作如黑虎掏心之势,急转而下,揪起最近的两人,直接从高楼丢下。
“非人哉!”有人意识到喊出。
“换阵!”紧接着,一声命令。
白岑听着周边人的话,有些不耐烦,这群哪儿来的鸟蛋,自己来招惹我的,让我没追到人!
她手立即掐诀,覆上双眼,很快便能看清黑夜下的人,左右一察觉,心下竟小小一惊。
这哪儿来的死士?!莫非是在这等待什么命令?!虽然他们会说话,眼睛会转,但怎么个个好像都没半点人的生气和情感!
怪不得刚刚丢下去两个,摔在地上都不会吭声!并且其他人也没反应!
然而。
“出,灭!”
死士的声音如一潭死水,没有波澜起伏,待不得白岑再思考了!
白岑一看,不妙!
死士们都朝她丢出一道画得古怪的符咒,长刀齐举,像是早早备好一手。
符咒很快消失,白岑猛然抬头,一张泛着黑紫、刻着咒语的网竟然从天而降!
第一百零七章 月光下的虎
眼看着她自己要被网给裹住,白岑没有多想,咬紧牙关,用力一蹬,踩穿脚底木板,径直掉了下去。
春花阁赫然多出一个大窟窿,那张泛着黑紫的网捞了个空。
然后,底下传来白岑恼怒谩骂之声。
“这群王八蛋,还会镇妖咒法了,差点着了道,也不知从哪儿习得,待姑奶奶剥了你们的皮!”
死士们相互之间看了眼,双眼无神,却不约而同道:“抓活的。”
霎时间,“齐刷刷”黑衣人出动,蹲在暗处的一并出来,围在春花阁不远处的也一跃而来,不知是准备了多少死士埋伏在这。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在暗处等待了这么久,却没有任何命令下发达,反而是有人会自己送上门来。
眼看着他们的统领要空手而归,黎大人还被绑去皇宫,虽不明白为何没有任何“暗号”传达,但他们是只会听命令行事的!
所以,现在白岑忽而冒出,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回府交代的机会,也正好给了他们一个不用再干巴巴守着的理由。
白岑朝着四周看了看,感觉到着赫然冒出一大片的黑衣死士,不免有些冒汗。
那儿是躲在树上的,这边又是站在围墙上的,还有蹲在窗沿之上的,并且她的头顶上还凶狠狠的站着好些位,少说也有几十号人。
关键是他们无一例外,皆在黑暗中两眼放着光,犹如看见猎物的那种渴望。
“我去,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白岑插着腰,望着那个顶上的大窟窿眼,吼道。
她也不知,训练这些死士的是何家修道者,她可不想与这种两道通吃的人去硬碰硬。
“上。”死士们像是脑海之中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一如他们拔刀出鞘的速度,上下左右皆出动,就为了抓住这个白裙女子。
白岑双眼含愠,此时不仅手背显现出了毛发,就连脖颈之间也隐隐若现。
她现在只觉得,那些死士们手中的刀,以及还静悄悄铺在上面的那张网,好像都在无形之中,压制住了她体内许多的妖气,一想聚集妖力,却又散的快。
这样有针对性的镇妖方法,不可能是寻常修道者会的,真相只能是那人了....
且必然为敌。
“切记,抓活的!”
白岑心底本就恼怒极了,又听得这声音,一时之间怒吼咆哮出声。
“吼——”
一声长啸粗乱狂放,白岑已然在这样的地方化作原形。
在这黑夜寂寥无人之时,一只猛虎骤然现身。
且不是之前那副慵懒模样,她油光青黑的虎皮,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光芒,体型比之前庞大一倍,背顶着这层楼的顶部。
白岑鼻间一嗤:我看你们怎么抓活的。
矫健的四腿直接往下一跃,从二楼就这样跳下地面了。
虽然面对的是一只虎,然而死士们并无情感,更别谈惧色了。
围墙上的死士先一步追了过去,还在春花阁的好些人,只能转变战术,凌空追来。
春花阁外的动静尤为大,但里面却依旧是静悄悄的。
黑影不断在月色下掠过,屋檐之上,巷路之中,无一不踏足。
此刻白岑也被完全幸免,身上被长刀劈中好几下,但无伤大碍。
她一路还算得畅通无阻,翻过围墙,四下乱窜,早已甩下那些人,离开了春花阁,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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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入宫
而黑夜,往往最是映射深渊之时。
远方的云雾暗沉,藏在里面的月色不知何时在渐渐淡去,从云端洒下,光辉淡淡,朦胧诡秘。
此时月光下的兵荒马乱,恰好映照着另一昏暗处的胆战心惊。
正如锦葵,已经入了这座宫。
它是皇宫,这座神秘的朱红古城,见证过多少光辉,祭奠过多少亡士,又带来过多少巅峰,又弥盖过多少污浊。
它是个谜,待她解开。
...
马车的“轱辘”声不停,一片执刀之人皆是满脸戾气,仿佛整个宫殿都笼罩着灰色。
一处凄凉荒废的院中,藤曼四处攀延,掩盖住了牌匾上的大字,正对着一小房的门前。
悉悉索索的声音。
“丢进去。”
锦葵轻咳了声,她就这样莫名被丢进了一个满是灰尘的房内,低着头不做声,垂着眼帘四下扫看了番。
房内多以雅竹居室为主,只不过散着霉臭味,定然是很久没人来过的地方了。
“喂,小子!”一个御林军踢了锦葵一脚,问道。
锦葵冷冷抬眸看了眼,被这一踢,属实不爽极了。
忍耐了许久的她,顺势腿一弯,朝着踢她的这个御林军的官靴用力一蹬。
这一蹬还不满足,左右使劲,轻声道:“作甚?你们看我很好欺负?”
“欸欸欸!我的脚!痛!你这...”那御林军立即呲牙咧嘴,脸上横肉扭曲,脚痛得不行。
“还不快滚远点!”锦葵又运着体内气力,加重了力道,继续说。
“奶奶的,你这臭小子,还不快来帮我!”
这个御林军的腿动弹不了,只得抽出刀,朝着自己的队友吼道,呼唤其过来解救一番。
“诶诶,砍不得,砍不得,你这瘦弱小子,还不放开臭脚!”
被呼唤的那位,才意识过来,上前去用力踹了锦葵腹部好几脚。
“唔...”挨了几脚,锦葵气力顿时一散,不禁挪到了一边去。
她靠着椅子脚长舒了口气,心底忍着:行,今天先放过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王八蛋。
被踩得御林军跳起脚来大怒道:“我宰了你这兔崽子!”
“行了,走走走,别弄出声响,不然大人得要了我们脑袋!”
在锦葵的冷眼下,半拉半拽着,他们二人才出了这房门。
“咔哒——”一声,这房门被锁上了。
锦葵站起身,一把揭下面具,边自顾自得揉了揉腹部和她身上酸痛的好几处,边认认真真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忽而,门外的讨论声还不停。
锦葵立即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丝重要信息。
“不过,真的藏到这儿就可以吗?”
“裘大人说得还不听吗?大人不想声张,不想被人发现,只能丢这了。”
“也是,这样的前朝皇子废院谁敢进来?”某个御林军低低叹了口气。
“行了,走吧,回去复命,多派几个人看守。”
“呵,这还用你说,大人早就在这四周埋伏好了!”
“到时候我们不会还要给这臭小子送吃食吧!那我定要拉上一泡尿整一整他!”
“哈哈哈。”
“...”
声音随着他们二人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便慢慢听不清了。
锦葵环抱着双臂,冷笑一声,悠悠道:“我还不信了,你们人间这些小招数,难得倒我这个小花仙。”
诚然,她并不知有什么在等着她,更不知人间那些狡诈之人会藏着些什么奇形异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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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枫潇院的秘密
黑暗之中的厢房,只有扑鼻的灰尘味,这地方鲜有人会出没,应该就连老鼠都不想来住吧。
锦葵暗嘲一下,将面罩一把揪下,随意塞入自己的袖中,拍了拍身上蹭到的“土渣”。
走了两步,手指拂了拂案台上的灰尘,盯着小窗,挪不开眼睛。
这小窗上不知何时被钉上了好几块木板,仅有几缕缝隙,透过黯淡细微的光,投落在台面上的阴影,染上了跳动的尘埃。
这是快天亮了吧。
锦葵有些出神,脑海中不断浮现种种画面,还是在红苏山时候和他一起执手相看的画面,不禁喃喃道:“这地方...不就是萧之澈之前的枫潇院吗...”
她喉腔一哽,委实不喜欢这种故地重游之感,尤其是还能体味这种生离死别的情怀。
然而,现在容不得她想这么多,毕竟在这皇宫之中,人生地不熟的,且被关在这样的院落之中,想追寻的裘忠更是不知在哪儿去了,至于淮渊所说的话。
“摧毁九鼎蟾蜍金炉...”
如何找到这个金炉的藏匿之处呢?
锦葵调整了一下情绪,一时之间,放在案台上的手颤了颤。
“哐啷——”一声清脆响。
她顺着声音,侧目而看。
原来是她准备拍拍手上灰的时候,手肘不小心击中了,案台上不起眼的一处地方,而恰好上面放置了一个朽了半边的木匣子。
只不过,现在它已经从桌上掉落。
这个木匣子,在地上碎开,成了好几块烂木头,还有一张被折叠成方块的画纸,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木匣子,好眼熟...”
锦葵蹲下身子,捻起一块看了起来,木头上稀疏的小洞,像是被什么虫蚁啃噬过了,其上的花纹看不太清,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之处。
倒是那张画纸有些奇异。
锦葵捡起纸,缓缓将其舒展开,深深的折痕,泛黄斑驳的模样,粗糙扎手的触感,能感觉得到这已然是放置很久的东西了。
在昏暗下看不太清画纸上的内容,锦葵起身,将其对上透过的微光,眯起眼睛仔细看起来,想一探个究竟。
画纸上,隐隐约约能看清个大概轮廓,像是画了好些人、树、山还有类似这种枫潇院的住所。
许是年代已然久远,时间想将这画上的一切都已然带走,却又没有落下个一干二净,黑色的墨晕染而开,看不出画纸场景上的具体模样。
锦葵伸出手,将这幅画从左往右抚过,画纸很大,其中的内容定然纷繁,能够看出作画之人有多用心了。
冥冥之中,锦葵觉得这画定有蹊跷,且应该能有用。
毕竟它是这枫潇院的主人——萧之澈所作,而她锦葵又算是与这对亡命鸳鸯颇有缘分了。
“木匣子...碎了的木匣子,是不是当时取出弯月吊坠的匣子,可匣子和坠子已然不复存在,若...可若是能复原这画....待如何呢?”
锦葵的手顿了顿,一笑,对自己这个想法很是满意。
且,复原一副小小人间的画作,应该不算很难吧?
原本还在抚摸画作的手,手心瞬间汇集一团金光,盖上画作。
光一点一点,晕染而开,如星子洒落,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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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秀雅苑
当锦葵手心的光芒渐渐褪去,那幅画不再斑驳,里面的内容清晰可见,且开始透着白玉的光泽。
虽说是无颜色的水墨之画,却能从画作的内容上,看得出来当时是个艳阳天,只因里面的人儿和蓊郁的草木。
最西边处画得是一处凉亭,名为“兰心亭”,顺看过去,还画出了一道草木簇拥的小路,一路至东,又是一处宫殿,名为“秀雅苑”。
这小苑,不大不小,恰到好处,是这皇宫之中,鲜有的不那么富丽堂皇、奢靡繁重的宫殿,倒是有几分枫潇院的风格。
可,最值得留意的是画作之中,画得两个人,女人落落大方的模样,坐在凉亭之中,看其姿势像是在捣鼓手中的针线,眉眼之间,慈爱不已。
一旁有一个约莫着七、八岁大的男童在扑着蝴蝶,还有一个大一些的男童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看书。
此中画面,是温馨可人的。
锦葵攥了攥画作的一角,复而轻轻合上,又将这画作塞至袖中,她自知没有能力去探寻画作中过往的故事,但还是能猜出个一二。
“这画上的女人,应该是萧之澈的母亲吧。这样温婉大方、会粗活的女子,倒是不像是这种人间的精贵只懂享乐的贵妇,这个男童应该是萧之澈没错了,至于这另一个男童...”锦葵思考了半晌,轻声说道。
回忆给了她答案,想来在苏以岚的那段回忆之中,现在当朝的天子萧义天和萧之澈还算是同一母而出,此前如此和谐的画面,也只能变成沧海桑田了。
原来他们二人的母后,就是这个女人吗?
锦葵觉得,这样的女人,处于皇宫这样的金丝笼中,是格格不入的,且定然凉薄一生,
可,为何她的儿子,一个淡漠出世,一个却心狠手辣呢?是如何造就了两个如此不同性格的人,又酿成了这般结局呢?难道会是天生的吗?
“秀雅苑吗?”喃喃自语。
锦葵神色坚定了下,想出了个大概,这些千丝万缕的牵绊,答案只会在这个女人身上。
但是,现在锦葵并无暇去揭开他们之间的谜团,她深知,这样的母亲、两个兄弟,如果这女人会是萧之澈心中不可替代的人,那对于萧义天来说,可想而知又会是什么地位了?
所以,反过来推算一番,锦葵笃定,秀雅苑这个地方,会是当朝皇帝萧义天的最想去“疗养愈伤”之地了。
因为,如果换作是她,她一定会在弥留之际,回去自己心中最美好、最不想破坏的地方。
擒贼先擒王,现在若能找到这个老皇帝,岂不是比拷问裘忠要来得快得多?
这下没想到,她和淮渊也算帮过苏以岚和萧之澈了,冥冥之中算不算萧之澈也帮了她一把呢?
锦葵苦笑一番,想罢,抬手立即掐出一朵小花,轻声命令道:“去吧,帮我寻一寻这个秀雅院。”
经过先前淮渊对她的一番提点,还有心境得突破,锦葵近来总觉得体内涌涌而来的气力,更是对先前在秘境中,跟着姑姑习得的小招数能够参透,且现在已然运用自如了,可不再是只会“变大变小”了。
况且,她这样的小小招数走个捷径,也称不上是什么术法,再说也没伤人逆天,还不至于去挨个天雷呢。
锦葵静静望着小窗,天好像块泛出鱼肚白了,是不是得快些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的耳中便传来雀跃的呼唤声。
“仙子,仙子!找到了,你寻过来便是!”
这样的对话,是花草精怪、仙灵之中独有的秘诀,毕竟天下花草树木皆一家,何况还是锦葵她自己用气力捏出来的小花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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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是风铃花
锦葵听后,眼睛一亮,能看见地上铺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是只有她能看见的。
“要是我能用这个法子寻人、寻物便好了,现在也就能探到这种花花草草繁茂的地方的大概位置了。”
她颔首低头,自哀自叹了一小下,挪着步子,仔细跟着这抹铺在地面上的光。
房内的地板上,仿佛连着门外有一条淡淡金光的小道,仅仅是几缕凑在一起,在微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虽看不太清晰,但锦葵能识个大概方向出来。
可,仅仅是走了几步,锦葵顿住。
这门上,是牢牢实实地上了锁,简简单单的是推不开。
对于锦葵倒是个难题,这番对这个锁,破是不破?
她轻皱着眉头,左右看了看身上这贴身的黑衣裳,瞬时想起来那绑她的两个猥/琐御林军放的狠话,外头有人埋伏?
“原是都在外头....”轻声喃喃。
锦葵还是怕弄出个大声响得不偿失,又引得外面的人注意,对付一番倒是浪费时间了。
思前想后,外面的日光逐渐明朗起来,时不待人。
“变——”情急之下,锦葵双指一并,运着体内气力,欲从指尖薄发。
直到一层金光在方才那个碎裂的木匣子上晕染开来。
渐渐地,一个木讷没有面容的人形出来了,看起来倒是一个比锦葵的身形更长、更壮的男人,且也许是因为那木匣子的的颜色本就是墨黑,所以幻化出来的男子亦是一身黑袍。
此“木匣子”正呆坐在地上,恰如那碎了一地的木匣子。
“怎得总有这般阻挠我的事,今日也不知得消耗我多少气力,还得留着摧毁那什么金炉玩意。”
锦葵边走上去,边嘟囔着,话语间有些懊恼,她其实从那春花阁出来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只想快些去找淮渊,只想见见他,可当下完成不了淮渊的嘱托,她又担心会不会耽误他什么事。
总是有诸多的纠结,嘴上虽这般说,锦葵动作还是十分顺着心而来,蹲在这变作出来不会动的人形旁,一双柔软的手,手心还运着温热的气力,直接捧上那没有面容的木疙瘩。
“那个什么黎的模样我倒是还记个大概,捏个正方脸吧,再加点痦子可还好...”
像是在宣泄心中被阻挠的不快,锦葵手下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就被她捏出来了。
“呼——”锦葵点了点头后,轻轻吹了口气。
刹那间,那木疙瘩呆呆眨了眨眼。
“听着,你不必说话,你能维持的时辰不过也就半日,这里就交给你了。”
“...”并没有回应。
锦葵拿出还揣在衣服里的那黑色面罩,粗鲁地往这木疙瘩下半张脸上一罩,而那木疙瘩也是乖巧极了,憨憨点着头,已是一个七尺身长的男子,现在竟一动不动呆呆望着窗口了。
锦葵拍了拍手,站起身,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双指又掐了一道金光诀往身上一洒。
金光渐渐散去,锦葵不见了,房内除了那木疙瘩,竟然多出一株花儿屹立在大门口的缝隙处。
只见,一株淡紫的风铃花摇曳不停,也不知是喜是怒,一蹦两蹦从那门的缝隙中钻出,悄无声息。
锦葵:这番去倒是绝妙之法。
诚然,此花便是锦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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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接近真相(壹)
锦葵轻飘飘移着自己风铃花的娇柔身子,从这些半枯半萎的秃秃黄草中滑过,移步轻松。
但在这片愈渐明亮的皇宫天空下,朱红墙壁上已然掠过好些早起匆匆的人影,或是宫女,或是太监。
惟有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能看见一抹淡紫时而加速,时而停顿。
锦葵从枫潇院出来,已有一会儿了,往前的淡淡金光引着的小路不知还有多远。
她能感受到这天已经越来越亮,空气中还透着晨露蒸发的味道,更多的还能嗅到一丝丝的血气腥味。
生怕惹得其余人的侧目,一路的走走停停,终于,锦葵停住了。
与此同时,道路上只有锦葵可见的引路光亦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凭空捏出来的小花等在一旁更是手舞足蹈,直到锦葵这株风铃花一到后,小花便轻轻一跃,消散空中。
这个秀雅院清静却又称不上,反倒是有一种故作清静之感,腥味十足,从内至外。
锦葵心底暗自想着:怪不得,一路过来越来越重的味道,原来这地方才是深藏不露...
“秀雅院”与其院名倒是出入不大,虽然依旧是个经年未翻修的清冷住所,一如枫潇院那般败落,却有些许不同。
这地方的落叶有人打扫,整整齐齐的都堆在了一起,并且没有肆意蔓延的藤蔓缠绕,整个地方看起来是宽敞的。
在一处青苔藓铺满的大石头后,锦葵的叶瓣晃了晃,将她自己内心的疑惑展露而出。
“噔噔噔——”
一顿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夹杂着细碎焦灼的低低谈话音。
“沁儿,今日又轮到我们轮值了,真是太可怕了这个地看着方...我总觉得...”
闻声,锦葵摇了摇身子,探出一点看着。
只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们互相推搡着,脸色上充满了对前面那座宫殿的惶恐。
她们二人一身素净杏色粗布裙,头上扎着相似的发髻,稚嫩又利落。
她们的声音还在继续。
“前些日子,我听...听嬷嬷说,一到夜里就有莫名锤墙的声音,真是吓死个人。”
颤颤巍巍的声音,两个小姑娘依偎着,不想往前的样子。
“是啊!是啊!听闻前朝有个妃子在里面自缢了,我还...还真是不明白为何要我们每每隔一天就要换一批新宫女去....并且出来的宫女好像都神神叨叨了....”
“唉,咱们还是不要再嚼舌根了,待会公公就来了,今日今夜我们可都要在里面打扫、守夜....不能出来的...”
她们面色苍白,唇色渐无,愁云满面,止步不前了。
且她们二人说话的声音极小,就连锦葵听起来也有些费劲。
此时,锦葵还沉浸在她们二人说得话中。
倒是,突然一声尖锐刻薄声打破了这儿的清静。
锦葵叶瓣又晃了晃。
“大胆!还不快进去!时辰过了,可得要你们的小命。”
来人是一尖嘴猴腮的老头,他的声音像是哽在喉腔,捏着嗓子说话。
他勾着背,两只眼泛着狠辣的绿光,身着深色衣袍,倒是比那两个宫女看起来贵重多了。
“大公公!大公公!”
两个宫女听后,顿时浑身激灵,打了个颤颤,一时不知所措便委下身子。
可好巧不巧,其中一个宫女因过于慌张,竟然拌到一颗碎石。
这个宫女身形不稳,脚一歪,“扑通——”一声,带着尖叫声,就直接朝着锦葵这个方向扑来。
“呀...”好像不太妙。
锦葵心下一紧,赶紧晃动着花身,躲了躲。
却还是没能逃过,那张圆脸、那双紧闭的眼和长大的嘴,在她的面前不断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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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接近真相(贰)
锦葵的眼前,正是这个趴着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此刻她倒是并不担心这姑娘能对她有什么危害,还摆着自己的花瓣,遥有一副看戏的模样,等他们结束这场“争论”。
只见这小宫女紧皱着眉头,微微睁开眼,一手晃晃悠悠伸向摔痛、渗着血珠的下巴,一手欲撑起自己的身子。
可就在这一瞬间。
这小姑娘的双眼与锦葵的风铃花身对上个正着,锦葵亦是莫名抖了抖花瓣,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自己的原型不过是一株风铃花而已,虽说此刻在这寒冬显得有些突兀,但不过就是平平无奇的花朵吧?
怎这姑娘看着她像着了魔一样愣愣的。
诚然,这小宫女竟像走了神一样,双眼有些空空,忘记周边还有另一个和她同来的姐妹,更还有一个如狼似豹的大公公。
锦葵看见这趴着痴痴的小宫女一脸狼狈,头上还插着几根枯草,下巴上还被这坚硬干枯的黄草扎破了,此刻血珠正微微渗着。
不过,她却从这小宫女瞳孔的倒影中,看见了她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一株淡紫风铃花,随风还在摇曳着身子,花茎上好像还在若有若无泛着点微光,如铃铛一般的风铃花仅仅是一小簇,没有全部盛开,倒是那样的一抹淡紫色,神秘而又妖媚。
锦葵看着她的瞳孔,有些不解,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清她自己的真容,这姿态该说妖媚吗?可她是花仙,堂堂一花之仙,哪来的妖媚一说...
而这小宫女似乎感觉到了这株花的注视,她看得更加痴迷,默默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哪儿来的神花...好像是头一回看过...”
倏而,一道声音立刻打断了。
“还不快起来,等咱家来扶吗?”
大公公的嗓音若吊着半死半活的鸡叫声,鸣叫刺耳,像是在这清寂之地撕开了一道口子,汇入煞风景的噪音。
大公公两眼一横,眼里的狠诀扫向还站着不知所措的宫女,时不时的上下打量,若有所思,冷风一吹,便吹起了看似空空、撑不起的深色袍子,风一落,衣袍又紧紧贴着他瘦骨嶙峋的身子。
站着的宫女一个激灵,被这一看,只觉得毛骨悚然,唯唯诺诺应着:“是,大公公。”
她委下身子,疾步向前,欲扶起那个摔得狗啃屎的宫女。
这回,趴着的小宫女才意识到了身后还藏着莫名的毒辣,慌乱之际,随手一揪,她竟然把眼前物直接胡乱塞入袖中。
锦葵全身一栗,这小宫女这般手速倒是令她没想到啊?!竟然把她一把揪起,藏在这乌黑黑的袖中,她还能在这袖中闻到一些淡淡的皂粉味。
其实,她并不恼怒被这般冒犯,也不急着要从这袖子里面出来,毕竟她也是要进这秀雅院的...只不过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宫女加速了进程。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锦葵压抑住有些想呕吐的感觉,晕乎乎的猜到了这个小宫女是慢慢站起身来了。
两个小宫女依旧是颤颤巍巍互相扶持着,眼前是深不可测如死一般寂静的秀雅院,身后则是如鬼差般的大公公。
随后,锦葵只听见袖子外一阵阵的怒训声,是那个大公公。
竟然还有莫名的鞭子声音。
“还不快进去,磨磨蹭蹭的,耽误了时辰,可要你们的命!”大公公吼叫着。
“啪嗒”一声,这鞭子怒得甩在地上。
什么时辰?是日出之时吗?锦葵心下一悸,琢磨了一小会儿。
“啊!”两个小宫女跳起脚来,惊呼害怕出声。
“大公公饶命!”
锦葵跟着晃了晃,心底莫名有些不快,她能猜到这鞭子没有一点怜惜,直接朝着这两个小姑娘的后背抽过去。想来,这个所谓的大公公,锦葵她虽说自己道行没有多深,但她总觉得这人身上感受不到什么生人的气息,反倒有股子味道,是和这秀雅院的腥臭味一致。
“脚步快点!走这几步像是要了你们命?!”要命的催促声不停,抽着的鞭子也没歇息。
“是,大公公!”两个宫女带着哭腔。
“沁儿,快些!”
“...”
锦葵估摸着是这个沁儿刚才摔得有些重,这个姑娘一步两步的,像是走不动,大气喘着个不停。
“咔拉”门开,门关的声音,还有一串锁链的声音,那个门外的大公公将这里牢牢锁住了,似乎怕里面的人儿跑出去。
难不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打开了秀雅院的大门?锦葵疑惑了一下,她心底可是觉得这地方邪门的很。
沁儿和另一个宫女正捂着胸口,身子一软,直接趴坐在地上,她们身后新增的鞭伤开始隐隐作痛了,沁儿手撑着身后,袖口正蹭着地。
这两个小姑娘都还精神恍惚,彼此依旧是沉默不言。
而对于袖中的锦葵来说,透过袖口望见了这撑着的粗糙大掌和灰白地面,一个“咕溜”,她悄咪咪钻了出去,挪到了一处不起眼、灰扑扑的桌脚下,并且她的头上还顶着一大片蜘蛛网。
她还能听到那两个小姑娘的呼吸声开始均匀了,一个开始关切说道:“沁儿,你这下巴上摔得...全是血呢。”
沁儿叹了口气,说道:“方才好像没这么多血,许是吓得...唉,不过这地方...”
“我们要不要早点开始打扫,这么大个地方灰扑扑的,不是每隔两天就有人打扫吗?”一旁的宫女先起了身,拍了拍还趴坐的沁儿。
沁儿这次慢慢起身,对着身旁的宫女说:“嗯,那开始吧,大公公说这儿东西都备全了...对了,我和你说,方才看见一株紫神花,好是漂亮,看了都挪不开眼睛,还以为是福兆当头呢。”
说罢,她往袖间一掏,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掏出来。
复而,高高抬起手,继续寻,两眼还直直往袖间看过去。
“咦,怎么回事,哪儿去了?”沁儿一脸不可思议。
“行了吧,你肯定摔得迷糊了。”另一个宫女似乎不以为然,也好像不抱有什么期待。
目睹一切的锦葵,随之淡淡一笑,舒展了一下花身,仔仔细细开始打量起这个秀雅院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接近真相(叁)
最先映入锦葵眼帘的是这秀雅院的正厅之中,方方正正、端端齐齐放着两个藤椅,中间摆着一张空檀香木桌。
值得好奇的是,其上还有一副长轴卷画,正挂在上方,但没有展现画的真容,反而是被紧紧贴贴地盖上了黑布,与其他几处相呼应。
这正厅仅仅是整个秀雅院的冰山一角,它的左右似乎是相通的,从梁上至底端还悬挂着发灰的黑布,遮盖住了里面的一切布置,一时间,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黑布“呼呼”吹起,下半截都是鼓鼓的形状,似乎后面站着人。
锦葵左右看了会儿,里面并不是很昏暗,外面的光线时不时跳跃进来,她又从这桌角抬头望了会,依旧是被木板钉死了的窗户,仅仅只能够透过缝隙感知外面的光线。
“似乎今天的日出来得比较晚。”锦葵心底默默念着,她还没忘记那个大公公尤为抓住这个时间段,催着这两个小宫女进来。
不妙...真的不妙,这地方腥味重,沉沉闷闷的压抑得像是喘不过气一样。
锦葵轻呼掉了头上的蜘蛛网,半仰着自己的花瓣,看起来似乎也在等着这所谓的“日出”。
一个小宫女望着那正中桌下放置的东西,询问道:“诶,沁儿,这儿有没点起香烛和火折子,要不要点起来,放到这儿角落,会不会没这么害怕。”
沁儿瞥了眼,原本还在琢磨方才那朵“神花”,顺势抹了抹下巴上的污血,这厢才感到后痛,立即龇牙咧嘴的略带惋惜应道:“哎哟,还真是好东西只能观赏,不能亵玩,那朵花...我总觉得...”
见她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小宫女有些恼怒:“沁儿,不开始干活,今天说不定都没有吃的送来,你可不想到了夜里还在擦地吧!“
“姐姐别恼,那我们把这些香烛都点起来吧!”
一说完,沁儿这才悠悠跑过去,先一步拿起火折子,鼓起腮帮子便立即吹起来,直到一点点的火星开始冒出,慢慢地变成一道摇曳的火光。
只见她用手遮住,生怕风把这火折子生起来的火给吹熄了,逐步点上另一个宫女手上握着的四支香烛。
沁儿看见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心里有些雀跃,将那火折子往那桌子上一放,便空出手接过两只,说道:“好了,来,这两只给我,你去那边放吧,我放到这边。”
“好。”
原本还在算着时辰、等待着日出的锦葵,不经意间一个扭头,立即心下一紧。
这两个粗心宫女!这火折子还没灭掉,就让它这么直接滚到了墙边,现在都能看到缓缓升起的烟了。
其上便是那副盖着黑布的画,黑布下的一角先于画燃烧起来,许是画放置久了,有些阴潮湿冷,随后才慢慢卷起被火弥漫至萎缩的一角。
锦葵立即警觉起来,一时忘记了原本算得清清楚楚的时辰,她一看这两个小宫女好像还没发现事态严峻。
“火势若大了,后果难想。”锦葵暗自想着,凝神欲聚起一道气力,往那嚣张的火舌打过去。
可就在这一刹那,锦葵望见那画卷上的黑布已然被燃烧至半截,直接狼狈的从那上面掉下来了,而被燃烧了三分之一的画,还能清晰看见其真容。
锦葵手上的动作顿时止住,疑惑低低喃道:“这画...上的女人,为何和我姑姑的面目轮廓如此相像...”
这副画上,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精致女人,应该就是这秀雅院的主人,可为何要单独挂一幅画在上面呢?
不过,这画放置时间已久,有些斑驳,却能够发现还是与在枫潇院发现的那幅画的女人,有些不一样,像是更加年轻了好些岁。
如果锦葵此时要说,她的姑姑是慵懒不问世事的,那画上的女人却像她姑姑的另一面,是沉稳安静,有一副岁月安好之感。
随着画上这个极像她姑姑的女人,一点点的被火吞没,锦葵心底莫名觉得,这周围似乎有什么光圈在消散,像是这个地方有什么封印被解除了。
这是锦葵的感觉,她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浑身比起之前更是压抑了许多。
待得她彻底反应过来,这幅画已然全部被烧毁,方才那音容早已不见,现在只掉了几块残渣下来,和黑布融为一体。
这檀香木桌子亦是被烧起一个大窟窿,火势很快,凶猛无比,或许再过一会儿,便会顺而引起一场大火。
“哎呀呀!怎么着火了!太粗心了,方才火折子忘了收!快来灭火啊,等会火势大了,我们可得都烧死在里面!”
那沁儿一回头,吓得跳起脚来,飞奔过去拉上另一位宫女便开始所谓的“灭火”。
锦葵无奈摇了摇头,她们这样的灭火,无非就是将那木桌子往地上一丢,胡乱踩起来,怕是到时候火还没灭,她们那鞋底都要烧穿了。
她心底叹了口气,立即甩出方才没有释放的招数,将一团轻微的淡金色的光圈,直接打向那燃烧正旺的火焰。
直到这股气力慢慢与火焰融合,像是隔绝了那些可能会被燃烧的藤椅和木桌,火舌触及不到想要吞噬之物,有些懊丧,渐渐的,这才火势小了点。
“好了好了!小了,火小了!”她们二人一齐喊道。
锦葵望向这松了口气的沁儿,她发现,这沁儿的伤口好像更大了,难道是受了这火的热气吗?
没待多想,一缕橘黄似乎想要直逼向这房内还尚存的冷气,从那木板之间的缝隙挤入,显得那般坚毅。
“日出了...”锦葵淡淡说道,她心里头那股子不详之兆愈来愈浓冽。
日出之时?
这两个小宫女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还在愁眉苦脸的收拾着方才粗心大意留下的残局。
但是,此刻正贴着这秀雅院地板的锦葵,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奇怪的震动,她低头望了望,还能感觉得这地面,似乎在起伏...
难道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两边接近这个正厅,恰好来一个瓮中捉鳖。
锦葵绷紧了身子,左右扫视起来,心底沉重如石落大海。
因为,这并不是她无故的猜想,她其实还能深深地闻到,越来越重的腥臭味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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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花仙子
忽而之间,一顿疾风吹过,那两条黑布“咕咕”而起,肆意乱飞。
就像发生一场巨变,桌椅皆在抖动,就连锦葵娇软的风铃花身都只能紧紧贴在墙上,难以挪动。
“这风力...”
她的淡紫花瓣不断摇曳,若不是还存有一点体内凝聚的定力,必然现在是被吹跑了。
就像这两个小宫女,已然被两股风夹击,后背紧紧贴在一起,就连说话也开始哆嗦。
“这是...哪来的风啊,这...怎么如此之大!”
“是啊,我...我都要说不出话了...咳...我记得今天是个好...咳...好天气...”
沁儿说话断断续续,只觉得她的喉咙被风吹得发痛。
等等...锦葵眼前一亮。
对啊,好天气,有日出,可现在这儿却没有一丝橘黄的日光照入了,房内的阴气更是尤为重。
她趁着这会儿,立即转动着脑筋。
诚然,是沁儿那句话提点到了她,只有房内无阳光照入了,而外头依旧还是温暖,是了!
方才那幅画,那幅画着像姑姑的女人的画,是不是一直都受了某种庇护,能散出点儿灵气,一直护着秀雅院。
果然是有差距才能感受,锦葵刚进来时候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现在画被烧掉之后,倒是能感受到没有所谓灵气护体了!此时,地面依旧在动,到底有什么东西要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与那个带有妖力的国师定然逃不脱干系,且定然是个不好对付的玩意。
顿时,锦葵心下沉重万分,她不知道届时凭她的本事能不能应对自如,且在保住自身时候,还不能丢下这两个小姑娘。
锦葵想着:等会若是真的有那所谓的“庞然大物”现身,危险一来,还得先想个法子能够护一下这两个小姑娘啊。
正在她准备捏出一个凝聚了她内力的小光圈,欲罩住她们,起码再不济,还是能够抵挡一下。
可骤然间这股子邪风,突然停了。
“诶,风停了?”
“呼,可是吓死我了!这地方不大,为何会吹来风呢,真是奇怪了。”
沁儿按住跳动的心,朝着她身旁的姐妹说道。
“沁儿!!你这伤口...”
“怎么了?!”
她这句话一出,沁儿双眼疑惑瞪大,可又看不见自己的那幅模样。
她只得用手颤颤摸了摸,不摸还会,一摸吓一跳,竟然一手的污血。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么多血,我这个伤口怎么了?!”沁儿把控不住情绪,双眼含泪,紧紧抓住另一个宫女的双臂,大声问道。
原本,锦葵还在扫视那两条黑布,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动静,可她们两个一问一答尤为大声。
锦葵不经意瞥了眼,也是一惊,沁儿的下巴上本是擦破了皮的小小伤口,此刻竟然变成了好几个小窟窿,正在汩汩流着血。
难不成是因为方才又受了火灼,又忍了风吹?
锦葵皱眉紧盯着,这个伤口亦不正常,且她总觉得那伤口上若隐若现散着黑气。
“吼呜——”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布后低吼了几声。
但那两个小姑娘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琢磨那个伤口,这样的声音,只有锦葵听见了。
她立即晃了晃身子,左右看了眼,两边的黑布同时开始轻悠悠晃动起来。
“来了吗?”
锦葵低吟出声,神色凝重,准备随时变作真身,再唤出她的青莲剑,来一场决斗。
黑布霎时被撕开,甩至一边,速度一如风驰电掣闪过,极为灵活。
在锦葵面前闪过,她唯看到两道庞大粗壮的黑影。
“啊!!”
“啊——这是什么!!不要捂住我的眼睛,好疼...”
“唔唔唔....”
两个小宫女大惊失色,渐渐喊叫不出声,只能跳着脚,沁儿甚至随手捏起了火折子往那上面丢过去。
那玩意速度极快,直接紧紧圈住了她们二人,小宫女们只得面色苍白,呜呜出声,手足无措。
可这黑影似乎受了某种命令,它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朝着那两个小宫女而去。
两个怪物的速度快过了锦葵。
“又是这玩意!黑炎之怪...伤及无辜,该斩。”
锦葵沉着低语道,嘴角微微弯起,自信的笑。
黑炎之怪?她可是弄死过的,且在她的淮渊面前不堪一击呢,就算今日这两条黑炎之怪更庞大些,她也无所畏惧了。
可以说,一看见这两团黑影,锦葵便立即闪现出身。
在半空中,一道金光微闪,风铃花的模样渐渐消散,随着金光逝去。
乍现一个手执青莲剑,娇俏灵动还带着飒气的女子,青丝随意散着,如她的花身,换做一身淡紫衣裙,裙边还镶着娇小玲珑的风铃花图样,淡雅清秀。
锦葵运着体内的气力,涌上手心,紧握着青莲剑的手,没有一丝犹豫,朝一条黑炎之怪的背上砍去。
但,效果甚微,除了撼动了下它们的位置,却没有伤到很多,一如这怪物只是感觉被挠痒了,轻晃动了下。
肉眼可见,青莲剑与那只黑炎之怪背部的硬鳞擦出了火光,“滋滋——”的响声不停。
“这难道还是升了级、修炼了的黑炎之怪吗?为什么挨打了,不反抗?”
锦葵低语道,这黑炎之怪竟然不回手,不理她,很好,她手下动作更是未停,气力正在团团涌出,青莲剑阵阵抖动。
她又朝着黑炎之怪的七寸之处重重砍去,脑海中还能回想起淮渊教过她几招。
趁着那两条黑炎之怪还在挪动,与这两个反抗的小宫女上下僵持。
锦葵察觉到一丝异样,似乎它们还不想伤到这两个小宫女。
“呵,想要活体?”
锦葵一把踩上一条黑炎之怪的头,左手手心运着淡光圈打向脚下这条黑炎之怪的眼珠子,右手紧握住青莲剑朝着黑炎之怪的头顶就是一戳。
“滋滋——”又是火光四气,锦葵眯了眯眼。
“我还不信戳不穿你这破鳞了!”锦葵两手一握,紧紧按住青莲剑柄,消耗着体内的气力。
“吼...!何人叨扰我家主!”
像是终于感受到了疼痛,底下的黑炎之怪这才低吼出声,晃动扭曲着身子。
“呵,两只化不出人形的畸形怪,还不放开这两个小姑娘!”
另一条圈住一个宫女的黑炎之怪似乎想扫尾而来,锦葵一道光力打了回去,虽说有些吃力,还是能应付了。
这时,她的青莲剑正在逐渐深入,脚下的这只黑炎之怪终于渐渐松了下力气。
这才给了沁儿一个挣扎而出的机会,她一瞬间惶恐跌落在一旁。
痴痴望着锦葵这边,呆呆念道:“神花....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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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斩杀黑炎之怪
房间内的桌椅又开始摇摇晃晃,地板微微起伏,正是两股力量在不断斗争。
锦葵眉头紧皱,咬着牙,一手掐着诀,挡住另一条蓄势待发、准备进攻的黑炎之怪,另一只握住青莲剑的手青筋暴起,她似乎是在释放着自己全身的气力。
诚然,那一声“神花仙子”的呼唤,并没有让锦葵分神,更是无暇看沁儿一眼,她现在的心不敢放松丝毫。
“呲呲——主人说,挡者必死。”
锦葵面前一只黑炎之怪的瞳孔痴痴发红,沉沉吼道,就在顷刻之间,那只黑炎之怪的全身竖起了倒刺,一顿乱扭,似乎在憋着什么大招,还泛着黑光,一如那沁儿血窟窿上的黑气。
不过好在,她剑下的这只黑炎之怪折腾不了,只得在“嗷嗷”扭动,用着蛮力不断反抗,可是同样她的青莲剑也拔不出来,已然纹丝不动了,正僵持地戳在了这只黑炎之怪的头顶上。
此时,锦葵只剩个赤手空拳了。
“臭怪物,这地方莫不是还能让你变种了?虽说邪气弥漫,见血必化戾,我就不信你能如何了!”
锦葵有些恼羞成怒了,难免对着那只丑陋怪物呵斥一通便立即一跃而起,终于放手松开了她的青莲剑。
锦葵先是打了一通面前还在叫嚣的怪物,随后,她便飞身而起,朝着脚下这只黑炎之怪便是狠狠一踹,又顺势往墙上一蹬,脚尖踏上青莲剑的一端,直接狠狠踩了下去。
只见一只绣花布鞋踏着青莲剑的剑端,另一只脚轻轻勾起,她一鼓作气,剑,直直没入黑炎之怪的头顶端。
随着剑没入的刹那间,黑血立即涌出,还在“咕咕噜噜”冒着血泡,直到这只黑炎之怪抽搐了好几下,才慢慢开始不动弹了。
黑血立刻污浊了锦葵的淡紫衣裙,染上了一层深黑,锦葵冷眼看了看,这才缓缓落地,此时她很是满意由于先前她自己在淮渊的帮助下突破心境后,现在不必畏畏缩缩且能够独当一面了。
锦葵啊锦葵,你真是变了。
她笑了笑,又随意踢了下脚边死了的这只黑怪,莫名有一种匡扶正义的感觉。
忽而,吼怒声再度传来。
“吼!!!”另一只许是见到自己同伴一命呜呼,暴怒起来,浑身的倒刺更是变得尖锐刺眼,甚至身覆盖上了坚硬的黑甲,看起来坚不可摧。
锦葵看了眼那只黑怪,也不焦急,只是挑了挑眉想了会儿。
这只黑炎之怪诚然有趣,非要等她解决了脚下这只,才反应过来吗?莫非这还是一对?失了另一半后这只一时大怒便化作这等模样?
后又回头盯着自己的青莲剑大声唤道:“青莲剑!出来吧,待在里面作甚?”
可,青莲剑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姿势,待在那只黑炎之怪的尸体里,毫不动摇。
锦葵小小一惊,这黑炎之怪都没半口气了,青莲剑为何出不来了?她又把手伸过去,想要拔出来。
可,无果。
“神花...仙子!小心!!”
浑浑噩噩在旁边带着的沁儿顿时瞳孔一缩,手不自禁超前伸出,向锦葵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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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迹
锦葵闻声,猛然回头。
迎面而来的是那只黑炎之怪的血盆大口和它腥红的双眼,此时它尾巴处还紧紧圈住、吊着那个小宫女,小宫女的嘴巴和双眼皆被捂得死死,只得发出“呜呜”叫。
它嘴里散出的口气,一连吹起锦葵好些青丝,随着那张腥臭之嘴愈张愈大,很显然,它就想要一口吞掉她。
看着贴着她的头不过一拳之隔的怪物,锦葵愣了愣,只得赶紧松开握住的青莲剑,迅速点地而起,飞身而至黑炎之怪的身后。
“喀拉——”黑炎之怪狠狠地合上嘴,竟扯断了她好些头发丝。
锦葵挠了挠头,一脸愤愤道:“臭怪物!!我的头发,疼死我了!”
“神花仙子,仙子,救救...救救我的姐妹吧!”一旁的沁儿看着那小宫女垂死的模样,嚎啕大叫起来。
“别嚎了,你躲一边去。”
锦葵点了点头,和沁儿说着便指着一边的角落。
恰好,锦葵所站之地,距这只黑炎之怪的尾巴之处仅仅隔了几步,她侧目一看,那小宫女的面容属实青灰泛白。
不是要活体吗?怎得还走火入魔了?
锦葵皱眉,两侧的双拳一握,趁着这条黑炎之怪没有回头,双手作诀,掐出一道光圈朝着它的尾处打过去。
淡金色的光圈顺势化作一柄利剑,与黑炎之怪背上的倒刺相撞击。
但是,它身上罩着的铠甲依旧坚硬无比,更奇怪的是倒刺还在慢慢变长,犹如黑爪倒钩,似要作掏心之势。
不知青莲剑为何拔不出,锦葵有些忧心,这黑炎之怪与她前几次遇见的不同,反而更是棘手。
复而,她又轻跃而起,凝聚体内的股股气力,准备一鼓作气齐齐散出,很快,手心的光圈渐渐变大,色泽橘黄如日光,幻化作一道金光环而下,欲直直圈住这只怪物。
光环直接穿透这只黑炎之怪的身体,罩住它的七寸之处。
“收!”锦葵眉头紧皱,两指齐并。
随着这声命令而下,光环越来越小,紧紧勒住。
忽而,一道不屑的鼻息之声传来。
这只黑炎之怪气势十足,低沉道:“此地,不是你这种宵小之辈能来的。”
“你说本姑娘宵小之辈?那你算什么?蝼蚁还是甲虫?”立于半空之中的锦葵面上依旧沉着,双拳紧攥,立即回了一嘴。
“呵,挡我主子的路必死。”
语罢,这只黑炎之怪抖动着身体,轻轻松松便撑破了锦葵的光环,又迅速延长了背上的倒刺,泛着银光,涔出寒意,直逼向锦葵的胸口。
速度极快,锦葵只觉得眼睛有些被亮晃了。
余光之间,那倒刺如黑爪准备抓向锦葵的胸口,锦葵心头一悸,身子赶紧转了个圈,重重落在了地上。
“嗤——”袖子间一道口子忽而裂开。
锦葵站在地上,她没有想到,愣了会,扯着自己的右手臂看了会,她光滑的肌肤立即被撕裂开了一条狰狞的伤口,正在不断流着血,还泛着淡淡的黑气。
可黑炎之怪不等锦葵有个喘息机会,她顿时感到后背凉飕飕。
显然,黑爪又直接朝着锦葵的后背而来。
锦葵瞬间转身,想要再次重新聚起光圈,反击回去。
可,在汇聚体内气力之时,丹田之处竟然一阵空空,锦葵咬了咬牙,心底大叹不妙,迅速低头,立即躲过那双来势汹汹的黑爪。
邪门了,难不成那股邪气入体了,我怎么汇不出真气...
锦葵一边灵活晃动着身子,躲过不断攻击来得招数,一边思索着,想得出个结果。
“啊!”锦葵惊呼出声。
不过是小小的走了一会儿神,锦葵的指尖便触到了那双利爪。
黑炎之怪没有半点怜惜,用它的爪子直接勾走了一小块肉。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锦葵轻跃撤了十来步,离那怪物一东一西,她有些狼狈,这只手指还在发着抖,另一只手立即撕下袖间一条长布,咬着牙忍着痛,裹上指尖。
再等锦葵抬头之时,却发现房内这只黑炎之怪有些异样,原本还想一副吞下她的模样,现在竟然有些畏惧的姿态。
嗯?怎得那倒刺还萎缩了?
锦葵瞥了眼,注意到了,这只黑炎之怪方才还是雄赳赳的黑爪,现在怎得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怎么回事?”锦葵眯着眼,恰好抓住这个空隙,调整了一下内息。
她细细看了会,这只黑炎之怪一如既往,吊着那个已经昏厥了的小宫女,倒是身上隐隐约约看得出一点儿血迹。
血迹?难不成沾上了我的血,所以...
锦葵默默想着,手不自禁的抚向右臂,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当时在为绿蛋剖腹取毒的时候的场景,包括那次救农妇时候退缩的藤曼...
她想起,那时那只小小的黑炎之怪也是咬了她一口后,便....
“血?我看你还敢叫嚣?!”
锦葵双眸立刻坚定,随着一声闷哼,只见她的左手用力摁住了右臂,手上立即沾满鲜血。
她趁着那只黑炎之怪怯怯的模样,两步并作三步便冲上青莲剑旁。
“青莲剑!”锦葵高声唤出,满是血的手一把握住剑柄。
直到她用力一拔,青莲剑这才彻底出来!
那只黑炎之怪欲再度上去,同样张开了血喷大口朝向锦葵。
锦葵回头,举着剑,重重一劈。
然,又是摩擦的“滋滋”声。
此时,锦葵空着的另一只手又覆向剑刃,直接朝着手心一划。
鲜血再度涌出。
如烈焰滚滚,直逼这只黑炎之怪的瞳孔。
“嗷——”一声痛苦的嚎叫。
这只黑炎之怪右眼蹦出绿色的血浆,洒在地面便瞬间蒸发。
“再来?与我斗?”锦葵面不改色,仿佛手上的道道伤口不是出自自己的身体。
随着剑刃上已然染满了锦葵的血,她飞身而起,欲直直劈上黑炎之怪的脑门。
“砰——”一道白光忽而炸开,雾气在剑下腾起。
方才还在剑下无所畏惧的黑炎之怪,此刻已然不知逃到了哪个位置去了。
诚然,从这画面来看,这只黑炎之怪是卷着那个小宫女负伤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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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至进老巢
房间内。
有几丝阳光又从缝隙挤入,细细碎碎地照耀在破碎的桌椅上,稀稀疏疏地跳跃在残缺的黑布上,一切仿佛回归了暂时的寂静。
唯有墙角处那个幸存的小宫女在小声啜泣。
“嘀嗒——”像是雨珠从叶间滴落。
诚然,望眼而去那儿,一滴滴的温热正从她指尖慢慢滑落,在地板上不断绽放。
锦葵轻轻叹了口气,她身上原本绝美的衣裙,现在已然血迹斑斑,红绿交杂,还渗有一丝臭味。
她只得缓缓收起了青莲剑,抬起手,微微颔首,端详着她为自己包扎的极为简单的指头,此刻还在不停冒出血来往下流。
疼痛?疑惑?不解?
她心底是五味杂陈,如果她作为风铃花仙,毕生修炼的都是至精至纯的术法,汲取的更是自然馈赠,为何体内的血,可以有以毒攻毒,甚至更胜一筹的功效呢?
不应该的,她是小花仙啊,不过就是精通草木、酿酒种花、闲来也能欺负欺负小怪的啊...
“难道是...”
脑海中陡然闪过在九重天时的事,锦葵双眸黯淡,喃喃自语说不出后续的话。
是因为受了那位已经消散的扶桑上神的福祉?
碎片?精魄....
“唔...疼...”
想到此处,锦葵顿时头痛难忍,双眼紧紧闭起,手抚上额头,重重按压着太阳穴处。
“你以为你是孙大圣吗?为何你是从石头蹦出来的?”
....
“你真呆,不说话的大石头!”
....
一句两句,语气满满的俏皮,这是在说什么....
可惜,不过就是在脑海中不断晃过,虽然锦葵想紧紧抓住,却再也想不起来有些什么话了。
倒是某人的模样在她的脑海中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深刻。
“淮渊...”
锦葵的心抽了抽,直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才睁开眼。
指尖的痛,抵不过心底的愁绪与思念。
锦葵,还没结束呢,恶战才刚刚开始啊!
莫名一股力量从丹田涌起,锦葵用力拍了拍头,这才朝着左面望去,前方是破碎不堪的黑布,已然掉落了一大半,倒是有一处值得留意。
那黑布面上沾着大大小小的绿色汁液,像是那负伤的黑炎之怪逃离之时,不经意间蹭到的。
锦葵抬脚,准备走过去察看一番,说不准能追踪到那怪物,直进老巢。
一步,两步,踢开碎成好几块,挡路的木块,仔细看着那黑布。
赫然,不知从哪儿的角落轻飘飘传来一道羸弱、虚渺的声音。
“神花...花,仙子....能带我走吗?”
锦葵耳朵动了动,回头一望,声音来源处,正是最一开始,她还是风铃花原形的时候躲得那张桌子。
只见,沁儿一张苦瓜脸,环抱双膝畏畏缩缩地那张桌子脚下,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盯着锦葵,满眼都是渴求。
她们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了一会儿。
“你先出来再说吧,这么小的地方也不知道你怎么钻进去的。”
锦葵神态如常,没想太多,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搭上桌子面的底端,怕沁儿钻出来的时候磕到头。
“谢...谢,神花仙子...”
虽然没得到准确回复,但沁儿满脸泪水,急急钻了出来。
没有磕到坚硬的桌子,倒是实打实的磕到了锦葵的手。
“来,站起来,我看看你的下巴。”
这样小年纪的姑娘,让锦葵想起了一个脸肥若肉包、身子圆滚滚的女孩——白球,也不知她又如何了。
她将沁儿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看着她下巴处的血窟辘,那上面竟然淡淡的结了个黑色的痂,里面好像还有什么在游来游去,时不时鼓动一下。
“神花仙子,我...我能跟着你吗?”沁儿感受到带有温度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忽而感觉有了依靠。
然而,锦葵正皱眉专注着这其中的“玄乎”,没有空去回话,仔仔细细看着她的下巴处。
锦葵:这里面是不是还藏着个什么玩意,难不成...嗯,形状长条形,小小的,竟...有点像绿蛋肚子里面的那条黑炎之怪的变小版。
“该死!”怒骂出声,这邪乎之地、邪乎怪物,竟然一有可寄宿的活体,且能找到空子钻,便死死躲在里面,靠着吸食人血来壮大自身,这种玩意,必须得从小便掐死!
沁儿听后,以为是在说自己,一时间浑身发抖,又哭出声。
“诶,你别哭啊,你叫沁儿是吗?没缺胳膊少腿的,哭什么。”
锦葵一脸奇怪,想不到这人间小姑娘是怎么了,原本还以为安抚好了,竟没想到还是个比她包还爱哭的哭包。
“仙子,你是仙子,我这血是不是冲撞你了,我...让沁儿跟着你吧!”沁儿只觉得眼前的锦葵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你在说些什么?是仙子没错,倒是不需要如此张扬,唤我锦葵便是了。”
锦葵回答的从容,没觉得这话中哪儿有点问题,这下还没等她接话,便立刻拉下脸说道:“你要是再哭,我就把你丢那怪物嘴巴里。”
她想,把这个黑炎之怪揪出来的前提是,她得先闭嘴呀,不然一张一合怎么下手。
沁儿听后,小脸很不争气的一阵煞白,倒是不敢再说话了,瞪大眼睛看着锦葵亲自“操刀”了。
“忍着痛,闭着眼,瞪这么大作甚。”莫名有些无奈。
一语说罢,锦葵果断决绝伸出那还沾着血的手,她心底已然知道,她的血是这种怪物的克星,虽然来龙去脉还是搞不清个大概。
她的手心立即覆上一层金光,微微弯曲五个指头,直到它们一齐汇聚出来气力,随后锦葵看了一眼沁儿的下巴,没有怜惜,一把掀开那层所谓的“黑痂”。
其实这“痂”不过是那黑炎之怪自己结成的网用来护体的。
“呜——痛....啊...”沁儿忍不住,紧紧咬着牙关。
锦葵抬眸看着血涌流而出,她的下巴一片污浊,沉声回应道:“忍忍,这个算小的,很快。”
再盯着那如蚯蚓般大小的怪物游来游去,锦葵往沁儿的下巴底端一拍打,将她的血与修为混为一体,注入进去,直逼它出来。
“啊.....”沁儿白眼骤翻,似要昏厥。
“快了,出来了...”
锦葵看到一点点小尾巴露出,立刻伸出手,狠狠揪出它后,一扯便丢至脚下,将其挫骨扬灰。
效果极佳,很明显,那血流得没那么快了,锦葵见状,又再度掐了个诀,将伤口小小愈合了下。
沁儿面容虚弱,似乎说不出话了,锦葵微微扶着沁儿的身子,将其轻轻放下,让她靠坐在墙边。
“放心,没事了。”
她站起身,透过缝隙,看了看外面的日光,总觉得那木板碍眼。
该拆,拆了再说。
锦葵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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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进暗道
她再度唤出青莲剑,朝着窗户走过去,从里面往外看,这些窗户皆被木板封死,一道一道如枷锁般。
锦葵右手举剑,三下五除二,剑起利落。
“喀嚓——”应声而来的是木板碎裂及掉落声。
外头的阳光赫然全盘倾入,不再是一丝一丝的挤进来。
受久了里头的昏暗,忽然得适应这明亮,锦葵眯了眯眼,举剑的手不自禁的抬起来遮掩了一番。
遥望了望初冬窗外的景色,依旧是空无一人的秀雅苑,这番动静似乎根本没惹人注意到,倘若走出去,也不知外面的日光照射在身上是温暖还是依旧寒冷。
锦葵侧头看了看墙边的沁儿,边说边走向大门边:“沁儿,你等会自己出去吧,别跟着我,跟着我讨苦吃呢。”
话语悠悠,故作轻松,她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别说护着这个小姑娘周全了。
墙边的沁儿张了张嘴巴,双眸含水,没有说话。
锦葵推了推门,一阵锁链声传来。
门,依旧是被锁的死死。
“来这儿呆的地方,不是锁链锁住,就是暗藏杀机,呵。”锦葵自嘲了一番,这一路而来属实有些曲折。
从这门中间的缝隙,还能隐隐约约看见如出生婴儿手腕般的铁链。
锦葵拧住眉头,扬起腿长先是朝着大门用力一踹,待得这门之中的缝隙大了些,即刻便戳进青莲剑,一顿乱劈。
刺耳的摩擦声时不时传来,锦葵总觉得这锁链没被伤到几分,倒是自己的青莲剑有些吃不消了。
有点灵气的青莲剑似乎都不想干了,晃晃悠悠。
“这么坚硬的锁链嘛,可委屈我的小青了。”
诚然不容易,这青莲剑又是斩恶臭的黑炎之怪,又是与比石头还硬的铁链比高下。
锦葵暗自想了会,可不能到时候伤敌为零,自损八百了,自家的剑也不能如此挥霍啊。
“那算了,锁链我劈不断,这门还破不了吗?”
说罢,又往门上踹了好几脚,选中了一个好位置,将剑用力劈下。
“喀拉——”门上的木头碎裂开来。
于是,锦葵便紧紧向着一个地方不断撞击,直到门上出现一个半人高的洞。
而地上更是一地的木头屑了,房内,视线更是瞬时开阔了许多,就连里面的跳跃的灰尘都能看清。
锦葵拍了拍手,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回头去看那黑布处的时候。
慢慢挪步过去。
这儿,比起先前昏暗之时看见的绿色汁液,现在看来更多了,深绿色的汁液,一坨一坨很是粘稠,像是那只黑炎之怪逃跑之时留下的痕迹。
锦葵一把拉扯下还吊着的残缺黑布,将里面的模样彻底暴露出来。
黑布之后,不大的一个隔间,也可以说是条死胡同,没有其它的门,只有着发灰的墙壁。
倒是仔细一看,那绿色的汁液,每隔几步便有一两坨,顺着这个痕迹望过去,却发现这汁液,在一处尽头的木板上彻底消失了。
如果是简单的推断,那只黑炎之怪逃到这儿,就没地方可去了。
但是,这地方可没有那只大怪物。
锦葵沉着脸走了过去,没有再多看沁儿一眼,只是留了一句话:“你休息好了,自己钻出去便是了,门已经给你开好了,记住了,不要再来这个地方了。”
“...”沁儿没有回应。
锦葵当她是默认了,自顾自走去了那尽头处的木板上。
“汁液在这儿就没了,看样子是这块板子下还有路咯。”低声自语。
锦葵蹬了蹬这个地方,又朝着它周围一圈的地方都敲了敲,可是传来的声音没有不同,都像是实心,更别说底下如果是空的,能够听到一点回声了。
“嗯?这地方难不成还有机关?”
锦葵扫视了一圈这个小隔间,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倒是那青灰墙壁上好像还沾了一道一道不明显的淡绿色。
像是黑炎之怪用尾巴扫过的痕迹。
她伸出手朝着墙壁上摸了摸又敲了敲,传来的声音有异!
锦葵眼睛一亮,继续看,又发现这儿一道道的绿色,像是有规律地遍布,一下长一下短,总共有是一条,而那长的地方似乎颜色更深一点。
锦葵闭上眼,在脑海中想象出了一个画面。
在那片白雾中逃掉。
如果我是这只黑炎之怪....跑到这儿,要开启机关,且用尾巴扫过墙壁的话,深长点的一道,可能会扫两下,浅短点的一道,可能只会轻轻扫一下。
...
所以说,黑炎之怪用尾巴扫,那是不是可以用“敲”的方法呢。
想到这儿,锦葵立刻睁开眼睛,虽面上脏兮兮的,双眸却明亮极了,她扬起青莲剑就对着墙壁轻敲。
短的,先敲一下,长的,再敲两下,直到全部将其敲完。
随后抱剑,站到一旁,看着地面,锦葵满眼都是期待。
只见,这一处没沾上汁液的地板上,机械般地挪动开了。
锦葵看过去,地板自动移开,出现了一个正正方方的框,看起来可以直接钻进去,但里面黑乎乎,看不太清楚。
蹲下身子,锦葵自己研究起来,她发现这个框的内壁倒是能看见这黑炎之怪的痕迹。
她掌心立刻汇聚淡光,缓缓伸入其中,在一点点的荧光照射下,能看见一副镶嵌在其中的铁梯,却不知这梯子之下是何处。
锦葵先是用青莲剑敲了敲那梯子,实心的;又朝里面闻了闻,这里面竟然和她身上的臭味差不多。
“既然这黑炎之怪钻得,那我亦必须得去了。”语气满是坚毅。
锦葵调整了下内息,先是掐出了一朵小花,丢了进去,这花和之前去秀雅苑探路的小花无异。
随后,她将青莲剑直接别在了腰间,没有隐起来,仿佛在身上贴着让她更有安全感,很快她又低头看了看衣裙的裙边,抬了抬脚,这裙子偏长,若是爬下去会觉得有些不便利了。
没有一丝犹豫,直接一撕,裙边不规则的被扯掉,露出了她细嫩光滑的脚踝。
然后,只见锦葵先将腿伸入进去,待得她脚下踏得稳稳之后,便顺势将整个身子直接没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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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无题
与此同时,地宫下的某个殿内,简简单单,一大半都铺着黑布,阴冷无比。
唯有荧光石照明,遍布着角落,散发着朦胧的光,正照着殿内的好几大块黑布,映衬出的轮廓是一个壮硕身材的人影和某长条怪物的影子。
二人一问一答的声音仿佛在墙壁上回响,从石头缝里面钻出来。
“你这伤怎么弄的?”听来,像是从喉腔发出的低沉声,带着压迫感。
“咳,被一个女道士弄得,那女道士来路不简单,她的...血像有奇效,仿佛天生克我们一族...与我一同的小青也都被斩了...”
话语停顿,说话的正是方才从锦葵剑下逃开的黑炎之怪,它笃定锦葵是个女道士了。
此刻,它正昂着头,蜷缩着尾巴,怯怯看着,身旁是一个身披着黑袍的男人,面上鳞片忽隐忽现,就如同黑炎之怪的人形化身。
“其他先不说,你这个废物,怪不得这么久了,还没修成人形!今日这皇宫献祭的处/子呢?别忘了主人让我们做的事!”这人一怒,想得都是未完成的任务,忽而他面上的深黑鳞片更是突兀。
“哥...”
这冒着绿血的黑炎之怪有些委屈了,本就着了道受了伤,又失了同伴,现在还挨得一顿骂,委实难受极了。
一顿沉默,那男人掀开一块黑布,走了两下,把连着衣袍的黑帽一摘,显露出来的面容,竟就是当日带领一众黑炎之怪推翻花缘楼的那个黑袍人。
现在看来像是修炼更甚了,人形愈发熟练完美,黑眉入鬓,双眼炯炯,但腮帮宽大,仿佛塞着两个李子。
忽而,黑袍人眼珠子一转,转瞬便笑得阴险。
“本是隔日便有两个女子献来放血的,今日好像只带来了一个...既然你说来了个来路不明的女道士,还是个有修为的女道士....那岂不是能够一举两得,杀了放血,再吸了修为助你修人形?”
这黑袍人的笑声令人发怵,好似这黑布都跟着抖一抖。
那只原本在哀怨的黑炎之怪听后,立即双眼亮了起来,说道:“还是哥哥待我好,我就知道哥哥会帮我,那女道士我早就引过来了...届时来个瓮中捉鳖!只不过,我们要不要与主人通报一声,毕竟是个奇事...”
黑袍人听后,笑得自信。
他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弟弟说道:“主人只叫我们日日夜夜吊着那老皇帝的命,再看住那金炉便好,其它的我们自己消化不就好了,怪不得说你蠢,不过也不是全蠢,还知道留一个心眼,你是怎么引那女道士过来的?”
“当时情况紧急,留了一点痕迹在墙上,那女道士看起来道行深,定然能摸过来的...”
“嗯,很好,那我们将计就计,到这儿等着吧,哦,等等,那放处/子的铁笼,先把今日那个抓过去放血,省得那个老皇帝嗷嗷叫。”
“好。”
....
而此时,别说这地底下的阴谋诡计是个未知数,就连下面的地形,对于锦葵来说,皆是一无所知。
暗道尤为窄,终于顺着铁梯爬到底端了,锦葵摸了摸身旁的青莲剑,以慰藉心慌,随后脚往下用力一踩。
嗯,实的,看起来还是铺了青石砖的路呢。
她很快点了点头,纵身一跃,稳稳站好后,仔细看着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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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题
一路的黑昏,再伴着点细碎光亮的荧光石,这才走到底了,也就开始逐渐明朗起来。
锦葵猫着腰,双眸清澈映着这个地宫之处,此刻就连一两只野鼠爬过的声音都不敢放过,生怕面前赫然又钻出几条黑炎之怪。
她也没想到,一路走过,没什么障碍,除了臭味连连之外,就连半点机关都没有,眼前就直接出现了两扇门,左右悬挂着两个铜制图腾模样的物什,上面刻着奇形怪状的花纹,还被擦得透亮。
虽不知门后有几道路,几间房,又或是有什么危险,但锦葵还是硬着头皮仔细贴在门上听了半晌。
“呜呜呜...”断断续续的哭声,像是从遥远之处传来,不像是这道门口的。
仿佛在更深之处,幽空之地。
锦葵眉头紧皱,顿时有些心悸,莫不然这里面也藏着女子?和那春花阁藏得差不多?
她继续想着,只觉得听起来,这门后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动静,也没有什么庞大之物走来走去的声音,应当就是个入口...
锦葵不假思索,直接朝着身上的衣服扯下几缕,随后拧出一股细绳,微微使着内力,朝着门之间的缝隙轻轻一刮,一瞬之间如一股劲风吹过,柔中带力,无骨绵力,没有半点声响,便把门缓缓推开。
门后又是一个新天地。
黑布高高悬挂,挡着视线,遮着房内的物件,左右还有门,神秘阴暗,透着压抑之感。
更令人发寒的是,正中立着一个如八尺人高的兽石像,手持三叉戟,两眼犹如泛着和狠狠的绿光,像是随时会动,更像是锦葵走到哪,它的眼神跟到哪儿。
而这个兽像旁正好守着一处门,门上画着层层叠叠的符文,仿佛还在泛着幽光,就好像...就好像里面藏着这里最重要的东西。
“有这么简单?”锦葵倒吸一口气,心底疑惑不已,情不自禁自问起来。
她挪了两步,走上前去,想触摸一下那歪七歪八看不出个顺序的符文,却好像感觉一直有人盯着她,那道盯着她的眼神就像要杀死她一般。
锦葵侧头一看,正好对上那座石像的双眼,石像依旧纹丝不动,却唯有两眼活灵活现,可那射出来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凶恶。
此时,锦葵也不知是这地宫寒冷,还是如何,后脊背骨顿时一凉,她略微伸出右脚,准备再踏一步试探一下,离这个符文门更近一步。
这一动,那石像的双眼更恶狠,就像是在警告她,倘若再动一步,便死无葬身之地。
可...不过是个石像,能做何?
锦葵无言,思索了一番,这石像难不成是活物所塑?若真是,塑物之人实乃心肠狠毒,但为什么呢?
她不明白...
一不做二不休,锦葵这番干脆懒得理会那石像了,专注看起这符文满布的门来。
但,还没等她看出个一二来。
顿时之间,一道轻微刺耳的声音传来。
声音不大,却是隔墙正好能够听清楚。
锦葵猛然扭头,从右边之门传来的,声音非常熟悉,像是方才那只黑炎之怪的声音!
“要不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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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中套
锦葵屏着气,不噤声,也不管眼前的情况,握紧青莲剑,随时准备破开右边这道门,杀里面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要我说,那老皇帝还等着我们放血呢,你说得那女道士也不过就是送上来的鱼肉而已...嘿嘿”
笑声诡异,令人瘆得慌。
锦葵的指尖微微泛白,里面的人,不,该说是这种非人非妖的怪物到底有多少个...
她现在一身狼狈样,额前散乱的发丝,裙摆上污渍满满,她想着,饶是自己的身体再好,到底是以血击怪,多少血也都会放光的,何况...她还要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该怎么办?破门追杀还是换一条路?
锦葵后退了两步,扭头盯着那个石像,此刻她并不想、也心里没底去惊扰里面躲在暗处的敌人,倒不如先解开这符文满满的门。
可这石像恶狠狠的眼神倒是没有停过。
举剑凝气,锦葵欲先击碎这守门的,再找点线索。
随着锦葵输出气力,凝起一道白光,可还没待她完完全全打出去,一道奸笑声立即入耳,扰人心弦。
“哈哈哈,开始了,中套了!”
忽而之间,那石像竟然自动碎成好几半,变成股股黑气,一点一点消散在空中。
锦葵心下一紧,杏眸怒瞪,朝旁一看,什么?!
左右两边原本还可以进入的门现在以及自动变成石门,原本眼前满是符文的门更是一瞬之间变成血迹斑斑的铁门。
都是障眼法!
“哈哈,就等收网了,没想到主人的器物这般好用,哥哥能弄来实属能耐!我们走!收鱼了!”
锦葵耳边听得这股子嘲笑讥讽之声,幡然醒悟过来这厢竟然是完完全全中计了,那些怪物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没想到,这些怪物不是无脑之徒,还将她的一举一动猜透了。
锦葵暗自叹了口气,先是朝着那铁门踹了几下,纹丝不动。
更诡异的是,骤然之间,这房内的物件都一一自己碎裂。
高悬的黑布不断自己挪动,在锦葵的视线处转来转去,甚至将范围一点一点缩小,围成一个圈。
她仿佛又陷入了一个迷阵,别说立刻往回走了,她就连周围是什么,都快看不清楚了。
“真是阴险!”锦葵捂住口鼻,满腔愤懑猫着腰,想扶墙而走。
可锦葵还没走两步,便脚步虚浮,眼前开始涣散,手中握着的剑都仿佛没了灵气,僵硬如冰。
“哐当——”一声。
青莲剑掉落,不知往哪儿摔了好几下。
锦葵没有半点思索,扑了过去,不禁焦急喊出声:“我的青莲剑!”
她可不想丢了这宝贝了,这还是他给的。
然而,锦葵这一扑依旧是场空,什么都没找到,反而呼吸是越来越困难,像是有人掐住她的咽喉,要了她的命。
“不行...可不能命丧于这种地方...”
锦葵话语之间断断续续,眼前已然一片漆黑,她的十指用尽全力扣着地面,挣扎着往前怕,尽管那黑布已然缩小至快将她包裹。
但她没有放弃,依旧在抗拒着这股未知之力。
....
锦葵的意识并没有乱,她倏而感到,一双手抓住她的臂膀,用力向外拖。
“什么人?!滚!”
“仙子,快出来,你怎么自己拿着黑布裹自己,别陷进去啊!我带你走!”
听得此声,锦葵心头一暖,这是那个小姑娘——沁儿!
裹自己?难道我又陷入什么迷幻心境了?锦葵脑海中顿时炸开了锅,仿佛是自己与自己在争斗。
锦葵猛然睁眼,眼前好像能看见了。
可还没反应过来,她只感觉到一直在往下掉,坠落的心慌感溢上心头。
“啊...”
她的耳边都是那沁儿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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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题
唔——”
锦葵一声闷哼,笑脸皱成苦瓜似的,正揉着摔得惨痛的臀部。
但除了这一处犹为疼痛,还有手臂上,此时正被某位小姑娘揉得紧紧的。
“不要死...不要死..”沁儿嘴里还止不住的念念叨叨。
看到沁儿在此处,锦葵说意外也是真的,她倒是没想到,特意开了一个洞给她逃离这地方,没想到还偷偷跟着下来了,实在是...
锦葵长叹一声,拍了拍这小姑娘乱糟糟的发丝,无奈道:“行了,没事了,睁开眼,再说你压住了我半个身子,怎会摔死,再不济也是我先呜呼了。”
听后,沁儿睁开泪眼朦胧的眼,像是受了惊的小猫道:“我...真的没事了吗?”
“也不知你为何回来,不是让你走了吗?”
锦葵拍了拍屁股起身,眼前一片清明,轻飘飘说道。
她只看见,这正正方方的小四间处,周围挂满了金黄帷帐,仿佛徒有四面墙璧,还有一些不知何处而来的香烛焚香之味,比起上头的血腥味来说,这里倒是还有一股子药味。
“仙子...沁儿怕...出去了也是没得活路,才折回来寻你,想跟着你。”沁儿一脸诚恳。
“不过,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也已然折在上面了。”
“那这又是个什么地方...好像我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抓到了什么,是仙子你吗?可是好像又是什么冰凉凉的物件...”
沁儿跪坐在地上,紧张的张望着周边。
锦葵并未作答,站起身抬头望着顶上的青灰石瓦,好像并没有任何入口得以进入,莫非是触到了什么机关吗?
可机关又莫名自己合上了?
等等!
锦葵忽而脑中闪过方才一个小小场景,印象中黑布裹着她,青莲剑不知摔倒哪儿去了。
倒是唯有“叮咚——”几声传来,难道还是误打误撞的吗?
“青莲剑!”锦葵意识到了,低呼一声。
“仙子,你在找什么?”沁儿不知何时蹲到一处角落里了,回头望着锦葵。
锦葵无暇仔细作答:“我的剑...还在上面?!”
只见她将手速速抬起,想要再度将青莲剑唤回来,可依旧没有一点动静,剑...在这个地方失了灵气啊。
沁儿看着锦葵,“剑?!仙子,是这把吗?”
锦葵乍得回头,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轻松一笑,没想到青莲剑在冥冥之中被带下来了。
“没想到,碰上你还算是幸运了。”
“仙子?此话怎讲?沁儿才幸运。”
锦葵微笑回应:“到我这边,别乱跑。”
沁儿立即从那角落小跑过来,随后,锦葵默默接过沁儿递过来的青莲剑,站在这间暗室的正中,观望起来。
四下的金黄帷帐遮挡了墙面许多,没有入口,更是没有出口之态。
“你能闻到这香烛焚香之味从何而来吗?”
锦葵微笑回应:“到我这边,别乱跑。”
沁儿立即从那角落小跑过来,随后,锦葵默默接过沁儿递过来的青莲剑,站在这间暗室的正中,观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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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九鼎蟾蜍金炉显现
恰好,锦葵脚下这块地砖正是位于正中,居于此上可以见四角方正,她捻着身上尚还有一些干净之处的裙摆,擦拭了一下这块砖的表面。
灰尘被一点一点拂去,地砖表上,渐渐显露出与锦葵方才某处见到门上的符文竟然如出一辙。
沁儿亦被吸引过来,一齐看着,小声道:“这砖上的花纹好是诡异。”
“沁儿,你去看看其它转是否也有如此。”
锦葵边说着,边用青莲剑轻刮着砖与砖缝隙之间的青苔、尘泥,更神奇之处在于,唯有这块砖的周围有勾嵌着这些外物,看起来像是外出之人归来时鞋底带来之物。
并且,放眼而望,其余的砖与砖之间皆一尘不染。
“好。”沁儿应声道,埋头寻了起来。
而锦葵沉思之余,觉得不可思议:这地方当是个密室,看起来没有半点出口,就连自己是如何掉落进来的都想不出一二,可这块地砖如此与众不同,莫非出入之口又是个障眼法...
如幻境之般,看见皆为虚。
因着地方不大,沁儿很快就向锦葵道:“我找遍了,其余之处皆无这样的花纹。”
答案一如锦葵所想。
她轻合上眼,脑海之中一直回想起此前遇到的被迷幻癔境,这样的手法她好像遇到太多次了,那个人到底是太熟练此法了。
她的手轻轻捂住胸前,想凝聚起术法,仍是无果,却感觉到腹腔若涌泉之力翻腾。
忽而之间,好似握着青莲剑的手愈来愈有力。
“破。”一语而出。
没有半点怠慢,锦葵已然臂膀紧绷,青莲剑更是蓄力待发,从上而下,无半点虚浮,径直朝着那满是符文的地砖用力一插。
青莲剑半截已入地砖,符文如点点星光消散而逝。
如此实景,似在脑海之中预演过了,锦葵这才睁眼,一片清明,层层遮盖已然被揭开。
“仙...仙子,我不过是发了一小会儿愣,可这...这地方怎么变样了,我们不会是...撞邪了吧。”
沁儿颤颤巍巍爬了过来,依偎着锦葵。
锦葵冷静起身,听着沁儿的话音,望着她惶恐的双眼,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抚,顺势柔声道:“凡是真相,皆为虚幻,眼见不为实罢了。”
沁儿听得云里雾里,倒是看着锦葵迈开步子往前走去,才知晓起身追上。
原来方才还是个四四方方小囚笼一般的冰冷之处,现在如一视野开阔的殿堂,不过二者倒是有一相同之处,便在于,都是处于这不见天日的地底之下。
而她的青莲剑更是完好无损地静静躺在地面上,就像并无插入其地砖的行为,只不过是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一场幻梦。
此刻,走上三、四个台阶,锦葵的眼前正是一处金黄薄纱,衬着周边的暗光,透过薄纱若隐若现,好似放着一个大器物,看其形状倒是像一口大锅。
并且,离得越近,扑鼻而来正是那焚香之味,浓烈不已。
锦葵有些颤颤,紧盯着前方,步履未停,她感觉是心中的答案。
“哗——”一把拉扯开薄纱。
只见一樽环绕着蟾蜍银像的金锅显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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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切的一切
以及跟上的沁儿,顺势紧紧捏住锦葵的衣角,探着头,咂巴着嘴道:“这东西是何?可是我看过最大的物件了...”
锦葵无声回应,默默看着金炉,陷入一阵沉思。
与这金炉愈近,她愈能感到那股压迫感,只不过她没想到,如此一番竟然寻到了从未见过之物,竟也来得这般巧妙,虽说差点送了性命。
“摧毁九鼎蟾蜍金炉...”淮渊的面庞,他的话,依旧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他如今如何了?锦葵不敢去想,她只知道自己黑夜白昼好似未曾停歇过。
一会儿后。
锦葵清了清嗓子,回头拍了拍沁儿的肩膀道:“沁儿,你先到一旁去,我怕里面有什么玄机。”
沁儿闻声,点了点头,乖乖下了台阶,撑着下巴蹲坐着等待。
而这厢锦葵才贴近金炉,看得仔细。
焚香袅袅,从中而出,薄纱微动,缥缈朦胧,能看得出,这金炉被尽心养护着。
倒是周围环绕得八只蟾蜍银像很是奇特,微张的嘴含着金珠,犹如器皿,底部还盛着些许清透泛淡光的水,却仅有三四只有,其余皆空空。
锦葵将发丝捋至一侧,凑近俯下身后,缓缓伸出右手,扇动着一处蟾蜍银像的张口处。
“嗯,这水看起来也没有颜色,但闻起来为何一股股的血腥之味呢?还夹杂着这中间的焚香,甚是奇怪,更有...”
锦葵皱眉停顿了一会,继续道:“更有这蟾蜍嘴中的金珠,几只金光璀璨,几只黯淡无光,这是何意?”
这番轻声自语后,她边暗自琢磨,边由下至上又观摩了一遍。
金炉的焚香犹如龙腾云,股股而上,正中还盖着一金制镂空小盖。
不假思索,锦葵掀开此盖,里面一朵尚未成型的小小莲花,其莲心为金黄。
而那焚香正是从其莲花底部阵阵腾上。
锦葵看着这金炉中物,看起来像是在制某一味药,但她回想起秘境之中的种种花草,却都无一有与这相仿之物啊。
“如何摧毁这么一大座金炉,这座金炉意义在何处,还那些抓来的女子,莫非与这有什么关系吗?”
人间皇宫、皇帝、国师、祭祀大典、被抓的女子、那些黑炎之怪还有这座地下宫殿,一切若要串联在一起似乎很合理,但又似乎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锦葵想得入神,手不自禁覆上那金炉一侧,霎时间,滚烫灼烧之感从指腹钻入心扉。
“啊!”低呼一声,手迅速抽离。
锦葵急忙低头一看,方才一个不注意,盖回盖子之时,竟不小心触到了那所谓的莲心。
手心尚有血迹的地方已然乌黑,莲花之心的金黄扩散了小许,而回看那金炉,八只蟾蜍银像口中含着的金珠竟然小小移动了下。
“滋——”
锦葵耳朵动了动,她很快捕捉到了这轻微冒水的声音。
只发现,一只蟾蜍银像的底部,水位竟升高了一些。
一时间,锦葵脑中如炸了锅一般,只感觉拨开层层迷雾。
这金炉是九重天的东西,本不该以此邪术来炼药,可为何要这般做?
锦葵越往下想,越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凉。
何等药需要血?八只蟾蜍银像,需要八个血性相当、八字吻合之女子,所以人间大肆寻女,但是还应当有一本体为源...
“老皇帝的命还得吊着。”
回想起那些怪物的对话,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的话,那个所谓的国师究竟是何来路...
锦葵手不自禁捏紧,隐隐约约感觉得到幕后敌人有多强大,而这些,淮渊早就想到了是吗?所以必然要摧毁此物?
赫然,薄纱顷刻间掉地。
只见她右手举起青莲剑,一道划破左手指尖,血汩汩而流,覆上剑刃。
妖冶之光在剑端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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