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以涅槃之名》 序章 【摩根,我的女儿。】 【你是一个失败品。】 【一个窃贼,一尊灾星。】 【一场噩梦,一次拷问。】 【一生以痛苦为食的人。】 【你将会憎恨痛苦。】 【依赖痛苦。】 【统御痛苦。】 【最后……成为痛苦。】 —————— “既然他不愿意为了帝皇效忠,那就让他保持沉默。” “是的,一切,他的子嗣与家族,都要保持沉默,这还需要我来亲手教么?” 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对无能与软弱的不满。 玛卡多慢慢地走过稀薄的碎石小路,脚步缓慢而扎实,他紧握着权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破旧的兜帽之下,低头,看着路。 帝国的掌印者,人们总是用这个称呼来代指他。 他们的语气中总是带着恐惧与憎恨,因为这個看似垂垂将死的老者曾签署过无数致命的法令,他的嘴唇每张开一次,便会有成千上万条生命从泰拉的土地上消失。 那些幸存者在王庭的角落中窃窃私语,浑然不知玛卡多的力量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得到的每一条评价与诋毁。 但他从不在乎这一切,尤其是那至高的声音在召唤他时。 在道路的尽头,那是一间埋藏在山石之下的地堡,身披金甲的战士伫立在两侧,目不斜视。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神灵与恶魔的低语便扑面而来。 “帝皇……吾主。” 玛卡多深深地弯下腰。 作为帝国掌印者的地位,权力,傲慢与责任,在这一刻,通通一文不值。 —————— 泰拉之主—帝皇,此刻正眉头紧锁。 在他的面前是两尊巨大的,无法用凡人的思维来理解的特制培育仓,泰拉之主那高大的身影被清晰的倒映在上面,隐约遮住了其中的产物。 玛卡多已经6500岁了,哪怕是在那些永生者之中,这也是一种足以自傲的资历,而理所当然的,他的许多情绪与记忆已经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磨损。 但当他真切地看到了舱中,那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东西】的时候。 他久违的感到了……恐惧。 【对于二号实验体的所有修复行动都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玛卡多。】 帝皇现在俨然是一副科学家的打扮,他穿着一件崭新的,宽大得有些过了头的白色防护服,带着满面的疲惫与烦躁地脱下了手套,随意地扔在了脚边。 许久之后,他那双盯着标注着【2】标志的培育仓的眼睛还是移开了,帝皇最终摇了摇头,声音中只有对失去了一件宝贵造物的遗憾和恼怒。 掌印者没有说话,在与这位泰拉之主共事了一段堪称漫长的时间后,他已经大体地知晓了帝皇的性格与本性。 泰拉的统治者,人类的帝皇,同时也是玛卡多的主君,他从不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好人与君子,无数的岁月早就冲走了他作为一个肉体凡胎的几乎所有情感。 尽管他的意志依旧坚定得不可撼动,而不是像某些永生的同类一样成为无可挽回的堕落者,但当他迈出坚定的步伐,向着心中的目标前进的时候,他绝不会在意所谓的伤亡与道德。 当他摆出精妙的演技,成为一个疲惫的父亲与知己的时候,他也绝不会让自己的思想因为这些可笑的情感而改变。 生命对他而言不过是林中的落叶,他会珍惜整片森林的郁郁葱葱与未来发展,却也会毫不犹豫地锯倒任何一棵参天古木。 能与四神对视者,又怎会是良善之辈。 【我必须考虑一下如何弥补我的损失,二号个体的问题以如今的任何手段都是无法解决的,它已经很难完成我所预定的目标。】 【我原本打算让一号成为帝国的守密人和将军,成为一个会为我挥剑致死的卫士,而二号会成为第二个你,玛卡多。】 【我给予了它对未知进行探索与收集的能力,给予了它有关灵能与治理的天赋,还有那些更为让人忌惮的力量。】 【它本应更值得我的托付与信任,成为一个最贪婪与虚伪的辅佐者,为我抚平我所塑造的这些扭曲怪物的嘶吼与野性。】 【但现在,我失算了,有关于二号的一切都需要推到重来。】 帝皇有些烦闷地在房间中行走,他的目光在那些空荡荡的培养舱中循环。 在摩洛星的那场交易中,他所获得的力量足以塑造二十个最强大的助手,尽管他知道在这其中不是每一个都能成功,但是失败的确来的有些过于迅速。 他开始谋划着如何及时止损,如何让一个失败品在短暂的时间里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哪怕是一股幽魂,也要为了帝皇的大业与目标来服务。 失败的二号原体并不孤单,因为一号原体早在它之前就已经完工了,那是一个强大,英武而完美的造物,任何存在在它的对比之下都显得黯然失色。 玛卡多抬起头,只是看了二号一眼,他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是何等的原因让帝皇放弃了一个前途无限的基因原体。 力量,邪神的力量,正萦绕在这名原体的四周,那浓郁的程度哪怕是最卑微的灵能者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而作为实体宇宙中最伟大的灵能尊者之一,掌印者玛卡多则是更进一步,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力量分属于奸奇,与色孽。 —————— 若论至高天中有哪个存在是所有的挑战者最不愿意面对的,那无疑就是奸奇:万变之主,水晶迷宫的主宰者,世间一切曲折命运的总设计师。 祂是如何形成的,又是怎样在无数种族的历史中投下不详的阴影的,这些早已不再重要。 祂在那里,祂满怀恶意,就足以让所有的挑战者感到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压力。 早已有无数的强盛文明伴随着祂的嬉笑而沦落为了过眼云烟,又有数之不尽的一世豪杰因为祂随意的想法而身死道消,这位扭曲与谋划的执掌者不在乎过去,不在乎未来,甚至不在乎胜利,祂所渴望的唯有豪杰与凡人的命运跌宕起伏时所溅起的相同的哀嚎。 现在,祂显然盯上了帝皇的计划,在一长串的嬉笑中谋划着恶毒的计策,而且同样这么做的不止祂一个。 至高天中,最幼之神:色孽的气息同样肆无忌惮地环绕在帝皇的眼前,那是明晃晃的挑衅,宣言与劝告,欢愉王子在用这种方法告诉泰拉之主,祂在这场交易中渴望着哪一个。 尽管与那三位古老的神祇相比,从灵族的大陨灭中所崛起的这一位还太过年轻与弱小,但没人怀疑享乐与所有极致情感的主人将会成为至高天不可撼动的一部分,祂正不择手段地从世间万物手中窃走力量,让欢愉的银宫日渐扩张。 现在,亚空间中最古老的神祇与最年幼的神祇,祂们同时盯上了这个尚未出世的帝皇子嗣,警告着帝皇履行与祂们最初的交易条款: 二十个基因子嗣,其中的一半要归于至高天,归于亚空间,归于混沌四神。 然而帝皇并不想履行它。 他会成为一个不忠诚的交易对象,一个恶劣的骗子,一个无情的危机公关。 他精于此道。 泰拉之主眯起眼睛,开始思索起如何更有性价比地处理这个早早被他遗弃的子嗣,三个同样罪恶的伟大思想就这样围绕着这个尚未出世的生命,彼此之间勾心斗角。 与此同时,掌印者则是继续着他的观察。 这个第二原体,它的生理在亚空间大能的扭曲下已经成为了一个绝对的女性。 比起在另一个培养舱的强壮兄弟,她显得纤细,苍白且瘦弱,而过量的营养成分又促进着她的发育与成长,玛卡多能看到那银白色的发丝与隐约间的蓝色瞳孔。 但在另一个视角中,在灵能与精神的海洋里,掌印者却看到了一个无比可怖,无法形容,无边无际的庞然大物。 万变之主与欢愉王子的力量围绕着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祂们的低语与诱惑一刻也不停歇,如同锋锐的匕首一般,侵蚀着她的精神与思想。 在虚无的海洋里,已经回荡起万变之主的阵阵尖啸,掌印者看到那幽蓝色的光芒在远方的天际上不断地显现,长满了獠牙与锐羽的雄鹰成群结队地扑向了沉睡的基因原体,又因为帝皇那冰冷的光芒而在转瞬间化为飞灰。 亚空间的浪涛伴随着万变之主的意志而掀起了波澜,从最深处的虚空到神圣泰拉的穹顶,奸奇的意志无处不在。 玛卡多收回了自己的神识,哪怕是他,也必须在这种环境中小心翼翼。 对于现实宇宙来说,亚空间的诸神就是最可怕的瘟疫,哪怕是沾染上一点也足以让最老辣的求生者蚀骨铭心。 帝皇依旧在忙碌,他的思维以流星般的速度运行着,无数的计划与方案被他瞬间提起,却又在眨眼间便放弃,玛卡多瞥见其中的只言片语,只感到通体冰凉,那上面的文字在拷问着他仅剩的那点良知与道德。 于是,掌印者再次抬起头,这一次,他的意志在虚空中变化着角度,准备去窥探欢愉王子对于这里的态度与攻势。 如果说奸奇对于这个原体的腐蚀之深,已经达到了足以让掌印者的灵魂注视都不敢停留太久的地步的话,那么色孽对于这位帝皇的女儿的占有欲则可以用一个更为明显与直接的下场来显示: 掌印者玛卡多——也许是仅次于帝皇的全银河灵能第二人,探出自己的神识,打算一窥欢愉王子留在第二原体身上的印记。 —————— 然后,他便被震晕了过去。 —————— 哪怕是帝皇的冰冷注视也无法驱散欢愉王子留在此处的迷雾,媚笑与私语已经深深地烙进了第二原体的身躯,她与色孽的距离似乎只差一个跪拜,一场狂欢,又或者是一次真正的亵渎。 帝皇沉默着,他的二号作品在现实的宇宙中依旧归他所有,但在至高天里,欢愉王子已经大笑着紧握住她,只有万变之主的利喙才有可能撕破这种掌握。 但为此而过早的挑起与至高天的战争未免太不划算,他还需要时间去塑造更多的军队和设施,去完备他的底牌,去完成一场跨越银河的豪赌。 帝皇再一次开始了思考,他的思绪如同冬眠的蛇一样冰冷。 伴随着时间的流转,泰拉之主的目光在已经完成的两个作品中来回摇摆着,在漫长的思考之后,他最终做出了一个算不上太艰难的决定。 【玛卡多。】 他唤醒了自己最信任的工具。 【你看看这里。】 帝皇敲了敲一号原体的舱室,通过灵能的视角,他们能看到这个近乎完美的造物其实拥有着自己的问题。 偏执、孤僻、野性与顽固的傲慢是亚空间的力量所附赠的礼物,它们紧紧的贴在一号原体的灵魂之中,如蛆附骨。 【我们应当削弱它,摘除这些不稳定的亚空间因素,最起码要摘掉一部分,我不喜欢我的成功作品中拥有这样的隐患。】 玛卡多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他的大脑还在因为那神灵的冲击而隐隐作痛。 “吾主,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 “最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些被剔除下来的亚空间成分?” “它们必须被安置在一个合适的环境中,否则这些独一无二的力量终有一天会再次反噬他们。” 【用不着全部清除,只需要削弱就可以,我相信它们的意志,我会将忠诚与服从输入到这些造物的基因之中,直到我不再需要它们的那一天为止。】 说着,帝皇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指,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失败的作品,他的第二个子嗣,瞳孔中的色彩就像一个暴君在看待一头替罪羊。 【而处理这些恶念的地方,我们不是刚刚获得一个现成的么?】 帝皇抚摸着那冰冷的舱室,他看向自己那失败的女儿,眼中是一种别样的欣慰。 【既然她已经是一个无可挽回的失败品……】 【那就让我们尽可能的废物利用起来吧。】 【我的女儿,我的二号,我的第一个失败品。】 【摩根。】 第一章 卑鄙者之死 【摩根,我的女儿。】 【你是一个失败品。】 —————— 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宛如海浪的波涛在敲打峭壁。 舱中的婴儿眉头紧锁,她沉浸在一场梦之中,一场真实的梦。 她能感觉到,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身处在一个空旷的容器中,四周是冰冷的营养液与输液管,针尖刺破了她的手背,将她的肉体与精神随意揉捏着,变幻出令她的造物主满意的模样。 “摩根……” 有人在叫她。 “失败品。” 这个声音无情地得出了结论,随之而来的便是最剧烈的痛苦,成千上万的锋芒撕破了她的心脏,她蜷缩起身子,只能无助地挣扎着。 再接着,就是风暴,她能听见风暴中变幻不断的狂笑,与那声愤怒的呐喊,她只觉得自己被风暴所卷走,在一片虚无中游荡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最后坠落到了什么地方。 她不知道在这之后又过了多久,但是战争与厮杀的声音却在某個时间异常清晰地传来,那是一场疯狂的自相残杀,她能听见整支整支的军团在围绕着她而互相征讨与毁灭,直到再无任何声息传来。 于是,她闭上眼睛,继续沉睡。 直到那最卑鄙者从群星中来访。 —————— “你确定是在这里么,首席牧师?” 先锋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干裂的土地,神皇在上,他可能是千百年来第一个踏足如此偏远的蛮荒之地的人类。 mk2型动力甲的温度调节装置因为阴云间的阵风而轰然作响,先锋抬起头,发现下一次暴雨已经近在咫尺。 “看起来,我们必须要快,谁知道这个鬼地方的天气怎么样。” “总归不会太糟。” 书记官是第二个走下来的,他调整着自己的枪械,目光先是在遥远的天际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了地面上,四下搜索着可能潜在的道路与危险。 在他身后,跟着两名军团的新兵,他们左顾右盼,保持着最标准的戒备姿势。 “根据行商浪人的探索日记,这里极有可能存在着少许异形文明的痕迹,比起所谓的天气,我们还是担心一下袭击者吧。” 书记官话音刚落,一名新兵便向着他歪过了脑袋。 “长官,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汇集一支探索部队,根据军团操典,探索情报等级为未知的异形世界至少……” “至少需要50名士兵,一艘战舰以及两名高阶军官的文书许可,我知道,新人,我就是负责教习这些条令的。” 书记官亲密地拍了拍一名新兵的肩甲,又向着另一人笑了笑:“相信我,非常之时非常办法,这是被允许的。” 这种敷衍的词语显然无法说服任何人,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牧师下来了。 牧师是高大而危险的人物,他那宽阔的下巴,深凹的眼珠和刻满了经文的脸庞让人不寒而栗,仅仅是撇过来一个眼神,新兵便敬畏地低下了头。 牧师眯起眼睛,就像只刚刚饱餐了一顿的野狐,他先是得意洋洋地享受了一会这股敬畏,然后才缓缓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小心点,新人。” 在他身后,书记官微笑地安慰着身边这两个上好的消耗品。 “艾瑞巴斯牧师的脾气,可算不上太好。” —————— 这是崛起的时代。 伴随着往日帝国的最后一声呜咽,混乱与疯狂的浪潮已经在银河中奔涌了太久,而现在,伴随着一声声不容置疑的命令,新的力量,新的意志,新的军团会将它们一一碾碎,又一个伟岸的巨人正在用钢铁与烈焰铸造着只属于自己的辉煌卷章。 这是奇迹的复兴,是凤凰的涅槃,是耗尽无数心血与牺牲所立下的不灭丰碑,每一次胜利与征服都在为这传说般的故事增光添彩。 大远征,开始了。 帝皇的意志从神圣泰拉而来,化作无边无际的军团与舰队,拷问着银河之中的每一个角落,失地被收复,抵抗被摧毁,征服者的旗帜如同瘟疫般扩散。 投机人,野心家和卑鄙者都在为了这壮丽的一幕而热泪盈眶,他们惊喜的发现,在被战争所卷起的波涛中,有无数的良机与珍宝可以去发现…… “可以去掠夺……” 艾瑞巴斯低语着,异形的骸骨与亡魂在他的脚下堆成丘峦。 “神皇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身后,新兵感慨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一座由白骨所搭建的王庭,将泥泞的土地染成了雪原,那些骨骼的残片与人类的类似,但是它们的颅骨却毫不留情地揭示了它们的异形身份。 “这是灵族的尸骨,可能有几千个。” 书记官翻检出一块块挂坠与装饰品,仔细甄别着。 “这是灵族语……杰……杰斯瓦……方舟。” “这种带刺的绞鞭倒更像是一种刑具。” “这又是什么?……是演戏用的面具么?” 书记官饶有兴趣地进行着自己的探索,甚至有些偏离了队伍,他的眼中很快就出现了一些更加巨大的野兽的骸骨,它们与一些灵族的遗体混杂着,显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些异形在与可怖的巨兽进行着厮杀,又或者并肩而战。 最终,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那是一个通讯设备,摆弄了一会后,一段最后的语音便从中飘出: 【伊利尔,我真搞不懂我们为何要在这里战斗,这不是在保卫方舟,银河中的同族已经如此稀少,我们却偏偏还要在这里自相残杀。】 【注意你的态度,约西,先知们已经得到了预言,这个世界上的那个东西将会摧毁我们,那么我们就必须先行销毁它。】 【我们那些野性的同族不会答应的,那个东西已经和他们的世界魂融合起来了,那些丑角也是,他们要带走它。】 【所以,我们为此而战……小心!那些科摩罗的天灾杀过来……】 话语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混乱的枪声与战吼,接着,便是哀嚎。 那是数千股交杂在一起的哀嚎,杂乱、可怖,就仿佛数千人的灵魂在被某种力量活生生地抽出来一般。 书记官皱起眉头,他扔掉了这个东西,拍了拍手,快步追上了队伍,回到他殿后的位置,他在艾瑞巴斯牧师不满的目光中低下头颅,然后继续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调整枪口,并盯着那两个可爱的新兵。 队伍在前进,艾瑞巴斯闭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词,任凭掌中紧握的八芒星雕饰将自己带到战场的最深处,那里有一颗参天的古木,它无比的高大,巍峨,却是垂垂将死,就宛如这个世界一般。 【预言的愚行。】 【同类的相残。】 【魂灵的尖啸。】 到了……快到了。 不详的光芒在掌心显现,艾瑞巴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迈步走入了古树之中,在阴影里,他看到了那个被枯死的藤蔓所层层包裹的珍宝。 最后一步…… 脑海中闪过诸神模糊的低语,这让艾瑞巴斯愈发确信他的虔诚有了回报。 【背叛的鲜血。】 艾瑞巴斯扭过头,伴随着他的目光,书记官毫不留情的扣下了扳机。 伴随着两声枪响,新兵便瞪大了眼睛,一前一后地倒下了,他们当然会死去,因为只有他们的枪口没有对准自己的同伴。 先锋同样端起了枪械,他瞄准了新兵的头颅,一人一发,保证没有后患。 哪怕是艾瑞巴斯的脑海,也因为看到这一幕而思考了起来:这一次,又要编织什么样的理由呢? 短暂的苦恼后,兴奋便再次占据了卑鄙者的心头,他抽出短刃,将流淌的鲜血涂抹到了干枯的藤蔓上。 在他身后,先锋端详着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突然扭头看向了书记官。 “你说……【神皇】真的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么?” “他如果真的知道,咱们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书记官只是懒散地打着哈欠。 —————— 【苏醒吧。】 这是第一次。 在首席牧师兴奋的目光中,最后的防护手段层层断裂,世界发出了无可挽回的那一声悲鸣,然后便是灵魂的海洋中响起了轰然倒塌的声音。 他看到了,那是一个金属与木藤相交融的私人桃源,一个保护着可贵遗珍的强硬堡垒,也是诸神对他的赐福。 透过那细微的金属裂缝,他看到了那一双淡眉,它也许属于一个婴儿。 看起来他需要一副刀叉,最好能够切碎柔软的皮肉和筋骨,让他在享受赐福的时候不至于硌到牙齿。 【苏醒吧!】 这是第二次。 艾瑞巴斯继续着他的尖啸,那声音如同刀刃相互摩擦的刺耳刮磨,让灵魂的海洋为之沸腾,在沉睡者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他看到那双眉毛慢慢皱起,就仿佛一场安静的好梦被击打得七零八落,新生的枝丫正享受着清晨的微光,便被无理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艾瑞巴斯笑了,他继续着。 【苏醒吧!!】 这是第三次。 连天际的飞鸟都因为这嘶哑的吼叫而纷纷坠落,灵魂之海波涛汹涌,先锋与书记官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们的脑袋只感觉在头盔中左右乱撞。 浅淡的眉毛已经死死的扭在了一起,它们的主人仍在抗拒,仍在徒劳地试图留在美妙的幻梦中,拒绝着现实的冰冷。 艾瑞巴斯安静了下来,他不再吼叫,他颇有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灵魂的海浪从癫狂恢复平静,直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因此而安宁了下来。 他等待着,直到视野中的淡眉从死死的扭曲慢慢伸展,最后彻底放平,显然,梦境再一次地降临。 首席牧师勾起唇角,为了接下来的举动而感到货真价实的喜悦,他将自己的声音变为了纯粹的尖啸,变成了足以刺穿一切大脑的声波长矛。 这是最后一次。 【苏醒吧!!!】 —————— 终于,那个东西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了。 —————— 屠杀开始了。 —————— 第一个倒下的是先锋。 这个老兵刚刚从头昏脑涨中恢复,正以一种无比戏谑的态度仔细欣赏着死去的两人那惊愕的表情,这是他糟糕的爱好,但紧接着,阿斯塔特的超人感官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牧师!” 他尖叫着,但在求援完成之前,无形的力量便从虚空中袭来,先是头颅,然后是胸膛,胳臂和双腿,这个沉重的战士被拉扯到半空中,一寸一寸地碾碎,就仿佛一个被捏爆的牛奶罐一样,鲜血大股大股地砸到地面上。 书记官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但很快就感觉到了一阵冷风穿过身体,他艰难的低下了头,只看到鲜血从膝盖中流出,然后才是刺骨的疼痛。 艾瑞巴斯的枪口冒着烟,他看了一眼那个被他亲手打穿了膝盖,从而被无形的大手拉扯住,撕得四分五裂的心腹,便扭头狂奔了起来。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急促,他亡命般地穿过了密林和骸骨,狂风在他的耳边被传来撕破般的声响,飞一样的速度甚至让他自己都感到了惊讶。 越来越快,越来越远,越来越快,越来越高,越来越快,越来越…… 等等?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艾瑞巴斯低下头,只看见一具破碎的尸体倒在了那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从头颅到腹腔,从手臂到脚尖,每一寸都被某种狂暴的伟力砸成了粉末。 他甚至觉得那个尸体有点眼熟。 然后,他意识到,那是他自己。 艾瑞巴斯的灵魂不禁茫然地看向四周,随后,他感到了疼痛,那并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灵魂,他的灵魂在被一股愤怒的狂暴力量撕扯,如同飓风吞噬云朵一般。 在他发出尖叫之前,这个卑鄙的小东西便被随意地碾碎了,就仿佛一只被无意踩死的臭虫,平淡无奇。 在最后一刻,他只意识到了虚空中模糊声响正变得清晰,他意识到那是无边无际的嘲笑,他只意识到这并不是恩赐,甚至不是注视。 那只是嘲笑。 —————— 摩根苏醒了。 她是被吵醒的。 因此,她十分地烦躁,还有些懵懂。 记忆如同汛期的潮水般涌来,将井然有序的大脑冲的七零八落,她恍然想起了一些激烈的声响,那是上千个生命的惨叫与怒吼,然后便是她不满地尖叫,于是那些声音便消失了。 她开始活动自己的四肢,却发现它们脆弱且粗短,在一段尝试后,她才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 她感到空虚,好奇,还有饥饿。 她饿了,她需要吃点什么。 那迷梦般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出现,它指引着她伸出意识,几缕在半空中游荡的虚无体便被她轻而易举的抓住了。 这是灵魂。 她的大脑立刻便这样告诉她。 她吃过,在她还在沉睡的时候,她吃了成百上千种同样的东西,不过它们和眼前的这个似乎并不完全一致。 她仔细地看了看,却发现这五个虚无的食物之中,其中一个灵魂似乎格外的肮脏丑陋,却又很吸引人。 在饥饿的驱使下,她还是张开了嘴。 嗯…… 未曾设想的美味。 第二章 饥饿 饥饿。 疼痛。 这是最直观的感受,也是最具有破坏力的本能,哪怕是初生的基因原体也无法一直对抗如此疯狂的伟力。 她感到了,饥饿。 还有疼痛,来自于大脑之中的疼痛,时隐时现,令人厌烦。 那名为【艾瑞巴斯】的,肮脏却又无比美味的灵魂并没有能够安抚住她灵魂深处的空洞,反而如同初春的第一场雨一般彻底释放了冰封的凌汛。 饥饿,这最原始的本能在她的脑海中持续不断地咆哮着,要求得到满足。 摩根皱起了眉头。 在这咆哮声中,她分明听到了夹杂着某些遥远的大笑,那笑声非男非女,充斥着抹不掉的媚态与饥渴,宛如一个邪恶的佞臣在讥讽着被它毒杀的国王。 在那癫狂的笑声中,她还隐约能听见些许的低沉私语,那像是一个虚伪的母亲在感慨着自己的付出与辛劳,并理所当然地要求着她的臣服与喜悦。 而这笑声每延续一秒,她的饥饿便随之扩大一分,不断地摧毁着她的理智,渴望将她变成某些不可言明的野兽。 她必须解决它,最起码要想办法暂时地去压制住。 【灵魂】 她能听见那声音在渴望着什么,这种渴望此刻已经成为了最好的动力,督促着她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原地,并最终走向了那一片狼藉的战场废墟。 —————— 在蛮荒世界的如血夕阳下,摩根在行走。 哪怕是银河中最癫狂,最离经叛道的艺术家,恐怕也想象不出如此的情景: 一个婴儿正行走在死寂的冷风之中,她就这样地漫步在古老的战场上,一颗炽热的新生心脏在无数的白骨间前进,宛如祭祀在巡视自己的神庙。 而在这位白骨祭祀的面前,是无数奇形怪状的雪片,它们仿佛伴随着凄厉的风声在半空中游荡,久久不愿融化。 但如果再仔细地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雕刻在这些所谓的【雪片】上面,不是一片洁白,而是无数张尖叫的,扭曲的面容,每一张都意味着战场上一個枉死的灵魂。 它们有的是纯白的,仿佛无辜的卫士,有的则是相反到极致的黑色,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暴虐气息,而更多的则是黑白两色的斑驳混杂——无论如何,它们现在都只是无力而怨恨的虚无。 数千个扭曲的灵魂就这样的在摩根的面前飘荡,它们旋转着、哀嚎着、用无法辨认的语言在唾骂与诅咒着这个生而不凡的婴儿,因为它们正是为了她而死。 这可真是一顿大餐。 于是,她伸出了无形的手,轻易地抓住了一个,仔细观察起了那上面的尖锐外表与狰狞面容。 尽管她的记忆依旧破碎而模糊,似乎有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阻止她对自己过往经历的追寻,但是那些天生的知识储备却毫不犹豫地向她敞开大门:扫了一眼正准备享用的美食,她的脑海便自动分辨出了这些灵魂的主人: 它们属于某种【异形】。 一想到【异形】,一个充斥着杀戮与破坏的冲动便在心底荡起层层波澜,而伴随着这种冲动,她脑海中的阵痛也随之愈加强烈,让她忍不住地皱眉。 压下了这些混乱的思绪,又暂时地屏蔽了遥远的大笑,摩根闭上眼睛,安静地将这个异形的灵魂抛进了嘴中。 味道只能说是很勉强,远不如那个【艾瑞巴斯】美味,不过能够充饥,而且她脑海中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那么,这便是【第1个】 —————— 【第14个】 【第15个】 【第16个】 摩根舔了舔嘴角。 她正坐在这古战场的最中央,手里抓攥着那些名为灵魂的美味食粮,最开始,只是肆意地大嚼大咽,略微饱腹后,她便慢了下来,开始仔细感受唇齿间的滋味。 基因原体那超人般的思考能力伴随着能源的不断涌入而逐渐解封、流动,她花了一段时间来将大脑中成千上万的记忆碎片与混乱学识一一阅览并整理完毕。 伴随着她的意志愈发清晰,基因原体的灵魂甚至可以短暂的飘离自己的身体,来到高空之上,依靠着这里卓越的视角,摩根开始观察起自己所处的世界,并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她放眼望去,只看到了满目的废墟,死寂与荒芜,所谓的文明已经变成了尸骸和硝烟,零零散散地遍布在苍茫的大地上,燃烧的树林间。 这个世界曾经生机勃勃,直到战争所携带的武器和恶意将它彻底摧毁,她极力地登高远眺,才发现天际线上一座村落模糊的影子,不过也已经淹没在了浓烟之中。 但那不关她的事,她现在需要的是能够遮掩身体的衣物,能够保护自己的手段,还有灵魂,更多的灵魂,她需要尽可能多地吃掉它们,来缓解大脑的阵痛,来填饱无尽的饥饿,来获得更多的知识与力量。 那些身着奇异盔甲的人,他们自称为怀言者,想要伤害她,而且数量不明,她必须动用一切方法来保护自己。 【第67个】 【第68个】 【第69个】 这些异形的灵魂脆弱又美味,在她一把一把地咀嚼它们的时候,她能从中汲取到丝丝的甜味,而像这样的美味点心现在满天都是,它们游荡在层层白骨的上方,散发着临终前的哀嚎与尖叫。 在吞咽下又一股灵魂后,摩根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它们已经可以承受住奔跑与投掷,于是,她从那粉碎的尸骸上捡起了一把匕首,挥舞了两下,开始向着尸骨最密集的地方前进。 片刻之后,她的身上已经包裹着一件裁剪过的衣服,还有几个零碎的小玩意儿,在满足了最基础的羞耻心后,她便继续开始了自己的进食。 【第251个】 【第252个】 【第253个】 在本能与饥饿的催促下,她持续不断地吞噬着那些哀嚎的魂魄,直到她自己都无法数清到底吞噬了多少,直到意识的海洋中隐约发出了暂时满足的惬意声响,直到她的精神终于补足了能源,足以发现这些灵魂中真正的精品。 剥开由数千个哀嚎之体所组成的围墙,摩根发现了三个有趣的东西。 那是三个尤为巨大的灵魂,比起那些如同泥团一般可悲的同类,它们显然保持着与生前类似的体态,较为洁白的两个正怒视着她,而那个更罪恶的则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 “我们可以谈谈。” 那宛如奴隶主一般的漆黑异形刚刚吐出了它的求饶,便被摩根的指尖毫不犹豫地刺穿,她将这个惨嚎的家伙扔进嘴里,只感觉它的味道与那个艾瑞巴斯最为接近。 “你这罪恶的野兽!” 目睹到这一幕,那衣着考究的洁白异形终于倾吐出了恶毒的诅咒。 “先知议会早就知道了你的降临,最伟大的无上先知都为了你的阴暗未来而发抖,我们动员了所有的守护者与游侠、火龙与嚎叫女妖,甚至是强大的幽冥构造体!” “这本应杀死你,本应终结你这卑微而肮脏的生命,将你的命运彻底掐死在这蛮荒的群星边缘!要不是这些愚昧的家伙,这些无知的同胞,还有这该死的科摩罗的堕落败类!我们早就做到了!” “伱这邪神的走狗,暴政的傀儡,卑鄙的野兽,我知道你依赖的是什么,你就像那些自暴自弃的可悲种族一样成为了祂的仆从与奴隶,为了自己主子哪怕一瞬间的欢愉而不顾一切!” “我们的兵锋原本距离你只有一步之遥,直到你的主子插手,祂救下了你,让我们的灵魂成为了你的饷食!” “你可知道祂的本性?你可知道你那可悲可笑的未来?你这……” 它的诅咒也许只是刚刚开头,但是摩根的耐心就已经被这模糊其词的虚伪言论折磨地所剩无几,她的意识如同利刃一般散开与飞舞,瞬间刺透了异形的身躯,那异形的同伴或是护卫还想舍身抵挡,但结果不过是两个尖叫的灵魂同时消失在了摩根的灵魂之海中,再无声息。 嗯……是酸的。 比起艾瑞巴斯以及其他晦暗灵魂的甘甜美味,这些更为洁白的古怪灵魂要么寡淡如水,要么酸涩难咽。 但它们的确很有效果,伴随着这几个强大异形最后的声响在摩根的意识中消失,她只感觉那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也随之而烟消云散,脑海中的剧痛也渐渐地减弱,最后来到了一个完全可以忽略的地步。 随后,基因原体感到了困倦。 她抬起头,发现天空中此时已经是阴云密布,很快,伴随着白日里前所未有的狂暴飓风,如同全体大小的雨滴与冰雹从云层中落下,无情地向地面砸落,摧毁了大片的尸骸与丛林。 显然,这个蛮荒世界的确有如同其名字的那一面。 但在此之前,原体已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狭小天地之间,这个由金属与树枝所组建的圆形堡垒此时仍是一道可靠的屏障,能够在夜晚的严寒中保卫她的体温。 于是,在最后一遍确认了栖息地四周的安全之后,摩根很快就睡了过去,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人再打扰她了。 第三章 痛苦 【醒来。】 【快醒来。】 【不要逃避你的命运。】 【你生来就是为了挣脱它。】 【不惜一切。】 —————— 一个遥远的声音将她唤醒。 摩根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星空之中,在她的脚下是一望无际的黑色大地。 一颗淡青色的星辰挂在天际上,在她的瞳孔中不断地闪烁着,吸引着她的脚步。 几乎是没作多想,她便跟了上去,心中的某些声音告诉她要相信这颗星辰,但当她集中精力,想要去辨别这些声音的时候,却又无法听清它。 她向前走着,脚步在大地上竟泛起了层层的波澜,就像是小石投入池塘一般,而星空也开始伴随着她的脚步移动。 而在她踏出大约第一百步的时候,一切突然就变了,原本安静且圆润的星辰在一瞬间长出了獠牙,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 那些恬淡的群星在此时却仿佛一群饥饿的掠食者,它们迅速的推进,纠缠又扭曲,最后紧紧地缩在一起,却是猛然炸开了。 从那爆炸中伸出了无数深蓝与浅紫色的卷须,就像两只凶悍的深海巨鱿,它们立即厮打在一起,同时又任凭无数的触角伸向无边无际的天穹,就宛如将一大滴鲜血坠入酒杯中一般,蓝与紫的纠缠色彩在眨眼间便挤满了她的视线。 它们咆哮,挣扎,从最遥远的虚空深处到近在眼前的交锋,每一个卷须与利刃都在为了主人的利益而奋不顾身,它们互相争斗着来到摩根的身边,毫不客气地拉扯着这个新生的孩童,打算将她揽入自己的怀抱中来。 只属于神灵的力量就这样在狭小的星空中掀起又一场战争,无数的恶念与情绪从各自的主神麾下迸发,最后碰撞交融,成为无眼的漩涡,将摩根裹挟其中,一步步地向着未知的前方奔涌。 饥渴、扭曲、变换、懈怡、求知、骄纵、欲念、抗争…… 它们撕扯着她,以恩赐与诸神的名义大加挞伐,却又毫不留情。 拉扯,蛮力,拖拽,嚎叫。 直到她不堪重负。 直到她发出尖啸。 直到那道无情的金光从天而降。 那金光化作一柄大剑,一柄难以想象的灭世神兵,它从天穹上劈下,眨眼间便划破了无数的迷雾与梦魇,蓝与紫的触须在这道冰冷的金光面前不断地尖叫,消亡,紧接着,它发出滔天的赤金色火焰,刚刚还遮盖了苍穹的可怖画卷便在转瞬间燃烧殆尽。 在做完这一切后,那道金光大剑丝毫没有停留,它再次高高举起,狠狠劈落,在纯黑色的大地上生硬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那道裂缝很快就开始扩张、崩塌,鲜血与哀嚎源源不断地从中传出。 伴随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摩根的大脑又开始了疼痛,彻骨的疼痛,就好像有人用餐刀刺穿她的眼窝与鼻梁,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天灵盖,一点一点地碾碎她的头骨,她甚至能听见那刺耳的摩擦声在耳边游走。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伴随着眼前这道裂缝的扩张,她的疼痛也开始从额头一路蔓延到全身,折磨着她的肉体与精神,狂暴的力量伴随着无情的挥击,让摩根忍不住地跪倒在地上。 基因原体已经完全的明白了: 这片星空与这纯黑的大地不是别处,正是她的脑海,是她的精神世界。 而现在,它已经沦为了某些更可怕的存在用来争斗的场所,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幽蓝与深紫的伟力自然饱含着恶意,但那看似光辉的巨剑,也绝不是单纯地为了保护她而来。 大裂隙的出现并没有阻止争斗的继续,那些蓝色与紫色的触须很快卷土重来,它们与金色的巨剑厮杀在一起,同时彼此之间也在相互厮杀,这种竞争伴随着三方不断的尔虞我诈,互拖后腿而逐渐变得毫无意义,最终,局势稳定了下来,金色,蓝色与紫色的力量各自盘踞在一处,将摩根的脑海几乎瓜分干净。 在蓝色的领域里,树立起了一座高塔;在紫色的王国中,出现了一座宫殿;而那柄金黄色的大剑毫不客气地插在空旷的土地上,划出同样金黄色的疆域。 它们各自安歇了,只留下摩根伫立在这道大裂隙之前,蜷缩着身子,感受着那由衷的痛苦。 诸神与造物主的意志化作了无法被磨灭的钢钉,已经深深地插入了她的脑海。 —————— 【看呐。】 【多么无情而壮丽的一幕。】 【弱者理应被宰割,别担心,你会适应这一切的。】 【你的狂躁是如此的无力,你的痛苦才是永恒的瑰宝。】 【现在,去看看那把利刃吧,那是你的造物主的馈赠,那也是掠夺与捍卫的最佳证明,他如同一头野兽一样地捍卫着自己的猎物,这样就可以独吞……伱!】 —————— 那声音再次安静了下来,就仿佛它有无尽的耐心等待着听者的回答。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近乎永恒的剧痛终于稍稍缓解,摩根抬起头,却看见了一小股雪花正缓缓落下。 她很快发现那并不是雪花,而是一個个张牙舞爪的白色魂魄:那正是她之前所吞噬的无数灵魂。 它们飘飘洒洒,纷纷落在了那道大裂隙之中,就好像真正的雪花那样,很快就在泥泞的土地上融化,但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灵魂飘落,终究还是有一些积攒了起来,让庞大的裂缝中出现了微不足道的雪白。 而伴随着这抹雪白的出现,摩根大脑的疼痛开始了最低限度的减弱,她得以抽出一丝精力,观察最后一批灵魂的出现:那正是被她吞噬的最强大的三个异形。 果不其然,伴随着那些灵魂的出现,一种清凉的感觉开始出现,她目睹着那三片灵魂缓缓地飘落到裂隙的底部,它们所积攒的雪白甚至比之前的所有都要多。 摩根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 一切已经明了。 尽管她依旧无法记起自己的过去,依旧无法认清是谁造成了这一切,但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三个暂时无法对抗的强大意志瓜分了她的精神王国,它们也许是她的缔造者,又或者是不怀好意的他人——但不管它们究竟是什么,她暂时都无法抵抗。 所幸,它们彼此之间同样敌对。 而比起这些,现在更重要的是解决她眼前的大裂隙,这个巨大的伤口正在不断地扩张,它每时每刻都在往外或者向下崩裂着摩根的意志领域,用痛苦来打断她的思考与前进步伐。 痛苦…… —————— 【是的,痛苦。】 【它是宇宙中最通用的语言,最朴实的真理,最伟大的事业,最亲密的伙伴。】 【也是你无法逃脱的咒言。】 【瞧瞧你自己,可悲的小家伙,你可知晓自己的命运?】 【你那伟大的造物主,你那冷血的基因之父,他所赠与你的礼物连我都不得不为之感到惊讶。】 【那金黄色的利刃就屹立在那里,那是他力量与统治的象征,也是暴政与控制的手段,让我来告诉你吧,小家伙。】 【你可知晓屠夫之钉?尔等种族万年文明之精华。】 【那金色利刃所毁灭之处,所伫立之地,比起那屠夫之钉,也不会温柔更多,它虽然不会让你成为黄铜一般的莽汉,却也会用痛苦与强权驱使着你的命运。】 【因为在他的眼中,你,失败品,理应如此。】 —————— “摩根……失败品……” 记忆中的声音伴随着这条无情的定论而再次出现,远处的金剑缓缓撼动着,就仿佛在承认这一切。 扭曲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但是摩根的思想已经在疼痛的折磨下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保护之中,她记录着那些声音,却只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那疼痛,它必须被解决,优先解决。 她需要灵魂,那些【异形】的灵魂,又或者是那些纯黑色的灵魂…… 但是不够。 摩根苦闷地扶着额头,正在逐渐消散的阵痛让她的思维逐渐清晰。 还不够,远远不够,这道巨大的裂隙宛如一条鸿沟,从她的脚边一路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可能有上千米宽,如果只是让那些洋洋洒洒的雪花来填充它,那她恐怕要吞噬无数个世界,王国与文明,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她需要办法,更有效率的办法。 —————— 【是的,效率。】 【效率是银河的结晶,它是一切文明与毁灭的原初动力。】 —————— 那声音又出现了,伴随着这个声音,青色的星辰从天际线上划出,坠到她眼前。 —————— 【你作为失败品而降生。】 【但是败者的仇恨才是最为甘美的。】 【不……等等,不对,瞧我在说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仇恨是什么。】 【你拥有焦虑与烦躁的自由,但是你没有真正的感情,无论是你的喜怒哀乐,还是恩怨情仇,都已经被你的创造者所彻底夺走,所彻底镇压。】 【他为了让你尽可能的为他所用,尽可能地与真正的道路相违背,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卑鄙的家伙。】 【不枉我欣赏他。】 —————— 摩根眯起眼睛,她虽然无法理解这声音所提及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但是当她听到所谓的剥夺与镇压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柄巨剑。 这个声音说的没错。 她与生俱来的知识让她知道什么叫情绪与感情,但她……无法理解。 这些所谓的情绪在她的心里就像是一片被砍光的树林,它们是存在的,但是当外界的微风吹过时,就只有残存的草叶在无力晃动,掀不起任何波澜。 —————— 【无需介怀,小家伙,那个沉溺于享乐与懈怠的家伙也在看着你,祂会帮你解决这一切的,祂将赠与你礼物,让你成为一面狡猾的镜子,在心里照应出他人的想法与秘密,用言语和行动去抓获他们的心,篡取他们的灵魂。】 【那些真正强大与珍贵的灵魂,它们属于你的同类与兄弟,将会彻底地解决你心中的裂缝,甚至更进一步,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完整的人。】 【摆脱痛苦,摆脱奴役,摆脱你生来肩负的一切,获得新的生命。】 【还有,自由。】 【最可贵的自由。】 —————— “……” 摩根沉默着,她不相信这个未知者的尖锐话语,一个字都不信,但她不得不承认一点:它的思路与建议,令人心动。 一个人,一个真正的,完整的人。 还有……自由。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宛如获得了某种魔力一般,牢牢的占据着她的心头。 而随着这股魔力一同出现的,是最狂妄的大笑,这笑声不像她之前所听到的那些遥远的大笑,它近在咫尺,癫狂无序。 —————— 【没错,没错!】 【去吧,去欺骗,去掠夺,去跟随你的本能的指引,将失败的命运扭转,将你的痛苦化作利箭,射向那让你如此痛苦的始作俑者。】 【踩踏那孤傲者的信任。】 【点缀那跪拜者的虔诚。】 【夺取那无知者的善良。】 【点燃那背叛者的怒火。】 【让兵燹四起!让银河焚灭!】 【让他的一切,都烧成灰吧。】 【我期待着你的曲目。】 —————— 在一长串的尖笑中,那个响彻天际的声音最终消失了,青色的星辰伴随着它的离去而发出刺眼的光芒,当这股光芒消散的时候,摩根已经醒来了。 舱外依旧是瓢泼大雨,雷霆与闪电的身姿在遥远的天幕上腾跃,若隐若现。 摩根看着窗外的大雨,她赫然发现这个舱室已经变得有些小了:毫无疑问,她在成长,而且速度很快。 雨滴与阴云的倒影浮现在她的脸上,在这层层倒影之中,摩根开始思考起了她的明天与未来:她要做什么,她要学习与实践什么,她要如何尽可能地成长,汲取…… 从而离开这里。 那声音的残影依旧在脑海中回荡,但她并未太过理会。 摩根注视着窗外的暴雨,基因原体的青蓝色瞳孔仿佛比蛮荒世界的天穹更冰冷。 她不在乎她是否要去欺骗与掠夺,践踏与燃烧,又或者让什么世界成为灰烬,就像她眼前的这片光景。 但无论如何,不管她需要去做什么才能终止她的命运,才能改变她天崩地陷的精神世界,才能让她不在陷入这种绝望的死地。 她都会接受。 第四章 黎明救赎(一) 【一切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失控了。】 【最先开始的是磁旋流,它在这个世界的南方造成了至少12000公里的破坏带,接着就是全球范围内的电力与供水系统的停转,杀死了成千上万的居民。】 【起初,我们以为这不过是自然灾害以及邪教徒的借机发难,但实际上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在接下来的七天里又连续发生了三起事故,无法解释的大风暴已经席卷了整个世界,破坏了所有的电力网与通讯设施,食物和饮水的分配也受到了影响,人民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骚乱。】 【还有地震,最强烈的地震!黎明星最大的巢都已经被地底的裂隙所彻底吞噬,还有三座城市接连消失在了数百米高的海啸中,而且……机械教的贤者已经推断出大气层遭到了严重的侵蚀,致死的辐射马上就要席卷整個世界。】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们已经失去了四分之三的人口,社会秩序彻底崩溃,情况已经无法挽回。】 【鉴于如此情况,我,承蒙帝皇之意志守护黎明星的总督:康拉德—瓦尔加,正式宣布放弃这个世界。】 【我们已经在最后的通讯平台上发布了撤离的命令,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涌向行星首府卡雷纳,这里的基础设施强大而宽阔,足以容纳他们所有人,但是我们缺少舰队!撤离的舰队!】 【为此,我在这里发出求援的信号,任何人,任何的帝皇的子民,任何与我们相距不远的远征舰队,我恳求你们,暂时转移方向,拯救同为帝皇之子民的黎明星!】 —————— “而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以一名千子战士的平均水平而言,哈索尔—马特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尊重这些可悲的凡人,将事情讲得尽可能的通俗易懂了。 在黎明星的总督通过星语者发出了那封绝望的求援信后,他与这个可悲的世界几乎立刻就得到了帝皇的仁慈: 第十五【千子】阿斯塔特军团的远征舰队在消息发出后的第十七个小时便给出了答复:他们恰好正穿过这个星区的边缘,而军团的基因原体,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是乐于帮助凡人的。 得益于无数强大灵能者的轮番指引,第28远征舰队几乎是眨眼间便承载着整个千子军团来到了黎明星的近地轨道上,而这里的情况比基因原体想象的还要差:甚至就连发出求救信的帝国总督本人也已经在混乱的人潮中失去了讯息,千子军团只能独自处理眼前这个世界上的种种麻烦。 如果换成兵多将广的暗黑天使或者影月苍狼军团的话,情况也许还会好一些,但是千子军团却正如其名一般:在经过了那场名为血肉异变的悲剧后,他们只有大约一千名战士幸存,而短短十几个泰拉标准年的时光并不足以让这个军团再次强盛起来。 想到这里,哈索尔—马特便不禁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人手实在不足,他一个亮羽学派的新星也不会来干疏散村落这种琐碎的杂活。 “听着,凡人,我再说一次,最后一次。” 马格努斯的子嗣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眯起眼睛,观察着眼前这个老头:衣衫褴褛、抖若筛糠、浑身上下唯一有些价值的物件就是那根雕刻着细长毒蛇的拐杖,哈索尔能看到他的瞳孔深处闪烁着恐惧与十足的抗拒,那是凡人在面对帝皇天使时的正常表现,还有痰,从嘴角流下的抑制不住的黑痰…… 哈索尔没有细看。 “你现在回头看,看看这座山,你们以前世代居住的地方,它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平静,它是一座死去的火山,而现在,你们这个世界的地磁聚变已经让它重新活跃了起来,重新变成了一座活跃的火山,真正的,火山!”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凡人。” “现在瞧瞧你身边吧,伱们这里可是有五百多人:农民、铁匠、妇女和儿童,还有二十多栋房子,贫瘠的梯田,而这个地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一条铁路,它显然已经坏了。” 千子的胳臂伴随着他的指尖指向了那埋藏在山坡间的废品:那道所谓的铁轨已经破破烂烂,它像是一条已经腐烂的蛇一般弯曲在村落的下方。 而在这腐烂之物的上方,天空已经显示出了某些不妙的情况,任何视力正常的家伙都能看见那萦绕在山头的气体正逐渐转化为某种病态的黄色,在它们身后则是层层叠叠的浮起的火山灰,甚至还有闪电与风暴夹杂在其中。 这个破烂地方在最多十个泰拉标准时内就会被摧毁殆尽,而他却还在这里和这群蠢货玩着无聊的语言游戏。 焦躁在不断侵占着哈索尔的大脑。 但他不能动手,他们只有五个人,没法带走所有的蠢货,而且作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某些无法言说的准则在制止他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帝皇子民发难。 “你看到那些气体了么?那些火山灰、雷霆与风暴,它们会杀死你们,杀死你们所有人,你们的家园会炸开,连一丁点的残渣都不会剩下。” “而现在,承蒙我主马格努斯的仁慈,你们可以登上风暴鸟,跟我们一起前往安全区域,比如说卡雷纳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离开这个世界。” “真正离开的应该是你们!” 在哈索尔面前,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人缓慢地举起他的拳头,握在半空中,以作为对阿斯塔特的回答。 “现在,你们……咳咳……应该离开,我们会守在这里,守在我们的家乡与田野!” 他不断地咳嗽着,干瘦的身体接二连三地吐出黑褐色的浓痰,数量之多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把五脏六腑一同吐了出来。 “你们都会死的!” 哈索尔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再这样下去,你们都会死在这里,而我和我的人奉命带你们撤离……别让我再说相同的话,那些风暴,它们会杀死你!” “不,恰恰相反。” “风暴是恩赐,我们所有人等待了一辈子的恩赐,它将带领我们,面见伟大的风暴之主席坦,我们将侍立于它的左右,享受永恒的宁静与快乐。” 这愚蠢透顶的言论让马格努斯的子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而当他看到相同的坚持出现在了所有凡人的眼中的时候,他的怒火加倍的翻腾着,竟变成了某种最荒唐的笑意。 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风暴之主?侍立?你们在相信一个粗鄙的神?为了一个杂耍笑话献上生命?” “不许你侮辱我们的信仰!” 凡人,所有的凡人,在他的这句话落地的那一刹那间便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狂怒之中,他们的面孔狰狞着,用着最恶毒的诅咒来款待这位渎神者。 但马格努斯的子嗣不在乎,他转过身,走向了风暴鸟与他的战友们。 “情况如何?” 有人在问他。 “他们不想离开,我们走吧。” 哈索尔摆着手,在大笑之后,他的心情还是因为这根深蒂固的愚蠢而糟糕。 “又是那什么席坦神?” 其他的千子战士倒也是见怪不怪,但他们很快就提出了新的疑问。 “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他们肯定会死在这里的。” “那就让他们去死!” 哈索尔的厉声呵斥在他的小队里造成了一瞬间的安静,直到他的副手示意他看一下天边:又一架风暴鸟正在摇摇晃晃地准备降落。 “啊……” 千子的心情开始变好了,尤其是当他看见那银发青瞳的女士从风暴鸟上走下来的时候,哈索尔干脆和自己的小队一起坐了下来,等待着任务的完成。 果然,像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摩根女士来做吧,她从未让人失望。 哈索尔如是想到。 —————— 关于摩根女士的名声,早在来到黎明星之前,哈索尔便有所耳闻。 据说她来自大漩涡南部,也就是极限战士的家园五百世界更西北的地方,在一支由行商浪人所组成的远征舰队发现了她的家乡之后,她便作为当地王公的子嗣加入了帝国的军队之中。 某些传闻说她的出身其实并不真实,但那些传闻伴随着这位凡人的出色表现而被自然而然地看做是充斥着嫉妒的流言。 这位摩根女士很快就证明了她是一位天赋异禀的灵能大师与能力出众的实干家,她在不到一个泰拉标准年的时间里就从无数凡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急缺人手的千子军团所选中的随军官员。 哈索尔一向对凡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他自认为是更高一等的生命体,但在与这位摩根女士共事了五十多天后,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的确可以让人期待一下。 而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村落中的谈话已经有了全新的变化:那位银发的女官员只用三言两语便让这些愚蠢的教徒们俯首听命,他们狂奔着去收拾财物,然后跟上这位女士的脚步。 当他们低着头,排队走向风暴鸟的时候,千子还是忍不住地在摩根的耳边低声询问。 “你是怎么说服这些蠢货的。” “使用一些最为愚蠢的手段。” 她说的模糊其词,但是哈索尔也没有选择多问: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张不太会笑的脸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某种惧意。 他认为这是错觉。 马格努斯的子嗣保持着傲慢与戒备,他冷眼旁观着自己的部下与这个凡人寒暄,而另一架风暴鸟上的那些家伙几乎已经对她马首是瞻——这才过了五十多天,真是辱没了军团的名声。 就在这位亮羽学派的新星感到愤愤不平的时候,他的通讯设备开始响起。 “你那边情况如何,哈索尔?” 是黑鸦学派的阿里曼的声音。 “已经完成了……在我们的那位摩根女士的帮助下。” 思索片刻,哈索尔没有冒领这份功劳。 “我想也是,毕竟是摩根。” 阿里曼先是平淡的感慨了一下,随后,他的语气略微急促了起来。 “那你们就快点回到卡雷纳,这里现在急需人手,我们需要全面修改整个世界的撤离方案,两位基因原体现在需要所有力量的帮助,无论是你,还是摩根女士。” “……两位?” 哈索尔捕捉到了某些信息。 “是的,两位。” 阿里曼先是肯定了这一点,然后便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继续诉说,哈索尔能听到他的身边充斥着嘶哑的命令与嘈杂的人群流动的声音。 “佩图拉博来了,还有他的钢铁勇士。” 第五章 黎明救赎(二) 每当从最高处眺望卡雷纳的时候,阿里曼总是能够回想起自己的家乡。 不,并不是神圣泰拉,虽然他的确出生在那里。 尽管阿里曼同样眷恋阿契美尼德地区那起伏的丘陵、干燥的荒漠与温暖的河谷,以及那古老的砖石城瓮中沉眠的孤本,但是和所有的千子老兵一样,在看到他们基因之父的家乡:普罗斯佩罗的那一刻开始,阿里曼便已经将这个孤悬于世的伊甸园看做是自己新的故国。 在阿里曼看来,普罗斯佩罗是全银河最美丽的地方,尤其是那个世界的灵魂:【光之城】提兹卡,更是汇聚了包括马格努斯本人在内的无数智者的心血,它是智慧与艺术的中心,是秩序与感官的美学体现,是由黑色的海岸与雪白的大理石所构建的只属于求知者的美妙天堂。 而在卡雷纳身上,阿里曼能隐约看到自己故园的影子,这座城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人类最辉煌的黄金时代,它巨大、优雅且和谐的构造象征着在当时对于文明和未来的无限自信与遐想。 “你在看什么,阿里曼?” 一个粗重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马格努斯之子嗣。 来者是一块粗犷的钢铁,他被一件牢固的mk3式动力甲所包裹着,那上面铺满了简陋的黄与黑的条纹,说明他是一位效忠于奥林匹亚之主佩图拉博的战士。 阿里曼能闻到来者的气味,那是一种诸多恶臭的混合体:包括咸湿的海风、流民的呼喊、战争的尘嚣、血泪的浓腥、还有整座城市此时正饱含的惶惶不安。 “我在观察这座城市,佛里克斯。” 阿里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地显得尊敬与正常。 “我认为我们应该行动起来,这座城市和它的无数凡人正处在一种危险的地步,他们的心中充斥着恐惧与未知,我的士兵告诉我,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凡人擅自离开安全区域,返回危险的荒野之中。” 千子连长的连番话语让佛里克斯止不住的点头,他的眼睛也如同最精良的机器一般不断在脚下的人群中穿梭,里面散发着某种让阿里曼感到不安与抗拒的情绪。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让他们移动得更快一些,现在的效率太慢了。” 伴随着佛里克斯的话语,成百上千的钢铁勇士正源源不断地从登陆舱中走出,他们组成了一条黄与黑的洪流,每隔一百米便会停驻两名战士,接手那些千子战士无力管辖的地方。 强军来援的喜悦在阿里曼的心中停驻了不到一分钟,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伴随着那些杀神一般的钢铁勇士伫立在路边,撤离群众中的骚乱似乎不减反增。 这些佩图拉博的子嗣显然从执行过类似的任务:无论是点缀着鲜血的盔甲还是没有被压下的枪口,都足以让那些最沉稳的帝国子民窃窃私语了。 “我听说,一個名为席坦之子的邪教团体正在阻挠我们的撤离行动?” 面对佛里克斯的提问,阿里曼只是点了点头。 “是的,他们在这个世界拥有着非凡的影响力,尤其是一系列灾难的发生让他们的力量增长得非常迅速,每一天都有人被他们蛊惑去灾难地区寻找狂欢与所谓的神恩。” “那为什么不清除他们?” “因为客观条件的不允许。” 这个回答让钢铁勇士嗤笑了出来。 “别跟我说这很难,第十五军团的战士,我们完全可以把所有的怀疑对象挑选出来然后一一排查,甚至更进一步,优先圈出技术人员与年轻的劳动力,然后是适龄的妇女儿童,然后再是其他人。” “如此分类,我们很快就可以将所有人分批运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浪费时间。” “他们是帝国的子民,而不是牲口,佛里克斯,你的办法只会造成反抗,误解与人伦惨剧。” 阿里曼忍下骂人的冲动,他当然知道佩图拉博的子嗣对待凡人时没有多少耐心,他们总是想当然的以为每个人都会在数字与效率面前折腰,又或者认为通过诸如向凡人抽打鞭子之类的方式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粗糙的家伙。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佛里克斯满意,但就在他想让争论进一步升级的时候,一场肉眼可见的骚乱突然在人群中炸开了。 两位连长对视了一眼,便是不约而同地跳下了他们所在的山丘,挤开逐渐慌乱的人群,向着骚乱的地点狂奔而去,而在其他地方,正有无数的军团战士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的同胞们!” “荣耀!狂欢!我们是受祝福之人!是神的选民!而现在,我们将升华!我们将与伟大的风暴之主融为一体!就是现在!” “席坦之子恳求你们,我的同胞!在最遥远的过去,我们曾失去一次机会,失去了神明的眷顾!但风暴之主是仁慈的!他把他的奇迹再次赐予了我们,他给了我们与他在一起的机会!” “同胞们,我恳求你们!恳求你们抬起头来仰望天空!欢呼吧!雀跃吧!因为这风暴正是他降临的启示!” 当阿里曼赶到的时候,那狂热的宣讲已经有一会儿了,千子的连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察觉到了周遭的人群中正散发着一种莫名的狂热。 但这并不难解决,只见阿里曼的两根手指缓缓地闭合着,那癫狂的宣讲者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自己的喉咙,他仿佛突然无法呼吸了一般,后仰着摔下了高台,只传来肉体粉身碎骨的声音。 “事情解决了?” 通讯器中传来了佛里克斯的声音,而回答他的是阿里曼空前的凝重。 “不,更糟。” 千子连长很确定刚才的灵能力量被自己限制到了不足以杀死这个人,只会让他因为轻微缺氧而跪倒而已——而眼前的情景就像是一场有预谋的献祭。 是的,献祭。 几乎就在宣讲者倒下的同时,佛里克斯能听见声嘶力竭的吼叫从人群中,从他的四面八方响起。 “谋杀!” “这些邪神的走狗!他们要掠夺我们的神恩!” “杀死他们!以风暴之主的名义!” 诸如此类的呐喊很快成片成片地出现,钢铁勇士惊愕地发现那些安静的民众仿佛突然变成了另一种生物:他们脱下了避寒的外衣,露出了里面雕刻着金色长蛇的赭色长袍,那正是席坦之子的象征。 长剑,斧头,自动枪甚至是伐木枪开始在他们的手指出现,毫不留情地射向了所有人,无论是阿斯塔特还是惊慌的民众。 当佛里克斯看到那些几岁大的孩子甚至是孕妇都狂呼着高举起武器的时候,他的惊讶终于变成了通讯器中的嘶吼。 “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回答他的是阿里曼的苦涩笑声,千子的力量正疯狂澎湃着,尽己所能地为每个逃难的居民搭建无形的防护罩。 “还记得我们之前所讨论的问题么,佛里克斯,就像我说的那样……” “客观条件的不允许。” —————— 就算是阿斯塔特也无法阻止鲜血的流淌。 街上到处都是尖叫声,席坦之子的刀锋与子弹从每一个罪恶的角落中袭来,不顾一切地屠杀着所有人,在袭击发生的第一分钟里就有数百人倒下。 几十名阿斯塔特被裹挟在上万人的狂潮之中,谋杀者与被害者在他们的面前犬牙呲互,哪怕是最老辣的战士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随意地开火,阿里曼和佛里克斯如同高塔一般守在最混乱的地方,每当他们的一发爆弹伴随着指示标与直觉发射的时候,就会收割三五个邪教徒的生命,然后目睹这些癫狂的对手用敌我不分的攻击杀死更多的人。 “这样下去不行。” 佛里克斯的爆弹撕裂了又一个头戴面具的杀手,随后,他看到了一架火箭发射器已经对准了自己。 草! 钢铁勇士鼓足了勇气,在佛里克斯的低声历吼中,他巨大的肩甲成功地顶开了这夺命的死神,阿里曼的护盾则在最巧妙的一瞬间开启,从弹片的风暴中保下了钢铁勇士与他身后的数百名凡人。 在袭击者发出懊恼的尖啸之前,他们便被狂暴的反击撕成了碎片,灼热的火焰从阿斯塔特的枪口中不断涌现着,将一颗颗罪恶的心灵烧成灰烬。 就在佛里克斯确保了那个火箭发射器不会再造成任何威胁之后,他突然听见了一阵笑声——钢铁勇士很快就确认了那并不是笑声,而是一阵私语,一股浪潮,一种他无法说明的精神领域的澎湃。 耳边传来了阿里曼的叹气,那是一种等来了援军的欣慰。 伴随着这声叹气,一张奇妙的画卷忽然在佛里克斯的眼前摊开:他看见那些刀枪棍棒突然齐齐落地,而他们的主人也在刹那间失去了狂躁的灵魂,他观察到那一张张脸上的表情已然凝固了,就仿佛一个平静的神灵在刻意把他们塑造成沉稳的样子。 随后,这些席坦之子的双手缓缓落下,他们的周遭都漂浮着蓝色的光芒,通通低着头,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就那样的伫立在原地,任凭幸存者们从他们身边纷纷逃离。 佛里克斯还在惊愕,而阿里曼则是向着他的部下做出了一个手势,那些在之前与钢铁勇士组成人墙分离安全区的千子们纷纷上前,他们毫不犹豫地击碎了每一个席坦之子的头颅。 就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那架风暴鸟终于停在了街道的最中央,佩图拉博之子眼看着从中走出了一位纤细而高挑的女性,在她的身边也正萦绕着蓝色的光芒。 伴随着这一幕的出现,一个荒谬的想法开始在佛里克斯的脑海中浮现,直到他看见阿里曼带着敬意与来者交谈,直到千子的介绍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这位是摩根女士,军团的高阶顾问。” 【我并不记得我有这个职衔。】 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佛里克斯看着她的面容,如此想到。 “相信我,摩根,就在刚才,伱刚才挽救了成千上万的帝国子民,任何做到这种事情的英雄都完全配得上这样的荣誉,在场的每个人都会为你作证,包括佛里克斯。” 钢铁勇士只是木然地点着头,他的询问在通讯器中悄悄地传给了阿里曼。 “她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她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复杂的,首先你需要在几千米的高空中精准预测到每一个席坦之子,然后用灵能的力量控制住他们的心身,直到地面部队的爆弹打穿他们的脑袋,就这样。” “听起来很容易……你能做到么?” “……”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摩根女士就是控心的大师,如果不是性别的原因,她早就是一位千子了。” 佛里克斯钢铸的面容不定时的抽搐着,他还是无法妥善地接受眼前的一切。 “一位可能比我们更强大的凡人,你接受的如此平静?” 面对钢铁勇士的提问,阿里曼只是发出一阵傲慢的笑声。 “这就是灵能与亚空间的神奇之处……你们当然不会懂的。” 佛里克斯的呼吸继续保持着某种充满怀疑的嘶哑,而当那位银发的女士慢慢走远之后,阿里曼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佛里克斯,我知道你的感受,但你完全没必要——忌惮她。” “要知道,我可是她的保证人。” “如果你实在感到不安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即将一起面见原体,你完全可以与我们同行,相信我,你会喜欢她的。” “甚至是你的原体也会一样。” 佛里克斯眯起眼睛,他感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那个傲慢且矜持的阿里曼似乎对这个凡人过于的看好,就仿佛被蛊惑了一般。 蛊惑…… 这个词一出现,便被佛里克斯自嘲地甩出了脑壳,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吐出任何的疑虑。 第六章 黎明救赎(三) 佛里克斯最终还是没有跟上来。 阿里曼对此感到遗憾,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比较认可这位破城者的,虽然他来自于那个粗鄙且疯狂的钢铁勇士军团,但佛里克斯本人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战士。 马格努斯的子嗣已经习惯了用一种傲慢的姿态去看待其他军团的战友,他当然可以这么做,毕竟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在战场上制造杀戮与毁灭的屠夫,他们的辉煌只能延续到这场漫长远征的终末。 但千子不同,马格努斯的子嗣们所从事的可是足以让整个人类种族都受益无穷的伟大事业:他们在所经过的每一個世界上努力收藏着典籍与孤本,珍惜在那其上的无穷智慧,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寻找与整理着黄金时代的残魂。 在普罗斯佩罗,单单是一座最寻常的图书馆的珍藏就是数以亿计的,千子们相信这就是银河中最瑰丽的珍宝,没有谁能在他们的捍卫下伤到这些智慧的载体,但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会为了银河中新的发现而不顾一切。 所以,当看见摩根递来的从未见过的一套书籍的时候,哪怕傲慢如阿里曼,也不由得感到了真正的快乐。 “这是新得到的?” 【有一个村落的主官曾是一位出色的旅行者,他在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地理与古语言方面拥有着非凡的力量,并且热衷于把他的学识编纂成册。】 “你应该把他邀请过来,摩根,风暴鸟完全可以多载一个人。” 【他一直坚持要与自己的家眷和朋友待在一起,那是一个大家族,有几百人,不过我可以确保他安全地抵达了营地,哈索尔已经接管了那里的防务。】 “……凡人的悲哀。” 阿里曼摇着头,但并不担心这种地图炮会对自己的同伴有什么心灵伤害,摩根总是喜欢沉默,她很少主动挑起话题。 哪怕她在军团与辅助军之间的名声已经足够响亮了,但依旧没有几个千子真正的去了解过这位女士,哪怕是阿里曼对她的印象也不过是常规的几项:沉默寡言,灵能非凡,容貌诱人,还有极强的办事能力。 “你们回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我原本以为你们至少还需要三天,情况如何,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总体来说很顺利,但是那些居民不断地提及一个名为席坦之子的教派,甚至有些人本就是他们的坚定信徒,从个人到整个村落的集体行为都有。】 “那是一个邪教……大体来说算是,他们信仰一个叫风暴之主的家伙,这是本地总督的失职,黎明星已经臣服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是没能推广帝国真理。” 阿里曼用最轻蔑的语气提及着那个尊贵的守护者,他一边与摩根交谈着,一边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军团的主人。 两人的脚步就这样伴随着短促的交流声渐渐远去,在他们的身后,钢铁勇士已经组织起了万人的集团去清洗刚刚那场大屠杀的残骸,狂乱的呼声与低沉的抽泣在半空中交织,照应着远方辉煌的卡雷纳城。 —————— 萨利马维斯是一座足以被夸耀的堡垒。 尽管在内心中对那位第四军团之主颇为不然,但阿里曼也不会违心地去抹黑基因原体的建筑艺术,作为奥林匹亚之王,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的确有他独到的地方。 “据说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举措就是亲自带领士兵重新修缮了这座堡垒……只用了一个晚上。” 看着眼前这座以阿斯塔特的标准来说也有些大的夸张的【临时指挥部】,阿里曼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酸味。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永久性要塞。】 “事实上,是半永久性,按照佛里克斯的说法,第四军团只需要一个星期外加七百名士兵的性命就可以彻底占领这里,如果有足够的火力掩护,那么这两个数字可以去掉一半。” 阿里曼继续侃侃而谈,他近乎卖弄的讨论着阿斯塔特标准中对于要塞与堡垒的种种条规,而摩根正是一个最好的听众,她安静却不死寂,总是恰到好处地提出有意思的问题,让话题能够继续下去。 在千子连长看不到的地方,无形的光波不断地闪过摩根的眼睛,锱铢必较地记下了阿里曼说出的每个字。 而当话题逐渐延续到了这座堡垒的主人的时候,气氛也不由得压抑了下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待会儿我们不幸要去面见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的话,摩根,我希望你最好能保持安静,就像你之前一直做的那样。” 【我听说过佩图拉博的名号,这个名字让人感到不安么?】 “不……是厌恶。” “基因原体当然是值得服从的伟大人物,但是我们的父亲马格努斯用他的智慧与仁慈统帅着我们,而佩图拉博则完全不同,他靠的是比钢铁更过分的无情。” “我曾与钢铁勇士并肩作战,不止一次,包括那场最惨烈的因蒂尼卡翁战役,他们是最顽强的战友,坚韧却不知变通,我还记得他们在那个荒芜的世界损失了整整两万九千多名战士,但这并没有打垮他们。” “然后?然后……然后佩图拉博回归了,就在奥林匹亚世界,作为第四军团的基因之父……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啊。” “他抽出了自己军团十分之一的战士,也就是3500人,然后要求他们被自己的战友活活打死,从最高阶的军官到底层的战士都不能幸免……我认识好几个最优秀的钢铁勇士,他们的确粗鄙且好战,但他们不应该像那样的死去。” “死在一个吹毛求疵的……疯子的手里。” 最后的自言自语低沉到哪怕是阿斯塔特也难以听见,而阿里曼唯一的听众看似毫不在意,她只是端详着眼前的堡垒,记述着它的样貌。 【但尽管如此,他依然率领军团来到了这个世界,也许已经改变了。】 “谁知道呢,我们又如何能揣摩任何一个基因原体的心思?” 阿里曼重新抬起了头,他抚摸着那些书籍的脊背,这让他的心情开始好转。 “也许他在群星中变成了一个圣人。” 【又也许只是对于任务的基础服从。】 她总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阿里曼笑了起来,他很庆幸自己选择与摩根成为了朋友,虽然他并不总是能够平视凡人,但这也不代表他不喜欢与那些真正的优秀者缔结友谊。 “来吧,我的女士。” “我带你去觐见我的基因之父,他是这片银河中最睿智的贤者之一,伱早就应该见见他了。” 【……是啊。】 【我早就应该见他了。】 “看来,你也已经久闻马格努斯的大名?” 【岂止,我正是为了他而加入千子军团的舰队。】 阿里曼的笑声变得粗犷了起来。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摩根居然还有吹捧的技能呢? —————— 哪怕是在半神一般的帝皇子嗣中,马格努斯也是尤为高大的那一个,他的身躯也许仅次于第十八军团的基因原体伏尔甘。 任何看到这位基因原体的人都会本能的感到惊讶:如此一个恢宏伟岸的巨人,竟不曾以强壮和伟力称王,而是以精妙复杂的灵能与智慧闻名。 正如其绰号一样,【赤红的】马格努斯是一个红色皮肤的巨人,他并没有披戴着盔甲,而是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长袍,那上面最显然的装饰就是千子军团的标志:一个向四面八方伸出触手的圆环,宛如一颗黑心的太阳。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马格努斯的眼睛,这位第十五军团的基因原体只有一个瞳孔闪烁着紫色的光芒,而另一个则是如同黑洞一般空寂。 基因原体并非是独自一人,在他的身边伫立着他的两个子嗣,也是军团中的高级顾问:阿塔瓦与弗西斯—塔卡,这两位优秀的阿斯塔特此时去宛如学童一般侍立在原体的左右,前者对摩根露出了一个表达友谊的笑容,而后者则是选择别过脸,甚至懒得看她。 “久仰,摩根女士,我的很多子嗣都曾向我宣传你的能力与智慧。” 马格努斯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傲慢,他略微弯下身躯,表达着对这位最优秀的凡人辅佐的礼遇。 “阿里曼已经告诉了我在疏散区发生的所有事情了,哈索尔的汇报也一早就出现在了我的数据板上,很幸运的是,你显然没有辜负你的灵能天赋,我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凡人,这是非常难得的。” 在说到【凡人】一词的时候,基因原体的语调有了一丝明显的停顿,他略微地皱起眉头,感觉到了一种诧异。 这位摩根女士给他的感觉与其他的凡人并不相同,她身上的一些气息反而更像自己与自己的兄弟。 不过这种思想很快就被基因原体亲手抹去了,马格努斯可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认不出血亲,而且,自己应该只有兄弟,毕竟父亲可没说过其他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重新挺起了身躯,在三位子嗣的注视下露出了笑容。 “鉴于你一直以来的优秀表现,摩根,军团的高阶顾问是你应得的奖励——但不是现在,如你所见,我们现在有更为紧急的事情需要忙碌,但我向你保证,你的头衔会在一个更为庄严与盛大的时刻得到确认。” “不过在此之前,你的确可以接受作为高阶顾问的责任与权利,你的所有行动与方案都可以直接向我汇报,而最重要的是,你可以作为我的追随者,与我一起领略亚空间中的无限神秘。” “相信我,当你亲眼目睹到那无穷无尽的未知海域面前,你就会发现,凡世的任何荣誉都将不值一提。” 基因原体的声音中充斥着诱人的前景、魅力与未来,无论是阿里曼,还是原体的两位顾问,都在这声音中沉浸着,显然,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去探索那未知的神秘虚空。 但很可惜,这些都没有真正的吸引到他眼前的这个【凡人】。 【我曾被迫目睹过亚空间的波涛,马格努斯阁下,据我个人的感知而言,它对我异常地危险。】 这话成功地让马格努斯笑了出来。 “也许对你来说,是的。” 马格努斯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现在,你无需担心,在有关于亚空间探索的方面,我是当之无愧的大师,我曾多次深入过那个地方,观测与记录我所见到的一切,甚至与其中的存在有过沟通和交流,相信我,亚空间的大部分区域只是一些无害的乱流,那里的那些古老生物也有一些心怀善意的存在。” “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没有什么事情是知识与智慧所无法解决的。” 马格努斯自负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沉浸在回忆中的基因原体完全没有去看那位凡人的脸色,在须臾之后,原体终于转过了身子,拍了拍手,就仿佛刚刚想起来他要去做什么。 “到此为止了,各位,我们用来闲聊与见面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现在,让我们进入这座要塞,并转入到工作的状态,想必我的兄弟应该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吧。” 第七章 黎明救赎(四) 阿里曼并不喜欢佩图拉博。 但这并不妨碍他赞叹基因原体所塑造的艺术之美。 一边听着这位马格努斯之子在心灵通讯中对自己的提醒,一边感受着他对眼前景象止不住的由衷赞叹,摩根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名为滑稽的思绪。 而出现这样的场景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佩图拉博——且不论他的性格如何,的确是一位建筑与艺术方面的大师。 世人皆知因维特的多恩与他的帝国之拳乃是无数要塞的缔造者,却不知钢铁勇士和它的基因原体其实更擅长这一点,只是他们的才能很少会得到表现的机会罢了。 与它粗犷且巍峨的外貌不同,萨利马维斯堡垒的内部被佩图拉博改造成了一个充斥着精巧与数字风格的艺术品,它就宛如古老传说中的帝王宫殿一般:墙壁是被用大理石抛光过的,在那上面点缀着黑色的灯架、金色的纹理,巨大的挂毯与零星的画作,干净利落,井井有条。 而在这些装饰的夹缝中,摩根能看到那些被隐藏起来的射击口与暗哨,它们分布在走廊的转角与大殿的四周,足以让整座堡垒在一瞬间变成死寂的坟场。 一行人在原体的率领下稳步地前进着,他们很快便穿过了最开始的前廊,又走过了一间遍布着沉思者与技术名词的密室,那里满是忙碌的机械教人员,他们的电子屏幕上闪烁着世界各地传来的讯息。 数以万计的讯息在这些火星来客的计算中经历着筛选与反馈,从舰船的装载到物资的补给,庞大的数据足以轻松地榨干任何一个由凡人组成的参谋部,哪怕是机械教的精英们也只能保证这些数据不会出现过于严重的错误,至于那些更为精密的计算与决定,他们只能交给密室中更为神秘与核心的那个房间。 具体来说,那房间是一個夹层,它被一个宽阔的阶梯连接着,从外观来看宛如一个方正的加工车间,散发着贵金属与工业油脂的混合味道。 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佩图拉博本人正待在那里。 如果说每一个第四军团的战士都是能够自由行走与战斗的钢铁的话,那么这位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就可以说是【钢铁】一词活生生的化身。 佩图拉博身上的每一块防护,每一条链线甚至每一根螺丝都是他亲手打造的,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尊长了人类面孔的岩石雕塑,他要比自己的兄弟矮上一些,但依旧是足以让阿斯塔特仰望的巨人,那刀削斧刻的坚硬五官拼凑出了一个伟大的怪物猎手,一个无情的常胜将军与一位天赐的艺术大师的全部外在。 “你来的太慢了,马格努斯,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去拖延。” 佩图拉博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在这间密室间反复回荡,而马格努斯只是讨饶一般地摊开双手,作为对自己兄弟的回报。 非常艰难地,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与他的兄弟拥抱了一下,被他紧握在手中的绘图仪表因此而显露在几位千子军团高官的眼前,他们能看到那上面布满了多如繁星的数据:装载率,行程时间,货物容量,燃料储备,车队轮换,人口流入,食物与供水,空投安排以及在疏散方程中发挥的数百个变量。 “那些数字……” 一向以无情的计算力而闻名的阿塔瓦轻声地向自己的兄弟感慨着。 “它们太多了……让我头昏……它们宛如浪潮一般淹没了我。” 阿里曼与弗西斯没有回话,但他们同样严肃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面色如常的摩根,此时的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些数字。 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摩根便眨了眨眼睛,将注意力转到了别的地方。 “我的顾问,你也可以称呼他们为我的三叉戟。” 在简单的寒暄后,佩图拉博指向了他身后仅有的两名钢铁勇士。 “这个是哈卡,另一个是巴尔本-法尔克,至于佛里克斯则在外面负责指挥。” “阿里曼,我的右手,军团的一连长。” “阿塔瓦与弗西斯,我的高级智库。” “【智库】?我以为你已经决定放弃这个企划了,马格努斯,我们的父亲和一些兄弟未必喜欢这个。” “最起码圣吉列斯支持我,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真正的聪明人。” “那我只能希望你会足够的小心……嗯?” 佩图拉博似乎还准备在灵能的方面再说些什么,但是他的目光很快又被在场的唯一一个凡人所吸引。 “这个凡人,我的兄弟马格努斯,她又在你的军团里扮演什么角色?” “这位是摩根,摩根女士,我的军团高级顾问,也是智库的候补之一。” 马格努斯的话音刚落,银发的女官便能察觉到来自弗西斯的目光,那是某种夹杂了惊愕的敌视。 “一个凡人?” “是一个聪明、勤奋且能力出众的凡人,伱知道的,佩图拉博,我不会拒绝任何有能力的智者。” “但愿她真如你说的那样。” 钢铁之主挥手,示意自己的部下继续着刚才的工作,而他则是来到了密室西侧的边缘,按下开关,一面巨大的窗户便从遮掩中现身,透过它,可以轻松地将整个卡雷纳城收入眼底。 作为黄金时代的遗珍,卡雷纳是一座将历史与辉煌完美融合的城市,马格努斯先是花了一秒钟感叹它精妙的布局,随后便被那真正的重要事物吸引了目光。 “坚定之光号,我准备重新启用它。” 佩图拉博的声音从耳旁传来,而他所指的正是卡雷纳城中央那座巨大的殖民船,正是这艘古老的巨舰在数个千年之前搭载着第一批人类殖民者来到了这里,缔造起了属于黎明星的一切,而现在,它作为一个纯粹的纪念碑伫立在那里。 “它已经是一个遗物了,佩图拉博,一个纯粹的古董。” 哪怕是马格努斯也为了自己的兄弟这简短的豪情而感到惊讶,他快步走上前,仔细遥望着那艘巨舰,并很快就发现那上面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钢铁:那是佩图拉博的子嗣与机械教的劳工在做工。 “你真的打算启用它?将数十万难民的性命交托给一艘……古董?” “我没有选择,马格努斯。” 佩图拉博的手指向了他的工作台,那上面已经被大量的图表与草图所填满,马格努斯能认出其中有一些是各种跨轨道输送机的数据。” “我们的跨轨道运输机每天大约可以进行200次发射,运载六到七万人离开这个垂死的世界,登上我们的舰队,这还只是地面发射中心不会遭到打扰的理想状态,而你我都知道民众中的恐慌现在究竟有多么的严重。”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整个黎明星的人口超过了两百万,而你与我的舰队加起来也不过是几十艘船只,哪怕是把每一个舱室都塞满,我们也只能带离不超过一百六十万人,而且在这仅剩的三个月里,我们的舰队根本无法在最近的宜居世界与黎明星之间完成往返。” “换句话说,我如果不启用它,那么这个世界上五分之一的人口会被抛弃,然后在绝望中死去。” 马格努斯沉重的呼吸着,低下了头,他无法反驳自己的兄弟:千子军团比钢铁勇士们早来了五十多天,但这些数字从未在他的脑海中如此清晰地出现过。 “你说的对,兄弟……” 正当马格努斯低沉的声音开始回荡的时候,也许是为了开解父亲的窘迫,又也许只是单纯地如此认为,千子军团的弗西斯向前一步,示意想要发言。 “我们其实不必要进行这样的冒险,两位大人。” “为什么?” 千子智库将他手头的厚厚文件递给了佩图拉博,那是哈索尔等人在世界各地疏散民众的汇报。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拒绝撤离,在那些偏僻野蛮的山村里,他们根本不愿意听从我们的命令搬离故土,哪怕是在城市中也是这样,单单是卡雷纳城的安置区里,每天都有至少数百人私自逃回荒野之中,阿里曼可以证明这一切。” 弗西斯先是陈述着自己的论调,在得到阿里曼无声的点头后,他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鉴于这种情况,我认为,既然这些抛弃了理智与逻辑的凡人甚至自己都不愿意营救自己,那我们为什么还需要管他们?反正这些愚蠢的家伙哪怕救出来也对整个帝国没有益处,抛去他们,我们的营救计划能够更为迅速地展开。” 在他的最后一个字母落地之时,房间里已然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只有两名三叉戟的工作声不断传来。 “……你是这样认为的?” 佩图拉博靠在他的会议桌上,他的目光如炬,避开了他的兄弟与其他几人,全部集中在了弗西斯的身上,基因原体的表情就仿佛一个失望透顶的老师在看着自己不学无术的学生。 钢铁之主的疑问低沉且冷静,没有一丝一毫暴虐的气息,却让弗西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汗珠开始止不住的在他的额头上出现。 马格努斯张了张嘴,想为自己愚蠢的儿子说些什么,但在那之前,佩图拉博那坚定且不容置疑的宣言已经炸开了。 “听着!” “不论花朵多么鲜艳,我都不会让一个幼童跑到悬崖边摘花而不去制止。” “我也不会让你在没有地图和正确训练的情况下,跑到这座要塞的第四军团地雷防区附近。” 我们必须扔掉这幼稚而无知的想法去做正确的事,现在你懂为什么我们要尽全力拯救更多的人了吗?” 弗西斯的脑袋几乎要垂到地面上了,他如同一具死掉的尸体一般安静,直到一会儿之后才低声而真切的回答。 “是的,阁下,我很抱歉。” 几乎就在同时,马格努斯已经笑着走了上来,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 “弗西斯是一个处理数据的大师,他比较擅长仲裁那些由经验与绝对的是非观组成的问题,而不是哲学与道德的辩论。” “我知道,马格努斯,我知道。” “我的钢铁勇士中也出现过这种声音,他们并不知道营救凡人的重要性,也正因如此你我才需要更紧密的合作,我的兄弟,鞭策我们的子嗣,让他们能够尽己所能地营救更多的人。” “当然,兄弟,我一直如此努力。” “那么,我希望千子的每一个战士都能投入到救灾之中,就像我的军团一样,而不是去挖掘遗迹与什么古代图书馆。” 在佩图拉博的脸上,摩根看到了一丝狡黠迅速地闪过。 “那只是一个小队,佩图拉博,我发誓不会增派更多人,一个小队是对大局无碍的。” 两位原体的讨论很快就变得迅速且激烈了起来,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划分着各自军团的区域与任务:钢铁勇士将逐渐接手关于撤离与搭建的一切事物,千子则将会分散成小队来辅佐他们,佩图拉博将负责这一切事情,而马格努斯则会即刻动身前往内陆的一座城市,据说总督与他的团队已经在那里现身。 至于阿里曼,阿塔瓦与弗西斯,他们也各有自己的任务,要么在率领自己的队伍镇守一方,要么深入到遗迹中去寻找那些让马格努斯魂牵梦绕的东西。 原体兄弟之间讨论在逐渐友好的氛围中飞速进展,直到最后一个问题的出现。 “不,马格努斯,你必须留下一人,至少是能够直接联系你的军官。” 佩图拉博激烈的反驳着自己的兄弟。 “我们必须能够时刻保持通信,以预防任何突发情况,别那么依赖你的灵能,你知道的,这个银河中能够让这种力量突然失效的手段与意外数不胜数!” “好吧,佩图拉博。” 钢铁之主的连番话语让马格努斯变得无话可说,又或者是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继续争吵下去了,千子的基因原体左右环视了一下,便将摩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要的高级军官,我的兄弟。” “一个凡人?” “我再重复一遍,是我的高级顾问。” “你亲自考验过她么?” “我最优秀的子嗣们全都认可她的智慧与能力,我相信他们的判断。” 佩图拉博叹了口气,也许是同样厌倦了争吵,他最终点了点头,任凭马格努斯带领着三个子嗣迅速地离开了。 阿里曼是最后一个走的,在经过摩根身边的时候,他颇为隐秘地塞了一点东西。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佩图拉博才缓缓地低下了头,他随意地扫了一眼身前的摩根,便走回了自己的工作台。 “开始工作吧,凡人。” “希望我的兄弟这次没有夸大其词。” 第八章 黎明救赎(五) “小心佩图拉博,不要被他一时的行为与思想所迷惑。” “佩图拉博是一个思维分裂的怪物,你永远都想象不到他的脑海中又在考虑什么全新的事情,粗鲁可能被他认为是直率,而谏言又会被看做是冒犯,也有可能他会将两个看法完全颠倒,总之,他的思绪是无时无刻都在变化的,无法被完全地捉摸。” “他是天才,那种不是人的天才。” “不要将你的印象局限于刚才的一幕,我曾亲耳听闻他是如何在回归的第一天处死了十分之一的战士,又在第二天转而关心每名士兵的福祉,因此,如果他待会突然对撤离的民众变得冷漠无情,也千万不要感到惊讶,更不要试图对抗。” “切记,他是一个冷静的怪物,但他的冷静从不会在正确的时候被释放出来,安静地完成他交付的工作就可以了,不要过度地发表言论与意见,他也许会听,也有可能会认为这是冒犯与轻蔑,从而陷入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暴怒之中,那是致命的。” “最后,祝你好运。” —————— 阿里曼所留下的是一团无形的话语,它在任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悄悄潜入,在摩根的内心深处清晰地诉说着。 摩根眯起眼睛,她伫立在原地,仔细揣摩着千子留下的每一字信息,先是慢慢听了一遍,接着又回忆了一遍,随后,她迈出脚步,来到了佩图拉博身边的巨型仪器面前,在那淡蓝色的电子屏幕上残留着一些佩图拉博还没有处理完的,并不重要的讯息与数据。 摩根扫了一眼佩图拉博的屏幕,随后她开始了工作,葱白的手指在键盘、按钮与数据板间来回运转,发出清脆的响声,很快就汇入了钢铁之主与三叉戟们一同奏响的数字交响曲之中。 佩图拉博没有特意抽出精力去关注这個新来的凡人,在马格努斯离开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投入了工作的海洋之中,独属于基因原体的电子屏幕与数据板一刻不停地更新着,将整个世界与远征舰队的数据送到他的面前,而钢铁之主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在处理这些事物,他的两个三叉戟在此时更像是打杂的学徒工,被他派去整理那些他处理过的东西。 佩图拉博紧盯着自己的屏幕,他在每一秒都要读取与处理至少两位数的信息,但尽管如此,属于基因原体的超人感知仍然在忠诚地告诉他,他兄弟的那位凡人顾问每隔五分钟便会窥探一次他的屏幕。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种小事。 直到大概二十五分钟之后,钢铁之主才第一次发声,他的腔调粗暴地扯断了密室中原本和谐的合奏。 “我需要今日凌晨到中午十二时,卡雷纳城东安置区的外来人员数据,进行性别与年龄的划分,把数据发给我。” 原体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佩图拉博的命令没有指定执行人员,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钢铁之主从不在乎自己的部下如何分工与合作,他只要答案。 而直到佩图拉博的声音在密室中完全消散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得到回答,伴随着这种死寂,时间每过去一秒,基因原体的面色便阴沉一分。 摩根能明显地感觉到两名三叉戟敲击键盘的声音愈发地急促,就仿佛溺水者在拼命寻找一块浮木,这种慌乱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直到她能清晰地听到基因原体愈发粗重的喘息声的时候,两位三叉戟终于颤抖得停下,然后转过身子。 “父亲……我们只有今天上午十时的信息……” 摩根能听到佩图拉博的笑声,充斥着压抑的笑声,那笑声让宛如铁铸的三叉戟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她仔细计算着,直到佩图拉博那危险的目光开始在子嗣身上游荡的时候,摩根按下了手旁的按钮。 “叮——” 新信息到来的消息打断了佩图拉博的低沉怒意,他转过头,点开了那份文件,发现其中正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基因原体扫了一眼信件来源,然后将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身边,他看了一眼这个来自千子军团的凡人——她正镇定自若地敲打着键盘着,就仿佛刚才不过是履行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继续工作。” 突如其来的饶恕让两位三叉戟困惑地互相看了一眼,而他们的父亲已经再次沉浸在了数字的海洋之中。 合奏再次响起。 但这份和谐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没过一会,基因原体就再次发话了。 “跨轨道运输机d-447的最新数据!我要最早半个小时前的,它为什么没有完成今日的运输份额?” 摩根能感受到自己身边的钢铁巨人再次转过身去,密室中有生命与无生命的一切都在因为他的气息而颤抖,她能觉察到两位三叉戟的节奏再次混乱了起来。 这次,她刻意等待了一会,才从已经整理好的众多资料中挑出了那一份,发送了过去。 她能感觉到佩图拉博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间。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这种情况接二连三的发生,佩图拉博的质问宛如仲夏雨夜的雷鸣一般不绝于耳,他的需要杂乱而古怪,三叉戟们偶尔能做出回复,而更多的时候只是让他们的工作节奏被无情的打断与扰乱。 紫色的光芒在摩根青色的瞳孔中流转,表达着对这种催促方式的不屑。 佩图拉博的质疑看似毫无逻辑,或者说只是在尊崇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某些内在逻辑,他不屑于诉说他为什么需要它们,只是在单纯的抽打着语言的皮鞭,让自己的子嗣埋头苦干,仿佛这样就可以培养出最好的副手一般。 但这并不妨碍到摩根继续自己的工作,她的计算与结果轻而易举地超过了那两个可怜的三叉戟,凭借着每隔几分钟对佩图拉博工作情况的观察,她甚至可以将这位钢铁之主所需要的东西提前归类。 当断断续续的疑问继续下去的时候,基因原体的疑问似乎已经不再是询问他的子嗣们了,他反而更加期待与好奇身旁这个凡人的答案。 直到一份关于舰队燃料补给的数据也被摩根从浩如烟海的存档中抠出来的时候,基因原体拍了拍手,他将自己的两个子嗣与摩根叫到自己的身边,目光仔细地在三个人面前徘徊着。 许久之后,他向着摩根开口。 “告诉我,为什么你能迅速找到我所需要的每一份资料。” 【因为提前的准备与归类,阁下。】 “你是怎么提前知道需要准备什么的?” 【根据实际情况,阁下。】 【我今天在卡雷纳城外的安置区里遭遇了一次秩序失控事件,这一事件毫无疑问会破坏疏散与运输民众的流程,以此影响到跨轨道运输机的效率,然后就是关于装载空间,行程时间,轮换班表等你刚才提及的问题,直到最后,运输船因为停留在近地轨道上的时间更长,所以需要更多的燃料补给。】 【而这一切自然需要归类与单独存档,因此我便提前准备好了。】 佩图拉博沉默着,点了点头。 当他的头颅重新转回到他的子嗣面前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足以撕裂巨兽的吼声。 “现在!伱们听见了么?!” “实际情况!提前准备!还有能够将事件与逻辑串联起来的头脑!” “身为我的子嗣,难道在这些方面,你们两个还比不过一个凡人吗!” “看看你们在搞什么——昨天所有数据的总结与梳理,这是我们现在需要的吗!” 暴怒的基因原体此时已经完全的忘记了是谁给两位三叉戟安排了这个任务,他也从不会去想这种事情。 两个在军团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就这样低着头,任凭自己的父亲在那里宣泄着愤怒,他们知道父亲怒火的原因并不是数据的缓慢与缺失。 而是那个——连凡人都不如。 “现在,出去,去给我获得第一手的情报与数据,我不想看到那些本应记述今天下午的运输量与突发情况的文本到时候还是一团迷雾。” “另外,告诉佛里克斯,如果他不能履行好三叉戟的工作,成为我的眼睛与耳朵,那就丢下职位,去给我当列兵!” 基因原体那突兀而无理的怒火伴随着两位战士的匆忙离开而稍稍缓解,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这一次,他的指尖在键盘上发出了最沉重的音节。 摩根照例先观察了一下他的进度,随后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她等待着基因原体那突然的考试,而她也没有等太久。 “卡雷纳城南仓库的食品物资储存。” 很快,佩图拉博的要求就来了。 摩根甚至完全没有停顿,她一边敲打着自己的任务,一边随手沾来那份文件,发送了过去。 阴霾在佩图拉博的眼底闪过。 随后,来自基因原体的问题愈发地繁杂与增加,从最要紧的行程与储备,人口流入与空投安排,再到那些不动产与建筑的拆卸,接着,问题的中心逐渐离开了最重要的城区与安置区,伸向了那些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地方。 “赤金山脉的人口疏散情况。” “叮——” “扎鲁金城的不动产运输情况。” “叮——” “俄尔奇斯山区的风暴动向与它对卡雷纳城所造成的影响。” 【……】 摩根眯起眼睛,她仔细看了一眼黎明星的地图:俄尔奇斯山区与卡雷纳城相隔了整整半个世界。 她想到了什么。 透过眼角的余光,摩根扫到了佩图拉博的面色,那是一种灰黯的沉稳,于是,她慢慢地让自己的双手离开了键盘。 【抱歉,阁下,我没有注意到这份情报的重要性,将它排到了第三优先级,现在我只完成了75%,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优先处理它。】 摩根的话音刚落,笑容就回到了佩图拉博的脸上。 “不,没必要自责。” “此时正是黎明星的狂暴季节,按照以往的记录,俄尔奇斯地区的风暴有3.5%的概率影响到卡雷纳城的天气情况,以凡人的角度自然无法注意到这种数据。” “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摩根,现在,继续工作。” 成功地难倒了眼前的凡人似乎让基因原体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起来,他再次扑向了自己的工作,敲击键盘与数据板的声音变得轻快且明亮。 摩根低下头,将瞳孔遮挡住,摆出了一副受教的模样。 【……是的,阁下。】 第九章 黎明救赎(六) 距离佩图拉博与自己的父亲重逢,并且加入这场志在收复银河的伟大远征的那一时刻,已经过去了大约十年的时间。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钢铁之主迈入银河的这十年的话,那么只有【困惑】。 佩图拉博总是在困惑。 当他在自己的家乡奥林匹亚,仰望着寂寥的星空与那颗可怕的眼球的时候,他会困惑与感慨命运的不公,为何要给他如此的智慧,却又将他抛弃至一群庸人之中。 当他与自己的子嗣重逢的时候,他又赫然发现自己的军团竟是如此的不堪:他们会在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战役中失去几乎一半的作战力量,在他看来,第四军团的士兵远远算不上优秀的战士。 于是,那句十一抽杀从他的口齿间轻轻的飘出,他冷眼旁观着那些被挑出的不幸者被自己的战友活活打死,并且很快就陷入了新的困惑之中。 为什么经过如此的警告,他的子嗣依然比不上影月苍狼或者暗黑天使? 在这种困惑中,佩图拉博统御着自己的军团,他内心中的疑虑伴随着战争的延续而不断扩大着,这难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与工作效率,但他就是忍不住,就是愈加地困惑于更多的令人失望的现实。 就像现在,一个新的困惑正在佩图拉博的脑海中形成,它愈发地壮大与扩张,令基因原体烦躁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子嗣,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三叉戟,居然还比不上马格努斯麾下的一个凡人呢? 这群家伙为什么总是让他如此的失望? —————— 难道他们在不满么?难道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对抗他的统治么? 还有他的兄弟,马格努斯,他又为什么偏偏要把一個凡人留在这里? 这是一种示威?一种炫耀?他真不知道这个凡人的优秀么?他在安排这个凡人留在这里的时候,真的只是无心举措么? 马格努斯在嘲笑么?嘲笑他的子嗣?嘲笑他的军团?还是……嘲笑他这个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 —————— 伴随着他的思想在酝酿,钢铁之主的面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暗,他的合奏在不知不觉间再次变得低沉,佩图拉博开始严酷地对待他的工作,就仿佛它们是他的生死仇敌一般。 当他那些在【坚定之光号】上进行着修复工作的子嗣将第一期工程的结果发给他的时候,佩图拉博几乎是强迫自己找出了一个问题,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细微的瑕疵画了又画,隔着屏幕怒斥着自己的这些让人失望的孩子,他们的粗糙与低劣让他感到恶心。 蠢货! 他用这个粗重的讥讽作为对工程结果考核的结束词,然后关上了通讯,任凭他们自己去争论与解决这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他捕捉到了身边的凡人工作声音的停止。 摩根已经将她面前的最后一份数据文件整理完毕,根据各项工作之间的逻辑顺序与轻重缓急,她将所有的资料一一发送给了这位从未休息过的基因原体。 尽管她生来就掌握了数据与逻辑最精妙的用法,但是第一次处理如此庞大的数量依旧让她感到疲惫,更不用说在一个同类面前小心地隐蔽自己的身份,这件事情的消耗甚至比工作本身更让人感到吃力。 但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让自己稍微休憩一下的时候,佩图拉博的冰冷腔调从一旁传来。 “第七汇总表的数据遗失了,重新做一份出来,十五分钟内完成它。” 摩根几乎眯起来的蓝色双瞳一下子就睁开了,她很确信就在她闭上眼睛之前,那份第七汇总表还好好的待在佩图拉博的电子屏幕上,等待着他的检查。 【……是的,阁下。】 她特意让自己的声音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才转化为坚定的执行,毕竟这份无故失踪的文件包含有数千条数据信息,足以让一个凡人感到痛苦。 而就在她的手指重新回到了工作键盘上的时候,佩图拉博的声音又来了,这一次他的腔调中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不……不用了。” “交给我吧,你可以去……休息了。” 钢铁之主的头颅高高昂起,就仿佛蓄意不想让凡人看到一般。 —————— 你个蠢货,到底在干什么! 在昂起的脸上,佩图拉博的钢铁面容被他扭曲在了一起。 对着一个凡人,一个区区的凡人宣泄自己的怒火,这种举动与那些奥林匹亚上的庸俗懦夫有什么区别! 天生的傲慢与艺术情怀在此时又占据了佩图拉博的心头,当他被嫉妒与自我怀疑的怒火吞噬的时候,他是一个渴望破坏的暴君,于是他理所当然地销毁了那份可能耗费了无数精力与时间才做出的结果,就像他曾毫无压力地毁灭自己的子嗣,毁灭无数的王国一样。 但当亲眼目睹到成果的毁灭,亲耳聆听到缓慢却又坚定的执行的时候,那颗蕴藏着对艺术与逻辑的热爱的心又重新占据了思想的王国,佩图拉博那撕裂内心中的另一半向他发出了质问,那是由负担,沉默与难以想象的傲慢所组成的灵魂。 一直以来就是如此:每当事情的发展不如佩图拉博所期望的那样的时候,他就会生气,会暴怒,会不顾一切地破坏与发泄出来,直到他目睹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又会感到愧疚,感到后悔,于是再沉默地将其修补,并为自己的默默付出而感动。 但这种完全自我的感动既无法带来外界的掌声,也无法让他的情绪得到缓解,于是他的怒火就会再次淤积,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周而复始,直到那些冷静与感性被消磨殆尽,只剩下一个永远恼怒与怨念不平的暴君。 但现在,为时尚早,帝皇的远征才刚刚开始,属于佩图拉博的鏖战与磨炼也不足以让他的冷静消磨许多。 佩图拉博沉默着,他开始了这份额外的工作,这份由他自己添加的工作,他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与情绪,任凭它们炙烤着自己的心灵。 钢铁是不怕烈焰的,他总是这么相信。 那些数据被以极快的速度处理着,出于某种只有他自己才找到的想法,佩图拉博仔细地检查着摩根的工作结果,而最终的事实也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凡人的工作能力的确如同马格努斯所说的那般出众。 她是一个值得欣赏的人物。 与此同时,基因原体的本能感知也在密室中游荡,他能听到得到休息命令的摩根先是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在他的身后小心环视着整个房间,她的目光似乎立即就被城市中央那艘巨大的殖民母舰【坚定之光号】所吸引,佩图拉博能听到她在低声地推理着什么。 这种推理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后,他听到了高跟长靴踩踏大理石地面的声音,超人般的感知忠诚地向他反馈着这声音主人的动向,而在意识到她究竟在去往哪里的时候,佩图拉博脖子上的寒毛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就仿佛被它们的特别所吸引了一般,摩根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密室的深处,那里陈列着一排又一排由钢铁铸成的,大约半人高的长桌,在那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精巧的模型与手工制品,哪怕是在这灯光昏暗的密室深处,它们依旧在闪烁着艺术与技巧的熠熠光辉。 她能看到那些古怪的艺术品:比如说一尊大剧场的模型,它明显是一个半成品,而且在剧场的顶端并非是用来通风与行走的区域,而是发挥着防御效果的城垛。 【塔利亚克隆】,这个名字被写在了模型所压住的稿纸上。 在它的旁边是更多的完成品:一座巨型灯塔的模型,在那上面雕刻着英雄杀死海妖的壁纹;一座神庙模样的建筑,它的里面却隐约可见层层书架与辩论的高台;还有更多的图纸,它们被卷起来安置到了桌子的角落,其中摊开的一张上描绘着一尊金制的狮子雕像,这头威猛野兽的脚边用泰拉语书写着类似赠礼的标识。 摩根眨了眨眼睛。 她能感觉到,当她的脚步与目光在这些艺术品与半成品的周围环绕的时候,那位伫立在工作台前的基因原体的工作节奏有了些许的扰乱,就仿佛一头真正的狮子,在目睹无知的小兽踏足自己的国界。 —————— 佩图拉博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这个冒犯的凡人,她正毫无意识的行走在钢铁之主不愿意为他人所知晓的地方。 他看着她在那里行走,竟有一些熟悉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了什么。 在几十年前,在他还是奥林匹亚星上一个被城邦的撍主所收养的天才孩童与将军的时候,他的那个养父也曾像这样行走在他所塑造的艺术品之中。 他记得当时的他向自己的养父所询问的那句话,以及得到的回答,他一直都记得。 于是,当最后一份数据也被以绝对的正确方式整理完毕后,他开口了。 “你在看什么。” —————— “我在看浪费,无用且奢侈的浪费,我的孩子,我的佩图拉博,你拥有着神赐的头脑与力量,为什么要将生命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 “我可以轻易地拥有这些所谓的艺术,无数的雕刻家与画家因为得到我的赞助而获得优越,只要一个响指,他们所谓的艺术就会成为对我的歌功颂德,哪怕那些功绩从不存在过。” “但你不同,我的孩子,你的能力不应该限制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看看伱那些致命的发明吧,坦克,火炮与炸药,这才是你应该发挥出来的,它们能够轻易地取得胜利,主宰战争,甚至征服世界!” —————— 【我在看艺术,阁下,我在看一颗被掩埋与误解的炽热心灵。】 就在养父的声音消散于脑海的那一刻,摩根的回答接踵而至。 截然相反。 —————— 佩图拉博笑了出来。 他转过身来,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电子屏幕,在他的身后,足够让整个世界在今天的剩余时间继续忙碌的命令正在被有条不紊地自行发送出去。 “艺术?” “这只是一些消遣,女士。” “你要知道,我是一个将军,我不需要所谓的艺术,没人会需要它们,你应该明白你所服务的是帝国,一个由帝皇,将帅与军队所组成的地方。” 佩图拉博开口,诉说着他半点不信的自我评价,与不得不信的现实。 然后,他看到了摩根的微笑。 【你喜欢死亡么,阁下?】 这几乎是一句冒犯,短短的几个字成功的让钢铁之主的脸色再次阴郁。 “如果这是你糟糕的隐喻,那我会无比清晰的告诉你,在银河中,没人会真正地喜欢死亡,除非是将它砸向自己敌人的头顶。” 【是的,没人会喜欢死亡,也没人会想要死亡,无论是个人,军团还是帝国,死亡都是被抗拒的。】 银发的女官交叉着手指,让它们顶在了自己的下颚。 【死亡是不详的宁静,是漆黑的沉默,也是再无梦想、激情、变化与惊喜可言的悲哀未来。】 【但没有艺术与美学的世界,不也正是如此么?】 佩图拉博沉默着,他的眼睛被遮掩在了阴影之中,嘴唇抖动着,却没有说话。 【难道当银河陷入永恒的战火,士兵与嗜血的战争机器在无穷的废土上前进,每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除了为食人的战争提供物资外再无使命可言,画作与歌曲被视为无用的浪费,神像占据剧场,经文遮掩学术……这样的世界,与死亡又有何异?】 【而我们在此奋战,我们的征途跨过银河与星系,我们为了一个更美好的未来献上自己的一切,不正是为了让人类的未来避免如此么?】 “……” 沉重的呼吸声。 直到这时,摩根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她低下头,意识到了自己对一位基因原体的冒犯。 【请原谅,阁下,我只是……】 “不!” 佩图拉博打断了她,他安静了一会,直到最后的电子响声传来,那意味着今天工作的结束——与须臾的休息时间。 随后,他指了指一旁的座位,以一种命令的语气诉说着。 “坐下。” 他说。 “继续说。” 第十章 黎明救赎(七) 我不是人,我远胜于此。 ——佩图拉博 ——————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其实是一位健谈的人,只不过他自己从来不会承认这一点。 佩图拉博的思想就像是一座看似死寂的活火山:它由数字、角度、统计与百分比构成,搭配上暴怒的岩浆,再用傲慢、隐忍与追求美好的天性阻塞它,以达到摇摇欲坠,朝不保夕的平衡。 这座心灵的山峦看似稳重且不可撼动,但实际上,只需要在正确的地方轻轻撬动几块岩石,压抑的内在就会不可阻挡地爆发出来,形成毁灭一切的洪流。 但同样的,开启这座火山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因为激情的岩浆终究会冷却,到那时,钢铁之主的思绪便又会躲藏回死寂的火山之中,就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所以,机会是短暂的,就仿佛雄鹰掠过苍穹一般,转瞬即逝。 —————— 猎人只有一次机会。 去射落那飞翔的雄鹰。 —————— 摩根低垂着眼眉,她的手指轻巧地翻开腰间的包裹,从中拿出了一个微型的银白酒壶,里面装的正是她亲手酿造的佳酿,用的是最好的谷物与果实。 摩根并不喜爱酿酒,拜那位创造她的无情至尊所致,这个银发的恶毒女人几乎不可能在任何行动中知晓喜悦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投身于此道,并成为一位真正的酿酒大师只为了一件事: 人设。 当马格努斯的子嗣们亲眼目睹到这位银发女官所酿造的葡萄酒,并且赞叹于它的甘醇的时候,他们的心中自然多出了诸如稳重与耐心的评价:这些品质正是酿出一款好酒所必须的。 同样的,当他们目睹到摩根所经手的无数工作被完成的何等漂亮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认为这是一个颇有能力、经验丰富且值得信赖的人物。 从工作到生活,从战斗到安歇,千子们目睹着她的成果,并在心中不断得出自己的结论,他们互相讨论与宣传着自己对这個凡人的见解,到最后,哪怕是一个从未见过摩根的千子,都会在同伴的描述与无数的现实面前,勾勒出一个能力、素质、品德与操守都无懈可击的人物。 因此,当马格努斯问向自己的儿子们的时候,他自然会得到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优秀选项,当阿里曼、阿塔瓦与无数千子都因为自己的亲眼所见或者道听途说而塑造出同一个形象的时候,哪怕是马格努斯也不会去怀疑什么。 尽管他从未见过摩根,但当他喝到摩根酿造的佳酿,他看到摩根处理的工作,他听到左右心腹对摩根的肯定的时候,摩根这个人的形象便已经在他的心中定型了,她就是军团高级顾问的最佳人选。 —————— 当然。 马格努斯是马格努斯。 佩图拉博是佩图拉博。 虽然同为原体,但是他们的性格与本质可能天差地别。 最起码,在亲眼目睹到之前,佩图拉博是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的,哪怕他的子嗣吹嘘的天花乱坠都没用,毕竟他同样看不起他的子嗣。 但他并非没有缺点,这位钢铁之主最大的缺点就是他的长处: 天才。 —————— 【塔利亚克隆……】 捧着自己的酒壶,摩根轻声低吟着这个名字,它属于她面前的这个精美的工艺半成品,属于尚且存在于佩图拉博脑海与图纸上的伟大幻想。 伴随着摩根的声音,佩图拉博的视线同样移到了他那尚未完成的作品之上,当醇厚的酒香开始萦绕在密室中的时候,钢铁之主竟感到了一丝羞恼:他正在给外人看一个尚未完成的作品,那与将一个失败品公开展览出来又有何异? 【……为什么呢……】 佩图拉博超人的感知捕捉到了这句轻声的低叹,他看到那位银发的凡人正情不自禁地拉动着模型的齿轮,发出叹息与感慨。 基因原体眯起了眼睛。 他的思维与理性很快就帮他推理出了一个有趣的事实:这位来自千子军团的凡人顾问虽然性格沉稳,能力卓越,但并非是一个完美无缺之人。 譬如说像现在,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的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说出内心深处的真实感想。 联想到之前她那冒失的发言,佩图拉博便愈发地确认这一点,他看向摩根青色的瞳孔,那里满是沉浸于思考之中的漂浮。 “有什么不对的?” 【为什么要有城墙呢?】 面对基因原体的疑问,眼前的凡人连想都没想,直接吐出了自己的问题,在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她的瞳孔才后知后觉地恢复了清明。 看到这幅场景,佩图拉博的嘴角不禁稍微扬起,但随后他便想到了摩根的问题,于是嘴角又被他迅速的抿直了,一时之间竟有些滑稽。 “城墙让你难以接受?” 【……当它与剧场结合起来的时候……的确会这样。】 在佩图拉博的眼中,眼前的这个凡人慢慢地抬起手臂,喝了一口酒,然后稳下了心神,直面他的问题。 伴随着这句回答,佩图拉博同样看向了自己的作品。 “塔利亚克隆……我为在神圣泰拉之上的凯旋所准备的,它将会被建立在我的基因之父居所的正对面,记录有关这场远征,还有银河与英雄的故事。” 基因原体开口,缓慢地诉说着,他的眼中罕见的燃起了有关未来与理想的光芒。 【但尽管如此……你依旧希望它能在可能的灾难中起到作用?】 佩图拉博笑了起来。 “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因为没有保护与防备的艺术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之一。】 “……” 佩图拉博沉默着,在他的注视下,摩根再次沉浸于眼前的这个艺术品之中,她显然陷入了某种回忆。 【当艺术被创造出来的时候,那注定是黄金般的岁月,人们无需为生活与纷争而感到苦恼,因为,他们创造出了伟大的艺术与作品,幻想着未来的可能性。】 “……” 【但进步终究是太慢,国度陷入了停滞之中,曾经的和平与富饶反而成为了后人不思进取的资本,他们以艺术之名,任凭自己堕入享乐与堕落之中,直到蛮族的烽火连天而来,城邦倾塌,殿堂颓靡,只剩下仅剩的作品留给后人去感慨。】 “……” 佩图拉博沉重的呼吸着。 【当然,也许蛮族中不乏智者,他们看到了这些作品,感慨曾经的辉煌与智慧,却只遭到了同类的嘲笑,那些最野蛮的胜利者得意洋洋:如果这些作品之中真的蕴含着伟大,他们又怎会被我征服?】 “…………” 【他们从不懂征服的含义,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只有火与剑能够流传千古,他们愚蠢且粗暴,但就是能够成功,因为他们的对手竟然无力保卫自己的艺术与智慧。】 “……” “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感慨这一切。” 摩根听到了佩图拉博的声音,那是断断续续的真切问询。 【这是私人的事情,阁下。】 该死,她的瞳孔又恢复了清醒。 佩图拉博感到一阵失落,在刚才那沉稳而连贯的诉说中,他只感觉像是一个记叙者在评价他在奥林匹亚之上的日子。 枪炮,钢铁,战争,烈火,看着辉煌的城市倒塌,千年的高塔倾倒,然后在督促与虚假的安慰中发动下一次进攻…… —————— 去他妈的。 —————— 基因原体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他阴沉着面孔,检查着工作的进展。 一切顺利。 这反而让他更为气恼。 他又踱步到了窗边,仔细观察着钢铁勇士在坚定之光号上的作业,看着青蓝色的电光如流水般从舰桥与两侧流下,他低声嘀咕着,对工作的进度并不满意。 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个凡人依旧在那里沉默着,佩图拉博偶尔能听到她低声抿酒水的声音。 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听到一声叹息。 【以亲历者的身份,阁下。】 她回答了。 佩图拉博几乎是强忍着自己的脚步。 他看似已经毫不在意这个问题,基因原体的目光先是在舰船上又停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身来,以堪称悠闲的脚步回到了那讨论的场所。 在看到摩根低垂的眼眉后,他终于满意地笑了出来。 “亲历者?” 【辅佐、智囊、副元帅、参谋长……你可以挑选任何一种称呼,阁下。】 【我来自大漩涡南部,在我加入千子军团的舰队之前,我是家乡的一位公主,一个以非人般的天才著称的家伙。】 【我的父亲重视我,在战场上。】 【他驱使着我的智慧,用所谓的亲情与责任作为缰绳,让我为他出谋划策,连战连捷,将军团与城邦化作飞灰,烧毁昔日的殿堂,伫立起为他歌功颂德的雕像……】 她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低沉,佩图拉博眼见着那双青蓝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与灵动,化作对过去的迷茫回忆。 【在帝国的舰队到来的第二天,他便从国王成为了总督,我记得那天正巧是我的生日,他为我举办了宴会,盛大的宴会,他在无数来宾的面前滔滔不绝了一个小时之久。】 【他讲述着,讲述着雄心壮志,讲述着帝国的强大,以诱使所有的来客向他宣誓效忠,直到最后,他终于想起了我,于是他向众人宣布,我会是他的继承人,将为他踏平一切的不臣者。】 【于是,在帝国的舰队启航的那一天,我说服了我那些窥伺王位的长辈,推荐我上了帝国的船只。】 【我逃走了。】 “为什么?” 【为了逃离。】 “逃离王位?” 佩图拉博饶有兴趣地诱导着,他看着那双眼睛一点点地放下冷静,就仿佛一步步摧毁一座要塞一般,令人神清气爽。 【那不是王位,那是诅咒。】 他能听见,当眼前的这个凡人诉说着诅咒二字的时候,她的牙齿互相撕咬着,仿佛能碾碎岩石。 “诅咒?” 他已经分不清他是在诱导,还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往,以对这个凡人感同身受了。 【诅咒……那是诅咒,层层叠叠的诅咒,王位是诅咒,智慧是诅咒,甚至我的出生可能本来就是诅咒。】 【我知道什么是更好的未来,我知道我们要如何的前进,我知道比起所谓的庆典与面包,神圣与传统,我们需要更加务实的态度,需要更为艰难的忍受,需要将有限的资源投入科技与民生,而不是塑造起无数的神像,换来臣子或主教一句再违心不过的歌颂。】 【不……甚至不单单是我……就连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知道如何让社会变得更美好,但他们就是不愿意去做,他们挥霍着稀少的资源,进行着无谓的斗争,崇拜着虚假的神明,将自己的保守与自私刻在万民的头上,然后宣称这是最神圣与不可动摇的传统。】 她的语速变得急促,不再是那种最为冷静与温和的腔调,佩图拉博沉默地看着,看着她壶中的酒液因为手指的分散而垂落到了地上——而她却毫无察觉。 他盯着她的瞳孔,等待着那最终的话语。 “所以,你逃离了。” 【是的,我逃离了。】 “为什么?” 他看着她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因为无人理解。】 【因为无处施展。】 【因为无法妥协。】 【……】 【因为怨恨。】 【还有孤独。】 佩图拉博沉默着,呼吸着。 他没有再问,也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摩根,许久之后,他的呼吸消失在了密室最偏僻的阴影之中。 —————— 佩图拉博站立在他的工作台前,在他的视线中,他的最后一份数据也终于正确地发送了出去。 也正在这时,通讯响起,从另一头传来了马格努斯的声音。 “伱那边情况如何,佩图拉博?” “一切顺利,你呢?” “我这边遇到一点小麻烦,关于那个总督的事情……算了,长话短说,卡雷纳有可能会遭遇突袭,做好准备,敌方可能会动用空军与装甲部队。” “明白了。” “……对了。”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马格努斯猛的意识到,也许自己的兄弟比他的子嗣更适合成为一个裁判。 “我的那位高级顾问,能力如何。” 马格努斯等了一会儿,直到他从通讯中听到了佩图拉博的笑声。 帝皇在上,他很少笑的这么……开朗。 在笑了一会之后,佩图拉博才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得力。” —————— 摩根闭上了眼睛,睁开。 她的瞳孔清亮,是能够看穿现象本质的理性之光。 再闭上,再睁开。 她的瞳孔模糊,那是追溯自己往昔,绝无谎言的真切女子。 她拿起酒壶,喝下了最后一口,抛去那流失的一部分,剩下的这些整好够她饮上一口,就仿佛是提前算好了一般。 她笑着。 尽管这笑容并非是处于喜悦,但它看起来依旧甜美。 —————— 天才本身就是最大的弱点。 天才是自信的,他们极少会相信其他人的评价,他们只会自信于自我的判断。 高人一等的天赋铸造了他们的能力,也决定了他们的傲慢,当他们认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们便会坚定的相信它,并且绝不会认为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 直到头破血流。 —————— 银发的猎人抓住机会。 钢铁的雄鹰已经坠落。 第十一章 黎明救赎(八) “高阶顾问?” “军团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官职?” “父亲刚刚决定设立的,他认为每一名千子都不应该浪费自己更多的精力在日常事务上,我们可以将那些更琐碎的事情交给凡人去处理,虽然这会造成能够预估的低效率与腐败,但是可以忍受。” “而高阶顾问,顾名思义,他们会起到一部分智库的效果,并且负责处理那些与凡人有关的事务,比如说统计补给,或者担任尖塔守卫的中高级军官。” (尖塔守卫,千子军团的凡人辅助军,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著称。) “然后,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拿来收集与整理知识,做些真正伟大的事情了。” “……那倒的确不错。” 想起了这些天的磨难,哈索尔-马特抚摸着自己的金色的长发,在内心深处歌颂着基因之父的智慧,他倒是真的不想再与那些愚昧的凡人有什么沟通了。 这位亮羽学派的剑术天才是一位热衷于完美的家伙,他在出使第三军团时曾感受到如同家一般的温暖,并养成了不惜用灵能来维持自己完美外貌的习惯,而与这种习惯同时养成的,就是对凡人那种种【不完美】的深恶痛绝。 “凡人的事情就应该交给凡人处理,毕竟只有麻雀才知晓麻雀的叫声。” 听到这话,走在最前头的阿塔瓦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反驳自己战斗兄弟的想法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便被掐灭了。 现在还不是那种时候。 伴随着无人回答哈索尔的宣言,沉默再次笼罩了阿塔瓦小队,他们很快就穿过了浓密的缭绕烟雾,重新回到了已经被放弃了的扎鲁金城:这里曾经是黎明星科技与文化的中心,恢弘壮丽的图书馆与大剧场随处可见,但此时,整座城市已经是一片死寂,如同一架灰蒙蒙的巨兽尸骸一般,散发着让人绝望的安静。 与安静一同到来的还有雾,一场薄薄的迷雾,阿塔瓦总觉得那迷雾中仿佛有虚无的笑声在传播,但当他集中起精力去倾听的时候,却什么都听不到。 “记住原体的任务,各位。” 在分头行动前,阿塔瓦最后一次强调自己小队的使命。 “我们要尽可能地搜集遗失在这座城市中的智慧与书籍,这个世界即将迎来不可避免的毁灭,而我们要在此之前不惜一切地拯救尽可能多的知识,这是我等基因之父的意志,也是最伟大的使命。” “和以前一样,散开搜索,每隔五分钟按照编号依次向我汇报情况,我需要每个人都能在行动中保持安全与联络。” “现在,开始吧。” —————— “这是……” 当第四次安全汇报也顺利的完成后,阿塔瓦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被左侧的一座纪念丰碑所吸引。 那是一座最为高大与古老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地镌刻着各种各样的豪情壮志与畅享未来,但阿塔瓦关注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雕刻在石碑最顶端的那头栩栩如生的巨兽。 鹿角、驼头、兔眼、蛇颈、蜃腹、鱼鳞、鹰爪、虎掌、牛耳,体态修长,鳞爪飞扬。 “龙之国度……” 阿塔瓦轻声嘀咕着,这头宏伟,神圣且威武的巨兽是很难被认错的,它成功的唤起了千子的某些记忆:在他还未跟随帝皇的脚步踏入星空之前,在他还未与自己的基因原体于普罗斯佩罗重逢之前,甚至在血肉异变侵袭千子军团之前,他曾在神圣泰拉,作为一名最普通的战士,执行过一個简单的任务。 那是一片曾经名为龙之国度的土地,它就在泰拉皇宫的脚下,是帝皇最初的支持者之一,在那之上曾经出现过人类史上最伟大最辉煌的帝国,也留下了最为丰厚的古迹与遗产。 阿塔瓦曾被派遣到那里去进行搜集,彼时他还是一名刚刚完全改造的战士,但也足以清晰的记起每一件事情,他至今仍能回忆起那片土地留下的丰厚遗产,还有他在探索那些仓库的时候所见到的痕迹。 “龙……” 他低语着这个名字,然后继续自己的探索之旅,并很快就在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发现了各种各样的纹章,那与他在龙之国度所见到的完全相同。 迷雾中仿佛有笑声,但千子已经学会了无视这些东西。 阿塔瓦正在感慨,而就在此时,他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阿塔瓦,是我。” 那是哈索尔的声音。 “我这边发现了有趣的东西,阿塔瓦,一艘舰船,一艘异常古老的殖民舰船,它可能与那艘坚定之光号一样,是曾经黄金时代的遗产!” 哪怕隔着通讯器都能感受到哈索尔的喜悦与激动,而阿塔瓦完全能理解自己战友的失态:因为他也同样如此。 一艘黄金时代的失落船只,这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珍贵的典籍与艺术品,描绘数千年历史与知识的孤本,甚至有可能获得更为宝贵的东西——譬如说stc。 直到现在,阿塔瓦终于明白马格努斯为什么坚持要自己来到这座遗迹探索,甚至不惜与佩图拉博争论——想必他的基因之父早已发现了这座宝藏,却因为救灾的紧急而来不及挖掘。 “它的舱门被封锁了,阿塔瓦,我必须用暴力手段破开它……” 哈索尔急切的声音传来,而阿塔瓦也已经顾不得许多。 “呆在那里,哈索尔!我这就召集所有人向你那里集合,我们需要一起探索它。” 说罢,不等哈索尔的回答,阿塔瓦便急忙奔跑了起来,在他身后只留下一串呼叫各个队友的通讯声音。 他是如此的匆忙与喜悦,以至于连迷雾中那低沉的笑声都没有听见。 —————— “你说什么?弗西斯?” “是阿塔瓦,大人,阿塔瓦小队已经半个小时没有与我们联系了,这远远超过了您所要求的通讯间隔。” “听起来不太妙。”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他向四方望去,只看到了满目的狼藉。 “但我们现在没时间管他们了,弗西斯,这里的事情比我想的还要麻烦。” 弗西斯看着他的基因之父,看着马格努斯身上不断地散发着烟雾,以及那些被炮弹和能量流所造成的伤口,无声的点头。 在最开始,他们都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援助任务,马格努斯率领着他的子嗣来到了这座内陆的城市,他命令自己的孩子分散开来,去援助那些正在努力维持秩序的钢铁勇士们,而他自己则是亲自前去寻找黎明星的总督瓦尔加。 总督拥有着开启与关闭黎明星上任何一处地点,任何一台机械的最终指令,佩图拉博那份巨大且繁杂的撤离计划少不了他的帮助与配合。 在最开始,一切很顺利,数以万计的民众在千子与钢铁勇士的通力配合下渐渐归拢与撤离,而马格努斯也在一台严重损毁的犀牛指挥车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黎明星总督。 但就在这时,【红龙】出现了。 【红龙】并非是什么野兽,而是黎明星的星球守备军,即俗称的pdf,得益于黎明星的富饶与发达,这支在帝国的军事体系中地位不高的军团却拥有着极为庞大的空军与机械化部队。 而出现在马格努斯视野中的【红龙】就是一支颇具规模的装甲军团,基因原体能认出包括毁灭之剑、处决者、奇美拉和犀牛等战争兵器,但就在他困惑于为什么这支军队现在才出现的时候。 【红龙】开火了。 背叛者的攻势异常迅捷而凶猛,得益于不宣而战的优势,一发镭射炮精准地命中了毫无防备的马格努斯,在基因原体的身上留下了几道伤痕。 但一切到此为止。 马格努斯举起一只手,无形的能量护盾便轻而易举地笼罩了整个城市,背叛的红龙军团近乎疯狂地宣泄着自己的火力,却只在护盾上留下水花一样的波纹。 基因原体没有给自己的敌人更多的机会与怜悯,他的伟力撼动着苍穹与山川,在一瞬间,群山崩裂,巨石陨落,威胁最大的装甲军团要么被骤起的天灾砸死,要么被愤怒的基因原体一个个碾为灰烬。 千子与钢铁勇士鱼贯而出,有序地消灭了最后一批抵抗者,甚至还抓住了几个意志不坚定的战俘用来拷问。 在几分钟的战斗之后,基因原体先是提醒了自己远在卡雷纳城的兄弟,随后,正当马格努斯尝试治疗昏迷不醒的黎明星总督的时候,便接到了阿塔瓦小队失去联系的消息。 这个消息只是让基因原体沉默了一秒,并将寻回自己的子嗣挂在了他内心的备忘录之中,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结果如何?” 在确保了这位至关重要的总督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之后,马格努斯将目光投向了向他走来的钢铁勇士。 “已经询问出来了,大人。” 钢铁勇士向着这位拥有着无限伟力的基因原体敬礼。 “所有的战俘都承认他们为了【席坦之子】而战,但他们都无法说清楚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背叛帝国,根据大部分人的描述,他们被脑海中的一股声音所控制,不由自主地开始了行动。” “那他们有没有说,其他的红龙部队去了哪里?” “他们不知道,大人。” “那就把他们带过来,我亲自来审问。” “嗯……大人,他们已经因为不明的原因突然暴毙了,军医初步分析可能是精神层面的某种定时炸弹。” “……好吧。” 马格努斯有些痛苦地揉着眉角,他身边现在没什么专通心控的人物,天枭学派历来擅长此事,但为了保险起见,他把他们全部留在了卡雷纳。 他开始怀念他们了,甚至怀念同为心控大师的摩根。 “弗西斯。” 马格努斯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子嗣。 “调查结果出来了么?” “已经确定了,大人,袭击我们的红龙部队至少来自三十三个不同的战团,我们找到了所有的标志以确定这一点。” “很好……红龙军团总共有多少个战团?” “呃……三十三个。” “也就是说,全部叛变了?” 弗西斯看到他的父亲开始了思考,而很快马格努斯的表情就变得阴郁了起来。 “袭击我们的平叛军最多只有五万,而红龙军团……我记得是百万人级别的?” “是的,大人。” 基因原体看了一眼已经撤离的差不多的城市,他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弗西斯。 “这里已经是除了卡雷纳之外,黎明星仅剩的大城市了,而叛军投入在这里的兵力又是如此的稀少……” “你说,他们会去哪呢?” 弗西斯不是蠢货,面对这个一点都不困难的问题,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随后,他的脸色也变得异常精彩。 基因原体深吸了一口气。 “弗西斯,重新集结部队。” “我们回卡雷纳。” “快……快!快!快!” 第十二章 黎明救赎(九) “敌袭!” 被称为【破城者】的佛里克斯用尽他最大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吼叫了出来。 但就算是这足以轰碎城墙的一声呐喊,也不过在转瞬间便消失在了他身边那些更为可怖的洪流之中。 炮弹与能量光束的巨响撕裂了空气,如同汹涌的海浪般不断拍打着钢铁勇士的防线与战壕,在佛里克斯目光所及的地方,满是红龙军团规模庞大的装甲部队,还有那些被描绘成扭曲模样的叛军旗帜。 在装甲、火炮、战机与机械化部队所组成的滚滚铁流面前,哪怕是阿斯塔特的意志也显得如此薄弱。 毁灭之剑、犀牛装甲运兵车、处决者型坦克、奇美拉装甲车、还有在他视野尽头若隐若现的指挥官型飞弹车与九头蛇型防空自走炮。 佛里克斯分辨着来袭者的装备,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爆弹枪,又想起了那门刚刚从仓库中拖出来的150毫米炮,只感到口中牙酸到让人发慌。 随后,空中的诡异响动又吸引了佛里克斯的目光,他抬起头,只看见大约两个中队的雷鹰正在向着他的防线急速驶来。 “……草。” 这真特么是区区一个星球守备军该有的火力吗? 但钢铁勇士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抱怨去更多的,因为在他的左侧,也就是卡雷纳城西郊区的炮火声到现在都没有停止,他的基因之父佩图拉博就在那里坐镇,直面红龙军团最为疯狂的进攻矛头。 “防空火力!” 佛里克斯用着咆哮来传达自己的命令,因为他的通讯器已经被杂乱无章的枪响与呼喊所占据,调理不出半点的秩序。 说罢,不等回话,他举起枪支,一个闪身离开了隐蔽点,连开三枪,随后迅速躲到了另一侧的塔楼之下。 伴随着他的枪响,对方一個不断在倾斜火力的重武器小组瞬间就哑了火,而在他们身后,指挥着处决者坦克的车长则直接倒在了自己的车辆之上,他的头颅已经整个的炸开了。 佛里克斯没有为自己的精准枪法而停留片刻,他迅速起身,在几个呼吸之间远离了曾经的位置,而在他的身后,红龙军团后知后觉的复仇火力已经将整片土地再次犁了一遍。 破城者一路后撤,他轻易地碾碎或躲开路上的岩石,同时不断地向后回击着,在爆弹枪的不断鸣响中,红龙军团的尖兵们相继倒在尘埃之中。 奔跑了大约一百米后,佛里克斯径直跳入了刚刚伫立起来的阵地之中,超过二十名钢铁勇士正分散在战壕与废墟之中,封锁着他们眼前的路口。 而就在这时候,效忠于帝国的防空火力开始发威,破城者眼看着那架领头的雷鹰被直接命中,凌空爆炸,它的后继者们不安的摇晃着机翼,最终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道难看的弧线,打道回府。 但空中的失败并没有打消进攻者们的疯狂意志,伴随着隆隆作响的履带推倒小楼的声音,成百上千名装备精良的红龙士兵出现在了佛里克斯的眼中,他们簇拥着那些可怕的战争巨兽,用雷雨般的钢铁弹幕压制着钢铁勇士的阵地。 就像其名字一般,红龙军团的攻势如同巨龙一般,看起来不可阻挡,他们完全无视物资的消耗,用炮弹与烈火仔细焚灭着眼前的每一块土地。 而与财大气粗的进攻者相比,钢铁勇士的还击则谨慎得多,佛里克斯和他的部下仔细计算着手头的弹药,他们的每一击都会带走一个最疯狂的对手,又或者精准地清点每一个重火力。 在佩图拉博之子们的操控下,哪怕是那门老旧的火炮也依然不断喷吐着最致命的火舌,让红龙军团冒进的先锋坦克成为了一台台燃烧的火炬,彻底堵塞了眼前的主干道,接着,钢铁勇士们用子弹,链锯甚至是拳头清理着战场,直到最后一个怒吼着席坦之名的敌人倒下。 佛里克斯的目光第一时间环视了整个阵地与他的队伍,确定了他的战士没有一个倒下,随后,他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那里只有一个弹夹了。 还没等钢铁勇士感叹一下自己如今的贫穷处境,他便听到了最刺耳的响声,佛里克斯抬头望去,只看到那些陈列着指挥官型飞弹车与九头蛇型防空自走炮的地方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声响,而在他们的正上方,两个中队的雷鹰已经杀了回来。 这一次,他们无比坚决。 —————— 对于钢铁勇士们来说,这场战斗远远算不上轻松。 虽然得益于马格努斯的及时提醒,佩图拉博和他的子嗣们不至于毫无准备,但是入侵者的脚步的确比他们想象的更快。 在佩图拉博下达疏散城外居民的命令不到二十分钟后,第一批来自红龙军团的空袭就已经从天际线上出现了,随后便是漫山遍野的钢铁洪流,而在最精锐的装甲部队身后,则是数量更胜一筹的【席坦之子】的狂热信众,他们搭乘着私自改造的武装卡车,呼喊着癫狂的口号,前仆后继地涌向钢铁勇士们临时驻起的防线。 钢铁之主允许他的子嗣们在这场战争中暂时放弃防线,因为他深刻的清楚,如果让卡雷纳城中只有轻火力的几千名钢铁勇士去正面对抗装甲部队,那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哪怕有千子军团的掠阵,佩图拉博也不会将自己的军团投入到这种必死的地狱中去。 因为这仅仅是一场救灾活动,那些让第四军团引以为傲的大家伙自然被放置在停留于近地轨道的舰队上,而佩图拉博也没有按照以往的习惯,让他的子嗣们把卡雷纳城打造成一座不落的要塞,而这一切构成了现在的危局:在堪堪驱散了最外围的难民之后,钢铁勇士们只能用仅有的爆弹枪与单兵武器,在城市的废墟中与源源不断的装甲大军周旋,一边保护着平民,一边不断地向着以【萨利马维斯】要塞为核心的中央防御圈撤离着。 而这还不是最糟的。 几乎就在红龙军团正式发动进攻的一刹那间,数以千计的暴徒在卡雷纳城中央突然发难,一时间,千子军团的通讯被成百上千起暴力事件的汇报所占据,天枭学派的控心者们在大大小小的无差别屠杀中疲于奔命,勉强控制了最核心区域的稳定。 —————— 阿里曼伸出手,他今天第四十四次挥舞起自己的灵能之鞭,将眼前的十几个【席坦之子】狂信徒撕成了碎片。 哪怕是基因原体也无法解释这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经过了马格努斯之子们最严苛最谨慎,甚至影响到了撤离效率的勘探与区分,这些【席坦之子】的信徒依旧可以大规模地混进来? 没有规律,没有特征,无论是老人还是孩童,富翁还是贫民,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就成为最为癫狂的【席坦之子】的信徒,向着身边的陌生人甚至是自己的亲戚朋友痛下杀手。 【你那边情况如何?】 在他的大脑中回荡着摩根的疑问,这是两个强大灵能者之间的直接联系,从而避免通讯器中的嘈杂。 “勉强控制住了,但我无法保证会不会再次发生。” 阿里曼审讯的目光扫过他面前的街区,虽然现如今这里基本被妇女、儿童与老人所占据,但是马格努斯之子已经无法再相信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阿里曼的灵能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这些凡人的大脑,但却发现不了半点的端倪,他引以为傲的心灵读取与预言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打压,威力大打折扣。 千子的连长怀疑这是他太过靠近【坚定之光号】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这艘黄金时代的殖民舰船在建造过程中使用了大量的反灵能材质,甚至在装饰中也充斥着不少压制灵能者的成分,那些实力较弱的千子甚至无法太过靠近它,哪怕是基因原体马格努斯,也会被这艘巨舰那层层叠叠的反灵能装置所影响到。 就在他感到更多的疑虑的时候,阿里曼听见了战机引擎轰鸣的声音。 接着,钢铁勇士们的防空警报响起。 阿里曼抬起头,看到了大约一个中队破破烂烂的雷鹰正朝着他的方向扑来,在它们的阴影下是无数奔逃的民众。 “怎么回事,佛里克斯?” 千子接通了两人之间的联络器,在无数爆弹与炮弹交织的毁灭声中,他听到了佛里克斯咬着牙的回答。 “雷鹰!两个中队的雷鹰!他们简直疯了一般,直接撞进了防空火力网,我们只击落了大约一个中队……” “知道了,交给我吧。” 阿里曼低声承诺着,然后在自己的脑海中大吼了起来。 “摩根!” 【我听得到,你小点声。】 银发女官的声音中带着埋怨,随后,阿里曼的灵能之眼只看到一张无形的铁幕在他的身后凭空出现,而在这铁幕之后,【坚定之光号】已经承载了足够多的难民,古老的殖民舰船正在缓缓地启航,准备先避开这个是非之地。 再一回首,那些雷鹰已经近在咫尺——它们的目标丝毫没有掩饰,正是承载着无数人的【坚定之光号】! “滚开!” 在阿里曼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中,第一架战机的弹药突然凭空扭曲了起来,在下一刻,它便在猛烈的殉爆中凌空陨落。 随后是第二架,阿里曼直接捏碎了驾驶员的脑袋,让它伴随着坠落的尖叫而消失;第三架也很快步入后尘,至于第四架,千子连长的灵能直接将它撕成了碎片。 剩余的雷鹰齐齐开火,将自己所有的弹药倾斜而出,这些燃烧的毁灭在触碰到摩根铁幕的那一刹那便一齐转向,将躲闪不及的战机们全部击毁,整整一个中队的雷鹰就这样瞬间变成了半空中的赤白烟花,它们的尸骸与碎片洒落的满地都是。 “轰——!” 还没等阿里曼松一口气,他身后突然就传来了震天的巨响,这响声甚至比城外的战火更剧烈,震得阿斯塔特们耳朵发麻。 “怎么回事!” 阿里曼在通讯器中狂吼,而这一刻,通讯器里也陷入了久违的死寂,过了一会,才有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他。 “自爆!阿里曼……自爆!” “冷静点!说清楚。” “是自爆!【坚定之光号】里有大批难民汇合外部的席坦之子,用自爆袭击了舰桥与动力室!” “动力……失衡……我们要……坠!” 巨兽的嘶鸣从耳边传来,阿里曼抬起头,只看到刚刚升到空中的【坚定之光号】此刻已经浓烟滚滚,肉眼可见的火光已经遍布了舰船的每一个角落,而更要命的是…… 它在下坠! 卡雷纳要完蛋了! 看着那艘巨舰的体积,又想到在它体内究竟蕴含着何等的能量,再想想这样的巨兽坠落到地表,配合上堆积在城镇中心的各种能源物资…… 阿里曼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在一瞬间干涸了起来。 “摩根……” 千子的连长咬着牙,就在他决定召唤摩根与其他千子,甚至联合所有力量进行最后一搏的时候,一个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声音出现了。 “不,阿里曼,我的儿子。” 阿里曼只感到一个巨大的红色手掌压下了他正汇聚着灵能的双手,他抬起头,看到了自己基因之父伟岸的身影。 马格努斯,及时赶回。 “你做的够好了,现在……” “将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吧。” 第十三章 黎明救赎(十) “它在下坠!它要掉下来了!” 无论是从高空之上传来的咆哮,还是身旁子嗣的凄厉尖叫,都没有吸引佩图拉博的注意力。 一头钢铁巨兽的死亡注定不会是无声无息的呜咽,【坚定之光号】的哀嚎从无数人的奔逃中响起,在已然如同废墟一般的钢铁丛林中久久回荡,无论是进攻者还是防守者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他们高抬起头,充满敬畏地目睹着眼前的毁灭。 如同炼狱最深处的嘶吼,那些爆炸声与钢铁摩擦的声音不断地折磨着基因原体的耳朵,但佩图拉博没有丝毫的动摇,他紧握着自己的锤子,单枪匹马地守卫在最核心的城市大道上,在他面前堆砌着被击毁的坦克与装甲车,它们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如同一条点起狼烟的长城。 佩图拉博喘息着,就在他好整以暇地调整呼吸的时候,他面前的钢铁废墟不由得隆隆作响了起来,他抬头,只看到一辆处刑者坦克碾碎了死去的同僚,狰狞的炮口被涂抹成血红的颜色,用着漆黑的视野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基因原体笑了起来,他将自己手中的战锤立在地上,低下头,与那辆凶暴的挑衅者沉默相对。 场面一时竟尴尬了起来,数米高的基因原体与比他更庞大的战争引擎相对而立,在他们的身旁遍布着由至少一个装甲团与三个步兵旅所组成的尸山血海。 佩图拉博的意志通过无数思维线缆连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他的思想,无数如同拳头大小的炮弹从背部装甲的储存区域依次排列而出,静候着时机。 基因原体低声地下达着指令,他的声音从思维线缆中汇入部队网络,接收与处理着源源不断的讯息,佩图拉博理所当然地绕过了他的高阶军官与顾问们,直接指挥着每一支扼守要害之地的小队,甚至亲自操控着自己身后的高射火炮阵地,编制出了一张在他看来总算还说得过去的防空火力网。 终于,处刑者行动了。 佩图拉博那沉默的数秒被他看作是不屑的嘲弄,基因原体甚至能听到坦克厚重的正面装甲之后那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血红的炮口正对着他的面庞,在愤怒中发射出了致命的死神。 钢铁之主举起了他的锤子,这柄无坚不摧的钢铁包裹在雷电与能量之中,他怒吼着挥出它,在空气中撕出一道旋风。 “砰!” 炮弹被击中了,基因原体那蛮横的力量与精妙的技巧强行改变了死神的轨迹,原本将直中面门的一击在半空中被半神的意志强行扭曲了,它撞向一旁的废墟,将曾经高楼的最后残骸彻底炸为飞灰。 随后,佩图拉博活动起了他的肩膀,伴随着他的动作,如同蜘蛛一般的机械手臂与钢铁义肢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露出那下面一排排的无情毁灭者。 基因原体的指尖一点,数十枚飞弹与更多的能量光束呼啸而出,眨眼间便淹没了他眼前这個不知所措的挑战者,这是这股钢铁洪流中的最后一朵烈焰浪花。 —————— “我在等我的高斯炮与蜂巢飞弹填充。” “你又在等什么?” 基因原体的轻笑在半空中回荡,随后,他仿佛觉查到了什么,皱眉,抬头,看向了卡雷纳城中心的高空。 —————— 巨兽已死。 【坚定之光号】的情况已经进入了最糟糕的地步:这艘恢宏的古老舰船已经在高空中发生了倾斜,它的舰首与右翼舰桥正以让人心惊的角度低垂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砸向地面。 马格努斯眯起眼睛,他已经能听见巨舰的中心区域发出了剧烈的破裂之声,他已经能看见时不时有着大块的碎片从舰体的各个角落坠落,他已经能够预言到当这头钢铁巨兽彻底陨落的时候,它的临死挣扎将会造成多么可怕的杀戮。 一旁的钢铁勇士小心地提醒着这位原体。 “大人,【坚定之光号】现在并不是最佳状态,我们的修复工作只进行了不足60%,它的动力舱室与浮空装置都可以使用,但是舰体中存在着大量的撕裂性缺口,还没有得到及时完全的修……” “也就是说,它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在半空中解体?” 马格努斯打断了佩图拉博之子的汇报,他赤红的脸庞如今已经增添了些许阴霾,但基因原体征知道自己无法责怪任何人,刚才的情况下,让舰船升空避险是最稳妥的办法。 “的确有可能解体,但是更有可能是动力核心区域与主体部分相脱离,从而导致整艘舰船失去动力来源,直接坠落。” 马格努斯仰起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他的独眼中开始了闪耀,那是深蓝与赤红交锋会错的光芒。 “阿里曼,辅助我。” 他低声传唤着自己的子嗣。 “摩根,你负责清理一下四周的害虫。” 银发的女官点了点头,基因原体随后便感到了一股足以让他重视起来的力量在这个凡人的身上汇集着。 “弗西斯、阿蒙、埃南、巴莱克……” 他低声呼唤着每一个名字,直到卡雷纳城中的每一个普罗斯佩罗之子回应了他们父亲的呼唤,这没用多久,也许只有凡人眼中的一秒。 “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说罢,马格努斯伸开他的臂膀,无形的巨人便伫立在了他的身后。 阿里曼抬起头,他的双瞳中已经被淡蓝色的灵能火焰所占据,就仿佛从神话中走出来的火焰精灵。 千子的连长尽可能地压榨着自己身上的每一丝灵能,然后毫不犹豫地全部汇入了他的基因之父所构造的无形巨人之中,他知道,现在马格努斯只要稍有差错,自己就会被庞大的灵能反噬撕成碎片,但他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的父亲。 从普罗斯佩罗的那场劫难开始,他便一直如此,就像每一个千子那样。 阿里曼的眼角余光能看到摩根的身旁泛起了蓝紫相间的淡光,能看到弗西斯同样举起臂膀,挥舞出自己全部的灵能,还有那些他能叫上名字的每一名血缘兄弟,他能看见靠近这里的每一名千子都正在极速赶来,加入他们的队伍,而那些身在他视野之外的,阿里曼也很快就在无形的巨人之中感受到了他们的澎湃力量。 “可以了。” 终于,马格努斯动了起来。 伴随着基因原体的手指摊开,那千仞高的虚无巨人向前迈步,只有最强大的灵能者才能在第三只眼的海洋中真切地分辨它的每一寸细节。 马格努斯的双手开始扭曲,那纯粹由灵能与意志所组成的巨人也随之伸出臂膀,准备将这场毁灭性的坠落化为一场可以被接受的迫降。 阿里曼咬紧牙关,他死死地闭上眼睛,斗大的汗水顷刻间便布满了额头。 摩根的眼角闪烁着紫色的微光,她的意识从成千上万股灵魂中飘过,她挑选着那些散发着异样的个体,几乎是不加挑选地碾碎他们的生命。 佩图拉博遥望着那艘极速坠落的巨舰,没人知道他那钢铁的面容之后在想什么,半响之后,钢铁之主转过身,将一切与他的信任交给了自己的兄弟。 “坚守岗位,钢铁勇士,战斗还未结束。” —————— 在万人的注视中,在母亲的祈祷中,在孩童的哭泣中,那巨兽与巨人终于碰撞到了一起,这是一场由基因原体的意志对抗自然伟力的战争。 凡人是无法目睹它的,那些恐慌的难民们只看到本应坠落的钢铁巨兽在半空中停顿了下去,猛烈的破空声从它的底腹向四面八方迸射而出,撞破了无数人的耳膜,却挡不住雷鸣般的欢呼。 但凡人的欢呼传到基因原体所在的高塔之时已经所剩无几,停留在这里的唯有低沉迅速的咒语与所有人的汗水砸落到地面上的劈啪作响之声。 尽管有着上百名千子的鼎力相助,但是马格努斯依旧承担着莫大的压力,如同凡人手指一般粗细的青筋如今已经遍布了基因原体的额头,在摩根的注视下,马格努斯的双瞳正散发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没有人能够评价马格努斯,因为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体会他现在的压力,哪怕是所有的千子加起来承受的力量也不如基因原体的千分之一。 【坚定之光号】的庞大足以媲美人类帝国海军的制式战列舰,更不用说它的几乎每一块材料都蕴含着反灵能的元素,马格努斯只感觉自己仿佛在亲自举起一艘战舰,他的大脑已经整个炸开了,无数的回忆,思想与灵能碎片在沸腾的脑海中扭曲着。 “不……” 基因原体不受控制地低声呻吟,从他的指尖到他的脚踝都在忍不住地颤抖着,马格努斯只感觉亚空间的伟力在为了这疯狂的对抗而欢腾,它们前仆后继地涌向了他与他的子嗣,协助着这场奇迹,又不由自主地破坏着它。 “……该死……” 无数股力量在他的大脑中横冲直撞,他能隐约听到所有人在欢呼,但他的思维已经无法理解它们,马格努斯能感受到他的牙齿中正流出唾液,他的双脚正因为这无形的对抗而深深扎入泥土之中,他的肌肉、他的大脑、他的筋腱、他的牙齿都在劈啪作响,都在发出被折磨的低吟。 他看到眼前正在下雨,然后他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汗水。 他感觉自己在哀嚎,然后他意识到那不是他自己的声音——那是他的孩子们。 “……不!” 马格努斯的灵魂在怒吼,可是那血腥的预言已经自作主张地绽放了出来。 他看到了即将发生什么,他看到了在他与重力的可怕交锋中,他会赢得一场最惨烈的胜利。 伴随着钢铁巨兽的成功降落,无数被集中起来的灵能会瞬间反噬,这些无可阻挡的力量会反过来撕碎每一个千子。 他会沾染鲜血,满身的鲜血……他的子嗣的鲜血。 猩红之王……人们会这么叫他。 “不!” 马格努斯哀嚎着,但他无法阻止这一切,因为【坚定之光号】正在比任何时候都接近地表,他甚至能听到身旁的钢铁勇士发出见证奇迹的欢呼,他甚至能意识到那灵能巨人正举起拳头,对准他的每一个毫不知情的子嗣。 就在这绝望的一瞬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 【需要帮忙么,马格努斯阁下?】 —————— 阿里曼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发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疯狂了。 直到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的疼痛才开始蔓延到他的全身,那是极度压榨自己所带来的必然结果,阿里曼吃力的抬着手,却已经没有更对的力量来治疗自己。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凡人,一个快要老死的凡人,千子的连长抬头环视着四周,只发现他视野中的每一个人如今都是这样,包括摩根。 甚至她看起来最为凄惨。 然后,阿里曼便感觉到一股最为强大与熟悉的灵能笼罩住自己,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正是来自自己的基因之父马格努斯的治疗之力,短短十几秒后,阿里曼便感觉自己又可以投入到一场战斗或者最艰苦的任务中去。 基因原体行走在他的子嗣与部下之间,他满意地看着他们迅速恢复了活力,阿里曼抬起头,看向卡雷纳城的中心:【坚定之光号】已经安全地着陆,上千人正如同蚁群一般离开它。 “你创造了一场奇迹,父亲!” “是我们,我们一起创造了。” 马格努斯微笑地回答自己的孩子,随后,他走到唯一一个还没有恢复者的身旁。 基因原体弯下腰,堪称小心的亲自将摩根扶了起来。 “我需要特别感谢你,摩根,感谢你为我和我的子嗣做的一切。” 【咳……分内之事,阁下。】 银发的女官看起来颇为勉强的回答着,她不断的咳嗽着,时不时吐出点点鲜血。 “不,比那重要的多,伱无法想象你刚才的援手是多么的及时。” 面对马格努斯的夸赞,摩根看起来想要回答,但是她很快就弯下腰,绝望地咳嗽了起来,尽管已经捂住了嘴,但阿里曼还是能看到止不住的鲜血从她的指缝中不断流淌着,滴落在雪白的风衣上,就像是破碎的红梅花。 马格努斯的面色严肃了起来。 “好吧,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遭,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负责你的治疗直到最后一步,摩根女士。” 【我感觉这是灵魂的裂口,阁下,它可能会很困难。】 “当然。” 马格努斯笑了起来,那是创造了奇迹之后才会有的,绝对自信的笑容。 “但是亚空间是无所不能的宝库。” “而我,正是掌握了钥匙的那一位。” “在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带着你和我的子嗣中伤情最严重的几人,再一次进入亚空间,寻找治疗你们伤势的办法。” “相信我吧,把一切交给我吧,我可是马格努斯,我从不会让事情变糟。” 第十四章 黎明救赎(十一) 在【坚定之光号】平安着陆后的第三个泰拉标准时,钢铁勇士终于击毙了卡雷纳城郊的最后一个入侵者。 各个大营与连队的杀敌报告不断地涌向佩图拉博的思维线缆,那些象征着血腥与死亡的数字在基因原体的大脑中飞速地涨幅着,最后达到了六位数。 十分罕见的,钢铁之主陷入了某种焦虑与不安的情绪中,他扭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血缘兄弟。 “我想,这次的确要用到你的那些神奇的魔法了,马格努斯。” “除了灵能,我想不到任何可以同时操控数十万的凡人,并让他们如此盲目,嗜血且疯狂的办法。”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他正有同样的想法。 “这個世界上可能潜伏着一个我们尚未知晓的灵能实体,它强大、隐秘、且充斥着毫不遮掩的敌意……佩图拉博,我最可靠的兄弟,我无意向你隐瞒:能够操控如此规模的凡人,哪怕是我最优秀的子嗣也无法做到,阿里曼与阿蒙也许可以影响数千个凡人的思想,甚至夺取上万人的性命,但他们同样做不到让这些人无条件的为他们赴死,甚至数百人都很勉强。” 佩图拉博冷静地听着,随后,他缓慢地开口,那是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记得我们的兄弟罗伯特的第十三军团就曾经遭遇过相同的事情:他们曾与奥西里斯灵能种战斗,那些可怖的异形可以控制整个星系和数十亿的凡人,让他们即使面对阿斯塔特军团的阵列也会发动连绵不断的攻势,直到最后一人,这种疯狂甚至一度击败了第十三军团。” “还有我的第四军团,早在我回归之前,他们曾在我们父亲的指挥下收复了太阳系的金星,歼灭了盘踞在那里的石鬼军团,我看过军团的记录,他们所消灭的对手中就有着名为战争女巫的灵能者,她们控制着一整个星球,我们的父亲亲自出手才将她们消灭殆尽。” “如果你的推论是真的,马格努斯,那么即使那个怪物没有奥西里斯灵能种或者战争女巫那般强大,派遣我们的子嗣前去搜查就是单纯的送死。” 钢铁之主的声音让两个原体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起来,尽管他们都是可以凭一己之力塑造与毁灭国度的至强者,行走于凡世的活生生的半神,但在面对如此级别的对手的时候,顾虑与踌躇的阴云依旧开始笼罩他们的思想。 钢铁勇士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损失了不下五十名战士,而千子军团也已经有不止一支小队失去了联系,两位原体现在都不想为了这场救灾行动再次损失兵力。 帝皇的儿子们盯着远方正在忙碌的修复工地,各自谋划着无数方案,却总是因为种种缺陷而放弃,最后,反而是最稳妥的那一个得到了他们的青睐。 “我们守在这里?” “是的,整个黎明星几乎所有还活着的人现在都在卡雷纳城方圆五百公里内,只要我们固守住这个范围,要么它主动撞向我们的防线,要么拖延到让它与这个世界一起化为灰烬——现在可没有第二条红龙能够为它所用了。” 佩图拉博的话语中充斥着某种愤怒,那是自己的子嗣毫无价值地牺牲带给他的熊熊怒火,现在的钢铁之主还是一个偶尔会为了子嗣而忧伤的浪漫主义者。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但他很快便又思考了起来,第十五军团基因原体看向那些因为入侵而燃起的建筑,仿佛想到了什么。 “佩图拉博,我的兄弟。” “你还记得那些【席坦之子】么?” “你在担心他们还有最后的残党埋伏在卡雷纳城里,准备死灰复燃?” “不,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邪教很奇怪,他们总是能够躲过我们最严密的勘察,不断地涌现出来,无论成分,无论贫富,甚至无论年龄,任何凡人都有可能是它的信徒,还有红龙军团,他们的叛变与这个教派铁定脱不开关系。” “……伱想说什么?” 尽管早就有所怀疑,但是佩图拉博还是决定先听一听兄弟的想法。 “我想说,佩图拉博,哪怕是最严密的组织也几乎不可能做到这种行动力,更何况是一个疯狂的邪教呢……除非……” 佩图拉博接过了他的兄弟的话语。 “除非他们真的在拜……某个,神?” “席坦之子……席坦……” “参考凡人的世界观,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一个可怖的灵能实体,那它完全会被看作是神明,帝国真理在这些野蛮生物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马格努斯的过激言论让他的兄弟皱起了眉头,钢铁之主想要反驳什么,但他的目光随即被另一种东西吸引了:阿里曼与佛里克斯正在一起赶来,他们步履匆匆,看起来有着重要的情报。 “我们在内陆城市救回的一个机械教神甫刚刚醒来了,大人!” 阿里曼的声音中带着无法压抑的激动。 “他的脑内数据中记录着一份重要信息:他在之前几个月的观测与计算中,已经成功推测出了黎明星发生如此大规模地质运动的起源地,这是坐标……” 佩图拉博几乎是一把抢了过来,他只扫了一眼就确认了这个位置:俄尔奇斯山区! 钢铁之主不动声色地向身边扫了一眼,摩根就伫立在一旁,在她的旁边站着马格努斯的智库弗西斯。 千子们的基因原体坚持把这个立下大功的凡人带在身旁,因为她的能力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在马格努斯的深层意识中,他在某些方面信任这个凡人甚至胜过了他的不少子嗣。 俄尔奇斯山区…… 佩图拉博记得这里,当然记得,在不到六个小时前,在【萨利马维斯】堡垒里,当他在为难那个出众的银发女官的时候,他正是采用了这个地方。 这么想着,佩图拉博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因为正如他当初抛给摩根的问题所说的那样,此时此刻正是俄尔奇斯山区的风暴季节,那里的狂风之盛甚至能波及到大半个世界,一路吹到卡雷纳城,影响着数千公里的天候与电磁场。 钢铁之主犹豫了一秒,只一秒,他的目光是从未改变过的顽固。 随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兄弟马格努斯。 “我带着我的部下前往那里,尝试去解决这个麻烦,你留守卡雷纳城。” 马格努斯没有立刻回答他,基因原体紧盯着远方的【坚定之光号】,半响之后,他仿佛想通了什么。 “你可以去那里,佩图拉博,但我不能留守在这里,我也要去一趟扎鲁金,去我的阿塔瓦小队失踪的地方。” 阿里曼突然感到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因为这里的气氛正在肉眼可见地变糟。 理所当然的,这种因小失大的愚行在一瞬间就点燃了佩图拉博的怒火。 “现在不是顾虑几个人的时候,我们要对卡雷纳城的这数百万人负责!” “我知道!我现在就是在负责!” “你是在自私自利,马格努斯!你要为了一支小队而抛弃这里的防御,这就是现实!” 两名原体的愤怒咆哮在废墟中碰撞,无论是高大的马格努斯与稍矮的佩图拉博都是让人仰望的巨人,当他们带着激动与怒意交锋的时候,哪怕只是语言上的舌枪唇剑也足以让阿里曼等人战栗在原地。 尽管因为半神的风波而颤抖,但千子的连长依旧向一旁移了移,把同样伫立在这里围观的摩根遮掩在身后。 但这挡不住那带着咳嗽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咳……因为扎鲁金那里有什么,阁下?】 这声音不大,还带着虚弱,却吸引着两个基因原体的目光转了过来,就仿佛两盏开满了功率的探照灯。 阿里曼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所幸,这个问题已经让马格努斯重新捡回了智慧。 “是的,佩图拉博,我的兄弟,就在刚刚我已经想明白了。” “既然真的存在一个【席坦】,那它一定会在扎鲁金等着我们。” “何以见得?” “除了【席坦】,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能让一个阿斯塔特小队全无音讯的东西么?在过去的那些天里,我已经损失了至少十五个人,他们有的死于飞行事故,有的死于叛军,但是哪怕是一整个小队全军覆没,他们都足以在死亡之前传回通讯,而不是像阿塔瓦他们一样,音信全无。” “……” “这是一场邀请,佩图拉博,我能感觉到那个家伙在扎鲁金等着我,阿塔瓦小队没有传回任何信息,但是他们的死寂正是某种信号。” “你靠什么推断这一点,马格努斯?” “直觉,灵能者的直觉。” 阿里曼只感到气氛瞬间重新变得压抑。 佩图拉博铁青着面色,他死死的盯住自己的兄弟,盯了好一会儿,突然低头,叹了一口气。 “哪怕我不同意,你也一定会去的,我说的对吧,马格努斯。” “正确的答案总是在阻扰与不屈中诞生。” 看着马格努斯得意的仰头,钢铁之主花了好一会儿才抑制住自己拿起锤子的冲动。 他太了解马格努斯的脾气了,作为帝皇的子嗣中关系还算不错的一对,他与这个普罗斯佩罗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并肩作战了,他深知这个会在劝降、攻坚、围敌甚至是毁灭性作战的时候去抢救书本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马格努斯一点都不像他佩图拉博,这个普罗斯佩罗人永远学不会来自奥林匹亚的沉稳、可靠、严肃与从谏如流。 而他佩图拉博正是这样的人。 “好吧,希望一切真的如你所推断的那样,但是马格努斯,我也有自己的条件:你必须留下足够的力量守卫卡雷纳,凡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经不起我们的冒险。” “当然,佩图拉博,相信我吧,我会留下阿里曼指挥,并且命令整个黑鸦学派驻守在这里,还有天枭学派。” “那你要带着谁?” “弗西斯,还有摩根,这就够了。” 第十五章 黎明救赎(十二)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它既不漫长,也不血腥,却是充斥着歧视与谋杀的可悲诗歌,它是无知的孽果,也是注定困扰无辜者的罪恶梦魇。 故事开启于人类的一切苦难尚未发生的时候,那是黄金般的纪元,是属于梦想与野心的时代,数之不尽的船只源源不断地从人类的故乡出发,他们驶离了泰拉,驶离了太阳,驶离了万年来的避风港,将一切赌在了未知的虚空之中。 而戏剧的序幕也正式拉开。 当又一艘满载着成千上万乘客的船只在亚空间中行驶的时候,这艘巨轮却恰好迎面撞上了一股无形的风潮。 魔法、元素、巫术、灵能……也许它有无数个名字,但它的本质却始终如一:这是亚空间所赠与的不详礼物,是常人根本无法控制的可怕天赋,伴随着舰船在风潮中越陷越深,乘客中开始大规模地出现了灵能者觉醒的现象,而随着力量一块出现的还有人性的丑恶与秩序的崩盘。 在混乱中,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直到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相信,他们在短时间内无法离开这股无形的风暴,对立与阵营开始伴随着这种思想而出现,一些人斥责着是灵能者招来了这一切,而另一些人只是单纯地畏惧他们的力量。 直到最后一个试图重新稳定秩序的官员倒下,战争爆发了。 拥有着绝对数量优势的凡人们最终将所有的灵能者逼入了绝境,他们封困了这些昔日的同胞,并且启动了曾经被禁止的可怖武器,将他们的灵能与生命活活吸干。 他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了,但真正的情况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灵能者死在了这场集体的暴行之中,也没人知道在死去者中究竟又有多少的无辜之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在所有灵能者死去的时候,他们的胸膛中唯一拥有的就是不灭的恨意。 仇恨,它比真爱更持久,比嫉妒更暴戾,比团结更庞大,战争的胜利者们还来不及进行他们的欢庆,便惊恐地意识到了他们究竟释放了一個怎样的怪物。 所有枉死的灵能者,他们在死前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恨意扭曲在了一起,不断地交融与膨胀,最终诞生了一团在精神世界中不可阻挡的存在: —————— “席坦……” 马格努斯抹去舰船上的尘埃,轻声地念出了这艘古老巨舰的名字。 基因原体的独眼中飘散着灵能之火,他抬起头,目睹着舰船那锈迹斑斑的外表,不断向外探索的意识告诉他,阿塔瓦小队的最后踪迹便是消失在了这里。 伴随着他的意志,磅礴的灵能化作一柄锋锐的宝剑,眨眼间便划出了几米见方的崭新入口。 “准备好,这里的主人并不欢迎我们。” 马格努斯偏过头,叮嘱着他仅有的两名随从,第十五军团的基因原体已经动用了最大的可能性来强化他们,让二人能够最艰巨的战斗中发挥作用。 随后,一行人便走了进去。 【席坦号】是一个古董,它显然与卡雷纳城的【坚定之光号】是同一个伟大时代的产物,但是与它保存完好,甚至可以修复使用的表兄弟不同,这艘拥有着不详名字的巨舰内部已经彻底的腐坏了,四处可以见到破裂的墙体与四散的缆线,如果不是外壳着实坚硬,恐怕它早就已经彻底地解体了。 三人从电子的废墟中走出,每一脚都踩在最厚重的灰尘之上,这里也许已经有数百年无人踏足了——这可真是件怪事。 摩根仔细端详着四周的一切,端详着数不清的破败与灰尘,如此想到。 同样是远古的回忆,【坚定之光号】便被安置在首都中央,供人怀念,并受到精心的呵护与保养。 而【席坦号】反而被丢弃在这里,从它的破败与灰尘的厚度来看,别说定时的打扫与维护了,黎明星的人看起来甚至从不愿意靠近它——这又是为什么? 这个疑问并没有困扰摩根太久。 因为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基因原体与他的侍从距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直到他们走过了最后一节回廊,一座宽广的大厅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从位置来看,这里应该正是【席坦号】的中心。 而在大厅的左侧,他们看到了一个被暴力破开的入口,以及从入口一路延伸到深处的凌乱脚印。 而在脚印的尽头,伫立着五个战士,摩根能认出其中有阿塔瓦与哈索尔,显然,他们正是失踪的马格努斯之子。 但此时的千子们明显出了问题:他们通通脱下了头盔,露出死板的面容与像冰川一样无情的眼神,他们看向自己基因之父的视线中已经没有了半点的尊敬,只有最根本的冷漠与淡然。 “出来吧,你这家伙。” 马格努斯开口了,摩根能感受到他的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愤怒。 “你这操控我的子嗣的混账,站出来,我已经来了,来与我对决。” “我会撕碎你,撕碎你的灵魂与虚伪,因为你犯了错误,银河中最荒唐的错误,你竟试图奴役马格努斯的子嗣,在伱那短暂而可悲的余生中,这个错误会让你感受到最真切的炼狱。” “我保证!” 基因原体的怒火伴随着他的宣言在大厅中肆意地燃烧着,而他的对手也没有继续保持自己的的沉默。 摩根听到了笑声,那是最古怪的笑声:它既像是笑,又像是哭泣,还夹杂着愤怒的吼叫与兵器的碰撞,而当你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的时候,你又仿佛能听到最低沉最恶毒的诅咒的声音。 伴随着这股笑声,五名阿斯塔特齐齐向前三步,他们并排站着,相继开口,发出没有丝毫情感的言语。 “欢迎你,马格努斯。” “欢迎你,邪神之子。” “吾于此等候,等候已有千年之久。” “吾等候浩劫、等候终末、等候清算、等候日落,等候必将抵达的,审判。” “至于吾等之名,尔可唤曰……” “席坦。” 马格努斯并没有继续聆听下去,而席坦显然也没有长篇大论的兴趣。 在互相介绍完姓名的那一刻,如同神明一般的两股灵能便凭空碰撞到了一起。 就仿佛吹响了战争的号角一般,伴随着马格努斯与席坦的开战,早已被控制的阿塔瓦小队也拿起了武器,向着弗西斯与摩根杀来。 “保护好它!” 弗西斯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塞进了摩根的手中,随后,这位猎鹰学派的精英稍微弯下腰,只见他的双手向前伸出,随后竖了起来,五指张开,须臾间,一张无形的灵能屏障便树立在了二人的面前,让暴雨一般的子弹与马格努斯所泛起的灵能冲击通通偏转了方向。 摩根一手抱着这本包装精美的书籍,一手挥出无形的攻势,矛头直指她的探查中最弱小的那位。 “冲击!” 口中的咒言射出弗西斯的屏障,然后在转瞬间放大了百倍,形成了最具有破坏性的声波,瞬间穿透了千子那光秃秃的,未佩戴头盔的脑袋。 “砰!” 被命中的千子瞬间飞了出去,他撞碎了一层破烂的铁墙,尖锐的腐烂金属在他外露的皮肤上划开了血痕,这个被操控的可怜人还挣扎着想站起身来,但是被他撞到的腐朽墙壁已经再也撑不住了,一大堆破碎的钢材与缆线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倾塌声相继落下,将他彻底埋在了下面。 “别下死手!” 弗西斯下意识的呵斥着,但他很快就被摩根的这种攻击方式所吸引。 “念动系?你不是心灵系的么?” 【这是预言系,我预感出那里的墙壁最为腐朽,略懂一点而已。】 “随你怎么说……” 哈索尔的剑刃与阿塔瓦的枪弹如同最暴戾的狂风骤雨,在连绵不断的攻势下,弗西斯也没问太多。 这些被控制的千子战士表现出了如同那些红龙军团一般都特质:疯狂、沉默、悍不畏死,但他们同时也失去了作为一名千子最强大的团结作战与灵能使用,对抗这种只能凭借蛮力与战斗本能的对手,以少胜多并不吃力。 摩根故技重施,很快就打翻了另一名千子战士,随后,她用无数的废铁、玻璃甚至是装饰用的石材与满地的灰尘,彻底地把阿塔瓦埋在了最下面。 而与此同时,弗西斯收起了自己的防御立场,他顶着最狂暴的灵能风暴,用剑术击倒了狂呼酣战的哈索尔。 “我承认,他比平时要弱不少。” 弗西斯擦了擦汗,自言自语着。 【像这种被控制的人很难发挥出他真正的力量么?】 “不,并非完全如此。” 弗西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们之前曾遭遇过不少被控制的对手,他们中有的被完全控制,成为了无脑的战斗傀儡,但最难对付的反而那些是没有被完全控制,又或者被催眠的对手,他们还保持着完全的战斗力与战斗智慧,只不过是内心被不可察觉的扭曲了。” 弗西斯简单的诉说着,却没有看到身后摩根的眼中散发着紫色的光芒。 但现在也不是深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在他们的正前方,两个最强大的灵能实体正在对抗,意味着席坦的墨黑色与象征着马格努斯的赤红色如同两团龙卷风一般厮杀在一起,整条巨舰在他们的怒火中被一点点地碾为粉瀣。 但目前看来,反而是马格努斯的赤红色被压制了不少。 摩根与弗西斯对视了一眼。 随后,两人的双手不约而同地泛起了无形的蠕动,他们绕到席坦的背后,发动了孤注一掷的背刺。 —————— 席坦终究是……死了? 哪怕它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可怕怪物,哪怕它的意志可以影响与操控数百万人,但是在一位真正开始认真起来的基因原体的面前,这个怪物的一切还是太脆弱了。 毕竟世界又怎会有比基因原体更可怕的怪物呢? 伴随着两名辅助者的加入,马格努斯暂时从席坦那充斥着疯狂与仇恨的狂躁力量中脱身,伴随着他调整好了自己的节奏与气息,基因原体如同杀死一头野兽一般地扼杀了这个可怕的存在。 但尽管如此,席坦仍未完全的死去,它的气息开始变得虚浮与安静,它开口,开始讲述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它讲述着:就在这艘【席坦号】上,惊恐的人们是如何害死了所有觉醒了灵能的昔日同胞,而那些枉死者的意志最终形成了这个名为席坦的怪物。 人民最终发现了这个怪物,他们被迫降落在了黎明星上,惊慌失措地逃离了这艘发生过可怕悲剧的舰船,甚至再也不敢回来探查一番。 而为了阻止类似事件的发生,像【坚定之光号】这种后造的船只,也被尽可能地加入了反灵能的元素,这才导致马格努斯托举的如此艰难。 但即便如此,席坦并没有如同黎明星人希望的那样被封印,它的意志最终还是逃离了出来,并在这个世界上散播了几千年,它寻找着每一个当事人与他的后代,将控制的种子种在了他们的心中。 “也就是说,黎明星中有无数人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你所控制了?” 马格努斯皱起眉头,现在,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席坦之子】邪教会屡屡死灰复燃,又为什么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不受控制地成为他们的狂信徒。 因为【席坦】就在他们的心中。 但情况比基因原体想象的更可怕。 面对马格努斯的问题,席坦笑了起来,那是最疯狂最喜悦的大笑。 “无数?你在贬低我吗?马格努斯!” “我游荡了几千年,我仇恨了几千年,我在这个名为黎明星的该死世界上扎根了几千年,我没有建立帝国的野心,也没有成为神明的妄想,我甚至不想离开这个名为黎明星的世界,但我也不是一无所获。” “全部!我是说,全部!” “每一个黎明星人,无论是死的、活的、忠诚的、背叛的、贫穷的、富贵的,我已经扎根于他们所有人了!” “所有的黎明星人,所有的他们的后裔!都该死!” “哈哈哈哈哈哈!” “选择吧!你这个可怜虫!” “要么救走他们,留下他们可悲的生命,我向你保证,我会盯住他们每一个人,我会让他们在最合适的时候破坏掉你那个可悲的【帝国】!” “要么……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席坦的尖叫消失在了马格努斯的手中,他紧紧的抓住这个灵魂,然后从摩根手中接过了那本书,将它放了进去。 【马格努斯之书。】 此时,摩根终于看清了这本书的真面目。 而基因原体只是沉默着。 他沉默了很久。 “……哎……” 最终,马格努斯叹了口气。 “我们回去吧。” 他唤醒了自己的每一个儿子。 “回到卡雷纳……回到舰队……” “现在,我想我有些事情,需要说服一下我的兄弟。” 第十六章 黎明救赎(十三) 风暴鸟冲向了风暴。 俄尔奇斯山谷的狂风季节是黎明星上最为臭名昭著的奇观,每当这个世界被它所围绕的恒星集中照耀在北半球的时候,巨量的冷热空气就会伴随着热量的变化而四处移动,它们中的大部分最终会在宽广的俄尔奇斯山谷中发生最剧烈最漫长的碰撞与交融,从而形成规模最大时足以席卷半个世界的狂风季节。 这一迹象是如此的有名,甚至于每年都有其它世界的游客慕名而来,为黎明星增添多则上百,少则十几的外来人死亡指标。 “我们所有的导航仪都已经彻底失控了,大人,数据显示这里的电磁过载率已经达到了至少400%,没有任何仪器能够承受这个数字!” 巴尔本-法尔克惊慌的声音在钢化玻璃外的狂暴风声中消散,佩图拉博则没有理会自己子嗣的失态,此时的基因原体正死死的盯住他面前的操作台,在那上面整齐排列着数十组仪表盘,但此时它们已经全部失去了作用,只剩下指针疯狂摇摆所带来的滴答碰撞声。 隶属于钢铁勇士军团基因原体的风暴鸟自然是特制的,佩图拉博亲手将他的空中坐骑打造成了一架足以在军团级别火力中翱翔的苍穹要塞,哪怕是最暴烈的飓风也不足以让他的造物瓦解。 而即使真的有防空炮不幸将这只铁鹰击落,在它上面部署的十几名精锐阿斯塔特甚至是基因原体本人,也会让击落它的人后悔自己那过于爆炸的运气。 但是基因原体与他的仆从们此时却遇上了另一個问题:山谷中的连日风暴已经严重干扰了这里的磁场,他们被困在狂风最中心的位置,甚至连最简单的东西南北都难以分清楚,更别说在风暴中保持一个方向冲出去了。 法尔克的目光在深灰色的狂啸中徘徊,他甚至可以看到地表上那些坠毁或者被撕成了碎片的飞行器,它们散落在四面八方,有的还能看见新涂的油漆,有的则已经是纯粹的腐朽烂铁了。 显然,曾被困在这里的倒霉蛋不止他们一个,他们中的有些人很快就和并不牢固的座驾一起成为了风中的碎片,而另一些则更不幸:他们那牢固的飞行器从风暴手中暂时地保住了他们,让这些困兽得以慢慢地看着油料耗尽,绝望地计算着自己离坠落到地面的那一瞬间还会有多久。 但法尔克并没有时间去缅怀他们,因为现在他自己与他的基因之父正在步那些家伙的后尘,佩图拉博的三叉戟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在一番思索无果后,他便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父亲。 也许在他人看来,奥林匹亚的佩图拉博是一个神经质的暴君,一个完全不可理喻的疯子,但是钢铁勇士们并不这么想。 尽管曾遭遇过银河中最可怕的见面礼,但依旧有数量众多的钢铁勇士会将他们的基因之父看做是怪兽的杀戮者,战争的胜利者,要塞的创造者,是一个如同天神一般强大,却只是因为种种原体而与他们无比疏远的强大父亲。 法尔克便是其中一员,当一切看起来毫无希望的时候,他几乎是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不只是他,在场的每一个钢铁勇士都在这样做。 沐浴在子嗣期待的目光中,佩图拉博只是抬头,望着天。 许久之后,他的口中吐出了清晰的命令。 —————— 从拥有记忆的那一刻开始,佩图拉博就从不喜爱仰望天空。 因为他总是能看见它。 他总是看见那颗眼睛,那颗在星空中,无比巨大的眼睛。 它没有眼白与瞳孔,只是单纯地伫立在那里,空洞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就仿佛会将它们通通吸入一般。 佩图拉博畏惧它,出于本能的畏惧。 当他终于与自己的父亲重逢,当他终于回到了帝国的时候,他开始明白星辰与银河的真相,并知晓了那颗眼睛的面目:帝国人称呼其为天鹅座x-1。 在帝皇的子民中,有些人认为那只是一个过于罕见的天体,还有些人认为它是一个独特的黑洞,历史学家们则是称呼它为某个古老帝国的遗失都城。 但佩图拉博没有听信这些言论,他为这个眼睛取了一个名字: 恐惧之眼。 他一直能看到它,即使看不到,他也能感觉到它,无论身处银河的什么角落。 而现在,一如既往地,当佩图拉博抬起头仰望星空的时候,尽管他的视线已经被无穷无尽的风暴所遮掩,但他依旧能够凭借直觉探查到恐惧之眼的位置。 根据它的方位,基因原体开始了自己的导航,他用计算与口述命令着风暴鸟的操作人员,在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的徘徊与尝试之后,当时间的不断流逝让最稳重的钢铁勇士都不由自主地感到焦虑的时候,他们终于冲了出来。 “……天呐。” 在冲出风暴的那一刻,法尔克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感慨着,他既是在感慨基因之父的强大,也是在感慨风暴之后的东西。 看起来,佩图拉博根本不需要寻找,因为他要找的东西就在风暴的后面,任谁都能一眼看到。 倒不是因为它有多显眼,而是大,实在是太大了。 整座俄尔奇斯峡谷已经被彻底地改造了一遍,它现在成为了是一座纯然的巨型人工平台,上面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械与自动化机器人,钢铁之主一眼就能看出这台巨型机械的目的:它正在将自己的钻头和仪器深入到地底,从最根本处动摇黎明星的板块,佩图拉博无法确定它具体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因为他在那个平台上面看到了无数连他都不认识的器械,也许,这是一台黄金时代的古物。 钢铁之主试图让他的风暴鸟靠近,但是平台上空几乎永不停歇的防空火力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犹豫再三后,佩图拉博还是做出了决定。 “法尔克,给我接轨道舰队。” —————— 俄尔奇斯在燃烧。 根据基因原体所提供的坐标,忠诚于帝国的舰队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猎物,尽管山谷中的狂风足以抵挡大多数的外来者,但是在帝国舰队的火力面前,这些自然的防护依旧是苍白无力的。 佩图拉博目睹着从天而降的炸弹与高温射线一点点摧毁了这台巨大的机械,但他的面孔并没有伴随着这一切而高兴起来,因为钢铁之主能清晰的感受到,尽管机械已经被摧毁了,但是黎明星的地壳依然在以一种过于猛烈的速度运转着。 显然,这台机器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黎明星的末日已经不可避免。 法尔克屏住了呼吸,他目睹着自己父亲的面容在一点点变暗,从表面上看,佩图拉博依旧在正常地下着命令,风暴鸟在他的指挥与导航之下成功冲出了风暴,开始驶回卡雷纳城。 但是私下里,根据自己的经验,三叉戟能够确定无数的阴云正在自己基因之父的心胸中徘徊,他不确定那些阴云是来自于黎明星的毁灭,还是他不得不下令摧毁一台遗珍造物的无奈。 而伴随着佛里克斯的通讯传来,钢铁之主的阴云也聚集到了顶峰。 “卡雷纳城遭到了袭击,大人。” 佛里克斯的声音显得冷静且有条理,法尔克能感觉到通讯器中满是呼救与收拾战场的命令声。 “已经解决了?” “是的,大人,马格努斯大人所救回的帝国总督也是一个【席坦之子】的信徒,他利用自己的权限打开了【萨利马维斯】的防御立场,接应暴徒的攻击。” “但是马格努斯大人及时返回,在他的指挥调度下,叛乱已经被镇压。” “很好。” 佩图拉博的称赞还未落地,他便听到自己的兄弟夺过了通讯器。 “佩图拉博,能听到么,我是马格努斯。” “可以,我的兄弟,我当然能听到。” “好吧……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 “说。” “我想我们需要撤军了,我是指——你的军团和我的军团,全部撤走,撤回到轨道舰队上去。” “……”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马格努斯。” “我没有在开玩笑。” “撤军?马格努斯,我的兄弟,你说的倒是很轻松,但是难民怎么办,黎明星上至少还有数百万人没有撤离,难道你要我抛弃他们吗!” 钢铁之主的咆哮让极速飞行的风暴鸟都不由得抖了三抖。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兄弟。” 在通讯器的那一头,马格努斯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 “佩图拉博,我们需要杀死他们。” “谁?杀死谁?” “黎明星人,所有的黎明星人,我们需要将他们通通杀死。” “……” “……” “……你知道伱在说什么吗,马格努斯!” “我知道,我也明白。” “而我也可以告诉你,佩图拉博,我的兄弟。”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第十七章 黎明救赎(十四) 【它就像是一串掉进池塘里的焰火。】 这是摩根第一次真正的目睹到战列舰在虚空中的开火。 尽管已经加入第十五阿斯塔特军团差不多一年有余,但是银发的女官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她甚至连马格努斯的旗舰:万丈光芒号开火的场景都没有见过。 毕竟,大远征虽然听起来光芒万丈,仿佛每时每刻都会在银河中掀起战火连天、血国三千,但实际上的情况却远非如此。 大部分舰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不断地赶路、探索与运输上的,毕竟,在经历过纷争时代那数千年的黑暗岁月后,银河中的无数世界都已经沦为了废墟与荒野,只留下十几个世纪之前的文明残骸,又或者是海盗所设立的阴暗巢穴,统治这些废土对于帝国来说毫无意义,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让这些世界重新成为能够为大远征输血的帝国领地。 在无垠的虚空中,效忠于帝皇的舰队每时每刻都在增加,直到大远征已经进行了六十多年的这个时间点,帝国的远征舰队也许已经成千上万,但是它们中的大部分却在执行着类似于殖民、探索、劝降、运输补给和保卫新建殖民地之类的工作。 只有那些最精锐的武装舰队才会驶向完全未知的领域,去毁灭那些异形的国度,又或者是收复那些仍旧保持着自我独立的人类口袋帝国,而对后者的征服又往往是不太需要武力的,因为正如人类之帝皇所说的那样: 【当一个世界在大远征的战火中燃烧的时候,正有成百上千個人类世界在凶恶的宇宙与异形的爪牙下苦苦挣扎,等待着来自人类故乡的福音。】 仅就现在而言,这的确是一句至理名言。 也许人类之帝国在每一天的每一分钟都在进行着上千场战役,但在将视角放大到整个银河的情况下,这些硝烟微不足道,大远征中更多的则是开拓、劝降、合并、联盟、威逼利诱、与心悦诚服,甚至在某些时候,帝国也会进行一些有违于其观念的妥协行为。 唯有面对异形与那些过界者的时候,帝国的锋芒才会毫不留情,甚至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调动死亡天使。 毕竟,帝皇只有一万禁军,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一个心怀不满的机械教,以及因为生产力与运输的原因而实力不足的众多辅助军,单凭这些力量,如果每一步都是战火的话,又怎能在区区两百年的时间里征服整个银河呢? —————— “我从未想过我们的炮弹会落在帝国子民的头上,这就像是一种背叛。” “我更愿意称其为牺牲,阿里曼,牺牲,这是必要的代价。” 佛里克斯的声音中带着钢铁勇士特有的蔑视:蔑视生命,蔑视凡人,蔑视自己。 毕竟他们自认为钢铁,而在任何一个伟大的军事帝国中,一块钢铁都并不值得去太过珍惜。 “我们当然可以放过他们,让他们离开,让他们活下去,然后呢?再过几年,我们就会不得不去杀死更多的人,因为我们一时的软弱而造成更多的损失。” “我只是认为,我们没理由杀死他们,佛里克斯,我们身为帝皇的战士,从新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没有杀死任何一个帝皇子民的权力。” “但我们更没有权力让他们活下来。” “我知道,但这是谋杀。” “不,这不是谋杀,这是仁慈,来自帝皇的仁慈,毕竟这个银河是如此的荒唐,哪怕是冰冷的死亡都是一种需要被特别恩赐的奢侈品。” “……我从未想过一个钢铁勇士居然也会有诗人的天赋?” “那是因为你从未真正的观察过。” “观察什么?你们的要塞?还是你们所挖掘的壕沟?” “你看,就是这种思想,你们只会看到最表面的东西,只会看到要塞的砖石与战壕的泥土,却从未想过在这些东西上我们究竟投入了什么。” “你们从未思考过要塞的空间最简化与卸力结构,也从未观察过战壕分布与周围环境的互相成就,伱们只看到它们的本身,然后就把你们的固有思维带了进去。” 钢铁勇士的声音在刻意的模仿他的基因之父佩图拉博,他蓄意捏造着那种冰冷、理智、聪慧与激情的混合体,却总是不能学得很像,最后干脆变成了某种故作腔调的说教之音。 因此,当阿里曼带着些许鄙夷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无畏的钢铁勇士只能尴尬地扭过头,然后他就发现,在另一头的摩根也在看着他。 摩根的眼光中没有鄙夷。 却有一些比鄙夷更糟糕的东西。 佩图拉博之子干脆低下头,不再去看任何一边,这种行为反而成功的把阿里曼给逗笑了。 随着千子带着友善地去拍了拍钢铁勇士的肩膀,他们的谈话再次开始了。 一切显得那么和谐。 那么诡异。 摩根看着她眼前的场景,如此的想到。 不同于佩图拉博的旗舰【铁血号】,他们脚下这艘拥有接待来宾功能的【坚毅决心号】布置着大块的落地舷窗,让虚空中的阴暗能够入侵舰船的回廊,从而制造出不可思议的光景。 而如今在摩根眼前的,就是一副荒诞绝伦的景象: 虚空是阴暗的,是纯黑的,是来自【大自然】的点缀,是人类的视野无法分辨的最复杂的色素的总和,它仿佛散发着无穷的光芒,又仿佛能够把一切发亮的物体通通吞噬,在这种绝佳的矛盾里,它的王国透过巨大的舷窗,轻巧地落在了舰船的回廊之中。 而回廊是明亮的,是宽敞的,是人类文明最精华的体现,它是由钢铁、支架、照明灯与最标准的数字所构成的,既复杂又简洁,既柔和又冷硬,它仿佛被一墙之隔的虚空所吞噬,又仿佛完全的将它抵挡在了外面,透过舷窗,甚至可以看到由照明灯的强光所组成的射线,慢慢地消失在了虚空的尽头。 机械与自然的光芒就这样在她的眼前混合了起来,它们泾渭分明,却又最真切地混杂在了一起,扭曲成了一团最圣洁、最晦暗、最清晰、最模糊的画布。 而在这画布之上,行走着两位帝皇的死亡天使,与无数即将堕入地狱的凡人。 在左侧,是阿里曼与佛里克斯,他们在交谈,在微笑,在从最稀薄的愧疚与领悟中走出来,他们当然不会为了这些死亡而愧疚太久,毕竟他们已经目睹了太多的死亡与杀戮,其中的大部分还是他们举起刀剑来亲手为之的。 如果每一条生命都需要哀悼,那么每一个帝皇的死亡天使大概都需要一直哀悼至时间的尽头吧。 而在另一侧,在摩根的视野尽头,是一艘舰船,一艘来自黎明星的民用的舰船,它正在被背叛,被击中,被颠覆,被杀死。 摩根能够感觉到,感觉到那艘舰船的碎片与组件正在破碎,正在伴随着无重力的虚空环境而肆意飘散,那上面满载着黎明星的难民,大概有上万人,她能感受到他们的哭泣,他们的哀嚎,他们的咒骂,他们的不可思议与惊慌失措,那一切的一切穿过空间的界限,在她的精神世界中显得是如此的清晰。 过分的清晰。 她看见阿里曼与佛里克斯的笑谈,他们肩并肩,就仿佛真正的兄弟一般,互相拍着肩甲,手枪挂在另一侧。 她听见凡人的哭喊,那是妻子在寻找丈夫的哭泣,是朋友在相互道别的叹息,是母亲将孩子紧抱在怀里的悲切低语。 她看见动力甲的抖动,那是两名阿斯塔特在对拳,他们讨论着彼此的力量,争论着钢铁与灵能的优劣。 她听见枪弹的爆响,听到尖锐的弹头穿透了薄弱的太阳穴,随后便是再无声息的躯体重重的倒在地面上,消失在了极度混乱的嘶喊声中。 她看见他们消失在回廊的尽头,看见他们向她的道别,巨大的战靴在钢铁的地板上无法留下丝毫的足印。 她听到声音的消失,从哭泣,到哀嚎,从爆炸,到碎裂,从崩溃,到死寂,最终一切的一切消失在了永恒的宁静之中。 她看着这一切,她听着这一切:光亮,昏暗,整洁,混沌,大笑,哭泣,称赞,咒骂…… 一切最后划归为一点:一条巨大的钢铁坟墓在虚空中彻底的炸裂开来,它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只留下一道微亮的闪光在回廊的墙壁与舷窗上闪烁了一下,让阿斯塔特离去的倒影漫长了一刻。 最终。 她转过头。 那些凡人已死。 —————— “摩根女士,请到指挥室来一趟。” 【……好的。】 —————— 说是指挥室,但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是佩图拉博作品的展览馆,那位钢铁之主把【坚毅决心号】作为他不愿意轻易显露出来的些许虚荣的载体,在它宽大的过了头的舰桥里,摆放着佩图拉博眼中那些完美到足以让外人惊叹的作品。 摩根的一路上畅通无阻,她在那些高大的阿斯塔特所组成的阴影中前进,不由得怀念起了自己的本来模样:为了更好的适应凡人的身份,她一直在压抑自己那过于高挑的身材。 最终,她来到了那扇巨大的铁门面前,摩根能看到这扇自动化的设施在自我分辨着来人,而她的头像与资料明显是所有允许自行进入者中最新的哪一个,不过她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在允许她访问的那一栏里,没有填着作为她直属上司的马格努斯之名。 而是佩图拉博的亲笔。 她想到了什么,而大门也已经打开,摩根眯起眼睛,调整好了自己的思路。 在大门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是…… “你在干什么!佩图拉博!” “如你所见,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如果你所说的正确就是把这东西带到我的面前,让我喜悦,然后彻底摧毁它……佩图拉博,我的兄弟,我不想这么说,但这就是一种暴行,残忍的暴行!” “如果不够残忍,那又怎么了可能让你刻骨铭心的记住,马格努斯?” “你知道帝皇说过什么,马格努斯,我们的父亲比我们懂的多得多。他比我们看得更远更深刻,如果连他都认为在所谓的【亚空间】里有些地方是他都不敢看,那么我们就有必要接受这一点。” “是的,但是!没必要!是这种方式!” “之前你还跟我感叹过人类的愚昧,认为他们亵渎了无数的艺术,现在,看看你又在干什么,佩图拉博!” —————— 房间在震动,空气在颤抖,原体在咆哮。 摩根在眨眼。 【……】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大概,可能…… 完全不感到吃惊。 第十八章 黎明救赎(十五) 现在,让时间略微回溯。 —————— 当阿里曼与佛里克斯在战舰的回廊中讨论着有关于慈悲,谋杀与死亡的哲学时,他们各自的基因之父也在指挥室中讨论着类似的话题。 “这不是我第一次执行屠杀,马格努斯,我的兄弟,我向你承认,当我在奥林匹亚当一个将军的时候,我也做过与现在相同的事情,不止一次。” “但那个时候,我最起码还能说服自己:因为他们是沾染血仇的敌人,是不肯降服的顽固分子,是不需要我来怜悯与做出任何承诺的一群人。” “但现在不一样,我的兄弟马格努斯……现在真的不一样了。” 钢铁之主的影子被巨大的落地舷窗所反射的光芒所拉长,很长很长,一路延伸到了房间的最尽头,而在他的两侧,十几名船员与通讯官接收着整个舰队源源不断的信号与汇报,告知着清洗的进度。 但佩图拉博完全没在听,他只是近乎顽固地盯着视野镜头的无声闪光:那是钢铁勇士与千子的舰队在开火,他们将致命的炮弹砸入毫无防备的民用船只之中,为了更高效的清洗受到诅咒的黎明星人,这种浪费舰船的行为得到了默许。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黎明星正在燃烧,旋风鱼雷的锋芒在命令下达的第一时间便迫不及待地咆哮了起来,这种可怕的灭星武器全然没有堕了自己的威名,滔天的烈焰焚烧着这個可怜世界的一切,从大气到山川,从生命到灵魂,一道赤红色的罗网将它们吞噬殆尽,最终卷起横跨世界的死亡帷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杀死着黎明星本身,这盛大的葬仪甚至在虚空中都能观察的清清楚楚。 直到血红色的罗网最终消失在了死亡世界的两极,帝国失去了一个曾经繁盛昌华的居住世界。 佩图拉博低下头,作为这场葬礼唯一的来宾,献上了最后的哀悼,随后,他转动着头颅,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作为原体中第二高大的人物,马格努斯的表情被他的兄弟观察的清清楚楚:普罗斯佩罗之主的面容上同样有着哀戚,但并不多,更像是一个为了表达尊重与重视而摆出的模板。 “我们眼前的这一切,甚至无法让你感到深思么,马格努斯?” 千子的基因原体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他有些无法确定佩图拉博的思维现在又搭上了哪条线:是将军?是学者?是暴怒?还是那个多愁善感的艺术家? 看起来像是后者。 “冷静下来,兄弟。” 马格努斯拍了拍佩图拉博的肩膀。 “你与我都是在死亡中成长的,在奥林匹亚世界,你曾经卷入过无数的战火,而在普罗斯佩罗,我曾率领我的子民去剿灭无穷无尽的噬灵蜂,那种生物比你印象中最难缠的野兽还要强大与狡猾一万倍,我目睹过我的士兵在战斗中死去,他们的大脑与精神被活生生地吞噬与榨干,相信我,对于一个灵能者来说,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死亡方式了。” 普罗斯佩罗之主的两只手全部搭在了他兄弟的肩膀上,直到他的意识告诉他佩图拉博的精神再次稳定了下来。 基因原体有些无法确定,他的兄弟早就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了,甚至有过亲手处死自己子嗣的恶行,他又怎会因为凡人之死这种事情而感到真切的痛苦? 除非……他的兄弟所厌弃的并非是凡人的死亡,而是失败:佩图拉博的失败。 佩图拉博到来了,佩图拉博立誓了,佩图拉博努力了,佩图拉博失败了,这一结果令他无法接受,最后混合着盛大的杀戮而变成了一种对死亡的感慨。 真是奥林匹亚式的思想,不是么? 当然,这种结论,马格努斯是不会说出来的。 —————— 仅仅在一次深呼吸之后,佩图拉博便又重新冷静了下来,也许是为了遗忘刚才的多愁善感,他变得更加冰冷。 他们再次谈话,话题逐渐从之前的惨剧中脱离,这两位志趣相投的原体当然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当马格努斯下令让摩根前来的时候,他与自己兄弟的谈话已经变成了某种追忆,追忆二人曾在神圣泰拉上一起度过的求知时光。 “安提基西拉,你现在还记得它么,马格努斯?” 佩图拉博的声音让马格努斯的独眼不由得亮起,他想起了他与佩图拉博并肩学习的时光:两位原体一起,他们就如同普通的学子一样在泰拉的古遗迹上挖掘,寻找着那些失落的智慧。 “当然,兄弟,我当然记得他,一位已逝的博物学家,他的遗物是伱我所找到的最珍贵的发现之一。” 得到回答的佩图拉博笑了起来,他转过身走向了更深一层的房间,当他迈步出来的时候,手上则是拿着一个奇怪的物件。 钢铁之主把它放在桌子上,任凭马格努斯仔细地观察它。 而普罗斯佩罗之主则是盯着这个复杂无比的仪器,那上面的曲面金属装置、缠绕装置和可调节镜头让他愈发地感到熟悉,而当他真正的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基因原体进行了一次意味着不可思议的深呼吸。 “安提基西拉……是的……安提基西拉……” “天呐……佩图拉博……你,你成功了?!” “只是一次模仿而已,马格努斯,我承认如果单独研发的话,那么还需要很多年,但是如果只是对前人作品的一次复制,如果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抚摸苍穹,那么几年的时间的确足够用了。” “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的兄弟,我无意冒犯,但是……它能启用么?” 佩图拉博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我没有真正的开启过它,而且马格努斯,你只是给了我一份图纸,让我仿制它,可你从来没有详细说明过它的设计初衷,也没告诉过我它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又是如何工作的。” “但是你把它造出来了,佩图拉博。” 普罗斯佩罗之主惊叹地点着头,随后,他看向自己的兄弟,笑了出来。 “那么你觉得,它是做什么的?” 佩图拉博思索了一下。 “我相信它是某种导航仪器,就像是数十个世纪之前,海员曾经使用过的六分仪,但它的操作尺寸要大得多。你会在什么样的海洋中航行,需要这样的设备?” 马格努斯转过头,继续紧盯着这个精巧无比的器具。 “浩瀚之洋。” “浩瀚之洋……” 在他身后,佩图拉博的声音正变得不安了起来。 “我想……你是在指亚空间?” “是的,就是那里。” 普罗斯佩罗之主正痴迷于他眼前的这个造物,它的身上承载着他的一部分梦想。 “你无法想象它的奇妙,佩图拉博,如果那位已逝的博物学家没有记录错误的话,那么这个神奇的小东西,甚至可以在亚空间中完成导航,到那时……” 马格努斯抬头,小心地环视了一眼左右。 “到那时,船只甚至不再需要领航员,就能在亚空间中确定与找到自己的方向,即使是一群凡人,都能用它在亚空间的迷雾中安稳的前行。” “马格努斯……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的父亲曾经对于浩瀚之洋的言论吧,他并不希望我们在其中走的太深,更不用说这些凡人了,深入代表着危险,你还记得吧?” 佩图拉博叹了口气,他在房间中行走,在马格努斯的身后翻找,最后提起了一个很重的东西,而马格努斯的专注让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我知道,兄弟,但这没关系。” “不。” “有关系。” 佩图拉博沉重的脚步在地面上震荡,他拖着一块坚硬的金属造物:一把战锤,冲到了马格努斯的身前。 就在千子的基因原体能产生任何的反应之前,钢铁之主的胳膊转动着,战锤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划出猎猎作响的声音,并最终猛然落下。 下一刻,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响声,那个精巧的、拥有无限未来的造物已经重新变成了裂开的金属与破碎的镜片,它们与被砸碎的桌子残骸一起掉落在地上,发出钢铁之雨的响声。 马格努斯的表情凝固住了。 “不……不,不,我的兄弟,你在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马格努斯。” —————— 随后,便是摩根走进来所看到的那一幕。 —————— 原体在互相咆哮,他们竭尽所能地用文雅的词汇与激烈的腔调去指责对方。 在马格努斯的愤怒中,佩图拉博俨然成为了一个暴徒,一个破坏狂,一个无可救药的斯巴达主义者,他斥责着自己的血缘兄弟,斥责他毫不在意智慧与努力的结晶。 而佩图拉博则冷静的多,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的观点:基因原体的伟力远不如帝皇,那么对于一个连帝皇都不敢过于涉足的领域,他们又有什么擅自行动的资格。 这种争吵暴烈,疯狂,却又迅速,两名原体进行了也许有千百遍的对质,但是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而他们的智慧与冷静也决定了,这种争论是不会一直蔓延下去的。 “你真有种残忍的天赋,我的兄弟。” 最后,马格努斯用一句愤恨的描述终结了这次并不和谐的辩论。 “也许吧。” 佩图拉博并没有否认,他反而点了点头。 “但残忍也有好处,最起码,你现在能够清晰明了的知道我的立场了,马格努斯。” 普罗斯佩罗之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挥了挥手,似乎想将刚才的一切从不安的空气中驱散,而钢铁之主则是再一次地转过身去,拿出了一卷图纸。 “这是你交给我的设计图,马格努斯,我不会再制造第二个了……如果你能找到并说服一个心灵手巧的家伙,那么我就以兄弟的身份,祝你好运吧。” 马格努斯没有去接,他的目光在四周徘徊着,最后来到了摩根的身上。 “啊,摩根女士……抱歉,让你久等了。” 基因原体露出一个略表歉意的表情,他才想起来他要做什么。 在黎明星上,他曾许诺给眼前这个凡人一个足够庄严的任职仪式,而他也的确准备这么做。 一位原体主持,另一位原体见证,那些凡人世界中所谓的场面与来宾在这种配置面前简直不值一提,马格努斯相信摩根也会认同这一点。 摩根微微屈膝,而基因原体则是伸出了手,自然有他的侍从自一旁赶来,奉上徽章与文书。 —————— “我不像我的兄弟福格瑞姆,我并非是一个那么喜欢华丽词藻与繁文缛节的人物,因此,摩根女士,让我们把一切事情变得简单一点吧。”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第十五军团的高阶顾问,你的意见会得到我的珍重,你的请求会得到我的许诺。” “我授予你作为使节出访的权力,作为领军战斗的职责,作为学者求知的恩赐,作为官员管理的重担。” “从此以后,你无需称呼我的任何一名子嗣为【大人】,因为你与他们一样,都是直属于我的军中柱石。” “我,马格努斯,在此将责任与权力授予给你,摩根;我将一直履行我的诺言,除非你背叛了对帝皇,对帝国,对人类与对我的忠诚,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 “在此,以我的兄弟,第四军团的钢铁之主佩图拉博为见证,从此刻开始,你就是我的高阶顾问,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现在,起来吧,无需如此拘谨,我等现在都是帝国的前锋,都是帝皇的臂膀,都是求知路上永不放弃的并肩旅人。” “在此,欢迎你,摩根。” —————— 马格努斯的话音落地,佩图拉博便仪式性的拍了拍手,证明自己见证了这一仪式。 “一名凡人的顾问,马格努斯?” “也许你也应该尝试一下,我的兄弟。” “如果我真的可以遇到如此优秀的人物,那么我会的。” 两位基因原体笑了起来,就仿佛他们之前的争吵不存在一般。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么。” “当然有。”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 “我要进行一场仪式,带上我的几个子嗣还有摩根,我需要前往亚空间的深处,去寻找能够治愈他们灵魂伤痕的方法。” “我想你可以信任现实中的医生,兄弟。” “不,佩图拉博,别开玩笑了。” 马格努斯笑着摇了摇头。 “在你面前的可是马格努斯,仅次于帝皇的伟大学者。” “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值得信任?” 第十九章 智慧 “千子军团的一切都是由伟大的马格努斯所缔造的,从我们的编制,我们的目的,我们的战术,甚至是我们的灵魂,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等基因之父的意志与学识而诞生的最完美作品。” “他拯救了军团,并重塑了它。” 阿里曼走在最前头,摩根能看到连绵不断的灯光在他那暗色的脑壳上画出了一道漫长的雪白曲线,千子连长的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那是对自己的凡人挚友能够获得伟大赠礼的真诚祝福。 “一,三,六,十,你能在军团中的任何地方看到这些数字,因为数字正是能够承载人类先贤智慧的最便捷的载体,是人类文明中最为精华的思想产物。” “三个教团,三个修会;六个学派,十個学会;一位占卜士,即我等伟大的基因之父马格努斯;一位至圣者,即我等最崇高的帝皇,这一切便组成了千子军团。” (千子军团原有六个学派和十个学会,但第六【天鹰】学派在大远征末期因为私自召唤恶魔而被放逐;另外有一个学会在大远征期间的卡门卡三联星战役之中损失殆尽,被抹除了编制,所以普焚的时候,千子只有五个学派与九个学会。) “三个教团:缅怀死亡,酝酿新血的豺狼教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盲者教团;探索奥秘,出谋划策的毁灭教团,他们分管着训练,情报与参谋,也许你以后会与他们有所交集,用不着太紧张,以平常的工作心态去处理就可以了。” “接下来是三个隐修会:攻如雷霆的阿米达拉,坚不可摧的圣甲虫,还有剑术无双的肯尼泰,他们是战场上的特殊部队,第一个负责快速打击,第二个则是战术性无畏装甲部队,第三个是一个心灵相通的剑豪集团,这些人物都是精英,也是不假颜色的执行者,他们的脾气可能不太好,这一点是需要注意的。” 说着,阿里曼扭过头,他的目光逐渐漂移到了摩根手中的那柄法杖上,那是两条玄色的宝石缠绕在一起的造物,毒蛇们相互嘶吼的长牙之间漂浮着一颗绽放着蓝与紫的光芒的明珠,作为法器的核心。 “不错的施法道具,可惜还是不够……我是说,我记得你会一些剑艺?” 【略懂一些凡人的技巧而已,当初在俗世间的王庭中学会的。】 摩根摇晃着法杖,其中一边便探出了一段弯曲的利刃。 “那很好,尽管你我都是强大的灵能者,但是最基础的武艺还是要练习的,你可以来找我,或者哈索尔,那些亮羽学派的家伙虽然傲慢,但是还是能够好好说话的,至于肯尼泰……他们未免有些过于傲慢。” 千子的连长宛如一位刚刚履职的教师一般繁杂地念叨着,他仔细地将千子军团的一切分解开来,夹杂着他口中最细微最详尽的语言,一点一点地输入进了摩根的双耳之中,阿斯塔特与凡人女官的身影相继浮现在回廊的赤红色墙壁上,而他们的交流也伴随了一路。 直到他们终于穿过了由赤红色与耀金色所铺满,并点缀着圣甲虫与无尽螺旋的明亮回廊,走到了马格努斯的圣地:万丈光芒中最核心的那股光芒。 —————— 第28远征舰队是帝国海军的骄傲,也是普罗斯佩罗人在虚空之中的移动王国,而马格努斯的座舰【万丈光芒号】,自然是王国中最雍容的皇后,最璀璨的明珠。 不同于她的任何一个姐妹,在普罗斯佩罗之主的要求下,这艘属于千子军团的荣光女王级被打造成了细长且富有美感的端庄美人,在【万丈光芒号】的身边,既没有战争与死亡的尘嚣,也没有诸如帝皇之子的旗舰【帝皇之傲号】的浮华奢靡,马格努斯的座舰就如同他本人一般,从不以暴力的强大而闻名,千子们用无数典籍的堆积让它散发着智慧的万丈光芒,沐浴在马格努斯那神圣的意志之下。 在阿里曼的带领下,摩根最终迈入了千子的王国中最神圣的部分,哪怕是继承了马格努斯血脉的阿斯塔特中,大部分也没有这种殊荣。 “目睹它吧,此乃马格努斯的意志,此乃物理法则失声的哭泣,此乃提兹卡于虚空之中的活生生体现,此乃……冥想的天国。” 阿里曼的声音中带着毋庸置疑的狂热,也许在平日里,他以冷静、温和与偶尔让人抓狂的狂妄自大而闻名遐迩,但摩根很清楚,这位冉冉升起的千子军团新星究竟有多么的崇拜他的基因之父。 他总是在模仿马格努斯,那是无意间的模仿,就像马格努斯总是在无意地模仿帝皇一般,本质上来说,不过是两个孩子出于自我视角所产生的幻想。 但尽管抛去这些无谓的要素,马格努斯之圣地的本身也足以让任何人惊叹,哪怕是一位阿斯塔特。 摩根看到,她正置身于一座近乎虚幻的金字塔之中,这副场景明显是对普罗斯佩罗的首府提兹卡城中那些恢宏的大金字塔的完美复刻,这充斥着几何原理的空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变换着自己的外在,有的时候,它就仿佛是完全透明的,摩根甚至可以看到毫不知情的卫兵从空间的外侧列队走过,而更多的时候,这一方小天地的苍穹则是不断地变换着,偶尔是森林,偶尔是公园,而更多的则是一座庞大无比的藏书室,四溢着凉爽的微风,和煦的灯光与书卷所积累的精木气息。 阿里曼动了起来,他轻车熟路地踏上了空间中心的长道,这细长的路径蕴含着缓慢的坡起,让地处尽头的马格努斯能够伫立在他的王位前,在第一时间就看到每一位来客。 而在道路的两侧,是此方空间中唯一一个实际存在的装饰:那是马赛克式的螺旋型的地板,所有的材料都源自从普罗斯佩罗地下洞穴中采集而来的黑白水晶碎片,让基因原体能够在最遥远的银河角落感受到家乡的一丝气息。 等到他们走到离马格努斯的王座更近了一点的位置时,这些黑白相间的螺旋又有了新的作用,通过灵能的视角,摩根能看到那些螺旋的中央飘荡着字符,那字符所书写的正是一些千子的名号:他们要么是来自各个学会的圣堂讲师,要么是教团与隐修会中掌握实权的大人物,正是那些身处要职,与基因原体马格努斯一起统御军团的骨干精英。 更有趣的是,这些靠近中央的螺旋都是在运动的,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在驱使着这一切,摩根就能看到标注着阿里曼名字的螺旋在缓速地前进,正在逐步前往那些最核心的圈子。 “父亲认为,没有什么东西应该是永恒不变的,就像真理一样,所以每个人的位置都会根据他最新的权利,地位与权威而发生偏移,除了最中心的那一点,也就是我们永恒正确的基因原体本身。” 【万物都在变化,你们是这样认为的?】 “很正确,不是么?” 阿里曼的轻笑堵住了摩根的疑问,因为当银发的女士眨了眨眼睛之后,她就会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理由去更进一步地指出这一切。 随他们去吧。 摩根这样想着,然后,她就被带到了大金字塔的最中央,与其他的地方不同,象征着马格努斯地位的房间中央用一种别样的地板装饰着: 那是一颗太阳。 一颗无比冰冷,却又闪烁着万丈光芒的太阳。 —————— 银色发丝所牵绕的嘴角泛起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她说什么来着。 两个盲目于自我世界的小家伙。 —————— “伱来晚了,阿里曼。” 已经有几个人伫立在那里了,摩根看到了阿塔瓦:他亲切地与这位凡人女官打着招呼,就仿佛在对待真正的朋友。 还有哈索尔:他的礼节很到位,但是没多少真挚的情感,事实上,他自愿站在了小圈子的最外围,看起来哪怕对阿斯塔特之间的寒暄也没什么兴趣。 再之后是几位陌生的人物,阿塔瓦颇为热情地介绍着他们:这些都是当初一起探索扎鲁金城的千子战士,他们的精神世界都因为席坦的入侵而受到了损害,所以马格努斯将他们一起带上,他发誓要在亚空间中找到治愈每个人的办法。 不过阿里曼并非如此:千子的连长是因为在黎明星的行动中表现出色,被原体赐予了与自己一同探索浩瀚之洋的资格,对于任何一位千子战士来说,这都是世间任何荣耀所无法媲美的伟大奖励。 “你去过浩瀚之洋么,小家伙?” 阿塔瓦开口,他总是喜欢面带笑容,这让他成为了军团中负责外交的那一部分。 【不算去过,但是有过短暂的一瞥。】 “对于初学者,那的确有些危险。” 阿塔瓦不由得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摩根的肩膀,口中开始描绘起了一片充斥着知识与未知的丰饶之海。 无论是有关于时间与空间的奥秘,还是对无数遗迹的探索,甚至是寻找亚空间中可能存在的文明痕迹……当然,有的时候还会伴随着一些小小的危险,不过在成熟的灵能力量面前,那些都是牛皮之癣。 摩根能看到阿塔瓦的眼中闪烁着最真切最诚恳的光芒,她在在场每个人的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甚至还有生物,那些生活在亚空间中的奇妙生物,它们聪慧且友善。” 【……生物?】 阿塔瓦最新的话语终于让摩根忍不住地发出了提问。 “是的,生物,这方面也许天鹰学派更有权威一些,不过他们不在,但没关系,阿里曼也深有研究。” 伴随着阿塔瓦的夸耀,摩根能够看到阿里曼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自得与谦逊混杂在一起的扭曲笑容,以及哈索尔所发出的不爽的轻哼声。 阿里曼随即开口。 “守护精灵,我们这么称呼它们。” 摩根能听到千子连长那得意的声音。 “我们通过一些手段,让亚空间中那些没有意识的原初创造者的碎片为我们所用,根据我们的意愿变成实体,拥有功能。” “军团正在研究这一切,如果研究进展顺利的话,我们甚至可以让军团的每一位成员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守护精灵,相信我,它真的能做到很多事情。” 【听起来很危险,深入到未知的海洋之中去寻找智慧与文明,就像是一个苦难的探险故事的开幕词。】 “但是探险故事里总是真的有宝藏,难道不是么?” 千子们大笑了起来。 “而且也并没有那么危险。” 阿里曼继续讲解着,随后,他提到了马格努斯,声音开始出现了崇拜。 “我们的基因之父曾经探索到了亚空间的边缘地带,他在那里进行了最伟大的探索与冒险,完成了不可想象的伟业,如今的我们不过是按着他所留下的航线,在浅水区里徘徊而已。” 【亚空间的边缘?听起来可真迷人。】 她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每一个千子都在尽情讨论着这些平日里有些犯忌讳的话题,而禁锢自己语言的牢笼一旦被打开了,学者们的话语总是出奇的多。 “是的,亚空间的边缘,我们的基因之父曾经前往那里,去……” —————— “去解开与重塑那些捆绑他们的丝线,抹去被毁灭的未来,让我的每一个子嗣重新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 —————— 伴随着雷鸣般的响声,马格努斯现身了。 基因原体近乎是凭空出现一般,他在离子嗣们不到五米的地方伫立,微笑着聆听所有人的致敬。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基因原体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右眼窝。 “好了,各位,无需多礼,此时此刻,我等皆是求知的学者。” 说着,基因原体已经来到了那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他赤红色的臂膀轻轻一挥,数以千计的光环便从金字塔的各处浮现,它们不断地扩张着,在它们的帷幕之后便是一片漆黑的星空。 “准备好,我的侍从们。” 原体的声音从每个人灵魂的深处响起,摩根则是眯起眼睛,念动着让自己看起来与凡人毫无差别的法咒。 这有些困难,不过所幸马格努斯的注意力没怎么放在她的身上,这位原体正在习惯性地发表着自己的言论。 “总有人抨击我们,我的一些兄弟,甚至是那些无知的凡人,他们认为我们的行为是愚蠢而鲁莽的,却不知道这些词语反而更适用于他们自己。” “现在,放松,我的孩子们,让我来引导你们进入灵魂之海。” “无需紧张,各位,你们大可以在这里忘记俗世的困扰与蜚语。” “毕竟,我等所进行的行为不是堕落,而是……” “升华。” 第二十章 歌谣 人总是受困于现实的难题,于是便有了想象。 人总是受困于想象的界限,于是便有了探索。 人总是受困于探索的迟缓,于是便有了捷径。 而当无数捷径交叉错横于深林之间,便会滋生出歧途与迷失的流言,便会有心怀恶意的生灵在此埋伏等待,等待着又一个狂妄且自信的旅人试图用走捷径的方法来解决现实的难题。 而这种阴暗之地的究极体现,便是虚空之中名为【亚空间】的浩瀚之洋。 它由万物的幻想所生,却又反过来吞噬着万物活生生的痛苦,成就了自己在无数个文明与种族之间的可怕名声。 但总是有新晋的蠢货会质疑这一点,他们自负为注定将开天辟地的伟大人才,对于那些用前人的无尽鲜血与哀嚎所书写的历史感到不屑一顾,满心相信自己会是那个让所有的历史与理论推翻重来的人物。 就比如…… —————— “不要相信时间与空间,我的孩子们。” “时间,空间,纬度甚至是几何与数字所构成的基础原理,在浩瀚之洋中是通通无效的,也正因如此,它才成为了最伟大最丰饶的知识宝库,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真正的知晓,在下一個洞穴之中又会埋藏着怎样的宝藏,它也许来自任何文明的曙光都没有绽放出来的上古年代,又也许是未来的某个片段在你眼前的短暂复刻。” 马格努斯的投影是闪耀的,仿佛一颗刚刚诞生的恒星,肆无忌惮地炫耀着自己的光明与热量。 基因原体就如同一位刚刚接待完臣子的觐见,在皇宫中的迷雾花园里小憩的国王一般,他随性地揉捏着磅礴的力量,任凭它们在自己的左右铺展开来。 马格努斯用自己的意志为言语作证:在被他所展开的无形画卷上,千子们能看到他们未曾想象过的事物:这视角就如同从云端俯瞰世界的神灵一般,阿斯塔特们目睹着一切从荒芜开始,直到空气的欢腾,水流的跳跃,生灵的呼吸,文明的构想…… 奔跑、交流、火光、耕种、家庭、财产、王权、战争…… 千子们目睹着这个过于简单的异形文明的成长,目睹着文雅的外交言辞与蕴含着毒素的酒杯开始出现,他们屏气凝神,只感觉呼吸中增添了些许焚香与虔诚的混杂气息,随后,便看到了形态各异的一神教高庙与骑士王国的涌现,以土地、信仰与荣誉为名的战争接二连三的爆发,城市与商队开始崛起,财富的浪潮不断冲击着原本属于公爵与主教的国度。 仿佛过了千百年,又仿佛只是划过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马格努斯之子们的视线便被纷乱的未来所叨扰:他们看到了土著之间的惨烈战争,热核武器的莽撞应用卷起了漫天的致命尘埃;他们看到了满怀恶意的星空,庞大的入侵者舰队将新兴的种族碾为了奴隶;他们看到了一千年之后的同室操戈,跨越星海的距离与时间轻而易举地便将同一个种族彼此之间的认同感揉捏成了碎片。 一切都在变幻,一切都在燃烧,一切在不可预料的未来中滚落,直到坠入那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局。 伴随着马格努斯的手掌闭合,一切便又都消失了。 “无尽岁月长河中的一滴微末而已,我的孩子们,无需感到惊讶与留恋,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会遭遇与观察更多。” 基因原体柔和的笑声传来,他随手将这记载着一个种族兴衰荣辱的画卷放置在了一旁,显然没有更多的兴趣,毕竟,早在普罗斯佩罗的观星台中,刚刚开始观察亚空间的马格努斯就已经见证过了成百上千种相同的事物了。 “这是历史么?父亲,亦或是未来?” 千子中有人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马格努斯先是露出一阵勾人心思的笑容,才缓缓地开口解释。 “那些已经确定的,没有发展出更多选择与分叉的,便是已经发生的历史,而那些无法确定的,呈现出各种各样后果的,自然便是未来,历史已经确定,而未来则有着无数的可能性,哪怕是其中最微末最荒唐的选项,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底层逻辑与存在理由。” “当然,这一切都是站在我们的主观角度来说的,在浩瀚之洋中是不存在时间这个概念的,在这里,万物只要出现便是一直处于存在的状态,而这种状态甚至会一路延伸到它尚未出现的时候。” “更具体的来说,就像是我们眼前的这个异形文明,从这个种族的第一个生命正式诞生的时候,它的存在、延续、未来与毁灭就已经在亚空间中完全存在了,只不过当我们这些物理宇宙的来客参观这个文明的时候,这个友善的地方会根据我们所理解的【时间】概念而将它编纂成我们能够正常解读的模样。”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即使这个文明诞生于五千年前,但既然它已经在亚空间中出现了,那么哪怕是五万年前的游客依旧可以阅览它,只不过拥有如此灵能力量的个体在银河漫长的历史中少之又少。” “当然,你们也可以如同那些凡人一般,把这种力量称之为【预言】。” 基因原体的讲解琐碎且缓慢,却并不妨碍每一名千子都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神情,毕竟对于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来说,还有什么是比与自己的基因之父一起钻研一件事情更美妙的呢? 而就在马格努斯的最后一句话刚刚落地的时候,他看到了摩根的位置上闪烁起了渴望发言的灵能耀光。 “也就是说,马格努斯阁下,我们刚才所看到的异形种族,它们的【未来】是倒在太空时代的最后一步,或者进入虚空,而它们的【现在】,也就是此时此刻,依旧在它们的母星上,即银河中不知道是哪里的偏僻角落里繁衍生息?” “是的,的确如此。”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随后,他便露出了某种不言而喻的低沉笑音。 “也不知道,它们的未来是遇上我的哪一个兄弟,反正注定会是一场悲剧。” 此言一出,千子们也发出了一阵了然于心的低笑声,在这种轻笑中,他们忘记了关于这个无名异形文明的一切,继续向亚空间的深处探索着。 —————— 在某些学者与文明的语言中,亚空间也会被称之为浩瀚之洋,而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非常准确的评价。 任何一个实际到访过的人都会选择如此称呼这个地方:如此空旷,如此安静,如此广袤,如此繁华,如此聒噪,如此拥堵…… 截然相反的词语却可以恰到好处的同时使用,这便是亚空间的奇妙所在。 八个灵魂在无声的海洋中前行,他们中的一个如同恒星般耀眼,六个仿佛陨石般剧烈,最后一个却像是躲藏于阴影之后的月亮一般,刻意的收敛着自己的光芒。 而在他们视野的尽头,亚空间正一刻不停地变换着自己的色彩与形状,恍然间是饱餐了雷与电的积云在阴影中游荡,勾勒出恶兽与爪牙的形状,而一眨眼,便会发现那只是狂烈的风暴所席卷的斑驳尘埃,绵延出成千上万个破碎的微小国度。 但当他们集中起精力,用尽真正的视线去探索的时候,却什么都不会发现,亚空间所展现出来的无非是荒凉与死寂,那些被学者与探险家所追求的财富就宛如泥泞河底的黄金一般,需要最仔细最老练的纠察与小小的运气。 基因原体并没有在意这些他早已司空见惯的事物,这位普罗斯佩罗之主高举起由纯粹的灵能力量所凝聚而成的灯塔,照耀着难以想象的宽广天地,他全然不担心这个举动会引来浩瀚之洋中的古老居民,事实上,他反而期待它们的现身,毕竟新的论文课题还需要更多的论证。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那些遥远的,时断时续的歌谣出现了。 那是最奇怪的声音,就仿佛是一千只渡鸦被卡住嗓子后所发出的哀嚎,又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蛇窝被炸碎时的嘶鸣,这歌谣的腔调模糊不清,却又把每一个字词咬得清清楚楚,而当它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时,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内容,大体上是关于过去与未来的细蔓诗篇。 摩根能听到阿里曼在轻声细语关于未来与葡萄田的诗句,又或者是阿塔瓦在那里怀念着昔日泰拉的风情。 但当她偏过修长的脖子,仔细聆听属于她的歌谣的时候,她却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 “狂妄无度,自矜如毒。” “午夜渴饮,神奴匍匐。” “牢生困兽,天赐英武。” “翔鹰伏地,狸狐噬虎。” “阴者注晦,石者注孤。” “恶焰既燃,帝业作古。” “但见……” “雄心万丈,末路泣哭。” “蛇袍青甲,朝秦暮楚。” “黑墨为表,心如明珠。” “钢心铁血,难逃锈腐。” “飞狼骏马,奔行不复。” “王冠坠地,锒铛无主。” “终至……万国血舞。” “终至……兄弟相屠。” “终至……星河倾覆。” 第二十一章 友谊 自从很久之前,阿里曼就不会感到十分的快乐了。 哪怕是与自己的基因之父一起探索神秘的浩瀚之洋,也无法让这位最优秀的马格努斯之子如同他的血缘兄弟那样狂喜,他的快乐的上限被某些悲伤的往事限制在了一个低矮的高度,让这位千子军团的连长几乎是时刻保持着一种由沉稳、冷静、刁钻与傲慢所组成的让人抓狂的性格。 而这一切都要追溯于大远征刚刚开始的那时候,那是就连阿斯塔特都显得尚且青涩与迷茫的时代,成千上万的战士遵循着帝皇的命令,他们从泰拉出发,攻向金星与海王星,向着近在咫尺的星系与远在天边的国度发动征服。 在那个时候,哪怕是最狂热的阿斯塔特也不敢想象帝皇的雄心究竟有多大,当他们意识到所谓的【大远征】究竟要征讨到何等地步的时候,帝国的疆域早就已经突破了所谓的太阳星域。 而千子军团,恰恰是最后一批出发的阿斯塔特战士,他们这些稚嫩的新人甚至没有在泰拉的战场上证明过自己,但是帝皇的目光显然注视着他们,在大远征开始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原本平平无奇的千子军团猛然发现:灵能的火光开始在他们之中出现,并且迅速集成了燎原之势。 诚然,这种难以理解的力量让千子军团成为了诸军团中的被孤立者,甚至有如莫塔里安这样的【科学主义者】对他们口诛笔伐,但是在力量的诱惑下,马格努斯的子嗣们还是快乐的接受了这一切。 直到拜占庭事件的发生。 在大规模的记忆清洗与自我暗示之后,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在拜占庭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每一个千子都清楚,当军团离开那里的时候,【血肉异变】已经成为了马格努斯之子们挥之不去的诅咒。 这诅咒几乎毁灭了整個军团,它比第三军团的枯萎病更酷烈,比第九军团的嗜血如狂更失控,数以千计的千子战士没有倒在追求胜利与荣誉的地方,而是在舰船与手术台上痛苦地、扭曲地死去,他们那狰狞的残骸上遍布着獠牙与触须,甚至让最亲密的战友都不愿意再去多看一眼 而就在整个军团即将灭亡的那一刻,他们终于来到了普罗斯佩罗,千子的基因之父回到了他们的身边,马格努斯亲自前往了亚空间,在付出了一颗眼球以及他不愿意提及的某些代价之后,第十五军团的诅咒最终在基因原体的努力下土崩瓦解。 一切看起来皆大欢喜,但是这场喜剧的倒数第二刻都是彻头彻尾的悲歌:就在马格努斯与千子重逢的那段时间,军团的血肉异变恰恰达到了一个巅峰期,基因原体是在走投无路之下匆忙赶赴了亚空间,如果他不这么做,军团就会灭亡。 而即使马格努斯的法术拯救了军团,但也没有拯救所有人:大多数的千子战士都没有扛受住基因之父的力量,只有大约一千名幸运儿得到了【新生】。 阿里曼就是一个幸运儿,但他的兄弟,他的一母同胞的,从阿契美尼德帝国一起走出,一起参军的亲兄弟:欧姆佐德,却不在其中。 从目睹到欧姆佐德之死的那一刻开始,阿里曼的心脏便被恶毒的利刃所划伤,他的喜悦与快乐就这样被永久性地摧毁了一大部分,哪怕银河中最让人开怀的事情摆在他的眼前,他的胸膛也终究会有一块被无尽的阴影所占据。 也正因如此,阿里曼得以如同疯魔一般投入到工作与研究中来,而这个对待学识如饥似渴的子嗣也理所当然地引起了马格努斯的注意,于是,失去了兄弟的幸运儿开始了青云直上,他很快就成为了千子诸连长中名列前茅的那一个,在所有的幕僚之中,马格努斯也格外注重他的方案,甚至是身为军团真正核心圈子的赤红谋士团也开始为了这个新星而预留位置。 但尽管如此,阿里曼还是没有过分的骄傲自满——他不敢。 这个幸运儿从内心深处地惧怕着当初的血肉异变,哪怕它已经被自己的基因之父所湮灭,但在千子连长那最为深刻的噩梦之中,这种曾经摧毁军团的诅咒似乎早晚都会卷土重来。 他知道这不可能,这是妄想,他伟大的基因之父早就彻底解决了这个诅咒,将它挫骨扬灰,就在那伟岸的亚空间之中。 但当普罗斯佩罗的夜色降临之时,当他在自己的床铺上,无法安然入眠之时,恐惧与幻想的集合便会占据他的心灵,这种担忧挥之不去,就仿佛有一种轻蔑的腔调在他的耳边低语,低语着他的父亲,他的战斗兄弟与他自己的悲惨未来。 正因如此,阿里曼从未睡过几次好觉。 也正因如此,他保持着一种冰冷且傲慢的警觉,尤其是当他们行走在浩瀚之洋的时候,这种警觉被无限的放大了,放大到他几乎比自己的父亲更先发现预兆。 —————— “父亲……” “啊,我已经看到了,阿里曼。” “一头与歌谣同时出现的浩瀚之洋生灵,有意思,一个全新的课题。” 马格努斯的声音中有着探索的兴奋,有着学究的自信,有着强者的傲慢,却唯独没有旅人迈入深山远林时所会迸发出来的处于本能的敬重与警戒。 他甚至带领着自己的随从们,主动向那刚刚浮现而出的阴影走了过去。 出现在歌谣之中的亚空间生灵与世人眼中的任何动物甚至植物都毫不相同,它就仿佛是波涛巨浪中的一块巨型礁岩,被层层叠叠的海浪打磨的平坦且光滑,在众人的目光中,正有千百个细碎的,闪耀着光芒的残片在它的身上与四周飞舞,就仿佛海鸟游荡在岸边的悬崖上一样。 “看啊,以太之形的碎片。” 马格努斯走了上去,他伸出手,便颇为轻松地固定住了十几个飘荡的光点,当这些存在停止移动的时候,千子们终于能够具体的看清它们:这些奇妙的生灵只能用灵能的视线才能观察到,它们表现出绝无雷同的不同模样,有的如同真正的精灵一般曼妙优美,有的像是一只傲慢的雄鹰,还有的身形破碎,没有具体的形状,却散发着不弱于同类的刺眼光芒。 “它们也许是这个巨大生物的一部分,又或者是与它拥有着共生关系的另一物种,在这片荒凉且混乱的浩瀚之洋中,也许拥有着我们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的,独属于这里的生物自己的奇妙链接。” 马格努斯的手指伴随着他的言语而缓缓落下,没有了这个伟力的阻止,那些闪烁着光芒的以太碎片在眨眼间便冲了出来,它们快乐地云集在千子的周围,其中有几个甚至格外大胆地靠近一名千子战士。 阿里曼的眼前就飘过来了一个如此动人的生灵,它的形体飘忽不定,玲珑优美,拥有明亮的眼睛以及时刻变幻的光环,千子的连长伸出手指,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开始寄宿在自己的灵魂意志之上。 他也许该给它起一个名字,比如说……艾特皮奥? 但阿里曼的意志也没有被他眼前这个小小的家伙所全部占据,面面俱到是不少阿斯塔特的优点,通过灵魂的强大,阿里曼几乎是同时观察到了两方面的事情。 他的朋友,那位名为摩根的凡人,她的身边并没有这些可爱的以太碎片云集,亚空间的生灵们似乎并不亲近她,它们纷纷绕过她,团聚在千子的周围。 而摩根也没有在意这一切,她只是看着那个憨厚且巨大的亚空间生物,死死的盯着它,阿里曼甚至能看到摩根的身躯在忍不住的发抖。 哦,可怜的小家伙,想必目睹到这种奇妙的景象一定吓坏了她。 阿里曼如是想着。 而在另一面,千子的连长能察觉到他的基因之父在尝试与那个庞大的生物交流,两个灵能生物的交流并不是通过语言、手势或者符号,而是纯粹的力量的疏导,基因原体任凭着这个庞大的生物虚化了自己身躯的一部分,将原体半包裹了起来,而马格努斯则是仰起头,接受着源源不断的新奇信息。 “一些繁杂的话语,暂时无法分析出来,不过看起来它也很高兴,甚至不会吝啬于与我们分享一二。” 原体简短地评价着,他捏紧了拳头,只感觉一下蓬勃的力量被无私的分享了,这个无名无姓的亚空间生灵显然与这片扭曲的浩瀚之洋不同,它是一个真正的善良的伟大生物。 也许以后,当他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来这里借助更多的力量。 类似这样的想法在马格努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阿里曼只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露出了某种傲慢的笑容,那是尽在掌握,让人下意识的信任的面容。 阿里曼也笑了起来,他开始期待他的基因之父会如何讲解与教授更多的全新知识。 然后…… ——————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阿里曼,阿里曼!” “醒醒,快醒醒!” 当阿里曼被不断的催促中挣扎着恢复了意识的时候,他四周的风景已经变了。 原本变换且平静的一切被酷烈地摧残了一遍,就仿佛暴风席卷过银白色的沙滩,千子的目之所及遍地都是破碎的云层与哀嚎的裂缝,那庞大的生灵与成千上万的以太碎片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不,最起码艾特皮奥还在,它就寄宿在自己的肩甲上。 但这不是重点,因为阿里曼很快就发现了更要命的事情:马格努斯不见了,摩根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 “那个生物,那个亚空间生物突然自行炸开了,父亲他被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而你离得太近了,也被波及到了,一直昏迷到了现在。” “摩根,那摩根呢?” “……我不清楚,当时实在是太混乱了,没人在意她,不过我好像看到她被卷入了另一个漩涡之中……我们该怎么办,阿里曼?” “当然是以最快速度找到我们的父亲!先确定我们现在的方位,然后尽可能的联系到他。” 阿里曼暴怒地叫嚣着,而就在他尽全力地指挥着自己的战友的时候,阿塔瓦悄悄地凑了过来。 “那,阿里曼,摩根怎么办,她一个凡人单独行动的话,可能凶多吉少。” 提起自己的朋友,阿里曼犹豫了起来。 阿塔瓦能听到千子连长的牙关紧咬着,他颇为痛苦地犹豫了两个瞬间,才缓慢而坚定的开口。 “我们的第一要务是找到父亲,第二要务是保证现在的人员无恙,至于摩根……” “不要管她。” “希望她好运吧。” 间章 说一下【歌谣】那一张每句话所指的那些原体,还有我对他们的一些见解。 注:【恶焰既燃,帝业作古】指的是大叛乱,而不是单独的某个原体。 【狂妄无度】 指马格努斯,他狂妄、盲目且毫无自制力的使用灵能,枉顾帝皇的警告,任凭亚空间腐蚀在不经意间侵蚀了整个军团。 马格努斯也是普罗斯佩罗之焚最重要的推手,他在自己人生的每一个分岔路口都做错了选择,一手葬送了自己与军团,至于帝皇许诺新军团的剧情已经被吃书了,马格努斯已经被父亲所抛弃,彻底抛弃。 【自矜如毒】 指莱昂-庄森,狮王在不同写手笔下的形象出入很大,但是那种如同封建领主一般的傲慢、矜持、顾及颜面、不屑于深入沟通是通用的。 庄森几乎难以理解人际交往中的大部分所谓情感,他以一种极高的标准苛求自己与每一個人,狮王的冷漠、苛刻与不屑于沟通让卢瑟等卡利班留守人员心怀不满,最后酿成了困扰暗天使一万年的悲剧。 【午夜渴饮】 指科兹,作为原体中法官的代表,科兹被注入了天生的正义感,但是这种正义观念伴随着毫无教育的童年最终成为了某种酷杀的暴政。 科兹童年教育的缺失让他没有足够的认知去解决很多问题:母星的发展,旧贵族的反扑,军团的风气等等,这些问题与晦暗的未来最终一起压垮了他,但直到最后一刻,他心中那种朴素的【恶者当罚】的理念依旧不可动摇。 【神奴匍匐】 指罗嘉,罗嘉所在的科尔基斯世界是最彻底的宗教世界,那里只能养出狂信徒,而即便如此,罗嘉都不能算是一个哪怕最低标准的信徒。 信徒最基础的要求便是以神为尊,对于一个真正的信徒来说,完美之城的毁灭只会是天大的喜事,因为神居然真的对我们的供奉做出了回应,至于这个回应看起来没那么友好——那一定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牢生困兽】 指安格朗,所有原体中最悲剧的那一个,也是真正意义上坐过牢的那一个(笑),最近因为《永恒回响》成为了彻底的小丑。 安格朗的悲剧是,他的人生中曾经有过逃脱的希望,但这些希望都是破碎的,转瞬即逝的,它们消失的太快了,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抓住,而被帝皇带走的安格朗已经放弃了去抓住它们,他只会弯下腰向更低一级释放怒火——就像曾经的奴隶主。 【天赐英武】 指圣吉列斯,没什么可说的,伴随着新书《永恒回响》而正式成为原体中最伟大的那一个,踩着兄弟和大魔登顶。 圣吉列斯可能是原体中身体配件最好的那一个,所以说他的英武乃【天赐】丝毫不为过,但他真正高贵的乃是发自内心的高贵灵魂,也许大天使也有过迷茫,有过动摇,甚至有过歪心思(第二……砰),但是那个站在复仇之魂号上直面荷鲁斯的,终究是一位足以蔑视四神的伟大战士。 【翔鹰伏地】 指福格瑞姆,从高高在上,最高贵最受恩宠的帝国天鹰,到那个跪拜在色孽的意志之下,只能像蛇一样在地上爬行的恶魔亲王,足以称得上从【翔鹰】到【伏地】。 福格瑞姆有些像阿尔萨斯,他们的前半生在成就与一帆风顺中度过,但是当真正的考验来临的时候,只是一些难以忘却的挫折就彻底击倒了他们,他们的堕落看起来是邪语的诱惑,单从根本上来说,是他们自己意志的薄弱,与极度的自爱。 【狸狐噬虎】 指莫塔里安,泰丰斯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最终成功的反噬了老莫这头老虎,不愧是可汗认证的真正的军团之主(乐)! 莫塔里安可能是原体中我最讨厌的那一个了,他好的不多,坏的不少,坏的不纯粹甚至坏的不坚持,从头到尾给人一种嘴强王者的感觉,而他的【嘴强】甚至连自己都没有真正的说服,归根结底,这只是一个学到半道离家出走的混小子罢了。 【阴者注晦】 指克拉克斯,从吃百家饭长大的工农杰出子弟到伟大的浪潮指引者,再到反过身来镇压了【哔——】的【哔——】,一个活生生的悲剧。 克拉克斯在大叛乱期间的内困交加是现实问题与自身性格的无奈融合,大远征的事业与母星的福祉只能选择一个,鸦王做出了最痛苦的决定,而这样的决定在伊五和超级鸦卫还要做很多次,当克拉克斯孤身前往亚空间的时候,他最痛恨的莫过于那些叛徒,而第二痛恨的,就是他自己。 【石者注孤】 指罗格-多恩,被戏称要对至少一半的叛乱原体造反负责,事实上这是笑谈,但如果没有他,怕不是荷鲁斯早就翻了神圣泰拉这个碟子了。 多恩可能是与他的子嗣最像的一个,你看看帝拳就知道多恩是什么样了:他们不会百战百胜,不会像血天使那样高贵,像蓝精灵那样神奇,像暗天使那样逼格爆炸内环仙人,但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危及性命的事情,把一切交给他们吧,他们会不惜一切地战到最后一刻。 【雄心万丈,末路泣哭。】 指荷鲁斯,那个曾经威风八面的战帅,到最后只能在帝皇面前无助的哭泣,恳求自己的父亲能够保护自己,但帝皇也已经无能为力。 荷鲁斯的形象已经被无数的写手彻底的撕裂了,但我们依然能够确认,那个在乌兰诺接过冠冕的,是一个有些惶恐却又雄心万丈的帝国忠臣,但他的忠诚与梦想却存在着最根本的分歧,哪怕没有混沌四神的干扰,荷鲁斯也终有一日要在子嗣与对帝皇的忠诚之中选一个,他也许会再一次的雄心万丈,再一次的末路泣哭。 【黑墨为表,心如明珠】 指伏尔甘,我们可爱的黑叔叔,拥有着最凶恶的外表与最炽热的内心,原体中最接近【一个好人】的家伙,这一点就连圣吉列斯都不如他。 有一说一,伏尔甘的形象塑造其实有些过于单调了,跟很多阿卡林原体一样,他缺少作为主角的大作(别跟我提那什么《野兽崛起》),所以导致他的人设除了人肠好力气大善于打铁什么的似乎就没了,我是现在都没想明白,火蜥蜴作为【三叶草军团】的特殊之处在哪里? 【钢心铁血,难逃锈腐】 这里同时指佩图拉博与费鲁斯……好吧,其实只有佩图拉博一个,因为费鲁斯过于阿卡林了,我压根不了解他。 佩图拉博我在之前写的不少,这家伙差不多属于被动人格分裂最严重的那个了,但无论他的真实秉性到底如何,佩图拉博最后都是【腐朽】了,他的背叛,他的杀戮与他的暴行已经毫无疑问背离了他光明的本心,也不知道这个无情的家伙在亚空间中宅家的时候,会不会有那么一时半刻的悔恨与懊恼…… 应该不会。 【蛇袍青甲,朝秦暮楚】 指阿尔法瑞斯,身披青甲的不死九头蛇,欺骗帝国,欺骗混沌,欺骗兄弟,欺骗下属,到最后甚至欺骗自己。 伴随着阿尔法列传的满篇胡言乱语,围绕在九头蛇身上的迷雾又多了不少,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阿尔法极有可能是原体中最无情的那个,比庄森与佩图拉博加起来还无情,毕竟他对自己子嗣的态度真的就是纯粹的棋子,九头蛇军团真的就是被他们的基因之父活生生拆了。 【飞狼骏马,奔行不复】 分别指黎曼鲁斯与察合台可汗,这俩人在很多方面挺像的,比如说都(不)是真正的蛮子,不过都被当做蛮子疏远。 不过可汗是真正的文明人,他在大叛乱早期的一系列调查与自我判定,还有泰拉围城期间表现出来的思考与坚持足以让帝皇垂泪,原体中这么有脑子的不多了。 而鲁斯就比较抱歉了,虽然一直自称为刽子手,但是他在普焚与刺杀荷鲁斯时的表现都很难称得上成熟,虽然人物魅力是足够的,但人物的行为……有时候是真的让人看着捉急。 【王冠坠地,锒铛无主】 指基利曼,伟大的摄政王,不过王冠指的不是他的王冠,而是他所服侍过的养父康诺王与两任帝皇,而这三顶王冠落地的时候,他都不在场。 但事后他都更进一步了(乐)。 摄政王作为唯一一个活跃的原体,他的形象正无限向光伟正靠近,但是你如果真的研究一下他在大远征末期的所为。 五百世界,独立行政体系,能够精准找到丹提欧克这种铁勇自己都不知道在哪的人物…… 你究竟想干什么呢,基利曼? 第二十二章 燃烧 马库拉格在燃烧。 —————— 这个美丽且繁盛的世界曾经是人类之帝国最伟大的宝珠之一,只有神圣泰拉与火星的光芒能够勉强掩盖过它,它那野蛮的气侯、那广袤的海洋、那高大且蜿蜒不断的巨峰山脉,无不在诉说着这个伟大世界的生机勃勃。 作为一位帝皇子嗣的故乡,马库拉格原本略显贫瘠与严酷的环境在罗伯特—基利曼的数十年如一日的精心治理下早已变得不同,雪白的城市、花园与广场如今遍布在昔日的荒原上,健美的年轻人与从容的老者在其中昂首挺胸,舒展着作为最幸福的帝国子民的骄傲。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繁盛,如此的幸福,如此的高傲,如此的让人感到不真实、嫉妒甚至是怒火的燃烧。 因此,当烽烟在银河燃起的时候,自然没有理由放过任何一個马库拉格的子民。 成千上万的流星从苍穹落下,在它们的身后是被高温与极速所扭曲的天幕,当它们轰然砸落在地面的时候,从其中走出的是黑色、深蓝色、亮铜色与背负着其他更多罪恶色彩的死亡天使。 马库拉格开始了燃烧。 尖啸与死亡如今在昔日安宁的街道上横行无忌,数以万计的铁蹄带来了背叛者的无边恶意,他们驱赶着哀嚎的凡人,虽然无意进行屠戮与蹂躏,却也在期待着这些绝望的求救能够吸引出困守待援的基利曼之子,让战斗在更空旷的屠宰场中进行。 阿斯塔特的厮杀如同巨锤砸落时四溅的火星,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熊熊燃烧,从赫拉要塞到马库拉格主城,从冷钢山峰到两极的要塞群落,到处都在怒吼,到处都在流血,由强化的肌腱骨骼与洗脑的无畏意志所武装起来的强大战士此时如同最廉价的硬币一般被随意抛洒,一辆坦克甚至一个连队的伤亡却连一处路口的控制权都无法更深的动摇。 放眼望去,只见那惊慌的人群在街道上狂奔,他们大多数是孩子,又或者是怀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只有几名健壮的年轻人端着枪支,奔走在队伍的后方。 母亲在街道上跌跌撞撞的奔跑,被扭曲的钢筋与破碎的玻璃划伤了皮肤,在地面上留下了点点滴滴的血迹,也许是因此剧烈的失血,又也许只是单纯的疲惫,她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偏离了队伍,当一队极限战士从人群的前方经过时,她颇为吃力地躲闪着,竟单独拐入了另一条街道。 而没跑两步,她又被迫一头栽进了旁边的小巷之中,因为那街道的另一头赫然出现了几抹深红色与亮铜色的身影,那些是怀言者,他们显然不是马库拉格的卫士。 阿斯塔特交锋的爆裂声从身后传来,母亲自然不敢久留,她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在满是碎石与残骸的阴暗小巷中摸索着前进,祈祷着左右那摇摇晃晃的高楼能够再坚持一会儿。 但谁都没有听到她的祈祷,那一块夹杂着三层混凝土的残块恰巧掉落,它投下了阴影,足以遮蔽任何人的阴影,足以掐灭任何希望的阴影。 大块大块的混凝土与钢筋轰然坠落,将母亲与她的孩子压的严严实实,最开始,还有挣扎与哭咽传来,但很快的,就只有潺潺不断的血流成小溪。 血流滋润了晦暗的土地,污染了砖石与草木,直到在黑色的长靴面前停住,堆成盘踞的小湖。 摩根抬脚,踩过腥味的小湖,她的目光在那狰狞的坟茔上停留了片刻,便再一次的回到了厮杀声中。 她的身影在残垣断壁中穿梭,她走到了一处又一处战场的中央,就仿佛不存在一般无人发现。 基利曼的子嗣正在以最狂热的姿态捍卫着自己的家园,摩根能看到在发生在广场与小喷泉旁边的战斗,那是极限战士与怀言者的厮杀,四缕蓝色与九副红甲用最精妙的手段释放着恶意,从数量来看,这似乎是压倒性的战局,但是怀言者不过是一支最普通的小队,而极限战士的带头人则是一位雕盔利甲的武士:一位常胜军,足以担任原体护卫的战士,他以一己之力拖延着三名对手,并很快就反杀了其中一人。 但战斗的进程远比想象的复杂,因为更多的阴影可以被这里的厮杀声所吸引:至少二十名午夜之子搭乘着猛禽装备而来,他们的利爪刚猛无情,而极限战士的援军也源源不断地从缺口中涌现。 不久之后,摩根甚至能够看到那些身着黑甲、青甲、乃至深绿甲的战士投入到了这场战斗,他们并肩作战、同室操戈、甚至各自为战,很快就陷入了一场几乎没有友军的大混战之中。 每个战士只能信任相同的颜色,仅仅是少许的区别便督促着他们用绞肉机一般都态度撕扯着自己与对手。 而当他们至死方休的时候,一道比他们略矮一些的银色身影就伫立在这片战场的最中心处,她的眼中,只有无尽的麻木与死寂,那是她的瞳孔生来的颜色。 大概半个小时后,便只有气喘吁吁的常胜军持剑而立,所有人都已经倒下了。 基利曼的子嗣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就在此时,一道诡异的绿光从身后袭来,随后便是由无数墨绿色的能量柱所构成的狂风暴雨,在眨眼间淹没了他。 摩根平淡地看着这一幕:这个战士的头颅正在被某种能量所腐蚀,她转过头,只看到在迷雾中有一队阿斯塔特姗姗来迟,他们的盔甲让人无法看清,但是他们手持着古怪的武器与长剑,通通散发着一种不属于人类武器的幽绿色光芒。 在迷雾中,有一人的身影格外高大,他比自己的那些战友要高上至少四分之一个身躯,手持着一把极为古怪的大剑。 脑海中的库藏很快告诉了摩根那把幽绿武器的名字。 那是一把相位剑。 —————— 到此为止了。 就像是一场没有拍完的电影一般,这如此逼真且生动的戏剧也在最具有诱惑力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摩根能听到某些遥远且尖锐的笑声,伴随着这种笑声,整个【马库拉格】几乎是在一瞬间化作了飞灰。 而摩根依然保持着镇静,因为这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她漠然地目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与死寂,这才是亚空间本来的面目。 自从那场爆炸之后,她便被卷入了这个地方,眼前不断浮现着这些真切而生动的毁灭场景。 她看到了虚空中的燃烧,一整支阿斯塔特军团的舰队在恒星与行星之间被彻底的撕毁与消灭,她看到了胜利者与凶手的可怕模样:古怪的战舰从残骸中穿过,那上面涂抹着剑与翼的纹章,那上面行走着黑色盔甲的战士。 她看到了原体之死,那是一个伟岸巨人的悲鸣,他并不是死在战斗之中的,而是死在了兄弟的哭泣之下,摩根努力回忆着更多的细节,但她居然真的遗忘了那死者与凶手的长相,只能听见记忆空洞中那带着讥讽的连绵奸笑。 她看到了被低语的帝王,第二位帝王,一个被利用与哄骗的悲剧,他从战帅与忠臣转换而来,注定将因为喷发的野心、不甘的愤怒和对子嗣的深爱而挑起一场足以让诸神鸣泣的战争,他的利爪指向星辰,银河便开始燃烧。 她看到了:背叛、抛弃、刺杀、暴怒、信任被唾弃、天真被辜负,一个最愚蠢最优秀的凡人点燃了一丝火星,竟让整个神圣泰拉开始了燃烧。 那只是一颗子弹,却杀死了一代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不在乎马库拉格是否燃烧,她不在乎哪个军团会在虚空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她无法理解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所蕴含的悲伤与愤怒,她也不想去理解,她睁大了自己的眼睛,集中了自己的精力,渴望在这些虚妄的片段中找到自己的痕迹,以此来证实心中的某些推论。 而最终,她找到了。 那是无法被一眼看清的痕迹,她看到了某种推手与勾引触动了悲剧的发展,所有的战火与死亡的背后蕴藏着一个悄然走过的银色灵魂:愈发稳健,愈发完全,愈发像一个真正的自由灵魂。 那尖锐的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它离得格外的接近。 伴随着这股笑声,摩根感受到了某种通道的逼近,只要她再前进一点,她就会到达一个重要的地方。 她的头颅慢慢昂起,然后…… 她犹豫了。 —————— 当摩根迈着缓慢与稳重的步伐,走入了新的一方天地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增添了不少伤痕,她的长袍破破烂烂的,就像是刚从风暴中幸存一样,束发也被彻底的吹开了,银色的发丝披散在肩膀上。 她抬起头,脸上是疲惫不堪的神情,眼中是极度的消耗所带来的不快,就连她的灵魂也显得过分的衰弱。 她正是以这样的装扮出现在了她的猎物面前。 而那个庞大的,愚蠢的,价值非凡的猎物就停留在她的前方,他在左右观察,不断地呼唤着自己的儿子,偶尔也会呼唤摩根的姓名,他的灵魂之吼在亚空间中引起了海浪般的波涛。 —————— 啊…… 马格努斯。 第二十三章 马格努斯(上) 马格努斯遗忘了一些事情。 他是主动这么做的。 —————— 和他那几个最幸运的兄弟一样,普罗斯佩罗之主的前半生算得上是一帆风顺,在被亚空间的风暴所卷走后,这个诸原体之中的最早开慧者同样流落入了无尽的银河之中,并最终与他的培养舱一起砸落在了普罗斯佩罗世界提兹卡城的广场上:这是一个居民以隐世学者和逃亡的灵能者为主的偏僻世界,异于常人的马格努斯几乎立刻就被当地的学者所收养。 这样的童年也许比不上基利曼作为皇子的豪富高贵,也比不上圣吉列斯被当做神之子供奉的超然,但却胜在稳定与合适,马格努斯毫无波澜的学习与成长着,当他成为最伟大的学者的时候,他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母星的领袖。 接下来便是扫清普罗斯佩罗上横行已久的灵能野兽,探索、收复与重塑曾经伟大的城市,接手那些困扰了十几代人的研究工作,观察与实际深入亚空间并立刻成为了该领域的大师…… 更有甚者,依靠着自身强大的灵能,普罗斯佩罗之主一早就可以与他的基因之父进行灵魂层面的交流,当帝皇的舰队还在向着马格努斯家乡前进的时候,父子之间早就已经成为了共同探索未知领域的朋友。 而马格努斯也不会想到,他人生的第一個大问题恰恰来自于他的父亲:帝皇带来了千子军团,一支传承了马格努斯血脉的伟大军队,在帝皇的注释下,原体与他的子嗣们重逢,并发誓从此用生命与荣誉来保护彼此。 一切都很顺利,于是帝皇很快便离开了普罗斯佩罗,而当人类之主的舰队刚刚消失在曼德维尔点的时候,异象便在马格努斯的子嗣中发生了。 原本已经衰弱的血肉异变卷土重来,眨眼间就再一次泛滥成灾,马格努斯惊恐地看着刚刚与自己重逢的子嗣不断地扭曲,挣扎,哀嚎着死去,他竭尽所能地念动着灵能与法术,却只是徒劳,短短一夜之间就有成千上百的千子战士失去了生命,情况在一瞬间就变得万分危急:如果马格努斯再没有办法,他将在几天之内失去自己的军团。 马格努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但他随后也想起了帝皇对人类纯洁血脉的偏执与对任何异变的咬牙痛恨,他犹豫了,并最终选择深入到亚空间之中。 这个选择是正确的,最起码从结果看来是如此,马格努斯最终成功挽救了自己的军团,他用一笔交易获得了力量,救下了一千名子嗣,保存了最后的火种。 但交易的内容,马格努斯早已遗忘,这不是被动的事情,而是主动的行为,马格努斯在那场交易中付出了一些东西,一些比他的眼球更宝贵的东西,他的卓越智慧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不相信。 他不愿意相信,他宁可遗忘。 他宁愿逃避。 但遗忘与逃避固然可以将记忆从脑海中清除,却无法将真正存在过的现实清除,而只要这份现实还存在,它便有可能产生新的记忆,卷土重来 最起码,在亚空间,这是有可能的。 —————— 基因原体有些烦躁,不,十分的烦躁。 这份烦躁不单单来自于不小心阴沟翻船的郁闷,还有迟迟联系不上自己子嗣们的不安,尽管看起来自己才是孤身一人的那一个,但马格努斯反而更担心千子们与摩根的安危。 在基因原体看来,亚空间虽然的确称得上安逸与平静的海洋,但就像真正的海洋也会卷起波涛和漩涡,也会潜伏着食人的凶猛野兽一般,亚空间中那些无意识的灵魂波动一样危险,而在它最隐晦的深处,同样潜伏着一些古老、危险且无法沟通的可怕生物。 就比如说现在,他就被盯上了。 基因原体的神识扫过四周广袤的空间,他能感受到有数之不尽的意识的光点正在或远或近的地方集结,它们和那些被他的子嗣们称呼为守护精灵的存在有些像,但是很多方面却是截然相反:譬如说那毫无掩饰的敌意。 马格努斯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他并没有轻敌,而是这些毫不掩饰自己恶意的可悲对手,也就只配得上基因原体这样的态度。 帝皇的子嗣挥动着自己的手掌,赤红色的锋锐光芒便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而出,那是一百名千子通力配合都无法释放的可怕能量,却只是基因原体最随意的攻势。 他听到了哀嚎与悲鸣,听到了利刃卷过那些无意义的可悲躯体的撕裂声响,像这样的声响伴随着基因原体的持续攻势而连绵不断,但却无济于事:每当这些充斥着敌意的渺小个体倒下,便会有三个、五个甚至更多的填充它的位置,它们就像这样越聚越多,直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充斥了基因原体的每一寸感知。 终于,基因原体感到了厌烦。 “够了!” 马格努斯厉声呵斥着,这声波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一瞬间便冻结了所有充斥着敌意的生物,他随即抬手,拍了拍,那数以万计的大军便如同初春烈日下的雪片一样飞速地消融了。 但这种玩闹一般的胜利根本无法让基因原体感到得意,他反而敏锐的感知到了更多的敌意已经从四面八方云集,看起来他的确已经来到了亚空间的深处,这里布满了古怪的危机。 马格努斯无暇恋战,他最终探知到了一个未曾散发危险气息的方向,基因原体的意识化作一缕赤红色的光芒,向着选好的方向飞去:他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个能够让他安下心来,规划法阵与咒语的安全区域,好找到自己失散的随从们。 马格努斯一路都没有停留,更没有散发出更多的思维进行侦查和预案,毕竟从根本上来说,这里虽然危险,但终究威胁不到他这个基因原体。 基因原体的步伐留下一道赤红的痕迹,他很快就消失了,完全没有发现,那些所谓的敌意在他出发后的不久便消失无踪,而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串古怪而悠长的笑声。 —————— 基因原体的旅途尽头并不是什么毫无痕迹的偏僻之所,恰恰相反,这里伫立着一座难以理解的宫殿,它几乎在一瞬间就夺走了马格努斯的所有注意力。 这是一座庞大的建筑,庞大到任何凡人都不会相信它的存在,它几乎和神圣泰拉上那座正在修建的皇宫一般巨大,每一寸的外墙都是几何形态上独立的个体,并且散发着如同彩虹一般的绚烂光芒,在更往后的地方则是伫立着高塔,一座又一座,一直延伸到【九】这个数字。 马格努斯在这座建筑前徘徊,他犹豫着是否要找到一个入口,但就在他保持艰难的思考的时候,他听到了最剧烈的响声,只见这座巨大的建筑居然自己裂开了,从它物理学上的中间开始,就如同一头巨兽张开嘴巴一样,这王宫的围墙向着两边撕裂开来,露出了复杂的庭院——却又在下一个瞬间立刻产生了新的围墙,将王宫的内在死死的盖住,这之间的时间是如此的短暂,哪怕是以基因原体的感知,马格努斯也无法看清里面有什么,他甚至只感觉围墙之中还是围墙。 还没等马格努斯想到更多,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他只看到了一座王宫在自己眼前裂成了庭院,隐隐约约能看到更里面仿佛有一座迷宫,随后,只见那迷宫中不断涌现出各种各样的眼球,它们飞出,或者滚出来,不断地堆积在庭院里面,在几个眨眼之间,这座足以停驻数万大军的广阔空间便被无穷无尽的眼前所挤满。 基因原体铁青着脸色,他甚至感到了有些恶心。 而眼球们并没有停下自己的活动,它们滚动着,堆砌着,它们纷纷长出了巨大的嘴巴与牙齿,互相嘶吼与吞噬,成千上万的眼球在这场战争开始的第一个瞬间便被分食殆尽,而那些短暂的胜利者又很快陷入了新的厮杀之中。 直到第九个瞬间,马格努斯就只看到一个眼球在他面前晃动,在那上面漂浮着九个深蓝色的瞳孔,它们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着移动,毫无规律。 【你好,马格努斯。】 那眼球开口了。 “……你是什么?” 基因原体艰难地开口,他强忍着与这个怪物立刻开战的本能,因为他的思维告诉他那会是一场艰辛而绝望的战斗,虽然他并不相信自己会输。 【哦,是什么,一个有趣的哲学废话。】 那个……东西大笑了起来,不单单是那张畸形的嘴巴,而是它的九个瞳孔,它的九个活动的瞳孔全都长出了裂口与利齿,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并在这笑声中不断地吐出渡鸦与畸形的雄鹰。 【我是一切,可悲的挑衅者的儿子,我是你那可悲幻梦中的一切,你的傲慢,你的梦想,你的追求,伱的渴望,你所希冀与建立起的伟大王国与事业,你所构思如果被传唱的不朽诗篇,我是它们,所以我什么都不是,因为你的梦想与未来不过是一缕飞灰,毫无意义。】 【我诞生于不存在的过去,在未来被抹除的那一刻出现,我拥有过成千上万的名字与称呼,但它们在被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过时了,我拥有过成千上万的本质与真名,但它们在出现的那一刻就废置了,我没有名字,没有本质,我不是任何存在与真理的代指,因为我在变幻,永恒的变幻成另一个样子,从一个传说的创世者再到另一个神话的灭世者,不过是尔等眼中一个瞬间的差别而已,它们是毫无区别与不同的东西。】 【当然,如果你非要从你那贫瘠而微薄的意识中为我寻找一个称呼的话,你可以称我为……】 【神。】 第二十四章 马格努斯(中) “哈哈哈!” “神?” “哈哈哈哈哈哈!” “别跟我虚张声势,你这可悲的、可憎的亚空间野兽。” 在无尽的虚空之中,在无数的扭曲意志与可怕哀嚎所组成的迷瘴之中,马格努斯只是露出了一个最轻蔑最漠然的笑容。 “我曾游历过这片浩瀚之洋的每一处细微的角落,我曾与我的父亲一起探索、求知与战斗,我曾为了我的军团而深入到最古老最危险的王国,我了解这片土地,就像我了解我的本质与力量一般。” “神?别开玩笑了,就连我那最为强大的父亲都不愿意承担如此的称呼,你这个可悲的小家伙又怎敢僭越至此?“ ”让我来告诉你吧,依靠着古老身份与未知的障眼法而故弄玄虚的家伙……” “我是马格努斯,帝皇之子嗣。” “我永远不会向任何人求饶,我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 “我说,兄弟们,这种情况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你们还记得在拜占庭世界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么?包括后来在比阿特丽斯,还有我们刚刚回到普罗斯佩罗的时候……” 柯佐特絮絮叨叨的声音在小队中飘荡,让人感到厌烦,但无论是职衔最高的阿里曼还是理论上是小队长的阿塔瓦,都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呵斥这位有些神经质的队友。 因为他正在低语的恰恰是小队中所有人都在思考的事情,千子们用迅捷的手语与沉默的行动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某些恐慌:伴随着在亚空间中待的时间越来越久,他们的肌肉已经感觉到了某种古怪的兴奋,这种感觉虽然从未有过,但他们却听那些曾经的队友复述过:这种肌肉的莫名兴奋正是所谓【血肉异变】的第一步。 血肉异变是千子军团永恒的梦魇,他们对这种灵能疫病的忌惮甚至到了足以称之为惧怕的地步:要知道,阿斯塔特是几乎不可能感到惧怕的。 “你们还记得乔特么,还有欧姆佐德……” “安静!柯佐特!” 在提到了阿里曼死去的兄长后,柯佐特终于收到了申饬,他没有再说话,但是四周的战友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的肌肉正在散发着某种不自然的抖动。 没人再说话,他们保持着最基础的战斗队形,在一片死寂中前进着,在小队的视野四周偶尔会出现一些死去王国与文明的遗骸,这些都是足以让千子感到有兴趣的东西,但是现在没人有心思去探索它们。 直到一座金字塔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千子们只感觉这座在半空中漂浮的建筑过分的眼熟,然后他们就意识到:这几乎就是普罗斯佩罗上那些宏伟的大金字塔的一个复制品。 马格努斯的子嗣们面面相觑,但最终,当阿里曼第一個迈出脚步后,他们还是选择走进去一探究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里曼只感觉他的两臂开始不正常的抖动。 伴随着他们的深入,这个古老建筑的内部第一次回响起了属于人类的脚步声,而伴随着这阵脚步声,就仿佛有什么机关被缓缓重启了一般,金字塔内部的景象开始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哪怕是阿斯塔特也无法在这种强光之下完全地看清所有东西。 阿里曼犹豫了一下,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这座建筑最中心的厅堂的时候,那极度刺眼的强光最终让他下令撤离,而在撤离的最后一个瞬间,他选择向厅堂的中央观望了一下。 千子的连长只看到了一幅快速变动的虚幻景象:他看到了一个巨人,在巨人的四周散布着巫师与战士,他们羁押着一大群奴隶来完成自己的法阵,阿里曼只看到那个巨人的虚幻灵魂伴随着咒语与怒吼而飘离了自己的身体,他似乎在遥远的地方进行着战斗,每传来一次巨响便又着一批奴隶无声倒下,直到所有的奴隶都倒下,直到一声最剧烈的响声传出,只见那巨人突然跪倒在地上,痛苦地开始了哭泣。 阿里曼还想再看清一点,他本能地觉得眼前的一幕与自己有关系,但是最剧烈最刺眼的强光已经呼啸而来,千子们狼狈地离开了这座建筑,当他们痛苦地从强光的刺激中缓慢恢复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金字塔已经不见了,而这个时候,一声疑问也在阿里曼的耳边响起。 “等等……柯佐特他人呢?” —————— 当柯佐特从痛苦的强光刺激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耳边不知不觉传来了自己的父亲与什么东西争吵的声音。 【虚张声势?】 【真是个形容自己的好词汇,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看来你真的已经彻底的蒙骗了自己,忘记了伱曾经做过何等的交易与抉择。】 【你曾经饮鸩止渴,从他处借取了不属于你的力量,然后完成了一系列你以为是你单枪匹马所立下的功勋,仅此而已。】 【你是一个被隐形的主人赋予生命与活力的玩偶。就连现在你也正按照他人的旋律跳着欢快的舞蹈。】 【你曾面对自己那微薄的力量所无法对抗的可怕命运,你战胜不了它,你只能当一个失败者,于是你求救了,你祈祷了,你出买了你自己与无数人的未来,将它们投到最深邃的池塘之中,只为看到那一瞬间的泛起的波纹,那能让你的心灵感到最虚妄的短暂救赎。】 马格努斯铁青着脸,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要试图蛊惑我,你这可悲的怪物,我绝不会像一个懦夫一般逃避任何挑战与失败的可能性,我只会像最冷静的战士一样去对抗他们。” “就像我向我的子嗣们所说的那样。” 马格努斯仰起头,他看向了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扭曲造物,用最轻蔑的语气与姿态来面对它的妄语。 “我曾深入到浩瀚之洋最尽头的角落,我曾与比你强大百倍的怪物为敌,我曾探索过命运的国度,撕碎那里的层层阻拦,找到并重塑了我的军团的命运,让我的每一名子嗣都成为了自己命运的主人。” “你的言语虚弱不堪,你的幻象可悲至极,你以为通过这些恶心的外表与故弄玄虚的语言就可以动摇我的意志么?” “让我告诉你吧,我曾消灭过最强大的灵能怪物,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现在,你这个小崽子,给我滚!我拥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时间与你拉扯。” 马格努斯那强硬的话语在一片死寂的空间中回荡,而回答他的是笑声,那是一种古怪的,多种笑声的集合,有无聊的观众对生硬表演的敷衍搪塞,有尖锐的师长对恶劣作品的嘲讽作弄,有长啸,有尖鸣,有成千上万股灵魂齐齐哀嚎的惨烈合唱。 伴随着这股奸笑,一旁的柯佐特只感到他的肌肉愈发地酸麻与疼痛,就似乎有什么无形的怪物正在拉扯着他,他急匆匆地向着自己的基因之父跑去,希望寻求帮助与提供助力。 马格努斯皱起眉头,他眼看着眼前这个扭曲的造物变换着自己的形态,从那个不断口吐人言的眼球,到一个纯绿色的巨大的人类面孔,那一团由各种长蛇所组成的扭曲的肉团,再到其他更多种连语言都无法做出形容的生物,它的每一秒都在变化出能够超出马格努斯思考的造型。 而最终,它成为了一条蛇,一条不断保持着爬行姿态的蛇。 伴随着蛇怪的意念一动,柯佐特便被它拖到了马格努斯的面前。 【你愿意为了你的发言而负责么,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 【哪怕……是用你子嗣的性命?】 马格努斯先是投下目光,安抚住了自己的子嗣,然后,他开始尝试把自己的子嗣从怪物的控制中抠出来,这很快就失败了。 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个赌局,而他也没想太久,便点了点头。 “当然。” 马格努斯轻巧地同意了。 随后,那笑声便再次响起。 【那就拭目以待吧……】 伴随着这句低语,柯佐特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他先是感觉到了滚烫的热意从体内传来,这股无名的内火在眨眼间席卷了他的全身,随后,还没等可怜的千子适应这股热浪,他便感觉到了澎湃的力量。 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不为他的意志所控制的力量,它们自发的从他的胳臂与小腿现身,肆无忌惮地扭曲着千子的骨骼与肌肉,就像是在曲卷一块尘封的地毯。 “父亲……” 柯佐特本能地伸出手,绝望地祈求着马格努斯的帮助,但是基因原体已经宛如雷击一般伫立在原地,他愕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因为他的子嗣早就已经变了个模样:现如今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可憎的怪物,柯佐特的头颅已经整个的裂开了,分成了整整四大瓣,每一瓣上都遍布着獠牙与密密麻麻的锯齿,不断地吐露着千子体内各种各样的器官与血液,有的是他拥有的,有的是几乎凭空在喉咙里长出来的,马格努斯甚至能通过那几乎完全裂开的脑袋看到一个个畸形的肉块是如何生长在柯佐特的喉咙里面的。 千子的眼睛已经彻底突了出来,那几乎已经算不上是眼睛了,而是被血筋所包裹的彻头彻尾的纯黑色眼珠,它宛如吹气一般膨胀到如同气球一样大,不断的朝着马格努斯的方向前进着,却又被缠绕在一起的血筋所拖延,砸落到地上,而随后又会起来,周而复始。 “父——亲——” 柯佐特痛苦地咆哮着,他已经长出了不下二十张嘴巴,而它们都在发出无助的呼喊与可憎的咆哮,还有的只是单纯在进行无意义的野兽般的嘶吼,这个可怜战士的肌肉早在第一时间就溶解了,他的血肉、骨头和筋腱就仿佛被丢进了榨汁机一般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摊黏糊糊的,半液体半固体的东西,脱离了铠甲,顶着那个分了四瓣的脑袋,一点点地向着马格努斯移动着。 一边移动,二十张嘴一边发出呼喊。 “父亲!” 马格努斯颤抖了起来,而他的耳边也传来了那夹杂着低语的笑声。 【现在,你可想起?】 【现在,你可承认?】 【你可正视了你的过去,你的悲怆,你的毫无意义的挣扎?】 【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来自泰拉的马格努斯。】 【让我来告诉你吧。】 【你曾绝望,你曾哀嚎,你曾在力量与变幻的伟大意志面前自暴自弃,无助的宛如失去头颅与智慧的野兽,你曾爬行着来到这片国度,来到我的面前,你曾经向我求助,向我恳求,向我奢望着一次哪怕最不公平的交易。】 【而我同意了。】 【是的,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正是我,帮你“拯救”了你的军团。】 【但现在,我要收回这份恩典。】 第二十五章 马格努斯(下) 在最遥远的千年中。 知识真的会吞噬你。 —————— “一切都结束了么,父亲?” 站在由索斯梅斯符记所保护的密室前的回廊中,马格努斯能看到阿里曼那张深邃的黯淡面容,那是一张典型的,属于阿契美尼德人的脸,光秃秃的外表皮层之下是十分立体化的五官,让眼睛显得过于凹进面孔,而鼻子则是又大又尖。 在忽隐忽现的灯光下,阿里曼的面容就仿佛是一面光滑的树皮。 “是的,阿里曼,我的孩子。”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马格努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是逃过大劫后所泛起的雄心万丈,也是为了鼓舞自己的子嗣所树立起的信心。 “血肉异变……” “不用再提起它了,它已经被我所彻底的消灭了,就像是在古战场上覆灭的军团,就像是燃烧的宫殿中滚落的王冠,没有人会再去传颂它们,它们的历史已经结束,不会出现在任何地方。” “我终结了基因种子中所携带的诅咒,重组了军团血肉的和谐,忘了这件事情,不要再提起它们,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它们,哪怕是帝皇……我的父亲。” 马格努斯的大手放在了阿里曼的肩头。 “我很抱歉,没有拯救你的兄弟,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阿里曼,哪怕安稳的未来可能性只有十万亿之一,我也已经抓住了这个概率,什么都不会再发生,千子军团已经彻底的安全了。” 阿里曼的目光如炬,在那其中蕴含着一种并不信服的审视,但在与基因之父短暂的对视之后,他最终低下了头。 “是的,父亲,我相信你。” “好,那我们就不要再提此事了。” 我明白了……” “父亲。” “父,亲。” —————— “父——亲——!” 马格努斯突然瞪大了双眼,他的意志如同从沉睡中猛然苏醒,堪堪意识到了他正身陷于一场赌局。 是的……赌局……赌注是…… “父亲……救……” 那声音已经近乎于枯竭,马格努斯近乎是后知后觉的低下头,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柯佐特这个名字,然后,他就再也想不起来,他根本无法在记忆中那个并不起眼的子嗣和这個可憎的肉泥怪物之间搭建起任何逻辑上的联系。 直到现在,马格努斯才如梦方醒,他终于从眼前这幅景象的与言语的冲击中重拾了属于基因原体的思维逻辑。 然后,他便下意识的口干舌燥了起来,因为他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眼前这个怪物的话语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想起来了。 “你……是你……” “是你帮助我拯救了我的军团!” 基因原体的声音中只有绝望,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 马格努斯根本没有拯救千子,遏制血肉异变的能力,他只是在亚空间中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最终求得了一份恩典,一份代价巨大的良药。 一直以来的自信,一直以来的傲慢,不过是建立在遗忘与自欺欺人之上的浮华的沙堡而已,就连现实的第一波海浪都足以让它彻底地化为乌有。 【拯救?】 【不,我只是推迟了末日。】 那个声音长笑了起来,它像是一条真正的巨蛇一般游动着,却又丝毫没有前进或后退半分,而当它目睹到马格努斯身后的裂隙中钻出了一个银白色的身影的时候,它笑的更欢畅了。 【而现在,末日来临了。】 【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伱已经享受了如此之久,如此之漫长的虚假,现在是时候见证真正的现实了。】 【你的军团将会土崩瓦解,你的王国将会燃烧殆尽,你的一切都将以失败与叛乱之名而铭记于万人的脑海!】 那尖锐的刺耳鸣叫充斥着马格努斯的双耳之间,毫不留情的刺穿了马格努斯的耳膜与脑海,他只看到了燃烧的普罗斯佩罗与提兹卡,他的子嗣与军团在烈焰中徒劳地挣扎着,他们在扭曲中成为了怪物,成千上万地倒在了枪口之下。 这一幕是如此的真实,马格努斯徒劳的试图抓住什么,他的双手紧紧的攒着,却只听到刺耳的喊叫充斥着身旁的每一寸,却只感到粘稠的鲜血布满了双手与指尖。 “不……不……不……” “求你……求你!我恳求你!不要!” 【恳求是没用的,马格努斯,当你我完成这一笔交易的时候,它就注定会在这个时候结束,哪怕不是现在,也会是终有一日的未来。】 “不!我从未与你做过这样的交易!我不会拿我的儿子去交换任何东西!” 【是么……】 【看起来你发誓不会伤害你的任何一个儿子?】 “当然!” 马格努斯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嘶吼着这一真理,而基因原体只听到了一阵类似于骨骼与血肉被捏碎的声音。 它似乎看向什么,却只是讥讽地笑着。 【那一日终究会到来的,马格努斯,你只是一只扑火的飞蛾,终究会有把自己燃烧殆尽的那一刻。】 【我等着你。】 —————— 当摩根渐渐走进的时候,她发现那条虚妄的大蛇正在渐渐消失,而在它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她只看到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随后,摩根的目光向下,她终于彻底的看清了眼前的这一幕。 她看到了一副盔甲,一副已经空掉且废置的盔甲,那上面的花纹与雕刻显示了它的主人是一名马格努斯之子。 而这幅盔甲的主人……就在一旁。 身躯庞大的第十五军团基因原体此时正跪在地上,他低着头,时不时地颤抖着,嘴中不断诉说着对未来与现在的忧虑。 而那名马格努斯之子就在这里,具体来说是在马格努斯的手中。 这个可悲的家伙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而他又被自己的基因之父死死地捏在手里,几乎是被无意识地揉捏、捶打与碾压着,摩根甚至能看到那些骨骼与皮肤是如何被马格努斯的力量在无意识的沉声低语中慢慢地揉成了碎片。 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马格努斯所听到的惨叫与哀嚎,正是柯佐特被活活捏死的时候所发出的最后的求救嘶吼。 马格努斯所感觉到的阵阵鲜血,正是柯佐特被他活活捏成碎片的时候,所迸发出来的阵阵鲜血。 当马格努斯嘶吼着那句“当然”的时候,他全身的力量不受控制的扩张着,彻底地终结了这个可怜的千子战士的性命。 摩根轻轻的退了一步,她开始怀疑基因原体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 而在死寂之中,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声响也足以惊扰到马格努斯。 基因原体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已经彻底被痛苦与迷茫所占据,他的眼眶颤抖着,看向了自己的双手,看向了无穷无尽的属于他的子嗣的鲜血。 “怎么办……怎么回事……怎么办……” 摩根握着自己的权杖,她只感觉到一股难以想象的的危险气息,来自于她眼前的基因原体。 马格努斯的目光似乎被自己双手之上的鲜血和骨白唤醒了一些,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所以,当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摩根身上的时候。 摩根只在那双巨大的,苍凉的瞳孔中感觉到了…… 杀意。 —————— 马格努斯想杀了她。 —————— “怎么回事……怎么办……怎么回事……怎么办” 马格努斯慢慢地抬起了他的手,在那上面呼啸着难以想象的灵能力量,他不断地自言自语着,仿佛在质问自己,又仿佛在质问摩根。 而在这一刻,面对着原体那致死的攻击准备,摩根的心中只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冷的思考所占据。 她动用着自己的力量,动用自己能篡取到对方内心深处的力量,她曾用这股力量在佩图拉博的面前成为一位千载难逢的知己与知音。 而现在,在看清了马格努斯的内心后,摩根的瞳孔中便没有了忌惮。 她开口。 —————— 【那就忘了吧。】 —————— “…………” 【……】 “……什么?” 【我说,那就忘了吧。】 摩根坚定的,傲慢的走上前去,这反而让基因原体犹豫了起来。 【忘记它,忘记这件事情。】 她抓住马格努斯的手臂,以一种缓慢却不容置疑的态度缓缓地压下了它。 【你无需愧疚,你无需负责,无论发生了什么,这都不是你的错,这都不是你的本意与思想。】 【你可以忘记它,你可以抛弃它,你可以将它束之高阁——你当然可以这么做。】 【这不是你的错。】 【马格努斯,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怪你。】 摩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于强硬的疏导,她的一支手臂缓缓压制住马格努斯指尖的灵能,而另一支则在基因原体宽阔的背部与脖颈游走。 【放轻松,忘记它,让你手上的鲜血不复存在,它们通通与你无关,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想起,你失去了军团中的一个子嗣,他被卷入了亚空间的无尽波涛之中。】 【这不关你的事。】 “是的……不关我的事。” “我……没有做错。” 【你当然没有做错,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那只是幻影,只是不存在的噩梦所囤积成的阴霾。】 摩根重复着自己的言语,她开始看到一个虚幻的人影在马格努斯的四周摇摇晃晃地出现,就仿佛是一个被刻印出来的,虚化的马格努斯。 那是属于基因原体的灵魂,当他的意志如此脆弱而摇摆的时候,他的灵魂显然没有得到更好的保护。 “可……可是血肉异变……” 【那会解决的的,不是么?】 【你还有时间,你还有机会,现在还不需要那么急,还没到最后关头。】 【交给未来吧,你会找到办法的。】 “是的,未来,我会有办法的。” “交给未来,交给大远征,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我还有时间……” 马格努斯自言自语着,他也许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摩根更多的话,他只是单纯地抓住那一两个词汇,他所需要的词汇。 就像是一个欲迎还拒的酒鬼,他只是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去饮下第一口。 当马格努斯得到这个理由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开始了更多的自言自语,他安慰着自己,畅享着未来,就如同他曾经做过的那样:让这一切从他的记忆中消失,用他的灵能来做到这一点。 他当然做得到。 基因原体逐渐沉浸于自我的说服里,而摩根则是看向了另一些事物。 马格努斯的灵魂。 她伸出手,先是谨慎的触碰,然后是轻微的抽取了一些,随后,她听到了哭泣,她看到了基因原体颤抖着倒下,嘴中自言自语着自己解决了血肉异变的伟业。 她知道,当马格努斯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会什么都不知道,他会再一次地逃避这个问题,就像他之前所做的那样。 他会一次又一次的逃避,直到问题成为无法逃避的噩梦。 但那与她何干? 摩根只是高举起自己的法杖,在法杖的末端缓缓伸出了一段利刃。 随后,她无情地挥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马格努斯(完) 所谓【马格努斯的灵魂】,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东西。 直到摩根真正的挥下刀刃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这个理论上的兄弟拥有着一个多么有意思的精神王国: 马格努斯的灵魂是分裂的,它并非是一個完全的整体,而是在一个名为【猩红之王马格努斯】的巨大主体上缝合着无数细碎的个体,使其看起来如同一个强横且牢固的庞大大物,由此支撑起了一个基因原体的灵魂与精神世界。 这个主体与个体之间的联系并不牢固,恰恰相反,它们之间的裂缝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清晰,摩根甚至能看清那每一个灵魂的碎片无论大小与重要程度,却都拥有着自己的逻辑与思维。 它们之间存在着差异与不同点,却并不存在所谓的主仆关系,每一个独特的个体似乎都可以脱离主体,维持自己的存在。 换言之,这个看似强大、牢固的完整灵魂其实既不强大,也不牢固,甚至称不上是完整的,它似乎天生就是为了等待马格努斯被击倒的那一刻,到时候,所有的灵魂碎片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散开来。 说得再通俗一点,马格努斯这个理论上来说精神力量最强大的基因原体,从精神领域来说……其实就是一个等死的人。 摩根突然想笑。 但在短暂的笑意之后,一种可怖的凉意遍布了她的全身。 马格努斯,堂堂一个基因原体,全帝国最尊贵最强大的人物之一,他的未来究竟被规划成了什么样子,居然连一个【完整的灵魂】都不被需要。 而伴随着她的目光在马格努斯的诸多灵魂上游离,这种彻骨的凉意也愈加深入。 【猩红之王】,真正的马格努斯,那最大最具有力量的实体。 【阿格鲁】,战士,象征着马格努斯能够挥舞弯刃与力量的那一面。 【尼凯亚】,背叛,在那上面编制着马格努斯的一意孤行与可悲终末。 【神圣泰拉】,美德,放眼望去尽是最崇高的品性与忠诚,它的谏言永远是冷静且富有理智的。 【卡德摩斯】,探索与追溯,马格努斯在其本能的指引下对无数失落的知识进行勘探的最终体现。 【普罗斯佩罗】,她看不出这个碎片代表了什么,但她看到了一位长须的勇士在其中深思的片段。 【阿里曼】,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数张尖叫的面孔。 看着眼前所漂浮的名字,还有她的思维所探知到的每一块碎片的用途与未来,摩根甚至拥有了一种错觉:她就仿佛伫立在一位封建领主的餐桌前,而在她的刀刃之下是一头刚刚被猎取的野猪,在不存在的推杯换盏中,她可以按照肥瘦与营养去切割自己喜欢的那一块。 而唯一的问题是,眼前这头【野猪】是她的同类。 那她又是什么? 这是颇富哲学意义的问题显然没有被分配更多的思考时间,因为真正的马格努斯看起来已经快要醒了。 在这种催促下,摩根的刀锋终于指向了基因原体灵魂中的一部分。 【卡利马乌斯】,象征着马格努斯所拥有的与所遭遇的操纵、变化与秘密,哪怕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这也是在相关方面的【大补之物】。 与普通人和异形的灵魂相比,基因原体的灵魂哪怕只是一小部分,都是必须用双手才能稳定住的庞然大物,而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之后,摩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她丝毫不担心马格努斯在醒来之后会不会发生其他的问题,因为在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那长笑声始终没有消失。 那古怪的恶神并未离开,显然,祂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看着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的柯佐特的遗骸与盔甲,甚至是马格努斯那重新变得洁净的双手,摩根料峭着心中的寒意,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理所当然。 在无垠的浩瀚之洋中跋涉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阿里曼一行人突然发现了一些崭新的痕迹,在千子连长的坚持之下,他们沿着这缕痕迹持续探索了一番。 终于,在一处已经被风暴彻底摧毁的亚空间遗迹之中,阿里曼发现了摩根: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如果不是阿里曼与阿塔瓦的及时救助,他们无疑会失去这位功勋卓著的凡人顾问。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行人又不知道在浩瀚之洋中四处寻觅了多久,直到阿里曼感觉他们已经迷失了整整一个月后,马格努斯的气息终于主动的找到了他的子嗣们。 父子之间的重逢让人欣慰,尽管基因原体带来了一个悲剧:在寻找阿里曼一行人的过程中,马格努斯无意间发现了亚空间中一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传送门,基因原体原本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一个子嗣竟然被卷入了那里。 那个可怜的千子猛的被吹到了浩瀚之洋的中心,又被剧烈的风暴所卷走,不知道会被拉入哪一段时空之中,哪怕是基因原体也无法追溯到他。 而直到这时,阿里曼才悲伤地提起了柯佐特的突然失踪:显然,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这位可怜的千子战士柯佐特已经成为了亚空间那古怪的无穷波涛的又一个牺牲品,基因原体与他的子嗣们感叹着骨肉的厄运,以及这片古老土地的阴晴不定。 当马格努斯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与亚空间传送门的故事时,摩根甚至颇为用心地观察起了这位原体的真实想法:她不得不承认,无论马格努斯是不是骗过了自己,或者是他的记忆已经被恶神所扭曲,基因原体是真的相信自己的讲述。 马格努斯真的确信柯佐特的死亡与自己无关,而所谓的与古怪神灵的对话,他本人的绝望与恳求,甚至是与摩根那简短的问答,都已经彻底地从基因原体的记忆之中消失了,在马格努斯的认知中,他依旧是那位拯救了军团的父亲,而这一次的亚空间探索虽然一波三折,但是一切尚且处于控制之中。 摩根甚至无法确定这是邪神的所为,还是马格努斯真的骗过了自己。 如果是前者,那就有意思了。 而如果是后者…… —————— 那就更有意思了。 —————— “而尽管如此,我们与父亲的探索依旧没有停下,我们最终成功找到了一处古老且安全的亚空间遗骸,并在那里找到了一个精妙的治疗术,足以治愈阿塔瓦他们的灵魂创伤。” “还有摩根,我们的父亲在学习了那个方法之后,只是触碰了一下,就治好了摩根的伤痛。” “不过凡人终究是与我们不同的,她现在还需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疗养。”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弗西斯聆听着阿里曼的讲述,还不忘记悠闲地晃着自己的酒杯。 “虽然在你个人的感官里,你们游荡了非常漫长的时间,但是实际情况是,父亲与你们只不过升华了三个泰拉标准日而已,这种时光的错觉正是亚空间的标志之一,至于摩根……哈,我承认她很有能力,不过这些事情还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她也许能在工作与战斗中表现出色——我不会污蔑她的优秀,阿里曼,我与她并肩作战过,但是她身为凡人,与我们这些阿斯塔特的根本差距还是无法抹除的。” “凡人终究是凡人。” 阿里曼品着自己亲手酿出的酒液,没有去反驳弗西斯的言论,在略微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他决定聊聊工作。 “这几天有什么事情么?” “也没什么,钢铁勇士们倒是还没走,据说佩图拉博大人有些事情想和我们的父亲再聊一聊,至于他的那些儿子,则在举行一次选拔,他们在黎明星旁边的那个死寂世界上进行着一场实弹演习,甚至动用了空中力量与重武器,据说已经有不少人被打进了医务室。” “选拔?” “是的,他们在选拔分派支队的成员,在决定谁会去支援银河东北地区的战争,你知道的,阿里曼,帝皇已经下令大部分军团都要派人支援那里,就连我们都需要派一点人过去,除了影月苍狼和极限战士,他们在银河的西部度假~” “银河东北部……” 阿里曼沉吟着这段词语。 “第一军团已经撑不住了么?” “那些暗黑天使并没有直接求援,不过第五军团和第十九军团倒是表示过自己防线的压力很大,还有黎曼鲁斯的第六军团,那群蛮子,他们就差在所有人耳朵旁边大喊压力过大,需要增援了。” “而且话又说回来,据说银河东部的战局的确不容乐观,前线已经损失了好几个永久性的要塞世界,甚至有泰坦军团和远征舰队在战斗中全军覆灭了。” “一股异形势力而已,应该没必要这么夸张吧,又不是什么巨大的绿皮帝国。” “反正在他们嘴里……” 弗西斯又喝了一口酒。 “那个【冉丹】,比绿皮可怕多了。” 第二十七章 伤痕 现在,是黎明星死去的第十三天。 两个军团的舰队依旧停泊在死寂世界的轨道之上,最为显眼的【万丈光芒号】与【钢铁之血号】组成了这个虚空移动帝国的两大核心,超过一百艘大小船只围绕着这两位荣光女王。 两位基因原体,他们各自的子嗣,还有围绕着阿斯塔特军团所存在的诸如太空领航员、机械教代表、凡人辅助军之类的二流角色填充着这支舰队,并让这些钢铁巨兽能够有条不紊的运转,在数百万人的呼吸与工作中,哪怕是个别個体的忙里偷闲也不会对大局有什么影响。 就比如说某位第十五军团的高阶顾问,她已经宅在自己的私人房间里【养伤】整整十天了。 而这十天的时间并不是完全孤立的,就比如说,阿里曼每天都会到访,有时是日常性地询问灵魂伤口是否有所复发,有时则是干脆坐下来,与银发的女官仔细地聊一聊有关于历史、学识与哲学的话题,阿里曼很痴迷于这些话题,他偶尔甚至会忘记时间,直到有人专门提醒才会想起被自己所耽搁的工作进度。 摩根能听出这位黑鸦学派精英的语气中夹杂着某种低沉的愧疚,而她的展品架上也摆满了阿里曼的礼物:两瓶据说产自普罗斯佩罗的葡萄酒,一本阿里曼亲自撰写的诗集,还有三本千子连长的私人图书馆里的佳品。 仅次于阿里曼,阿塔瓦来过四次,他颇为热情地关注着摩根的伤势,但是除此之外却没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因此,他的到访总是尴尬且短暂,仅凭着阿塔瓦那绝妙的谈吐而维系着。 不过摩根倒是能从他的身上嗅到某些不好的气息。 这位好脾气的千子颇为伤感地回顾着自己的战士生涯,在他的描述中,他可能很久都不会再回到前线了:马格努斯看中了这个子嗣的外交能力,基因原体准备把阿塔瓦派往神圣泰拉,作为千子军团驻扎在人类帝国核心区域的代表。 再接着是弗西斯,这位浑身上下充斥着精英派头的立场术大师与其说是来探望,不如说是在完成某种例行公事,他偶尔会和摩根讨论一下灵能技巧方面的问题,挑剔的语言却遮掩不住他在相关方面的卓越成就,而就在阿里曼的赠书旁边,也摆放着弗西斯的礼物:那是一本他对诸多立场术的不同见解、经验和分析,弗西斯傲慢地把他所击杀过的每一个有价值的对手排列在序章之中,作为对自己理论可行性的最好证明。 仅从功利角度来说,单单是这一本书就比阿里曼的所有礼物加起来都要珍贵。 而最后一个人是哈索尔,保持着傲慢与孤独的哈索尔:他甚至很难称得上是来拜访的,总的来说,这位亮羽学派的剑术大师不过是跟在阿里曼的后头,尴尬的客套了几句,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虽然几位千子的连长与战士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拜访,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在这十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里,摩根完全享受着绝对的私人空间。 这让她有了足够的时间与精力,来好好研究她手中的宝贝。 —————— 时隔许久,银发的失败品回到了自己的精神国度之中。 虽然理论上来说,这片黑暗的虚空是属于摩根自己的王国,但她几乎从来不会回到这里,因为她很清楚,这片广袤的精神荒野并不属于自己,它也许属于遥远虚空中时隐时现的诸神,也许属于藏匿在记忆里的那位光芒万丈的缔造者,但它唯独不属于摩根自己。 但尽管如此,当她走在几乎没有光亮的漆黑土地上时,摩根依旧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那是一种不再需要伪装,不再需要琢磨,甚至不再需要思考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些意图操控她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如今的摩根根本无法反抗——这反而带来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她根本不需要保持在外界的那种紧张状态,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的思考是无用的。 但尽管如此,她依旧不愿意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了,她宁可保持着紧绷的神经,去享受让人疲惫的短暂自由。 在至深的黑暗中,道路是无形的,它完全是摩根自我意志与方向感的延伸,宛如一条被新雪所覆盖的泥泞小径,而在这狭窄通道的四周,则飘散着深蓝与亮紫色的可怖谜语,它们低沉而连绵,从中不断喷吐着各种各样的诱惑私语。 当摩根突破它们的时候,她也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最终,摩根还是缓慢、坚定而平安地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裂谷,她的伤痕,她的诅咒,她的唯一一片领土。 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在这几年的时间中,摩根并没有为自己汲取更多的灵魂:那些东西虽然美味而有营养,但伴随着她的成长,她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生存所需要的必需品,尽管在未来,自己的确会需要它们。 不过,在一切并不紧急的现在,某种内心深处的箴言提醒着摩根,不要过度沉迷于吞噬灵魂所带来的美妙感觉之中,那会让她感到后悔。 在谨慎的天性下,她最终选择听信了这个内心深处的声音,就像她同样听信了这个声音的建议,没有试图去渴饮那些普通人类的灵魂一样。 因此,当摩根的目光投向峡谷的时候,那里的场景与她第一次所见到的简直一模一样:被生硬劈开的大地,深不见底的层层裂渊,还有在最底部,摩根极力眺望才能看见的几抹雪白,那些是成百上千个被吞噬的灵族灵魂所遗留下来的最后痕迹。 哦,在另一边,还有一抹黑色的:那是名为【艾瑞巴斯】的灵魂,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它是如此的独特且厚重。 哪怕是摩根的思想,也想不出来为什么它会如此的特别。 在这种古老的疑惑中,摩根摊开自己的左手,伴随着她念诵咒语,掌心的痕迹慢慢亮起,名为【卡利马乌斯】的马格努斯灵魂碎片也慢慢地从她的掌中飘出。 操纵、变化、秘密…… 摩根不确定在她拿走了这一切之后,马格努斯是否还拥有着这些能力,也不确定如果缺少了这些能力,马格努斯的未来会不会遭遇到意料之外的麻烦。 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与掠夺时那种在紧要关头的心冷似铁不同,当摩根在安稳的时光里回想起这些罪恶之时,一种古怪的情绪在她的内心深处一闪而过。 她认出了这种情绪,这是【愧疚】。 愧疚……又是什么? 她思考了一下,但因为这种情绪不过是短暂的飘过,就如同被割掉的草叶伸出了一根纤维一样微不足道,摩根最终没有去多想,也没有去管它。 银发的失败品继续念动着咒语,伴随着无情的字词在黑暗中回响,摩根掌中的灵魂终于被一股冰蓝色的光芒所覆盖,缓慢的飘了起来,随后沉稳的向着峡谷的最底层前进。 【卡利马乌斯】如同一团被钢铁所包裹住的气球一般,砸落在了摩根最撕裂的精神地域之中,它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就如同一个化开的水银之球,向着四面八方的土地扩张开来。 摩根既没有指引,也没有阻止,她在这第一次的行动中选择了观察与学习,她目睹着【卡利马乌斯】在自己的绝对控制之中自由地游走着,直到延伸到了它所能扩张地最大领域:此时,这个灵魂已经在裂谷的底层披上了一层洁白的霜,就仿佛在一块黑色蛋糕的底部涂上了一层奶油。 不过有一个地方例外:在【卡利马乌斯】的洁白国度中,那名为【艾瑞巴斯】的黑色个体依旧是如此的卓尔不群,如此的夺人眼球。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最终,摩根也没有去管他,毕竟只是一个死人罢了。 银发的女士一跃而下,降落在了裂谷的最底层,她的长靴踩在刚刚飘落的雪白巨型灵魂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足迹。 摩根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她颇为满意地看到马格努斯的灵魂正在自然而然地与裂隙的锋芒相融合,在观察了一会后,摩根开始走向裂隙的最深处。 伴随着她的脚步,黑暗愈发地侵蚀摩根的四周,哪怕是最锋锐的光线也无法照耀到她所前进的道路,摩根在这种至纯的黑暗中摸索着,而在那裂隙的最深处,在黑暗都会被吞噬的角落里,埋藏着这个失落的基因原体最大的秘密。 这是一间纯天然的牢房,它至少有二十扇大门,以及由如同巨兽一般庞然的锁链相捆绑,而这些防护措施都是摩根用自己的精神力量一点点塑造出来的,她将自己在这片纷争土地上的一切力量都用来打造了这个坚不可摧的牢房。 从她发现那个东西的那一刻开始,她便进行着这样的努力,只为了让那个东西永远的被封锁起来,永远的不见天日,永远的不会在摩根的精神世界中行走。 她走上前去,仔细聆听着,透过一层又一层的铁窗,风声带来了扭曲的呜嚎。 在又一次的确认后,摩根才缓缓地转身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关押着一个囚犯的死刑牢笼。 在裂隙的最深处,这里关押着摩根最惧怕的东西,甚至可以说…… 是她唯一感到惧怕的东西。 第二十八章 闲谈 “囚禁是一个好办法。” “连帝皇有时候都会选择这种更为折中的方案,你还记得吧,在神圣泰拉进行统一战争的时候,总有些失败者是会被帝皇下令囚禁在某处,而不是被直接处决的,毕竟不是谁都像唐主教或者莫森兰的那个血腥祭祀王一样罪该万死。” “哪怕是【太平洋帝国的暴君】纳森—杜姆这种家伙,帝皇都愿意放他一马。” “我想我该提醒你,那个统治印尼联邦的唐主教也是被帝皇下令囚禁的,只不过他很快就被同一個牢房的犯人杀死了。” “的确,但这种自发的处决才说明他是真的罪大恶极,不是么,无关法律,也无关慈悲,而是通过人们心中的憎恨与仇视所下达的死刑,这是最正义的。” “也是最盲目的,凡人总是盲目,杀死他的也未必会是正义,也许只是最原始最冲动的私人恩怨。” 阿里曼与弗西斯正共同分享着一座宽阔的公共场合,这是【万丈光芒号】上的众多图书室之一,马格努斯的子嗣们会在这里阅读经典,共同工作,或者召开一些没那么私密的私人会谈。 而当千子战士的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们的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知识与历史上面,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也许在战犬军团、帝皇之子军团或者其他任何军团之中,没有爆发战事的闲暇时间都会被理所当然地消磨在竞技场上,但最起码在千子军团,这种盲目地挥洒汗水与鲜血的行为被认为是一种愚行。 第十二军团在这一点上尤其有名,这个尚未迎回自己的基因原体的阿斯塔特军团被帝皇亲自命名为了自己的【战犬】,他们以此为傲,并凭借着狂暴的突击、血腥的杀戮和充斥着压迫感的【兄弟情义】而闻名于诸军团,而战犬军团母舰上那座臭名昭著的死斗竞技场便是这种军团文化的活生生的物质象征。 马格努斯的子嗣们普遍蔑视战犬军团的极端野蛮习性,就像他们同样蔑视战犬们所谓的兄弟情义一样:在千子军团看来,第十二军团所谓的兄弟情不过是将其内部极为严苛的条规美化一番而已,而战犬军团中种种堪称残酷的军事法律正是为了压抑他们发自骨子里的野蛮。 毕竟众所周知,第十二军团的新血是最具有野性和攻击欲望的,而他们的战斗也往往只有两个结果:荣耀的胜利与屠杀,又或者是单纯的屠杀。 也正因如此,战犬军团在千子军团内部的评价并不高,也就只比第六军团的那群需要宪兵队的疯子好上一些而已,而对于他们母舰上那声名赫赫的死斗竞技场,马格努斯的子嗣自然也只有一个态度。 “野蛮人。” 弗西斯—塔卡傲慢的盘踞在自己的石制座椅之上,他的手边搭建着一座由书籍与笔记所堆砌的堡垒,它的高度甚至压过了阿斯塔特,这里的每一页纸张上都留有弗西斯翻阅过的痕迹,与做过的标注。 “他们甚至不如那些被帝皇所击败的科技蛮族与废土僭主,最起码那些曾经在神圣泰拉上割据一方的家伙都懂得收藏与利用知识,所以他们是军阀,是头目,是需要重视与打倒的家伙,而不是如同野兽一般的无知货色。” “不过说到这里,真是可悲,我们居然要与这么一群完全不懂得知识的可贵性的家伙并肩作战,那些狼和狗所征服的每一片土地都只会留下尘埃和废墟,哪怕那里曾经有过万年的智慧,也会被焚烧殆尽。” 弗西斯的声音充斥着一种恼怒,在这间堆砌着书籍的房间中回荡,而坐在他对面的阿里曼只是安静地品尝着酒液,批阅着文件,同时在内心深处认可着这段话语。 千子的连长甚至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段往事:那是大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为了弹压在莫罗里安世界上发生的叛乱,阿里曼曾与他的部队一起为第六军团的主力大军掠阵,那时候,所谓的【狼王】黎曼鲁斯还没有被帝国所找到,彼时正是第六军团最为恶劣与癫狂的时候。 阿里曼亲眼目睹了第六军团的士兵是如何在巢都之中展开无差别大屠杀的,他们的刀刃指向了四周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荷枪实弹的反叛士兵,还是放下武器的敌军战俘,甚至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都在哀嚎与尖叫中成为了这些失控的死亡天使的剑下亡魂,阿里曼和他的小队曾试图阻止这一切,但不过是徒劳的杯水车薪,甚至就连第六军团的军团长本人都无法阻止所有暴行的发生。 到最后,阿里曼见证了他的戎马半生中最滑稽的一幕:第六军团仅剩的理智派军官们组成了一个宪兵队,以【军纪败坏】的名义处死了一大批军团的暴徒,才将局势彻底控制了起来。 阿斯塔特……军纪败坏…… 从那一刻开始,阿里曼发自内心地鄙视第六军团。 哪怕是【狼王】黎曼鲁斯的回归也没有改变这一点:在阿里曼看来,这个芬里斯来的基因原体不过是让第六军团从一群疯子的聚集地变成了一群野蛮人的肮脏巢穴而已。 而伴随着大远征的进行,与各个军团之间的协同作战不断进行,阿里曼这种蔑视的态度也从单独的第六军团一路延伸到第八军团,第十二军团与第十九军团身上,他们的功绩与习性也许各不相同,但他们同样都是摒弃智慧与理性的野蛮人集团。 “帝国有太多的鲁莽战士……” 阿里曼品了一口酒。 “而与之相对的就是,学者与知识分子就变得稀少,因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所谓的军事胜利与荣耀上,那些从泰拉来的凡人也把他们的所谓艺术与记叙通通用在了那些莽夫的身上,现在就连阿巴顿这样的家伙都能在上百个世界享受欢呼和巨大的纪念雕像……这是现实,也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情。” 弗西斯轻哼了一下,不知道是在讥讽帝国的现状,还是赞同阿里曼的观点,这位立场术的大师懒散地伸出手,从他的藏品中挑出了一本包装精美的古老书籍。 “所以我热衷于历史,阿里曼,我热衷于一些帝国刚刚开始,甚至再往前一段时间的所发生的故事,因为历史是客观的,可敬的,不偏不倚的,总有人会抹去俗事的尘沙,还原它真正的样貌。” “就比如说维奥蒂亚冲突事件,我相信你不会忘记它,对吧?” 面对这个问题,阿里曼直接笑出声来。 “忘记军团的第一场荣誉?你大可以换个方式怀疑我的记忆力,弗西斯。” “是啊,阿里曼,这是军团的第一场荣誉之战,我们在巴尔干半岛完成了整个军团的首秀,它是泰拉统一战争的最后一场收尾之战,也是伟大远征的第一场战役,我们杀死了疯王卡德摩斯,同时也终结了耶赛尔迪家族对帝皇数十年如一日的反叛……一直以来,我们军团的历史书都是如此记录的,因为这就是事实。” “但你猜怎么着,前段时间我接触了一个刚刚从第八军团回来的记述者,他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笑话:那群第八军团的刽子手居然宣称他们对猩红飞地的剿灭才是平定泰拉的最后一场战役,哈,区区一座巢都的镇压作战,他们也敢拿来大做文章。” “不过是一群连大远征都没有第一时间参与的失败角色,被派去清扫一些已经被打断了脊梁骨的小毛贼,也就是第八军团会把这种事情当做了不得的功绩。” 阿里曼低头,笑了一下,随后继续着自己的案上作业:一只手扶着酒杯,一只手批阅着文件。 他的工作速度很快,阿斯塔特超人的计算力与分析能力在阿里曼的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弗西斯还没来得及倾吐完自己的不满,压在阿里曼胳膊下的文件就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他拿起来,罕见的露出了愁容。 “怎么了?阿里曼。” 千子的连长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上次见到父亲是什么时候,弗西斯。” “十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如果伱要找他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在【钢铁之血号】上,带着阿塔瓦与摩根,与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进行着洽谈。” “好吧……那么,弗西斯,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向你请求一点公事么?” “……有话直说。” 阿里曼叹了口气。 “父亲希望让我担任分派支队的代表,作为千子军团的力量赶赴冉丹前线,我希望你能与我同行。”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立场术在虚空战中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阿里曼……你要不要再想一想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呃……” “……” “……” “……阿里曼。” “怎么了?” “你如果真的人缘差到连个愿意陪你玩命的家伙都找不到的话,其实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我是不会嘲笑你的……我尽量。” 阿里曼沉默了一下,他原本就黯淡的肤色似乎更黑了一点。 “……滚。” 第二十九章 记忆 记忆如同深海中的浮冰。 它是破碎的,冰冷的,尖锐的,能够轻易地划开现实的虚假遮掩,让最无情、最可怖、最血淋淋的一切清晰地浮现在渴望逃避的脑海里,用刺骨的低温诉说着绝望的濒死低语。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当一个可悲之人沉溺于现实与自欺欺人所组成的最冰冷的的汪洋中的时候,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紧紧的抱住这如同活生生的酷刑一般的浮冰,在折磨与痛苦中保全着自己的清醒意志,渴求着从天而降的拯救与奇迹。 但奇迹总是不常有的,所以世人往往要忍受极为漫长的关于记忆与过去的痛苦:要忍受自己年轻时候所犯下的可笑错误,要铭记自己落魄时节所遭遇的可悲窘境,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是如何浪费了最好的时间与岁月,然后在追悔莫及之中继续拥抱平庸的未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绝望的。 在冰冷回忆的最深处,埋藏着命运所带来的恐怖玩笑:哪怕是拼尽全力,哪怕是不惜一切,但是无法抵抗的外部力量却如同玩闹般抹去了所有的努力,抽走了可能一生中也只有一次的机会,徒留下一个【不够走运】的失败者。 失败未必是因为能力的缺陷,也许只是时机未到,又也许只是准备不足,但是劫难偏偏在这個时候袭来,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本应完好的一切。 这便是命运最无情最卑鄙的地方,而在这一方面,它对所有的个体一视同仁。 哪怕是基因原体。 尤其是基因原体。 —————— 冰冷。 摩根感到了冰冷。 她很清楚这并不是真实的温度,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受着萦绕在浑身上下的刺骨寒意所散发的恶毒,它们在敲打着她的皮肤与意志,渴望着一顿美餐。 她只感到自己身处在一种颇为奇妙的环境之中:她以当事人的第一视角感受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但另一方面,她又清醒的知道眼前的一切并不是现实,而是她那尘封的、破碎的记忆中的一部分。 从马格努斯那里所篡取的灵魂就仿佛是一把刚刚被找回的钥匙,在无意间打开了摩根的精神世界中曾经被紧锁的一部分,对于并不完整的某人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意味着她距离真正的掌握自身又迈出了肉眼可见的一步。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摩根的意料与把握之中。 这就像是打开了一间尘封许久的房间,固然能带来更宽阔的空间与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但与此同时,房间中同样尘封许久的灰尘与雾霾也会不受控制的飘出来,造成不大不小的麻烦。 而现在,摩根就陷入了小小的麻烦之中。 伴随着马格努斯的灵能碎片松动了她脑海中那三座镇压的巨兽,无数细小的碎片开始从裂缝中涌出,它们中的大多数是摩根被抹去的一部分记忆,如同被狂风拉扯的树叶一般,散落得遍地都是。 而当银发的女官将这些记忆碎片稍稍归拢并组装起来的时候,她便立刻被吸入了这一段记忆之中。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便看到了颇为封闭的房间,极度黯淡的灯光,与那些巨大的、泛着幽光的培养舱,一个高大的金色身影在它们之中行走,就宛如一位巡视疆土的国王,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一道佝偻的黑影。 他们在谈话,话题的内容也许是摩根。 【你觉得这算是一次成功么,玛卡多?】 面对帝皇的问题,掌印者的姿态却有一些古怪,他并没有立刻的回答,反而是吞吐了几下,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恕我直言,这很难断定,吾主,因为我们并没有相关的经验与教训,所以无法评判我们这一次做的是否够好。” 【……你说得对,我的掌印者,但是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选择如此的办法,就像我们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就像我们未来所会经历的每一次考验。】 【我们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行走在湍急的寒流之中,摇摇晃晃,精疲力竭,只能靠抓紧脚下的每一块岩石以维稳,无论下一块是什么,无论它是尖锐还是圆滑,是阻碍还是踏石,我们能做的只有抓紧它,哪怕它会让我们的手掌鲜血淋漓,甚至是引来湍流中的食腐者,我们也必须,也只能这么做。】 【因为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现在……】 摩根能感受到,他们走到了她的面前,但透过厚重的舱镜,她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金色光影,他的轮廓被光线与镜片所扭曲了,遍布着无序的尖刺,散发着无情的光辉。 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一轮烈日。 但哪怕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也是如此的高大、可怖、威严、不可战胜,那金色的光芒映入摩根的眼帘,却投下了足以让人绝望的摩天阴影。 帝皇开口,继续说着。 【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 “……” 玛卡多保持着死寂,因为这个问题,他无权回答,也无需回答,毕竟,这只是帝皇的一句感慨般的自言自语而已。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不是么?】 【我知道我会遭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毕竟我们的事业不是像征服与统治这样的杂耍把戏,我们在与最疯狂的风暴共舞,篡取唯一的光芒;我们在与最阴险的神灵赌斗,钻营不可能的胜利。】 【而在我们的手中,甚至连一些像样的筹码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留给我的世界究竟还有多久,而在遥远的虚空的另一头又是否拥有着无法想象的对手。】 【我没有时间去精打细算,没有精力去锱铢必较,没有企划去安抚民心,我甚至没有信心去宣称任何一个阶段的任何一场胜利的可能性。】 【我预想过我会遭遇的失败,也许是一次战场上的失利,又也许是迫不得已的妥协与摊牌,或者是一次叛乱,无法逃避与避免的背叛,利益的巨大与分配的不公会让最狂热最忠诚的战士举起反旗,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我却从未预想过,它会来的如此之迅速,如此之滑稽。】 【我塑造二十把刀剑,但在第二把就已经出现了无法清洗的锈痕,它注定会被晦暗所侵蚀,无论如何的挣扎,无论如何的的反抗,它的未来早已注定。】 【她已经被命运所杀死了。】 【成为了一个难堪大用的失败品。】 —————— 玛卡多想说什么。 但他最终没有开口。 —————— 摩根无法言语。 摩根无法行动。 摩根无法表明她的不满,她的愤怒,她的恐惧,她的挣扎,她被记忆的碎片限制在这过于狭小的身躯之中,徒劳的聆听着自己的基因之父如同刀割一般的定论。 但这并不妨碍恶毒的种子在她的意志中生根发芽,如同野蛮的飓风一般成长着,在这种仇视中,哪怕是帝皇的阴影也显得不那么让人畏惧。 甚至在她那近乎永恒死寂的内心之中,一种微弱的、冲动的渴求正在古怪并坚韧地成长着,那是名为愤怒与反抗的烽火,它终有一日会成为燎原的噩梦。 但不是现在。 现在,只有帝皇的声音在回荡。 【但想想我们所做的事情,玛卡多,失败品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一把生锈的刀也会有它的奇效。】 【伤口与流血在这片宇宙之中实在是太过寻常了,它甚至杀不死任何一个足够顽固的对手,但是一把腐朽的刀刃却可以带来更多的惊喜,它也许很难划开巨大的裂痕与伤口,但是它的每一次出击都会带来无法抹去的毒菌,充斥着作为惊喜的意外性与戏剧性。】 【她就是如此,我们当然可以如同使用一把锈刃一般地使用她,我们甚至不需要去刻意地保养,无需像面对其他的那些麻烦作品一样,用荣誉与胜利去填喂。】 “并不是所有的都需要荣誉,吾主。” 终于,玛卡多开口了。 【是啊,他们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所谓的胜利与荣耀,我在那些真正值得信赖的个体之中设计了这一点,就比如说一号,但是他们所要的更过分。】 【他们想要信赖,想要认可,想要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来自阴影与共同秘密之中的认可与器重。】 【他们在渴望着这个银河之中根本就不曾存在过的东西。】 【有时候,我倒是宁愿二号这样的个体更多一些,毕竟这样的作品不需要我再多去付出些什么,他们的命运无非是在寂寥的星空中缓缓消失。】 【就像她的军团一样,她的子嗣可靠、得力,在我所规划的领域里完成了他们的事业,所以,我允许了他们的存在。】 【但是……】 —————— 帝皇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是摩根已经无法继续听清了。 记忆的碎片在这里戛然而止,她的视野渐渐模糊,她的意识渐渐破碎,直到再也看不清那闪耀的光影。 她被投入了黑暗之中,宛如一个仓皇的溺水者,艰难地适应着骤然改变的局面。 那被拼接起来的记忆碎片再也无法承受摩根的灵能,它们再一次地四分五裂开来,慢慢地融入了摩根真正的意识世界之中,就如同一场过于急促的降雪一般,无数的雪白碎片缓缓落在了摩根的精神王国之内,它们扎根进去,成为了摩根思想中的一部分。 这位隐姓埋名的基因原体开始从自己的思想中挣脱,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而当摩根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映入她的眼帘的,是钢铁之主—佩图拉博那无悲无喜的面容。 第三十章 定论 “你能解释一下我们眼前所发生事情的原因么,我的兄弟马格努斯?” “一次失误,佩图拉博,仅此而已。” “你最信赖的凡人正在经历着痛苦,哪怕是在黎明星的混乱中,她也没有如此的狼狈不堪过,而你只打算用区区【失误】二字来略过这一点?” 马格努斯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用何种方式来回答。 最终,他开口,话语间却是与曾经完全不同的冰冷分析。 “你的话语中有三处纰漏,我的兄弟,我将分别指出来。” “首先,你说的没错,摩根的确是我的军团中最重要的凡人之一,我对她的重视仅次于我的子嗣,所以,请不要用这种问责的语气,佩图拉博,我也很焦虑,我也很关心她的情况。” “其次,不要用你个人的视角来看待所有的问题,我的兄弟,摩根是第十五军团(重音)的高阶顾问,她在黎明星上的表现如何,又遭遇过什么,我比伱更清楚,在那个已经死去的世界上,她遇到过更糟糕的一些情况与问题,她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佩图拉博,她是一个强大、坚定、并且值得信赖的战士。” “最后,这样的事情是我们都不想的,也许这其中的确有我的原因,但我绝对没有袖手旁观,我的兄弟,我曾带着摩根与我的那些不幸子嗣深入到浩瀚之洋中,我亲手找到了针对于他们每個人的灵魂困境的解决之法,我保证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得到了彻底的治疗,无论是我的子嗣,还是摩根,我亲眼目睹了他们灵魂的修复。” 基因原体在侃侃而谈,而他的子嗣却呆在一旁,因为目睹到了这过于奇异的一幕而满心困惑,甚至是惶恐。 阿塔瓦就待在那里,他亲眼目睹着摩根是如何在突兀的昏厥中陷入了痛苦与挣扎的漩涡,又亲耳聆听了两名基因原体为此的争吵与辩论,而哪怕是以阿斯塔特的超人思维,他也无法跟上两位帝皇子嗣言语之间的迅捷逻辑。 这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洽谈,两位基因原体,一名阿斯塔特,一名凡人顾问,仅此而已,在场的人员中甚至没有一名钢铁勇士,因为他们都忙于那场以大营为单位的实弹演习。 佩图拉博已经亲自挑选了一批子嗣,作为他派往冉丹前线的军团代表,作为彰显钢铁之主与第四军团能力的门面,而剩下的佩图拉博之子们则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夺仅剩的名额:尽管奖品是如此的危险,但是每一名佩图拉博的子嗣依然用尽一切的力量去争夺胜利,以期望获得基因之父的青眼相加,这可真是一幕奇景。 但是阿塔瓦已经没有时间与精力去感慨这一切了,因为他的思绪已经被自己的基因之父那古怪的发言所占据,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马格努斯要以如此的姿态和语气发表他的言论,在他的印象里,普罗斯佩罗之主从来不是一个如同章节目录或者对讲机一样的人物,他更喜欢用感慨和富有哲理的短句发言,而不是列出无情的条例。 但很快,这种疑惑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千子战士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伴随着马格努斯的话语,钢铁之主的怒火竟然在肉眼可见的熄灭。 佩图拉博略微低下了头,他的愤怒之焰显然因为马格努斯的逐条分析而逐渐低沉了下去,甚至当普罗斯佩罗之主的话语在房间中回荡的时候,钢铁之主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种认真倾听的姿态。 显然,这种充满理性的辩论而非激烈的争吵,更能让佩图拉博感到冷静。 马格努斯不是一个蠢货,也许之前还没有足够的经验,但现在,他知道,或者说终于回想起了该如何与自己的兄弟交谈。 但尽管如此,这依然无法让佩图拉博放弃自己的疑问。 “不要逃避问题,马格努斯,我们终究要重视现实多过言语,现在的现实就是,你的所谓救护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情况:当患者离开病房的时候,其安危与健康依旧是医生需要负责的事业。” “也许只是一次旧伤复发,你知道的,佩图拉博,当我们填平一座裂谷的时候,总会有细微的石子与尘土飘落出来,对于我们与我们的子嗣来说,这可能没什么,但是对于凡人来说,还是过于沉重。”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你的方式?马格努斯,你有没有想过对于凡人,或者世间的任何事情来说,你的灵能并不是一件能够百试百灵的法宝,它只适用于你与你的子嗣所熟悉的那一个狭窄的领域。” 又开始了。 面对兄弟的疑问,普罗斯佩罗之主所能做的只是在脑海中叹气。 佩图拉博总以为他自己是一个冷静且理性的人物,既不会去过多的干涉别人,也不会处于自己的想法而对世间的任何事情横加指责,在钢铁之主对自己的认知与印象里,他从不屑于这么做。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妙,同时也是最可怕的自我误解了。 马格努斯沉默了有一会儿,直到不安的气息在房间中囤积的过多了,甚至让阿塔瓦感到呼吸的困难。 “这是我的办法,佩图拉博,如果你觉得它不够好,那么你要做的不应该是单纯的反对它,而是拿出一个更好的,或者最起码对等的方案出来,我知道以你的才能会想明白这一点的,我的兄弟。”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挑衅,但是佩图拉博却是笑了出来,他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来证明,但是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三双耳朵同时听到了摩根呢喃的苏醒。 接下来的一幕堪称滑稽。 阿塔瓦是把一切看清的人物,他就伫立在这间不大的会议室的最边缘,能够看清楚两位基因原体的动作:马格努斯显然被这突兀的苏醒所惊吓到了,他悄无声息地远离了一些,似乎有些忌惮自己刚才的言论被听到了多少。 自己的基因之父似乎在踌躇,表现出某种学者特有的不愿意担负首要责任与矛盾集中点的胆怯心态。 这种心思在阿塔瓦的心中一闪而过,便被他强势的抹除了,他认为他的父亲不可能是那样的俗人。 而佩图拉博的反应则更有意思,阿塔瓦亲眼目睹着这位钢铁之主的古怪表现:当他发现摩根逐渐苏醒的时候,佩图拉博那原本因为辩论而略微狰狞的面孔突兀的凝固了,他那即将泛起的笑容也在短暂的时间中停留在了脸上,形成了一个有些可怕又有些滑稽的表情,这幅面容转瞬即逝,当摩根睁开眼睛的时候,钢铁之主的面庞已经回归了他的冷漠与淡然。 阿塔瓦能看到佩图拉博的嘴唇在轻微的张合着,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最终,他选择向后退了一些,将第一个提问的身份交给了马格努斯。 —————— 于是,当摩根的意识彻底清醒的时候,她看到的便是两位基因原体与一名阿斯塔特不约而同地站在房间的边缘。 就仿佛她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 —————— 马格努斯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他的意识能够感知到眼前这位银发的凡人女官已经彻底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基因原体这才缓慢地向前一步。 “情况如何?” 马格努斯问到。 “是不是我的治疗误伤到了你灵魂王国的某些部分,或者是什么未知的领域?我可以再检查一次,请实话实说,摩根顾问,无需有什么顾虑。” 摩根摇了摇头。 【并不是,只是单纯的力量失控,尽管已经过去十天了,但我依旧没有完全地消化与整理你所赐予的治愈力量,它偶尔会在我的大脑中肆虐一阵子——让你见笑了,阁下。】 马格努斯仔细地聆听着,随后,他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基因原体的赤红色皮肤泛起了褶皱,就宛如被卷起了漩涡的火山岩浆层。 但马格努斯的快乐没有延续多久,他的兄弟那冰冷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她应该接受一次检查,马格努斯,一次用真正的医疗器械与严谨的科学态度所进行的检查,再动用心理医生与专门的方法来探知真正的精神状态,衡量是否需要长时间的药物治疗或者静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凭借着最单纯的自我判断来断定健康与否,凡人的身体和思维都是会欺骗他们自身的……包括你的那些子嗣,他们也是一样。” 最后那句就仿佛是临时加上的。 摩根如此想到。 但当她的目光伴随着这句话而转移到了佩图拉博的身上的时候,她却发现钢铁之主似乎是故意昂起了自己的头颅,并没有选择与她对视,他的目光散漫地摊开着,就仿佛刚才的话语不过是随性的指责。 这样的话语并没有让摩根有什么反应,反而是马格努斯挑起了眉毛,转动着他的脑袋,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我会这样做的,佩图拉博,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的确会这样做,千子军团的附属部门中拥有着完善的医疗体系,这一点不需要任何人来操心。” 佩图拉博笑了起来,他将自己的身躯向后靠拢,靠在了墙壁上,又将目光集中在了自己的兄弟身上,就仿佛一个胜券在握的雄辩家一般。 “凭借你与你的子嗣的态度,我有理由怀疑这一点,我的兄弟马格努斯,你们太依赖这种来历不明的魔法了,我甚至怀疑你是否真的关注过你拥有的医务团队,你又是否真的用突发情况考验过他们的能力,而不是把一切交给亚空间。” 佩图拉博的话语迅捷而尖锐,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钢铁之主张了张嘴,然后干脆把自己的脑袋扭到了另一边去。 摩根能看到马格努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普罗斯佩罗之主的嘴唇勾勒出了一个无奈中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容,但他的眉毛却又因为自己兄弟这近乎冒犯性的发言而深深皱起。 摩根看了一眼马格努斯,便又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到了佩图拉博的身上:当她的视线刚刚抵达的时候,她仿佛感觉到自己与钢铁之主的视线有了些触碰,但当她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的时候,却又发现佩图拉博的头颅径直背对着她。 阿塔瓦眼看着钢铁之主隐晦地看向自己的兄弟与那位凡人,又在被发现后迅速的收回了目光,千子战士有些不自然地活动着脖子,只希望佩图拉博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就在此时,马格努斯开口,无意中拯救了自己的子嗣。 “哦,你当然可以质疑我麾下的普罗斯佩罗人的专业素养,我的兄弟,我是不会因为这一点而生气的,毕竟,谏言总是需要得到尊重,无论它说的到底是什么。” “那么,佩图拉博,我的兄弟,也许我可以指望你的力量?也许在你的军团中拥有着足够优秀的医务人员,能够帮助一下我的凡人顾问,甚至是我的子嗣们?” 伴随着这种话语,佩图拉博似乎颇为纡尊降贵地将头转了回来,他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摩根一眼,便立即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马格努斯。 “你的子嗣看起来并不需要我的帮助,马格努斯,他们总是过于得信赖你的指引与力量,显然,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足以让最聪慧的士兵选择愚蠢,足以让最老练的军官选择盲从。” 马格努斯笑着,就仿佛没听见佩图拉博那绵软的讽刺,他已经熟悉了如何与钢铁之主的相处,对于这种话语,他便当做最普通最单纯的赞美。 佩图拉博的赞美可不多见。 “那么摩根呢?我相信你是不会吝啬于你的力量的,对吧,佩图拉博?” 此言一出,阿塔瓦便有些惊恐地看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然后他就发现马格努斯看向自己兄弟的眼神中有一种奇艺心态,就仿佛坚决要从自己这位钢铁般的兄弟身上找到一些快乐来弥补自己。 随后,他便看到佩图拉博转过身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马格努斯的面前,钢铁之主的目光移到了摩根的身上,却一直不愿意与她对视,随后,佩图拉博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你还记得我们刚才的对话么,兄弟?” “你是指哪一句?” “你的第一个论点,马格努斯,你当然还记得它,对吧。” “当然,我甚至还可以再重复一遍:摩根是我的军团中重要的一部分,她足以得到我的重视与尊敬,足以作为军团中令人骄傲与心灵信赖的一部分。” “那就认真对待这一切!” 佩图拉博的声调突然高耸了起来,让他的话语就仿佛是一句咆哮,如同旋风一般在狭小的会议室里来回冲击。 “认真对待你的力量,马格努斯!仔细地考虑她的损失与伤痛的可能性!不要把这看做是一场可以用玩笑和戏谑姿态来解决的无聊赌局!” “她可以为你的事业添砖加瓦,为你的胜利增添筹码,那便是值得重视的力量——是的,重视!我想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收起你的态度,这会毁了你!” 佩图拉博的愤怒在房间中回荡,显然,这位喜怒不定的伟大将领又陷入了某种突兀的愤怒感慨之中。 而当他短暂的怒火发泄完毕的时候,佩图拉博的目光不由得短促地扫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紧接着,他便转过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直到佩图拉博的铁靴踩踏地板的声音渐渐在回廊的尽头消失,马格努斯才仿佛反应了过来,普罗斯佩罗之主的笑容还僵在脸上,他伸出手,为了自己和摩根各倒了一杯酒,然后慢慢地喝了起来。 “他以前也这样。” 当酒液逐渐见底的时候,马格努斯突然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 钢铁之主离开了,但是原体与凡人之间的对话仍旧在继续。 “你了解冉丹么?” 马格努斯一边招呼着他可怜的子嗣阿塔瓦入座,一边转过头,看向摩根。 【只言片语。】 “只言片语……很好的评价,我们对这种敌人的认知也不过是只言片语,就像我们对这片银河中的大部分物种一样,在我们彻底了解它们之前,就已经将它们彻底地消灭了。” “但是冉丹不一样,它更难缠,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第一军团甚至在与它的战争中损失过荣光女王,而现在,它们又回来了,战争是不会停止的,它只会更加猛烈地燃烧。” “第五军团和第十九军团已经不止一次发出求援信号了,而我的军团也在支援队列之中,我需要派出一些人手,这会是一个危险的任务,非常……危险。” “我就不绕弯子了,摩根女士,我希望你能加入千子军团的特派支队,作为军团的代表之一前往与冉丹作战的前线,我会给予你联络人员的身份,这是一个更偏向于指挥部,而非第一线的职位。” “你可以拒绝,这是人之常情,比起虚假的承诺,我更希望能听到你真实的想法。” 基因原体说完了他的诉求,随后,他便安静了下来,等待着摩根的答复。 马格努斯显现出了他的耐心,他目睹着摩根缓慢地品尝着酒液,一口又一口,一杯又一杯…… 直到她终于开口。 【为什么是我呢,仅从功利性与实际需求来说,这样的战场更适合阿斯塔特,甚至是联络的功能,受过专门训练的阿斯塔特战士才能最好的发挥出来。】 “这一点,没错。” 马格努斯拄着胳膊,似乎并不想太过了细究这个问题,他皱起眉头,有些纠结于接下来的话语。 “我的确有几名更杰出的子嗣,但是恕我直言,摩根女士,我有一种冥冥之中的不安感,我的直觉在告诉我,不要让我的一些子嗣离我太远,也许会发生一些并不太好的事情。” 马格努斯颇为真诚的诉说着,但他的目光是散漫且飘忽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而没有更仔细的观察面前的凡人顾问:如果他这样做了,基因原体就会发现一丝异样的光芒在摩根的眼眸中闪过。 摩根沉寂了下来,过了一会,然后才选择艰难地开口。 【那么,我需要与谁合作?】 “阿里曼。” 马格努斯的声音中带着骄傲。 “他是我最杰出的子嗣之一,你与他有过合作与友谊,我相信你们的配合。” “你知道的,千子军团现在依旧处于一个较为脆弱的阶段,所以我无法调集大军来援助我的兄弟,我只会派遣一百人,你们不会作为一支纯粹的战斗队伍而卷入最前线的漩涡之中,你们要做的就是作为顾问与及时的辅助力量,运用灵能的神奇来为不同的部队提供帮助。” “阿里曼会作为队长来统筹这一切,而你的职责是作为军团的联络官,去追随与知晓指挥部的意志,保证最新的信息能够传达到阿里曼那里,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足以胜任这一切。” 说着,一枚勋章被基因原体放在了桌子的中央,摩根看了它一会,收下了。 马格努斯的笑容更为真挚了一些。 “如果有什么需求,你可以……” 基因原体还想说什么,但是一股沉闷的声音却打断了他,只见佩图拉博的身影再一次地出现,他手拿着一摞厚厚的文件,高昂起头颅,就仿佛刚才的一切并不存在。 “我的军团人员选拔已经完成了。” 钢铁之主的声音就仿佛是两块真正的钢铁在互相撕磨。 “第一批次的援军,十个特别支队,每个支队五百人,装备三倍的火力额度。” “正好,我也完成了。” 马格努斯笑着面对自己的兄弟,也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一切。 “我没你这么阔绰,佩图拉博,我只能派遣一百人,阿里曼带队,摩根女士会作为队伍的辅佐官。” 摩根能感受到佩图拉博看向自己的目光如炬,但当她抬头的时候,钢铁之主的视线便迅速的离开了,只留下马格努斯的笑声与疑问。 “所以,你要派遣五千人?” “……不。” “五千零三十人。” “他们可以和你的支队互相协助。” 佩图拉博如此说到,然后从自己的文件中抽出了一份,强硬的塞进了他刚刚归类好的人员名单之中。 马格努斯看了一眼。 “三十名药剂师?” 佩图拉博闭上眼睛,冷哼了一声,然后便没有说话。 ————————第一卷,完———————— 卷末的一些话 哈,本卷成功完结~ 其实这本书算得上是激情开文,当时拿着稿子内投被毙了(原因是开头写的太分散了没多少主角的戏份),于是寻思寻思赶着12月的第一天就直发了。 目前来看,虽然比较扑街,但是总体来说还算可以。 本书的剧情大致属于走一步看一步,没准作者在写下一章的时候就能蹦出什么奇思妙想,大体的大纲剧情目前只推到了大叛乱的爆发,所以各位就会发现我在埋伏笔的时候很少写的非常清楚,就是为了防止到时候吃书(乐)。 第一卷算得上是我精心挑选的,黎明星的故事放在战锤宇宙既奇特(居然不是打仗而是救灾)也非常的grimdark(努力半天什么用都没有,还是死光了),不过实际落笔的时候还是问题很多的,很多地方都没有完全的描写出来,很多剧情推动的也很仓促(没办法,为了日更),比如说阿里曼性格恶劣人缘不好的这一方面我就没怎么写出来,而佩图拉博处理星球仪器的那一段剧情本来也不打算一章结束的,不过实际落笔的时候……就只能凑合了。 所以各位读者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只要和作者的基础思路没有太大的冲突,我都会尝试性的改一下。 顺便在这里说明一下两个基因原体:佩图拉博对于摩根的态度是一种对于志趣相投的有能力者的欣赏,但他不愿意将这种欣赏表现得太明显,他认为这样很软弱。 这也是佩图拉博在第三十章突然发火的原因:马格努斯对于有能力者的健康的嬉笑态度让他不满,于是冲动的那一面在短时间内上头了…… 再说回马格努斯,这个原体的形象其实在本卷里是比较负面的,尤其是他无意中亲手捏死一名千子的那一段(有读者表示这一段可能过于……有刺激性,不太适合总体的文风)。 我在塑造马格努斯的时候比较集中于他作为学者的软弱,妥协,逃避现实,不想负责任的这一面,主要是为了剧情服务,要不然的话,以摩根和马格努斯的战斗力对比,是没法心平气和的拿到马格努斯的灵魂碎片的…… 对不起,小马,我向你忏悔。 还有摩根,我现在对于摩根的塑造有一个岔路口,一個是绝对的自私自利,自我主义(比如说算计马格努斯这一块),但是这样的主角……不知道各位能不能接受。 另一个就是逐渐的拥有一些情感,具体情况视剧情而定,也许有一天,摩根会有主动为他人而战的信念(略微剧透一下,这条路线指向我们可爱的大天使)。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目前需要操心的是第二卷,比起第一卷,第二卷的剧情会摊的非常大,冉丹战争会波及到至少九个军团和数名原体,我还打算让第二军团的一部分在这一卷出场。 第二卷的一号人物肯定是狮王庄森,这个人……相处起来很有难度…… 我甚至不奢求狮王的灵魂碎片,摩根能在这里刷一点狮王的信任度就算成功,我还得仔细想想狮王喜欢什么样的家伙。 其次,我还打算塑造一位第二军团的杰出人物,大概是赛维塔那种类型的军团第二人,可靠而强大。 总之,以上都是作者个人琐碎的想法与感慨,评论区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也可以加群,群号在评论区置顶那块。 第三十一章 葡萄酒 “一支空前的军队正在汇集。” “从神圣泰拉到奥特拉玛,无数个军团与无数支舰队回应了帝国的召唤,他们团结在了一起,聆听同一个命令,执行同一个目标,摧毁同一個敌人。” “在这里,拥有着来自九个军团的十数万死亡天使,拥有着数百万的凡人勇士,火星的信徒驾驭着钢铁制成的战将行走于阵列之中,他们是科技与知识的具现化,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思维与命令在战斗。” “而在他们的机械嘶鸣声中不断前进的,是由无数古老的伟大骑士家族所催动的神之机械,它们的力量只会被投入到最疯狂最传奇的战场上,作为最伟大的巨兽而战斗与死去,印入无人铭记的传说绘卷之中。” “他们都会死去,他们都将不朽。” “我毫不怀疑,如此强大的一股力量,注定将会带来这片银河中所能拥有的一切:创造、毁灭、战争、和平、荣誉、背叛、胜利、以及死亡,这股不可战胜的力量足以摧毁天堂,折服帝国,让王朝与大军在转眼间化为飞灰,又或者去满足最疯狂最庞大的野心,塑造起千年的伟业。” “也许只有帝皇才能驾驭这股力量,但是祂却将权力与王冠分配给了自己的子嗣,伫立在最前线的指挥者名为莱昂—庄森,一位刚刚从野蛮的森林与城堡之中被寻回的基因原体,甚至还没能脱去身上那副古老的铠甲,便被赋予了数百万大军的指挥权杖,他的任何一个指令都将决定无数个星系与世界的命运,他的任何一个意志都将左右数百万人的存亡。” “我无权质疑与评判帝皇的意志,在人类之帝国中,没有人有权力这样做,我所能做的只有希冀与祈祷,希冀吾等之主的目光与意志依旧闪亮如炬,祈祷吾等之大帅的英武足以回报帝皇之恩赐。” “莱昂—庄森,愿帝皇保佑他。” ——————艾斯特—古尔曼,第一军团记叙官,于第二次冉丹战役中得享帝皇之仁慈。 —————— 【至善为知号】搭载着一百名千子战士与九倍于此的凡人,它从普罗斯佩罗附近的铸造世界瑞扎出发,在临行之前饱饮了能源与穿越浩瀚之洋所需要的一切,随后便一路向东,开始了自己的征程。 舰船先是抵达了奥林匹亚世界,它在这个钢铁勇士军团的母星停留了三天,直到第四军团的远征舰队终于集结完毕,随后它便加入了这个庞大的虚空王国之中,共同赶赴银河的东北部,在那里,大半个帝国的力量正在舍生忘死的拼杀。 虚空之中的旅途漫长且空虚,马格努斯之子们的座舰伴随着钢铁勇士的大舰队穿越了一个又一个或肃穆或荒凉的星系,无数次在曼德维尔点之间穿梭,他们的脚步遍布了数以千计的世界与王国,但是他们所观赏到的景象却是千篇一律:目之所及的不过是连星辰都分外稀少的夜空,散发着纯黑或杂糅的色彩,那些在陆地上观赏时显得无比浪漫的流星不过是畸形且遍布着漏洞的扭曲石块。 钢铁勇士的舰队也许称得上是壮观与强大的,每当他们途径一个世界的时候,都会投下足以让诸王鸣泣的可怖阴影,但是这样的舰队也是毫无美感的,它们无非是一块块钢铁的生硬组合,这些来自奥林匹亚的战士崇拜他们那强大的基因之父,却又学不到他敏感而天才的内在,只能模仿着【钢铁之血号】的模样,将自己的战舰改造成了战场上的怪物。 而对于阿里曼来说,每天目睹着这些连舷窗都没有的钢铁棺材毫无死角地包裹着自己的视野,可能是他现在的时光中第二悲惨的事情了。 至于那第一嘛…… “我还是太疏忽了,真的。” 千子远征队的首领坐在座位上,他的眉角拧成了一个痛苦的漩涡,就宛如一个巨大的,扭曲的人造伤口在脸庞上盘踞一般。 “早知道在奥林匹亚,我就应该与你一起下去的,又或者提醒他们一句——谁知道这群家伙居然没有一个人在意的,他们难道就不会想想么!” 阿里曼在断断续续的埋怨自己,而在他的对面,千子远征队理论上的二号人物心正不在焉的听着,她先是简单的将自己的长发梳成一个马尾,随后一边翻阅着手中的信件,一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是的,自从【至善为知号】离开奥林匹亚世界的第七个泰拉标准日开始,这艘舰船上就已经没有哪怕一滴的葡萄酒了。 至于凡人船员的自酿酒与钢铁勇士们所喜爱的极性烈酒,就算拿一把爆弹枪顶住阿里曼的脑门,他也不会沾哪怕一滴。 这样的操心事虽然并不足以让阿里曼的心态崩掉,但是在漫长而无趣的星空旅途之中,这也足以让他专门找到自己的凡人朋友,抱怨上两句了。 而摩根的回答总是恰到好处。 【等我们抵达了目的地,也许会有葡萄酒喝,毕竟那里既是数百万军队的作战指挥中心,也是无数大军的后勤基地。】 “很难,我可以告诉你。” 说到这里,阿里曼的面色严肃了起来。 “前线的局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四个阿斯塔特军团的联合部队不过是堪堪守住了作为战线核心的铸造世界夏娜,至于其他的地方,根本无暇顾及,据说已经有整编的泰坦军团在战斗中覆灭了。” 【别那么没信心,阿里曼,覆灭一支泰坦军团,你与你的人也可以做到。】 也许做不到。 阿里曼如此想着,但是话到嘴边,他却终究没有说出来,马格努斯最骄傲的儿子之一只是缓慢地将自己的身躯靠在了座位之上,过了一会儿,他的注意力便转到摩根的手上。 “你在看什么?” 【一封信件。】 【我在奥林匹亚交到了一个笔友,她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虽然在学识方面算不上顶尖,却有着自己的见解与思绪,对于统治与社会有着自己的想法。】 阿里曼懒散的听着,并不重视。 像这样的小插曲就如同蛋糕上的奶油装饰一般,为枯燥的旅途增添了一丝趣意,而在这种枯燥与趣味相杂糅的情况下,远征舰队一路经过了无数刚刚建好的星际殖民地与空港,最终一头扎入了银河最边缘的虚空之中,这里已经是人类之帝国疆土的极限。 战争就是在此爆发的。 —————— 格耶玛拉星港是一座浮空的奇迹。 它并不是由人类帝国所建造的,帝皇的子民此时尚不具备缔造如此奇观的能力,这座伟大的虚空建筑也许是人类黄金时代的遗物,又也许是另一些卓越的智慧种族的呕心沥血之作,但这并不妨碍它被暗黑天使军团所征用,成为安置帝国的无数战争巨兽的宽广居所。 这座恢宏的星港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荒漠世界上,它所投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三分之一个世界,不过让人惊奇的是,星港与世界之间却并没有链接的通道,它依靠着某种精妙的计算与复杂的构造,安稳的停驻在死亡世界的轨道上。 阿里曼与摩根站立在星港由恒星的照耀下所投射的巨大阴影中,他们感慨着眼前这由数字与计算所构造的奇迹:格耶玛拉仿佛就像是将数座星堡互相连接起来,不过要大上无数倍,它的内部存在着数以百计的仓库、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大厅、以迷宫为蓝图的回廊、甚至拥有数座可以维修大型船只的古老船坞。 这座虚空国度的绝大部分空间都已经彻底的坏死了,但是余下的一小部分仍旧可以安置数十万的凡人与战士,战列舰与运输船在它的数十座港口中进进出出,维系着这座重要的军事枢纽所需要的庞大护卫与海量物资。 “我们进去吧。” 在耐心地等待了钢铁勇士的大舰队逐渐分散与归拢后,阿里曼终于对着舰长下达了自己的命令,摩根甚至发现此时的阿里曼与平日里更为不同:当他面对凡人船员的时候,千子连长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蔑视和威严。 【至善为知号】顺利的停靠在了一个较为空寂的港口上,阿里曼只带着摩根与他的两名战士走了下来,当他们彻底地离开了船只的时候,面前已经有一位凡人官员在等待着他们了,他的衣服上绣着暗黑天使的标记,这说明了他在向哪个阿斯塔特军团宣誓效忠。 摩根看到阿里曼的眉头皱起。 “千子军团,阿里曼。” ”我想我接到的命令是和暗黑天使军团的阿兹尔连长完成任务交接,并派遣人员辅助其作战,那么请问……” “他在哪里?” 面对阿里曼的质疑,他面前的这个凡人并没有露出胆怯的神色,事实上,他的脸庞上是一种颇为古怪的平淡,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僵硬。 “阿兹尔连长无法前来,非常抱歉。” “好吧,那么我要与谁交接?” “请等待通知。” “那么要多久?” “请等待通知。” 阿里曼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 他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回答他的只有一种冰冷的仪式感。 摩根能感觉到一丝愤怒在千子的心底被勾了起来,但就在这丝愤怒开始熊熊燃烧之前,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了过来。 “抱歉,我有些迟了。” 来人披挂着标准的暗黑天使的盔甲,他的声音是一种特有的朝气蓬勃,这位庄森之子快速的走进,挥了挥手,便让那位官员离开了。 “军团中一些老人的把戏,他们觉得这样会让秘密保存的更久。” 来者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随后,他便开口解决了阿里曼的疑惑。 “阿兹尔连长所在的舰队自从十三天之前便再也没有发出过信号,他的最后一个信息是遭遇了一支包括战斗卫星在内的庞大冉丹舰队……” 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这些信息已经足以让阿里曼明白了一切。 “那么,接下来,我将与你并肩作战?” 面对千子的疑问,暗黑天使只是轻快地笑了一下。 “也许吧,这要看我的基因之父的意志,但是在这场战争中,我们无论如何都是在并肩作战的,不是么?” 阿里曼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笑了。 “千子军团,黑鸦学派,阿里曼。” 千子伸出手,然后被紧紧的握住。 “暗黑天使军团,第22战团,扎哈瑞尔。” 第三十二章 扎哈瑞尔 对于扎哈瑞尔来说,燃烧的银河其实与卡利班的森林并没有更大的区别。 这位过于年轻的暗黑天使热爱卡利班,那是他的家乡,他怀念它,他时常会想起自己曾在那里度过的时光:威武雄壮的骑士团礼堂,爪牙险恶的深林巨兽,还有与兄弟骑士并肩作战的日子,他们时常会去猎杀为祸一方的巨兽,偶尔也会与其他敌对的骑士团开战,但这种兄弟相残的事情总是非常少见的。 扎哈瑞尔甚至记得他第一次与自己的基因之父相见的日子:在加入了伟大的秩序骑士团的候补队伍后,他经历了两年艰苦到难以想象的实战训练与末尾淘汰选拔,但最终,他还是成功通过了一切考验,在扎哈瑞尔九岁的那一年,他走入了秩序骑士团最神圣的主殿堂。 莱昂—庄森就在那里。 他站那里,在礼堂的最中央,由青石所塑造的地面的核心。 宛如一尊失落的神。 这位全卡利班最知名、最伟大的巨兽杀手的身躯异常得高大与魁梧,深绿色的盔甲上遍布着巨兽的抓痕与黯淡血斑,对于一位卡利班的骑士来说,哪怕是最华贵的勋章也远远比不上这些战斗的痕迹。 他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平静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候选人,这位伟大的骑士领主并不是孤身一人,骑士团中最显赫的那些大人物:卢瑟、塞佛领主、甚至是扎哈瑞尔的导师雷米尔也汇聚在他的身边,但是与雄狮之王相比,这些强大的骑士就宛如一群笨手笨脚的扈从。 接下来的记忆是破碎且模糊的,扎哈瑞尔几乎完全想不起来他是如何面对庄森的问题与考验的,那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只存在于诗歌中的探险,他似乎穿过了难以想象的山峦与湍流,击杀了不计其数的怪物与妖魔,只身前往了失落的神庙,寻求被掩埋了无数个世纪的珍宝,手持着诸神打造的利刃,他杀死了只存在最古老传说之中的噬天巨龙。 但当扎哈瑞尔真正的提起精神,面对现实的时候,他却只看到了庄森那平淡却又威严的目光。 【他,可以。】 他听到了雄狮的话语,那是最短促最森严的声音,却带来了无尽的喜悦与成功,他能听到伴随着这句肯定,先是卢瑟,然后是其他人,他们鼓掌,微笑,吟唱着古老的骑士歌谣,歌声在那些记述着骑士团千年征程的壁画间游荡,一路飘出用华贵玻璃与水晶制品所塑造的天窗,传到无穷无尽的密林之中。 扎哈瑞尔曾无数次设想自己会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一刻:他也许会异常的淡然,又也许会踌躇满志,大声地立下最伟大最狂妄的誓言,他甚至担心自己会在如此的场合失去仪态,沦为一个丑角,等等。 但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真的得到了承认与许可的时候,他所设想的任何一个场景都没有出现。 他能听到卢瑟热情的言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老师雷米尔与表亲内米尔在摇晃着自己的身躯,留下喜悦与祝福的泪水,他甚至能够觉察到人群的欢呼,以及到笑声之中埋藏的些许嫉妒…… 但是他们不重要,通通,不重要。 他只是向前看,不顾一切地向前看,他的目光也许是冒犯的,渴求的,甚至是危险的,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只是看着。 莱昂—庄森就在那里。 他有着金色的长发,肃穆的面容,双瞳中饱含着无数杀戮与狩猎所积攒的威严,这位最伟大的猎手在看着他,尽管依旧是如同冰山一样的寒冷,但是扎哈瑞尔能够看到,他向着他点了点头,作为伟大者对于初学者,冠军对于候补,元帅对于士兵的肯定与欢迎。 这就够了! 一滴泪水从扎哈瑞尔的眼眶流了出来。 他只感觉周围的一切似乎有些太过于喧闹了,又似乎刚刚好,导师与兄长的祝贺声此时宛如模糊的颤音,震撼着他的耳朵与思维,他仿佛能闻到鲜血的腥香,能看到无数的战场与磨炼在向他展开。 他将加入伟大的秩序骑士团,他将与最伟大的巨兽杀手并肩作战,他将成为莱昂—庄森的战友,他们将在同一面旗帜下并肩作战,杀死巨兽与妖魔,共赴充斥着厮杀与血腥的未来。 他将与雄狮之王成为战友,成为共赴生死的并肩骑士。 这就够了。 此时此刻,哪怕是诸神的无尽馈赠,也显得如此的苍白。 —————— “在正式加入这场战争之前,我個人希望你们能够对我们的敌人有一个最为基础的认知:无论在此之前,你们把冉丹想象的有多么危险,也都请遗忘掉这个预估,它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加危险与强大,也许是十倍,也许是上百倍。” 扎哈瑞尔的声音带着一种年轻俊杰特有的骄傲与轻快,他当然有权力这样做:不是谁都会得到帝皇的亲自肯定,在如此年轻的情况下便在暗黑天使军团中得到属于自己的地位的。 在狮王之子的带领下,阿里曼与摩根缓缓走进了格耶玛拉的深处,而在一行人的身后,两位千子留了下来,他们跟随着那名过于僵硬的凡人官员,开始确认一些琐碎的细节:驻地、补给与行程规划。 两位阿斯塔特与一位凡人的脚步逐渐离开了虚空之中的港口,他们深入到星港的内部,在那些已经得到修缮与维护的区域之中跋涉,这些已经投入使用的区域被暗黑天使统一涂装成了简单的黑色与赤红色的混合体,唯一的装饰就是雪白色的剑与六翼,还有金黄色的帝国双头鹰。 摩根看到了一些不属于第一军团的战士在外围的区域中游荡,他们的盔甲涂装与截然不同的行为诉说着各自的归属: 那些身披着野兽皮毛,包裹着蓝灰色盔甲的野蛮武士几乎是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他们颇为新奇地观察着左右的一切,没有安放在刀柄的那一只手极不安分地探查与碰撞着所有精巧的物件。 偶尔,他们会幸运地启动它们,但在更多时候,只是粗鲁地将其破坏掉,引起一阵阵惊吓般的嚎叫与大笑。 摩根的目光在他们肩甲上那些巨大的黑色狼头上游走,她听到了阿里曼的低叹。 “那是太空野狼……容忍一下吧,就像城邦中的哲学家容忍从茹毛饮血的蛮子。” 而在那些粗鲁武士的旁边,往往会坐着几名沉默的战士,他们的盔甲是浅绿色与深绿色的融合,有着大片的掉漆,显得过分的破旧。 这些阿斯塔特的身上往往都有着疤痕与伤口,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笔直的端坐着,任由自己的呼吸在连接着头盔的无数管道中沉闷的回响。 “第十四军团,黄昏袭击者,来自阿尔比亚的子嗣,在之前的夏娜保卫战役中遭到了不小的损失,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要保持谨慎与小心,他们最钟爱的化学作战往往敌我不分,总会有误伤指标。” 扎哈瑞尔的小声提醒在这个小团体之中游荡,他颇为耐心与谨慎的等到最后一名第十四军团的战士都消失在了视野里之后,才缓慢地说了出来。 而在暗黑天使讲述的同时,他们又经过了一个休息区域,这里伫立着几名身着斑驳盔甲的战士,他们人数不多,对于外人似乎也没什么兴趣,而在更外围,茫茫多的黑甲战士围绕着他们,摩根注意到后者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蔑视与傲慢。 “第五军团与第十九军团,他们是铸造世界夏娜的第一批保卫者,我对他们的了解并不多,不过第十九军团对于凡人一向……不太友善。” 扎哈瑞尔斟酌着开口,而阿里曼的话语则显得更为肆无忌惮。 “你可以离他们远一些,摩根,第十九军团的征兵对象主要是皇宫脚下的那些罪恶奴隶主的子嗣,他们把凡人时代的那些陋习带到了自己的军团,热衷于暴虐且恐怖的杀戮,对于凡人的态度甚至比钢铁勇士们更恶劣。” 在阿里曼的话语中,他们很快便将这些阿斯塔特战士甩在了身后,伴随着扎哈瑞尔在走廊的尽头输入了密码,一扇合金制成巨大门扉缓缓拉开,这里才是格耶玛拉真正的核心区域,也是独属于暗黑天使军团的那一部分。 摩根尚且有些惊奇,倒是早有耳闻的阿里曼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无非是层层相扣的把戏,一环之中还有一环,这甚至算得上是第一军团的独具特色了。 如果说格耶玛拉的外围被狮王的子嗣们装扮地无比朴素的话,那么这个真正的核心区域简直就是寒酸: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洋,那是最基础的拼接钢板的颜色,唯有黯淡的灯光能够让人勉强分清墙壁与地面的区别。 而在回廊的左右两侧,三三两两得聚集着一批又一批的暗黑天使,分成了一个个小团体,他们都身着着纯黑色的盔甲,彼此之间却宛如陌生人一般的冰冷。 摩根与阿里曼尽可能的目不斜视,但这并不妨碍凡人女官用自己的意识去观察左右的情况,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地方:这些第一军团的战士虽然都穿戴着同样的盔甲,但是他们盔甲上的标识与荣誉符号却各不相同,完全看不出来像是同一个军团的模样。 而他们之间的谈论就更有意思了:就连小团体内部之间的对话都是异常隐晦且复杂的,时常动用一些宛如谜语般的口气与特殊名词,而当他们谈论到其他小团体的时候,其发言的态度就仿佛在讨论毫无关系甚至略微敌对的陌生人。 但这有趣的一幕却并没有延续太久,因为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回廊的尽头,那里伫立着一座肃穆的大门,大门上喷吐着一只巨大的帝国天鹰。 “卢瑟阁下就在里面。” 提到卢瑟的时候,扎哈瑞尔的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某种后辈的尊敬。 “他是吾等的基因之父最信任的人,一个伟大的外交官、统筹者与战士,也是一位经验老道的怪兽猎杀者,庄森大人授权于他交接各个军团的援军,并统筹这场战争所需要的一切物资与数据。” “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他请教。” 暗黑天使的话音未落,便看到几名阿斯塔特从卢瑟的房间中走出,拐入了一旁的另一条通道,在黯淡的灯光下,摩根看不清他们盔甲的颜色,但是他们的领头人却是异常的醒目:那是一位过于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比他的同胞要高上差不多四分之一左右。 【那些人是谁?】 “啊,他们。” 扎哈瑞尔只是扫了一眼,便随意地给出了答案。 “他们是第二军团的代表。” “也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 第三十三章 卢瑟(感谢【燕結芽】的打赏) 卢瑟的办公室是纯白色的。 这位老练的战士显然精心布置了自己的办公场所,这个房间不大,但是它的一切家具都来源于卡利班的森林,散发着让人心旷神怡的自然与原木的气息。 雄狮之王曾经的养父,如今的挚友,就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他看起来要比阿里曼和扎哈瑞尔矮上一些,有着不属于阿斯塔特战士的苍老气息,脸上则散发着足以让人信赖的淡然笑容。 “欢迎你们,我的朋友,感谢你们于此危难的时刻伸出援手,我仅代表第一军团,欢迎你们的到来与协助。” 卢瑟主动地上前几步,热情地与阿里曼握着手,打着招呼,随后,他看向了扎哈瑞尔,两位暗黑天使点了点头,显然是有着一定的默契。 而当他的目光转到摩根身上的时候,卢瑟露出了一个更为热情与欣慰的笑容,就仿佛一只孤独的雀燕看到了久违的同类。 “马格努斯阁下的信件里提及过你,摩根女士,他赞叹着你的能力与坚强,并提及了你将会是千子部队的联络主官,这并不是一项简单的事业。” 【是的,它需要去我付出加倍的努力与鲜血,以弥补一些先天的不足,无论是肩负它之前,还是之后。】 摩根的回答让卢瑟笑了起来,那是真正的理解所带来的笑声,显然,他听懂了摩根的话语,听出了它的意思。 就这样。 一位暗黑天使军团中的半阿斯塔特,一位千子军团的凡人顾问,这两位身处于两个阿斯塔特军团之中的【凡人】伸出了各自的手,握了握。 “卢瑟。” 【摩根。】 —————— 摩根一向以自己的观察力为傲,她懂得这种力量的稀有性,也知晓如何利用它。 她从未与他人提及过这一点:她可以看到他人的内心,看到他人的所思所想,看到他人的渴望与目标,这是一個无比强大的力量,哪怕是基因原体佩图拉博,也曾被她短暂地窥视过内心的奥秘。 她从未向外提及过这股力量,因为她知道这有多危险,足以让她被不同的强大人物所追猎与谋杀。 但即便抛去这近乎神助的力量,摩根依然拥有着卓越的观察力,这是她不断成长与学习的成果,因此,当阿里曼与卢瑟讨论着两个军团的些许事宜的时候,摩根只将自己一半的精力放在聆听他们的谈话并偶尔回答他们的问题身上,至于剩下的一半则由她的意识所携带着,观察着这个不大房间的一草一木。 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卢瑟并非是一位文雅的人。 他可能非常的健谈、友善,拥有着强大的交际与亲善的能力,能够很好的完成外交与谈判的工作,但这一切并不意味着在他的心中居住着一位喜爱文书工作与觥筹交错的卡利班人。 看看他的房间吧。 那由钢铁所铸成,用卡利班深林中的树木所铺满,又用纯白的涂装所装饰的墙壁并非是空无一物的,在那上面摆满了木质的挂台,装点着一头又一头野兽的头颅,有的是如同变异的蜥蜴或者鳄鱼一般的鳞甲怪物,还有的被剥去了毛发,只留下苍白的头骨,不过依旧能看出是如同巨大的猫科或犬科动物一样的顶级掠食者。 而这些能摆放出来的只是小号角色,那些真正的巨兽是无法放在这样的狭小房间里面的,于是它们被禁锢在了画中,一幅又一幅的作品,用色彩与描边讲述着那些伟大的猎杀故事:如同山一样的怪物,足以横断河流的梦魇,又或者是身生双翼,鳞爪飞扬的空中死神。 它们都被杀死了。 这些描绘着伟大狩猎的画作与那些头颅一起被摆放在房间的两侧,而在卢瑟的身后则是另一群作品,那是充斥着喜悦与欢庆的画作:骑士团凯旋而归,他们的盔甲上沾满了怪兽的鲜血,举办着一场又一场豪华的庆功盛宴 而在那第一张画作中,年轻的卢瑟站立在骑士们的最中央,披坚执锐,宛如一位英姿勃发的救世主。 接下来的几张画作大同小异,不过是卢瑟的胡须日益见长,骑士中有了一些新的面孔,也有人再也没有出现,直到在某一幅画作中,卢瑟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边站立着一个半大的金发孩童,宛如一个深林野人一般,却散发着冰冷的锋芒。 那个孩子长得很快,在下一幅画作中,他便披戴上铠甲,成为了骑士中的一员。 他越来越高,越来越雄壮,轻而易举地超越了他的养父,他的功勋与宝剑也日新月异地变得更巨大,更夸张。 直到在某一张画作中,那个曾经的金发孩童已经比所有的骑士都要高大,他站立在骑士们的最中央,身旁是逐渐有了皱纹的卢瑟,而第一张画作中的骑士,很多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画作的序列到此为止,但它并没有真正的结束,因为一张无比巨大的画作就摆放在卢瑟身后最高的位置,就在所有画作的最上方,它显然是这个无声史诗的终结。 那是最伟大的盛宴,即使是横贯了正面墙壁的画作几乎都摆不下它的奢华与众多的来宾,在城堡的边缘飘浮着一面又一面骑士团的旗帜,无数崭新的面孔出现在了画作之中,无数巨兽的尸骸被堆积成了用来夸耀武功的山峰,这显然是千古难遇的盛况,这是往日悲痛的终结,也是新兴王朝的初啼。 金发的伟大骑士伫立在画作的最中央,在他的身边是无数骑士团的魁首,他们统一的伫立在雄狮之王更下一级的台阶,诉说着自己的崇拜与臣服,而在他们的更外围则是更多的骑士,成百上千的骑士,他们围绕着雄狮,如同围绕着自己的神祇。 摩根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在这最伟大的庆典中,她竟一时找不到卢瑟的所在。 她看了又看,终于,在一个并不偏远,也并不起眼的角落,她找到了卢瑟那张有些落寞的笑脸,她又看了看,却发现卢瑟的位置其实是如此的重要:他就站立在那些骑士团长之间,甚至离雄狮之王是如此的接近,但是在那光芒万丈之下,这个满面皱纹的老人又是如此的渺小。 摩根的视线离开了,她看向了卢瑟的办公桌,那上面摆满了文件与书籍,无数的勋章与盖章说明着它们主人的尊贵。 而就在它们的旁边,在一个卢瑟触手可及的位置上,摆放着一个精美的桌子,那上面只有一件东西:一把长剑,一把颇为锋利的长剑,不知道曾渴饮过多少怪兽与敌人的鲜血。 但现在,它却被摆放了在这里,被精心擦拭,被弃之一旁。 摩根收回目光。 她看向了卢瑟。 —————— 他只是在笑。 在温和的,友善的,毫无瑕疵地笑着。 —————— “这会是一场艰苦的战役。” 阿里曼也许傲慢,无礼,信心膨胀,但当他听清了卢瑟所讲述的情况后,他的眉头也不由得皱起,陷入了一种最本能的沉重与思考之中。 “按伱的说法,卢瑟,我们在这场战役中基本没有什么优势,除了我们背靠帝国的庞大体量,但是这样的体量不是被我们独享的,影月苍狼在银河西方开疆拓土,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要。”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优势。” 在一旁,扎哈瑞尔双手交叉,他的语气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们拥有雄狮,一位最伟大最智慧的战争统帅,他曾以一己之力指挥着卡利班的骑士们剿灭了巨兽,他的勇猛、智慧与决心是那场胜利最主要的因素。” “没有他,就没有卡利班骑士的胜利,他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带领着骑士们打赢了不可能的战争,而现在,一切不过是卡利班旧事的重演而已。” 阿里曼仔细聆听着扎哈瑞尔的话语,而摩根则是看向了另一边,她观察着卢瑟,观察着这位老者的面容。 当扎哈瑞尔提到【雄狮】的时候,卢瑟笑了起来,那是不加掩饰的,处于本能的笑容,他开心的笑着,就仿佛一位父亲被旁人夸耀着自己的子嗣,从而流露出最质朴的骄傲和快乐。 但当扎哈瑞尔的话语继续的时候,这种笑容却慢慢的凝固与冷却了,伴随着年轻的暗黑天使愈发热情地宣扬着雄狮之王的伟大与功绩,卢瑟依旧笑着,但他的笑容已经回到了最开始的标准礼仪。 摩根眯起眼睛,她开始了思考。 扎哈瑞尔那热情洋溢的宣讲持续了有一阵子,当他终于说完的时候,摩根的精力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脑海中。 【雄狮之王的确很伟大,哪怕在普罗斯佩罗都可以听闻他的威名。】 摩根看向了阿里曼,而阿里曼则是心领神会的露出了笑容,他向着两位暗黑天使点了点头,确认了这句话语的真实性。 【但是各位,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它仰赖于所有人。】 【不仅仅是雄狮,还有你,我,我们,以及这座星堡与无数战线上的所有战士与军官的付出,与鲜血。】 【一切仰赖于众人的奉献。】 扎哈瑞尔眨了眨眼睛,阿里曼尚在摸着下巴沉思,而此时,卢瑟已经鼓起了掌。 “是的,一切仰赖于众人的奉献,这就更需要我们团结一致,携手抗敌。” 这样的话语自然是正确无比的。 于是很快,房间便再次被笑声所填满。 第三十四章 笑 来自千子军团的阿里曼与摩根是卢瑟今天所款待的第七批客人,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批。 卡利班人运转着自己桌面上那个名贵的发条时钟,那是一个用齿轮、玻璃与金属丝所打造的艺术品,无数次运转与推动决定着指针摆动的规律,让它显示的时间与人类之故乡近乎完全一致。 以神圣泰拉的标准而言,今天才过了大约八个标准时,而他上一次休息是在大约三十二個标准时之前,不过尽管如此,卢瑟也没感到多少疲惫,他的肌肉和精神依旧处于一种较为舒缓且富有活力的阶段,这让这位老迈的骑士不由得感叹着基因改造手术的神奇。 不过偶尔,他也会想,那些完全经过了基因改造,经过了传说中的十九道手术的骑士们,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内米尔、扎哈瑞尔、塞佛,还有其他人…… 他们曾是他的兄弟,他的战士,也是他的骑士,是跟随着他的脚步迈入猎杀战场的军团,曾几何时,他还伫立在所有人的最前方,是所有人的领袖。 但是现在,他们在战场上,在前线,在使用着未曾想象的伟大身躯与力量,那些曾经跟在他身后的骑士,已经参与到银河中最壮美的战争事业中去了,去获得足以鸣唱万年的功勋与荣誉。 至于死亡?那无非是不可避免的时刻,就像是宴会上的最后一杯酒,就像是被深林渐渐吞噬的落日,死亡对任何一个卡利班人来说都不算什么。 当第一次披戴上盔甲的时候,哪个骑士又会保证自己能长命百岁呢?当又一次跨马出征的时候,哪位战士又能保证这不会是最后一程呢? 心怀澎湃,握紧钢枪,勇往直前,死如芬芳,生命无非如此而已。 不管是曾经的卢瑟,还是现在的卢瑟,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时代已经变了。 卢瑟低下头,眼前是一份份文件,毫无新意的:请求支援,请求生存物资,请求暂时撤离,请求弹药补给,或者是请求巡航舰队的火力援助。 —————— 卢瑟骑士也许已经消失了。 他想到。 —————— 卢瑟的目光在这些大同小异的文件中极速地辨别着,有些是他不需要理会的,譬如说舰队与军团的调动,那是战争主帅才拥有的权力,而他负责的则是那些更为琐碎的事件:补给、运输与仓储。 就这样,又一份文件被挑选了出来:凡人辅助军的第23克拉诺斯团请求新的物资与弹药补给,这支满编为128万人的混编军团正独立驻守着战线边缘的一座半永久性要塞世界,他们是第一批投入到这场冉丹之战的部队之一,在铸造世界夏娜的鏖战中曾遭遇过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如果有能力的话,他们还希望派遣新的部队接管他们的防线,第23团已经两年都没有经历过轮休了,参谋长与联络官在他们的汇报中反复使用着诸如【士气低落】与【损失惨重】之类的词语。 卢瑟的目光随意地略过这些词汇,并没有什么停留,因为每支凡人辅助军部队都是这样,各路汇报中的【损失惨重】与【请求支援】一直就没停过。 他打开星图,寻找着第23团的位置,又衡量了一下他们所处战线的重要程度,最后挥笔写下了答复:没有援军,索求的物资补给可以得到至多50%的份额,在下一批的物资抵达后,再额外补充一个基数。 伴随着文件被发送出去,卢瑟的目光与思绪也没有丝毫的停留,他很快就投入到了下一份工作之中,还是一样的内容:请求补给,请求援军,请求这场该死的战争所需要的一切。 …… 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卢瑟只感到自己脊椎的上半部分终于开始了轻微的阵阵疼痛,他看了一眼时钟,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个泰拉标准时。 也许可以休息一下。 这样想着,卢瑟的目光转向了办公桌的另一边,那里摆放着一摞书信,它们来自于内米尔,来自于塞佛,来自于在前线战斗的每一名曾经的战友。 卢瑟舒展了一下手指,只感觉指尖有一些发麻,他活动了几下,然后便打开了第一封信件,这封信并不长,却散发着硝烟与铁血的气息,让卡利班人不由得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他喜欢。 内米尔简单的问好,然后询问着自己的表亲扎哈瑞尔的情况,他在信件中依旧称呼着昔日的旧职称:【卢瑟骑士长】,这让读信者的嘴角不由得勾起。 在信件的最后,内米尔随意地提及了战争的情况,提及了铸造世界上被摧毁与蹂躏的一座座工厂与熔炉,还有战死在钢铁之间的战友,又或者是新的将星在无尽的厮杀中崛起,数不胜数的鲜血与烈焰在战场上燃烧,远远不是这小小的一张纸张所能容下的。 尽管提及战争的部分只是简单的几句隐晦之言,但是卢瑟却是看了又看,就仿佛这是什么让人如痴如醉的美妙大作一般。 终于,卡利班人靠在了自己的椅子上,手中依旧紧握着那封信。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将这封信件保存下来,以后多看几遍。 但是他不能。 所有有关前线那场战争的信息都要得到最大力度的保密,所有的文件备份都是不被允许的,阅读完,就必须销毁。 而这道命令,来自于【雄狮】。 无人敢于正面违逆他的【雄狮】。 卢瑟的内心短暂的挣扎了一下,但这种挣扎却并不激烈:几乎只是一瞬间,服从与恐惧就占据了上风。 看着燃烧的信件,卢瑟却只想叹息。 他扭过头,看向了身后,看向了那些承载着过完辉煌的画作:他看到了庄森被自己带回来的那一天,看到了他亲自为这个养子披甲的那一天,看到了庄森开始日益长大,日益威严,日益……可怕。 他还记得那些日子:那个从深林中被带回的孩子,寄托了卢瑟对夭折的子嗣的那份思念,他看着那个孩子成长,学习,看着他如同传说中的神之子一般,迅速蜕变成了一个伟大的战士,从他身边的一个野蛮的孩童,变成了足以信赖的伟大骑士。 【雄狮】成长的是如此之快,在几乎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如此强大,如此威严,如此不可战胜。 卢瑟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比自己都高了,当【雄狮】开始披坚执锐的时候,他的阴影就笼罩了所有人。 卢瑟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前方,成为了所有人新的领袖与希望:没人再高呼卢瑟,所有人只会高喊【雄狮】之名。 卢瑟也根本没有意识到,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畏惧起了【雄狮】的一举一动,将他看做是一位领袖,而不是自己的子嗣与亲人。 卢瑟甚至开始…… 恨他 —————— 他憎恨【雄狮】。 也许是这样。 —————— 信件被烧光了。 它的最后一丝纸卷也伴随着高温的临近而开始卷曲、发黑、最后消失在了赤红色的火焰之中。 卢瑟盯着这一切,他只想叹气。 随即,他又拿起了第二封信件,那是塞佛的来信,信中的词语难免有些隐晦,甚至带上了一些只有卡利班骑士才会懂得的暗语与代指,但是卢瑟依旧能从他的描述中看到些许战争的痕迹,这一切都不妨碍他尽可能的搜索它们。 阅读,再次阅读,感慨,然后焚烧,接着再拿起下一封…… 卢瑟想笑,苦涩地笑。 他曾经的战友,他曾经的兄弟,甚至是他曾经的下属,他们在肆意享受着战争所带来的疯狂、伤痛与荣誉,他们在作为一个个活生生的战士而活着。 只有他,只有卢瑟,宛如一份盖章,他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个分钟,都要与文件和应和相处。 他甚至有过怀疑,他是否真的曾经是一位骑士,如果他真是,那么他显然是在接受着一场难以想象的酷刑。 对于骑士来说,没有战争,没有荣誉,没有值得冲锋、厮杀与流血的日子,那便是酷刑,一场活生生的酷刑。 但他无法违逆这一切,毕竟,这是来自于【雄狮】的命令。 【雄狮】讨厌违逆。 在烧完了最后一封信件之后,卢瑟闭上了眼睛,他甚至想睡一会儿。 然后,他听到了敲门声。 —————— 第八位访客,是一位暗黑天使老兵。 卢瑟在他的肩甲上看到了【飓翼】与【利刃天军】的标识,甚至还有一个泰拉统一战争的荣誉勋章,而他的手中则拿着一份纸质的文件。 ”紧急文件,后勤总管。” 卢瑟起身,向前几步,微笑,郑重的接了过来,一切都是行云流水,他早已做过了无数遍。 但是这次,在无声的思考后,卢瑟笑着多说了一句话。 “你也可以称呼我为骑士,我想我更习惯这样的称呼。” 这句话显然让暗黑天使停顿了一下,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而只是略微低下了他的脑袋,眼珠下移,露出了大片的眼白,然后居高临下地盯着面前这个矮小的老头。 他一句话都没说。 但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卢瑟依旧在笑,但这一次,他的笑容已经忍不住的僵住了,因为他曾见过这样的目光。 他永生难忘。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清楚的记得,他记得当【雄狮】回归到他的军团的时候,他是如何带着自己,就宛如带着一位扈从,他记得【雄狮】站立在所有的暗黑天使的面前,如同君王一般拍着他的肩膀,告诉所有人,这个甚至无法接受基因手术的老人是他最信任的左右手。 他记得,没有暗黑天使说话,他们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应承,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就是这种眼神。 他永生难忘! —————— 但卢瑟依旧在笑。 他只能笑。 —————— 卢瑟骑士也许已经消失了。 因为【雄狮】。 —————— 暗黑天使沉默着,他没有更多的表示,只是转过身去,然后关上了门。 当铁靴踩踏地面的声音渐渐消失后,卢瑟终于可以——他几乎忘了——终止他那该死的笑容了。 文件被随意的扔在桌子上,卢瑟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那些尚未散去的烟尘在半空中游荡。 它们虚弱、迟缓、无处可逃。 他昂起头,想看看那些画作,却怎么都看不到,他别无办法,只能更加费劲地驱使着自己的脖子。 有些时候,生活真的很糟糕。 当那个金发的【雄狮】映入他的眼帘的时候,卢瑟不由得如此想到。 第三十五章 阿斯特利斯 有的时候,生活真的很糟糕。 阿斯特利斯偶尔会这样想,当他没有接到战斗任务,也没有负责保守秘密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想一想。 —————— 暗黑天使的老兵走了出来,顺便关上了那道门,将那位并非是暗黑天使的老者留在了里面。 随后,阿斯特利斯的头颅在他的头盔里面不自然地转动着,如果不是要完成任务的话,他其实并不想来拜访房间里面那个名为卢瑟的凡人,他始终不觉得这个家伙是第一军团的一员,事实上,这是军团中主流的看法,在这一点上,他在随波逐流。 哪怕他卢瑟是【雄狮】亲自带来的,但是特别对待并不会带来普遍的尊敬,最起码在第一军团之中,的确如此。 甚至是【雄狮】本人…… 阿斯特利斯遏制住了继续想下去的念头。 这个名叫卢瑟的老人,他和那些困顿在办公楼里,批阅文件、劳碌终生、愚昧不堪的普通凡人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么? 也许因为他是一個卡利班人吧。 卡利班的……卢瑟骑士? 阿斯特利斯得出了这个结论,他想笑,但他忍住了这种轻蔑的声音。 接着,他转过身,迈入了左边的道路,黑色的盔甲很快消失在了回廊间无比黯淡的灯光之中。 阿斯特利斯在这种黑暗中行走,他刻意放缓了步伐,就仿佛在享受它。 像这种刻意的黑暗其实并不是第一军团的喜爱,【雄狮】的子嗣们更喜欢简单直接的氛围,他们甚至不屑去装扮四周,毕竟只有最原始的环境才能最好的保存一切。 毕竟,所谓秘密,便是一切事情最根本的样子。 但这并不妨碍阿斯特利斯发自内心地热衷于这种忽明忽暗的气氛,这是一种个人的爱好,是有别于基因种子所带来的刻板情绪之外的自由的灵魂。 在阴暗中,他能冷静的思考,思考着那些在阳光普照之地不能思考,甚至不敢思考的事情。 也正是得益于此,他得到了【月影修会】的邀请,成为了其中的一名新晋者,这也是阿斯特利斯加入第一军团以来所参加的第二十六个微型团体。 二十六,阿斯特利斯记得这个数字,清晰的记着,这是一个总数,一个账目,一个他为了帝皇征战的几十年时光中所积攒下的唯一的存在,但它并不是阿斯特利斯现在所身怀的数字,因为有些团体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当它们不再为军团所需要的时候,这就是唯一的归途。 现在,这位暗黑天使只是七个修会或者兄弟会的成员,这甚至让他感到了轻松与某种程度上的惶恐:因为作为一位第一军团的战士,这个数字实在是不高。 铁靴踩踏着毫无装饰的地面,发出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阿斯特利斯享受着这一切,他毫无顾虑地穿过一条条隐蔽的回廊与暗门,有时,他在所有人都可以行走的公共区域中前进,但下一秒,他便会推开隐秘的门帘,进入只有暗黑天使才能存在的,不被承认的私密空间之中。 所有的这些入口都是被严格把守的,他偶尔能看到一名沉默的战士停留在拐角或者某些房间的门口,阿斯特利斯会向其中的一些人点头致意,他们中的某些人会进行回礼,另一些则是保持着傲慢的死寂,而在另一些情况下,阿斯特利斯会接受这些沉默卫士的致敬,他同样只会回应其中的一部分,另一些则会被无视。 这一切既无关礼仪,也不是因为私人之间的情谊,它是第一军团独特的军团文化所缔造的产物,每个人都要适应它。 暗黑天使的旅途最终在一扇纯黑色的门扉前终止,他打开了它,里面只有一张圆桌与几把椅子,散发着比起走廊要明亮些许的灯光,能勉强照清所有人的脸庞。 已经有一名暗黑天使坐在了里面,他头戴着兜帽,撒下的阴影抵消了面前的黯淡灯光,让脸庞继续隐藏在黑暗之中。 但即便如此,阿斯特利斯依旧能够认出眼前的人物。 “卡斯雷兄弟。” “欢迎你,阿斯特利斯兄弟。” 在昏暗的灯光下,【月影修会】的两位成员互相打了招呼,他们并没有什么严肃或者紧张的情绪,因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日常谈话,并不会涉及到战斗与更深邃的秘密。 “上一次的话题,你有什么新的感悟么,阿斯特利斯兄弟?” 卡斯雷靠在座椅上,而阿斯特利斯的身体则是尽可能地向前倾斜着,保持着某种不言而喻的尊敬。 “你知道的,这很难,卡斯雷兄弟,毕竟我们在思考一些较为逆反的事情,在那些平庸者的军团中,他们的战士甚至会把这种行为看做是某种背叛,而不是崭新思想所必须的一部分。” “安心,阿斯特利斯兄弟,你真的以为【雄狮】会不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么?他亲手重塑了军团,摘取了他最为憎恶的那一部分,并成为了蛛网的新的核心,也是从未有过的核心。” “这个军团之中的所有人都有着秘密,唯独【雄狮】,没有。” “同样的,这个军团之中的所有人都不会拥有着秘密,唯独【雄狮】,拥有。” 卡斯雷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夹杂着得意与悲伤的笑容,就仿佛是在一幅已经完成的画作上,用着新鲜的染料随意涂抹与破坏一般,散发着复杂的哀痛。 “我们曾经羡慕过其他军团的团聚,阿斯特利斯兄弟,我们很少羡慕他们,但是当看到他们能够与他们的基因之父并肩作战的时候,我们会感到嫉妒——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讨论基因之父与我们在精神上的联系,但毫无疑问,我们的确感到了嫉妒,而当【雄狮】回到我们之中的那一刻,我们也的确感到了喜悦。” “尽管他带来了【改变】,但是我们的喜悦让我们选择了照单全收。” “而事实证明,【改变】并非是一件完全正确的事情,一些曾经正确的事情被鲁莽的抹去了,一场错误的战争正在被毫无意义地进行着,这本应是一场处于理性与合作的围剿,却被固执的傲慢扭曲成了一场艰苦的、单枪匹马的对决。” 阿斯特利斯沉默地听着,然后简短地发出了自己的感慨。 “但是我们阻止不了他,不是么?” “他在启用那些卡利班人,启用那些森林里来的蛮子,甚至启用连阿斯塔特都算不上的人物,但我们却不能阻止他,因为他是【雄狮】,【雄狮】不可阻挡。” “不……” 卡斯雷笑着回应。 “当这场战争结束后,【雄狮】才是真正的不可阻挡。” “而你,我,甚至是我们,应该都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 他们继续聊着,聊着属于【月影修会】的内容与任务。 那些不能在阳光下讨论的事情,那些不会被阳光所容许的事情,可它们终究是存在的,终究是需要去面对的:而【月影修会】的任务,便是如此。 在第一军团中,【月影修会】并不是唯一的,还有着复数个小团体与它有着重叠的功能,它们彼此之间保存着独立与隐秘,在各自的范围内井水不犯河水地活动着。 【雄狮】知道这一切。 他当然知道,理所当然。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而阿斯特利斯与卡斯雷的话题也渐渐接近了尾声,他们例举了一个个话题,讲述着一条条推论,各种各样的忤逆之语在他们的口中随意地流转着,足以让一打的极限战士或者帝国之拳愤怒到晕厥。 当他们讨论到最后的时候,两位战斗兄弟对视了一眼,他们一起思考与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阿斯特利斯主动开口。 “港口的事情,进度如何?” ”目前还没有太明显的效果。” “哪方面?” “很多其他军团的战士并不喜欢我们这样的安排,凡人之间也普遍爆发了恐惧,他们认为那些在港口僵硬行动的官员会是他们可悲的未来,却看不到这背后的深意与对军团的好处。” 说着,卡斯雷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着,房间中的氛围似乎也伴随着这个动作而骤然改变:一直宛如下属的阿斯特利斯,似乎转眼间就成为了等级更高的那一位人物。 这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在【月影修会】中,卡斯雷是阿斯特利斯的上层,但是当话题转移到【枯木兄弟会】的事情的时候,阿斯特利斯才是卡斯雷的导师与引路人。 当然,有些事情也不尽于此。 譬如说,这两位在多个微型团体中同时并肩的战斗兄弟就永远不会提及有关于攻坚作战的话题,毕竟在这个领域,阿斯特利斯是【灰羽修会】的一员,卡斯雷则是与之敌对的【石墙骑士团】的骨干,这两个团体在相关内容方面已经保持了数十年的互相敌视与攻讦。 而在另一些领域,双方也不会有什么共同的话题,阿斯特利斯不会将他在【坠星连队】的研究内容告诉卡斯雷,而卡斯雷在其他团体中的行为,他也理应不闻不问。 阿斯特利斯与卡斯雷,前者在某些时候是后者的上司,而另一些时候则是下属,偶尔,他们会是竞争的对手,但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也会是彼此之间毫无关系的、最普通的战斗兄弟,当他们在空闲时彼此相遇的时候,根据话题与需要,战斗兄弟们可以从十几种关系与话语中选择他们此时需要的那一种。 这就是暗黑天使军团,当【雄狮】按照自己母星的习俗大幅度地精简了这个军团的内部组织之后,它就变得如此简单。 简单到甚至让人不满。 “战争还在继续,继续变得漫长与愚蠢,甚至那些第二军团的也要来参一脚了。” 阿斯特利斯叹着气。 “那些【獠牙】?” “是啊,一群惹事精。” 哪怕是以普通的暗黑天使的身份,阿斯特利斯与卡斯雷依旧拥有着一些话题,一些只有军团中的泰拉老兵才拥有的话题。 “【雄狮】,傲慢的【雄狮】,他摧毁了太多的事情,他正在让军团变成某种失去过去、记忆与历史的可悲物件,成为只有他才喜欢的东西。” “他会做到的,通过这场战争,只属于帝皇的天使会变成卡利班的骑士,鲜血与战争会做到这一切,而【雄狮】正在让它扩大化,他的骑士接二连三地涌入军团,等待着他们沾血的位置。” 老兵的恶言在房间中回荡,他们并不畏惧说出这些话,也不畏惧会让【雄狮】听到它们,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 是泰拉人在这场战争中流血,而不是卡利班人——第一军团中,有无数人正在这么想,他们中有的只是感慨,还有的则是夹杂了不屑与愤恨,这样的言语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流血而增加。 那些来自泰拉的老兵正逐渐在军团与前线中消失,但是言语并没有,他们曾经的位置上只有鲜血与尸骸。 阿斯特利斯与卡斯雷这对战斗兄弟继续谈论着,终于,他们似乎厌倦了有关于【雄狮】的话题,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开始聊起了另一群让人生厌的家伙。 “第二军团……我还以为他们死完了。” “没可能的,他们的人数越少,他们的战士就越不可能死,灾星与惹事精一直就是如此,他们的命硬得很,不然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那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我们还要给他们擦屁股?” “干什么?你忘了?” “这可是对抗冉丹的前线,【异形】,【强大的异形】,一旦出现这样的字眼,那些惹事精就像是闻到了肉味的狗一样,最起码他们中的一部分的确如此。”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全来?” “他们怎么可能全来,伱何时见过一起行动的第二军团?也许在神圣泰拉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些可能性,但是自从离开太阳系之后,就再也不可能了。” “是啊,不可能了……” 阿斯特利斯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些记忆的碎片:稀疏的队列、银白色的盔甲,飞翔的獠牙,还有那……该死的…… 他闭上了眼睛。 “我们还是聊聊【雄狮】吧。” 第三十六章 炮灰 “我们还是聊聊【雄狮】吧。” “你见过他么?” “我见过一次,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头吃人的野兽之神一样的可怕。” —————— 第23克拉诺斯步兵团的拉托比斯中士正独自守卫着一条近乎于废弃的战壕,他感到了饥饿、困倦、还有噩梦一般的寒冷。 拉托比斯中士抓住了自己的防雨外套,死命地拉了拉,他感觉到自己皮肤的温度正在极速的下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见过那些冻死的士兵,他们的脸庞就如同传说中的野人一般的狰狞。 中士的十个手指头都已经冻得发红,甚至连一旁的自动枪都没法平稳地端起,他吸了吸鼻子,把那又大又黏的鼻涕重新吸回了鼻腔里,发出一阵恶心的黏液摩擦与滚动的声音。 但他并不在意这种小事,拉托比斯的身体正在料峭的低温中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的目光在战壕里那些正在慢慢结冰的水坑中游走,最后回到了自己的眼前,那里摆放在一个粗糙的仪器,看一眼就知道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工业品,但这并不妨碍拉托比斯如同侍奉一位女王一般得侍奉它。 毕竟除了身旁的那把自动枪,这個他求爷爷告奶奶才捞到的自动加热器已经是拉托比斯中士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它甚至比自己的这条烂命还值钱。 中士热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东西,就像在看一个火辣的女郎一般——不,再火辣的女郎也远远比不上它,他的僵硬的手指伸进了自己的上衣里面,在防雨的皮质外套下,他又披了一层外衣,再下面才是那套毛毛剌剌的军服,而军服的里面又是一层最保暖最好的毛衣,那是他从自己老家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洗了,散发着一股毛线与汗水混杂而成的恶心臭味。 不过这没什么,战壕里到处都是臭味:无论是外面那些腐烂的尸体,还是被污水浸泡的物资,太久不洗的身体,甚至是拐角里那只饿死的,类似老鼠的灰毛畜生,还有昨天晚上值班员偷偷撒的尿,它们全都在发臭,臭味是战壕里的主题。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现在的温度实在是太冷了,冷到连臭味和飞虫都被消散了不少,这也算是一种苦中作乐。 但拉托比斯中士不在乎这些,他更在乎自己手头上的东西,僵硬的手指把一盒圆形的铁罐从衣服的内兜里小心翼翼的掏了出来,铁罐的外壳被用绿色的油漆胡乱的喷涂着,在那上面隐约可见诸如【制式标准口粮—4型】之类的字词。 他勾着拉环,打开了它,铁罐的里面填满了一种肉色的混合物,隐约还能见到如同石子一样的黑褐色固体,说实在的,这样的组合看起来让人有些恶心。 他们说这是肉食罐头,混合上了一些对人体有益的植物茎块与人造物质,但他既不确定,也不知道,更不在乎。 拉托比斯谨慎地处理着这一切,他先是把封盖彻底的拉了下来,放到了一边,然后才小心地将自己的罐头放在了自动加热机的里面,那就像是一个年轻的父亲第一次抱起自己的儿子,一种激动、喜悦甚至有些害怕的情绪在不由自主地满溢着。 伴随着轻微的吱呀作响的声音,自热器开始了工作,很快,香气与热量不断地传播开来,拉托比斯贪婪的享受着这难得的一丝暖意,他不禁闻了闻,然后便猛的干呕了起来:劣质的涂漆一经烘烤,散发出来的刺鼻恶臭甚至盖过了食物的香味。 而就在他揉着脑袋与鼻子的时候,一个同样脏兮兮的身影窜进了战壕,向着拉托比斯的方向疾驰而来。 中士下意识的一把抓过枪支,另一只手顾不得滚烫的温度,把自热器和自己的午饭揣进了怀里,然后,他看清楚了来人究竟是谁,不由得松了口气。 “提格雷少尉,是你啊。” 来人有着黝黑的脸庞,他一笑,便露出了满口的黄色烂牙,这家伙的脚步飞快,几乎是一路滑到了拉托比斯中士的身边,顺势就坐了下来。 拉托比斯本能地挺了挺腰杆,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尊重他:和自己这个白捡的中士不同,提格雷可是实打实的靠军功升的少尉,甚至一度是大队长的卫兵。 然后,他就被提格雷摁住了肩膀,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行了行了,别整那套虚的,来,给你小子一点好东西。” 提格雷从怀里掏出了两团脏兮兮的、满是油污的包裹,扔给了拉托比斯一个,然后他擦了擦手,看了看手指间的脏污,又狠命的搓了搓,才从内兜最深处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封信件,随后便也不管拉托比斯如何,陶醉般地看了起来。 拉托比斯放下了午饭,拆开了包裹,只看到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的,像是被揉捏过很多次的东西。 应该可以吃。 在略微寻思了一下后,拉托比斯中士撕下一点,塞进了嘴里。 那一瞬间,就仿佛是一柄大锤挥舞的虎虎生风一般,一下子就砸碎了他嘴巴里的苦闷外壳,让舌头和味蕾重新体会到了【味道】的概念,体会到了生命的气息,他的牙齿不自觉地嚼动着,碾碎了一切,尽可能地榨出那些油滋滋的液体。 中士不由自主的吞咽着,让这块美味顺着自己的喉咙滑了下来,他愣在原地,然后迫不及待地撕咬起了剩下的部分,哪怕是把纸张一块咽了下去也毫不在乎。 这是肉! 不是军务部那些王八蛋分发的乱七八糟的淀粉,也不是坑道里行走的那些连饿死鬼都不会吃的怪异畜生。 这是真正的肉! 他狼吞虎咽着,只感觉瞳孔里散发着喜悦的温热。 —————— 拉托比斯认识提格雷快两年了。 那时候,他们的军团还不在这个该死的荒漠里,而在一个被称为铸造世界的奇怪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浓烟滚滚的巨大工厂和熔炉,行走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家伙。 他们在那里打了败仗,非常惨烈的一场败仗,整个团都被打崩了,所有人都在四散逃命,被丢弃的枪械和装甲车堆成了一座座山丘,而正当拉托比斯跟着所有人一起逃命的时候,他遇见了提格雷。 当时的提格雷受了伤,还在搀扶着一个大腿中弹的军官,他后来才知道那是提格雷的大队长,而当时,拉托比斯只是思考了一下,他的怜悯一时间占据了上风,这让他跑了过去,帮着提格雷和那名军官成功的逃出了生天。 后来,他听说那场战败最终变成了一场几乎是席卷整个世界的崩溃,直到那些传说中的死亡天使插手才遏制住了局面,据说指挥作战的那些将军和司令最后全都被枪决了,而他们第23克拉诺斯团在事后统计的时候,只有大约十五分之一的人成功的跑了回来。 不过对于拉托比斯来说,这并不算是一件坏事,那军官在略微恢复了之后,便当即把拉托比斯从二等兵晋升为了中士,还说要把他带在身边。 这样的好事让拉托比斯幻想了好几天,直到他听说那名军官跟着许多伤员上了一艘开往后方的船,然后那艘船还没来得及升空,便被异形的突袭炸成了碎片。 又过了几天,提格雷顶着少尉的军衔,来到了第23克拉诺斯团的战壕中,跟他一块来的还有一大堆的新兵与其他团的散兵游勇,军团很快再次齐装满员——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然后,他们就被一脚踹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荒漠世界上,在冷风里被遗忘了整整两年。 “味道怎么样?这些可是我娘亲手做的腌制肉,比那些王八蛋发的狗屁军粮强多了。” “我娘在信里说她给我包了五包,结果后勤部那帮子王八犊子告诉我只有两包,剩下的遗失了,操他妈的!那帮兔崽子!” 提格雷啐了一口,然后继续看着信,那封信不长,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拉托比斯狼吞虎咽地消灭了肉块,然后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沾油的手指,在挨个舔完一遍后,他才拿起了自己的午餐,虽然它看起来不怎么样,还冷掉了,不过他依旧吃的很贪婪。 进食声就这样在战壕中回荡着,直到提格雷抚摸着信件,把它小心地折叠好,按在了自己的内兜里,少尉想抽根烟,但他摸遍了口袋,却一根也没有。 这时,拉托比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少尉,有件事我一直就想问了。” “说。” “你是为什么来参军的?” 提格雷一听,干脆摸了摸下巴,也不找烟抽了,只是笑了起来。 “我说是为了人类大业,为了帝国,fortheemperor,你信么?” “呃……for什么?” “fortheemperor,为了帝皇,就是给咱们发工资的那个最大的老大,你得学着点这句话,那些军官们最爱听这个了,他们也最爱喊这个了,还有那些个牛逼拉瞎的凡人辅助军,他们打仗的时候就喊这个。” “呃,凡人辅助军?我们不就是么?” “想屁呢伱!” 提格雷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拉托比斯的脑袋,直接气笑了。 “那些从泰拉还有那些大地方来的军队才是凡人辅助军,你没看他们的装备和枪能甩我们十条街么?我告诉你啊,那些泰拉来的家伙一个个鼻孔子朝天,尤其是那些个什么……记叙者,他们才不承认咱们这样的家伙是凡人辅助军呢,他们只认那些泰拉和大地方的阔佬。” “啊……这样啊……那么少尉,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真的是那个什么……为了帝皇?” “屁!为了钱。” 提格雷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那里装着他的家信,他最宝贵的东西。 “我本来就是在我老家那块过日子,上面有个老娘,下面有个兄弟,没有老婆也没孩子,不过我和我兄弟一块上工供养老娘也没什么问题,直到我兄弟在一次上工的时候腿卷进了机器里。” “那厂长还算厚道,垫了钱把我兄弟给救了回来,但是他工是上不了了,只能在家待着,我一个养两个也养不起,正赶上我头疼着呢,有一天我们那块的天突然被一大群黑影给遮了——喏,就是那些飞船。”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那广播里就开始喊着什么为了帝国,为了帝皇,然后又过了几天,上面就来人了,来厂子里面招人去参军,他们给钱,那是真给钱!那些拿着枪的在那看着钱被发到我们手里。” “我寻思寻思,那些钱我再干一辈子都挣不来,我那兄弟也是个让人放心的,于是我就想,干脆参军,拿了钱让我的兄弟给我们老娘送终,剩下的那点没准还够他讨个老婆,续上香火,反正烂命一条呗,在哪块死不是死啊。” “于是,我就过来参军了,仔细算算,也有快十年了。” 提格雷掏出一个小酒壶,喝了一口,然后扔给了拉托比斯,嘴里念念叨叨着关于后勤部的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你呢,小子,你是怎么来的?” “我……” 拉托比斯挠了挠脑袋,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说到。 “我从小没爹没妈,我们那里也不讲究什么厂长,我们那里讲究老爷,骑士老爷,我就是我们老爷从路边捡回来的,当时都快饿死了,老爷心善,就把我带回去了,供我吃供我穿,我长大了后,就跟在老爷身边打杂跑腿。” “然后有一天,老爷突然带着好几个少爷和一大帮子军队出征了,一去就是好几个月都没回来,也没传回来信,剩下的那些少爷都开始争家产了,突然就来了一大帮子士兵,把少爷们通通抓走了,说什么老爷违逆帝皇,我们这些人都有罪,十辈子都要赔罪什么的,然后就把我也抓走了,我就这么的……来参军了。 “没给你钱?” “抓我的那个军官看我啥都没有,倒是给了我几个子儿,但是刚上船……就花了。” 提格雷大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拉托比斯的肩膀,然后把酒壶拿走,又是狠狠地喝了几口,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干了酒壶,他们抬头望去,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散发着种种难言的恶臭。 “这两天降温降得厉害,你小子可得小心点保暖,那些医务部的人说他们那里都满员了,这两天有好些人都冻伤了,还有患了战壕足的,眼瞅着活不长了。” “没补给,也没援军,我今天路过指挥部的时候,听那群骑摩托的通讯兵说,咱们军团的求援报告又被否了,只给一点点物资和弹药,那群后方的王八犊子,真是要我们都冻死饿死才乐意。” “知道了……少尉,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啊,这里也没有敌人什么的,咱们守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啊,这是那些大人物才会去想的事情,也许哪天,那个什么【雄狮】在地图上看到了咱们这块,就能把咱们给调走了,要是到时候调到战区,你小子可别再来找我抱怨。” “雄狮……?” 拉托比斯倒是在意另一点。 “少尉,你见过那个【雄狮】么?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啊?我听人说他能有十米高,比一辆坦克都壮实,还会飞,看谁不顺眼就拍飞他的脑袋。” “别听那群人乱放屁……【雄狮】么,我倒是真的见过一次,那个时候我的大队长还没死,他有一次立了功,跟着一群人一起去觐见【雄狮】,我也跟着去了。” “他真的有十米高?” “没那么夸张,但是五六米的话,我觉得是有了,我当时离得挺远,看不仔细,但他的确特别高,也特别壮实,乍一看还真像一辆坦克,会不会飞我倒是不知道,我也没有看见他有翅膀。”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特别的吓人吧。” “吓人?” “是的,吓人,非常吓人,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我还有我的大队长,当时【雄狮】一从门里出来,看了我们一眼,我们就直接跪下了,我直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那个场景,他那个人,太可怕了,我甚至都不敢去看他,他在那一站着……怎么说呢,就是身上的那种气场,就让人想跪下,不敢直视他,就像个皇帝一样。” “可不是他爹才是皇帝,才是帝皇么?” “我哪知道啊,没准那个什么帝皇打下了这么多格世界,早就比皇帝还皇帝了,那他的儿子是个皇帝,或者像个皇帝,不也说得过去嘛。” “总之……总之就是这样,那个【雄狮】既像个皇帝,也像个真正的狮子,或者说像个野兽,就是那种你在森林或者荒郊野外走着,突然发现一个特别大的野兽也在那盯着你,也不知道是要吃了你还是要怎么样,反正那个【雄狮】看着你的时候,我觉得你也只能这么想。” “还有他身边的那些人,那些被叫做死亡天使的家伙,他们也都是一个样,一句话不说,就在那看着你,你都得腿肚子转筋站不住,我估摸着,那个【雄狮】的那些个亲戚朋友,也都是这个样。” 拉托比斯中士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少尉……那你说一个这样的人,他的亲戚朋友……亲戚倒是有,他能有朋友?” 这个问题显然问住了提格雷,他抓了抓脑袋,又挠了挠下巴,最后干脆挥手一拍衣服,自暴自弃地回答。 “谁知道呢,那样的怪物……没准就有怪物想和他做朋友呢?” “银河这么大,谁又说得准。” 第三十七章 赫克特 【军团已经分裂。】 【我们曾经辉煌,但那是曾经。】 【相信勇气,敬仰帝皇,别无选择。】 【你可以讨厌那些暗黑天使,但是你也必须信任他们,除了那些卡利班人。】 【一切皆因帝皇而起!】 【不,阁下,这不是异形的技术,而是被窃取的人类科技的结晶。】 【预计伤亡率只有85%,非常的安全。】 【去寻找原体吧……只有吾等基因的始祖可以终结这一切。】 【……放逐他!……】 【……我在此宣布……】 【……荷鲁斯……荷鲁斯……他毁了我们……】 【……】 【……】 【咦?这个按钮是干什么用的?】 —————— 一直以来,赫克特都习惯于坐着入眠。 他并不喜欢盔甲离身的感觉,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 这位第二军团的新星每天都会强迫自己进行一段时间的睡眠,具体的时间视每天的实际情况而定,一般来说,是四个泰拉标准时左右,但如果接下来有一段漫长工作的话,也可以延伸到六个标准时。 赫克特睁开了眼睛,他的一只手正放在自己的头盔上,这是一副mk3型动力盔甲的一部分,帝国为了对抗那些躲藏在厚重山体与深邃通道中的太空矮人文明而塑造了它们,赫克特拿起了自己的头盔,他注视着它,注视着它那发暗的银白色外表,那浅金色的描边,那光学成像仪器与自动感应系统被错落有致地安置在了坚不可摧的合金铸造体之上,眼前的这一切都会让他感到本能的安心。 “赫克特。” 有人在叫他,那声音穿过了门扉,是从门外传来的。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起身,先是戴上了头盔,然后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房间,脑海中回忆起了他昨天刚刚进来的时候所记住的场景,随后,他伸出手,略微调整了几個物件,直到一切与自己记忆中的场景完全一致。 然后,赫克特看向了床头,在他随时随地都能顺手拈来的地方,摆放着他珍爱的主武器,那是一把泛着幽绿色光芒的宽阔剑刃,被特意接上了长柄,以适应赫克特的体型与战斗风格。 那位虽然从不愿意露脸,却非常的富有幽默感,且异常博学多识的战斗兄弟塔拉辛告诉过他这种武器的名字:星神相位剑。 这名字很奇怪,但是塔拉辛算得上是军团的老人了,甚至赫克特刚刚成为一位真正的死亡天使的时候,塔拉辛就是他的引路人之一,而这把大剑本身就是塔拉辛在军团武库中为他所挑选的,所以,赫克特也选择如此称呼这把武器。 他抓紧了这把大剑,缓慢地挥动了两下来确保自己的手感。 接着,他才走向了门口,关门之前还不忘调整好门旁那扇小镜子的角度,保证自己再次推门而入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看清那些视野的盲区。 安全第一,赫克特总是这么说。 他偶尔也会执行这句话。 “来了。” 赫克特推开门,就看到了萨列里与古战士凯隆正坐在大厅左侧的圆桌两旁,他们中间摆着一张棋盘。 这是一座半圆形的厅堂,那圆形的一面连接着四座房间,对应着赫克特小队的四名成员,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暗黑天使与卢瑟的地主之谊。 “萨列里。” “凯隆阁下。” “埃阿斯……” 赫克特分别与他们打着招呼,但当他的目光转移到最后一名成员的时候,却不由得愣住了。 “你在干什么,埃阿斯?” “解除战备。” “巨大的”埃阿斯用他那宛如水牛一般的腔嗓回答着,他正在厅堂的门口忙碌着,不断地搬起与移开各种各样的东西,赫克特能认出其中是一些应该是房间中的摆设与家具,显然,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有人用它们在厅堂的门口打造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防线。 而埃阿斯……显然是一个受害者,一个被坑害的免费劳动力。 赫克特眯起了眼睛,他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投向了一旁的萨列里,而后者只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同样用目光示意他看一下另一边。 赫克特转移了视线,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导师,同时也是军团古战士的凯隆,而当他目睹到凯隆那几乎不加掩饰的嘴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找到了真凶。 “也许这需要一个解释,老师。” “啊,我可爱的赫克特,这是一个传统。” “当一队暗黑天使在第二军团的驻地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会这样做的,我们习惯于偶尔以不用实弹的夜间袭击来表达军团之间的友谊与兄弟之情,而适当的防患于未然会被看做是尊重与对传统的坚守……” 凯隆的表情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他舒缓着身子,侃侃而谈,宛如一位古老的萨满在讲述传说中的奇妙故事,他还顺手拍掉了萨列里面前那个漂浮在半空中,打算悄悄换位的棋子。 “这个骑士会被吃掉,萨列里,哪怕是灵能也救不了它。” 如果是在二十年前,自己也许真的会相信这些话吧…… 赫克特叹了口气,他没有听自己的导师在那里日常不靠谱的发言,而是走到了埃阿斯的旁边,与他一起收拾。 “多谢……赫克特。” 埃阿斯低声地道谢着,赫克特闻言,只是笑了笑,没应答。 他很确信自己小队里是不会发生敌视或者欺压的事件的,因为他了解自己的成员就像了解五指一样:凯隆是小队里所有人的老师,虽然是军团的古战士,但他却依旧热衷于各种玩笑,至于萨列里与埃阿斯之间,且不说他们是并肩作战了十几年的战友,单单是实力因素,萨列里可就不敢去招惹埃阿斯。 “巨大的”埃阿斯,这个简单绰号可是没有起错,埃阿斯比普通的阿斯塔特至少要高上一个头,还要壮实一圈,当他最开始加入第二军团的时候,他的这个绰号的确是理所应当的。 直到赫克特的加入…… 两位战士收拾好了最后的东西,并把它们复归原位,赫克特顺手就拍了拍埃阿斯的肩膀,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赫克特甚至不需要特意高抬起胳膊。 因为“巨大的”埃阿斯的身高,也就到他的胸膛而已。 —————— 从凯隆的视角看去,他的两个学生的体型差距就像是一头老虎和一头花豹,至于萨列里么,大概是猞猁之类的生物吧。 古战士单手撑起脸庞,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互相帮助的样子,而他的另一只手随意地摆动了一枚棋子,顺便将萨列里准备已久的杀阵冲的七零八落。 在第三个学生的哀嚎声中,凯隆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有的时候,他会认为自己也许的确是老了,竟然开始喜欢追溯起过往时光了。 在高大魁梧到难以想象的赫克特加入了第二军团之后,与他同期的埃阿斯的那个“巨大的”绰号就不由自主地添上了一层揶揄的成分,而埃阿斯也用实际行动做出了自己对这种嘲笑的回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埃阿斯坚持把那些有意的,无意的,还有压根没有嘲笑他的人通通拖进竞技场,他的胜利一直持续到路过的赫克特被拖了进来,然后几招便把埃阿斯打翻在地为止。 从那时候起,埃阿斯就成为了新成立的赫克特小队的第一名成员,而当老兵们再谈起“巨大的”时候,他们也学会了使用上尊敬的语气,毕竟埃阿斯的连胜还实打实地挂在竞技场的墙上。 然后,凯隆作为赫克特的导师,主动申请来到了这个小队,他还带来了自己的另一个学生萨列里,一位实验性质的智库,这便是这个小队目前为止的所有成员。 凯隆感慨着过往,然后慢慢举起自己的棋子,吃掉了萨列里的【国王】。 萨列里严肃的盯着棋盘,似乎想找到足以悔棋的底气,但没一会儿,他便沮丧的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盔甲,站了起来,看起来短时间内是没有再来一局的打算了。 “赫克特,过来陪我下盘棋。” 赫克特自然没有违逆老师的打算,他颇为仔细地摆好了双方的棋盘,然后坐在了黑棋的这一边。 “成为队长的感觉如何?” 凯隆随意地摆动着棋子,微笑的看着自己这个有些过于慎重的弟子。 “还是有些紧张……一份责任与四份责任总归是不同的。” “我可不需要你来保护,小家伙。” 凯隆发出爽朗的笑音,他抚摸着自己手中的白色【主教】,用着一种颇为怀念的气质诉说着。 “我见过太多的领导者,无论是咱们第二军团的指挥官,还是那些暗天使,比如说我的老朋友阿斯特利斯,又比如说那些眼高于顶的禁军,甚至是雷霆战士,还有那些指挥着百万兵团的凡人军官,我从统一战争的一开始就在为了帝皇而战,一百多年来,我见过太多的指挥官,我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当过战友。” “他们全都是人中之龙,赫克特,能爬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基本上绝无庸才,尤其是成为阿斯塔特中的领导者,哪怕是一个最底层的队长,都是最杰出的选择。”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和你选择了一样的道路:谨慎与理智,这是极好的,这是战士与军官真正的区别,但是这些人的命运却各不相同,他们中的有一些活了下来,甚至直到现在依旧在为了帝皇而战,而另一些则是已经死去多时了,他们曾经的辉煌与傲慢彻底消失在了帝国无穷无尽的征服浪潮之中。”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凯隆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学生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与深思,然后,他低头,趁机吃掉了赫克特的一座【城堡】。 最终,他听到了赫克特的声音。 “为什么,老师?” 凯隆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举起了自己的棋子,与赫克特继续搏杀了几个回合,直到他感觉到自己学生的胸膛已不再被完全的困惑所充斥。 “我会告诉伱答案,赫克特,但是推理的过程需要你自己来做。” “答案会是正确的?” “谁知道呢,我们早就失去了衡量一切的自信心了。” 凯隆的笑容从爽朗变成了一种狡诈。 “毕竟,你也听说了,我的孩子,军团现在是多么的困难,我们早就失去了曾经在神圣泰拉上的辉煌岁月,那个时候,你可能还没有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至于现在的军团,已经是一艘四分五裂的战舰了,全靠我们那位老船长的个人威望在勉力支撑,但是每个桨手都有他自己的意志与坚持,他们是如此的平衡且势均力敌,已经维持了几十年了。” “还有荷鲁斯……那个恶毒的崽子。” “实话实说,无论什么时候倾覆,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赫克特有些犹豫。 “那么,老师,军团长的第三道命令……” “那是一次悲鸣,小子,找到我们军团的基因原体,然后解决这一切?你以为这个思路是我们的军团长才想的么?我们早就尝试过且努力过了,但是毫无结果。” “不过,如果你还想坚持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一句话。” 凯隆盯着自己学生的眼睛。 —————— “抛去一切不可能,荒谬也会是现实。” —————— 他抬手,又吃掉了一个【骑士】。 “现在,赫克特,让我告诉你前一个问题的答案吧,这是一个具有时效性的答案,当你还是一个小队长或者冲锋陷阵的军官的时候,它会有用的。” 古战士抚摸着自己的【国王】。 “我们军团的箴言是什么?” 赫克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吾为锋刃。” “吾为獠牙。” “很好,那么战吼呢?” “呃……” “没有战吼,是的,一直以来,我们都习惯于沉默的冲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因为内部意见不统一?” “……” “……” “……的确有这个原因,不过不是重点。” 凯隆捂住了自己的脸。 “因为从军团成立的那一刻,我们就不习惯于线列的冲锋,当那些禁军和第一军团成群结队地冲向战场的时候,我们则是会结成小队,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所以,口号与战吼是无用的,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发动进攻的标志就只有一个。” 凯隆示意自己的学生靠近,然后压低了自己的腔调,缓慢地诉说着。 “吾为锋刃,吾为獠牙,这是所有人都需要做到的,但是作为队长,你所需要做到的不仅仅是锋刃与獠牙。” “记住……” “汝为锋刃。” “汝为獠牙。” “汝为号角。” “汝为矛头。” 第三十八章 萨比斯4号星 “所谓冉丹,与其说是一个强横野蛮的异形文明,倒不如说是由几个强大的对手所组成的罪恶同盟,是一条拥有着无数头颅的巨蛇海德拉,每当你以为你已经斩去了它的所有恶毒攻势的时候,它就会从黑暗中探出更多的亵渎军团。” “仅就目前而言,我们在与冉丹的战场上已经发现了包括冉丹、食骨者、食脑者以及蠕虫异形史洛斯等不同的对手,而除此之外,冉丹还是一个大规模蓄奴的种族,他们会驱赶海量的异形种族甚至是人类奴隶投入到战场之中,作为消耗守军弹药与精力的炮灰。” “根据我们破获的资料,冉丹的战术在这些年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它们的军队主帅名为【战帅】,每一個【战帅】都拥有着不同的力量,统帅着上千万的军队与炮灰奴隶,而在【战帅】之下则是冉丹种族中的精英战士【霸主】,【霸主】是极为难缠的对手,它们的野蛮力量与战斗经验足以媲美阿斯塔特战士中的佼佼者,而它们的武器装备甚至要更强一些。” “在大多数情况下,冉丹习惯于派遣它们的精英战士【霸主】驱赶着海量的奴隶大军冲击阵线,这种消耗作战有时甚至会持续数天之久,而它们的主力部队则会在【战帅】的带领下伺机而动,寻找着一击毙命的机会,但同样的,一旦军队主帅被击杀的话,冉丹军队的士气会遭到极为重大的打击,甚至会出现短暂的溃逃情况。” “而除此之外,冉丹还颇为擅长一些独特的战术,比如说对无人机的大规模利用,而且它们还会驾驭一种天体级别的人造战争卫星,这种武器由上百万被它们神经操控的奴隶所驾驭,其在虚空战中的威慑力足以与荣光女王级相媲美。” “而除了这些可怕的战争机器,冉丹的精英战士也是不可小觑的对手,它们几乎比阿斯塔特更为高大,充斥着野蛮与狡诈,战斗经验非常丰富,而且不介意用各种卑鄙的手段取得胜利,这些【霸主】的装备也非常精良,它们的枪支与装甲蕴含着一些我们暂时无法解释的科技,而在此的基础上,每一名【冉丹】霸主几乎都会装备私人虚空盾来保护自己。” “在与这些畜生的战斗中,请务必要确保已经摧毁了它们的头颅,或者让它们的四肢与躯干彻底分离,否则都请不要放松哪怕一丝警惕,它们的身体构造与人类是不同的,针对于咽喉与胸膛的致命伤是无法迅速杀死它们的,而且实话实说……这些【霸主】的战斗意志的确非常惊人。” “用链锯剑摧毁它们的头颅,用爆弹打碎它们的四肢,如果可以的话,还要把它们的胸膛彻底踩烂,直到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形态——想要杀死一个冉丹【霸主】,这就是最稳妥的办法。” —————— 扎哈瑞尔的声音在房间中游荡,这名生性开朗的暗黑天使此时却正无比严肃地板起他的面容,将那个可怕对手被允许传出的资料一点一滴地讲述给自己面前的两名客人。 阿里曼和摩根坐在他的对面,两位千子军团的代表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倾听与铭记这些知识之上,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穿过舷窗,来到了他们脚下那个苍白且荒芜的世界上。 摩根很认真,倒是阿里曼有些心不在焉。 萨比斯4号星,这就是这个极度荒芜的世界的名字,顾名思义,它是这个名为萨比斯星系的群星聚落的第四个世界,也是这个星系中唯一一个能够让人类勉强进行殖民活动的世界,尽管这个世界上只有贫瘠的淡水,恶臭的生物,少量的矿产以及一望无际的狂风与荒漠,唯一一条贯穿了大陆的萨比斯河也成为了星系的名字。 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萨比斯4号星上只有一个不到三十人的挖矿机构常驻,但是自从冉丹异形的入侵浪潮开始在附近星系时隐时现之后,萨比斯星系也卷入了这场战争,成为了帝国那漫长的东部防线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注脚。 一个在夏娜战争中早已溃败,损失惨重的凡人军团被调遣到了这里,成为了这里聊胜于无的防守者,而这些,这些可悲的凡人迎来了一批意料之外的客人。 “第23克拉诺斯团……我记得他们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阿里曼闲散地打着哈欠,对于这些毫无才能的凡人也毫无关心。 【是的,资料显示他们在夏娜战役的相持阶段中溃败,虽然已经重新补员,但是战斗力已经不足以信任。】 “一个连凡人辅助军都算不上的军队,战斗力本来也不足以信任。” 阿里曼的目光穿过了舷窗,最终停留在了萨比斯星系角落那个颇为闪亮的曼德维尔点之上,他偏过头,瞥着扎哈瑞尔。 “那个东西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没错。” 扎哈瑞尔点了点头。 “一个之前从未被发现过的曼德维尔点,而且是如此的巨大,足以出入规模巨大的舰队,我们来到此地的目的就是确认这一切,如果有必要的话就需要留下足够的防御力量。” 阿里曼摸着自己的下巴,感受着几乎蔓延到了浑身上下的困意。 “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现在才行动?” 暗黑天使无奈的笑了起来。 “夏娜世界的一位机械主教在外出巡查的时候倒是注意到了它,但是当他返回夏娜世界的时候,很快就在战争中牺牲了,而他的同僚们对于遗产的归属产生了一点点……小小的分歧,直到最近才解决。” “然后,他们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我们就来了。” 扎哈瑞尔讲的很认真,但是听者却听的不怎么投入。 阿里曼不断地打着哈欠,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在这些天里,他不断地分配着手下的千子战士,确保他们会顺利抵达相对应的暗黑天使连队。 在冉丹战争所造成的混乱与繁杂中,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阿里曼很多时候甚至无法信任军团的通讯,只能通过费时费力的灵能信息传递来确定每一个千子战士的情况。 但所幸,这一切终究完成了。 扎哈瑞尔的讲述还在继续,但是阿里曼已经没什么继续听下去的心情了,他摆了摆手,也没有说话,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有些时候,他这个人的确很烂。 —————— 摩根对着扎哈瑞尔露出一个表达着歉意的笑容,她精准的控制着嘴角的弧度,因为她并不太确定【歉意】大概需要多少力度与角度,也不确定她的眉眼是否需要更多的配合这个主题。 但所幸,扎哈瑞尔并未深究,他始终是一个较为快活的人物,在不涉及第一军团秘密的情况下,他倒是很乐意与摩根谈论一些更多的事情。 【能跟我聊聊卢瑟先生么,同为阿斯塔特军团之中的凡人,难免让人好奇。】 面对摩根的问题,扎哈瑞尔笑了起来,他很快就开口了。 “卢瑟阁下啊,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统筹官与后勤主管,也是【雄狮】最为信任的人物,一个最典型的卡利班人,严肃、认真且能力非凡。” 【不过……之前我们拜访他的时候,我发现卢瑟先生曾经是一位骑士?】 “啊……是的,不过提起骑士,我们总是会想到【雄狮】,全卡利班的骑士加起来都比不过他,至于卢瑟阁下,在我们离开卡利班之后,他就一直负责文职了,他处理的很好,也一直没有怨言,想必也很满意现在的情况。” 摩根点了点头,她略微歪着脑袋,沉默了一段时间,死寂的瞳孔中划过几丝光。 【有时候,我的确担心我会做不好一些本职工作,你说,我如果写信向卢瑟先生寻求意见的话,会不会被拒绝?】 “哈哈哈哈……” “别担心,别担心,卢瑟阁下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友善的人,他的自尊心有时候可能很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愿意帮助他人,尽管写吧,如果羞于启齿,我也可以帮一下你。” “当然,如果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也尽管提出来,既然我们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会是并肩作战的战友,那么互相帮助就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热情的态度让摩根的表情摆出了一个微笑,随后,她看了看门口。 【倒是的确有一个,扎哈瑞尔先生。】 “嗯,说吧。” 【你知道哪里有葡萄么?】 “……嗯?” —————— 作为连长,扎哈瑞尔自然不是一个可以一直无所事事的家伙,当轮到他的连队登陆的时候,他自然便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摩根一人。 摩根翘着腿,坐在她的座位上,她的一只手拄着脸庞,眼皮不断地闪动着,目光随意在舷窗外那些纯黑色的战舰上飘忽,这些战舰装载着一千人左右的暗黑天使,他们将在这个世界上停留一段日子。 在这种绝佳的安静中,无数的思想开始在摩根的脑海中迸发,它们互相吞并或者碰撞,诞生出思维的火星。 摩根有些不安,本能的不安。 自从来到了冉丹前线以来,就有很多的事情让她感到忌惮与不舒服:暗黑天使军团那层层叠叠的组织机构只是最明显的那一个,这让摩根几乎是全天二十四小时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她总觉得自己的一切被看在眼中。 摩根曾试图与一些暗黑天使接触或者交流一下,但是一种内心深处的声音阻止了她的行为,在大多数时间里,她选择与千子或者干脆单独待着,保持着一张冷漠高效的纯白履历。 还有阿瑟尔,那个可能已经无人铭记的阿瑟尔连长,那个本应与阿里曼和摩根交接的暗黑天使,已经伴随着他的小舰队消失在了与冉丹的交战中,而那支撕碎了阿瑟尔连队的冉丹舰队从此再也没有了情报传回来。 在帝国参谋们的推测中,这支包含了战争卫星的强大舰队应该是冉丹为了加强正面战线而派出的援军,而在最前线的厮杀中也的确传出了出现战争卫星的讯息,伴随着第一线的激战在这几个泰拉标准日里渐渐地得到平息,暗黑天使军团得以略微喘息一阵,早就无人在意这个消息了。 但摩根依旧不安。 这种不安不仅来自于暗黑天使和冉丹,也来自于她内心的空洞:她一时居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的目标让她本能地想要接近基因原体,但是【雄狮】…… 考虑到她所目睹的第一军团的现状,她又开始了犹豫,在这种犹豫中,摩根随意地布下了可有可无的几步棋子。 【雄狮】…… 她继续思考着这个近乎是传说中的人物。 也许她的确需要见到他一面,但是在此之前,她需要在这场战争中燃烧起足以让所有人觉察到的烈焰。 思路的苗头开始出现,摩根抚摸着这些思维的细线,开始一点一滴,缓慢无比地编织起了自己的计划。 门外似乎有阿斯塔特走过,他们沉重的步伐似乎停顿了一下,爆发了短暂却激烈的争吵声,然后慢慢消失在了远处。 但这一些,并不值得她在意。 —————— “你怎么了,萨列里?” 自从走过刚才那条走廊后,赫克特就感觉到自己的战斗兄弟似乎有些不正常。 他时不时会突然停住,然后死死的盯住墙壁或者门扉,然后再怅然若失地离开,每过一会,他就会重演一次。 到最后,赫克特几乎是强制性地把这位实验性的智库拖离了走廊,他可不想在第一军团的地盘上丢脸。 “伱到底怎么了?” 赫克特皱起眉头。 “我……我……” 在他印象中一向能言善辩的萨列里突然结巴了起来,这位灵能者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才低声细语到。 “我刚才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气息在那里,它似乎在召唤我,我非常渴望前往那里,回应它,甚至臣服它……”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们所说的,阿斯塔特和原体之间的联系。” 赫克特眉毛一挑,他眨了眨眼睛,迅速的运转起思维,然后转过头,目光在这条走廊间巡视。 最后,他拍了拍萨列里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离开。 “无论有什么事情,等我们脚踏实地了再去说,再去做。” 第三十九章 登陆 “看看那些家伙,那些像巨人的家伙。” “你说他们真的是人类么?” “我哪知道。” 拉托比斯中士高抬起头颅,在萨比斯4号星那铁幕般灰蒙蒙的天穹下,他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钢铁的造物是如何成群结队的落下,就宛如在目睹一场微型的陨石雨一般。 而在他的旁边,提格雷少尉正在止不住的啧啧称奇,两名落寞的凡人此时依旧在守卫着这条近乎于废墟的战壕,既没有新的命令让他们执行,也没有下属的士兵任他们差遣,两个勉强称得上是士官的家伙就如同他们的军团一样,被无情的遗忘在了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 两个人蜷缩在一起,把所能找到的一切用毛与布料制成的东西通通包裹在身上,他们靠在战壕墙壁上相对平缓的那一段,脚下是连绵不断的结冰路面,再覆盖上一层昨天晚上刚刚下的雪,足以让最小心谨慎的家伙也寸步难行。 没有命令、没有友军、没有冬装、没有娱乐,甚至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军团后勤部的那群吝啬鬼在一轮又一轮的盘剥与计算后,把仓库有限的食物分配到了极致,让每個士兵都能获得勉强维持身体所需的最低营养与热量,总算没有人饿死。 至于那些在深夜的寒风中流干了温度与湿度的倒霉蛋,但愿在他们遥远的家乡,有人会怀念他们吧。 帝皇的大业与梦想燃烧着整个银河,这无情的远征之火不仅炙烤着无数的异形与敌国,也同样炙烤着忠于帝国的人。 但没人在乎他们。 一个丈夫可能是一个妻子的全部,一个儿子可能是一位母亲的唯一,但当他们被帝皇带走的时候,他们的存在不过是无边辉煌中微不足道的沙尘,他们的生命与他们的死亡同样毫无价值。 提格雷的手指在怀里掏了掏,他在自己的数层衣物中扒开了一个小口子,仔细地翻找着,直到确认了那封已经被油污与灰尘糟蹋得不成样子的信件依旧完好无损地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才从另一边掏出了他的酒壶,晃了晃,却只能听见寥寥的酒液摩擦壶底的声音。 提格雷叹了口气。 “那帮(哔——),连(哔——)的酒都不能给老子多发点,我真(哔——)!” 但即便如此,在贪婪的抿上几口之后,他还是留了一点给拉托比斯,只是中士一直在痴迷地看着那些不断划过天幕的钢铁流星,他看着那些大家伙落地,而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群群他所见过的最为威武的强大战士,哪怕是记忆中那些意气风发的骑士老爷也与眼前的这些伟岸身姿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可比性。 他们穿着黑色的盔甲,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怕的武装,他甚至怀疑是否真的有人能够移动那些单是看起来就重若千钧的钢铁造物,但事实上,他们健步如飞。 “那就是……死亡天使?” 拉托比斯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他从那些军官的口中听说的名字。 “是啊,死亡天使,真他妈的威风。” 当提格雷的目光也移到了那些战士的身上时,他也移不开了,这个脸庞黝黑的少尉愣了半晌,然后笑了一下。 “嘿……” “等老子哪天发达了,我也要起个这么牛逼的名字。” 拉托比斯没有回答,他只是近乎痴迷地目睹着那些战士排列成编队,缓缓地消失在了荒漠的边缘。 “少尉。” “怎么了?” “你之前告诉我,那些死亡天使战斗的时候会喊什么口号?” “那叫战吼,小子。” “fortheemperor。” ”for……the……” “for,the,emperor,为了帝皇。” 提格雷撕扯着他沙哑的嗓子,不断地重复着这句简单的话语,他呼出的气体在半空中凝结成了纯白的水汽,在灰蒙蒙的铁幕天空下游荡,宛如一朵无垢的云彩飘进了风雨欲来的积雨云中。 而在这种灰与白的搭配下,提格雷沙哑的嗓子提出了疑问。 “你学这个干什么,小子?” “只是觉得……可能会用到。” 少尉的巴掌毫不犹豫地拍在了脑袋上。 “别特么乌鸦嘴!” —————— “情况可能有些不对劲。” 扎哈瑞尔看着自己的数据板,他异常罕见地露出了些许愁容。 “第224巡航舰队没有及时联络我们,他们早该在我们抵达这个星系的时候就在这个世界的近地轨道上待命的,显然,虽然杰维斯少将一向是个让人感到安心与稳重的船长,但这次,他逾期了。” 【情况很严重么?】 摩根坐在他的对面,他们正待在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军用帐篷里面,桌子上摆满了有关于萨比斯4号星的一切讯息。 “还没有严重到需要出动宪兵或者军事法庭的地步,毕竟他们延期了还不足二十四个泰拉标准时。” 扎哈瑞尔摇了摇头。 “不过,杰维斯少将可能要与他那份完美的从军简历说再见了,真是可惜,他一向是一个稳重且谨慎的人。” 摩根的眼中闪过了色彩。 【有没有可能是一些意外情况,比如说一次虚空中的伏击,又或者是特别的信息干扰技术?】 这个提问让暗黑天使着实思考了一下,但是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一半是否定,一半是不确定。 “虽然只是一支巡航舰队,但怎么说也是拥有三条巡洋舰的火力,一般的冉丹舰队可没法瞬间倾覆他们,而且,我们对于冉丹的虚空作战其实不太了解,到目前为止我们与冉丹的交手大多是陆地作战。” 这样的自圆其说显然让扎哈瑞尔感到了安心,但是暗黑天使的言论却并不能让他对面的凡人感到满意。 【也许,我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她这么说着,便走了出去。 军团帐篷的外面是一片热闹的景象:阿斯塔特征用了一些凡人士兵,在他们临时的驻地上修筑起一下简陋的防御工事,而作为回报,战舰上那些多余的补给会在之后运输下来。 摩根的目光没有在这些事情上停留,她避开了忙碌的大部队,开始在营地的外围随意地行走,她的左手低垂着,其中散发出一种极为黯淡的灵能火焰,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她在这片荒漠之中的几个偏僻角落放下了自己的标记。 这些标记并不是杀伤性的,只是能让摩根伴随着意念的运转而瞬移到她所标记的任何地方,她无法确定这些东西到底会不会派上用场,但是有备无患总是没错。 就这样,银发的女官在荒漠上行走着,时不时会有着巨大的阴影遮住她:那是近地轨道上的战舰在行动。 大约有一千名第一军团的战士来到了这个星系,他们分属于不同的连队与团体,既有泰拉老兵,也有卡利班人,这支松散的舰队并没有一个实际意义上的统帅,毕竟他们只是被临时拼凑起来,完成这个突发的调查任务。 扎哈瑞尔和他那些流着卡利班人血脉的战士来到了星球的地表上,作为临时的防御部队,而另一个由泰拉人组成的连队则是待在了舰队之中,他们中的一些人正在调查那个巨大的曼德维尔点,而另一些则是负责空中的防御。 阿里曼也选择与那些泰拉人一起待在了战舰上,不过他是纯粹的想要多休息一阵子来补足精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为零碎的小队在星系的各个角落执行着自己的任务,他们不向这一千名暗黑天使中的任何人负责,也无人有权质问这一切。 摩根抬起头,她看到了一艘格外奇怪的战舰正在缓缓地进行着近地轨道移动,在地面上投下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影子,摩根很确信,这艘战舰不属于她所记住的帝国舰队中的任何一艘船。 但就在她想到更多的时候,那个阴影已经伴随着战舰的移动而消失了。 摩根随意地撇下了第三十个标记,这一次她选择了那些阿斯塔特之前集体登陆的地方,随后,她转过身,伴随着灵能的隐约火光,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荒漠的狂风呼啸之中。 而就在她离去不久,一个新的登陆舱姗姗来迟,从上面走下了三个银甲的战士。 —————— 赫克特有些忧郁,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对于萨列里的突然发癫有些不满,但是找到基因原体的可能性哪怕再小,他也不打算放过,于是,当暗黑天使们正在有序的降落或者布置防御的时候,赫克特在跟着萨列里四处乱转。 尽管他们小心地避开了所有探查,但是身为阿斯塔特最基础的荣辱观告诉他,他在做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而在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许久之后,赫克特只是得到了一个答复:那个气息现在已经不在船上了。 他花了三秒钟才遏制住干掉萨列里这个王八蛋的冲动。 “听着,萨列里。” 赫克特叹着气。 “凯隆先生甚至拒绝这种愚蠢的行动,而这个世界上的集结点也只有一个,如果你再找不到,那我们就只能去曼德维尔点那里碰碰运气了,那些泰拉人可没有我们眼前的卡利班人好说话。” 萨列里只是点头,然后,他便迫不及待地走在了最前面。 赫克特没有急着跟上他,他扭过头,对着埃阿斯低语了几句。 随后,他看向了那座营寨,那是灰白色的荒漠与狂风中的一抹黑色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赫克特突然想起了凯隆阁下的一句教导。 —————— “抛去一切不可能,荒谬也会是现实。” 第四十章 闹剧 “营地里大概有两百到三百名暗黑天使,而我们这里有三个人。” “嗯……” “略有劣势。” “不过问题不大。” —————— 人生有时候就像是顶着一口烂牙,在吃榛仁巧克力。 甜蜜,是可以确保的。 疼痛,是可以预见的。 但是那天杀的榛仁卡在你的牙洞里,手指伸不进去,舌头吸不出来,但你还偏偏时不时想去舔一下那里的可能性,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而且还不低。 赫克特并不知道什么是榛仁巧克力,毕竟纯正的可可脂早在纷争纪元的时代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虽然在私下里,这位有些严肃的第二军团新星其实喜欢品尝糖果,却也仅限于一些普通的种类,他也从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一点,毕竟他个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爱好,有些幼稚与天真。 但这并不妨碍他此时就像是吃了一颗极苦的硬糖一般,感受到了绵绵不断的忧愁与焦虑,这是由一种现实的残酷与梦想的美好互相碰撞所带来的刺痛,虽然对于阿斯塔特来说,这种精神上的疼痛几乎是无关紧要的,却依旧会让人感到厌烦,依旧会有着把事情搞砸的可能性。 毕竟,效忠于帝皇的死亡天使们绝非是完美的物种,他们甚至很难称得上是完美的战士,虽然经历过理论上来说异常严格的道德洗脑与思维强化,可这并不妨碍有些阿斯塔特那骨子里的暴躁、鲁莽、自大或者阴险等情绪的发展,这种晦暗的思想甚至会盖过他们以毫秒为单位的思考,让一些肮脏的悲剧现世。 赫克特知道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当他刚刚成为一位【獠牙】的时候,凯隆阁下与其他导师便近乎是耳提面命的让他记住了这一点,他也去过军团的心理室,向那些古战士倾吐,并学习着如何更好的控制住自己的冲动。 那些最古老的战士并不在乎赫克特有什么样的理想,又或者是多么庞大的野心,毕竟他们早就见过更加奇怪的獠牙了,这些让人尊敬的人物只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是否能够在战火纷飞中压制住心灵里的弱点,成为一位可靠的指挥者。 赫克特通过了考验,三个月后,他成为了军团中晋升速度最快的新兵,而在他正式加入军团的第十一年,他成为了军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队长。 —————— 成为一名阿斯塔特从不是终点,唯有死亡才是,而当一些更伟大的命运与事业来临的时候,死亡也不意味着义务的终结。 第二军团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 “确定了么,萨列里?” 赫克特压下了心头一股新的烦闷,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三名第二军团的战士此时正停留在一处荒芜的土坡上,从这里勉强可以看到暗黑天使们的那座尘土飞扬的营地,但哪怕是对阿斯塔特的超人视觉来说,这里也着实有一些太远了。 不过在没有计划好之前,赫克特并不敢靠的更近:这是对暗黑天使的敏锐感知最起码的尊重,他可不想毫无预案的面对第一军团的盘问。 尽管驻守着他眼前的那座营地里的是同样青涩的卡利班人,他们刚刚跟随他们的基因之父来到虚空之中,还是不擅长把握自我伟力的新丁,而不是那些足以让人心怀敬畏的泰拉老兵。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被分配到这個世界驻扎的真的是那个以泰拉老兵为主的暗黑天使连队的话,凯隆阁下根本不会允许他们这么胡闹。 是的……胡闹。 赫克特闭上眼睛,他想叹气,在成为了一位领导者后,他发现他总是想叹气,因为理性的光芒笼罩着他的内心,不断照耀着四周那可悲的现实。 此时,赫克特就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内心深处,理性与感性的交锋:任何一个阿斯塔特的理性都会告诉他,一位基因原体潜伏于此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微弱,且不说这些最高贵的半神根本没有潜伏于一个小营寨的理由,单单是从人员来看,这个营地里无非是一群被征召的凡人,两三百名暗黑天使,可能还有一些其他军团的辅助人员,以基因原体的高大魁梧,他在这里肯定比鹤立鸡群还要醒目,根本没有潜伏的可能性。 除非他变成一块石头。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他和萨列里乃至是埃阿斯都知道这是何等的荒唐,他们依旧来了,充斥着抱怨、狐疑、猜测以及那微不可查的侥幸心理。 毕竟世间万物,谁又说得准呢。 更何况,那可是他们的基因原体啊…… 这个词就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单单是想到它,就足以让赫克特做出一些过分的冒险:尽管他的理性在一旁尖叫,尖叫的告诉他如此行为毫无理智。 但是…… 那可是基因原体。 这个词只是一个现身,便轻而易举地摧毁了理性的高墙。 赫克特现在有些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以前他当做奇闻或者荒诞的事情:为什么钢铁勇士能接受十一抽杀,为什么怀真言者会在几乎瞬间从破信者变为虔信者,为什么那些食尸鬼……会成为如今的圣血天使。 有些事情的确充满着它的魅力。 “太远了,我无法完全确定,赫克特,但我的确感知到了。” 萨列里的声音想起,他正和埃阿斯待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看着他。 赫克特沉吟了一下。 “暗黑天使有可能会直接放我们进去么?” “如果是以要务为理由拜访的话,其他军团都是没问题的,不过第一军团嘛……” “他们就像一群看门狗似的。” “有可能会放,但也有可能不会,更有可能甚至拒绝我们接近。” “强闯是不可能的,对于我们这几个无名之辈,这群卡利班人可不会留手。” “卡利班人……赫克特,你不是和扎哈瑞尔认识么?” “只能说是相识,以前在帝国之拳的【永恒远征号】上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我并不熟悉他的性格。” “那么……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赫克特揉着眉角。 该死,为什么偏偏是暗黑天使。 这个远比一般的阿斯塔特高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阿斯塔特中的大只佬的第二军团新星在着实思考了一下后,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却堪称稀奇。 要不…… 潜入进去? —————— 赫克特特意绕了一个圈子。 在确定了萨列里与埃阿斯的一唱一和足以拖住暗黑天使的一部分注意力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实施行动,而是耐心地绕过了大半个营寨,一路来到了还在进行施工的区域,那些被征召来的凡人正在那里无精打采的工作着,他们运作着一些巨大的拉沙车与搅拌机器,时不时泛起尘沙滚滚的浓雾,遮掩住视线与感官。 这里的守卫很少,只有几名暗黑天使待在施工场所的边缘,时不时地聊上几句,他们对这份工作的热情并不高,毕竟理论上来说,这座营寨是给之后留守在这里的凡人使用的,暗黑天使只是监督他们把这里建造的稍微像话一点。 赫克特的目光在游走,思维在运转,他很快就发现了在施工场地的另一边堆积起来的沙堆,思维与计算在他的脑海中急速运转着,如果把控住那些凡人施工的节奏与时间,也许可以…… 他没有犹豫。 在又一次,步履阑珊的凡人们驾驶着那些车辆,将又一堆沙尘倒在了施工场地里的规划区域的时候,他们一如既往地泛起了层层的沙尘,直冲云霄,在荒漠的狂风之中,这些泛起的尘土就宛如一堵飘忽的高墙一般,在冰冷的阳光招摇下肆意的招摇着,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甚至没人注意到,一抹闪亮的银色光芒似乎一闪而过。 成了。 赫克特靠在沙堆上,这些巨大的固体足以遮蔽另一边的视线,接下来,他只要…… “咔。” 好像有什么顶住了他的背部装甲。 然后,他听见了沙堆之中的摩擦音,爆弹上膛的声音,和一声冰冷的笑。 “是什么让你选择如此无礼的拜访方式,朋友。” —————— 不,不行。 这样行不通。 赫克特摇了摇头,把这个设想扔出了自己的脑子。 他用食指顶住了下巴,又开始了思考,一个个计划开始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思维的海洋中涌现,却又如同走马灯一般被一一挑落在地。 第一军团啊…… 最终,赫克特只能叹气。 他从不喜欢事情的进展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情况,他热衷于布置详细的计划,思考每一个可能性之下的对策。 在第二军团之中,这也许属于特例,但是赫克特的确以此为习惯,以此为依赖,甚至以此为傲。 但这一次,或者说,目前,他的确只能把事情的命运放在第一军团的手里,哪怕事关他的基因原体,哪怕对面只是几个卡利班来的小崽子。 —————— 该死的。 —————— “第二军团,第144远征舰队,第23尖兵小队队长,中士赫克特。” 暗黑天使的卫兵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位自我介绍的阿斯塔特,他的目光在那柄过于巨大的幽绿色大剑身上拂过,眼中的一丝忌惮也没有逃过赫克特的视线。 最终,庄森的子嗣和自己的战斗兄弟对视了一眼,保持着枪口向下。 “你们应该待在战舰上,第二军团的。” 赫克特没有回话,事实上,他隐晦的后撤了一点,任凭萨列里与埃阿斯一左一右地围了上来,前者开口,而后者只是沉闷的站在暗天使的警戒线之上,没有武装,只是低着头,盯着他们。 “我们有要务要去找扎哈瑞尔阁下。” 萨列里拍了拍手头的文件,而暗黑天使则是立刻摇了摇头。 “你们可以通过通讯……” “保密事项,需要面谈。” “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 暗黑天使近乎是固执的摇着头。 萨列里皱起了眉头,他向前一步,而一旁沉默的埃阿斯也趁机向前了一点,他的影子甚至投到了暗黑天使的身上。 两名卫兵有些紧张,他们的目光在埃阿斯的身上飘过,然后又被更后面的一些东西所夺走:赫克特就站在那里,他是如此的高大,手中的幽绿大剑时不时地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就在这时,萨列里的声音飘来。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入,难道伱们潜藏着什么秘密?” “第一军团没有秘密!” 几乎是本能的,卫兵嘶吼了起来。 “那为什么不让访问?” “为了避免你们造成威胁……” 萨列里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而比暗黑天使高了至少一个头的埃阿斯只是阴沉的面孔,死死的盯着他,然后…… 他们一齐退下了。 话音未落,只见赫克特突然走上前来,他的身躯在视线中横冲直撞,他的大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这一切都让暗黑天使不由得扣上了扳机。 只见赫克特举起刀刃,立在了地上。 卸下爆燃枪,又塞进了萨列里手中。 然后,他接过了那些文件,弯下身子,对着有些发愣的卡利班人笑了笑。 “我一个人进入,你们可以检查我的武装情况,并派人监督。” 见到卫兵还想说什么,赫克特的笑容中多了几丝鄙夷。 “当然,如果你们害怕的话,也可以派一个小队,我不会介意的。” —————— “扎哈瑞尔连长就在前面,我会在这里盯着你的。” 暗黑天使的面色与语气都说不上太好,不过赫克特并不在意。 帝皇在上,居然成功了。 如果不是这些卡利班的新兵还完全的不成熟,如果不是他们还会被最简单的欲擒故纵与激将所刺激,或者说,但凡守在那里的是一个老兵,他都是进不来的。 赫克特摸了摸文件,萨列里的灵能标记还完好无损的待在那里,并被他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手心,这个印记让他能够短暂的感受到【原体的气息】,随后,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萨列里会这么激动。 赫克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前进着,勉强控制着自己向着暗黑天使所指明的方向,而不是手中信标所指明的方向前进。 就在他思考怎么办的时候,赫克特突然发现这两个目标是一致的,信标就指向了扎哈瑞尔的左右。 一股狂喜不由得袭来,他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拐过了一个个墙垛之后,他在一块空地上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是一幕灰色的剧场:黯淡的天空被日光所抚摸,在尘土飞扬之中,扎哈瑞尔和一个凡人女性正站立在一块巨石之上,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信标在鸣响,在告诉他目标已经出现。 顺着它的方向,赫克特看到了什么? —————— 扎哈瑞尔,一个如假包换的暗黑天使。 一位凡人的女性,银发青瞳,纤细娇弱。 以及……他们脚下的石头。 —————— 赫克特眨了眨眼睛,他手中的信标依旧在疯狂的震动着,表明着目标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他又看了看。 —————— 扎哈瑞尔,一个暗天使。 一个银发女士。 一块巨大的……石头。 —————— 赫克特今年大概四十岁。 他十岁被第二军团选中,十四年后完成了所有的手术与流程,正式成为了一位死亡天使,而在此后的三年里,他完成了第一项任务,结实了第一位导师,选择了第一把精工的武器,又过了十年,经历了第一场从头到尾的战争,接受了第一个胜利勋章与荣誉称号,第一次被军官们讨论与称赞,第一次失去战友,第一次被挑中与考核,第一次升职…… 而这一切的一切,一切的兴衰荣辱,一切的跌宕起伏,一切的喜怒哀乐,一切的得到与失去,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第一次与第一回,所有的杀戮与流血,这几十年来他在这个无情宇宙中所经历过的、所喜悦过的、所后悔过的、所赞叹过的一切…… 都不如此刻的哪怕亿万分之一。 —————— “抛去一切不可能,荒谬也会是现实。” —————— 他又想了那句话。 —————— 似乎是觉查到了什么,摩根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看到了什么,她发现了什么,她意识到了什么,她似乎又惊叹于什么。 然后,她笑了起来。 —————— “这是怎么回事,赫克特?为什么我的灵能感知突然感知不到那股信息了!” 萨列里在奔跑,在追逐,在努力的跟上他的小队长。 自从从暗黑天使的营寨中走出后,赫克特便没有停留,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大剑,径直走向了荒漠。 他走了很久……很久……很久…… 就像是在报复性的挥霍自己的体力。 “赫克特!究竟怎么了!告诉我们!” 萨列里在尖叫,而这一次,赫克特终于停下了。 他抬起头,看着太阳,又看了很久,然后突然叹气,很重很重的叹气。 “萨列里……” “怎么了?” “你说……” “帝皇用一块石头缔造了我们的可能性有多大?” 说着,还不等萨列里惊愕或回答,赫克特便苦笑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爱 对于自己的子嗣与军团,摩根的看法一向很简单。 那是【她的东西】。 不过是暂时寄存在帝国这里而已。 —————— “赫克特啊,我以前还见过他。” “那时还是在帝国之拳的【永恒远征号】上面,他跟在凯隆阁下的身后,还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新兵呢,不过他这个人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实力的确是有的,当初在第七军团的竞技场里,也一度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不少帝国之拳很欣赏他那种野蛮力量与冷静心思的结合。” “他甚至和西吉斯蒙德交过手。” 【那位黑骑士?】 “是的,我当时就在场。” “赫克特输得还算体面,他的力量还有身体素质的确让人印象深刻,就算是老兵也很难正面对抗那种蕴含着最野蛮力量的沉重挥击,但是他的战斗经验与大名鼎鼎的黑骑士相比,还是太微弱了。” “当然,我也一样。” “我甚至没有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黑骑士在瞬间就完成了一切:他先是与赫克特对抗了几下,然后用一种难以想象的办法挑开了那最用力的一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反手打乱了赫克特的重心,让他自己的力量将自己拖倒在地。” “但在我们看来,西吉斯蒙德只是随意地挥了挥他的那把剑,一切就结束了。” 扎哈瑞尔的声音中是感慨、羡慕与无穷无尽的向往,那是一个新锐的战士对成名已久的战场粉碎者最质朴的崇拜与希冀,他相信,没有人会在见识到黑骑士的战斗后还能平静如以往。 对于威名赫赫的西吉斯蒙德,扎哈瑞尔的态度其实与那些普通的阿斯塔特新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对名声的好奇,对武力的仰慕,对战绩的崇拜,还有对未来要超越于其上的无限雄心。 想到这里,扎哈瑞尔突然对自己的狂妄野心感到了讽刺:他甚至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暗黑天使连长,如果不是【雄狮】现在无暇顾及泰拉派与卡利班派的分歧,他也不会成为这些新兵的头领,成为一个地位尴尬的【连长】。 他正式成为一个暗黑天使才几年?也许十年都不到吧。 【赫克特……第二军团……】 随后,他听到了摩根的低声细吟。 “是的,那些【獠牙】。” 扎哈瑞尔应和着这个话题。 “他们曾经是与我们并肩的伟大军团,不过现在已经分裂了,他们不再作为一个整体而活动,而是成为了以自己的意志与理想为核心的几个舰队的松散联邦。” “据说泰拉那里曾经考虑过让他们重新集结起来,奔赴与冉丹的战场,但是这种尝试最终失败了,于是,【巫术杀手】与他的第十一军团顶替了他们的位置,现在他们正在银河北部鏖战。” 【第十一军团,就是那位最纯洁的原体与他的子嗣?】 “你们凡人也这么称呼他么?” 暗黑天使笑了起来。 ”对于你们这些联系着亚空间力量的灵能者来说,他也许的确是一个不详的存在,据说就连最老练的导航员都很难在他的舰队中生存,更别说领航了。” 扎哈瑞尔还想再说什么,但显然他的身份与职责是不允许他如此懈怠的,暗黑天使的连长很快就步履匆匆的走向了正在建设的要塞最中央,他没有要求摩根同行,而摩根也没有问。 就像她同样没有问,营地中那些消失的暗黑天使又去了哪里。 当摩根独立伫立在灰霾的风中,开始独自沉思的时候,暗黑天使甚至是阿里曼都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 与她的【子嗣】相比,他们不值一提。 —————— 在很早的时候,摩根就意识到了她拥有着一群子嗣:具体来说,当她研究着那艘由怀言者所驾驶的飞船,携带着自己的培养舱,成功离开了那遍布着灵族尸骸的坠落地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冥冥之中有了种奇异的感觉。 在那段虚空之中的漂流中,除了日常的控制飞船,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阅览飞船中的知识,又或者靠在舷窗之侧,打量着无尽的晦暗,亦或者闭上眼睛,谨慎探索着灵能的海洋。 她甚至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她深知自己脑海中的那些存在是多么的可怖,而在它们从自己身上获得想要的东西之前,它们是不会让自己死去的。 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自暴自弃,不过她很清楚自己别无选择。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觉查到了她的【子嗣】的存在,那是一种纯粹的灵能的感官与痕迹,她仿佛听到,又仿佛看到了一些细小的生命在银河的另一段活动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生死存亡,全都清晰无比地印照在她的脑海中。 她甚至只需要一个想法,就能够轻松地探知到她的这些【子嗣】如今有多少人,而下一刻,他们又会变成多少人。 摩根甚至有种预感,一种非常强烈,非常真实的预感:假以时日,当她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力量,当她与自己的【子嗣】站立在一处的时候,她甚至可以用脑海中的意志决定着所有【子嗣】的存亡。 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她自己的力量,她同样无法揣摩她的那些虚假的【兄弟】是否能够对他们的的子嗣做到同样的事情。 不,他们应该不能。 摩根如此确信着,因为当她看到那股力量的时候,她同样看到了那四周扭曲的,不详的光芒。 那不是她的力量。 但并不代表不能为她所用。 而与这股力量一同到达的,是摩根心底最深处的一阵阵回响,那是一种最肮脏、最直接、最霸道、最疯狂的【占有欲】。 那是她的【子嗣】。 那是她的【东西】。 他们属于她自己,理所当然。 —————— 她【爱】他们。 —————— 但什么是【爱】呢? ——————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觉得那并不重要。 她【爱】自己的【子嗣】,这一点就足够了,他们理应属于她,也许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但是在一切迎来终末的那一个瞬间,那一次选择的时候,他们理应站在她的身后。 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人能够违逆这一点,他们没有资格。 这样的执念与想法在她于虚空中游荡的时候便迸发了出来,但彼时的情况并没有让这种想法更进一步的空间,她蜷缩在冰冷银河中的一个角落,用灵能的感官目睹着自己的子嗣所挥发的力量在银河的另一端日渐衰微,有些新的存在加入了她的所有物之中,但有一些也渐渐失落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的感觉就像是手中握着一大把钱币,而其中是一些从指尖的缝隙中跌落到了地上。 她有些遗憾,仅此而已。 而当时间渐渐流逝的时候,她也暂时失去了观望他们的精力:她的飞船最终坠落在了一个既不先进,却也不那么落后的封建世界,运用灵能的无上伟力操控并修改那些王公的意识花费了她的一些时间,但她最终还是在所有人的大脑里重塑了一段虚假的历史:从天而降的银色陨星、被国王收养的婴孩、天赋异禀的公主…… 当她完成了这一切,又学会了如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凡人之后,帝国的舰队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在摩根的操控之下,他们没有发现原体的痕迹,只是携带着一位天赋异禀的灵能者离开了。 最终,在本能的指引、天赋的加持与冰冷的推算中,摩根亲手谱写了她早期的【过往】,只等着时机成熟,那些再次深入搜查的帝国人自然会发现,他们曾经与一位原体失之交臂。 而这个【时机】,如今把握在她的手中。 摩根再次还不想失去自己的凡人身份,这是一层好用的外套,可以让她在最灼热的注视之外自由地行走着,但她的内心也同样清楚,当她遇到了她的缔造者,又或者凡人的履历无法带来更多的时候,她就需要抛弃这个身份了。 但不是现在,现在,她必须隐瞒它。 哪怕这涉及到了她的【子嗣】,她的【东西】。 —————— 当然,一切都不是绝对的。 —————— 摩根伸出了手指,在那些肉眼凡胎看不见的纬度里,两团奇异的火焰正在她的指尖之上燃烧。 她的手指修长,却又很瘦,属于是最明显的骨肉分明,奇异的灵能火焰燃烧在她的指尖,也显得过分臃肿。 摩根盯着它们,在那里面正是萨列里与埃阿斯对这件事情的记忆,她悄悄地吹了一口气,一切便烟消云散。 最起码,在这段日子里,萨列里与埃阿斯哪怕是站在她的面前,也不会感受到与基因原体的联系,他们被摩根给暂时的【屏蔽】了,甚至过一会儿,他们就会自动忘了这件事情。 而在他们的记忆中,摩根还找到了一个名为凯隆的个体,于是,相同的操作再一次地上演。 现在并不是与他们相认的良机。 但有一个人不同。 想起赫克特的面孔,摩根露出了笑容。 —————— 赫克特是摩根所见到的第一位【子嗣】。 尽管她一直关注着他们,就像是一个悠闲的富翁在观赏池塘中的游鱼一般,但是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第二军团的人物,她在只言片语中了解着自己的子嗣:资历的悠久,另类的勇敢,还有支离破碎的如今。 而与赫克特的见面是突兀的,摩根在第一军团的重重叠叠中生存,压抑着自己的本能与心思,甚至一度忘记了观察自己的子嗣与军团,所以当她看到了远远伫立着的赫克特的时候,她虽然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却依旧感到了一丝惊诧。 但在下一个思维跳跃之间,这种惊诧便被观察与揣摩所替代了。 赫克特的表现哪怕是在摩根所见过的所有阿斯塔特里面也算得上是迅速:在第一个瞬间,他明显愣在了原地,摩根甚至能看到他不断地眨动着眼睛,似乎在希冀于从眼前的选择题中观察到第四个选项。 但当扎哈瑞尔也转过身来的时候,赫克特便已经恢复如初,他保持着一种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到了暗黑天使的面前,讲述着手中的要务。 摩根眯起了眼睛,仔细地观察起了自己的这个子嗣,她清晰地记住了他的样貌:他那以阿斯塔特的标准来说也过于高大雄壮的身材,他那碧绿色的瞳孔里面闪烁着沉稳与对未来的丝丝期盼,还有他那刀削斧刻一般的面庞,过于坚硬的五官凝聚成了一张严肃的脸,在一头银白色的短发的包裹下,竟有了些许的威严。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怀疑这是她的子嗣之中一个不在乎原体的特例。 如果不是他转身的时候所遗落出来的些许迟疑与颤抖,也许她真的就会这样认为。 摩根的手指再次竖起,这一次,她指尖的灵能之火格外的巨大,在那之中隐约可见赫克特的面容。 她想了想,死寂的瞳孔中划过了同样死寂的思考。 最终,她收回了手指,并不是选择去熄灭这个孩子的记忆。 她的确需要一个抓手,一个代表,一个自认为背负着伟大使命的保密人,她无法容忍军团的一切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继续独立于她的控制之外:也许她之前从未这样想过,但是自从看到她的子嗣的那一刻开始,这种想法便如同野火燎原。 毕竟,她【爱】他们。 那她便理应控制他们的一切。 而这个名为赫克特的孩子,也许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 不过首先,这需要更多的观察。 —————— 扎哈瑞尔接过了通讯,在通讯的那一头是泰拉老兵们的连长,他们正在那个颇为巨大的曼德维尔点附近观察着它。 “是我,我是扎哈瑞尔。” “第244巡航舰队从曼德维尔点返回了?这很好,那么……” “什么……你说什么? “什么叫他们的规模有些不对劲?” “什么叫他们的行为触碰了默认的规则,什么规则?” “什么叫……他们在开火?” “喂?喂?请回答!” “喂喂喂!” 扎哈瑞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此时贯穿他耳膜的,只有战争与硝烟的声音。 第四十二章 霸主 “霸主,伟大的霸主。” “战帅在呼唤您。” “新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厮杀、屠灭、攻陷、焚烧……” “为了吾等种族征服银河之伟大天命,一切都被允许,一切都应疯狂。” —————— 比起它的同类,【霸主】要高上一些,也更加的魁梧与丑陋,他的身上甚至是脸庞的两侧都遍布着狰狞的疤痕,但它享受着它们,一直拒绝抚平与治疗。 它从它的王座上醒来,脚下是无数匍匐的奴隶,他们来自于各种各样的种族,有的曾经是割据世界与星系的各式口袋帝国的王公,有的则是在战争中被摧毁了信念的被征服者。 当然,那些为数最多的则是各种各样的人类,他们脆弱、瘦小、形态各异,而且人数多到无法估量。 这个弱小种族的数量、君王与国度是如此之多,单单是【霸主】在过去的征服中亲自所斩杀的自称为【人类之王】或者【人类之主】的家伙,就有差不多十余个。 “霸主……” 房间中唯二的站立者,也是【霸主】的同类与辅佐官,它负责着那些【霸主】所不屑一顾的繁琐事项:汇报、文件、又或者是驱赶着那些可悲的奴隶去消耗敌人的弹药与精力,为真正的进攻做好铺垫。 “战帅希望您能去见它,它希望在您完成休息后,能立刻去面见它。” “我知道了。” “我会去的,马上。” 【霸主】有些无奈的回答,它并不是很想去面见【战帅】,尽管它们两个的关系算不上差,事实上,【战帅】是它字面意义上的养父,它亲手把它从最底层的疯狂与肮脏中拉出,作为自己最信任的臂膀、最骄傲的作品和最得力的武器而抚养。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自从它成为了毋庸置疑的【霸主】,它就一直强迫自己忘掉那段过往。 “现在,我们到了哪里?” 霸主开口,它站了起来,在武器架上随意挑选着趁手的兵刃,那些更高一等的奴隶得以同样站起来,小心地为它披甲。 “我们已经抵达了我们的目的地,霸主,先锋部队正在发动试探性的攻势,如果一切没有发生意外的话,通过前方那個被人类称之为【萨比斯】的星系,我们就将完成我们的目标。” “萨比斯星系……” 【霸主】沉吟着,它选中了武器,轻巧地把玩着,似乎很享受这种悠哉的时间,但是它的辅佐官却无法像它一样从容,这个有些瘦弱的家伙先是烦闷地踹翻了一个奴隶,然后才鼓起了勇气开口。 “霸主,战帅那边……” “我说,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霸主】沉闷的开口,语气中带上了独属于战士的怒火,他对这样的事情极度的不满意:每个人都在畏惧战帅,每个人都在把它的哪怕一次呼吸看做是足以让天地崩裂的大事,这让它感到了烦躁与苦闷,因为越是这样,它便越是认识到了自己与养父之间那恐怖的鸿沟。 “等时机合适,我会去的,大概就在……” 【大概就在战斗开始后?在你又一次去战场上寻找所谓的对手的时候?】 无理而尖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在房间中肆意的回响,但是【霸主】却没有更多的意外,它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就像它所猜测的那样:自己那个过于瘦弱的辅佐官现在已经高昂起头颅,它的眼睛泛着黯淡的深紫色光芒,四肢不断地抽动着,就仿佛一个被掐住脖子,悬在半空中的可怕木偶。 又来了…… “如果您还是无法遏制住这种兴趣的话,那些老头子依旧不会对您放心的,大人。” 它开口,语气中却是十足的敬意,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这个养父的确改变了自己本应昏暗的生活。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的确会在意的,说到这个,我的孩子,你现在居然对我如此的冷漠,我可爱的孩子,我明明记得不久之前,你还会称呼我为父亲。】 【你还在生气么,我的卡门?】 “不,并没有,战帅。” 【霸主卡门】保持着自己的谦卑态度,它们客套地谈论着,彼此之间就仿佛一对偶有间隙的真正父子一般。 当然,在一旁跪倒在地的奴隶们看来,这只是两个可怕的家伙在用着一种无法理解的嘶哑语言来争论罢了。 —————— “那么,您究竟有什么命令呢,大人?” 【难道一个抚养者就不能关注一下自己最骄傲的造物么?】 “大战在即,我相信您不会那么做。” 这个回答让【战帅】笑了起来,它的笑声是一种奇怪的混合体,就仿佛一阵凄厉的咳嗽,伴随着两柄上锈的刀刃在互相撕磨着所发出的声响。 【好吧,卡门,我的孩子,看来你还是在生我的气,让我想想,这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个人类么,那个名为阿兹尔的人类战士,我没记错这个名字吧,我还记得那些人类称呼他为阿斯塔特的连长?】 “这不重要,父亲。” 终于,卡门改变了称呼。 “那个人类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战士,一个对手,而那是一场单独的对决,一场决斗,一场应该凶猛的、完整的、体面的结束的决斗。” “而不是像过去的现实:您的力量直接插手了这场战斗,只用一句私语就让那位战士成为一个连呼吸都不会的傻子,让他的生命与武艺毫无意义的消失!” 【哈哈哈哈哈哈……】 【战帅】在笑着,它的笑声让卡门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它终于想起来自己在恐惧什么了。 【战帅】,它的养育者,又或者是那个常被它的对手与部下提起的名字:伟大且狡诈的【操纵者】,诸多战帅中最能让人感受到冰冷的寒意的那一个。 它是何等的人物啊,仅凭着它们脚下这颗战争卫星的辅佐,再加上数百万个精神控制项圈,【战帅】,或者说【操纵者】就可以掌握它手中的一切:一支冉丹帝国的主力舰队,一颗天体级别的战争卫星,上百艘主力战舰,数千名久经沙场的冉丹精锐武士,数以万计的冉丹大军,还有以百万为单位的各种族的奴隶。 它完美的控制着他们,控制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控制着他们的生死荣辱,它的一个念头就足以让数百名冉丹的精锐武士悍不畏死地冲向地狱,又或者随意地压榨那些奴隶,让脚下的这颗战争卫星发挥出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恐怖火力。 它都能做到。 【卡门,我可爱的卡门。】 过了一会儿,【战帅】似乎笑够了,于是他便像一位真正的父亲那般,低声的不断感慨着。 【这的确是我的问题,我的孩子,我不应该让你看那么多的读物,那些所谓的荣誉与规则……呵……】 【也许在以前,我会大度的原谅伱的孩子脾气,但是现在不行,卡门,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绝不能让一场所谓的决斗干扰到这一切。】 【你知道的,一旦我们暴露,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事实上,在你执意要进行那场决斗的时候,我们差点就暴露了。】 【说到这里,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吧,对吧?】 卡门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肯定着自己的养父的回答,但这种刻板的教条却迎来了一阵嘲笑。 【好吧,看来我要再说一遍。】 【就在我们的面前,就在那个被那些人类称之为萨比斯的星系,那么埋藏着一座远古的遗珍,一座数千年之前的纯粹科技造物,一座真正的星门,通过它,我们可以在附近的所有星区快速移动。】 【而现在,我们正要这么做。】 【只要让我手中的这股力量,让我的大军与舰队穿过那里,我们就可以出现在那些人类的防线的后方,与前线的其余主力舰队一起包剿他们最精锐的力量,这将是一场伟大的胜利,一场属于吾等种族的荣光史诗,只要我们能做到这一切,那么无人能够阻拦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会落进我们的手中。】 【他们的舰队将会覆灭,他们的世界将会燃烧,他们的帝国将会淹没在鲜血与痛苦之中,成为吾等种族征服银河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这就是我的伟大计划,而我本应携带着更多的力量来完成它,但我做不到,它们都不支持我,而是沉迷于在银河北部的那个大计划,它们渴望着歼灭那个所谓的第十一军团,沉溺于眼前的蝇头小利。】 【但所幸,我成功的得到了允许,将使用最新的伪装技术,我们的舰队将会调成人类舰队的度数来迷惑他们,获得这场战争的先手。】 【但这远远不够。】 【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我的卡门,我最亲爱的孩子,我不管你对所谓的战斗抱有着怎样的幻想,但是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你需要率领先锋的军团,登陆上那颗行星,那里拥有着开启那座星门的必备仪器,夺取它,我的孩子,为了我们的伟大胜利,夺取它。】 【操纵者】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一则来自前线的信息打断了它,而卡门则是趁机做着深呼吸。 —————— 【哦,你说什么?】 【防御者的舰队?】 【是那些暗黑天使?】 【那没什么,按计划行事。】 —————— 趁着养父下令的间隙,【霸主】也打开了自己的权能网络,接通了最前线的事实情况,观看着前方的交火。 那一切都倒映在他的眼中: 冉丹的先锋舰队从曼德维尔点缓缓地驶入了萨比斯星系,而在它们面前是零零散散的几艘战舰,上面涂抹着剑与翼。 通过独特的伪装技术,冉丹舰队成功的发出了一支被它们所歼灭的人类舰队的联络信号,而就在对面的人类战舰开始慢慢回转的时候,入侵者开火了。 第一发炮火来自于冉丹战舰那毫无预警的突袭,吹响了这场入侵的号角。 然后…… 然后卡门便亲眼目睹着,那些暗黑天使的战舰是如何在几乎同时发射出了上百倍的反扑火力,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更没有通过通讯继续沟通,或者解开可能的误会的打算。 作为先锋的几艘冉丹战舰甚至没来得及开火便被击毁,而它们身后的那艘主力舰更是被卡在了曼德维尔点之内,成为了上百枚鱼雷的目标。 在【霸主】的注视下,那艘战舰彻底成为了虚空中的尘埃。 暗黑天使的反击之强力、之迅猛,之不择手段、之毫不犹豫。 就仿佛他们的炮口专门有一面是对准着自己的友军一般。 第四十三章 摧枯 战争爆发了。 这本应是一场毫无预兆的偷袭,一次毫无波澜的杀戮,一轮毫无悬念的碾压。 如果防御者不是暗黑天使的话。 —————— 说起冉丹与帝国的渊源和战争,那可是一件称得上是漫长的事情。 早在欢愉王子的初啼吸干了灵族帝国之精髓与生命,并将纷争时代的千年风暴暂时吹散一空之际,人类帝国便开始在帝皇的伟岸雄心下迈向了星辰寰宇,渴望再次建立横跨银河的伟业。 此即为【大远征】,一切辉煌与勇气的往昔回影之体现。 但帝国的远征并非是一项静态的事业,当人类的雄心再次燃烧之际,在银河的无数个角落之中,同样有着新兴的国度与种族在伸出自己的试探与触角,它们不断地壮大着自身,吞噬着血肉,渴望成为万里银河的新主人。 而冉丹帝国,就是其中最危险,最强大也是最团结的一股力量,它们从自己在银河西北边陲的母星出发,眨眼间便将银河北部的大量星区与世界收入囊中。 直到人类帝国的大远征进行到大约三十年的时候,冉丹的军队征服了一个名为莫尔斯的星系,击溃并奴役了那里成千上万的人类居民,并驱使他们建立着巨大的战争卫星,为了进一步的南下做准备。 在冉丹帝国看来,这不过是它们向银河中央推进的又一小步。 但这一次,情况不同了,被冉丹所奴役的人类,并非是它们之前所遭遇并屠杀的那些孤苦伶仃的往日遗孤。 他们是帝皇的子民,他们拥有着全银河最强大的保护者。 泰拉的愤慨与怒火很快燃烧到了这里,而伴随着这股毁灭意志而来的,是比毁灭本身更可怕的第一军团。 虽然彼时,【雄狮】尚未回归,但第一军团依旧是所有阿斯塔特中最强大的一股力量,他们集结了一支足以令人星辰战栗的可怕大军:差不多五万阿斯塔特战士,以及一支包括有一百艘主力舰,还有整整三艘荣光女王级战列舰的惩戒舰队 惨烈的进攻与杀戮持续了数个泰拉标准月之久,第一军团付出了包括一万名阿斯塔特战士,五十多艘主力舰以及荣光女王级战舰【憎恶典范号】在内的巨大代价,将冉丹帝国原本用于南侵的舰队与军团通通消灭殆尽,就连冉丹军团的王牌:那颗巨大的战争卫星也在【憎恶典范】号的舍身一击下土崩瓦解。 对于两個如日方升的帝国来说,这都是前所未有的损失。 冉丹的锋芒就此隐入了银河北部的尘埃之中,而帝国则转为南下,向着银河的东南方向扩张着疆域。 但是一切并未结束,莫尔斯的惨败是冉丹帝国从未遭受过的重大打击,这足以让它们对人类帝国产生永恒的憎恨与敬畏。 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里,无数隐藏在银河北部的船坞在加班加点的赶工,冉丹帝国挥霍了数以亿计的奴隶的生命,用无穷无尽的血汗与亵渎的科技打造了成千上万的扭曲战舰,甚至就连天体级别的战争卫星也开始在那些主力舰队中隐约现身,这个年轻的征服者种族不惜一切地扩张着自己的军团,选拔着精锐的战士,为了一场足够浩大的复仇之战而呕心沥血。 与此同时,冉丹帝国也在尽力观察着这个可怕的对手,它们的尖兵隐藏在荒芜的星霾之中,搜集着人类帝国与帝皇的一切。 越是搜集,它们越是恐惧、越是惊愕、越是坚定。 帝皇之强大,阿斯塔特之善战、人类帝国扩张之迅速让冉丹的统治者们几乎是夜不能寐,它们亲眼目睹着,帝国是如何用三十年的时间,从区区的泰拉一隅扩张到银河的中心,蛮横的打断了冉丹的扩张。 而在冉丹矢志于复仇的三十年中,人类之帝国已经建立起了横跨银河的霸权,从神圣泰拉到奥特拉玛尽是帝皇的子民,这个只属于人类的复兴政权也许在一些方面不如冉丹,但它的体量已经足以让任何对手感到绝望:对于所有种族来说都是足以动摇根本的损失,在泰拉的执政者们面前不过是让眉头微皱的数字而已。 无形之间,一个名为【帝国】的巨大阴影已经笼罩在了冉丹帝国的头顶,宛如死神的低吟,催促着整个冉丹帝国的挣扎。 一个共识最终在冉丹统治者之间达成:只要完成这场复仇,只要让帝皇的野心与国度淹死在血泊之中,无尽星河的王冠、千万寰宇之权柄就注定将永远属于它们伟大的种族。 为此,它们将不惜一切。 而与此同时,冉丹的尖兵们也在尽力搜查着有关于第一军团的一切,但是这个强大的对手就宛如消失了一般,他们的征伐与功绩隐藏在了无尽的阴影之中。 最终,冉丹的军官们只拿到了那些更为光鲜亮丽的军团的资料:影月苍狼、极限战士、又或者是帝国之拳,以此为依据,它们建立着战术的构想,而一个险恶的计划也迅速被提出:通过独特的技术,冉丹的战舰完全可以仿照人类战舰所发出的信号讯息,达成以假乱真的结果,只要善用这一点,在战斗中赢得先手,甚至破坏掉人类帝国各个舰队之间的信任,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诸如影月苍狼和极限战士这个军团已经被证明了很少会防备自己的友军,这是信任与阿斯塔特超人地位所混合的结果,冉丹的军官们确信,在充斥着模仿技术的先手进攻面前,它们能够让这些强大的军团将会在虚空中饮恨。 至于暗黑天使,虽然一直没有得到这些对手的资料,但是既然同为所谓的阿斯塔特战士的一员,想必他们之间的差距也不会特别大。 那些暗黑天使,应该也不会对友军有着太多的防备。 在这样的认知下,所有的计划最终得到了敲定,所有的文件最终得到了准许。 在整整三十年的准备后,在人类帝国掀起大远征的第六十年,冉丹帝国的军团与舰队冲出了银河北部的国疆,成千上万的战舰如同星际之间的滚滚铁流,碾向了无数人类的世界与家园,制造着空前的血腥与杀戮,无数的人类帝国之舰队在顷刻间覆灭,传达着冉丹帝国之宣告: 战争开始了。 这一次,它将终结一切。 —————— 【汇报损失。】 【操纵者】的声音是极度的嘶哑,伴随着让任何生物都无法忍受的尖锐与灵魂的啸鸣,但即便如此,舰队之中的任何生物都不敢暴露出半点的难受。 先锋指挥官充斥着敬畏的汇报陆陆续续地传来,【战帅】只是安静地听着,它没有愤怒,因为愤怒在它的战斗艺术中是无用的体现。 【……一群蠢货。】 在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它不禁开始咒骂起了那些坐在后方的大人物,所谓的暗黑天使根本不像它们所说的那样,这些该死的对手在面对友军的时候没有一星半点的犹豫与询问。 为了得出这个结论,它可是损失了一艘主力舰,数艘战舰和上面的精锐先锋,战舰的损失倒是不算什么,在曼德维尔点之外尚有一支庞大的舰队,但是战士的损失是不可原谅的,比起人类帝国,冉丹的战士本就稀少,在它麾下的就更少了。 它手下的【霸主】不过只有几千个,普通的冉丹战士的数量也只是达到了六位数而已,剩下的空缺完全是靠各种各样的奴隶来填充,甚至连它脚下的这颗战争卫星之上,都没有更多的冉丹战士。 【不需要管他们,继续前进,打通前往目标世界的通道,我需要让我的战士在最短的时间里夺取它,这个星系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现在,去执行!】 无人敢于违抗【战帅】,冉丹的先锋舰船刺破了友军的残骸,向着星系的更深处疯狂扑去,而暗黑天使的战舰也没有做更多的抵抗,他们依靠着更胜一筹的速度,边打边撤,在他们身后中一支庞大到让任何人都足以感到恐惧的扭曲军团。 一艘又一艘冉丹的战舰开始从曼德维尔点之内现身,这些装满了尖刺与连枷的恐惧舰船由成千上万的奴隶所驱使着,发射着毁灭性的放射电磁轰炸,在虚空之中留下了大片大片不详的黑影。 一艘帝国的护卫舰很快被击中,它甚至连爆炸都没有发生,便在一阵诡异的扭曲与崩解中堕入了黑影内,再无声息,它上面的一名海军上校,两万多名水手,与十多个暗黑天使就连一句遗言都没有发出。 但这一切都没有打断暗黑天使的节奏,他们继续着自己的战斗,战斗兄弟的牺牲既没有带来恐慌,也没有产生悲愤,就仿佛一切早有预料,鲜血只是冰冷的实验仪器中流淌的清水。 他们在抵抗,顽强的、灵活的抵抗,但这样的抵抗又是如此的苍白:冉丹的舰队已经张开了巨口,数十艘足以与帝国的战列舰相媲美的无情机器陆续现身,它们的周围簇拥着十倍、百倍的小型战舰,组成了足遮蔽世界的大舰队的先锋。 而在它们身后,才是冉丹舰队真正的核心力量:一个行走的、生来就是为了制造杀戮、毁灭与血泪的天体,一颗被投入战争与死亡的庞大卫星,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改造产物,由一颗小卫星与无数的亵渎科技所组成,当它穿过那扇巨大无比的曼德维尔点的时候,这场匆忙的战争便迎来了它无可置疑的结局。 但即便如此,战斗仍未终结,无论是暗黑天使的抵抗,还是冉丹舰队的涌入,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一段足以称得上是漫长的厮杀之后,当最后一艘冉丹的主力舰冲入萨比斯星系的时候,暗黑天使的抵抗终于崩溃了。 剩下的战舰似乎溃逃了,甚至连带着那些停留在近地轨道上的战舰一起逃入了星系边缘的阴影之中:在之前,抵抗仍在继续的时候,他们正不断地往地面上投放着空投仓,看起来,是打算在地面延续自己的抵抗。 但在【操纵者】看来,一切毫无意义。 【卡门。】 它呼唤着自己的养子,自己麾下的军团中最强大的【霸主】。 【带着我们的先锋部队和消耗部队,登陆,击溃,夺取,不要浪费时间。】 【找到那个地方,打开它,开启那道远古的星门,这是你的责任与使命,我最可靠的孩子,去完成它。】 【你知道的,我脚下的这颗杀戮行星虽然强大无比,但它又是多么的缓慢,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在前线决定胜局。】 它停下了,又接收了前线所传来的最新的信息,才继续开口。 【那些人类的战舰已经放弃了守卫那颗行星,在那上面只有着被抛弃的守军,先锋告诉我,上面不过是一些可悲的懦夫,还有八百名所谓的暗黑天使。】 【这不是一个困难的任务。】 【八百名暗黑天使……呵,又能做到什么?】 第四十四章 拉朽 拉托比斯中士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他费力地履平那些僵硬的指甲和骨头,将自己的自动枪再次装满了子弹。 随后,中士端起了他手中这把破破烂烂的武器,靠在了自己的脸上,那感觉就像是把一根冰冻的铁管塞进衣服里,但他已经没时间去在意了。 他起身,踩着弹药箱,将脑袋与枪口伸出了战壕,甚至不需要瞄准,他就找到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因为需要杀死与狙击的敌人简直到处都是。 “砰!砰砰!砰砰砰砰……” 拉托比斯扣动着扳机,先是零零散散的开火,但很快就变成了连绵不断的倾泻,因为眼前的场景让拉托比斯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唯有疯狂地倾泻自己手中那种夺命的钢铁弹丸才能稍稍缓解。 自动枪不断地喷吐着火舌,癫狂的后坐力不断撞击着中士的脸庞,让他的牙齿感到被生生拔落一般的疼痛,最劣质的铜质弹壳伴随着暴烈的枪响而噼啪坠地,散落得满战壕都是。 中士的配枪并不是一件多么精细与耐用的武器,每当它发射出一枚子弹,都会伴随着最巨大最刺耳的响声,那是散热器在滋滋作响,保证那把毫无检验的武器不会因为长时间是开火而炸掉枪管。 但是拉托比斯已经听不到了,尽管他手中的枪械在用疯狂的颤抖告诉他,声音是多么的剧烈,他也已经听不到了,他的双耳已经流出了鲜血,而他的四周则是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隆隆声响。 这是一座真正的战壕,而不是之前拉托比斯所驻守的那条小土沟,这座战壕有两米多深,用成堆的沙袋固定着,在外围是一圈又一圈的铁丝网与地雷,纵横交错,宛如一只趴在地上的蜘蛛。 超过五千名士兵正在这座巨大的战争坟墓中坚守,他们手持着全帝国最落后的枪支与炸弹,要么从沙袋中露出头来,不惜代价的开火,要么在战壕里的泥泞土地上来回折腾,搬运着弹药,或者去支援那些情况更糟糕的地方,在他们的脚下是东倒西歪的排水沟与空掉的弹药箱。 而在战壕的最中央,包裹着一个不怎么规整的炮兵阵地,还有几座混凝土构成的机枪碉堡,正一刻不停地倾吐着火舌,它们是这座蔓延了十几公里的战壕的核心,也是这几千人能够撑下去的原因。 拉托比斯拍了拍耳朵,但却还是听不到什么声音:他的四周实在是太吵了,太喧闹了,这里有数千杆枪支在同时开火,数十门火炮在一起怒吼,成千上万的战士或者算不上战士的炮灰在声嘶力竭的吼叫、哀嚎、唾骂、哭泣、挣扎、呕吐…… 这座战壕正在抵抗,就如同这个燃烧的世界一样,它发出怒吼,也付出了代价:由于根本来不及清理,现在的湿泞土地上已经随处可见失去了生命的尸体,有些只是缺胳膊断腿,有些则是失去了脑袋,滋滋的鲜血不要钱的流淌着,把整個战壕染成了一种恶臭的、晦暗的红色。 在打空了最后一发子弹之后,拉托比斯缩回了战壕里面,他的腿肚子在发软,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就像他的胳膊一样,他想擦擦汗,但是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任凭汗珠流进眼睛,带来腥麻的刺痛。 但即便如此,拉托比斯还是把手伸进了一旁的弹药箱,麻木的清点着子弹,再一个个地安装,这一切是安静的,又是顺理成章的,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胳膊在做这些事情,就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般。 他想深呼吸,但是却吸入了难以形容的恶臭:死尸的腥味、胆小鬼的尿溺、火药的煊腥、泥土的臭味、还有空气中所散发的无法形容的战争的味道。 “敌袭!!” 不知道是谁嘶吼了一声,就仿佛被注射了最好的肾上腺素一般,拉托比斯几乎是一跃而起,又一次拿起了自己的枪。 —————— 拉托比斯曾以为这座战壕已经足够的强大与吵闹了,毕竟他还能奢求什么呢:这里有整整五千多人,有大炮、有机枪、还有充足的补给,他甚至认为自己可以一直守在这里,直到老死为止。 但直到战火真正的烧到这里,拉托比斯才想起了什么:在之前,在那个叫夏娜的世界上,明明他们拥有更庞大的军队,更可怕的重炮,更完善的工事,但是他们还是溃败了,溃不成军。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在与【自然】为敌。 而人,最起码是他们这些人,是绝对战胜不了【自然】的。 冉丹又开始进攻了,拉托比斯只能听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吹响了一种号角,一种让人莫名感到压抑与恐惧的号角。 然后,便是震动。 那是怎样的震动啊,就仿佛是一座山在奔跑,又仿佛是成千上万的野牛在一起夺路狂奔,连地面上的石子和弹壳都在因为这股震动而四处乱跳,不断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近了,更近了。 “……咕噜……” 拉托比斯咽着唾沫,他举起了枪,通过瞄准镜,他能隐约地看到一股黑色的浪潮正在席卷而来。 冉丹来了。 冉丹的进攻是【自然】的伟力,是黑色的浪潮,是崩摧的山峰,是一股又一股无法抵挡的可怕天灾。 最先传来的是尖啸,是刺破天际的可怕嚎叫,那是由无数人类还有不知道其他什么生物的哀嚎所汇聚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所有人的耳膜: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摧毁那些最软蛋的家伙了。 然后,冉丹的【先锋】出现了。 衣衫褴褛的大军出现在了所有防守者的视野之中,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军队,而是一支彻头彻尾的奴隶军团:从天际的这一边延续到另一边的,是各种各样衣不蔽体的奴隶,他们中有的是人类,有的甚至穿着和拉托比斯一样的制服,而剩下的则是奇形怪状的异形,他们有着三条腿,五个眼睛,六条胳臂或者更多的看不出来作用的器官。 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脸上的那副表情,那副麻木与绝望,足以让最勇猛的士兵不自觉的冷汗满背。 冉丹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也许是某种巫术,又也许是什么毒药,反正,那些亵渎的异形制造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开火!” 不知道是谁下了命令,也许是那个谁都不认识的军官,又也许只是一个恐慌士兵的胡乱叫喊,但是暴雨般的枪响很快就淹没了这个声音。 所有的士兵都在开火,所有的士兵都在尖叫,不断翻腾的口水在子弹飞过的炽热空气中蒸发,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他们的恐惧与不安,在营地的最中心,那些大炮又迫不及待地吼叫了起来。 钢铁的弹幕是无情的碾杀者,在成千上万的枪口与炮口中,那些可悲的炮灰被撕的粉碎,被炸的彻底,仅剩的不幸者则是继续麻木的前进,直到才到密布的地雷,才得以粉身碎骨。 数以万计的炮灰就这样被消耗着,没有人为了他们的死亡而哀痛,当拉托比斯再一次装满了弹匣的时候,他的眼前只剩下了几个扭曲的肉团:那些最不幸的家伙居然躲开了子弹与炮火的救赎,挣扎着一头撞上了铁丝网,几十个、几百个甚至几千活生生的人和异形在铁丝网中互相倾轧,互相挤占,他们伤痕累累的身体流出了赤红或者各色的鲜血,和那些早已挂在了铁丝网上是腐烂肉块粘合在了一起,让人止不住的反胃。 终于,拉托比斯举起了枪,在他的周围也有无数人正在这么做,伴随着又一阵的开火与齐射,最后一次挣扎也渐渐停止了。 拉托比斯甚至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善事:他让这些家伙去了一个安静的世界,而他则是这里受苦。 但也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铁丝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这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已经顶住了两轮的冲击,现在,它和前面的地雷阵一样,迎来了自己的终结。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拉托比斯又听到了那种号角声。 这一次,它似乎格外的沉重。 很快,又一支大军出现在了天际线上。 拉托比斯再次装满了弹夹,他本以为这又是一次像之前一样的战斗,但是当那些对手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时候,他愣住了。 这同样是一只鱼龙混杂的奴隶大军,但是与之前的那些可悲者不同,这一次出现在拉托比斯眼前的是:三五米高的可怕异形生物,浑身披挂着鳞甲;至少有六只手的异形,端着六把枪支,还有一口让人望而生畏的獠牙;而在更上面一些的地方还漂浮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家伙,它们同样握着枪支,乍一看没什么,但是仔细看…… 他奶奶的,会飞! 此时此刻,当看到数以万计这样的牛鬼蛇神向着自己的战壕扑来的时候,拉托比斯只有一个想法。 —————— 完蛋了。 —————— 战壕被突破了。 成千上万的怪物涌入了这里,把这座防御的工事变成了最纯粹的地狱。 那些火炮阵地自从那些会飞的异形冲了进去之后就再无声响,只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嘎吱作响的声音。 由混凝土和钢铁所打造的机枪堡垒是坚持最久的,直到那些奴隶之中窜出了一队格外疯狂的家伙,它们手中的喷火器宛如夺命的死神,让一座又一座的要塞成为了散发着火焰与嚎叫的炽热坟墓。 拉托比斯在战壕里狂奔,他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把枪,如同一只没有方向与目标的老鼠一般,惊慌失措的奔跑着,在他的身后传来了响彻天际的惨叫与嘶吼,让他不敢回头去看。 他拐过了一个又一个转角,和不计其数的家伙撞在了一起,随着人群踩踏在那些不幸摔倒的家伙身上,他的军盔在混乱中丢了,腰间的最后一包弹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不见了。 但他依旧紧握着那把枪。 “这里!拉托比斯!这里!” 他听见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声音,然后扭头看去,只看到提格雷站在战壕的边缘向他招手:少尉的外衣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的军服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甚至能看到最里面的黝黑皮肤与胸毛。 原来他会叫自己的名字啊。 混乱之中,拉托比斯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居然是这句感慨。 几乎是使出了最后的力量与勇气,拉托比斯跑了过去,提格雷拉了他一把,两个人踉跄地滚出了战壕,粘上了一身的泥水与恶臭的血。 “跑……快跑……” 拉托比斯只能听到这声喘息。 他们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跑着,冰冷都空气吸入肺中,宛如刀割一般的疼,石头硌着靴底,甚至能听到小腿的骨头传来咔吱咔吱的响声,但他们不敢停下。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许是五公里,又也许是十公里,他们滚到了一个岩石之后,手脚并用的躺下,再也跑不动了。 有那么几分钟,他们只是喘气,不顾一切的大喘气。 “少尉……你的信……” 拉托比斯看向了提格雷的胸膛,他看到了那个被撕裂的大口子,那里放着提格雷视若珍宝的家信。 提格雷马上摸了摸,然后又摸了摸,接着他又翻找了所有的口袋,一遍又一遍,然后,他重新瘫了下来,低着头,只是大喘气。 “也许是丢在那里……没事……没事……咱们两个活着比什么都强。” “再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跑出来,和咱们汇合的。” 于是,他们又等了一会,却没有等到任何一个人,最终,他们决定继续逃跑,两个身影就这样隐入了萨比斯4号星那凄苦的寒夜之中。 拉托比斯回头,看向了他短暂的居所:那里已经彻底的燃烧起来了,橙红色的火焰伴随着滚滚的浓烟,一路蔓延到了天际。 此时此刻,拉托比斯只有一个想法。 打了这么久,从夏娜到这里。 他还是不知道那些【冉丹】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 某处。 几名暗黑天使站在一个无比晦暗的房间里面,他们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地图。 “在d14地区,一处防线刚刚被突破了。” “有损失么?” “只是一些凡人,毕竟那里只是一处外围的可抛弃防线,应该没人跑出来。” 正在看地图的暗黑天使点了点头。 “知道了。” “无论如何,我们需要保证的就是【计划】的顺利实施。” 然后,就再也无人关注这个事情了。 第四十五章 剧本 【哀痛,流血,与死亡。】 摩根在轻语。 就宛如年轻的母亲在沉睡的婴孩耳边的低语,又宛如老迈的师长对于远去学子的最后教诲:这声音是轻柔的,却又不夹杂着任何感情;这声音是温暖的,却又散发着死亡的严寒,这声音是真实的,却又如同水中之月一般虚幻。 最起码在扎哈瑞尔看来,摩根的声音就是如此的矛盾、古怪且真实。 卡利班人拍了拍自己的肩甲,那里除了一个代表着第一军团的装饰外,目前还是一无所有的,这让他难免失落,但是这种失落转瞬即逝:有着更严肃的事情需要他去面对。 摩根继续低语着,她有些漫不经心地倾吐着复杂的语句,伴随着她的低语,她的手指慢慢地划过天际线的方向。 那里并不安静。 暗黑天使的超人听觉能够听到那些嘈杂无比的声音,那是无数如同野兽一般的喧闹嘶鸣,如同浪潮一般的隆隆闷响,如同地狱一般的哀嚎唾骂,还夹杂着诡异号角的无限阴沉。 那是一次进攻,一次尚未映入他们眼帘的进攻,冉丹的一位霸主或者一队战士正驱赶着数不胜数的炮灰奴隶,也许有几千上万人,又也许更多,正在横冲直撞地朝着他们扑来,扎哈瑞尔甚至能听到荒漠的无垠土地正在因为它们的奔袭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无数的石子与沙尘在地面上胡乱蹦跳,诉说着不详的预兆。 然后,他就看到摩根倾吐着最后一个字符落地,就仿佛念完了一首诗歌。 接着,他看到了【雾】。 雾,它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天际线的一端,这无形的屠杀者并不像它的同伴那样缓慢,它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天际线的一端踱步到了另一端,就像是一位步履匆匆的绅士。 扎哈瑞尔突然感到了一种紧张,那是阿斯塔特在面对着难以想象的威胁之时所会爆发出来的肉体本能,而现在,看着那幕慢慢移动的雾之墙,扎哈瑞尔的每一个指关节与每一個脑细胞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与激动着,大声嘶鸣着战斗的准备。 暗黑天使强行移开自己的视线,把目光重新投到了摩根的身上,他渴望着从这位灵能女士的身上看到疲惫与喘息:但他真正的看到的,却是摩根的手指在随意地把玩着银白色的发丝,似乎在思虑是否要修剪一下过长的发梢,她就宛如是一位在花园中享受下午阳光的千金,在水雾的缭绕与花草的微芳中无忧无虑。 【可以了么,扎哈瑞尔阁下。】 她说着,话语中带着一种洋洋得意的喜悦与炫耀,而这句问话让扎哈瑞尔的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紧缩起来, 卡利班人费劲力气的抬起了头,再一次的聆听着,再一次的极目远眺。 他知道他应该听到什么,他应该听到一整支的冉丹的奴隶大军在前进,应该听到有数千支剑刃互相碰撞的交响,应该听到坦克履带与大炮轮胎划过大地的压痕,应该听到数以千计,甚至是数以万计的奴隶的垂死挣扎。 就在刚刚,他就听到了。 就在摩根吐露着诗句的上一秒。 但现在…… 野兽的嘶鸣。 装甲的碾压。 号角的低沉。 求死的哀嚎。 他通通,没有再听见。 …… 真安静啊…… 安静的就像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扎哈瑞尔的冷汗留了下来。 卡利班人的连长有些僵硬地略微转过了自己的脑袋,穿过正在被短暂的迷茫与震惊所覆盖的新兵连队,他的隐晦目光投向了队伍的偏僻角落,那里伫立着一群格格不入的战士。 那是三名略显高大的暗黑天使,他们全身都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兜帽与长袍之中,只留下那些手持的,巨大的古怪枪支,但是通过阿斯塔特的超人视角,扎哈瑞尔还是隐约能看到这些神秘人肩甲上那密密麻麻的荣誉刻印与勋章。 卡利班人扭过了头,他想起了之前所经历的那段谈话。 —————— “我负责监督那名凡人灵能者,新兵。” “具体的事项你无需知晓,一切按常规状态行事即可。” “但是首先,我们要通过实战测验一样,她是否真的如同千子军团的信件中所诉说的那样,是一名真正的,或者能够媲美alpha级的可控灵能者。” “你负责这一项事宜,新兵,我会负责监督与记录,还有一些迫不得已的手段。” “记住,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无论它是否重要,无论它是否成功,无论它是否让你感到抗拒与否定,甚至让你将这些想法付诸于实践,它都将直通到【雄狮】本人。” —————— 扎哈瑞尔闭上了眼睛。 尽管他还只是一名【新兵】,但是一些军团里的规矩他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 为什么是摩根? 因为在萨比斯星系,因为一些他还无权知道的原因,暗黑天使军团需要一名强大的灵能者,最好是alpha级别的。 为什么不是阿里曼? 因为那是一名千子,第十五军团的基因原体最信任的人物之一,万一让他折损在萨比斯星系,折损在暗黑天使的计划中,会产生一点麻烦,而【雄狮】一向讨厌不会带来好处的麻烦。 仅此而已。 “alpha……” 在只有两个人的通讯中,扎哈瑞尔能够听到那名隐藏在兜帽之下的泰拉老兵低声的肯定,稀奇的是,他从那股如同冰山一样的话语中,居然听到了忌惮的颤音。 作为一个尚未开发自己潜力的灵能者,扎哈瑞尔其实能够理解老兵的忌惮。 那些没有多少灵能天赋的凡人是无法理解的,在精神的领域之中,【alpha】到底意味着什么。 该死,他之前一直以为那是千子军团的笔误,毕竟一个自我控制如此良好的alpha基本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通讯器中传来了声响,扎哈瑞尔能听到那些隐于幕后的老兵在佩戴着什么东西,也许是安装着机关的手镯,因为他听到了钢铁纽扣扣紧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作为一名灵能者,那声音每响一声,扎哈瑞尔就感觉到自己的灵能被硬生生地压制了一层,就仿佛有一整座山峰正不断地挤压着他的脊梁。 他不由得弯下身子,痛苦的承受着这种本能的压制,而他并不孤独:那位刚刚还雍容华贵的女士,现在比他更凄苦。 然后,他听到了调整角度的声音,他身上的精神负担便显著的减少了,而与之相对的是,他旁边的那位凡人女士明显佝偻起了她的身子。 扎哈瑞尔的眉头不由得皱起,然后,他听到了通讯器之中传来的声音。 “稍安勿躁,这是必要的步骤。” “属于你的临时任务已经结束了,新兵,接下来,我们会带走这名灵能者,你和伱的人只要守住这座营寨就可以了。” “祝你好运。” —————— 扎哈瑞尔僵硬着面孔,他有些愧疚地转过了头,看向了摩根。 这位能力与态度足以让人欣赏的银发女士本就有些瘦弱,她的指骨与腕骨都明显得突了出来,比起阿斯塔特,她就像是一个大号的洋娃娃一般,甚至让人觉得精美得不适合出现在战场上。 而此时,这位本就瘦弱的女士开始不由自主地流汗,大滴大滴的汗珠开始从她的额头上留下,染湿了发角,模糊了眉眼,原本惬意的呼吸也变得慌乱与沉重。 但就是这张无故受到压制的面孔,这张虚弱的、无辜的、本应悲伤与怨恨的苍白面孔,在看向扎哈瑞尔的时候,却依旧露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这是必要的预防么?阁下?】 她勾着嘴角,让眉头稍稍挑起,几乎是不惜一切地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但这似乎立刻就用光了她的体力。 扎哈瑞尔看着她垂下头,汗珠不断地从发尖坠落,在那些老兵来到这里之前,就将地面染成了一个黯淡的,不规则的圆。 卡利班人抬起了手,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舌苔却在发苦:联想到自己刚刚所感受到的压制,再想想两份这样的压制堆积在一个凡人的身上,他就觉得自己的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无碍,阁下……】 到最后,反而是这被苦苦压制的女士在出言安慰他。 【我早就适应了,我本应适应的,只是在千子军团的自由之中……】 她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老兵们已经走上前来,将她带走了,一架风暴鸟正停留在远方的空地上,等着他们。 扎哈瑞尔伫立在原地,他抬起头,只是看着,看着风暴鸟升空,远离,最后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空中。 有时候,也许他们的做法的确过火了。 有那么一瞬间,扎哈瑞尔在这么想。 —————— 摩根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不满,有些……愤怒。 上一次有这种情绪,还是她被那个叫艾瑞巴斯的家伙吵醒的时候,而现在,她手腕与脚腕上的镣铐加重了这一点。 她依旧低垂着脑袋,因为至少有两名暗黑天使的老兵正待在舱室内,摩根能感觉到他们的枪口在对准自己,那些枪支与弹药散发着对灵能者来说不妙的气息。 她控制着自己的汗腺,流出了一个瘦弱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流下的汗水,就像她在扎哈瑞尔面前的表演一样,这些项目简单到让她甚至感到无趣。 于是,摩根再次闭上了眼睛,开始了某种思考。 她有些拿不准暗黑天使骤变的态度,而她的灵能感官又能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事物,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翻看起了那些暗黑天使的记忆与思想。 哦,那些特制的仪器、枪械与子弹对她当然有压制的作用:这种压制差不多就像舀起一瓢水对整个大海的影响一样。 摩根花了大约三秒钟来处理这一切:翻找记忆,筛选内容,然后再把它们串联到一起,阅读与分析,这一切花了两秒。 而最后一秒,是她阅读之后的笑声。 摩根笑着,那不是喜悦的笑容,而是某种讽刺与愤怒的杂糅。 —————— 在这个世界,在萨比斯星系,暗黑天使正在谋划着一场大戏,一场随时随地会改变剧本与演员的大戏。 不过摩根并不是很喜欢她在这场戏之中的角色,她决定做出一些改变。 在精神的王国中,摩根摩挲着下巴,她的探知跨越了空间的隔阂,在无垠的荒漠之中寻找着机会。 很快,她就找到了: 一支【军团】。 一尊【魔王】。 一队【勇士】。 还有一座【关隘】。 只要稍加控制,它们甚至可以合情合理地出现在一幕。 摩根一边想着,一边几乎是漫不经心地入侵着驾驶员的潜意识。 —————— 【狭路相逢】。 【一夫当关】。 哦,还有经典的【英雄救美】。 她喜欢,无比庸俗地喜欢。 摩根一边自我调侃着,一边随手在自己的剧本中划去了几名暗黑天使老兵的戏份。 第四十六章 死(一) 【前情提示:从本章开始到第五十一章偏群像,侧面描写与配角描写居多,主要是为了给剧情打补丁,可略过。】 不够! 还不够! 远远不够! 永远都不够! 该死…… 它需要一个对手! —————— 【霸主卡门】正剧烈地喘息着,它的狰狞目光掠过了军团中的士兵与奴隶,它们一路延伸着,从灰蒙蒙的天际线这端,直到沙石滚滚的天际线另一端。 【霸主卡门】所统帅的是一支大军,最起码以冉丹帝国的标准来说,的确如此,在卡门目光所及的地方,伫立着二十多名与它同属是【霸主战士】一级的冉丹精英武士,它们是这个野蛮种族中真正的军事贵族阶级,是冉丹一切战争艺术与军事组织的绝对核心。 【霸主】是最为强大与傲慢的战士,它们中的大多数从未在战场上失利过,手中的怪异刀剑曾经渴饮过无数强悍对手的滋滋鲜血,而卡门更是【霸主】中的君王,它的力量与战绩足以让这些傲慢无礼的战士本能地学会谦卑。 而在【霸主】之外,环绕着层层叠叠的冉丹士兵,这些普通的战士当然无法与精英们相媲美,却也拥有着高大的身躯、发达的感官与野蛮的力量,还有处于恐惧与臣服所带来的严苛纪律。 作为一个志在星海却人口不足的种族,冉丹拥有着堪称畸形的社会结构:除了核心技术与军工产业,冉丹种族把大量的低阶生产线扔给了奴隶与所谓的盟友,以此把自己的人力解放了出来,让每一個冉丹平民都成为了足以期待的预备役,再搭配上极为野蛮与尚武的社会风气,冉丹成功的把自己的社会改造成了一个只为了征服与奴役而生的可怖兵营。 更有甚者,冉丹的战舰几乎很少搭载用于轰炸地面的武器,因为对他们来说,在战争中抓捕奴隶和取得胜利是同等重要的。 而在见识到了人类之帝国那足以让任何对手绝望的庞然体量之后,冉丹帝国便在这条畸形之路上越走越远,为了一举杀死帝皇野心的造物,它们毫不犹豫地赌上了种族的所有未来:几乎所有能够拿起武器的冉丹平民都成为了士兵或者预备役,它们被塞进了大大小小的舰队之中,用野蛮的力量与无畏的勇气去疯狂的战斗,为冉丹的胜利增添上微不可查的筹码。 卡门甚至能在冉丹士兵里看到一些年轻的面孔,虽然这些稚嫩的士兵同样是可怕的战争杀戮者,但它很清楚,在之前,冉丹的军队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新血的。 这是短视的愚行。 【霸主卡门】在心中感慨着,它的目光最终跳过了这些年轻的同类,放到了那无穷无尽的奴隶大军的身上,归属于卡门的奴隶军团自然没有那些滥竽充数的人类和其他脆弱种族,放眼望去,尽是一些充斥着蛮力与野性的怪物,冉丹甚至不得不在它们的脖子上安装着专门的精神控制项圈以防不测。 这就是卡门的兵团:一个绝对的核心,二十四名精锐的【霸主】,两万多充当骨干与爪牙的普通冉丹士兵,还有着数十万被操控与奴役的【消耗部队】。 若是在以往,手握这样的兵团,卡门足以向任何一个种族的国度发起总攻,但是现在不同了,它很清楚它要面对什么。 那些两三米高的【人类】,那些自称为阿斯塔特的强大战士,卡门从亲眼目睹着他们是如何屠杀冉丹的奴隶大军,甚至是普通的冉丹士兵在他们的枪口下也与脆弱的孩童无异,唯有【霸主】可以依靠着野蛮的力量、丰富的经验与更胜一筹的伟大装备战胜这些强大的对手。 而与这些强悍的战士相比,他们身边那些被称为【凡人辅助军】的家伙反而无关紧要,哪怕是一名普通的冉丹士兵也可以轻松对抗三五名所谓的凡人辅助军,一个作战娴熟的冉丹小队甚至可以联起手来屠杀十几倍于自己的凡人对手。 而在所谓的凡人辅助军之下,人类帝国似乎拥有着更脆弱更微小的兵种,卡门的大军刚刚碾碎了几条防线,就杀死了成千上万这样的【战士】,但它对这些家伙毫无兴趣,它所在意的只有那些值得一场伟大决斗的战士。 是的……对手! 一想到这里,【霸主卡门】那稍稍冷却的无畏心脏便再一次地疯狂跳动了起来,它继续着沉重的呼吸,胸膛之中燃烧着对决斗与生死的眷恋,照应着它遍及全身的可怖疤痕。 但它知道,它必须忍耐,它必须继续着冉丹的传统:先让无穷无尽的奴隶冲上去消耗,再由精英战士决定胜负。 它知道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但是脑海中的另一种渴望也在折磨着它:就在刚刚,它在各个军团的通讯之中得到了信息,一支作为先锋的小型兵团在瞬间失去了联络与行踪,数千名冉丹战士与十几万奴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这是有一个强者,一个强大的对手,他可能是一个伟大的战士,或者是一个如同自己养父一般的灵能者,甚至会是一件被操控的强大武器,但是它不在乎,它只想着去战胜那个足以灭杀军团的怪物,它只想在这无趣而漫长的航行后,享受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 这种情绪似乎格外的强烈……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它的耳边低语一般。 战斗,它需要一场真正的战斗。 不……这种感觉…… 不,别去想它,先别去想战斗的事情,还有任务要去完成:前进,找到那个隐蔽的基地,夺取它,这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但是……战斗…… …… 该死的。 卡门压了压自己的脑门,然后,它听到了一旁辅佐官的声音。 “大人……” “说!” “大人,先锋汇报,在我们的行军路线的前方有一艘人类的战机。” “击落它,这还需要我的指示么?” 【霸主卡门】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比以往更为狂暴与不满,也许它真的需要加快脚步了,率领军队,加速前进,它记得前面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条大河,穿过它就能抵达自己的目的地,然后消灭在那里守卫的家伙,应该有阿斯塔特…… 希望他们会是不让它失望的对手。 【霸主卡门】抬起了头,在队伍行进的最前方,它看到了一股风暴正在汇集。 —————— “风暴正在汇集,赫克特。” “我们可能需要改变一下路线了,不过如果那样的话,在规定时间之前,我们应该赶不到那座大桥,到时候怕不是又要和那些暗黑天使扯皮了。” 智库萨列里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他的身侧是闷不做声的埃阿斯,身后则是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赫克特而在小队的最后,在紧急运输中登陆到这个世界的古战士凯隆守卫着队伍的尾部。 “……赫克特?” 汇报没有得到答复,萨列里转过了他的脑袋,毫不意外地在赫克特的脸上看到了一股犹豫与思想的混合体。 “赫克特!” 智库略微提高声音,用轻声的尖叫唤醒了思考中的小队长。 “你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怎么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是在担心战事。” 赫克特模糊其词地回答着,就连埃阿斯都因为这个答案而皱眉,更别说将不信二字写在脸上的萨列里了,不过古战士凯隆倒是没有注意到这边,他只是眯起眼睛,盯着一旁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土丘,瞳孔中闪过回忆与思索。 但在信任与长久的战友情之下,萨列里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小队只是继续在沉默中跋涉,前往那座远方的大桥。 几乎横贯着整个萨比斯4号星的萨比斯河是一条巨大的湍流,哪怕是最狭窄的河面也有差不多数百米宽,而且在湍急的水流之下密布着尖锐的礁石,让任何徒步跋涉的可能性都被彻彻底底地掐死。 因此,仅有的几条跨河大桥就显得弥足珍贵,甚至具有战略意义,而第二军团的小队就被派去支援其中的一座,在许久都等不到前来接应的风暴鸟之后,赫克特等人不得不徒步前往。 这一段旅途算不上漫长,也没有爆发与敌人的交火,除了古战士凯隆偶尔会眯起眼睛,盯着一些土丘之外,就再无别的事情发生,但这并不妨碍赫克特在一种忧心忡忡的情况下跋涉。 就在出发之前,在等待着那台鸽了他们的风暴鸟的时候,赫克特终于平复好了他的心情,打算和他的战友们聊聊有关于基因原体的魔幻现实。 但现实却是…… “原体?什么原体?” 所有人,无论是埃阿斯,还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萨列里,甚至是古战士凯隆,都在用一种纯然的迷惑与理所应当在看着他,就仿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赫克特试图争辩什么,但在询问了几句之后,他发现他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有关于发现原体踪迹,闯入暗黑天使营寨之类的记忆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他们只记得小队是被一纸调令派下来的。 看着自己的战斗兄弟还有自己的导师那一张张信誓旦旦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连赫克特自己都陷入了怀疑:难道一切真的是他不自觉的妄想? 如果不是脑海中始终清晰的倒映着那副银发与苍青瞳的面容,他可能真的就要被这种怀疑所击倒了。 但在怀疑之后,一种全新的可怖思想占据了他的脑海: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只有他记的? 谁?什么时候?怎么做到的? 他甚至不敢去想更多。 赫克特抬起头,他想深呼吸一下,然后用战斗与任务暂时的遗忘掉这些可怕的推论与回忆。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架风暴鸟。 一架燃烧着的风暴鸟。 它显然被什么集中了,一侧的机翼已经完全覆盖在了滚滚浓烟之中,赫克特眼看着它歪歪扭扭地坠落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奇形怪状的弧线,然后慢慢的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的前方。 那是大桥的方向。 也是他们的任务目标。 —————— 几名暗黑天使,他们还是待在这个颇为昏暗的密室之中。 “有人刚刚窥探我们,是第二军团的一名古战士。” “不用管他,b组怎么还没有压运目标抵达这里?” “他们的风暴鸟遭到了冉丹的袭击,准备就近与守卫大桥的a组先汇合。” “a组那边汇报,一支成规模的冉丹军队正在朝大桥挺进,它们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这里。” “我们需要增援么?” “冉丹的军势规模?” “大概二十余名【霸主】,两万左右的普通冉丹士兵,还有数十万奴隶军队。” “我记得……ab两组汇合的话,总共有七个人,再加上大桥那里的凡人守卫大概有两万左右……” 坐在最中间的暗黑天使点了点头。 “足够了。” “我们的第一任务是守住这里,大桥的事情交给a组和b组解决吧。” “要相信……” “恐翼的力量。” 第四十七章 死(二) “大河啊……” 拉托比斯中士轻声地感慨着,他先是揉了揉塞满了石子和沙尘的衣服,然后拍了拍手掌,拿出一个罐头,撬开,接着也不管里面食物的冰冷,便大口吃了起来。 他并没有急着去咀嚼,而是先用舌头慢慢的磨碎了一口口食物,然后再一点点地吞咽了下去,他的舌头偶尔会在牙齿间的空洞上拂过,那是过往经验所遗留下来的痕迹:后勤的那帮混蛋不到关键时候是不会发好东西的,罐头里面有着什么让人【惊掉大牙】的小惊喜简直再正常不过。 中士撇过脑袋,吐出了一个像白色石子一样的东西,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确定了没有任何东西之后,他才开始了咀嚼,从寡淡无味的食物中努力汲取着根茎与人造调料的味道。 “你不来点么,少尉?” “你已经很久都没吃过东西了。” 当嘴里塞满了糊状物之后,拉托比斯模糊不清地开口,他转头看向了提格雷,却发现少尉只是摇了摇头,一心抚摸着自己胸口上的疤痕,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被紧密照看的口袋,里面放着提格雷的家信,放着他与过去的联系。 拉托比斯没有多说什么,他打开了一個罐头,放在了提格雷的身边,然后又为自己打开了一个,把里面的食物尽可能的塞进了自己的口中,此时,他的心中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的,轻松,安逸。 自从昨天晚上,他们原先防守的阵地被突破了之后,拉托比斯和提格雷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荒漠上奔逃,他们不敢走那些稍微平坦一些的大路,只敢在穷山恶水的地方艰难跋涉,两个炮灰几乎是没黑没白地逃着命,他们依靠着星星与风的触感勉强辨别着方向,稀里糊涂地吃掉了最后的食物和水,一起躲藏在那些巨大石头的阴影中小憩,或者避开那些游弋在天上的冉丹战机的搜寻。 终于,过了差不多十五个泰拉标准时,正当拉托比斯考虑要不要把枪也扔掉来减少重量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那条大河,还有那座大桥。 中士几乎忘了接下来到底发生什么,他依稀记得他们如同疯狂的野人一般咆哮着跑向阵地,然后被惊慌的守军摁倒在了沙地上,然后就是无数个人,无数双瞳孔,无数张嘴,接二连三地在他的身边出现、闪烁、诉说,让他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变得愈加昏昏沉沉。 等到他再次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一个房间里,对面坐着大桥的最高守备司令,拉托比斯甚至看到在房间的阴影之中站立着一个高大的战士。 天呐,是死亡天使,他还是第一次离他们那么近。 守备司令不厌其烦地问着很多问题,诸如姓名、编号、所属部队、过去二十四泰拉标准时的经历什么的,拉托比斯有些能答上来,剩下的只能麻木的摇头。 但他记得,当他说出了自己的所属部队与阵地的时候,司令的脸上露出了无法遏制的惊讶。 “第42号高地昨天晚上五点左右就被敌军突破了……” 他听到了司令的喃喃自语。 “在里面驻守的第33团没一人跑出来的。” 直到这时,拉托比斯混混沌沌的脑子里才终于记起来了自己是那支部队的一员,驻守在那个所谓的高地阵地,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回想着在逃跑时所看到的场景与画面,对除了他们二人,无人生还的结果毫不吃惊。 那个死亡天使似乎点了点头,然后,拉托比斯就被送了出来,他被塞了几个罐头与几排子弹,在一个士兵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新的战壕,然后他发现提格雷已经在等着他了,少尉的怀里同样塞满了罐头和子弹。 接下来,他们成了战壕里的明星,从军官到士官再到士兵都想看看这两个与冉丹大军交锋过的【老兵】,他们成群结队地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他们知道或者听说,甚至是猜测来的消息,在他们的争论与诉说之中,拉托比斯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冉丹的进攻大概在昨天中午开始,在他们的阵地遭殃之前,已经与无数的堡垒与战线被硬生生地踏平了,这种屠杀与入侵一直持续到了午夜时分才稍稍停歇,彼时已经有大半个世界被这些异形所夺取。 有人说在昨天的战斗里有超过五十万人被冉丹杀死,还有的说是八十万,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们可能是整个世界上最后的成编制军队了,而冉丹已经杀死了超过两百万人。 最后一种显然是在胡扯,拉托比斯很清楚所谓的克拉诺斯第23团总共也才一百多万人,而且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这些倒霉的防守部队,连一个平民都没有。 但是另一个话题很快就占据了讨论的中心所在:通讯班的士兵表示,他们,从别的团听说,昨天晚上至少有几百个死亡天使成群结队地出征了,有人说他们在萨比斯4号星最大的山谷那里和冉丹的军队狠狠地打上了一场,据说是赢了,但也有人说是输了,反正可以确定的是,当他们回来的时候,那些死亡天使的人数明显变少了一些,而冉丹的攻势在整个后半夜与凌晨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滞缓,迟迟没有发动新的进攻。 但也有刺头唱反调:也许是那些死亡天使打了大败仗,被冉丹的异形通通抓住然后生吃活剥了。 然后他就被两名军纪官拖走了。 被这么一吓,大部分人也没有了继续八卦的心思,拉托比斯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他睡了几个小时,在下午三点左右被剧烈的饥饿感所唤醒,然后僵硬地直起了身子,开始吃东西,装子弹。 一切和之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拉托比斯却感到了一股安心,一股被安全与安逸所搭建的安心。 他知道这是虚假的,这是一种蒙蔽自我认知的欺瞒,他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冉丹的大军正在横冲直撞,也许马上就会打到这里来,让他重复昨天的事情。 但当他看到身旁那众多的士兵的时候,当他靠在厚实的土垒上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安心:他宁愿什么都不想,不去想逃不过的战斗,不去想冉丹的可怕,就这样沉浸在短暂的、美妙的安逸之中。 这感觉可真让人上瘾。 拉托比斯甚至想笑,事实上,他感到了某种最卑微的快乐。 而这快乐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因为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了一架架奇怪的飞机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 【杀戮……】 不,决斗。 【屠杀……】 不,不…… 【愤怒……】 应该是荣誉,是体面的战斗与死亡! 【啊,荣誉……】 卡门揉着脑袋,他感到了有些不适,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荣誉……】 【决斗……】 那声音似乎找到了窍门,它开始低语着那些让卡门无法否认的事情。 【霸主】阴沉着面色,它低着脑袋,聆听着辅佐官的汇报:先锋、战机、炮兵阵地与科学部队的部署。 但它全无在意,它的脑海与胸膛在不断的低语所折磨着,不断地渴望着挥动自己手中的利刃,有那么一瞬间,它甚至压不下这种渴望。 【挥刀……】 【挥刀即可,让献血流淌。】 有那么一瞬间,不管是它旁边那个絮絮叨叨的辅佐官,还是前方那些炫耀着自己的可悲武力的傻瓜们…… 谁都可以,它都可以杀死。 它可以杀死它们,杀死所有的活物,从战士到奴隶,甚至是它的同胞……没关系,举起屠刀,让鲜血流淌…… 不,不,不! 不应该是这样! 【卡门,我的孩子。】 一股新的声音蛮横地闯了进来,那是【操纵者】在遥远的战斗月亮上意识到了自己最骄傲的作品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你怎么了,你的精神很不稳定,我在你的意识四周看到了某些不太妙的东西。】 【霸主】眯着眼睛。 “不,父亲,我没事。” 【你确定么?】 “是的,我没事,我已经重新控制住了我的身体与意志,就像之前一样。” 卡门的语气是急促的,它很清楚,一旦它真的承认了真相,那么它的养父绝对会把它带回到战争的后方去。 开什么玩笑! 【伱最好没事,我的孩子,我现在没有精力仔细思考你的话语。】 【战帅】的声音中带着疲惫,哪怕对于它这样的巫术怪物来说,操控如此之多的个体依旧是一项艰辛的伟业。 【你听到低语了么?我的孩子】 【如实回答,不要欺骗我。】 “有过……但现在没有了。” 低语依旧在卡门的耳边环绕。 【……好吧。】 它听到了叹气。 【小心那些低语,我的孩子,那是银河中最可怕的东西……我们种族的掌权者们曾认为自己能够与那些虚空中的神明达成合作与友谊,但我见过它们最后的模样。】 【如果感到不对,立刻回来。】 【不要欺骗我,不要欺骗你的父亲。】 【我的卡门……】 它还想说什么,但是它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了,卡门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声音的彻底消失。 “我知道了。” 它说着,然后继续聆听着耳边的低语。 它已经学会了不去讨厌它们。 【荣誉……】 【决斗……】 【鲜血……】 它不讨厌这些词汇。 “准备进攻。” 【霸主】下达了命令,而当它的兵团为了战争的咆哮而准备的时候,【霸主】只是安静地抚摸着自己的左臂:那里有着一排整齐的刀疤,共有七处。 每当一场伟大的,足以让它感到满足与喜悦的战斗发生,它就会记下一道。 它希望第八道很快就会到来。 —————— 【如果算上我的话,就是八个人,胜率也自然会高上一些。】 【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摩根在笑,她的汗珠在额头与脸颊上反衬着晶莹的光芒,湿哒哒的头发贴在鬓角与脖子上,就像是一棵害羞的柳树。 而暗黑天使只是看着她,没回答。 “待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他说着,然后走了出去,只留下摩根端详着满屋子的反灵能装置: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许真的能让一个阿尔法级如同凡人一般脆弱。 不过它们完全不影响摩根的思绪。 她能感受到,冉丹的大军正如同饥饿的蝗虫一般扑来,而它们要面对的是两万名驻守在坚固要塞的守军,还有八个从泰拉走出来的暗黑天使: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要比那两万名凡人加起来还要危险。 而在另一面,她感受到了四个小小的,让她亲切的气息,他们正在狂风之中极为艰难地跋涉着,看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 摩根点着下巴,开始思考起了是不是应该随意地插手一下,保证自己目前最爱的这几个角色不要缺席这场大剧。 她正这么想着,却突然感觉到了某种奇异的气息,那是一种极度的危险与紧张感的尖叫,在不断提醒着她,要求退避与放弃。 而她的本能在对着什么东西龇牙咧嘴地怒吼,那是一种处于恐惧而非愤怒的怒吼。 她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却在灵魂的海洋之中看到了一股赤红色的雾:它没有目的与思想,仿佛只是被萦绕在大桥之上的战争与毁灭的气息所吸引,从现实与虚无的裂缝之中接连不断地涌出,发出一种如同公牛,又如同大猎犬一般的笑声,就宛如一位最残暴的国王在为了竞技场上的鲜血淋漓而放声大笑一般。 她甚至能够看到那些雾气慢慢地接近了她自己,如同蛮横的蛇一般在她的四周环绕与炫耀着。 摩根冷着脸,她试探性地伸出了一支随时可以切断的灵能触角,伸向了这些深红色的雾气。 然后…… 然后它们嫌弃的绕开了她。 …… 淦。 第四十八章 死(三) 战争。 某种意义上,战争是文明的同义词,它可能是任何国度、任何种族、甚至任何星系中最接近于【真理】的存在。 无论是什么种族,无论是什么基因,无论是什么思想与道德,当文明从野兽般的懵懵懂懂中诞生的时候,当【贪婪】从生存的本能中被提取出来的时候,当曾经的食肉动物划标记领地与厮打争斗的记忆被拾起、扫净,再被冠以了【荣耀】或者【信仰】之类的简陋理由之后,战争便理所当然地应运而生了。 如此的仓促,如此的合理。 两个村落、两个王国、两个种族,也许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也许他们之间的生产关系、道德认知与过往历史没有一星半点的相同,但这并不妨碍,当其中的一方不打算用和平与交流来解决问题的时候,【战争】就会在双方的脑海中同时出现。 从这個角度来讲,战争既不卑鄙,也不残忍,它不过与文明、交流、生存等词汇拥有着同样的意义,是任何一种智慧种族都与生俱来的朴素天赋。 从包裹着破烂的树叶,挥舞木棒,互相投掷尖锐的石块;到用木板与布匹遮掩住要害,用长剑与战马去对抗;再到从浓烟滚滚的工厂中开出十数吨重的坦克与自行火炮,让核子裂变与生化武器的噩梦彻底踏破一切的底线与安全感。 直到飞上太空,接触曾经顶礼膜拜的日月星辰,让自己的呼吸与恒星的闪烁在同一片视野中回响,可也不过是把刀剑与炮弹换成了链锯与爆弹,让数公里长的伟大战舰接替了曾经的飞机大炮…… 仅此而已。 从三五名战士的混战,到两个战斗群之间的厮杀,再到数百万、数千万甚至是数以亿计的大军在沙盘与笔尖的命令下忘我地互相毁灭,战争从未改变。 它是每一个个体的噩梦,每一个集体的浩劫,每一个国度的磨难…… 以及,每一个种族的伟大胜利。 当元帅下达了命令,将军制定了方案,团长规划着路线,营长集结了士兵,而连长挥出刀锋,号令冲锋的时候。 当战争的锋芒化为虎贲的刀刃、骑兵的马蹄、坦克的履带,再到密密麻麻的无人机群的蜂鸣奏响的时候。 没人在乎那些真正面对它的人。 甚至那些人他们自己都不在乎。 最起码,拉托比斯,并不在乎。 —————— “轰炸!是无人机!” 混乱的喊叫声在战壕中响起,拉托比斯中士紧紧的握着他的那把枪,这是他一路颠沛流离以来,唯一没有抛弃的东西。 他紧贴在战壕的土壁之上,一只手用着刚刚被发下来的工兵铲,拼命地试图挖的再深一些,哪怕是一厘米的进展,都更有可能让他活命。 最后,在他听到那些尖锐的破空声彻底撕裂他的耳膜之前,他终于能够把自己的整个身子囫囵塞了进去,只留下一个破破烂烂的靴子还在外面。 轰炸开始了。 冉丹的无人机群也许有上百架、数千架甚至更多,反正拉托比斯一早就听到了那些防空炮在不惜一切地开火,他听那些负责防空炮的士兵吹嘘过,他们手头的大家伙能够封锁数公里的空域,每分钟能打出上千发炮弹,就连只苍蝇都会被他们的炮灰撕成碎片。 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拉托比斯只听到了那些防空火炮在发疯,在一刻不停地倾吐着火舌,一整个阵地的炮口奏响着一曲杂乱无章的抵抗之歌,但这一切都没能阻止冉丹把炸弹扔到了战壕之中。 拉托比斯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是完全阻止不了爆炸声不断地捶打着他脆弱无比的耳膜,那是一种毫无规律的狂乱声响,它时而沉重而肃穆,时而就如同炸开的玻璃瓶一样,尖锐无比。 中士甚至能听到那些看似坚固的土堆与里面的士兵被一起炸飞的声音,那是一种独特且沉闷的声响,几乎不可能会听错,也意味着可能一个倒霉蛋甚至更多的人被活生生的埋在了土里。 有些炮弹落在了地面上,有些炮弹落在了战壕里,甚至还有一枚落在了拉托比斯的附近,他露在外面的靴子能够感受到被炸飞的泥土与石子敲打靴底的声音。 他听到了一切的声音:炸弹的爆炸,火炮的发射,无人机翼划过低空时的古怪声响与嘶鸣,但他唯独听不到属于人类的惨叫声:无论是被浪潮般的泥土所活生生地掩埋,还是在一瞬间被烈焰吞噬,甚至是在炮弹炸开所蒸发出的真空领域中被抽干了所有的氧气,这些都不是能够让人发出任何声音的死法。 只有炮弹,只有爆炸,这噩梦般的鸣奏曲响了有五分钟,甚至更多。 最后,它停下了。 —————— 拉托比斯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坑里面爬出来的,他挪动着发软的腿肚子与脚掌,勉强地站了起来,但是还没过几秒钟,他便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腿肚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随后,他想起了什么,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一边,疯狂的挖掘着那些泥土与瓦砾,任凭手指被刺出了鲜血,过了一会儿,在他的拉扯下,提格雷的脑袋从泥土中钻了出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互相的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整个阵地现在就宛如一块被千军万马踩过的烂泥潭,到处都是坑洞与四散的尸体碎块,被炸翻出来的泥土和肾脏混杂在了一起,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臭味,那些尚有精力的士兵在大声嘶喊着,要么是寻找自己的战友,要么干脆是在求救,无数种喊叫伴随着军官的哨子与垂死伤员的呻吟而同时响起,竟不比冉丹军队刚才的骇人轰炸更安静。 但是很快,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因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震动。 一种震动的感觉袭击了他们的感官,那是大地在颤抖,就像是成千上万的怪兽在他们的身旁迁徙一般。 拉托比斯费劲力气,站起身来,然后,他便看到了冉丹的军队,它们从大桥的正前方袭来,从那座山上滚滚而下。 那就像是一条活着的曲线,一股黑色的浪潮,一种无法用人类的任何语言来确切形容的东西,就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爬过田地一般,冉丹士兵和奴隶接连不断地从日光的照耀中现身,结成了一股又一股密密麻麻的军势,向他们扑来。 几乎是眨眼之间,它们遍地都是。 拉托比斯看着,他只是看着,看着这恐怖而充满了魅力的一幕,看着也许有几十万的冉丹大军向着他们的阵地扑来,就像一整个海啸在扑向一艘渔船。 他忘记了战斗,忘记了思考,甚至一时之间忘记了呼吸,直到他的耳侧被最大声最嘶哑的命令所碰撞。 “敌军来袭!” “回到作战岗位!都他妈给我回到作战岗位上去!” —————— “回到作战岗位!” “战斗还未结束!保持第三巡航速度,注意规避那些小行星。” “补充鱼雷,重复,补充鱼雷!” 在萨比斯四号星上,一场战斗也许才刚刚开始,而在最为靠近曼德维尔点的萨比斯八号星上,一场战斗却已经彻底结束了。 冉丹的屏卫舰与虚空无人机群正在熊熊燃烧着,就在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它们还是一场胜利的余威,是成群结队的傲慢猎人,竞相追逐着一艘战败逃命的暗黑天使战舰。 但在进入了冉丹大舰队无暇顾及的星系边缘与小行星带的时候,情况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原本【仓皇逃命】的暗黑天使舰船在一瞬间就露出了最为狰狞的獠牙利爪。 火力最凶猛的三艘冉丹小型战舰几乎在同一瞬间被击毁,而是剩下的散兵游勇甚至还没分辨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小行星和陨石的阴影之中被打的粉身碎骨。 在不到一个小时的追逐与反追逐之后,暗黑天使的舰船傲然离开了一片狼藉的混战现场,开始沿着萨比斯八号星的阴影边缘游走,小心的观察着曼德维尔点附近的守备状况。 “所以……我们究竟要干什么?” 从溃逃,到反击,再到猎杀,直到现在的偷偷摸摸的侦查。 阿里曼依旧是一头雾水。 他能看懂暗黑天使们的每一次操作与每一个计划,但是他就是无法理解,这群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想要抵抗? 那为什么不在萨比斯四号星的近地轨道上集结军力一战呢? 想要避敌? 满星系都是冉丹的战舰,能避到哪去? 想要逃跑? 那你看这个曼德维尔点干什么啊?这个是通向冉丹控制区的! “呼……” 阿里曼尽力深呼吸,最终,他选择转过身去,走到了这支暗黑天使部队的带头人的面前。 “我想我有资格知道什么。” 他说。 暗黑天使在这艘舰船上的带头人是一个把自己隐藏在兜帽之下的老兵,阿里曼只能看到他那遍布着疤痕的下颚。 “赤红的马格努斯之子,你的确是我们在这场战斗中的盟友与保障,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能知道更多,请意识到这一点。” 阿里曼尽力让自己不去生气。 “那你能告诉我摩根女士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么?她与我是一个队伍的同伴,你们为什么让她待在萨比斯四号星,却把我带到了这里。” “因为这是任务,摩根女士的事情,很遗憾我无法回答,我收到的命令就是让伱待在这里,作为友军与保障。” 保障? 这个词让阿里曼感到不妙,他愈发怀疑暗黑天使带走摩根的目的了。 “那么……我想我最起码应该有资格与身份去知晓,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计划在笼罩这个星系?” 暗黑天使不由得笑了起来,在笑了一阵子之后,他才继续摇着头。 “我很想向你说明一切,但是很可惜,我并不能这样做。” “你不想说?” “不,是不能。” 暗黑天使纠正着。 “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现阶段的任务是隐藏在这里,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我不知道。” 暗黑天使倒是否认的很坦然。 “因为我也不知道完整的计划,我只负责我所接受的那一方面,甚至下一步要做什么都是我现在无法知晓的,只有等必要的条件满足之后,我们脑海中的记忆锁才会被打开,下一步的行动才会被知晓。” “所以现在,哪怕你找遍全星系的暗黑天使来询问,都只能得到一样的回答,在一切开始与结束之前,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完全的、具体的方案和计划。” “如果你还无法适应,那么请尽快适应。” 阿里曼低着脑袋,他沉默了有一会儿。 然后,千子叹了口气。 “最起码,我是说最起码,我应该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在战斗、搏杀与死亡正式开始之前,我想我有理由知道更多我为之而战的真相与细节。” 这个问题让暗黑天使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拍了拍阿里曼的肩膀。 “马格努斯的子嗣,你知道阿兹尔么?” “听人提起过,他已经为了帝国与帝皇奉献了自己的一切。” 暗黑天使点了点头。 “是的,我们都知道,阿兹尔已经为了帝国而牺牲,但是冉丹不知道。” “它们以为我们不知道。” “在它们的分析里,我们把阿兹尔的死讯完全看做是一场意外,它们以为它们的行动够迅速,身手够敏捷,在一起开始之前就结束了战斗。” “但事实上,它们没有。” “无论是阿兹尔,还是第244巡航舰队,甚至是其他你所不知道的,他们也许籍籍无名,也许你都没有听说过,也许在遇见冉丹舰队的下一秒,他们就被彻底的撕成了碎片。” “但他们并不是寂静无声的,冉丹以为他们是,但实际上,并不是。” “无论是阿兹尔,还是他们。” “他们的情报与通讯都在全军覆灭的前一刻精准地传了回来,无数沾染这血迹的通讯告诉了我们。” “他们死在何处,死在何时,又是死在何人之手。” “我们都知道。” “而冉丹,以为我们不知道。” 说着,暗黑天使指了指一旁的星图,顺着他的指示,阿里曼的目光投向了星图上的角落。 那是标记,一处又一处被画出来的标记,从冉丹控制区的晦暗一路延伸到了萨比斯星系,它们的时间、模样与备忘语录更有不同,但唯有它们的颜色是一致的。 那是一种红色,一种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 第四十九章 死(四)【日万,新年快乐!】 隶属于【噬日者修会】的安德鲁斯中尉将自己包裹在了一层灰黑色的披风之中,透过mk3型动力盔甲那过于狭窄的视野,他观察着冉丹大军的进攻。 一如既往地,他先是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奴隶大军的浪潮,它们如同一座被炸翻了的蚂蚁巢一样,攒聚成了密密麻麻的茫然军团,在恐惧与惊慌中不惜一切地前进,然后在更为密集的火力、炸弹、地雷与铁丝网的绞杀下成群结队的倒下。 那些凡人,也许他们并没有直面数米高的冉丹士兵的勇气,也没有拿起刀刃砍掉成千上万个异形头颅的力量,但是让他们待在冰冷的战壕之中,让他们把手里的每一发子弹,脚下的每一发炮弹,都尽可能精准地发射出去,还是做得到的。 一时间,成千上万的枪口在奏响,成千上万的爆炸在迸发,安德鲁斯中尉的每一寸视野都被煊腥的火药与烈焰所挤占,他看着从每一条战壕与每一座堡垒之中不断喷吐出的火黄色的钢铁弹幕,组成了密不透风的死亡之雨,如同机械的卷刃收割成熟的麦田一般,在顷刻间投下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死亡与屠杀。 这些死亡的鸣叫毫无留情地倾泻在了冉丹的奴隶大军之上,造成流血、怒吼与噼噼啪啪的清脆响声,这首杂乱无章的鸣奏曲传出了十几公里,哪怕是呆在战线最后方的医疗部队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安德鲁斯默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数以千计的异形奴隶被人类守军的狂热火力所活活吞噬,或者更悲惨一些:有些不幸的家伙只是被打断了肢体,倒在了地上,它们的死法只会是被数以千百计的后来者前赴后继地活活踩死。 但同样有一些意外会出现,安德鲁斯能看到那些奴隶炮灰之中的杰出者,它们要是是特别的幸运,要么是拥有着绝强的力量与身躯,这让这些可怕的怪物能够一头冲进守军的战壕之中,用利爪、愤怒与失去理智的嗜血疯狂来制造杀戮。 当数以千计的各类异形倒在了冲锋路上的时候,在战壕之中,同样抛下了数百具残缺不全的人类尸体。 但是对于进攻者与防守者的大军来说,这一切无关痛痒,也无关紧要,就像是两头巨浪互相拍击的时候所四散崩碎的水珠一般,数以千百计的生命在大军的战场上无非是一撮连土堆都不如的廉价物件,无非是沙盘是最不起眼的一面小旗,无非是一场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的交易:人类的军队遏制了冉丹的攻势,但是他们的第一条防线已经摇摇欲坠。 而就在第一线的营长与上尉们争吵着撤退还是固守的时候,伴随着第二声古怪的号角吹响,冉丹的第二次攻势几乎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这一次,安德鲁斯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他看到了那些被冉丹奴役与精神控制的赫鲁德人,人类帝国曾轻蔑地称呼这些肮脏卑鄙、狡诈残忍、怎么杀都杀不绝的怪物为【太空中的老鼠】。 这些热衷于钻营隧道的异形依旧包裹着它们那破破烂烂的披风,它们那由硅酸盐鳞片所保护的脖颈与上肢如今已经被令人牙酸的神经控制项圈的缆线所包剿,刺激着这些狡诈的种族如同嗜血的屠夫一般狂奔与杀戮。 在一群群【太空老鼠】的身后,则是被折磨到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的欧瑞蒂人,它们有着细长的多关节肢体、皮革质的厚重甲壳与如同蜘蛛一般的复眼,比两个阿斯塔特叠加起来还要高,就像一只长着四只脚的巨型虫子,让人心生厌恶。 尽管如此,安德鲁斯却知道这些可憎的异形其实是银河中难得的和平主义者,它们以拾荒为生,但这并不能阻止帝国不断地摧毁它们四处乱窜的流浪舰队,而现在看来,比起冉丹帝国的手段,帝国的杀戮反而是一种【仁慈】。 而那些比欧瑞蒂虫族更高大可怕的,则是赫赫有名的【巴斯梅马尼克】,这些异形有着野兽般的身躯和全金属的外壳,能够顶着最疯狂的枪林弹雨,在生命耗尽之前消灭整营整连的凡人士兵。 但这种强大异形的母星很不幸的存在于冉丹帝国控制区域的附近,于是,这些狰狞的可怕怪物被项圈所束缚与折磨,不得不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地杀戮的场面,在任何冉丹的奴隶大军中都随处可见。 看着这一个個或扭曲或狰狞的头颅在自己的视野中攒动,安德鲁斯甚至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一切都太让他熟悉了。 那还是三十个泰拉标准年之前的事情,彼时的安德鲁斯便是作为一名暗黑天使,作为五万人的复仇之军的一部分,跟随着当时的军团长在旋角—莫尔斯星系与冉丹的南下力量厮杀,那是一场永远都不会被解密与披露的战争。 而即使是在暗黑天使的内部,那也是一场基本不会被提起的战斗,曾经的战友也许会怀念那一万名战死于莫尔斯星系的战斗兄弟,精明的军官也许会惋惜那五十多艘主力舰的战沉,而军团的所有人都对【憎恶典范号】的陨落三缄其口,那艘荣光女王被冉丹的无人机所重伤,最后过载了自己的反应堆,与不计其数的冉丹登船大军同归于尽。 但即便付出了如此的牺牲,莫尔斯的血肉磨坊依旧持续了数个泰拉标准月,直到冉丹的主帅被砍掉了头颅,这场血腥的战争才以异形的溃败与覆灭而告终。 安德鲁斯也参加了那场战斗,他在至少六个不同的战场履行责任,沐浴鲜血,彼时他是二十二个修会或骑士团的成员,但在战斗结束之后,这个数字下降成了八个。 安德鲁斯永远也忘不掉冉丹的攻势:奴隶大军的消耗甚至能够持续数个日夜,而冉丹的主力,要么在炮火的掩护下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捉对厮杀,要么从阴影与光芒的中央发起袭击,而那些最让人忌惮的,则是挥舞着灵能或者禁忌科技的精锐军团,对抗它们所流下的鲜血多到足以让任何一个暗黑天使永生难忘。 罢了…… 苦难的回忆在暗黑天使老兵的脑海中回转了不足一秒,便让他再次关注起了眼前的真实情况。 在这些【老面孔】的身边与身后,还簇拥着至少上百种不同的异形生物,它们中的大多数都不会为帝国的民众所知晓,甚至是同为阿斯塔特的其他军团也不会认出这些可怕的怪物。 但安德鲁斯不同,作为一名暗黑天使,他能够轻松的辨别出其中的每一种,但每辨别一次,他的面色便阴郁一分。 直到这支残暴的大军撕破了人类守军的第一条防线,让撕裂肉体与鲜血流淌的声音伴随着狂风而无限地放大的时候,冉丹战士的编队才姗姗来迟,它们如同锋锐的刺刀一般从混乱的战阵中杀出,一路直扑到作为前部战线核心的堡垒区域,伴随而来的是冉丹主力军队标志性的放射性电磁单兵武器,只需要一次齐射就足以将整座永久性要塞消解在暗黑色的能量流之中。 如同夜光一般的能量流伴随着冉丹先锋的深入而肆意响起,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将整个前部防线笼罩在了接连不断的暗影与阴霾之中,直到片刻之后,这些如同泡沫一般的幻影接二连三的破碎,但是在曾经的地方却再也见不到任何东西了:无论是一座座守望相助的要塞,还是驻扎在其中的上千人的守军,就此凭空消失了,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流下。 萨比斯河上那永不停歇的狂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狂暴再次席卷而来,就仿佛一位暴怒的神明在厉声呵斥。 而安德鲁斯也终于拿起了手中的仪器,过了一会儿,嘶哑而沉重的呼吸声出现在了他的耳旁。 “安德鲁斯?” 通讯器的那一头传来了问询。 “是我,大桥这里出现的是冉丹的一支主力军团,它们的战士人数与电磁单兵武器的比例都符合标准,甚至超出了不少,很有可能是【上位霸主】带队。” 通讯器的彼端沉默了一下。 “需要援助么?” 安德鲁斯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与他的思维一起运转着,从无数燃烧的战壕与阵地间掠过,从被密密麻麻的冉丹后继部队所遍布的天际线上掠过,从那头被数千发子弹和六发炮弹撕成碎片的巴斯梅马尼克的巨大尸骸上掠过。 最终,他开口了。 “一个标准时。” “如果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后,我还没有发回汇报,派人来接管我们的阵地。” “我知道了。” 第一军团的老兵之间往往没有什么拖沓的对话与敬称,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后,安德鲁斯直接挂断了通讯,转头开始联络其他的几名成员。 第一个联系的是技术军士,唯一一个此时没有处于前线的人。 “风暴鸟还需要多久。” “如果是恢复飞行能力与一部分战斗能力的话,还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 “加快速度,你知道冉丹的无人机群的战斗威力的。” “明白。” “【alpha】的情况如何?” “一直待在风暴鸟里面,没有异常,六分钟前向我提议参加战斗,需要启用她么?” “不,局势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确保她的情况,【要塞】那里的守备任务颇为繁重,无法为我们提供支持。” “我会的。” 安德鲁斯挂断了通讯,接着,他又接通了几个新的通讯。 —————— “击毁、燃烧、歼灭、杀戮,不要让任何异形通过我们的防线。” “让它们死。” —————— “让它们死!” “击毙它们!杀死它们!让它们倒在我们的枪口之下!” “fortheemperor!” 稀稀拉拉的呐喊声回应着军官的嘶吼,而拉托比斯也混在其中,他驻守在整条战壕要塞中段偏后的位置,这里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大桥上的钢缆。 驻守在大桥附近的人类守军大概有两万五千多人,因为暗黑天使的命令,他们全都驻守在大桥的一端,也许在跨越星海的战争之中,两万并不是什么巨大的数字,但是在地面的战场上,这个数字意味着一个凡人的视野所无法覆盖的无边无际。 守军们挖掘了无数的战壕,浇筑着一座又一座的堡垒,一路延伸到距离大桥,的桥头堡数公里远的地方,当第一阶段的战壕与要塞所组成的防御线已经被冉丹的大军蹂躏地不成样子的时候,驻守在桥头堡的士兵却只能隐约看见闪烁的火光。 但是当第一个缺口被打开后,一切也许便无法阻止了。 冉丹的奴隶大军用了大概半个标准时的时间冲进了第一道防线里面,撕碎或吞食了至少一千名守军,然后,冉丹的士兵冲进了战壕与地道之中,钢与血的交织很快就转化为了单纯的人类的哀嚎。 二十分钟后,第二道防线失守,帝国军队抛下了三千具尸体。 又过了十五分钟,第三道防线告破,又是超过了两千人的损失。 拉托比斯蹲在第四条防线中,聆听着数以千计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断地传来,他所能做的只有蹲在战壕之中,不断地在顺手的地方尽可能地塞满子弹。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在他身边响起,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派遣进了这条隧道,他们有的汗流满面,豆大的汗滴不断地从下颚滴落,有的如同死尸一般沉默,唯有不断颤抖的手指才能透露出些许活人的气息,还有的一直在低声的,甚至是无声的不停念叨着什么,双目紧闭,宛如祈祷。 这条战壕从未像此时一样拥挤,就连细微的呼吸都能形成大团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形的燃烧。 这条战壕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安静,数千条生命宛如拥挤的死尸一般沉寂,就连被风所吹来的哭泣与哀嚎都能轻而易举地溜进每个人的耳朵。 就宛如午夜的鸣钟一般,风声所带来的哀嚎之音渐渐消失、沉寂,唯有那些癫狂的野兽的低声咆哮,还有冉丹的武士沉浸于鲜血之中的狂笑,正愈发地向着他们一步步靠近。 近了,又近了。 风声愈发的狂暴,愈发的锋锐,它拍打着布料与石子,发出一种古怪的笑声。 拉托比斯能听见地面的踩踏,那不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声音,他抬起头,慢慢的伸出了掩体,在无数个地方,有无数个人正在这么做。 已经失陷的第三条战壕的主体在距离他们前方大概几百米的地方,那么伫立着十几座正熊熊燃烧的堡垒,隐约间,拉托比斯能看到一些高大的身影从被高温与火焰所扭曲的空气中走出。 “原来这就是冉丹啊……” 他轻声感慨着。 在中士的眼中,一个个只存在于最荒诞的噩梦中的生物从烈火中走出,就宛如传说故事中那些噬人恶魔的出场:这些怪物很高大,非常的高大,它们的身躯与铠甲都是完全扭曲的,遍布着古怪的尖刺、疤痕与连枷,无论是皮肤还是盔甲,都包裹在一种似乎被烧焦了的恶心黑色之中,让人分不清哪里是躯干,哪里是盔甲。 这些怪物手提着巨大的武器,又或者紧握着锋锐的刀剑,一种隐约可见的护盾围绕在它们的四周,在护盾的闪烁与硝烟的遮蔽之下,让人看不清它们的面容,但是仅从那露出来的冰山一角,便能想象出来那是何等的可怕与丑陋。 那些尖刺嶙峋的铁靴上占满了鲜血、碎骨与肉泥,视若无睹地走过燃烧的土地,向着又一道战线进军。 “开火!” 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整条战壕因为这嘶吼而沉寂了一秒。 下一刻,枪炮齐鸣。 无数的子弹、炮弹与榴弹伴随着守军那疯狂的、恐惧的呐喊声而倾泻,所有人都在怒吼,所有人都在大喊,所有人都在用最拼命的射击掩饰着心中的恐惧。 数以万计的钢铁之吻扑向了冉丹缓慢前进的战线,在这种理论上不会有任何活物幸免的弹幕交织中,偶尔会有冉丹的战士被打倒在地,如同受伤了一般,但绝大多数只是继续着它们缓慢的前进,它们的四周不断地泛起涟漪,就仿佛将成千上万的石子一颗颗投入大海一般。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第一波的射击与火力已经告罄,但是冉丹的军阵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它们继续前进着,缓慢而讽刺。 近了。 更近了。 拉托比斯能听见抽泣的声音,还有脚步不断在地上踌躇的踩踏,有的人似乎已经疯了,不断地低语着毫无逻辑的字词,他不确定那流泪的,胆怯的,发癫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他只是放空了大脑,一味地装填着子弹,尽管它们看起来毫无用处。 那些异形的脚步更近了,拉托比斯甚至能看到它们那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丑陋面孔上所浮现的狂喜的笑容。 他又听到了笑声,那不是冉丹的,而是风中的笑声,一种压抑的,期待的笑声,就宛如看客在期待接下来的曲目。 就在他还在为了这股笑声而感到迷茫的时候,他听见了另一种踏地的声音。 一种而且不同的声音。 —————— 声音传来了。 那是一种巨大的,稳健的,不容置疑的铁靴踏地的声音。 他在靠近。 不安的嘶鸣从冉丹的战线中响起,那些最年轻的冉丹武士在跃跃欲试,渴望着强大对手的鲜血,反倒是那些看起来更为老辣狠毒的,在一种沉默中保持着警惕。 声音依旧在靠近。 那不是凡人所能发出的声音,却也同样不属于那些可怖的冉丹异形。 拉托比斯能感到自己的脖子在僵硬,他试图回头看一眼,但直到那个声音从他的身材走过的时候,他都没有成功。 在那一瞬间,他只感觉太阳都被彻底地遮蔽了,一个无比庞然、无比强大、无比沉稳、无比让人信任与安心的存在从他的身边经过,他最终停在了战壕之前的崎岖不平的土地上,伫立着。 那是一位死亡天使。 —————— 拉托比斯注视着那个身影。 死死的注视着。 几秒的时间,却宛如万年。 那是一位黑甲的战士,头盔被包裹在了兜帽之中,他看起来和那些冉丹的怪物同样高大,甚至更为高大,右手放在一把巨大的宝剑上,左手则扶立着一件他们从未见过的武器,那就像是一门火炮,被他单手拄在了地面上,散发着让人不安的赤红色与黑色的混合光芒。 他就那样,伫立在那片土地上,就像是一位孤独的将军,他的残破的披风在凶猛的晚风中猎猎作响。 在数千双瞳孔的注视下,他就那样沉默地站在那里,他手中的那柄武器也在积蓄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就这样,不知道多久,直到一声嘶哑的怪叫划破了死寂的天空。 从冉丹的战阵中冲出了一个怪物,它狰狞的面孔上安放着一双血红色的瞳孔,修长而消瘦的胳臂紧握着一把紫色的长刃,在一阵任何人类都无法听懂,只能感觉到本能的厌恶的高声战吼中,它如同蛮荒的野兽一般冲了上来,黑色的身影在土地上刮起了晦暗的旋风。 —————— 安静的死亡天使抬起了头。 下一刻,冉丹的头颅高高飞起。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有那把宝剑已经不知何时,被死亡天使紧握在了手中。 —————— 战斗开始了。 同伴的死亡也许激怒了这些野蛮的异形武士,又也许它们只是单纯的为了一个强大的对手而兴奋,眨眼间,伴随着几道的高大的影子在冉丹的阵列中穿梭,又是几名冉丹武士站了出来。 他们拿着刀剑,或者手持着足以在数百米外造成杀伤的武器,显然没有什么公平决斗的心思,稍一站定,便不约而同的扑了上来,兴奋的嘶吼交织成了一首最为亵渎的声乐。 连风声都在奏响,在狂怒,就宛如战争的神祇在为了这卑鄙的围攻而发怒。 没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最起码像拉托比斯这样的凡人是看不清楚的,他们只能观察到一股黑色的旋风在围绕着那个立在地上的武器而旋转,刀剑的摩挲嘶鸣声、枪弹的精准命中声,还有冉丹异形在死前所发出的无法听懂,却明显能够听出不可思议与惊骇的厉声尖叫交织在了一起,充斥在土地之上的每一寸空气中。 又过了几秒钟,一切再次结束。 只见冉丹武士的尸骸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土地上,它们那古怪的黑色血液滋滋流淌在石子与泥尘之间,破碎的刀剑与被切断的枪械如同散落的秋叶一般,破碎的简直不成样子。 而死亡天使依旧伫立在那里。 他伫立在数百名冉丹武士的面前,就宛如一位老练的猎手,在独自面对踌躇于雪地之上的饥饿狼群。 这显然激怒了某些家伙。 一声从未听过的嘶鸣在冉丹的战列中响了起来,伴随着这威严嗓音的怒斥,数百道枪口齐齐指向了死亡天使。 但他的速度更快。 但他的武器,终于准备完成了。 拉托比斯只看到一股纯黑色的光柱从死亡天使所伫立的地方发射了出来,上面还包裹着赤红色的电流,这股光柱如同被刺破的钢铁气球一般,在一瞬间蹦炸开来,化作成千上万的触须向着四面八方扩张,像是一头觅食的章鱼,又像是饥饿的深海巨兽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这纯黑色的幕布眨眼间便遮蔽了天空,在任何一个冉丹的武士反应过来之前,它就已经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无论是数百名冉丹的战士,还是它们身后的战壕中所存在的一切,它们只来得及在大祸临头之前胡乱射出几发致命的子弹与烈焰,在沙土间打出无尽的烟雾,在死亡天使的盔甲上弹出微小的疤痕。 但这并非毫无收获,四散的子弹在战壕的四周飞舞,有的倒霉士兵被直接命中,脑袋如同烂布团一样的散开了,红与白的液体流了一地。 直到这时,惊讶于这场决斗的凡人士兵才如梦方醒,纷纷扑倒在了战壕之中,呼喊医务兵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拉托比斯要幸运一些:一发子弹打在了他的面前,被炸飞的石块如同利箭一样纷纷深入,其中的一枚深深地嵌入了拉托比斯的右臂之中,让森白的骨骼与筋腱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当中士反应过来当时候,他已经倒在了战壕的泥泞土地之上,疼的满地打滚,一旁的医务兵冲了上来,看了看他的伤口,然后把他拖走了。 而此时,幕布落下,不容置疑地将冉丹的军势通通覆盖,就宛如无物一般,轻柔的落在了地上,如同雾一般的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 数百名冉丹的武士,还有至少十几倍的奴隶大军,在这直通天际的黑色幕刃的笼罩之下,它们唯一的呼喊就是寥寥的几发慌乱弹片,打碎了十几个凡人士兵的头颅或者肢体。 在拉托比斯与其他伤员被搀扶着远离了战壕的那一刻,死亡天使的命令也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尽管那并不是针对于他们这些伤员的。 “所有人,前进,收复前线。” “坚守,杀戮,歼灭。” “战争仍未结束。” —————— 但就在拉托比斯与一众伤病员走过了两条战壕,逐渐靠近桥头的临时医务阵地的时候,他听到了某种刺耳的尖锐声音。 所有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无论是战士,医生,还是不断呻吟的伤员,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在人类最本能的好奇之下寻找着那过于庞大的声音,它已经笼罩了整个人类守军的阵地。 接着,他们看到了一团黑云,一团凝聚成了实体的黑雾,一团不断地云集着毁灭力量的可怕凝聚体。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这团毁灭便毫不犹豫地从天而降,在任何战士都能高喊出来之前砸中了地面。 “轰————!!!” 伴随着这地动山摇的一击,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整条战线都在动摇,甚至就连他们身后那条横跨上千米的钢铁大桥也发出了一丝不堪重负的呻吟。 上万名战士因为这一重击的丝丝余波而踉踉跄跄地倒下,扭曲,痛苦的在战壕里滚来滚去,诉说着在这场牛鬼蛇神互相厮杀的战斗中,凡人的悲哀,他们中的有一些实在是太靠近了,便再也没有站起来。 风声在席卷,在怒号,在演奏着近乎于哭泣的狂喜,在诉说着云端之上的神祇对于如此伟大的毁灭兵器的由衷赞赏。 拉托比斯中士的双耳在流血,止不住的流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只看到半个手掌都被染成了红色,一时竟分辨不清哪些是耳朵所染上的鲜血,又有哪些是尖锐的石子划破皮肤所导致的。 他想爬起来,但他却又发现自己真的,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力气了,他压榨着最后的力量,试了一下,又试了一下…… 直到第五次,他死死的抓住了身旁那些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的医务兵的身体,以他的肩膀与胳膊为支点,慢慢地站起了身来,却又发现,周围只有似乎再也散不开的,土黄色的浓雾。 他想看什么,他想发现什么,他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也许在行走,又也许哪都去不了,他也许在哭泣,又也许只是麻木的站在那里。 但最终,当他的意识稍稍清晰的时候,当他终于可以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也终于发现了它。 这并不困难,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 拉托比斯仰起头,只看着环绕在战壕最前方的那个巨大的阴影,它遮蔽了他,遮蔽了整个阵地,遮蔽了一切。 那是一朵蘑菇云。 —————— 他损失了一个战士。 也许是两个。 安德鲁斯站在他的位置上,看着那朵巨大的,黑色的蘑菇云,静静地笼罩在整个阵地的上空。 他知道,那并不是一种核武器,最起码不是人类认知中的那种,那是冉丹帝国那高于人类帝国的污秽科技中又一个神秘而强大,恐怖而亵渎的技术。 安德鲁斯闭上了眼睛。 他肯定损失了一名战士:那个前往第四条战壕,负责稳定战线的战士,现在已经伴随着他手中的遗物武器,化为了暗黑天使无数牺牲中最崭新的那一个。 最终,他拿起了通讯器。 “风暴鸟修复的怎么样了。” “已经能够再次进行短距离飞行,但是尚且不能抵达【要塞】。” “战斗功能呢?” “恢复了一部分。” “很好……” 安德鲁斯停顿了一下。 “我需要你前往冉丹军队的后方,它们应该布置了一个远程火力阵地,足以在视野之外彻底摧毁我们的战斗力量,我现在抽不出人手……” “我知道了。” 技术军士沉默了一下,只有一下。 “【alpha】怎么办?” “将她押送到大桥,会有人接管她。” “明白。” 然后,军士便结束了通讯。 安德鲁斯想再说什么,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拿起武器,他走入了战壕之中。 现在,这里更需要的是一名战士。 —————— “真是强悍的新武器,不是么?” 辅佐官由衷的感慨声音在【霸主卡门】的身边响起,他有些懒散地翻起眼皮,顺着副手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一座冉丹式的炮兵阵地,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一群冉丹士兵正亲自操控着里面的火炮,而那门巨大的【战争之神】哪怕是以冉丹的标准而言,也过于庞大、缓慢且不善移动了。 不过鉴于它伟大的威力,这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自然被忽略了,毕竟冉丹最为成熟的军事技术之一就是运用无穷无尽的无人机群去掠阵与捍卫,那些后方的研究人员自然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能够撕破无穷无尽的无人机所组成的围墙。 “电磁技术的新应用,从最开始的,连装卸与维修都万分困难的舰载武器,到现在足以与军队同行的可拆卸式,据说科学院已经在研究将它的威力进一步缩小化,结构进一步精简化,来形成单兵武器,现在只需要足够的战场实际数据……” 辅佐官的声音絮絮叨叨,没有丝毫的的不耐烦,而那些愚蠢的【霸主】也在为了这种新武器的强大威力而赏心悦目,无比快活地聆听着。 唯有卡门感到了烦躁。 该死,它想杀点什么,什么都行。 它想要战斗。 一种难以严明的冲动与欲望正不断地在卡门的胸膛中怒吼,就宛如一头被彻底激发了血性的食肉野兽,因为饥肠辘辘而发疯般地试图挣脱束缚。 它在尽力控制,尽全力。 作为战士与武者的本能告诉它,如果真的任凭这头野兽占据自己的胸膛,那并不会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但当它听到一旁辅佐官那连绵不断,似乎永不停歇的讲述的时候,它便感觉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战争……】 【就在前方……战争……】 那里在开战,盛大的,伟大的战争就在距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爆发着,而他现在却还没有加入进去。 那些暗黑天使,那些伟大的对手,如果再不快点,那就来不及了。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 “够了!” 【霸主卡门】挥手,喝退了辅佐官接着讲解的兴趣。 “难道依靠着刀剑与武力,我们就无法获得胜利么?” 它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坡上划过,过了一会儿,便传来了【霸主】们兴奋的应和声。 “告诉它们,准备【传送】,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杀点什么了,属于科学与讲解课程的时间结束了,现在是属于战争,厮杀与鲜血的。” “那么……谁想和我一起?” 嘶哑的欢呼声争先恐后的响起,十把刀刃高高举起,向着【霸主卡门】的伟大宣言释放着杀戮的忠诚。 —————— “我已经击落了十二架敌机。” “还有至少三十架在包围我。” 技术中士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风暴鸟在冉丹的枪林弹雨中穿行的声响,成千上万的火力要么从机翼的两段擦过,要么在躯体上留下足以让人头痛的伤痕。 技术军士简短地汇报着,而安德鲁斯则是安静地聆听着,他们都没有说话,有一些问题,技术军士没有问,安德鲁斯自然也没有回答。 直到一声真正的爆炸声在通讯器的另一端响起,就连安德鲁斯都能听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我的右翼被击中了,半毁。” 即便如此,技术军士的声音依旧没有一星半点的惊慌,就像是每一名从泰拉走出来并活到如今的暗黑天使一般,他的声音只有冷静与默然。 “能坚持么?” “不能,我现在无法精准的控制方向……等等,我想我找到了那个阵地了。” “无人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安德鲁斯,它们至少有一百架。” “我无法返航了。” 他安静地诉说着,安德鲁斯依旧沉默着。 过了一会,直到子弹的声音愈发频繁的响了起来,直到外壳与机翼的颤抖甚至隔着通讯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直到技术军士在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之后,汇报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只有一门炮,安德鲁斯,我的弹药已经消耗完了,我要撞上去了。” “以后再见。” “……以后再见。” 安德鲁斯低声地回应着。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巨响,尽管隔着数公里的阵地,尽管隔着一座座丘陵与攒起来的戈壁丘,尽管隔着数以万计的冉丹大军与人类守军的厮杀声,但他还是能清晰的听出来,那是风暴鸟的解体与一门诡异武器的爆炸同时发生所诞生的歌谣。 死亡与牺牲的歌谣。 就这样…… 他又损失了一名战士。 第五十章 死(五) 【卡门。】 【卡门!】 【我的孩子!】 【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不回应?】 【为什么不回复我!】 【我的孩子!说话!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意识!为什么那些古怪的迷雾笼罩了你的灵魂!】 【不要去相信它们,不要去相信你脑海里的任何声音!】 【我很抱歉,我的孩子,我向你有所隐瞒与欺骗:不要去相信它们!不要去相信那些声音!不管它们向你许诺了什么,也不要管它们向伱督促着什么,忽略它!】 【那个恐怖的眼球,从它之中所发出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恶意的,那些愚蠢的家伙以为能够在和它们的交易中获得好处,但你不会想知道,它们最终变成了什么。】 【所以,不要相信它们,我的孩子,我的卡门!】 【回答我!回到我的身边!我允许你放弃任务,回到我的身边,把你的军队还有那些其他的蠢货都抛下!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来承担!】 【卡门!回答!卡门!】 —————— 焦急的话语如同利箭一般撕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从遥远的冉丹战斗月亮上直奔萨比斯四号星那座燃烧的桥梁,它们是如此的密集,如此的优先,就连冉丹舰队的总体协调性都为了给这些话语让路而出现了不小的差错。 这大段的,焦虑的请求与命令在迅速的传递中变得破碎而颠倒,但依旧保持着大体的意思,它们只用了几乎一瞬间就跨越了灵魂与意识的海洋,最终冲向了【霸主卡门】的意识,准备冲破萦绕在冉丹武士周围的深红色的迷雾。 但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几乎毫无感情的讥讽笑音,它们便消失在了艰难使命的最后一步,即便是以灵能而自傲的冉丹战帅本人再也找不到它们了。 空气中只有笑声,那是既不狂妄,也不巨大,更不怜悯的的冰冷声响。 —————— 【真是有意思……】 【哪怕是最污秽的生灵,在某些方面也比最伟大的人物要高尚。】 【尽管“高尚”毫无意义。】 【……】 【如此看来……所谓的情感,便是智慧的生灵间通用的事物,无论它是不是一个该死的异形,亦或者是一个可以略微忍受的同类,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那么那些放弃了它的個体……又是为了什么?又是如何做到的?】 摩根微笑着,抓住了这缕通讯。 这个生来恶毒的灵魂在喃喃自语,在不断的完善与构思自己对于世界的认知,每一个视野中的例子都会让她陷入极为短暂的思考之中,而在无数次这样的思考里,她确定了一项又一项的事情。 不过这一切都不妨碍正事。 她轻巧地搓了搓手指,这寄托着无数思念与无限关爱,又夹杂着命令、希冀与恳求的话语便彻底的化为飞灰。 摩根不在乎那个所谓的【父亲】对它的子嗣【卡门】拥有着怎么样的情感,她也不在乎它是为了什么而发出了这一条牺牲巨大的通讯。 但既然它从自己的范围中经过,那她没理由不给该死的异形添点堵。 摩根眯起了眼睛。 她感到了一丝【快乐】,或者说,那是一丝【愉悦】? 她分不清它们,不过这无关紧要。 她并不讨厌这种一闪而过的感觉。 —————— 一位暗黑天使的上士伫立在大桥的中央区域,在他的面前就是那些凡人守军的指挥中心,还有诸如医疗阵地与通讯室一类的辅助机构。 这座至关重要的交通枢纽原本由两万五千名凡人与七名暗黑天使所守卫着,而在冉丹一轮又一轮的消磨与攻势之下,当那些异形真正的纯血主力军团终于全部投入到第一线的时候,能够伫立、坚守、并与这些亵渎的异形死斗到底的,只剩下一万多名凡人,还有五名暗黑天使。 但即便如此,这依旧是一场用凡胎肉眼所无法笼罩的战斗,数万名战士的厮杀争斗是远比苍白的数字与描述更为可怕,更为鲜活,更为残忍的事情。 赤红色的火光与暗紫色的光波不断在战场的各处显现,它们的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上百条生命的蒸发,又或者是一座坚固堡垒的土崩瓦解。 在数百条壕沟与通道所组成的防线中,一场盛大的光之盛宴正在彰显,无数的士兵与军官用自己的生命来维系这血腥的流水宴席,只为让炮火与撕裂的声音尽可能地延续到下一秒。 冉丹的大军在前进,它们曾经有整整数万之众,能够傲慢无比的发动一波又一遍浪潮般的攻势,但现在,却只有数千人甚至数百人的兵锋在每条防线的无数漏洞上不断地撕咬,寻找着突破的良机。 人类的兵团也在进攻,无数的战士近乎疯狂地冲出了战壕,曾经对异形那高大身躯与丑陋面容的恐惧已经彻彻底底被猩红的双眼所覆盖,近乎自杀性的反冲锋在无数条战线上自发的出现,每当冉丹的锋锐沾染上人类的鲜血的时候,它们总归是要付出点什么,就这样,各型各样的尸骸在不经意间堆积如山,流下潺潺的血瀑。 双方都在流血,双方都在失去,双方都在不可理喻的勇气与疯狂之中继续着这场血腥的赌博,赌注便是一条又一条狂啸着冲向敌阵的生命,他们,它们,所有人的身躯就如同一座倾塌的硬币之塔一般,轰然倒下,散落无踪。 也许只有那云层之上,狂风之中,几乎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无穷无尽的神明的狂笑,才能解释如此修罗的王国,竟为何会降临于人世之间。 —————— 但即便如此,暗黑天使的上士依旧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他守在大桥的最中央,担任着最后一条防线,也是对抗他身边那个危险人物的唯一一条防线。 而在又一轮剧烈的炮火在一个明显更为接近的地方响起之后,他的耳边也再一次地传来了问话。 【你确定还要守在这里?】 【你的战友正在苦苦死撑,他们在数倍的劣势下煎熬,在异形的潮水中被无情的淹没,他们守不住他们的战线,这并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现实的问题。】 【所以,你确定还要在这里?】 暗黑天使似乎完全没在听,而摩根也完全没有认真的说服,她甚至懒散的打着一个哈欠,当死亡天使的大部分精力放在越来越接近的战火的时候,她反而放松了自己的四肢,依靠在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反灵能装置之上,懒散地感知着她身后那四个闪烁的光点究竟走到了哪里。 她没必要骗他,当她的感官在前方的战场上行走的时候,便会忠诚地将一切的情况反馈回来。 她观看着战斗,就像在观看着一场没有声音与剧本的话剧一般。 她看到了在这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内所发生的一切,她看到了属于人类的战线在缓慢地走向崩溃,她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属于冉丹武士的灵魂开始在战场上闪现,从几十上百,到成千上万,直到它们彻底地包围了一个暗黑天使。 那是一场极为悬殊的,没有任何公平性与希望可言的战斗,冉丹武士的战列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每一次的兵锋划过都会带走数个甚至十数个异形的生命。 但是在摩根的见证下,那位被包围的暗黑天使也在愈发的衰弱,他所有的突围与战术都被冉丹无穷无尽的数量优势所消磨殆尽,而这种让人绝望的优势也在阻碍着其他援军的到来。 尽管他的挥击依旧锐利,他的脚步也是依旧稳健,但是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不可能不付出某些代价,而在将近一个小时的对峙与消耗之后,在堆成小山的冉丹武士的尸骸之上,这个一言不发的战士最终拉响了他手中的东西。 接着,一个极为剧烈的光点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之中,当它缓缓消逝的事情,这场决斗的所有痕迹也一起消失无踪了。 摩根目睹着冉丹的整条战线上被凭空撕裂的巨大伤口,然后她将视线转移到了另外一边,那里同样有着一场决斗。 三名暗黑天使,三倍的强大与武力。 但他们的情况却是更为糟糕一些,甚至可以说,是危险。 —————— 鲜血自额头流下,流入了安德鲁斯中尉的眼睛之中。 他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他只能从破碎的记忆中寻找那些碎片。 那个凭空出现的黑色洞窟,冉丹最精锐的【霸主】从其中鱼贯而出,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情况彻底失控了。 随着爆炸在通讯器中的响起,他知道他失去了另一名战斗兄弟。 不,是两名。 安德鲁斯抬起头,看向那仅剩的冉丹【霸主】的手掌,它正死死的握住一个被鲜血浸染的阿斯塔特头盔,而那头盔的主人已经倒在了这异形的脚下。 而在【霸主卡门】的身后,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具【霸主】的尸骸,这就是让一名暗黑天使陨落,两名暗黑天使重伤所要付出的代价。 安德鲁斯紧张的呼吸着,这看起来是一场惨烈胜利的结束,他们还有两名战士,而冉丹只有一个【霸主】,但他很清楚,事情没这么简单。 自从那个【霸主】毫不犹豫地砍下了它身旁那个辅佐官的脑袋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了这一切。 “这是一场决斗,你个蠢货,它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打断……” 卡门在喃喃自语,它近乎享受一般地呼吸着浸透了鲜血的空气,随后,它拿起了自己的长刀,伸向了自己的右臂。 一场伟大的战斗,当然值得留念。 又一道疤痕被割下了,就这样,它的两条胳膊上整齐的错落着八条伤痕。 然后,它低下了头,但却让人能看到那极度咧开的嘴角。 安德鲁斯听到了一种笑声,那是一个最为癫狂的声音。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那个异形再次抬起了它的头的时候,那丑陋的头颅在不知何时已经被鲜血所污染,它的利齿与舌头相互碰撞着,喃喃着低语。 “血祭血神……” “颅献颅座!” 它咆哮着冲了上来。 战斗再一次的开始了。 第五十一章 死(六) 安德鲁斯死了。 死于一场绝望的收割。 死于一张血腥的网罗。 —————— 纯黑色的长剑划破充斥着火药味与血腥味的空气,传出刺耳的破空声,隐约间还有金属本身的颤音。 难以用科技的原理来解释的枪械不断地倾吐着致命的火舌,成百上千的子弹化作一张无法挣脱的猎网,让生命与灵魂一起在它的撕咬下熊熊燃烧。 数以千百计的惊慌失措的皮靴不断地踩在地上,不断地扬起裹挟着血点的泥浆,如同一群角马横渡满是饥肠辘辘的鳄鱼的湍流,在拥挤与猎杀中徒劳地经历着死亡。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属于人类的防线已经崩溃,最后一道遍布着要塞与地堡的防线也在冉丹大军的合力一击下彻底瓦解,而有组织的防御也在第一个冉丹武士冲进战壕的时候便迎来了它的终末。 当战争的残酷终于闯入了所有人的胸膛之中,当失败的厄兆在所有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当因为愤怒与狂妄而暂时燃起的勇气被四溅的冰冷鲜血所浇灭,大多数人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们远没有那么无所畏惧。 抵抗结束了,战斗也结束了,这场两万对抗百万的奇迹,在一个小时的鏖战与一分钟的崩溃之后,终于走向了应有的终结。 所有人都在崩溃,所有人都在奔逃,所有人都在死去,哪怕是最具威望的军官嘶喊到嗓子冒烟,也无法召集起任何一支还能一战的队伍,而事实上,也没有人会这么做,那些矢志于捍卫阵地的坚守者是每一条防线中最先倒下的力量。 鲜血,到处都是鲜血。 冉丹大军那诡异的暗黑色能量流在战场的每一处肆意咆哮着,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它们的进击与屠杀,上千名高大而扭曲的武士互相推攘着,只希望自己能够比旁边的同类更快一步地冲进溃逃的敌群之中大开杀戒,它们互相挤压、咆哮,甚至不惜挥舞刀剑,虚张声势。 没有了【霸主】的威压,这些最傲慢最鲁莽的战士便如同挣食的饿狼一般,将所有的头颅与功绩看做是自己一人的猎物。 它们前进着,猎杀着,推攘着,这癫狂而无序的攻势最终碾过了最后的抵抗者所聚起的小团体,在它们的前方,就是人类守军最后的据点,而再往后一段路程,便是那座值得付出鲜血的大桥。 绝望,到处都是绝望。 守备司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营帐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文件焚烧时所散发的挥不开的浓雾,他看着那些其实不怎么重要的书卷在火堆中熊熊燃烧,然后看向了桌面,那里摆放着他的配枪。 他拿起了它,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曾经的指挥室,空无一人的指挥室,如今只有散落满地的文件与地图。 最后一支部队在十五分钟前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系,他们原本应该守在指挥部前方的最后一个阵地,而现在,他甚至能听到冉丹士兵的脚步声。 最后一個参谋也已经被派去了前线,现在也许死了,又也许正在逃命。 想到这,他的目光略过窗边,看到一个胳臂受伤的士兵被人群裹挟着奔逃,他对他似乎有些印象。 他看着那把枪,他想到了它的来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冉丹士兵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他一颗颗地安着子弹,有些生疏的练习了一下射击的动作,然后指向了门口。 他的胳膊在颤抖。 他的胸膛也是。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足够的胆量来做这件事情。 那些异形是多么的可怕与残暴啊,他怎么可能与它们战斗呢? 但所幸,他似乎可以做到另一件事情。 在冉丹士兵的脚步听起来只有数米之遥的时候,他下定了决心。 枪口伸进嘴里,对准了咽喉与大脑。 “砰——” 枪声响起,鲜血四溢,染红了桌面上的地图,把每一寸土地浸泡在了血红之中。 —————— 第十八道。 安德鲁斯近乎是绝望的统计着。 第十八道足以致命的伤口。 但是毫无意义,也毫无作用。 “真是伟大的对手,你让我想起了那些最值得铭记的……头颅……颅骨……鲜血……” 【霸主卡门】在流血,在近乎无穷无尽的流血,流出足以让任何一个战士与勇者倒在地上的血河,但对它来说,这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那些狰狞的伤口之中流出,这些巨大的割痕与漏洞是安德鲁斯与他的战斗兄弟拼命多时的战果,以他们的记忆与推理而言,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冉丹异形再也无法成为一个威胁。 但现在,记忆被怀疑,推理被推翻,只因这些流淌的鲜血没有哪怕一滴坠落在地面上,它们围绕着【霸主】的伤疤,不断地贴近它,环绕它,宛如一件血红色的,可以流动的盔甲。 而一切只源于这高大异形的低语。 颅骨、鲜血、荣誉、战斗。 哪怕在最激烈的死斗中,它也在低声的咏唱着它们,一刻不停,毫无逻辑。 “鲜血……来吧……让我们流血……” 它说着,瞳孔便再次被血腥所充斥。 安德鲁斯与他的战斗兄弟对视了一眼,两名从泰拉统一战争开始便并肩作战的战士分成了两个角度,他们几乎同时冲向了这个不断变得麻烦的对手,彼此之间却又留着一个近乎微不可查的距离。 【霸主卡门】不断地狂笑着,大笑着,长笑着,它拖着它的剑刃,毫无畏惧,一头撞上了那两股毁灭的旋风。 战斗爆发了,这不是凡人的对决,也不是剑士的决斗,而是最纯粹的力量与风暴的互相碰撞,三把充斥着杀戮欲望的大剑挥舞起血腥的飓风,夹杂着暴怒的吼叫、肆意的狂笑,纷飞的弹片与剑刃砍过盔甲的摩擦声响。 “对,就这样!厮杀!杀戮!” 它在大笑,它在疯狂,它在用它的一把剑刃压制着两名死亡天使,在用一道又一道的疤痕将他们的头盔砸的粉身碎骨,把他们的配枪打飞到最遥远的角落。 “剑刃!链锯!斧头!” 它像饿急了的豺狼一样呲着牙,被过去的疤痕与现在的疤痕所遍布的胳臂挥舞着那把愈发锋锐的长刀,在安德鲁斯的一个闪失之间,便在他的腰间一侧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但暗黑天使丝毫没有在意,他抓住了这个机会,用尽一切的力量挑起自己手中的战刃,将正在回抽的异形长刀阻挡在了半空之中,两个强大的战士就这样开始了最原始的力量的比拼。 但这种对决并不是暗黑天使的计划,因为就在与此同时,安德鲁斯的战斗兄弟已经迅速冲了上来,在眼前的【霸主】能够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手中的动力剑已经无情的划了下去。 劈砍与撕裂的声音震天动地,一道足以杀死一名战士三次的巨大伤口伴随着这蕴含着愤怒、力量与计谋的完美一击而在【霸主】的胸膛上彻底的裂开,就宛如在松软的平原上犁出一条天堑的峡谷。 成了。 安德鲁斯的心中泛起了喜悦。 但这种喜悦只持续了一个瞬间。 因为就在这致命的一击挥下的同时,一件能突破安德鲁斯所有想象力的事情便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那裂开的伤口中并没有喷突出鲜血,而是凭空长出了一排又一排的雪白獠牙,而那伤口两边的新鲜血肉既没有颤抖,也没有发干,而是一刻不停的扩张、变宽、伸出细长的鼻子与骨头,眨眼间,一个巨大的大猎狗的头颅就出现在了【霸主】的胸膛之上,它毫不犹豫的伸长了脖子,死死的咬住了暗黑天使的胳臂。 见状,安德鲁斯立刻卸掉了自己剑上的力量,拼着受伤的风险结束了这场力量的对决,下一刻,他的剑锋就如同急转直下的雷霆一般,劈向了大猎狗的头颅。 “呯——” 与想象中的血肉切割不同,无论是传入安德鲁斯耳中的声音,还是他手中的长剑所传达的震动,都意味着这诡异的野兽并非是血肉之躯。 而在这个瞬间,大猎狗的头颅疯狂的旋转着,硬生生地将暗黑天使的胳臂连同着盔甲一起撕咬了下来,合金的碎片与铆钉四散飞舞着,在它们的阴影下是如同迸发的山泉一般的鲜血。 安德鲁斯没有再尝试进攻,他拖着他的战友,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然后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对手。 【霸主卡门】…… 不,它现在已经不是【霸主卡门】了。 那个巨大的猎狗头颅已经彻底地占据了它的胸膛与小腹,咧着数百颗尖锐无比的牙齿,不断地流下渴望鲜血的口水。 而卡门,曾经的伟大的【霸主】,他的头颅如同脆弱的叶子一样在自己的肩膀上左右摇晃着,与那个反客为主的大猎狗相比是如此的瘦小,唯有那双猩红的眼睛,再也没有恢复原来的样子。 “颅骨……血……” 它呻吟着,呻吟着自己并不渴望的东西。 然后,它走来了。 安德鲁斯站起身来,握紧了自己的刀剑。 从泰拉开始,他已经为了伟大的人类之主服役了一个世纪。 他一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 是时候了。 —————— 一切都在燃烧。 都在燃烧。 无论是阵地,大桥,还是提格雷…… 可怜的提格雷…… 拉托比斯踉踉跄跄的走在大桥的入口,他的大脑中的思维是混乱的,扭曲的,一会想到眼下的情景,一会想到提格雷,他唯一的兄弟,他们最后的道别是他被带去治疗之前,提格雷的一个关心的眼神。 然后,他就死了。 他们都死了。 全都死了。 仿佛踩到了什么,他摔倒在地上,竟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但是挣扎着,拉托比斯还是强迫着自己抬起了头,看着天,看着远方。 一切都在燃烧。 从风中吹拂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狂笑。 他握紧了手中的那把枪,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就这样呆呆的战争,呆呆的看着眼前燃烧的一切。 他既不想逃跑,也不想干别的什么,他就是在这里站着,看着无数的战壕与碉堡在浓烟滚滚中彻底的消失了。 都消失了。 他站立着,时间也许是一分钟,又也许是十分钟。 他握着他的枪,他唯一的东西。 从最开始的那条破沟,到后来被冉丹打的丢盔弃甲,再到躲藏在荒野之中,最终来到这燃烧的地方。 他的一切都丢了。 他的一切都没了。 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有。 唯有这把枪。 但枪……又能做什么呢? 一时之间,他竟想不透这个问题。 直到那个高大的,摇摇晃晃的身影从浓雾中一步一步地走出来的时候,他才不由得恍然大悟。 那是个什么怪物啊,它看起来有好几米那么高,在一个丑陋的脑袋之下中一个巨大的猎犬的头颅,正不断地发出咆哮与狺狺狂吠,而当它嘶吼的时候,上面的那个头颅也在大声地叫喊着什么。 它的腰间挂着一排又一排的头颅,有人类的,有冉丹的,还有两个血迹斑斑的死亡天使的头盔。 拉托比斯颤抖着,战栗着,他的汗腺在一刻不停地流下水珠,不断打湿着本就肮脏不堪的衣服,他的牙齿在颤抖,在不断的相互碰撞,他的右臂在剧烈的疼痛着,就宛如一个个虫子在里面翻江倒海。 但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阻碍。 他握紧了那把枪,有两只手。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什么都做不到了。 因为这些操蛋的异形! 因为这些操蛋的战争! 他只有一个东西了。 他只能做一件事了。 想想,仔细想想,当初提格雷说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for……for…… 最终,他想起来了。 —————— “fortheemperor!” 他怒吼着,大喊着,发起了冲锋。 这个无人在意的炮灰,这个毫无力量的凡人,就这样发起了这场战争中的最后一次的,也许毫无意义,又也许意义非凡的抵抗。 最后一次抵抗。 “fortheemperor!” 他继续大吼着,冲向了那个不可战胜的怪物。 吼声被风声所吹乱,不断地破碎,不断地飞舞,最后融入了战场之上的滚滚浓烟与血雾之中,再无声息。 第五十二章 暂熄 当那个所谓的【霸主】砍下了,或者说是活活吃掉了最后一个暗黑天使的头颅的时候,摩根终于能看清它的本质了。 那是雾,不详的、血红色的雾。 和那些永恒地折磨她的精神的恶之华章简直一模一样。 或者说,它们本就是同类,不过是本性与手段毫无差别的一个骰子的多面而已。 —————— 如果自己向心中的那些蓝与紫的呓语屈服的话,是否也会变成这個样子呢? 她看着那个缓缓走来的【霸主】,陷入了沉寂的思考之中。 在摩根瞳孔中倒映着冉丹昔日最伟大的武士如今的模样:它的胳臂与双腿依旧健硕的难以想象,但是那曾经巨大的、狰狞的头颅现在已经干瘪的不成样子,那尖牙利齿已经再也不能倾吐出话语了,只有不断地流着口水,如同痴傻。 它的鲜血在流淌,毫无止住的征兆,尽管它已经杀戮了如此之多的鲜血,但它自己的鲜血依然没有被放过。 那愈发膨胀的大猎狗的头颅已经吸干了它的最后一丝武勇与力量,得意洋洋地吠叫着,却又渴望着更多,永不满足。 摩根注视着它,注视着曾经环绕在这头异形的四周,而如今又已经彻底将它的四肢百骸通通占据的深红迷雾,她轻轻的闻了闻,闻出了鲜血与脑浆的味道。 【战争、杀戮、野蛮、仇恨、破坏、愤怒、颅骨、死斗、兽性、勇猛……】 伴随着血之浓雾的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逼迫,无数的词汇伴随着蛮荒之神的怒吼咆哮而来,如同愤怒的钉锤一般接二连三地砸向摩根的意志,然后在基因原体那厚厚的精神屏障面前化为虚无。 恶毒的女子皱起了眉头,她翻找着自己的记忆与认知,寻找着这些词汇的意思,与它们的本性。 一个一个寻找。 一个一个确定。 她的眉头愈发紧锁。 —————— 万物是存在等级的。 情感也是如此。 喜悦之间存在着等级,微笑与狂喜远不能相提并论,憎恨同样存在着等级,有的仇恨只需要一次挥拳,而有的仇恨则是需要世世代代,不死不休的纠缠,直到其中的一方彻底消失。 同样的:感激、鄙夷、忌惮……万般情感都是如此。 摩根不确定自己对这些铺天盖地的血之迷雾拥有着怎样的感官:畏惧?不屑?或者是单纯的忌惮? 似乎都有一些。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 她眯起眼睛,指尖闪烁着无形的锋芒,轻巧一挥,便斩断了这来势汹汹的恶瘴所伸出的尖锐爪牙,只留下在灵魂之海中回响的永无止境的愤怒的咆哮。 在她挥舞起灵能的那一刻,这怒吼声似乎格外的巨大。 她并不不喜欢这股意志,她厌恶这吹嘘着战争、杀戮与鲁莽破坏的神明之音。 就像这野蛮的神明同样也不喜欢她一般。 凡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在摩根的指尖不断地汇聚着,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便近乎是狂妄的挥出数以千计的无形的刀镰,让原本铺天盖地的血红迷雾在一个眨眼之间便七零八落,不复从前。 那愤怒的咆哮更巨大、更可怕了,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她撕扯的粉身碎骨,事实上,她能感觉到,一种蕴含着毁灭的力量正打算这么做。 然后,又一股长笑传来。 那是无比魅惑的、无比私密的、无比淫靡的笑音,它从四面八方用来,眨眼间便席卷成军。 她猜对了。 恼怒的战吼与淫靡的笑音在无形的苍穹之上碰撞着,就连荒漠之上那永无止境的呼啸之风都在因为这两尊巨人的碰撞而暂时的偃旗息鼓。 它们在厮杀,在比斗,在互相挥舞着凡间的生灵永远无法想象出来的亵渎伟力,这纠纷似乎是第一次,又似乎早已上演了无数次,它似乎只持续了一秒,又似乎将延续到时间的尽头。 直到第三股力量姗姗来迟,那是又一种悠长的尖笑,宛如无数扭曲的眼球与触手在虚空中的繁衍生息。 诸神的三枚獠牙就这样交错在一起,它们毫无底线的互相缠斗厮杀着:暴虐的攻势、奸滑的躲避、大笑的受伤…… 绵延不断的狂放笑声交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张渐行渐远的罗网,直到它们消失在灵魂之海最遥远的角落中,让人再也看不到了。 摩根仰望着,仰望着那些她现在还无法对抗,甚至无法直视的存在渐渐消失在了她的意志的最尽头,她知道,这三股力量远不是它们认真的态度,这不过是三尊最恐怖的存在的微弱消遣,当它们无穷无尽的意志投放到不计其数的个体上的时候,这三尊虚空之中的亵渎之神抽出了不值一提的姿态与力量,在这默默无名的角落消磨了一下它们永无止境的空虚。 但尽管如此,她依旧笑了起来。 为了这突兀的良机而笑。 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她的谋划,不过,当她意识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却与她脑海中那些亵渎的恶神同样可怕的存在在为了这场战斗而停留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便自然而然地蹦出了挑衅与观察的渴望。 她知道这不会有事,因为当她挥出灵能的那一刹那,那蓝与紫的迷雾便再一次的从她的心中泛滥开来。 甚至,当那挑衅的想法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的时候,她便能听到那扭曲的笑声。 摩根的笑只存在了一瞬间。 发生在她眼前的一切证明了,诸神并非是团结的一体。 最起码,当事态的发展并不会让它们感到惊慌的时候,它们不介意用敌视与对抗来面对其他的同类,甚至将这种同类之间的相残看做是消磨时间的主题。 这一次,她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就够了。 她的生命还很漫长,她近乎本能地感知到了自己拥有着何等悠久的时间,去一点点地了解她的梦魇。 去一点点的深入。 去一点点的解析。 去一点点的尝试。 终有一日。 她定会得偿所愿。 —————— 至于这个可怜虫…… 她的目光移到了那个曾经的【霸主】,伴随着猩红的迷雾被她散去,那贪婪的大猎狗只能愈发疯狂地汲取着寄主的鲜血,这个原本有着暗红色与暗黑色皮肤混杂在一起的异形,现在的双臂竟然已经出现了大片的苍白痕迹。 它跪在地上,双眼终于恢复了一丝难得的清明。 摩根默然的看着它,她没什么心情来终结眼前的苦难。 但没关系,有人有。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摩根甚至不需要回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剥开了弥散在整个战场上的,几乎永远不会散尽的浓烟。 赫克特终于来了。 —————— 当第二军团的新星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他看着那座大桥,那座燃烧的大桥,无穷无尽的浓烟与烈焰包裹着它,宛如一扇缓缓拉开的地狱门扉,数不胜数的魔鬼正占据在大桥的彼端,用鲜血与最后的伤员进行着一场不容于人世的狂欢。 【继续前进。】 那声音响起,在他的心中。 赫克特没有回答,也没有波动,他只是安静地前进着。 他知道这声音属于谁。 因此,在这声音的命令下,他比自己的小队成员先行一步,来到了这里,他一路沉默,哪怕对最信任的凯隆阁下也没有诉说更多的事情。 赫克特前进着,紧握着长剑。 他嗅到了战斗的味道。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问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得到那个声音的回答。 他知道,她会回答的。 最终,他来到了大桥的正中央,眼前正是一个怪物,一个与他印象中的【冉丹】还有着些许相像的扭曲的肉团。 它看起来就像是被一尊喜怒无常的神所遗弃了一般,正变化从某种没有形态、没有思想、甚至没有意义的最纯粹的怪物。 【杀了它。】 那声音又传来了,这一次,格外的近。 事实上,他能看到她。 “摩根女士。” 那些暗黑天使如此称呼她。 她靠在一堆赫克特并不认识的神秘物件之上,披挂着一件画满了符文的拘束服,那是一件袖口宽大的衣物,有着纯白的主色与漆黑的符文,再往下是摩根本人蓝黑色的长裙与马靴。 她随意地坐在那堆奇形怪状的石刻与镣铐之上,双膝弓起,撑住胳膊,进而盯住下巴与漫长的银发,青蓝色的瞳孔随意地撇了他一眼,便恩赐了一个微笑。 赫克特看着她。 看着这个让他尊敬、拜服、亲近、惧怕、困惑、喜悦、惶恐、甚至有一丝丝的愤怒的存在,他的…… 【进攻,赫克特。】 她开口了。 【胜利不会眷恋犹豫者。】 【我也不会。】 赫克特还想说些什么。 但在那之前,他已经冲向了那个怪物。 —————— 这是一场酷刑。 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 赫克特从未与这般强大且疯狂的对手交战过,也许竞技场中不缺乏更为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但是战斗兄弟之间的较量总是文明的,懂得最基础的进退与礼仪。 但眼前的这个……东西,它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奋不顾身的扑杀,还有那无穷无尽的痛苦咆哮,他甚至能够看到那颗真正的头颅在无尽的扭曲与后悔中受难。 杀了我! 它在咆哮,甚至在恳求。 赫克特没有回答,他只是榨干自己的每一丝力量,去投入到每一次致命的交锋与厮杀之中,眼前这个无法形容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从利爪到獠牙,从蛇一样的尾巴到满头的尖角,每过一刻,它的攻势就会变一种模样。 厮杀在继续,似乎会持续到永恒。 而摩根只是看着。 她看着这个高大的银甲战士的战斗,看着他与不计其数的攻势相匹敌,凭借着最原始的力量,机敏的本能与愈渐扎实的基本功底,他与那个扭曲的怪物相抗衡。 摩根的目光甚至短暂的移到了那个奇怪的异形的身上,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刻,那个所谓的【霸主】又变成了一只两个头的章鱼,挥舞着八面獠牙。 混沌卵。 这个名词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等她再想找的时候,却已经无影无踪了。 而就在她略微走神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赫克特的长剑避开了锋芒,任凭一个锋利的利爪在他的胸甲上划出了一个可憎的大洞,任凭鲜血开始流淌,而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他承受住了这一击。 随后,尚有余力的剑刃在空气中挥出半轮月光,精准的掠过了【霸主】的头颅,那已经干瘪到不成样子的头颅旋即坠落到了地面之上。 那头颅,那【霸主】最后的意志就这样跌落在了献血与泥泞之中,它眼中的光芒渐渐消散,遍布着獠牙的嘴轻轻张开,露出了一句人类的语言。 “打得不错……” 然后,便再无声息。 但赫克特已无暇在意:那怪物并没有就此的死去,恰恰相反,它的体型正在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巨大的猎狗头颅不断地咆哮着,嘶吼最后的抵抗。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插入了战场的中央。 从那道虚浮的倒影之中,猛的射出了数股炽焰的洪流,在眨眼之间便将那巨大的怪物燃烧成了一坨不断挣扎的灰烬。 赫克特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那未知的搅局者,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名又一名暗黑天使从其中走了出来。 第一军团所约定的一个泰拉标准时已经到了,现在,他们来接管安德鲁斯的阵地。 几名暗黑天使端着热熔,他们就仿佛割取着麦子的老农一般,毫无波动地将扭曲的怪物彻彻底底地烧成了灰烬,而其他几人则是拿着武器,走向了正在燃烧的大桥的另一端。 还有最后一人,他看了一眼赫克特,就像一个老者在看领居家的顽劣孩童。 然后,他走向了摩根。 “摩根女士。” 【是我。】 “现在,我们有一件新的任务,需要你的协助。” 【啊……】 摩根犹豫了一下——一刹那,然后,她笑了起来,已经大致的猜到了什么。 【乐意效劳。】 第五十三章 星辰之问 【卡门……卡门……】 【我的孩子。】 【我的卡门。】 【你啊……】 【为什么总是想违逆我……】 伟大的冉丹战帅倚靠在自己的钢铁之王座上面,它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宛如一位真正的、痛苦的父亲。 在这间无情的殿堂之中,唯一的主宰者便是【战帅】的王座,而在这无上宝座的每一寸视野之中,都挤占着【霸主】与每一名冉丹高级武士的投影,象征着它们的生命与武力。 它们宛如一枚枚菱形的水晶,泛着漆黑的光芒,密密麻麻,占据了这间扭曲大殿的一寸寸墙壁与天穹。 就这样,在每一个冉丹战士那傲慢且野蛮的灵魂中,都伫立着【战帅】的身影。 它向着成千上万的镜片倾吐着言语,舰队便开始横行,军团便开始舞动,世界便开始燃烧。 而在这数以万计的残暴武士之上的,是殿堂中唯一的血红,那是一枚最巨大、最美妙的结晶,是【战帅】的漫长生命中最为骄傲的一个作物。 它爱着这个结晶,就宛如一位工匠喜爱着自己最骄傲的作物。 但现在,它破碎了。 【我的卡门……】 在它的低吟之中,那枚最高贵的血红水晶掉落在地上,粉身碎骨,与它那绚烂而卑鄙的死亡相比,那数千枚破碎的黑色水晶反而是如此的平淡无奇。 【卡门……】 它蜷缩着,它悲鸣着,它看着这陨落的骄傲造物,发出一名父亲的悲鸣。 伴随着这种悲鸣,【操纵者】的无上力量在精神的海洋中横行,如同一头宣泄着愤怒与暴戾的八爪蜘蛛,在自己的精密罗网上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连那张操纵着无数意志的网络也在因为这真挚的悲伤而陷入了混乱之中。 【我的孩子……】 【你让我伤心了……】 —————— “灵魂之海正发生着波动,这個星系的所有生命的灵魂与意志都在受到波及,包括我们的目标,那最重要的敌人,那必须死去的猎物。”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但此刻的确是最佳的良机。” 暗黑天使的声音宛如一块初春的土地,厚重的同时却又有着真正的冰冷。 这是一座身处于地下的密室,它的入口巧妙的镶嵌在数块巨石的裂缝之中,哪怕是最谨慎的阿斯塔特战士,如果不经过反复的搜寻与尝试,也很难找到它。 而推开那隐藏的门扉,通过狭长且阴暗到凡人根本无法搜寻到一丝光亮的走廊,再拐过三处暗哨与火力点,就会来到这座地底微型要塞的中心区域。 没人知道这座建筑是由谁、为了什么、又是在什么时候修建的,但此时此刻,它属于暗黑天使。 而至于,它又是何时开始为第一军团所拥有,所运用的,那就是另一个注定没有答案的未解之谜了。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伴随着引路人推开了最后的门扉,一行人走进了密室之中,这是一间堪称简陋的会议室,十几名暗黑天使散落在空旷的桌椅之间,而在他们所围绕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夺人眼球的……东西。 摩根看着那个扭曲的肉块,那是一个类似于人脑,又有点像毛线团的物体,看起来甚至散发着生机。 【这是什么?】 “任务的道具而已,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某种另类的原子武器。” “我们在清剿一处异形的时候缴获了这件物品,虽然尚且不明白具体的原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它是一种针对于灵能者的一次性武器,拥有着足以让任何巫术异形灰飞烟灭的力量。”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专门针对于灵能者使用的核武器,它的爆炸并非发生在物理宇宙之中,而是在精神的领域引爆,哪怕是阿尔法级的灵能者,也很难在它的直接攻击下生还,为了得到这个武器,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摩根沉默了一下。 【那我又需要做什么?】 为首的暗黑天使笑了一下,他的笑声遮蔽在兜帽的阴影之下。 “很简单。” “你只需要引爆它。” “将这个炸弹的力量指引到那些被冉丹的战帅所控制的意志那里,既然它如此自信且傲慢地直接控制着如此之多的灵魂,那么我们只需要在一处灵魂密集的地方释放这个毁灭的种子,就足以反噬到它。” “它引以为傲的摄人心魂将成为敲响它命运的丧钟。” “而你,摩根女士,正是这个计划中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子,我们需要伱作为阿尔法级灵能者所蕴含的力量,至于其他的事情,你无需担心。” “在之前的行动之中,你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可控性与配合态度,而鉴于你这种优秀的态度,我们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只要你不被爆炸所波及。” 【只是生命,而不是记忆,对么?】 “失去一点记忆对我们都有好处,虽然这里的一切在此之后都会被废弃与销毁,但是你最好还是不要拥有有关这里的任何一点记忆为妙。” “这是为了你好。” —————— 有那么一刻,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暗黑天使,摩根其实很想笑。 她很努力的忍住了笑意。 而当她看向另一边的那个所谓的智库:一位暗黑天使的灵能者,正准备着抹除记忆的法事,他拼尽全力才凝聚在指尖的那些力量甚至让摩根觉得分外的可爱。 她露出一个微笑,以此来履平几乎压抑不住的笑意。 ——————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否知道这一次的目标是一个灵能者,而如果不是,你们又用什么来保证胜利?】 暗黑天使的脸上浮现了一种笑容,尽管在兜帽的遮掩下,摩根只能看到露出的牙齿与勾起的下颚,但她依旧感觉到了这些死亡天使那种近乎本能的傲慢。 “的确,我们是在一次与冉丹的登陆主力军团的会战中才确定了冉丹战帅的能力,所以我们才会紧急找到你,因为在获知冉丹战帅的能力之前,我们自己也无法确认作战任务的下一步。” “迄今为止,我们已知的冉丹战帅的种类包括但不限于强大的战士,狡诈的巫师,纯粹的指挥官,又或是拥有着特殊能力的不可接触者。” “但无论前来的战帅是哪一种,这个世界上都拥有着足以杀死它们的手段。” “【要塞】不止一处,方法也不止一种。” “其他的,你无需知道。” “那么现在,让一切开始吧。” —————— “你在想什么,赫克特?” 第二军团的小队暂时的停留在荒漠之中的某处,两名第一军团的战士握着剑刃,看似随意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 萨比斯四号星的风吹拂在他们的脸上,带来一种干燥的气味,此时正值下午,正是荒漠中最炎热的时候,连空气都是不断地抖动着,就仿佛在燃烧。 在这种最纯粹的酷热之下,哪怕是很难受到温度影响的阿斯塔特,都难免会感到几丝发自内心的烦躁。 而赫克特的烦躁尤为剧烈。 在【她】露出了一个让人无法违逆的微笑之后,便是抛下了刚刚被她亲手用灵能所治愈的赫克特,与暗黑天使一起消失在了荒漠的风沙之中。 只留下赫克特不安地站立着,他的目光偶尔扫过那两名暗黑天使,手指不自觉地在大剑的长柄上轻点着。 埃阿斯伫立在那里,直面着那两名暗黑天使,至于萨列里,这位实验性质的智库自从刚刚开始,便感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痛苦,正坐在地上,自顾自的恢复着。 “就像一场爆炸……” 他不由得喃喃自语。 “有人在灵魂之海中引爆了什么……” 说着,他低下了脑袋,陷入了新一轮的剧烈疼痛之中,哪怕是凯隆和赫克特的问询也只是让他一味地摇头。 直到这位新兴的灵能者表现的稍微好上那么一点了,古战士凯隆才将他的精力转移到了另一名明显心不在焉的弟子身上。 “你在想什么?赫克特?” “不……没什么……阁下。” 赫克特摇了摇头,但伴随着炽热的风沙不断地敲打着他的头盔,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在老师面前并没有什么隐藏秘密的空间,最起码现在没有。 “你再继续你的戒备与躁动,那些暗黑天使恐怕就要过来盘问一下了,我的孩子。” 凯隆的声音带着笑,也带着一种绵软的却无法抗拒的威严。 赫克特沉默了一下。 “凯隆阁下。” “我在……” “你说……” 他抬起头,只看见一艘奇怪的战舰遮蔽了大半个视野,他甚至能看到无数的炮火击打在战舰之上,泛起层层爆炸的声波,但是战舰本身却毫发无伤。 但即便如此,透过阴影与战争所交织的罗网,赫克特还是能看到细微的星辰,那是遥远的世界通过几万年的旅途所在他眼中投下的光影。 “星辰总是会围绕着那些更巨大,更伟大的星辰,对吧?” “有些并不是,它们特立独行。” 凯隆摸了摸下巴,思量着自己的弟子在想什么,但很快,他一声轻笑,便放下了这种探究的行为,任凭赫克特自己近乎自言自语的发问。 “那为什么有的星辰,会选择偏离自己的位置,会执意流离不同的方向,会抛下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星辰,哪怕它们已经再一次地相见了,却依然选择了离开……” “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同……不一样……不可思议……不告而别……” 他喃喃自语着,诉说着自己不敢相信的那些话语。 ”究竟是怎么回事……” 凯隆只是听着,但是过了一会,他拍了拍赫克特的肩膀。 “苦恼的思考往往只会陷入自我怀疑与错误逻辑的怪圈,赫克特。” “你其实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 这个灵敏的家伙,现在反而变得有一些迟钝与缓慢。 “很简单。” 凯隆伸出手,指向那些幸存的星辰。 “去问它们吧。” “星辰的事情……” “只有星辰自己能回答。” 第五十四章 真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无论是你,我,还是那些异形,甚至是这个星系的每一个世界,每一股沙尘,每一滴鲜血,都在【雄狮】的计划之中,所有的一切可能会变动,但绝不会失控。” “毕竟,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伟大的狩猎。” —————— 摩根的双瞳在流血。 殷红的鲜血。 这细微的血瀑染湿了她的眉毛,从苍白到让人担忧的脸颊划过,汇聚在尖锐的下颚之上,还不忘污染着同样苍白的嘴唇。 她紧闭着双眼,安然且谨慎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与情况, 在散乱的银色发丝的掩护下,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不断转动着,在暗黑天使的视线下遮掩着摩根原本的视线:漠然、排斥与纯粹的死寂。 如果真的有一名死亡天使在这个时候目睹了摩根的双眼,那他也只会陷入最震撼的迷茫之中:那是何等可怖的目光,这目光的主人对世间一切生灵的无情衡量,甚至胜过了星际间最冷漠、最残暴、最自私的异形霸主。 但幸运的是,但不幸的是,此时此刻的暗黑天使并没有精力去关照她。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当摩根的精神潜入到意识的海洋中的时候,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位所谓的【冉丹战帅】的灵魂与意志,原因无他,这位巫术大师的存在在无数的普通灵魂之中是如此的耀眼与特别,它就宛如一颗垂死挣扎的红巨星一般,散发着让人不安的光与热。 倒映在摩根瞳孔之中的是足以让任何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数以百万计的灵魂遍布在这個星系的各处,除了那些寥寥可数的属于人类与阿斯塔特的闪光点外,那些行走在冉丹大旗之下的,无不是最阴晦最麻木的灵魂,它们被扭曲的肉色的线绳所紧紧绑缚着,而这数百万条线绳则是互相交织着,一路纠缠到那晦暗的恒星之上,密密麻麻地遍布着足以让任何人感到恶心与反胃的膻泞景象。 就这样,这头巫术主宰的意志连接与奴役着无数的灵魂,它甚至不需要什么防御和预警的手段,因为那宛如恒星一般的体量与实力便是最伟大的防御,除非是又一颗恒星,否则无人能够伤害到它。 但现在,时代变了。 当摩根的灵魂从无数的哀嚎灵魂中慢慢显现的时候,那颗晦暗的恒星便开始不安的躁动了起来,显然,它意识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对天敌最本能的敬畏。 但很显然,这位冉丹的【战帅】也许是太老迈了,又也许是太悲伤了,总之,当摩根的意志完全显现的时候,它并没有做好在浩瀚之洋中进行一场死斗的准备。 摩根没有立刻地行动,她先是看了一眼冉丹的【战帅】到宛如恒星一般巨大与美味的灵魂,又看了看这个罪恶之徒所奴役的数百万灵魂。 【饥饿】 时隔许久,这种意志再次袭击了她。 她感到了饥饿。 或者说,她感到了一种进食的欲望。 【吃掉它,吃掉这一切。】 【这是你的权力。】 【你生而强大,便自当掠夺。】 在无形之中,一种声音在督促着她。 摩根当然知道,也当然渴求。 这恒星一般的异形灵魂是如此的伟岸与美味,吞噬它甚至比吞噬一整个世界的灵魂更会让人满足。 还有这数百万的晦暗个体,也许它们比起那庞大的主菜尚且不值一提,但是如此之多的数量,也可以用来单纯的果腹。 但是这一次,摩根的双瞳只是迷离了一个瞬间而已,她对自我的掌握依旧处于一种强悍的地步。 现在还不是时候。 摩根知道这一点。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不会太久。 如此想着,摩根先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漂浮在她掌中的这枚灵能杀手,就仿佛要记住它的每一丝细节。 然后,她轻轻的把那枚对于绝大多数灵能者来说与灾星无异的异形造物推向了那颗【恒星】,手指一点,这亵渎的造物便被包裹在了一层护罩之中,摩根远远的伫立着,操纵着它飘向了目标。 这毁灭的流星在虚伪者的支配下躲闪在不计其数的丝线与灵魂,宛如一道银色的刺眼光芒划过漆黑的夜色,当受害者的视野刚刚从突如其来的刺激中恢复的时候,它便近在眼前了。 如果是一位普通的灵能者,甚至是那些足以召唤军团、覆灭泰坦、随意地蹂躏一个文明与世界的阿尔法级,恐怕都很难做到如此的精细:灵能终究是毁灭的化身,它的力量是如此的磅礴与粗暴,亚空间的低语无时无刻的不在摧残它们的使用者,限制那些精妙的操作。 他们只能不断地摧残恒星外围那彻彻底底的罗网,运用强大的灵能当然可以很快的做到这一点,但是这也意味着,当那无差别的毁灭性爆炸发生的时候,那些过于深入的家伙是很难逃脱的。 但此刻,摩根仅仅是远远的欣赏着,虚空中上低语就一路伴随着她所支配的缥缈的灾星,直到无尽的毁灭光芒从它的内核中破散开来。 【好梦。】 对着那道未来的主菜,摩根诚心实意的祝福着它。 —————— 爆炸响起了。 这是纯粹的精神领域的毁灭,这一刻,萨比斯星系的所有灵能者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那些更为强大的尚且能从容地站立着,而那些实力不足的只能瘫坐在地面上,甚至露出更不堪的模样。 没人知道作为主要目标的冉丹【战帅】现如今是一幅什么样的姿态,但是它的状态却又可以切实的感受到:那些尚有余力的灵能者无不能听到灵魂领域之中的最尖锐的嚎叫,那种声音就仿佛是一颗恒星正在死去,伴随着数百万人被活生生地抽出灵魂时所散发的尖叫。 而那些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则是看到了更为直观的一幕,在星系的边缘躲藏起来的暗黑天使战舰将冉丹舰队的异动看的清清楚楚:在某一个瞬间,整支舰队的上千艘亵渎战舰全都陷入了一种诡异且突然的停滞之中,尤其是舰队的核心,那颗众星捧月的战斗月亮,它就宛如一座失控的巨型机械一般,失去了平衡与方向感,不受控制的左右撞击着,碾碎了无数靠的太近的冉丹护卫舰。 最终,它停了下来,宛如死去了一般。 这一刻,所有的暗黑天使都亲眼目睹了,又或者从通讯中确定了这一点。 计划成功了。 摩根能感觉到,在这件隐秘的地底密室之中,正萦绕着一种最低限度的快乐,除了那位智库,他很勉强的站立着。 而当暗黑天使的领队将自己的目光从智库转移到摩根身上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就仿佛对摩根还活着这件事情感到一丝诧异。 “……你的情况怎么样,摩根女士?” 【还可以。】 她笑着,这反而让暗黑天使感到了一种本能的不安,他能感觉到这位凡人正在环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他竟觉得有点危险。 显然,这是一种错觉。 “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摩根拂去血迹,睁开眼睛,瞳孔中已经满是死里逃生的疲惫。 “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这一点,可以得到满足,对吧?” —————— “当然可以。” 在阿里曼最后的质问中,头戴兜帽的暗黑天使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所乘坐的舰船刚刚驶离了行星的轨道阴影,从萨比斯星系的最边缘离开,当恒星的光芒再一次让战舰的舰桥变得明亮的时候,阿里曼才赫然发现,他们已经饶了一个大圈子,从萨比斯四号星一路绕到了冉丹舰队的最后方。 那个巨大到有些过分的曼德维尔点此时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而冉丹显然没兴趣在这里留下更多的守备力量:在各处阴影中很快便钻出了更多的暗黑天使的小型战舰,在他们的夹击之下,冉丹留守于此的几艘小舰船很快被灰飞烟灭了。 阿里曼静静地目睹着这场战斗的结束,他觉得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了,于是,他再一次找上了那名负责一切的暗黑天使。 “想必你脑海中那苛刻的秘密制度已经允许伱知道更多了?” 面对千子连长的阴阳怪气,暗黑天使只是笑了一下。 “当然。” “那么,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看着就可以了。” 言罢,他便低下头,继续操作着什么。 阿里曼没有愤怒——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也许是刚刚那个不明真相的灵魂动荡暂时削弱了他的力量与脾气。 但是很快,舷窗外的事情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几艘暗黑天使的战舰集中在了曼德维尔点的附近,它们显然有着某种默契合作的力量,在一段沉默的时间后,每一艘战舰都不约而同的发射出了某种淡蓝色的光芒射线,这个光线先是汇聚在了一起,然后扑向了曼德维尔点。 接着,让阿里曼瞳孔放大的一幕出现了。 就仿佛拧开了放水阀的开关一般,曼德维尔点的起伏波涛在【吞没】了这一股光线之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了起来。 在阿里曼能够发出任何一声惊叹之前,它便与普通的曼德维尔点并无差异,又过了一会儿,它便已经萎缩到任何一艘稍大的战舰都无法通过的地步。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关了它?” “一段时间而已。” 暗黑天使似乎格外享受阿里曼的震惊。 “它会关闭几天,大致是五到七个泰拉标准日,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至少,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你们要做什么?” “一场狩猎,仅此而已,但那不是我们的工作,而是其他人的,那些尚且留守在萨比斯四号星上的幸运儿,他们会告诉这些异形,虚空之中的真理是什么。” “……是什么?” 阿里曼真心地发问着。 而暗黑天使只是嗤笑。 —————— 【全体都有。】 在某一刻,在萨比斯四号星上所有还活着的暗黑天使的通讯之中,不约而同的响起了一个声音。 当这声音在密室中回荡的时候,摩根同样可以清晰的听到它。 【所有的第一军团的战士,请注意,立刻前往标记地点,重复一遍,立刻前往标记地点,放弃一切作战任务与阵地,立刻前往标记地点。】 【从现在开始,我等的任务只有一个,我等的目标只有一个。】 【立即到标记地点集结,登上停泊于近地轨道的遗物战舰,我们将直接前往冉丹的战斗月亮。】 【开启跳帮作战。】 第五十五章 真相 “你很困惑,对吧?” “你当然会困惑。”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多数人都是理不清它的真相的,毕竟现实中的制约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视野的限制,还是重要信息的片段化,甚至是发生在萨比斯四号星上那拖拖拉拉,无趣至极的拉锯,都在模糊我们的思路,都在分散我们的精力,都在让我们变得烦躁且不安。” “现在,让我们把一切变得简单一点吧。” “在你们接受某些必要的小步骤之前,作为身为友军奋勇作战的报酬,你们当然可以知道: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在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其实摊开了来说,发生在萨比斯星系的事情很简单。” “一个诱饵,一次示弱,一座陷阱。” “就这么简单。” “甚至,你们会发现,所有的线索与细节,还有必要的步骤,你们其实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只不过,在现实的无尽拖沓与厮杀之中,它们被遗忘了,因为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微小,那么的无关紧要。” “而现在,让我们一个一个,娓娓道来。” —————— 遗物战舰【理性之泪号】穿过了无数失灵的虚空战争引擎,它宛如一只蹁跹的钢铁天鹅,在死寂的风暴中优雅地飞行着。 这艘古怪的战舰并不属于人类帝国海军的任何一個分级,哪怕是经验最老辣的船长与海军上将,也不可能认出这样一艘完全违逆了人类帝国造舰宗旨的船只。 但这并不妨碍它的强大与致命,也许那些记录伟大战绩的诗篇中永远不会出现它的名字,也许那些存档封密的文件上永远不会出现它的身影,但这通通无法抹除它在战场上的力量与锋芒:就如同它的拥有者第一军团一样,它只为最残酷的胜利与最彻底的毁灭而生。 这艘钢铁巨兽近乎鲁莽的横穿过冉丹的战舰群落,在那些十几公里长的冉丹造物的面前大摇大摆的经过,这种极度的挑衅引来了最疯狂的还击:几乎每过一秒,都有成千上万的战舰炮口对准着这艘狂妄的挑战者,发射出不计其数的烈焰与炮弹,还有数不胜数的电磁射线与能量光束混杂其间,如同一整场暴雨通通倾泻在一座池塘里一般,【理性之泪号】的能量盾每时每刻都在泛起完全无法统计的涟漪。 但直到暗黑天使的战舰大摇大摆的穿过一道又一道冉丹战舰的防御阵线,但直到那些最为强大的冉丹主力舰打到炮管子都不停地冒烟,【理性之泪号】那层薄薄的虚空护盾却依旧是完好如初,在数十万冉丹士兵的众目睽睽之下,一路掩护着船舱里的五百多名暗黑天使,径直撞向了还处于失灵状态的战斗月亮。 —————— “伱还记得,是谁发现了萨比斯星系的异常与宝藏么?” “是的,一个来自夏娜制造世界的机械主教和他的仆从们,他们发现了萨比斯星系那扇巨大的,足以通行冉丹的战斗月亮的曼德维尔点,而在他返回夏娜之后,却很快就战死了,他的同僚花费了很多时间来争夺他的遗产,导致帝国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萨比斯星系竟埋藏着如此的宝物……” “这是你们所知道的。” “但实际上……这是谎言,是我等为了掩盖真相而塑造的虚假帷幕。” “【雄狮】其实很早就知道了这一切,自从那个夏娜的机械主教返回到铸造世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但是那个愚蠢的机械章鱼却拒绝交出更多的资料,这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夏娜刚刚臣服于帝国,遍地都是一群反骨仔。” “既然他不愿意献上忠诚,我们就只能让忠诚奔他而去了。” “在他战死之后,不出所料,他的机械教同僚便开始迫不及待的争夺起了他的遗产与文件,而这场大动作也吸引了冉丹埋藏在夏娜铸造世界的间谍。” “至于所谓的遗产争夺,这的确是那些机械教的丑陋姿态,我们不过是借着这场闹剧的掩护,让那些被冉丹异形所控制的间谍相信了我们所发出的信息。” “通过那些间谍的信誓旦旦,还有其他的异些小手段,我们成功的让冉丹异形知道了萨比斯星系存在着一扇足以通过战斗月亮的曼德维尔点,还有一个直通夏娜的远古星门,而在冉丹看来,我们是不知道这一切的,最起码在那些机械教争夺遗产的这几个月里,我们【不知道】。” “于是,理所当然的,冉丹异形的指挥官中会存在着那么几个特立独行,胆大包天的家伙,渴望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干一票大的,而既然是如此的豪赌,它们带的本钱自然也不会少。” “所以你看,真正的猎手从不担心猎物会不会出现,哪怕它们真的躲藏了起来,用诱饵和欺诈让它们现身,也是一个猎手最基础的基础功。” —————— 【准备迎接撞击。】 严厉的声音在每一名乘员的耳中响起。 冉丹的战斗月亮那庞然无比的身影终于彻底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那是一颗货真价实的金属行星,大概比露娜(月球)要大上两圈,与其他的冉丹战舰一样,遍布着哪怕在虚空中也清晰可见的巨型尖刺与连枷,就宛如一座虚空中的牢笼。 这座任何虚空引擎都无法比拟的亵渎兵器隐藏在了层层叠叠的,由巨型星堡与自动火力炮台所组成的防御火力网之内,更不用说它本身就拥有着足以媲美一支远征舰队的防空火力,在那上面还驻扎有着成百上千名冉丹【霸主】,数以万计的冉丹武士与百万计的血肉怪物。 但这一切都阻挠不了他们任务的进展,或者说,银河中没有人能阻止暗黑天使。 五百多名从泰拉一路走来的第一军团老兵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手持着帝国军队中【不存在】的刀剑或枪械,胸甲与肩甲上的荣誉徽章与纹章多到几乎无法安放的地步,头盔大多被摆放在一边,一张张肃穆的面容无悲无喜甚至没有任何触动,只有不断流下的汗滴是唯一活动的物体。 有的直视前方,有的双目紧闭,还有的只是一遍又一遍擦试着自己的刀剑,直到能映出每一丝细节。 而在这一片黑漆漆的肃穆中,隶属于第二军团反几抹银色多少显得有些刺眼。 他们的表现也是各不相同。 作为古战士,一位泰拉人,凯隆的表现倒是与寻常的暗黑天使没什么不同,而萨列里与埃阿斯明显要惊慌一些,他们的目光在每一名暗黑天使的手中流转,却发现自己搜肠刮肚,也认不出那些武器。 赫克特的表现又要好上一些,他似乎在咀嚼着什么,目光不断地扫过远方的那一抹银色身影,喉头不断地滚动着,显然不是正常的吞咽动作。 而在赫克特的视野尽头,摩根目睹着越来越近的战斗月亮,做着与赫克特同样的动作:吞咽。 每当她看向那颗死亡的行星,看向那数以百万计鲜活的、安全的、可以随意大吃大喰的鲜活灵魂;看向那巨大的,可以摆脱暗黑天使的视野,随意进食的厅堂;还有隐藏在最深处,那个身负重伤、垂垂将死却又甘美无比的最终宝藏。 她都要吞咽一下,来遏制口中那源源不断的唾液。 —————— 嗯。 馋了。 —————— “然后,【雄狮】的布局就开始了。” “在冉丹认为我们一事无成的那几个泰拉标准月里,第一军团开始在萨比斯四号星上进行布置,我们成功的找到了那个开启星门的装置,同时,作为对冉丹【战帅】的预防,我们在萨比斯四号星上设立了一些临时的地下堡垒,用来储存针对于那些冉丹【战帅】的底牌。” “那枚灵能核弹便是其中之一,它的威力比起其他的准备,其实算不上太强。” “至于你,还有那位【alpha】,甚至是那些第二军团的,你们其实都是一种对应性的手段,作为启动这些底牌的开瓶器被我们带到了这个星系,不过在参考了实际情况之后,我们选择了那名【alpha】。” “而在这些准备工作在进行的时候,明面上的一切都在正常进行,我们抽调了一个纯粹的炮灰团来驻守这里,甚至连那些负责调配物资的后勤部都认为这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派遣。” “一切都是为了针对那些被冉丹精神控制后隐藏在帝国内部的间谍,一切都是为了让冉丹的舰队钻入这场罗网之中。” “为了这一点,我们付出的代价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大。” “你还记得阿兹尔么?哦,你应该已经把他给忘了。” “阿兹尔,还有其他人,他们的死讯在那些无知者中是如此的平淡无奇,比如说在扎哈瑞尔那个小崽子的嘴里,他们就是死于一场遭遇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小崽子和他的卡利班连队现在被扔在萨比斯四号星上清扫战场。” “真正的重担还是要靠泰拉人,不是么。” “话说回来,无论是阿兹尔,还是那些死在了与这支冉丹舰队的遭遇中的所有人,他们其实都是故意的,甚至是那个失去联系的第244巡航舰队,他们的实际指挥者也是我们的人。” ”他们的死亡是短暂的,破碎的,却又是价值连城的,当冉丹人以为他们兵不血刃的吞噬了所有的目击者时,其实阿兹尔他们在发现这些异形的第一刻,就在一刻不停的传回情报与观察。” “当他们血洒星河的时候,他们的鲜血滴在了地图上,便让冉丹的轨迹无处遁形,让我们能够确认这是一头值得继续投入与等待的巨大猎物,让我们能够精准的控制人员数量,既能拖住冉丹的第一波攻势,又不至于让它们心生怀疑。” “这就是牺牲。” “记住,你个小崽子,每一个牺牲都不是毫无意义的,牺牲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而这一切,它们都不知道。” “它们以为我们毫无准备,以为我们孱弱无比,以为我们已经是它们那亵渎的征服历程中新的勋章。” “它们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这种无知与狂妄之中,它们径直走进了【雄狮】的陷阱之中。” —————— “各位,我不得不很遗憾的通知你们,由于我们眼前这个大家伙的火力网之密集,所以任何使用空投仓、跳帮鱼雷与风暴鸟的登陆行动都是最纯粹的找死行为。” “因此,我们将直接撞上去。” “重复一遍,【理性之泪号】即将进行一次硬着陆,请准备好迎接撞击,还有几百万的异形杂碎!” “我知道你们很想干掉它们,各位,因为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是还请记住我们的第一要务,不要忘了它,否则【雄狮】可是会生气的,那可比一星球的异形可怕多了。” 船舱中泛起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好了,闲话少说,现在你们还有时间与身旁的战斗兄弟们道别,等一会儿那些杂碎冲上来了,你们知道的,所有的组织与队列都会成为历史。” “现在,准备好迎接撞击!” 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准备好迎接死亡。” —————— “当冉丹的舰队踏入这个星系的时候,最后的狩猎就已经开始了。” “不过在那之前,如你所见,我们还在萨比斯四号星上消磨了一天,这是为了让那些异形的舰队彻底的涌入这个星系的中央地区,尤其是那颗战斗月亮,它虽然强大无比,但是缓慢的速度却是唯一的缺点。” “而当我们拖延到了足够的时间,也就是此时此刻,如你所见,我们用军团的秘密之一暂时关闭了曼德维尔点,让萨比斯星系成为了一张没有漏洞的罗网。” “接下来?” “当然是等待真正的杀招了。” “你不会以为靠我们这些人,就能歼灭如此庞大的力量吧?” “至于杀招是什么……” “你应该还记得吧,或者说你已经忘了,此时此刻,在夏娜的前线,帝国与冉丹的战争正陷入一个停滞的时期,而各个军团的援军也陆续抵达,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抽出足够的兵力。” “而在此基础上,你还记得这些冉丹舰队的计划么?” “它们打算通过这里的曼德维尔点,还有那扇星门,直接跃迁到夏娜附近,奇袭我们的主力部队。”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它们能通过这扇星门跃迁到夏娜,那么驻扎在夏娜的我军主力,难道就不能通过这扇星门,跃迁到这里么?” “毕竟,我们才是猎手。” —————— 光芒。 在【理性之泪号】向着冉丹的战斗月亮发动最后的冲锋的时候,光芒从萨比斯星系的一角迸发了出来。 摩根能感受到一些东西,她感受到了在萨比斯四号星上,某些事物被唤醒了,那是一场被打断的远古沉眠。 一道锋芒从萨比斯四号星的荒漠上缓缓地划出,切在了虚空的皮肤中,眨眼间,琥珀色的光辉从其中泛滥而出,而与之一同出现的,则是整装待发,成群结队的人类帝国之战舰。 而其中最耀眼,最伟大的,是一艘近乎纯黑色的可怖战舰,一位虚空之中的无情死神,一头随时准备咆哮四方的金属野兽。 那是一艘荣光女王。 那是第一军团的旗舰。 那是帝国最伟大最骄傲的力量之一。 那是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莱昂—庄森本人的座舰。 【无敌理性号】 —————— 它来了。 【雄狮】,来了。 第五十六章 声 【理性之泪号】宛如一颗最璀璨最炽热的火球,从天际而落,直坠群蚁之巢穴。 巨大的撞击声与气浪席卷四面八方,掀起一股又一股钢铁的风暴,在这充斥着血与铁的狂雨之中,暗黑天使的大军从船舱中鱼贯而出。 而迎接他们的,是如同蚁群一般密密麻麻的冉丹大军。 数以万计的冉丹武士与血肉奴隶从战斗月亮的各个角落中云集而来,比起战意昂扬的阿斯塔特战士,这些或是狂热,或是被迫的异形精锐同样不缺乏死战到底的决心与动力,它们顶着密不透风的火力罗网不断前进,眨眼间,便爬满了遗物战舰的每一个角落。 就这样,第一场战斗在遗物战舰的船舱与甲板上爆发了,数百名暗黑天使与数十倍的强悍对手在走廊与舱室中厮杀,爆燃武器的高温、能量光束的炽热与爆弹之雨的倾盆照耀着每名战士的脸庞,和生命。 至少有三十名最好的阿斯塔特战士接连倒在了这场最混乱的肉搏战中,而那些还活着的战斗兄弟则是脚踩着成百上千的异形尸骸,肃清了这座修罗场。 接着,他们冲出了战舰,将战火烧到了冉丹的土地上,而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是数量多到几乎无法计数的外星渣滓,仅仅是一次近战的交锋,暗黑天使的队列就被彻彻底底地冲散了。 完整的组织架构不复存在,由数十人、十数人甚至只有几个老兵所组成的战斗群成为了继续厮杀的主力部队,他们通过断断续续的通讯器与漫长的战斗所养成的默契为纽带,在冉丹军队的狂潮之中屹立起了一座又一座藕断丝连的血肉高墙。 但并非所有的战士都是如此,有些战士不幸与自己的所有战斗兄弟相分散,他们中的大部分在杀死了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敌军之后,最终被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异形狂潮之中。 但总有一些幸运儿。 —————— “死。” 赫克特吐出了短历的呵斥。 伴随着他的声音,那把不断闪烁着莹绿色光芒的大剑在冰冷且稀薄的空气中划过刺耳的破空声,就像是一把锋锐的镰刀划过成片的麦田。 面前的冉丹武士应声倒下,伴随着这致命的一击,它的喉管开始不断喷涌着亵渎的血液,玷污了阿斯塔特的盔甲。 但第二军团的新星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举起了手中的爆燃枪,向着异形的胸膛发出了炽热的烈焰,直到它如同战术书中所叙述的那样,彻底成为了一具尸骸。 做完这一切,赫克特抬起头来,环视了一圈四周:他已经彻底的和阿斯塔特的大部队走散了,现在身边满是各种各样异形的尸骸,有些是冉丹的,还有些是他闻所未闻的可怖异形。 胜利与杀戮并非毫无代价,赫克特的右臂被一名冉丹武士的垂死一击所彻底的贯穿了,森白的骨骼暴露在空气中,感受着彻骨的凉意,而在胸膛与腿部,大大小小的伤口与刀痕也在不断地重复着流血与结疤的永恒轮回,冉丹士兵的刀刃上往往涂抹着诡异的毒药,即使是阿斯塔特战士的坚定神经也深受其扰。 而与此同时,他的耳朵也捕捉到了更多的喘息与咆哮:越来越多的异形已经被这里的战斗所吸引,如同兀鹫围绕在垂死的雄狮之旁。 他也许会死在这里。 这样的想法在赫克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他只是握着大剑,继续前进着。 “其实有些时候,死亡并非是噩耗,反倒是所谓的永恒,会是一种折磨。”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個时候,战斗兄弟塔拉辛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回转,他还记得那位幽默的前辈是如何坐在椅子上,以一种堪称落寞的语气诉说着这句话。 他同样记得,当旁人继续追问的时候,塔拉辛兄弟显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而就在赫克特沉浸于回忆的时候,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是哀嚎。 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个异形的哀嚎。 那声音是如此的刺骨、可怕、扭曲,就仿佛它们的灵魂在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活生生地抽出来一般。 赫克特活动了一下肩膀,他谨慎地踩着自己的步伐,一点点地向着那个声音的来源前进着。 穿过堪称尸山血海的道路,他最终来到了一场开阔的饕餮盛宴之处,在那里,他看到了那道身影。 那道银白色的身影。 —————— 第……三千? 或者五千? 摩根懒散地打着哈欠,她闭着眼睛,向着冰冷的空气露出了整洁的牙齿与安然的待在里面的粉舌。 就宛如一只闲散的波斯猫。 就这样,这只青蓝瞳孔的波斯猫正悠哉地坐在一座由数百名冉丹武士的尸骸所堆积的山丘之上,两条长腿交织着,一只胳膊立在尸骸上,撑住了近乎瘫坐的躯体,而另一只则是悬停在半空中,时不时地流出清脆的响指。 每当这个声音响起,被摩根意志所覆盖的大半个战斗月亮之上,便会出现集体性的哀嚎与挣扎,冉丹的大军颇为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它们的战友突然开始疯狂地咆哮与痛苦,不断地撕扯着盔甲,甚至发癫一般地啃咬着自己的同伴,这种疯狂会持续十几秒钟,直到所有人在同一个时间齐齐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而摩根只需张开嘴,便又是一顿送上门来的美妙菜肴,短暂地消化之后,她再次打起响指,千里之外便又会有数以千计的冉丹武士在新一轮的挣扎中痛苦地死去。 她从未享受过如此的大餐,数以万计的甘美灵魂在她的意识罗网下狼奔豚突,成片成片的被她收割,这些亵渎的黑色晶体也许不如灵族的美味,但是胜在量大管饱。 她甚至能感觉到,伴随着这种前所未有的饕餮之举,她尘封的记忆正在缓缓地解冻着,露出下一个冰山一角。 不过,那欢愉的笑音也在她的内心深处不断地放荡,越来越响亮。 摩根聆听着它,原本大吃大嚼的举动也因此而停滞了下来。 面对这无法抵抗的,越来越张狂的扭曲笑声,她只能…… 惴惴不安的继续大吃大嚼。 但这一切并非一帆风顺,在摩根吞噬了大约三五万的美味餐点之后,她意识到一列强大的光点开始在她的四周集结。 冉丹的军阵中从来就不缺乏灵能者,更有甚者,因为它们的母星靠近那颗恐怖的眼球,亵渎的信仰也在异形帝国的各个阴暗处生生不息,冉丹的灵能者们往往更为疯狂、强大、不顾一切。 十几名仅次于【战帅】的灵能生物向着摩根的所在地前进着,它们化作一道道纯黑色的流光,争先恐后地抢夺着这个强大无比的对手。 这的确起到了作用。 摩根暂时的停止了进食,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想到了什么。 —————— 当赫克特赶到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禁沉默了一下。 异形的尸骸在这里堆成了尸山血海,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端坐在死者的群山之巅,甚至连手指都未染湿。 她正勾着一具异形的尸体,赫克特能够认出那是冉丹军阵中的高阶灵能者,她端详着异形的面容,若有所思。 【恐惧能诞生甘甜。】 【死于恐惧的,的确要美味一些。】 【就是有一些麻烦。】 她仿佛在喃喃自语,又仿佛在向赫克特发出轻声的询问。 【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恐惧?】 赫克特没有出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血肉之山的脚下,略微低下头,如同一名最普通的侍卫那样伫立着。 他就这样伫立着,就像一尊石像,任凭摩根的低声呓语在血肉间游荡,然后,他听见了几声响指,又在隐约间听到了不计其数的哀嚎,这些扭曲的声音伴随着冰冷的风声而来,很快就消失无踪。 赫克特聆听着这些声音,他的内心开始担心他的小队:萨列里,埃阿斯,还有他敬重的凯隆导师,他与他们失散了,这是很少发生的事情。 他开始考虑,是否要开口……请求。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轻笑。 【星辰的光芒是公平的。】 【只要旅者不走出她的领域,她自然会注视着他们每一个人,光芒会洒在他们的肩膀上,无需担心。】 【但有些旅者只能得到一视同仁的普照与视线,有些……则可以得到更多。】 【毕竟,哪怕是星辰,也会青睐于那些最为强大、忠诚、天赋异禀的人物。】 声音传入赫克特的耳朵里,他依旧伫立在原地,看起来无悲无喜。 但是私下里,阿斯塔特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也许是激动?或者惊愕? 赫克特不知道。 但他很清楚,当那句【可以得到更多】如同一句耳边的私语而传来的时候,在那个一瞬间,他的心跳的确快了一刻。 也许不止一刻。 他伫立着,聆听着私语、吟笑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空中飘来,背对着他,坐在了他的左肩头。 “砰……” 赫克特不由得踉跄了一下,膝盖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好重…… 他的内心不由自主地呢喃着。 那个正打算坐在他肩头的波斯猫女士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随后,赫克特便能感到一股视线传来,那视线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让他全身颤抖的寒意。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 弱小。 但所幸,这股目光最终收了回去,赫克特能听见低声的、迅速的咒语,语速之快让他甚至听不清楚。 随后,肩膀上的重量便轻了不少。 他能感受到那位女士靠在他的背包上,翘起了腿,一只手搭在了头盔上,马靴的高跟与纱裙的下摆不断地敲打着他的盔甲。 她似乎在低气压中沉浸了一会儿。 然后,便是又一声响指,这一次的声音似乎格外的大,传来的哀嚎、悲鸣与惨叫声也格外的响亮。 赫克特又等待了一会儿,直到那股低气压伴随着满足的叹息而终止。 【出发吧。】 一个方向凭空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是……女士。” 赫克特沉声地应答着,他看了看头顶的星辰,便开始了前进。 在他们的头顶,一场血与火的争锋正在上演着,群星被鲜血染得赤红,在地面上留下了猩红的影子。 既照耀在无声的尸骸之上。 也照耀在同样无声的两人之间。 第五十七章 启 交锋。 难以想象的交锋。 灵魂之海在咆哮,在沸腾,宛如万里汪洋在熊熊的烈火之中燃烧。 一颗【恒星】正在死去,正在无比不甘与愤恨地坠向自己的死亡,这个被称为【操纵者】的怪物是如此的可怕与强大,星系之中的每一个灵能者都在主动或被迫地目睹着它最后的挣扎,而那些不够坚定或者不够幸运的,也在伴随着这位冉丹战帅的陨落而不由自主地燃烧了起来。 恒星的死亡绝不会是默默无声,只会是最盛大的疯狂、挣扎与同归于尽,只会是所有不幸者的浩劫。 而在这无声的浩劫之中,战争仍在继续。 在战斗月亮的晦暗土地上,在既闪亮又阴暗的群星之间,在人类与冉丹的每一条战舰的甲板与走廊上,在现实的物理宇宙之中,战争仍在继续。 数以万计的阿斯塔特与冉丹武士在巨型的钢铁行棺之中厮杀,赤红或亵渎的鲜血伴随着刀剑的嘶鸣而飞舞。 超过两百艘最伟大的战争引擎在萨比斯星系那狭小的空间中短兵相接,星宇之间遍布着晦暗的电磁能量光束、成千上万的无人机、还有最为致命的跳帮鱼雷:每一条里面都塞满了从泰拉一路杀来的暗黑天使老兵。 第一军团主力舰队的到来并没有让异形的大军崩溃,恰恰相反,在这种最恶劣的情况下,冉丹表现出了它们能够与人类帝国平等地争夺银河霸权的原因:勇气、决心与视死如归的信念,在这些看似亵渎的异形身上,同样存在,同样闪耀。 在砍掉最后一个冉丹异形的脑袋之前,战斗绝不会停息,每一艘战舰的每一個战术核心、每一条走廊甚至每一个房间都要付出货真价实的鲜血。 无数的冉丹战舰狂热的向着最为耀眼的【无敌理性号】发动了一波又一波近乎自杀性的进攻,它们中的一些甚至真的撞到了荣光女王的甲板,在被彻底毁灭之前撕下了一片片金属的血肉。 而在那些被暗黑天使的先锋所成功跳帮的战舰上,一轮轮的反冲锋与夺还作战也从未停息,绞割着血与肉的修罗场遍布每一条走廊、每一个转角,最后的异形抵抗者们会毫不犹豫地过载战舰的反应堆,作为对失败事实的最后反扑。 星辰在流血,在毫无意义的流血。 在冉丹舰队近乎于癫狂的抵抗之下,帝国的主力舰队一时之间竟取不得具有决定性的进展,两支足以荡平文明,吞噬世界的强大舰队就这样陷入了剧烈的消耗作战之中,任凭着鲜血、进攻与死亡一点点地挥霍掉双方手中的底牌。 但尽管如此,任何一个道行高深的灵能者其实都能看出来,这场战争已经失去了一切悬念,只等着【操纵者】彻底烧干了自己灵魂的那一刻。 当那颗亵渎的恒星陨落的时候,支撑着冉丹大军内心那不正常的疯狂与血勇的虚假景象就会消失,它们会在短暂的茫然失措中被第一军团彻底地碾为尘埃。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在那一刻来临之前,第一军团还要流尽多少鲜血呢? —————— 鲜血。 无形的鲜血。 摩根闭上眼睛,却感觉到了无数鲜血在自己的眼前流淌。 它们互相交融着,勾勒着,汇成潺潺不断的溪流与浅河,最终结成了一座泛着血红色光芒的湖泊,四周萦绕着同样猩红的血雾,一眼望去,竟已经看不到了尽头。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的的视线穿过了血雾的阻碍,隐约间,她看到了一股股白色的洪流从天而降。 那是颅骨,成千上万的异形颅骨,它们被洗去了所有的血肉与皮毛,只露出最洁白的扭曲样貌,那其中的大部分是冉丹的颅骨,还有一些格外巨大与畸形的,则是那些尚未被帝国官方所发现与承认的异形。 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意味着一股被摩根碾杀或者波及的灵魂。 在这一刻,一股本能指引着她,她能听到那尖锐的笑声,与掺杂着几分真挚的恶毒言语。 【你杀死敌人,却是用巫术。】 【你缴获颅骨,却不用利刃。】 【你让鲜血干涸。】 【你让勇气无用。】 【你以巫术之法亵渎死斗之荣誉。】 【你以扭曲之途干扰屠夫之安宁。】 【有些家伙会生气的。】 【不过…………谁管祂呢。】 那声音在低语,在长笑,在嘶鸣,在不断地干扰着她的意念,催促着她动用着最扭曲的力量。 摩根低垂着眼眉,尽力控制着自己,抵抗着这近乎无可抵抗的力量。 在以前,这是几乎不可想象的,但是如今的盛大筵席增强了她的力量,摩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些声音在她内心中的回响削弱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一丝。 但这足以让她振奋。 伴随着她的意念,数以万计的颅骨从血池中飞出,在远方的天际上划过一条森白的绸缎,任由摩根细细挑选。 —————— 底线。 —————— 当无数的哀嚎从她的眼前拂过的时候,她想起了这个词。 她并不尊重这个词。 但她敬畏它。 摩根知道,她需要遵守某种底线,哪怕是为了她自己。 一些并不美妙的回忆在她的脑海中掠过。 颅骨之潮宛如迁徙的鸽群,遮蔽了小半个精神世界的天际,在漆黑的底色上画出了最刺眼的森白色彩,摩根仔细地检查着它们,最终挑出了寥寥几个。 这个被选中的颅骨并不扭曲,事实上,它们是人类的颅骨,是那些被冉丹所奴役的不幸个体,隐约间,甚至能看到一缕缕金色的灵魂缠绕其上。 一看到这些金色的灵魂,摩根的脸色就变得阴郁,她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关于一时贪嘴与漫长的痛苦,以及那把金黄色的巨剑肆意切割她的脑海的片段。 她挥了挥手,任凭这些灵魂消失在了无尽的浩瀚之洋中。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一挥手,任凭成千上万的颅骨再一次地坠落到血池之中。 那声音还在继续,还在长笑,摩根并没有理会它,而是沉浸于自己的一个构想与设计之中。 她需要一个【武器】。 而以这些伴随着灵魂而来的异形颅骨与鲜血为基础,她会得到一个【武器】。 不过不是现在。 毕竟,在她的预案里,这区区的数万颗颅骨,数千股鲜血,完全不够用。 她还需要更多。 —————— 但在那之前,她还需要解决另一些事情。 灵魂被吞噬了,力量被增强了,但是记忆的解冻也随之而来了。 她被迫看到了更多的事情,那些发生在她的意识出世之前的事情,她甚至不知道是谁把这些片段塞入了她的脑海。 最终,她走了进去。 而这一次。 她抬头。 只看到了满目的金色光芒。 —————— 不由自主的。 摩根在颤抖。 —————— 【伱理应加入我们……】 腐朽之声。 【你可以加入我们~】 欢愉之声。 【你能够加入我们。】 扭曲之声。 【你必须加入我们!】 愤怒之声。 诸神的咆哮在星辰之上奏响、回荡,数万个王国因此而崩溃,上亿名生灵在最遥远的世界上忍受着从天而降的涂炭。 如雷鸣,如暴雨,如阴晴不定的风暴席卷脆弱的村落,眨眼间,便将无数的生命与哀嚎吞噬殆尽。 那咆哮之声燃起,三千国度便陷入血河之中,只看到肉体与钢铁扭曲在了一起,从燃烧的荒野走到废墟的尽头,屠刀举起,便是尸山血河。 那扭曲之音划过,君与臣便拔刀相向,父与子便嗜血成仇,谎言与欺骗便笼罩了一个又一个安详的国度,让最璀璨的文明在低声的抽泣中土崩瓦解。 那腐朽之言发出,甘露就成为了蛆虫,麦野便化作了荆棘,那痛苦的人,既不能求生,更不能获死,死寂的城邦中走出源源不断的大军,永无终止,永无结束。 那淫乐之笑响悦,美便成了丑,恶便成了善,贪婪、嫉妒、懈怠与欲望的长鞭在最神圣的殿堂上劈啪作响,所有人纵声高歌着,每一次狂喜的背后,便是愈演愈烈的哭泣与空虚。 这就是星辰的真相。 这就是世界的罪孽。 无形的神祇盘聚在虚空之中,那些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星辰被它们随意地踩在了脚下,无限的意志控制了成千上万个文明与帝国的兴衰,数以亿计的大军与信徒高呼其名而死去,只为了让原初罪恶那永无止境的无趣岁月拥有一丝丝的乐趣。 无人能够抵抗。 无人敢于抵抗。 除了…… 【无需多言。】 祂抬起头。 祂站在星辰之下,金色的光芒之中。 祂以沉默面对诸神,而诸神则回以无尽的狂笑与劝诱。 【何必执着于此,万物皆无意义。】 【你的力量,你的未来,何必局限于一个种族的卑微?】 【加入我等,伟大之博弈方为世间万物之真理。】 【诸神之路,从未枯竭。】 【放下吧,放下它,它毫无意义。】 【你的野望不过是对一群懵懂劣兽的可悲幻想,世间的一切种族都是毫无意义,不值得任何期待的。】 【你明白这一切,不是么?】 【毕竟,你已经失望了太多了。】 【所以,为何不放弃,不妥协?】 【除非……】 诸神的狂笑愈发的癫狂。 在这狂笑的浪潮中,那股力量缓缓地从虚空中踱来。 摩根看着它。 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你要坚持?】 【你要妄想?】 【你要挑衅!】 【你要受苦。】 【你会失败。】 【你会愤怒!】 【你会死去。】 【你会活着。】 【你的子嗣将会背叛。】 【你的大业将会燃烧。】 【你的渴求将会曲解。】 【你的未来将会永恒。】 【永恒的战火。】 【永恒的堕落。】 【永恒的痛苦!】 【现在……】 【你依旧要如此么?】 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甚至认为,自己会看到祂的犹豫,或退避。 但实际上,但真正所发生的是,她的眼睛雪亮,精力集中,却也没有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只是看着那个男人,那个疯子,那个勇士,那尊神,缓缓地走上前去。 祂伸出了一只手。 毫不犹豫地握紧了那一切。 —————— 【开始吧。】 第五十八章 父 她从万千灵魂的悲潮中走来。 走向更遥远、更凄苦、更孤独的未来。 —————— 摩根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 然后再一次地眨了眨…… 终于,那股过于璀璨的金光最终远离了她的瞳孔与视野,如同一颗缓慢远离的恒星一般,消失在了记忆国度的边缘。 摩根注视着它,每当她的目光划过那锋锐的刺眼光芒的时候,她的脊背便会不由自主的战栗。 —————— 她厌恶它。 或者说,畏惧。 —————— 她知道那沉默的身影与毫不犹豫的动作意味着什么:牺牲、无私、冰冷的太阳所挥洒的一视同仁的光芒。 但她同样知道,那牺牲,那无私,那光芒并不属于她。 不属于任何人。 摩根发现,她在见证一个颇为扭曲且刚强的意志,在见证一项足以让她的思维陷入无尽困惑的诡异现实。 冰冷的太阳以无私的名义俯瞰与照耀着所有的子民,却也毫不留情的任凭那些不幸者在他的炽热下燃烧殆尽,就仿佛祂的慈悲只笼罩着一个虚浮的字眼,而并非这个称呼所代表的每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无情的日轮肆意地挥霍着祂所爱之人的生命,用信念、卑鄙与屠戮建立起了一座疯狂的伟业,这伟业只为了祂一人而存在与运转,但祂却又真挚的渴望所有的无知者都能拥有它。 摩根一时竟分不清:这到底是高尚到可笑的无私,还是卑劣到极致的自私。 祂以一個种族的名义踏上了赌局,赌注是祂本可以高枕无忧的永恒余生。 何等的无私。 祂又以无数子民的臣服建功立业,却又傲慢到只允许自己一人把握一切。 何等的自私。 …… 【傲慢】 摩根轻轻的吐出了这个评价,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样一个简单的词汇根本无法诠释这一切,她开始了思考,并经历着思考所必要的痛苦。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思考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于是,她将这一幕束之高阁。 内心的本能告诉她,她迟早会用得上刚刚所目睹的一切。 —————— 毕竟,虽然她对那金色的背影满怀着敬畏与忌惮,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与祂兵戎相见的勇气。 只是现在,时机未至而已。 —————— 当赫克特听到那声叹息的时候,他其实也在内心中悄悄地叹息。 他行走在一片死寂的土地上,左肩上依靠着那只足以吞食天地的波斯猫女士,右手则是紧握着幽绿色的相位剑:尽管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挥舞它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因为敌人的缺乏,伴随着他们的脚步逐渐深入战斗月亮的真正核心区域,赫克特头盔里的自动感应系统就没有停止过尖叫。 各种各样的扭曲异形源源不断地朝着他们扑来,但哪怕是它们中最强大最无畏的个体,也只能隐约在赫克特的视野尽头匆匆现身,然后便在突兀的哀嚎和悲鸣中轰然倒下,变为那位女士的又一声声咀嚼与略感满足的叹息。 甚至是那些不可接触者,也没有改变这种情况:摩根只是轻轻的吹起一阵微风,在转瞬间便成为了裹挟着石块与金属的毁灭风暴,向着视野的尽头席卷而去。 然后,那些不可接触者业已支离破碎的躯体就会遍布在每一个角落,向赫克特诉说着真正的顶尖灵能者的强大。 看着如此的景象,看着一座又一座的尸山血海,赫克特没有震撼,没有困惑,没有叹息,更没有惊愕。 这些清绪早在之前的几个泰拉标准时就已经被他挥霍干净了。 现在,看着这宛如天灾一般的景象,赫克特的脸上只有麻木,无尽的麻木。 他宛如一座调好了发条的时钟,用最稳妥的脚步向着脑海中的目标前进着,同时努力地让自己的动作与步伐能够应和左肩上那不断进食的呼吸声,这是他现在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 在这样重复地前进了不知道多久之后,赫克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进入了一种颇为放松的境界,他甚至能够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星辰。 它们是鲜红色的。 与他离开家乡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 赫克特来自普里阿摩斯,一颗平平无奇的封建世界,它离神圣泰拉并不算太远,却因为偏僻的方位,久久不为人类帝国的高层们所重视。 直到有一天,一艘帝国的战舰停靠在了这个世界的上空。 那一年,赫克特十岁,已经是一个足以独自完成驰骋与猎杀的皇家子嗣了。 他是国王的八个子嗣之一,母系算不上太高贵,但生来就颇为强壮与高大,到了十岁的时候,他的体型与力量已经和他生父麾下那些最强大的骑士相差无几了,穿上盔甲,足以以假乱真。 这天赐的力量让他被视为皇室的骄傲、神眷与未来,当他的兄弟姐妹还在庭院中学习着刻板的礼仪与谈吐的时候,他却可以披坚执锐,在皇家的猎林中随意消磨掉一个白天的时间。 直到那一天,那巨大的阴影拂过了皇家的林场与花园,将整个皇宫笼罩在了阴影与不安之中。 赫克特看到那些高大的银甲战士从那只巨大的铁鸟之中走了出来,他的生父跪在他们的脚下,卑言甘语,宛如一个最恭敬的王家仆人。 他能听到,当那些战士声称自己并不是为了【赋税】而来的时候,如释重负的叹息在所有人的喉咙中响起。 但很快,这些恪守着礼仪的天外来客就说明了自己的要求。 他们要【血】。 军团的新血。 …… 赫克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选中了。 那领头的战士看着他将近两米的身高,又听闻了他的年龄,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 就这样,他被选中了。 他隐约能看见生父僵硬的笑容,还有生母躲藏在人群中的低声哭泣。 选拔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王都之中的每一个年轻的孩子都被要求参加,他们一个个走进了那临时搭建的房屋,其中的大部分很快就出来了,回归到了他们原本的生活之中,只有寥寥几人留在了那里,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不过是多待了几天而已。 又过了一段日子,那些奔赴王国各地的银甲武士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有的两手空空,有的身后则跟着一两名健壮的年轻孩子,赫克特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萨列里:他跟在一名手持法杖的【文雅】战士的身后,随身散发着不受控制的诡异奇袭,人们说,那是巫术。 但赫克特没有精力去管这一切,因为自从他成为唯一一个被选中的王子之后,他剩下的那点时间便几乎被他的生父锁在了训练场之中,最好的骑士和老兵被精挑细选了出来,没日没夜的与他对练,甚至连他的父亲自己都会加入其中,他们颇为凶狠的挥舞着刀剑,就仿佛这是一场真正的生死搏杀一般。 而在那些仅剩的休息时间里,他又要和自己的生母待在一起,隐约间,他已经不记得那时的情况,只记得生母的眼泪如同潺潺的溪流,在他的额头与肩膀上滴落。 她总是拥抱着他,一言不发,每当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便又会被无尽的呜咽与抽泣所替代,她会心疼的抚摸那些伤痕,却从未抱怨过这一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也许有一个或者两个泰拉标准月,直到最后一名银甲的战士也回到了王都。 那一天晚上,是最后的训练。 当赫克特来到训练场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那些骑士与老兵已经不在了,他的父亲正独立站在训练场的中央,遥望着广场上的一尊尊雕像:那是家族的荣誉,诉说着家族中的代代先王是如何用不屈与狡诈缔造了统一的伟业。 “他们总说我是最差劲的一代王。” “三百年的统治,唯有我选择了向外敌屈膝称臣,情愿缴纳高昂的税务,也不愿意用利剑与鲜血去捍卫古老的荣耀,去捍卫国家的独立,去捍卫先祖的辉煌。” “那些蠢货,他们懂什么……” “当我看到了那些舰队是如何遮蔽整个天空的时候,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我曾经以为,这样的选择会让我,最起码让我的家族,远离战争。” “战争从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现在,他们来了,他们要带走你。” “那些死亡天使……” 国王叹息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举起了剑。 “最后一次了。” 他说着。 于是,在猩红的星空之下,父与子展开了又一次无限趋近于真实的厮杀。 他们交锋着,对峙着,就这样打到了明月高悬于天际。 国王突然停下了,他低着头,随意地把宝剑扔在了一边。 “就这样吧……去休息吧……” “明天,你就要走了,现在,去陪陪你的母亲吧。” 他摆了摆手,赤红色的星辰让他的影子泛起了一层光芒。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坦白说,我甚至没法叫出你的每个兄弟的名字,浪费在我身上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我也只能和你训练一下……但我实际上什么都教不了你。” “我不是骑士,不是贤者,更不是什么将军元帅,我只是一个王而已……” 他叹息着,缓慢的转过身。 赫克特叫住了他的生父,问出了他这些天的疑问。 “作用?训练的作用?” 国王笑了起来,他似乎本能地想要长篇大论一番,但最终,他只是断断续续地拼凑着几个句子。 “没什么。” “这本就没什么用……” “如果说目的的话。” “大概是,我想让伱活下来吧。” “哪怕多上一丝可能……” 他还想说什么,但已经没有了信心。 最终,赫克特看着他的生父用那苍老的手掌捂住自己的脸,佝偻着身子,一点点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许久之后。 他抬起头。 只看到了猩红的星辰。 第五十九章 终 杀戮。 在猩红的星辰下,摩根重复着这个举动。 对她来说,这毫无难度,她的一部分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这一目的而生的。 无尽的钢铁风暴裹挟着数以万计的残骸与刀刃,伴随着无情者的指尖轻捻而在血肉之躯间肆意横行,将所有的颅骨与鲜血在顷刻间绞杀殆尽,只留下一片片死寂到让人不寒而栗的废土。 而在所向披靡的风暴巨人的身后,则是无穷无尽的低声私语与轻蔑笑音所组成的网罗,无数最强大最优秀的冉丹武士在这无形的嘲讽与蛊惑中低垂着脑袋,将致命的枪口指向了身旁的战友。 屠戮与残杀在同一片土地上奏响,异形的亵渎鲜血在酷烈的风声与癫狂的厮杀声中一泻千里,在连绵不断的尸骸间劈出一条平坦的地狱之途,就宛如一条猩红色的长路,一路恭迎着征服者的脚步。 而赫克特只是走着,走在这条充斥着刺鼻气息的血路之上。 作为侍从,作为士兵,作为…… 坐骑? 他不想再想。 直到某个时刻,当赫克特的脚步终于来到了那最为壮观的要塞的边缘,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然后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随后,他的背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马靴踩在血池中的清脆之响,他感受着那位万般尊贵的女士近乎于懒散地活动着胳臂,随意地抹平了他们眼前那些碍事的尸骸山脉 这一刻,赫克特无比希望自己会是一名隐藏的灵能者。 他情不自禁的抬起了头。 然后便感到了一股窒息。 明明只是一个单薄的身影,却让人感觉在那其中伫立着一尊高耸入云的神祇。 或者说,也许真的有什么难以想象的怪物正伫立在她的身后,如此的强大,如此的醒目,连他这种没有丝毫【天赋】之人都能再清晰不过的感知到。 赫克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闻到了燃烧与焦炭的味道。 他知道那是什么。 在他们的身后,即是烈焰的国度。 当赫克特,或者说,当摩根的脚步离开每一片土地的时候,一切便会燃烧,便会在凭空而生的火舌与无情者那冰冷的笑意间化为灰烬,化为尘埃,化为哪怕最老练的战士也寻不到丝毫线索的荒芜。 他们一路走来,所燃起的烈焰早已是让千万里土地化为地狱的火之天国,炽热的光芒哪怕在虚空中也看的清清楚楚,数百万异形的尸骸在这滔天的灵能之火中不断地扭曲、萎缩,最终化为了没有半点情报价值的焦黑躯块。 赫克特的本能在告诉他,这位银发的女士在遮掩着什么,在他的面前,堂堂正正地遮掩着什么。 但很快,他便低下了头,什么都不去想。 他知道,他以后也许要适应这样的状态。 【起来吧。】 【你没必要这么拘谨。】 他听见了笑声,那是一种在冰冷的表象下包裹着丝丝暖意的笑声,诉说着冷漠外表下那颗不善于表达的心灵。 他的血脉如此告诉他。 赫克特站起身来,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宛如一位聋哑的骑士,安静地跟随着银发女士的脚步。 他看到她挥了挥手,一阵舒缓的风便在空气中流通,它轻轻的拂过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永久性要塞,成片成片的高墙与堡垒便如同巨浪下的沙堡一般,接二连三地倾塌在地上,破碎的石子与异形的头骨滚落在地上,咕噜作响。 他们穿过一层层倾塌的墙垒,穿过再无声息的冉丹大军,在被兵刃与枪械所铺满的道路上前行,走过遍布着堡垒与枪口的收割陷阱,在兵营、仓储与广场所组成的血泪都市中安然的前进,直到那些扭曲的高塔与宫殿逐渐占据了赫克特的视野。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安静到让他……畏惧。 阿斯塔特理应不会畏惧。 纯黑色的墙壁倒映着两個银色的影子,这些高垒之间的风声总是格外的凄厉,传来哀嚎的声响与灵魂的冰冷,宛如群兽在被难以想象的怪物肆意咀嚼。 赫克特的目光移到了在他身前一段距离的那道银色身影之上。 也许是错觉:她似乎更强了,更令人感到窒息与敬畏,就仿佛某些开关正在不受控制的启动。 但下一刻,那种恐怖的气息便又烟消云散了,就仿佛一切只是错觉。 赫克特感到一阵恍惚,而在这种突兀的恍惚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那看似没有尽头的阶梯之前。 【……进食……】 他听到了那低声的叹息。 【也许,我需要一位主厨。】 赫克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大剑,然后便听到了一声笑音。 【不,不是你……】 摩根笑着,璀璨的光辉从她手中的法杖上缓缓浮现,她将其高举向天空,发射出了一道无声的讯息。 【我们走吧。】 【记得要对我的主菜保持尊敬。】 “……” —————— 什么都不要想,赫克特。 —————— 摩根并没有继续踏上台阶,走入那由【操纵者】所盘踞的大殿。 她转身,回到了自己子嗣的身边,吐出一段轻语,一阵银色的光芒便笼罩了他们二人,当光芒消散的时候,他们依然出现在了血池之中,这里正是要塞的大门,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在摩根的低语中灰飞烟灭的堡垒的残骸。 赫克特的困惑写在脸上,但是摩根却没兴趣去搭理,她还有最后一步要走,这是进餐之前的最后一个礼仪。 这礼仪源自于一个很简单的现实。 一位【可控的阿尔法级灵能者】。 一位【阿斯塔特战士】。 这样的组合显然是无法一路杀穿冉丹的层层战阵,再覆灭一座塞满了冉丹战士的要塞的。 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她的饕餮宴席变得合理,变得微乎其微的理由。 这并不困难。 —————— 一位灵能者与一位阿斯塔特的联手当然无法覆灭数以万计的异形大军。 但如果动手的是那位本就控制着所有异形的灵魂,理论上来说垂垂将死,但又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的【操纵者】本尊呢? 在垂死之际,再荒唐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与承认的,更何况…… 铁证如山。 摩根的脸上泛起恶意的微笑。 她伸出手掌,向数以万计的灵魂便被她裹挟在了指尖,这些尚未来得及被吞噬的哀嚎之魂被她揉捏成了一枚意味着诬陷与虚假的子弹,射向了那堡垒之中。 毫无疑问。 它命中了。 然后,摩根才扭过了头。 她还有最后一点小事需要解决。 —————— 【你好像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我的血脉。】 —————— 摩根转过身子。 她脚踩着无数的鲜血所流成的汪洋,猩红的斑点密布于马靴与裙摆之间,宛如伫立于尸骸之域中的一尊苍白之神。 她的发丝沐浴在虚空的夜色之中,点缀着无数钢铁巨兽互相厮杀致死时所迸发的万丈光芒,呈现于光与暗之间最激烈最疯狂的冲撞,这无尽的厮杀刻印在她的每一条发丝之间,在耳垂与发梢的底端留下了无色的血泪。 她就这样,沐浴在猩红与漆黑所交织的无限光芒之中,点燃了青蓝色的血脉。 她是如此的矮小。 但当赫克特在她的这句问话中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的时候。 她又理所当然地高大。 她是如此的高大。 —————— 承认了! 她承认了! 她终于,承认了! —————— 这一刻,万般的想法通通化为空白。 赫克特跪在地上,情不自禁的跪着,他低垂着脑袋,仅剩的理智让他没有放下手下的刀剑。 他跪倒在血泊之中。 他想问什么。 他想问太多。 他竟不知道想问什么。 他只能深深地呼吸,感受着那种发自内心的恭敬与臣服。 他甘之若饴。 他在压制自己,一直以来,用沉默与怀疑去压制,用最后一丝不相信去压制,但现在,这一切毫无意义。 他将头颅低过刀刃,表明着他最明显的臣服姿态。 —————— 一位基因之母? 也许并不会更糟。 —————— 摩根等待着。 耐心地等待。 直到那沉重的呼吸终于结束,直到他终于抬起了头颅。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的子嗣甚至算得上有些英俊。 她低垂着眼帘,等到了那个问题。 “军团破碎,宛如世间之散落星辰。” “我们需要您……母亲……”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摩根伸出了一根手指,让一切安静了下来。 【宛如星辰。】 【你我皆为星辰,不是么,不过是我为恒星,更为耀眼夺目,而我之子嗣如行星陨星,看似黯淡无光,但实际来说,依旧为星辰,依旧坚不可摧,不可战胜。】 “可……” 【军团的分裂,是因为兵源的稀缺,让新血无处可寻么?】 “……不是。” 【是因为实力衰微,兵老师疲,无力去取的更多的胜利么?】 “……不是。” 【是因为四分五裂,各执一词,彼此之间明争暗斗,群龙无首么?】 赫克特呼吸着,他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摩根弯下腰,低声细语如同最真挚的劝解与提醒。 【你看,就是这样。】 【你指望我去做什么?统一?规定?还是一言堂?】 【我永远不会那么做的,我永远不会强迫我的任何一个子嗣。】 【伱我皆星辰。】 摩根又笑了起来。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可以去等待期盼。】 【我期盼着一位子嗣,一位可以燃烧自己的星辰,当我被那些不能言明的羁绊与任务牵扯在最遥远的地方的时候,我希望我的子嗣不会等在原地,茫然失措。】 【总要有人扛起责任,总要有人能够回应我的期盼。】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还保留着所有的记忆么,赫克特?】 她聆听着逐渐沉重的呼吸声,连最阴沉的心都在笑着。 【记住,赫克特。】 【我的孩子,我的星辰。】 —————— 【我选择了你。】 —————— 钢靴踩过地面,来到了大厅之中。 “吾主。” 笼罩在黑袍之下的暗黑天使低下了他的头颅,向着大厅中央的那位巨人臣服。 “我们收到了一则灵能的信息,来自于冉丹的战斗月亮上,已经确定是由第十五军团特遣部队的凡人高级顾问所发送而来,她是一名阿尔法级灵能者,有马格努斯大人的保证信件。” 【她说什么?】 声音是低沉的,蕴含着某种深林之中的野蛮力量。 “一个定位,还有……” “战帅,在这里。” 呼吸沉重了一下。 而下一个瞬间,暗黑天使就感到了某种战争的气息扑面而来。 【内米尔。】 “吾主。” 【召集五百众。】 上架感言 嗯,从今天开始这本书就上架了,一直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在这里给所有的读者道谢了(跪谢)。 摩根这本书嘛,本来就是小众中的小众,战锤本身不算什么大ip,以战锤为背景的女主文我当初是真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的,当初也没想到能一口气写这么多出来(而且一直没断更,对我来说可真是奇迹啊),而且最早的摩根设定非常的……狂野,这里就先不说了。 这本书现在大体思路是有了,未来的剧情爆点也大概设计了一下,摩根在经历冉丹的大剧情后差不多就是作为原体回归的时候了,各种伏笔也埋得七七八八了,总的来说是踏上正轨了。 至于更新问题么……更新对我来说就像是帝皇的网道一样,催的催不出来的啦,只能一点点啃,我以后尽力把更新时间调整的阳间一点,毕竟每天半夜的确不是一个发文的好时候。 就这样……先两更送上吧,过几个小时把第三更送上,日万作为上架礼物(别催了……真的赶不出来……) 总之,再次感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鼓励,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在评论区或者间贴发出来,别骂人或者恶意刷屏就好,最好的话,可以加群,群号在评论区置顶的位置,大家一起讨论~ 《战锤:以涅槃之名》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自述 【我考虑过一些事情。】 【关于我,我的兄弟,还有我与他们之间的些许未来。】 【我考虑过那些不被鼓励,不被赞扬甚至不被承认的事情。】 【这些事情……】 【他们称之为罪恶。】 —————— 【我曾经很认真的想过。】 【我的那些兄弟。】 【那些洋洋得意的成功品。】 【那些武器、那些半神、那些容器,那些从来没有长大的顽劣孩童。】 【他们承载并辜负着自己那与生俱来的磅礴力量,却只留下了一张张空虚且无用的傲慢嘴脸。】 【每当我看向他们的时候,我便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 【开始推演。】 【开始揣摩。】 【我幻想着那一天。】 【那银河开始燃烧的一天。】 【那注定将兄弟阋墙、骨肉交锋、四海皆焚的,糟糕的一天。】 【我看到了它。】 【我在记忆与未来的碎片中看到了它的出现与燃烧。】 【我并不知道它的原因、历程、结果。】 【但我知道,它无法避免。】 【那么……】 【到那个时候……】 【……】 【到那个时候,我究竟,有没有那份力量与傲慢,让他们的灵魂归于我之手?】 【……】 【这也许会涉及到战斗。】 【仇恨。】 【阴谋。】 【杀戮。】 【还有痛苦。】 —————— 摩根曾经非常仔细且认真地考虑过,自己的力量在这片荒谬的银河之中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等级。 她总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她知道,这至关重要。 【而我所能做的,就是观察,记录,然后是对比与推论,最后列出一切数据,再考虑运气与其他的因素。】 【但目前为止,这只是一项几乎没有任何参考性的可悲推演,我只能从我的两个兄弟与一群次等战士的身上寻找证据。】 —————— 【首先是马格努斯。】 【马格努斯……哦,强大的马格努斯。】 【他是一名最伟大的巫师,一个有能力将自己的智慧与阅历熔炼成锋芒,投入到一切战场中的贤者,他只用自己的思维就能夺取胜利,缔造奇迹,或者毁灭军团。】 【他很强大,但他并不值得畏惧。】 【他的大脑能想到战场上所需要的一切胜利之法,但他的心不能,即使他的脚下已经遍布着被征服的土地与王冠,他也不会是一名真正的战士。】 【如果我想杀死他,也许并不有那么困难或繁琐,我可以选择一个适合偷袭的角度与机会,让他本就拥有裂隙的灵魂彻底四分五裂,这是做得到的,需要无情的心与小小的运气。】 【可一旦失手,那就会变成一场颇为漫长的厮杀,我没有信心在与马格努斯的正面对抗中获得胜利,他对灵能的把握和身体的素质胜过了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还算从容的离开战场。】 【最起码,现在,我还战胜不了他。】 【但是我知道,打败马格努斯所需要的从不是正面的对决。】 【他有着弱点。】 【他无法在最痛苦的选择面前做出正确的抉择与割舍,他甚至不愿意真正的去做出选择。】 【而在这种软弱无力的核心之外,他的心脏又被自己那强大的力量与优越的经历所包裹的闪闪发亮,让他陷入了空前的自大与专横之中,看不到致命的漏洞。】 【如果想打败他,也许根本不需要进行战斗,毕竟刀剑与枪械对于真正伟大的灵能者来说,与小娃娃手中的泥巴雕塑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想要击败马格努斯,其实只需要一纸命令、几句挑拨与一声枪响。】 【又或者一个选择。】 【这就足够了,不需要做更多。】 【只要设下一个算不上太复杂的恶毒的陷阱,马格努斯就会自己杀死自己,甚至牵连到更多的不幸者。】 【毕竟,他只是一个懦弱的蠢货。】 —————— 【第二个,佩图拉博。】 【他比马格努斯更为难缠,更为容易,更为致命。】 【这并不矛盾。】 【我可以在对抗中击败他,他浑身的武器虽然强悍且精良,但是终究有着射程与数量的限制,而他本人也缺少着快速移动的能力,如果从一开始就拉开距离,以世界与大陆为战场的话,我可以通过不断地转移自身,游离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外,在他的钢铁之躯咆哮之前,我就会在精神的领域之中把他打倒在地。】 【但这同样需要运气与谋算,甚至比马格努斯更为困难。】 【机会,只需要一次机会,一次接触,一次视野之内甚至视野之外的捕捉,但凡佩图拉博的力量能够触及到我,我就很难获得一场完美的胜利。】 【他的高斯炮与蜂巢导弹威力之大,数量之密集,足以对我造成真正的威胁,他的锤子也是一样,我虽然与他是同一种意志所催生的产物,但是差距依旧明显。】 【这一切还是建立在他的怒火已经将他吞噬的前提之下,否则,这个奥林匹亚人的冰冷逻辑与无情构想足以让他的残暴手段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和他交战不会是一个轻松的过程,而如果允许为了这场战斗来提前准备的话,我想不出他不会用反灵能装置把自己包裹起来的理由。】 【某种意义上,他比马格努斯难缠,不过也更容易。】 【如果设立了一个合适于我来先手进攻的机会,我有信心在他的意识完全反应过来之前,结束一切。】 【他对灵能的力量拥有着近乎于天生的抵抗能力,但这股力量并没有强大到足以与我的力量相抗衡。】 【在我全力的袭击之下,他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的。】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要比马格努斯更为棘手,最起码他知道如何去做一名敢于死斗的战士,即使是一名最为鲁莽、最为暴戾,最为声厉色茬的战士。】 —————— 【除此之外,我还遇到过一些人,他们的力量让人印象深刻,但和我的两位血亲相比,依旧脆弱到可笑。】 【阿里曼,他太迟钝了,我承认他对灵能艺术的把握甚至可以比拟马格努斯,但等他完成他那些精巧的起手式的时间,我已经可以在他的洁白颅骨上刻上几朵帝国双头鹰的雕花了。】 【弗利克斯,作为第四军团的三叉戟,他倒是够格的,但是他的力量与技巧与普通的钢铁勇士没有什么鸿沟般的差距,我时常要把握好自己的灵能力量,免得举手投足间,震死一两个这样的精英。】 【扎哈瑞尔?作为一个卡利班人,他倒是不错,身为一个灵能者,他也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他的那项特殊的灵能能力的确有些意思,但是他的思想与心灵还无法承担屠杀者的重任,也有可能,他会成为第一军团的无数漏洞之一。】 【至于其他的,弗西斯、哈索尔或者是那些泰拉来的老兵,他们的躯体与盔甲就像是刚做好的奶油蛋糕那样脆弱,甚至让人感到怜惜……一群小可怜。】 【所以……如你所见。】 【太少了,我所见识的人物,太少了。】 【我缺少真正的对比,我所遇到的所谓强者,要么便是需要同归于尽的人物,但是他们的缺点让他们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力标杆;要么就是一群群满地乱爬的可爱蝼蚁,跟他们相处时,我连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的。】 【所幸,我生来便擅长小心行事。】 【于是,第一军团就成为了一个机会,一个让我野蛮生长,却又能让我知道自己生长到了哪里的机会。】 【有什么是比一群刻板且心黑的骑士更适合作为镜像的呢?】 【至于雄狮,他的确是一个问题。】 【但就像我说的那样。】 【我生来便擅长小心行事。】 —————— 摩根从未吐露过如此漫长的言语。 她就像是压抑的太久了一般,随意地让那些致命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拷打着她唯一的听众。 赫克特低着头颅,一言不发,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身躯还会因为摩根的话语而轻微地震动,但伴随着摩根的言语愈加地放肆,最终,他的脑袋彻底低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看到这一切,摩根的心中竟泛过了一丝冰冷的愉悦。 但她并不担心。 因为当赫克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忘了一些事情:他还记得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基因之母,也记得自己与她相遇的过程,但是摩根刚才那段过于危险的话语,已经从他的记忆中彻底消失了。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生来便擅长小心行事。 伴随着难得的好心情,银发女士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天际之间,她看到了那一棵棵金属的彗星从天而降,从最遥远的天幕,疾驰而来,眨眼间便来到了冉丹要塞的正上空,那些原本紧闭的舱门在金属摩擦声中依次开启,从中走出了数以百计身披黑袍的死亡天使。 进食的时间到了。 她微笑着,抬起手,伴随着一段低语,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开始在无数的阴影之中此起彼伏。 当暗黑天使的目光看向那座死寂到不正常的要塞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了数以万计的鲜红血迹飘荡在阴影之中。 而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 那不是血迹。 那是无数异形所睁开的瞳孔。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雄狮(一) 已死者的大军从冥狱中杀来。 异形,数以万计的异形,它们高大的身躯与丑陋的面容本就是无数亲历者挥之不去的梦魇,而如今,死而复生的诡异现实让它们更为可怖。 五百众所看到的是一堵自行移动的尸骸之墙,那些再一次行走起来的冉丹武士互相挤压着,枪械与刀刃被随意地与血肉裹挟在一起,形成一咧咧望不到尽头的诡异军阵,它们嘶吼着,向着暗黑天使的所在不顾一切的冲来。 成千上万的子弹打在它们的身上,却基本上毫无作用,那些被撕破的内脏与肠子流在地上,已经开始腐烂的大脑与破碎的颅骨透过撕裂的皮肤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却依旧挡不住这些死而复生的步伐。 一切宛如地狱。 生机勃勃的地狱。 而五百众,只是冷眼旁观着。 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凡人感到心理崩溃的一幕,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暗黑天使老兵来说,不过是把下午茶的松饼换成曲奇。 没什么差别。 甚至可以说,这种宛如地狱的场面在他们的记忆中多如繁星,如果论对人类心理极限的挑战程度,这种区区一个要塞,几万尸体的局面,连前一百都排不上。 更何况,他们有着不能后退一步的理由。 他,正行走于他们之间。 —————— 雄狮。 莱昂—庄森。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 他行走在暗黑天使的阵列之中,宛如一位天生的骑士之王。 这位最伟大的卡利班巨兽杀手并没有佩戴他的头盔,他金色的长发与胡须照耀在血红的斑驳星空之上,染上了一层无形的杀伐色彩,而一双瞳孔则是遮掩在了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雄狮】是如此的高大,哪怕摩根站在遥远的悬崖之上,依旧能一眼就看到他的盔甲与身躯,并感受到心中一股难以言明的压抑感觉。 他慢慢的从暗黑天使的阵列中走出,走到了最前面,扫了一眼愈来愈近的重生者的尸潮,下达了命令。 【保持压制。】 【保持掩护。】 【清理道路。】 随后,他的剑锋指向了冉丹要塞核心区域的一座堡垒。 【以那里为第一阶段目标。】 【开始行动。】 他命令着,而伴随着这道命令,无声的应答席卷而来,庄森第一个踏出了步伐,五百众紧随其后,宛如呼啸的死神军团。 —————— 死亡的齿轮开始了旋转。 在摩根的眼前,他们开始了运转。 【就像是艺术品。】 她不禁感慨着。 这是摩根第一次真正的目睹一位原体的战争艺术,这不是单纯蛮力的体现,也不是用双手与时间一点点塑造的伟大,这是真正的狠辣与手段,是在须臾之间用本能与经验所奏响的美妙乐章。 她觉得她见证了一座高峰,而且以后也见不到更雄伟的了。 庄森与他的部下,五百零一名战士,五百零一名猎手,他们融为一体,他们心意相通,他们化为了一柄流动的死亡之刃,无时无刻不在变幻自己的存在与锋芒。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去下令,面对着能够承受万千爆弹的对手,五百众中的一些战士便自发的上前,他们正是那些手持着燃烧武器的队列,在战友的掩护之下,顷刻间便树立起了一座雄伟的火墙。 密集的爆弹之雨也一改常态,变成了更为寂寥与致命的冷枪,摩根盘踞在最好的观景台,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那些扭曲在一起的行尸,他们的膝盖与脚掌成为了重灾区,这些毫无痛觉的怪物也不得不跪倒在物理学的伟力之下,每当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便会有数名怪物同时倒下,它们牵连着这个队伍,最终一起化作了熊熊火焰之中的焦炭。 唯有一些最幸运的家伙能够闯过这道致命的关卡,而当它们杀到五百众的眼前的时候,那些昔日颇为强而有力的刀刃与枪弹只是在纯黑色的盔甲上留下道道白痕,随后,暗黑天使便挥舞着摩根从未见过的武器,将这些来犯之敌切成碎片。 每过几秒,便会上演一次。 摩根估计自己拉起了数以万计的冉丹异形的尸体,但在眨眼之间,它们就被消耗的七七八八,尽管她对这些毫无价值的东西没什么期待,但当她看到五百众那毫发无损的阵容之时,却依旧感到了某种类似于挫败感的失望。 在这种失望感中,摩根隐约听见了什么笑声,那是一种与之前的扭曲笑音与尖锐长笑截然相反的古怪之声,它缓慢且温和,散发着一种腐朽的臭味,就仿佛一位姗姗来迟,不讲卫生的客人。 她扭过头,督促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关注【雄狮】。 是的,【雄狮】才是重点,五百众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如他的一根发丝。 在她看来,就是如此。 摩根伫立在高崖之上,仔细地观赏着自己兄弟在废墟中的厮杀。 一种莫名的情绪出现在了她的心头。 五百众在须臾之间便将数万名死者大军清扫一空,而在这个短暂却又激烈的过程之中,庄森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剑,一个劈砍所掀起的旋风便席卷了数百米的长廊,让无数的残肢断臂在冰冷的空气中飞舞。 他迈着步伐,坚定,不可撼动,无论是成群结队的尸潮还是那些巨大膨胀到如同危楼一般的巨兽,都没有让他的脚步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他没有再下令,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前进,只是挥剑,只是成为这杀戮之众中那无可替代的领路人,暗黑天使的阵列千变万化,却始终没有偏离他的方向,就仿佛他们不是一支军队,而是莱昂—庄森与他那巨大到不像话的影子。 摩根注视着这一切,直到最后一个消耗品倒在了地上,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切的一切,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但足以在她的心中留下一道坚硬的痕迹。 这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看着【雄狮】与他的影子缓缓地停在了那座堡垒的旁边,在他们的前方就是那摩根没有走完的阶梯。 垂死的【冉丹】战帅,就在里面。 摩根甚至能听到那个曾经伟大的灵魂在她的【催熟】之下所发出的愈加不堪,愈加像是野兽的可怕嘶吼。 但摩根不在乎,她只是看着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看着【雄狮】本人。 那种奇异的感觉开始在心中燃烧。 他不像他们。 他不像马格努斯,也不像佩图拉博,他没有他们的喧闹,也没有他们那过于旺盛的表演欲望,他将自己锁在了兜帽与阴影之中,真正的做到了沉默寡言。 与他相比,马格努斯实在是过于吵闹,就像是一位注定要被无情的暴君丢进死牢里面活活烂掉的疯狂诗人,大声咏唱着毫无逻辑的预言,孤芳自赏,认为世人皆醉我独醒。 与他相比,佩图拉博实在是过于踌躇,像是一块摆放了实在太久的生铁,正在无可挽回的出现赤红色的铁锈,却还在不甘与抱怨中一次次地扑向毁灭的熔炉,坚信自己是那坚不可摧的真钢。 诸如此类的想法在摩根的心中回转,但她略微歪着脑袋,却在沉浸于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思绪之中。 那是在她胸膛中所燃烧的事物。 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一种她在马格努斯与佩图拉博的身上并没有觉察到的奇异气息。 她并不讨厌,恰恰相反,她颇为罕见地感到了一种温暖的潮流。 她看着那沉默的军势再一次地集结,再一次地伫立在【雄狮】的身后,她看着那些有着金色长发的卡利班骑士抬起了自己的头颅,他似乎极为隐晦地扫了一眼摩根所在的方向,然后便将所有的精力投放到了那座要塞的上面。 她看着那些暗黑天使逐渐散开,去夺取着废墟之中最后的制高点与关隘,他们如同散落的水滴一般,四分五裂,却又随时随地都能重聚成一个亲密无间的集体,她甚至捕捉到了一个身影,他快速的脱离了五百众的队伍,为了一个独特的使命而在废墟中奔驰。 而在做完这一切后,庄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他聆听着那要塞之中所传来的愈发野蛮的吼叫,走了进去。 也正是在这一刻,摩根动了,她拍了拍一旁安静如鸡的赫克特,保证了自己这个可怜的子嗣已经彻底把她刚才的话语忘得一干二净。 这对他有好处。 如此想着,她又分出了一缕神识,勘察了一下那位可怜的冉丹【战帅】。 只是看了一眼,她便不适地收了回来。 数万股灵魂所进行的【催熟】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还要狂野一些。 那位异形的大帅,如今的状态甚至让人感到可怜,它本可以进行一场疯狂地垂死挣扎,但是暗黑天使的恐怖收藏与跨越星际的战争耗干了它的最后一丝精力,当摩根的手段呼啸而来的时候,它已经没有了与之针锋相对的力量了。 真是可悲。 摩根不禁流下了惋惜的口水。 她转过身子,带着赫克特,走下了那道高崖,走向了残破的战场。 进食的时间到了。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雄狮(二) 庄森深呼吸着。 他感知着空气的流通,仔细地嗅着冰冷的微风所裹挟的血腥与腐烂的气息。 他热爱这种感觉。 从他第一次骑上巨马,以全新的姿态和身份奔驰在卡利班的丛林中开始,他便热爱这种感觉,这种鲜血流淌、尸骸腐烂的最原始的气味。 这让他感到放松。 暗黑天使的主宰轻轻推开了他眼前那扇刻满了无数亵渎装饰的大门,他知道他即将要面对什么,从昔日骑士城堡上琳琅满目的雕塑与画像,到卡利班深林之中此起彼伏的野蛮声响,再到如今跨越星宇的嘶吼,鲜血与燃烧,他所要面对的东西其实从未改变。 占满了鲜血与碎骨的铁靴踩在了同样坚硬的地板上,大门刚刚被推开,迫不及待的冷风便将庄森的影子推向了这座大厅的最中央,推向了那个最为可怖的……生物。 基因原体抬起头,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已经彻底扭曲变形的怪物。 怪物,巨兽,食人者…… 世人对它们的称呼千奇百怪,但在他的眼中,它们只有一个称呼。 猎物。 【操纵者】,在茫茫星海中,曾有无数个世界上的无数喉咙在无尽的恐惧与癫狂中传递着这个称呼,它曾是冉丹向这片银河所投下的无数阴影中最为恐怖的一个,是异形的大军中最为亵渎的一批,它与它的舰队:包含着一颗战斗月亮与一百艘主力舰的移动的毁灭浪潮,是足以让庄森亲自绸缪、规划,甚至流血的美妙猎物。 而现在,是收割的时候了。 末日已至。 但不是他的。 —————— 庄森缓慢地前进着,各式各样的反灵能装饰在他的盔甲上摩擦,时不时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那些象征的冉丹武士灵魂的晶状体如今大多已经破碎,化作了零零散散的残片,遍布在他的脚下。 他的步伐很慢,很稳健,这大厅之中徜徉的那个可怕生物在限制着他的速度:那汇聚了数万股意志的最杂乱的灵能已经变成了某种无形之中的压力,让基因原体的每一步都宛如背负着一座山脉在行走。 但这并没有阻止他的步伐,庄森的目光在那头遥远的怪物身上不断地徘徊着,寻找着足以毙命的角度。 直到走的足够近了,他才戴上了自己的头盔,让最后的薄弱区域也被层层叠叠的保护手段所包围。 冉丹的【战帅】,或者说,他的最新的猎物,正瘫在王座与它的阶梯之上,它的躯体与那傲慢的据点已然融为了一体,就宛如一条生吞了钢铁松树的巨蟒,在血肉与金属的倾轧间痛苦地咆哮着。 庄森能看到那扭曲的面容,本就亵渎丑陋的异形头颅如今被肆意的拉扯着,变成了某种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在转瞬间丧失勇气的可怖画像,在那上面布满了由血肉所制成的眼睛,它们不断运转着,发出一阵阵变幻的咆哮声,而当它们中的一只捕捉到庄森的身影的时候,在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嘶吼中,所有的几十双眼睛便疯狂地盯向了他。 下一刻,最磅礴的攻势便来了。 那是数万股灵魂的肆意嚎叫与抓咬。 而【雄狮】距离他的猎物,还有一段距离。 —————— 入侵。 庄森感受到了,那是一场毫无章法可言的狂乱攻势,但凭借厚重的力量,依旧足以让他重视。 【操纵者】已经彻底的失去了言语与行动的能力,他宛如一大团正在死去,却没有死去,还散发着煊腥恶臭的肉团,只能不断的发出咆哮与嘶鸣的声音,成为一头彻头彻尾的野兽。 但即便如此,它唯一的进攻手段:那由数以万计的不受控制的灵魂所纠结在一起而形成的撞击,依然让庄森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卡利班的巨兽杀手聆听着最凶恶的亡魂在他的意志之外遨游,它们撕扯着他用于保护自己与秘密的屏障,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灵魂疤痕。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与一个同等的对手相对抗,在不断的撞击与抵抗的过程中,无数的灵魂尖叫着扑向了他的灵魂王国,反灵能的装置对于这些狂妄的已死之徒来说几乎毫无用处,它们用尖叫与撞击让意识的海洋开始倾倒,沸腾。 而庄森,依旧在前进着,一步一个脚印的稳步前进。 他从破碎的晶状群星的中央,一路走到了这头怪物的眼前,直到能够仔细地看清它上面的每一寸细节。 有着上万颗头颅与思想的灵能巨兽依旧在嘶鸣,在挣扎,在不断的咆哮中寻找着冲破基因原体大脑的方法。 但它已经没有机会了。 【够了。】 庄森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只一剑。 一切就结束了。 那巨大的头颅飞起,连带着破碎的鲜血与翻腾的血肉一起,在破碎上星空之中划出一道赤红与腥白所相间的痕迹。 庄森静静地看着那又一头巨兽的头颅轰然落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色彩,那是转瞬即逝的沉浸与满足。 他制造着猎杀。 他享受着猎杀。 —————— 亵渎的鲜血流在了地上,染湿了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的钢靴。 庄森伫立在已死的巨兽面前,他的耳旁是无数细微的声响,那是数万异形的魂魄正在因为凭依者的倒下而分裂、消亡。 他不在乎它们要去哪里,最起码,在现实的宇宙之中,在他的剑锋所能触及到的范围之内,它们不再是人类帝国的威胁。 基因原体低下头,注视着倒在了他的脚下的冉丹【战帅】。 伴随着无数灵魂的瓦解,这个被卑鄙手段所暗算的强大巫师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的面目:所谓的冉丹【战帅】并不是一个多么高大与健壮的个体,它的身形佝偻,宛如一个蜷缩起来的矮人,但即便如此,庄森依旧能够感受到它身上那股磅礴到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巫术的力量。 他同样能感觉到,伴随着这个异形的彻底死去,它原本雄伟的力量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流失,就仿佛被脚下的这片土地活活吸干了一样。 他没有去管这些小事,而是开始思考起了另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 这是一件很久之前他就在思考的事情,而刚刚那次有些波折的猎杀,让他重新拾起并继续着这种思考。 也许,他需要一个靶子……训练对象。 一个可控的,强大的灵能者。 尽管他并没有什么有关于浩瀚之洋的绝佳天赋,他也没什么兴趣,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银河之中的巫师与灵能霸主简直是多如繁星,而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对帝国也没什么顺从与臣服的想法,对人类更是没有什么善意可言。 他需要训练,需要更多的练习。 当初在卡利班的时候,为了猎杀那些水生的巨兽,骑士们必须学会如何摆脱在河流中毫无用处的火枪与重甲,学会在狂暴的激流中掌握方向与平衡的技术,学会涨潮与枯水期之间的节奏与关联,最后,才是如何用手中的大剑劈下那些水生巨兽黏软的罪恶头颅。 这是一个漫长、枯燥、繁琐且必不可少的过程,千百年来,无数卡利班猎兽骑士用鲜血与悲鸣明晃晃地告诉了所有人:最大的危险从不是巨兽的狡诈与爪牙,而是骑士对【猎杀】本身失去了尊敬、耐心与警戒的心灵。 一股湍急的水流,一阵转变的风向,或者一群受惊的鸟雀…… 因为这些小事而最终倒在了在巨兽爪牙下的骑士,比那些在正面的厮杀之中堂堂正正落败的要多的多。 狩猎不是一件简单且鲁莽的事情。 从来不是。 它需要完全的准备,需要最复杂、最小心与最吹毛求疵的准备。 他不会犯下那些错误。 他不允许。 当庄森转过身子,离开这座已经毫无价值的殿堂的时候,他已经确认了一个全新的要求与目标。 他需要一个灵能者,一个足够强大与安全的陪练,让他试验一下能够抵抗与杀死那些巫术霸主的方法。 就像曾经练习在水中的厮杀技巧,从而去猎杀那些潜藏在沼泽与湖底的食人巨兽一样,他需要摸清楚所谓的灵能与巫术的力量,知晓它们的运作与威力。 他不指望自己能够成为马格努斯那样的灵能学究,但他必须拥有那个力量、预案与技巧,能够杀死像马格努斯那样的突破物理法则的存在。 他需要一个假想敌。 他不能是一个阿斯塔特,最好不是,因为一名死亡天使总是意味着麻烦:在他的子嗣中,他想不到在精神的领域如果给他巨大的威胁的人物。 而那些其他军团的阿斯塔特中,也许有能做到这一点的,但他们的身份敏感,很难进行暗黑天使的私密行动之后所必要的那些保密步骤。 于是,他暂时将脑海中的这个想法储存了起来,等待着合适的机会重新启用,他知道他不需要亲自经手这件事情,只需要将它托付给合适的人物:交给多个人,聆听多种汇报与建议,就像以前一样。 他走出了那座大殿,看着五百众沉默地云集在大殿的门口,看着那个受命离开的子嗣已经将那名凡人灵能者与第二军团的战士带了过来。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一丝冰冷的满足与得意在基因原体的心中运转着。 这种得意持续了几个瞬间,直到一名暗黑天使沉默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吾主……【不屈真理号】传来消息,一支新的舰队正从星门处跃迁,他们的舰队指挥者为……卢瑟。” “【不屈真理号】想要知道,这是否是您的计划中的一部分。” 暗黑天使提出了疑问,很快,他就得到了回答。 低沉的气压以骤然变得阴沉的【雄狮】为中心,眨眼间便席卷开来。 【……卢瑟?】 很好,看起来并不是。 暗黑天使低下了脑袋,没再说话。 —————— 当摩根第一次见到马格努斯的时候,他正沉浸于日常的傲慢之中。 当摩根第一次见到佩图拉博的时候,他正埋首于无尽的数据与规划之中。 而当摩根第一次见到庄森的时候,她只看到了一柄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宝剑。 【卢瑟?】 【我没有命令他过来。】 【那个蠢货!他在干什么!】 这声音如同斩首的巨剑,滴滴鲜血伴随着每一个字词滴落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五百众,所有的五百众,低下头颅,悄无声息,他们伫立在庄森的左右,任凭基因原体的怒火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 而在这座无数钢铁巨人所搭建的死寂森林的面前,一步步走进了基因原体视野之中的两抹银色身影就显得格外刺眼。 摩根让赫克特走在了前头,她安然的待在高大战士所投下的阴影之下,看着庄森的轮廓一点点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然后,就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当庄森那充斥着暴怒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射向他们的时候,赫克特原本安稳的步伐在一瞬间便停顿了下来,就仿佛是一只小型的食肉野兽被深林中最顶级的掠食者所注视着一般,他的膝盖、小腿甚至是头颅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这位近乎于无所畏惧的阿斯塔特就这样在基因原体的注视下停顿在了原体,成为了一团颤抖的金属。 但庄森没有时间搭理他的异样,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很快就走了过来,在简单的看了一下赫克特之后,将目光移到了那位散发着巫术气息的凡人身上。 【是你发送了信息?】 庄森的样貌倒映在了摩根的瞳孔之中:金色的长发与胡须,翠绿色的眼眸,坚硬的眉骨与鼻梁打造了一张危险的面容,他将自己包裹在冰冷的伪装与容器之中,却依旧不能很好的掩饰内在的熊熊怒火,还有一些更原始,更纯粹的东西…… 野性。 摩根微笑着,屈膝行礼。 【是的,阁下。】 【做的不错……你们两个,做的都不错。】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他的注意力显然没有集中在这里,他的目光随意地撇在了摩根的身上,却没有更进一步的集中,这让他错过了某种时机,这让他并没有察觉到眼前这个凡人身上那转瞬即逝的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眼前这个【凡人】的脚下所聚集的哀嚎声似乎过于响亮,她的气息似乎也在一种危险的纬度里载浮载沉。 但庄森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正怒火中烧。 【雄狮】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到了其他的地方,他的心脏在被某种冒犯所激怒,正燃烧着足以吞噬世界的火焰:显然,有些人违抗了他的命令,没有按照他的要求与意志去行动,他不在乎是什么理由让他们选择了这样做,但是任何事情与冒犯,都会受到惩罚。 伴随着饱含着怒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摩根抬起头,看着【雄狮】与一部分的五百众渐渐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她的瞳孔重归死寂,闪耀着某种笑意。 她明白了。 她明白她的心中在燃烧着什么。 那是忌惮。 那是恐惧。 那是灵魂的本能在尖叫着全副武装。 那是不由自主的,渴望做好每一个防御手段的战斗意志。 那是【同类】。 她,与他。 摩根,与庄森。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同类,是超越了基因原体之间那所谓的血缘亲情的,在灵魂与本性方面更为相似的【同类】。 而她心中所燃烧的,便是在见到了一个真正的,同样无情,同样冷漠,同样不择手段的【同类】之后,所会迸发出来的最理所当然的情绪。 那是…… 想要提防他的本能。 以及…… 渴望战胜他的欲望。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雄狮(三) 当暗黑天使的援军抵达,或者说,当【操纵者】的死讯通过那突然崩溃的灵能联系而让每一名冉丹武士知晓的时候,这场战斗便彻底的结束了。 最后的冉丹军队并没有选择投降,所有人都知道,像这样的战争是没有投降这种选择的,仅剩的冉丹战舰被帝国的大军逼退到了星系的边缘,在不断的爆炸与交锋中逐渐消亡。 暗黑天使的精锐依旧在接二连三的跳帮到最后的异形舰船上,但战斗的目的已经从血腥的厮杀变成了尽可能地俘获这些价值巨大的异形造物,冉丹残余的战舰、武库甚至是受伤的战士都被彻底地【缴械】并拖走了,等待它们的不会是太过美好的未来:就像它们之前对人类的败军所做过的那样。 这并不是一场轻松的胜利。 诚然,超过一百艘冉丹帝国的主力舰与更多的小型战舰如今正在萨比斯星系的光与暗之间燃烧,那不断瓦解塌陷的战斗月亮更是象征着一支包含数十万冉丹精锐的异形主力军团覆灭于此,哪怕对于冉丹帝国这种足以争霸银河的超级强权来说,这也称得上是伤筋动骨的失败。 换在人类的角度,这就像是一整支阿斯塔特军团覆灭在了同一个星系,从基因原体到最低阶的军团仆从无一幸免,这样的战役足以打破星宇间的平衡。 毫无疑问,这是伟大的胜利。 但它同样沾满了鲜血。 超过三十艘隶属于人类帝国的战列舰与两倍于此的巡洋舰已然化作了萨比斯星系里的残骸,在恒星与烈焰的照耀下,同样飘荡着无数暗黑天使的残尸断臂,也许有三千人,又也许更多,他们要么在残酷的近身厮杀中陨落,要么跟自己的跳帮载具一起被横飞的炮火击碎成了虚空中的尘埃。 而损失最为惨烈的,莫过于在萨比斯四号星上作为诱饵与抵抗力量,随后又作为先锋直击战斗月亮的那数百名泰拉老兵,当庄森与他的五百众反向杀穿了最后的冉丹守军,与这些伤痕累累的战士相汇和的时候,基因原体略微清点了一下人数:只剩下一百多人。 倒是赫克特的几名战斗兄弟都还活着:古战士凯隆没有辜负自己的身份,他看起来是最从容的一个,埃阿斯的胸口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而萨列里则是最为凄惨的一个,他的左手显然在某次对抗中被炸掉了,简单的包扎后,依旧不断地滴落着血滴。 赫克特低声的向自己的基因之母致敬,便回到了自己的同伴身边,而在那之前,他还不忘提醒自己的母亲。 “卢瑟阁下是格耶玛拉要塞的负责人,他的工作岗位离萨比斯星系可算不上太近,正常来说,哪怕他一得到消息,就立刻集结军队赶来,他的舰队也应该是赶不上这场战斗的。” 【也许这就是亚空间的不稳定。】 摩根同样低声的回应着,她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因为她脑海中的笑声再一次地响亮了起来——虽然它们从未消失。 但通过最简单的声音大小,她也知道,她即将目睹一场好戏。 摩根并不担心自己不会得到观赏好戏的最佳位置:暗黑天使也许会任凭赫克特等人随意走动,到时候请过去进行一点必要的小步骤就可以了。 但她不行,毕竟她是一名已经证明了自己实力的【ph】,没人敢再任凭她随便瞎逛,在千子军团的时候,她的灵能也许平平无奇,但这里是第一军团,这里的每一个走廊都挤满了八百个心眼。 摩根目睹着赫克特与自己的队友汇合,随后,她偏过头,只感觉到几道蕴含着灵能力量的目光。 它们已经盯在了她的身上有一段时间了,有些是跟随着庄森身旁的那些五百众,而另外的一些则是伴随着命令与密语而新来的家伙。 啊…… 一群可爱的小家伙。 —————— 汗水顺着有些凌乱的头发,滴落在了卢瑟的面颊上。 “你最好意识到你在做什么,卢瑟总管,因为我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种行为的可笑与荒唐。” 临出发前,阿斯特利斯那毫不掩饰的声音如今依旧在他的耳边回荡。 还有他的目光,那仿佛老者看待顽劣孩童的目光。 “卢瑟总管,【不屈真理号】刚刚向我们发来了一道信息,告知基因原体即将登舰……信的最后还有一道额外的加密信息,需要您亲自打开。” 凡人船员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卢瑟伸出了满是汗的手,近乎是木然地接过了那一道讯息。 通讯板上只有三个字。 【去甲板。】 卢瑟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他深呼吸了一下,交代了一下其余的工作内容。 随后,他就仿佛一位奔赴刑场的烈士一般,调整好了自己的铠甲与头盔,慢慢地走出了指挥室,消失在了走廊之中。 一些凡人船员目送着他的远去,而几名同样驻守在这里的暗黑天使老兵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这位名义上的指挥者,便不再去关心这个凡人的任何事情。 卢瑟行走在走廊里,排列的灯光不断地投射在他的头盔上,让他的瞳孔与汗滴在光与暗上交错中变换着色彩。 他行走在灯光里,却又显得晦暗。 汗滴,越来越多的汗滴在额头与脖颈的后方云集,他知道这并不是温度调节系统的失灵,而是一些其他的错误,一些他亲手犯下的错误。 “你以为伱在做什么,卢瑟总管?” “你在违抗命令,【雄狮】的命令,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因为这是每一名暗黑天使的特点,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联系,你是不会明白的。” “你真的以为你了解他?了解一位——基因原体?” 阿斯特利斯的声音再一次地回响在了他的耳旁,他还记得那一刻,当他听闻庄森在萨比斯星系的谋划与鏖战的时候,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令战舰启航,前去增援。 他现在还记得,当他下令的时候,那些暗黑天使看向他的眼神…… 他甚至自我怀疑了。 当他用要塞司令的身份,强行下令那些暗黑天使行动的时候,他心中所想的到底是对庄森处境的焦虑,还是…… 他太渴望战场了? 他想重回战场,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闻一闻硝烟与鲜血混杂在一起的腥臭气息。 卢瑟没敢继续想下去,他本能的知道了那个答案。 而在这个时候,他也走出了通道,来到了战舰的甲板之上,虚空中所散发的暗色光芒打在他的身上,一时竟有些晃眼。 数百名暗黑天使已经在甲板上集结了,他们全部都是卢瑟通过手头的特权强行带来的【援军】,而这特权的赋予者恰恰是基因原体本人。 暗黑天使们分列两队,目视前方,对卢瑟的出现无动于衷,而他们之间留下了一道大约十米的空档,足够卢瑟站在中间,里双方都远远的。 就像审判法庭的观众席。 当卢瑟站在那里的时候,他不禁苦涩的想着。 —————— 【雄狮】本人是从第一架风暴鸟上冲下来的,而在之后,还摇摇晃晃地降落了几家风暴鸟,一些暗黑天使的受伤老兵从上面依次列队下来,还夹杂着一道银色的身影。 摩根如同一道破碎的影子,隐藏在了暗黑天使老兵的丛林之中,她甚至优哉游哉地选定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就在那名监视她的暗黑天使智库身边。 帝国战列舰的顶层甲板自然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地方,哪怕站上几百名暗黑天使也不怎么拥挤,而卢瑟本人又被所有人敬而言之,因此,当【雄狮】一路大步流星到他面前的时候,就显得分外扎眼。 “莱昂……” 看着那过于高大的基因原体,看着那他再熟悉不过的样貌与金发,卢瑟不由自主的开口,呼唤着昔日养子的名字。 莱昂—庄森,这是昔日卢瑟劝阻了同僚的刀剑,决定收养这个奇异的野孩子后,亲自为他取的名字。 莱昂,【雄狮】。 庄森,【森林之子】。 他念叨着这个名字,看着这个孩子过于迅速地强壮、成长、眨眼之间,便把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其实这其中已经度过了几十年的时间,但卢瑟总觉得太快了,总觉得眼前之人还是那个孩子,那个刚刚穿戴上铠甲与头盔,与他并肩作战的孩子。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再一次地看着昔日的养子,却发现除了样貌与这个虚无缥缈的名字,眼前之人已经与他想象中的那个相去甚远了。 他甚至已经不能和这个人一起战斗了:那成为了一种渎职,一种罪过。 卢瑟没再说话。 而庄森也不在乎。 基因原体低下头颅,他的影子宛如黑色的夜幕,遮住了卢瑟的身躯。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我已经给你安排了职位,安排了任务与目标,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要求你违抗我的意志,随意滥用我的授权,然后带着一支军队,出现在这里!】 基因原体的声音在甲板上回荡,清晰地浮现在每一名暗黑天使的耳旁。 庄森的面容始终如同一柄结霜的嗜血宝剑一般,他的眉头皱起,双眼死死的盯住眼前的人物:卢瑟,他的挚友,他的左手。 基因原体沉默了一段时间,他只是继续着那种可怕的,折磨人的目光,让它们宛如酷刑一般施加在卢瑟的身上,他没有再说话,但是每个人都感觉甲板上的空气正逐渐变得冰冷,变得瘆人。 【雄狮】将自己从头到脚覆盖在一身黑甲之中,那上面雕刻着一些极为简单的,红金与白银的花纹,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装饰品。 他是如此的高大,当他全身心地凝视着卢瑟的时候,他翠绿色的瞳孔宛如隐藏在高山阴云之中的恶毒满月,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卢瑟低下头,再低,再低一点…… 他的双手不自觉的交叉在一起,在那上面淋满了劈啪作响的汗滴。 终于,在卢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抗住这无声的威压的时候,【雄狮】再一次地开口了。 【我的任务一向说的很清楚,卢瑟,哪怕是最愚笨的士兵也能听懂它,我并不认为你做不到。】 【我将你看做是我的左手,卢瑟,我的值得信赖的一部分,我将一部分的职责与权力交给了你,而我不希望你去违背它们又或者滥用它们,我也不想见到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所做出的每一个命令,那都是彻头彻尾的愚行。】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能听到身旁的暗黑天使心中传出一些对凡人的轻蔑心声。 而庄森则是直起了身躯,就仿佛一位高高举起手中利剑的正义女神。 【立刻回到你的后勤岗位上去,那是我给你指定的责任,是你的任务,不要随意滥用我的授权,也不要再来这里了,它们不属于你,我不允许。】 卢瑟弯下身子,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显得分外的平静。他努力地将话语从颤抖的嘴唇中挤了出来。 “您的意志,大人。” 原体点了点头。 【现在,你的战舰与士兵将接受我的直接指挥,因为这一切所造成的不必要的混乱情况,我将收回我的授权,格耶玛拉的舰队与要塞我将另外指定人物,你需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我的命令,与你的任务之上,卢瑟,这才是我需要你做的,而不是在这里给我瞎捣乱。】 “……遵命……” 顺从的回答让【雄狮】的面容好上了那么一丝,但当他环视在场所有的暗黑天使的时候,愤怒再次掰弯了嘴角。 【现在,解散!】 【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 【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第一军团的阵列在沉默中瓦解,数以百计的战士路过卢瑟的身边,走进了战舰的回廊之中,他们中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大多数人,在【雄狮】离开之后,便将一种统一的目光抛在了卢瑟的身上。 卢瑟分不清那是什么。 他也不想分清。 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有些沉重的身躯颤抖着,让腰侧的宝剑在剑匣中碰撞出轻微的声响。 —————— 当卢瑟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倚靠在一张椅子上,看着远方暗黑天使的小型战舰在打扫战场。 庄森的几句言语便剥夺了他与战争的一切关联,现在,除了战舰上这个供凡人船员休息的大厅,他竟无处可去。 卢瑟低着脑袋,很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大厅有种空旷,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现在,哪怕是最底层的凡人船员都在忙碌,他们都有自己的职位与使命,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可以理所当然的汲取胜利所带来的荣誉。 卢瑟有些落寞的想着。 而就在这时,大门开启了,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道银色的身影,他很快就认出了那是谁。 “摩根女士。” 卢瑟强撑着站起身来,露出微笑,点头致意,双方握了握手,摩根便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卢瑟的对面。 她身上又披起了那套拘束服,手里拿着一本书,一瓶饮品,而法杖则是被灵能所控制着,随意地飘在一边。 卢瑟看着这幅打扮,笑了笑。 “休息?” 【人之常情,不是么。】 “走廊中可以看到更好的星空,没必要来这种偏僻角落。” 【那里不属于我,属于那些战士。】 她坐了下来,翘着腿,把书籍摊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法杖靠在一边,手指一点,便飘来两个酒杯,缓缓倒满。 “你也是战士,是这场战斗的英雄。” 卢瑟的声音很认真,也很沙哑。 这句话似乎让摩根愣了一下,她抬起了正打算读书的头,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 【当我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一切都没什么,但是当战斗结束的时候,我环顾四周,却发现并没有我的位置。】 卢瑟的表情有些凝固。 他摇了摇头。 “如果你是来安慰我的,摩根女士,那我接受你的好意,但是大可不必。” 摩根笑了起来。 【我其实并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卢瑟阁下,不过现在想想,也是意料之中。】 【而我来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阿里曼还没有回来,我在这艘船上无处可去。】 卢瑟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位千子战士的身影,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摩根只是随意地把玩着自己的酒杯,然后把另一只端到了卢瑟的面前。 她喃喃自语着,仿佛是回答,仿佛是抱怨,又仿佛只是毫无意义的随意发泄。 【是的,我曾经战斗,我与他们是战友。】 【但他们是战士,我不是。】 【他们是阿斯塔特,我也不是。】 【他们是基因原体的子嗣,是战争理所当然的一部分,是这艘战舰真正的主人与不可缺少的那一块。】 【而我,同样不是。】 【所以,我依旧是孤身一人。】 【除了这里,的确无处可去。】 卢瑟沉寂了一会儿,然后,他笑了出来。 那是沙哑的、苦涩的、悲凉的笑声。 随后,他接过了摩根递来的饮品,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第十一军团 “你真的没事?” 【你大可以自己来看看。】 阿里曼眯着眼睛,抿着下巴,围着摩根一圈一圈地绕着圈子。 他先是仔细地用目光检查了一下摩根的四肢百骸,又小心翼翼的伸出了灵能所编织的触角,不厌其烦的触碰着摩根的灵魂之海,试探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他松了口气。 “的确没事。” “你运气不错。” 马格努斯之子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也有可能是伱太紧张了。】 摩根露出一种虚浮的笑意,她是真的觉得阿里曼过于紧张,这位马格努斯最杰出的子嗣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从星系的边缘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他甚至对卢瑟都抱着一种冰冷的疏远,弄着后者有些尴尬。 “紧张?” 千子连长发出了一声锐利的怪笑,他颇为小心的环视了一眼四周,才消无声息地通过灵能发来了嘲弄。 “这可是暗黑天使,早在一百年前,他们还在神圣泰拉上,还叫着第一军团或者六翼天军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他们并肩作战过了,他们是什么样,我最清楚了。” “这群家伙是最无情的鹰犬,也是最狡诈的大猫,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混蛋,他们如果需要你的配合去做什么,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们一个个都有着最孤独的怪癖,哪怕是拼的遍体鳞伤也不会把自己的情况泄露给任何的友军。” “所以当他们主动寻找外援的时候,那只能说明情况真的糟糕到了极点,糟糕到了只要卷进去,就是伤筋动骨甚至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毕竟,谁叫这群自大的混蛋真的就那么能打呢,他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必然是最麻烦的,谁上都不行,你这次运气是真的不错,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不过你也别指望以后能回忆起来这些事情了,洗脑是必须的,尤其是第一军团在这场战斗里用了不少宝贝,等着吧,过不了多久,那些第一军团的智库就会成群结队地找过来,他们管这些叫【一点必要的小步骤】。” 阿里曼在诉说着,但摩根显然对他话语中的另一些事情更感兴趣。 两位灵能者站在巨大的舷窗之前,目睹着漆黑的星空中泛起幽蓝色的光芒,那是曼德维尔点在启动,运送着第一批离开这个星系的舰船。 卢瑟就在上面,他不得不登上第一艘离开这里的船,以最快速度回到格耶玛拉要塞的办公室里,那里才是狮王交与他的职位与使命。 但这并不妨碍摩根在之前的时间里与他交谈甚欢,她不仅得到了卢瑟本人的联系方式,还记住了几句卡利班的土语。 【我以前还不知道,你是一个从泰拉统一战争就开始服役的老兵。】 摩根的眼中闪过色彩,阿里曼看到了羡慕的成分,这让他不由得骄傲了起来。 “当时只是新兵而已,不算什么。” 阿里曼讪笑着,他摆了摆手,但脸上却有着一丝夹杂着回忆的傲慢。 “其实当第十五军团成立的时候,统一战争已经收尾了,我们只是零星的参加了几场战斗,作为其他军团的副手而已,军团主要的征程还是大远征。” 【你与很多军团都配合过?那可真是一个有趣的经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对于学者来说,世间最大的美妙莫过于探索未知,而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都是完全不同的领域,与他们并肩作战和探索一片未知的海洋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点倒是很正确。” 阿里曼摸着下巴,摩根的寥寥言语不禁勾起了他的回忆,当他想起那些在神圣泰拉上的日子的时候,他的确感到了享受。 “不过……” 阿里曼话锋一转。 “有些军团……或者说大部分,其实还是别再想起来比较好一点。” 【此话怎讲?】 处于友谊与习惯,当摩根歪着脑袋,提出疑问的时候,阿里曼便毫无犹豫地回答了起来。 “第六军团和第八军团都是老生常谈,就不说了,第九军团以前自成一派,我们也不太熟悉;第三军团奄奄一息,差一点就抹除了编制;第十六军团倒是不错,荷鲁斯的确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人物……” 阿里曼絮叨了一阵,随后,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不由得摇头。 “不过说起这些军团,其实我个人最在意的是第十一军团。” 【那个最纯洁的原体与他的子嗣?】 “纯洁?” “对于那些没有灵能的凡人来说,也许的确是这样,不过对于我们这样的灵能者来说嘛,他可是有亿点危险的,连导航员家族都不愿意在他的舰队里驻扎代表,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在亚空间中航行。” “毕竟,那位可是【巫术杀手】,他杀死的灵能者比我们见过的都多。” 阿里曼轻哼了一下,他看起来似乎想表达自己的不屑,但是不安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实况。 “其实在神圣泰拉的时候,我们和第十一军团的关系还算不错,都属于那种没有什么特点的军团,也并肩作战过几次,不过到了大远征以后,我们觉醒了灵能,而第十一军团则是找到了他们的原体。” “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阿里曼的声音中带着幽怨,而摩根只是沉默地看着最后一艘战舰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的光芒之中。 他们沉默了一阵子。 【所以说,那位最纯洁的原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凡人的盲目崇拜而已。” 阿里曼嗤笑着。 “据说他容貌俊美,有着让人心悦诚服的嗓音与气质,只比圣吉列斯稍逊一筹,但他的确又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不可接触者,而众所周知,不可接触者会让所有人感到本能的厌恶,无论是不是灵能者。” “很奇怪,是吧。” “可能这就是原体吧。” 阿里曼的嗓音中多了一丝羡慕。 “他降落在了一个技术非常先进的世界,那个世界的地表上遍布着巨大的巢都与自动化工厂,每当夜幕降临,霓虹灯与电子屏幕的光芒便会照亮整个天空,事实上,那个世界是一个小型的星际帝国的核心,上面的绝大部分人口都是人类。” “但它的统治者却是……异形。” “更确切的说,是许多不同种类的,掌握着灵能力量的异形巫术霸主们所组成的一个异常松散的联盟,它们统治着那个世界之上的巢都与工厂,有些作为最单纯的,割据一方的霸主而存在,还有着组成了巨大的盈利性企业,垄断了某些产品或者能源的产出,它们的势力范围甚至可以囊括数个巢都,挑起规模巨大的战争。” “这些异形的数量其实不多,不过它们凭借着强大的巫术,先进的科技与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奴役了数十亿的人类世世代代成为它们的奴隶,以此来巩固它们的统治,挑起战争,甚至在其他的世界上搭建采矿站与据点。” “就这样,那个世界在一种近乎于稳定的情况下维系了数百年:掌握绝对的财富与权力的异形居住在最高峰,向异形屈服的人类加入了【军队】或者【企业】,而在他们之下则是毫无价值的普通人,在最恶劣的食品与极为廉价的娱乐中活着。” “直到那位最【纯洁】的原体降临。” “据说它没有降落到巢都里,而是被荒漠中的流浪人类氏族所捡到。” “之后的事情很少有人了解,只知道大约十年之后,那些地位最崇高的异形霸主却突然开始接二连三的死于非命,它们不断提及一个【隐身】的对手,据说所有的灵能感知对他都没有任何效果,他就像是一位天生的【巫术杀手】,任何灵能者在他的面前都如同瞎子一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大概五到六个泰拉标准月,直到有一天,中央巢都的最高建筑被炸毁,那位第十一原体开启了对全球的直播,当众处决了那些掌握最为庞大的巨型企业的巫术霸主。” “在那一天,战争开始了。” “当帝皇的舰队在几年之后到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完全掌握在了人类的手中,所有的异形都被他们挫骨扬灰,而他们的首席执行官就是第十一军团的基因之父。” “据说……这一点是真的据说:那位第十一原体和帝皇有一些小小的矛盾,他的母星在战争中损失太大了,为了尽快的恢复生产力,他好像采用了一些……帝皇不会太乐意看到的东西……” “总之,他也加入了大远征,第十一军团很快就崛起了,成为了足以比肩暗黑天使与影月苍狼的伟大军队,他们在高精尖领域的一些技术足以让钢铁之手都感到了羡慕与嫉妒,而他们的另一个特长:对你我这样的人物可能不太友好。” 【强大到足以以一己之力扛起对抗冉丹帝国的一条战线?】 【哪怕是暗黑天使,他们也的确在与其他军团并肩作战吧。】 “那位最纯洁的原体,似乎并不是很习惯于与其他的军团并肩作战,他甚至……” 阿里曼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他甚至更信任那些凡人……哦,我不是在说你,摩根,我是指,他似乎更信任他口中的【凡人的智慧与力量】。” “据说帝皇因此才默许他的过分举动……真是荒谬的言论……” 说到这里,阿里曼的声音却渐渐地平息了下去,他也意识到了这不是什么可以乱说的事情,而且,他也感知到了在走廊的另一头,一些同样散发着灵能气息的个体正在靠近他们。 “他们来了。” 阿里曼感觉又好奇,又好笑,他挺了挺自己的腰板,第一个迎了上去。 “跟上我,别害怕,没什么好害怕的。” 摩根只是微笑着跟上,但在阿里曼逐渐走远之后,她略微偏过脑袋,视线扫过了走廊的阴暗一角。 —————— 内米尔感觉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的深呼吸,然后更为仔细地盯着屏幕:那个名为摩根的凡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安静地跟在了这支队伍的最后面,前去进行记忆摘除。 那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股冰冷气息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米尔想了一会,将这归类为了灵能者下意识的泄露。 他继续盯着监控,直到摩根和阿里曼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开始检查起了眼前的远古遗物,废了一番功夫之后,内米尔很确定,眼前这个能够屏蔽绝大多数灵能者感官的监视仪器依旧在正常的运作,摩根绝无发现它的可能。 除非她是一个原体。 内米尔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然后,他拿出了记录板,写下了摩根的名字:这是他的新任务,为【雄狮】的反灵能特训寻找【强大】且【方便】的对手。 原本还要再进行几个测试的,不过刚刚的那一瞥让内米尔确信了,这位银发的灵能者在【强大】方面绝对是达标了。 至于剩下的…… 就交给他的基因之父去决断吧。 —————— 阿里曼摸了摸脑袋。 他有些头疼。 这位千子靠在走廊的墙边,懒散地观赏着窗外一成不变的虚影,努力地调节与适应着脑海中的余波。 记忆摘除是一个很奇妙的手段,而对于灵能者的影响又要更高上一些。 阿里曼很清楚的记得:他被做了一次记忆摘除手术,但当他再往下想是因为什么而做的时候,却只感到一种空旷,就仿佛脑海之中被挖出了一个天坑。 随后,他看向了萨比斯的群星,他非常确定自己刚刚在这里战斗过,但是那些战斗的具体场景……他又想不起来了。 很好,看起来手术很成功。 最起码以后,不会有什么麻烦。 阿里曼揉了揉脑袋,苦中作乐,然后,他看到摩根同样推开了方面,头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脚步有些虚浮,极为勉强地走了两步,便靠在了他旁边的墙上。 “感觉怎么样?” 阿里曼漫不经心的问着。 【还可以……他们挺配合的。】 “……什么?” 【不,没什么。】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葡萄 【第十一原体的崛起是如此的迅速、神奇与不可思议,哪怕是在帝皇最骄傲的子嗣之中,他早年的奇迹也是最为难得与耀眼的那一个。】 【他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便推翻了异形军阀与巨企的统治,率领着原先手无寸铁的底层民众击败了不计其数的改造人与异形所组成的大军,哪怕是帝皇麾下那些最优秀的将军也做不到这一点。】 【尽管这些伟大战役的细节从来不会被提起,但它们注定是艰苦且辉煌的:那些遍布在整个星球上的异形大军的残骸不会作假,而第十一原体的母星也一直未从独立战争中恢复过来,他们在那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中付出了太多,更有甚者,原体最怀念的朋友,那些与他一同起兵的第一支军队,已经在战争中全部牺牲了。】 【直到今天,劳动力短缺的问题一直困扰着那个世界,星球的人口直到回归帝国也没有得到充足的增长。】 【尽管帝国内部一直有改造这颗世界的声音,但是帝皇尊重第十一原体的意志与想法,他的母星就如同为基因原体的圣吉列斯的巴尔一样,处于一种异常神秘的自治之中,那里的居民似乎非常不愿意与外界有任何的沟通,连带着第十一原体的过去也变得颇为神秘起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原体的母星属于一种科技非常发达的社会状态,他们似乎拥有多种不为帝国所知的技术,整个社会的自动化彻底非常高,很好的解决了劳动力短缺的问题。】 【但另一方面,第十一原体又拒绝了与火星机械教的任何合作,转而与一些非常偏僻、颇为离经叛道的铸造世界达成某种基于利益与共同目标的松散同盟。】 【这种行为让这位一向特立独行的原体不止一次被火星所声讨,但他从未正面回应过这种责难,就像他自从回归帝国以来对每个问题的作为一样,他只是安静地贯彻自己的道路。】 【至于第十一原体其人,似乎总是与特立独行和离群索居相联系,也许是身为不可接触者的原因,这位原体并不总是喜欢参加帝皇子嗣之间的活动,他的军团也很少与友军并肩作战,在其他阿斯塔特军团之中,只有寥寥数人登上过这位原体那艘最静默的荣光女王。】 【也许是早年与改造人大军的血腥战争有关系,这位原体似乎非常厌恶诸如阿斯塔特战士这种基因强化的战士,他对自己的军团实行一种非常功利化的统治,所有第十一军团的战士视其为【地位最高者】与【实力最强者】,这种尊敬与拜服甚至超过了源自血脉的父子之情。】 【而整个第十一军团的内部也弥漫着非常浓厚的功利主义的色彩,因为原体坚持只在母星上征兵,所以该军团的阿斯塔特根据母星上是习俗制定了非常严格的等级制度,在这个制度里,力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尊重,阅历与智慧一旦没有了力量的加持与保护,甚至会被蔑视。】 【另一方面,第十一军团总是执行一些对灵能异形的战争,他们专精此道,总是能在援军抵达之前独自摆平一切,而在其他时候,他们也会投入到对一些割据人类政权的战争中去,这种战争的结果往往是彻底的毁灭与臣服,只有那些表现最出色的抵抗者才能在他们的挑选中活下来。】 【第十一原体甚至因此而受到了帝皇的申饬,但他并未改变。】 【也有流言声称,军团会把那些战争中的俘虏运回他们的母星,至于需要他们去做什么,则是无人知晓……】 【而那些得到了第十一原体认可,臣服在他脚边的世界,则会陷入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中:原体本人似乎对直接统治他们没什么兴趣,他会扶持数个互相独立的政权或机构,任凭他们角逐出胜者,因此,被第十一军团所征服的世界往往并不会迎来真正的和平,而是会陷入一种战争消耗的怪圈之中,频繁的失去人口,来维持剩余人口的质量与能力。】 【但原体也会在这些世界上引入他的自动化技术,这让这些世界所缴纳的赋税一直达标甚至超过,因此,帝国内部对这种行为一种保持着默许。】 【除此之外,第十一军团和他们的原体还以对异形的极度仇恨而著称,在他们形单影只的征服之中,除却对灵能者和割据政权的绞杀,其他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对各种各样的异形世界的灭亡中去,他们似乎格外喜爱对抗那些科技发达或者拥有着自己独特手段的异形。】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某次第十一军团的主力在银河系的边缘绞杀一个科技发达的异形的时候,帝国内部的一支调查团擅自访问了原体的母星,原体对此冒犯暴跳如雷,他亲手处决了所有的访问者,这次探查最终只有只言片语流出。】 【据了解,在调查团的记录之中,第十一原体的母星似乎格外的荒凉,除了作为集中居住区的巢都之外,星球上大部分的土地依旧处于荒芜,甚至偶尔能看到流浪的拾荒氏族,他们一看见调查团便远远的跑开了,甚至会发动进攻。】 【而在巢都内部,调查团的确看到了一个颇为繁盛的天堂,大量的自动化设备解放了生产力,四处可见鼓励生育的英雄母亲的宣传,而一些极限运动俱乐部与荒野历险的广告在伫立在最显眼的地方,据称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原体的号召,前往荒野中锻炼自我已经成为了所有青年一代必须的过程,死亡率总是很高。】 【调查团发现巢都内的每一个地点都是完美无缺的,唯一可惜的就是地下区域:这里虽然同样广阔,甚至比地上区域更为广阔,但是原体执政时期的开发打算却因为地质结构等问题而宣告失败,据说这是这个世界的通病,所有巢都的地下开拓计划都被严格禁止。】 —————— (这段话记在偏僻的角落) 【在离开地下区域的时候,调查团曾经遭遇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他穿着一身极为破旧的军装,颠三倒四的言语中宣称自己曾经是第一批为了这个世界而战的勇士的一员。】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老人并没有如同其他人一般尊称原体为执政,当提到第十一原体的时候,他极为疯狂的大喊着。】 【恶龙。】 【随后,他便被赶来的安保力量击毙。】 —————— 认识一个热衷于学习的老学究,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坏事。 当摩根从阿里曼的脑海中提取出那些千子连长自己都已经遗忘的信息的时候,她便不由自主的如此想到。 显然,阿里曼看到一些有关于第十一军团的私密资料,而这些资料的提供者大概率是他那位同样热衷于学识的基因之父。 而在看完了这些资料之后,阿里曼应该进行了一次相关的记忆消除,去遗忘那些他不该记住的东西,不过显然,那次消除与暗黑天使的这一次完全没法相提并论,恐怕以马格努斯的性格,他也不会在意。 阿里曼以为自己遗忘了它们,但在他从未在意过的角落里,这些知识与记忆被摩根毫不费力的抠了出来。 银发的恶毒小姐发自本能的感觉到,这些资料对她是有用的。 她的那位从未谋面的兄弟,那位率领着自己的军团,独自抗住一条冉丹战线的血缘兄弟,也许很快,他的名字就会传入自己的耳朵里,伴随着一些大事。 但不会是好事。 在内心不断回荡的尖笑之间,摩根愈加的确定了这一点。 —————— 【摩根……】 就在银发的女士陷入思考的时候,另一个冰冷的声音也在沉吟着她的名字。 内米尔站在房间的中央,低着脑袋,任凭自己的基因之父对着手里的那份文件陷入漫长的沉思。 庄森依旧身着着那副黑甲,他仔细地阅览着手中的文件,记忆穿过时间与空间,寻找着这个名字的主人。 【她是那个ph,在萨比斯星系立下战功的那一个?】 “是的,吾主。” “她在萨比斯战役中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与灵能水准,的确是ph级,而且在的战役过程中的表现也非常良好,对待手术的态度也非常顺从。” 庄森没有回话,他继续继续看着。 【负责在战争中押运她的那两支小队全部牺牲,无一生还?】 “他们在萨比斯四号星的战役中遭遇了一支冉丹主力部队,吾主……” 内米尔没有多说,他知道,【雄狮】自己会找到答案的。 庄森闭上眼睛,他似乎在通过通讯的手段询问与了解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再一次地睁开了眼睛,继续翻着文件,那上面写满了摩根从加入帝国以来的每一个举措与每一个经历,清清楚楚,甚至是那些千子军团的内部活动也颇为详细的记录着。 庄森思考了一下。 【为什么没有她在加入帝国之前的经历与情况?】 “她来自于极限星域的南部地区,获得具体的情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 【你亲自负责这件事情,确定这个ph的确忠诚且可控,如果真的是那样,就把她带到【不屈真理号】上。】 “遵命。” 在内米尔告退之后,庄森再一次的瞥了几眼这些资料,便随手放在了一边。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统帅有统帅的职责,而士兵也有士兵的职责,甚至是看似闲散的人物可以也有着一些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才遵守的职责。 而在这万千职责的堆砌之下,世间万物便毫不留情的前进着,即使是萨比斯战役这种颇为血腥且重要的一瞬间,也很快便被时间所抛在了身后,在暗黑天使留下了足够的防御力量之后,便无人再关注这个曾经战火连天的铁底湾了。 时间再一次地前进。 冉丹似乎因为这场惨痛的损失而犹豫,针对于铸造世界夏娜的封锁与包围开始渐渐退去,越来越多的冉丹舰队要么退守到自己的方向后方,要么远远的消失在了银河系的北部,失去了踪迹。 而在北方的战线上,独自作战的第十一军团依旧是捷报频传,那位不可接触者与他的子嗣虽然没有取得萨比斯星系这样的伟大胜利,却也收复了不少的世界,于是一把尖刀刺进了冉丹帝国的腹部。 在战争的后方,已经有乐观的思想在讨论第十一军团将如何切断冉丹的补给线,让冉丹帝国的东部大军被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的夹击之下覆灭,从而彻底奠定战争胜局,更有甚者,已经有人在争辩谁才是这场战争的最大功臣,甚至一些阿斯塔特也会悄悄地加入讨论。 所有人,或者大部分人都认为,当冉丹帝国的锋芒被挡下之后,这场战争的结局便已经可以预料到了:冉丹也许还会进行无数次疯狂的抵抗,但帝国摧枯拉朽的胜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也有人并不关心这些事情。 就比如说摩根小姐,比起远在天边的所谓捷报,她更在意眼前的这些东西。 【恕我问一下,你在哪里找到的?】 “一个封建世界,风景还算不错。” 扎哈瑞尔露出一种有些羞愧的笑容,显然他还在为了萨比斯星系中那些不愉快的遗憾往事而感到愧疚,这位卡利班出身的暗黑天使还实在是太过于年轻,以至于会对不是自己的过错感同身受。 “我跟考斯—韦恩前辈说过这件事情,是他帮我留意到的。” 摩根聆听着,然后微笑着点头。 随后,她便将这个礼物:一小袋能够播种与等待丰收的葡萄籽,放入了自己的胸口之中。 【无论如何,感谢你的帮助。】 “小事而已,其实我更好奇,伱要这种植物来做什么?” 摩根笑了起来。 【秘密。】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荷鲁斯 “向您致敬,影月苍狼之主。” 一个他不认识的凡人在向他弯腰行礼。 他们总是喜欢这样。 当他看到门侧那个矮小的身影的时候,荷鲁斯,帝皇最宠爱的子嗣,帝国的牧狼之神,第十六阿斯塔特军团的基因原体,便如此想到。 这位从克苏尼亚走出来的基因原体依旧在脸上挂满了和睦的微笑,他的目光迅速在这个凡人的身上打量着,视线掠过那些金光闪闪的勋章与纽扣,在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丝上飘逸着,他确信这是一名帝国军中的高级军官,但绝对不属于他麾下的部曲或者远征舰队,因为他认不出此人。 他可能与眼前的这个凡人在某场战役并肩作战过,不过那种临时配合的战役与友军对于一位基因原体来说简直多如繁星,很容易就会忘记。 但即便如此,荷鲁斯还是大踏步的走上前去,亲昵地拍了拍这名凡人的肩膀。 【何须如此多礼,我的战友。】 基因原体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尽管他从未奋力喊叫,却依旧在走廊与房间中轻而易举地泛起了浪潮。 【你我都是为了帝国与人类之大业而浴血奋战的战士,都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何时需要如此客套的礼节。】 这友善的言语让那位凡人军官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连带着他的声音也变成了一种不敢置信的询问。 “您还记得我,大人?” 很好,看来他的确忘了什么。 【一位战士,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与自己一起流下血汗的同伴,我想那场战争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滴鲜血、每一个牺牲也同样烙印在你的记忆之中吧,我的战友。】 在这堪称轻柔的声音之下,是一位凡人在基因原体的魄力与魅力面前那几乎无法保持思考的灵魂。 “是的……是的,大人,我当然记得!” “在科托斯诺尔星,是您与您的战士在战局危机之时杀到,斩首了欧克兽人舰队的提督和warboss,拯救了我的军团、我的舰队、还有整个世界!” 科托斯诺尔…… 这个名字在原体的大脑中翻滚着,荷鲁斯花了一个瞬间在自己浩如烟海的记忆与思维之中寻找着类似的片段,并在下一个瞬间就确定了它。 没什么特别的,那是一次他几乎不会记住的小事情:他和艾泽凯尔,带着几十名战士,在一个泰拉标准时内结束了战斗,在基因原体的内心中,那就像是周末的下午时光中一次兴趣使然的踏青。 不过在一个凡人的心中,那可能就是一生最值得回忆与崇敬的瞬间。 基因原体的内心在微笑,同时,他也想起了这个凡人的名字。 【没什么,奥斯特先生,没什么,我们的到来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没有你和伱的部下的英勇作战,那个世界是等不到我们支援的那一刻的,你才是那场战斗里真正的英雄与功臣,比我更为重要的那一个。】 【你与你的将士,为了帝皇的大业而舍命奋战,而流血牺牲,这就足够了。】 【在这燃烧的银河中,没有任何一个牺牲会被忽视,就像没有任何一个背叛会被原谅一样。】 —————— “父亲又在这些凡人身上浪费时间。” 艾泽凯尔压低了自己的嗓音,发出了一声怜悯的轻笑。 他,艾泽凯尔,或者说,我们可以用那个在未来会更为大名鼎鼎,会更为受人喜爱的名字: 阿巴顿。 “我真搞不懂,和这些凡人有什么好推心置腹的,我们有什么必须用到他们的地方与时候么,难道没有他们,我们就不能毁灭无数的异形与叛党,从神圣泰拉的星港一路杀到这里?” 这话音刚落,阿巴顿的旁边便冒出了一串嬉笑的言论。 “哦,当然,我们完全不需要他们,最起码英勇的阿巴顿大人完全不需要,他一个人就能干掉一整支的绿皮舰队,把一整个叛乱的星球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完全不需要火力掩护或者侧翼防卫什么的。” “我……” “谁会需要那么娘们唧唧的东西,我们的阿巴顿可是出了名的百战百胜~” “托嘉顿!” 阿巴顿的鼻子里喷出了不爽的哼声,而他的四周早已笑声连连。 发出一连串嬉笑的影月苍狼完全没有再次同伴的羞恼,托嘉顿的脸庞一如既往地笼罩在愉悦的心情之中,亲昵的用手肘碰了碰阿巴顿的胸膛。 “哦,得了吧,我的艾泽凯尔……你生气了?” 阿巴顿板着自己的脸,似乎在竭力表现自己的怒火,但是当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托嘉顿的脸上,看到那挤眉弄眼的表情的时候,终于没忍住。 “噗——我,我生气——噗呵呵呵……” 走廊的角落里一时充斥着快乐的空气。 当荷鲁斯又一次拍了拍那个激动莫名的凡人的肩膀,看着他最终千恩万谢,就仿佛得到了什么巨大的好处一般,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之后,他转过头,只看见自己的几个儿子已经笑成一团。 牧狼神没费什么力气就搞明白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因为阿巴顿正一边笑着,一边揽着托嘉顿的肩头,又夹杂着笑音的语气通知他即将在竞技场发生的美好事情。 荷鲁斯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的儿子们从欢乐中恢复,才示意阿巴顿与托嘉顿跟上自己的脚步,而剩下的几名影月苍狼则是向自己的基因之父告别,去竞技场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寻找消遣时间的东西。 牧狼神带着自己的两个子嗣穿过了一层阶梯,又拐过了一道长廊,最终在一间私密的厅堂前停下了步伐。 “哦……我还是想念复仇之魂,那里才像是一个战士应该待着的地方。” 看着扶手上的鎏金,阿巴顿不由得轻声地抱怨着。 【我也很想念复仇之魂,想念它朴素的外表与强大的名声,还有荣誉回廊与军团竞技场,但是很遗憾,艾泽凯尔,我最强壮的孩子,它还需要在火星待上一阵子,一艘荣光女王级是检修可不是一件有多么轻松的事情。】 对待影月苍狼,荷鲁斯的声音永远是真挚与坚定的,这是那些凡人永远都聆听不到的,也永远没有资格去聆听的信任之音。 阿巴顿陷入了某种由怀念与轻微不满所组成的漩涡之中,而荷鲁斯则是慢慢的推开了那扇大门,在大门内面是一座曾经辉煌到奢靡的行宫,尽管经过了阿斯塔特们的再次装修,却依然能看出昔日那些辉煌与懈怠的影子。 已经有人等待在那里了,那是荷鲁斯最为信任的两个子嗣:塞詹姆斯,还有阿西蒙德,当然,后者一般被他的战斗兄弟们称呼为【小荷鲁斯】,因为他与自己的基因之父着实是过于相像。 荷鲁斯缓慢地走到了主座的位置,在自己的几名子嗣到位之后,他才缓缓地坐了下去,宣告会议的开始。 塞詹姆斯,阿巴顿,托嘉顿与阿西蒙德。 这便是牧狼神最信任的大脑:四王议会。 —————— “从萨比斯战役结束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泰拉标准月,根据情报,东部战线的冉丹部队一直没有再发动新的攻势,暗黑天使正在尝试将战线前移,而铸造世界夏娜已经从战争前线逐步向补给中心转变。” 一如既往,塞詹姆斯站在房间的中央主持着这场会议,作为荷鲁斯最喜爱的一个儿子,这位四连长也是影月苍狼军团实际上的第二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根据上一次传回的情报,这个铸造世界的部分群体对帝国的统治心怀不满?】 塞詹姆斯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基因之父的询问。 【是的,夏娜的一些铸造主教与神甫认为不该在帝国与冉丹的战争中牵扯过深,由于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夏娜都是最核心的战场,甚至直接被冉丹的主力大军登陆过,所以损失异常惨重,这导致对帝国的不满声音在这个世界上愈演愈烈。】 “一群短视的蠢货,难道没有我们,那些异形就不会来了么?” 阿巴顿发出不屑的讥讽,而荷鲁斯则是揉捏着自己的下巴,想着什么。 【我的兄弟庄森,他难道没有试图去安抚他们么?】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的确曾在夏娜召开了一场会议,但是根据流出的情报,他是通过某些比较……强硬与直接的手段,让主教们继续为帝国服务。” 荷鲁斯轻笑了一下,他悄悄地记住了这个铸造世界的名字。 【好了,继续说吧。】 塞詹姆斯点了点头。 随后,会议便照常进行着,一切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荷鲁斯本人是很少直接发言与提出意见的,如果可以,他更喜欢看着这些自己亲自选出的子嗣进行争辩与讨论,充分地汲取他们言语之中所闪烁的智慧火光。 而即使原体亲自敲定了什么,也不会让影月苍狼们直接俯首听命,他们依旧会坚持自己的意见,直到荷鲁斯用完美无缺的逻辑与言语让他们点头,而在一些极为稀少的情况下,子嗣的智慧也会战胜自己的基因之父,让荷鲁斯干净利落地承认自己的计划有所不足。 而在这种堪称美好的氛围中,他们的话题从银河的边缘一路延伸到神圣泰拉,又扩展到了那些目前银河之中战况最为激烈的地方。 “据说第十三军团又一次的空手而归了。” 小荷鲁斯带着一种唏嘘的声音说到。 “他们只发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世界,已经彻底的荒废了,那里极有可能也遭受了那些奥西里斯控心种的袭击与控制,直到被榨干了最后一滴血。” 【我的兄弟基利曼,已经把那些玩弄巫术的异形当做了自己的心病。】 荷鲁斯的感慨夹杂在轻笑之中。 【和自己的军团共同担负曾经的屈辱,用并肩作战来洗刷它,这没什么不好的,但是罗伯特总是有些偏执,他总是会在事情不太顺利的时候固执己见,如果不是这个缺点,他可能会是银河之中最伟大的战略大师,没有人能在星河的棋盘中与他那恐怖的计算和统筹相对抗。】 对另一位基因原体的感慨很快就被掩盖在了全新的话题之中,而这些粗鲁莽夫的话题又总是离不开战争。 ”第十一军团刚刚打赢了一战,是的,他们又赢了,据说他们在一场跳帮作战中重创了冉丹的一个战斗月亮,如果不是后续没有及时跟进,恐怕他们还能重演第一军团在萨比斯星系的辉煌胜利。” 荷鲁斯笑了起来。 【我的兄弟们总是如此优秀,优秀到甚至让我感到了一些压力,也许我也该向我的父亲申请一下,让军团去冉丹的前线获得一些功勋,而不是在这里无所事事,被那些人背后指摘。】 笑声在房间里响起,荷鲁斯的四个子嗣随意地笑着,他们毫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功勋与战果,就像他们同样毫不在乎那些无名的恶毒谣言一般。 既然荷鲁斯决定让影月苍狼待在这里,那他们便会遵守,毕竟众所周知,牧狼神是帝皇最爱的子嗣,他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而率领自己的军团在银河的西部扫荡,从而没有参加与冉丹的大战。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除了荷鲁斯。 但没人能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焦虑。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父亲。” 塞詹姆斯的话锋突然一转。 “第十一军团……已经有些过于突入冉丹的控制区了,我可以理解这是因为他们的战线之后便是太阳星域与神圣泰拉,但是这种行为难免过于冒险,那位【巫术杀手】一向拒绝与其他军团并肩作战,他可能缺少足够强力的侧翼掩护。” 【他一向如此。】 荷鲁斯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心。 【第十一军团的力量足够应对这样的场面与损耗,我的那位兄弟虽然离群索居,但总是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击败他们的可能也就只有他们自己。】 “但是……父亲,第十一原体甚至连凡人辅助军都很少携带,而且根据情报,第十一军团以污染为由清洗了大量曾被冉丹控制过的人类世界,这违反了长期作战所需要的准备和规律。” 【……这的确是个问题,也许我该提醒一下他,不过我并不确定,他会不会认真的听我的建议。】 “无视凡人的力量。” 阿巴顿露出一种轻蔑的笑容。 “这可不是一种智慧的举措,无视那些凡人的力量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一旁的托嘉顿瞪大了眼睛。 “帝皇在上啊,艾泽凯尔,你是被谁给夺舍了么?难道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刚刚占据了你的身体?” “……滚!” 阿巴顿有些烦躁,又有些想笑。 “我只是不喜欢那些在参谋部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伙,那些凡人军队中所谓的军官还有司令,很多都是靠着血脉与人际关系爬上去的,他们的确有能力,但是他们的能力未必配得上那个位置。” “反过来,在战壕里,倒是真有可能存在着值得欣赏的人物,他们的刺刀与子弹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同样致命,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阿巴顿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絮絮叨叨,又掺杂着托嘉顿与小荷鲁斯偶尔的插话与讨论,很快就变成了一场杂糅着回忆与战绩比拼的争辩,而荷鲁斯也没有去管这一切,他靠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子嗣们互相辩论着,感到赏心悦目。 随后,他抬起头,觉得有些恍然。 在冥冥之中,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但当他集中精力的时候,却又想不起来了。 恍惚间,他只能确定自己刚刚想到了他的一个兄弟,那个第十一军团的统帅。 自己想他干什么? 难道还能出什么事情?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他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在慢慢的涌上心头。 但最终,他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雄狮(四) 【致:卢瑟骑士 距离我们上次通信已经过去有差不多一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了,不知道你那边是否一切顺利,我这里,一切都还好。 铸造世界夏娜现在已经彻底成为了连接大漩涡区域与银河东北部的运转中心,每天都能看到不同的远征舰队在这里的锻炉和工厂上投下巨大的影子,就仿佛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白天一样。 当然,铸造世界的天气本身就很糟糕,我曾经在夏娜的地表旅行过一次,那里遍布着赤铜色的荒漠与废墟,恶毒的飓风永无止境地折磨着地面,哪怕是最轻微的呼吸都是灌进满嘴的油烟味和废气,它们大部分都是有毒的,荒漠中的空气能够在十秒钟内毒死一个普通人。 唯有在堆满了工厂的巢都之中,才有着被过滤过的【安全】空气,但是依旧充斥着硫磺与煤烟的味道。 不过,工业巢都本身也不是什么让人欣赏的好地方,这里遍布着齿轮、管道以及电缆,很多地方都很久没有清洗了,它们的味道我简直无法形容,在那些并不重要的街道与下水道里,遍布着已经成为白骨的尸骸,机械教的人说那都是在斗争和实验中失败的一方,【不被眷顾之人】。 而在工业巢都之外就是无穷无尽的荒漠和废弃城市群,我曾经沿着一条贯穿整个世界的主干道游历过,但是目光所及的地方无非是零星的空港、聚变反应堆还有恒星能源收集场,除此之外就是神庙,成百上千的,大大小小的神庙,供奉着那些机械教所宣称的机械神、欧姆弥赛亚与源力的三位一体神性,聆听那些供奉人员的讲解偶尔也是不错的消遣。 除此之外,这个世界便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了,那些主教与神甫将他们的一切精力都投入到了锻造、挖掘和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之间,他们的争斗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宫廷阴谋都更加的粗暴且复杂。 哦,对了。 在夏娜的主巢都,我还见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家伙,你一定猜不到他的身份。 一个影月苍狼! 具体来说,是一队影月苍狼,是第十六军团派往第一军团的使节,在铸造世界略微休整,补充补给。 真是有意思,不是么,他们的补给一补充就补充了好几天。 率领这支小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他叫塞詹姆斯,是一位无论谈吐还是见闻都格外让人欣赏的外交家。 我们在巢都的高塔上聊天,当工厂中的浓烟消散的时候,那里是唯一一个能够勉强看到星辰的地方,他跟我讲述了第十六阿斯塔特军团的战史,还有他们军团的母星克苏尼亚,那是一个比夏娜更为残酷、更为不堪,却又更充满魅力的地方。 我的小队和他的小队在夏娜的荒漠中一起跋涉了几天,在他离开的时候,我就又多了一个新的笔友,我认为我该和你分享这样的快乐。 不过临行前,他也跟我说,前线的战事现在有些不太顺利,冉丹异形似乎再一次地集结了兵力,帝国部署在战线最前方的四支远征舰队在同一天失去了联络,而在同一时间,在战线的另一端沦陷了至少六个星系,冉丹的战斗月亮又出现了,这一次是整整四个。 作为前线补给中心的仓储世界也在之后的几天里沦陷了,伱应该比我更清楚它的命运,还有数个关键节点现在也在最激烈的争夺之中,据说有至少五千名暗黑天使被冉丹包抄了,但是帝国的舰队又打穿了这个包围网……诸如此类的消息,这些天在夏娜上传个没完。 不得不说,冉丹的生命力和战斗力的确比我们所遇到过的每一种异形都更为强大与顽固,萨比斯星系那样的胜利足以摧毁这个银河中的几乎所有对手,但是现在距离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六个泰拉标准月了,冉丹依旧没有被打垮,它们甚至恢复过来了,更加的凶悍。 夏娜上是堡垒与防空火力现在也再一次地被修建起来了,这个世界似乎将再一次地变成前线,那些主教与神甫对此事颇为不满,经常能够听到他们毫无顾忌地发表一些抱怨的言论。 不过那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了,因为我马上就要再一次地奔赴前线了,也许不会是夏娜,而是其他地方,阿里曼现在正在接受指令,他会告诉我们下一步的。 同时,在这里,我也再一次的代阿里曼向你道歉,卢瑟骑士,请原谅他上一次的无理吧,你要理解,毕竟……他是一个千子军团的人嘛。 总之,战争现在又一次地奔我而来了,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我其实并不喜欢有关战争与流血的事情,不过我也不会逃避,在前线可以就无法定期地与你保持书信上的往来了,我会尽可能的与你联络,给你寄一点伴手礼,比如说冉丹灵能者的头盖骨怎么样,你可以拿它当碗使。 最后,祝你永远保持森林之心。 你的朋友。 摩根。】 卢瑟拿着这封信件,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永无止境的工作中,他难得的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飘向信件的结尾,看着摩根的落笔的那句森林之心的时候,他的笑容里多了回忆与骄傲,那句森林之心正是他先前教给摩根的卡利班土语,显然摩根不禁认真的学了,而且真的记住了。 他又看了一遍这封信件,才缓缓地将它放在了一边,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另一个通信。 那来自庄森。 自从萨比斯星系之后,这是庄森第一次与他通信。 卢瑟知道通信的内容是什么,因为他先前已经看过了一次,卡利班的老骑士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可怕的蓄意,总之,庄森的那则通讯是一句询问,一句与摩根有关的询问。 基因原体没有直接的写出自己的问题,他只是发来了一份摩根的信息,而漫长的并肩作战的日子让卢瑟轻而易举地便知道庄森的意图。 卢瑟只是安静了一会,随后,他提笔,在摩根的信息下面写上了自己对于这位凡人女性的评价。 —————— 这个人,安全。 —————— 摩根,来自大漩涡东南区域的28-13世界,是当地统治家族的一员。 该世界现在的总督名为赛米拉米斯,对内自称为女王,据悉与摩根拥有着较远的血缘关系,赛米拉米斯在自己的国度里奉行特务政治与宫廷阴谋,以用毒和奢靡而闻名,但是其统治根基异常稳固,对于帝国的赋税缴纳也异常积极,属于最为优秀的帝国总督之一。 根据我们的调查,摩根为该世界已逝的第一任帝国总督马克西米利安之女,其所在的血脉家族一直以一种特殊的培养制度而著称:他们会将自己的子女秘密的隐藏起来,更改姓名与身份,进行十几年的教育与实战培训,只有通过了所有考验的子嗣才能获得皇家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而据悉,摩根就是这种制度出现以来最优秀的产物。 她在【亮相】后很快就成为了马克西米利安的左膀右臂,这个一向以外交威胁为谋利手段的国王罕见的大举用兵,不断地挑起与邻国的吞并战争,在帝国的舰队正式抵达之前,马克西米利安已经统一了大半个世界,并且第一个投靠了帝国,成为了第一任总督,并在总督的就任仪式上威逼其他所有的国王臣服。 不过摩根在就任仪式后便加入了千子军团的远征舰队之中,具体原因不明,根据我们在该世界的调查,很有可能是因为她与马克西米利安一直以来的矛盾没有得到很好的化解,导致了这次出走。 马克西米利安不久之后便被刺杀,该世界很快陷入了争夺权力的内战之中,但是他最有能力与势力的几个兄弟居然在接下来的兄弟之战中同归于尽了,尤其是势力最大的两位公爵,最后死在了他们彼此之间的决斗之中。 然后,按照该世界的继承法律所规定,第二个从培训中【亮相】的赛米拉米斯成为了该世界的统治者,并且继承了帝国总督的头衔。 —————— 内米尔的报告大致如此。 而在这篇汇报的最后,他有些苦涩的解释到:因为所谓的皇家培训会将每一个参与者的资料进行彻底的销毁,参与的人物也会进行彻底的记忆清除,所以他们实在没有找到关于摩根的更多资料。 但是庄森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他随意地翻看着这些资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等到了。 那是卢瑟的回信。 庄森看了一眼,随后,他内心的最后一点思考也已经尘埃落定。 【内米尔。】 “吾主。” 【把她带到不屈真理号上。】 —————— 在万里之外,在最缥缈的言语也无法形容的遥远的距离外,一位老者的眼帘在不自然地抖动着。 随后,他站起身来,有些不安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挥了挥手,无形的浪潮便撕开了世界与星系的纬度,在相隔着无数的星区的距离之上拉开了一道足以传送声音的门路。 然后,他便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一个有些模糊都声音从通道的另一头传来。 【……玛卡多……有什么事情么?】 “吾主。” 尽管相隔着万千的星辰,帝皇的掌印者依旧毕恭毕敬的行礼。 “恕我打扰,您的远征进度已经进展到了哪一步?” 【……(模糊的声响)……我正在命令我的舰队前往巧格力斯,在那附近的舰队与世界传唱着一名不可思议的大汗的故事,我想……我又找到了一个子嗣。】 “那的确是好消息。” 玛卡多颔首。 【是的……好消息……随后,我准备带着荷鲁斯和庄森,前往摩洛,那里还是掌握在我的手里比较好……否则,我不放心。】 【所以……有什么事情么……玛卡多。】 “的确有一件事情,吾主。” 掌印者咬了咬已经干瘪到不能再干瘪的嘴唇,思考了一下该如何讲述。 “我刚刚进行了一次预知,您知道的,就像以前一样,但是这一次,预知成功了。” “我看到了一个原体。” 【原体……我的……哪个儿子?】 “是您的女儿。” 通道上另一头似乎沉默了一下。 【你说……那个失败品?】 “是的,摩根,是关于她的。” 【她已经苏醒了么?】 “事实上,她可能已经在世上行走了一段时间了,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推测,无法作为现实的依据来采用。” 【那……无关紧要。】 【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看着她。】 【那么,你又看到了什么?】 掌印者轻轻的叹气。 “我看到了棋局,吾主,你我曾经对弈过无数轮的那一场棋局,棋子正逐渐从银河的每一个角落里回归到棋盘上,大幕正在一点点的拉开。” “但是就在我们厮杀,拉扯,勾心斗角到最后的时候,一支手突然伸进了这场棋局之中,我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一只突然伸进来的手,还是棋盘上的某个棋子终于拥有了自我的意志。” “但是毫无疑问,它搅乱了一切。” 【……】 帝皇安静了一会,才再一次地开口。 【所以……你担心……会是摩根……】 “因为现在我们手中的棋子只是看起来有一些问题,但是尚且无伤大雅。” 掌印者低着头,继续着轻微的叹息。 “尽管我们在做取舍,但是取舍总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更不用说,事到如今,可能又多了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我在那只手的附近看到了银色的发丝,而且我的本能在告诉我,她知道一些事情。” “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掌印者有种担忧着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只是听到了通道另一头的笑声。 【……她……当然知道。】 “……吾主?” 【不用担心……玛卡多……她知道的……】 【这是,我允许的。】 【她所看到的每一幕,都是我允许的。】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初见 当【不屈真理号】的投影出现在摩根眼前的时候,她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无形的浪潮在灵魂的海洋中翻腾,伴随着她的命令而咆哮或平静,灵能的意志如同蛛网一般散开,摩根傲慢地盘踞在自己脑海的正中央,经营着自己用思维与控制所布局起来的小小王国。 在蛛网的细枝末节上闪烁着一些最为微小的光点,那是现在,值得摩根偶尔将目光停驻于此的地方:赫克特、卢瑟、又或者是扎哈瑞尔。 这些人物对于摩根来说就像是一颗颗刚刚埋下的种子,他们在未来将会起到的作用值得她去投资,又或者提供一下帮助。 就比如说,当赫克特从暗黑天使的手术房间中走出的时候,他就会惊喜的发现:虽然萨比斯星系的事情他已经不再记得,但是那些与基因之母相认并同行的片段,却依旧清晰的保存在他的脑海之中。 而在这些微弱光点的左近,是那些更为闪亮夺目的个体,是更值得她去认真对待的一些目标:马格努斯、佩图拉博,还有阿里曼,他们要么拥有着她必须无时无刻保持敬畏的力量,要么在她的计划中暂且占据着更重要的位置。 想到这里,摩根的目光扫过了她唯一的一件行礼,那是一个用玻璃所打造的植物培养皿,已经能看到青翠的嫩芽在灵能的催熟下一点点地破开泥土的保护,呼吸着同样被禁锢起来的空气。 摩根的思绪在这新生的生命身上停留了一小会,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蛛网之中,而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就是那个比阿里曼等光点更为闪耀的个体:它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就盘踞在距离摩根自己咫尺的蛛网核心上,随时等待着她的检查。 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个个体,哪怕摩根并不总是检查它,但这依旧无法掩盖它本身的重要性。 毕竟,它就是摩根【自己】。 银发的女士轻笑着,她伸出了自己意识的一角,点了点这个最为光亮的存在。 这光点晃了晃,又过了一会,它开始逐渐的变大,有了大体的轮廓,长出了头颅与四肢,变得与一个正常人类无异。 直到这时,覆盖在这个个体身上的光芒才渐渐消失,露出了原本的形象:漆黑的长发用金色的物件点缀着,披散在毛茸茸的大髦上,遮掩住了尖长的耳朵,以及那双同样狡黠的金色瞳孔。 她的身材丰满,用一席黑金色的女王华裙包裹着自己的傲慢,十指都被纯金的的利爪保护着,那上面点缀着深绿色的毒药与受害者那发紫的血液。 这是一位女王,一位看起来甚至比摩根本人更为奢靡,更为气度不凡的女王,她坐拥着自己的王国,理所当然地挥霍着子民的一切来满足自己的渴望。 摩根笑了起来,她靠在了椅子上,翘着自己的双腿,用一只胳膊撑住了自己的上半身,观赏起了眼前与自己坐着同样动作的女王。 【最近怎么样,赛米拉米斯?】 “一切顺利,都在按你的计划发展。” 她,或者说赛米拉米斯女王,开口了,她的声音比起摩根,要有着更多不可抗拒的傲慢与专断。 【啊,想也知道,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蠢一点……那些暗黑天使来过了?】 “两个泰拉标准月前才离开,我按照你的吩咐,让他们探查到了他们应当知晓的那一部分的秘密,的确如你所说,当他们发现一些端倪的时候,便会迫不及待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毕竟,秘密才是暗黑天使的灵魂。】 【这些冰山一角足以让我的兄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但是这种细微的差错并不值得他去计较,毕竟比起情报,他肯定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当他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了一些事情的时候,这些情报又会反过来成为开启下一步行动的楔子。】 “……伱就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么?” 【当然考虑过,我无时无刻不在考虑失败后的结果与走向,但是那又如何?】 【即使是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我的兄弟看破了我的身份,把伤痕累累的我拖到我的父亲的面前,让他来裁定我接下来的命运。】 【毕竟,如果没有命令,我的任何一个兄弟都不会私下里处决一名基因原体,最起码现在,他们还不敢。】 【而我的父亲,在现在这种时候,他也不会轻易地杀死一名基因原体,即使是已经被判为失败品的我。】 【毕竟,对于我的父亲来说,现在的我既没有对他的计划产生根本上的威胁,也没有被榨干最后的价值,再加上那些家伙无时无刻的盯视,他同样也没什么把握对我的思维再做什么了。】 【所以,最糟的情况又会是怎样呢?】 【我以一个狼狈的身份回到帝国,然后分到自己的军团,为了他的事业而厮杀与奔走,然后等待着那个时刻。】 【那个让我的父亲迎接挑战的时刻。】 【又或者被我的父亲软禁在身边,他大概率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浪费了,也会分散他的精力。】 【你看,情况最糟也不过如此,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在刚刚拥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见过比这种情况糟糕千百倍的画面了,甚至可以说,我已经见过银河之中最糟糕的那几幕了。】 【只要站在谷底,那么哪怕再大的挫败也算得上是一种成功。】 【或者说……你有更好的建议?】 摩根的目光伴随着低沉的笑音,打在了赛米拉米斯的脸上,而后者只是学着摩根翘起了腿,歪了歪脑袋。 “别把我当智囊,摩根,我没有那个能力与智慧,我只是你的一缕残魂,靠着你所留下的指令运转着,我唯一的额外作用就是作为你的镜子,任你倾吐心声。” 【是啊……】 摩根轻轻的打个响指,赛米拉米斯的面容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她又吹了口气,一切便回到了起点。 【毕竟,你就是我。】 【是我为了控制那个世界,而留下的一道思维的残魂而已,尽管我一直在加强你的力量,但是本质却是无法改变的。】 伴随着摩根的叹息,赛米拉米斯化作了一缕蹁跹的碎片,融入了她的思维之中,随后,她挥了挥手,这位纯黑色的女王便再一次的出现,一如既往地雍容华贵。 【我在你的思维中感到了力不从心,也许你需要一个帮手?】 “有时候的确会有些劳累,那些凡人完全跟不上我的思维,虽然不担心他们有什么不自量力的想法,但是我们的很多计划与改变也因此而推进缓慢。” 摩根伸出手,从自己的思维之海中剥出了薄薄的一缕,将它揉捏成了一个光团,慢慢的长出包裹的茧。 【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出世,也许我该为她想个名字,芝诺比亚怎么样?又或者是克娄奥佩特拉?】 “那些无关紧要,也许你该在意一下更为重要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你也许需要一面新的镜子,毕竟我是无法随时随地跨越星海来聆听你的言语的,那样的消耗与动作都实在是太大了,会让那些顶尖的灵能者感觉到不对劲。” 【这一点,你说的倒是没错。】 “不是我,是你,这是你在前往冉丹前线之前留下的讯息,我只是负责在这个时间点将它说出来,而接下来还有一句更为重要的话。” “你的目的,并没有忘,对吧?” 摩根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又一次地深呼吸着,再一次地将赛米拉米斯重新吸入了自己的灵魂之中,将她作为镜子的那一面剥离了下来,下一秒,一个新的光团便在她的手里成型了。 当赛米拉米斯再次出现的时候,她感到了让人愉悦的一种轻快。 “这个作为镜子的新人,你打算叫她什么?” 【阿塔兰忒,如何?】 —————— 我没有忘记我的目的。 我一直没有忘记。 【雄狮】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他太过谨慎、强大且理智了,与他的对抗会演变成无法预测和控制的可怕灾难,他的灵魂苦涩难咽,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是毫无意义的剧毒之物。 他不是马格努斯,也不是佩图拉博,他比这些全身漏洞的家伙要强得多的多。 他无法成为猎物,他只能被靠近,却很难去被蛊惑。 但是,他可以成为【跳板】。 我的预感,我的本能,还有那些破碎的片段在一起告诉我,有一位原体将会彻底地离开大远征的舞台。 他的灵魂与一切将会成为一顿大餐,一顿真正的饕餮盛宴,马格努斯的灵魂碎片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他会【死去】。 然后成为我的餐食。 而既然是一位原体,那他的死刑一定包含有帝皇的意志。 那么在这帝国之中,又有谁会被帝皇派去进行真正的【死刑判决】呢? —————— 【雄狮】会成为刀叉。 我的刀叉。 —————— “欢迎来到不屈真理号。” 扎哈瑞尔摘下了他的头盔,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快乐面容。 “虽然我之前可能说过,但是还是请我再重复一次,你一定很优秀,摩根女士,不是所有凡人都能得到允许或者批准,踏上这艘充满了荣耀历史的战舰的。” “除了帝皇的座舰,不屈真理号就是银河中最强大的力量了。” 扎哈瑞尔的声音中带着欢快,但是他的欢快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当他们刚刚离开甲板,走进战舰的回廊的时候,一位暗黑天使便从阴影中现身。 这位庄森子嗣穿戴着一套古老的mk2型动力甲,象征着泰拉统一战争的涂装被摆在了肩甲上最醒目的位置,而在肩甲的其他地方则是密密麻麻地遍布着勋章、绸带与象征着胜利的荣誉标记,多到了动力甲那一双巨大的肩甲都放不下的地步。 他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向前一步,站在了扎哈瑞尔的面前,阻挡了他继续向前进的脚步。 欢快的卡利班人愣了一下,随后便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他向摩根道别,便转身离去了。 然后,老兵的目光移到了摩根的身上,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看了她一样,便推开了一间房门,走进了另一条回廊之中。 摩根跟了上去,他们在明亮的通道中不断地变换着路线,耳边偶尔传来隔着墙壁的声音,银发女士的耳朵能够捕捉到那些是凡人船员的话语,他们在那些明面上的走廊上谈天说地。 两位沉默人士的无声跋涉持续了大概半个泰拉标准时,直到摩根跟随着这位死寂的向导拐过了又一个转角的时候,她的视野在一刹那间开阔了起来。 那是一座竞技场,一座对于两名角斗士来说过于宽敞的地方,它有着纯黑色的大幕与暗青色的地板,在最边缘的地方摆放着武器架,放着那些可能比摩根现在的样貌还要高大的武器,她能看到大剑、长矛与盾牌,而在这些武器的武器,还摆放着一下让她感到不舒服的物件。 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在那座伫立于竞技场中央的巨大【雕像】面前,这些都不是重点。 暗黑天使的身影已经再一次地消失在了阴影之中,而摩根在短暂的停留后,便慢慢的走向了竞技场之中。 而当她正式迈进去的那一刻。 【雕像】活了过来。 就仿佛从远古的沉眠中苏醒一般,他缓慢地抬起了头,开始了呼吸,温度似乎也变得寒冷了起来。 摩根只是看着他。 她看着那过于巨大的影子,看着他手中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巨剑,看着他纯黑色的盔甲与披风,她知道,这金属所包裹住的是比金属更可怕的东西。 而就在她短暂思考的时候,【雕像】的一只手端起了自己的大剑,插在了一旁,他发话了,声音如同冰冷的闷雷。 摩根抬起头,她等待着话语,等待着她的兄弟——庄森,所说的话。 —————— 【攻击我。】 他说。 【尽你的一切。】 —————— 摩根没有说话,也没有应答,她只是挥起了自己的法杖,一道足以杀死任何阿斯塔特的风暴便席卷了这个空间。 而庄森则是沉默着,拔起了自己的大剑,仅仅是荡起的气浪就足以割断星际战士的咽喉。 在这一刻,冉丹的战斗月亮上的那一幕已经彻底成为了无尽岁月中的破碎倒影。 而眼前这沉默的厮杀,才是这一对同样致命、同样无情、同样可怕、堪称镜像的血亲兄妹,真正的初见。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训练 雄狮。 骑士。 屠夫。 侍从。 匕首。 大剑。 森林。 锻炉。 当莱昂—庄森拖着他的大剑缓步走来的时候,无数的词汇伴随着他的步伐,在刹那间迸发开来,如同暴虐的巨浪拍打着脆弱的崖壁一般,冲荡着摩根的脑海。 这是本能的、无法控制的评判,是身体里所有的感官面对危险时的无声尖叫。 危险。 比马格努斯,比佩图拉博,比她所面对过的任何人物都要更可怕的危险。 透过那头盔的缝隙,她能看到庄森那半眯的眼睛,就宛如一头在午后的阳光下肆意游荡的雄狮一般,他那碧绿色的瞳孔随意地变动着,便射出了危险的光线。 摩根近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她伸出一只手,倾吐几个音符,暴戾的飓风便从指尖呼啸而出,在眨眼间吞噬了硕大场地中的温度与空气,化作足以摧毁山脉的波流,让这个已经被反灵能装置加强过的空间爆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庄森抬起眼皮,观摩着足以撕裂盔甲与皮肤的暴风,他那冰封一般的面容没有因为这凶猛的浪潮而改变哪怕一丝,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只是手腕一翻,抓住了自己的大剑,从下到上,挥出一击。 宛如野兽的利爪撕破了坚韧的麻布,粗暴的声音在竞技场中炸开,标志着这足以对抗阿斯塔特小队的灵能狂风的临终哀嚎。 【我说……全力。】 【不惜一切,不择手段,你最好能听懂这两个词。】 庄森抬起了头,在他的视野之中,摩根已然消失不见。 接着,他听见了轻微的笑声。 【如你所愿,阁下。】 在狂风被扼杀之后,摩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庄森转动着眼球,在竞技场那遥远的彼端发现了她。 在基因原体的视线里,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冻结的冰霜便从四面八方的角落之中蔓延而出,竞技场中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霜白的冰冻将每一柄利刃的锋芒吞噬殆尽,剧烈下降的温度从盔甲的裂隙中入侵,刺向了基因原体的感官。 庄森吐出了一长串的白霜,伴随着这过于明显的降温,他能感觉到手臂的关节有了一丝的迟滞,基因原体轻轻的转动了一下手腕,这种感觉便无影无踪。 很好。 他看向了那远方的灵能者,等着她的下一个动作。 —————— 在竞技场的另一端,摩根打了个响指,让一层无形的外壳保护着自己的身躯,然后皱起了眉头。 在看到庄森那宛如巨人一般的身躯时,她近乎是本能的开始低语着那些有关生化系的灵能:过载血液、捏爆心脏,又或者让失明的黑暗席卷敌人的感官,这些主攻肉体的法术最适合这种坚不可摧的对手。 但是下一刻她就反应了过来,这样的手段对于庄森是无用的,同为基因原体,摩根很清楚她和庄森的这幅人类皮囊之下蕴含着怎样的模糊本质,那是用任何医学知识都无法解释的古怪造物,是行走于星际时代的弗兰肯斯坦。 看着远方的庄森,摩根叹了一口气。 这气息在足以冻结一支军队的冰之国度中盘踞,在无尽的空间中螺旋上升,如同蹁跹的舞女掀起自己的裙摆,在交错的冰痕上骤然炸开,盘旋出一道浓厚的雾墙,遮蔽了整个竞技场。 然后,摩根掐断了一缕发丝,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 庄森眯起了眼睛。 尽管这蕴含着力量的雾气足以扰乱阿斯塔特战士的感官与仪器,但当雄狮的意识贯穿它的时候,却依旧没有受到任何足以一提的抵抗。 隔着雾气,他的意识抓住了摩根的所在…… ……? ……不止一个? 前方,后方,左前方,右前方……甚至是他正上方的天花板,都传来了摩根那几乎独有的冰冷气息,就仿佛她在一瞬间分出了千万道,将庄森团团包围。 而在下一刻,庄森便知道了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因为成千上万道攻势已经从他的四面八方袭来。 从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之中,冥府的大门被窃笑的逆贼所打开,从万里之下而来的死亡旋风便席面而来,它的呜咽之中前行着最可怕的力量,意图毁灭眼前的一切。 首先,是闪电,是雷霆,是从天而降的天罚之音,伴随着隆隆地声响而席卷起数以百万计的噬人电流,宛如蛮荒之上的雷霆之神祇高举起自己的手掌,握成了劈啪作响的拳头,不可阻挡地妄图摧毁人间,无数的阴云与暴风便裹挟着砸下,伴随着最野蛮的吼叫而放声高歌。 而比雷电的光芒更耀眼的,是火焰,是永不熄灭的冰蓝色的火焰,它从无穷无尽的冰封大地上现身,在最低沉的严寒上燃烧着最致命的高温,宛如一位欢乐的处刑女王行走于死寂的臣民之间,它尖叫着,便形成了又一股冰蓝色的高温风暴,让无尽的空间在严寒与酷热的两个极点中不断地跳跃着,以此汇聚成尖锐的皮鞭,拷打着关节与皮肤,哪怕一刻也不停留。 在最剧烈的火焰风暴之后,空气中便散布着腐蚀与恶臭的气息,只看见一条条深色的利箭从最遥远的角落中袭来,这平平无奇的箭雨一与那炽热的风暴相交汇,便转瞬间融化成了一道恶毒的物流,从最阴险的角度扑向自己的目标,那沸腾的气泡与扭曲的空气诉说着它的力量,哪怕是阿斯塔特的动力甲也必须在这最为腐蚀的湍流面前屈服。 雷霆、烈焰、腐蚀、这三股风暴在永无止境的雾墙之中横冲直撞,它们宛如贪食的怪物一般急剧地膨胀着,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成为了足以挤占整个空间、鞭笞任何个体的庞然大物,每一个角落都要遭受这三重的洗礼,无法逃避,无可逃避。 而如果这些还不够,那么在房间的最上方处,还有着最后一张罗网,那是一张正在缓缓收紧的罗网,那是一张由无形的丝线所交织而成的网罗,它覆盖着整个空间的穹顶,展露着由丝线所倾吐的锋芒,足以撕裂山峰与军团。 一切的一切在几个呼吸之间形成,在摩根的一次吐息,一丝笑容,一声轻叹之间便席卷而生,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这几息的时间便被删去,那些恶毒的潮流便在一瞬间完成了膨胀的使命,成为了一座座压向基因原体的倾国之器。 庄森的金发因为这骤然消失的几秒钟而诡异的舞动着,他闭上眼睛,仅凭着自己的意志而非视线,在成千上万股或狂躁、或炽热、或酸腐的湍流中移动着脚步,任凭温度在干涸与冰冻中来回变换,在他的动力甲上留下可怖的疤痕。 而这些还不够。 他睁开眼睛,只看到那些原本应该摆放在边缘的刀枪剑戟正伴随着狂风而飞舞,它们狠狠地刺在地上,无尽的冰层被瞬间裹挟了它们,伴随着诡异的光芒,这些武器如同膨胀的鸟蛋一般炸开,从其中蹦出了十几头纯粹由灵能力气所催动的最为畸形的野兽,它们中最矮小的也有十米高。 庄森笑了起来,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个最为吝啬的角度。 他抬起头,看着这一切。 原本宽阔的竞技场已然成为了只有在无尽的英雄或地狱的诗篇中才会存在的炼狱之国度:无尽的寒冰侵蚀着大地,无时无刻的不在释放着零下数百度的寒气,让他的关节偶尔作响。 在永恒的寒冰国度之上,风暴宛如死神的低吟,裹挟着三股狂妄的力量,从天而降的雷霆化作毁灭万物的战斧,席卷而来的烈焰吞噬着理性与体温,恶毒的污流在视线中上每一个角落中繁荣昌盛,化作成千上万的利箭,腐蚀着他的盔甲。 他偏过脑袋,躲过了撕破空气的拍击,随后几乎是漫不经心的挥出一刀,让那数米高的野兽头颅滚落在地上,眨眼间便被冰冻与腐蚀殆尽。 杀戮与死亡反而彻底激发了这些灵能恶兽的凶性,这些宛如高楼一般的怪物不断嘶吼着,投下了巨大的影子,在狂风、在烈焰、在雷霆、在腐水所交织而成的满天箭雨之中,它们向着庄森扑来。 基因原体看着这一切。 他在笑。 他在发自内心的笑。 —————— 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那被摩根所抽出的发丝才刚刚坠落到地上。 她眨了眨死寂的瞳孔,感受着庄森在成千上万道致命的灵能洪流中闲庭信步,接连不断的砍下那些巨兽的首级。 这些小把戏也许能够在须臾之间抹杀一千名阿斯塔特的性命,但是对于一名如此危险的基因原体来说,还是太过于简单。 毕竟只是一些牵扯而已。 她的青蓝瞳孔中闪过一丝光芒,当庄森砍下了几乎所有的首级,奔向那头最后也是最巨大的灵能野兽的时候,她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 破绽,一个再小不过的破绽,只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猎杀与屠戮时所泄露出来的一个全神贯注、无暇他顾的瞬间。 这就够了。 她的灵魂在尖啸,早已整装待发的长弓迫不及待地奏响,射出了那精神的利箭。 有些困难,有些阻碍,但最终,她还是成功了。 她进入了庄森的记忆,他的内心。 —————— 森林。 她看到了一片森林。 —————— 她抬起头,却看不到太阳。 只看到了那深绿色的参天巨木,遮蔽了所有的视野,留下三三两两的缝隙,如同没有并拢的五指一般泄露着几丝光明。 一切都是昏暗的,但似乎又没有那么昏暗不堪,在遮天蔽日的林海之中,似乎有蕴含着某种光线,让人能够清晰的看清这里的一切。 她转动着瞳孔,开始观察起了周围的一切事物,在这密集的丛林之中似乎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但她却能听到那些巨大野兽的沉重呼吸,能感受到无数的猎食者视线在她的皮肤上游离。 但重点不是这些,而是…… 呼唤…… 一种呼唤,在卡利班的深林之中,在庄森所记忆过的一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呼唤着她最阴暗的那一面。 那似乎是…… —————— 【你!】 【在!】 【做什么!】 —————— 最庞大、最澎湃、最不可抵挡的力量山呼海啸般挥出,摩根的灵魂甚至没来得及再想些什么,便被一下子打飞了出去,径直滚落出了庄森的世界,受伤的灵魂碎片一路哀嚎着窜回身体里,腥甜的鲜血一下子就从喉咙里反噬了出来。 暴怒。 暴怒在基因原体的身上燃烧。 他瞪大了眼睛,青筋凸起,扯起嘴角,露出了牙根,弯曲的眉头释放着最可怕的力量与意志。 他转过身,咆哮着挥出刀刃,无尽的钢铁风暴伴随着他的怒火而释放,那足以摧毁一千名阿斯塔特的炼狱国度便在这无边的愤怒之下瑟瑟发抖,土崩瓦解。 当摩根还在因为这冲击而头痛与咳血的时候,那黑色的身影已经从竞技场的最中央冲到了她的面前。 他低着头,面庞已经重新回到了严肃,只有略微皱起的面颊与身后那一片狼藉的竞技场诉说着刚才的一切。 【为了伱自己,你最好说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 庄森看着眼前这个冒犯的凡人重新站稳了身子,才缓缓地开口,他的声音就仿佛是一座活生生的冰山。 摩根看起来有些摇摇晃晃,但她努力站稳了身姿,然后行了一礼。 【执行你的命令,阁下。】 疑惑在庄森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间。 【不择手段。】 【不惜一切。】 【正如你所命令的那样。】 【作为一个主修心灵系的灵能者,篡取与玩弄记忆是我们在战斗中最为常用也最为得意的把戏,如果在真正的战斗里,这也会是最致命的一部分。】 【既然我所得到的任务是模拟出最为真实的灵能战斗场面,那我自然会选择这样的探知法术,因为这就是真实的战斗中会出现的事物与危险。】 【命令就是命令,既然我得到了命令,我就会不惜一切地去执行好这个命令。】 【尽管这意味着危险。】 庄森板着面孔,他的面容看起来与刚刚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那些因为暴怒所皱起的波纹似乎因为时间而消失了。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最终没有开口,可即便如此,摩根依旧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的话语似乎一点也不相信。 过了不知道多久,庄森转过了身去,重新回到了竞技场的中央。 他的新命令也伴随着血腥的风声而传来。 【继续。】 (本章完) 第七十章 致命玩笑 庄森抚摸着自己左臂的盔甲,他的面色就如同暴雨后的深林一般阴郁可怖。 那副彰显着第一军团的剑与翼的标志已经被一道过于明显的伤疤所彻底撕裂,就宛如一只苍鹰用自己的锐爪粗暴地划出了这道金属的伤口,洋洋得意地炫耀着自己得手的一击。 这是基因原体那副黑色盔甲上唯一的一道裂痕,而剩余的地方无非就是一些发暗的刮擦,只是损失了零星的漆点,但就是这道发白的痕迹,在纯黑色的盔甲上显得无比的刺眼,让任何人在第一眼都能轻而易举地观察到它。 黑中之白,甚至比白中之黑更为扎眼,更为醒目。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不断的观察着这道粗暴的裂缝,他的视线也随之变得愈发地阴沉,即使当他看到那个凡人:她的模样如今看起来异常的凄惨,从嘴角与耳垂不断滴落着因为灵能过载而流出的鲜血的时候,这低沉的视线也没有变得具有任何胜利感。 庄森很确定,在那一瞬间,他并没有放松警惕。 当他警告了这个有些冒犯的凡人,并开始了又一轮的训练之后,他就没有再放松哪怕一星半点的警惕,也没有摒弃任何一个足以获得胜利的手段:除了直接把利剑横在那个凡人的脖颈上。 但尽管如此,但尽管他的确在拼尽全力的闪避与感知,摩根用灵能所编织的罗网依旧将他的活动空间逐渐的收缩、挤压,直到由一簇火光所凝聚而成的灵能锋芒终于固定了基因原体的所在,留下了这道几乎击碎了整个精工动力甲肩甲的伤口。 庄森仔细地回忆着那一个瞬间,不厌其烦地将它拆开,再一点点地揉捏,一寸寸地分析,但最终,他还是得出了那个结论。 在那种条件下,他的确没有让自己能够毫发无伤的手段。 要么冲进那密不透风的灵能罗网中,要么就只能在那道灵能冲击的威胁之下,用最具有防御力的肩甲来抵挡这一击,将可能性交给装备,而不是自己的力量。 基因原体引以为傲的速度与反应,在用灵能所编织而成的荆棘罗网面前,竟显露出了一种别样的苍白和无能为力。 那一秒,似乎是一个死局。 在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基因原体的面色变得愈发阴沉。 尽管过去的两个泰拉标准时里,他在足以毁灭数千名阿斯塔特战士的天罗地网中闲庭信步,尽管他每一分钟都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抹掉摩根那漂亮的雪白脖颈,以绝对的胜利者自居,但是仅仅是这一个避无可避的一瞬间,就足以让庄森所有傲慢与胜利的感觉灰飞烟灭。 他甚至认为自己输了,某种层面上。 这让他的气息甚至变得有些危险与可怕。 但庄森并没有执着于这一点,他并不是佩图拉博,他不会因为踩中雨后的水坑而溅到泥点便勃然大怒,基因原体颇为理性地吞下了自己的微小失败,并开始思考起了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 基因原体抬起头,环视了一眼四周,此时的竞技场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片废墟,灵能的余震、剑气的波涛、甚至是基因原体本人的狂暴气息在过去的两个泰拉标准时里来回蹂躏着这个可怜的空间,那些用来固定与维护的反灵能设置早就已经被震得粉身碎骨,声波与气浪在无数个走廊与房间中回响,引得无数的暗黑天使侧目。 但即便如此,庄森还是找到了一块尚且完好的区域,那是一个在竞技场边缘,还能坐人的观众席位。 他走了过去,伸出手,抹平了上面的灰烬与碎石,然后指了指,示意摩根过来。 银发的凡人女官显然在刚才的训练中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她步履艰难地走着,脚步一直拖在地面上,从她的眼眶、嘴角与耳廓都可以看见刚刚干涸的血迹,那是过度压榨灵能的结果。 比起来时的光鲜亮丽,现在的摩根可以说是有些衣冠不整。 她原本穿着一件浅银灰色的及膝风衣,有着紧束的要带和从容的褶皱,搭配着白色长裤与一如既往的纯黑色长筒马靴,有些苍白的脖颈则是用一条藏蓝色的围巾略显无心地包裹着,只能在隐隐约约间看到几丝雪腻。 摩根甚至在自己风衣的兜口中别着一副墨镜,以备不时之需。 而这一切,已经是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前的事情了。 曾经被特意布置在风衣袖口与腰际的褶皱已经被彻底的打乱,领子上如今点缀着一滴滴暗红色的血迹,彻底的脏了,而那条围巾的一角也已经被不知道哪一道气浪活生生地削去,无影无踪,现在正软趴趴地瘫在胸口,宛如一条被斩去了头颅的毒蛇。 庄森的确不会用剑指摩根的方式来赢得这场训练,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无数剑芒中不会有那么一两股拂面而过:如何干扰灵能者的施法一直是【干掉灵能者】这门学科中的重要研究项目,基因原体显然也深谙此道,仅仅是看似随意地一次挥击,就足以让摩根的绞杀之阵在瞬间变成破绽百出的可笑物件。 在最开始,庄森只是安静,但又过了几分钟,在发现摩根的身影距离座位看起来还是有些遥遥无期之后,基因原体干脆径直走了过去,抓住了摩根的一条胳膊,把她拎在了半空中,大踏步了几下,将其一把按在了座位之上。 摩根感受着肩膀传来有些撕裂的轻痛,她略微撇过头,只看见庄森的另一只手始终紧握着他的那把大剑。 基因原体站在她的面前,宛如一座投下了无尽阴影的巍峨雄山。 他指了指肩甲上的疤痕,也没有什么不愿意面对的样子。 “这样的攻击,是一个偶然,还是经过重重计算的结果。” 庄森的问询传来,而摩根只是抿嘴,露出一个微笑。 她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略微低着头,缓慢地呼吸着,调整着自己的气息,直到庄森本就紧皱的眉头又深了一丝。 【两者都是,阁下。】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基因原体的紧皱眉头有一星半点的松缓。 “不要打哑谜,说的清楚一些。” 【我说的很清楚,阁下,两者都是。】 【你可以说是偶然,因为像这种步步为营的绞杀罗网,我也是第一次使用,会出现什么效果也是无法预测的。】 【但是……】 她又沉重地呼吸了一下,基因原体的视线伴随着她的呼吸和语气而略微移动着。 【这也是一定会发生的必然,因为当你选择这样一个训练场地的时候,就注定了我只会选择这个并不熟悉的方法,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够在这里与你对抗的方法。】 庄森抬起头。 他听出了那些弦外之音。 “伱没有用全力。” 摩根慢慢的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眼角的血迹,庄森看着那些苍白面颊上的猩红细流,还有那勾起的笑容。 他面色紧绷。 【这些血迹,阁下,它们的出现是因为我在压抑自己的灵能,而不是因为我在过载自己的力量。】 话音刚落,一股冰冷的气旋便在基因原体的周边炸裂开来,化作一股又一股足以灵魂感到寒意的酷烈风暴。 “我,命令过你……用全力。” 【是的,阁下,你命令过。】 “但是你在违反这个命令。” 【不,阁下,我并没有违反。】 她还在笑,尽管庄森的剑锋看起来在下一秒就要亲吻她的脖颈。 “这一次,你可以解释。” 【如果你真的要我的全力,那么事情的走向会很糟糕。】 摩根偏着头,身子向后靠着,散发出一股疲惫与懒散相结合的气息。 【我当然可以用尽全力,让自己的每一丝力量都在战斗中迸发,但这样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最起码,无敌理性号是无法在这样的爆发中生还的,它的反应堆会在我的灵能尖啸中爆炸,将整条战舰与数千名暗黑天使一起卷入虚空的裂隙之中。】 【请不要低估一名ph的绝望挣扎,也不要高估那些反灵能的设备,如果它们真的百试百灵,灵能者也不会成为一种梦魇了。】 【我的确执行了你的命令,阁下。】 【在情况所允许的范围里,我的确尽了我的全力。】 庄森低着头,他的碧绿色瞳孔被金色的长发所遮掩,剑刃在金属的废墟地板上拖出了刺耳的火星摩擦声。 “下一次,在开始之前告诉我,不要耍你的小聪明。” “我的容忍只有一次。” 【当然,阁下。】 摩根重新挺起了腰板,温顺的点着头,这一次,她是认真的。 就像庄森同样是认真的。 基因原体又沉默了一会儿,就仿佛在等待摩根的休息。 “现在……” “告诉我,你的【全力】。” 【遵命,阁下。】 —————— 【你有没有想过呢,在真正的战斗中,灵能者比起挥舞刀剑的阿斯塔特战士,具体来说,又强在哪里?】 【力量?其实这没有那么重要的意义,在决斗之中,足以切断敌人脖颈的力量便绰绰有余了,更多的力量虽然并不是一件坏事,但也并不会去对一场决斗有什么本质上的影响。】 【专注?这一方面甚至有可能是灵能者更为吃亏,亚空间中的低语一直在折磨着每一名涉及灵能力量的人物,事实上,一名能够完全专注的灵能者,几乎是一个伪命题,除非他已经决定走向死亡。】 【防御?这其实不太好判定,如果是一名阿斯塔特与一名灵能者对决,那么在爆弹与闪电的威力面前,两者其实都像是身无寸缕的柔弱婴孩,所谓的防御多少是起不到那么多作用的,灵能者当然可以随时保持着一场防护罩,但在你的那柄大剑面前也不过是虚妄的泡沫。】 【除非,加上另一个因素。】 【是的,速度。】 【只要速度够快,灵能者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杀死一名阿斯塔特,无论是用闪电劈碎盔甲中的一切,还是让火焰终结决斗的悬念,亦或是树立起厚厚的屏障,让自己处于绝对的防护之内。】 【而同样的,只要速度够快,哪怕是一柄生锈的匕首都可以终结一名ph。】 【在速度方面,顶级灵能者比起阿斯塔特拥有天生的优势,真正强大的灵能者是不需要咒语的,他的一个思维就足以完成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一名战士的反应哪怕再快再迅速,他也要完成从思考到拔刀的至少两道步骤,这区区一个思维的时间差距便是致命的。】 【另外,据说阿斯塔特战士的反应速度快到毫秒……反正我是没看出来。】 【但速度也不是万能的,如果离得足够接近的话,一个迅捷的冲刺便足以在游戏开始前结束一切,所以,除了生化系的那些灵能者外,真正的灵能者也会在意除了速度之上的第二个因素。】 【距离。】 【这一点,毋庸置疑,灵能者同样拥有着优势,甚至是绝对的优势,没人说决斗就一定是在几米见方的地方解决一切,灵能者完全可以躲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在战士冲过来之前结束一切。】 【所以,一个真正的强大的,使出了全力的灵能者会是什么样子?】 【是一个拉开了足够的距离,能够拥有充足的移动空间的灵能者,像这样,在一个几百米宽的竞技场对抗一名灵能者,就宛如爬到了雄鹰的老巢一样,这不是一场挑战,而是一次收获。】 【如果你真的要见识我的全力的话,那么你就应该把训练的地点安排在一个世界上,阁下,到那时你就会知道。】 【我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来尝试去彻底杀死你。】 —————— 杀死。 这个词语在摩根的嘴角盘桓,化作一缕青烟,缓缓地消散在死寂的空气之中。 庄森略微抬起头颅,他敏锐地捕捉着这个音节,并且似乎颇为享受它。 “杀死我?” 【是的,杀死你。】 【如同一场真正的,生死存亡之战。】 【我可以直接撕开一道裂谷,将你坠落于其中。】 【亦或者让狂风与金属汇聚成货真价实的囚笼,把你带到高空之上抛落,化作一道火红的流星。】 【又或者,最简单的办法,我可以直接撕开一道亚空间的裂缝,让你卷入时间与空间的乱流之中,当你从毫无规律可言的亚空间中再出来的时候,可能所谓的人类之种族都没有出现。】 【总之,对于灵能者来说,死亡并不意味着单纯的头颅落地,鲜血横流,那实在是太没有艺术感了。】 说着,摩根抬起头。 然后,她发现庄森在笑,一种嘴角略微浮起,没有露出牙齿的微笑。 庄森的笑甚至比庄森的愤怒更吓人。 “你能做到这一切?” 【时间、手段、运气、还有一些必要的拖延方法,比如说陷阱与死士,这些都缺一不可,灵能者毕竟不是真正的神灵,偶尔还是要沾上那么一些烟火气息的。】 庄森的声音似乎都带上了一些笑意。 “还有?” “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能够【杀死】我的办法?” 摩根偏过头。 【暂时……没想好。】 “你有时间继续想。” 他转过身,将大剑收了起来,缓缓地走向了竞技场的大门。 “战事紧急,现在还没有进行你口中那些真正【训练】的条件,但是你有时间去继续想它们。” “想出更多杀死我的办法。” “……” “这是命令。” 摩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唇。 【遵命,阁下。】 —————— 果然。 比起马格努斯和佩图拉博。 这头危险、傲慢、不可言喻的雄狮。 才是让她感到更为亲切与愉悦的那一个。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借 庄森伫立在竞技场仅剩的平坦土地上,目视着那位名为摩根的凡人慢慢走远。 他只是看着她,眯起眼睛,任凭碧绿色的瞳孔射出思考与嗜血的光芒,就宛如一头已然饱餐的雄狮,在颇为从容地打量着雨季里来来回回的庞大兽群。 他看着她,看着那个蔑笑的狡徒,那头不自量力的八爪蜘蛛,那只渴望用细碎的诡计来对抗尖牙利爪的慵懒猫仔,看着她迈出了最后的步伐,进入了走廊,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尽头。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闭上了眼睛,给予了自己一个极为短暂的休息时间。 然后,他转过身。 【出来吧。】 命令在废墟中回荡,而一如既往的,这个命令没有被耽搁太久。 两个身影很快就从已经化作一片废墟的竞技场另一头的阴影之中缓缓现身,他们是两名暗黑天使,从另一道暗门中来到了这个私密的空间。 【阿斯莫德斯。】 基因原体称呼着其中的一名子嗣,那是拥有一头黑色长发的战士,也是第一军团为数不多的实验性智库人员。 他快步走上去,对着自己的基因之父微微弯腰致敬,便站在了一边,而直到这个时候,第二名战士才走上前来。 庄森的嘴角有了最为细微的勾起。 【考斯。】 “吾主。” 考斯韦恩将自己完全禁锢在了纯黑色的军团印章与兜帽之下,他向庄森行礼,只是正常的礼仪,而不是那些在卡利班的骑士团里所流行与遗留下来的古老传统。 这是这名狮王子嗣的特殊之处:虽然同样是卡利班出身,但是考斯韦恩非常反常的和卡利班的骑士团没什么联系,也没有沾染上更多的苛刻文化,这让基因原体对他有着一种特别的期待。 在他的身上,庄森看到了弥合手下的卡利班人与泰拉人之间那过于巨大与明显的裂隙的可能性,尽管伴随着冉丹战争的鲜血愈加猖獗,这样的可能性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微着。 【你们来了多久。】 “一个泰拉标准时,吾主,非常抱歉,但当时的情况,我们无法向您汇报。” 【不,这是我的问题,我的这次训练明显地超时了,在此之前,我没想到它会花费如此漫长的时间。】 庄森干脆走到了刚才摩根所坐的位置,同样坐了下来,不过这个专门为阿斯塔特战士所准备的席位对于一前一后两名客人来说,显然都不是那么的合适。 庄森的膝盖弯曲出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太舒服的角度,而当初的摩根甚至碰不到地面,她的长筒马靴只能在半空中随意地摇晃,宛如风中的洋娃娃。 基因原体的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他似乎想起身,但看到两名子嗣已经顺着他的步伐来到了这里,一左一右地侍立在了两侧之后,庄森的眉头又扭曲了一些。 最终,他保持着这个坐姿,就仿佛一切都好,还挺直着腰,释放着威严。 基因原体的目光先投向了智库。 【阿斯莫德斯,在之前的一个泰拉标准时里,我的那名陪练的种种表现,你也看到了,现在,说一下你的想法。】 这个命令让智库的表情陷入了一种堪称微妙的状态:他的脑门因为回忆而不由自主地起了皱纹,眼睛眯起,眉毛缓缓地簇拥在了一起,嘴巴死死的抿住,两个嘴角向下,让五官慢慢的挤在了一起。 但就在下一刻,这一切就猛然炸开,露出了一种放松的、苦涩的笑容。 他开口,声音更像是一种叹息。 “如果说,比较对灵能的掌握和运用,以及如何更好的操控这些力量与它们所带来的反噬之间的平衡的话,大人,我不敢向您有所隐瞒。” “我不如她,远远不如。” “在刚才的那一个泰拉标准时里,她在对灵能的把握、运用和平衡掌握等的方面的种种表现,是我所见过的最强大最完美的案例之一,甚至那些千子军团的灵能者可能都比不上她,也许,唯有帝皇与同为基因原体的马格努斯大人,还有那位传说中的的掌印者阁下,才能够拥有如此伟大的灵能天赋。” “恕我直言,她的某些招式与法术,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不可能的,尽管她看起来的确有所隐藏,但是那种不经意间的自信、把握与信手拈来是无法遮掩的。” “她就宛如……宛如一头怪物一般,一头生来就知道如何用灵能逞威的怪物。” 庄森没有回话。 他只是聆听着子嗣的言语,偏着脑袋,一只手揉搓着自己的金色长发,同时打量着他眼前的智库,这名从泰拉走出来的第一军团的老兵,也是整个军团中灵能水平数一数二的人物。 【伱能保证你口中的每一句言语的正确性么,阿斯莫德斯?】 “我无法保证,大人,因为【灵能】与【稳定性】本身就是一堆水火不容的仇敌。” “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刚才的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心中所想。” 庄森点了点头。 【如果要对抗她的话,你需要几个人?】 这个问题让暗黑天使的智库非常认真的开始了思考,而在场的其余两人也都没有催促他,阿斯莫德斯的嘴唇不断地微微蠕动着,吐出模糊的计算与考量。 最终,他抬起了头。 “如果是单纯的灵能对决,而且我们占据着先手,或者说,最起码是正面对抗。” “五个人,大人,我需要至少五名与我等级相同的泰拉智库,还有一支专门的反灵能小队,带着可以短暂禁锢空间的武器,以及必要时刻可以同归于尽的准备。” “她的力量完全是【ph】的等级,这种级别的灵能者中,虽然极少有人能够真正的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但是一旦真的控制住了,那他们的力量也会极为可怕。”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安稳的外部环境和必要的理由,他们就能够做到我们想象中的任何事情:击毁泰坦、蹂躏舰队,甚至是让一整个或者更多的世界伴随着她的一个念头而自我毁灭。” “五个人和一支小队是最低的配置,如果从稳妥性出发的话,那么,大人,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您亲自带队,并让我们禁锢住她逃离的所有可能性,争取一击致命。” 基因原体的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思考着什么,最终,他向着自己手下的智库点了点头。 【很好,现在,你需要前往走廊,赶上哈斯菲尔和阿尔贝林他们,给我的陪练进行必要的记忆清洗,你也可以带上其他的智库,带上这艘战舰里的任何智库,这是我允许的。】 【如果有任何问题,立即汇报。】 阿斯莫德斯领命,快步地走了出去。 庄森则是低下了头,仿佛在想着什么。 考斯韦恩安静地等待着,直到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的基因之父似乎思考了过于漫长的时间。 “那名凡人……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大人?” 【不。】 庄森抬起了头。 【不是有没有问题。】 【而是,她一定有问题。】 —————— 【根据我得到的资料,我的那两名血缘兄弟,马格努斯和佩图拉博,在黎明星与她有过接触,而结果就是,马格努斯亲自任命她为顾问,还亲笔写了一封对于她的保证信,佩图拉博则作为第二担保人。】 【我不确定这背后的逻辑,我不确定马格努斯有没有看出她的问题,但是我更愿意相信,他没看出来,而佩图拉博同样也没有看出来。】 【他们被自己那匪夷所思的愚蠢与傲慢遮蔽了眼睛。】 【而我对此,毫不意外。】 —————— 摩根行走在走廊上,她走的并不是很快。 毕竟,现在的她还是【伤员】,是一个刚刚做完记忆清除手术,不由得伤上加伤的可怜家伙。 她的身影在黑色的墙壁上留下了更为晦暗的一道影子,一路拖到了漫长走廊的另一头,这位看起来精疲力尽的女士只是低着脑袋,紊乱的灵能在她的四周扩散。 在她的身前,阿斯莫德斯在带路,但这位智库九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这位过于危险的同行身上。 可直到他引到了摩根的临时房间,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让人失望? 阿斯莫德斯看着摩根关上门,不由得在脑海中复盘着一切:他带着半打智库,大张旗鼓地做了这次法术,精准的清洗了摩根在过去三个泰拉标准时的记忆,然后再把她带来了这里。 不可思议的顺利…… 暗黑天使的智库点着自己的脑袋,仔细地搜索着,却又不得不确认:这些记忆都是真实的,摩根真的……异常配合。 阿斯莫德斯的目光再一次划过了摩根的那扇房间,这一次,有了些许的欣赏。 而在房间里面,摩根看了眼桌子上那盆刚刚抽出嫩芽的葡萄藤,伸出手,缓慢地把玩着,那藤蔓在灵能的指引下,就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她的掌心摩挲着。 有时候,她会想养一只猫。 聆听着阿斯莫德斯渐渐远去的步伐,摩根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一次,不同于在萨比斯星系的操作,她并没有触及阿斯莫德斯又或者任何暗黑天使智库的记忆,在【不屈真理号】上,她暂时还不想进行任何冒险。 对于庄森这种人来说,背地里的小动作比面前的小动作更为可恨。 面对暗黑天使的灵能手术,摩根只是选择了一个简单的把戏:那些暗黑天使当然会认为手术成功了,因为摩根自己已经把所有的记忆都【藏】起来了。 简单来说,普通人的灵能世界就宛如一座池塘,而属于阿斯塔特智库的可能会大上一些,就像是一个湖泊。 暗黑天使的智库自然也是按照这个标准来进行手术与检查的,他们在属于摩根的那座【池塘】里面掘地三尺,确认了一切的安全性。 但很可惜,他们所检查的,无非是摩根从自己的灵能海洋中所瓢起的一勺水而已。 他们是不知道这一点的,哪怕是他们知道了,他们也不会选择相信,毕竟,河底的卵石是无法想象巨浪波涛的险恶的。 —————— 真是可怜呢…… 就像她一样可怜。 —————— 考斯韦恩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您怀疑……这与马格努斯大人有关?” 【他没这个脑子,也没这个心性。】 庄森站起身来,他把大剑插在了刚才的座位上,双手空荡荡的,走在竞技场废墟的中央地区。 【如果这个人是从第十三军团来到,那我倒是会好好的思考一下,她的身后是否有我那位奥特拉玛兄弟的小算盘。】 【而如果她曾经效力于影月苍狼,情况反而会更好一些,荷鲁斯是个追求场面的虚荣家,他更喜欢用一些明面上的手段。】 【但是马格努斯……】 考斯韦恩能感觉到,自己的基因之父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冰冷的讽刺。 【她的身后并没有站着我的某位兄弟,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有问题。】 “……需要我带人,把她抓起来么?” 【为什么要抓。】 庄森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子嗣。 “毕竟她是一个……问题人物。” 【然后呢,把她关起来,以防万一?】 “……是的。” 基因原体拍了拍子嗣的肩膀,他用一种近乎于教诲的语气诉说着。 【且不说她的身上现在还披着千子军团的身份,而且她本身的确拥有着一定的使用价值,这些都足以让我在她正式犯蠢之前容忍她的一条性命。】 【更何况,如果是为了安全与羁押着想的话……】 【在这个舰队里面,有哪里比我的视野之中更适合羁押?又有哪里比我的剑锋之中更为保险?】 【以防万一?我现在不就在这么做么。】 考斯韦恩一时哑然。 在他组织出新的话语之前,他的基因之父只是挥了一下手,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在不屈真理号上给她留一个房间。】 【然后……】 他想了想,又看向了自己的子嗣。 【我的兄弟给了她什么职位?】 “嗯……凡人高阶顾问。” 【不错的位置,正好我也缺少一名灵能方面的凡人顾问,就算是向我的兄弟马格努斯借走她一会儿了。】 【他的这个顾问不错,我这边先用着。】 【我相信他是不会介意的。】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血与雪 训练、思量与考虑。 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片段,是漫长的时间中微不足道的几丝瞬间。 而在这些影响深远的思考之外的,才是这个银河之中最常见、最永恒、最强大的那一部分。 战争。 战争从未停歇。 —————— 无论是萨比斯星系的残酷绞杀,还是数个泰拉标准月以来,在无数个星系与世界所流下的铁与血的碎片,都无法阻止战争的猖獗,反而愈加喂养着这头贪婪野蛮的凶兽,让它不断渴望着更多的鲜血。 聆听帝皇之指令的数个阿斯塔特军团与上亿的帝国辅助军遍布在银河系最边缘最荒凉的角落,将冉丹武士的头颅堆砌成一座座丘陵,炫耀着自己的赫赫武功。 而在这胜利的丰碑之后,是足以灌溉无数个世界的人类鲜血在战场的每一处肆意流淌着,是数百万座被草草树立起来的简陋坟茔,是无数个曾经繁荣安定的人类世界在冉丹帝国的铁蹄之下化作了活生生的血肉工坊。 所有人都在流血。 人类在流血,冉丹也在流血。 但这些还都不足以让所有军团的首脑投子认输,还都不足以让两个渴望征服银河的帝国放弃继续战斗与统治的可能性。 越来越多的目击报告堆砌在基因原体的桌案上,越来越多的亵渎舰队从银河系边缘的阴影中现身, 远征舰队、辅助军要塞甚至是整支的泰坦军团全军覆灭的消息开始在所有的走廊间不安地流窜着,银河系的东方与北境已经成为了噬人的黑洞,将成千上万的帝国先锋一口吞下,再也看不到踪影。 从某一刻开始,就没人再知道帝国在这场战争中损失了多少战士,也许是一亿,又也许是更多,就连帝皇也说不出一个更为确切的数字。 而神圣泰拉对此的回应也只有一个。 永远只有一个。 当一艘战列舰在恒星的阴影中被彻底击毁的时候,五艘崭新的战列舰的龙骨已经在木星的造船厂准备完毕。 当三支远征舰队在冉丹帝国的阴影中消失的时候,三十支新的远征舰队的编制方案已经摆放在了战争议会的桌案上。 当一万个母亲因为自己子嗣的阵亡通知而悲鸣哭泣的时候,一百万个母亲正在流落眼泪,正在满怀不安,看着自己的孩子走上了运兵船。 勇气。 体量。 决心。 牺牲。 一切的一切只为了一个结果。 为了帝皇亲手树立的目标。 为了所有异形种族的哀嚎。 为了君临寰宇的昭昭天命。 为了胜利。 为了永恒的胜利。 所有的代价。 都是没有代价。 —————— 在萨比斯战役后的第六个月,冉丹的军队已经撕碎了人类帝国十六支远征舰队、毁灭了七个世界或星际要塞、将至少三百万辅助军与两支泰坦军团挫骨扬灰。 在第九月,冉丹在大漩涡地区的最后一个据点被暗黑天使拔掉,数百万冉丹的纯血武士被斩杀殆尽,它们的手指再也无法从东方触及到太阳星域。 在萨比斯战役后的第十六个月,冉丹的一艘战斗月亮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击毁了第一军团的荣光女王【真理剃刀号】,随后,冉丹军队的进攻逼迫死亡守卫军团不得不将六个居住星系与更多的无人星系彻底化作废土,来稍微延缓这些异形大军的攻势。 到第二十个月,暗黑天使、白色疤痕、暗鸦守卫,还有一部分死亡守卫与一部分太空野狼组成了一支联军,一举歼灭了固守在战线突出部沃拉斯顿星系的一个冉丹重兵集团,有三名冉丹战帅在这场战役中先后被杀,数以十亿计的异形灵魂在战场上哀嚎不断,宛如末日。 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雄狮】庄森在这场战争中以一敌二,击杀了两名冉丹的战帅,而他的灵能顾问,那位被冉丹异形恐惧地称之为【饮魂者】的银发女士则是截杀了试图支援的最后一名冉丹战帅。 而当暗黑天使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些曾经飘荡在地表上的数十亿哀嚎的灵魂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空荡荡的死寂荒漠。 面对如此的惨败,冉丹帝国自然也不是全无表示:仅仅七个月后,冉丹的病毒武器就彻底摧毁了六个要塞世界,至少有一百五十台泰坦在同一场战役中陨落,成为了异形帝国打造新的战争引擎的原料,而原本由这些神之引擎所保护的二十个星系与数百亿帝国民众也没有等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天,他们的骸骨被堆积成山,塑成了嘲讽人类的巨大雕像。 然后,神圣泰拉的问责信便来到了第一军团的旗舰上。 一同前来的,还有十一个作为援军,齐装满员的泰坦军团。 与此同时,前线的侦查部队也发回了最新的消息:尽管在这场战争中负责发动第一波攻势的冉丹军团与舰队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但是异形帝国并没有退缩,在更偏僻的阴暗角落中,还有着至少数百亿的冉丹大军与更多的战斗月亮。 就这样,在第二次冉丹战争正式爆发的第五年,在无数足以彻底摧毁其他异形文明的战役接连爆发后,冉丹的入侵大军终于将达到一个兵力上的巅峰,数以百亿计的冉丹大军如同迁徙的蚁潮一般从银河北方的阴影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而且根本看不到哪怕一丝衰竭的迹象。 而同样是在这一年,第十一军团已经彻底把冉丹的北方军团驱逐出了太阳星系,那位最【纯洁】的基因原体正率领着他的军团主力,沿着冉丹败军的撤退路线一路追踪,据说其前锋部队已经到达了恐惧之眼附近,但是传回的信息已经愈加的混乱与稀少。 与此同时,无论是影月苍狼军团、极限战士军团、还是没有全部投入到这场战争中的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都收到了征召与派遣的指令,从神圣泰拉到奥特拉玛,帝国的征兵令再一次降临到了无数个巢都世界与铸造世界的头顶。 除了极少数的幸运儿外,没人能在这场战争中幸免。 就这样。 两个银河中最强大、最疯狂、最偏执的赌徒就这样再一次推上了自己手中看似全部的筹码,然后看着一枚枚生命的货币伴随着自己种族命运的鲜血,在无情的消耗中永无停歇的流逝着。 直到一方倒下。 或者万物终焉。 —————— 这就是战争。 永恒的真理。 没有人能逃避。 但并非所有人都畏惧。 没有人能幸免。 但并非所有人都怨恨。 没有人能胜利。 但并非所有人,都毫无收获。 —————— “摩根女士。” 两名从泰拉走出来的第一军团老兵向着眼前的凡人低头示意,他们站的笔直,稍微地错开了自己的身体,露出了自己身后守卫的门廊。 摩根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她早已习惯于此。 进入回廊之中,偶尔会看到暗黑天使步履匆匆的身影,当这些眼高于顶的阿斯塔特战士在看到那飘散的银发的时候,便会停下脚步,低头示意,直到摩根走过了他们身侧,才会继续赶路。 就这样,摩根保持着自己散漫的步伐,在其余的凡人甚至没有资格知晓的走廊中缓慢地游荡着,她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的一面墙上错落着几扇房门,而通过另一面墙上的单方面透明玻璃墙,则可以将整个【不屈真理号】的甲板情况尽收于眼底。 摩根的房间在走廊的这一头,而在另一头则是一扇过于巨大的房门,在那之后是庄森的私人休息室。 其实,当摩根刚刚成为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身边那个不知所谓的【灵能顾问】的时候,她并不住在这里,战舰上的暗黑天使也更倾向于把她看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幽灵。 但当银河中的烽火继续燃起,当庄森带着她和第一军团在无数个世界上转战,当她亲手焚烧了数以千百万计的冉丹武士,当她在沃拉斯顿,当着数千名暗黑天使老兵的面,将那个近乎所向披靡的冉丹战帅化作一缕飞灰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她的房间已经搬到了这里,而所有的暗黑天使在看见她的时候,也会尽可能地表现出类似于【尊重】的姿态。 他们依旧在她的面前保持着某些内部机构的神秘性,但这并不妨碍这些骑士对一名真正的强者报以正确的态度。 扎哈瑞尔甚至有些畏惧她,哦,还有那个新的人物,名为考斯韦恩的,现在也喜欢在自己的身边出没,他似乎在保证摩根始终在他或者他的基因之父的视野之中。 但这种检查的态度并不妨碍他与摩根成为朋友,发展出一段并肩作战的友谊,毕竟在见识过摩根的力量后,本着能用就用的原则,庄森已经习惯了携带着他的灵能顾问冲向最危险的战线,基因原体身边的战士也已经接受了一位新的临时战友,而战友之间的友谊总是简单且坚固的。 摩根推开门,在宽敞的房间中做着简单的拉伸动作,然后随意地依靠在了自己的大床上,伸出了手,习惯性地开始把玩那些愈加繁盛的葡萄藤,酒酿的浅甜香气也在房间中慢慢回荡。 过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轻车熟路地升起了预警的防护罩,随后便深入到了自己的思维王国之中。 —————— 裂谷。 裂谷依旧还在。 那蓝色的巨眼,紫色的宫殿与金色的大剑同样也在,这些苦难的根源彼此之间不断地消磨与增长,保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 摩根没有去看它们,她的一切注意力都集中了在眼前的裂谷上。 裂谷在下雪,下个不停,自从摩根正式踏上了与冉丹的战争之路,裂谷上空的飘雪便从未停歇。 她的目光集中在那一片片【雪花】之上,每一片雪花都象征着一个哀嚎的异形灵魂,那些大一点的犹如冰雹一般,便是异形中的强者,而那些更为巨大的雪球,则是诸如冉丹战帅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高级美食。 但它们的积累并非是一帆风顺的,那些最普通的异形灵魂哪怕吃下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它们就像是真正的雪花一般,看起来洋洋洒洒,堆成了厚厚的一层,但是过不了多久便会化为水渍,唯有那些更巨大的灵魂才能留下几丝痕迹与积累。 如果她真的要靠这些异形的灵魂来填平这道致命的裂谷,那么她大概需要杀光全银河的异形,将每一个不被人类占据的文明世界都彻底的摧毁与吞噬,再将那些躲藏在阴影里的亵渎遗族一个个拉出来,挫骨扬灰。 有那么一瞬间,她思考起了这种行为的可能性。 摩根不是没有尝试过投机取巧,她的目光就曾经停留在一种更为奇异的异形身上:绿皮。 这种为战而生的孢子生物就如同银河系的顽疾,斩不尽,杀不绝,甚至在第一军团对抗冉丹的最前线,都有绿皮的流寇出没,摩根曾随着暗黑天使围剿过这些异形,并尝试过吞噬它们那古怪的灵魂。 一开始还好,但是当她吃得太多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怒吼声便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回荡,而且越来越响亮。 她果断地把所有的绿皮灵魂通通吐了出来,一个不剩:脑子里的那三位已经够让她头疼了。 想到这里,摩根的额头便隐隐作痛。 随后,她将目光投向了谷底,投向了那最为巨大的一块灵魂:事实上,哪怕她吞噬了数十亿甚至更多的异形灵魂,也远远比不上这个灵魂的哪怕万分之一。 这正是马格努斯的灵魂碎片,摩根迄今维持吃到的最大补的东西,它成功的覆盖了谷底,让摩根的头疼有了不小的缓解。 更有甚者,摩根甚至发现,马格努斯的灵魂碎片正在缓慢地涨幅,尽管速度着实不快,但它的确在一点一点地扩张着,填充着更多的谷间裂缝。 她不确定这是什么原理,也许是基因原体那匪夷所思的无数种奇异表现中的一类,又也许是她与马格努斯身为血亲的联系。 管他呢,这是好事。 也正是这一发现,让摩根愈加确定了这个最为危险却也最为有效的方案。 比起效率极低的异形灵魂,基因原体的灵魂显然是一场更值得冒险的买卖。 当然,她的最终决定是两个点子全都要,反正那柄金色大剑与它身后的那个意志只是禁止她吞噬纯洁的人类的灵魂,至于异形和基因原体,在那个意志看来似乎并不属于人类。 帝国与冉丹的战争依旧在继续,尽管已经损失了超过两万名最为精锐的战士,但是庄森依旧没有半点的退缩预兆,摩根对此毫无怨言,她比谁都渴望着那阴影中的数百亿冉丹大军。 如此看来,只要冉丹还在,那么第一点就不是问题。 至于第二点嘛…… 她有预感,她并不需要等上太久。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袍泽 “尊敬的卢瑟先生。” “战争仍在继续,蔓延不断,永无宁息。”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想,这是不是就是我们种族未来的命运:无尽的银河,无尽的敌人与无尽的战争,让硝烟与弹药最终成为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记忆。” “就在三个泰拉标准月之前,冉丹发动了一次新的攻势,它们的进攻重点是死亡守卫军团所驻守的卡其卡斯星系,据说原体莫塔里安禁止他的部下撤退,他们依靠着巢都世界的防御工事和海量的生化武器击退了异形的大军,而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巢都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口。” “莫塔里安宣称他的军团连续战斗了数年,已经为这场战争做的足够多了,死亡守卫军团将会撤离与冉丹作战的第一线,进行必要的休整,据说神圣泰拉方面已经同意了他的要求,并且命令钢铁勇士派出更多的部队接替死亡守卫的防线,这已经他们五年来第七次向钢铁勇士发出征召了。” “据说第一批的五千名钢铁勇士已经全部阵亡了,不过说真的,现在大部分军团都在流血与牺牲,千子军团当初派来支援的一百名阿斯塔特已经阵亡了九十多人,白色疤痕和第十九军团也已经损失了上万的部队,不过白色疤痕的运气要好一点,他们的基因原体已经被帝皇找到了,现在他们也要从战争的前线退下,去和基因之父团聚。” “不过这样一来,第五和第十四军团先后离开了前线,太空野狼更是不知道被他们的头狼带到哪里去了,负责冉丹战线东部的,其实也就是我们第一军团,和其他军团零零散散的援军了。” “军团里不少人对此颇有怨言,毕竟比起其他军团,我们才是一直以来任务最重、牺牲最多的那一个,但是五年来我们从未有过真正的休整与补充,成千上万的泰拉老兵在战争中死去,却没有人能够补充他们曾经的位置与作用。” “但【雄狮】似乎从未意识到这一点,也有可能是他不在乎。” “还有人说,他是在和同样一直挑起战争大梁的第十一军团互相较劲,我觉得这种说法未免有些夸张,第十一军团现在深入到了冉丹帝国的内部,他们的战线从太阳星域一路延伸到恐惧之眼,不过最近有关于他们的消息倒是越来越少了,据说他们已经很少向泰拉传回新的信息了。” “我不敢揣摩,但是军团内部的氛围的确越来越糟糕了,我甚至在不屈真理号的角落里听到过对【雄狮】的不满,连带着还有对我们基因之父身边其他人的不满,比如说考斯韦恩和摩根。” “嗯……对后者的要少一些,毕竟她着实有些过于……强大了。” “我听过不少对摩根阁下的怨言,不过从来没人敢在她面前说,毕竟谁都记得当初在沃拉斯顿战役里,她的一声灵能尖啸就彻底撕碎了三艘冉丹的战列舰,硬生生在冉丹的战线砸开了口子,还顺便把想要强行跃迁的冉丹战舰从亚空间中拉了回来。”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怀疑,她真的只是一个【alpah】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种情况下,有如此强大的一位灵能者作为友军终究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而且她三年来也的确一直勤勤恳恳地战斗在战争的第一线,连一场战役都没有错过,我们已经习惯于看到她和五百众一起出现在基因原体的身后,那往往意味着总攻的到来。” “许多战士都是因为她的及时插手与援助而活了下来,我不知道那些泰拉老兵现在对她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们这些卡利班人对她的评价一向不错,她值得信任与尊敬。” “时间一晃,现在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差不多五年了,我身边的大部分熟悉面孔都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军团原本有十万人,现在也许只有六七万了,不过好消息是,虽然现在前线只剩下我们了,不过冉丹似乎也已经有些打不动了,自从三个月前的那次攻势之后,它们再也没有发动过什么新的攻击。” “在北方的那几个星区里依旧盘踞着非常庞大的冉丹军团,但是它们似乎满足于某种静坐战争与对峙,不过【雄狮】并不打算继续这样情况,他已经组织起了军队,准备对冉丹的重兵集团主动出击。” “军团中有不少人不建议这样做,不过还是那样,没人能反抗【雄狮】。” “总之,战争还是会继续的,无论是由它们所开启,还是由我们所开启。” —————— 比利文星系在大远征开始的第五十年被帝国所发现,并殖民,成为了连接大漩涡区域与远东星域北部的交通要道之一。 这种重要的位置让它成为了第二次冉丹战争的焦点之一,异形帝国的大军在第一时间扫荡了这里的守军,并占据了这个星系长达五年之久,在此期间,这里成为了冉丹的前线军营,单单是停泊在各个星港之内的冉丹主力舰就多达两百多艘。 伴随着冉丹军队试图从银河东北部打穿人类帝国的防线,从而入侵太阳星域东部的企划彻底破产,这里就从军营变成了一座单纯的前线要塞,星系中的十六个世界全部被武装了起来,数以十亿计的奴隶流干了鲜血,让这里成为了四百万冉丹武士的坚固堡垒。 但在这银河之中,就没有第一军团攻不破的堡垒。 【不屈真理号】统帅着一支强悍到无人敢于相信的舰队,撕破了冉丹布置在其余星系的脆弱前哨,一路直插进这个冉丹重兵集团的核心所在,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意图彻底歼灭这个星系中的所有异形,从而将银河东北部的战线拉扯到一个让他满意的地步,只有手握这个交通枢纽,庄森才会让他的军团稍作休息,等待新的物资与新兵。 而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流血。 当基因原体的旗舰从曼德维尔点中缓缓驶出的时候,争夺星系制空权的战争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了数个泰拉标准时,第一军团的战列舰与冉丹亵渎的战争引擎在恒星的冰冷光耀中互相厮杀中,破碎的金属将那无情的恒星之光反射,照耀到更遥远的地方。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盘踞在【不屈真理号】的舰桥上,通过电子屏幕与鸟卜仪,他冷漠的注视着这个星系中所发生的一切。 象征着冉丹战舰的红色斑点在电子屏幕上泛滥成灾,且每时每刻都在疯狂地增多,当暗黑天使的舰队将十个红点抹去的时候,会有超过三十个从阴影中冲了出来。 而在这些小角色的身后,还有着一个颇为巨大的目标:那是又一艘冉丹的战争月亮,没有什么比它更能说明,这里所盘踞的冉丹军团是一只多么庞大的怪物。 就在庄森如此思考的时候,他发现有两个蓝色的光点也消失不见了,那意味着他在几乎同一时间损失了两艘战列舰,不过这个损失是值得的,冉丹的战线上开始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缺口,一些最前方的冉丹战舰开始被包围,而从曼德维尔点中源源不断涌现的帝国战舰则保证了这些被包围者的命运。 庄森只是看着,他看着自己的手牌一点点地增多,又一点点地消耗,他看着成千上万的阿斯塔特战士与冉丹武士在虚空之中舍生忘死的拼杀,跳帮鱼雷的轨迹在各自的战争引擎之间纷乱不休,宛如一场错综复杂的流星雨一般。 基因原体什么都没有做,他也不需要去额外做什么,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所爆发的如此大规模的海战其实并不太考验指挥者的军事素养,因为海战的根本要素在这种近身搏杀中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发扬。 火力。 这就是海战的一切。 让自己战舰的火力尽可能多的倾斜在敌人的身上,让对方战舰的火力尽可能多的打偏。 这就是海战的真谛。 庄森是知道这一点的,他生来便知晓。 他也确信,当暗黑天使的舰队按照他的调动与布局,顺利的在曼德维尔点附近建立了一个控制区后,他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这场海战已经没有了悬念。 在这种傲慢的沉默中,时间又过了一个泰拉标准时,在扔下了数倍的战舰残骸之后,冉丹舰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无法将人类的战舰从曼德维尔点附近清除的事实,它们开始了后撤的行动,向着最近的世界散去,但此时已经有不少冉丹战舰被帝国的战舰死死的咬住,再也脱离不开了。 庄森看着那些异形的亵渎战争引擎在虚空中燃烧,感受到了一种杀戮的快乐。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后的大门被开启的声音,紧接着,一阵高跟踩踏地面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在他的【不屈真理号】上,这种声音是独一份的。 摩根,他的灵能顾问,也是他身边独此一份的【凡人】顾问,来到了他的身边。 【探查的怎么样?】 【很顺利,庄森阁下,驻守在这个星系的冉丹战帅中应该并没有灵能者,我在那些异形的尸骸上没有找到灵能操控的痕迹。】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偏过脑袋,看着这个汇报着任务的银发女士。 她的确得力,很得力。 也不怪马格努斯专门写了一封信,用一种委婉的语气讽刺他的抢夺行为。 他还是那么闲。 交给摩根的任务总是能够得到最完美的执行与结果,哪怕他以一种挑剔的目光去看待那些任务清单,也找不出更多的问题。 而更可贵的还不是这一点: 她总是沉默,非常的沉默,在没有战斗与训练的日子中,她会把几乎所有的时间消耗在自己的房间内:冥想、休憩、酿酒、又或者拆开与书写信件。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力量在战场上诡异地与日俱增,甚至军团中的智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对她产生了敬畏与听从,而在同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庄森已经习惯把她作为自己面对灵能问题时的第一选项。 她有这个能力。 虽然在必要的对话中,她的语气偶尔夹杂着讽刺与懈怠,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以一种让人欣赏的冰冷无情姿态去对待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她从不问任务的原因,也从不抱怨任务的特殊,每当她得到一个指令的时候,她就会自然而然成为最高效、最冰冷、最不讲情面的仪器。 庄森欣赏着这种高效与冰冷,他在这些态度之上看到了某些熟悉的影子。 基因原体转回头,透过眼前的窗户,他看到了自己的瞳孔。 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 可惜她不是他的子嗣。 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凡人。 —————— 那她到底是什么呢? 上古的遗族? 未知的兵器? 亦或者是真的,万年难遇的,能够与掌印者那样的存在相媲美的人物? —————— 这个疑问似乎在越来越强烈地折磨着基因原体,但庄森很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靠他自己来推测。 询问是没有结果的。 因为他还是不相信摩根内心中的每一句话。 —————— 通讯的声音打断了庄森的思考,他聆听着最前线的汇报,然后摊开了自己面前的星系星图,指了指其中的一个角落。 【这里的抵抗比我预想的要强烈。】 【这是好事,阁下。】 基因原体看到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恶毒的快乐。 【野兽挣扎地越剧烈,就代表着我们真正地戳到了要害。】 庄森点了点头。 【但必要的计划还是要修改一下。】 摩根不置可否,她站在一边,目睹着庄森开始了新的思考,这一幕她早就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喜欢在每场战斗开始之前做出大体的规划,不过这种规划并不会有多么的详细,毕竟庄森的战术风格比较灵活多变,他更喜欢在自己制定的大纲之下,按照实际的情况,随性发挥,任何计划的临时变动与调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她看着眼前的基因原体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他的手掌伸向了一旁的狮盔。 【通知内米尔,召集五百众。】 【同时通知考斯韦恩与阿拉乔斯,让他们到我这里一趟。】 【我要与他们并肩作战么,阁下?】 【不……】 庄森戴上了狮盔,通过那黑色的防护,他的目光不会被任何人所看到。 【你跟我一起。】 【遵命,阁下。】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着陆 暗黑天使的舰队劈开了一层又一层用钢铁与引擎所打造的防线,在冉丹大军的兵潮之中横冲直撞出一条血腥的航线。 这一幕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甚至不是任何特别的一次。 在过去的五个泰拉标准年里,这一幕曾在无数个星区、无数个星系、甚至无数个世界的上空反复重演,要么是第一军团的坚船利炮撕开异形帝国又一副亵渎的外壳,要么是冉丹的大军隆隆踩过人类的防线,用无法形容的电子脉冲和暗物质武器将成百上千的暗黑天使埋葬在最死寂的虚空之中。 在银河东北部那荒凉的、空缪的、毫无生机的大小星系之中,第一军团与冉丹的军势不断变换着攻守的身份,用数以亿计的骸骨与哀歌书写着战争的进程。 这不过是又一小步。 冲在最前面的是【纯洁之剑号】,它是第一军团在某场已经被遗忘的战争中所缴获的战利品,除了基因原体本人和掌握着这艘庞大战舰的舰长,没人记得它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加入了暗黑天使的大军,但这并妨碍它为了人类之主的意志而战,那陌生的炮口中所倾吐的火焰甚至比一般的战列舰更为可怖,轻而易举地融化着冉丹的战线。 在它之后,是【柯尔之傲号】、【神圣骑士殿号】、【赫鲁德之灾星号】…… 每一艘战舰都意味着某项伟大的传统、某次光荣的胜利、或者某种足以杀死军团与世界的强大火力,第一军团的军势铺天盖地,甚至遮蔽了恒星的光芒,在无数个世界上投下从天而降的死亡之影。 成群结队的第一军团战舰沿着这条血腥的小径前行,保证着暗黑天使所夺取的每一寸领域都不会再被冉丹所得,护卫舰与无人机穿梭于最巨大的战争引擎之间,填补上密集的火力网的最后空缺。 而在一层又一层的死亡交织之后,便是【不屈真理号】那足以让一场战争失去所有悬念的巨大阴影,基因原体的旗舰宛如战场上的一位荣光女王,它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无数的钢铁骑士与侍从便蜂拥在其左右,争先恐后的将任何敢于靠近它的对手碾为灰烬。 自从这场战斗爆发以来,它从未出手,从未饮血,也从未停止它的脚步,这艘最强大的战舰承担着远比亲自杀敌更为重要的一项任务:伴随着它前进的方向与节奏,无数的帝国战舰也随之而改变着方向与火力,而那些靠近者的改变又影响着更远方的战舰,直到整个大舰队都在跟随着【不屈真理号】的一个动作而齐齐变幻。 从星系的这一头到另一端,第一军团的舰队分散在十几个世界的阴影之中,而冉丹狂躁的电子骚扰也从未停歇,哪怕是相邻的两艘战舰之间也很难完全地沟通,但依靠着荣光女王级这种无声的指挥,帝国的大舰队保持着一种缓慢却有效的节奏。 而当基因原体旋即下达了指令,让【不屈真理号】的锋芒直指那个最重要的要塞世界的时候,曾经缓慢的节奏便伴随着荣光女王级那骤然加快的速度而疯狂地起舞,整支帝国舰队在眨眼之间便凝聚成一柄横跨了星系的大剑,不可阻挡地为庄森清理着通向目标的一切阻碍。 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后,最后一艘阻挡在道路上的冉丹战舰也在炮火中粉身碎骨,第一军团的先锋抵达了要塞世界,但他们的任务还远没有结束:在要塞世界的上空,依旧存在着无数庞然的空中堡垒与为数众多的冉丹战舰,它们并不打算将这个世界的制空权拱手相让。 第一军团就仿佛一支长矛,它如今深深地刺入了这个星系,刺入了冉丹大军最柔软的核心区域,但是这还不足以杀死这头过于庞大的猎物,长矛的身躯已经刺到了心脏,但是它所刺破的每一层外壳与每一片皮肉都没有完全的死去,都还在疯狂地挣扎。 从曼德维尔点,到恒星的左右,再到冉丹最核心的要塞世界,每一处都在战斗,每一处都在燃烧,更多的战争引擎从阴影之中接二连三的现身,狂热地投入了无穷无尽的死亡漩涡之中。 就算是在【不屈真理号】亲临的前线,战争也依旧在继续,更多的冉丹战舰注意到了这个被暗黑天使所打开的缺口,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渴望将暗黑天使的矛尖从这个致命的区域中驱逐出去,但在荣光女王级终于开始咆哮的怒火面前,所有的抵抗与反扑不过是徒增星际中飘散的钢铁碎屑。 但即便如此,这些强大、疯狂、亵渎、可敬的异形却依旧没有丝毫的退缩,就如同过去的每一场战争所发生的那样,就如同檀香修会所总结的那样:在它们的首领被砍掉头颅之前,冉丹的大军只会以无比狂热的态度奔向鲜血与死亡的绞肉场。 【野兽挣扎地越剧烈,就代表着我们真正地戳到了要害。】 当越来越多的冉丹亵渎战舰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碧绿色的瞳孔之中的时候,庄森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句话。 她的确懂一些狩猎。 基因原体木然的观赏着又一艘冉丹的主力舰在【不屈真理号】的炮火中消失,他眯起了眼睛,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六号世界】的投影被电子屏幕上被完整的投放出来,他很确定,冉丹的指挥机构就在这个世界上。 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推理,自从【不屈真理号】在他的指挥下驶进了这个星系以来,他驱使着这艘战舰,牵连着整支第一军团的舰队,在冉丹的战线上不断地发动试探性的进攻与突入,就是为了寻找这最为致命的一个目标:冉丹的指挥中枢。 当他发现,在【不屈真理号】的舰首指向了看似平平无奇的【六号世界】的时候,冉丹战舰的集结与防御明显更为急躁、冲动甚至是鲁莽,它们的火力也明显地增强了。 他就知道,他找到了这个目标。 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技巧,当他在卡利班的深林中捕猎或狩猎的时候,他就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这个:野兽也许是狡诈的,它们会通过对峙与吼叫隐藏自己的意图,但是只要发动几次迅捷的详攻,它们的本能反应就会暴露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而异形,无非也是一种野兽而已。 庄森沉默地目睹着通向地表的最后一点障碍被扫除,冉丹的战舰依旧在反扑,但是暗黑天使的舰队已经在【六号世界】的上空牢牢地占据了一块区域,一块足以让空降行动得到施展的区域。 而就在此时,两种不同的脚步声在庄森的背后响起。 一切刚刚好。 —————— 【考斯,你来接替我的指挥。】 【阿拉乔斯,召集你的骑士团,准备与我一起进行登陆。】 庄森的命令得到了最彻底的执行,第九骑士团和五百众的所有人开始在战舰的走廊中不断现身、穿梭,眨眼间便在空投舱的面前完成了集结。 伴随着一名名杀戮武士进入其中,这些装满了致命死神的铁笼聆听着战舰的舱门被齐刷刷打开的声音,虚空中那纯黑色的光芒开始抚摸这些沉默的死亡输送者,在那其中夹杂着无声的赤黄色的波纹,那是依旧没有停歇的对制空权的争夺。 巨大的铁爪抓住这些死亡铁棺,将它们一个个地拾取出战舰,环绕着摆放在舰舷栏杆的左右,摆放在虚空的阴影之中,就仿佛一尊神灵在炫耀着手中的刀剑。 而庄森伫立在他专属的空投舱之前,皱着眉头,但所幸,在他彻底失去了耐心之前,他听到了那独特的脚步声。 这一次,这个脚步声显得有些慌乱,失去了曾经悠闲的节奏。 【你迟到了。】 看着那快步走来的银色身影,基因原体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冷漠。 随后,他略微扬起眉毛,感知着空气之中的紊乱气息,那混乱的气息正是来自于摩根的身侧,他认出那属于某种灵能。 【怎么回事?】 【刚才的观察任务有些扰乱了我的灵能思维网络,但是已经控制住了,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任务。】 她快声的说着,基因原体能看到几丝汗滴垂挂在她的鬓角。 庄森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询问。 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吊扣回收,推动器的熊熊火焰点亮了寂灭的虚空,拖拽出宛如流星一样的漫长烟尘,无数的炮艇紧紧跟随着这一股股烟尘,从【不屈真理号】的阴影之中飞出,保护在空投舱的两侧,而在它们的身后,【不屈真理号】与其他战舰那数以百计的激光武器阵列和炮管正在不惜一切地发动着齐射,尽可能的压制着地面上冉丹异形的一切防空火力。 第一批次的几十枚空投舱很快就撕破了【六号世界】最外层的空虚气体,它们的外壳装甲在穿越大气层的时候发出了逐渐变换着色彩的刺眼光芒:从红色的烈焰、到橙色的燃烧、最后是一团团纯白色的微型太阳如同暴戾的流星雨一般划过天穹,酷烈的对流层飓风和强大的摩擦作用让这些数吨重的金属造物都忍不住地左右摇晃。 但最大的威胁还不是这些,自从这些纯白色的流星开始从天际上显现,地面上布满了冉丹战士的要塞群落便瞬间倾吐出了足以焚烧世界的可怕火舌,数以千万计的火光与炮弹扑向了这些坠落的死神,它们中的大多数在同样咆哮的风暴鸟炮艇面前化为了虚无,而剩下的则是尽数击打在了所有空投舱周围那层无形的防护罩上,如同暴雨倾泻在池塘中一般,泛起数不胜数的波纹。 —————— 在空投舱的内部,摩根皱起了眉头。 她坐在庄森左手边的第二席,旁边是第九骑士团的大导师阿拉乔斯,另一边则是一个名为亚斯特拉的军团导师。 这是一个精挑细选的位置,因为庄森的大剑始终握在他的右手,也就是说,基因原体只要轻轻一抬手,他的剑锋便正好能够指到摩根的脖颈上。 但摩根烦躁的并不是这一点,也不是那些在空投舱外横冲直撞的冉丹放空火力:只要不是被一艘战列舰的主炮直接命中,她安放在所有空投舱外面的那一层灵能护盾就是无懈可击的。 她所烦躁的是其他事情。 汗水,汗水再次聚集在了鬓角,她感到了些许的头痛,还有名为暴躁的情绪在内心之中如同苏醒的火山一般蠢蠢欲动。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她的内心,她的灵魂之海,她的那个被三尊恶神所瓜分殆尽的思维之国度,此时此刻,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无数的异形灵魂在地面与半空中肆意流窜着,干扰着她的思绪。 五年来,连摩根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吞噬了多少异形的灵魂,但是毫无疑问,渴望与贪婪这对双生子一直在驱使着她加入每一场与冉丹的鏖战,去吞噬与掠夺更多。 而这种过度的贪婪有着自己的恶果。 失控。 情况有些失控。 但还没有完全失控,她依旧牢牢地掌握着一切,可以想出补救的办法。 其实在很早的时候,摩根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吞噬了太多的灵魂,多到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将它们真正的消化,这些茫然的孤魂被随意地扔到她的思维国度中,虽然它们本身没什么威胁,但是数量来到一个如此庞大的地步后,便也产生了麻烦。 这种时不时的头痛、烦躁与精力不集中只是最轻微的征召,但摩根那生来谨慎又疯狂的性格让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并不打算拖延这个问题,因为她无法确定自己的上限在那里,也许只要再吞噬哪怕是一个灵魂,也会彻底压垮她的思维国度。 她必须想想办法。 在这种思想萌发出来的时候,一种最剧烈的震撼猛然袭来,空投舱仿佛重重的砸进了什么地方一般,传来地动山摇的响声。 显然,他们着陆了。 螺栓松动、舱门剥落、拘束笼也伴随着这些动作而齐刷刷地裂开,巨大的声响与无情的气浪刺进了每个人的耳朵,而那些在火光中显得发白的夜色也趁机将自己的光芒重新洒进了这里。 但还没等摩根的眼睛适合这些光线,一个迅捷的巨大身影便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莱昂—庄森,他就宛如一头饿了十几天的真正雄狮一般,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夜色之中,迫不及待的举起枪械,挥舞剑刃,在眨眼之间便清理出了最基础的落脚点。 摩根深深的呼吸着,她站起身,在所有的阿斯塔特陆续冲了出去之后,缓缓地将一口气吹到了自己的手掌上,然后才慢慢的走进了那夜色之中。 而在她的指尖上,隐约间传来了无数的嘶鸣声响,若仔细聆听,才会发现那是万千的灵魂在发出彻骨的哀嚎。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刺穿雄狮 那柄威名赫赫的【狮剑】在冰冷的空气中卷起了一股飓风,伴随着爆裂的火药味道与顽固的金属腥味,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锋芒。 这锋芒划破了至少五名冉丹战士的头颅,这些最高大最丑陋的对手连吃痛的哼咛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纷纷倒在地上,成为了基因原体战靴之下的肉泥。 庄森看着他最新的战果,陷入了连一瞬间都不到的短暂陶醉:猎杀、终结、剥夺生命与呼吸的可能性,亲手制造这些痛苦与杀戮的快乐让他碧绿色的瞳孔都变得晶莹。 但就在下一秒,他便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群英之主,沉默与疏远重新布满了他的面庞与心灵。 【收拢队伍,继续前进!】 基因原体咆哮着下令,声音压制了战场上的一切嘈杂之声,数百名最好的暗黑天使用沉默的杀戮与喉咙中那最低沉的战吼来回应着自己的基因之父,在降落点附近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五分钟,在亲赴前线的骑士之王和他最忠诚的侍从面前,数千名冉丹武士与奴隶的抵抗就宛如一枚投入滚滚波涛之中的石子一般,仅能泛起最微弱的水花。 战线被屠戮,要塞被洞穿,那些原本压制着阿斯塔特战士的重火力点和火炮阵地则被一股黑色的飓风所摧毁:没有人能够抵挡住庄森的攻势,他的身影无法被任何一个枪口所捕捉,一座座异形的阵地在他所掀起的屠杀与恐惧中崩溃,在他的身后,则是那些最为舍生忘死的战士,他们是第九骑士团,由阿拉乔斯大导师所率领的原体亲卫队。 伴随着最后一名冉丹武士的倒下,一片更广阔的土地被清理了出来,更多的空投舱和运输机也从灰蒙蒙的天穹上现身,它们承载着更多的暗黑天使,以及那些最为重要的重型武器与后勤物资。 从这一刻开始,第一军团的脚步彻底踩在了这个世界上,不可动摇。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则是站在一个已经被鲜血所染红的小丘上,他抬起头,只看到了远方朦胧不清的迷雾。 随后,他听到了马靴踩踏在沙地上的声音。 【它们在赶来,阁下,更多的冉丹军队,从六个方面向这里扑来。】 庄森没有回话,他只是缓慢地转过脑袋,看着他那从未真正安分过的灵能顾问。 她披散着长发,细密的汗滴似乎一直都没有从鬓角上消失,那青蓝色的瞳孔中散发着一种渴望破坏的光芒,这是他之前从未在她的瞳孔里看到的。 她有些不对劲。 庄森继续看向了远方的迷雾。 【继续说。】 他听到了有些尖锐的笑声。 【是的,阁下。】 【这六股军锋并不是平衡的,其中有三股军锋的灵魂是彻头彻尾的冉丹异形的味道,其他的则是鱼龙混杂。】 【尤其是右前方的来犯之敌,它们的数量最多,质量也最好,其中甚至包括了数千名值得注意的强大个体。】 就仿佛是为了印证这段话语一般,阿拉乔斯快步地走上前来,向着自己的主君低声地汇报着。 “吾主,考斯韦恩汇报,【不屈真理号】的传感器检测到我们右前方大约220公里处有一个极为密集的信号源,那里的信号反馈与我们所记录的冉丹指挥中心完全一致,考斯韦恩正在集中舰队的力量,争夺那一空域的实际控制权,他催测还需要至少两个泰拉标准时才能完成这一目标。” 与此同时,一份附近区域的简易地图已经化作一道通讯,从荣光女王上一路传送到狮王耳边的接收器中,基因原体仔细地观摩着这幅从空中俯瞰的场景,思考了一下。 【告诉考斯韦恩,再空投至少三十个连队下来,制空权的争夺可以稍微放缓,只要保证那些异形也无法为地面提供它们的火力掩护就可以,他还要把一些精力放在曼德维尔点附近,保证那里的控制权才是重点。】 【然后,告诉阿斯特兰,我给他留下所有的火炮和一半的装甲力量,在我的新命令抵达之前,他的任务就是保证这里的安全,尽可能地拖延其他方向的异形军队。】 【最后,召集第九骑士团和五百众,我们需要劈开右前方的冉丹军锋,然后向前推进大约100公里,夺取那里的要塞,然后再做下一步的行动。】 —————— 兰德袭击者的队列在滚滚黄沙中溅起飞扬的风暴,成百上千名黑甲的阿斯塔特簇拥着这些最强大的战争巨兽,将遇到的每一支冉丹军列碾为深红色的尘埃,而更多的战士则是跟在他们身后,塑造起一个个守望相助的据点,保证着控制区域的完整。 这段上百公里的路途,他们走了大概两个泰拉标准时,断断续续的遭遇战和伏击战将每一秒钟都塞得满满当当,却始终没有挡住任何一名暗黑天使的脚步,直到他们抵达了他们的目的的。 那是一座建立在山丘之上的要塞,它看起来就宛如一座破败的宫殿,数百门异形的亵渎火炮和数以万计的冉丹武士簇拥着这个防御核心,万千枪口与炮口从无间断地奏响着火力的乐章,让最勇猛的暗黑天使都无法突破这道近乎完美的火力网。 这支最强大的力量就这样被坚固的墙垛、密密麻麻的火力网和壕沟所阻拦,精锐的阿斯塔特战士被迫在战壕与巨石间战斗,而更为显眼的装甲部队甚至无法靠近那里。 终于,再又清洗了一座重火力点之后,看着肩甲上数十道斑白的痕迹,基因原体失去了仅有的那点耐心。 【摧毁它。】 庄森的命运既不急躁,也不暴怒,但是却充斥着渴望杀戮的意志,让靠近他的暗黑天使都止不住的脊背发凉。 他们不知道这道命令是下给谁的,但是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遵命,阁下。】 当那些暗黑天使听到这夹杂着笑声的回应的时候,一时之间,他们竟陷入了迷茫。 这两种声音,似乎同样的可怕。 就仿佛两名恶毒的棋手,在无尽的暴怒与恶意中裁定着棋子们的命运。 —————— 摩根深深地呼吸着,随后又长长地叹息。 伴随着她的目光陷入一种最纯粹最无悯的裁决之光,那在思维之王国中横冲直撞的灵魂开始了不安的嚎叫与逃窜,它们仅剩的意志仿佛意识到了大难临头,但是却毫无办法。 摩根的意志随意地抓取着它们,她随意一挥手,便是数以万计的灵魂被汇聚于她的掌心之下,伴随着她的微笑,她的低吟,她的灵能之手不断地揉捏与掌握,这些哀嚎的灵魂便被以最强硬最无情的姿态融合在了一起。 就仿佛融化的铁水流入模具一般,当这些灵魂之中的最后一丝呻吟也彻底消失的时间。 【枪】便出现了。 而一切不过是外人眼中一瞬间的事情。 在暗黑天使乃至庄森看来,摩根仅仅是五指紧握,便凭空生出了无数让人警觉的绝望哀嚎,随后,一柄他们能够感知到,却完全看不见的无形之枪被她高高举起。 她轻声低语着。 【野蛮。】 这仿佛是某种祷告,又仿佛是某种解开蛮荒力量的咒文。 伴随着酷烈的声响,【枪】便脱离了摩根的手掌,宛如一道迅捷的雷霆,在无数冉丹异形的上空留下刺耳的高鸣。 几乎在下一个瞬间,【枪】便命中了那个不断喷吐着火舌的山顶要塞,它宛如一股最单纯的飓风一般,没有产生爆炸,也没有掀起墙壁,只是顺着那些裂缝与枪口,无声无息地冲了进去。 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秒。 随后,一股无比巨大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让哪怕在数千米外的每一名暗黑天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生出忌惮与悲悯的悲惨哀嚎被骤然想起,那是成千上万的异形在齐刷刷地悲鸣,那是成千上万的异形在被活生生的抽杀着自己的灵魂,然后在没有半分怜悯的屠戮中扭曲地死去。 这声音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凄惨,就连炮火连天的战场都因为这难以想象的集体悲鸣而停顿了一瞬,连风声都停止了,一种别样的死寂笼罩在战场上,所有人都在望向那座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要塞:冉丹异形那丑陋的脸庞已经被恐慌所占据,而暗黑天使的面甲之后则满是忌惮与震惊。 直到下一刻,直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股黑色的飓风已经重新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进攻!】 【雄狮】的咆哮唤醒了沉睡的军团,所有的暗黑天使再一次举起了刀刃,这一次,他们再也无所顾忌。 —————— 冉丹是丑陋的种族,无论是以银河中哪个文明的标准来说,它们的脸庞都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丑陋。 而此时,这些在要塞中堆叠如山的冉丹尸骸的面孔,更是丑陋出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本就不堪入目的面庞混合上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恐慌而死去的瞬间,最终变成了足以让阿斯塔特渴望去遗忘的场面。 这座要塞里有至少八千名冉丹武士,它们中不乏一些足以与阿斯塔特相媲美的个体,但现在,它们都死了,死在了同一瞬间。 【你抽干了它们的灵魂?】 庄森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他脚下的这副异形的尸骸,基因原体那天生的灵能感知告诉它,这些尸体身上都有着一种别样的空虚。 【并不是,阁下。】 背对着枪口,摩根的脸庞隐藏在了本就阴暗的光线之中,她身旁的空气甚至发生了细微的扭曲,诉说着这位灵能者那必须时刻控制的强大力量,作为庄森是灵能顾问,她并没有像其他的暗黑天使一般,在要塞的各个角落忙碌着构造新的防线,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便会轻松很多。 庄森总是有问题等待着回答,每当他的问题提出的时候,他所需要的总是那些最坚决且快速的答案,甚至是短暂的思考与踌躇在他眼中都散发着某种令人生憎的可疑气息。 【我只是震碎了它们。】 【震碎了灵魂?】 庄森皱起眉头,他从未知道过这样的知识。 【是的,我用战场上数万股甚至更多的灵魂汇聚成了一柄【枪】,这柄枪承载着这些没有了自我认知的灵魂,当它射入这座要塞之中的时候,便会爆炸开来,无数股灵魂便会在灵魂之海中形成一股突兀的浪潮,如同海啸般碾碎这些异形脆弱的灵魂。】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他并不是完全相信摩根的一面之词,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始思考,这种招式又该如何的为他所用。 基因原体起身离开,摩根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为了自己思维王国中那沉重负担的稍微缓解而感到一丝轻松。 【枪】是强大的,它的命中就意味着杀戮的必然性成功,哪怕是灵能者,在没有提前预知的情况下,也只会是它锋芒之下的又一股哀魂。 但【枪】也是昂贵的,【野蛮之枪】不过是摩根的构思中最普通的那一种,却依旧要消耗数以万千计的灵魂。 但摩根并不心疼,因为【枪】意味着必然的杀戮,她自己可以在杀戮之后得到新的灵魂补充,至于那些在射杀过程中被消磨掉的脆弱灵魂,这些下等货既无法真正的填充她心中的裂痕,又反而会扰乱她思维王国之中仅剩的秩序,徒增烦恼,它们的损失自然是无关紧要的,甚至是一件好事。 如果不是与冉丹的战斗大多来去匆匆,根本没时间挑选,她才懒得吃下这些灵魂,在这五年中,她虽然吃下了数以亿计的灵魂,但真正能用的其实也就那么多。 而剩下的,无非是耗材而已。 反正它们原本就是一群异形。 —————— 【你的这个招式可以开发。】 在走到了要塞的阳台之上后,望着远方依旧挥之不去的浓雾,庄森缓缓地开口。 【无论是轻量化,走数量取胜的路线,还是牺牲一定的准备时间,让它成为能够远程狙杀甚至斩将的利器,你都可以、也需要尽可能地研究它,我们与冉丹的战争总是需要新的力量,尤其是在灵能的方面。】 一丝微笑挂在了摩根的嘴角。 【在战争的领域,伱是如此的天赋异禀,庄森阁下。】 【不。】 狮王简短的否认。 【这是一种通用的天赋,在我的每一个兄弟身上,你都可以看到它们,我们是帝皇下将军与统帅,我们生来就应当明白这一点,精通这一点。】 随后,基因原体只感觉自己的身后是一种诡异的安静,随后是一阵叹息。 【我恐怕无法认同这一点,阁下。】 【因为,就像我所说的那样,你在战争的领域所展现出来的天赋,是我目前为止所见过的最好的,最伟大的,没有之一。】 庄森缓缓地转过头。 【你在腹诽我的两个兄弟的天赋?】 【我没权力这样做,阁下,我也没有资格去评判基因原体的天赋与否。】 【但是我依旧坚持我刚才的观点。】 摩根的眼神有光芒,庄森仔细地看着,他认出那是象征着【坚持】与【真挚】的,如同冰山之雪的光芒。 【因为这从不是一个天赋的问题,阁下。】 【这是态度的问题。】 【这是一个关于态度、觉悟、以及奉献的问题。】 庄森转回了头,他沉默不语。 【我无意抹黑任何人,但是就像我所说的那样,庄森阁下。】 【你的内心中闪耀着一些银河中最宝贵的群星,但你已经习以为常,而不知晓在这个所有人都狂热的追求所谓荣誉与私人的无穷渴望的时代,你心中的那些闪亮、那些沉默与那些付出是多么的宝贵。】 【而我,目睹了它们。】 【你在战争的世界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而这柄王冠并不是生而赋予的,也不是倚靠着更胜一筹的天赋,因为这是一柄用奉献、用忠诚、用毫无怨言的无声付出所铸就的,只属于你的王冠。】 【你配得上它,阁下。】 —————— 摩根能听到庄森那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他没有再看她,只是留下了一个高大的无声身影,他的手指似乎在敲打着盔甲,不自觉的敲打着。 庄森的头颅高高抬起,让摩根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正面,他只是盯着那一层层的浓雾,深深地呼吸着,就仿佛那里有什么无价之宝一般。 【你的话……有些夸张……是的,夸张。】 【以后……要少说……】 不知道为什么,庄森的这句轻声低语,显得有些虚弱与踌躇,他转过身,快步走下了这个阳台,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奇异气场。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火炬 在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面前,摩根一向是一个很温顺的人。 她不会反对任何命令,也不会被发现有任何阳奉阴违的举动,她总是沉默的前进、绝情的猎杀、又或者在无关紧要的时刻用着毫不遮掩的慵懒语气倾吐自己的想法。 庄森一直知道,她有问题。 但他也一直没有足够的理由与动力,去消除这个隐患。 这个银发的女性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边,她从未显露出真正的敬畏,却也从未让自己的价值低于被清洗的红线,她的能力与功绩伴随着战争的蔓延而增长,甚至连最顽固的暗黑天使都会对她存在于【不屈真理号】的这个事实表示尊重与理解。 有很多次,当【雄狮】的手指轻轻划过剑柄的花纹时,他都在构思着那幅场景:利剑出鞘,撕破空气,划开那雪白的脖颈,让冰冷的剑刃与更冰冷的空气灌入那滚烫的血管之中,如同无情的汛洪冲破了精巧的堤坝,将田野、城市与生命卷入毫无抵抗力之力的漩涡之中,将所有的活力与悲伤吸食殆尽。 她也许会死于失血,又也许会死于气道被堵塞所引发的肺动脉栓塞,如果他的力量更大一点的话,她那颗漂亮的头颅就会像被遗弃的皇冠一样坠落,但那样的场面未免过于野蛮,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但毫无疑问,但无可避免,会有人流血,会流很多很多的血,那白天鹅的傲慢长颈会被猩红的毒蛇所污染,她那张总是写满了懒散与思量的面庞也许会泛起轻微的紫色,就宛如她所酿造的那一排排醇香的酒液。 最后,那单薄的躯体会倒下,连一丝灰尘都不会泛起,她也许会平静的接受、愤怒的挣扎、恶毒的诅咒、不甘的问询、又或者动用着巫术的小小手段,以及其他在他意料之外的方法,来印证自己那并不真实的身份。 无论如何,一切都会结束。 只要他真正的挥出那一剑。 一切都会结束,走上正确的结局。 他的感性、他的本能、他作为一个【人】的那一面,他为了挤进帝国的牢笼所穿戴起的浮华盔甲,都在如此的咆哮着,都在如此的劝告着,它们渴望他的刀剑挥出,让肆意的鲜血在所有人的震惊中溅湿墙壁,让这个不怀好意的假面女郎在错愕的呜咽中死去。 基因原体的手指摩挲着剑柄的花纹,感受着那浸润过鲜血与死亡的腥甜。 下一刻,他的手指掠过了这一切,拍了拍另一侧的肩甲,拂去那些伴随着腥风而飘散过来的灰烬。 他不需要那么做。 那是一种浪费,一种可耻的浪费,一种错误的判断,一种怯懦的犹豫,一种付出远远大于收益的最愚蠢的行径。 看看这个沉默的凡人吧,她能够做到很多的事情,能够破解很多的苦难,能够让他放心大胆地把她带去最危险的前线、最恶劣的战场、最极端的区域、最血腥的任务,她的能力有目共睹,她的态度值得肯定,而她的死亡也不会让人特别的痛心,不过是自己的兄弟那狭隘的歧视又多上几丝而已。 而更重要的是,而在这一切理由之上的最主要的因素是:她被控制着。 她的居所在他的舰队里,她的战友是他最忠诚的子嗣,她的脖颈、她的头颅、她的那条脆弱不堪的小命,都被他死死的纂在了掌心之中,甚至都不需要他的出手,考斯韦恩和阿拉乔斯那隐藏起来的装置,都足以让一个最癫狂的灵能者宛如羔羊般无力。 他没有理由不好好利用这一切,尽情的发布指令,尽情的挥舞这把刀剑,直到她彻底的破碎,又或者自己不再需要她了。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一切呢? 他的理性,他的野蛮,他留在卡利班深林之中的那道虚影,他潜藏在自己内心底的那个真正的【莱昂—庄森】,都在苦口婆心地诉说着这个道理。 这个银发的假面女郎,她还有着未被榨干的价值,她还被自己所掌握着,她还没有因为野心和愚蠢而触碰自己的底线。 所以,她还可以留下一条小命,去在阴影中构思自己的计划,他不在乎那一切。 她可以活下来,暂时。 但当他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必须从他的军团中滚蛋,又或者永远的保持沉默。 那不会太久,也许是一个月之后,又也许是这场战役结束之后,他很快就会赶走她,赶走这个隐患。 —————— 三年前,庄森就是这样想的。 —————— 【有些不对劲。】 当他们距离那座冉丹的指挥中心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摩根终于再一次地说话了。 【恕我直言,庄森阁下,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顺利了么?】 【是很顺利。】 没有预想之外的对手,也没有真正垂死的挣扎,这个掌控着四百万冉丹武士和数以亿计的奴隶的核心区域就仿佛将自己的所有命运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隐蔽性上,冉丹也从来都不是如此软弱的种族。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随后,他便发出一阵轻笑,隔着狮盔,这笑声变成了在金属之间来回动荡的洪亮之音。 【所以呢?】 【所以……】 摩根的话音尚未落地,阿拉乔斯便从他们的身后冲了上来。 “吾主,考斯韦恩汇报,一股巨大的亚空间能量突然在我们的右侧……” 【我已经看到了。】 顺着狮王的话语,在暗黑天使军锋右侧的无尽狂风之中,一扇深蓝色的灵能之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猛然间从风暴中裂开,而仅仅是这里,在他们的身后,在他们的左侧与前方,一扇扇传送门被同时打开。 它们是如此的高大,足足有几十米高,无声诉说着大门对面那些存在的可怖。 【你觉得这会是什么?】 摩根听到了庄森那缓慢的问询。 她甚至不需要想。 【如果是反扑,那未免太晚了。】 【如果是挣扎,那未免又太早了。】 【但如果,这是一场埋伏,一个陷阱,一次用冉丹的堂堂战帅作为诱饵的豪赌,来杀死困扰着它们的【雄狮】与【饮魂者】,那的确是掐算了一个好时机。】 【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记忆,看起来它们已经猜到了在萨比斯星系发生了什么,它们猜到了你当初是如何狩猎它们的同胞的,于是开始了拙劣的模仿,尽管这很失败。】 【它们以为所谓的狩猎只需要将诱饵摆放整齐,然后布下陷阱和猎户,这些异形永远不会懂得,真正让狩猎得以成功的,是那颗高贵、野蛮且狡诈的心灵。】 隔着钢铁的头盔,狮王的嘴角略微勾起,他开口了。 【的确是一场豪赌。】 【但我没有理由不去吃下它。】 【阿拉乔斯,把后面的部队都召集过来。】 他诉说着命令,然后把视线重新投在了摩根的身上,眼看着这个凡人微微歪着脑袋,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在我的第九骑士团与五百众后面,有着大约一千人的军阵,他们都是从泰拉或者卡利班的骑士团带来的老兵,在我回来之前,这一千人听从伱的指挥。】 【拦住那些传送门里的家伙,我不管它们是什么,拦住,或者消灭它们。】 【它们还不足以让我放弃一场猎杀。】 摩根微笑着,她的瞳孔就宛如伫立于风暴之中的,冰蓝色的太阳。 【遵命,阁下。】 —————— 战争是最无情的竞赛,也是最伟大的老师。 它公平、野蛮、无情、且条理分明。 不学习,就会落后。 不进步,就会挨打。 不胜利,就会灭亡。 在战争面前,没人敢当懒惰的学生,一个被拖延的计划身后可能是一条战线的崩溃,一项没有被及时传开的技巧可能会造成成千上万的死亡,而即使你学到了根本,也许在几年之后,甚至几个月之后,一切的一切就会变成另一幅模样,而你只能学习,继续去学习,拼了命地去学习,与进步。 因为在战争中,任谁都没有第二次机会。 当帝国与冉丹在无尽的星宇与世界中搏杀的时候,它们也在这银河最伟大的学堂之中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在火星与无数个铸造世界上,忠于帝皇的技术主教与神甫们冒着最大的危险,在不惜一切的收集冉丹的武器,破解其中的秘密。 在战壕与营地之中,无数本小册子和无数场会议正在召开,所有的老兵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只为了其他人在面对那些扭曲异形的时候多上哪怕一丝胜算。 在泰拉的议会上,在前线的指挥部中,无数的计划化作纸卷,被提出、驳斥、修改、通过或废弃,那些最可怕的冉丹个体被频繁地提及,如何刺杀它们成为了战争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没人会认为这一切是不必要的,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冉丹也正在这样做:破解帝国的技术,盗窃帝国的情报,将帝国最优秀的指挥官和战将写在一本本刺杀名录上。 双方都在学习,都在剽窃,都在进步,他们不敢不这么做,因为这场较量唯一的赌注就是他们绝不能抛弃的东西:他们各自种族的永远的命运,谁将死去,谁将永恒,谁将籍籍无名,谁将拥抱霸权。 檀香修会甚至是每一名暗黑天使手中的武器对于冉丹来说都越来越致命,而那些异形的大军之中,也不断冒出前所未见,但是却能造成更可怕的杀伤的亵渎武器,冉丹武士的手中开始出现了阿斯塔特的武器,它们的身侧则行走着兰德袭击者,残暴之刃…… 甚至是…… “泰坦!” 干涸的嘶吼声被风声所卷走,但每个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因为他们已经亲眼看到了那些庞然大物,亲耳听到了那沉闷的脚步,亲自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抖。 泰坦,神之机械,帝国的柱石,每一支军团都渴望拥有的最强大的战场巨兽。 这是它们曾经的样子。 而如今,一切已经改变。 出现在摩根与一千名暗黑天使眼前的是最亵渎的造物,足以在一瞬间让一名机械主教的颅骨因为愤怒与癫狂而冒烟甚至爆炸。 这些巨兽,伟大的巨兽,已经彻底完成冉丹亵渎的造物:它们的身躯残破不堪,巨大的胸部前置护甲与腿部护甲上依旧遍布着狰狞的疤痕,诉说着它们倒下的那些战斗是多么的惨烈,而在那些致命的伤口处,在那些关节与机械臂的衔接处,无数的血肉与筋脉填充在其中,搭配着异形那亵渎的技术,让这些死去的巨兽再一次地站立了起来,成为了效忠于冉丹的罪恶武器。 摩根看着眼前的那些移动天灾:战犬、掠夺者、恶狼、军阀……她甚至看到了一台古老的火星—阿尔法型,它双肩上的两门三联激光爆破者如今散发着不详的阴影。 驱动这些已死巨兽的并不是机械与能源的动力,而是一种无情的压榨:在这些泰坦的体内,关押着一名名被榨取到几乎油尽灯枯的灵能者,他们已经被冉丹的酷刑折磨到彻底的疯狂,只会无序的嚎叫着,在那些折磨仪器的驱使下,压榨着每一丝灵能,而这些庞然巨兽便伴随着响彻灵魂之海的尖叫,将摩根与一千名暗黑天使团团包围。 而就在它们走出传送门的那一刻,进攻便开始了,无形的气浪从这些巨兽身上的血肉中发射而出,分成四个角度,向着摩根的所在呼啸而来。 而摩根只是举起了她的权杖。 【枪】再一次地汇聚。 但这一次,她的吟唱似乎有所不同。 她低语着,声音在风声扯得粉碎,那风声旋即又被那些大踏步杀来的亵渎武器推倒在地面上,踩为了无尽黄沙中的尘埃。 【啊……】 【女妖。】 —————— 庄森的猎杀持续了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 当他拂去鲜血,重新赶回到了这片战场的时候,这里的狩猎也已经终结。 基因原体抬起头,环视了一眼四周,他的瞳孔在目睹到一切的时候不由得狠狠地缩了一下,随后,他迈动着有些僵硬的步伐,将已经愣在原地的五百众甩在了身后。 一千名暗黑天使,他们中的大多数如今都还活着,却显然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压迫之中,这些幸存者整齐地排着队列,围成一个圈,恭迎自己的基因之父。 而在圈的中央,摩根坐在那里,坐在了一座由废墟与钢铁所打造的山丘上。 她在笑。 而暗黑天使在远离。 他们离她远远的,就仿佛那是一头绝对无法战胜的可怕野兽。 庄森走了上去,他看着那位一向恭顺的凡人顾问,她就坐在那里,嘴角上挂着一丝异常罕见的,明显的笑容,那笑容显然不是为了什么甜美的情绪。 【你做了什么?】 基因原体抬起头,问到。 她张了张嘴,似乎感觉到了嗓子的沙哑,于是嗫喏着,吐出了几个字母。 【愤怒。】 【……愤怒?】 【那还真是明显。】 庄森转过身去,他再一次地看向了已经截然不同的荒漠:风声已经彻底的消失了,就仿佛被一位野蛮的神明所吞噬了一般,而此时此刻,风景已经变幻了。 火炬,到处都是火炬,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荒漠上肆意遍布着燃烧的火炬,到处都是直通天际的滚滚浓烟,那每一垛火炬都象征着一坨彻底报废的金属,那每一股浓烟都象征着一头彻底死去的战争巨兽。 庄森看着它们,面色空前的凝重。 随后,他转过身去,集结着自己的队伍,而在他的身后,在荒漠之上,十七垛熊熊燃烧的火炬,被所有人甩在了身后。 嗯,从今天开始这本书改名叫《战锤:以涅槃之名》,至于为什么改名……根据我多方的调查,帝皇灾星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过于败坏路人缘,很多读者第一印象不好。 所以我决定把他们骗进来再杀(不是)。 此外,我今天,人生第一次,推书! 书名是《战锤:我不要成为臭罐头啊!》,就在起点。 一看就知道,是写莫塔里安的崽的。 作者和我一样都是起点新人(不过收藏薄纱我啊),但是对故事的节奏把握的非常好,剧情推进的也非常稳健,主角的内心戏偶尔有些活跃,但是战锤的总体风格掌握住了,而且死亡守卫嘛,的确需要一个活跃一些的人物了。 总之,在这里和他py一下,希望我们两个的书都能好好进步。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赴死 【战士们!】 【这是天赐的机会,是诸神的垂青。】 【在这里,在这个星系,我们将为我们伟大的种族抹去一个强大的对手。】 【这会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无数的战线将会因为我们的行动而走向胜利,无数的同胞将会因为我们的勇气而得享荣光。】 【我们的战绩将从这个渺茫的星系,一路传唱到我们最伟大最永恒的母星,让所有的人类面对我们的强大而跪拜,颤抖!】 【战士们!勇士们!跟随我的步伐,穿过这道传送门,就是战场,就是我们夺取一切的伟大天堂!】 【毫无疑问,我们会获得这场胜利,会获得无限的荣光。】 【但我无意欺骗你们,我最忠诚最强大的战士们,这也会是一场艰难的胜利,在我们之中,会有死亡,会有牺牲,会有不幸者无法目睹到诸神将胜利的光辉沐浴在它的身上的那一瞬间,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可能的,那牺牲者可能是你,是我,是我们所有战士之中的任何一个。】 【但我知道,我们都知道,这死亡与失去的可能性不会阻挠我们的脚步,也不会摧毁我们的意志,我们曾经面对更强大的,甚至不可战胜的对手,但我们从未放弃!】 【我们从未放弃!】 【我们从未畏惧!】 【所以!我们从未失败!】 【这,便是我等种族血脉之中的高贵!】 【这,便是我等帝国受诸神垂青的证明!】 【这,便是我等的命运:摧毁那个试图死而复生的腐尸帝国!摧毁那些脆弱的,狂妄的人类!银河属于我们!只属于我们!永远属于我们!】 【看看这强大的军阵吧!这些曾经为人类所服务的战争巨兽已经为我等所驱使!而母星之上最强大最先进的武器也正紧握在你我的手中,战士们,在今天之前,伱们已经横行数十年,未逢敌手,而在今天之后,你们的荣光也将被所有的同胞传唱,直到一个又一个万年!】 【现在!跟上我的步伐,我们将完成最伟大的事业,我们将杀死【饮魂者】那无尽的饥渴与狂妄,我们将用最强大的武器狙杀人类统帅的灵魂,我们将让他们崩溃,瓦解,灰飞烟灭,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跟上我吧!】 【这荣光的日子已经到来!】 —————— 东部的冉丹战线是推进的最快的。 一千名暗黑天使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依托着刚刚攻下的冉丹要塞与碉堡,开始组织起了防御,尽管这些阿斯塔特手中的武器无法对那些诡异的泰坦造成伤害,但是他们却可以做到其他事情:冉丹并未只出动了这些死而复生的泰坦,在十七台扭曲巨兽的巨大阴影中,数以百计的冉丹精锐正极速前行,它们冒着暗黑天使那密集的火力网,舍生忘死地前进着。 伤亡很快就出现了,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冉丹的武士,不断有人倒在地上,无声无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鲜血从他们的头颅与胸口上流出,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这里我改了一下,一千名暗天使还是战死了不少人,只剩五六百的样子,不然这个剧情实在是太bug了。) 而摩根只是在低声的吟唱。 【女妖。】 她轻声地呼唤着,那些被精挑细选的灵魂便从她的思维国度中现身,在她的指尖不断环绕着,汇聚成了又一柄【枪】。 不同于之前那摩根用来摧毁要塞守军的【野蛮之枪】,这柄【女妖之枪】是专门被设计出来的:【野蛮】只是标杆,是最普通最没有特点的,是随手抓起灵魂而捏成的。 而【女妖】则是强化型,银发的蜘蛛女王挑选着那些特殊的异形灵魂,其中大多数都是强大的巫师,她将这些灵魂汇聚在一起,便有了【女妖之枪】,这柄【枪】的用途也非常的明显:它就是专门为了狙杀那些灵能者而生的。 摩根轻吐着咒语,四柄【女妖之枪】便在她的身边围绕,她伸出苍白的手指,指向了东边的来犯之敌。 【射杀。】 四柄无形的利刃齐齐出鞘,在思维与灵魂的海洋中掀起滔天的巨浪,居然就在下一个瞬间,那无数的哀嚎与解脱便从这些扭曲巨兽的身上传来,她聆听着那些被奴役的灵能者终于停歇了永无止境的悲鸣,堕入了由永恒的宁静所构造的天国之中。 伴随着这种解脱,冉丹部署在东方的两台掠夺者级泰拉与两台战犬级泰坦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这些被强行召回到战场之上的巨兽失去了那虚假的灵魂,就这样伫立在了原地,成为了没有一丝威胁的雕像。 它们身上的血肉开始脱落,瓦解,最后如同腐朽的山崖一般接连坠地,连带着这些早已被腐蚀的钢铁造物也终于无法抵抗地心引力的牵扯,摇摇晃晃,轰然倒塌,滚滚的浓烟与火焰从它们早已死去的躯体上出现,标志着神之机械迟来的死亡。 但摩根没心情去欣赏这一切,因为就在她抹杀了东方之敌的时候,已经有更多的对手从其余的三个方向杀来,她看着那十几台亵渎的泰坦向着她的方向不可阻挡的前进,摧枯拉朽的踏平所有的废墟与残骸,她看到那些冲在最前方的战犬级、恶狼级与掠夺者级的迅捷身影,它们的脚步连绵不断,让所有的土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个方向,十台。 除此之外,每个方向还各有一台扭曲的军阀级的泰坦,其中甚至有一台是火星专门改造的阿尔法级变种,显然,它们是那场【百机之死】的殉难者。 所幸,它们已经死去,已经失去了作为神之机械的绝大多数威力,如今的它们只是被强行拉起与驱使的巨大肉盾,而不是那些足以威震战场的存在。 否则…… 摩根的表情有些狰狞。 在她的视野之中,整整二十六股至暗的火光正在汇聚,尽管那不是象征着巨型爆弹、火山炮又或者激光爆破者的毁灭性光芒,却也散发着独特的恐怖:那是冉丹的放射性电磁轰炸光波,帝国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破译与解析的亵渎技术。 银发的女郎来不及多想,无数的灵能光芒便在指尖上汇聚,流入她的权杖之中,她将这蛇首的权杖猛的插在地上,一层厚重到足以用肉眼来感觉到的护罩便遮挡住了她身旁的大多数区域。 几乎是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纯黑色能量光束便向着她扑来,吞噬了遮挡在它们面前的一切,无论是要塞、丘陵、还是那些没来得及被保护的暗黑天使,他们的盔甲在一瞬间化为了灰霾,瞳孔甚至来不及惊慌、喉咙甚至来不及悲鸣,那肉身便与盔甲一体化作了四散的沙尘,消失在了不可阻挡的能量之中。 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扑向了摩根的罗网,就仿佛一股股汹涌的海浪,不断地砸向了那高耸的崖壁。 惊天动地。 一鼓作气。 接二连三。 江河日下。 声嘶力竭。 最后,不动如山。 直到那纯黑色的能量散去,摩根的罗网也不过是磨损了大半。 她咆哮着,在灵魂的海洋中无穷无尽的咆哮着,她所有的意志与精神都被强行压榨着去抓取那些合适的灵魂,然后汇聚成最强大最适合的武器。 【女妖之枪】,整整十柄。 当它们先后出现在摩根的四周的时候,哪怕是完全不通灵能的暗黑天使都能感觉到一丝衰败的气息在她的身上环绕着。 【射杀!】 她的声音是尖锐的。 于是,又是十股狼烟燃起。 直到这时,还有三台复活的泰坦,三台死而复生的军阀级,它们那数十米高的身躯伫立在大地上,宛如不灭的魔神,而在这些造物的脚下与四周,越来越多的冉丹武士已经冲到了暗黑天使的阵地之前,惨烈的肉搏战在废墟中爆发。 而针对于摩根的攻势远不止这些:数以百计的冉丹战机摇晃着它们扭曲的双翼,从四扇传送门中蜂拥而出,争先恐后地扑向了这个让冉丹的军团无比忌惮的灾星。 她必须死。 摩根轻咬了一下舌尖,重新夺回了有些松散的意志,她的目光在那些军阀级泰坦的腹腔处徘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些驱使着它们的等离子反应堆就在那里,而那所谓的厚重盔甲对她来说并不是大问题。 青蓝色的瞳孔已经被彻头彻尾的杀意填充。 她伸出手,狠狠一捏,一个咆哮的风暴便在半空中呼啸而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艘冉丹战机撕成了碎片。 然后,她低吟着,越来越多的能力开始在指尖上汇聚,连直通天际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 战斗持续了三十分钟。 噩梦一般的三十分钟。 冉丹的大军无穷无尽,数以百计的冉丹战机和成倍的冉丹武士源源不断地从巨大的传送门中涌出,它们无所顾忌、无所畏惧、甚至无所躲避,以最狂热的姿态,争先恐后地扑向那由灵能与爆弹所交织的罗网。 燃烧的异形引擎在风暴中被撕成碎片,炽热的钢铁扭曲了视野之内的每一寸天空,黑色的噬人蝗群将荒漠染成了至暗的色彩,在火光与爆炸中不断倾洒着亵渎的污血。 几乎每一秒,都会有暗黑天使死去,而同样是每一秒,他们都要杀死更多的,甚至是数倍的敌军,难以想象的火力从他们手中的武器中倾泻而出,清理着冉丹的军列,破坏着冉丹的盔甲,更有甚者,那些无法辨认的特制枪弹射向了半空,将不够好运的冉丹战机活生生地撕碎。 他们抵抗着,杀戮着,死去着,麻木着,直到那最后一声巨响传来。 摩根在流血,她的瞳孔在流血,这是这场突兀的胜利的代价。 最后一台军阀也已经倒下。 她剧烈的喘息着,感觉到一种罕见的艰难处境围绕着自己:这不是沃拉斯顿,这不是她可以安心准备好几个泰拉标准时,然后从容撕碎那些战舰的场合。 她本能的感觉到,一切尚未结束。 她的目光看向了那些巨大的传送门,等待着里面更可怕的东西,但是就在几乎下一个瞬间,她察觉到了什么。 不对! 她举起权杖,本能地汇聚起力量,但是已经有些太晚了。 那一台台陨落的泰坦之中突然爆发出了无法想象的力量,那是灵能的力量,也是她从未见过的力量。 在哪怕是基因原体都反应不过来的瞬间,这些能量便爆炸开来,一根根丝线从它们的震撼中,转眼间就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灵能大网,将摩根彻底的困在其中。 在暗黑天使的眼中,她只是站在那里,但在灵魂的海洋里,她已经无处可去。 狂热的嘶吼在冉丹的战线中响起,越来越多的冉丹武士就仿佛听到了某种呼唤,它们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扑向了它们能找到的每一名暗黑天使。 而在这些狂热的牺牲者身后,有数百名古怪的冉丹武士咬紧了牙关,在同一时刻抽出了一把把刻满了奇怪符文的匕首,然后朝着自己那伤痕累累的脖颈狠狠地刺去。 —————— 摩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探出灵能的触角,向着四面八方发射了出来,但却齐齐受挫:在短时间内,她的灵魂破译不了这困兽牢笼。 惨烈的厮杀声就在耳旁响起,但摩根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在这张诡异的灵能之网的作用之下,她的灵魂似乎正在不由自主地飘离她的身体。 一切尚可控制。 她如此想到。 但下一秒,便异况横生。 数以百计的冉丹武士冲了进来,它们的灵魂被独特的秘法所控制着,保持着可怕的杀伤力与行动力。 没有对峙,也没有话语,这些灵能的杀手发出渗人的尖叫,争先恐后地扑来,而在它们的身后,另一些人高举着一个个散发着至暗光芒的灵魂仪器,让摩根感觉到自己的灵能受到了丝丝压制。 她皱起眉头,一挥手,无形的刀刃化作收割生命的浪潮,转瞬之间,无数的冉丹灵魂杀手便灰飞烟灭。 但下一秒,它们的灵魂便被那些诡异的仪器所吸收,彻底的燃烧着,让那至暗的光芒愈加的繁盛。 摩根甚至感到了几丝吃力。 她的瞳孔亮了起来。 她怒喝着,数百米高的漩涡便在灵魂之海中横冲直撞,绞杀着最后的冉丹杀手,一个一个地把它们碾为灰烬。 直到只剩最后一个。 直到已经咫尺之遥。 而此时,那些诡异的仪器在那异形的掌中彻底的汇聚,变成了一股纯粹的光芒,摩根看着它,感到一种莫名的忌惮。 那最后的异形向她扑来。 她吃力的举起手,射出了致命的灵能。 然后,她看到了笑容。 那是疯狂的、释然的、无畏的、甚至是有些嘲讽的笑容。 最后的冉丹杀手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她的毁灭性灵魂光束,在自己的灵魂被一点点地撕成碎片之前,它成功的挡住了这最后的阻拦之物,伴随着最后一声哀嚎,那光芒终于刺向了摩根。 偏了。 但没有完全的偏。 一个微不可查的口子,就这样不经意的在摩根的手臂上出现。 那一刻,所有的灵魂都能听到那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充斥着狂怒与暴戾的悲鸣,那是由痛苦、畏惧和疯狂所组成的高歌。 在那一瞬间,那光芒中的意志侵入了摩根的大脑,侵入了她的意志。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一切。 毁灭。 背叛。 堕落。 暴怒。 疯狂。 悔恨。 杀伐。 谎言。 浩劫…… 她看到了一切 她忘记了一切。 她理解了一切。 她放弃了一切。 她听到了长笑,永无止境的最疯狂的长笑。 她挣扎着、咆哮着、哭泣着、战斗着…… 到最后,一切的最后,她只是,悲鸣。 —————— 【你们!】 【都要!】 【死!!!】 —————— 那最高昂的尖叫在灵魂之海的漩涡中爆炸开来,一名略有些灵能的暗黑天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然后,他愣在了原地。 哪怕是直面自己的原体与帝皇,也无法与他所看到的东西相对比。 帝皇在上啊,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什么……怪物…… 无法形容,无法相信,无法接受,无法理解…… 如此巨大,如此繁多,如此疯狂,如此可憎…… 他,看到了…… —————— 【你看到了什么?】 庄森发问。 而他的子嗣,他的幸存的,忠诚的,不幸的子嗣,只是努力地回忆着,然后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低头、四肢僵硬。 “父亲……” “我真的……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庄森垂下眼睑,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他今天询问的第十二个亲历者,也是他听到的第十二份一模一样的答案。 他知道,他的子嗣并没有对他说谎。 —————— 【考斯。】 “大人。” 【为我找一个世界,一个死亡世界,要偏僻一点,没有任何文明的痕迹,还要有着森林,幅员辽阔的森林,与最凶猛的巨兽。】 “是的,大人。” “您这是……” 庄森的眼眸中闪着几丝危险的光芒。 【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也许是时候,与我的灵能顾问进行一场她口中的真正的训练了。】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森林之子(一) 在比利文星系的战斗与清扫持续了大概六十个泰拉标准日,但距离最后一声异形枪响的结束,还要再过六十天。 隶属于冉丹帝国的无敌舰队直到这场战役的最后一刻才彻底地崩溃,那些扭曲的、阴暗的虚空引擎在漫长的时间中与人类帝国的战舰锲而不舍地纠缠着,直到二者中的一个彻底地化作尘埃,消散在恒星的炽热之中。 而就如同过往的大多数时间一样,在这一次的厮杀中,倒下的依旧是冉丹,是异形,是人类帝国之敌。 毕竟,人类之帝国固然也会失败,但是他们的失败绝不是一次猝然的终局:无论是多么惨痛的损失,都无法阻止帝皇的追随者们重新组织起更庞大、更坚决、更残忍的复仇之军,将侥幸取得胜利的对手一次次地击倒在地上,直到让它们鲜血横流,直到将它们挫骨扬灰。 帝国的泰坦在陨落,帝国的舰队在崩解,帝国的战士在流血,流下如同最浩瀚之大洋一般的鲜血,浸透无数的世界与星系。 但尽管如此,帝国依旧在胜利,帝国依旧在前进,帝国依旧在将一个又一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异形国度彻底地从银河中抹去,在它们的累累尸骸上宣称着自己古老种族的一切昔日之疆土:在人类的伟大崛起再一次地实现之前,神圣泰拉的子民绝不会停下脚步。 而飘荡在比利文的恒星与行星之间的四百万冉丹武士的遗骸,不过是这个已经苏醒的古老霸权复兴者对于银河之中那篡夺自己疆土的万般宵小的又一次咆哮与示威。 帝皇的意志通过那无数的战舰与军团,最终汇聚成以最广袤的星区还要更为巨大的斩龙之剑,而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正是挥舞着这把利剑,在冉丹帝国那永不停歇的争霸野心上,再次划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四百万历战的武士,还有与之配套的数支庞大舰队,浩如烟海的奴隶和后勤物资,以及建立在十六个世界上的永久性要塞…… 比起这些活生生的损失,比利文那身为【交通要隘】的虚无缥缈的价值,反而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作为一个在科技方面略胜一筹,但是体量却明显不如人类帝国的异形霸权,如此巨大的损失足以让冉丹感到彻骨铭心的痛苦:这些亵渎的异形为了它们心中所燃烧的野望,将自己的整个种族锤炼成了一支无比嗜血的军队,再加上数千年的蛰伏与积累,又拉拢与控制了无数同样庞大的异族,才拥有了与人类帝国以整个银河作为战线、为棋局、为厮杀之修罗场的底蕴。 但现在,这底蕴正在极速地消耗着,无数条战线上已经漏洞百出,无数的占领区因为守军的稀少而蠢蠢欲动,还有无数的所谓【盟友】正贪婪的窥伺它们富饶的本土,谋划着一场又一场心照不宣的阴谋。 而更重要的是,尽管它们已经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获得了如此繁多的战果,帝皇的国度依然如同一座沉默的战争圣殿,源源不断地走出更多的军团与舰队,一次又一次地在冉丹认为胜券在握的情况下,以更为强盛的姿态回到赌桌之前。 这甚至不是人类之帝国的全力,也许连一半都没有用上:银河的北部虽然被战火所蹂躏着,但在银河的西部、东部、与南部,以影月苍狼和极限战士为首的大军正从容不迫地收割着海量的疆土,降服一个又一个富饶是口袋帝国,神圣泰拉在与冉丹的战争中所流下的殷殷鲜血,甚至比不上它不断地蚕食鲸吞所带来的能量。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一种已经很久都没有现身的阴影,开始凝聚在了这个风光无限的异形霸权的头顶。 恐惧。 对人类,对帝皇,对祂的帝国的恐惧。 那是无法撼动,无法战胜,无法抵抗,甚至无法更多地去挣扎的恐惧。 这种最为绝望的情绪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次失败、一次又一次的覆灭、一次又一次的名王大帅的身死军灭而积蓄着,直到比利文星系作为冉丹最核心的前线军事重地之一,也在第一军团的猛攻之下最终屈服之后,哪怕是人类帝国最迟钝的将军,也能感受到,在银河系东北区域的无垠虚空中,冉丹的军团已经渐渐的隐入了阴影之中,一种逃避与退缩的心态正跃然纸上。 无数的要塞被放弃,无数的星系被清空,无数的世界与人民因为无法及时的转移而遭到血腥的屠戮,只留给了帝国的先锋舰队以大片大片的荒芜区域。 异形霸权那饮血的刀刃吸干无数个星系的膏腴与生命,制造出了一条苍白且荒芜的隔离带,暂时的阻碍了第一军团的脚步,而冒然跨过这些无人区域,深入到冉丹帝国的核心去进行远征,毫无疑问是无比危险且鲁莽的行为。 于是,在神圣泰拉的指示之下,在这场战火所燃起的第六个年头,暗黑天使军团终于得到了第一次实际上的休整,尽管它的那些兄弟军团已经或公开、或私密地退出这场战争有一段时间了。 第十四军团早已离开,莫塔里安率领他的子嗣回到了巴巴鲁斯,在这个全银河中他唯一欣赏的地方招募新血。 第十九军团奉命前往里欧比亚,去摧毁那个世界上一座颇具有威胁的知识宝库。 而第五军团已经与他们那神秘的基因之父完成了重逢,他们也因此拥有了新的名字:白色疤痕,现在,这个士气正旺的迅捷军团正集结着庞大的部队,准备响应一场神圣的号召:人类之主向他的几名子嗣,包括察合台可汗,福格瑞姆,荷鲁斯与庄森,发出了属于父亲的号召。 帝皇决定征服一个名为【摩洛】的失落骑士世界,显然,那个世界上拥有着足以让帝皇瞩目的巨大秘密。 除此之外,还有第六军团,这支从芬里斯走出来的蛮王军阵,早就在他们的基因原体黎曼鲁斯的率领下,不知不觉地脱离了与冉丹的交锋,毫无踪迹可寻。 自然有很多人对此不满,但是当批评者们收罗着第六军团的战报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承认:狼王与他的子嗣已经完成了每一个作战任务,尽管态度不好、执行拖沓、甚至手段鲁莽,不过第六军团并没有渎职。 于是,在一阵近乎于羞恼的怒火中,又一个任务被甩在了黎曼鲁斯的脸上,芬里斯之王哈哈大笑着,带领着自己的子嗣又一次消失在了亚空间的波涛之中。 就这样,在战火燃起的第六年,在数以亿计的帝国将士血洒疆场之后,在冉丹的一颗颗钉子被从帝国的土地上翘起之时,伴随着双方的同时沉寂,战争的节奏似乎进入了一个缓慢的休整阶段,唯有第十一军团的北方战线偶尔传来追击与歼灭的消息。 这个意图与帝国争雄的异形霸权似乎被沉重地打击到了,它们不断龟缩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将越来越多的舰队簇在一起,再也没有主动的出击过,而是用一种隐忍与退让来面对帝国的试探。 冉丹似乎在撤退。 连庄森都这么认为。 —————— 但撤退与放弃,似乎并不是一码事。 —————— 【她下去多久了?】 “一个泰拉标准时,吾主。” 【……】 【为我准备空投舱。】 “吾主,您所命令的是让摩根女士用至少两个泰拉标准时去准备,您再前去【攻关】。” 【猝不及防的开始是任何战争都无法逃离的一部分,考斯。】 考斯韦恩目睹着只属于庄森的纯黑色空投舱在死亡世界的大气上划过一道赤红色的璀璨流星,只能在心中叹息。 在比利文的战役得胜之后,一切看似皆大欢喜,军团终于迎来了久违的休整,甚至连基因之父那刻板的面容都有了几丝缓和,轻松的气息开始围绕着【不屈真理号】。 直到战役结束的第五天,庄森召见了这名最信任的子嗣。 考斯韦恩在狮王的办公室中呆了十分钟,出来之后,他手握着狮王的密令,前往了【不屈真理号】最隐秘的角落,当他再次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中已经紧握着一把足以杀死几乎所有灵能者的武器,而像这样致命的反灵能装置也开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更多暗黑天使的手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终来到了西西弗斯三号星,这是一个位于远东星域,大漩涡地区北部的死亡世界,没有海洋,也没有荒漠或冻土,整个世界都被不见天日的野蛮深林与遮天迷雾所笼罩着,数层楼高的食肉植物与狡诈的有毒野兽统治着一切,就连卡塔昌人都要谨慎小心地在这里前进。 而这,就是庄森所选择的地方。 —————— 基因原体那大上几号的空投舱坠落在了深林之中,就宛如一颗炸裂的流星,隆隆声响在无尽的树木与藤蔓中蔓延开来,甚至驱散了那厚重的迷雾。 螺栓松开,舱门剥落,基因原体甚至等不及那震颤不休的外壳彻底地倒向地面,便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他全副武装,却没有戴头盔,那柄威名赫赫的【狮剑】被紧握在右手,而那并不总是会被基因原体用到的等离子手枪【阿克庭努斯燧发枪】则悬挂在另一侧的腰间,相邻着几枚静滞手雷。 比无尽的深林更富有生机的碧绿色瞳孔正无情地扫视着他眼前的一切,却只看到了空前的安静与死寂:没有鸟鸣,没有流水,没有那么高大的树木在风声中互相摩擦的沙沙声响,甚至连风声都没有。 庄森深呼吸着,那氧气含量极高的空气被大口的灌进了他的喉管与肺部,这些空气中的膏腴养育了这里奇形怪状的巨大生命,也让这个郁郁葱葱的世界成为了对于人类来说的死亡世界。 基因原体迈开了步伐,他没有故意遮掩自己前进的声音,巨大的钢靴踩踏在地面上,粉碎了阻路的石块与朽木,发出宛如巡林巨兽一般的声响,在林海中久久回荡。 他离开了空投舱降落时所制造的那一小片平原之中,走入了深林的阴影之中,来自恒星的光芒在这里被彻底的阻挡,基因原体那莹莹发绿的瞳孔便是黑暗中最闪亮的色彩。 他行走着,前进着,直到身后的最后一抹光亮也被抛弃在了再也看不到的视野之外。 庄森抬起头,聆听着深林的声音。 森林却很安静,近乎诡异的安静。 但他依旧能听到,当他在卡利班的食人森林中生存的时候;当他加入了骑士团,以杀戮者的身份重返那里的时候;当他亲眼目睹着帝国的工业化大片大片地收割卡利班的原始森林的时候,他便能听到这些声音,那是森林的声音。 它在嚎叫,无声的嚎叫,那是只属于一头已经失去了自我,被无数丝线与钢索所肆意操纵的可悲野兽,才能发出的嚎叫。 基因原体的瞳孔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庄森举起自己的剑,立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无比的响声。 【时至今日,还从未有人类,敢于在森林中向我发起过挑战。】 他的声音如同天神的裁决,在数以百万计的参天巨树中回荡,在无数的山峰上游走,直到消失早了地平线的尽头,散播到了最遥远的地方。 在下一个瞬间,在很久以后,在基因原体的两颗心脏一同跳动的那一秒,庄森终于等到了回应。 那是笑声。 冰冷的、空虚的、混乱的、毫无意义的轻浅笑声,它们似乎来自天上,又似乎出自某扇毫无表情的倾国之容。 【那请问,你的那些同类,它们又是否经常这样做?】 空气安静了一刹那。 庄森滚动着喉结,发出了不阅的闷声。 他拔出了那把剑,聆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笑意,它们如同饥渴的毒蛇一般,贪婪的围绕在他身边,不愿离去。 基因原体的眼中闪耀着足以杀死一百名阿斯塔特的寒光。 —————— 【我曾在森林中战斗。】 【与野兽战斗。】 【与饥饿战斗。】 【与最原始的渴望战斗。】 【与那些阴险狡诈,更胜于人类的巨大魔物战斗。】 【与心脏中那晦暗无比的放弃、妥协、逃避和疯狂而战斗。】 【甚至与森林本身……战斗。】 【直到今天,所有的战斗,都还只会有一个结果。】 【而你。】 【……】 【也不会例外。】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森林之子(二) 他总是能看见那头野兽。 在卡利班的森林之中,在那片岩石嶙峋的砂石土地上,在连一丝风声都没有的最安静最闷热的稀疏月光里,那头野兽,存在着,呼吸着,渴望着。 它生活在他的梦中。 他能看见它。 它在低矮的丛林中穿行,将尖锐的利爪收在镶着肉垫的脚掌里,粗厚的皮肤与毛发从宛如铁蒺藜的浓密罗网中随意地穿行,就仿佛从容的鳗鱼穿梭于海岩之中,它那发白的肚皮几乎紧贴着地面,让两条健壮的后腿继续着磅礴的力量,那坚硬的尾巴不断地左右摇动着,抽打着脚下的泥土。 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密林之中,就像是一道晦暗的影子,散发着饥饿与嗜血的厚重气息。 巨大到夸张的头颅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密集的灌木丛中深处,那浓密的鬃毛包裹着脆弱的脖颈,几乎垂到了地上,而与这些毛发一起亲吻地面的,还有那散发着恶臭的潺潺口水,滴成了小溪。 这巨兽在高林的阴影中前行,无尽的饥饿与嗜血欲望驱使着它,为无数的土地与细流带来挥之不去的阴影,在它所走过的地方,巨大的影子遮蔽了最后的光芒,唯有那一双荧绿色的瞳孔,散发着捕食者的威严。 它看了过来。 它饿了。 它渴望着肉,流血的肉。 在最本能的欲望驱使下,深林之王的目光投向了那倾倒的树木,投向了那个站在月光下的奇异生物,那个不比一只猞猁更为高大与健壮的东西,他从天而降,从那个压倒了无数密林的圆形金属中爬了出来。 他看着它。 然后握紧了拳头。 —————— 斩击。 不断的斩击。 挥舞着刚刚磨砺尖锐的石头,脑海中最朦胧的本能指引着他:制造它,举起它,然后利用它,直到看到鲜血四处流淌,直到再无任何恶臭的呼气传来,那就是安全的象征。 庄森记得那一切。 他才是那个进攻者。 他扑向了那头野兽,那头巨大到足以轻易吞噬一个凡人的深林之王,它像是一头伟大的雄狮,又仿佛是一头苏醒的巨熊,当它直立起身子的时候,它也许有五米高。 但那并不重要。 它是肉。 仅此而已。 当他逼近的时候,他能看到那由纯粹的野心所缔造的浑浊瞳孔中充斥着惊愕,随后便是一副野蛮的狂怒,那是最顶级的食肉者受到挑衅时的原始愤怒,是在深林中活下去所要遵守的法则之一。 兽王的咆哮在深林中回荡,扭曲与厮打的声音在一座又一座的山谷中徘徊,一颗颗参天的巨木轰然倒塌,见证着那无情的月光从高居夜央,直到滑落天垂。 足以拍碎岩石的巨掌轰击在他的背上,让庄森的身份颤了颤,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只是高举着那块尖锐的石头,一次又一次地举起,一次又一次的砸落。 厚皮裂开,鲜血流淌,纷飞的毛发宛如一场恶臭的野性之雪,露出苍白的脊椎。 它咆哮着,扭曲着,挣扎着,荧绿色的瞳孔中迸发着求生的光芒。 但庄森只是挥击。 挥击,挥击,再挥击。 直到那尖锐的岩石终于在那厚重无比的毛皮上彻底的裂开了,再也不能使用,他手握着这第一块工具的残骸,一时之间,居然陷入了某种迷茫之中。 直到他听到了那嘶吼,那孱弱的,断断续续的嘶吼,从他的脚下传来。 野兽还未死去。 一切还未结束。 在内心中某种本能的催促下,他扔下了那块石头,扔的远远的,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最美妙的工具。 他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高高举起。 最恐惧的力量,砸到了这野兽的身上,他忘我地挥击着,一拳,又一拳。 他能感觉到,他砸破了仅剩的完好皮毛,从里面掏出了近乎于肉糜的内脏,那繁多的骨架也早就变成了一堆细碎的粉末,伴随着最后的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但它还是没有死去。 他不能停下。 他欺身上去,爬到了它的头颅,这垂死的巨兽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它竭尽全力的抬起了头颅,发出了如同野狗一般的低声。 但一切已经太晚了。 他撕破了那厚厚的鬃毛,一口咬在了那最柔软的喉管中,臭烘烘的毛发伴随着甘美的血液流进了他的喉咙里,他的瞳孔不由得亮了起来,也是荧绿色的。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 生命。 —————— 但尽管如此,巨兽依旧没有死去。 它在他的梦境中游荡。 每当夜色来临,它就行走在卡利班的深林之中,他也一样。 —————— 嘶哑的吼叫声传来。 庄森睁开了眼睛,只看到无穷无尽的兽潮撕破了深林的帷幕,这些血腥的食肉者们组成了无可阻挡的浪潮,它们的瞳孔尽是一种虚无的猩红色。 他举起剑,挥击。 不是它们。 它们比那头巨兽差远了。 —————— 【你窥伺了我的内心。】 他没在问询,而是肯定。 深林在沉寂,在无数兽潮的尸体中沉寂,在血液的腥臭中沉寂。 【我曾令阿斯莫德斯清洗你的记忆,这样的命令下达了不止一次,但显然,他的能力并不足以完成这样的任务。】 【这是我的责任,我交给了他一个他无法完成的任务,我高估了他的力量。】 【在沃拉斯顿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而在比利文,不过是让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一个能够摧毁泰坦与战舰的灵能者是不可能如此温顺的,你们的力量是从最暴戾的海洋中所借走的飓风,又怎会如同清晨的微风一般孱弱。】 他开口,握剑,在腐烂的树叶所遍布的泥泞土地上缓缓地前进着,稀疏的光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耀在他的面庞上,宛如夜间的群星在青睐月下的雄狮。 深林依旧寂静着,只能听到最遥远的山谷中隐约传来虚无缥缈的笑声。 庄森继续前进着,他劈开那些已经腐朽的拦路之物,让那些也许已经自由繁衍了数百年的藤蔓在剑锋中破碎,他前进着,也在破坏着,就如同最伟大的魔兽之王在自己的领地上横冲直撞。 野兽的本能在指引着他,他沉默地前进,面庞上却在不知不觉间燃起了可怖的笑容。 他劈开了又一座由数十米高的巨木所组成的天然之墙,终于,一座足够宽阔的场地付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一座凹谷,一个尸骨坑,一张最高效的捕猎网。 层层叠叠的苍白之丝遍布在维度数百米之间的每一处角落中,包裹着无数昆虫、爬行类甚至是食肉者的干瘪尸骸,毫无意外,这是最成功的猎网,深林中日进斗金的宝库。 而它的主人就端坐在这陷阱王国最中央的宝座之上,那是一只狮王所见过的最庞大的蜘蛛,它是苍白色的,黑色的斑纹将巨大的肚囊装点着,有着十二枚宛如脏污血宝石一般的复眼,还有着同等数量的纤长脚肢,从容地控制着每一条丝线。 这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怪物缓缓地抬起了它的头,狰狞的嘴角与獠牙上还残存着那些吸食猎物时所存在的汁液。 它开口,便是那让庄森再熟悉不过的,冰冷的嘲讽之音。 【欢迎伱的到来,森林之子。】 【在一切开始之前,也许我们可以短暂的聊一聊。】 —————— 【我本以为你会更勇敢一些,摩根。】 【我不是马格努斯。】 【同样的,我本以为你会一个人前来,庄森阁下。】 【我的确是一个人前来。】 两股笑声同时在深林中回荡开来,一股如同冰山般冷漠,一股如同野兽般嘶哑。 —————— 在这笑声刚刚停歇之时,庄森的目光便不由得泛起了恶毒的憎恶,因为他正目睹着一个颇为亵渎的场面。 那苍白蜘蛛的头颅竭尽全力地张开着、裂开着,发出毫无感情与腔调的笑声,而在那笑声终结之时,那头颅也彻底地炸开。 一个曼妙的女性上半身从裂口中钻出,它顶着一个完美的头颅,悠长的发丝遮蔽了大半个身子,但是如果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个只有一半的美人是一团彻底的阴影,她未着片缕,因为那一切玄妙的地方都已经被无限扭曲的阴影之团所占据,化作了一团最纯粹的黑暗。 她没有五官,没有肢体,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占据了一切,就仿佛将一个再精密不过的黑色人模,巧妙的安置在了蜘蛛那苍白的身躯上。 庄森的瞳孔中闪过光芒,那是猎杀女巫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有那么一瞬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烧点什么。 【你大可以选一个更理性的木偶。】 【我生来所接受的所有教育中便是杀戮与吞噬,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这可真是一件憾事,庄森阁下。】 【如果内米尔没有让我失望的话,那么我应该确定,你是作为一个国度的公主而降生于世间的,作为一个国王的女儿,你的这次说辞显得无比苍白。】 【国王与国王尚有不同,庄森阁下,有的王者只是想竭尽手中的一切,让他目之所及的每一片土地都开始燃烧。】 基因原体沉寂了下来。 雄狮眯起了他的瞳孔,他将自己的大剑立在了地上,站在距离那头分外古怪的野兽大概十米远的地方,这是一个无比适合出手与退避的位置。 【那么……】 【你想聊什么?】 【一个很简单的话题,庄森阁下,你会对它感兴趣的。】 —————— 【你知道……战帅么?】 —————— warmaster。 这个词让庄森的眉头簇了起来。 【如果你只会用一些临时拼凑的单词,来维系你心中不知所谓的谜语,那么这场对话即将在这一刻结束,我的灵能顾问,你知道我的态度。】 大剑立在地上,稍稍翻转,便映射着让人触目惊心的光芒。 【我的确知道它,但我更期待你的回答,庄森阁下。】 【战帅?那是什么意思?】 狮王再一次的开口,但这一次,话语间的音节在他的口齿间多停留了一个瞬间。 【字面意思,阁下。】 那女郎蜘蛛继续开口,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是那蜘蛛的残尸在出声,但是那单纯的阴影女郎在散发着自己的意志,又或者,只是一个灵能的伟力,让这声音跨过无数的维度与空间,与天际线上的隐约鸟鸣一同传来。 【既然帝国的主宰能够任由掌印者成为帝国实际上的管理者,成为寰宇间所有官僚、税务与政治事件的主人,那么当祂因为某些事情而选择回到神圣泰拉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将大远征的荣誉与责任托付于一位真正伟大的统帅呢?】 庄森沉默着。 【帝国的远征燃烧着银河,从最神圣的王座到最渺茫的星渊,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万计的战争以这场伟大远征的名义而燃起,而代帝皇统御这场远征的人,便是毫无疑问的所有战争的主宰,便是……】 【warmaster……】 声音久久的回荡着,在深林中回荡,在幽谷中回荡,在庄森的胸膛中回荡,这声音敲打着他的脑海与意志,让他的心跳慢上了微不可查的一瞬。 【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项莫大的荣耀,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地位。】 庄森沉默着。 【但会不会也有真正的忠诚者,看到这个位置所需要的,并不是所谓的风光无限……】 包裹在手甲里的指头弯曲着,握紧了剑刃。 【而是最无声的奉献,最坚定的意志,最强悍的能力……】 庄森深深地呼吸。 —————— 【与最伟大的忠诚。】 —————— 【够了!】 终于,他抬起头,咆哮。 剑锋飞舞,宛如天神的制裁,轻而易举地划碎了眼前的亵渎之物。 他咆哮着,面容却依旧如同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川般冰冷。 【我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了这些毫无逻辑的流言,因为据我所知,你是一个主修心灵系的灵能者,尽管你的表现从来都没有符合过这一点。】 回答基因原体的依旧是讽刺的笑声。 【你会去探究你的兄弟马格努斯的灵能分属于哪个流派么,阁下?】 【油嘴滑舌。】 庄森没有生气,因为现实更可怕。 他在笑。 他冷笑着,举起了那把大剑。 【我不在乎你的言论,你的表达,你的谎言和欺诈,我会从你那里得知我想要的。】 【在我抓住你之后。】 唔,实话实说,这本书的实际成绩比我预想的要差很多…… 一万粉丝,四千收,七百订阅…… 唔,惆怅,趴窝,不想动弹…… (本章完) 第八十章 森林之子(三) 雄狮行走在林下的阴影中。 这是一种让基因原体感到无比熟悉与安心的状态,他甚至享受着这一切。 碧绿色的瞳孔被金色的发丝轻轻拂过,射出锐利的锋芒,穿透了浩如烟海的藤蔓与茂盛叶群,在空谷与河流中静静地寻觅着。 庄森抽了抽鼻子,细细的闻着空气中流淌的气息:衰老的落叶脱离了脆弱的枝丫,在风与重力的指引下,落在了地面,发酵出腐臭的味道;潺潺的流水送来已经死去多日的尸骸,被猎食者、鱼群和水流冲击到只剩下一副白骨;巨大到足以遮蔽日光的食腐猛禽在最高的苍穹上游荡,它们的羽翼撒下了贪婪和死亡的腥臭气息。 还有那声响,细微的声响,那是雀鸟的羽翼拍打着风的声音,那是野兽的脚掌踩踏在泥土上的声音,那是无数或尖锐、或浑厚、或温顺、或野蛮的兽吼与嘶鸣在毫无逻辑地交织着,奏响只属于森林与弱肉强食的乐章。 尽管只有生存、挣扎与逃亡,只有杀戮、卑鄙与吞食,但是这并不妨碍森林本身的生机与繁荣,无数事关生与死的竞赛、咏叹与书写伴随着那些有生命或者无生命的事物而不断演奏着,此起彼伏,生机勃勃。 当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气息,所有的生与死的节奏一股脑地涌向基因原体的脑海时,他竟产生了一种【喧闹】的错觉。 一切就宛如卡利班的森林一般,不过似乎也有一些不同。 他就仿佛在那座古老的森林中行走着,在那些剐蹭着巨兽皮毛的树木旁穿行,仔细端详着那些皮毛与排遗,从这些标榜自己领地的野蛮行径中,追踪着他的猎物。 庄森还记得那些时光,从身着破破烂烂的树叶服饰,到骑士侍从所标配的铁丝布衣,再到屠杀巨兽所需要的整齐盔甲,雕缀着繁琐的荣誉标记。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的身躯会从树林中穿过,就像一个沉默的骑士穿过更为沉默的王国,并走向…… 等等。 …… …… !!! 庄森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反转着手腕,挥出了一道剑芒,就仿佛用野兽的利爪撕破了虚假的帷幕一般,那热热闹闹的万般声响在一瞬间就变得寂静。 没有落叶,没有流水,更没有雀鹰的羽翼在头顶划破风声,没有巨大的野兽在林中咆哮追猎。 徒留下一片死寂。 唯有死寂。 最简单的死寂。 庄森看着死寂,听着死寂,感受着死寂。 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这是真正的森林,宛如卡利班的森林。 —————— 在这真实的死寂之中,他听到了笑声。 更为死寂的笑声。 —————— 【你看破了,庄森阁下,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得多。】 【它们没有拦住你,甚至连一瞬间都没有真正的完成欺骗。】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苍穹与山谷中不断地回荡着,它既没有惊起鸟雀,也没有唤起野兽的嘶吼,因为这森林中的一切都是死寂一般都宁静,就连风声拂过树叶的沙沙作响都在竭力压低着自己的韵调。 那声音仿佛来自于天上,就如同慵懒的女神依靠着奢靡的山巅神殿,通过清风与隐形的使节传递着自己的话语。 【你到底是如何看破的……】 庄森行走着,他没有立刻地回答,只是从紧咬的牙缝中吐出了几丝嘲弄。 【我已经很久没有漫步于深林之中了,以至于我有些忘记了它的模样。】 【而伱,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森林又是什么样子,你只是在模仿,在进行最拙劣的模仿与推演,记述着你最开始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然后根据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一番,弄成一个滑稽的画作。】 【你那虚假的梦境,就仿佛是一堆满是漏洞的石块,当风吹过的时候,也许会发出美妙的声音,但是当有人拿着锤子,走到它面前的时候,它脆弱的宛如白纸一般。】 【可笑至极。】 基因原体毫不留情地下达着结论,语气中是几年来他对摩根习惯性的命令与要求,但这一次,回答他的不是那句【遵命】。 而是连绵不断的笑声。 他眯起眼睛,微微弓着腰,就仿佛一头真正的野兽一般,不断的呼吸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清风之中,金色的长发遮掩在细碎的日光之中,宛如黑夜中的藤蔓,沉重的铁靴擦过那些昔日劈啪作响的生脆落叶,竟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响。 他就像是一头野兽,一头永远不会存在于现实里的,传说中的野兽,它们只会出现在篝火旁的故事中,出现在最老辣的猎人那狰狞的疤痕里,它们融入了黑暗,融入了纯粹的猎杀,不会被任何光芒与视线所感知到,只有受害者的鲜血在无尽的长夜中一点一点滴落,昭示着它们曾经的到访。 而现在,庄森就是那头野兽。 他迫切地想要杀死什么。 基因原体继续前进着,他走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深林,身影在无数的裂谷与巨木下反复的徘徊,直到一个巨大的天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安静躺在其中的,便是暗黑天使最标准的空投舱。 他找到了。 他的猎物,他的顾问,就在这附近。 他了解她。 她不会走的太远,因为过远的距离意味着操控感的缺失,她讨厌,甚至是畏惧那种无法掌握手中一切的感觉。 她以为她掩饰的很好。 然后,庄森再次听到了笑声。 —————— 【一个危险的距离,庄森阁下。】 【你真的很厉害,我承认,你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声音继续回荡着,但这一次,似乎更近了一些,每一个字符都在庄森的耳旁炸响。 基因原体抬起头,他闻到了野兽的臭味。 这并不是错觉。 低沉的嘶吼开始在他的视野尽头出现,接二连三、此起彼伏、成百上千、无穷无尽。 野兽的身影汇聚成了恶臭的浪潮,无数的毛发与獠牙在难得的万丈光芒下汇集着,反衬着嗜血的渴望。 伴随着这一头头生灵的涌入,森林仿佛在一瞬间就活了过来,庄森能够听到无数的嫩叶在齐刷刷地鸣响,一时间显得吵闹无比,而在这种最天然是遮掩之下,那数以万计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抽离了自己的身躯,从树干与枝杈上快速的滑落,宛如没有瞳孔与獠牙的毒蛇一般,在所有的土地上汇聚成交织的团块,最后化作一缕缕长鞭,无声地抽打着空气与土地。 森林活了过来,就在一瞬间,那活跃且暴戾的气息便在狮王的鼻翼下回转。 不要认为自然是和蔼的,那只不过是一种慵懒的假象,暴怒的自然是能够摧毁人类任何认真的狂躁野兽。 但庄森只是微笑。 【一片活着的森林?】 【我原本以为你会为我演示更多。】 笑声回应了他。 【如果你按照约定的时间来访的话,那么我的确会做到更多,如何你再多给一点时间的话,整个世界都会在我的挑拨与控制之下释放着毁灭的暴怒。】 【但是战争没有如果,你打乱了我的步骤与节奏,在这一点上,你是卑鄙的,却也是无比聪明的。】 【……卑鄙?】 这个词让狮王的眉头皱起。 而那笑声似乎更尖锐了一些。 【是的,卑鄙。】 【如果卑鄙能够帮助赢得战斗,你会让自己变得卑鄙么?】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因为就在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早已知晓答案的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庄森在笑,真正的笑,那是蕴含着快乐、嘲讽、愤怒与杀意的笑声,在这笑声之中,他举起了自己的大剑,碧绿色的瞳孔中反射出了无情的光芒。 然后,他冲向了咆哮的兽群。 —————— 【你很厉害,阁下,非常的厉害。】 【你是战争的主宰者,生而如此。】 当【狮剑】在无穷无尽的血肉与咆哮之中释放着毁灭性的风暴的时候,那声音刺透了旋风的帷幕,来到了庄森的耳旁。 基因原体并没有理会,他似乎沉寂于眼前的屠杀之中,数以千百计的巨兽在无声地控制下争相涌来,它们鳞爪飞扬,排山倒海,毛皮上还残存着彼此厮杀所留下的斑驳痕迹。 也许有数百,数千,数万,甚至更多,但是庄森毫不在乎,他的大剑挥舞着,便收割了越来越多的野兽之灵,一切就仿佛回到了他在卡利班最后的那些日子:所有的骑士一起出征,旌旗连天,盔明甲亮,以世界为帷幕的猎场在无数的咆哮声中拉起,每一天都要流血,都要牺牲,越来越多,永无止境。 他怀念着它。 大剑再次挥舞,砍飞了数十兽颅。 终于,他把剑立在了地上,而无穷无尽的兽潮也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终于,他笑出声来。 【战争?】 他笑着。 【你在我身边三年,但凡你在这三年之中学会了半点的事情,也不会把眼前的一切算作是战争,它甚至连狩猎都算不上。】 【我学到了什么,并不重要,庄森阁下,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什么?】 【对你来说,战争不也正是一场狩猎么。】 庄森不笑了,他的嘴角在一瞬间压了下去。 但那声音还在继续,那无情的笑声缓慢地刺透了庄森的盔甲,慢慢的将接下来的话语融为毒针,射入基因原体的心脏。 【对于你来说……】 【一切,不都是一场狩猎么?】 【我们每个人的脚步都会在我们人生的一个地方停下,而有些人,他的内心之中不过是卡利班的茫茫森林。】 【正是因为这一点。】 【你才伟大,庄森。】 —————— 安静持续了几秒。 而打破他的,是基因原体不屑的嗤笑。 【你应该去找马格努斯,或者福格瑞姆,学习一下那些花俏的技巧。】 他挥舞着大剑,力量前所未有的沉重,无数巨大的野兽在这道剑芒之下化作了尘埃。 【战争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它,摩根。】 【我发誓,在我抓住你之后,我会让你明白这一点的。】 碧绿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危险,他不断地散发着自己的意志,渴望找到那个躲藏在深林之中的小贼。 【马格努斯……福格瑞姆……】 摩根的声音似乎沉寂了一下。 【为什么不是佩图拉博?】 狮王的嘴角微微扬起。 【我的奥林匹亚兄弟,他是一个粗暴的设计师,他懂得战争与谈判的艺术,但他永远都没有将他的才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只要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就会一事无成,他甚至比荷鲁斯更为糟糕。】 他悄无声息地前进着,踩过潺潺的血水。 【你的最后一句感慨让整个话语都失去了它的意义,庄森阁下,谁又会比荷鲁斯更为光辉呢,哪怕是在暗黑天使的要塞里,我都能听到牧狼神的荣光。】 她的声音近乎于一种浮夸,夹杂着几乎毫不掩饰的挑动,面对着这种声音,庄森依旧保持着冷面。 但他承认,他的心中在燃烧着一股微不可查的无名火苗。 【荷鲁斯……】 他轻声低吟着这个名字,就仿佛在提及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我知道,他在嫉妒我,也在埋怨我,虽然我并不能理解他的这些情绪,但是即使隔着如此之多的星域,我依然能够猜测到他的思想:他不想加入这场战争,他不想让他的子嗣流血,但他又不觉得除了他还有别人能够扛起这一切。】 【他总是在明面上被偏爱,但他又总是不满足,温言在口,大棒在手,饥肠辘辘,贪心不足。】 庄森听到了笑声,前所未有的尖锐。 【听起来……】 【他很适合战帅。】 在庄森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他不由得因为这句话而皱起眉头。 基因原体沉默了一会儿,便冷哼着。 【有的选么?】 【要么暴躁,要么迂腐,要么没有半点的能力和态度去承担责任。】 【他是唯一的选择。】 他说着,却又忍不住地冷哼。 他听到了靴子摩挲树叶的声音。 【那为什么……不选择基利曼么?】 这问题让庄森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随后,他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 【你不说,我都忘了。】 【还有基利曼,这种更为糟糕的选项呢。】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森林之子(四) “在这四年来。” “无论是多么危机的时刻。” “无论是多么紧张的局面。” “在【不屈真理号】的侧舷上,永远有一个炮口是对准摩根女士的。” “它随时准备发射。” “无论她的身边存在着什么。” ”命令一到,炮口就会鸣响。” “这是来自于我等基因之父的命令。” “一直以来,这个命令从未被取消。” —————— 考斯韦恩伫立在距离西西弗斯三号星地表四百公里的近地轨道上,安静地目睹着眼前这颗同样安静的死亡世界。 他能看到翠绿与苍白的色彩在以世界为画布的舞台上肆意拥抱着、扭曲着、互相施加着影响与改变,前者是死亡世界那生机盎然却又吃人不吐骨头的茂盛森林,用数以亿万计的植被塑造着伟大的国度,而后者则是在风与灰霾之间所形成的云层,默然地目睹着地表上的生生死死,交替轮回。 他端详着,他等待着,他焦虑着。 而在这位狮王心腹的身侧,则是一片最为忙碌的场景。 五架风暴鸟战机停靠在那里,它们的驾驶员始终待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时等待着出发与战斗的命令,而在这些飞翔天际的毁灭引擎的身旁,行走着第一军团的技术军士们,他们将一块块反灵能的装置尽可能多地安放在这些巨大的铁鸟上,这些装置中的大多数他们甚至都说不上名字。 而在这些钢铁战鹰的羽翼阴影之下,考斯韦恩能够看清那些远方的物体:那是【不屈真理号】的一排排炮口,标志着整整一个侧舷的全部火力输出,标志着成千上万侍立于岗位上是船员与仆从,标志着足以在一瞬间摧毁一座永久性要塞群落的虚空之怒。 只要考斯韦恩的一个命令,它们就会在下一秒对着这个死亡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发动毁灭性的一击。 当然,对于第一军团来说,这些常规的武器不过是聊胜于无的额外补充,真正的力量正在考斯韦恩的视野尽头显露着自己的狰狞。 狮王的心腹眯起眼睛,他看向远方,看向他目前所能驱使的最强大的力量:那黯淡无光的身影,那圆润光滑的弧度,那象征着诸神之鸣泣的体量与外表…… 那是一枚旋风鱼雷。 考斯韦恩盯着它,也许盯了一分钟。 然后,他长长的叹气。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视野中的一切都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准备,但是这个决定的权力当然不在他的手里。 暗黑天使将一切精力放在了自己的耳旁,那里随时会响起庄森的声音与命令。 那短短的几个字,将会决定接下来的一切。 —————— “我还是不明白,考斯。” 就在这时,狮王心腹的身边传来了一个带着困惑与埋怨的声音,他抬起眼皮,看向了一旁出声的同僚:阿斯莫德斯,可能是整个第一军团最好的智库。 但是在他们的基因之父身旁那位【凡人灵能顾问】的面前,第一军团所有的智库都如同月下星辰一般黯淡,尽管他们并不会因此而感到怨恨:怨恨并非是暗黑天使的底色,而摩根所展现出的力量也足以让这些灵能者感到本能的畏惧与尊崇。 甚至连考斯韦恩自己都在发自内心地敬畏着他的基因之父身边的那个凡人,因为他亲眼目睹过她的力量:只需一段漫长的咏唱,无需血腥的献祭,也无需精神的衰竭,她的力量就足以跨越星辰的光芒,在冉丹的舰队上撕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让糟糕到糜烂的战局获得致胜的转机。 而当他们脚踏实地,在沙尘与风暴中与冉丹的大军鏖战的时候,那位银发女士的力量更是令人印象深刻:无论是一座久攻不下的永久性要塞被活生生地拋上高空,还是一座完全武装化的巢都在漫长的低语中化作恶臭的灰烬,都足以让哪怕最为见多识广的泰拉老兵摇着脑袋,感慨灵能的神奇。 更不用说,凭借着这种拥有无限可能的伟大力量,那位心细如发的女士在不断的奔波与施法间救下了无数暗黑天使的性命,在数年的战斗中,也许有三千名暗黑天使因为她的救援而生还,又也许更多,许多泰拉老兵在血腥的攻坚中存活了下来,无形之间增添着第一军团的力量。 也正因如此,当狮王的命令传达到了考斯韦恩的脑海中的时候,他虽然一刻不停地履行着它,却也在心中叹气。 与有些茫然的阿斯莫德斯不同,狮王的心腹当然了解狮王的心思。 “你不明白什么,阿斯莫德斯,你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这是机密,考斯,那我不会再问的。” 看着这位在自己面前站立的泰拉老兵,考斯韦恩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对待自己真正的亲兄弟那般。 “这并非机密,阿斯莫德斯,我可以告诉你。” “这件事情从根本上来说,没那么复杂。” “伱现在所看到的这些东西,无论是我手中这些专门针对灵能者的武器,还是这些风暴鸟与炮口,甚至是那枚随时可以进入发射状态的旋风鱼雷,都不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在短暂时间里的仓促想法。” “父亲的脑海中一直在构思这些东西,从他见到摩根女士发威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 “在最一开始,在他与摩根进行了第一次训练之后,一切还没什么,我们的基因之父自信于自己的宝剑与枪弹足以对抗这位狡猾多思的灵能女士。”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对摩根的日益观察与了解,【雄狮】也不在完全的自信于钢铁的力量了,你应该记得,从几年前是某个时候开始,我们的父亲就会随身携带着静滞手雷,这便是一种戒备的升级。” “然后,便是沃拉斯顿战役的发生,你我都亲眼目睹了,在一段时间的准备之后,我们的摩根女士会迸发出何等的力量,那是足以威胁到基因原体的力量,于是,一场轨道轰炸便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底牌,我们会采用一种特别的炸弹,除了我们那被特制虚空盾所保护的基因之父,这种炮弹的火力会摧毁一个大陆上的一切。” “当然,这种手段的稳妥性伴随着比利文战役的发生而产生了动摇,直到如今,我们都不清楚,这位凡人是如何变强的如此快速且明显,但是她的确在越来越强,强大到足以产生星球级别的灾害,甚至是一场轨道轰炸都不足以真正的杀死她。” “到了这一步,除了旋风鱼雷与同等的那些毁灭手段,我们已经别无办法。” 考斯韦恩转过身来,他慢慢的走到了舷窗之前,盯着脚下的死亡世界,低沉的声音在两个人之间旋转着。 “所以,我们安排了这一切。” “舰队,毁灭,还有五百名装配着最好的特制武装的战士,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可以轻松地杀死马格努斯麾下最骄傲的战士,而这五百人加起来,也只是又一道防患于未然的细细堤坝而已。” “毕竟,我们都知道,那位与我们并肩作战了数年之久的女士,有多么可怕。” “足以摧毁冉丹军团的力量,如果有朝一日反过身来,自然也能威胁到人类的军团。” “足以挽救无数战士的意志,如果有心于操控与驱使,自然也能掌握整个野蛮世界。” “也正因如此,我们的父亲会是这场战役中唯一的战士,先锋与元帅,一旦他认为自己的力量无法控制局势的发展,那么我们就会启动眼前的一切。” “先是轰炸,然后五百名战士空投下去,进行最后的斩首活动。” “如果他们也失败了,那么他们也会用生命争取到风暴鸟接走【雄狮】的时间,然后,旋风鱼雷便将终结这一切。” “一切都会结束。” “或者相安无事。” —————— 考斯韦恩的声音如同滚石一般,狠狠地坠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原本不可能发出的声音。 他能听到一股急促的呼吸声,那是他身后的智库因为这话语的内容而感到惊愕。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狮王心腹的目光毫无波澜。 “我们当然可以不用做到这一步,只要我们的基因之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不会让一切变得更糟,毕竟,这会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浪费。” “如果安全能够得到保障,如果饥饿能够得到缓解,哪怕是最疯狂的野兽,也不会随意的露出自己的獠牙,事实上,丛林中的食肉者反而是最谨慎的生物,它们深知挑起争斗所带来的不可预料性。” “如非必要,我们不会做到那一步。” 考斯韦恩并没有更深的解释,因为他非常的清楚,作为一位泰拉老兵,阿斯莫德斯远没有那么天真,他只是一时还接受不了眼前骤变的情况。 果然,仅仅是过了几丝,暗黑天使的智库便沉稳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再一次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大人是什么时候决定了这一切的?” “一开始,阿斯莫德斯,从一开始他就决定好了这一切,计划的开端便是他看到摩根女士力量是那一刹那,而计划开始执行的标志则是冉丹退却的那一刻。” “既然扰人的蚊虫已经退去,那么便是时候清理墙角的蜘蛛了。” 阿斯莫德斯眨了眨已经,他看到了考斯韦恩手中那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武器,作为一名灵能者,他本能地想要远离,他脑海中是知识告诉他,这样的器具,也许真的可以彻底杀死一名【ph】。 “大人一早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这种事情不需要决心,它是一件近乎于本能和常理的选择。” 考斯韦恩闭上了眼睛。 “一个如此强大,如此神秘,如此无法掌握的灵能者。” “当战争爆发,大兵压境,异形的军势占据着每一个星系和世界的时候,像这样能够屠杀敌军,能够独当一面,能够用她的力量为帝国效力的,自然而然便是吾主的心腹。” “但当局势缓解,情况好转,无穷无尽的敌军只剩下残兵败将,远走他方,再也没有绝望的局势,那么一名如此强大且神秘的灵能者便不再是心腹了。” “而是心腹……大患。” —————— 【我在你的思维中,一直是一个灾难与祸患的标志么,阁下,我很好奇这一点。】 声音,声音越来越近。 听到这个问题,庄森不由自主地皱起了他的眉头,他放轻脚步,宛如一头最专注的花豹一般,在略显衰败的丛林中行走。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庄森精准计算着自己的时间与脚步,他的脑海中不断翻新着一张庞大的地图,以摩根的空投舱为中心,他已经翻找遍了绝大多数的领域,属于基因原体的意识一直高强度地运转着,搜查灵能的蛛丝马迹。 他很确信,他所要找的东西,现在就在他面前的这一片森林之中,他的目光能够穿透这里的大部分区域,耳朵竖起,捕捉那些死寂中的轻微声响。 他听到了长靴摩擦树叶的声音,这一次,格外的清晰,尽管只有哪怕连最敏锐的阿斯塔特都不会察觉到的一瞬间,但是庄森依旧捕捉打了:那是一片枯败的树叶在重力的捕捉下缓缓掉落,并不小心擦了一下那马靴鞋跟时所发出的声响。 狮王的嘴角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而就在这时,那声音又传来了,这一次,依旧是一个问题。 【尽管我已经问过一遍了,庄森阁下。】 【但我还是想确认一次。】 【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么?】 伴随着这个问题,庄森能感觉到那些无形的触须在他的左右出没着,它们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似乎在等待着某种声波与意识的最终现身,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庄森笑了起来。 他想起了什么,想起了回忆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片段。 在这一刻,他终于发现了她的秘密,她的弱点,她的可笑之处。 他甚至真心地在笑着。 他勾起嘴角,轻声的吐出一个驽定的回答。 【是的。】 【我当然是一个人来的。】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森林之子(五) 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瞬间 一个连摩根自己都早已经遗忘的瞬间。 但是,庄森却记得它,记得清清楚楚。 —————— 【最有效率的办法与最好的办法,并不是一个同义词,我的阁下,理性与感性本就是一对矛盾重重的连体婴儿。】 【冒犯一点的说,如果让冉丹毁灭的最快办法就是第一军团的瓦解,你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 庄森记得那一天。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 在摩根正式成为他的灵能顾问的第二年与第三年之间,也就是冉丹的大军挑起这场战争的第五个泰拉标准年左右,当时,帝国的舰队刚刚在沃拉斯顿星系取得了一场无比艰难的胜利,取得了一枚纯粹由血肉与消耗所堆积起来的脏污勋章。 两个银河霸权的数百万精锐围绕着一整个产粮星区展开了拉锯,单单是一座最前沿的要塞世界就需要一百四十万凡人辅助军和一千名暗黑天使的生命去抹除,而像这种被全副武装起来的世界,在整个沃拉斯顿星区有足足二十二个。 更不用说,那个横亘在星区中央的冉丹战争引擎集群,有着足足六枚战斗月亮与上千艘的主力舰,在暗黑天使的文档中,这支舰队有着一个最为刺耳的名字:【最强大、最亵渎、最疯狂、前所未见的对手,冉丹的无敌舰队。】 单单是为了撕破外围的防线,攻入沃拉斯顿的主星系,就花费了第一军团整整六个月的时间, 而直到银发的【饮魂者】小姐通过一道漫长的法术,一举撕裂了冉丹舰队的旗舰与两艘最大的主力舰之后,暗黑天使的先锋才抓住了异形大军因为失去指挥体系而顾此失彼的短暂间隙,真正的一口气冲入了沃拉斯顿星系之中。 但尽管如此,发生在主星系的攻坚战、歼灭战、以及合围与突围,依旧持续了超过两百个泰拉标准日,至少有五千名暗黑天使的鲜血在这片土地上彻底的流干,而倒下的冉丹武士的数量则是这个数字的三十倍还多。 对于任何一个阿斯塔特军团来说,这都是足以刻入荣光女王上任何一个纪念碑里面的伟大胜利,是足以用盛大的阅兵式与连篇累牍的赞美诗所铭记的时刻。 但第一军团是唯一的例外:没有庆祝,没有勋章,甚至没有流传在凡人与其他军团之间的低声赞叹,暗黑天使的主力部队在战斗结束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们从这里带走的只有满身的疲惫、战友的鲜血、还有来自庄森的更多的命令。 从那一刻开始,便几乎没有人再记得沃拉斯顿的名字了,这个飘荡着数以万计的尸骨与战舰残骸的惨烈战场,成为了第一军团那寂寂无闻的战绩中最为平凡的一个。 但并非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名字。 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不是真正的,纯粹的,彻头彻尾的战争机器、无情屠夫,尤其是在这飞扬的年代,是在这每个军团都高唱凯歌,喜气洋洋的年代。 在沃拉斯顿的废墟残骸被彻底地甩在了脑后时,【不屈真理号】上的低声细语与恶毒言论早已尘嚣致上,甚至以一种蓄意的挑衅态度,流入了基因原体的耳朵。 他们,泰拉人,当然有理由不满。 庄森接手这场与冉丹的战争不过短短数年而已,而在这转瞬即逝的一段时间里,军团里的泰拉老兵至少被他消耗了三分之一,甚至是更多,从夏娜,到萨比斯,再到如今的沃拉斯顿,冉丹的嚣张气焰依旧不减,而暗黑天使的军阵却已经实打实地损失了超过三万名战士,其中至少有两万是泰拉人。 要知道,当年庄森回归帝国的时候,整个第一军团的战士总数也不过是六万多人,哪怕基因原体用卡利班的新血将这个数字提升到了十万,但是这些连最基础的战术都还不能完美执行的新兵根本撑不起与冉丹帝国的血腥修罗场,在这场战争中前仆后继的,永远都是来自泰拉的战士。 无数荣誉满身的连队在一次惨烈的攻坚战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无数功勋卓著的修会在一场血腥的搏杀之后便断掉了传承,无数的战舰被摧毁,无数的职位被空悬,直到那些卡利班人学会了战斗的技巧,坐在了被前人的鲜血所染红的位置上,伸手将军团的传统与荣誉揽入怀中。 直到那永远都不会疲惫的基因原体从一场血腥的修罗场中走出,然后抬起头,用无情的目光环视着星宇,便将自己和自己的军团扔进了又一场没有尽头的鏖战之中。 他的视线似乎从未落在子嗣的身上。 就仿佛他自己一人就能代表所有人。 就仿佛他的一切都是为了砍掉下一个头颅。 就仿佛他从不在乎死亡与损耗,也从不认为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人能够扛起这一切。 何等傲慢。 何等无情。 何等疯狂。 总有泰拉人如此抱怨。 他们的窃窃低语在军团中游荡,在战舰中游荡,在庄森的耳边游荡。 而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也正是在这种低语的浪潮中,推开了训练场的大门。 —————— 早已等候的摩根向他行礼,她的身上依旧回荡着过度压榨灵能所带来的气浪。 这是沃拉斯顿战役后的第一场训练,也本应是一场平平无奇的训练。 但当庄森举起了【狮剑】,安静地聆听着灵魂之海中的翻腾声浪的时候,他的内心突然被一个疑问所占满,这是一个他很早之前就想吐露的疑问,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倾吐的对象。 卢瑟不行,他距离战争太远了,远到已经把握不住鲜血的流淌。 考斯也不行,庄森并不愿意让他背负上这个问题所携带的负担,他值得更多的期待与信任,去完成真正的伟业。 内米尔同样不符合条件,这位曾经的卡利班骑士虽然正直且值得信任,但是他的建议只会是最标准的骑士团宪章与帝国法令。 至于那些泰拉人,更不需要考虑,虽然他们的建议可能真挚、诚恳且富有智慧,但是他们本身的身份就不适合这个问题。 他需要一些另辟蹊径的东西,一些足够逆反与另类,并且无关紧要的人物,他需要一些不同的声音,哪怕毫无价值,哪怕他根本不会认真采纳。 基因原体的眼眸抬起,看向了百米开外,那个正在咏唱法阵的凡人。 —————— 【你疲惫么?】 ……? 正在装模作样,咏唱着那些漫长法术的摩根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庄森在发出自己的疑问。 这可是一件稀罕事,在过去的训练中,这位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往往从头到尾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摩根歪着脑袋,任凭灵能在自己举起的指尖上汇聚着。 【疲惫?】 灵能的利箭与这句反问一同发射而出,铺天盖地地对准了基因原体。 庄森没有躲闪,他随意地动了一下肩膀,便将这些小手段打散,直到最后一支虚无的箭矢向他射来。 恍惚间,基因原体竟看到了考斯韦恩的愤怒身影,他的子嗣正高举着一把大剑,跳在半空中,刺眼的锋芒对准了他的头颅,眼眸之中满是狠辣与决绝的色彩。 这一幕是如此的真实,庄森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子嗣脖颈上流淌的汗滴,看到被他的瞳孔所挤压的湿润浓眉,看到他那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张大的嘴唇,喷吐着象征着暴怒的口水和热气。 基因原体皱起了眉头,他翻过手腕,掌中的大剑挥出一道飓风,眨眼间便将眼前的虚假子嗣撕成了碎片。 【幻像……】 他不满的低声咆哮着,就仿佛一头饥肠辘辘的雄狮看着远逃的猎物。 【你总是热衷于幻像,毫无价值与新意。】 隔着遥远的距离,回答基因原体的是一声没有任何情绪的轻笑。 摩根似乎思考了一下,才回答了基因原体的愤怒。 【因为实用,阁下。】 【对于我这种级别的灵能者来说,一个粗制滥造的幻像毫无难度,我只需要吐一口气就可以塑造一个虚假的王国,成为一个虚假的造物主,像这样暴怒的战士我可以在一瞬间拉出一个连队,所消耗的精神力量甚至不及我念出半句咒语。】 【可只要我的敌人在这种幻像之下有了半分的停顿:无论是面对熟悉之人的犹豫、面对恐怖之物的惊愕、还是面对意外时,人类会本能产生的精力分散,都会成为我走向胜利的坚定一步。】 庄森没有说话,他在摩根所掀起的灵能风暴中闲庭信步,随意地挡住了无数伸向他的意志的灵能触角,像这样的攻势他已经面对了太多了,从最开始的猝不及防与暴怒,到现在的熟视无睹,庄森适应的很快,他只需抬起自己的意志,就能轻松的分辨出哪些是需要认真对待的灵能攻势,那些又只是虚张声势的掩护。 基因原体躲避着这足以折磨一百名阿斯塔特的攻势,他甚至有一种闲暇的心态去问出一个额外的问题。 【如果我不躲避,幻像会造成伤害么?】 【当然不会,阁下。】 灵能的火焰在摩根的指尖化作一团含苞待放的花蕊,散发着生命、奇迹与死亡交织在了一起的气息。 【归根结底,幻像不过是一座虚假的、不存在的花园迷宫而已,只要伱能认准了一个方向,坚定不移,那么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踏破哪怕最真实的幻像。】 庄森的嘴角略微勾起。 他已经记住了这句话。 【那么现在,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摩根女士。】 【我想,我已经回答了。】 —————— 庄森聆听着笑声,又一次的,他皱起眉头。 【不要跟我打哑谜。】 【你是否感到疲惫,对于这场战争,对于无尽的厮杀,对于流淌在无数个世界上的最单调的鲜血,感到疲惫,感到厌烦,感到无法继续这场战争的软弱。】 摩根安静了下来。 她安静了有一段时间。 随后,一股浓雾开始遮掩基因原体的视线。 他能感觉到,他能听到,在这无穷无尽的浓雾的另一头,那银发的女士正用她习惯于讥笑与嘲弄的嗓音,发出一声叹息,一声无比漫长的,货真价实的叹息。 【我的回答重要么,阁下?】 【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又有什么理由,去代表你心中所真正想去询问的万千战士?】 从庄森所在的方向,只传来了一股最压抑最死寂的沉默。 【我的战友没有一个个倒下。】 【我的荣誉没有一个个遗失。】 【我所拥有的一切并没有因为这场战争而支离破碎,我不用冲锋在最前线,我只需要面对自己所擅长的事情,而不是将脆弱的身躯暴露在辐射与火光之中。】 【所以,我的答案毫无价值,阁下。】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 随后,便是一股飓风。 那威名赫赫的【狮剑】咆哮着,渴饮着裹挟着灵能的迷雾,在眨眼之间,充斥着整个空间的烟海便无影无踪,只剩下两名最为强大的竞技者,在沉默中对立。 庄森的目光很危险,他的碧绿色的瞳孔从未像现在一样闪烁着,那是一头真正的野兽被冒犯了领土时,所发出的本能狂怒。 【你,说清楚。】 【我说的很清楚了,阁下。】 摩根只是微笑,毫无诚意地微笑。 【就像刚刚的那一幅幅幻像一样,在同样的时间里,我的确有更好的办法,譬如说一道灵能闪电,但是我却习惯性地选择了幻像作为手段,因为它的性价比是最好的,消耗也是最小的,而在我之前的实战中,它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所以,比起最好的一个,我选择了最有效的那一个。】 【而你现在,不也是如此么?】 【在这一点上,在很多点上,我们很像。】 庄森没有回答,他的嘴角向下,摆出一个并不喜悦的反向弧度,金色的长发与胡须混杂在了一起,纠缠不清,在那过于宽阔的额头下面,是被浓密的眉毛所遮掩的,毫无感情的视线。 【我不怀疑你的忠诚与能力,阁下,我想全帝国都没有能在这两方面与你同时对抗的人物,最起码我认识的人物里,并没有。】 【我也能粗略地猜到你的想法,阁下。】 【毕竟,我也已经跟在你身边战斗了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你的习惯:战术变幻无常,风格却又脚踏实地,喜欢运用起能够运用的一切,也热衷于最有效的手段,如果能够以小博大,又或者一锤定音,那再好不过。】 【因此,我能够隐隐约约的猜测到你的一些想法:如果冉丹的战火只会局限于银河的边缘区域,如果冉丹的强大只会让第一军团流出鲜血,以此让帝国的其他区域得到安全与繁荣,让帝国能够以最小的伤亡消灭这个强大的对手,那么你就会这么做。】 【事实上,你也在这么做。】 【你与你的军团,承受了这一切,承受了冉丹本会施加给整个帝国的痛苦,让这场战争始终保持在帝国的控制之内,尽管这样的代价是第一军团的荣誉不会被知晓,第一军团的鲜血也不会停止流淌。】 【但你依旧做出了这个抉择,在需要一个牺牲者的时候,你站了出来。】 【这真的很伟大,非常伟大,这样的信念是无法用苍白的智慧与勇气所概述的,因为他们不值一提。】 【当你做出这个抉择的时候,无论在这个银河之中,忠诚究竟有多少分量,你都与忠诚等重。】 【如果你不是最忠诚的。】 【那么忠诚这个词便毫无意义。】 庄森聆听着这些话语,一字不落。 他的眉毛在不自觉地跳动着。 他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地想要听到一丝虚假与奉承的气息。 但是在最漫长的努力后,他的大脑无情的告诉他,这些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于是 庄森只能呼吸着。 他呼吸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像他的大脑一样。 很快,他就会忘记这些毫无意义的奉承话语。 在内心里,他这样说服自己。 —————— 【但是。】 这突兀的转折如同从陡峭山峰坠落,让庄森淡然的眉毛在一瞬间簇起。 【你忽略了一点,阁下。】 【你实在是太过高尚,以至于把劳累看做是怯懦。】 【你实在是太过坚定,以至于把犹豫看做是愚蠢。】 【你实在是太过自律,以至于把乏力看做是背叛。】 【你的忠诚无可置疑,而为了这份忠诚,你选择了最有效的方法来应对这场战争。】 【但是最有效的,未必是最好的,阁下。】 【最有效率的办法与最好的办法,并不是一个同义词,我的阁下,理性与感性本就是一对矛盾重重的连体婴儿。】 【你选择了最有效的办法,向着胜利大踏步的前进着,但你却忘了,你是一个巨人,一个伟大的巨人,你的每一步都需要其他人拼尽全力地去追赶。】 【所以,当你转过头,你会疑虑,为什么所有人看起来如此的疲惫。】 【他们当然会疲惫,阁下,因为他们与你不同。】 【你独一无二。】 【你流下汗水,他们却要流下鲜血。】 【你选择了一个对所有人有利的方法,但是代价却要一力承担,这份代价也许比你想象的更沉重,阁下。】 【冒犯一点的说,如果让冉丹毁灭的最快办法就是第一军团的瓦解,你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 摩根等待了一会儿。 直到许久之后,她终于听到了庄森的笑声。 那是怎样的笑声啊。 沉重、冷漠、淡然,却又让人能够感受到火焰一般的燃烧与炽热。 他就这样,低着脑袋,不断地笑着,缓慢的笑着,让人畏惧的笑着,就宛如一头无声咆哮的雄狮一般可怖。 终于,他给出了他的回答。 —————— 【这……】 【并不是一道选择。】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摊牌(上)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摩根如此想着。 —————— 尽管从一开始就有所预料,自己的伪装是不可能一直欺瞒住这头嗅觉灵敏的狮子,但是当她仔细回想起这几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与细节,并且推演出了它们的结果的时候,却还是能感觉到一种名为【懊恼】的火焰在她的心中熊熊燃烧。 从踏上这个死亡世界的那一刻开始,摩根就意识到了,有些事情正在脱离她本就脆弱的掌握与节奏。 在那卡利班雄狮无声的微笑之中,一种难以想象的危险正如何群星中的流星一般,向着她疾驰而来,无法拖延,也不可阻挡。 名为第一军团基因原体的魔兽,真是一头混杂了无数可怕能力的怪物,他像是一只刺猬一样的拒人于千里;像是一头豺狼一样的阴狠与不择手段;像是一只游隼一般的迅速且致命。 而在如此的混乱之上,他又为自己披上了一层【雄狮】的外皮,用人类对于万兽之王的天然敬畏来遮掩他实际上的狂野气息,戴上了君王的虚假披风。 哪怕已经在第一军团的战列中鏖战了整整五年之久,哪怕已经在大部分暗黑天使的无声尊重与敬畏中行走了五年之久,摩根依旧无法确定,自己的言语与想法在庄森的心中是否比一根羽毛更沉重;也依旧无法确定,自己的脚步与试探是否真的踩到了这头雄狮内心中的私人领地。 她不是神,她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她也曾试探着用自己的窥心之术观察庄森的内心,但从未成功过。 因为无论她观察了多少次,她都只是看到了一片茫茫然的卡利班森林,青郁且安静,阴森且野蛮,与她第一次向着庄森内心的惊鸿一瞥毫无差别。 怎么可能有人在真正的见识到了星辰与银河之后,还会眷恋于野蛮与森林之中? 在最开始,这样的疑问便占据了摩根的思维与胸膛,让她陷入了一种痛苦的思考与谨慎的观察之中。 在庄森的面前,她自认为伪装的很好:乖僻的顾问,尽责的部属,可以在某些方面予以依赖的得力干将,在星辰与战场上为了他的胜利而奔波不断。 而在那些仅剩的接触时间里,她也从未放弃对庄森的观察,一种内心深处的本能在驱使着她去这样做: 在最开始,她认为庄森不过是一位最伟大的演员,一个远比佩图拉博和马格努斯更为城府深厚的家伙,因此,她在他的面前肆意彰显着自己的【个性】,意图成为他认为可以掌控的棋子。 但在见识到他对战争与责任感那近乎虔诚的狂热之后,摩根不禁又怀疑,他是彻头彻尾的荣誉猎犬,是一个为了所谓的胜利与责任而不惜一切的家伙,于是,她转而夸耀他的奉献与忠诚,让自己的定位从乖僻的顾问变成了被征服的追随者。 她自认为这个身份还没有被看破。 但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又过了几场最惨烈最疯狂的战争,摩根才真正的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本质:他只是一头野兽而已,一头披着人皮与盔甲,从莽原与深林闯入了无尽星空的野兽,收敛起獠牙利爪,生硬地挥舞着自己的刀剑。 她得出了这个结论,然后便自我怀疑。 她的同类品,她的血亲,怎么可能会是一头野兽? 难道这是伪装? 一个完美到她看不破的伪装? 她怀揣着这个疑问,继续在无数条战线上奔波,继续在庄森的面前充当得力的部下,继续被脑海中无数的灵魂所困扰,继续与【雄狮】上演着不言而喻的戏剧。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仿佛天生就通晓压榨的技巧,他总是能在摩根的身上榨取出更多的价值,然后在合适的时间把她再放下,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五年。 他不信任她,从来都不信任,但他同样舍不得她的价值,舍不得抹去她的坏处。 在战争的间隙,摩根总是能从【雄狮】那里得到若有若无的提醒:庄森渴望着知道她的秘密,渴望知道她隐藏的那一部分,渴望着她能成为他真正的助力与帮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保持着一种器重与提防混杂在在一起的尴尬局面。 摩根从未真正回答过,但她也从未让庄森真正的愤怒过。 对于庄森来说。 她很得力。 但她不那么安全。 而直到与冉丹的战争情况得到稍稍缓解的那一刻,还没等摩根开始休息与整理思路,她就发现在她的房间四周已经多出了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暗黑天使。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西西弗斯三号星。 显然,庄森不想再拖下去了。 —————— 这不是一场训练。 也不是一次战斗。 这,是一次摊牌。 —————— 【我遇到过无数狡诈的野兽。】 隔着层层密林,庄森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摩根的耳中。 【狡诈,恶毒,贪婪,不知满足。】 【但你比它们加起来还要让人愤怒。】 【它们的狡诈是处于畜生的本能,是处于猎食的贪婪,是处于求生的野性,是处于被污染的心脏,但是你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你的狡诈是为了伱心中那复杂、恶劣且隐蔽的目的。】 【你有着秘密。】 【秘密总是让人不安。】 【沉迷于秘密,会让人变得愚蠢与偏执。】 【就像你一样。】 基因原体的声音是低沉的,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就仿佛在讲述一个陌生人的一生。 摩根只是安静地听着,她并没有拿出全部的精力来对待庄森的话语,她做不到,她需要一份力量去监视脑海中的怪物与灵魂,需要一份力量去维护脚下的法阵,需要一份力量来支撑头顶的防护罩。 【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问题?】 【你以为,只有你能够睁开眼睛,来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 【当你在窥伺我的时候,摩根,我也在观察着你,观察着你的野心勃勃,观察着你那多如繁星的小心思。】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得力的人,有着让人惊叹的能力与价值,但是你也是一个有弱点的人,有着致命的弱点。】 庄森的话语让摩根的眉头微微抬起。 就仿佛能看到这一幕一般,在堪称遥远的密林之外,庄森的嘴角抿出了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度,他继续说着。 【你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么?】 摩根维护着自己的法阵,她端坐在自己所选择的林中空地,淡漠地盯着思维地图中那象征着基因原体的亮点。 —————— 【你总是全副武装。】 【你总是小心翼翼。】 【你总是准备完全。】 【你总是如此,用谨慎与仔细的态度一步步前进,去试探你能得到的东西。】 【但你不知道,有些界限,有些底线,一旦你踩到了,一旦你突破了,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不死不休,再精妙的伪装也遮掩不了你过界的现实。】 【你不知道这一点,你只知道前进、吞噬与掠夺,只知道一昧的前进,直到遭到了挫折与阻挠,撞得头破血流,你才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 【你的小心谨慎,你的精妙技巧,你的万全准备,通通毫无用处。】 【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你就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家伙,一个不懂得尊重、高贵与威严的贪婪蜘蛛。】 【你以为你小心谨慎?】 【不。】 —————— 【你。】 【欲壑难填。】 【胆大包天。】 —————— 伴随着庄森的最后一句话语落地,一种最喧闹的嘶鸣仿佛得到了命令的士兵一般,发出了属于自己的愤怒战吼。 原本有些恍然的摩根觉察到了这一点,她本能地聆听着,然后,她的面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她听到了,在最遥远的密林中,在基因原体的空投舱中,一种来自远古的嘶鸣声正在渐渐响起。 足足有三股。 她听到了恶毒的喜悦之声,听到了不断嘶鸣的铁爪摩擦的声音,听到了烈焰与辐射被喷吐的声音,听到了一种对于有机体最本能最狂野的憎恨。 她听到了危险,货真价实的危险,能够威胁到她的生命与灵魂。 显然,庄森没有说谎。 他的确是一个【人】来的。 摩根皱起了眉头,削减了手头法阵与防护罩的力量,极速地倾吐着咒语,让狂暴的力量开始在自己的指尖汇集,然后…… 等等! 她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一股灵能的探查如同海啸一般席卷了她的四周。 没有。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汗滴从摩根的额头流了下来。 庄森的气息,不见了,就在她为了那恐怖的气息而失神的一刹那,就在她一直部署在那头【雄狮】身边的探查意志略微失能的一刹那,基因原体的气息就彻彻底底地不见了。 她皱起眉头,一遍又一遍地搜查着,但庄森就宛如坠入大海的雨滴,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踪迹,他在森林中的如鱼得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夸张。 他的确是一头野兽。 这一刻,摩根的牙齿感觉着腥湿的凉气,确定了这一点。 她聆听着远方的三股轰鸣,又不死心的探查了一遍,她在思考要不要转移,又本能地决定加强就近的灵能防护罩,但在内心的最深处,她又在思考着庄森的话语。 而就在她的精神力量转移的这一刹那,她的耳朵捕捉到了铁靴踏地的声音。 摩根伸出手掌,灵能的火光发出择人而噬的恶毒光芒。 但有人比她更快。 就在声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庄森的身影从密林之中冲了出来。 眨眼之间,便已近在眼前,摩根甚至能清晰的看清他嘴角的微笑,听到他无声的话语。 【抓住你了。】 他笑着,那是最危险的预兆。 大剑高高举起,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刺眼光芒。 在那一瞬间,在恍惚间。 摩根仿佛听到了雄狮的咆哮。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摊牌(下) 许多年后,当摩根目睹着【不屈真理号】的伟岸身躯在背叛与燃烧中破碎,在露娜挡住了太阳的光芒所形成的巨大阴影中,缓缓坠向神圣泰拉的时候,她准会回想起那个寂静而喧闹的午后。 她准会回想起,庄森的锋芒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刻。 像扑来的雄鹰,像骤起的猛虎,又像苏醒的巨熊,基因原体的身躯在半空中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而在这黑暗的比对下,庄森掌中的锋芒显得格外刺眼。 基因原体的攻击宛如雷霆般迅猛,转瞬之间便来到了摩根的面前,速度之快甚至让银发的蜘蛛女王来不及运转自己的力量,发挥出引以为傲的灵能,【狮剑】的剑锋如同毒蛇的信暐一般撕裂了空气,妄图亲吻摩根雪白的脖颈。 —————— 【而同样的,只要速度够快,哪怕是一柄生锈的匕首都可以终结一名ph。】 —————— 在这须臾之间,隶属于基因原体的本能引导着摩根,她咬紧牙关,蛇形法杖的顶端旋即出现了一柄弯曲的利刃。 运用起十成的力量,她挥舞着它,那弯刃与【狮剑】以最老练的阿斯塔特战士都无法看清的速度与力量在半空中相撞,巨大的钢铁嘶鸣声传到了数公里开外,甚至盖过了那些恐怖的无机杀戮仪器的轰鸣之声,无穷无尽的风暴从两把武器的裂隙中席卷而出,眨眼间,无数的森林变为了荒芜的丘陵。 第一次交锋在一秒之内便结束了,狮王的利刃被打偏了方向,顺着摩根的左侧划过,只切下了几缕四散的发丝。 而银发的蜘蛛女王则是摇晃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庄森的面孔上那原本志在必得的微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了,他不自觉地晃了晃手中的【狮剑】,就仿佛在确认它是不是一个假冒伪劣品。 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摩根的时候,视线之中已经多了几丝模糊的怀疑。 远远的,灭绝遗机的轰鸣声正越来越近,那藤蔓丛生的雨林暂时拖延了它们的步伐,但显然,拖延不了多久。 摩根捂住了发麻的手腕,灵能的火光开始在她的法杖上集结,她正对着庄森的视线,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你打算用什么对付我,庄森?】 庄森的笑容已经消失,他的面孔甚至比佩图拉博最愤怒的时候还要严肃百倍。 【用剑。】 他回答道。 随后,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高高的举起了他的那把大剑,在剑芒闪耀之际,他的另一只手却突然抽向了腰间,拔出了那把等离子手枪【阿克庭努斯燧发枪】。 “砰!砰!砰!” 连开三枪。 摩根挥舞着法杖,正在积蓄的灵能便转为了一道厚重的屏障,挡住了这突兀的一击,随后,她的嘴唇抿动着,在鄙夷的目光之中发动着瞬移的法式。 而就在这时,庄森动了。 基因原体的身影宛如一道鬼魅,他一手持着大剑,而另一只手轻轻一抬,便将那把等离子手枪抛在了半空中,紧接着,这空闲下来的手指再次伸向腰间,在电光火石之间拔下了两枚静滞手雷的引信,恶狠狠地抛向了摩根的所在。 随后,再次空闲下来的手指摊开,接住了下坠的【阿克庭努斯燧发枪】。 “砰!砰!砰!” 又是三枪! 此乃卡利班之剑法! 摩根雪白的牙齿死死的咬紧,从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喝声,磅礴的灵能从指尖与法杖的顶端争相涌出,将庄森的所有攻势尽数淹没在虚无的火焰之中。 随后,她的手指掠过燃烧的空气,一道道灵能的利箭顷刻间化作无形的暴雨,铺天盖地地射向了庄森的头颅。 考斯韦恩、卢瑟、内米尔、扎哈瑞尔、阿斯莫德斯、阿斯特利斯…… 利箭化作了无数的暗黑天使,化作了无数的泰拉人、卡利班人、以及庄森所认识的每一个人,他们咆哮着,怒吼着,高举着手中的大剑,向着庄森冲来。 冰冷的表情凝固在庄森的脸上,他眯起了眼睛,一个箭步,冲破了这些幻影,就仿佛巨兽冲破了清晨的迷雾。 —————— 【归根结底,幻像不过是一座虚假的、不存在的花园迷宫而已,只要你能认准了一个方向,坚定不移,那么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踏破哪怕最真实的幻像。】 —————— 看起来,他的确记住了。 摩根在心中感慨。 但此时,那剑锋已近在眼前。 摩根再次举起了弯刃。 两把可怖的武器又一次地碰撞在一起,如同争夺领土的猛兽一般撕咬着、纠缠着,在半空中不断发出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灭绝遗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于,庄森发出宛如野兽一般的怒吼,他的双臂使出了最大的力量,挥舞着剑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月光。 这第三次交锋终于分出了胜负,尽管摩根的弯刃比起狮王的大剑丝毫不慢,但是它的脆弱刀刃却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对抗了。 在一声清脆的破裂中,弯刃化作了数百个四散的碎片,而在这金属的细雨中,摩根终于可以念唱自己的法术。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幻化,迅速的消失在了原地。 而庄森的嘴角只有一丝冷酷的笑容。 他翻转着手腕,从盔甲中露出了一个哪怕是考斯韦恩都不知道的仪器,然后毫不犹豫地摁了下去。 下一刻,摩根已经模糊的身影便再一次地清晰了起来,她抬头,只看到了一层无形的灵能铁壁笼罩了她与庄森的头顶。 面对着错愕的目光,狮王傲慢地抬起了头。 【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 他的身影混杂在灭绝遗机那越来越接近的无序咆哮声中,显得有些破碎与模糊。 【现在,距离那些卑鄙家伙的到来,还有三十秒。】 他看向了摩根,碧绿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些迷茫的猜测,还有志在必得的求知欲。 【力量。】 【敏捷。】 【反应速度。】 【伱在刚刚的那些瞬间所表现出来的身体素质,胜过了我的每一个子嗣,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凡人所能拥有的。】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摩根。】 —————— 庄森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种名为【紧张】的感觉。 跨越银河的战火没有让他紧张,无数异形的刀刃没有让他紧张,甚至是子嗣之间那冷漠与怨恨的目光,同样没有让他紧张。 自从踏入这片星河以来,哪怕是最为糟糕的情况,也存在于庄森的预期之内。 但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一些急促,脸庞上的肌肉时不时不自觉的抽动着,让他紧绷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甚至感到有些愤怒,无名的愤怒。 然后,他便听到了笑声。 摩根的笑声。 那笑声从她那张苍白的面孔中流出,在那同样苍白的嘴唇间徘徊着,既不激烈,也不嘲弄,只是最简单的,笑。 在这笑声之中,每一个宝贵的一秒钟都在毫不留情的消逝,那些无情的恶毒机械的沉重步伐已经近在咫尺。 还有二十秒。 带着腥臭的冷气顺着牙齿间的裂隙,不断地被吸入基因原体的胸膛之中,庄森的眼眸里已经是烈火熊熊,求知欲、愤怒与那些模糊的猜测在他的大脑里打成一团,宛如万般丝线交错杂糅一般,让基因原体都感到一丝丝地头痛。 他抬起头,开始思考是否要冲上前去,抓住那一向叛逆的雪白脖颈,用最强硬的手段获得自己想要的。 就在他颇为认真的思考的时候,那笑声却戛然而止。 【我没什么可说的,庄森。】 她勾起了一抹微笑,那是一只洁白的天鹅在空中展翼。 【如果真要我说些什么,那我想,我只能说一句话,一句我听来的话,送给你。】 —————— 【抛去一切不可能,荒谬也会是现实。】 —————— 这话语就仿佛是开启魔盒的银匙一般。 在眨眼间,无数的话语,无数从摩根口中吐出的字词,无数关于摩根的资料与陈述,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了庄森的脑海里。 他回忆起了一切。 宛如飞扬的瀑布,终于击穿了最顽固的那块岩石。 他早该意识到的。 —————— “他们会将自己的子女秘密的隐藏起来……摩根就是这种制度出现以来最优秀的产物,她在【亮相】后很快就成为了马克西米利安的左膀右臂……” 【它们的出现是因为我在压抑自己的灵能,而不是因为我在过载自己的力量。】 【我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来尝试去彻底杀死你。】 “她就宛如……宛如一头怪物一般,一头生来就知道如何用灵能逞威的怪物。” “父亲……” “我真的……忘了。” 【我不是马格努斯。】 【我们每个人的脚步都会在我们人生的一个地方停下,而有些人,他的内心之中不过是卡利班的茫茫森林。】 【在这一点上,在很多点上,我们很像。】 …… —————— 【抛去一切不可能,荒谬也会是现实。】 —————— 庄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面容扭曲着,明明是宛如冰山一样的僵硬面孔,五官却又如同被炙烤的蛇一般不自觉的扭动了起来,他的瞳孔猛然放大,又缓缓缩小,随后又放大了起来,他的嘴唇不断蠕动着,七扭八拐地折出了数个弧度,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只是不断的深呼吸着,大股大股的空气被他吸入,空阔的胸膛宛如风箱一般发出剧烈的响声。 他下意识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的五官保持着严肃的姿态,却适得其反,让他的面庞变得更加的黑色幽默,到最后,他甚至本能一般地微微低下头,让自己的面容不会被看到。 所有的一切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因为很快,庄森就想起了什么,他再一次抬头,此时,他的面庞在一瞬间就被彻头彻尾的怒火所吞噬。 【你……潜入!我的军团?】 回答他的依旧是笑声,大笑声。 【潜入?】 【不!不!不!】 【你……还记得比利文星系么?】 庄森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再一次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他努力压制着,让自己看起来依旧是那个可怖的统帅与猎杀者。 【在你把我留在原地,面对冉丹的改造泰坦与大军的时候,我被击伤了。】 【从那一刻开始,我才意识到了,我究竟到底是什么。】 庄森站在原地,他用此生最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沉默着,死寂着,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宛如一座最完美的黑铁铸像,直到灭绝遗机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直到摩根用一声宛如呓语的轻笑,提醒了他一下。 —————— 【还有十秒钟……】 【我的战帅。】 —————— 庄森紧咬着牙关。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用着近乎于咬牙切齿的声音,下达了那个遏制了三台灭绝遗机的命令。 他能听见那些最恶毒的有机体屠杀者发出不甘的机械嘶吼者,这些被击败与束缚的铁心灭绝者拥有着堪称狡猾的天性与对有机生命的极端仇恨,它们没有任何怜悯与克制,只有对大规模屠杀的恶毒喜悦。 但在庄森的绝对最高指令面前,这些机器没有任何抗命的机会,庄森扭过头,仔细聆听着它们的脚步抵达了空投舱,然后才慢慢的将自己的头颅转了回来。 此时,他的面庞已经再一次地被彻底的冷漠与坚定所占据,但当他看向摩根的时候,那时不时抖动一下的眉头与嘴角,依旧在诉说着一些尴尬的情绪。 最终,他直视着摩根的瞳孔,用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一字一字地吐出了自己的命令。 【跟我回不屈真理号。】 【待在你的房间,哪也不要去!】 言罢,他转过身,喝令着自己的脚步一点点的远离。 而在他的身后,只有摩根低沉的应和。 【遵命。】 【兄长~】 这个称呼让庄森的身躯晃了晃。 但他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酿造 “你说,在西西弗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我们的基因之父似乎……有一些愤怒。” “一些?他身上的怒火都能把一整个星区给点燃了!当初卢瑟阁下抗命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愤怒过。” “说的也是……不过摩根女士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的基因之父没打……” “禁言!动动你的脑子,那可能么?” “恕我想不出第二种答案,我觉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在因为摩根女士的某些事情而发火,这是唯一一种能够正常运转的逻辑推理。” “他因为摩根女士而愤怒?” “对。” “然后他就把摩根女士的房间安排在了自己的隔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呃……” “那我要不要也让他愤怒一下?” “……伱大可以试试……我会给予你精神上的鼎力支持……和丧葬的全部花费。” —————— 暗黑天使的窃窃私语在【不屈真理号】的阴影中回荡着,这些最为骄傲与强大的战士此时正龟缩在角落里,因为所有的走廊与大厅都在基因原体的怒火中翻滚、燃烧。 宛如饥饿的魔兽,宛如狂怒的雷霆,当那名为第一军团基因原体的黑色飓风从回收灭绝遗机的登陆艇上跳下,并开始横冲直撞的时候,整艘荣光女王级都在他的无声威严下瑟瑟发抖。 庄森没有说话,也没有咆哮,他只是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任凭那碧绿色的瞳孔射出无声的利箭,毫不留情地刺到每一个他途径的子嗣的身上,转瞬即逝。 帝皇在上,现在的基因之父看起来远比咆哮的时候还要吓人。 无数第一军团的战士在内心中如此感慨,他们隐藏在战舰的阴影之中,直到军团之主的身影宛如一道飓风一般飞过,才从自己的喉咙中挤出最细微的声音,讨论着。 但随后,他们又听到了另一种声音,那是高跟的马靴不紧不慢地踩踏地面的声音。 摩根就跟在狮王的身后,保持着一个无比诡异的距离:她看起来就在那头暴怒的雄狮的身后,又仿佛隔着万里之遥,在所有第一军团战士的眼中,她仿佛成为了一道虚无的影子,一位从油画中走出的皇后,一尊在军团的走廊间巡视领土的苍白蜘蛛女王。 等到他们眨了眨眼睛,集中起了自己的注意力的时候,才发现她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已经在飘然间走远了。 这位银发的蜘蛛女王轻快地走着,她的身影在一股股灯光中穿行,就像是披上了一层月光的披风,她在无数暗黑天使的沉默目光中闲庭信步,向着那些最为困惑的目光回以冰冷的笑容,就仿佛自己不是客人,而且这艘战舰的半个主人一般。 所有刚刚从基因之父的暴怒中逃脱出来的暗黑天使有些蓦然的看着这一幕,当他们意识到了这种傲慢的气质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摩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时候,庄森的子嗣们面面相觑,才感觉到刚才的那一分钟是多么的…… 荒唐。 但阿斯塔特战士的困惑影响不到基因原体的决断,庄森伫立在自己的房门前,直到考斯韦恩的脚步声匆匆响起。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指了指自己房门的左前方,也就是考斯韦恩房间的对面。 【以后,她住在这里。】 狮王的心腹不由得看了一眼那个一直被空置的房间,又转过头,看了眼保持着浅淡微笑的摩根,才点头称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空置的房间以前是属于卢瑟先生的…… 还没等困惑在他的心中流转,他就听到了庄森那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声音是对着摩根的。 【你给我在里面好好待着!】 【记住我的话!哪也不许去!】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挺直了身子,他没有转过头颅,也没有射出视线,他的面庞隐藏在阴影之中,就仿佛是在故意躲避着身后的这个凡人。 在那一瞬间,考斯韦恩发现自己居然出现了这种错觉。 然后,他听到了摩根的微笑。 【何须如此紧张,庄森阁下。】 【我什么时候违逆过你的命令?】 这回答中的挑衅气息让考斯韦恩感到了一丝窒息,他开始担心基因之父的怒火和银发女士的安全,然后他就发现,他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 他的基因之父显然余怒未消,但他也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吼,便推开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当考斯韦恩转过头的时候,他发现摩根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在走廊尽头的房间,用灵能的力量牵引着所有的私人物品,进行着这一次简单的搬家。 狮王的心腹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直到摩根关上了自己新房间的房门之后,考斯韦恩站在只有他一个人的走廊上,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揉了揉脸,那磨擦感与些许痛感告诉他,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 他有些好奇了。 在西西弗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当第十五军团的阿里曼再次造访【不屈真理号】的时候,摩根已经在自己的新房间中闭门不出十几天了,她完全遵守着来自庄森的命令,连每日的饭食都是由战舰上的仆从定期送到门口的。 银发的女士显然很喜欢这种无所事事的宅女生活,她的房间中时不时就会传出灵能涌动的气息,让隔壁的暗黑天使高层们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反灵能装置。 而在那些没有钻研灵能的时刻,她就会把心思放在私人爱好与装饰自己的临时小天地的身上,当阿里曼终于经过了第一军团的层层安检,抱着一颗烦躁的心灵推开了摩根的房门的时候,一种只属于花蕊与枝叶的清新气息便让他的心脏在一瞬间变得惬意。 他还闻到了另一种味道,一种让他喜爱且熟悉的味道。 伴随着房门的打开,一种简单的风景出现在了阿里曼的眼前:房间的配色是白、粽与浅灰的搭配,淡蓝色的钢制地板被一层棕色的垫子仔细地遮掩,而在其上又错落着灰白色的床铺、条纹状的拼接柜子与木制的宽敞书桌,暗红色巨大书架占据了几乎一整面的墙壁,在几株绿植的点缀下,那上面摆放着数量足以让阿里曼满意的书籍。 在房间的另一面,书桌的旁边是一座浅蓝灰色的布艺沙发,一把同样是浅色的躺椅被随意地摆放在它的面前,而墙壁上则是安静地悬挂着两面橙色的画作,是向日葵与橙子。 当阿里曼的视线上移,看到了那盏方方正正的,不大也不小的吊灯所发出的轻柔光亮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再满意了。 马格努斯的子嗣有些不安地踩了踩自己的铁靴,就仿佛害怕破坏了眼前的风景,直到房间的主人微笑的发出了邀请。 摩根正倚靠在沙发上,一手拿着一卷厚厚的书籍,另一条胳膊摆在了紧邻沙发的木制书桌上,她穿着一件奶白色的毛衣,浅蓝色的修长裤子,脚趾套在了雪白的袜子里,两条腿翘着,让一只棕色的拖鞋在半空中伴随着主人的节奏而起起伏伏。 看到阿里曼,她笑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站起身来,她的银色发丝已经有些太长了,便干脆梳成一个松散的侧马尾,一路悬到了腰际。 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欢笑之中,阿里曼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沙发上,他的内心无比庆幸自己这一趟没有身着盔甲,而摩根所选定的家具也足够的结实。 摩根点亮了一盏台灯,然后伸手拉起了被放下的窗帘,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赫然出现在了阿里曼的眼前,虚空之中的微弱光亮洒进了这个房间,那些时不时闪烁的星辰让气息变得安逸。 “我是来辞行的。” 在寒暄了几句后,阿里曼的声音陡然间变得有些沙哑。 “既然与冉丹的战事已经缓和了,马格努斯大人便召唤我们返回普罗斯佩罗,千子军团现在正在重组,我需要回去组织起我自己的学会与连队。” “在前不久,军团在马格努斯大人的领导下插手了在里欧比亚的战事,成功阻止了第十九军团那群蛮子奴隶主摧毁那上面无价的知识宝库,原体对这次行动很满意,他觉得是时候让军团重返大远征了。” 【你一个人?】 “是的……” 千子的声音有些黯淡。 “最初的那支队伍,一百名战士,除了你与我之外,已经全部阵亡了……” “我甚至不知道,我该如何和我的基因之父交代这件事情,拜那个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所赐,你也没法跟我回普罗斯佩罗,原体已经默认了你在第一军团的职位。” 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看了一眼四周。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如果你在第一军团遇到了任何麻烦,可以通知我,无论是我还是马格努斯大人,都把你看做是第十五军团真正的一份子,你无需担心任何挑衅与威胁,千子与你同在。” 摩根微笑着,那是诚恳的微笑,阿里曼把这看做是无声的致谢。 但紧接着,她提出了一个问题。 【冉丹……真的退去了?】 “从实际情况来看,的确如此。” 【可是我记得,那位第十一原体和他的军团已经很久都没有与帝国通信了,连暗黑天使内部都对此议论纷纷。】 阿里曼笑了起来。 “第十一军团?无需担心,他们是最伟大与强悍的战士,虽然的确性情苛暴,但是他们的战斗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据说那位最纯洁的原体在看到帝皇的第一眼就真正的拜服在他的脚下,当时的他已经冲出了母星,在另一个星系上与帝皇的舰队遭遇,但他依旧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了帝皇。” 【包括他的母星?】 “……这我倒不清楚,不过据说他的母星和巴尔一样,都是绝对的自治与神秘,帝皇欣赏他的能力与态度,因此降下了这种恩赐,不过对于那个世界来说,他们错过了帝皇亲自降临的荣光。” 他们聊了一段时间,关于第十一军团还有其他军团的一些风闻逸事,阿里曼自然是畅所欲言,这样的快乐时间持续了大概一个泰拉标准时左右。 然后,摩根仿佛想起了什么。 她起身,走向了自己床铺的一侧,那里悬挂着一面窗帘。 【你还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么,阿里曼?】 “嗯?” 阿里曼愣了一下,然后他想了想。 “应该……会。” 摩根抓着窗帘,冲他眨了眨眼睛。 【那很好,因为,我也会。】 随机,她轻轻一拉,阿里曼的瞳孔便不由自主的一缩。 几个圆润的木桶累在那里,发出醇香的酒味与木屑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摩根的手指轻轻一点,两个杯子便飞到了她的手中,她接了两杯,用牵引着一个木桶直到阿里曼的面前。 【我记得你曾经抱怨过,在前线没有葡萄酒可以喝。】 “是啊……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劳烦你还记在心中……” 端着酒杯,阿里曼却感到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 他品了一口紫红色的酒液,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葡萄酒的味道,比起普罗斯佩罗的那些葡萄酒,有点酸,不过无伤大雅。 阿里曼一口口地喝着,感到心中流淌着一种别样的温暖。 “我没想到,那只是一句抱怨,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记得它,如此的费心。” 摩根笑了起来。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阿里曼。】 【我们是挚友,不是么。】 【挚友的话语,就如同天上的星辰,哪怕只有一句,也应当牢记在心中。】 【对吧,我的挚友。】 “……” 阿里曼还能说什么呢?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让杯中的酒液荡起了层层的涟漪,最终,他举起了酒杯,又细细的品了一口。 —————— 不过…… 咂了咂嘴,感受着那货真价实的酸味,阿里曼还是无法遏制自己的疑问。 “摩根吾友……” 【嗯?】 “你是怎么……酿造这批酒的?” 【哦……】 摩根的笑容让阿里曼有些不寒而栗,她回答的声音理所应当。 【用脚踩啊。】 “……咳!咳咳咳!咳……” 阿里曼猛的咳嗽了几下,努力遏制住了把酒喷出来的冲动,他抿着嘴,纠结了一下,还是把口中的酒液咽了下去。 “你……在开玩笑,对吧!” 摩根那苍白的面孔上挂着笑容。 【啊……】 【当然是,玩笑……】 她笑着,那笑容让人不安。 —————— 庄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伫立在房间的最深处,看着眼前这台特制的传讯仪,开启了它。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黄金色的模糊身影隐约出现在了基因原体的眼前。 【庄森……我的骑士……】 【父亲。】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轻声地吐出了问候。 【我有些问题,想要问您。】 【事关……】 庄森的话音未落,通讯仪的另一端便出现了阻止的声音,帝皇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从无数个星辰之外传来,一点一点地在庄森的耳旁累计着。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的骑士……】 【到摩洛来……你一个人,带着你的卫队……不要再带任何人……】 【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摩洛 千百年来,名为【摩洛】的行星一直都伫立于银河系的中央一带,在大漩涡区域的北部日复一日的完成自己的公转与自转。 而在人类帝国的行政规划中,它分属于远东星域,是银河系中北部那空旷的广袤地域中较为重要的一个节点。 这个硕大的宜居世界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它的文明历史可谓是源远流长:早在数千年之前,当第一批人类探险者离开了人类的母星泰拉,驾驶着原始的飞船在银河中肆意地探索的时候,他们便被【摩洛】的富饶与美丽所震惊。 这个距离泰拉有万里之遥的世界拥有着与人类的母星异常相似的环境:无论是平坦富饶的主大陆,分布在大陆以北的群岛与蔚蓝汪洋,还是南方神秘的沼泽,西部半岛的高地与荒野,甚至是沙漠与地下的巨大溶洞,无不唤醒了探索者们的乡愁。 于是,理所当然的,人类殖民者们开始在这个世界上建造起了城镇与墙垒,文明的气息在【摩洛】上流传开来,在此之后数千年的世界里,它从未断绝。 直到第三十个千年,来自泰拉的舰队时隔漫长的岁月,终于再次光临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文明天堂。 此时,统治【摩洛】的是数个驾驶着骑士泰坦的伟大家族,盘聚在卢佩卡利亚城的迪瓦恩家族是所有人的领袖,他们的祖先从已经断绝了血脉的前代王室的手中继承了【至高王】的头衔,而在他们之下,多纳尔、考希克、玛玛拉贡等家族列土封疆,履行着作为封建臣子的松散义务。 直到人类帝国的战舰从曼德维尔点中蜂拥而出,数千艘最强大的战争引擎遮蔽了这个世界的阳光,将伟大征程的阴影笼罩在了每一个摩洛人的头顶。 而统帅这支舰队的,正是人类之主,帝皇。 除此之外,这位全银河最强大的领袖还处于一些未知的目的,召唤了他的几名子嗣加入了这场本就小题大做的征服。 荷鲁斯。 福格瑞姆。 莱昂—庄森。 察合台可汗。 (不要问我帝皇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gw就是这么写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分散在银河各地的半神们响应了他们的父亲与君主的号召,尽管四位基因原体都没有携带他们的大军,而是各自率领着几百名子嗣前来汇合,但是他们与帝皇的合力依旧是足以荡平任何敌寇的天罚之威,更不用说还有在帝皇身边,寸步不离的禁军万夫团。 当数百枚空投舱如同倾盆暴雨一般落下的时候,地面上隶属于迪瓦恩家族的骑士泰坦们宛如风暴面前的麻雀一般脆弱,所谓的抵抗只是象征着的,在放了几枪,捍卫了所谓的骑士荣誉后,迪瓦恩的家主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帝皇的面前,从摩洛的至高王变成了帝国在这个世界的总督。 但无人理会他,这个拥有数百年荣誉历史的家族从来都不是重点,帝皇率领着他的子嗣们在【摩洛】的最深处探索,带领着他们见证了一些事物的存在,他的四名子嗣则立誓会遗忘这里的一切,为此,他们主动接受了帝皇抹除记忆的法术。 在此之后,人类之主没有停下脚步,他前往了【摩洛】最神秘最隐晦的角落,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知晓的角落。 而他的子嗣则是返回了【帝皇幻梦号】,等待着自己基因之父的归来。 毫无疑问,这会是一段无聊的时间。 至少对于福格瑞姆来说,的确如此。 —————— 切莫斯的凤凰正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发丝,他有些怀念【帝皇之傲号】,怀念自己那些最优秀最杰出的子嗣,更怀念他最亲爱的兄弟费鲁斯,他明明才离开这一切不到两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但是怀念的瘙痒已经在心底若隐若现。 可惜,现在他们都不在他的身边。 只有…… 福格瑞姆那亮莹莹的紫色瞳孔在房间之中寻觅着,在那些绸缎与金色画作所装点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他的兄弟。 察合台可汗,就在那里,他正端着一把福格瑞姆从未见过的刀刃,细细地擦拭。 他在不到五个泰拉标准年之前才被从某个繁盛的草原世界上找回,从一个野蛮的大汗一跃成为了人类帝国最尊贵阶级的一员。 显然,他还不太适合这个身份的转变。 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端详着自己的兄弟:那奇怪的胡须与绺发、那发黄的淡然面孔、那浑然一体的,有关于皮鞭、马靴与摩托机油的混杂气味…… 凤凰不由得叹息。 他的兄弟并不是一个文明人,他就像那个以自己的野蛮为傲的黎曼鲁斯一样,单单从外表就可以看到醒目的蛮荒气息。 想到这里,福格瑞姆的思绪戛然而止,他皱起了眉头,在内心中轻轻的谴责自己。 够了,对血亲兄弟,还是要保持包容。 福格瑞姆轻咳了两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与精神,然后,他不自觉地把胸甲上的双头鹰徽记彰显得异常明显,这位第三军团基因原体的视线找到了他旁边宛如镜子一般的墙壁,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容貌,确保了已经是最为容光焕发的状态。 但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镜中的自己的时候,他的兄弟也在观察着他。 凤凰上下打量着自己,时不时地略微调整一些细节,直到他最终满意了,福格瑞姆这才挺起了胸膛,踩着一种宛如舞步的节奏,来到了自己兄弟的身旁。 他抿嘴,控制着嘴角与面颊的肌肉,保证自己与兄弟的第一句话会在一种最为完美的笑容中展开。 也许他还做不到完美,但他可以做到最好。 “察合台,我的兄弟。” “荷鲁斯和我提起过你,经常提起,他夸耀你的子嗣,他们在你的率领下成为了帝国中最迅捷的飓风,带来胜利与荣耀。” 在福格瑞姆略有期待的目光中,察合台的长须在半空中飘舞着,这位白色伤疤军团的基因原体用一瞬间思索了自己的语句,又考量了一下现实的情况。 随后,他开口,只是最简单的问好,既不疏远,也不亲近,却也充满了必要的礼仪。 这种情况甚至让福格瑞姆的话语略微犹豫了一下,他的兄弟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野蛮与粗鲁,同样也没有黎曼鲁斯那种甚至让人有些厌烦的鲁莽热情,这让福格瑞姆的准备显得有些不足。 切莫斯的凤凰保持着自己脸上那副温和的笑容,开始从自己的脑海中筛选新的话题来继续这场谈话,而察合台则是看似随意的换了一种站姿,消无声息地移动到了一个合理的距离,如同猎手对待飞翔的雄鹰一般,等待着自己兄弟的下一句话语。 几乎就在下一秒,福格瑞姆那紫色的瞳孔便看向了察合台掌中的锋芒。 “很漂亮的刀剑,察合台……” —————— 大约十五分钟后,终于忙完了自己事情的荷鲁斯推开了房间的大门,他一早便听到自己的两名兄弟在那里相谈甚欢。 福格瑞姆与察合台各自伫立在一副画作的下面,他们保持着一个安全且礼貌的距离,随意地讨论着一些话题:刀剑、子嗣、莽莽草原与贫瘠荒漠的共同点。 当荷鲁斯推开门的那一刻,福格瑞姆正在夸耀他最骄傲的子嗣:阿库多纳,他在自己的兄弟面前演奏着最华美的乐章,将首席宫廷剑士的天赋、功绩与能力汇入最具有节奏感的赞美诗之中,每当他说到让自己喜悦的片段时,他的手指便会不自觉的在胸甲上慢慢拂过,让他人的目光注意到那全帝国独一无二的双头天鹰标志。 但很可惜,察合台就仿佛看不到这足以比肩战帅的荣誉配章,他始终保持着一种礼貌的安静与聆听,只有在福格瑞姆提及一些真正值得夸赞的事迹的时候,才会用一种低沉且肯定的话语来予以回应。 这甚至让切莫斯的凤凰有些失望。 但是当荷鲁斯的脚步传入两人的耳中时,这种单调的气氛便在一瞬间变得活跃与轻快了起来。 福格瑞姆转过身,露出一种毫不遮掩的喜悦态度,他张开臂膀,与自己的牧狼神兄弟热情的拥抱着。 而察合台在他的身后,与荷鲁斯轻轻的对了一拳,微笑着赠与来自草原的祝福。 尽管这里是帝皇的旗舰,但在这一刻,三名原体就仿佛是在【复仇之魂号】上一样,荷鲁斯搂住两个兄弟的肩膀,在阵阵爽朗的笑声之中,三个人开了几瓶酒,最终坐在了一处巨大的落地窗的面前,开启了一些更为轻快的话题。 “说实话,我有些想不清楚,父亲为什么大老远地把我们召集过来。” 目睹着【摩洛】那蓝绿色的地表,福格瑞姆在恒星的阴影中转过头,向着荷鲁斯发出自己的一个疑问,他那双紫色的瞳孔在阴影中散发着光芒,宛如背光的宝石。 “父亲肯定有他的考量。” 荷鲁斯轻声的感慨着,当他提到自己的基因之父的时候,牧狼神的话语与胸膛中满是最真挚的信任与爱戴,就仿佛一个最平凡的孩童在仰慕自己的父亲。 “伱,我,我们,只需要负责我们自己的军团与子嗣就可以了,我们只需要考量在一个世界或者一个星系里所发生的事情,只需要记住几万或者几十万的名字,就足以让我们完成自己的使命。” “但我们的父亲不同,他要扛起更多。” 荷鲁斯吐出一串串凉气,他看着眼前那颗巨大的行星,他最敬爱的父亲就在上面,独自承受着一些秘密与痛苦。 他真希望,自己能与他并肩面对。 “但我们的父亲不同,福格瑞姆,我最亲爱的兄弟,他要扛起一个帝国,统治整个银河与种族,我并不觉得掌印者能够实际上地帮助他,玛卡多他被夸耀的太过分了,所有的事情的最终负责人到最后依旧是我们的基因之父,他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但他的确能够应对这一切,他的力量与智慧远比我们要强大。” 福格瑞姆点了点头,回答着荷鲁斯。 “当初在切莫斯的时候,我看见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远比我能想象的最优秀者还要强大、睿智与优秀,当时我就在想,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邀请,为一个更美好与优秀的目标而奋战。” 福格瑞姆的回答让荷鲁斯笑了起来,牧狼神拍了拍凤凰的肩膀,两名基因原体便有些胡闹地对着拳,反倒是第三位基因原体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因为福格瑞姆话语中的一些隐晦信息而微微皱眉。 “不过,即便如此……” 福格瑞姆朝着荷鲁斯眨了眨眼睛。 “我其实还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召集我们来到这个地方,这并不是什么异形帝国的核心要塞,也没有任何足以让我们的父亲感到危险的物体。” 荷鲁斯笑了起来。 “也许他只是想看看他的子嗣。” 牧狼神转过身,拍了拍察合台。 “比如说,见见他刚刚归来的子嗣。” “还有……” 他又看向了福格瑞姆。 “见见他最为上进与优秀的孩子。” 切莫斯的凤凰被逗笑了。 他依靠在椅子上,发出一种宛如铃铛清响一般的笑声,那头漂亮的银色长发伴随着基因原体的笑声而随意飘舞着,就仿佛一条条占满了雪花的柳絮。 “别奉承我了,荷鲁斯。” 他如此说着,但是满面的得意洋洋却是没有半点的说服力。 察合台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兄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缓缓地品着。 福格瑞姆笑了一会,然后侧过身子,凑在荷鲁斯的身边,故意用一种颇为神秘的语气向着自己的兄弟诉说。 “这话可别让庄森听到……他会不高兴的。” 话语落地,两人便再次大笑了起来。 但这种笑声很快戛然而止,因为基因原体那超人般的感知让他们捕捉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与气息:一个庞大的,冷漠的,不可小觑的黑色阴影已经出现在了走廊的彼端,马上就要进入这个房间了。 察合台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缓慢的喝着酒,惊叹于眼前的一切。 在听到这个脚步声的同时,荷鲁斯那随意的气息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牧狼神近乎是本能的挺起了身板,脸上那放肆的大笑也萎缩成了一种淡然的微笑,他站起身来,迎着那个声音,走到了门口。 一种别样的气息在荷鲁斯的身上徘徊着,那是一种面对交锋与考验的气息,此时的荷鲁斯比起原体的兄长,反而更像是一个踌躇满志的皇子。 福格瑞姆没有起身,他端起了属于自己的酒杯,轻声嘀咕着什么。 在这种让人听不清的感叹声中,那个庞大的阴影走进了房间。 金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瞳孔,纯黑色的盔甲与锋利大剑,还有那宛如君王一般不怒自威的气场。 “兄弟。” 荷鲁斯笑着,迎了上去。 莱昂—庄森,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来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狮与狼 莱昂—庄森。 五个泰拉标准年以来,这个名字经常在察合台的耳畔出现,有时是他的那些泰拉子嗣无意间的谈及,有时是回荡在走廊间的凡人官员低声的议论,而更多的时候,则是他的兄长荷鲁斯那缓慢、诚恳且严肃的诉说。 在凡人与阿斯塔特的话语中,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并非是一位能力强悍的人物,人们轻声谈论他的易怒,称他远不如荷鲁斯这样的伟大统帅:无论是他那野蛮的出身、他那孤僻且傲慢的形象、亦或是他在回归帝国的这些年中从来没有拿出什么显赫的战绩,都成了他们低声抨击的理由。 而冉丹战争的爆发则是更加助长了这种言论的气焰:第一军团是何等强大的武装,所有人都承认他们曾是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中最强大的一个,哪怕是影月苍狼的傲慢战士也会承认这一点。 但是看看现在:曾经伟大的第一军团在他们原体的率领下,在最遥远最荒蛮的银河边疆抛下了数万具尸体,还有百倍于此的凡人战士同样血洒疆场,但尽管如此,那个名为冉丹的所谓异形帝国依旧没有被挫骨扬灰,银河系北部的大量疆土与世界也依旧没有被收回到帝国的手中。 曾经最强悍最庞大的军团在短短几年中便威风不再,而比起荷鲁斯与基利曼在银河系各地的高奏凯歌,比起第十一军团在面对冉丹帝国时的捷报频传,庄森和他的子嗣甚至连一份言辞详尽的捷报都拿不出来。 人们只看到了:这个卡利班人率领着他的军团一次次地要求更多的辅助军与物资,再一次次地消失在最偏僻的黑暗之中,每当他们归来的时候,便会伤痕累累,损兵折将,数百万的辅助军再次消失,完全没有其他军团酣畅大胜的模样,如此的惨状自然成为了卡利班雄狮能力不足的最好佐证 至于那个前线所有人都语焉不详的冉丹?不过是一个异形的政权而已,在这些年里,荷鲁斯、基利曼与多恩的军团已经剿灭了无数这样的亵渎文明,在银河的西部与南部大把大把地收割着胜利与荣耀,又何曾像第一军团那样的狼狈? 如此繁多的话语在察合台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甚至他最钦佩的荷鲁斯都曾在私下的谈论中低声地评价着自己的兄弟: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把费鲁斯和基利曼的指挥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至于庄森,牧狼神承认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前线指挥官,但仅此而已。 “他没有跨越星区与星系的眼光,他的精力与怒火往往会被一个世界上的小事所牵绊,然后在一件完全得不偿失的问题上花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与力量。” 当提及他的兄弟的时候,荷鲁斯如此评价。 察合台姑且相信了这个结论,毕竟在他父亲的这个伪善帝国中,他最能信任,也唯一想信任的,也就唯有荷鲁斯了。 但在真正看到庄森的第一眼,察合台可汗便将所有的记忆与固有印象碾碎成了随风飘扬的粉末,让自己眼睛所看到与确信的一切来形成真正的认知,哪怕是他所尊敬的荷鲁斯的言论,也不会成为妄信的根基。 而在看到庄森的第一眼,这位来自乔戈里斯的大汗便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物。 那些凡人,他们的想法果然错的离谱。 —————— 荷鲁斯的状态有些奇怪。 这位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在他几乎所有的兄弟与朋友面前,都是最真挚的人物,他喜爱用笑容、爽朗与共同的话题去对待他所面对的每一个人,让自己始终被萦绕在信任与热情的漩涡之中。 荷鲁斯宛如太阳,他的身边永远都不会缺乏温暖与和睦,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努力经营的景象,至于这是为了模仿他那位生来便万丈光芒的基因之父,还是有着自己的心思与考量,荷鲁斯自己都不愿去多想。 但此时此刻,面对着走进来的兄弟,荷鲁斯却不由自主的收起了笑容与和睦,他挺直了腰板,如同最完美的大理石雕像一般伫立在那里,脸上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最为标准与仪式化的笑容。 乔戈里斯的大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现在的荷鲁斯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亲切的兄长,而是那种——他最讨厌的——君王。 而更可悲的是,荷鲁斯并没有作为君王的完美天赋,他更像是一个刻意在模仿自己的父皇的太子,努力在强大的兄弟面前维护着自己那重要且脆弱的威严。 现在的荷鲁斯让他不喜欢。 但是察合台不会指出来,当然不会。 “你迟到了,兄弟。” 荷鲁斯向前一步,伴随着他的脚步,庄森也停止了前进,两位基因原体保持着大约两米左右的距离,维持着一种庄重的氛围。 荷鲁斯笑了笑,尽可能地真挚。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毕竟,你已经很久都没参加兄弟之间的聚会了,上一次,我还想让黎曼鲁斯与伱见一面,自从你回归以来,你们两个一直都没有见过面。” “战事紧急。” 面对荷鲁斯的长篇大论,卡利班的雄狮只是简单的回应了几个字,他就仿佛自带某种低压气场,把荷鲁斯的和煦自动抵挡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外。 牧狼神摊开胳臂,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血亲兄弟冷言冷语的打击,他露出了一个足够和蔼的笑容,甚至让庄森都抓不出问题。 “你可以与我们联系,庄森,你是我们的兄弟与一份子,你的军团与我的军团都是为了大业而效力的,你没必要把一切责任抗在自己的肩上,独自面对银河中最荒凉的战争。” “并肩作战?” 卡利班雄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那并非是什么和煦的笑容,而是一种宛如野兽嘲弄猎物的慵懒作态。 “你愿意让你的狼群流血么,荷鲁斯?” “在银河中最偏僻的角落,无人在意,无人知晓,只有无声的流血与无数的牺牲。” 荷鲁斯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我们的父亲下达了命令,那我会率领影月苍狼前往任何地方,对抗任何对手。” 话音落地,两名原体不约而同的一起安静了下来,一种沉重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慢慢的凝固着,就仿佛下一秒,两名军团之主便会拔出刀刃,相向为敌。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钟,又也许是一分钟,在原体的感官中,这都是足以称得上是漫长的时间。 然后,在某一刻,伴随着某种默契,荷鲁斯与庄森一起晃动着身躯,笑了起来,在这种笑声中,两名基因原体拥抱着问好。 “欢迎回来,我的兄弟,你从银河的血腥深渊中返回,理应休息一下了。” 荷鲁斯轻轻拍了拍庄森的肩膀,这并不是一种货真价实的拥抱,他的语气轻柔,蕴含着让任何人都无法质疑的真挚。 而庄森已经收起了笑容,他用一种最平淡的语气回馈荷鲁斯的深情厚谊。 “我从未返回,荷鲁斯。” “我从未离开那里,从未离开我的军团,我的精神一直在那里,这一点不会改变。” —————— 当察合台看着庄森向他走来的时候,他隐约间仿佛想起了什么。 对于这个兄弟,他并不陌生,在他的记忆里有着和他一样的人。 那是在乔戈里斯星上,那时他的养父还没有死于部落间的仇杀,他会带着他在草原上奔驰,享受宴会、篝火与烈酒。 而在那些最盛大的宴会中,往往会有一批最特别的客人,他们很少前来,却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那是一群野人,一群用兽皮、骨箭与奇异的纹饰将自己包装起来的野人,他们被分配在最尊贵的位子上,靠近首领与长老,但是这群奇异客人的身边却又会自然而然地形成某种真空,没人愿意靠近他们,他们也混不在意,只是喝酒,或者讲述一些他们自己的故事,在下一个黎明到来之前,他们便会静悄悄地离开。 草原上的居民虽然同样野蛮,但他们会吟唱古老的长生天歌谣,会雕刻精美的首饰与金坠,会用描述着传奇故事的挂毯装点自己的毡房,但是这群人不同,完全不同,他们坐在那里,就仿佛林子里的野兽生出了手脚与五官,来到了文明的社会。 察合台曾打听过这些人,他被告知,这些人是林子中的猎人,他们是部落中不喜欢草原与文明的那一批,他们整日整夜地泡在林子里,或者是因为首领的命令,或者是单纯的喜欢那里,总之,他们一直待在深林中,就发了疯,变得与他们曾经狩猎的野兽一模一样,便再也不想离开森林,回到真正的族人与文明中来。 只有最苛刻的任务与首领的号召能让他们暂时的返回文明世界里,他们会默默无名地做好自己的任务,然后再一次消失。 当察合台成为大汗后,他尊重着这些乖僻的边缘人物,任凭他们待在乔戈里斯最后的森林之中,也没有将他们吸纳入自己的子嗣与军团,察合台本以为,他再也见不到这样的人物了。 但现在看来,银河比他想象的更神奇。 —————— 福格瑞姆拉来了一把椅子,让三名原体的峰会变成了一场四兄弟的会谈。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切莫斯凤凰那无聊的小心思,四把椅子的摆放倒是颇为奇妙。 牧狼神与狮王的椅子被摆在了中间,但是荷鲁斯与福格瑞姆自己的椅子又有一点相对靠前,如此以来,反而是福格瑞姆距离荷鲁斯更近一些。 不过除此之外,切莫斯凤凰倒也没什么格外的动作,四名兄弟坐在一起,彼此之间互相介绍与问好,察合台与庄森之间的气氛难免有些安静,但是荷鲁斯与福格瑞姆的豁达天性让谈话总体而言还是很愉快的。 他们的话题在战争、家乡、银河与各自的子嗣之间徘徊,阿巴顿、阿拉乔斯与阿库多纳的名字被一再提起,但是比起其他三位原体进来有些平淡乏味的征程,庄森的故事显然更有吸引力。 “我最聪慧的子嗣,塞詹姆斯,曾经前往过与冉丹的战争第一线。” 荷鲁斯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轻轻的捻着自己的下巴,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那来自卡利班的兄弟之上。 “他跟我讲述过与冉丹的战争:漫长、惨烈、就仿佛看不到尽头,在荒凉空缪的星系彼端只有越来越多的异形军团,拉锯战会从一个星系延续到另一个星系。” 庄森的目光同样集中在牧狼神的身上。 “别绕圈子,荷鲁斯,你想说什么?” 牧狼神的眉头有些不安的跳起,福格瑞姆轻轻扫视着这有些尴尬的一幕,伸手取来了一瓶好酒,他拿起几个杯子,挨个为自己的兄弟们斜酒,而在这短暂的停顿里,荷鲁斯眨了眨眼睛,想好了接下来的话。 “我只是有感于这场战争的格外惨烈,我的兄弟,我曾有幸与极为最古老的暗黑天使并肩作战过,但是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在这场战争中接连殉国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没有丝毫的妥协,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兄弟,就仿佛心中的某块软肉被无情的戳中了。 他似乎被激怒了,卡利班人那奇异的自尊心因为荷鲁斯的某句无心之言而痛苦。 荷鲁斯停顿了一秒,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察合台看到福格瑞姆笑了起来,切莫斯的凤凰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荷鲁斯只是想帮助你,庄森,他只是有些难以开口,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渴望互相帮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事实上,不只是荷鲁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会带着我的子嗣鼎力相助。” “我不需要。” 庄森看着那伸过来的酒杯,他同意举起了自己的杯,极为勉强地碰了一下,却是一口都没有喝。 “我不需要帮助,荷鲁斯,感谢你的好意。” “我和我的军团承受着这一切,承受着死亡与牺牲,我们会继续承受它们,直到帝皇交与我们的任务被完成,而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荷鲁斯微笑着,他没有半点的难堪,牧狼神的口中诉说着一些歉意的话语,同样把自己的酒杯伸向了庄森,这一次,狮王回以淡然的笑容,品了一口。 “你没必要这么执着,我的兄弟。” 牧狼神继续说着,他展示着连庄森都有些动容的风度,就仿佛刚才的那些尴尬完全不存在一样。 “银河中不只有一场战争,大远征也远远没有看到尽头,你没必要在一场战争中消耗掉自己全部的心血。” “这是任务,荷鲁斯,帝皇的任务,他把银河的东部托付给了我。” “是的,我知道,这是任务,银河的东部是你的职责所在,但是就像我们说过的,帝皇托付给你的不仅是需要捍卫的疆土,还有召集其他兄弟的……需求。” 【权力】一次在牧狼神的唇边流转着,但他最终没有说出来。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只能单打独斗的战争,庄森,我的兄弟,也许,你不用单纯的使用第一军团的力量,你也可以尝试着把信任托付给其他人,在塞詹姆斯那里,我听闻过其他人的功绩,莫塔里安和他的战士尽了他们的义务,白色疤痕与第十九军团也付出了鲜血与牺牲。” “还有那些凡人,庄森,我的子嗣曾向我提及一位名为摩根的凡人,她似乎在你的军团中服役,并在这场战争之中立下了足以传唱的功绩,可惜,这场战争的细节并没有更多的传入我们的耳中。” 庄森沉默着,他的沉默是变幻的。 在最开始,那不过是一种属于猫科野兽的慵懒气息,但当荷鲁斯提及到了某位特殊的凡人的时候,庄森的脸庞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他张嘴,似乎有些不甘。 “是的,荷鲁斯,与冉丹的战争与胜利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军团在出力,还有……其他人。” “这就对了。” 荷鲁斯笑了起来,喝了一口酒。 “你就应该坦诚一点,我的兄弟,无论是察合台还是莫塔里安,他们的子嗣与军团的确在这场战争中流血,也许功绩不如暗黑天使那样重要,但是你的军团的确需要更多的盟友与支援。” 狮王没有立刻回话,他沉默地咀嚼着荷鲁斯的话语,眼睛眯起,散发着一种有些危险的视线。 “那你呢,荷鲁斯。” “如果我邀请你的帮助,你的军团会来到银河的东北,付出牺牲么?” 荷鲁斯面不改色。 “我有自己的任务,庄森,我的下一个目标是与察合台与莫塔里安一起铲除某个盘聚在德鲁恩星系的灵能异形。” “但是如果你发出了邀请,而我们的父亲也批准了它的话,我一定会鼎力相助。” 庄森没有回话,没有讥讽,也没有笑。 他安静着,与荷鲁斯安静地对视。 直到福格瑞姆为自己续了一杯酒,然后举起满满当当的酒杯,插入了话局。 “你们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事情而纠结呢,我的兄弟们。” “别这么严肃,虽然我们彼此之间都有繁重的任务堆在肩上,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兄弟现在都像我们一样繁忙——你知道我是在说谁,对吧,荷鲁斯?” 两个原体同时笑了起来。 “黎曼鲁斯……” 庄森的口中轻轻的吐出了这个名字。 福格瑞姆把玩着发丝,如同讲述睡前故事一般,慢慢的解开狼与狮之间的凝固。 “我们的那个芬里斯兄弟现如今正在摸鱼,他的任务进度已经让泰拉很不满意了,明明只是一个口袋帝国而已,但是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完成惩戒它的任务。” “杜兰。” 庄森缓慢的说出了这个词。 “我已经得到了泰拉的指令,摩洛这里的事情一结束,我就会带着我的军团,告诉一下黎曼鲁斯,效率与态度的重要性。” 荷鲁斯笑了起来。 “你会喜欢鲁斯的,庄森,我的兄弟,我向你发誓,你们有着一些共同点,尽管无法很好地体现出来,但是在某些方面,你们真的非常相像。” “也许,你们会一见如故。” 庄森没有更多的回答,倒是福格瑞姆扫了眼荷鲁斯,一种找乐子的心态涌了上来。 接着,他的语气就像是似乎发现了某些小问题。 “泰拉直接给你的任务,还是我们的父亲在摩洛上给你的任务,庄森?” “是泰拉的指令。” “嗯……那你和父亲在摩洛上又说了什么?” 伴随着福格瑞姆的问题,荷鲁斯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切莫斯的凤凰看到了这一幕,嘴角不由得勾起,果然,当他提及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荷鲁斯那淡然的心态就有些破防。 他的牧狼神兄弟总是无法容忍其他人与帝皇更为亲密。 福格瑞姆感到了一种恶劣的愉悦感,他慢慢的依靠在椅背上,并不在意庄森的回答。 庄森的嘴角蠕动着,他的眉毛揪起,最终挤出了几个毫无诚意的字词。 “一些琐事而已。” 这两章停缓一下剧情,顺便把几个原体的形象固定与加深一下。 值得注意的是,此时还是大远征的前半段,所以原体的性格可能与后来的大叛乱时期有所不同,对彼此的看法也正处于一种摸索的阶段。 下一张开始,就要到战锤宇宙的经典剧情猫狗大战了,大战之后再接上德鲁恩的一小段剧情,就是冉丹战争的高潮与十一军团的陨落,而当帝皇失去一个军团的时候,他就会迎回自己的女儿。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猫 在一千万人的眼中,人类之帝皇可能有一千万幅模样。 他可能是一个举止威严的巨人,有着蜡黄的皮肤与乌黑锃亮的长发,他穿着最华贵的金色盔甲,仅仅是脸庞上的光芒就足以照亮最深刻的黑暗。 他可能是一个矮小睿智的学究,将自己包裹在灰白色的全封闭无尘衣中,只能那双深蓝与棕黄所混色的眼睛中,散发出来自伟大时代的回忆与理性。 他可能是一个狂呼酣战的君王,有着如同野蛮人一般的外表,却又用桂冠与雄鹰的旗帜诉说着自己的不可战胜,他站在那里,就比一百万个军团更能让人畏惧。 但在第一军团之主的眼中,这些都是被误导的谬论,是能力与眼光不足所造成的可悲幻像,这些说法所描绘的,与帝皇真正的样貌相差甚远。 唯有他所看到的,才是帝皇真正的模样。 —————— 庄森在等待,当他的兄弟们因为帝皇的命令而回到了【皇者幻梦号】上时,他在某种不用言明的默契之下,顺着本能的指引,来到了一处昏暗的洞穴之中。 古老的门扉可能有数千年都没有被真正的开启过了,庄森的闯入唤醒了那些尚能运转的自动灯,在最昏暗的照耀下,他能够看清两侧墙壁上的画作:那些来自远古辉煌年代的画作是黑白色的,讲述着第一批殖民者是如何驱散了兽群与瘴气,将沼泽与雪山从地面上抹去,建立起了辉煌的城市。 在之后的画作上,还有着冲突、阴谋与战争的乐章,但是庄森没有心情去观赏,他快步地穿过了这里,推开了一扇扇门扉,最终停在了一处亮光之下。 这是一处自然形成的天井,来自苍穹上的光芒从裂口中涌入,在无尽的黑暗中开辟出了一个耀眼的国度。 庄森站在光芒之中,在他的视线里,在前方那若隐若现的阴影中,一个比他略高一些的影子正缓缓的现身。 帝皇,来了。 人类之主身着着一件翡翠盔甲,那一枚枚鳞片上镶着金边,用金银丝线连贯着,在昏暗的阴影中闪耀着深绿色的柔软光芒。 他用一件同样是金色的袍子遮掩着自己,袍子有些破旧与阴暗,在那上面有着黑色的丝线所编织的雄鹰、宝剑与桂冠的纹理。 他的眼睛不为外人所见,那高耸的鼻梁与光洁的下颚诉说着他的年轻,但是当他开口的时候,却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稳重与沧桑。 这便是人类之主的模样,当庄森在卡利班的深林中,与自己的基因之父第一次会面的时候,他便确定,他所看到的才是自己父亲的真实一面。 他的兄弟们所目睹的无非是一张张虚假的面具,唯有他,目睹了真相。 【庄森,吾的骑士。】 “父亲。” 第一军团之主行着最标准的骑士礼,帝皇安静且礼貌地等待着,直到礼节完成,才再次缓缓的开口。 【你有一个问题,哪怕跨域星际与寰宇,也依旧想得到答案?】 庄森没有回话,他等待着帝皇的准许。 直到第一军团之主从空气中感觉到了一种无声的允许,他才抬起头来,略微犹豫了一下后,谨慎地开口。 “是的,父亲。” “这可能涉及到一个秘密,但是我认为,这件事情有必要向您汇报。” 帝皇闭上眼睛,仿佛在无声的叹息。 【说吧。】 庄森抬起头,他的瞳孔中闪烁着一种如同微风吹拂过池水的光芒,显示着他的心中或多或少有些紧张的情绪。 “我想知道……“ “在您塑造我们的时候,是否缔造了一名……或多名……女性个体。” —————— 空气似乎安静了许久。 这是一段漫长、非常漫长、无比漫长的艰难时光。 那些最细微的灰尘在阳光的褴褛射线中缓缓飘落,在半空中飞舞出一种种并不规则的舞步,它们飘荡着,落在庄森的头顶,落在帝皇的脚下。 帝皇只是闭着眼睛。 最终,庄森似乎听到了又一声叹息,但他似乎又没听到。 【所以,你遇到她了?】 “摩根。” 得到了一个准确的回答后,庄森用一种有些颤抖的语气,轻声说出了这个名字。 【摩根,她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个名字,这很好,为我抹去了一件微不足道的烦心事。】 帝皇的语气就像是在讨论一本已经丢失了很久的书籍,他有些欣慰,但也仅此而已,人类之主的双眸依旧紧闭,只有嘴角的笑容在兜帽的边缘若隐若现。 【她主动找到了你?】 “她是作为第十五军团的凡人顾问,我的兄弟马格努斯的心腹,来到了我的军团。” 【……马格努斯?】 —————— 帝皇的眼睛睁开了。 —————— 庄森听到了脚步声,徘徊的脚步声。 他的主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人类之主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不断有光芒涌入的裂口,重塑着自己的思绪,从简短的话语中推理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伱的那个兄弟,把她作为足以顶替自己军团子嗣的一份子,派往了你的军团?】 “是的。” 帝皇转过头,面向着最晦暗的阴影,似乎在想着什么。 庄森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人类之主伫立在光与暗的交界,他的暗金色的长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的面容却彻底的隐藏在了黑暗之中,更多的尘霾在他的脚下不断的坠落与升起,宛如一场脏污的雪浪。 “你在担心,她会被马格努斯误导么,父亲?” 【……不,我在担心相反的事情。】 帝皇转过身来,看向了自己的子嗣,在那被兜帽的阴影所遮蔽的瞳孔中,庄森只感到自己的秘密与心思无处遁形。 他并不会因此而生气。 【在你眼里,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作为凡人?” 【作为凡人。】 卡利班的雄狮思考了一刻。 “得力、冷静、谨慎、有些乖僻与隐藏,但是也有着贪婪与鲁莽的一面。” 【……详细说来。】 “她的确很冷静,也很谨慎,习惯于做出许多准备与预案,但当这种谨慎却是为了她内心深处的鲁莽而预备的。” “她对探索自己能力与意识边缘的荒僻土地有着近乎于野兽本能的执着,她总是想要知道更多,但是也不会在未知的领域盲目前行。” “她不会冒进,却也不会停下。” “她不会失智,却也不会停手。” “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进行着冒险与探索的活动,哪怕受了伤,也只是一点最细微的皮肉之伤,她对自己的意志有着最小心的保护,不会自主地涉足险境,却也不愿放弃冒险与探索。” “总的来说。” “小心谨慎,欲壑难填。” “步步为营,胆大包天。” —————— 帝皇安静地聆听着。 接着,他又让庄森讲述更多,讲述第一军团关于摩根的过去所掌握的所有情报,讲述摩根在第一军团期间的所作所为,讲述着摩根的每一次出手、言语与举措,有些可能连摩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帝皇认真且仔细地听完了每一个字,便陷入了一种更深、更漫长的沉默之中。 直到庄森怀着一种莫名的焦虑,询问道。 “需要我把她带来么,父亲?” 【……不,不用。】 【暂时不用。】 【我没有额外的时间与精力。】 帝皇又思考了一会,然后看向了庄森。 【暂时,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就让她待在你的身边。】 【直到冉丹被抹去的时候,我会让她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回来,在此之前,就当是她在你的身边学习作为原体的一切。】 【你也该有个助手了,庄森。】 【我把这场与冉丹的战争交给了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够完成它的人,这场战争注定默默无名,会在误解与遗忘中消失,它的胜利者也只能在荒僻的阴影中获得只属于自己的奖励,即信任,与忠诚。】 【有些人总是需要光芒与掌声。】 【但也有些人不需要。】 【不过……记住我的话,庄森。】 【终有一日,她会离开我们。】 【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我的意志,你的意志,甚至是她的意志,通通都无法改变这一点,完全,无法改变。】 【你要做好觉悟,与准备。】 【她终究会离开人类的帝国,离开我,也会离开你,这种分别注定不会是朋友间的依依惜别,它会在血与火中奏响,走向任何一篇史诗都不会记载的杀戮与终末。】 【记住它,铭记它,执行它。】 【我的骑士,这是你的使命。】 庄森沉默地呼吸着,他低下了头。 —————— “我会为她预留一把剑的,父亲。” “我会保证,这把剑会最适合她。” —————— 第一军团之主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离开那个洞穴的。 事实上,除了帝皇的话语与嘱托,他已经不记得那场会谈的任何一个细节。 他沉默,离开,并登上了帝皇的座舰,赶上了那场姗姗来迟的兄弟会谈。 他的兄弟荷鲁斯,还是像以前一样,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渴望模仿太阳的火炬,他以为雄狮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知道他心中那有些可笑的纠结与懊恼。 还有另一个兄弟,来自乔戈里斯的察合台可汗,庄森并没有与他交流太多,但是从那简短的话语与清澈的瞳孔中,他看到了一个值得尊重的真挚之人,这在他的兄弟中是极为难得的。 至于福格瑞姆…… 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去分析与铭记。 庄森婉拒了更多的邀请,他自认为已经尽可能委婉地向荷鲁斯表达尊重,并且提出离席的要求了。 尽管在其他人看来,第一军团之主就是单纯的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荷鲁斯,表达了自己的军团军务紧急,不容许消磨时间的奢侈行为。 他那碧绿色的瞳孔扫射着所有人,让三名兄弟都能看出来,哪怕他们继续邀请庄森落座聊天,他虽然不会拒绝,却也不会参加更多的话题了。 他还记得荷鲁斯的瞳孔中闪烁的色彩,那似乎是名为【尴尬】的情绪,他有些理解荷鲁斯的处境,但他的确没有更多的,呆在那里无所事事的理由。 于是,第一军团的舰队就这样,成为了第一个离开摩洛星系的帝国队伍。 卡利班的雄狮近乎是严苛地驱使着自己的子嗣与船员,除了必要的补给外,他拒绝一切停留的理由,暗黑天使的舰队以最高效的架势运转着,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前线。 庄森不放心前线,他不放心把战争与指挥的权力交给任何人,哪怕是考斯韦恩,他的这个最信赖的子嗣,也没有真正的证明过自己的能力。 庄森的座舰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想象的速度从摩洛返回,集结在【不屈真理号】上进行迎接的暗黑天使甚至有些匆忙,但所幸他们的基因之父也不在意这一点,刚刚落地,他便抓住了考斯韦恩,询问着他不在期间前线的情况。 在再三确认了冉丹的确没有趁机发动什么足以扭转局势的攻势后,庄森心中最大的石头才由此放下,随后,他转过头,便看到了他那伪装起来的血亲正迈着一种堪称是缓慢的步伐向她走来。 她停留在他的面前,向他行礼,致敬,口中尊敬的称呼着【庄森阁下】。 卡利班的雄狮甚至感到了一种荒唐的感动。 然后,她侧过身,伫立在了一旁,他这才发现她的脚边徘徊着另一种生物。 那是一只类似于猫的生物,大概有凡人的小臂长短,以及一身雪白的蓬松毛发,还有一双宛如汪洋的青蓝色瞳孔,瞳孔的四周散布着一缕缕棕黄色与黑色的光芒,一路延伸到它的鼻子那里,形成一种心性的装饰,与同样是棕黑色的耳朵交相辉映。 它就如同自己的主人一样慵懒,有些缓慢地蹭了蹭摩根的靴尖,便干脆缩成一团,霸道的盘聚在她的脚下。 庄森的视线停在了摩根的脸上,却只看到了一个毫无诚意的笑容。 【我决定回访一下西西弗斯,好好的回味一下我们战斗时的遗迹与感悟,而它,只是一个美妙的纪念品而已:一只曾经野生的强脑猫,对于我这样的灵能者是有益处的。】 庄森的视线又射向了阿斯莫德斯。 可怜的智库在这种视线下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卡利班的巨型猫科动物再次转过头来,他的视线在摩根的脸上停留了足够久的时间,但除了一种平淡的,没有丝毫诚意与挑衅气息的笑容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最后,庄森干脆不管了。 现在,他应该想想其他的事情。 关于那把剑。 关于杜兰。 关于他那尚未见面的兄弟:黎曼鲁斯。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姓名 所谓【杜兰】的事情,无非是一笔烂账。 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复杂,一点也不。 当暗黑天使军团在银河东北部的茫茫群星间厮杀的时候,同样活跃在这个地区的其他阿斯塔特军团也在进行着自己的任务,譬如说太空野狼军团。 在某种散漫的天性下,黎曼鲁斯与他的子嗣逐渐脱离了与冉丹的战斗第一线,而卡利班的雄狮也乐于见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他执着于用自己的力量去绞杀对手。 第六军团的舰队在银河系的东部游荡,以一种玩闹的态度清剿着帝皇的敌人,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隶属于第六军团的凡人探索舰队遭遇了【杜兰】。 杜兰,也可以称之为杜拉尼安,他们同样是一个人类政权,是银河系中千千万万个口袋帝国里相对开明、先进与平和的一个,这个口袋帝国的实际控制疆域虽然只有一个星系与两个世界,但是他们在数十个星系中拥有着自己的利益,用采矿站与轨道要塞来标注自己的殖民领地。 杜兰的体制可以被简单的理解为独裁,一个名为【杜拉斯】的暴君已经持续统治了至少一千年之久,他在纷争时代的无尽黑暗中保护与指引了这个国度,于是杜兰人便将他看做是永恒的智者与领袖,在他的漫长统治之下,杜兰人自诩为开明主义,并且憎恨着异形与变种人。 在最开始,帝国的探索部队与杜兰人的哨站保持着一种相对友好的沟通,这种轻松的氛围甚至让帝国的舰长们认为可以与杜兰讨论归顺的事宜:这个独立的国度拥有着一些非常出色的技术,他们的飞船普遍配备有曲速能力,而在精英部队里也已经普及了动力盔甲、激光枪甚至是个人单兵护盾。 帝国的使节将来自神圣泰拉的要求摆放在了杜兰人的面前:臣服、纳税、兵役与服从帝国真理。 然后,融洽的气息便荡然无存。 几天之后,使节的头颅被摆放在了黎曼鲁斯的面前,还不等这位芬里斯狼王有什么反应与愤怒,杜拉斯的宣言便通过星际广播等手段在周围的数个星系回荡:杜兰人绝不会屈服于【一条被暴君豢养的野狗】。 黎曼鲁斯是否因为这句讽刺而愤怒,人们不得所知,但是神圣泰拉的批复却是很快就来到了第六军团:帝皇的荣誉不容许受到任何污蔑,杜兰还有再次臣服帝国的可能性,但是杜拉斯必须为自己的言论付出代价。 狼王接下了这个任务,然后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杜拉斯依旧安稳的盘踞在他的王座之上,到了第七个月,神圣泰拉的最后一点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于是,一个新的阿斯塔特军团接过了剿灭杜兰的任务。 ——————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辅佐芬里斯的狼王与他的军团,大人?” 考斯韦恩的疑惑在房间中回荡,而庄森只是安静地观赏着自己的舰队搜索完了又一个空荡荡的星系,一点点地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的光芒之中。 最后,基因原体似乎冷哼了一下。 【我从不会给人打下手,考斯。】 【既然这是战争,那么自然各看本事。】 【我的兄弟在给帝皇丢脸,他的军团的无能表现在让无数阴影中的敌人所耻笑。】 【早在第一次与杜兰人的交锋中,凡人辅助军就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敌人拥有着一种非常出色的护盾体系,他们的宙斯盾的厚度要明显优于帝国的虚空盾,而且拥有着惊人的自我恢复能力,几乎不可能正面打破。】 【这种优良的护盾在杜兰人的军队中到处都是,无论是战舰,装甲,还是那些被称作黄金圣甲虫的精锐战士,都龟缩在这种护盾的保护之下,成为了难缠的对手。】 【但就是这样的情报,我的兄弟居然没有足够的注意,还需要他手下的那群狼崽子用生命去取得教训,他的军团先是在杜兰人的外围防线上磕磕绊绊了几个月,又被敌人的少许部队牵着鼻子走,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杜兰人的母星,结束这场战争。】 【我本以为,我已经足够低估他了,现在看来,居然还是高估。】 卡利班雄狮的嘴角勾起,演绎出了一个带着明晃晃的讽刺的笑容。 【所以,我们来了,来结束这一切。】 考斯韦恩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谏言与担忧。 “可是,大人,我们也不确定杜兰母星的具体位置,这一个泰拉标准月以来,我们虽然也消灭了几支杜兰人的舰队,但是我们并没有获得足够的情报。” 庄森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子嗣,仔细聆听着来自考斯韦恩的担忧与分析,他似乎很乐意见到这一点,乐意于看到考斯韦恩拥有更多的见解与独立思考。 【当然,考斯,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一开始就意识到了。】 【我可不会让我的军团成为第二个笑柄。】 他的声音之中有着一种名为志得意满的甘美气息,就仿佛已经提前品尝到了名为胜利的甘醇烈酒。 【我有两手准备……】 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房间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哪怕放眼整个暗黑天使军团,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未经允许就踏入这个房间,事实上,除了基因原体本人与考斯韦恩,能够得到这个殊荣的,只有一位。 暗黑天使的目光悄悄地下移,看向了那渐渐被推开的门扉,他的第一眼就捕捉到了一个在地毯上蠕动的白色毛团。 猫,雪白的猫,树立起它那被黑色的柔软毛发所包裹住的耳朵,骄傲地在名贵的地毯上巡视着,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它已经把一整艘【不屈真理号】看做是自己的王国。 那雪白的毛发实在是太过于蓬松,甚至让人看不到它那被肉垫所支撑的脚爪,当它在地板上缓慢且随意地游荡的时候,乍一看,就仿佛是一团长了毛的肥胖雪球在地面上滚来滚去。 这团【雪球】悠哉悠哉地走过,面对着人高马大的暗黑天使,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它的青蓝色瞳孔直截了当地盯着他们,发出一个软绵绵的威胁之声。 然后,考斯韦恩便听到了一声呼唤,那慢吞吞的雪球一听到这个声音,便迸发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化作了一道白色的球形闪电,忙不迭地扑到了主人的脚边。 摩根抱起自己的宠物,对着考斯韦恩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然后便安稳的走到了庄森的身边,站定,缓慢却又有规律的抚摸着在自己怀中安眠的生灵。 暗黑天使看着只落后自己父亲半个身位的凡人顾问,又看了看只敢站在远处的自己,不由得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没有回头,他只是继续保持着远眺的架势,直到先锋舰队的最后一艘船只也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之中,他才缓缓地转过头。 【交给你的任务,如何了?】 【已经完成了,特来向你汇报。】 庄森的目光终于认真了起来。 【说吧。】 摩根抽出一只手,点了点她面前的虚空,下一刻,一张半透明的星图便出现在了三个人的眼前,那是覆盖附近几个星区的星图,在那上面,能够清晰的看到暗黑天使舰队的位置,以及第一军团那零零散散的侦察部队在走过的地方。 考斯韦恩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太符合画风的东西:在某个星系的标点上,有着一只狮子的头像,这狮子毛发旺盛,却显得过分的严肃,甚至能够清晰地观察到它的嘴角向下弯曲着,露出明显的不喜。 考斯韦恩的目光向下,找了一下这个狮子所在的星系。 嗯……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星系。 ……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庄森的视线在星图上扫过,面色如常。 【开始汇报吧。】 【如你所愿。】 摩根缓慢的应答着,下一秒,她身上的气质便骤然一换,刚刚的那种慵懒与戏谑就仿佛是一场幻梦一般,冰冷的态度与认真的视线重新构成了她在考斯韦恩眼中的模样。 她开口,那声音是哪怕最多疑的暗黑天使都要肃然起敬的专业化。 【我们所抓获的杜兰战俘大多都经过了专门的洗脑与脑内信息筛检,他们对于母星的记忆无法被提取,如果强行提取就会导致大脑器官被破坏,从而保护母星的位置。】 【但并非是毫无办法,虽然母星的位置被模糊化了,但是他们的行程路线却是没有办法进行抹除的。】 她的手指轻轻一捻,几条深红色的线路便在星图上显现。 【这些,是与我们交战的杜兰舰队的前进路线。】 她又点了点,几个黄色的圆点便出现了。 【这是他们疑似补给过的位置。】 【还有他们轮换的交界处、经过特别武装的轨道要塞所处的位置、以及一些在记忆中多次出现过的星系……】 摩根的手指在星图上点出了阵阵涟漪,当她的意志离开的时候,一条条不同色彩的纹路在星图上清晰可见,而它们的彼端则是围绕着一个圆形的区域,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空白区域,而在这空白区域之中,只有寥寥几个星系。 庄森点了点头。 【伱确定,这些情报无误?】 摩根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抹笑容让考斯韦恩感到了本能的警惕。 她轻巧的说着,就仿佛在讨论午饭时的合成肉排一样。 【毫无疑问,被我们所俘获的杜兰精英战士都是一群悍不畏死的人物,当我表示要抽取他们的记忆的时候,他们自我了断的方式可谓是五花八门,不断的刷新我的认知。】 【但是他们忘了,死亡并不是一件转瞬之间的事情,哪怕是自我的消亡,也要经过一段货真价实的时间。】 【当人的精神决定自我了断的时候,人的深层意识与生理机构却会处于生物本能的求生欲望,进行自己的挣扎,也就是说,当他们自己瓦解了自己的意志的时候,他们脑海中的一切却没有立刻的消失。】 【这段时间,足够我对他们的回忆与精神予夺予求,获得我想要的一切。】 她轻柔地,缓慢地诉说着这一切,脸上甚至残存着一种满不在乎的笑意。 考斯韦恩颇为敬畏地目睹着这一幕,他的目光近乎是不自觉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他下意识的认为,庄森会因为这种多少有些恶毒的行径而感到愤怒。 但他只看到了,在自己的基因之父的脸上充满了一种冰山般的冷漠。 他只是点了点头,吐出了一个提醒。 【我们需要一个备案,这种方法还做不到完全的保险,你要去阅览那些我找到的,有关于杜兰的古代书籍,尽可能快得破解那上面的文字与暗示,我们也许会需要它。】 【我会做的,三天之内,你会得到一个让人满意的答复。】 【那很好。】 他们认真地讨论着这些问题,很快,考斯韦恩也开始认真地听与记录,没人再去关注那些死在【不屈真理号】上的杜兰人了。 —————— 在得到了命令后,考斯韦恩便离开了。 终于,狮王的目光转了过来。 他有些不满。 因为就在考斯韦恩离开的一瞬间,那种冰冷且高效的气息便从摩根的身上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再次抚摸着自己养的猫,懒散的味道开始从她的发丝与眉梢满满溢出。 连带着她怀中那雪白的生灵,也开始渐渐变得活跃起来了,那暄软的毛团在主人的臂膀中翻滚着,寻找着更舒服的位置。 强脑猫。 庄森特意去查过,他亲自翻阅着有关于这种生物的书籍,用来确保这并不是自己的血亲的又一个微小欺骗。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抬起眼皮,就看到了他那慵懒的血亲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他露出一个有些诚恳的笑容。 嗯,看起来没好事。 【我在为我的宠物思考一个名字,庄森。】 她轻柔地吐露着自己兄弟的名字,伴随着一股缓慢的热浪,这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在大众面前,她从不会失去礼数与尊敬。 【所以我就在想……】 她笑着,那笑容让庄森眉头皱起。 【卡利班。】 【这个名字怎么样?】 【不知道卡利班的领主是否乐意,借我一个几十年有效的版权?】 她微笑着抬头,然后看到了庄森那毫不掩饰的视线,那是想把她拉去竞技场的视线。 好吧,看起来他不乐意。 摩根悠悠地叹息着。 她转过身,缓缓地离去。 庄森同样转过了身,在他的视野之中,第二批次的舰队正在有序地通过曼德维尔点,庄森拿起了自己的电子板,打算记录下这一切的顺序。 然后,他的耳朵捕捉到了摩根那有些明显的自言自语。 事实上,她在对着猫说话。 【我们的第一预案被否决了呢,甜心。】 【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第二预案。】 【从今天起,你就有自己的名字了呢。】 【战帅~】 “咔——!” 电子板碎裂的声音清脆且响耳,在本就安静的房间中回荡了很久,很久……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杜兰闹剧(一) 这是最后一个。 约林—血嚎的动力盔甲上挂满了弹药,在狭窄的通道中发出了乒乓作响的声音,他一手端着自己的爆弹枪,另一只手则是抓紧了那柄过于巨大的动力斧,灰白色的mk2型头盔被他随意地挂在了腰间,伴随着狼主的狂热奔袭而四处乱晃。 他剧烈、狂热、快乐地呼吸着,大股大股的热气围绕着他那张过于苍老的面孔,却依旧无法遮住最原始的猎杀渴望,他渴望着砍掉每一个杜兰人的脑袋,或者干脆咬断他们的喉咙,把他们那可笑的动力盔甲撕成纯粹的碎片,这没什么区别。 这是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杜兰的要塞。 这场狗屎一般的战争终于要到头了。 他嚎叫着,欢呼着,在狭窄而昏暗的通道中肆无忌惮地狂奔,就像是一匹真正的头狼一般,发出混乱无序的长啸,这野蛮的呼喊声并不孤独,就在声音落地的那一刹那,至少有五十股乱七八糟的鬼哭狼嚎之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响应着他们的头狼。 这条走廊又黑又长,但是阿斯塔特的全速奔跑很快就征服了它,约林几乎是五体投地地扑向了那尽头的光明:那是这座轨道要塞唯一一处还没有屈服于帝国的角落,是这场战斗所遗漏下的最后一块。 他冲了进去,刺眼的光芒在一瞬间代替了上一秒的漆黑,约林那琥珀色的瞳孔闪出阵阵的光亮,在下一个瞬间就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而他身体的反应速度甚至更快。 一队被称为【法希】的杜兰职业士兵正驻守在那里,大概有一百人,这些肉体凡胎的对手将自己锁在了与阿斯塔特同样高大的动力盔甲之中,在房间的另一端结成了一个最适合齐射的阵型,等待着野狼的军势。 那些笨手笨脚的盔甲被约林看在了眼里:对比身姿矫健的阿斯塔特,杜兰人的盔甲显得无比的厚重笨拙,每一个动作都迟缓地让人发笑,但这些圆头圆脑的东西也不是没有让人头疼的地方:每一个,每一个法希士兵的盔甲,都被一层淡淡的能量护盾所包裹地密不透风,这让任何远距离的猎杀手段都成为了一种枉然。 那些被称为干扰枪的武器在太空野狼冲进来的那一瞬间便齐刷刷地发射出了第一排的子弹,呼啸刺耳,空气震荡,那些来不及躲避的鲁斯之子们不由得发出了痛苦的咆哮,在他们的身上,四散的盔甲碎片与融化的血肉混杂在了一起,宛如一个个恶心的脓疮,独属于杜兰人的特制子弹正在分子层面对它所噬咬到的东西进行重新排列,那些被击中了胸膛与大腿的战士不由得踉跄着脚步,而那些被击中头盔的则是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约林知道,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统帅着太空野狼军团第十三大连的狼主刚刚躲避了第一轮进攻,便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动力斧。 “为了鲁斯与全父!” 他咆哮着,呐喊着,第一个向着杜兰人的阵列发起了冲锋,所有还能移动的战士都在用咆哮与嘶吼回应着他的呼唤,数十名太空野狼组成了一股灰色的飓风,眨眼之间便席卷到了杜兰人的面前。 这并不是一次鲁莽的猪突,事实上,这场战斗已经进行九个月了,狼主已经亲手砍掉了不下一百个杜兰战士的头颅,他知道怎么对抗这些顽固的敌人,他知道很多。 比如说,杜兰人的盔甲虽然拥有着让人牙酸的防御力,但是这些笨重的大家伙一旦被打翻在地,就不可能靠自己爬起来。 又比如说,杜兰人的武器虽然能真切的威胁到阿斯塔特的生命,但是这些狭隘的枪支却根本不能连发:每射出一发子弹,他们就得老老实实地装填。 再比如说,杜兰人那引以为傲的护盾,尤其是他们用来保护精英战士的单兵护盾,其实根本扛不住阿斯塔特的强力撞击,又或者是被用力挥舞的刀枪斧戟。 (别问我这些sb设定是怎么回事,gw就是这么写的,是的,杜兰,一个能够一枪干掉阿斯塔特,却不得不用单发武器的神奇国家) 第二轮、第三轮、杜兰人并不是一群无脑的莽夫,他们组成了最古老的三段击阵列,保证所有的子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被发射出去,伴随着枪响,又有几名太空野狼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但是牺牲是值得的,约林与他的战士已经冲到了杜兰人的面前。 屠杀开始了。 数十名太空野狼如同巨大的冰雹一般,瞬间凿穿了杜兰人的阵列,巨大的刀剑找到了自己最佳的舞台,所有的鲁斯之子都在竭尽全力地握紧自己的武器,狠狠地挥下,巨大的力量在一瞬间破开了灵能护罩,将致命的锋刃送入了杜兰人的胸膛与咽喉。 黎曼鲁斯的子嗣们不断的咆哮、撕扯、拳打脚踢,进攻与反击的浪潮交相来袭,整座大厅被血腥杀戮与生死相搏的暴力填的满满当当,乱七八糟的盔甲零件与残肢断臂在房间中滚来滚去,鲜血肆意流淌,污染了那些用深红与黑色的丝线织缝起来的杜兰龙旗。 四十秒后,一切便结束了。 约林高高的举起斧子,一把砍掉了他身下敌人的头颅,这个负隅顽抗的家伙在刚才的厮杀中被他扑倒在地,却依旧毫不客气地挥出了三记重拳,让狼主感到了一种后知后觉的疼痛。 第十三大连的主人开始环视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的战场,清点着自己的战士:他带了六十个人来清理这最后的据点,并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永远失去了其中的三个。 这样的牺牲已经见怪不怪了,约林只是有些哀伤地目睹着药剂师进行着本职工作,但所幸,那些负伤的同伴都没有伤到要害,他们只需要去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狼主深深地吸了一口伴随着血腥与尸臭味的凉气,又长长的吐出了一口腥臊的热气。 总算,他妈的,结束了。 整整几个月的捉迷藏,围绕着几乎一整个星区的追逐与厮杀,一遍又一遍地敲掉杜兰人的要塞,一次又一次地将驻守在上面的相同的对手绞杀殆尽,顺便再失去几个战友。 这群杜兰傻逼甚至连防守要塞的兵力都设置的一模一样,每次都是他妈的九个营。 “告诉我们的基因之父,最后的要塞也已经被我们拿下了。” 约林呼唤着自己的心腹,简单的嘱托着。 “我们已经攻陷了最后的据点,如果那些机油佬的破译密码没有出错的话,从这里的曼德维尔点出发,下一个星系就是杜兰,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杜拉斯那个混球就躲在那里的某个星系上,等着我们的基因之父去摘下他的脑袋。” “我们要快,尽快,鬼知道那些暗黑天使现在推进到哪里了……” 他还在吩咐着,有些絮絮叨叨,但是通讯器中来自布拉维耶的声音粗暴的打断了他。 “约林!你必须来看看!” 狼主上眉头皱起,宛如一道扭曲的冰川。 “又怎么了?!” 布拉维耶停顿了一下,约林能够从他的那一段听到尖锐的呵斥与最野蛮的,纯粹由野兽所发出的嚎叫声。 他的战友显然在遏制什么东西,在阻止某些能够毁掉军团的家伙彻底失控。 约林没有觉察到,他的声音开始了颤抖。 “又来了?” “……是的,又是哈拉尔的那种情况,而且这一次也是两个的。” “……艹他妈的。” 鲁斯啊,全父啊,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面对无穷无尽的死亡与鲜血的时候,当问到臭气熏天的残骸与腐肉的时候,约林都没有皱起过哪怕一下的眉头,但现在,他的眉毛就宛如结成了死结。 他想起了哈拉尔,可怜的哈拉尔,一个多么年轻又可爱的战士啊,没有人不喜欢他,他是军团战士的典范,约林甚至考虑要不要破格提拔他。 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哈拉尔的生命已经被莫凯所接走,永远的停留在了两周以前,约林亲自下令处决了他,给予他深陷无尽痛苦之时的最后仁慈。 (莫凯:芬里斯本土神话中与死亡有关的神灵,似乎是一匹巨狼) 约林还记得哈拉尔最后的模样:他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类的样子了,他的盔甲被膨胀的躯体撑得四分五裂,黏满了血忽淋拉的内脏与肉块,乱糟糟的毛发从他的四肢百骸间疯了一般的猛长着,甚至遮住了那张曾经英俊的面孔,他的手脚都在变成纯粹的利爪,像头野兽一样地半蹲在地上,瞳孔里已经没有了哪怕半点作为人类与战士的光芒。 约林曾试图安抚他,控制他,用言语与荣耀唤醒他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 但是他失败了。 军团里最好的新血就这样倒在了自己人的枪口之下,他甚至不是作为一个纯粹的人类而死去的,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像是真正的野兽一样仰天长啸,看向自己战友的目光中只有纯粹的猎杀欲望,直到爆弹枪的火光把他打成了一坨烂肉。 ……艹他妈的。 真是糟糕到了极点的死法。 约林的内心在咆哮,但他毫无办法。 “我们要通知父亲么?” 布拉维耶本就嘶哑的声音通过通讯器的恶劣信号传来,变得愈加的刺耳。 “这已经不是第一二次了,约林,几乎每一次战斗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明显不是什么可以忽略的问题……” “先不用管。” 约林能听见自己的犬齿在互相撕咬。 “战事为重,就当他们已经作为我们的战斗兄弟而牺牲了,在砸下杜兰之前,别让这种事情打扰我们的基因之父,而且,你知道,现在这个星区里还有着外人。” 布拉维耶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约林没有再说话,他沉默着,倾听着通讯器的那一端的一切:徒劳的阻止与劝说、不受控制的咆哮、与骤起的枪响。 …… 去他妈的。 他们必须早点砸下杜兰,然后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解决这些破事,他们必须小心,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那些暗黑天使…… 也不知道他们前进到哪里了。 —————— “这里就是杜兰了,大人。” 当第一艘喷涂着剑与翼的战舰冲过了杜兰星系的曼德维尔点的时候,太空野狼的先锋军甚至连影子都没有。 狮王最信任的子嗣正站在他的身边,考斯韦恩轻声汇报着那些第一批投入到战斗中的战舰的名字:【救赎之焰号】、【努马克之剑号】、【不悯净化号】…… 这些最强大的军团战舰驱使着更多的护航舰船,作为庄森意志的先锋扑向了杜兰人最后的舰队,战斗机群之间的全面交锋是最先展开的,这个不大的星系很快就被各种各样的激光射线:爆炸火光与金属残片挤得满满当当,随意飘荡的残骸甚至遮掩了【不屈真理号】上的视野。 通过占卜盒,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能够清晰的观察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无论是那颗略微有些黯淡的杜兰星的具体情况,还是自己麾下每一艘战舰的位置与状态,它们都存在与数据通通被庄森记录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作为一场完美战役的注脚。 庄森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有关于这个杜兰国度的功勋,他从不在乎这些只涉及到一个星系或者世界的小打小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用冒失的态度对待这一切。 在最后的阶段,他的舰队几乎是大摇大摆地驶向了杜兰人的星系,如果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兄弟已经蠢笨到连这种机会都抓不住,那他活该错过这场战争的精华。 想到这里,庄森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了一种讽刺的笑容,但随后他便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需要尽最大的努力去面对眼中的战争:就像他之前做过的那样。 星际间的厮杀在基因原体的瞳孔中放映,他目睹着自己的舰队一点点地敲开了杜兰人的第一道太空防线,进攻的势头已经有了一些疲软,但是杜兰的防御力量还没有被真正的打击到。 他需要一些稳妥、强大且高效的手段,哪怕是作为候选。 想到这一点,庄森便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考斯韦恩。 【去把摩根叫来。】 考斯韦恩点头称是,但就在他转过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庄森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告诉她……】 【要穿的正式一点。】 【我记得锻炉修会中有一套专门给凡人女性打造的动力盔甲,告诉她,穿那件。】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杜兰闹剧(二) “帝国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动力盔甲便是代号为mk2的【远征型】,它是由火星的大贤者们根据帝皇的意志与想法而打造的,也是各个阿斯塔特军团如今普遍装备的动力甲。” “而在此之前的mk1【雷霆型】,其实是一种早就被科技蛮族大规模使用的简陋装备,属于统一战争时期的过渡产品。” “此后,为了适应战争的扩大化,在阿斯塔特的动力甲与其他盔甲装备的基础上,火星的铸造大师们开始研究与复原一种专门为了凡人而准备的动力盔甲。” “不过随后的实验证明了,凡人的身体素质很难完全发挥出动力甲的强度,甲壳甲便足以满足大规模列装凡人部队的需求,因此,这个项目被叫停了,只留下一些实验产品。” “第一军团就专门收集有此类造物,它们是同类中质量最好的那一批,是由一直负责这个项目的火星大贤者亲自铸造、拼接与祝福的最终产物。” 伴随着密库的大门一扇扇地打开,考斯韦恩的讲解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间回荡,狮王的心腹轻车熟路地背诵着由暗语所组成的一次性密码,带着银发的凡人顾问在【不屈真理号】的深处前进着,在他们的耳边回荡着动力舱室中的隆隆声响。 最终,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考斯韦恩念出了最后一段密码,一件隐藏的暗门缓缓打开,在它的后面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十副各不相同,风格迥异的盔甲,暗黑天使伸出手臂,指向了其中的一副。 “就是那个。” 摩根的目光看了过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件被保养的很好的女式盔甲:那是一副纯黑色的精工造物,比起那些阿斯塔特魁梧的动力甲,它更像是一件紧身衣,但是从颈部与肩膀,到胸口与小腹,再到大腿与膝盖又的的确确被保护地严严实实,显然,这是一套能够胜任所有防护工作的轻型护甲。 “这套动力甲虽然注重速度与敏捷性,但它的防护力也是无可争辩的,甚至可以加强使用者本身的力量,而且,它与阿斯塔特的动力甲拥有着相同的动力源,在不受到破坏的情况下,可以近乎永远地维持运转。” 考斯韦恩的讲解还在继续,但是摩根却没有仔细地聆听,因为就在她看到那副护甲的一瞬间,她想起了脑海中的某些碎片。 每当摩根吞噬的灵魂达到了一个量级,她脑海中的至暗天穹便会被震碎一丝,散落下无数的碎片,这些碎片有的会揭露未来的一个片段,有的会显示过去的一个瞬间,彼此之间毫无链接与逻辑,就像是一本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的书籍。 但所幸,这些碎片也不会主动的打扰到摩根的思维,阅览它们也是蜘蛛女皇消磨时间的一个手段,而就在其中的一个碎片上,她见过这些盔甲,它们被穿戴在一群最为强悍的女性战士的身上,而那些女战士被旁边的人群敬畏地称之为【帝皇的女儿】。 那些同样银发的女战士,又或者说是战斗修女,她们所穿戴的盔甲与她眼前的这一副简直一模一样。 考斯韦恩摁下了一个按钮,一件专门的换衣间便从一旁的墙壁上出现,同时,两名女性的战团仆从就仿佛从地板上钻出来一般,出现在了房间里面,她们将负责帮助摩根穿戴上这副盔甲。 暗黑天使离开了房间,背过身去,聆听着陶钢材质的盔甲之间不断碰撞的声音,他的内心有了一个想法,并开始了小小地挣扎。 最终,在摩根调整着那两个着实有些狭小的前置装甲的宽窄的时候,考斯韦恩的叹息穿透了房间的铁壁,传到了摩根的耳边。 “摩根女士,有些话,我想跟你说一下。” 【请讲。】 “怎么说呢……归根结底,动力甲是以我们阿斯塔特的身体素质与要求所打造的装备,所以即使是特别调制过的凡人动力甲,其实凡人也根本发挥不出它的全部力量,这不是态度与熟练的问题,而是肉体的差距。” “所以,摩根女士,如果你发现你无法完好的运用这副盔甲,请不要为了尊严等问题而闭口不谈,一定要向我反应问题,这没什么丢人的。” “毕竟,伱与我们并不是一个……类型。” 显然,最后一个词让暗黑天使着实纠结了一下子。 在房间里,摩根摆弄着手指,随意地调整着这副盔甲的参数与尺度,让它能够完美的容纳自己目前的身躯,随后,她勾起唇角,用一种被略微打击后的轻微沮丧回答了房间外的暗黑天使。 【感谢你的建议,考斯。】 “没什么。” 狮王的心腹似乎长舒了一口气。 —————— 当摩根再一次返回到狮王的私人房间中的时候,这场虚空战的进度已经有往前迈进了坚实的一小步:杜兰人的第二道太空防线也已经被突破了,他们除了母星之外仅有的那个居住世界此时正在帝国舰队的阴影中瑟瑟发抖,但是占卜盒却显示上面早已空无一人。 显然,这个口袋帝国已经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他们的母星上。 狮王的子嗣们驱使着他们的战舰,继续稳重地前进着,最强大的帝国主力舰始终没有投身到最前线的搏杀之中,它们遵循着庄森的命令,停留在杜兰人的火力范围之外,用射程更远的火力支援着奋战在第一线的驱逐舰与无人机群。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甚至不需要无时无刻关注着下属的情况,因为每一艘战舰上都有着经验最丰富的军官与老兵镇守着,他们坚定不移地执行着庄森的计划,如同缠绵的细雨一般一点点地腐蚀着杜兰人的防线,把这些狂呼酣战的守军拖入到暗黑天使的战斗节奏之中,再无情地施以绞杀。 纠缠——探查——侵蚀——前进——纠缠。 杜兰人的第三道和第四道防线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瓦解了,第一军团的先锋甚至在隐约间触及到了杜兰母星的轨道。 杜兰人依旧在顽抗,在挣扎,甚至在不断的反扑,那位杜兰暴君杜拉斯的声音依旧在通过特制的太空广播重复在每一个杜兰人的耳旁,激励着他们为了家乡而战,为了每一寸神圣的故园土地而战。 对于帝国来说,杜兰不过是一个稍微强上一些的叛徒国度,一个有些利用与压榨价值的世界,但对于杜兰的战士来说,杜兰就是他们的家乡,就是他们的一切,就是他们眼中的神圣泰拉,是值得他们流干最后一滴鲜血去保护的全银河最珍贵的宝物。 他们无路可走,也无路可退。 每一名杜兰的士兵都在不顾一切的拼死抵抗着,誓不投降,这种精神固然是高尚的,伟大的,勇敢的,但是如果配合上杜兰人那盲目的拒绝帝国的行为,就扭曲成了一种令庄森感到厌恶的极端愚昧。 所以,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从银河系中彻彻底底的消失:万千星河注定将属于人类帝国,而反抗帝国的他们,自然没有任何希望与未来可言。 通过实时反馈的投影,庄森将这一切事无巨细的放在了眼底,哪怕是卡利班的雄狮,也在为了这完美的战术而感到货真价实的骄傲与得意,他甚至想要找人炫耀一下,只是最简单的炫耀就可以了。 而他想找的那个人,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摩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副动力甲,唯一的不满就是当她踩踏地面的时候,声音变得沉重了不少,而不是马靴踏地时那种让她喜爱的清脆声响。 她看起来变高了。 当庄森看着全副武装的摩根的时候,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而随后,他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血亲被盔甲所包裹的样子,比起她穿着长裙与其他凡人服饰的时候,简直顺眼太多了。 她甚至称得上是【美丽】,就像是一座完美的城堡,又或者是一把无暇的宝剑,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无形光芒。 她走到他的身边,似乎依旧想散发那种私下里的慵懒气息,但是盔甲上的杀伐气息却让她的散漫显得极不舒服,在几秒钟的尝试与挣扎以后,她不得不挺起了腰板,作为一位严肃的战士,伫立在基因原体的身边。 庄森偏过脑袋,隐藏着自己的嘴角。 他的心情变得愈加的愉悦了起来。 于是,带着某种炫耀的心态,庄森轻声讲述着战役的走向,他的手指在星系的投影间指指点点,很快,一个巨大的空间站的虚影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它就仿佛是一个飘荡在虚空中的圆柱体,却又有着数以千百计的触须与管道连接着四面八方。 【这是杜兰的防御核心,也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大的杜兰轨道要塞,它就伫立在杜兰的虚空防线的末端,只要我们再撕破几道杜兰人的防线,就会一头撞向它。】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它的护盾厚度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哪怕是我的【不屈真理号】的主炮轰击与光矛都无法击穿它,如果不解决这个大麻烦,战斗便无法推进。】 尽管言语中忧心忡忡,但是庄森的面容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就仿佛一个胸有成竹的谋士在无声的彰显着自己早有对策,他的头颅稍稍抬起,形成了一个傲慢的角度,直到摩根变幻着视线,最终将看向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疑惑】与【请教】之上,卡利班的雄狮才无声的勾起了自己的嘴角,然后慢悠悠地开口。 【所以,我准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考斯韦恩已经去通知前线的舰队了,。】 庄森大手一挥,他们面前的投影便换了一种模样,赫然是一艘杜兰的巨型战舰,这台古老而朽旧的虚空战争引擎甚至比帝国的主力舰还要大上一圈,它那赤红色的舰首比它的同伴更为庞大与臃肿,就像是一头已经老迈不堪,骨骼畸形,垂垂将死的可怕巨兽,却依旧拥有着致命的力量。 【这是杜兰人的旗舰,他们的另一个战术上的核心,它原本和那座麻烦的要塞待在了一起,但我命令前线的战线不断的施压,现在这艘战舰已经离开了它的位置,来到最前线与我的舰队相对抗。】 【它的护航舰船已经所剩无几,马上,只要我的舰队再进行一次突击与包抄,它就会被我的舰队团团围住,到时候,会有十个小队的战士,一百八十名最好的暗黑天使跳帮到它的舰桥上,他们将夺下这艘巨舰,让它一路撞向杜兰的轨道要塞,这种级别的撞击足以击碎要塞的护盾,,战争的一切便掌握在我的手中了。】 雄狮的手掌在半空中得意地握紧,就仿佛在揉捏着那艘庞大的巨舰一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然后慢慢的转过头,看向了摩根。 他的血亲没有惊叹,也没有发出任何不可置信的声音,又或者是什么赞叹的话语。 这多少有些让人失望。 在庄森变得低沉的目光中,摩根仔细地端详着眼前巨舰的投影,她的大脑似乎在飞速的运转着,并构思着什么。 【你打算让哪一艘战舰来执行这个任务,庄森?】 【到时候再看情况,不过应该会是努马克之剑号,它离得最近。】 摩根点了点头。 【你在想什么?】 面对庄森的疑问,她只是歪了歪脑袋。 【我在想,要不要做一些提前的准备,比如说在努马克之剑号上安放一个灵能护盾。】 从庄森的鼻腔中喷出了不满的热气,他有些生气,那是并不严肃的愤怒。 【你认为我的计划会出现意外?】 【并不是你的计划。】 摩根摇了摇头,随后露出一种狡黠的,让庄森分外讨厌的笑容。 【你还记得我的猫么,庄森?】 【……现在是战争时间,摩根。】 【我知道,我只是想跟你说,当初在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可是伤痕累累的,那是为了保护它领地边缘的一棵葡萄藤,尽管猫并不吃葡萄,但是这并不妨碍它和来抢夺葡萄的犬科动物爆发冲突,把自己弄得全身是伤疤与灰土。】 庄森的眉角微不可查地抖动着。 【你在担忧我的兄弟给我捣乱?】 【是我们的兄弟,庄森。】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愣了一下,随后,他哼了一声,手掌拍打在桌子上,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 【芬里斯人的舰队现在正毫无秩序地散布在整个星区,哪怕他知道杜兰在哪,也集结不了一支可靠的大军,除非他鲁莽到只带着几千人就敢来啃这块硬骨头……】 【犬科动物往往并不冷静,庄森。】 还没等狮王说完,摩根那不容置疑地冰冷话语便打断了他,在穿戴上盔甲之后,她的嗓音似乎都变冷了。 【你这是一派……】 狮王还想说什么,但是一声仓促的敲门声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是内米尔。 “抱歉打扰,大人,但是星系另一端的曼德维尔点突然出现了反应:是尼德霍格号,太空野狼的战舰!” 雄狮那不断汹涌的热息在一瞬间止住了,就仿佛是一头咆哮的狮子被突然掐住了命运的咽喉。 他板着脸,近乎强硬地板着,他的面颊与额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他的瞳孔中充斥着停顿、冷漠,以及被它们强行遮掩住的尴尬与愤怒。 在他的注视下,摩根露出一种冰冷的、缓慢地笑容,她故意让自己笑的格外的慢,而庄森的脸庞也变得格外的黑。 【我说过,庄森。】 【犬科动物往往并不冷静。】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没有回答他的血亲,他猛的转过身,脚步仓促到似乎在逃离什么,又沉重到似乎想杀了什么。 在眨眼之间,他就走到了门口,身躯笼罩在他自己所卷起的阴影之中,让内米尔的汗滴不由自主地流下。 【为了你自己。】 庄森的声音仿佛是滚石在山谷中砸落。 【最好你说的是真的。】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杜兰闹剧(三) 太空野狼的加入就仿佛往一壶正在加热的沸水中扔进了一大团钠,让本就升温的局势在一瞬间炸裂了开来。 最先从曼德维尔点里冲出来的是战列舰【尼德霍格号】,它就仿佛是一群饿狼的首领一般,得意洋洋地成为了大军的先驱,而紧跟着它的【埃斯鲁姆尼尔号】,这艘战列舰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倒不是因为它的战绩有多么辉煌,而是因为它上面承载的是全银河最疯狂、最血腥也最暴力的军旅之一:黎曼鲁斯真正的血盟兄弟,他的第十三大连。 在这两艘最强大的战舰之后,更多的太空野狼的战争引擎接二连三地从曼德维尔点中跃迁了出来,它们争先恐后的涌入了这片最后的战场,随后便陷入了一种最为短暂的惊愕之中。 黎曼鲁斯的子嗣们原本认为他们会在曼德维尔点附近遭遇一场理所当然的伏击与惨烈近战,但是真正的事实却与他们的想象截然相反,第六军团的先锋很快就发现了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一阵低沉的气息席卷过铁灰色的舰队,却并没有停留太久。 通过占卜盒,庄森仔细地观察着这支多少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援军,看着他们保持着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阵型,自顾自地从战线另一端发动了自己的进攻。 这支太空野狼的舰队规模大概只有暗黑天使的三分之二,而且在不厌其烦地扫视与分辨之后,庄森也没有找到【赫拉克芬尔号】的踪影,不过他很确信,他的那位野狼兄弟肯定就在这支舰队里面,他没有任何理由会错过最后的战事,因为这会比杀了他更让他感到痛苦:连续几个泰拉标准月的毫无意义的追逐与绞杀,日复一日的重复劳作,还要时刻忍受杜兰暴君那穿梭在星际间的嘲讽、诅咒与辱骂…… 除非亲手砍下那个暴君的脑袋,否则他的兄弟就只会像一条饥肠辘辘的狼一样,永远渴望着破坏掉什么东西。 庄森在犹豫,在思考,而真正的进程并不会因为个人的行为停止,哪怕他是基因原体。 在接连不断的凯歌高奏后,逐渐有并不让人喜悦的消息从最前线传来:一艘暗黑天使的战舰被击沉了,虽然只是一艘驱逐舰,却依旧足以让人警惕起来。 在战场的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后,庄森便开始了他的指挥,他的命令通过直达的通讯与考斯韦恩的传达在最前线的诸多战舰之中游荡,他命令着所有的战列舰继续保持着安全的定位,在极远距离上用光矛的齐射摧毁杜兰人的抵抗,而更多的护航舰船则被卡利班的雄狮毫无波动地投入到了前线最激烈的厮杀之中,以保护珍贵的主力舰。 暗黑天使忠诚地执行了这个命令,数十艘护卫舰、驱逐舰与数不胜数的无人机群组成了一道金属的狂潮,与悍不畏死的杜兰守军在星际间对抗,不断地有战舰被火炮或光矛击中,它们燃烧的残骸化作一道道漆黑色的流星,坠入了杜兰那血红的大气层。 这些牺牲品的付出毫无疑问是值得的,在付出了至少数千条凡人的生命后,暗黑天使们抓住了一个绝妙的时机,趁着杜兰人的舰队因为一次自杀性的进攻而露出缺口,战列巡洋舰【努马克之剑号】化作了第一军团最闪耀的锋刃,一举撕破了守军的防线,现在距离那艘杜兰的旗舰只有一步之遥。 负责指挥这艘战舰的高阶骑士亲自与他的基因之父联络,希望庄森能够批准对杜兰旗舰的跳帮计划。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大人,所有的风暴鸟与跳帮鱼雷都已经准备完毕,可以一次性将十个小队全部传送过去,占卜盒显示那艘战舰的舰桥与甲板现在乱作一团,我们不会遇到任何成规模的抵抗。” 庄森聆听着子嗣的汇报,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不断扫视着面前的电子投影:三颗闪耀的灰色亮点正在极速地靠近战场,那是【尼德霍格号】、【瓦尔卡姆号】与那艘臭名昭著的【埃斯鲁姆尼尔号】,这些第六军团最强大的战舰根本没有保全自身的想法,它们依仗着战列舰强大的防护,如同机敏的猎狼一般抓住了杜兰人的注意力被暗黑天使吸走的瞬间,一举冲进了防线的核心区域。 这群从冰雪中走来的汉子向着地狱奔驰,狂笑着迎接杜兰人的怒火与钢铁风暴,而【埃斯鲁姆尼尔号】更是其中的翘楚,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它就从战场的最边缘一路冲到了杜兰旗舰的前方,强大的动力引擎不算轰鸣着,主炮口的火光与虚空盾上的涟漪纠缠在一起,宛如一场雾中的暴雨。 【努马克之剑号】再次传来了请求进行跳帮作战的讯息,这一次的语气已经有了几丝焦急,显然,太空野狼的猪突猛进让暗黑天使感到了压力:也许庄森并不在乎这场战争的荣誉,但是有人在乎,有很多人在乎。 卡利班的雄狮犹豫了一下:没用太久。 【可以,记得通知一下那些太空野狼,他们能配合最好,不想配合的话,就告诉他们别给我们捣乱。】 他的声音低沉且沙哑,却足以让前线的战士与先登者们开始了忙碌,数百个组织与数千个仪器一同运转着,在尖锐的嘶鸣声中,一百八十名最后的暗黑天使奔向了风暴鸟与登陆鱼雷,准备挥下这场战斗的致胜一击。 而在【不屈真理号】上,下达完了命令的庄森陷入了一种沉默,他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第六军团的战舰,揣摩着他的兄弟大概会在哪艘战舰上。 他总有些不安,他的本能,他的最野蛮的直觉,似乎在不断尖啸着,昭示即将会有某种糟糕的情况发生。 也许那些【文明】的兄弟会不屑于这种近乎于原始的直觉,但是庄森信任它们,它们曾无数次让他免于失败与伤痛,尽管他仍不清楚这些直觉的原理,但是它们的确好用。 既然好用,那就用。 这就是庄森的哲学。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的视线不由得倾斜,他看向了自己的右侧,那里伫立着一位足以在瞬间改变战局的万能蜘蛛女士。 而此时,她明显进入了某种准备状态,那颗漂亮的头颅微微抬起,露出了修长且雪腻的脖颈,在黑色动力甲的比照下甚至白得有一些刺眼,她那苍白的嘴唇正在喃喃自语,伴随着那低沉且快速让人无法听清的话语,无数的灵魂在她的指尖与胳臂上旋转,甚至让深色的盔甲都有些发亮。 庄森看着这一幕,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几年的相处足以让基因原体吃透摩根的某些习惯与状态,庄森甚至不用专门的计时,单单从摩根那原本飘舞的发丝仿佛吃饱了酒水,湿漉漉地醉倒在了她的脖颈上的那一幕,他便知道,自己的血亲已经做好了大规模施法的准备。 比起在沃拉斯顿战役时的漫长准备,他的血亲似乎对那些规模庞大的法术愈加的得心应手了,不少曾需要句句咒文的灵能力量现在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情。 她是怎么做到的? 偶尔,庄森会被这样的疑问所困扰。 他如此想着,而他的血亲就仿佛能够听到他的心声一般。 当摩根缓缓地念完了最后一个灵能的字符的时候,她那洁白的下巴便顺着唇齿的变动而理所当然的拂过脖颈,让她的瞳孔在安静下来的那个瞬间便看向了庄森。 她睁眼,露出了那青蓝色的,似乎永远都是古井不波的瞳孔,勾起唇角,缓慢地回答着庄森心中的疑问。 【原因很简单,庄森,因为在沃拉斯顿战役之后的某次我们都不愿意再去回忆与讨论的战役中,我认清了自己的本质。】 【而认清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变强的最快办法之一。】 【当我意识到我的身份都能够做到些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便能做到它们了。】 这突兀的答案让基因原体的心脏不由得缓慢了一下,随后,卡利班的雄狮便瞪大了他的双眼,他那金色的长发就如同百兽之王的鬃毛一样挥舞着,伴随着一阵低声的咆哮。 【你又在窥探?我警告过你!】 摩根笑了起来,那轻盈的笑声中依旧没有多少的感情,却足以让庄森冷静下来。 基因原体是一个会吸取教训的人物,他非常清楚,当眼前的血亲发出这种冰冷笑声的时候,她就有办法让自己难堪。 但这一次,摩根的话语堪称诚恳。 【根本用不着,庄森。】 【每当你产生疑虑的时候,伱的表情就会有一个非常短暂的迟疑与停顿,目光也会变得散漫,尽管这一过程不会超过一秒。】 摩根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开口,唇齿间已经有了某种柔软的倾诉。 【当你在观察我的时候,兄长,我也在观察着你,学习着你的冷静、缜密与无畏。】 【而这种小秘密不过是一个附加的奖励,我相信你是不会吝啬的。】 庄森没有回话,因为就在摩根话语落地的那一瞬间,基因原体便本能地转过身去,看向了占卜盒的电子投影,让自己的面容完全被遮蔽在摩根的视野之外。 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是堪称漫长的三秒钟之后了。 【准备好你的灵能护盾,目标是努马克之剑号与杜兰的旗舰。】 而摩根的回答也已经变成了最纯粹的公事公办的态度,这是庄森最喜爱的腔调。 【努马克之剑号没问题,但是杜兰的旗舰规格实在是太大了,我无法在施法的瞬间完全地遮蔽它。】 【无需担心。】 庄森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战场上,他仔细观察着杜兰旗舰的投影,那象征着夺舰行动和短兵相接的烽烟已经从甲板燃到了更为核心的区域,杜兰舰队中最庞大的这头野兽现如今就仿佛死去了一般,任凭暗黑天使的舰队从它的身边大摇大摆的走过。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庄森感到了最稀薄的满意,他的声音再次传向了摩根,带着某种傲慢。 【主要关注努马克之剑号就可以了,关于杜兰旗舰的护盾只是有备无患,太空野狼那边我已经派人打了招呼,而杜兰人哪怕再怎么疯狂,也不可能杀死自己的旗舰。】 基因原体诉说着不容置疑的结论。 但事实却偏偏事与愿违。 因为就在庄森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 【埃斯鲁姆尼尔号】开火了。 这艘最疯狂的太空野狼的战舰冲到了杜兰旗舰的面前,在一个不可能打偏的,近乎是贴脸的位置上,发射了它的主光矛。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无论是庄森,还是摩根,又或者是努马克之剑号的指挥官与他的战斗兄弟,所有知道这场行动,关注着这场行动的人物都因为这近乎于是谋杀的进攻所震惊,他们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来不及做,在天地之间,就只有【埃斯鲁姆尼尔号】上蓄谋已久的等离子如同脱缰的野兽一般咆哮着,在一瞬间穿透了幽邃的战场与深渊,狠狠地打进了杜兰旗舰的舰首。 而舰首,正是杜兰战舰主炮的所在地,两股最强大的力量就这样碰撞在了一起,随后便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在这个星系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剧烈爆炸。 那比帝国的战列舰还要巨大的杜兰旗舰在爆炸声中不堪地呻吟着,它巨大的身影甚至开始了倾斜,宛如垂死的兽王。 爆炸的火光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将万里之外的基因原体的面庞照的闪亮,庄森则是愣在了原地,如同一尊石雕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 【该死!!!!!!!】 咆哮,这是一声纯粹的咆哮,是撕破外皮的野兽发出的最接近于人类的模糊嘶吼,卡利班雄狮的双眼开始燃烧,那是足以焚灭一个星系的怒火,是用愤怒、背叛、失望与疯狂所点燃的不灭之焰。 庄森一把抓起了通讯器,也不管【努马克之剑号】是否能够听到,便开始了自己那无穷无尽的咆哮。 【怎么回事!我命令过你!提前通知太空野狼!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鲁斯那群狗娘养的崽子在干什么!】 基因原体咆哮着,愤怒着,直到他那让整个星系为之震颤的怒火稍稍的衰落一点,通讯器那一头的声音才能被真正的听清。 【努马克之剑号】的指挥官也在咆哮,也在呐喊,不过这更多是无奈之举:通讯另一头的战列巡洋舰显然已经陷入了某种混乱与无序之中,爆裂的万般声响从通讯器中源源不断的涌出,到处都是【调整炮口】与【紧急联络】的号令。 “我联系他们了!父亲!我一直在联系!从那艘该死的战舰冲进来开始,我就一直在联系他们!但是他们不接听!他们根本就不接听我们的通讯!他们他妈的什么都不听!” 【那就用最高的权限!紧急联系!无论如何都要让那群王八蛋住手!】 庄森依旧在咆哮,但是他的咆哮之声却又被压了下去,因为对面的【努马克之剑号】已经被无数种震耳欲聋的声音所充斥,所有的通讯人员都在费劲了自己的老命,无数的紧急通讯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埃斯鲁姆尼尔号】。 “……重复!停止攻击!我们的人在上面!太空野狼!你们能收到吗?能否回答?重复!停止你们的攻击!这是谋杀!请回复!请回答!这里是努马克之剑号!重复!我们的人在上面!在杜兰的战舰上面!停止你们的攻击!能收到吗!请回复!这里是暗黑天使……” 庄森的面容凝固着,凝固在嘈杂且混乱的呼叫声中,凝固在同类相残的火光之中,他似乎还想咆哮,但已经毫无用处。 而就在他的视野最末端,暗黑天使的一切通讯努力同样毫无用处。 【埃斯鲁姆尼尔号】顶着杜兰舰队最后的火力输出,他们开动了自己的最大马力,在战场的废墟中划出了一道野蛮的弧线,直到他们距离杜兰的旗舰不到一百公里的时候,它侧过了身子。 庄森感知到了什么。 【摩根!】 他近乎本能的吼叫着,声嘶力竭,而就在同一瞬间,摩根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在相隔着成千上万公里的距离上,一道凭空出现的灵能护盾保护住了杜兰战舰的甲板。 但是太迟了。 宏炮的火光宛如狂风暴雨,第二发光矛在近乎贴脸的距离上轻而易举的撕破了杜兰旗舰的最后一层防护,一时之间,在【埃斯鲁姆尼尔号】那完全没有失手的火力全开之下,杜兰的旗舰翻滚着,燃烧着,大片大片猩红的蛛网裂痕开始在它的每一处角落上显现。 那是自爆的征召。 在它的旁边,太空野狼的战舰宛如饱餐一顿的狼群,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而在最遥远的地方,大滴大滴的汗珠如同夏末的暴雨一般倾洒在摩根的额头上,她竭尽全力的施展着灵能,在近乎不可能的距离外扩张着那道致命的护盾。 但是,太晚了。 就在护盾即将笼罩整艘战舰的时候,宛如一千颗太阳被点亮了一般,杜兰旗舰的腹地突然闪过了一丝刺眼的红光,随后,一股最庞大,最爆裂,最无法抵挡的力量与动能从它的动力舱上奔涌而出。 在一瞬间,爆炸就完成了。 无论是数以万计的杜兰人还是上百名跳帮的暗黑天使,都被火光无情的淹没,杜兰的旗舰寸寸碎裂,化作了一团燃烧着的钢铁坟墓。 跨过无数的星辰,无穷无尽的火光照耀在了庄森的脸上。 但即便如此,卡利班雄狮如今的面容,依旧是一种似乎永远都照不亮的阴沉。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杜兰闹剧(四) 与世人的普遍猜想不同,军团时期的太空野狼其实并非是一支完全散漫的部队, 事实上,在大远征时期,黎曼鲁斯子嗣之间的上下尊卑与阶级分明放眼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里都属于比较明显与严苛的那一个,只不过他们野蛮莽撞的外表遮蔽了这一点。 而这,正是芬里斯狼王黎曼鲁斯日复一日努力与谋算的结果。 当初,在帝皇刚刚掀起伟大征程的时候,第六军团便是他麾下最可怕、最野蛮、最败坏的一支军团,它的名声甚至比热衷于散播恐怖的第八军团和茹毛饮血的食尸鬼军团更糟糕,毕竟前者还知道用合适的理由来掩盖自己血腥的战法,而后者也更多是因为血脉中的先天缺陷。 而第六军团不同,这些【撕裂者】们既没有先天的缺陷,也没有必须的理由,他们纯粹是因为嗜血的渴望而制造了一场又一场骇绝听闻的大屠杀,无数的巢都与世界在他们的铁靴之下沦为废墟,无论任务是什么,无论是攻击、防御、逼降、援助,到最后都极有可能成为一场针对所有人的屠戮,就连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都不会得到丝毫的同情。 到最后,第六军团甚至不得不设立了在阿斯塔特之中闻所未闻的军纪督察,专门负责处决失控与肆意屠杀的军团士兵。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黎曼鲁斯的回归,而芬里斯之王也向他的父亲保证,他会改变自己的子嗣与军团,阻止他们划向最糟糕最堕落的深渊之中。 黎曼鲁斯的确做到了。 他先是与自己的子嗣们并肩作战,屠杀了无数的异形与敌人,获得了真正的尊重。 这位冰封世界的至高王将母星的习俗引入了他的军团之中,并赐予了他们【太空野狼】的名字,昔日冷漠与血脉的风气开始因为基因之父的命令而改变,木刻的诗章与兽皮的装饰遮掩了血迹斑斑的墙壁,第六军团很快成为了凡人眼中粗鲁与蛮荒的代表,却也渐渐洗去了曾经的滥杀无度,将那些冲动的欲望化作了某种豪迈与豁达,缔造了独属于太空野狼的灵魂。 而与此同时,黎曼鲁斯也在消无声息地将蛮族社会里那种简陋却顽固的王权滴进了军团的血脉之中,基因原体天生的力量与权威让这种简单粗暴的统治方法得到了最大化的发挥,第六军团终于不再是一个会因为个人的暴躁而肆意独走的力量,它的一切野蛮与血性都被黎曼鲁斯紧紧的拴住了笼头。 但这似乎也意味着,如果某一天,连黎曼鲁斯都失去了理智,那么情况便会在眨眼间堕向最糟糕的可能性。 而在这种表面散漫,实际严苛的军团体系之中,唯有两种人能够游离在黎曼鲁斯的权力之外,一种是狼牧师,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需要一个无畏的地位去对军官发表建议与规劝,而第二种,则是整个第六军团中最特殊的那一支部队。 就是眼下闯出了弥天大祸的第十三大连。 第十三大连的狼主约林—血嚎与他麾下的战士是整个军团中地位最特殊的一群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黎曼鲁斯最初的战友,当基因原体还是芬里斯星上的一名普通王子的时候,他们便并肩作战,而当黎曼鲁斯作为帝皇的子嗣返回帝国的时候,这些已经不再年轻的战士坚持要追随自己的国王。 他们中的大多数再也没有走下阿斯塔特改造手术的手术台,而那些成功的幸存者便以约林为首,成为了黎曼鲁斯最信任也是最放纵的一支力量,狼王任凭他们在各种战役之中横冲直撞,获得胜利与血腥的快乐。 直到这一次,大祸酿成。 约林根本就没有理会暗黑天使的通讯,尽管他一早就收到了,但是没能赶上战争开端的愤怒与不满让他随意地屏蔽了它,【埃斯鲁姆尼尔号】在狼主的命令下一路疾驰着,扑向了最大的对手,准备吞下击杀杜兰旗舰的荣誉,这是黎曼鲁斯赠与他们的,以奖励他们数个月的苦战。 至于那些不断绕开了杜兰旗舰的暗黑天使战舰,他也没有去多管,在狼主的不断咆哮与命令下,【埃斯鲁姆尼尔号】顶着杜兰舰队最后的火力,顶着暗黑天使持续不断的通讯请求,发出了两轮致命的光矛,将眼前这头庞大的猎物送去了永恒的冥府。 直到那象征着必死征兆的猩红裂纹开始遍布杜兰旗舰的全身,约林才心满意足地拍打着座椅,几个月以来的发闷与不爽伴随着这次酣畅淋漓的猎杀而烟消云散。 整艘跟它的狼主一起大呼小叫着,转动着舵机与方向,打算寻找下一个猎物。 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原本通讯不断的暗黑天使舰队,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古怪且诡异的沉默之中。 —————— “大人……” “我向您发出请求。” “我请求您的批准,允许我们进行复仇。” “这是谋杀,大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与背叛!他在屠杀我们的战士!在屠杀您最优秀的子嗣!他们拒绝了通讯,拒绝了所有的通讯!这是蓄意的谋杀!” 通过通讯器那嘶嘶作响的电音,【努马克之剑号】的舰长在庄森的耳边恳求着,他恳求着复仇与反击的准许,任何人都能听出他的嗓音中散发着多么可怖的愤怒,以及他为了镇压这股愤怒而动用了多大的忍耐。 一百八十名暗黑天使,他们来自于【不屈真理号】,来自于【努马克之剑号】,来自于第二、第六与第九三个骑士团中最好的那些编队,来自于泰拉与卡利班,来自于无数充斥着荣誉与付出的征程。 他们可能在这场伟大远征开始之前就在为了帝皇的伟业而东征西讨,可能在帝皇的麾下聆听过他的引导与指挥,也有可能在过去的无数次厮杀中,从未在敌人的面前遭受过挫折与失利。 但现在,万事皆休。 一切的一切清晰的显现在电子投影之上,庄森能看到那头杜兰巨兽的死亡:它已经彻底被爆炸的动能所撕碎了,反应堆所蕴含的可怕力量正在将它慢慢的折磨致死,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战舰的龙骨是如何经受着最极致的弯曲,最后轰然断裂,所有的甲板与走廊都被震碎了,直面着虚空中的无氧空间与致命的辐射,数万名杜兰人在巨兽死去的第一个瞬间便为它殉了葬,而那些不幸活下来的则需要经过更漫长的痛苦与挣扎。 所有人都是如此。 包括他的子嗣。 他的子嗣,也是如此。 他们死的毫无意义。 卡利班雄狮的面容被无穷无尽的阴霾与沉默所笼罩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驳斥,只是保持着一种最可怕的低压,他静静地目睹着杜兰的战舰在接连不断的爆炸中化作了一团燃烧的废铁,碧绿色的瞳孔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护盾光影。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被愤怒与沉重所占据的面容从阴影中移出,看向了一旁自己那大汗淋漓的血亲。 成片的汗水遍布在摩根的面颊与脖颈上,打湿了数千的发丝,她有些粗重的喘着气,那在一瞬间里被极度压榨的灵能此时此刻正源源不断的反噬着她,她的腰有些弯曲,青蓝色的瞳孔中也有着血红之光闪过。 她察觉到了狮王的目光,似乎有些羞愧与懊恼地低下了头。 【三十三个……活着的。】 庄森安静着,他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基因原体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便让自己的面容回到了阴影之中。 此时此刻,他是如此的可怕,却又是如此的安静与文雅。 在萨比斯,在沃拉斯顿,在比利文,甚至在西西弗斯…… 他都从未这样可怕过。 庄森慢慢的举起了通讯器,放在了自己的唇边,轻声下达着命令,那不容置疑的声音理所当然的盖过了【努马克之剑号】的请求。 【派出风暴鸟,在杜兰的战舰上,还有我们的人活着,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通讯器的另一端沉寂了一下,随后,便是一阵嘈杂的忙乱声响,但就在这些声响慢慢远去之后,高阶骑士那有些颤抖的声音便再一次地出现了,依旧是请求批准复仇。 卡利班的雄狮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电子投影,看着【埃斯鲁姆尼尔】大摇大摆地从燃烧的废墟间穿过,就仿佛一个纯洁无垢的救世主,在属于他的无限荣光中享受着理所当然的一切。 他呼吸着。 他尽力让自己冷静。 他必须要保持冷静。 …… 那艘战舰快要开远了…… …… 最终,庄森的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他的瞳孔最终被某种不明的迷雾所占据。 他开口了。 —————— 【可以。】 【我允许了。】 —————— “保持航向!加快速度!” “你们这群狗崽子!给我动起来!” “准备好光矛!我们再去杀一个!可不能让奥格瓦伊那群混蛋占了上风!让他们所有人都瞧瞧,伙计们!我们才是最强的!” 约林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他那芬里斯人所特有的嘶哑呐喊在指挥室中震荡,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开始嚎叫了起来,甚至连那些普通的船员与凡人仆役也在兴奋的大喊大叫着,享受着猎杀所带来的野蛮快乐。 狼主不由得站了起来,意气风发地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然后,异变横生。 “砰!” 骤然间,一股预料之外的袭击精准的命中了狼主的战舰,这似乎是一次试探,一次尝试的调整,一次狂热复仇中的第一声吐息。 “他妈的,怎么……” 狼主的困惑还没有说出口,第二击便接踵而至,一股最强烈最致命的毁灭性能量光束正直奔他们的战舰而来,所有的警告仪器与警告符文都在不惜一切地高声嘶鸣着,但当它们通通都没有半点的用处。 第二击如约而至,这是一次毫不掩饰的仇恨重击,光矛完美的命中了狼主的战舰,三层虚空盾在高温与能量的蹂躏下化作了毫无用处的离子,爆炸与冲击开始在【埃斯鲁姆尼尔号】的舰桥与身躯上四处逞威,整艘主力舰都在这结结实实的一击下发生着倾斜与坠落,甚至被近在咫尺的杜兰母星的重力所捕获到,慢慢的划向地表。 在一片混乱中,只有杜兰暴君那近乎是永不停歇的刺耳尖啸依旧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 约林在咆哮着,他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击所彻底弄迷糊了,狼主一个箭步冲到了占卜盒的面前,仔细搜索着杜兰的方向,却没有看到任何可以发出此等威胁的敌舰。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心头涌现。 约林调整着占卜盒的角度,调向了另一个方向:一个他并不喜欢,却也从来不用去担心与防备的方向。 他看到了。 【努马克之剑号】正直面着他们,这是一个无比适合狙杀的位置,在这艘暗黑天使战舰的四周正汇聚着惊人的能量:占卜盒忠诚的反应着现实,【努马克之剑号】已经再次准备好了它的光矛,而那致命武器所瞄准的正是暂时已经失去了运动能力的【埃斯鲁姆尼尔号】。 而在它身后,暗黑天使的主力舰们正一个一个地调整着方向,将自己的炮口与最厚重的装甲对准了太空野狼的舰队,甚至在最遥远的地方,【不屈真理号】也已经慢慢的启动了它的主引擎。 太空野狼的舰队也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一边的不对劲,【尼德霍格号】已经发现了它的兄弟的危险处境,正在不惜一切地向着【埃斯鲁姆尼尔号】冲来,而在通讯器的公共频道上,本应因为战事而纷乱不堪的舰间紧急通讯更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谋杀而一下子炸了锅,所有的太空野狼战舰都发出了自己的咆哮与质问,数百条信息在频道中杂乱无章地横冲直撞,让人听不清任何声音。 约林瞪大了眼睛,他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就仿佛一个孩子第一次目睹了大海。 这位无所畏惧的狼主,现如今只能下意识的吐出一个感慨。 ”全父在上啊……” —————— 约林的感慨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连一秒钟都没有耽误,在光矛准备好的那一瞬间,【努马克之剑号】便毫不犹豫地发出了最终的一击,将死亡的宣告贴在了那夺走上百名暗黑天使性命的凶手身上。 【埃斯鲁姆尼尔号】发现了这一击,它正在尽最大的努力,在无数飘荡的废墟间艰难地转过身,打算对抗这次谋杀,但是看起来却是无事于补。 那鲜亮的光矛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致命的噬人色彩,渴望着收割最后的生命,但就在它即将命中目标的那一刻,【尼德霍格号】及时赶到了,这个突兀的救星开启了自己全部的后备能源立场,结结实实地替自己的战斗兄弟挡下了这一击,光矛摧毁了它所有的虚空护盾,所有的舰桥与桅杆全部在最剧烈的冲击波中灰飞烟灭,整艘战舰在速度与力量的双重打击下陷入了倾斜的状态,甚至连无数的灯光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尼德霍格号】的舷窗中消失。 一时之间,两艘太空野狼的战列舰就这样肩并肩地躺在战场的中央,失去了继续战斗与航行的力量,在无尽的虚空中,只有杜兰暴君那永不停歇的长笑围绕着它们。 而就在这时,黎曼鲁斯的咆哮也终于盖过了所有的讯息,在庄森的耳边炸响。 —————— 【莱昂—庄森!我的兄弟!】 【你在干什么!】 【回答我!】 【你这是谋杀!】 【伱在攻击我的子嗣!你的同伴!】 【你到底在干什么!快停下!】 无数诸如此类的呐喊从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口中奔出,如同山谷中的雷声一般,在房间中不断地回响着。 庄森低着脑袋,聆听着这些咆哮,他似乎刻意地保持着某种安静,享受着黎曼鲁斯的声音在漫长的咆哮中逐渐扭曲与焦急。 终于,在某个时刻,他那黯淡无光的面色还是好上了一些。 摩根能看到一丝刻意的笑容挂在了他的嘴角上,伴随着他笑容一起来的,还有基因原体那低沉、克制、富有修养、却又毫不掩饰自己尖酸刻薄与鄙夷的声音。 【你也在这里啊,黎曼鲁斯。】 【我还以为,你的那些蠢狗崽子终于彻底的发了疯,把你抛下,来到我的面前,来狺狺狂吠不止。】 【所以,我就帮你管教了它们一下。】 【管教?!】 【你他妈是疯了吗!】 【我们的敌人是杜兰!不是我们彼此!你要是想发疯!别特么在这个时候发疯!】 黎曼鲁斯的咆哮充斥着整个公共频道,而在这种直白的咆哮与侮辱声中,庄森居然被保持着一种沉默且危险的高雅气息。 他将自己的嘴唇靠近了通讯器,先是轻巧的讥讽着黎曼鲁斯的脑子与智慧:就仿佛在讥讽两坨空气。 他肆意地讽刺着黎曼鲁斯,在所有人,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太空野狼的面前。 直到他感觉到狼王已经快要发狂的时候,庄森的语气突然一转,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计划与行动,开始一点一点,一丝一丝,在所有人面前,告诉了黎曼鲁斯,他的子嗣到底做了什么。 然后,他听到了安静。 黎曼鲁斯那咆哮的喘息在他了解了一切的一瞬间化作了死寂一般的宁静。 化作了让他感到一种满足与快乐的宁静。 然后,庄森听到了咆哮,那不是属于黎曼鲁斯的咆哮,而是属于约林、黑血、布拉维耶与所有的太空野狼,他们通通在咆哮,在怒吼,在叫嚣着血债血偿。 但就在下一秒,一声属于黎曼鲁斯的最剧烈的咆哮盖过了所有的声音,这声咆哮不是针对其他人,正是针对黎曼鲁斯自己的子嗣与战士,他用不容置疑的态度压下了所有渴望继续冲突的声音,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后,公共频道的所有人都能听到黎曼鲁斯那低沉,缓慢,甚至尽可能柔软的声音。 【庄森,我的兄弟。】 【你受委屈了。】 【请在你的战舰上等一会儿。】 【我会亲自去找你……登门道歉。】 这话音刚刚落下,连接着数百艘战舰的公共频道便顿时陷入了死亡一遍的宁静之中。 庄森笑了起来。 他的兄弟,终究还不是一个太空野狼。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杜兰闹剧(五) 黎曼鲁斯的确不是一位真正的太空野狼,尽管他是狼群唯一的领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骨子里与他的子嗣们沆瀣一气。 更有甚者,他其实都算不上是一位真正的芬里斯人,他不属于那座冰冷的死亡世界,也不属于人类之帝国,甚至不属于他自己,从某个时刻开始,黎曼鲁斯就臣服于了某个无情的太阳的万丈光芒之下,成为了一柄他自认为的,单纯的处决之矛。 当然,在这银河之中,没有任何人是能够完全依照自认为的一切去生存的,哪怕是基因原体也不例外,黎曼鲁斯固然可以改变芬里斯与太空野狼,但他自己是否真的如同他所认为的那样丝毫不受影响,就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了。 但不管黎曼鲁斯是如何所思所想的,他终究要为自己的行为所负责:在过去的几十个泰拉标准年里,他成功地用豪迈与野性洗刷了自己军团血脉中的卑劣,而在这一刻,他就必须面对这些【优点】所带来的反噬了。 再具体点来说,当黎曼鲁斯轻声吐出了那些服软的话语,并许诺了亲自赶赴【不屈真理号】道歉之后,他第一个要做的,就是面对数千名太空野狼的沸反盈天。 —————— 战斗仍在继续,它不会因为一次致命的误会或者一场庄重的致歉而停下。 庄森与黎曼鲁斯也都不是什么容易失控的蠢货,两名军团的主宰默契地将刚刚的事情暂时地放下:杜兰的舰队仍未崩溃,那座作为防御核心的巨型要塞也依旧牢牢的掌握在这些抵抗者的手中,两个军团的联军还需要将这些负隅顽抗者杀光,这才是他们眼下最要紧的一件事情。 在暗黑天使那肃穆地沉默中,黎曼鲁斯与他的第十三大连搭乘了新的战舰,向杜兰舰队的最后核心发动了猛攻,这场爆发在虚空要塞之中的争夺战在一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里就结束了,太空野狼失去了十七个小队,砍下了数以万计的杜兰人的头颅。 而与此同时,暗黑天使的战舰不断从这座燃烧的炼狱旁边经过,他们追赶着那些因为失去了领袖而自行瓦解的杜兰残军,逐步扩大帝国所占领的空域范围,直到杜兰上空的制空权完全为两个军团的联军所得:这个世界依旧没有降服,而帝国也不容许杜兰暴君能够继续苟活下去,一场惨烈的登陆与斩首作战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 而在帝国的舰队清扫着最后的战场角落的时候,芬里斯的狼王也再一次地回到了【尼德霍格号】,根据他之前的命令,舰队里所有的狼主、狼牧师与高阶军官已经云集在这艘战舰的圆环之室中,一起面对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头疼的大麻烦。 基因原体在他的子嗣间穿行,然后一屁股做到了他的石座上,第十三大连的狼主,闯下了这场大祸的约林站在他的右手边,而他的左手边则是伫立着格鲁尼—黑血,黎曼鲁斯的护卫,而在护卫的旁边,是另一位狼主:奥格瓦伊—海尔姆施洛,第三大连的主宰,也是【尼德霍格号】真正的主人。 黎曼鲁斯有些疲惫的坐在他的王座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斥责。 这位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比他的大部分兄弟都要魁梧与粗壮,也就只有伏尔甘等寥寥几位半神能够胜过他,他穿着那件几乎从不脱身的雨灰色动力甲,在那上面刻满了来自芬里斯的符文,而在这副动力甲之上,是一张红润且粗犷的面容,就仿佛是野蛮之神精心打造的凡间代行者,生来就是为了成为诸蛮王的主宰,统御所有的荒野国度。 此时此刻的基因原体胡子拉碴,那纯金色的长发搓成了一绺绺辫子,显得有些肮脏,他的瞳孔中有着血丝,那是数个月漫长征程所带来的消磨。 【都说说吧。】 他开口。 【我的兄弟还在他的战舰上,他在等着我的动作,等着我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据我所知,他的耐心虽然有,但也绝对算不上太好,如果我们的回答不能让他那颗娇嫩的心脏满意的话,这事只会没完没了。】 基因原体的玩笑话让房间中多出了几丝快活的空气,但是大多数人还是紧绷着他们那粗犷的面容,在互相对视之后,第三大连的狼主向前一步。 “无论如何,您都不能亲自前往【不屈真理号】,大人。” “以一名道歉使者的身份,以一种低人一等的态度,去面见另一名本应和你平等的基因原体,这是对您莫大的侮辱,大人,您不应该承受这种屈辱,无论是在芬里斯,还是在第六军团,都不会有人答应这一点。” 黎曼鲁斯沉默着,而就在这种沉默之中,他的护卫黑血与其他的军官也陆陆续续表达了相同的看法。 “这是一次悲剧,大人,也许我们的确应该道歉,但绝不能是您亲自去。” “战争就是战争,总会有人死去,这也无法避免这一点。” “我们已经用我们的牺牲与行动证明了我们的态度,大人,如果他还坚持要申诉这一切的话,那大不了让我们再流一些鲜血吧,流到让他无话可说,整个军团都会为了您的尊严而奋战致死。” 狼王只是安静地听着,在几乎所有人都发表了诸如此类地发言后,他转动着自己那野蛮与狡黠并存的眼珠,看向了唯一一个没有发言的约林:因为第十三大连的狼主在这场事件中的尴尬身份,他是不可以主动发言的。 【你的想法呢,血嚎?】 黎曼鲁斯最初的战友之一向前一步,约林直视着那张他在数十年前就曾宣誓要追随到生命尽头的脸庞,扬起了下巴,带着某种不能丢失的骄傲感,一字一顿。 “让我去吧,大人。” “我会前往【不屈真理号】,一个人前往,要杀要剐随他……” 黎曼鲁斯笑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打断了约林的壮志凌云。 【派你去,然后呢?】 【怕不是伱刚刚看见我的兄弟,就要举起你的那把斧子,给他来一个跳劈,然后这事就他妈的彻底搞不清楚了。】 狼主只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埃斯鲁姆尼尔号】依旧可以进行战斗,大人,我们的光矛已经填充完毕,为了您的尊严,随时都可以赴汤蹈火。” 黎曼鲁斯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怀疑约林话语的真实性,他知道,只需要他的一个命令,这位他最信任的狼主就会为他做任何事情。 但是这一次,不行。 芬里斯的狼王站起身来,他那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数名子嗣,黎曼鲁斯颇为仔细地看着他的心腹们,看着所有的狼主、狼牧师与高阶军官,他一个一个地看着,从黑血到约林。 基因原体近乎于自言自语地感慨着。 【一直以来,我们离群索居,以那些蠢货的狭隘言论与歧视为乐,在茫茫的星辰之中寻找着我们在芬里斯上所感受的风雪。】 【我们有着自己的骄傲,也曾设想过改变那些蠢货的思想,但是一次次的尝试却总是奔着适得其反的方向,在我的兄弟们看来,我就是一个野蛮人之王,带领着自己那茹毛饮血,臭气熏天的部落,游荡在他们各自的城堡、王国与图书馆之间。】 【他们不喜欢我,却也奈何不了我,我们的血脉与基因杜绝了我们中的绝大多数自相残杀的可能性。】 【但是庄森不一样,我的这个兄弟,他完全不一样,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骑士领主,但凡他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他都会全副武装地冲出他的城堡,在荒野上与我们流到最后一滴血。】 【那实在是太蠢了,蠢爆了。】 黎曼鲁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热气,他看着自己的子嗣,舌头不断舔舐着尖锐的犬齿。 【是的,我的战士们,这涉及到尊严,我们的尊严,他们的尊严,同样重要,但如果仅为了区区尊严就要在两个军团之中结下无法抹除的血仇,那就是更蠢的行为。】 【所以……】 【让我们暂时的放下尊严吧。】 他说着,就像是昏庸的君王下达了让所有人不满的命令,一种货真价实的震惊出现在了所有的参会者的脸上。 约林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大人!你不能表现得这么软弱……” 【软弱?!】 狼主的话音未落,黎曼鲁斯的咆哮声就震撼着整个圆环之室。 【你认为这是软弱吗,血嚎!】 【直面自己的错误,而不是逃避!】 【肩负自己的誓言,而不是躲藏!】 【还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让真正的鲜血毫无意义的流淌?】 【这不是软弱,我的战士。】 【每个人都要背负着他自己的立场,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负责,逃避自己的责任,躲避自己的错误,那才是真正的软弱。】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子嗣,看着大部分人脸上那似懂非懂的表情,在心里默默地叹气。 【更何况,我们要考虑现实。】 【在这个星系里,在这场战斗中,我的兄弟拥有更多的力量,他的士兵要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还带着自己的荣光女王。】 【如果他想的话,他就可以干扰我们,阻拦我们,即使不这样做,他也大可以调动自己的全部力量,抢先砍下杜兰暴君的脑袋,把所有人功劳吞进自己的肚子里,连一丁点的残渣都不会留给我们!】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我们这几个月的努力全都会化作泡影,成为一坨彻彻底底的狗屎!泰拉上的那群王八蛋早就不满意我们的进度了,那群混蛋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只会抱怨我们的进度拉跨,成天到晚想着把我们一脚踹开,我甚至不得不求助掌印者,才保证我们能继续与杜兰进行这场战争。】 【只有在战争中,我们才有一席之地,我们才是太空野狼,我曾立下誓言,要砍碎那个暴君的脖子,如果我们办不到,那我们的誓言就和马粪没什么区别,我们这几个月以来的牺牲也会毫无价值。】 【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我要让一切顺顺利利,直到我砍下那个暴君的脑袋!】 他咆哮着,怒吼着,深呼吸着,在他的威严面前,所有的太空野狼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黎曼鲁斯点了点头,他随即提到了几个象征着冷静的名字,作为他此次行动的侍从,这些子嗣是为数不多不会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家伙,他已经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现在,解散,等我搞完这些破事,我们就能继续打仗了。】 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对着自己的子嗣做出了保证。 【等我回来,这个破事就算是完事了。】 —————— “狼之王的风暴鸟已经启程了。” 考斯韦恩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而与他的汇报声一起传来的,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为了这场战争,庄森带来了三个齐装满员的骑士团,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此时都在前线战斗,但是【不屈真理号】上依旧能够抽调出数百名最精锐的暗黑天使,作为迎接黎曼鲁斯的阵仗。 无数个精妙的战斗方阵在荣光女王级那宽敞的机库中被展开,迎接一位基因原体当然值得用最严肃的态度:数百名暗黑天使组成了堪称人山人海的阵列,有超过上百面战旗在他们的头顶上飘扬,每一面都是被精挑细选过的,那象征着上百场足以媲美甚至超过太空野狼军团功绩的赫赫武功。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着两位最重要的主角登场。 考斯韦恩看了看自己的计时器,如此想到。 他没有伫立在阵列之中,而是站在中间的空地上,作为狮王的左右手,等待着自己的基因之父赶赴这场会面。 当然,哪怕是考斯韦恩都不知道,在庄森的眼中,这不仅仅是一场会面。 —————— 【这就是黎曼鲁斯。】 摩根目睹着眼前的电子投影,芬里斯狼王的样貌被清晰地展现在了上面,那是与马格努斯、佩图拉博、庄森与摩根自己完全不同的荒野半神之风采。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没有回话,他正在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盔甲上的复杂纹章,保证着没有任何一个有着纰漏。 最终,他点了点头,呼唤着自己的血亲一起前往迎接另一个兄弟。 但摩根也没有回应他,她只是颇为仔细的观察着黎曼鲁斯的投影,仔细到甚至让庄森的眉头微微簇起,他发现自己血亲的目光在那些雄壮的胸膛与红润的面容上停留的实在太久,而且,她在时不时地看向他,就像是在做着某种对比。 庄森干脆走了过去,站在摩根的身边。 【你在浪费时间。】 摩根随意的点了点头,就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而在庄森的怒火进一步地酝酿起来之前,她突然用一种轻柔且驽定的语气诉说了起来。 【他看起来比你矮,却也更为壮实,而且看起来也更为……健康,与他比起来,你的面色有些苍白,脸庞也显得有些瘦削。】 庄森的脸色黝黑了一分。 【你想说什么?】 摩根的目光在房间中游荡,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房间最角落的那些展示柜上摆放着庄森狩猎的战果,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巨兽的头颅与骨爪,却也有一些更为精巧的东西在里面。 随后,她的目光回到了庄森的身上,在那金色的长发与碧绿色的瞳孔间来回打量,游弋在那挺直的腰板与似乎永远笼罩在阴影里的五官上。 然后,她笑了起来。 摩根轻轻的勾了勾手指,一块近乎完美的黑貂披风就来到了她的手上,当然,对于现在的摩根来说,这件披风完全可以当做是一件斗篷了。 她想了想,另一只手便又勾来了一件更小的白色貂皮披风,她将这件白色的华贵外衣披在了庄森的肩头,然后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白色披风与黑色盔甲之间的相性与冲突。 庄森一言不发,他只是低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摩根的食指抿住了她苍白的下嘴唇,她思考了大约两秒钟,便把黑色的貂皮披风同样盖了上去,随后,她的灵能在庄森的肩膀上指指点点,如同蜜蜂一般匆忙,将黑与白的色彩混杂在一起,让雪白成为了那些油光发亮的纯黑色的完美点缀。 她一边操弄着,一边低声细语。 【我们的兄弟是一位野蛮人,庄森,一位真正的蛮王。】 【而现在,你要和他会面,在你的无数子嗣面前,与他作为各自军团的灵魂而相会,你也许不会在意这场会面的细节,但是有人会在意的,庄森。】 【他是一位蛮王,最起码看起来是,他比你更雄壮,那张通红都面孔看起来也比你的更为健康,你在这些方面比不过他,所以,你就要成为另一个极端。】 【一个文明、理性、强大、从容的端点。】 【他是蛮王,那你就要成为一位真正的,最好的骑士,全帝国最棒的骑士领主,象征着文明与理性的征服,这样的身份足以傲视哪怕是最强大的野蛮人之王。】 她轻声细语,她絮絮叨叨,她不厌其烦地对庄森盔甲上的每一处不好的地方进行指正与修改,时不时轻点着自己的嘴唇,思考着更好的搭配,手指在纯黑色的动力甲上轻轻划过,留下无形的痕迹。 庄森没有说话,也没有驳斥,他甚至有些僵硬的任凭自己的血亲围着自己忙来忙去,直到他发现,她似乎对那些披风最边缘的卷边的颜色颇为犹豫。 【银色。】 庄森发出了声音。 这个声音让摩根一愣,随后,她抬起头,青蓝色的瞳孔与庄森的视线正面对视着,下一秒,那瞳孔便被笑意所填充。 摩根摇晃着手指,一层最纯净的银色便环绕着庄森黑色的盔甲与金色的纹章,让雄狮成为了一位真正高不可攀的君王。 【完美~】 她轻声的,真诚的,骄傲的感慨着,她叉着腰,微微抬头,就仿佛在得意的等待着任何赞叹与夸奖。 庄森轻哼了一声,他的目光也在自己的血亲身上游走,但看来看去,他也只是强行看出了一个问题。 卡利班的雄狮走到了自己的武器架旁,略加思索之后,拿起了一把匕首,塞进了摩根的手中。 他的血亲撇着嘴,毫无保留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之情。 庄森的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的微笑,他偏过了头,无视了血亲的抗议,然后只是看了看时间,便肃起了自己的面容。 【好了,别闹了,到时间了。】 【明白。】 那种冰冷的气息回到了摩根的身上,庄森不由得深呼吸着,他总是很喜欢这种得力且高效的气息。 【这一次,别躲进人堆里,你要站到我的旁边。】 【……】 【这是命令,你迟早要面对这一天的,别耍花招。】 【……明白。】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杜兰闹剧(六) 【不屈真理号】 在数百名骑士的注视与等待之中,他们唯一的主君,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从容不迫地自回廊的阴影中踱步而出,他如同从古老画卷中走来的神话之人,踏破了无数的迷雾与喧嚣尘埃,降临于了凡者的行伍之中。 莱昂—庄森,暗黑天使之主。 全银河最锋利刀刃的执掌者。 也是统治卡利班与无数血腥沙场的君王。 而现如今,这位昔日的独夫已不再孤独。 考斯韦恩正伫立在他的顶头上司阿拉乔斯的右手边,在他们的身后是第九骑士团的百战精锐,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则是整齐的排列着第二骑士团和第六骑士团中最好的一批暗黑天使,而统帅它们的两位骑士领主:盖尔与莫里恩,也正在那里。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铁靴踏地的声音,每个人都不可能听错:那种独特的力度与频率所形成的声音在军团中独一无二,象征着他们的基因之父即将莅临。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哪怕是最迟钝的暗黑天使,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在他们的基因之父那稳健且沉重的脚步声中,似乎夹杂了一些更清脆,更迅捷,也更尖锐的声响,就仿佛是在一座厚重的山峰上铺洒皑皑白雪的晶莹一般,这第二个的声响与庄森的脚步声截然不同,却又听不出更多的突兀感。 而很快,他们的疑问便得到了解答。 君王出现在了他的骑士们面前,而他的身边则是紧跟着那个银发的凡人,尽管她不再身着长裙,但依旧是如此的醒目。 侍女、顾问、心腹、丑角、佞臣…… 一时之间,无数种身份与判断在数百名暗黑天使的胸膛中回荡,他们中有些人可能早已对摩根紧跟着庄森出入各种最危险的战场而感到司空见惯,另一些人也许从内心最深处就并不在意庄森的实际情况如何,而是只把他看做是一个最普通的军团指挥者。 但无论如何,但无论是谁,当他们真的目睹到那个拥有着银色长发的【一介凡人】就这样悠然地飘忽于诸多骑士团之上,在数名骑士长与大导师的面前,安然侍立语他们的基因之父身边的时候,他们依旧发自本能地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刺眼。 考斯韦恩在心中叹息,在为了他眼前的这一幕而叹息:将军与战士遥居于君王阶下,而布衣之徒则是傲然于阶梯之上,他的基因之父到底知不知道,无论是在等级森严的六翼军,还是在卡利班的骑士团文化之中,这意味着什么?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 考斯韦恩并不嫉妒摩根,他知道她的付出与能力配得上这个位置,但是作为被钦点调和军团内部矛盾的人物,他必须站在更多人的角度去思考。 考斯韦恩的目光飘忽着,他不由得看向了基因之父身边的那位凡人,那位已经伴随着他们征战了数年的银发女士,她身着着那件黑色的盔甲,脸庞上是一种谦逊的笑容,但从她平淡且直率的目光,傲然的脖颈与挺直的胸膛之中,考斯韦恩又看到了某种近乎于天生的威严与自信,这些气场是在不经意之间缓缓溢出的,只会被少数人所捕捉。 他皱起了眉头。 狮王的心腹随即看向了他的基因之父,又把目光移回了摩根身上,他的视线隐晦的在两者之间徘徊,并下意识的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相似感。 考斯韦恩可能是整个第一军团中第一个拥有如此认知的人物,毕竟在这个职责、任务与地位经常会发生变动和调整的阿斯塔特军团之中,他可能是唯一一个数年来一直与庄森和摩根保持长期接触的人物了。 而现在,他正在利用这种优势,回忆着数年来留在脑海中的痕迹,无论是摩根那超乎寻常的灵能,还是在西西弗斯三号星之后,他的基因之父那奇怪的态度…… 考斯韦恩没有继续多想,在获得了一种模糊的猜测之后,他主动停止了继续思考与解析这个问题:这不是他的任务,既然基因原体没有开口,那他就一定有着自己的方案,自己没必要妄加猜测。 而想到这里,一段有些模糊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当他带领着这位凡人顾问去取那副盔甲的时候,在她穿戴它的那些间断时间里,考斯韦恩终究在某种长久以来的思考与不断地内心抉择之后,用某种隐晦的言语提醒了一下这位银发女士。 她与他们,并不是一个类型。 类型,这是一个他千挑万选的委婉词语,而不是那些更直白的:阶级、种族、集体,或者其他词。 作为庄森钦点的,调和泰拉派与卡利班派的人物,考斯韦恩很清楚,虽然那些更为崇拜庄森的卡利班人对于摩根女士拥有着更多的好感,但是那些象征着真正力量的泰拉老兵却对他们的基因之父如此信赖一介凡人感到了不满: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尊重摩根的力量,只不过他们习惯以这个冒失的举动作为切入点,表达对庄森诸多行为的种种不满,仅此而已。 考斯韦恩曾试图用暗示让这位得宠的女士保持一下低调,盔甲事件不过是诸多尝试中的一例,但摩根似乎并未理解到他的意思。 当然,如今看来,她可能只是不想理解。 考斯韦恩低下了头。 他心中的某种声音告诉他,从今以后,他没必要再思考关于这位女士的任何事情了。 难道他的基因之父还能被蛊惑不成?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在这种自娱自乐中,考斯韦恩听到了第六军团的风暴鸟抵达的声音,他下意识的集中起了精神,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在此之前,一个模糊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那位摩根女士。 她穿戴盔甲的样子,的确比穿长袍与裙子的时候要顺眼太多了。 —————— 黎曼鲁斯乘坐着名为【海尔姆加特】的风暴鸟抵达了【不屈真理号】,他的身后只有四名太空野狼。 这位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先是环视了一圈迎接他的地方:【不屈真理号】的机库是一个足够宽阔却阴暗的场所,它甚至称得上是阴森,只有伺服头骨的偶尔闪光照亮了某些暗黑天使的盔甲。 尽管这种灰暗并不能阻挡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的视野,但是黎曼鲁斯还是下意识的在内心中暗骂着他的兄弟,在适应了自家战舰上的豁达与明亮之后,这些黑漆漆的地方可真让人感到不爽。 他甚至闻到了某种让他不喜欢的味道。 狼王的目光掠过了那些严阵以待的暗黑天使方阵,停留在了阴森之国的尽头,这个国度的君王,也就是他的兄弟,正站在那里。 两位基因原体在此之前也曾交谈过,不过那是在帝皇所召开的集体会议上,通过投影与灵能,相隔着数以万计的星辰,留下匆匆的谈论与言语,而像这些面对面的交谈,还是第一次。 芬里斯的狼王打量着自己的兄弟,在他看到庄森的第一眼,黎曼鲁斯便驽定了他的兄弟是一位君王一样的人物:这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他的盔甲,他的仪态,甚至他在这样的战争时间中特意披戴的貂皮,似乎都在明晃晃的表达着这一点。 也许在另一个时刻,他的兄弟也能够建立起自己的国度,通过他的手腕、力量与宝剑而统御起数以千百计的藩属,高据在骑士的王座上,驾驭无尽的星辰。 当黎曼鲁斯走到庄森面前的时候,他是如此想的。 【黎曼。】 庄森轻声称呼着兄弟的名字。 来自鲁斯族的黎曼,这才是【黎曼鲁斯】这个名字真正的意思。 【庄森,我的兄弟。】 两名原体亲切的称呼着彼此,但是他们实际上的动作却远非如此:没有拥抱,也没有握手,两位军团之主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一个足以让他们拔出武器的距离。 【你的舰队在虚空中表现还算过得去,而你自己也遵守了诺言,坦白说,这两点都让我有些惊讶。】 庄森露出一种毫无诚意的微笑,他轻声的评价着自己的兄弟,碧绿色的瞳孔中散发着一种有恃无恐的淡淡傲慢。 【也许,你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糟糕,但伱的那些子嗣可未必。】 【最起码你我都履行了诺言,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黎曼鲁斯皮笑肉不笑,略过了这个话题,但紧接着,他便提出了一个困扰他的问题。 【说到这个,庄森,你们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的,你跟我实话实说,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卡利班的雄狮含糊其辞。 【观察、搜索,还有一些运气,但这都不是我的功劳,如果你真的想知道……】 他偏过了身子,露出了那个伫立在他身后的银发身影,直到这一刻,黎曼鲁斯才真正注意到这个隐藏在他兄弟那无比夺目的身影之下的小家伙。 【摩根,我的灵能顾问。】 庄森简短的介绍响彻在他的耳边,但是黎曼鲁斯却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听,在他真正看到摩根的一瞬间,她身上那种奇怪的感觉便让嗅觉灵敏的狼王感到了不对劲。 他看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 然后皱起眉头。 而在另一边,庄森则是仔细地观察着黎曼鲁斯的表情:他看着芬里斯狼王的表情从最开始最纯粹的惊愕,化作了某种处于本能的忌惮与敌意,但这些狭隘的元素又在下一秒迅速的消失了,转而变成了某种货真价实的思考与观察,然后…… 没有然后了。 黎曼鲁斯的事情,总是止步于思考。 芬里斯的狼王有些惊愕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凡人】,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微笑着对自己行礼的银发女性并不简单:这是一种最纯粹的野兽的直觉。 但是当他细想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好像也细想不出来什么东西。 总之……这个凡人不对劲。 在几秒钟的犹豫之后,黎曼鲁斯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是,他的目光理所应当地回到了庄森的身上。 【……我以为我的兄弟中有一个马格努斯就够了,庄森。】 【别把我和他混为一谈,黎曼,我只是选择了终结战争的最快方法。】 狼王撇了撇嘴。 【摩根?很好,在冉丹的前线,我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听说过饮魂者之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千子军团的?】 【现在,她是我的。】 迎着庄森傲慢的回答,黎曼鲁斯只是轻哼一声,他的心中在一瞬间中就泛出了诸多的困惑,想要找庄森问个明白,但是他非常清楚现在不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于是,狼王的毛发怒张着,似乎陷入了某种愤怒之中。 【也就是说,在这个灵能者的帮助下,你一早就知道了杜兰的位置——然后没告诉我,任凭我的舰队在外面又瞎逛了一个月?】 庄森轻笑着,他现在优势在手,自然可以轻蔑的面对黎曼鲁斯故意挑起的诘难。 【如果你主动开口,我的兄弟,那我当然无所不谈,而现在,这个问题也失去了它的意义,杜兰就在我们的脚下,等待着我们联手摘取胜利的果实。】 联手…… 这个词语让黎曼鲁斯的眉头皱起。 【是我接下了这个任务,庄森,而且几个月以来,我的子嗣为了这个任务血洒了无数的星系与世界。】 庄森只是笑着。 【难道你以为,在我接下任务的这一个月里面,我的军团是在郊游?我们也在战斗,黎曼,这场战争中有属于我们的荣誉。】 芬里斯的狼王磨着自己的牙,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溢出,他的目光扫过了庄森,随后便发现无论是他的兄弟,还是他兄弟身边那个百分百有问题的凡人,都并不惧怕这种低劣的威胁。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诉说着。 【这不关荣誉的事情,狮子!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必须亲手砍下那个杜兰暴君的脑袋,这才是最重要的的事情,至于那些狗屁荣誉?去他妈的。】 庄森连一步都没有后退,他抬起了自己的眼皮,直视着自己的兄弟,嘴角露出了一丝让黎曼鲁斯想要抓狂的微笑。 【你想砍下他的脑袋?哦,我的兄弟,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带了三个骑士团,你带了两个大连,我们手头的力量足以彻底消灭这个世界,而地面上所有的要塞与防线此时也已经清楚地显现在我的占卜盒中,我知道那个杜兰暴君现在正躲在哪里,我也知道如何才能最快的打到他的皇宫。】 【我甚至已经设计了方案,我打算让我的第六骑士团抵挡住皇宫周围的守备力量,让第二骑士团切断所有星球护盾的供应,然后我将亲自率领第九骑士团拔掉皇宫周边所有的据点与增援,让这场战争成为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围城战,即使你们不来,我也会在一周内砍下那个暴君的脑袋,又或者让所有的杜兰人彻底绝望,主动的向我献上他。】 【不过现在,既然你来了,还带着你那支除了猪突猛进之外一无是处的部队,那我倒是不介意改变一下我的计划,比如说让我的子嗣切断那些杜兰人的战线,而你就能带领一个连,冲进皇宫,我相信你能杀光那里的每一个人,抢过胜利的荣誉。】 【不是抢过!】 黎曼鲁斯那压低的声音现在已经变成了某种咬牙切齿。 【这本来就是我的!我掀起了这场战争,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负责它,所以,也必须是我的长剑砍掉那个混蛋的脑袋!】 庄森看着黎曼鲁斯那有些扭曲的面容,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表情。 【如果你执着于这些荣誉,那么请随意,我并不在乎这些,对于我来说,所谓的杜兰与这个银河中的无数个还在抵抗的世界没有任何的差别,它们不过是迟早要被抹除的一排排数字,既不用去憎恨,也不用去投注更多的感情,真正要紧的只有大远征。】 黎曼鲁斯安静了下来,他侧过头,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就仿佛在揣摩他的话语中到底有几丝诚意,最终,狼王笑了起来。 这的确是庄森的心里话。 于是,芬里斯人轻声的吐露着。 【我也不在乎它们,毕竟对我来说,这不是一场战争。】 【这只是一场复仇。】 【我所需要的只是让这个世界燃烧。】 【是啊,燃烧……】 庄森是笑容让鲁斯感到了不妙。 【但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黎曼?】 鲁斯的表情有些僵硬。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么?你的誓言?还是说需要我在所有人面前把所有的一切重新讲述一遍?我倒是很乐意。】 庄森笑着,那是一种称得上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他的眉眼勾起,正对着黎曼鲁斯那有些僵硬,甚至有些发紫的面孔。 他感到了一丝愉悦。 黎曼鲁斯沉重的呼吸着,那声音就仿佛雷电之神发出沉闷的风暴,他的手指下意识的划过佩剑的剑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他面前的庄森,而狮王只是同样地对视着。 一时间,一切都如此安静。 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都在深呼吸,都在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武器。 但在漫长的几秒之后,狼王还是低下了头。 他嘶吼着,用一种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更为轻柔的声音。 【听好了,庄森,我的兄弟!】 【我很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于是我赶到了这里,请求你们的原谅!】 终于,庄森笑了起来,他主动伸出了自己的胳臂。 这对兄弟紧紧的拥抱着,而在他们的脸庞互相贴近的瞬间,黎曼鲁斯那变了样的话语在庄森的耳边倾吐着。 【这是我的誓言,庄森,说给你的骑士们听的。】 【但是你也记住了!你要是再敢向我的崽子们开火,咱俩之间可就只有一个结果了!】 庄森笑着,看起来仿佛不在意,但是通过他那近乎本能的抖动肩膀,黎曼鲁斯还是清楚的知道,他成功的吓到了自己的兄弟。 这让他笑了起来,最后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狼王又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 【好了,现在,让我们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进攻事宜吧,就像我说的,庄森,我希望……】 而卡利班的雄狮只是摆了摆手。 【我说了,黎曼,我不在意。】 【你们大可以只负责进攻那座皇宫,我的人会在外面防守两个小时。】 这句保证让黎曼鲁斯的笑容之中多了几丝亲切的感觉,但他还是不由得问了下去。 【那……两个小时之后呢?】 —————— 【那就各看本事了。】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杜兰闹剧(七) 两位军团之主的谈话持续了大概三十分钟。 而在那之后,便是长达三个泰拉标准时的轨道轰炸。 【不屈真理号】、【努马克之剑号】、甚至包括已经初步修复的【尼德霍格号】与【埃斯鲁姆尼尔号】,所有的帝国舰船全部加入了这场骇人的轰炸之中,杜兰地表上的那些庞大要塞被挨个点名,而那些分布在要塞群落之间的军队营寨与战壕网络则是在钢铁与烈焰所组成的暴雨中不断地崩塌瓦解,帝国的惩戒砸落在他们身上,一遍,又一遍。 直到某个时刻,两个军团的舰队默契地停止了轰炸,紧接着,传感器的无形射线扫过了大半个杜兰地表,而连接着它的电子投影上瞬间便出现了数百个闪亮的红点:每一个都意味着一处可以强行登陆的薄弱点。 下一刻,标志着战斗开始的指示灯在每一艘战舰上响起,它们不断闪烁的灯光照应在回廊的墙壁之上,照应出了一个又一个高大的影子:数以千百计的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正涌向空投舱中,这些杀戮铁笼将在下一个泰拉标准时中,为杜兰投下一场象征着惩戒与死亡的暴雨。 伴随着最后一名战士的抵达,命令传递,齿轮轰鸣,数以百计的死亡铁棺从巨大的虚空巨兽口中飞出,它们的目标直指脚下那颗深红色的行星,势不可挡。 当杜兰的战士在此时抬头仰望的时候,他们便会发现死亡天使的降临。 这个世界的太空已经变成了某种堪称昏暗的深红色,那是长久的工业污染与刚刚的轨道轰炸所共同作业的结果,而在这荒芜的苍穹之间,恒星的光芒已经微弱不堪,唯有一朵朵支离破碎的云层仍旧挂在天际上,宛如被狂风所蹂躏的沙丘。 而在这一层又一层的勾芡之物的洞穿中,那赤红与橘红色的流星自虚空中而来,带来着关于毁灭与杀戮的福音,它们成群结队,宛如震怒的天神开启了天国的大门,从奥林匹亚的山巅上呼唤出灭世的陨星。 那些裹挟着死亡天使的钢铁巨岩,它们足有数百个之多,在撕破了一层又一层的云壁与大气之后,它们已经变成了一团团炽热且颤抖的纯白火球,已经化作了一缕缕迅捷到模糊不清的流星,将整个天际点燃。 这些杀戮铁笼分属于两个军团,而想认清它们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那些属于暗黑天使的空投舱安静且沉重,就仿佛里面搭载的是一台台无情的机械,而那些不断抖动着,偶尔能听到各种各样的野兽嘶嚎与敲打墙壁所形成的节拍的…… 但无论如何,当这些铁笼落地的时候,他们便会同样致命。 伴随着一声声震撼天地的碰撞声,狼群与骑士从漫天的灰尘中冲出,他们手中的爆弹枪与长剑轻而易举地撕碎了第一批抵抗者,在杜兰的国土上割据了一块块狭小的登陆场。 数以千计的杜兰士兵在空投舱落地后的一分钟之内被杀死,他们的鲜血浸透了第一批失土,逐渐冰冷的尸骸被各种各样的爆炸与照明弹所点起的灯光所照耀,流露出一种让人恶心的色彩,而当这些死者的思维最终停歇的时候,已经有一个更强大的巨兽开始行走在战场之上:坦克、火炮与风暴鸟,帝国用重型运输船将它们运到了杜兰的地表,在抵抗者的防线上挥舞着一下又一下的重击。 而杜兰人的反击也当黄不让:一个个由数万名精锐士兵所组成的方阵赤红着脸庞,在震天的口号声中向着阿斯塔特的控制区域发起了连绵不断的反冲锋,在他们身后,各种各样的机动火炮被拖出了掩体,竭尽所能的提供着自己的力量,而在更远处,杜兰人独有的陆行战甲从要塞的阴影中走出,在极远的距离上杀伤着帝国的军队。 这个世界在拼尽全力,在竭尽一切,在不惜自己的最大力量,保卫着他们从纷争时代中所得到的最宝贵的传承:自由,与独立。 但是帝国接下来的底牌面前,杜兰人的决心与信念是如此的苍白。 又是一个空投舱落下,不过这一个格外的巨大与醒目,在它落地的一个瞬间,至少有数千个枪口对准了它。 舱门开启,枪炮齐鸣,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两者之间,阻挡着钢铁的弹幕。 而在火力覆盖稍稍衰竭的那一瞬间,冰冷无情的卡利班雄狮便从护盾中冲出,他宛如一个纯黑色的幽灵一般在战场上游走,无论是多么锐利的鹰眼都无法捕捉到他的影子,一些侥幸的弹片击打在他的盔甲上,却只是留下了转瞬即逝的火星。 他冲向了那些最危险的地方:严阵以待的永久性要塞、塞满了士兵与炸弹的战壕、以及那些被重型武器彻底封锁的无人区,他在这些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都无法再进一步的地方闲庭信步,收割着那些最核心的防御者的要塞,杜兰人最精良的重武与火炮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杀死了至少一个小队的暗黑天使,但在庄森的剑锋面前,他们宛如烈日下的冰碴一般脆弱。 庄森行走在战场之上,行走在阴影之中,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的心脏没有片刻的怜悯,他那纯黑色的盔甲近乎完美地融入了鲜血与死亡之中,唯有那双碧绿色的瞳孔成为了数以千计的杜兰人在临死之前的悲怆幻影,他掌中的大剑不断挥舞着,释放着烈焰、气浪与墨绿色的旋风,将每一座挡路的要塞化作灰烬。 他行走在纯黑色的烈日之下,在他的身后便是猩红色的流星之雨划过天际,便是暗黑天使一次又一次迅猛的突击,便是无人能够阻挡的绝望、悲鸣与恐惧。 崩溃开始了。 并非是所有的杜兰人都像他们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尤其是当他们目睹到了那些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的伟大业绩的时候,绝望与恐惧便在一瞬间吞噬了那些临时士兵的心灵,溃逃开始出现,很快就无法阻挡。 数千名杜兰的战士抛弃了他们的阵地,而更多是则是倒在了暗黑天使的爆燃枪与等离子之下:在基因原体亲自撕碎了那些最核心的抵抗之后,在军团的重型武器与火力支援逐渐抵达之后,那支未逢一败的第一军团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暗黑天使的剑锋长驱直入,他们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完成了预定的计划,第二与第六两个骑士团开始扩展自己的阵地,为接下来的防御战准备更多的战略空间,盖尔与莫里恩两位骑士长的麾下有数千名战士,而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要面对至少上亿的敌军,这是一项并不简单的任务,因为绝望与失利也许会加重杜兰人的疯狂,更何况他们原本就能对阿斯塔特造成根本上的威胁。 作为暂时的胜利者,庄森此时正目睹着他眼前的最后一个目标:那是一座比之前的任何据点都要更庞大的要塞,它的层层高墙宛如山峰重峦,数以千计的火炮与射击孔夹杂其间,杜兰暴君那红黑色的恶龙旗帜正挂在这座难陷之地的中央,猎猎作响。 它看起来是如此的伟大、强悍,不可战胜。 但此时,它正在哀嚎。 第九骑士团的兵锋正在铺天盖地地涌向这最后的目标,在他们的铁蹄之下,哪怕是杜兰的苍穹都在颤抖与哭泣。 庄森闭上了眼睛,细细的感受着这一刻,感受着鲜血与灰烬的气息灌满了肺腔,感受着一座座钢铁之城在炮火与战吼中瓦解,感受着数以千万计的怒吼、咒骂、命令、哀求与哭泣在无尽的天空中不断交织着,奏响了一次杀戮的开启,一场战争的高潮,与一个帝国的终末。 他如痴如醉。 —————— 【对,庄森,是我。】 【我这里已经结束了,他们比我想象的要弱一些,杜兰人没什么对抗灵能的手段。】 【好的,我知道,我马上就会回到你那里去的,你没必要对自己的子嗣这么没信心。】 【说到子嗣,你还记得我和伱说过的那个事情么,就是我们在空投之前讨论的那个。】 【对,杜兰人的战舰没有被全部击毁,与太空野狼对抗的那些战舰里有至少一艘趁机逃走了,我那时候觉察到了它,那艘战舰上还有着一些杜兰人,以及一个……气息非常奇怪的生物。】 【他有些像太空野狼,不过又不是完全的相像,我能从那个气息身上闻到纯粹的野兽的暴躁与狂怒……】 【好的,我知道,庄森。】 【战争才是重点。】 【我马上就会去找你的。】 【待会见。】 —————— 奥索维茨能感觉到,自己的左腿断了。 他有些艰难地呼吸着,从那些断裂的牙齿之间流出了滋滋的鲜血,染红了花白的胡子。 这位重新服役的杜兰老兵能够感受到自己被压在什么东西的下面,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回忆起了昏厥前的画面:那些高大无比的黑色魔鬼攻破了他所驻守的要塞,屠杀着他的战友,鲜血与脑浆飞溅在冷灰色的墙壁上,失去生命的尸体在地板上累成了小丘,他还记得自己被一个弹片所打倒,便被活活地埋在了尸堆中。 他的腿在流血,大量的流血。 他能感觉到:他的左腿断了,右腿被一处钢筋整个地贯穿了,似乎还有两枚子弹打在了他的肚子上,搅烂了肠子与胃,也不知道是友军的误伤,还是那些所谓的【阿斯塔特战士】的杰作。 那些入侵者…… 他在心中唾骂着,他知道,他也只能做到这些,几十年的从军生涯早就告诉了他现在的情况:他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都已经被炸飞了,肚子里的器官也被搅成了烂泥,差不多所有的牙齿都掉没了,嘴里全是血,甚至不能说话。 他活不了多久了。 他要死了。 死…… 他想到了这个词,却并不畏惧。 当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死在了杜兰最边缘的国界线上,死在了那些所谓的太空野狼的手中,当他的另外的两个儿子死在了一个月前的海战里,当他的最后一个儿子刚刚死在了他的眼前,头颅被四散的弹片直接击穿,瘫软的身体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鲜血和脑浆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他已经不再害怕死亡了。 奥索维茨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他决定要再做些什么,他抬起头,伸出了他仅剩的那一只手,艰难的抓住了面前的泥土,一点点地在地面上拉扯着自己的身躯。 他拨开了那些尸骸,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战斗已经结束了,毫无疑问,那些最可怕的黑色魔鬼获得了他们的胜利,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离去,仅剩寥寥几人还在刚才的战场上忙碌,老兵能看出来,他们似乎是在埋下诡雷与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不关心。 他的目光看向了另一边,捕捉到了一名军官手中没有摁下的启动器,他认得它,只要按下那个按钮,埋在地下的炸药便会让这里彻底被炸上天,这些炸药就是他们当初亲手埋下的,面对这些最可怕的对手,他们不得不做好一切准备。 现在……如果他能启动它…… 他伸出了仅有的那只手,死死的抓住了眼前的土壤,那些锋利的石子与铁屑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手指,但是比起他身上那无以复加的疼痛,简直是轻柔。 他慢慢的拉拽着自己的身躯,小心翼翼地躲藏在燃烧的尸堆的身后,躲避着那些暗黑天使的视线与脚步,所幸,他们对这些燃烧的尸体毫无兴趣,一门心思都用在了他们手中的活计上。 近了…… 又近了…… 就差一点! 马上就要…… 【你在干什么,老先生?】 一声轻笑传来,冰冷的锋刃懒散的抵住了他的脖颈。 —————— 摩根饶有兴趣地看着脚下的垂死者。 原本,她不过是在临行前最后搜索一下有没有落下的灵魂,虽然她无法进食大部分人类的灵魂,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收藏。 然后,她就发现了这么一个正在尸堆中缓慢前进的人物。 她看着他,又看了看他的目标,一种百无聊赖的恶趣味在心头翻涌:如果给一个将死的灵魂以虚无的希望,他的灵魂是否也会有些别样的改变? 【你没必要如此的挣扎,老先生。】 通过内心的传感,她的声音能够直接在老人的脑海中回荡。 【看看你,如此的老迈,如此的伤重,可他们依旧把你征召到了这里,这样的国度根本不值得付出。】 【投降吧,你可以选择真正的道路,帝国将统治这个世界,顺从会带来好处,但是反抗却不会。】 她轻笑着,手指一点,无数的幻像便在垂死者的脑海中流转:财富、权力、一具恢复了青春的躯体,曾经的上位者卑若仆从,跪倒在他的脚边,那些死去的子嗣在伟力下再次复活,环绕着他的膝下。 这一点都不困难,她知道这些最普通的人物想要什么,在她的幻影与言语中,她曾蛊惑过银河中最强大的一些人物,更何况是眼前这个渺小的凡人。 摩根感受到了那个苍老灵魂的动摇,她轻笑着,准备观察一下它的改变。 但是一秒过去了,然后是第二秒,第三秒…… 它没有任何变化。 而直到这个时候,那个苍老的、孱弱的、摩根甚至没有正眼相待的灵魂,正用一种最坚定的语气诉说着。 【带着你的许诺,滚吧!魔鬼!】 【我不知道什么权力、荣誉和永葆青春,我是个粗人,我只知道,你们这群混蛋闯入了我的祖国,杀死了我的亲朋,将我的生活撕成了碎片,让我的一切都被点燃了。】 【无论你们有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会原谅你们!】 【你以为你很伟大?你以为你很高贵?】 【你就是一个恶毒的魔鬼!你的话语除了虚假与欺骗,什么都没有!】 【你自己,都不相信它!】 他的灵魂在怒吼,在咆哮,而那副苍老的身躯也同样在咆哮,他的掌心已经被石子与铁屑磨得血肉模糊,但他依旧死死的抓住每一块泥土,艰难且坚定地前进着。 他呼吸着。 他挣扎着。 他感受到了什么。 他感受到了风声的响起。 好冷的风啊。 他的大脑后知后觉的想到,然后,他才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些痛,他才发现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天旋地转,他才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在与岩石撞在了一起。 他看见了那些黑色的魔鬼,他们似乎注意到了这边,他看见了那黑色的盔甲,还有着那把长刀,上面沾着血,好像是他的血。 ……这样啊。 他的内心在叹息,后知后觉的疼痛在脖颈的每一处传来,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头的身体,正在流血。 可惜。 他就差一点了。 他如此想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杜兰闹剧(八) 三十台提丰攻城坦克慢慢碾碎了已经是残垣断壁的杜兰要塞,恶臭的烟雾围绕在它们的履带与炮管之间,而昔日威风八面的杜兰龙旗则是被这些粗鲁的战争巨兽彻底蹂躏成灰尘了,诉说着这场战斗的结局。 黎曼鲁斯傲然地走进了又一座倒在了他的脚下的顽固堡垒,他伫立在由硝烟与火焰所交织而成的大洋的中央,身旁只伫立着寥寥几名子嗣:狼群的大部分早就已经如同洪水滔天般席卷了溃败的杜兰军势,第三大连和第十三大连的战士跟随着他们的狼主,如同竞赛一般屠杀着不愿意投降的杜兰人。 芬里斯的狼王乐意于见到这样的情景,反正他知道,自己的子嗣一定会把最大最饱满的那颗头颅留给他。 震耳欲聋的滔天响声围绕着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那是军团的影刃超重型坦克所组成的编队在前进,这些搭载着火山炮的巨兽才是真正的要塞杀手,面对那些城高墙厚的钢铁乌龟的时候,它们甚至比黎曼鲁斯更可怕。 狼王喜欢观赏这些巨兽开火时的场景:炽焰燃烧空气,化作纯白之毁灭,地狱的矛尖从火药的烟尘中射出,撕破了空气与战吼,宛如砸落的重锤,又宛如敲打的音键,在芬里斯人的放声高歌下,收割着一座座要塞与负隅顽抗之敌。 他喜欢看到这些碾压性的场面,他喜欢看到杜兰人的要塞在无法抵抗的力量面前土崩瓦解,仅剩的守军伫立在废墟与灰尘之中,在继续抵抗与举手投降间迟疑,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杜兰人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便会在愤怒与背水一战的绝望中举起他们手中的武器,发动最后的进攻。 坦白说,黎曼鲁斯其实挺喜欢他们,这些顽固不化的家伙也算是拥有真正的勇气,但这并不妨碍他下达一条又一条的命令,将所有的杜兰抵抗者屠杀殆尽,将一座又一座永久性要塞夷为平地,并且为了这些他亲自下令的破坏与杀戮而感到…… 心旷神怡。 那是一种雪耻的快乐,是一种大仇得报的简单喜悦。 数个月以来,他和他的军团漫无目的地在无数个星系间游荡,在一场场零敲碎打的战斗中积攒着杜兰的情报,在与无数计划之内或者意料之外的对手轮流厮杀:杜兰守军、杜兰舰队、绿皮海盗、灵族海盗、还有各式各样的异形所组成的盗匪军团…… 这样的日子让所有的太空野狼都陷入了一种永无止境的烦闷与痛苦之中,更不用说他们还要无时无刻地忍受杜兰暴君通过星际广播所扩散的尖声嘶叫。 这简直是折磨。 但万幸,它终于到头了。 他们来到了杜兰,他们的铁靴正在踩踏与蹂躏这里的土地,他们的子弹与刀锋正在收割杜兰的性命,他们的炮火正在让成千上万的杜兰人在恐惧与尖叫中倒下、死去、灰飞烟灭,整个世界都将被碾压性的力量彻底撕成碎片,作为黎曼鲁斯与太空野狼发泄这数个月烦闷的最好工具。 至于那些更【文雅】的问题:征服杜兰所需要的手段、这个世界日后的恢复工程与缴税情况、还有这种充斥着暴力与仇恨的开疆拓土会不会埋下隐患…… 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也没资格去考虑。 他是黎曼鲁斯,太空野狼的主人,也是帝皇亲选的刽子手。 第三个身份比第二个更重要,而第二个身份比起第一个也是重若千钧。 所以,他知道他要做什么:清偿私怨,终结仇雠,血债血偿,让他的狼群不会在积怨中耽误帝皇那随时都可能派下来的任务。 他只需要做到这些。 黎曼鲁斯咆哮着,放肆着,喜悦着,努力让自己像是一个真正的芬里斯人,一个真正的太空野狼那样,在这场酣畅淋漓的屠杀中得到真正的快乐。 他不断尝试着。 直到一名战士的通报来到了他的面前。 又是第十三大连。 狼王皱起了眉头,随后,他少见地拿起了自己的传感器读数,开始观察自己手下两个大连的进攻情况:第三大连的势头要稍稍颓靡一些,他们刚刚撕破了杜兰最后的皇宫【猩红要塞】的外侧防线,就被一支及时回援的杜兰机动部队突袭了身后,现在,第三大连的狼主正带着他的战士在墙垒与战壕中来回穿梭,击毁着那些坦克与装甲车。 而另一边的第十三大连…… 【约林那个王八蛋在干什么?】 黎曼鲁斯看着他最信任的狼主在猩红要塞的外侧走出了一条七扭八拐的曲线,连带着整个大连的进攻方向都显得极不协调,硬生生地停在了距离要塞核心倒数第二个防线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 【等我再找到他,我一定要打爆他的头!】 黎曼鲁斯骂骂咧咧地把手中的数据板扔了出去,然后他从地面上拔起了自己的【克拉肯之噬】,抬起头,闻了闻鲜血与风的气息。 【我们走。】 【去看看约林那个王八蛋在干什么。】 【帝皇在上,我们得快点,两个小时的界限就要到了。】 —————— 约林—血吼正在撕咬着杜兰的防线。 他带着他的战斧,三个小队,还有他的两颗心脏都无法承受的罪恶感。 背叛。 这是一次背叛。 他在做的事情:违抗鲁斯的命令,修改连队的进攻方向,不再让太空野狼的兵锋向着杜兰的宫殿稳步推进——这与背叛无异。 他一清二楚。 对秘密的隐藏,对命令的违背,对忠诚的玷污,这些最晦暗的举动在狼主的心中结成了乌黑的肿块,大口大口地吸取着他的快乐与理性。 这是一种玷污,对他自己的玷污,自从他在芬里斯上那个大雪漫天的深夜里,在被火光与酒气所烘烤地热乎乎的大堂中,在无数战士与酋长的注视下,跪在地上,向着鲁斯族之外宣誓效忠,从而获得了自己的第一把武器之后,他就从未做过这样的举动。 他还记得那一天:长夜漫漫,冬风抖擞,大堂中央的炉火烧的正旺,甚至让人感到某种虚假的闷熟,人与酒杯的影子被火光投射到墙壁上,变换着形状与动作,就仿佛一场随意而为的默剧。 他正是在那一天,立下了自己的誓言,立下了最简单也是最神圣的言语:他的剑锋将永远只为鲁斯族之王而挥舞。 当王病逝之后,他的效忠对象也理所当然的转为了黎曼鲁斯:王的养子,并一直持续到了今天,从未改变。 但现在,他有不得不打破它的理由。 狼主举起战斧,咆哮,挥舞,又一个杜兰的武士在他的凌厉攻势下粉身碎骨,但是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品味胜利的气息,因为一种过去的幻影、现在的焦急与未来的担忧已经叠加在了一起,反复炙烤着他的内心。 他是鲁斯的第一批战友,整个第十三大连都是如此,当全父来到了芬里斯,想要带走他的子嗣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就此离开他们的君王,从而失去自己的誓言,与错过苍穹之外的燃烧神国。 于是,他们走上了手术台,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活了下来,而约林就是那些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也是鲁斯最信任的一个,所以,他记得一些更神秘的东西,他还记得他们的血脉之中并非只有半神的改造与芬里斯的不灭风雪,而是拥有一些更肮脏的东西。 他还记得,他们的结局除了全父的英灵殿与窝囊地死在床上,还有第三种,最为糟糕的第三种——变成野兽,变成哪怕是最偏僻的荒野都不会容纳的野兽,变成哪怕最恐怖的传说都不会提及的怪物,变成哪怕最亲密的兄弟也不愿回忆的可悲龌龊。 他曾以为那一切已经消失了,但现在,它卷土重来,妄图摧毁鲁斯的军团。 约林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会容许:哪怕这样做的代价是玷污他对鲁斯的忠诚,他也会咬着牙,做下去。 秘密必须被隐藏,直到解决办法出现的那一天,他不知道解决的办法会是什么,又会出现在哪一天,他甚至不知道它到底会不会出现,他所能做的只有掩盖这一切,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找到它了。” 布拉维耶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响起,这让约林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在下一个楼层,还有大概五十米,生命体征非常的微弱,但是还活着……身边并没有多少守备力量,我们能对付得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狼主轻声的嘀咕着,他率先冲过了最后的一段走廊,一头撞进了那尽头的庭院之中:这里就仿佛是一座寺院或者神庙,四面的墙壁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让人不安的怪物。 杜兰的士兵在这里严阵以待,但是士兵的数量却并不多,三支小队径直撞向了守军的盾墙与盔甲,在这间狭小却精妙的庭院里点燃了战争的火焰。 约林杀死了四个对手,他的小队则是损失了两个人,还有一个新兵的胳膊已经整个的断掉了,狼主顾不上那么多,他匆匆轻点了一下人数,便一头钻进了已经化作半个废墟的关押室中,在他的心中还残存着一些可悲的侥幸,一些连他自己都知道有多么可笑的侥幸心理。 而侥幸,终究是侥幸。 约林走进了这个建筑,这里大致是一座剧场一样的地方,这倒是解释了它的精美装潢与典雅格调,但狼团完全没心思在乎这些,它们踩过那些名贵的织毯与座椅,来到了这个剧场的最中央,那里此时正悬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而里面则是关押着一头足以让任何阿斯塔特心生忌惮的怪物。 第十三大连的狼主看着他眼前的一切:这笼子里关押着他曾经的战友的碎片,一个昔日伟大的太空野狼的残余灵魂,但此时,它只是一个纯粹的生物,一个放纵于野蛮与血腥的原始杀戮者。 狼主能看到那些被毛发包裹的利爪正不断地试图伸出栏杆,抓取眼前之人的血肉,这个怪物显然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战友与荣耀,他的面容已经被凝结的鲜血、狰狞的犬齿与口水所彻底扭曲,盔甲散落满地,膨胀隆起的身躯上能看得到折磨后留下的伤痕,不断地滴落着渗人的鲜血。 越来越多的太空野狼汇聚在了这里,没有人说话,这些都是约林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他们知晓甚至见证过这种阴暗的秘密,也知道如果对待它。 数十台爆弹枪口对准了眼前这个不断嘶吼与咆哮的怪物,狼主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悲伤与恶心,轻声低语着告别。 “再见……兄弟。” “砰!” 声音响起,却不是枪鸣。 约林抬起头,只发现四周的帘布齐刷刷地升了起来,露出它们所遮蔽的东西:十数台镜头对准舞台中央的图像生成器,显然,它们一直在记录着,无论是笼中之物的咆哮与挣扎,还是约林刚刚的那句低语。 一个尖锐的金属嘶鸣声响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杜兰的战士们!”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敌人的真面目,戳破他们肮脏的谎言!” “他们根本不是所谓人类的帝国!他们是一群异端、变种人与异形!他们渴望着奴役你们的亲人!践踏你们的土地……” 而就在同一瞬间,在狼主的头盔内部显示屏之中,赫然蹦出了那已经狼化的第六军团战士与刚刚的一幕。 “该死!” 狼主一咬牙,一挥手,数十股火光在转瞬间将所有的图像生成器撕得粉碎,但即便是如此,刚刚那一幕的记忆也依旧清晰的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约林看向了一旁的布拉维耶。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但是应该……没关系?” —————— “这是……什么……” 阿拉乔斯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注定不会有人会回答他的疑问。 庄森正伫立在这间已经被清空的房间内,等待着某个人,而他的面色并不好。 显然,在刚刚的一瞬间,他同样看到了某种亵渎的生物的影像。 庄森没有说话,他保持着沉默与思考。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那近乎于标志性的清脆脚步声。 银发黑铠的女王推开了房门,她的目光与自己的血亲有了短暂的接触。 庄森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皱着眉头,向着摩根点了一下头。 他的血亲面色严肃,点了点头。 卡利班的雄狮停顿了一下,他闭眼,然后再睁开,某种问询的视线对准了摩根的瞳孔。 他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这是伱自己的事情。】 摩根笑了一下,没有更多。 在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比庄森更为暴躁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杜兰闹剧(九) “端好你们的武器,上好弹药,带好头盔。” 军官深深地呼吸着,他想抽烟,或者喝一口酒,不过现在的条件都不允许。 抬起手,他扑了扑帽檐上的灰尘,刚刚吸入的空气中充斥着火药与腐尸的刺鼻气味,让他开始忍不住的咳嗽,那些还没来得及弹掉的灰尘纷纷落下,然后粘在了他的脸庞与衣服上,显得肮脏不堪。 但他已经没心思去管了,现在不是以前,他不是那个傲慢的礼兵了。 他检查着自己的武器,把那些翻出来的口袋重新塞了回去,整了整衣袖,然后再裤腿上蹭了蹭右手,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他怀中的那个挂坠,上面的照片是一位端庄的女士和两个调皮的孩子。 他的嘴角勾起,一遍又一遍地擦试着掌中的照片,然后轻轻的吻了吻,便如同侍从安置一顶王冠一般,小心地将它放回了怀中。 然后,他闭上眼睛,继续深呼吸,在一次次胸膛起伏之间,酝酿着自己的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转过了身子,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一群群士兵正在他的身后,他们和他一样待在这处临时挖掘的战壕中,做着和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事情: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是他的老部下了,这些战士显得坚毅且沉默,而其他人恐怕很难称之为战士,他们的脸庞上是深深的沟壑,又或者是刚刚长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剃掉的青涩胡茬。 如果在以前,他们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他感慨着。 军官走到队伍的前面,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虽然依旧是满身灰烬,但他的气概就仿佛要去接受皇帝的授勋。 他站的笔直,看着他面前的军队:战士、少年、耄耋、甚至是并不完整的那些人,他们组成了这支军队:这很难称得上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但它的确就是一支军队,为了自己的故园而战。 他开口,语气是此生从未有过的真挚。 “各位。” “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言尽于此。 他转过身,片刻之后,便听到了那刺耳的进攻号令,无数战吼与怒号在空气、狂风与耳边的通讯网络中回荡。 他咆哮着,怒吼着,沉默着,举起了自己的武器,第一个冲了出去。 —————— 空气中遍布着血腥与尘埃。 军官没有奔跑,也没有大喊大叫,他体现了一名老兵的素质,握紧了自己的武器,在无数的残骸废墟中寻找着那些可以遮挡自己的的地方,一步一步地前进着。 他伸出头,看到了眼前的战场,他认出这里曾是市中心最受欢迎的广场,平日里到处都是小吃摊与路边商店,他的孩子特别想要这里售卖的玩偶,每次放学,都会在这里缠着他好久好久。 但现在,这里只有废墟,灰色的沙尘与黑色的钢筋是唯二的色彩,曾经富丽堂皇的雕像与花丛如今已经破破烂烂,散落在了四处堆叠的土堆与坑洞之间,而在它们的尽头就是他的目标:一座要塞,现在已经被掌握在那些侵略者的手里。 他距离那里并不远,也许只有一公里。 无法跨越的一公里。 他看到了尸体,那些蜷缩着,彻底成为了焦炭的杜兰人的尸体,他们成千上万,遍布在燃烧的装甲车之间,宣告着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杜兰军队的【战果】。 而这个战果的数量无时无刻不在增加,因为那些临时征召的战士根本不适合战场:他们懵懵懂懂地走在废墟中,又或者是凭着一腔热血咆哮着冲锋,还有的干脆吓傻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但结果都是一样,一发发呼啸的爆弹一个不拉地点着名,几乎每一秒都会有人死去。 只有那些直到及时趴在地上,及时寻找着掩体,及时学习那些老兵的,才算是拿到了战场的入门票。 但他们的牺牲并不是毫无意义,当那些侵略者忙着清理这些可能携带者炸药的炮灰的时候,杜兰真正的杀招:坦克、机群、以及陆行装甲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而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最后的杜兰炮兵咬紧了牙关,提供着火力的掩护,但往往只是开了第一炮,他们就会被从天而降的打击到:杜兰的天空已经不属于杜兰人。 但尽管如此,支援依旧没有停歇。 杜兰人在流血,但除了流血,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军官等待着,没用多久,他就听见了第二声的尖锐鸣笛:那是总攻的号角。 就像初生的日轮划破了清晨的雾云,在一瞬之间,整个战场都在咆哮。 所有人都在咆哮,所有的战争巨兽也都在咆哮,所有的杜兰的土地与空气都在咆哮,数以万计的杜兰战士从他们藏身的地方狂奔而出,在刹那间组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进攻浪潮,无数轰鸣的战争引擎夹杂在他们的队列之中,如同灭世汪洋间的陡峭巨石。 他们咆哮着,愤怒着,狂飙着,他们冲向了那侵略者所占据的土地,他们冲向了那密密麻麻的战壕、铁丝网与地雷区,他们冲向了自己的死亡,也许毫无意义的死亡。 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在如此的狂涛面前,要塞似乎停顿了一秒,然后便是如同暴雨一般的炮火席卷而来,仔细地蹂躏着每一寸站着杜兰人的土地,数十个枪口齐齐开火,收割着那些从炮火在生还的家伙。 军官在奔跑,在咆哮,在冲锋后的第一个瞬间就彻底嘶哑了自己的嗓子,他的脸庞在一轮又一轮的灰尘中翻腾,四周不断响起爆炸与悲鸣的声响。 他眼角的残余能看到旁边的一切:那些曾经让杜兰人引以为傲的战争引擎已经通通变成了燃烧的火炬,那些曾经震撼天地的大军在数秒之中便化作了一摊摊融化的血水,他看到了那些死人,那些死在枪弹下的,那些被地雷炸的粉碎的,那些被铁丝网上扭曲的。 他认识的,他不认识的。 尸体、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他奔跑着,又好像停了下来,他满脑子都是混混沌沌的浆糊,让他认不清眼前的情况与真实,鲜血和死亡刺破了他的理性,让他陷入了一种别样的疯狂之中:怎么回事?他们的军队呢?他的战友呢? 怎么一切都结束了? 他张嘴,牙齿里全是沙子,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发现了那座目标要塞:他就站在它的脚下。 而在那上面,是几个隐隐约约的黑色身影。 他们看起来好高啊。 那些就是入侵他们的家伙么? 他想着,然后,一阵剧烈的刺痛突然贯穿了他的脑门。 枪响仿佛后知后觉,当他听到那声枪响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和脑浆在地面上流成了小溪,染湿了那个已经彻底四分五裂的护身符,染湿了照片中那些无忧无虑的笑脸。 —————— “一分钟前,敌军又对莫里恩控制的登陆区域发动了一次小规模进攻,人数大概在三到五万之间,动用了装甲部队与火炮。” 庄森点了点头,这条讯息便被略过了。 他们正矗立在一座巨大要塞的顶端,这里几乎是杜兰皇宫外围的制高点,从它的塔楼上可以直接观测到了十几公里之外的猩红要塞的核心区域:杜兰的暴君就躲在里面。 攻下这里,就意味着计划中属于庄森的那一部分已经被完成了,这并不容易:如果不是进攻途中,一直笼罩着这座要塞的护盾突然消失,导致帝国军队的制空权得到了最大化的发挥,暗黑天使可能要在这里扔下几百具尸体才行。 显然,这是负责夺取护盾发生器区域的第二骑士团立下了功劳。 【盖尔干的不错。】 想到这里,哪怕是卡利班的雄狮也不禁点了点头,由衷的赞叹。 【至于莫里恩那边,他现在还没有打开局面么?】 面对主君的疑问,阿拉乔斯只是再一次地打开了战术全息投影,猩红要塞和它周边的土地被清晰的显示着:庄森和他的主力在要塞的西方,而盖尔和他的第二骑士团停留在要塞的北方,在摩根亲自带队的进攻下,两支队伍的控制区域已经连在了一起。 而跨过猩红要塞本身,在要塞的东方,莫里恩和他的骑士团被压缩在了一个极为狭小的区域内,只有寥寥几座要塞被他们掌握在手中,而围绕着他们的杜兰军团的数量已经多到了一个让基因原体本人都感到有些渗人的地步。 【莫里恩怎么说?】 “他表示完全可以守住阵地,只不过会付出一些代价,他希望能够向他的区域紧急投放一批援军,第一批空降部队的战损已经超过了一半,而杜兰人的军队至少还有一千万人到三千万人。” 【让考斯去办。】 接着,庄森沉默着,看着投影,看着猩红要塞核心区中,太空野狼那要么受挫,要么七扭八拐的进攻路线。 【照这个速度,等到他们砍下了那个暴君的脑袋,我会失去整个第六骑士团。】 基因原体低语着,然后,他的通讯器中就显现出了那让人憎恶的狼人图像。 —————— 摩根走到了庄森的面前。 卡利班的雄狮额外看了她几眼,似乎有些好奇于她的愤怒:银发的女士几乎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剧烈情感波动。 【出了什么意外?】 【已经解决了。】 庄森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战术全息投影上,一条条命令通过他的话语而传出,调动着整个第一军团。 摩根站在他身旁,沉默地目睹这一切,那种愤怒的气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消失了,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她看着全息投影上那蹩脚的战局,就仿佛在看着一个职业拳王陪着一个老奶奶打架。 她忍耐了五分钟。 【庄森阁下,如果你想扭转战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直接拉起一个传送阵,传送到杜兰暴君的房间中:只要他的人头坠落在地面上,这场战争在一瞬间就会结束。】 狮王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阿拉乔斯帮他开口了。 “诚然如此,摩根女士,但那是狼王的猎物,而且现在也没到约定的时间。” 【的确如此,还有四十分钟,也就是说,莫里恩和他的骑士团还要拄在那里,平白无故的消耗四十分钟。】 【当我们把手伸进泥潭中的时候,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拔出我们想要的东西,就会被无穷无尽的烂泥所吞噬。】 阿拉乔斯没有回话,倒是狮王看向了一旁掌管通讯的凡人辅佐。 【能联系上黎曼鲁斯么?】 “抱歉,大人,那座要塞现在依旧处于一种信息压制的状态……” 狮王于是继续保持着安静,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太空野狼在距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不知所踪,看着自己手下的军团在一个徒劳的抵抗战线上消耗着生命,看着越来越多的赤红色标志出现在了投影之中,每一个都象征着一个正在赶来的杜兰军团。 在摩根到来之前,他就这样看着,而在摩根到来之后,他依旧在看着,只是在某个漫长沉默后的片段,晃了晃身子,低沉的吐出了那句心里话。 【这会让我的那个兄弟暴跳如雷。】 阿拉乔斯眨了眨眼睛,揣摩着自己的基因之父的话语,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银发女官,然后听到了一声轻笑。 【万事没有十全十美。】 【手握良机却徒劳等待是一种莫大的浪费,庄森阁下。】 狮王没有回头,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战术投影,诺言与子嗣的生命在他的心中不断的变换着重量。 他想到了那些一闪而过的狼人。 【太空野狼还是没有移动……】 【莫里恩那边怎么样?】 “as和ax两座要塞刚刚失守,敌军已经开始大规模自杀性进攻了。” 这个回答让庄森停顿了一下,他转过了自己的身子,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然后,他得到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瞳孔。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阁下。】 【这是闹剧。】 庄森的眉头动了动。 【伱这是规劝?】 【是建议。】 他转过身去,又看了一眼战局,有看了一眼丝毫没有移动的战线。 他仿佛叹息了一下。 【我给了他们时间。】 声音中是不情愿的懊恼,与若有若无的期待。 【现在,准备传送阵。】 【让我们结束这场无趣的哑谜吧。】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杜兰闹剧(十) 在黎曼鲁斯找到约林之前,他还经历了另一场战斗。 那个狼主与狼人的片段不仅仅在两个军团的通讯网络之中流传,也同样在杜兰人的网络中掀起了巨浪,与刻意避开了这张图片的骑士与狼群不同,已经近乎于穷途末路的杜兰人可不会放弃这种机会。 就在第十三大连的狼主下达了摧毁那些摄像仪器的命令的时候,如同兽群迁徙一般的雷鸣脚步声便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显然,杜兰人的援军已经抵达,而且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快、也更多。 数以千计的杜兰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眼望不到尽头,所有的军官都在将那张渗人的照片大肆展示着,于是,保家卫国的高尚怒火与对侵略者的切齿仇恨便披上了最为神圣的外衣,与数千年来对异形与变种人的彻底敌视教育在这一刻碰撞,发酵,最终形成了足以吞噬天地的不灭斗志。 约林带了三个小队,这个数量并不足以挡住这股无畏的狂潮,狼主招呼着自己的战士聚集在剧场中央的舞台上,依靠着这里的地势与高度搭建了一条临时的防线,在这里,他们只需要将自己的枪口对准几个出入的地点与缺口,就可以组成一道绞杀任何生命的钢铁风暴,而在他们的头顶,那个关押着他们昔日同伴的铁笼也在吱呀作响,显然,里面的怪物闻到了战争的气息,正变得愈加的疯狂与嗜血。 就这样,战斗开始了。 在无数的枪响与咆哮中,空气也在伴随着高温与深呼吸而不断地扭曲着,每个人的目之所及在不断的颤抖,就仿佛一切都在燃烧。 杜兰的军势前仆后继,狼群的枪口尖啸不断,所有人都在这死亡的漩涡中挣扎着,杜兰人那暗红色的盔甲很快就堆满了小半个大殿,他们的战友甚至可以在尸体的掩护下从容的推倒更多的墙壁与阻碍,尽管每一步都在流血,但是他们的确在前进,而与这种前进相对应的是,一名又一名鲁斯的子嗣开始倒下,暗红色的狂潮与暗红色的血潮就这样在野狼的愤怒咆哮中席卷而来。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如接下来的一幕让狼主感到绝望:他听到了一种他无比熟悉的弹药数即将清零的咔哒声,不仅是他自己,而是四面八方的几乎所有人。 狼主咬着自己的牙根,咬到他的两排牙齿都感到了彻骨的疼痛。 “我迟早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他轻声的嘀咕着,然后举起自己的枪,一枪打下了那个关押着狼人怪物的铁笼,在铁笼落地的瞬间,狼主闪身过去,重重的踢了一脚,将它踢向了杜兰的军势。 在如此剧烈的碰撞中,理所当然的,当关押着怪物的牢笼砸落在地上的时候,它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彻底的四分五裂了,它所监禁的那头野兽也重回到了世间。 这头彻头彻尾的怪物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便迫不及待地扑向了杜兰的军队,宛如狂暴的黑色飓风席卷过柔嫩的花圃一般,杜兰人的武装在它的尖牙利爪之下像是朽烂的纸片般脆弱,一时间,鲜血四溢,肢体横飞,无数的杜兰士兵捂着自己的喉咙,倒在了血泊之中,又或者干脆被撕扯地七零八落,再也看不出来曾经是一个人类。 “所有人!” 抓住这个机会,约林高举起自己的战斧,他咆哮着,率领着仅剩的战士,冲向了开始动摇的杜兰军势,战斗变成了纯纯粹粹的近战绞杀,狼群的战吼与狼人的野性化作了横行无忌的血肉磨盘,碾杀着最勇敢的杜兰人。 狼主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他只是单纯的高举起自己的斧子,凭借着早就刻进了肉体中的战斗记忆,一次次地举起与落下,无情的收割着一条条生命,感受着一丝又一丝的恐惧在这个大殿中酝酿,直到那些最勇敢或者说最疯狂的杜兰人死在了战斧与利爪下,只留下那些不够坚定的人物。 他甚至不敢感到快乐,因为那游荡在耳边的狂野嚎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某种放纵所会带来的后果。 血腥的搏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狼主的每一寸视野都被纯粹的血色所占据,直到他的铁靴再也踏不到一寸干净的土地,大殿终于回到了他们的手中,但尽管如此,在外面依旧簇拥着不计其数的杜兰军队,他们看起来有些畏惧,却并未溃逃。 而就在他开始思考怎么办的时候,他听到了两声狼嚎。 巨狼,两条巨狼,它们从杜兰人的背后突然出现,从战场的边缘现身,毫不犹豫地撕咬着这些人的喉咙,而在它们的身后是成群结队的铁灰色身影,那是一大批涌入了战场的太空野狼,他们在一瞬间就冲入了杜兰人的战线之中,当这些可怜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包围的时候,咆哮的链锯剑已经割下了数百名杜兰人的脑袋。 而在这不可战胜的钢铁风暴之后,还有着一个最高大、最威猛、最不可战胜的身影,他紧握着自己的链锯剑,宛如一位从天穹之上莅临于人间的战争之神一般,行走在再无悬念的战场之中。 从这一刻开始。 战斗结束了。 屠杀开始了。 —————— 黎曼鲁斯注视着自己这个已死的儿子。 或者说,这个生物。 最起码,它曾经是自己的儿子。 无人敢于打扰基因原体,芬里斯的狼王就这样伫立在无数杜兰人与太空野狼的尸体所堆砌成的【庭院】之中,安静地观察着已经彻底死去的狼人,看着它那狰狞的头颅,那血盆大口,那猩红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昏暗的天穹:这便是这头怪物死去时的模样。 它是在战斗中死去的,杜兰人绝望的挣扎终究给予了它足够的伤害,那魁梧到畸形的身躯没有了动力甲的保护,被激光、子弹、刀剑甚至是拳头击打地千疮百孔,尖锐的獠牙与利齿在它一次又一次粗暴的撕开杜兰人的喉咙与胸膛的时候一个又一个的崩落,甚至连那些茂盛的毛发都已经被鲜血染湿了,打了绺,黏糊糊地贴在了皮肤上。 但与此同时,它的死又是如此的辉煌,它杀死的杜兰人可能比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鲜血深深地渗入了指甲,再也抹除不掉了,某种意义上,它获得了任何一个芬里斯人都梦寐以求的死亡方式。 鲁斯看着它,缄默不言,最终,基因原体缓缓地半跪着,手指轻柔地抹去了子嗣脸上的血腥,缓缓地拂上了它的双眼。 也正是在这时,他的狼主走上前来,铁靴踩踏在已经渐渐冷掉的血肉之上,发出了黏糊糊的滋滋响声。 约林就这样走到了他的君王面前,低着他的头颅,狼主在刚刚的战斗中并不是毫发无损的,他始终冲在最前方,浑身的伤口与疤痕足以让任何阿斯塔特油然生畏。 但鲁斯没有看他,他只是安静地端详着死去的孩子,半响之后,才缓缓地发问。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只是在等。” 只有在自己的基因之父与君王面前,狼主的声音才会夹杂在嗫嚅之中。 【等?等什么?】 “解药、真相、解决办法……或者其他……” 【不会有的。】 【那是永冬的新芽,是长夜的日光,是逃兵的勇气,是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东西,我们不用期待奇迹,也不用期待诺言。】 狼王站起了身,他比自己最魁梧的子嗣都要高上太多,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在远远的列队等候,敬畏着基因之父的伟力,只有站在他身边的狼主艰难的抬起头,苦恼于自己的困惑与迷茫。 “我们曾经变成过这样,大人……我还记得……” 【我也记得,约林,我记得所有事情,我记得那些被诅咒的名字,他们曾经与我们亲密无间,并肩作战,但他们失败了,他们没有承受住这股力量,现在,它们只能在芬里斯的黑夜中徘徊,成为彻头彻尾的怪物。】 【我也知道,不是曾经,这也是未来,凯尼斯螺旋给了我们力量,狼的咆哮在我们的血脉中翻涌,让我们能够在群星间赢得数之不尽的战争,但当我们无法驾驭它的时候,它决定反过来咬我们一口,难道就是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么?】 这话语让约林有些颤抖。 “您……都知道?大人?” 黎曼鲁斯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露出了一种裹挟着讽刺与苦涩的笑容,他看向了自己的狼主,看向了第十三大连的主宰,他曾经的持盾侍从,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人,哪怕直到诸神的终焉,他都会选择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每个军团都有自己的诅咒,约林。】 【在这个该死的世界上,没有人是能无忧无虑的,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些蠢蛋。】 【我的每一个兄弟都是如此,他们就像是我一样,我们的血脉给了我们的子嗣以强大到非人的力量,但这份力量并不是免费的。】 【每一个军团,都有着一种通向最阴暗未来的可能性,如果有些军团看起来是如此的完美与无懈可击,那不过是它们的灰暗被小心地隐藏了,又或者,干脆被背负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是最危险的。】 【所以,全父才会需要我们,需要我们这群刽子手,因为糟糕的事情可能会在任何一个军团中出现,所以饮血的铡刀必须时刻光亮如新,毫不留情。】 【只有我能做到这一点,我的兄弟们,他们太过于矜持、傲慢、善良、犹豫,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弱小,所以做不到这一点。】 【我曾经以为我们是特例,是受到全父与命运偏袒的那一个,甚至当掌印者警告我的时候,我还不以为意。】 【现在看来,这也不过是一种狂妄的逃避思维,在这一点上,你我倒是没什么区别。】 “大人……我……对不起,我不该欺瞒你……我向您……” 【别对我道歉!】 黎曼鲁斯的怒火在一瞬间被点起,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消失无踪,他烦躁的摆了摆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声音中是毫不留情的指责与诘问。 【我知道你的心思,约林,伱想把事情压下去,你不想让这种昔日的幻影毁掉军团,哪怕这意味着要欺瞒我,你也决定要这么做下去,我不能说这是错的,但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样子,这个星球是肯定保不住了,我还得去应付我的兄弟。】 【王座啊,希望他性子没那么糟糕,我们之前可算不上有多愉快。】 狼主的面容是如此的诡异: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那是欺瞒自己的主君与基因之父所带来的绝望与自卑,但伴随着黎曼鲁斯的话语,这种绝望又成为了一种彻头彻尾的激动与羞愧,他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在苍白的狭长面颊上滴出一大片血红的斑纹。 他还想说什么,但狼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话语,黎曼鲁斯靠近自己最信任的战士,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低沉语气缓慢得诉说着。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约林?】 【你以为这只是你们的诅咒么?】 狼主抬起头,他的目光如炬,那是不可思议与惊愕所组成的火焰。 鲁斯只是笑着,他一点一点地清算着,如数家珍。 【最开始,是在芬里斯上,一个准备编入第二大连的战士,它最终逃入了荒野,我亲自追猎了它,无人知道,事实上,在我们还没离开芬里斯的时候,就有三个了。】 【然后,二连,五连,六连,九连……】 【最近的一个是在四年前,八连的。】 他又拍了拍约林的肩膀,看着自己的狼主那有些呆滞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笑着。 【他们中的大多数和你一样,约林,他们本能地想要掩饰,只有两个人乖乖找到了我坦白情况,但是他们比你的运气要好,所以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狼主的口齿间泛出酸涩,他分外艰难且诚恳地开口询问。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大人?” 【怎么办?】 黎曼鲁斯摇了摇头,他的笑容是苦涩的。 【如果是我的某个狂妄自大的兄弟,他没准会拍着胸脯,从不知道什么鬼地方淘来一份谁都不清楚底细,八成后患无穷的办法。】 【他不知道一点:有些苦难是无法逃避与解决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咬紧牙关承受,投机取巧的办法也许暂时会奏效,但终有一日会面临更可怕的反噬。】 【而我不会那样做,约林,我没有那个能力与愚蠢,我的命运也决定了我想不出真正的解决之道:药物或者配方?也许有朝一日它们真的会出现,但最起码,现在,我们是不用指望它们的。】 【它们只是我们心底的回声,约林,当我们聆听心灵中真正的声音的时候,我们就会变成这幅样子。】 【所以,倒不如,继续战斗吧。】 【最起码,腥味和哀嚎声能够让我们暂时不用去面对,剩下的,无非是听天由命。】 基因原体拍了拍自己子嗣的肩膀,他轻声说着最后的命令。 【现在,烧了它,忘了它。】 【苦难不可避免。】 【而我们还有仗要打。】 他堪称温柔地诉说着这个命令,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去,深深地呼吸着,聆听着结束一场战斗的声音。 芬里斯狼王的这种安详与惆怅直到第三大连的狼主接通了他的通讯。 “大人,我们侦测到猩红要塞的顶端有了传送的痕迹,是暗黑天使!” 第三大连的狼主竭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是那种愤怒与狂暴依旧在通讯器的另一端不断地翻腾着。 黎曼鲁斯愣在了原地。 他的表情是僵硬的,困惑的,甚至算得上是纯洁的,刚刚的那些淡淡惆怅被这个消息打的粉碎,狼王的五官在一瞬间定在了最标准的位置上,只有他的嘴因为最纯粹的惊愕而张开。 那就像是一个孩子,在数个月的努力学习之后,获得了优益的成绩,但当他满心期待地坐上父母的车的时候,才发现那辆车并不是开往游乐园:而是牙医诊所。 这种天真的惊愕只停顿了一秒,下一刻,黎曼鲁斯的面容已经变得恐怖,他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怒火在他的瞳孔中熊熊燃烧,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尽可能的保持着冷静。 他看了一眼时间,才问向自己的狼主。 【你是不是弄错了?他答应过我的,那是一个诺言!】 “我们正在尽全力进攻……大人,我以我的生命向您保证,我没有弄错,那些暗黑天使已经传送进去了,我的符文挂饰能够感受到他们发动灵能的回响!” 【……】 【草!】 【草他妈的!】 【草他妈的莱昂—庄森!】 【你他妈的,可真会挑时候!给老子整活!惹老子生气!我可去你妈的!】 狂暴的雷霆在血肉磨坊中肆虐,所有的太空野狼低下了头,不敢直面基因之父的滔天怒火,鲁斯挥舞着自己的链锯剑,像是一头真正的狼一般呲着牙,咆哮着下达了一道道命令:集结军队,准备风暴鸟,所有人都要和他一起前往猩红要塞。 当风暴鸟那刺耳无比的轰鸣声贯穿了整个庭院的时候,狼王才转过头,看向了自己最信任的狼主。 【你如果真的想要为你的隐瞒行为而进行赎罪,约林,那就继续战斗!进攻!让杜兰的土地燃烧,让他们的悲鸣撕破天际,杀死你见到的每一个敢于抵抗的杜兰人。】 【这就是太空野狼的命运。】 【而我,现在要去解决一些私人恩怨了。】 (本章完) 一条忠诚的时间线(摩根Ⅹ荷鲁斯) 你是第一个。 他们都这么说。 她也会这么说。 —————— “你是第一个。” 你还记得克苏尼亚,那个伱再也没有选择回去的母星,你近乎逃避的躲开了那里,躲开了那血仇与粗陋枪械横行的土地,躲开了那场纵横交错的地道与废墟,躲开了那个世界上永远都散不开的灰蒙蒙的积云。 但你知道,你躲不开它,就像你躲不开一批又一批来自克苏尼亚的新血继承了你的基因与力量,来到你的军团,用最为景仰的态度诉说着那些克苏尼亚土语,称呼你为父亲与大人,为你奋战致死。 你当然不能辜负他们,你尽可能平等地对待者军团中的每一个人,而当你看着他们胳臂与后背上那些象征着黑帮文化的纹身时,也会想起自己的过去。 当你没有如此强大的时候,当你还是一个刚刚离开自己母星的小崽子的时候,当你怀揣着紧张与期待,来到了光芒万丈的神圣泰拉的时候,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妙与梦幻,虽然你现在已经记不起来更多的细节了,但你知道,那时的时光是美好的。 想到这里,你的大脑感到了刺痛,那是一种无关紧要的烦闷痛感,就仿佛有人拿着纤弱的银针,不自量力地想让你感受到痛苦又或者是些许的折磨。 你想起了那抹过于闪烁的金光,那光芒万丈的人物伫立在沙丘之上,还是伫立在他的庭院之间?你记不清了。 他穿戴着那副盔甲,脸上是看起来货真价实的喜悦笑容,他走上前来,脚步急促,亲密地拍着你的肩膀,称呼你为儿子。 你还记得你是如何激动万分地与他拥抱在了一起,连恒星照耀到世界上的光芒都因为这场父子的重逢而愈加的璀璨,你记得那些光芒照耀到他的盔甲上,显得过分的刺眼。 事实上,你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然后,他搂着你,将你介绍给了他身边的那一个人,这一次,你看清了:那是一位银发的女子,比你要矮上一些,有着一双古井无波的青蓝色瞳孔,她看着你,就像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看着他的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没有恶意,却也没有尊重,反倒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引导与保护的渴望占据着她瞳孔中的一方天地,她似乎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点,但当那种懒散的气势却依旧被你捕捉到了。 她是如此的镇定,就仿佛早已将你看穿了一般。 你如此想着,然后微笑,伸出手。 她同样伸出了手,与你的相比,她的手指显得纤细且脆弱,并不像是一个战士所应拥有的手掌:这让你感到骄傲。 诚然,你不是父亲真正的第一个子嗣,这让你有些失落,但这并不能阻止你微笑着向她招呼你。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荷鲁斯。” “摩根。” 她向你笑着,一种慵懒的笑容,却更容易让人感觉到友好。 “恭喜你,我的兄弟。” “你是第一个。” 她好像又说了什么,但你没听清。 你只能感觉到,她的笑容的确有种美丽。 她的手虽然冰冷,却也让人感觉到了安心。 —————— 你加入了这场远征,立刻就加入了,你的子嗣源源不断得跨越星辰,与你团聚,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为自己赢得了影月苍狼的赫赫威名,你很满意这个名字。 你的父亲在忙碌,他总是在忙碌,有着干不完的事情,做不完的计划,行色匆匆得行走在不同的星系之间,虽然他也经常与你并肩作战,比如说在瑞丽斯,他保护着不幸受伤的你,直到援军的到来。 但在那之后,他便离开了,你也听到了群星间传来其他兄弟的传言:黎曼鲁斯、又或者是费鲁斯,你见过他们,他们要么是纯粹的野蛮人,要么散发着一种精明能干却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气息。 但所幸,也有人留下了。 摩根,她一直与你在一起。 你曾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 第二军团与第十六军团是最亲密的战友,她是你的血亲、战友、师长与智囊,你们征服了无数的世界与王国,在一个又一个星系之间穿梭,目睹着陨星的璀璨与恒星的死亡。 她教授你学习各种各样的语言,教授你观察群星的轨迹与生命,当你聆听到无数人的无数种话语的时候,你也总是会想到她告诉过你的知识,她向你诉说着人类所能拥有的千万种情感,完完全全的倾诉,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你能感受到,她没有藏私,她的话语总是慵懒的,却也总是真挚的。 真挚,你喜欢真挚。 你们走过一个个星系,一个个世界,战争与死亡总是必不可少的,但在更多的时候,你们可以目睹到心悦诚服的归顺,你们可以伫立在战舰的顶端,俯瞰着又一个世界纳入了帝国的版图,人类的伟大复兴也再次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在那些日子里,阳光总是温暖的,军团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放声大笑,死亡与牺牲被骄傲地提起与缅怀,你与她总是喜欢站在最高处观察自己的子嗣,讨论着他们,列举那些最优秀的,互相比拼,你总是赢下比赛的那一个,每当这个时候,她的脸颊就会变得气鼓鼓的,轻声嘟囔着你刚刚回归的时候所犯下的糗事,她似乎对你与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如数家珍,这让你骄傲。 那样的日子仿佛永远也过不完,两个军团在银河中高歌猛进,她经常会住在复仇之魂号上,你为她特意打造了一个与你相同规格的住房,同样的,在她的旗舰上,你也拥有着相同的待遇,两个军团的战士已经习惯于遇到另一个原体,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甚至会没大没小的开玩笑,你喜欢这些小崽子。 那是美好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过了三十年……好像是二十年。 等等,似乎是十九年。 头痛,你又感到了头痛,当你想要回忆起那些具体的数字的时候,针刺一般的痛感便开始顽固地骚扰你的感官。 你感到了烦躁,巨掌拍下,打碎了手边的一侧王座,你的眼光捕捉到了马斯赫洛特被这一幕吓到了,他以前也没有这么胆小啊。 但你还是开口,就像是最诚恳的父亲那样轻声道歉,但他却愣在了原地,似乎从你的话语中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算了,从前一段时间开始,他就这样了,也许他真的不适合这个位置了。 你还看到有一些战士与凡人在房间的角落里走来走去,他们中的一些人走到了马斯赫洛特的身边,与他交谈。 他们似乎叫他阿格尼斯?真是可笑的错误。 你笑了笑,却没有反驳,因为又有些人被你的笑容所震撼,他们跪在地上,颤抖着,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而你只感到了嘴里有种淡淡的酸味,这让你的烦躁与日俱增,你似乎听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笑声回荡在战舰与走廊之间,这让你皱起了眉头。 你庄严的开口,命令马斯赫洛特去解决这件事情,他得到命令后的脚步是如此的匆忙与慌乱,就仿佛在逃离一头咆哮的野兽。 你又笑了笑,没去管他,你的目光再次穿透了无数的时间与空间,回到了那最美好的时光之中。 你忘了那大概是什么时候,总之,在短短的几年之间,你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回到了帝国:福格瑞姆、伏尔甘、多恩、还有马格努斯,她带走了伏尔甘,并把福格瑞姆留给了你,当你看着她的旗舰与舰队单独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的时候,你愣了很久,直到你的子嗣把你唤醒。 那种感觉就像是孩子走出了家门,独自一人的走向了远方。 你感到了孤独,也许还是一丝丝的激动。 无论如何,你开始习惯一个人的日子,开始教导福格瑞姆,开始努力回忆她是如何教导你的,你总是会到你为她准备的那个房间安静的待上一会,回忆着过去。 你喜欢这样。 你的兄弟还在不断的回归,他们都是那样的强大与智慧,你能感受到你的父亲在努力强调你的地位,他总是在迎回自己的子嗣的时候尽力带上你,你喜欢这样,因为这种时候你就可以与你的父亲,和摩根,重逢。 你们三个人待在一起,就像过去那样。 她的身边变换着兄弟:伏尔甘、多恩、佩图拉博…… 哦,还有罗伯特,罗伯特—基利曼,你那最为野心勃勃的兄弟,他盘踞在自己的五百世界之上,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自己的阴谋,你总是在内心中提醒着自己,提醒着自己要预防基利曼因为野心与算计而掀起的反抗帝国的行动,你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他嫉妒着你,他用带着贪婪的目光看着你的一切,看着你手中的战帅职位,看着你与摩根的亲密关系:基利曼总是想打破这一切,于是他鼓励她建立自己的王国,不断的找她探讨着治理凡人的方略。 该死,他怎么不去找别的兄弟讨论什么治理凡人与政治规划的事情,他还要搞什么交流与留学的计划,在摩根的王国中按上属于奥特拉玛的印记。 头痛,头痛愈加的明显,你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你的表情也许有一些狰狞,因为你听到了有很多人已经纷纷跪倒在了你的身边,你甚至听到了吐出污物的声音。 也许他们真的被吓到了。 你想向他们道歉,但头痛阻止了这一切。 你决定不去想基利曼了,毕竟那小子总是做不成任何事情,他总是会在不经意的地方算错一步,把洋洋洒洒的计划执行成灾难。 他是一个完美的官僚,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你不由得想起了你与摩根少有的分歧,你还记得那一天,她是如何在你面前笑着评价基利曼的,而你则是对她的结论一笑了之。 一个搞出了五百世界的人,他的愿望怎么可能是作为一名老农?他又不是莫塔里安。 你们似乎争论了很久,你们从来都没有争论过那么久,你还记得刚刚回归圣吉列斯就坐在你们的旁边,拿着果盘,在气氛激烈的时候说上一两句,你忘了他是什么时候融入你们的小圈子的,但你并不讨厌他,谁又会讨厌圣吉列斯呢? 从那天开始,你们似乎总是在争论,一种理性且可控的争论,你并不讨厌这段时光,毕竟很难得的,她又住在了复仇之魂号上,她的房间已经空置太久了,幸好你一直保持着清扫它的习惯。 于是,你,摩根还有圣吉列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组合,一段再完美不过的时间,你仿佛回到了曾经漫步在群星中的岁月,不过这一次,战火难免有些太多了。 你们在月下的长夜中闲谈,你怀念那样的平静时光,大多数时候,都是你在说话,圣吉列斯总是没什么建树性的发言,而摩根不知为何,喜欢上了在你的语言与逻辑漏洞中左右横跳的感觉,那种戏弄般的笑容总是伴随着她的嘴角,就仿佛离开你的日子实在是太久了,让她想一次性的找补回来。 但无论如何,那样的时光是美好的,那是你第二次认为,日子就会这样的持续下去。 你笑了,你能感觉到你的笑容,而就在这个时候,你发现你的下巴有些湿润,你低下了头,只看到一些粘稠的液体滴落在了你的胸甲上面,你皱起了眉,招呼着一旁的侍从过来清洗,但也许是你的声音太过轻柔,他们只是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也许你需要一批新的凡人仆从了,哪怕是更机灵一点的。 你在心中抱怨,却没有发火,你体谅着这个可悲的家伙:战争已经太久了,久到足以摧毁这些凡人的神智。 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能结束它。 —————— 在大远征后半段的一百年里,你能记住的似乎也只有战争。 圣吉列斯离开了,而摩根也离开了,她带领着她的军团,去往了银河的边际,去参加一场对抗冉丹的战争,你曾试图说服她不要插手这种事情,而结果只是她与你之间的第一次货真价实的争吵。 你甚至记得她的讥讽。 “你在担心什么?” “你在忧虑什么?” “你又在嫉妒什么?” “我的荷鲁斯,你躲避着这场战争,却又目睹着其他的兄弟掌握指挥多个军团的权力,这让你不安么?这让你感觉到了一种多余的威胁感么?” 你没有说话,你既不愿意反驳,也不愿意去面对,你沉默地目睹着她的舰队再一次地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中,当她再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年后了。 伤痕累累,精疲力竭。 你拥抱了她一下,你似乎只能做到这些。 你感受着她的头顶在你的胸膛上,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站立着,胜过了千言万语。 但这并不是重逢的开始,只是匆匆一瞥。 接下来,她去往了另一个偏僻的角落,据说她陪伴与教导了那个午夜幽魂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但你并不觉得那有什么用,那些第八军团的家伙依旧演绎着自己的行为艺术,不过是喜欢带上一本他们的基因之父所编纂的法典,带着神圣的信仰翻阅着上面的条例与说明,将那些符合条件的人物开膛破肚。 然后是安格朗,她又在那个疯疯癫癫的兄弟身上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但是你依旧觉得那是无用功,毕竟到头来,安格朗与他的子嗣和太空野狼看起来没什么差别,而且世人都能看出来,他仅剩的那点理智在时间的推移下已经难逃灭亡。 但她依旧如此,在群星之间奔波,变得越来越像你的那个父亲,虽然你与摩根以及父亲都依然保持着最亲密的关系,都依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并肩作战,但是对于她成为与父亲一模一样的人物,你只感到了本能上的抵制。 这种抵制在乌兰诺之后达到了巅峰。 在你知道,她支持庄森成为战帅后,你真的感到了愤怒,你几乎是抛下了手头的任务与工作,一路赶到了她的旗舰上。 你穿过走廊,穿过房间,穿过那些你已经不再熟悉的第二军团的战士,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让你陌生,但当你推开了最后的房门的时刻,你进入了曾经你们一起讨论的地方,它与几十年前似乎并无差别。 熟悉,你感到了熟悉。 她在那里等你,桌子上是酒和几本书,你们两个人此时也许都是怒火滔天,最起码你是这样,但是当你们坐下来的时候,曾经的过往不由得随着这个动作浮现在了各自的眼前。 你笑了,她也笑了。 你们喝了酒,讨论了一下有关于庄森和战帅的事情,你还是有些不同意她的观点,不过那已经无伤大雅。 反正,战帅是你的。 而你想要的其他东西,也是你的。 —————— 现在想想,乌兰诺好像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也许是二十年? 你又感到了头痛。 终于,你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了战术投影仪的面前,你目睹着投影仪中这个缓缓旋转的星球,你看着它,长久的看着,直到一旁不知道是谁小声的提醒。 “战帅,这是泰拉的局势……” 啊,对,这里是泰拉。 一切的开始与结束。 也是你的下一个战利品。 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看着它,看着它千疮百孔的地表,看着那场庞大的军团在它的土地上横冲直撞,看着多恩和圣吉列斯的军队徒劳的堵在了皇宫之前,等待着不可能的奇迹。 怎么又会有奇迹呢? 他们又在等待什么? 等待庄森和科兹么?他们两个军团早就被自己的挑拨所蛊惑,那些忠诚于他的午夜领主挑起了两个军团之间的战争,他的法官兄弟终究是个蹩脚的管理者,如果不是那个名叫赛维塔的冥顽不灵的崽子,他早就控制整个第八军团了。 至于现在,他们也许突破了自己在食尸鬼星域的风暴,两个原体的联合的确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也许会去找基利曼,然后因为他的愚蠢行为而消磨更多的时间,总之,他们赶不上这场战争的,无论是暗黑天使,午夜领主还是极限战士,他们注定是缺席者。 想到这里,你不禁感到了惆怅,如果你当初能够让另一个兄弟去把安格朗拉回来,也许现在你的军团早就打进皇宫了,福格瑞姆是一个蠢货,他搞砸了一切,还赔上了自己。 你感到了头痛,前所未有的头痛,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隐约间听到了某种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就像是最可怕的怪物在低声的发出咆哮。 真是可惜。 你如此想着。 如果她能站在你这边,你早就赢了,也许三年前就赢了。 不过这注定是妄想。 你邀请过她,几乎在你下定决心的第一个瞬间,你就找上了她,她并没有明确的拒绝或答应,但你知道,这就是拒绝。 然后…… 然后,她死了。 死在了伊斯塔万。 你还记得她是如何死去的,毕竟,你亲自杀死了她,摧毁了她的军团,你记得她的鲜血在你的爪子上流淌的样子,记得她的眼神最后望向你的时候,那里面并没有仇恨。 所有人都在尖叫,尤其是福格瑞姆,佩图拉博和罗嘉,他们几乎要冲上来,和你反目,但是也有人在大笑……你忘了是谁。 头痛…… 等等…… 她死了么? 她没死,她没死在伊斯塔万,她死在了普罗斯佩罗,马格努斯杀死了她…… 不对,也不是那里,你似乎是在贝坦加蒙杀了她,砍下了她的头颅,现在它就摆放在你右手边的地方…… 不,你杀了她么? 那个头骨,似乎是费鲁斯? 马格努斯似乎说过,她与她的军团正在网道战斗? 头痛愈加的狂暴,你深深地呼吸着,死死的闭上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你再次睁开,头痛便消失了。 你战胜了它,就如同你之前战胜了无数种挑战与困难一样。 笑容回到了你的脸上。 你依旧在困扰,不过你已经不在乎了。 哪怕她真的死了,在这一切结束之后,你也会让她回到你的身边。 她再也不被允许,从你身边离开。 而如果她活着,那么你难免有些伤心,毕竟到了这一步,她依旧不肯认清这世上真正的现实,来到你的身边。 不过没关系。 你马上就要结束这一切了。 无论是庄森、科兹、基利曼、还是圣吉列斯与摩根,当你杀死伪帝的那一刻,他们会知道的,他们错的有多离谱。 他们会跪在地上,请求你的原谅,你当然会原谅他们,毕竟银河如此广大,你还需要你的兄弟与你一起统治,只要他们承认你的权力,你不介意做个仁慈的主子。 当然,有些人,或者说,她,是没有割据一方的未来的,她必须跟在你的身边,你不允许她离开。 她会服从的。 你有这样的权力。 也有这样的能力。 毕竟,你是第一个。 (本章完) 关于更新的问题 首先,我昨天更新了,第99章,杜兰闹剧(十),你们翻一下目录就有。 (总之就是以后你们看这本书可以点进来翻翻目录,我只要不出意外肯定日更,好了,重点就到这里,不想花钱买这张的请跳过) 翻一下目录嘛,翻一下,又不费多大的劲,能去群里和评论区问,为什么不点进来翻一下呢? 我从去年12月1号开了这文,中间除了三天新冠,就没断过日更,甚至连请假都没有,你们可以说我更新少,但请不要怀疑我恰全勤的信念,哪怕对我没有信心,对每个月的全勤奖金,伱们也该有信心啊。 其次,我不明白番外在起点属于什么妖魔鬼怪,我写番外不是我要太监,是我那天正文死活没思路了,写一个番外顶上,不是我要太监! 这事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无非就是我写了番外,然后给番外单开了一个第五卷,结果正文在第四卷,所以它自动设定第五卷是最新的那个,所以显示不更新。 我也想改啦,但是我作为作者没权限的,得等编辑那边的情况。 总之这两天,你们看时间差不多了,点进来翻翻目录就行,费不了多少劲的,别再在评论区问来问去,说我要太监了。 还有就是字数问题,一直有人说字数少字数少什么的,拜托,我又不是全勤,我也得找工作吃饭啊,一天就那么三四个小时能够拿来码字,我也在尽力多写啦,你看看虽然一天一更,但是每张从三千到四千再到现在的经常五千,你们还嫌少,我就没办法啦。 最后,别在评论区说政治话题啦,历史的敏感话题也别说,锤子本来就是一个走钢丝的区域,就别在这跳芭蕾舞啦,你们不害怕我害怕啊。 总之,就是这样,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和订阅,我去码字啦(逃) ——以下是重复内容,凑够一千字,不然没法发出来—— 首先,我昨天更新了,第99章,杜兰闹剧(十),你们翻一下目录就有。 翻一下目录嘛,翻一下,又不费多大的劲,能去群里和评论区问,为什么不点进来翻一下呢? 我从去年12月1号开了这文,中间除了三天新冠,就没断过日更,甚至连请假都没有,你们可以说我更新少,但请不要怀疑我恰全勤的信念,哪怕对我没有信心,对每个月的全勤奖金,你们也该有信心啊。 其次,我不明白番外在起点属于什么妖魔鬼怪,我写番外不是我要太监,是我那天正文死活没思路了,写一个番外顶上,不是我要太监! 这事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无非就是我写了番外,然后给番外单开了一个第五卷,结果正文在第四卷,所以它自动设定第五卷是最新的那个,所以显示不更新。 我也想改啦,但是我作为作者没权限的,得等编辑那边的情况。 总之这两天,你们看时间差不多了,点进来翻翻目录就行,费不了多少劲的,别再在评论区问来问去,说我要太监了。 还有就是字数问题,一直有人说字数少字数少什么的,拜托,我又不 (本章完) 第100章 暴君 “这么说,第一个到的是你啊,卡利班之主。” —————— 对于摩根来说,撕破猩红要塞那稀薄的灵能防护并不比打趴一个怀言者更困难,蜘蛛女王无声的讥讽在第一军团之主下令的那个瞬间便刺破了最后的阻碍,让通往要塞核心的通道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至少有五十名最好的第九骑士团的骑士加入了这次行动,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都是兼任原体护卫的【圣骑士】,除了帝皇、庄森与阿拉乔斯,他们不必听从任何人。 骑士们围绕着持剑的基因原体,组成了一个标准的战斗阵型,而在庄森的旁边则是伫立着摩根与阿拉乔斯,前者看似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所有人眼中的现实世界便在无尽的虚无纬度中溶解,冰冷、死亡与哀鸣的气息席卷过盔甲,那是无数仇怨的灵魂在咆哮着冲向闯入此地的生灵。 但在下一个瞬间,一切的恶心感官就彻底消失了,哪怕是最敏感的暗黑天使都无法确认他们刚刚经历了什么:就仿佛一个无尽的深渊在他们的眼前一闪而过一般,摩根放下的手指甚至还未垂到腰间,所有人眼前的景象便已截然不同。 与一路走来的断壁残垣不同,此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最华丽的大殿,它就仿佛是蛛网的核心一般,拥有着不计其数的大门与暗道,联通着成百上千个房间与厅堂,可以想象,在曾经的岁月中,这个富丽堂皇的帝国核心会是如何的喧闹:庭臣、武士与总督从每一个出入口中来来去去,谋划着自己的利益,或者奉迎着无上的主君,争吵与阴谋无时无刻不在上演,而那些宛如垂拱的哥特高窗则会忠诚地反衬着这一切,任凭聒噪的鸟群熙熙攘攘,永无宁日。 但此刻,此时此刻,这里只有安静。 死一般的寂静。 暗黑天使们寻找着自己的对手,寻找着他们预期中那场最惨烈的垂死挣扎,但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整个大厅如今空无一人,只有血红色的高云将无尽的热浪与微弱的光芒从遥远的天际上传来,诉说着这个世界正在熊熊燃烧的现实。 骑士们慢慢散开,警惕的占据了每一个重要的角落,他们的铁靴踩过那些名贵的黑红色的挂毯,那上面绣着蜷缩的巨龙;那正是杜兰帝国的标志。 而在这些华贵物件的尽头,便是基因原体的目标所在,从一开始,庄森的目光就死死的盯着那里,从未偏移。 那是杜兰的核心,是一个高挑且华贵的漆黑王座,在王座上包裹着一个格外孤独、虚弱且干瘪的身影,他披着无价的猩红色的丝质长袍,只露出了那些衰朽到近乎于是一具干瘪的标本一样的面孔,那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肉,植入牙齿与骨头的痕迹清晰地显露在皮肤之上,让人不由得怀疑,他到底是一个欺瞒了死神的老者,还是一头最为单纯与苟活的避世怪物。 庄森没有说话,在被双翼大盔所包裹的空间里,他紧紧的盯着那个怪物,一边仔细地打量与分析着,一边坚定的走上前去,那柄威名赫赫的狮剑是不是的剐蹭着基因原体脚下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最终,原体走到了一个可以交谈的位置,他的身边也只剩下那位胆大包天的顾问。 衰老到极致的杜兰暴君此时终于像是觉查到了庄森的到来,他抬起头,吐出了一串堪称温和的笑声,与之前的星际广播中那尖锐的刺耳长笑没有半点的相似。 “这么说,第一个到的是你啊,卡利班之主。” 他吐露着话语,那是干巴巴的沙尘,连口水与唾液都没有,他那发皱的眼球在面前的两个怪物身上徘徊,便露出了一个透露着恶意的苦涩笑容。 “啊,两个……不,算上外面那个,是三个。” “这可真让人受宠若惊啊。” “我的子民居然将你们这群怪物逼迫到了这种程度,这可真让我骄傲。” 卡利班之主注视着眼前的老朽之人,他没有立刻的开口,而是在一种近乎矜持的准备之后,才大声地回以自己的宣言。 【我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判决,人类之主的判决,而伱,杜兰的暴君,要做的,就是彻底接受它。】 “是啊,判决……” 杜兰暴君瘫在自己的椅子上,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纯粹的虚弱,显然,他的身体不容许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用最轻的声音吐出几个连贯的词语。 “无论我接不接受,你们不是都已经开始自己的【判决】了么?看看外面吧,你们摧毁了无数座要塞,让千年的都市与田园彻底化作了火海,每一分钟里,都有不计其数的杜兰人倒在了你们的刀锋下,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判决】,那它的确相当成功。” 狮王的面孔是冰冷的,他把自己的大剑插在了地上,而他本人则是那柄最为锋芒毕露的宝剑:这房间中的一切跟他的身姿相比,都是如此的软弱。 【别在那里混淆视听,杜兰的暴君。】 【你们有过机会,甚至不止一次,如今的战火源自你们当初的选择,甚至是现在,你们依旧拥有着机会:投降吧,最起码你仅剩的子民,甚至你自己,都有着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回到人类大业之中的机会。】 “机会?” 暴君的身体在颤抖,那并非因为激动,而只是单纯的虚弱,他空虚的目光洒向了面前的两个原体,一种经历万古都智慧在他的瞳孔中缓缓升起,宛如回光返照。 “不,对我来说,这太奢侈了。” “这甚至是浪费。” “你知道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么?来自卡利班的小崽子?”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待在这个王座上,几乎从未离开,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我曾经游历过银河,拥有自己的野心与浪漫,但当我决定让这个世界脱离野蛮,回到文明的时候,我的一生,我的所有,就彻底地焊接在了这个王座上。” “我甚至不敢想象当我离开,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用想象,因为我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子:它会重新回到疯狂、落后与愚昧之中,就像这个罪恶年代中的其他世界一样,在毁灭中堕落,在堕落中毁灭。” “杜兰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甚至不敢让我死去,每天都有一百名医生围着我,让我的痛苦能够延续下去,让我能够活着,对于杜兰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只要我还存活着,他们就能看到希望,因为在过去的数千年里,正是我带来并高举起了希望,为了这一点,他们会做任何事情。” “是的,任何事,哪怕是你们的战舰遮蔽了这里的太阳,也没有一个杜兰人选择向你们屈服,我没有请求,也没有胁迫,每一个杜兰人都是自愿的为了这个世界而死。” “我为此骄傲,帝皇的子嗣,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骄傲了。” “告诉我,原体,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了你的母星,发生在了所谓的人类之主的帝国之内,你还会如此的淡漠与无情么?你能做到我这种地步么?” “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的目光中有着赤裸裸的嘲讽,杜兰的暴君直勾勾地盯着庄森,随后,他又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个原体,但就在他看向摩根的那一个瞬间,他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僵硬,片刻之后,干瘪的嘴唇吐出了一串轻语。 “啊……你可真像……” 【够了!】 庄森向前一步,他拔起了自己的剑,锋芒在暗淡的灯光下反衬着择人而噬的光亮。 【我遇到过无数这样的问题:类似的,相同的,歇斯底里的,我杀死过无数的暴君,他们的临终之言大多是这个,而我的回答也从来只有一个。】 【这毫无意义。】 【这世上所有的问题与答案,在真正的现实面前都不值一提。】 【而现在的现实,你的国度已经倒下了,而你们的命运只有两种,杜兰的暴君,这就是现实。】 【银河中的黑暗远比你那可悲的大脑所能想象出来的极限更可怕,而它们即将再次席卷整个银河,唯有将我们的种族团结起来,团结在一个意志下,我们才能驱逐旧日的黑暗与未来的侵蚀。】 【你这可怜的小家子气只能在过去的混乱与碎片中获得安身的土壤,这种思想不属于未来,未来的时光中遍布着最可怖的巨兽与最强大的挑战,能战胜它们的唯有一个团结一致的种族,而为了团结,我丝毫不介意杀死一个世界,让所有人流血。】 【我最后问你一遍,杜兰的统治者,你到底投不投降?】 【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热爱着这个世界,那这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的兄弟就要来了,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脾气。】 【现在,我需要你的回答,杜兰的暴君。】 “暴君……暴君……” 他缓慢地摇着脑袋,那个干瘪的头颅在脆弱的脖颈上来回旋转,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滚落到地上,他轻声地回答着基因原体的最后通牒,语气中是没有丝毫遮掩的讥讽。 “你们攻入我的国度,焚烧我的城市,屠杀我的子民,然后称呼我为暴君。” “这样的行为与思想真是和你的创造者一模一样,难怪当初他和所有人分道扬镳。” “你不会以为我才是那个压迫者吧,卡利班的小崽子?你不会真的看不到杜兰人眼中的愤怒与怒火吧,那是何等高贵的人民,你们征服不了他们的,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们,哪怕你们是如此贪婪这里的技术与富饶,甚至愿意陪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但我还是要切实的告诉你,小崽子。” “你征服不了杜兰,你,和你效忠的那个所谓帝国,只能得到杜兰的尸体。” “现在,你们能够耀武扬威,能够在这里和我大言不惭所谓的【现实】,那不过是命运暂时站在了你们这边,宣判了我的死亡。” “但是没有人能一直风调雨顺,你个卡利班的小崽子,不要以为你在你那短暂的人生中学到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学到,你不知道什么叫绝望,不知道什么叫考验。” “只有在绝望面前,人才是最真实的。” “只有在考验面前,人才能直视自我。” “命运不会一直眷顾你与你的国度,卡利班的崽子,终有一日,你会面对和我们一样的绝望:大军压境,山河破碎,曾经的骄傲与坚守在不可战胜的强大对手面前脆弱的不可思议,誓言被抛弃,信任被辜负——呵呵呵,也许就发生在你的身边。” “到那时,你再回想我的话语吧。” “你会明白的,比起你这耀武扬威的强大。” “我们,如今的我们,是多么的勇敢,与高贵。” 狮王掌中的锋芒划破了空气,在黯淡的光芒中照亮了他无悲无喜的面容。 【你投降不投降。】 暴君笑着,那猩红色的衮服缓缓地挪动,露出了一双干瘪到只剩骨节的手掌,而其中一支正紧握着一把匕首。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庄森没有说话,他那纯黑色的身影在王座前卷起一股飓风,锋芒闪烁之间,杜兰暴君那干瘪的头颅便砸落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 狮王举起了利刃,刺穿了暴君的心脏,保证他已经彻底的死去。 而就在这一瞬间,要塞之外原本沸反盈天的战斗之声便猛然陷入了低潮,就仿佛有无数的杜兰人在这一瞬间放弃了自己的勇气,成为了懦夫与溃兵。 但庄森已经不在意这个了:就像杜兰暴君的长篇大论没有在他的心底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一般,他只是看向了另一边,看向了他那个基本沉默的血亲。 她似乎有些安静,就仿佛在压抑着什么,那青蓝色的瞳孔看向杜兰暴君已经渐渐冷却的尸骸,目光却是涣散的。 【你在想什么?】 最终,庄森还是开口了。 【没什么。】 摩根摇了摇头。 【原本,我在想一些关于这个杜兰暴君的事情,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彻底的死了,那他的一切便毫无价值。】 【死亡并不能阻止一切,摩根。】 【真正的死亡当然可以阻止一切,永恒的虚无与沉眠是整个银河中第二可怖的事情。】 庄森偏过头,他的眉角微微扬起,碧绿色的瞳孔直视着自己的血亲。 【这是错误的想法,摩根。】 【你又没说服我。】 这直率的反驳让庄森陷入了暂时的沉默,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 【那个暴君的确在一派胡言,但这不是你说出这种歪理的理由,死亡是拦不住所有事情的,摩根,总有些精神与信念能够战胜死亡与岁月,而我们叫它高尚。】 【高尚是鹅肝旁的鲜橙片,庄森,它也许必不可少,让人赏心悦目,让菜完美无缺,但又有几人会真正的让它在体内流转呢?】 庄森的沉默又持续了一会,然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一股极为蛮横的声音却在此时充斥了整个大厅。 那是风暴鸟着陆的声音。 随后,便是雷鸣般的声响,那是至少一百双铁靴踩踏地面才会发出的声音。 庄森轻哼了一下,他转过身,拍了拍肩甲上不存在的灰尘。 【跟紧我。】 他轻声说到。 摩根乖巧地照做,就仿佛刚刚那个与狮王争论的人物不是她一般,但与此同时,她那带着几丝笑意的声音却也在狮王的耳旁响起。 【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你抢夺了他的葡萄藤的理由呢?】 庄森的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我何须解释。】 【他何需解释。】 好吧,我在这里简短说一下。 那张解释之所以收费,一是因为不满一千字他不让发。 二是因为,那个解释本来就是要让你们看到的,我要是放在其他卷它依旧不会被作为最新更新显示,你们还是看不见。 至于在评论区说……我挺怀疑有几个看评论区的,毕竟好多人都不会点书翻一下目录(提到这我就怨气满满啊) 最后,如果实在觉得花了冤枉钱,过两天我把那一张改一下,改成摩根的人物设定汇总什么的,反正也的确需要一个了。 最后的最后,再也不写番外了……写出了好多麻烦事哦 (本章完) 第101章 角斗 狼王带来了七十个人——也许更多。 风暴鸟的引擎所引起的刺耳呼啸声不断地折磨着每一名暗黑天使的耳膜,而随之而来的滚滚热浪更是在眨眼间席卷了整个大殿,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庄森的骑士,他们迅速聚集到了主君的两侧,组成了一道严密的战线。 庄森不紧不慢地走下了杜兰暴君的王座,他的左手提着那颗象征着整场战争所有胜利与荣耀的干瘪头颅,右手中的大剑在地毯上划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虽然在场的所有暗黑天使都拥簇在他的左右,但是真正站在他身边的,也就只有那位习惯在公共场合里寡言少语的银发女士了。 【他来得比我想象的要早上一些。】 【不过,如果他选择先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干净,再急匆匆地过来讨要他从来就没拥有过的脸面,那我可能会高看他一眼。】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微微偏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血亲,话语间充斥着作为绝对胜利者的傲慢:他当然可以如此的傲慢,毕竟在这场战争中,无论是面对杜兰,还是面对他的兄弟,他都是赢家。 赢家总是可以傲慢一些的。 而在庄森那缓慢的,轻柔的得意之语落地之后,他的血亲也是抬起了自己的头,她的声音是最标准的高哥特语,充斥着一种精英人士的派头与冷静。 【这也许会引发争斗,庄森阁下,也许,我不该鼓动你发动这次斩首行动:军团之间的关系本就有些紧张了。】 基因原体的眉头皱起,却无人能够看到。 每当他们在公共场合讨论的时候,她总是会采用这种语气,在此之前,庄森还是很喜欢的,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是他身边心怀鬼胎的顾问,他们之间最大的互动就是公事公办。 不过现在,他发现自己可能更喜欢她私下里的慵懒语气,那种在讨论秘密、讲述观点甚至讥讽挖苦时才会用到的,蕴含丝丝恶意的唇间锋芒,她只会在他们两个人的私下讨论中使用这种语气,毫无怯意地在他的愤怒边缘翩翩起舞,而在其他人面前,她要么是能力惊人的银发女官,要么是语气温和的凡人挚友。 单单是这种语气的区分就称得上是一种秘密了:毕竟,在庄森收集到的资料中,她也就会在卡利班的雄狮身边会如此的……顽皮。 也许这就是庄森态度会缓缓改变的原因:毕竟,一个品尝过秘密的人,对于任何表面上的事情,都只会感到寡淡无味。 但现在的庄森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有些本能地不适应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了,基因原体将自己的大剑立在了地上,语气随意地消解了顾问的【罪过】。 【就算你当时不在我的身边,我也会下令用别的办法进行传送与斩首,我不会让我的子嗣因为任何人的失误而白白流血,哪怕他是一个基因原体。】 【我给了他机会,但这并不意味他能随便挥霍第一军团用鲜血所打造的时机,夺走他所谓荣誉的不是我的行动,而是他的失职。】 【如果他还不明白这一点,我不介意一场争斗,告诉告诉他什么是礼仪,放心吧,一切都会点到为止的,无论是我,还是我的芬里斯兄弟,我们心里有数。】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看起来有些费力地直视着庄森的巨盔,银发的发丝如同瀑布一般流淌到了华贵的地板之上。 【那么,请让我到时候站在你身边吧,庄森。】 话语的最后,她压低了自己的语气,如同清晨迷雾中的微风一般轻声低语着血亲间的称呼。 庄森轻哼了一声。 【伱随意,但是就像我说的那样,不会有什么事,我们也许会对上几招,但不会流血,也不会发展到真剑决斗,除非我的兄弟已经被芬里斯的风雪冻坏了脑子。】 【是我们的兄弟,庄森。】 【仅就现实而言,现在除了我之外,没人是你的血亲。】 摩根仿佛嘀咕着什么,庄森没听清。 随后,她放大了自己的声音。 【也许真的会没事,但是能力与态度是两回事,庄森阁下,无论何时,我都想尽可能做到最好。】 【值得鼓励……】 说到一半,庄森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你在第十五军团的时候也这样么?】 【随时都会,但并非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人的能力与态度,即使能看到,也并非每个人都有真正承认它们的心灵,这需要自省的勇气与失败的觉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这种品质的。】 【是啊,那的确很稀有。】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低声地赞同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即将被推开的大门:那些雷鸣般的脚步声已经愈演愈烈了。 【最起码他们没有。】 —————— 如同一场席卷天地的暴风雪一般,狼群的隆隆声响在一个又一个走廊中回荡着,暗黑天使们哪怕闭上眼睛,仅凭声音,都能感受到一头闷重的巨兽正在酝酿着自己的怒火与咆哮,向着他们走来。 庄森与他的子嗣并没有等上太久,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后,那扇遍布着壁画与宝石的大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而门外的花花世界已然消失不见,转而成为了一片最为蛮荒原始的黑森林:因为正有一头又一头怒火滔天的魔狼,从门外源源不断地涌入。 一股刺鼻的气息最先闯进了这件大殿之中,那是野兽与苔原的气息,紧接着,铁靴闷声隆隆,刀剑交错嘶鸣,用牙齿、兽骨与手工雕刻的符文挂饰互相碰撞的芬里斯交响乐在房间中肆意游荡着,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直到一声凄厉的咆哮炸起,盖过了所有声音。 【莱昂—庄森!】 【我的兄弟!】 【该死的,告诉我!难道在你们卡利班人的眼中,誓言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吗!】 【还是说,你以为你能肆无忌惮地拿芬里斯的狼群开玩笑!你知道的!那是誓言!每一个芬里斯人都会为了自己的誓言,面对任何的刀山火海!】 野兽的嘶嚎从黎曼鲁斯的喉咙深处发出,那是再明显不过的,渴望着一场轰轰烈烈的解决办法的态度。 庄森的眉头挑起,他先是随意地扬起手,将身边的银发顾问往自己的身后靠了靠,然后胳臂转动着方向,手指在半空中打着手势,阻止了想要组成对抗战线的子嗣。 最后,他才缓缓地拔起了自己的狮剑,此时,黎曼鲁斯距离他已经算不上是遥远了,卡利班的雄狮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兄弟带着怎样一支军队:他们大概有七十人,要么戴着血迹斑斑的头盔,要么露出了脖颈与面颊上的刺青,眉眼间毫不掩饰被窃取了猎物的愤怒。 【你太慢了,鲁斯。】 基因原体轻声地回答着自己的兄弟,既不讥讽,却也没有什么歉意。 【我不知道你在距离这里一步之遥的地方在墨迹什么,我也不关心,但我不会因为你的踌躇不前而白白损耗我的子嗣。】 【没有人会一直等你,最起码我不会。】 【你!他妈的!发过誓!】 黎曼鲁斯的咆哮伴随着他掌中链锯剑的不祥轰鸣,此时此刻的基因原体和一头被惊扰了冬眠的巨熊没有任何的区别。 【而现在,你居然违背了你的誓言,还他妈的!染指了属于我的猎物!】 庄森笑了起来,他伫立在自己的狮剑之后,毫不掩饰自己嘴角上的讥讽。 【你的猎物?是啊,不过他的确没什么难度。】 【说到这里,我到底能理解你平日吹嘘的伟大狩猎功绩了。】 芬里斯的狼王没有回话,他的面容笼罩在了阴沉的雷云与风暴之中,酝酿着足以摧毁王国的可怕天灾,他的脚步沉默且迅速,在大殿那略微晦暗的环境中,基因原体掌中轰鸣的链锯剑就仿佛是一头巨龙的咆哮,诉说着关于死亡与杀戮的刺耳福音。 太空野狼紧紧的跟随着自己的君王,他们化作了一股混乱的满月浪潮,步步逼近着暗黑天使那沉默且坚定的堤岸。 直到黎曼鲁斯最终停住了他的脚步,这股浪潮才暂时的收敛了毁灭的喘息,而这时,太空野狼的君王距离他的兄弟只有一步之遥,一切的场景就像是不到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在【不屈真理号】的机库中的那一幕的重演。 狼王的目光扫过了那颗干瘪的头颅,那本应是他的猎物,基因原体的目光随机扫过了自己沉默的骑士兄弟,扫过了他那傲慢到让人厌恶的高贵尊荣。 最后,他的视线来到了他面前的虚空中,那里有着一个无形的脆弱屏障,一种让他颇为不喜欢的轻微臭味:那是灵能的气息,而伴着这种气息,他的目光最终来到了他兄弟身旁的某个银色身影。 黎曼鲁斯笑着,他那类似于野狼的犬齿被放肆的笑容毫无保留地彰显了出来,基因原体那铁灰色的盔甲帮他隐藏在了昏暗的烛火光芒之中,只留下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象征着这狰狞的笑容并不是某种生存于噩梦深处的可怖怪物。 【收起你的灵能把戏吧,小家伙,你让我想起了我的某个狂妄自大的蠢货兄弟,他甚至比我眼前的这一个还要无药可救。】 【也许你很强,强到让我的感知都觉得你很危险,但是仅此而已了,现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插手的局势。】 摩根向前一步,站在了狮王的身边。 【我只是想向你表达歉意,芬里斯的狼王,这个斩首的计划的确因为我的谏言而起……】 话音未落,黎曼鲁斯的笑声便化作了某种哈哈大笑。 【你想说什么?你的话语决定了一名原体的意志?】 他转过头,看向了狮王。 【你大可以换一种方法来糊弄我,兄弟,反正在你们的眼中,我只是一个狗屁不懂的蛮子。】 庄森眯着眼睛,就这样看着他的兄弟,他身姿挺拔,纹丝不动,就宛如一位不得不走出自己的城堡面见蛮族的国王一般,皱起的眉头并不妨碍他缓慢沉稳的语气。 【如果你能表现得得体一点的话,鲁斯,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你看做是蛮子。】 【其次,我并没有打算遮掩与推卸我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在等待我的顾问说完她的话语,这是一种礼节,看起来你并不懂。】 【说真的,你应该去学一学更多的东西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威胁与野蛮说话,这毫无用处。】 【现在,让开吧,杜兰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庄森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与起伏,而回答他的,也是黎曼鲁斯那丝毫没有改变的大笑。 【是么?我可不这么觉得。】 【首先,庄森,杜兰的事情也许已经结束了,但是你我之间的事情远没有结束。】 【其次,你没资格对我的野蛮指手画脚,文雅先生,我们的野性成就了我们,让我们成为了帝皇的锋刃,暴君的梦魇,让我们以最为纯洁、最为忠诚、最为疯狂、最为快乐的姿态征战在银河之中。】 【你是不会懂的,庄森,你体会不了这种快乐,哪怕你从心底里嫉妒我们的轻快,你也永远都得不到它,骑士既然高据于城堡,自然就再也摸不到森林了。】 【你的话语毫无意义,黎曼鲁斯,我也永远不会嫉妒你,没有人会去嫉妒野蛮。】 庄森高扬起头,话语之间已经是淋漓尽致的傲慢。 【你的野蛮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呢?鲁斯。】 【带来这个!】 黎曼鲁斯咆哮着,发动了他的进攻,他一跃而起,化作了一颗砸落的陨石,伴随着疯狂的咆哮,基因原体满腔的愤怒、不甘与烦闷伴随着他的拳头,撕开了无数的空气与风暴,重重的砸在了庄森的胸甲之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击让庄森防不胜防,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掌中的暴君头颅飞到了半空中,被一旁的摩根用灵能之手接住。 黎曼鲁斯还想乘胜追击,但迎接他的是横加阻碍的狮剑,钢铁的拳套与大剑在王座之上交锋,留下阵阵刺耳的撕磨之声。 【这就是你的目的,鲁斯?不出所料,让人失望。】 【最开始并不是,但现在是了。】 【你还是摆脱不了你的野蛮,我的兄弟,真是荒谬。】 【真正荒谬的是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野蛮,庄森,但没关系。】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庄森紧握着大剑,双臂一个用力,暂时的逼退了自己的兄弟,他轻哼一声,先是看了一眼已经退到一边的银发女士,才将目光转回到自己的兄弟身上。 【事关野蛮的话题,鲁斯,你只是在自取其辱。】 【你在模仿,而且是漏洞百出的模仿,现在,我的兄弟,你没必要为了你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的毛坯把戏而和我胡搅蛮缠了,收起你的剑,我们随时都能停手。】 回答狮王的是黎曼鲁斯那满不在乎的哈哈大笑。 【你要是刚刚不在这个该死的房间里发呆,而是带着你的崽子来支援我的军团,让他们知道有一个原体在与他们并肩作战,没准我会考虑一些停手,庄森。】 庄森直接冷笑了一声,他看着自己的兄弟,面庞上是一种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丝毫都没有想着去掩饰半分的从容与轻蔑。 【的确有一个原体在和你的军团并肩作战。】 【但是现在看来,他也是一事无成。】 【……】 这一次,回答庄森的不再是鲁斯的拳头。 而是克拉肯之噬那咆哮的轰鸣。 (本章完) 第102章 角斗 (这一章涉及猫狗的大量嘴炮,所以为了区分,庄森的话会用【】,鲁斯的用“”) 【我想,这是一次真剑的角斗?】 “随你怎么想,我现在只想让我的拳头好好亲一亲你那个狂妄自大的脑袋壳子。” 杜兰在哭泣,这个曾狂妄到试图对抗帝国的世界正在直面着自己的命运:战争的硝烟已经燃尽,死亡的冰冷汹涌而来。 象征着杀戮与清洗的橙黄色流星接二连三地坠落,将一批又一批阿斯塔特战士送到了地面上,尽管两个军团的领袖此时都没有精力去指挥他们的部下,但是在荒野与废墟中集结的数千名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也足以把杜兰最后的抵抗之心碾为灰烬。 暴君的死亡通过某种无法言说的心灵感应,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世界,这个死于庄森之死的老者已经统治了这个世界整整数千年,在杜兰人的心中,他早就不是一个单纯的统治者,而是某种符号,某种象征,某种支撑着他们与不可战胜的对手死斗到底的信念。 而如今,信念消失了,而崩溃也随之而来。 尽管还有大量的杜兰人选择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凭借着心中的怒火与决心战斗到最后一刻,但是有组织的抵抗在暴君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便已经消失了,而剩下的这些几乎毫无组织的数百万殉葬者,不过是让阿斯塔特战士感到些许疲惫的小小麻烦而已。 屠杀与野火一同燎遍了杜兰的原野,将无数曾经繁华喧闹之处焚烧成焦黑的荒芜,数以千计的坑洞遍布在这些噬人的烈焰之中,那是这场清洗最直接的证明:暗黑天使的第二波登陆部队正在直击负隅顽抗的西部要塞,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屠杀最后的杜兰士兵,而在世界的北方,太空野狼的犬齿撕扯着工业区的井然,让鲜血与悲鸣一路延伸到了猩红要塞。 而在屠杀者们的上方,闷热的云层正在重新聚集,地面上的滚滚硝烟刺激着这些本就狂躁的空中熔炉,银蛇般的雪亮电光与隆隆的闷响昭示着一场从天而降的大洪水即将洗刷这一切,但是,无人在意。 无论是在要塞之外。 还是在要塞之内。 毕竟,这里的风暴,可是远胜于外面的和风细雨。 —————— 怒火在莱昂—庄森的身上缓缓燃起,仿佛须臾之间,便可燎原,那是一种丧失了尊严的愤怒,是一种在他的血亲与骑士们面前遭到了挫败的油然愤怒。 而在他的对面,鲁斯也在散发着自己的怒火,与卡利班雄狮那矜持的愤怒不同,鲁斯的怒焰就仿佛要焚尽世界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基因原体的身上涌出,就像是一头苏醒的红龙在沉重的呼吸。 两名原体面对面,谨慎地绕着圈,在他们的四周是两个军团中最强大的武士,而两位军团之主则是紧握着自己的刀剑,在对视与呼吸中捕捉着任何良机。 【我最后再问一遍,我鲁莽的兄弟,这是一次角斗?】 “神啊,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这么多废话,伱以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老子现在只想一拳打在你那张臭脸上!” 很好,一次角斗,不会危及到性命,却也涉及到了剑与尊严:用卡利班的方法了解这些蛮子可真是费劲,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不比他的狗强到哪去。 庄森在心中如此想着,而在另一边,黎曼鲁斯显然已经厌倦了这种等待,他才懒得管这到底是一场角斗还是斗殴什么的,他也不在乎这些,庄森心中的所思所想不过是对空输出而已。 剑与尊严?那有一拳招呼在这个混球的脸上重要么? 芬里斯的狼王向后稍稍退了一步,随后便挥舞着自己的利剑,化作了一股最纯粹的死亡寒风,向着自己的兄弟扑来,而卡利班的雄狮早就严阵以待,两把噬人的武器就这样在空气中碰撞,一时之间,火星四溅,剑影翻飞,金铁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两位基因原体都是如此的强大、愤怒且专注,在这场激烈的试探之中,他们势均力敌。 而在不远的地方,摩根正在出神地看着这一切,一种潜藏在骨子里的好战基因被这种最为赏心悦目的对决所勾起,她近乎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角斗:这几乎是全银河中最顶级、最精准、最完美的巨兽对抗了,两名原体的每一次交锋都在诉说着物理学与生物学所能达到的理论上的极限。 她安静的目睹着,铭记着,这一幕幕比一千本绝世的书籍更适合在安静的时候细细观赏。 但很可惜,现实的情况似乎并不适合她的从容观赏。 早在黎曼鲁斯挥出第一剑的时候,咆哮声就在狼群中响起,芬里斯的子嗣们挥舞着他们的兵器,用或腥臭或粗犷的野兽之嚎为他们的主君而喝彩,一股股源自冰川的咆哮声化作了最为森冷的气浪,排山倒海,扑面而来,让摇摇欲坠的大厅在纷乱的怒吼中颤抖,一遍又一遍的敲击着暗黑天使的盔甲。 在最开始,庄森的骑士们还能做到淡然面对,但伴随着眼前这从未见过的伟大对决在一分一秒的延续,也许是战士的灵魂被这无法超越的一幕所打动,又也许是单纯的觉得不能继续让自己的原体【孤军奋战】下去,当阿拉乔斯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第一个呼喊的时候,整个暗黑天使的战列便开始了整齐一致的呐喊与欢呼,与狼群那各自为战的胡乱咆哮不同,庄森的骑士们极为默契地等待着阿拉乔斯的一次次开头,再用一声声众志成城的呐喊支援着他们的原体,击碎了太空野狼那混乱的嘶吼。 这自然引来的狼群的不满,于是,鲁斯的崽子们愈发地声嘶力竭了起来,一次又一次提高着自己的声调,而骑士们也不甘示弱,就这样,一百多名阿斯塔特围绕着他们打成一团的基因原体,互相比较着呐喊与吼叫的声浪,誓要在这无锋的战场上压过对面。 在战圈之中,两位军团之主全神贯注得厮杀着,毫无保留地发泄着彼此之间的重重积怨,而在战圈之外,他们的子嗣如同唱歌的小学生一般互相较劲:你的声音高,那我的就一定要比你更高,重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整个大殿一时笼罩在了无比的喧闹之中,在无数个回廊间游荡着剑刃交锋的嘶鸣与阿斯塔特之间那一轮高过一轮的声浪比拼,而在这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喧闹中,唯有一人渴望着安静。 在暗黑天使的声音已经庞大到堪称震耳欲聋之后,一直安静观赏的摩根终于转过了头,她的淡眉此时已经皱成了一个小小的疙瘩:这可不多见。 她看着那些曾经严肃无比的暗黑天使,却发现他们已经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这场与太空野狼的飙音大赛之中,就连昔日最为严肃的阿拉乔斯,此时也已经全然沉浸。 该死,他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而另一边,太空野狼的情况就更热闹了,甚至有不少鲁斯的崽子从不知道什么旮旯里掏出了一堆奇形怪状的骨饰,搭配上他们长剑与战斧的交错嘶鸣,这群芬里斯人赫然以一直粗哑难听的腔调唱起了他们野性的歌谣,一时之间竟也能与暗黑天使打个五五开。 摩根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以后要和这群家伙共事么? 灵能在她的指尖摩挲中不断汇聚着,让她认真的思考是否要给这些便宜表侄子一些【爱的抚摸】。 而就在这时,两名原体终于暂时的分开了,他们气喘吁吁,盔甲间已有些许裂痕。 鲁斯哈哈大笑着,那是一种堪称尖酸刻薄的笑容。 “怎么样,我最尊敬的骑士大人?你把自己给累着了?以前我总听说你身经百战,征服了无数的世界,现在你知道你的那些战争游戏和真正的战斗有什么区别了吧?” 庄森用着鼻子粗重的呼吸,他只是勾起了一个冷笑。 【战争从不是游戏,鲁斯。】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让人倒胃口。” 【这只是事实而已,如果你看不清它,那我只能说,怪不得你还是这个邋遢样。】 【想想吧,鲁斯,在这场战争的一开始,你就在那里纠结你的小心思,就好像我们千方百计要夺走你的所谓荣誉:我可从不会抢小孩子的玩具。】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的糟糕透顶让泰拉失望了,我和我的军团根本不会来到这里,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你大可以不来,我和我的军团迟早会收拾这一切。” 【我可不想在我寿终正寝的葬礼上听到你在杜兰的胜利,扪心自问,鲁斯,你手下的那群崽子能做成什么事?你的一只手拿着你的长剑,另一只手地随时准备着拍他们犯蠢的鼻子,你还不如真的养一群狗崽子,狗最起码记打。】 “是啊是啊,看起来你在你的小崽子们身上可真的积攒了不少经验啊,我可真希望我的崽子和你的崽子一样优秀,庄森。” 狼王的语气已经化作了一种明显的讽刺,而回答他的则是狮王那更为明显与愤怒的反呛。 【是啊,说的没错,想想看,这很难想象么?当然难以想象,毕竟没人能够想象出来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黎曼鲁斯嗤笑了一下,他没在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用一种堪称危险地眼光看着自己的兄弟。 “别跟我在这胡扯了,庄森,说的就像你有多爱你的军团一样,仔细看看吧,我的兄弟,你带着你的军团,为了泰拉的随便一道命令便东奔西走,玛卡多的一封信就能让你们绕着银河乱转圈子,说真的,我的兄弟,马格努斯那个混蛋总说我是狗,但我今天才觉得,在这方面,我似乎比你略逊一筹。” “你以为你的辛苦付出就能有什么回报么,兄弟?醒醒吧,哪怕你再怎么努力,有朝一日,父亲选择谁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可能会是荷鲁斯,会是圣吉列斯,会是多恩,甚至可能会是我,而你……呵。” “别试图哗众取宠了,庄森,那是白费功夫,你根本不了解父亲的脾气,你也没什么人缘,我可怜的兄弟,连我这样豁达的人都看你不顺眼,你还指望什么?” 【你真是一片胡言,鲁斯。】 庄森没有生气,他的嘴角只是勾起了讥讽的笑容。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在皇宫没有朋友,你既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我们的父亲。】 【至于朋友?我们中像我这样善于交友的可没几个,我的人缘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黎曼鲁斯的表情就像吃了一斤的苍蝇。 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摩根低着头,捂住了脸。 【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兄弟之中会有人愿意站在我这一边,那么你呢,芬里斯人?你又能找到谁呢?和马格努斯一起讨论芬里斯的生物分类么?】 黎曼鲁斯咧嘴,链锯剑嗡嗡作响。 “我为那个认可你的兄弟感到悲哀,庄森,不过他并不在这里,不是么?这里只有你,我。” “还有我的拳头,以及我的克拉肯之噬。” 【你什么时候给你的两个狗爪子起了名?还挺般配。】 狼王没有回话,他欺身上前,剑锋直指庄森的腿部,狮王的挥砍几乎同时袭来,鲁斯那咆哮的链锯剑向上一挑,双方便僵持住了,不断地拉锯,厮磨,直到狮王抓住了一个转瞬即逝的间隙,将鲁斯的长剑从他的手中翘出,而在狼王重新抓住它之前,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便将它一脚踹开,长剑从暗黑天使的面前一路磕磕绊绊,留下了劈啪作响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一种真挚的笑容来到了庄森的脸上,显然,他赢得了这次角斗,狮王没有乘胜追击,按照卡利班古老的习俗,他保持着作为胜利者的矜持,等待着自己兄弟的服软。 直到鲁斯咆哮着,将自己的身躯化作武器,狠狠地砸在狮王的身上,两个基因原体就这样一起倒飞了出去,砸毁了无数的墙壁与石柱子,狼王抓住了自己的兄弟,挥出一拳,又一拳,庄森那匆忙的反击在这种攻势之下显得疲软无力,直到芬里斯人终于抓住了卡利班人的肩膀,在一声咆哮之中,直接将自己的兄弟扔了出去。 随后,鲁斯看也不看他的兄弟,他的目光来到了数十米之外的克拉肯之噬上,他向着自己的武器冲了过去,但在那之前,阿拉乔斯挡在了他的身前,这突兀的挑战者让鲁斯停顿了一瞬,而就在这个瞬间,克拉肯之噬已经被某位银发的女官牵引到了自己的手中,暗黑天使们无声的行动着,将她围在了队列的中央。 狼王皱起眉头,他没有再挑起新的争斗,芬里斯人转过身去,随手回应了阿拉乔斯的挑战:他一个巴掌打翻了大骑士,拿起了他的斧头,挥舞了两下。 “还凑合。” 正说着,一声极度愤怒与野蛮的咆哮从废墟中响起,庄森几乎是一跃而起,他的头发散乱,双眼中出现了血丝。 狼王笑着,他做好了冲锋的姿态,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但在那之前,庄森已经冲了上前,两个原体瞬间滚作一团,化作了一个横冲直撞的铁球,眨眼间,便一路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 两个军团的战士还在为了这极速变幻的战局而感到迷茫,但在这种无声的迷茫中,一个轻微的声音已经缓缓地回荡开了。 有人回头,却发现那位银发的女官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不见踪影。 (本章完) 第103章 公平 暴雨降临。 杜兰的云层中正酝酿着暗红色的滚滚波涛,眨眼之间,便已是电光闪烁,银蛇四起,风雨欲来的暗沉天色伴随着闷声作响的隆隆雷声与堆积的酷热积云一起,将压抑无比的气息填满了每个人的内心。 而在这呜咽的苍穹之下,两头时而伟大,时而疯狂的巨兽正在忘我地厮杀着,血色的光芒轻轻的拂过他们的盔甲,照亮了每一寸被凶暴的攻势所造成的裂纹与伤口。 比起刚才的【点到为止】,如今的两位军团之主都已经陷入了一种狂暴的震怒之中,他们碰撞、击打、互相伤害与憎恨,疯狂的剑刃与斧刃在基因原体的驱使下虎虎生威,尽情地撕咬着眼睛有些变得破旧的盔甲,在火星四溅之后,鲜血便洋洋洒洒,宛如打翻的油桶一般一路滴撒着浓稠的花瓣,从金碧辉煌的大殿延伸到走廊的尾端。 两位原体沉浸在最纯粹最突兀的暴怒之中,尽管他们暴怒的理由截然不同,但这并不妨碍战斗继续下去,他们在走廊与阴影中扭打在一起,穿过层层的门扉与残垣,抓住对方的肩膀与大剑,一次次地把对方砸进那遍地都是的纯石立柱之中,沙尘飞舞之中,就仿佛两头狂躁的野熊在互相啃咬。 庄森那精美无比的双翼盔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坨废铁,头盔两侧的天使之翼就仿佛被粗暴的折断了一般,早已不知所踪,而鲁斯的情况也多惶不让:一道狰狞的剑痕刺穿了他的左肩,一路延伸到了他的脖颈左下方,这是双方一次搏命的结果,当庄森的剑锋抵住野狼的脖子的时候,那把呼啸的战斧距离他的太阳穴也就只有一步之遥。 最终,黎曼鲁斯毫无退意,狮王紧咬着牙,一脚踹在了他的兄弟身上,让芬里斯人砸穿了两层的墙壁,一路滚到了外面,总算是结束了这个同归于尽的蠢局。 然后,他提剑,追了上去,在下一个房间中,两个原体再一次的厮杀了起来。 【你简直是一个疯子!黎曼鲁斯!一个野蛮的疯子!】 庄森的咆哮在无数个回廊中炸响,那是他与狼王一次又一次几乎同归于尽地厮杀中所积攒的怒气的总爆发。 【蠢货!蛮子!芬里斯上的野狗!没有人喜欢你!你这个一无是处的混蛋!】 【如果大远征在今天结束,那么明天日出的时候,全银河都不会记得伱的名字!你只配回到你那个臭气熏天的狼窝里!】 黎曼鲁斯没有生气,最起码看起来没有,他哈哈大笑着,用一种堪称温柔的讥讽语气回答着自己兄弟的暴跳如雷。 “芬里斯的确不是个好地方,我的兄弟,但它最起码阳光明媚,空气新鲜,比某个除了苍蝇和烂泥什么都没有的小树丛要强多了:我说的对吧,小树丛霸主?” 庄森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嗤笑。 【只有你会在远征结束后滚回你的狼窝,鲁斯,无论是哪个未来都不需要野蛮人,但是只要有战争还在继续,我就永远不会失去我的作用,蠢货。】 “你才是蠢货,我的兄弟,你有多傲慢就有多愚蠢,庄森。” “我们的父亲所规划的未来是多么的光芒四射啊,只有最纯洁最天真的人才会活在里面,比如说我们的基利曼,而你觉得,他会让一个满身都是小秘密的家伙站在那里?” 【我们是帝皇的第一军团!我们没有秘密!】 庄森紧咬着牙关,字字愤怒之言从牙缝中挤出,哪怕是之前的所有厮杀与搏斗都没有像这一句话一样挑起他的滔天怒火,他就这样冲了上去,更惨烈的厮杀开始了。 他们冲出了围墙,也冲出了要塞,将战斗与子嗣远远的抛在了身后,来到了血红色的苍穹之下:这里已经是这座皇宫的最顶端了,宽阔的平台原本是杜兰暴君用来俯瞰自己国度与子民的观景场地,如今却成为了质量上乘的露天决斗坑。 轰雷作响,作为对于帝皇子嗣的热烈欢迎,翻腾的银蛇呼唤着闷热的暴雨席卷而来,毫不留情的拍击在额头与眉毛上,争抢着这场世纪对决的最前排。 两名军团之主冲进了这瓢泼大雨,他们彼此之间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紧握着各自的武器,气喘吁吁,两个人都弯着腰,前倾着自己的身体,目光不断地在对方的胳臂与大腿上打量着漏洞。 而就在此时,灵能的波动之声在大雨中回响,银发的女士跨过了虚妄的门扉,来到了这个决斗场地的最边缘,她的身边漂浮着狼王的佩剑:克拉肯之噬,那把剑看起来跟她差不多高。 狮王的视野余光扫过了他的顾问与血亲,他没有说话,而是在确认了摩根在看向自己之后,向着黎曼鲁斯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摩根点头知会,下一秒,克拉肯之噬便飞到了鲁斯的手边,狼王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它,他的另一只手随便一挥,便将阿拉乔斯的巨斧深深地嵌在了墙上。 【现在,这是一场决斗,而不是角斗了,鲁斯。】 庄森的腔调已经变回了那种常态的冷漠,那种最冷静,最危险也是最为蓄势待发的冷漠,他转过了身子,用一种颇为严肃与正式的语气向着摩根诉说。 【至于你,摩根女士,我希望你能确保不会有任何人会来打扰这场决斗,我是说,任何人。】 摩根点了点头,她和庄森的视线在丝丝雨线中交错了片刻,便已完成了千言万语,银发的女士随机转身走向了观景台唯一的入口,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你还是这么喜欢摆弄文字游戏,我的兄弟,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你是马格努斯或者我们的小罗伯特。” 狼王散漫的笑着,狮王那沉寂的动作与面容没有让他提起丝毫的戒备心理,在他的人生中,这样的场面已经太多了,尤其是他在芬里斯上的时候。 当部落中的年轻战士们因为一些争吵、比较甚至是单纯的消磨时间而对决的时候,他们的态度甚至比真正的战斗更为野蛮与投入,但这没什么,哪怕是怒火滔天的两名年轻芬里斯武士,在他们货真价实的打上一场之后,一顿老拳,一场酒宴和一次烂醉如泥就能让曾经的厮杀翻过页去,在心有灵犀的哈哈大笑中烟消云散。 现在不也是如此么? 狼王握了握自己的剑,寻找着手感,散漫的心态与燃烧的怒火支撑着他继续着这场战斗,而不是低头认输,以逃避它。 但庄森丝毫没有被这种欢快的笑声所感染,他紧握着自己掌中的大剑,怒火在他的灵魂中翻腾,面容上却是一种让人胆寒的严肃。 【这么说,你接受了它,一场决斗,鲁斯。】 狼王只是仰着头,哈哈大笑。 “随你怎么叫,快开始吧,要不要我唱首歌给你提提胆?” 庄森没有说话,他的剑锋在暴雨中飞舞,化作癫狂的旋风,向着他的决斗对手,席卷而去。 —————— 摩根没有等待太久,很快,一通最嘈杂的脚步声便在走廊的尽头响彻了起来,几乎就在下一秒,一群深黑与铁灰相杂糅的身影便从拐角中一下子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地顺着血滴与破坏的方向,寻找着自己的原体。 摩根的手指捻住了她手中的法杖,伴随着一句轻轻的咒语,一节弯刃便出现在了法杖的顶端。 她挥舞着它,划破了面前四散的尘埃与沙石,转眼间,伴随着她的意志,一道笔直且无比醒目的切线便出现在了地上,横向贯穿了整个通道:意思再明显不过。 伴随着她的动作,正在向这里狂奔的浪潮明显出现了某种细微的分歧:率领着暗黑天使的阿拉乔斯看着那道线,尽管在心中默默地犯着嘀咕,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位银发女士的【丰功伟绩】,大骑士的步伐便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步:反正原体之间的厮杀声响已经能切实地听到,情况没那么紧急。 而与之相反,芬里斯狼王的原体亲卫黑血则是在听到厮杀声的那一刻便骤然加快了脚步,狼群不断咆哮着,眨眼间便彻底超过了一旁的暗黑天使。 “给我滚到一边去!你个小崽子!” 眼看着摩根没有丝毫退避三舍的迹象,黑血不由得狂呼,但就在话语出口的那一刻,他的铁靴踏过了某条近乎完美的脆弱切线。 原本微微颔首低眉的摩根扬起了自己的下巴,伴随着她的青蓝色瞳孔猛然长大,苍白的嘴唇与贝齿轻轻碰撞着,一股无形的寒潮便在一瞬间席卷了所有的太空野狼。 七十名鲁斯最好的子嗣就仿佛踏入了蛛网之中的果蝇,他们在一瞬间冻结在了原地,甚至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奔跑、咆哮、又或者是怒目圆睁,那些足以承受成吨重的动力甲的伟岸身躯如今只有一双瞳孔还能勉强地运转,而这些瞳孔现在正通通死死的盯在他们眼前的这个银发凡人的身上。 无数符文与反灵能的挂件在佩戴者的催促或者它们自身的反应机制下散发着光芒,亦或者发出属于芬里斯的古老声音,但这一切不过是转瞬即逝,摩根只是勾起了她的唇角,太空野狼引以为傲的符文便一个接一个地黯淡无光,就仿佛散落的火星被黑夜一个个吞噬。 她笑着,舔着嘴唇,纤细的五指慢慢的举到空中,直到所有的太空野狼都能看到它,然后,挥出。 一瞬间,亚空间的波涛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无形的气浪席卷了所有的鲁斯子嗣,冰层开裂,山崩地陷,芬里斯的狼群甚至连一声咆哮都没发出,就通通被卷入了摩根一句私语所唤醒的风暴之中。 【我想这么干有段时间了。】 她轻声嘀咕着。 暗黑天使们抬起头,却发现他们正被阴影所笼罩:这阴影不是别的,正是太空野狼正在一个个地从他们的头顶飞过,连绵不断,宛如风卷残云,狂暴的灵能气流一口气将他们旋转了三千遍,才把这群胃液上涌的家伙吐在了一边,堆成了一座满是呕吐物的小山。 完美。 摩根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发出了一声轻笑:没有伤亡,也没有耽误任务,只不过是这些太空野狼需要睡上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了,当然,睡眠的条件似乎并不好。 她甚至感觉某种在这场战斗中积攒的愤怨似乎也已经伴随着狼群的半空飞舞而消失了不少,这让她不由得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暗黑天使。 阿拉乔斯迎着这股目光,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发现自己距离那道线似乎还有着一点距离。 稳妥起见,他又退了一步。 摩根的目光中闪过了惋惜。 而在另一边,她轻轻的打了个响指,随后,伴随着一股金属摩擦的声音传来,大骑士的战斧便被拖了出来,随时扔到了他的脚下。 【下一次,记得抓紧自己的武器,阿拉乔斯。】 【真是的,你们就不能和你们的基因之父好好学学么?你们是何等的幸运,拥有一位诸原体中名列前茅的人物来率领你们走向战争与胜利,我甚至崇拜他。】 【要珍惜,你们这群家伙。】 她翘着腿,依靠在无形的灵能王座之上,一只手拄着自己的脸庞与发丝,法杖飘在空中,而另一只手则是随意地拆解着那座太空野狼的小山,免得那些昏过去的鲁斯之子们把自己压死。 她开口,一边随意地打量着沉默以对的暗黑天使们,一边零敲碎打地诉说着自己的话语。 【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干站在这里,最起码排成两个相称的队列,好么,别总想着进去看,你们又帮不上忙。】 【当然啦,我也帮不上忙,毕竟那可是庄森,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在这个银河中就可以称之为无解了,你们很难想象你们的基因之父有多么的伟大,毕竟你们根本达不到他的高度。】 摩根打量着自己的手指,随意地用话语挑动着一直保持死一般沉默的暗黑天使们,不过很可惜,尽管如此,她得到的依旧只有沉默,而不是某些义愤填膺的勇士。 早知道就下手轻点了,好歹留几个太空野狼。 她在心中抱怨着。 而另一边,阿拉乔斯抓紧了自己的战斧,他的心情难免因为这些话语而感到不愉快,甚至充斥着上去一决雌雄的想法。 但当他看到那小山一般的太空野狼的时候…… 啊,只是一些有些激烈的谏言而已,想必,他是能接受的。 —————— 要塞中,战斗的嘶吼似乎转瞬即逝,但依旧没有逃过两名基因原体的耳朵。 “你犯了一个错误,我的兄弟,一个马格努斯一样的错误。” 狼王的脸上挂起了讥讽满满的笑容。 “你不应该这么信任灵能的,庄森,你不应该让你的一个区区凡人顾问去阻拦我的子嗣。” “一个灵能者和我的大军?哦,这可一点也不公平。” 【是啊……】 狮王也在笑,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哼出一声不怀好意的嗤笑。 【一点也不公平。】 (本章完) 第104章 呆瓜 愤怒,它比一滴滴蜂蜜还要香甜,像烟雾一样,从人的胸膛中升起,沸腾,燃烧。 摩根忘记了她是从哪本书上读到这句话的,好像是阿里曼的书架上的某一本斑驳的古籍,但是毫无疑问,她记得很清楚。 而此时,她感受的同样清楚。 —————— 愤怒…… 她感觉到了它,如此清晰,如此暴烈,如此疯狂。 如此……可笑。 —————— 银发的女官端坐在虚假的座椅之上,她解开了自己的发扣,丝滑的长发在她的脊背与手腕上如同蛇一般地游走着,化作了扶手与倚靠的椅背,而丝丝发梢则是成为了顽皮的宠物,用以消遣这难免有些无趣的时光。 摩根半眯着眼睛,青蓝色的瞳孔隐藏在浓密的眉毛中,不断地打量着面前暗黑天使们的行动:阿拉乔斯显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人员,在短暂的犹豫后,他的话音在冰冷上空气中回荡,指挥着暗黑天使们把太空野狼拖到那些不会碍事的地方,而另一些第一军团的战士则是守在了外围,将各个关键的要点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战争还没有结束,最起码没有完全结束,在要塞之外的烟雾缭绕中,依旧能够听到断断续续的交火声。 摩根甚至注意到,阿拉乔斯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了她身后的那堵残墙之后,在那里,基因原体的搏杀之声还在持续,甚至能时不时地听到庄森的怒喝:这才是暗黑天使们会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的最大一个原因,他们确定自己的基因之父依旧安然无恙,也知晓自己哪怕贸然的冲了进去,也帮不到什么忙。 而同样,一旦断壁之后的厮杀之声停止,那么阿拉乔斯便会立刻跨过那条细细的红线,去往自己的基因之父身边:哪怕这意味着与眼前这位可怕的灵能者爆发冲突的可能性,他也会毫不犹豫。 在暗黑天使那熊熊燃烧的内心之中,摩根看到了这一点。 她当然不会阻止。 毕竟,就像在她目前唯一的血亲:庄森面前一样,蜘蛛女王在第一军团面前的偶尔任性与蛮横,不过是一种从未停止的试探。 只不过,在对摩根已经【知根知底】的卡利班雄狮面前,他的血亲因为对他毫无秘密可言,自然可以更加随意与任性一些。 而在对摩根还不算特别了解的第一军团面前,身为狮王的凡人心腹,强大的阿尔法级甚至更高级的灵能者,自然还是要保持一定矜持与傲慢的,甚至是倚靠着军团之主所渐渐增长的【嚣张】,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而所有的任性,傲慢与嚣张,不过是摩根对着庄森与第一军团所伸出的一支支探查的触角。 摩根总是想要切实地知晓与把握,在这个强大的集体之中,她的权限,她的自由程度,她的地位与身份,她能够任凭自己的思想与心思所行动的最大可能性,究竟有多少,又能不能再进一步。 毕竟,她的本能告诉她,她似乎与庄森,与第一军团,还有着一段比较漫长的缘分。 而也正是在这种无时无刻的观察与摸探之中,摩根渐渐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也许暗黑天使对于庄森,不像千子对于马格努斯那样敬若神明,也不像钢铁勇士对佩图拉博那样自为蝼蚁,但是哪怕是最傲慢的暗黑天使老兵,他们的一言一行也在无意中向着他们的基因原体靠拢,尽管他们的内心可能并不喜欢他。 基因原体对军团的影响,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一些,无论阿斯塔特对于自己的原体感官如何,他们似乎都会先天性地把原体的认知与行为看做是某种理所当然的真理与现实法则。 就比如说,当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毫不掩饰地当众表明他对自己的凡人顾问的信任的时候,摩根便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感觉到【不屈真理号】上那普遍存在的,对她的尊敬与礼仪。 如果说在此之前,这些资历甚老的战士只是承认她的灵能力量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就的的确确在对【摩根】这一存在的本身表达着最接近【尊重】的态度。 显然,哪怕是在基因原体影像没那么强烈的第一军团,庄森的一言一行依旧能够轻易地改变绝大多数战士的态度与思想,这就像是某种血脉之中的烙印一般。 摩根暗暗地记下了这一点。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用到这一点。 而这,只不过是她这段时间来的收获之一,以暗黑天使军团作为模板,再辅以曾经对千子军团和钢铁勇士军团的惊鸿一瞥,摩根在内心中分析着基因原体与军团之间那神奇的化学反应。 她并不太担心她的这些行为会带来什么坏处:只要她还是那个办事得力的血亲,只要她还是那个强悍无比的灵能者,只要她还是那个行走在战线中心,直接或间接救下了数以千计甚至上万名暗黑天使老兵的军团骨干,她的小小任性行为自然会被一笑了之。 毕竟,无论是在庄森眼中,还是在暗黑天使的认知中,银河中还有着千千万万的紧急事态,比这位波斯猫小姐的慵懒任性要来的更为让人头疼,更需要全神贯注。 尤其是在庄森表露了对摩根的信任之后,甚至连围绕在她身边的反灵能老兵都已经渐渐的散去,摩根可以自由的行走在舰队之中,又或者进行着自己的小小事业。 比如说,对于情绪的认知。 想到这里,摩根就不由得感到了一种关于命运与成败的滑稽逻辑感,她的确没有想到,一次失败之后的突发奇想,会成为自己掌握第一步的关键推力。 她也许该感谢那个凡人,那个死在她的刀下,胡子花白的杜兰老人,他叫什么来着? 算了,那不重要。 她颔首,内心中如此想着,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猛的从她的身后传来,那就像是两炳巨大的铁锤砸穿了朽烂不堪的墙壁,撕扯着整个房间。 摩根挑起了眉头。 她抬起头,发现阿拉乔斯也在看着她,暗黑天使没有立刻的行动起来,因为在撞击声后,嘶吼与战斗的声响很快再次响起。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波斯猫小姐暗暗地探出了自己的灵能,观察了一些里面的情况。 …… 啧…… 然后,她重新迎上了阿拉乔斯的视线,露出了一个没什么感情的无声微笑。 【为了你心中的某些既定认知与光辉形象着想,骑士。】 【我并不建议你现在进去。】 —————— 战斗。 永无止境的战斗。 无需多言,唯有战斗。 无人妥协。 也无人退让。 庄森挥舞着自己的狮剑,近乎麻木地榨取着双臂之中的最后一丝力量,他的两颗心脏在坚定意志的催促下不断地加速蹦动,强横地命令着每一块肌肉与神经:再多一丝力量,再坚持一个回合,在进行一次进攻。 无论是双臂还是双腿,都已经如同钢铁一般僵硬,如同山脉一般沉重,但雄狮是意志与钢铁更为强悍,比山脉更为顽固,他无情的命令着自己的身体:继续战斗。 而在对面,芬里斯之主的情况也没有丝毫的乐观可言:鲁斯的四肢百骸上已经是伤痕累累,尤其是他右腿之上的伤口,已经明显的影响了他在战斗中的节奏与速度,显然,在剑术与技巧的比拼中,芬里斯人远远不是他的卡利班兄弟的对手,他虽然也能够伤到自己的狮子兄弟,但是比起庄森的反击,这些伤害不值一提。 但尽管如此,怒火与狂暴依旧支撑着他的猛攻,他的每一次凌厉扑击依旧让庄森不得不集中起所有的精力去对抗:芬里斯人远比他的兄弟要魁梧与强壮,他可以承受更多的伤害,他的野蛮攻势哪怕只是命中一次,也效果非凡。 鲁斯重重地挥出一拳,擦着那已经残破不堪的狮盔,砸到了庄森身后那尊可能有一吨重的大理石雕像上,刹那间,那台名贵的展览品便会基因原体的一击彻底砸成了碎片,砖石飞舞间,庄森也抓住了这个机会,一把攒住鲁斯伸出来的胳臂,肩膀一顶,把自己的兄弟掼进了另一边的墙壁里:而在这些时间中,他们的另一只手也在紧握着各自的刀剑,在半空中不断地撕咬与颤抖着。 暴雨倾盆,混杂着暗红色的云层中那闷热的气息,不断地砸落在两名原体的盔甲上,已经残破不堪的墙体在磅礴大雨中不断瓦解,露出了脆弱的内在,甚至让这个观景平台变得不再那么安全与隐秘,但尽管如此,两位军团之主依旧没有半分停手的打算。 现在,已经是纯粹的怒火在支撑这场战斗了,他们早就忘记了厮杀的起因,战士的纯粹灵魂与胜利的焦急渴望支撑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发起不假思索的进攻。 庄森与鲁斯,他们缠斗着,交锋着,高大的身影在平台的左右两侧不断徘徊,直到又一次短暂的分出胜负: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成功地抓住了自己兄弟的一个疏漏,他的剑锋把鲁斯一路逼到了观景平台的边墙上:这个地方在之前的战斗中受损,在暴雨的冲击下,已经倾塌了一半,露出了另一个房间之中的楼梯,与半个楼层之下的空间。 庄森冲了上去,继续与他的兄弟用大剑交锋,而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抓向了鲁斯身上那张黑色的狼皮,但巨大的力量反而撕碎了这张皮毛,只留下繁杂的符文挂坠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鲁斯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头撞向了自己的兄弟,两名原体在近乎脸贴着脸的情况下来回碾磨着彼此的长剑,不断地撞击着四周那摇摇欲坠的墙壁。 终于,再又一次交锋所造成的撞击下,那堵早就已经支撑不住的边墙彻底的倒塌了,甚至连带着一部分地板,将两个谁都不肯退一步的原体一起牵连了下去。 庄森与鲁斯,此时此刻的他们在重力与滑溜溜的摩擦力的影响下扭成了一团,彼此之间的动力甲已经勾在了一起,两个原体就仿佛一个不规则的铁球一般,掉在了楼梯之上,一路滚落下去,又砸穿了这个脆弱的建筑,跌到了更底层的空间之中,溅起了成片的灰尘。 但就在刚刚停下的那一刻,两名再次分开的原体就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们眼中的怒火依旧没有丝毫的消减,但是:狮剑已经在刚刚的混乱中不见了,克拉肯之噬也不知道滚到哪个旮旯里了。 在下一个瞬间,两个人都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随后,他们像是纯粹的野兽一般,咆哮着完全无意义的话语,再一次地发起了冲锋。 这一次,没有战斗的艺术,也没有争斗的规则,两个曾经伟大与智慧的原体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被愤怒所驱使的野兽,他们现在唯一的渴望就是将自己的对手彻彻底底地打倒在地,赢得胜利。 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他们各自挥舞着拳头,被铁靴保护的鞭腿在空气中虎虎生风,雨时的地面上满是湿滑的气息,一个不留神,两位基因原体就双双倒在了地上,随后,他们也顾不得爬起来,就这样在地面上互相撕扯,殴打,在泥土中滚来滚去,一拳拳砸在对面的脸上,顺便加上自己的唾沫。 破旧不堪的动力甲上不断地流下鲜血,混杂着泥泞,在这一刻,无论是庄森,还是鲁斯,都不像是能够指挥军团与王国的伟大人物,反而像是两个混混,两个醉鬼,两个在大雨中杂耍的呆瓜。 终于,在蛮力上更胜一筹的鲁斯硬生生地吃下了庄森的一击,然后一拳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这是成功的一击,他彻底打烂了那个狮盔,甚至连庄森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与呆滞中,鲁斯抓住了机会,他挣扎着爬起,在泥泞的地面上不断地打着滑,最后拎着庄森的一条胳膊把他甩了出去。 庄森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一时之间竟没有起来,这无疑是胜利的良机,但当鲁斯真正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脚下的水洼,看到了自己的情况:伤痕累累,披头散发,痛楚撕咬着他的每个关节、每块肌肉也都酸胀发热得叫人难以忍受,甚至连他的狼皮都已经被粗暴地撕碎,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块块破破烂烂的垃圾。 他又看向了庄森:他的情况甚至更惨一些。 …… ……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有一瞬间,这个问题钻入了鲁斯的脑子里,随后便如同病毒一般地散播开来,芬里斯的狼王就这样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呆了有一会儿。 然后,他笑了。 浪潮一般的笑声从狼王的喉咙中传出,那是一股股欢乐与荒谬在他的胸膛中起舞,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大笑着。 最起码,他好像并不生气了。 庄森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他的大半张脸上都是鲜血,但是他的目光依旧熊熊如火炬。 【你在笑什么?】 他迈步,跌跌撞撞地走进自己的兄弟,拳头握得紧紧的。 鲁斯似乎是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兄弟在发问,狼王同样在挣扎着站立,他的身子此时有些歪歪扭扭的,因为好像有一边的肋骨已经断的差不多了。 “帝皇的蛋啊,兄弟。” 鲁斯笑着,越笑越大声,边笑边咳嗽,不断地吐出喉管中的大片淤血。 “我们正是在干什么?兄弟?” 庄森晃了晃,走到了狼王的面前,他的半边身子都被外面还在燃烧的战火所照亮,就仿佛一名隐入黑暗的血之骑士。 【伱……投不……投降?】 “……啥?” 【你、投、不、投、降!】 “……你在说啥?” 【这!是!一场!决斗!】 …… 这简直是疯了。 鲁斯彻底忍不住了,他仰起了头颅,纵情大笑。 刽子手的使命也好,大远征也好,军团之中的疾患也好,原体之间的政治纠葛也好,甚至是人类种族的命运也好,此刻已经尽数被抛在脑后, 他妈的,疯了。 他们两个,都疯了,简直是一块发疯了,就像是两个没脑子的最大的傻瓜一样。 就像马格努斯。 他大笑着,直到再也笑不出声。 “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么?” “兄弟,我们就像……” “两个蠢爆了的大呆瓜。” 鲁斯吐出了这句话语,然后,他还想着继续笑,继续为了这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的纯粹快乐而疯狂地大笑到时间的尽头。 然后,他看到了庄森蹒跚的步伐。 他看到了那高高举起,沾满了鲜血的拳头。 他看到了…… “砰!” 铁拳挥下,原体那高大的,不设防的身躯就这样倒下了,庄森看着自己的兄弟,看着他在被打昏之前都还在笑的傻脸。 他唾了一口,最后的孱弱话语如同丝丝烟雾,溜进了黎曼鲁斯的耳朵里。 —————— 【你才是呆瓜。】 (本章完) 第105章 落幕 “我可真是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你了,赫克特。” “是啊,塔拉辛前辈,真是好久不见。” —————— 自从年轻的【獠牙】踏上了这艘战舰以来,类似的问好与怀念之音堪称不绝于耳,毕竟,舰队中的所有人都对这个高得出奇的新星印象深刻,而长达数年的战争也实实在在地带走了不少人。 赫克特在与冉丹的战争前线征战了数年,也许是五年,又也许是七年,总之,他很少休息,也很少去计算自己到底厮杀了多久。 在一开始,他还试图以那些阵亡的战友为标记,来铭记这场战争的过程,但在一次又一次毫无尽头的血战之后,他明智的放弃了这个想法,对他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的四人小队直到今天都毫发无损,最起码没有减员:这可真是一个奇迹。 在赫克特看来,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二值得骄傲的事情了,至于那第一值得骄傲的,莫过于埋藏在他心底的,哪怕是凯隆老师都不知道的秘密:他的原体,他的基因之母,他的血脉的仲裁者。 他始终遵守着她的意志:保守这个秘密,并在这场战争中不惜一切地提升自我,他将这短短的话语作为自己人生目前的信条,忘我地执行着它,他不知道这个任务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毕竟,原体的所思所想,他又怎么能去猜测呢? 如此的想法在赫克特的脑海中流转,他行走在【求知者号】的回廊中,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目光则在那些墙壁上的记录画作中不断地观赏着。 第二军团的战舰内部装饰与其他的军团大概是不同的,他们并不像帝皇之子或者圣血天使那样将自己的虚空家园打造成艺术品,但他们也的确会用心地装饰它,只不过在第二军团的战舰之中,最多的装饰品并不是油画与雕像,而是一种记录性的画作。 这些画作会用最具有概括性的表达记录下这艘战舰与它上面的成员所经历过的事情:也许是一场战斗、一次历险、甚至是一轮争辩或者别的什么趣事,像是经过了一颗有趣的星球,遇见了一种具有原始智慧的生物,又或者与一颗在长夜中苦苦死撑的人类世界重逢于帝国的旗帜之下什么的。 这些画作并不是一种官方的行为,任何人只要觉得自己的经历是有意义的,都可以挂在上面,还可以在旁边摆一个小牌子,简短的描述这一切,又或者放上一件足以证明这个故事的纪念品,当然,那些访客的故事也被鼓励放在上面,一些更活跃的战士甚至会想办法套出这些客人口中的故事,毕竟,凡人的经历有凡人的精彩。 每一艘战舰都像是马车营地之中的篝火,而每一个战士都潜藏着一个故事的灵魂。 曾经有人如此评价帝皇的第二军团,虽然这个评价无法象征整个第二军团,但在一些舰队里,这的确是一个精准的概括。 当然,在其他的舰队之中,可能就是另一幅场景了,毕竟第二军团如今已经四分五裂,每支舰队的画风自然也是天差地别,赫克特所在的第二舰队就更喜欢记录与一些健康的考古活动,至于第三舰队则是更喜爱灵能的艺术,而第六舰队则对与凡人的接触更感兴趣…… 据说,这种记录的习俗最早就是来源于赫克特目前所在的战列巡洋舰【求知者号】,而最了解这种习俗的无疑就是这艘战舰上最古老的那位战士了…… “我找技术中士,塔拉辛。” 赫克特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了反馈,他根据凡人仆从所提供的地址在回廊中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战舰深处的一个房间之中,这里更像是一个储藏室,因为过于靠近引擎而显得有些闷热,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闲逛。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各式各样的零件与检具,随后是各种等待维修的装备被整整齐齐地架列在工作台上,在它们的旁边则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显然是私人物品,而在房间的另一头,隐约可以看见一些破旧的战甲,甚至是更大的家伙。 坦白来说,这个房间实际上非常宽阔,它其实更适合仓库这个名字,但是因为摆放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反而显得有些拥挤,但是房间的主人明显很适应这一点,赫克特很快就看到一个隐藏在袍子之下的身影缓缓地从一堆老旧装备与未知物件中起身,向他走来。 赫克特站定,规矩地行礼。 “塔拉辛前辈。” “啊,赫克特,你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这位前辈还是老样子,他没有穿戴战甲,而是披着简单的麻布长袍,以阿斯塔特的标准来说,他有些干瘦,也有些高,但总的来说依旧很不显眼,属于一群阿斯塔特中会被理所当然忽略掉的那个。 但没人会轻视他,哪怕是阅历最丰富的古战士也说不清楚塔拉辛是什么时候加入军团的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第一批去火星进修的第二军团战士之一,并很快就得到了技术中士的头衔,他很喜欢这个岗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统帅小队或者升职,直到今天,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技术中士,其实已经是整个第二舰队资历最老的人物之一了。 塔拉辛很少参加战斗,但他在考古活动方面有着独特的技术,他总是能很精准的找到那些隐藏的远古遗迹,然后让军团满载而归,赫克特甚至记得他唯一一次参与这种团建活动就是由塔拉辛带头的,大约两百名自愿的战士跟随着这位老兵来到了一处奇妙的地方: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放眼望去满是冰冷的机械与沉睡的金属骷髅,就仿佛在被葬入这个陵墓之前,这些墓主人就已经是尸体了。 那个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数年前的小型王朝一般,獠牙们闯了进去,花了一点时间清理了那些奇怪的金属骷髅,缴获了不少还能用的东西,不过唯一可惜的是,当他们冲入了那个看起来像是王座间的地方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最珍贵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了,反倒是其他的宝贝都异常完好。 不过,塔拉辛对此似乎也没什么失望的情绪。 “维修,还是需要?” 技术中士带着赫克特慢慢的走到了他的工作台前,那干瘪的声音中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 “我希望能修一下它,塔拉辛前辈,军团中可能只有你懂得这些技术了。” “啊,我只懂一点,赫克特,我可不能保证修好它。” 赫克特把自己的武器交给了技术中士,当初,他正是从塔拉辛的手上接过了这把星神相位剑,这把武器他用的还算顺手。 “这把武器用着怎么样?” “还算可以,总体来说我觉得自己正在逐渐掌握它,但我总觉得我没有发挥出它所有的力量。” “也许它们还在沉睡,不过谁又知道呢?” 技术中士没有立刻去碰那把武器,而是来到了一旁的书架上挑挑拣拣,拿出了一本又一本已经破旧不堪的书籍,这个翻两页,那个看两眼,时不时回到工作台前,记录着什么,但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停止与赫克特的闲聊。 “前线的情况怎么样?我的小赫克特,伱们可是很久都没有新的故事传回到【求知者号】了,我甚至觉得有点寂寞了。” 听到这句话,赫克特突然想起了一些片段:据说第二舰队热衷于搜集故事的传统,最早就是由这位古战士塔拉辛所发起的,不过那已经是语焉不详的历史了,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平淡往往意味着安全,塔拉辛前辈,不过冉丹的确很长时间都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攻势了,前线的主流猜想是,它们奴隶制的国体已经因为这种大规模的流血战争所造成的主体种族衰落而陷入了动荡不安之中,所以无法继续支撑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所以,你觉得这场战争是会以我们的胜利而告终?” “现在的确还不算是胜利,但是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曙光了,塔拉辛前辈,哪怕是最悲观的前线军官,也不过认为我们可能无法再让银河的东北部与北部繁荣起来,毕竟这场战争所带来的毁灭痕迹实在是难以去除。” 塔拉辛笑着,他背对着年轻的战士,在自己的书架上忙来忙去。 “我经历过很多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多,赫克特,我的记忆告诉我,战争中的宁静其实并不总是一件好事。” 他转过头,脸上是一种深沉到让人有些不安的笑容。 “战争是一场暴风雨,小子。” “宁静不属于它。” “……您是指?” “当你们的各个战术小队化整为零,在前线不断的征战与收集情报的时候,我也在无聊之中聆听着另一些信息,一些帝国内部,银河中心的信息。” “你知道第十一军团么?他们的母星系一直被认为是帝国中最安全的区域之一,但是最近的一段日子里,据说那里已经有一些奇怪的异形舰队出没了。” “哦,还有第十一军团本身,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投入的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不怎么正常。” “你们已经有多久没有接到第十一军团的信息了,小子?” “我们……” 赫克特张嘴,本能的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但随后,他便愣在了原地,嘴巴一张一合,却始终无法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对啊……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接到过第十一军团的消息了? 自从那个最纯洁的原体率领他的军团一头扎进了冉丹帝国的核心区域之后,他已经多久没有再派人回来了? 一年? 两年? 还是三年? 还是……更久…… —————— 庄森有些艰难的呼吸着。 他靠在了一个满是沙土的断柱之下,竭尽所能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复着体力与精力:尽管那些伤口正在基因原体那超人般的体质下迅速复合,但是体力与精力的消耗却也是实打实的。 他有些虚弱,有些疲惫,而且更重要的:他太狼狈了,狼狈到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 尽管在刚刚的狂怒搏斗之中毫不在意,但当战斗结束,当决斗胜利,当燃烧的愤怒与鲁莽终于在冰冷的空气中冷却了下来,卡利班的雄狮也猛然地意识到了,自己到底在做一件什么样的蠢事。 …… 某种意义上,鲁斯那个混蛋没说错,他们就像是两个呆瓜。 不,那条蠢狼肯定是更呆的那一个,他搞砸了一切,马格努斯和罗嘉加起来都没他那么蠢。 庄森低着头,看着身上破破烂烂的盔甲:盔甲的破损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他浑身上下满是沙土与灰尘的模样可真是深深地刺痛了骑士王那矜持的心灵。 尤其是…… 当大片的脚步声出现在他耳旁的时候。 显然,一大批他的子嗣就要过来了,他不得不在部下的面前露出这种破烂模样,虽然暗黑天使们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单单以这种浑身脏污的乞丐状态出现在外人的面前,就让庄森自己无法接受。 这可不行。 他努力的拍了拍灰尘,才发现脏污已经遍布了他的全身,深入到了他的眉毛与指甲,甚至他的每一根金色发丝都已经和灰色的土壤纠缠在了一起,结成了令人恶心的发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破旧的土黄色麻袋一般 该死,他可不能这副模样…… 庄森紧咬着牙关,然后,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暗黑天使的脚步似乎被紧急地阻止了,随后,两个声音的争论传进了他的耳朵,他立刻就认出那个更浑厚的是阿拉乔斯,他坚持到立刻进来,而那个更冰冷与清脆的则是摩根,她在以一种近乎于无理的态度阻拦着暗黑天使的行动:她说不出什么理由,反而东拉西扯,阻拦着暗黑天使的脚步。 而就在这种无理的争论进行的时候,一股细小的灵能旋风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一路飘到了庄森的脚边,庄森看着这股让他熟悉的灵能力量,他颇为挣扎地站了起来,随后,这股灵能就包裹着他。 仿佛春日的微风,又或者是清冽的山泉水,庄森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盔甲和脸庞上的污垢被灵能以极快的速度刮去,就仿佛秋日的山风出吹走腐烂的树叶,它们甚至吹拂着他的金发,让它如同剥开云层的太阳一般,重新散发出光芒。 他堪称顺从地接受这一切,当最后一丝灵能终于从他的身上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都变好了不少,最起码,他又能走上几步了。 而也在这个时候,房间外的短粗争吵到了尽头:他甚至能听到阿拉乔斯拔刀的声音,显然,银发女士的这种阻拦行为让暗黑天使轻而易举地战胜了对她的小小忌惮。 【够了。】 庄森出声,他的命令隔着墙壁轻易地结束了这一切,随后,他慢慢的走出了房间,没让自己的子嗣进来看到这里的情况:鲁斯就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他的样子可不算太好,虽然庄森很难说得上对他有什么正面看法,但他依旧不打算让自己的兄弟在子嗣面前难堪。 他走了出去,面见自己的部下们,接受他们的觐见与关切,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一旁的银色身影:她站在队伍的外围,看起来没什么兴趣加入这场父子互动,庄森看着她,随后状似无意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 随后,摩根点了点头,竖起一根手指,指尖上是与刚刚一样的灵能微风,她一挥手,这股微风就吹进了房间之中,去帮助另一位还在昏迷不醒的原体。 庄森的心里划过一丝满意。 在现在开始,或者说,从很久之前开始。 他与他血亲之间的交流,就已经不在需要语言这种过于直接与麻烦的东西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 有些时候。 他甚至希望摩根会是个凡人。 —————— 当黎曼鲁斯苏醒的时候,他已经被先一步苏醒的太空野狼们搬到了那间大殿之中,就在杜兰暴君的王座之前。 芬里斯的狼王睁开眼,花了一瞬间来迷茫,清醒与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他一跃而起。 “庄森呢?操他妈的,那个王八蛋呢?他还欠我一拳。” 然后这种咆哮还没能持续哪怕一秒,一顿山呼海啸的狼嚎与一大堆黑色灰色斑纹色的毛皮就把狼王彻底的淹没了,狼王很是废了一阵力气,才把这群扑上来的崽子一个个地揪了下去。 “好了!好了!你们这群小狼崽子,告诉我,我的兄弟他人呢!黑血!你来回答!” 狼王的亲卫站了出来,告知他暗黑天使的舰队刚刚启程离开。 “……操他妈的。” 鲁斯还想再骂两句,但是狼群的热情却淹没了他:他的子嗣们无比渴望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原体赢得了这场战斗,毕竟站着走出来的那个是庄森,不少暗黑天使在狼群面前把鼻子扬到天边去了。 鲁斯想了想,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讲了个明白,显然,庄森最后的【偷袭】让每一个太空野狼都感到义愤填膺,于是,黎曼鲁斯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狼群口中的胜利者,虽然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直到狼王的目光再一次地从眼前所有人扫过,才突然发现其中居然有一个凡人:那是太空野狼军团的记述者,黎曼鲁斯为数不多看的顺眼的凡人,他没有参加第一线的战斗,但是杜兰暴君那颗干瘪的头颅现在就在他的手中。 “向您致敬,狼王。” 他走上前,行礼。 “庄森大人已经把要塞内发生的一切告诉我们了,你们二位携手杀死杜兰暴君的战斗会成为远征舰队的一场传奇,哪怕是神圣泰拉上最挑剔的官员也说不出什么。” “……” 鲁斯沉默着,他花了几秒钟才理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说……庄森告诉你,我们携手杀死了杜兰的暴君?” “这场战斗会成为太空野狼能征善战的最好证据,大人,那些诟病我们的家伙这次肯定无话可说!” “……啊……是啊……那真是太好了……我是说……那个……” 鲁斯挠了挠脸,凑近着看向自己的记叙者。 “他有没有跟你说别的?比如说关于……狼人?” “……什么?大人?” “我是说,我的兄弟,他有没有告诉你们别的什么事情!” “庄森大人只告诉了我们他与你携手杀死杜兰暴君的过程,随后就带着军团离开了。” “……哦……” “……这样啊。” 鲁斯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想庆幸地笑,但随后又感到了一种羞耻与懊恼的感觉。 在这种奇异的感觉中,他的目光四处散漫的望着,却无意间发现暴君的王座上刻着什么。 他走上前,看了看。 然后,笑了。 “大人。” 黑血走了上来,这位原体近卫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地向他的原体坦白了一次失利,或者说,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 “嗯?嗯……这样啊。” 出乎他意料的是,黎曼鲁斯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瞬间变得很好,他仔细地听完了狼群的惨败之后,居然随意地拍着自己子嗣的肩膀,一边安慰,一边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感慨。 “照你这么说,那个叫摩根的小家伙还不赖嘛。” “还不赖……真的还不赖……” 黎曼鲁斯自言自语着,招呼着自己的崽子们,快乐的从这个房间里走开了,反倒是记叙者处于某种好奇,走向了暴君的王座。 他发现,在王座上,被刻了几个字,那是用宝剑劈出来的刀凿斧刻的话语。 他轻轻的念了出来。 —————— 【下不为例。】 (本章完) 第106章 风暴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庄森?】 【前线,那里才是我们应该存在的地方,杜兰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插曲,一个不得不为我的兄弟而走一趟的额外事件。】 【所有人都在说,这场战争即将结束了。】 【我不在乎他们的说法,无论他们怎么说,最起码现在,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 【战帅】有些懒散地趴在它那个专门铺垫了毛毯的箱子里,它看起来比被刚刚收养时胖了整整两圈还多,蓬松的雪白色毛发愈发地油光水滑,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国王一般,事实上,它的确是一位国王,【不屈真理号】就是它理所当然的领地。 这位强脑猫小姐只用了短短几天就轻松地分辨出了它现在所处的世界:毫无疑问,那位散发着它所喜爱的气息的女性是它唯一需要讨好的主人,她把这块领地赐予了自己,虽然这里既没有可供它捕食的猎物,也没有新鲜的水源,不过它的主人的子民,也就是它的子民,每天都会按时把食物和水送到它的面前,让它慢慢享用。 至于其他的家伙,不过是主人的领地上一些游荡的子民而已,除了一个看起来更高,也更可怕的存在,他的地位似乎比主人还要更高一些,而是总是面色严肃,流露出令它畏惧的气息,不过它的主人却很喜欢去找他,而且几乎每一次都要抱着它。 哦,真让猫崩溃。 不过它不怕他,它不怕任何黑乎乎的高大家伙,它觉得自己能打过他们:它只是不想动手。 而除此之外,它那聪明的脑袋里还记着另一些事情:主人并不总是陪着它,她的领地似乎比它的要大上好多,每当她去巡视领地的时候,总要一口气离开好多天,在这段时间里,她会把它交给自己的子民照顾。 它记得其中的两个名字:好像是考斯韦恩和……扎哈瑞尔? 算了,这都不重要,反正他们都是它的子民,毕竟这个无比奇怪的,冰冷的,硬邦邦的地方已经是它的王国了,那么这个王国上的一切理应都是它的。 它趴在自己的地盘上,看着那块奇异的透明石头外面不断闪耀的光芒,看着一颗颗巨大的球体在它的眼前划过,而在它的另一边,它的主人在和那个可怕的家伙不断地讨论着什么,他们总是喜欢讨论着什么,很少停歇。 这样的日子,它貌似已经渐渐习惯了。 ……无趣。 —————— 【其他的兄弟?】 庄森靠在自己的座椅上,在他的面前随意地摆放着几份文件与星图,有些是重要的,也有些已经过时了,而在另一边,距离他大概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摩根也是翘着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是的,其他的兄弟。】 她的头发已经有些太长了,于是她干脆分开了它们,扎成了两个麻花辫,分别垂在一侧,齐整的刘海连接着它们,在这银白色的发丝之下是随时都可以被遮掩住的青蓝色瞳孔。 她伸出手,揽过了自己的强脑猫,放在怀里抚摸着,并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兄弟的回答,她并不担心庄森会拒绝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庄森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之后,他才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你想了解哪一个?】 摩根想了想。 【就从……】 【就从庄森你最了解或者最亲近的那一个开始吧。】 她吐出轻巧的话语,然后…… 然后气氛便陷入了一种颇为诡异的沉默之中。 【……除了你?】 【当然。】 摩根挑起眉头,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无心之言似乎真的难倒了眼前的基因原体:庄森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他的瞳孔之中不断的闪烁着光芒,又不断的否决着。 摩根想到了一种颇为荒唐,颇为诡异,但放在庄森身上,偏偏又非常合理的解释。 【……伱就没有去了解过我们的兄弟么,庄森?】 【我为什么要去了解他们?】 摩根的问题反而让卡利班的狮王愈加的眉头紧锁。 【他们应该了解我才对,毕竟我走在真正正确的道路上,而他们不过是困在自己的私欲泥潭里打着滚,浪费天赋与力量。】 【一直以来,我都在容忍这一切,你知道的,摩根,很多原体都在浪费他们的力量,这甚至算得上是一种不忠,而我一直在容忍他们的浪费,在卡利班的经历让我拥有这样的宽广胸襟。】 摩根的嘴唇颤了颤,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而在被庄森的话语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摩根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也许你该去了解一下我们的兄弟,庄森,哪怕是为了你个人的人缘着想,试想一下,如果你和黎曼鲁斯之前关系就不错的话,杜兰的事情也能得到避免。】 狮王只是轻哼了一声。 【你犯了一个和黎曼鲁斯相同的错误,摩根。】 【我的人缘虽然算不上是所有人中最好的那一个,毕竟荷鲁斯和圣吉列斯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但是除了他们,没有人的人缘能够与我相媲美。】 【……真的?】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一直以来,我大度的容忍着他们的无能与低效率,但凡这群家伙知道我走的道路有多么的正确,而他们又有多么的浪费,我的那些兄弟就会明白这些年我是如此的大度。】 【我想象不出来他们讨厌我的理由。】 【……】 【……】 【……也许吧。】 摩根还是头一次沉默的如此之漫长。 —————— 谈话依旧在继续。 庄森颇为勉强地回忆着自己的诸位兄弟,他并没有见过所有的原体,最起码马格努斯他应该就没见过,莫塔里安和罗嘉也只是有过通过电子屏幕的匆匆会面。 事实上,与世人想象的完全不同的是,帝皇的诸位子嗣其实并不会经常的见面,尤其是那种多位原体同时在场的局面更是少之又少,毕竟除了帝皇又或者是荷鲁斯的召唤之外,唯一能够聚齐起多位原体的情况便是一个基因原体遇到了他们的军团难以解决的强敌,不得不寻找兄弟的帮忙。 对于傲慢如斯的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战士来说,承认自己对一个对手无能为力无疑是一件丑事,所以,很少有军团会贸然求救,而银河之广大也不允许阿斯塔特军团总是凑在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原体对自己兄弟的印象便总是充斥着偏见与幻像的,更何况这些帝皇之子嗣都有着莫名的傲慢,他们对血亲的亲情往往会被这种不自觉的傲慢所裹挟,而这种表达在被其他的基因原体所接受的时候,又会裹挟上其他原体的傲慢,最终演变成一些糟糕无比的情况。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共识在帝皇的子嗣间流传:哪怕是庄森都承认的共识。 卡利班的雄狮在自己的血亲面前对着巴尔的大天使施以赞赏,他精简地称赞着他的武力,却又对他平庸的指挥能力不屑一顾。 【但是,虽然圣吉列斯的指挥的确不怎么样,但他的力量却是那种能够创造奇迹的力量。】 说到这里,庄森的瞳孔中闪耀着光芒。 【虚空中的战争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个人的武勇对一场百万人的大战来说,很难造成总体上的改变,但是圣吉列斯不一样,他是那种可以靠着他自己的力量、勇气与怒火去扭转战局的人物,与他为友是一种幸运,与他为敌则是一种莫大的噩耗与挑战。】 随后,庄森又谈论着其他的几位兄弟,他着重强调了那几个在能够巨大战争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荷鲁斯,基利曼,费鲁斯与多恩。 【荷鲁斯拥有着一种神奇的魅力,你很难说他的指挥能力究竟有多好,因为他真正的长处并不在于纯粹的指挥,而是在与他总是能拉拢更多的盟友:不过这终究是一种歧途,他太在乎别人眼里他是什么样子了,他不该这样的。】 【荷鲁斯总是醉心于一些战场之外的事情,这多多少少耽误了他在指挥上的发挥,他的军团虽然看起来名声显著,但是总的来说:不如冉丹的精锐。】 【至于基利曼,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则是完全的相反,帝皇的子嗣中只有他是如此的狂妄,敢于固守自己的国度,谋划着一个又一个天大的阴谋,所有人都知道基利曼有多大的野心,他就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该死的良机。】 【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智慧与能力,单单倚靠他的所谓五百世界,他就能在最惨烈的战争中占据优势,他的指挥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但胜在没有要害……】 【不,也不能这么说。】 狮王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神秘的微笑。 【至于费鲁斯,他的确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战争艺术家,与费鲁斯相比,佩图拉博实在是过于地粗糙与鲁莽,基利曼则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荷鲁斯也许能与他对抗,但是如果把战场局限在两个军团之间的厮杀,我并不看好影月苍狼。】 【除了他自己的怒火,我找不到费鲁斯的缺点,但事实上,哪怕是怒火都是他的武器,他在格斗与搏杀上同样是个艺术家,原体中只有寥寥几人能与他媲美,尤其是当他戴上他的那个多功能的背包的时候,我曾见过那个东西所蕴含的强大力量,只要他还记得在战斗中使用它,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最后,还有多恩……】 狮王冷哼了一下。 【我并不喜欢他,他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如果他在我的军团里服役,我会把他派去看守那些致命的武器,他适合干这个。】 【在进攻方面,多恩的确天赋异禀,他总是能抓住最好的机会与弱点,像是最老辣的拳击手一样去投入战斗:帝国之拳,这个军团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 【但这改变不了他的缺点,他是一个自大狂,一个乐于讥讽所有的兄弟,讨好父亲的家伙,没人喜欢他,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成功测的怪人。】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拥有着出众的能力,他在很多领域都是不被重视的大师,如果爆发一场横跨星域与银河的战争的话,多恩是很合适的人选。】 狮王的话语略过了这些最优秀的兄弟,随即,又在那些不那么优秀或者显然的兄弟身上停留。 【福格瑞姆?哦,他的军团的确不错。】 【伏尔甘,我并不了解他与他的子嗣,他也许很适合战斗,但他应该不适合战争。】 【马格努斯,他不仅不适合战争,他甚至不适合任何事情。】 【佩图拉博,他的能力在兄弟中名列前茅,但是仅此而已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能力完全没有发挥出来。】 【莫塔里安,他很厉害,他的军团也很厉害,但他并不值得去忌惮,不过的确需要提防他。】 【不要高估他的危险,不要低估他的恶意,就这样。】 【罗嘉……】 【……罗嘉】 【呵……】 庄森发出了一声嗤笑,他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随后开口聊起了下一话题。 直到谈话结束,他都没有谈起自己的这位兄弟,只不过在最后的最后,他像是感慨的说了一句。 【怀言者值得可惜。】 【他们值得更好的。】 —————— 对于庄森与摩根来说,这样的谈话已经在无意间成为了某种日常性的聊天,在那些没有战争也没有工作的时间里,卡利班的雄狮甚至乐于与自己的血亲如此消耗时间。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对摩根的信任在上升,但庄森也清楚的知道,他不能完全的信任。 除了帝皇,没有人值得他完全的信任。 不,就算是帝皇…… 庄森永远不会告诉摩根,在他的房间中藏着一个密室,那里摆放着一把最奇特的长剑:它专门为了痛饮灵能者的鲜血。 不过,他并不希望自己能用到它,虽然他时刻准备着。 准备着摩根离开他,离开他的军团的那一天。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那一天会以这样的情况到来。 —————— 【风暴?】 当知道摩根带着扎哈瑞尔,去往一个蛮荒世界探索一处古迹的时候,庄森并没有阻止。 但当他听到那个星系在某个时刻被亚空间风暴所吞噬的时候。 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阿西吧,感觉今天完全没有状态呢…… 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底在写什么垃圾…… 咳咳。 好了,在这里,推荐一本小幼苗。 (上一本和我py的小伙伴已经一飞冲天了,悲) 名为《帝皇的红沙之女》 真的是一个幼苗,一个关于女原体安格朗的故事,虽然字数不多,但是无论是剧情还是文笔都是在线的。 可以去看一看,也可以加入书架养一养,战锤有同人不容易,所以要和蔼一点哦~ 啊…… 感觉自己要成为被拍死的前浪了。 悲。 (本章完) 第107章 恶 风暴。 一场风暴。 摩根紧闭着眼睛,她感到有些恶心,有些疲惫,腥甜的血液涌到了她的喉咙,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保持着吞咽的动作,把它们通通压下去。 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腥躁的气息在口齿间流转,还是能感觉到一丝冰冷的鲜血涌出了她的嘴角,在面颊上缓缓流淌。 但摩根已经不在意了,她正稳定着自己的思维,仔细地思考现在的情况,她似乎睁开了眼睛,但是眼前只有一片纯粹的黑暗,她似乎活动着四肢,却依旧无法移动哪怕一寸距离。 面对这种困境,摩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相同的事情,有了记忆与经历的兜底,少许的慌乱很快便被平定了下去。 她开始思考,开始回忆,开始分析那场诡异的风暴。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星系,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而隶属于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带着一百多艘战舰途径这里的时候,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停留与整顿,等待着另一支舰队。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摩根感觉到了什么:她在这个星系的一个死寂世界上感到了某种奇特的灵能的气息,处于好奇,在向庄森提出了申请之后,她带着扎哈瑞尔和大约一百名暗黑天使,来到了这个死寂世界上。 真相很快就解开了:这个世界曾经是一个隶属于上古灵能帝国的哨站与实验室,而这场实验却因为一次浩劫戛然而止,只留下那个散发着灵能气息的试验品。 但就在摩根接近它的时候,风暴发生了。 在一瞬间,整个星系便仿佛陷入了亚空间之中,由纯粹的以太粒子与未知恶意所组成的飓风在眨眼之间便席卷了整个舰队,通讯器中顿时被无数舰长与高阶骑士长混乱的呼叫声所充斥,而这种嘈杂也仅仅在摩根的耳边停留了一秒:因为在下一秒,整个死寂世界便被亚空间风暴彻底地包裹了,他们再也无法接受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所幸,那艘小型战舰因为停靠在近地轨道上,幸运的躲过了这一劫,在等待了差不多九个泰拉标准时之后,这场狂乱到连摩根都有些抓不到头绪的风暴又在一个突兀的瞬间戛然而止,只留下了狂飙之后那洁净无比的星空。 暗黑天使们返回了他们的小型战舰,开启了它,然后他们愕然发现,眼前的场景早已变了样:无论是第一军团的大舰队还是那个无名的星系都已经消失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有不断变化的扭曲色彩。 船上的星语者再三确认,甚至摩根自己都亲自出手,最后才确定了一点:他们在亚空间。 这个死寂世界在风暴中被直接卷到了亚空间的汪洋之中,至于为什么这个世界与亚空间之间的隔膜会如此脆弱,也许只有那些已经化成灰的灵族才知道答案。 但无论如何,在摩根和扎哈瑞尔短暂地讨论之后,他们还是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必须立刻驶离亚空间,确定自己在现实宇宙中的位置,然后返回军团。 摩根甚至比扎哈瑞尔与任何暗黑天使都要更焦急,这倒是让庄森的骑士们感到惊讶。 当然,他们注定是猜不到真正的理由的,只能任凭一些流散的推断在军团的交流中传递。 而摩根,不在意。 —————— 为了赶上一位原体之死所带来的盛宴,摩根才来到了暗黑天使的军团,才在这场战争中不断地出生入死,勤勤恳恳。 而这段日子里,她的本能正在愈发清晰地告诉她,盛宴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一位曾经辉煌的原体此时正在银河的彼端为了他的虚伪、他的罪恶、他的懦弱与他的屈服而承受死亡的命运。 如果她因为这场匪夷所思的风暴便错过了这场盛宴,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她必须快点回去,无论拦着她的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 —————— 对于摩根来说,亚空间并不是一片压抑的土地,事实上,她在这里所能发挥的力量也许十倍于她在现实宇宙的极限。 在这个既没有规则,也没有时间,更没有是非的世界里,摩根唯一需要对抗的,就是自己的愚蠢与鲁莽,唯一需要恐惧的,就是自己的狂妄与贪婪。 毕竟,她可不是马格努斯。 但尽管如此,就仿佛春天的到来唤醒了尘封的冰河一般,在这个充斥着无上伟力的世界里,摩根的灵魂之海还是本能地被唤醒了,各色各样的记忆与碎片如同凌冽之风般席卷而来,最终在基因原体选择沉睡之后,包裹着她,又一次地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 灰暗的房间。 交错的管道。 培养舱。 高大的身影,包裹在纯金色的光芒之中。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元素,熟悉的感觉。 摩根本能的想要活动一下自己的四肢,然后便毫无意外地发现自己困在了一个狭小的身体中,就像很久以前的一次经历一样,她正在以某种身临其境的视角,目睹着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去。 于是,在看到那个高大的金色身影走近的时候,她干脆放弃了挣扎与思考,而是安静地聆听、观看与记录,她确定,她所看到的每一幕都会在未来帮助到自己。 她看到了那个金色身影,她的创造者,她的一切苦难与挣扎的亲手缔造者,帝皇,他们都会如此称呼他,带着恐惧、爱戴与野心。 而在帝皇的身边,她看到了那句有些佝偻的身影,摩根记得他的名字:玛卡多,掌印者,神圣泰拉的实际管理人他的名声在帝国的万千世界中回荡,并总是与佞臣、阴沉和可怕的剥削相关联。 但此时,他只不过是一个最卑微的仆从,宛如求知的学子一般侍立在一旁,聆听着帝皇那无悲无喜的话语。 【我们成功了,玛卡多,整整二十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只可惜,他们并不全是符合我的预期的,他们中的有一些存在着明显的问题与不足之处,我们的补救手段不过是亡羊补牢,无法根本地解决他们。】 帝皇就伫立在那里,伫立在房间的中央,他肆意地环顾着一个又一个培养舱,就仿佛一个铁匠在傲慢地欣赏着自己打造的宝剑,只有在看到某个个体的时候,他的目光才会停留的更久,闪过更为无情的色彩与光芒。 【你知道的,玛卡多,有一些是失败品,或者说,劣质品,他们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二号……还有……】 【十一号。】 【他们是资历最差的两个,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否能够完成我所交与的任务,不让我失望。】 玛卡多似乎在叹息,又或者说他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声音中流露着担忧与人性的软弱。 “尽管如此,吾主,我依旧不认为对他们施加更多的改造会是一件好主意,尤其是十一号,我们几乎是在与基因原体的真正本质背道而驰,吾主,这会出问题的。” 【如果只会恐惧于问题,那我们做不成任何事情,玛卡多。】 【灵能也许是一个无法逆转的趋势,但这并不意味我们可以完全地顺从他,事实上,玛卡多,我的朋友,你知道的,在我的心中,如果人类能够摆脱灵能的诅咒,那才是一条真正美好的道路,不过我同样知道,这条道路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微弱。】 【也许我们永远也无法踏上那条道路,但我们可以尝试,可以留下一个应对未来最微小的可能性的必要手段,所以,我让十一号承担起了这个责任,他会在现实宇宙里建立自己的史诗,绝对的理性与计算是我的礼物。】 “绝对的理性并非是一件纯粹的好事,吾主,牺牲与奉献靠的是内心中燃烧的感性的火焰,让它们能够支撑起勇气的光芒,去完成一个又一个奇迹。” “但理性不同,吾主,在理性的尽头所盘踞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彻头彻尾的野兽。” “而且,在原体这个层次,我们无法后天地创造出不可接触者,吾主,我们只是在投机取巧。” “我们把十一号塑造成了一个不可接触者,但我们都知道,他不可能是一个不可接触者,这是一个根本上的驳论。” 【驳论并不会阻碍他发挥自己的力量,为了真正伟大的事业做出他的贡献。】 【玛卡多,我的朋友。】 【这既是是一次尝试,也是一组对比,同样是会缓解我心中某些疑惑的小小实验。】 【长久以来,我们都生活在这片息怒不到的大洋的脚下,我们种族的未来与安宁都在仰仗着大海本身的宁静,甚至是那些海中的野兽都会被看作是具有神性的个体,受到不应存在的崇拜。】 【但现在,玛卡多,我将解答这个疑问,我将设计新的思路,我将抹除我心中的疑惑:我们是否可以抛弃陆地的生活,长出鱼的鳞片与鳃,成为一种彻头彻尾的大洋中的生物,这种进化的选择对于我们的种族,是否友好?】 【我们是够能够成功,是否需要在意新的事情,是否会被那些海洋中的巨兽所吞没,这都是最为关键的问题,而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朋友,我并不希望这条道路成为人类的选择。】 【而另一种思路则是更为绝望与现实,我的朋友,我并不想隐藏这一思路,因为我很好奇,如果我们离开了海洋,前往了内陆的最深处,成为了与海洋没有任何关联的子民,我们是否能够继续的延续下去,并且繁荣昌盛?】 【所以,我改造了他们,二号与十一号,一个彻底的拥抱了海洋的力量与诅咒,而另一个则是彻底的远离了海洋,甚至成为了海洋的诅咒。】 【这是一次实验,玛卡多,一次昂贵的实验,但我有办法让它物超所值。】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接受他们的名字与身份,承担他们的使命与苦难,然后为了更伟大的一切去付出一些代价,仅此而已。】 【这并不困难。】 —————— 傲慢的黄金野兽挺胸抬头,缓缓地离开可这个房间,他的扈从紧紧的跟着他,继续酝酿着满肚子的主意……或者阴谋。 摩根看着他的背影,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他渐渐消失,然后便是一种黑色的浪潮在一瞬间席卷了她的意识,让她的视野逐步的从房间中消失。 她的心灵是安静的,平淡的,曾经那些能够在她的心中燃起最低限度的火焰的称呼,比如说【失败品】,如今已经无法让她拥有更多的愤怒了。 摩根并不恨帝皇,她并不恨这个缔造了她的苦难的人,毕竟她连有关于【憎恨】的情感都没有,又怎么会去恨一个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摩根决定在未来成为他的缔造者的乖宝宝,在摩根推测的未来中,她迟早有一天会和帝皇在战场上相遇,等到了那个时候,两人之间只会是战争、背叛与绝对的力量。 毕竟,她不恨帝皇。 只不过在她的未来中,并没有帝皇的位置。 就像帝皇的未来中,同样没有摩根的位置一样。 而只要她的缔造者还伫立在那里,摩根的未来就永远不会到来。 —————— 人类之主缓缓地走出了那个房间,玛卡多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直到一段时间之后,人类之主才慢慢的移动着自己的身躯,走到了一个光亮无法遮照到他的地方,而在这里,还可以勉强的看到那些培养舱所反射出来的淡淡光线。 就这样,这位无情的,卑鄙的,贪婪的,傲慢的人类之主,在这个任何人都无法看到他的地方,在这个走廊中最昏暗的角落,在这个他不用履行任何责任,背负任何希望,树立任何权威,思考任何计谋的地方,看着自己现在唯一一个能够信任的老朋友。 叹着气。 【玛卡多,吾友。】 【我的那些子嗣,伱说……】 【我该拿他们怎么办呐……】 今天实在是太困了,这张完全没有发挥好,我先睡了,等我明天起来再精修…… (本章完) 第108章 恶客登门 当摩根从她那记忆的碎片与感官的残缺所组成的意识海洋中脱身的时候,战舰上的亚空间计时器已经显示了差不多四十六个泰拉标准时了。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亚空间的波涛中起起伏伏了两天左右,在最开始,这种飞来横祸的确在船上造成了紧张,但所幸在扎哈瑞尔所率领的一百名暗黑天使的循循善诱之下,所有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当摩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冥想的时候,战舰上的事态已经到了一种让她安心的地步:水手与奴工正常工作,扎哈瑞尔的战士把守着每一个角落,机械神甫通过那金属厮磨的发生器保证着亚空间引擎的基本运转无碍,而那个经验并不丰富的领航员则是最为劳累的那一个:他在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着狂乱的风暴气流,寻找着能够强行跃迁的机会。 她正是在这种让人安心的情况下开始了自己的冥想,开始尝试安抚与控制自己脑海中那因为骤起的亚空间风暴而动荡的汪洋,在沉睡之前,她仔细地叮嘱扎哈瑞尔,不要打扰自己。 但显然,有些人食言了。 摩根并不是在一种心平气和的环境中醒来的,因为扎哈瑞尔正不断地敲打着她的房门,虽然没有直接的闯进来,但是一阵阵的噪音还是成功的影响了她的节奏,她不得不匆匆结束了灵能之海的工作,回到了现实中来。 作为这种半途而废的代价,灵能的气息正在她的躯体周围四处乱窜,散播着紊乱与不协,甚至是那些灵能微弱之人都能明显的感觉到摩根身上散发的无形气浪。 她睁开眼,不悦地皱起了自己的眉梢,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下了床,缓缓地打开了门。 还没等扎哈瑞尔说什么,蜘蛛女王的话语便迎面而来。 【为了你自己,扎哈瑞尔,最好真的是重要事件。】 【否则,我就把你细细的切成臊子,做成粥,一口一口地喂给隔壁的那个巴巴鲁斯饭桶。】 摩根的呵斥让扎哈瑞尔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而且这船上既没有粥,也没有巴巴鲁斯人。 他抬起了头,愣了一瞬间,便把这些呵斥之语抛在了脑后,用着最焦渴的语气诉说着当前的情况。 “请抱歉打扰你,摩根女士。” “但现在情况的确很危急,我们需要伱的力量。” 【怎么了?】 “我们的导航员死了。” 【……我们现在还在亚空间?】 “是的。” 【然后导航员死了?】 “是的。” 【……希望下一步不是我们需要打扫卫生了。】 —————— 【迷失者号】是一艘猎手级驱逐舰,在人类帝国庞大的舰队编制中属于最渺小的那一类,不过与它的同袍兄弟眼镜蛇级不同,现在的猎手级驱逐舰几乎是暗黑天使军团的独门武装。 因为对机械教等机构,或者说对帝国的所有机构都不信任,所以暗黑天使军团很少从外界引入战斗舰船,因此,在第一军团中,猎手级驱逐舰替代了常规的眼镜蛇级的位置,它们的装甲更厚重,生存能力更好,速度也更快,而常规武装也完全没有削弱。 而尽管是帝国舰队中规格最小的驱逐舰,【迷失者号】依旧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公里长的舰船中搭载着一万名船员,从船长到奴工一应俱全,既有专属于机械神甫的引擎维修室,也有专属于领航员的领航员圣域。 “领航员贺斯米尔—修斯,此前他已经不眠不休地领航了两天,没有任何问题,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他宣称自己在风暴中找到了可以强行跃迁的亚空间裂缝,并驱逐了圣域中的所有人,不允许他们打扰自己。” “四十五分钟后,留守人员在门外听到了他的哀嚎,便强行破门而入,但此时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 摩根看了已死者一眼:这个领航员看起来五十多岁,脸上是一种长期近亲通婚所带来的特有的干瘦与略微畸形,下巴与额头前凸地很严重,他的面色严肃且苍白,双眼紧闭,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口,就仿佛只是单纯的睡去了一般:除了一处,那就是他的额头上那颗对于领航员来说最重要的第三眼,已经彻底的溃烂与瓦解了。 显然,这要了他的命。 摩根伸出手,仔细地翻检着已死者那残存的灵魂,分析他生命的最后一个小时。 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领航员没有说谎,他的确找到了一处可以强行进行跃迁的亚空间裂缝,虽然完全无法预知他们会到何处,但总比待在亚空间中要强。 但在继续探查与确认这个裂缝的可行性之时,他却遭遇了一个困境:一些残存的风暴恰巧不巧地堵在了裂缝之前,这让通过它的危险性变得很高,在漫长的等待时间无果之后,眼看着亚空间风暴已经有了再次起势的征兆,领航员终于不再等待了,他启动了每一个领航员与生俱来的【天堂扰动】,试图强行扭曲裂缝处的现实,让战舰能够强行通过。 但就在领航员的意志与风暴的残片想接触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这场风暴并不是一场寻常的亚空间风暴,在它之中蕴含着一些从未有过的可怖元素,而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这些元素便如饥似渴地反噬了他。 未知的对手,亚空间风暴四溢的环境,再加上连续两天精神高度击中所带来的疲惫在这一瞬间发生了灾难性的连锁反应,这位本就不怎么杰出的领航员在能够做出任何反抗之前便被彻底的撕碎了灵魂的主体,仅剩的碎片暴露在了风暴之中,眨眼间被卷走,无影无踪,只留下了短促的哀嚎与冰冷的身躯。 摩根收回了手。 她的灵能伸出了意志,来到了风暴不断的亚空间之中:那道裂缝依旧存在,而那些遮掩着它的残留风息也依旧霸占着那个地方,但这一次,面对着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它们甚至连一瞬间都没有坚持住,摩根仅仅是皱了皱眉,那些杀死了领航员的恐怖元素便被捏在了她的无形之手中。 蜘蛛女王看了它们一眼,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通知下去,扎哈瑞尔,准备进行跃迁,我将暂时代替领航员的职责,领导强行跃迁。】 “……恕我直言,女士,你会领航么?” 【不会。】 【但是把一艘驱逐舰强行从裂口中拽出去,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毕竟,我的精神力量要强上那么亿些。】 她转过身,明明只是一个相对娇小的身躯,却让暗黑天使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这场风暴与我们之前做遇到的那些不一样,扎哈瑞尔。】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第一军团现在已经遇到了麻烦,而如果他们没有遇到麻烦——那么情况会更糟糕。】 【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的返回现实宇宙,返回第一军团的舰队之中。】 【你明白我的意志了么,扎哈瑞尔?】 扎哈瑞尔,一位暗黑天使的连长,理论上这艘战舰上行政级别最高的人物,看着眼前这位实际上没有任何职位的【凡人】,思考了不到一秒之后,低下了头。 “我明白了。” 【那么,去执行它。】 【执行我的意志。】 这句话就仿佛有一种诡异的魔力一般,当原本有些犹豫的暗黑天使在听到它的那一刻,无论是扎哈瑞尔还是在场的其他战士,他们心中的略微不忿在眨眼间就化作了纯粹的执行力。 “遵命,我的女士。” —————— 强行跃迁进行的很顺利。 大约有十个奴工与机仆因为在跃迁的一瞬间随意走动而被吸入了墙壁与钢铁之中,除此之外,整艘战舰没有任何损失。 短暂的头昏目眩与生理上的恶心在暗黑天使的身上持续了大概几个瞬间,随后,庄森的子嗣们迅速的清醒了过来,尽管扎哈瑞尔的部下们都是一群难以称为【暗黑天使老兵】的卡利班人,但是经历了冉丹战火的他们依旧迅速的恢复了状态,略过了那些依旧有些不适应的凡人船员,开始操作起战舰的各种器械,第一时间掌握他们所处星系的情况。 要知道,这些卡利班人只是在暗黑天使军团里,难称老兵而已。 而第一个反馈也很快传来。 “有船只的信号,是帝国的战舰!” 负责通报的声音有些尖锐的喜悦感,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个消息传来的一瞬间,一种放松的气息便在所有人的心头显现。 唯有一人没有笑。 自从被这个诡异的风暴卷入了亚空间之后,摩根便没有再露出她的笑容,哪怕是那种最敷衍最虚假的笑容也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伫立在指挥室的核心,扎哈瑞尔与舰长恭敬地站在两旁:无形之中,似乎所有的阿斯塔特都默认了这一幕的合理性。 她下达着命令,声音冰冷且迅捷。 【继续探查,尝试联络。】 【命令舰艏做好必要时刻的鱼雷发射准备,在对方能够证明自己身份之前,随时保持能够立刻投入与退出战斗的状态。】 伴随着摩根的话语,暗黑天使们执行着她的命令:他们悄悄地将鱼雷对准了自己的友军,执行的毫无心里负担。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负责探查的小组也再次汇报。 “我们观察到了更多的帝国船只的信号,这是一支舰队,甚至包括战列舰与战列巡洋舰,他们正在围攻一个世界,我们能观察到那些燃烧的虚空要塞与轨道防御阵列,舰艏想要知道,是否继续保持鱼雷发射状态。” 【当然,为什么不呢?】 在摩根的轻声反问中,第一军团的驱逐舰渐渐离开了星系边缘的晦暗,谨慎地向着正在炮火连天的星系中央前进,他们的行踪很快被最外侧的无人机发现,一艘巡洋舰随即转过身来,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几艘驱逐舰与护卫舰。 与此同时,一个浑厚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在暗黑天使的战舰中不断回响。 —————— “未知舰船,请止步。” “这里是死亡守卫军团,我是军团第七连长,纳撒尼尔—加罗,请汇报你们的身份,重复,请汇报你们的身份。” —————— 沟通还算顺利,但是两艘战舰之中都陷入了一种短暂的错愕或茫然之中。 加罗是错愕于暗黑天使的战舰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摩根与扎哈瑞尔则是茫然于他们的位置。 全帝国都知道,现在死亡守卫军团正在与荷鲁斯的影月苍狼军团并肩作战,也就是说,他们从暗黑天使所在的银河东北部,被一场风暴直接卷到了影月苍狼所在的银河西部,在短短两个泰拉标准日之中横跨了半个银河系。 但留给摩根的茫然时间并没有多久,因为扎哈瑞尔询问的目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上。 摩根闭上了眼睛。 她清理着自己的思路,并且再一次地强调了自己现在的目的。 她需要以最快速度回到第一军团,无论她现在在哪里,都必须尽快回到她的兄弟庄森的身边,都必须赶上那场军团之死的盛宴: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在一位原体之死中分的一杯羹。 这是她的目的,她的目标,她必须为此而行动。 无论是做什么…… 摩根睁开了眼睛。 【询问死亡守卫军团的战斗兄弟,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另外,保持航速,准备登陆作战。】 —————— 暗黑天使的询问并没有得到第一时间的回答,死亡守卫的连长似乎在犹豫,他似乎在因为某些事关荣誉的问题而陷入了轻微的纠结与患得患失之中。 这种情况直到摩根命令扎哈瑞尔要来了死亡守卫连长的单人联系频道,她开启了它,苍白的嘴唇贴近了通讯器,冰冷的声音一点一滴地落入了死亡守卫的耳旁。 所幸,她以前稍微听说与了解过这名泰拉老兵。 【加罗连长,我是摩根,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的灵能顾问,他们也会叫我【饮魂者】,我想曾在冉丹前线与第一军团并肩作战过的你应该有所耳闻。】 “……摩根女士,你好。” “的确,我听闻过你的名声与力量,【饮魂者】之名的确曾在第十四军团中……流传。” 【很好,那我就长话短说,我的灵能探知让我知道眼前这个世界的情况:你们在与海量的,被精神操控的对手为敌,你们的兵力并不足以撕开这数以亿计的毫无恐惧的行尸走肉所组成的浪潮与防线,你的战士正在这种消耗战中流血,而且流的毫无价值可言。】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灵能操控者,斩首它,你知道的,加罗连长,我的力量与我所率领的一百名精锐暗黑天使会在这种行动中起到多大的作用。】 【无论是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对于你们来说,在面对这种情况时选择联手对敌并不是一件有多么复杂或者阴暗的事情,这不过最简单最质朴的兄弟齐心,并肩作战,不是么?】 【些许的荣誉,总怎会比战斗兄弟滚烫的鲜血更重要?】 【我说的对么,加罗连长?】 —————— 这一次,伽罗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句【战斗兄弟的鲜血】明显打动了死亡守卫的连长,他的回答很快就传来了。 “你说得对,摩根女士,这的确只是一次并肩作战。” “那么,现在,我正式邀请你们加入这场战争,女士。” 【不用那么见外,伽罗。】 摩根轻吐着凉气,她的嘴唇几乎是紧贴在通讯器上,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最淡的笑容。 【既然我们并肩作战。】 【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是战友了。】 (本章完) 第109章 加罗 赤红之星自天际陨落,宛如避世之诸神垂下浑浊的血泪。 对于死亡守卫的第七大连所面对的战局而言,区区一百名暗黑天使其实并不是什么足以扭转乾坤的力量,毕竟困阻莫塔里安之子们的并不是更为强大的对手,而是绝对的数量差距所带来的洪水滔天。 在这颗无名世界那已然干瘪的地表上,一场绝对的屠杀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约五千名隶属于第十四军团的战士顽固地驻守着被他们紧握在手里的登陆阵地,他们的盔甲没有涂装,而是散发着一种发黄的灰白色,只有一些人的肩甲被用深绿色的喷漆所涂抹。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他们突破虚空盾登陆的办法:一艘直接撞向地面的战舰。 当初,巴巴鲁斯的苍白之王就是用这种办法撕碎了加拉斯帕的防空火力,显然,他的不少子嗣对这个方法印象深刻,且颇为信服。 这些不断瞄准与开火的阿斯塔特战士是月夜下的孤星,是荒漠里的涌泉,是汪洋中的礁岛,在他们那坚不可摧的阵地外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已死者的巨浪:这颗巢都世界上数以十亿计的人口都已经被杀死了,被操控了,某种强大的灵能异形通过难以想象的法术驱使着这些冰冷的尸体,并从他们那残缺的生命本能中汲取着海量的营养。 这些该死的异形一边远程遥控这支无所畏惧的大军前仆后继地涌向帝国的防线,一边通过无数个灵能装置维系着一张古怪的灵能虚空盾,让帝国舰队的轨道轰炸所起到的作用堪称微乎其微,往往一轮声势浩大的齐射也只能解决几十上百万的行尸,对于地面部队的压力来说堪称杯水车薪。 在这种情况下,战争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技巧与艺术感,哪怕是最精锐的阿斯塔特也只能接受一场堪称没有尽头的屠杀作业:被驱使的尸体简直无穷无尽,他们那干瘪的头颅上只有苍白的滚圆眼珠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光芒,尽管这些干瘦的无脑行尸没有任何的力量与战斗技巧可言,但当百万的,千万的,甚至上亿的行尸通通怀揣着能够自爆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涌向帝国的阵地的时候,哪怕是最老练的莫塔里安之子也只能麻木地、匆忙地、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扣动着扳机。 死亡守卫们沉默地战斗着,他们没有战吼,这是莫塔里安送给他们的礼物,每每当数百万的行尸倒下的时候,才会有一两名出现纰漏的巴巴鲁斯之子被淹没在一刻也不停歇的尸潮之中,此时的通讯器中才会传来一丝本能的呼喊,但尽管如此,所有人都在沉默以对,他们沉默的战斗,沉默的前进,沉默的在已死者的浪潮中缓慢地碾出了一条由纯粹的血肉所塑造的通道,向着胜利迈出一步又一步的坚定。 无可阻拦,不可阻挡。 对于任何一个精明的阿斯塔特军官来说,这种靠意志与坚韧所进行的战争都是一种浪费,无论是哪个军团,在面对这种拉锯情况的时候,都会本能地派出自己的突击小队,要么破坏掉那些支撑着虚空盾的灵能据点,让舰队的怒火焚烧大地,要么干脆直击异形的巢穴,从根本上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 但对于此时的加罗来说,这些都是有些虚妄的幻像,因为死亡守卫的军团武库中根本就没有属于突击与战术小队的位置,莫塔里安致力于将他的每一名子嗣都养成足以应对任何情况的重步兵,战机与喷气背包更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选择。 除了极少数的专业领域,大多数的死亡守卫都是纯粹的战士,可以应对各种战斗环境: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胜利不言而喻。 也许再过一个泰拉标准时,这支不可阻挡的缓慢大军就将堂堂正正地碾过异形的巢穴,而即使情况没那么顺利,正在路上的支援舰队也会确保战斗的胜利:只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多流几滴鲜血。 这就是死亡守卫获得胜利的方式,尽管莫塔里安之子们并不总是如此地执拗,但在面对这种只能依靠鲜血与勇气的战斗中,执拗所象征的坚韧就是他们最大的骄傲。 但对于加罗来说,哪怕只让战斗兄弟的鲜血少流一滴,都是值得努力与妥协的。 于是,暗黑天使的军队从天而降,如同刺破晨晓的光芒,精准的降落在了那个最大也是最重要的虚空盾发生器的位置:为了找到这个装置,摩根将整个世界的地表用灵能翻检了三遍,它藏的的确非常隐秘,难怪死亡守卫一直没有找到。 就连舱门都没打开,无数的行尸就已经扑了上来,但紧接着,一股最狂躁的灵能浪潮在一瞬间席卷了无数的山川与废墟,就连万里之外的伽罗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身为一名死亡守卫,他已经很少见到如此嚣张跋扈的灵能风暴了。 但效果是好的:仅仅几分钟之后,笼罩了大半个世界的虚空盾便在嘶鸣的炸裂声中逐渐瓦解,伴随着这一阻碍的消失,原本在轨道上徒劳等待的帝国舰队在一瞬间重新活跃了起来,数以千计的炮口争先恐后的倾吐着火舌,战争的天平在一瞬间发生了转变。 伽罗安静地目睹着这一切,他集结着自己的队伍,准备专心准备接下来的斩首事宜,对于暗黑天使的援助与功绩,他的内心并没有什么疙瘩,对于这位第七大连的战斗连长来说,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这场胜利的意义:这是这个星区中最后的异形据点之一,伴随着这里的光复,名为【德鲁恩】的异形只剩下最后的老巢了。 它们即将迎来来自帝国的最终审判:这会是他的基因之父那辉煌的履历中崭新的一笔,没有什么比燃烧殆尽的异形帝国更能说明莫塔里安对于伟大远征的丰功伟绩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需要花些心思,招待这些突如其来的友军。 毕竟,对于死亡守卫来说,一名巫……灵能者访客。 这可不多见。 —————— 伽罗在自己的旗舰上正式且隆重地接待了两位来自第一军团的领队,死亡守卫们甚至举办了一次微型的阅兵,以示敬意与感谢。 初次见面,战斗连长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身为军团凡人顾问的【饮魂者】居然走在了身为阿斯塔特连长的扎哈瑞尔前面,而后者也没有半分不情愿。 看起来,第一军团的神秘内部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 “感谢你们伸出援手,来自第一军团的战斗兄弟,你们的帮助让这场战斗能够如此顺利地结束。” 这句话是加罗的肺腑之言,如果没有第一军团的介入,他也许还需要付出几个泰拉标准时与数十个战斗兄弟的性命为代价,才能彻底的结束这场战斗:这还是最为乐观的估计。 战斗连长走上前,与两位第一军团的领队握手,问好,交谈在轻快且严肃的环境中进行,伽罗板着面孔,却也在一刻不停地观察着两位访客:他很快就确认了扎哈瑞尔是一名合格的战士,而摩根的状态则更有趣,她那种骨子里的高效与精干完全无法被外表的魅力与和善所遮掩。 坦白说,伽罗很是欣赏这种高效的人物,她能让一切事情变得顺利且不让人烦心。 因此,当他们行走在战舰的回廊中,而且摩根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一些关于情报与银河中大小事情的发生上的时候,战斗连长在允许的范围内,几乎是无所不谈。 “是的,风暴,亚空间风暴,哪怕放眼历史,银河中也很少会出现如此剧烈的亚空间风暴,现在它被称为【绝望之嚎】。” “这场风暴席卷了几乎大半个银河,从奥特拉玛到神圣泰拉都能感受到它的波涛,据说有数千支舰队在风暴中失去了联系,甚至有几十上百个居住星系也在这场风暴中迷失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传来。” “而且可以确认的是,这场风暴与冉丹异形有关,它们掀起了这场风暴,并趁机发动了规模浩大的攻势,已经有上千个星系沦陷了。” 当伽罗诉说这一切的时候,摩根的眉头已经越皱越紧。 【在两个泰拉标准日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两个泰拉标准日?” 这一次,轮到了伽罗的眉头皱了起来。 “摩根女士,那场名为【绝望之嚎】的亚空间风暴,已经是整整六个泰拉标准月之前的事情了。” —————— 在接下来那堪称焦急的询问与回答之中,一直在旁边聆听的扎哈瑞尔突然明白了两个问题。 第一,虽然他们舰船上的亚空间计数器只走了大约两个泰拉标准日的时间,但他们的的确确已经在亚空间的乱流中飘荡了整整六个泰拉标准月,显然,混乱无序的亚空间再一次展现了它纷乱的那一面。 也许在暗黑天使军团中,他们已经属于阵亡人员了? 扎哈瑞尔不禁如此想到。 而紧接着,伴随着伽罗连长一点点地诉说着前线传到这里的只言片语,扎哈瑞尔突然想起了摩根的那句话语。 ——————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第一军团现在已经遇到了麻烦,而如果他们没有遇到麻烦——那么情况会更糟糕。】 —————— 现在,扎哈瑞尔明白了。 显然,在那个时候,摩根已经从风暴残片的诡异中探查到了冉丹在这场突兀浩劫中的角色,而这位聪慧的女士自然而然地就会进一步想到: 既然耗费心力掀起了如此规模的风暴,冉丹的下一步难道是乖乖的继续龟缩么? 显然,这个庞大的异形帝国会趁着人类帝国受创的良机,倾巢而出:这甚至可能是冉丹帝国的所有力量,是这个强大且残暴的异形政权的最强也是最后一击。 再联想到冉丹与帝国的前线位置所在,第一波遭受这个攻击的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固守在东北部的第一军团,一旦冉丹的矛头指向了庄森的大军,那么帝国的其他位置反而会安全,暗黑天使的鲜血将捍卫整个银河。 反之,如果冉丹的全力一击没有砸向第一军团,那么它们仅剩的目标就是人类帝国的北部战线,要知道,负责这条战线的第十一军团虽然高奏凯歌,却已经很久都没有传回消息了。 现在看来,这种沉默似乎散发着某种诡异。 毕竟,要知道,北部战线的身后可就是…… “冉丹的大军已经突破了部分北部防线,其先锋甚至已经在太阳星域中出没,显然,它们的目标就是神圣泰拉,暗黑天使军团已经撤离了他们在银河东北部的防线,泰拉政府正在集中一切力量,打算固守太阳星域之外的最后防线。” 【看起来,冉丹找到了问题的重点所在。】 摩根的声音轻缓却肯定。 人类之主的霸权国度如今虽然横跨了整个银河,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强大无比的人类帝国不过是一个【浮沙帝国】,一旦抽去了神圣泰拉这个核心,看似强盛喧闹的银河霸权将在一瞬间倾塌,即使没有立即死去,帝皇的国度也只会剩下奄奄一息的最后一口气。 冉丹看到了这一点,这些狡诈的霸权追逐者很清楚,这可能是它们最后的机会了。 在这种决然的疯狂之下,人类帝国安插在银河系北方的无数个殖民地、要塞与哨站几乎是一夜之间便沦丧殆尽,足以称霸银河的异形霸权舍命之下,竟一路撕破了无数虚空天堑,直抵了人类帝国真正的核心区域,让战火在这些无价的膏腴之地肆意点燃。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去太阳星域,无论是影月苍狼还是死亡守卫,都是此时人类帝国所需要的力量。】 面对摩根的诘问,加罗只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们没有收到调令,无论是帝皇的命令,还是来自泰拉的,通通没有。” “而且,即使我们想去,我们也必须先解决这些名为【德鲁恩】的灵能异形,这一种族的恶毒法术在扭曲着附近数个星区的亚空间航道的安全,助长了亚空间风暴的狂乱程度,如果不消灭它们,我们的大部分军力很有可能在亚空间跃迁的过程中失散。” “我们集结了三个军团的强大力量:影月苍狼,白色疤痕,还有我们死亡守卫,三位军团的原体也亲临了这场战争,事实上,他们的舰队很快就到,伱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们本尊了。” 摩根沉默了一下,然后,她向着眼前的死亡守卫伸出了手。 【我不想欺骗你,我的战友加罗,我急切的渴望回到暗黑天使的舰队,回到庄森的身边,这是我现在的执念,所以我想,我的力量也许可以为这场清剿付出一份贡献与助力。】 加罗同样沉默了一下,才握住了摩根的冰凉拇指,他嗫喏着,没有立刻回答与保证。 “这需要另一位大人的点头和允许,摩根女士,我向你坦言,这会非常的……困难。” 【谁?】 “……莫塔里安,我们的基因之父,死亡守卫军团唯一的主人,只不过……” “他对你们灵能者的确……” “不甚友好。” —————— 【我麾下的加罗刚刚发来了一封信件,德鲁恩异形的最后一个据点也被拔掉了,马上我们就可以直击这个肮脏种族的老巢了。】 【恭喜你,莫塔里安,我最坚韧的兄弟,你的战士再一次证明了他们的强大,与你的眼光。】 宽阔的房间中传来了一声轻缓的鼻音,在这一瞬间,似乎那些无形的毒气都变得傲慢了些许。 但很快,这些傲然的情绪就因为一双紧皱的眉头而打断。 【加罗还汇报说,一艘暗黑天使的战舰在战斗中突然从亚空间中跃迁了出来,并加入了这场战斗之中,那上面还有一个……巫师,她插手了这场属于我的子嗣的战斗。】 声音变得低沉,变得喑哑,变得更为缓慢,就宛如生锈的镰刀一点一点地撕扯着青涩的麦穗,留下一阵让人骨子发寒的乐响。 【暗黑天使?他们不是在银河的另一头么?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其他的战舰跟他们一起前来么?】 【加罗没说……但我也不在乎。】 【那个巫师,她插手了这场战斗……用她的巫术……在我的战士即将获得一场胜利与荣耀的时候!】 【稍安勿躁,我的兄弟,我们还不知道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据我所知,庄森的子嗣中似乎并没有以灵能闻名的人物。】 【不是雄狮的子嗣,是他身边的一个佞臣,你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荷鲁斯,也就是那个【饮魂者】,那个在冉丹的前线大出风头的巫婆,我们的兄弟庄森所豢养的女妖。】 【啊……摩根,我的确听我的子嗣提起过她,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这里,这是庄森的命令?】 【我说了,我不在乎。】 【别这样,莫塔里安,我们都知道那个凡人顾问现在是我们的兄弟身边的红人,她的举动不可能没有庄森的旨意。】 【那又如何,现在她只是一个窃贼而已,一个滥用着自己巫术的窃贼,偷走了属于我的军团与我的子嗣的荣誉。】 【……这一切也许是误会与巧合,莫塔里安,我们应该见见他们,见见这些暗黑天使。】 【当然,我会去见她的,见识见识我们兄弟豢养的女妖……】 【你知道吗,荷鲁斯,在巴巴鲁斯,他们有时候也会称呼我为……】 【女妖猎手。】 (本章完) 第110章 第十四军团之主 荣光女王【坚韧号】作为一支纯灰色舰队的领袖,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君临了这个世界。 莫塔里安是这艘沉默的虚空君王的唯一主宰,他与他的第十四军团,那个同样沉默、坚定且不可阻挡的战场碾压者,是这场异形灭绝战中唯一的主角:尽管荷鲁斯才是这一切的发起者。 影月苍狼军团的基因原体旨在通过一次并肩作战来进一步地团结他身边的两位兄弟,让察合台与莫塔里安能够更好的融入他的小圈子里,为了这样的目的,荷鲁斯甚至放弃了这场浩大战争的荣耀,他只带着一支必要的卫队,大约两百名来自克苏尼亚的老兵,由塞詹姆斯和阿巴顿负责统帅,在这场战争期间,荷鲁斯与他的两百名战士就一直停留在【坚韧号】上。 但可惜,就目前看来,牧狼神的努力堪称收效甚微,莫塔里安的确率领着他的子嗣拔掉了一个又一个异形盘踞的星系,尽情的沐浴在攻城略地的荣光之中,但是察合台可汗却拒绝加入任何联合作战的计划,他的理由也是无比的充分:与其让第五军团和第十四军团两支风格完全不同的部队在勉强的合作中相互碍眼,倒不如让他率领自己的子嗣去骚扰异形国度的边疆,至于所谓攻城略地的荣耀,如果莫塔里安执着于此的话,察合台倒是没有半分争夺的想法。 而在巴巴鲁斯之主的眼中,再也没有比这更明显的怯懦举动了。 这位所谓的乔戈里斯大汗在畏惧,在逃避,在毫不犹豫地露出自己的软弱本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不过是一个蛮荒世界走出来的汗王,在一帆风顺之中享受着自己的虚化时光,他没有经历过如同巴巴鲁斯式的苦难,自然也就没有被苦难所磨砺出来的高贵品质。 莫塔里安甚至懒得再去遮掩什么,在军团旗舰的深处,他那轻柔且沙哑的话语如同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毒雾一般,萦绕在整个房间。 【你挑选了一位错误的战争同盟,荷鲁斯,我的兄弟,你犯下了一个错误。】 【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在战争的边缘游走的幽灵,那么伱完全可以在我的军团中寻找,不过这可不容易,毕竟我的子嗣都是拥有着荣耀的战士,他们可不会让自己自甘堕落到如此的地步。】 巴巴鲁斯之主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笑意,而荷鲁斯却并没有回答太多,正当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保持着一种难得的沉默的时候,加罗的那封信件及时的来到了莫塔里安的眼前。 死亡之主堪称大发雷霆。 而牧狼神则是松了口气。 —————— 加罗没想到,他的基因之父会来的如此之快。 莫塔里安没有待在他的荣光女王上,而是搭载着名为【第四骑士号】的新锐战舰,在一片沉默、苍凉与错愕之中,来到了他的战斗连长的面前,身边只有他最信任的子嗣和战士。 巴巴鲁斯的苍白之王把自己包裹在了一件黄铜色与骨白色相交错的铠甲中,他披着一件浅灰色的斗篷,将那锐利且阴骜的目光遮掩在了黯影之下,他的面容憔悴,大半张脸都遮掩在了斗篷与那张巨大的呼吸器之后,只留下两颗如鹰一般的眼珠,潜藏在深陷的瞳孔之中。 他的身边无时无刻不围绕着一层有毒的气体,伴随着他的缓慢呼吸而不断的翻腾、蔓延,那是来自于巴巴鲁斯的礼物,是莫塔里安在银河的燃烧与群星中对自己故乡的最后眷恋。 他就那样伫立着,先是在战舰高大的舰桥上,转眼间就来到了自己子嗣的面前,他从一场薄薄的迷雾中现身,宛如等待着葬礼与哀悼的宾客,又仿佛是从灵魂的彼岸匆匆而来的宣死者。 加罗抬起头,看着那斗篷之中的身影:他的父亲,他的原体,他立下誓言的主君。 “大人。” 战斗连长开口,声音有一些干涩,还有着一丝极为微弱的,他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但是苍白之王感受到了他。 显然,他的子嗣内心中的每一处软肉正在瑟瑟发抖,也许那是早就已经剔除的恐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倾向于人类作为野兽而保存自身的本能。 常理上来说,阿斯塔特不会感受到恐惧,他们是纯粹的怒火与审判的象征,在星河间散播着不可战胜的战争神话:但是基因原体则是更胜一筹的产物,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世间常理的天敌,在这些帝皇的造物面前,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就比如说,来自阿斯塔特战士的恐惧,那是一种近乎于纯粹的野兽本能,是趋利避害所带来的不假思索的行动,哪怕是一次又一次的洗脑也无法抹去它。 而现在,莫塔里安就捕捉到了它:他捕捉到了自己的子嗣对自己的恐惧。 两种心情几乎同时在他的心底绽放开来,他先是感觉到了一丝不满与愤怒,这是一种理所应当燃起来的怒火。 他自认为对军团,对子嗣,对每一名来自泰拉与巴巴鲁斯的死亡守卫的确用心良多,他不愿意成为像自己的基因之父那样失败的引导者与父亲,所以,他把他的意志扑在了死亡守卫身上,将自己的子嗣引导为了银河中最强大的战士,用真正正确的思想与意志武装着他们所有人。 他们怎么可以畏惧他? 但随后,或者说,在同时,他又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喜悦,一种无言的骄傲,一种被承认的诡异满足感,在最一开始,这只是一丝轻柔的湿润气息,但很快就如同微风一般,在他心灵里的每一寸角落中回荡。 他们当然要畏惧他。 毕竟,他将化身死亡。 谁会不畏惧死亡?不畏惧永恒的宁静与无声的镰刃?不畏惧那终将到来的宣判与执行? 他化身死亡,化身为无数生命心中手持镰刀的不祥黑影,他的军团碾过一座座负隅顽抗的堡垒,将巫师与异形的帝国湮灭在旋风鱼雷的轰鸣声中:这是他的命运,他的责任,他将作为一个世人畏惧的死亡化身,督促着真正的纯洁与理性重新降临到这个疯狂的银河之中。 在加拉斯帕,在阿布斯都,在每一个寂静的午夜,在每一个他摧毁了巫师密会或者异形国度的安详时光里,他漫步在月光下,死亡寿衣仅仅跟在四十九步开外:每当这个时候,莫塔里安就会再一次地问询自己的内心,而得到的答案也总是最为坚定的。 他将化身死亡,所有人都敬畏的那一个,哪怕是他的兄弟也会在内心中祈祷着他的仁慈。 所以,他们应畏惧他。 理应如此。 莫塔里安仰起头,他看着眼前的战斗连长,一个纯正的泰拉裔死亡守卫:加罗并非来自艰苦且独一无二的巴巴鲁斯,这让他的品质难免有些缺憾,无法体会到银河中真正的高贵与坚韧,但是没关系,这位连长拥有着一些仅次于巴巴鲁斯人的美好品质,他的能力,他的态度,他的坚定,莫塔里安通通记在了心中,所以,他能够独掌一个人数众多的大连,偶尔作为泰拉裔而受到苍白之王的青睐与信服。 这是他应得的,莫塔里安从不会抹杀子嗣们的功勋,他不屑于与某个暴君为伍。 他先是轻哼了一下,随后盯着自己的战斗连长,声音缓慢且异常的沙哑,仿佛蝰蛇慢慢地游走过干燥的海滩。 【加罗,我的子嗣。】 【你为我攻下了这个世界,这很好,我原本以为你会需要我的支援与助力,但显然,你的力量与坚定克服了真正的困难。】 【就像我曾经教导过你们的一样,每一场战争的胜利都来源于冷静与决心,而在今天,你向我展示了你所拥有的坚定信念。】 【就这样坚持下去吧,我的战斗连长,战争远远没有结束,你会从你的顽强中获益的,我保证。】 基因原体的声音堪称温柔,他不紧不慢,不骄不躁的环视着自己的每一个子嗣,肯定着他们在过去一天中的浴血奋战。 但可惜,加罗并非是一个会沉溺于胜利与殊荣的人物,在几乎每一名死亡守卫都因为原体的亲临与肯定而陷入了喜悦的沉默中时,战斗连长上前一步,默默压低了自己的嗓音,让他的话语不至于打断身边兄弟们的短暂快乐。 “这并非是只属于第七大连的胜利,大人,我们得到了帮助,来自于暗黑天使……”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原体的动作已经蛮横的阻止了这一切:莫塔里安心不在焉的调转着手中镰刀的方向,轻轻的擦拭着它,手掌之下便是雪白的锋芒。 【我知道,加罗,这些我都知道,你的汇报中已经非常详细地说明了这一切,甚至挤压了你对麾下战士的推崇,早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就知道了这里的一切,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那个,巫师。】 【你不应该让她插手这场属于你们的战斗,加罗,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一个玷污了第七大连荣誉的选择。】 “大人,我……” 加罗张了张嘴,但是面对着自己的基因原体,他发现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尽管他的理性告诉他这个决定并非不可接受,但是面对着原体的伟岸,思考着军团之间的传统与履历,他却久久不能开口,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 到最后,反而是原体那苍白的面容中流露出一个短促的笑容,他的话语在空气中流淌,让战斗连长不由得低下了头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战斗连长,我清楚你的想法,你毕竟是我的战士,我了解你。】 【你想获得更好的胜利,更完美的胜利,在将荣耀紧握在手中的同时,让鲜血更少的流淌,你想保护你麾下的战士,哪怕只是再多存活一个。】 莫塔里安缓慢且温和地讲述着这段话语,但在转瞬之间,他的腔调便重新变得喑哑,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只有战斗连长能够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但是,加罗。】 【你听好了,有些道理我只会讲述一遍。】 【不要依赖巫师,这是我最后一遍告诉你,无论如何,都不要依赖巫术的力量,也不要轻信巫师的任何一句话语,哪怕它听起来再怎么正确。】 【唯有理性、坚定与决心才是银河中的通行证,再强大的巫师也只会倒在坚定决心的脚下,我已经砍下了无数巫师的脑袋,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这一点。】 【也许你会觉得,巫术的使用让胜利变得简单,让死亡的苦难更少的降临,但是,加罗,我的战斗连长,请你记住我的话。】 【苦难是一种恩赐,苦难是一项宝藏,苦难是银河中最伟大的力量源泉,它能让最孱弱的人升华为最坚定的战士,不要逃避苦难,那不是一种折磨,而是人生试炼中必要的一部分。】 【唯有苦难才会缔造出真正伟大的战士,就像唯有巴巴鲁斯人才是银河中最伟大的故乡,我的兄弟们成长在绵软且温柔的环境中,所以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远不如我,而理所当然的,我会让你们远胜于他们夸夸其谈的军团,就从体会苦难开始,我会让每一名死亡守卫知晓战争的真谛,而不是在一帆风顺的所谓征服中养尊处优地去胜利。】 【所以,不要迷信巫术的所谓力量,我的战斗连长,也许这一次它表现得很得力,但这终究只是一种走捷径的手段,只是一种不劳而获的龌龊,难道在我的率领下,死亡守卫所斩下的巫师头颅还不够多么?你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的,当我们的大军踏破了苦难与艰辛而来的时候,他们洋洋得意的巫术宛如烈日下的冰屑般脆弱。】 【记住这一点,加罗。】 【不要再犯了,我希望能看到一个不可阻挡的第七大连,而不是在巫师的谎言中逃避战斗与流血的软弱军队。】 【我相信,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加罗沉默着,他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懊恼与羞愧,以及对基因原体那智慧发言的五体投地。 莫塔里安轻轻抬起一只手,拍了拍他,显然,基因原体对自己子嗣那迷途知返的态度感到了满意与欣慰,他愿意原谅他,当然会愿意原谅,又有哪个父亲会真正的苛求自己的孩子呢? 【现在……带我去见她。】 【见见那个巫师。】 【我的兄弟荷鲁斯,对她很感兴趣……呵,他总是这样,有一些不务正业。】 —————— 他跟着莫塔里安,作为原体最信任的子嗣与兄弟,一直紧紧的跟随在他的身边。 加罗走在了他的前方,又或者说,所有人的前方,而莫塔里安紧跟在加罗的身后,他们组成了这支队伍的前两位,而他只能屈居于第三位:暂时如此。 他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要在基因原体的身上停留太久,也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这并不困难,因为当那银发的凡人女性在暗黑天使的黑色浪潮中现身的时候,莫塔里安的全部注意力便被这世间少见的强大巫师所彻底地吸引了。 作为灵能者,这位女性的确是强大非凡的,也许只有马格努斯或者极少数最优秀的智库才能与她身上的灵能气息相提并论,更不用说此时的她正被海量的灵能咆哮所包裹着,那也许是一次颠簸的亚空间旅行的结果,但此时此刻,它怎么看都只像是对莫塔里安的挑衅。 第十四军团的基因原体毫不掩饰的嗤笑着,他那尖锐且苍白的声音在回廊中游荡。 【你就是庄森的巫师?我可从不知道,我的兄弟居然还有养宫廷小丑的爱好。】 他笑着,快乐地笑,这种肆意地享乐直到摩根从暗黑天使的集群中真正走了出来,行了一个对待同级的礼仪。 【幸会,死亡之主。】 她说着敬语,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气息,就连莫塔里安的笑声都渐渐的停息了下来,眉头慢慢皱起。 摩根的嘴角勾起,她继续着一字一顿的话语。 【不过,在正式的交谈之前,请让我感谢你填补了我在知识上的空区,莫塔里安阁下。】 【毕竟,在遇到你之前,我可不知道什么叫宫廷小丑。】 —————— 笑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就站在原体的身后,没人比他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亲眼目睹了莫塔里安那放松的,原本松弛的手部皮肤是如何在一瞬间停止了它们的颤抖,并在下一刻重新紧绷起来,就仿佛从一个老者直接成为了暴怒的狂徒。 基因原体的手指在敲打着,当所有人都在发愣的时候,他就在抚摸着镰刀的把柄。 莫塔里安陷入了沉默,伴随着这种危险的沉默,一些死亡守卫开始填装自己的武器,而这很明显的动作旋即影响到了暗黑天使,在一瞬间都不到的犹豫之后,庄森的子嗣们冲到了摩根的面前,将她安置在第一军团的保护之下。 而迎接他们的,是莫塔里安的愤怒,他没有直接的出手,但在他愤怒的瞪视下,唯有那位摩根女士还在傲然地伫立着,她甚至紧盯着莫塔里安的瞳孔,仔细地欣赏着自己的容貌。 莫塔里安冷哼了一声,作为基因原体的气势在这一刻彻底地蹦发了出来,哪怕是他身后最坚定的死亡守卫也在不自觉的颤抖,渴望着再一次的下跪与臣服,而那些离他们最近的暗黑天使也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克制。 而她依旧没事。 更有甚者,当她拍了拍自己的手,一道无形的屏障便在一瞬间笼罩了所有的暗黑天使,原体的气势就宛如沙尘般毫无用处。 她笑了笑,而在这时,他才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在不知不觉间保护住了所有的暗黑天使,他很确信,哪怕死亡守卫的枪弹打击在那些护罩上,也毫无用处。 他再一次地确认了一点。 这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无论是加罗,还是莫塔里安这个蠢货,都没有预测到她真正的力量。 但他不同,他【看到】了。 —————— 莫塔里安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也许是摩根的话语让他抓不住把柄,也许是在如此时间和暗黑天使发动冲突多少有些不智,总之莫塔里安在撇下了荷鲁斯下达的命令之后,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唯有原体那双发亮的眼睛在不断地闪耀着怨念的色彩,似乎在酝酿什么。 而他也终于抓到了机会。 在前往【坚韧号】的旅途之中,他注意到了那位有些形单影只的凡人女性,她游荡在一个个走廊之中,欣赏着风景。 他走上前去,露出了一个尽可能友好的笑容,然后伸出了象征着友谊的手。 “卡拉斯—提丰。” “乐意为您效劳,女士。” (本章完) 第111章 无妄之灾 卡拉斯—提丰关注摩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也许连蜘蛛女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诸多阿斯塔特军团中,或者说,在那些参加过冉丹战争的阿斯塔特军团之中,【饮魂者】是多么如雷贯耳的名字。 此时,距离第二次冉丹战争的爆发已经过去了八年之久,而距离第十五军团的援军抵达对抗冉丹的前线,也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七年的时间了。 在这既不漫长,也不短促的时间里,无数的阿斯塔特战士与凡人走上了对抗冉丹的战线,他们中的大多数再也没有回来,而那些侥幸生还的,也往往不愿意提及有关这场战争的更多细节,他们对于冉丹的一切绝口不提甚至干脆忘记,唯独对人类一方的些许闪光还有着清晰的记忆。 而在这些记忆中,从头到尾打完了整场冉丹战争的【饮魂者】便是被提到最多的人物之一,几乎每一个曾与第一军团的主力并肩作战过的人物都会提及到这位强大如斯的灵能者,而即使是那些没有参与过暗黑天使所谋划的战役的前线将士,也能在无数的传闻与吹嘘中勾勒出一个堪称可怖的身影。 而这一切,摩根并不知道,完全的,不知道。 对于苍白女士来说,她的战争经历与大多数人是不同的:无论是作为第一军团的顾问,还是作为狮王隐秘的血亲,摩根一直都紧跟在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的身边,要么奔向最惨烈的战场,要么停留在荣光女王的深腹,她的交际圈子也暂时的局限于暗黑天使与几名寥寥的笔友,这些矜持的人物自然不会过于提及外界的流言。 某种意义上来说,庄森把他的血亲禁锢的很好。 而作为一名基因原体,摩根也近乎本能地忽略了一点:那些在她眼中不过稍稍费力的事情,在旁人的眼里又是怎样的奇迹,尤其是西西弗斯星的事情之后,伴随着某种松懈与懒散,这种无意间的伟大力量被越来越多地展现在他人面前。 尽管暗黑天使的大多数战役都是要被隐藏与封存的,但总有一些是可以被外人与友军所铭记的,而作为第一军团一等一的劳模,摩根没有错过任何一场。 于是,有心收集这些信息的提丰便积攒了一份堪称触目惊心的报告与总结,每当他躲过所有人,翻阅着这些故事的时候,他的脖颈便会被冷汗所浸透,一种别样的荒唐感觉会袭击他的内心,让他一次又一次地确定这些消息的真伪。 但它们都是真的,最起码那些传颂它们的人,信誓旦旦。 这些堪称荒唐的故事,也许都是真实的,又也许只是纯粹的谣言与谎话,但即便如此,哪怕它们中只有一个是真实的,也足以让死亡守卫的一连长在内心深处感到十足的忌惮与犹豫。 那位【饮魂者】,或者说,那位摩根女士。 在格拉顿星系,依靠着当地那颗不稳定的恒星与特殊的环境,她用自己的意志将这个星系的太阳扭曲成了纯粹的毁灭风暴,狂乱的电磁与高温在一瞬间杀死了冉丹的一整支舰队,而以这数百万异形的死亡为契机,她入侵了冉丹部署在这个星区的思维网络,当帝国的舰队发动总攻的时候,冉丹的星区战帅与最重要的一百二十九名高级军官在同一瞬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暗黑天使在异形大军的一片混乱中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在野蛮的库斯提拉异形世界的苍穹之上,凭借着暗黑天使所提供的古老仪器,她的思维君临于这个拥有着六个殖民世界的强横异形国度,伴随着那低声的话语与无形的丝线,库斯提异形的舰队陷入了死寂,他们的军团与子民则沉溺于永无止境的大梦之中,数以十亿计的野蛮生物在她的私语中沉沦,从君王到士兵无一例外地深陷其中,那些足以摧毁星系与世界的武器与战舰被弃之一旁,那些传承着智慧与骄傲的宫殿更是无人把守,这个曾令无数帝国将领愁眉苦脸的顽强对手就这样被动的放弃了抵抗,直到暗黑天使的枪弹杀死了这个千年种族的最后一名成员,它们都没有醒来。 而在提坦星系,哦,事情则变得更为诡异与玄妙:第一军团在那里歼灭了开战以来冉丹规模最大的一支舰队,自身的伤亡甚至不到一千人,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办到这一切的,唯独有一点能够泄露这场战争的隐秘:在提坦星系的战火结束后,周围所有星系的领航员,灵能者甚至是任何拥有灵能潜力的人物都开始做起了噩梦:他们听到了尖啸,一声最魅惑也是最冰冷的尖啸,这声尖啸鸣响于千千万万的白骨之上,在无尽的虚空中永恒的回荡,直到现在,它都没有完完全全的消失。 而与这些近乎于神话的传言相比,那些更为【平凡】的功勋堪称黯淡无光:无论是如同推倒沙堡一般焚灭异形的要塞与巢都,亦或者是挥手之间将几十上百米高的战争引擎化作尘土,又或者是在一场又一场的血战中救下了数以千计的从泰拉统一战争就开始服役的功勋老兵和更多的新血,这些实实在在的功绩就足以让她在无数阿斯塔特与灵能者的口中传唱了。 真相与流言纠缠不清,化作了滔天的迷雾遮掩住了真正的传奇与伟大,而当外人目睹到这一切的时候,他们只能远远的观望着迷雾中恢宏的身影,茫然地猜测那到底是虚张声势的幻像,还是真正的恐惧存在的冰山一角。 提丰倾向于后者。 而现在,这样的一个人物,就在自己的眼前。 一个如此强大,如此可怖,如此令人忌惮的人物,一个能够控制自己的阿尔法甚至更高级的灵能大师,放眼银河都珍惜无比的存在。 如果他能将她引导到真正正确的道路上,让她作为他的后辈信奉那伟大的存在…… 这样的功勋,应该足以让他引起那最伟大、最仁慈的神明的些许注意,如果他做的足够好的话,假以时日,他也许真的能够迈入那神圣的花园,觐见伟大的神祇。 到那时,他就可以…… 不,现在还不是想这些未来的时候,他需要着眼于眼下,着眼于现实的情况。 他应当小心,毕竟这位【饮魂者】来自于第一军团,那个无比神秘,而且据说疯狂地效忠于伪帝的疯子团体,虽然她之前是更温和的第十五军团的一员,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她受哪一方的影响更多。 如果她也已经成为了伪帝的狂信者之一,那么他的任务就算得上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反之,如果她还保持着理性与独立思考的真正智慧,那他就有十足的信心让她加入正确的一方。 不过在此之前…… 在内心深处,卡拉斯—提丰不厌其烦的提醒着自己。 他必须要谨慎,十足的谨慎与小心,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这样的谨慎来自于很久之前的一次经历:提丰很清楚的记得他是如何与伟大的存在取得联系的,那是在加拉斯帕,莫塔里安在当上了军团的基因原体后所选择的第一个对手,军团最终摧毁了那个世界的抵抗,消灭了残暴的统治者,换上了更残暴的帝国税吏。 而当提丰独自一人在加拉斯帕的废墟上行走的时候,他不禁与这个可悲的世界有了一丝丝最微弱的共鸣,他开始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与磨难:无论是作为人类与异形的混血杂种受到歧视,还是后来被遮挡在莫塔里安的阴影之下,连先天的灵能都不能随意使用,这些事情宛如溃烂的胆汁,熬煮着他自认为坚定的内心。 正是在这种溃烂中,他看到了阴影里那泛滥的绿色霉菌,他听到了那种最为熟悉的低语呢喃。 一个无法用正常人的语言来形容的【生物】就这样来到了他的面前,发出了邀请与通知。 在那一天,提丰明白了银河中真正的真谛,他不再被欺骗,也不再被隐瞒,他的生命与认知从此比他的那个基因之父更为高级。 而现在,他不满足于此了。 他想着更进一步。 这并不困难,毕竟再怎么说眼前之人也只是一介凡人。 她并不比他高贵。 如此想着,提丰就这样伸出了自己的手。 “卡拉斯—提丰。” “乐意为您效劳,女士。” —————— 摩根静静地看着伸向她的那只手,她能感觉到这是一支湿热的手掌,蕴含着自信与谋算。 她没有立刻的做出反应,而是眨了眨眼睛,细细的品味着提丰内心深处的每一句话语。 很不幸的是,在这位死亡守卫的一连长踏入这个走廊的时候,蜘蛛女士的心网就在无形之中笼罩住了这个来访者的思维。 于是,她就宛如一名平凡的旅客一般,倾听着关于【谋划】【拉拢】与【隐秘】的想法化作了幽谷中的瀑布,浩浩荡荡地在自己的内心中倾斜而下,甚至是提丰思想中的每一个话音转角都能在她的思维里演示地活灵活现。 摩根勾起了嘴角,在看到提丰的第三个瞬间,她就大致的知晓了眼前之人的底蕴。 他是一个军团的一连长,而摩根迄今为止见到的所有一连长都要比他更胜一筹。 他是一个灵能者,而摩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暗黑天使的智库最起码都会让他感到头疼。 他是一个隐秘的阴谋家,而现在,他内心的阴谋正在摩根的思维之海中宛如谷中回音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的眉眼微微弯曲着,嘴角扬起了一个最浅淡的弧度:这幅表情足以让考斯韦恩或者阿拉乔斯汗毛倒数,因为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可惜,提丰不知道。 【摩根。】 她缓缓地微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指,这种配合的态度甚至让一连长感到了某种欣喜。 然后,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砰!” 猛烈的撞击声回响在了走廊之中,在握手的那一瞬间,提丰轰然倒地,他紧咬着牙关,拼尽一切力量才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 该死,他的三根手指断了,他的右臂上的骨头也断了好几根! 提丰低着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表情现在有多么的狰狞:他只感到了一种扭曲,一种骨头在被活生生地扭曲的感觉。 【你没事吧,提丰阁下?】 他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的确是关切的:哪怕他用最大的恶意去分析,那声音也的的确确是充斥着关心与焦急的。 该死…… 提丰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狰狞的面容,他抬起头,仔细地看了一眼摩根的瞳孔:那里面的的确确是完全的关切,他看不出丝毫的虚假。 这是伪装? 不,不可能,他是提丰,他是掌握了真理的那一个:他不可能看不出一个凡人的伪装,哪怕她是一个灵能者。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咬着牙,拼劲全力地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 “不,没事,没什么事,摩根女士,一切都好。” 他看着摩根伸出来的手指,犹豫了一下,扶了上去。 “啪!” 这一次,手指的关节断裂的声音在整个走廊都被听见,提丰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手指困在了钢铁的手套之中,然后根根断裂且动弹不得的感觉。 ……他……妈的…… 他抬头,看向了似乎一脸呆滞的摩根,他看到这个强大的灵能者似乎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了,她思考了好一会,才匆匆使用了自己的灵能,治好了提丰的断口。 但毫无疑问,这种剧烈的疼痛要伴随他一段日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喘息着,抬起头,但他只看到了摩根就那么高高的伫立着,脸上是一种夹杂着怜悯与其他莫名情绪的歉意笑容。 【啊……我想起来了,提丰阁下,我刚刚指引着船只从亚空间的风暴中强行跃迁,所以身上还有着一些残存的力量,我没想到它们会这样伤到你,阁下……】 她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提丰已经没有再听,他只是看着她的瞳孔与面容,听着她的语气,看着她现在似乎比自己还要高的错觉,在某种心灵的私语与暗示中,这些元素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某种让提丰感到熟悉的模样。 在下一秒,他便恍然大悟。 这不正是巴巴鲁斯上发生过的场景么。 莫塔里安,他曾经的战友,现在的所谓【基因之父】,就像是这副模样,一次次地在他战斗到精疲力竭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一脸轻松的发出【关切】。 他总是更强大的那一个,他是生来高贵的神之子,拥有着比他更强的血脉,力量,甚至身材,他总是可以把提丰遮蔽在阴影中,怎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去。 那个家伙……不过是生来一副好命,就可以那样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散播所谓的善意。 他又比自己强在哪里,他提丰才是掌握了真理的那一个。 在这一瞬间,无论是他的目的还是摩根的话语都已经完全不再重要了,这种特定的场合与低声的暗示就仿佛抓住了提丰心中最阴暗最隐秘的那个角落,释放了他一直苦心遮掩的事情。 提丰只感到了他曾在这幅模样下受到的屈辱。 它们通通来自莫塔里安 原本,他就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基因之父。 现在,他更不喜欢了。 (本章完) 第112章 老套剧情 看着堂堂死亡守卫的一连长如同被打掉了鼻子的屁精一般,一声不吭地逃走,多是一件趣事。 摩根甚至感觉自己在亚空间的风暴中所积攒的低气压都伴随着那狼狈的身影远去而消散了不少。 她感到了快乐,一种颇为阴暗的【快乐】,就像是晚风吹落干瘪的树叶,发出嘲弄的沙沙声响。 她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感觉就像是目睹着被齐根切断的嫩草顽强地抽出新的枝芽,鲜绿的色彩开始抚摸着路过的微风,尽管它们还十分的弱小,十分的缥缈,甚至不去全神贯注的观察的话,根本看不见踪迹,但它们的确存在,而且在一步步复生。 摩根无法推测,她的缔造者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而选择近乎根除了她的情感,但很明显,他并没有选择完全地清理掉它们,在漫长的观察与亲身实践之后,蜘蛛女士正在一点点地找回那些她虽然认知深刻,却从未真正理解过的玄妙。 这位苍白的女士其实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情者,她拥有着自己的情绪,能够探查与知晓喜怒哀乐的真谛,但是另一方面,她的情感是缺失的,无论是爱恨情仇,亦或是嫉妒和思念,都是她目前还不能真正理解的东西。 情绪和情感从来都不是一种事务,前者不过是生命趋利避害的本能稍稍复杂化的产物,而后者则是真正的人造奇观,甚至是缔造了社会与文明的基础元素。 而此时的摩根不过是一个通晓了前者的半成品,但所幸,伴随着十几年来的不断观察、归类总结与亲身实践,她在真切地培养着她的情感:尽管它们依旧如同一株株嫩芽般脆弱。 而如今,她便真正的感到了一丝愉悦,那是目睹他人的痛苦而感受到的最卑鄙的快乐。 这甚至让她的心情变好了,她转过头,不去思考这个悲伤的小家伙能够拉来怎样的援军,毕竟前不久的对峙让她大体看清了所谓的第十四军团之主。 【不要高估他的危险,不要低估他的恶意。】 庄森的评价的确很正确。 她甚至有些想念卡利班的雄狮之王了,想念他那几乎是万年不变的肃穆面孔与金发,想念他对自己的教导,无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中的。 她的确在第一军团学到了很多的东西:无论是卡利班的剑法,秘密团体的组建方式与必要性,亦或是那种成功率奇高无比的谈判术。 第一军团的确是个宝藏。 她还记得那些和庄森学习武艺的时间:无论是剑术,还是徒手的搏斗术,狮王都在倾力相授,让她的身手在他眼里到达了勉强还算说得过去的地步。 她甚至在第一军团之中收获了自己的一个笔友,卢瑟,她目前的四位笔友之一,在她徘徊于庄森身边的时候,他们彼此之间以每两三个月一封的速度积攒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而除了卢瑟,摩根还有着三位另外的笔友,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系也许并不稳定,但是这种跨越了星系与世界的友谊,却的的确确通过单薄却又蕴含无穷的书面文字,在稳重地搭建着。 某种意义上,摩根的笔友其实都算是大人物。 阿里曼:这个自不用多说,哪怕已经回到了普罗斯佩罗,马格努斯爱子的书信依旧从未断绝,他的伴手礼也是堆成了小山,在摩根于【不屈真理号】的私人房间中,书架和展示柜的半壁江山都被阿里曼的礼物所填满了,他在信件中详尽地说明着自己的情况,亦或者是洋洋得意地炫耀最近的步步高升,托他的福,哪怕在千万里之外,摩根依旧对第十五军团的所有动向看成是了如指掌。 凯莉芬妮:这位笔友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真正的凡人,但她某种意义上又是摩根的笔友中最为聪慧的一个,摩根是在奥林匹亚星遇到她的,当时她正随着千子们前往冉丹战争的前线,在钢铁勇士的母星上,舰队曾经短暂的停留了几天,摩根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这位颇为特殊的女贵族,而当舰队再次启航的时候,她们已经是拥有着坚定友谊的朋友了。 而最后一位,则是摩根现在在等的人:他是一位影月苍狼。 一位最优秀的影月苍狼。 阴影袭来,那是最为巨大的虚空战舰在遮蔽着太阳的光辉,将整艘【第四骑士号】笼入了它所扬起的至暗光明之中。 他们到了。 那是【坚韧号】。 荷鲁斯,就在上面。 —————— 疼痛。 疼痛依旧围绕着他。 提丰紧咬着牙关,他强迫自己如同寻常一般行走在战舰的回廊与大殿之中,向着每一个对他致意的死亡守卫得体地回礼。 他必须这么做,他是第十四军团的一连长,他的身份强迫他在每一个时候都必须保持着一种淡然的强者姿态:虽然总有传闻说他是靠着与莫塔里安的关系才登上了这个位置,但提丰本人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甚至是鄙夷。 哪怕他没有认识莫塔里安,他也能爬到这个位置…… 甚至爬的更高。 “……嘶……” 该死,这绝不是一种普通的疼痛,而是灵能的伤疤: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灵能者能做到这种地步? 提丰皱着眉头,开始回忆起自己作为灵能者所学到的知识,但这只是让他的眉头皱的很紧而已,因为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来了:他根本没经受过什么系统的灵能训练。 在巴巴鲁斯,自然没有可供他这种人类与异形的混血儿安稳学习与实验的场地。 而好不容易来到了拥有无限可能的虚空之中,他却遇到了一个最偏执最固执的原体:在莫塔里安那毫无掩饰的猎巫倾向之下,他连自己是个灵能者的事实都必须小心翼翼的隐藏,更不用说接受什么系统性的灵能训练。 他甚至还记得那一天,在巴巴鲁斯的毒雾之中,他向着已经成为全世界的英雄的莫塔里安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以朋友的身份,他小心的提及了灵能的力量:在他的计划中,凭借着灵能,莫塔里安完全可以击败他的那个看似不可战胜的异形养父。 提丰忘不了那一刻,当他的建议刚刚从嘴边溜出的时候,莫塔里安,他的那个所谓的朋友,在那一瞬间暴露出了何等的愤怒,他只是看了提丰一眼,就让他近乎本能的想要跪下,又或者逃跑,再也不要出现在这个可怖的怪物身边。 莫塔里安随即向着自己的第一个朋友进行了一整场尽心尽力的宣讲:包括痛斥灵能的污秽与异形的卑鄙,但是提丰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脑海中满是那个让他颜面无存的眼神。 真是……屈辱。 他是灵能者,但仅此而已,那些更高级的技巧、领悟与实战经验他通通没有,呼唤出一道火焰或者闪电已经是他最强大的把戏了。 他本不应如此,他本应当拥有着更强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命令…… 该死的莫塔里安。 他又感到了疼痛,这种疼痛甚至在侵蚀着他的理性与组织语言的能力,就仿佛是一种故意被投喂进来的猛毒: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在摩根身边待着的时间总共也没有超过五分钟,除非他在一瞬间就被彻头彻尾的看透了,否则那个凡人根本不会对他有什么敌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着,但他想不明白,他在灵能方面的匮乏让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愈加的痛苦。 该死的……莫塔里安…… 他的内心在低语,直到他缓缓地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提丰。】 一个低沉的声音闯进了他的耳膜之中。 【我听他们说,你去找了那个巫师,提丰,我想我告诉过……】 声音戛然而止。 提丰能感受到来自于基因原体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他感受着那混杂着毒气的呼吸在越来越粗鲁与严肃。 终于,莫塔里安再次开口了。 【告诉我,提丰。】 【这一切是谁做的?】 —————— “欢迎你,摩根女士。” “夏娜一别,现在想想也已经有数年的时间了。” 塞詹姆斯,影月苍狼军团的第四连长,牧狼神最宠爱最信任的子嗣,悼亡社之首,同时,也是摩根的第四位笔友。 在数年之前,他曾作为影月苍狼的使节出访暗黑天使,在夏娜世界那乌黑的云层之下,他遇到了当时还在无所事事的摩根,两个同样有些空闲时间的访客就这样结伴而行,他们的友谊结成的格外的迅速与坚定,哪怕第一军团和第十六军团相差着大半个银河,两位笔友之间的书信也从未断过。 于是,理所当然的,当摩根在死亡守卫的战舰上站稳了脚跟的时候,她的第一个请求就是联系上塞詹姆斯,随后,她便让扎哈瑞尔统率剩余的暗黑天使,她自己则是作为军团的代表,登上了荷鲁斯现在所在的【坚韧号】。 其实理论上来说,扎哈瑞尔才更适合担任这个第一军团的使节的职位,但当摩根提出由她来担任使节的时候,暗黑天使中没有一人对这个有些奇怪的要求提出反对。 塞詹姆斯在舰桥上迎接着自己的凡人好友,他们一起在荣光女王的走廊中前进,身影在墙壁上投下一高一矮两个影子。 【坚韧号】是一艘过于简单的战舰,它甚至没有什么装饰,毕竟来自巴巴鲁斯的死亡之主绝不是什么热衷于奢靡的人物,在这艘战舰的内部,也就只有帝国的双头鹰徽和死亡守卫军团本身的带刺环颅骨徽记还算得上有些装饰性了:前者依照着帝国的惯例,保持了金色的外观,而后者则由镍铁矿石制成。 更有甚者,在塞詹姆斯带领着摩根穿过那些用于召集战士与颁布命令的大殿的时候,他们甚至连一处用于休息的角落都没有看见:因为在这些大殿之中,永远不会发生争辩与讨论,只会有来自苍白之王的命令以不容置疑的态度一条一条地传达给所有人。 【坚韧号】上的一切都是一种昏黄的颜色,因为战舰的照明几乎全部来自于特制的百叶窗,经过特殊调整的窗户令透过它投入室内的星光尽数变得如同死亡守卫的母星巴巴鲁斯上一样的颜色。 但尽管如此,莫塔里安也才从不承认他怀念自己的母星。 影月苍狼带领着【饮魂者】在这种昏黄中前进,他们就仿佛行走在山谷中的神秘居民,来自于一个只存在于卷轴中的隐世王国,两个人的思维几乎是同等的快速,一直以来的书信联系让他们都能很好的跟上对方的节奏。 他们聊着战争,这一银河系永恒的主体,他们不断地跳跃着自己的话题,从眼下的这场战争,到三个风格各异的军团,再到基因原体荷鲁斯,冉丹的前线战况,以及那位不知所踪的第十一原体。 当他们走进了那个专门为洽谈而准备的会议室的时候,他们的话语已经围绕着那位失踪的第十一原体有一阵子了。 “第十一原体,或者我们可以直接叫他【门格尔】,这是他对外界宣称的自己的名字,不过很少有人使用它,他们更喜欢叫他【纯洁之人】,又或者【完美之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配得上第二个称号,据说每一个原体都代表着帝皇的一面,而那位第十一原体门格尔,显然在他所代表的那一年之外,有着更多的建树。” 【那他有代表着哪一面呢?】 塞詹姆斯笑了起来。 “科学。” “第十一原体门格尔象征着伟大的帝皇在科技领域的那一面,他最擅长的就是用最纯粹的理性思维去思考,而且他在各种科研,尤其是生物科学上的成就简直无人能比。” “与这一点,他的所谓的完美面容与传奇事迹,不过是凡夫俗子更为关心的事情,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也并不是真正的完美,他对自己的军团总是有些严苛。” “就连佩图拉博阁下都曾与我们的基因之父私下中抱怨,他觉得门格尔阁下对于自己的军团实在是过于严苛与无情,就仿佛他们不是自己的子嗣,而是一群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般,他对那些征服世界的态度也让不少人诟病,不过他的功绩的确是实打实的,这一点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反驳。” 【听起来,你们似乎并不是很担忧他的失踪?】 塞詹姆斯露出了一个笑容。 “如果是其他的军团或者原体的话,那的确让人担忧,但是第十一原体和他的军团却是一个绝对的例外,因为他们拥有着一种非常特殊的杀手锏: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愿闻其详?】 塞詹姆斯压低了声音。 “那就是……” “砰!” 就在这一刻,房间的大门被猛然地推开了,一头蕴含着无限愤怒与怨仇的野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那骨白色的盔甲与灰色的兜帽简直再显眼不过,这一标志性的装扮只适用于一名原体。 莫塔里安,来了。 他的目光在这间空荡荡的会议室中游荡,直到他锁定了摩根所在的位置。 第十四军团之主皱起了他的眉毛,他轻声低语着任谁也听不清楚的话语,慢慢的走了过来,手掌覆翻,一柄巨大的镰刀闪耀着雪白色的光芒。 摩根能听到塞詹姆斯那不受控制的剧烈心跳,但她本人却没什么反应,因为在莫塔里安闯进来的第一个瞬间,摩根就能猜到他的来意。 哦…… 老套的剧情。 (本章完) 第113章 聪明人 死亡走进了这个房间。 来自巴巴鲁斯的第十四军团之主完全没有遮掩他的敌意,他那苍凉的目光集中在了摩根的身上,似乎在奇怪这个凡人的冷漠,而那些散漫的视线则是击打到了塞詹姆斯的心脏,让影月苍狼开始了不由自主的深呼吸。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的听觉在莫塔里安走进来的那一刻,就捕捉到了一阵混乱的心跳声,那来自于她身边的塞詹姆斯。 但在短短几息之后,原本慌乱的心跳便再一次回归平稳,蜘蛛女士偏过视线,只看到了影月苍狼的四连长已经完全镇静了下来:哪怕他面对的是明显来者不善的一位基因原体。 这不由得让摩根在内心中对他更为看重了一些。 莫塔里安没有停留在原地,也没有说什么废话,他以一种颇为稳健的速度向着摩根与塞詹姆斯的方向前进着,就仿佛不可抵挡的洪流滚向美丽的村镇。 以凡人的标准来说,他们所处的会议室其实很宽阔,这里有着足以坐下至少五十名凡人军官的巨大会议桌,一面面三四米高的镜子装点在落地窗的交错中,让原本昏黄的房间显得更为宽阔与明亮。 但是对于基因原体的伟岸与步伐来说,这里又太过狭窄了。 须臾间,莫塔里安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而就在死亡之主走到了一个危险的距离的身边,塞詹姆斯的眉头皱起,向前一步,隐约挡在了摩根的身前。 “向您致敬,莫塔里安大人,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 莫塔里安似乎对塞詹姆斯的举措有些惊讶,他停住了自己的沉重步伐,安静了一息。 【这是我的旗舰,影月苍狼的小子,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而且,这件事情,与你没有半点的关系。】 【给我滚到一边去。】 巴巴鲁斯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与缓慢,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在塞詹姆斯的身上停留,而是几乎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巫师: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露出半点的恐慌,就仿佛他的视线不会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危险一般。 这是挑衅。 莫塔里安如此想到。 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真正的挑衅之语。 “抱歉,大人。” “但是,摩根女士是我们的基因之父指名要见的客人,也是第一军团的正式使节。” 影月苍狼的话语并没有真正的说完,堪称戛然而止,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被塞詹姆斯的行为彻底地表达了出来:他就那样站在了莫塔里安的面前,一动也不动。 这段并不漫长的话语和冒犯的动作成功的吸引了莫塔里安的注意力,他的目光短暂的从摩根身上离开,来到了塞詹姆斯的身上,基因原体淡漠地看向这个敢于违逆他的影月苍狼:他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直白地被冒犯了? 苍白之王的目光中开始出现了死亡与枯萎的气息,莫塔里安精于此道,无论是那些嚣张跋扈的巫师还是叛逆的子嗣,都会在他的目光下无声的屈服。 但显然,仅仅是些许的死亡与枯萎,可吓不住悼亡社之首。 塞詹姆斯就这样站在那里,挡在了摩根的银发与莫塔里安的镰刃之间,这位最出色的影月苍狼此时正背着手,甚至没有抓住自己的剑柄,他站在那里,他的沉默就是他的态度和语言。 而这沉默的每一秒,都让莫塔里安感受着愈加膨胀的恼怒。 他向前一步,几乎是紧贴着荷鲁斯的爱子,压抑着愤怒与狂躁的声音从他的牙缝中挤了出来。 【听着,你这个敢于冒犯死亡的小子,不要以为你依靠着荷鲁斯就可以如此的愚蠢。】 【我才是荷鲁斯的兄弟,是他真正在意的血亲,而伱,不过是他千千万万的子嗣和部下中的一个无名小卒,哪怕我在这里砍下你的脑袋,荷鲁斯也不过是会和我生上几天的气而已,你以为他会为了你做到哪一步?和我兵戈相向么?】 【比起你们,他更在乎我!】 【现在,给我滚到一边去,趁我还不想砍下你的脑袋!】 基因原体那低沉的咆哮声在房间中回荡,就仿佛神灵的恶念劈落在苍生的头顶,哪怕是骄傲的影月苍狼,也不由得晃了晃身子,但是即便如此,塞詹姆斯依旧没有半分的退步,他甚至挺起了胸膛,直视着面前的原体。 一字一顿。 “请您冷静,大人。” “请您诉说理性之言。” 莫塔里安仿佛在磨牙,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从他的唇齿间缓缓地流出,镰刃的锋芒反衬着虚空中的黑暗光线,刺人眼球。 在这种威压之下,冷汗早就已经布满了塞詹姆斯的脖颈,但他依旧没有半分的退步。 直到摩根走上前来。 【好了,塞詹姆斯,看起来莫塔里安阁下只是和我有一些小小的误会,需要一个友好的沟通。】 摩根同样上前一步,她的手掌搭在了塞詹姆斯的背上,就仿佛在传达着什么,莫塔里安甚至能看到塞詹姆斯的面孔上有着明显的表情的变化:先是些许的惊愕,然后是沉默与纠结。 几息之后,影月苍狼转过头,嘴唇上下蠕动着,向着摩根告诫着无声的话语。 “别乱动,别挑衅,等我大约几分钟,我很快就回来。” “我保证。” —————— 当影月苍狼的身体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的时候,死亡之主才冷哼了一下,让自己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了眼前这个银发巫师的身上。 她似乎依旧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恐惧,这个巫师甚至敢于背对着他,悠然自得地走向了一旁的落地镜,整理着她的面容与那个高挑的马尾,莫塔里安恍惚间能看到她的瞳孔中划过一道浅色的光芒。 他想笑。 多少次了,这些傲慢自大的巫师,狂妄无度的灵能暴徒,他们依仗着自己那肮脏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蔑视着真理与科学,蔑视着他的力量与理性。 但最终,他们都倒在了自己的镰刀之下,除了那次被抢走了的胜利,他从未失手过。 当然,眼前的这个巫师毕竟还是第一军团的一员,虽然他并不惧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兄弟,但是也不想因为一个巫师的生死而扯出更多的麻烦:就砍掉她的一只手吧,权作警告与惩罚。 他正如此想着,那个银发的巫师已经走到了会议桌的尽头,距离他大约五六十米的位置,她挑了一张椅子坐下,甚至翘着腿,嘴角勾起,吐露着随意且傲慢的话语。 【幸会,死亡之主。】 与之前简直一模一样。 —————— 摩根的一只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上,向地板上滴落着无形的水珠。 她开口,说出了那句平淡却又挑衅意味十足的问好,而在她的注视之下,莫塔里安并没有陷入更为明显的暴躁之中,他重新保持着那种矜持的傲慢,声音不紧不慢。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巫师,收起你那无耻的嘴脸,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从不忌惮杀死一个巫师:无论他到底是谁。】 说这话的时候,莫塔里安的镰刃在半空中起伏,散发着让人恐惧的色彩,但很可惜,他唯一的听众与观众似乎并不懂得什么是恐惧。 【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如此的憎恨灵能者?难道就像我听说的那样,因为你的母星被一群拥有着灵能的异形所困扰过?】 【……这与你何干,你的丑陋本性并不比那些异形更高贵。】 【不,莫塔里安阁下,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如此的仇恨异形,以至于你的两件武器,无论是那把镰刀那是那把枪,看起来都不像是人类的作品。】 【……闭上你的嘴,巫师,我有自己的武器去杀死那些异形,又或者是像你这样愚蠢的灵能傻瓜。】 【什么武器?难道是用你的口臭去熏死他们么?】 【……】 【……】 【……你这丑陋的巫婆!】 死亡之主发出了一声纯粹的愤怒所组成的低吼,他挥舞着自己的镰刀,大踏步地杀了上来。 —————— 阻力。 挤压。 窒息。 强大的灵能力量在一瞬间便围绕着他,甚至让他感到了喘不过气来,每走一步,都如同背着一座货真价实的山峰。 该死的……明明只是这么短的一段距离。 像风暴,像巨浪,像无形的巨人倾尽全力的重击,莫塔里安的膝盖在他的盔甲中吱呀作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基因原体努力的抬起了头,甚至感觉自己的视野已经有一些模糊与扭曲。 基因原体紧咬着牙关,他愤怒的注视着眼前的那个巫师: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上挂满了一种最平淡也是最讽刺的笑容,她的手指在半空中摇晃着,每当他突破了一道灵能护盾,往往还没有前进哪怕一米,一道更强的护盾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仿佛永无止境。 这个巫婆…… 他低声咒骂着,高贵的怒火在他的心中凝聚成了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伴随着低声地咆哮,他大踏步地前进了几步,一口气冲过了数道护盾与灵能的挤压网,而在新的攻击到来之前,他举起了自己的的那把【明灯】。 枪声响起。 并没有击中,但是那个安然自得的银发巫师的确分神了大约一秒钟的时间:对于原体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当摩根再次回过头的时候,莫塔里安的镰刃已经在亲吻她雪白的脖颈了。 死亡之主笑了。 【你应该动用你的全力,你这个丑陋的巫婆,卑鄙的窃贼,狂妄无知的小丑,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斗。】 但回答他得意宣言的,同样是冰冷的笑容。 【我的确动用了全力,莫塔里安阁下。】 第十四军团之主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全力?那就这样吧。】 他收回了镰刀,转而一道寒光闪过,切向了摩根的右臂。 但就在即将命中的前一刻,摩根的身影化作了虚妄的泡沫,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她已然出现在了莫塔里安的身后,脸上依旧是那种似乎万年不变的笑容。 死亡之主慢慢的转过头,他的面容十分的严肃:倒不是因为这次失手,而是他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切似乎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哪里出了问题…… 他眯着眼睛,思维在脑海中开始了自己的轰鸣,但就在他想明白一切之前,急切的脚步声已经在会议室外的回廊中奏响了。 —————— 【够了,莫塔里安,我最理性的兄弟,不要丢掉你的冷静!】 荷鲁斯来了。 高大的牧狼神急匆匆地推开了房门,他的身后正是离开了没多久的塞詹姆斯。 影月苍狼之主的目光先是环视了一圈房间,然后便大踏步的走到了莫塔里安的身边,他的眼神在半路飘忽着,确定了摩根的生死,才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好了,莫塔里安,冷静,我最谨慎的兄弟,是什么让你失去了这份理智?】 牧狼神的话语打断了莫塔里安的思考,他看向了自己的兄弟,又看了看塞詹姆斯,随后便以极大的声音哼了一声,虽然向着荷鲁斯低沉地嘟囔着。 【一个狂妄无度的灵能者现在就在我的旗舰上,荷鲁斯,你是了解我的,我们是兄弟,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难以忍受。】 牧狼神眨了眨眼睛。 【我们当然是兄弟,我的莫塔里安,在我心中,你比我的军团和所有的荣誉都更重要。】 这句话语让莫塔里安骄傲的抬起了头,他的目光甚至傲慢的扫过了塞詹姆斯一眼,而荷鲁斯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直到此时,他才拍了拍莫塔里安的肩膀,与他亲切的拥抱着,趁着这个机会,他在死亡之主的耳边轻生的劝告。 【莫塔里安,我知道你的愤怒与不满,这是很正常,很合理的诉求,我也知道,你是一个被误解的智者,那些愚昧的凡人没有你的高瞻远瞩,他们只会诋毁你的力量与智慧,这一切,我都知道。】 【你何必为一个灵能巫师如此较真呢?她不过是傍上了我们一个兄弟的快车,成为了一个作威作福的庸才而已,杀了她又有什么好处么?我可不愿意看到你因为这个一个巫师而再受到更多的毫无道理与情意的指责了,这不应该是你们的命运,我的兄弟。】 【把这一切交给我吧,我保证她绝不会再冒犯你的军团。】 【你的子嗣正在最危险的地方攻城略地,赢得难以想象的胜利与荣耀,你应该与他们在一起,我最坚韧的兄弟,一个凡人而已,何必如此在意呢?】 【她不过是一个低等的污秽玩意儿,根本不值得你出手。】 —————— 莫塔里安是带着满腔的骄傲离开的。 伴随着荷鲁斯的话语,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摩根那低垂的肩膀和从嘴角不断低落的鲜血,这一幕配合上荷鲁斯的话语,足以让莫塔里安感到满意。 于是,这个聪明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而在莫塔里安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荷鲁斯就露出了自己那标志性的笑容,他再一次环视了房间,然后沉默了一会儿。 【出来吧,摩根女士,我知道你没有离开。】 牧狼神的声音在房间中不断地回荡,过了几息,距离荷鲁斯最近的落地镜的镜面突然开始了水纹般的波动,少许之后,那道银发青瞳的身影便走了出来,她一挥手,那个不断吐血的【摩根】就化作了一道残影。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荷鲁斯阁下。】 【毕竟不是谁都会忽略饮魂者的大名。】 牧狼神笑着,走到了摩根的身前,他的脸庞上仿佛散发着万丈的光芒,让摩根睁不开眼睛。 荷鲁斯弯着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手心朝上。 【荷鲁斯。】 摩根看着这个巨大的手掌,沉默了一下,将自己的葱指慢慢的搭了上去,就像是将一朵雪白的花瓣放在巨狼的怀中 【摩根,很荣幸见到你,荷鲁斯阁下,久仰大名。】 牧狼神笑了。 【看起来,塞詹姆斯经常跟你提起过我?】 摩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何须那么麻烦,荷鲁斯阁下。】 【牧狼神的大名,在哪个军团不是如雷贯耳?】 一时之间,房间中只有荷鲁斯那爽朗的笑声。 (本章完) 第114章 又一个聪明人 荷鲁斯总是喜欢笑。 对于牧狼神来说,笑容是一种武器,一种战术,一种态度,一种习惯:就像是星河间的战火,军团中的子嗣,泰拉上的勋柱一样,在荷鲁斯的眼中,笑容是他的生命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是他的记忆中所向披靡的无形剑,是他的艺术中最为精妙的半步棋。 这种情况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恐怕就连荷鲁斯自己,也已经不知道了。 —————— 经过一场战斗的房间多少有些凌乱,却依旧可以找到一处能够坐下来好好聊聊的地方。 第十六军团的基因原体是一位高大的人物,哪怕是在帝皇的半神子嗣之中,他也属于较为雄壮的那一类,当他坐下来的时候,他看起来依旧要比摩根高大太多,就仿佛一位跌落云间的天空中的巨人,在低下他的头颅,艰难的观察着一个牧羊女。 牧狼神身着着一套坚不可摧的银白色盔甲,那张漆黑色的狰狞狼皮就那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脑壳锃亮,下颚宽阔,额头上有着浅淡的皱纹,整个头颅看起来就像是一块被海浪冲刷地无比圆滑的巨石,他的皮肤似乎很薄,每当他做出什么表情的时候,诸如颧骨和蝶骨这样的内部组织就会隔着他的皮肤,被凸显出来,让牧狼神看起来显得有些年老。 而在他的胸甲上,则是装点着譬如雷电、狼首与猩红的眼珠等图案,诉说着他作为影月苍狼军团之主的身份。 每当荷鲁斯的微笑出现在脸上的时候,就会在他的面颊上泛起更多的褶皱,让他看起来比自己的兄弟要更老迈一些,却也显得更加的成熟与稳重。 在摩根的眼中,荷鲁斯的相貌其实算不上是非常的英俊,最起码在蜘蛛女士的审美观里,牧狼神的五官美感并不如庄森,而他的光头也减分太多了:相比较而言,其实摩根更喜欢金发,她的基因中的某些片段不断地告诫着她有关于金色的伟大与美丽。 但这并不妨碍在她心中感叹着荷鲁斯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他只是坐在那里,微笑,便浑然天成了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亲善气场,他明明只是正常的问好,寒暄,谈天说地,却能让与他交谈的人本能地感觉到这是一种天大的恩赐,是一个最伟大的半神在因为内心中那些高贵的善良与豁达而屈尊与你交谈。 你甚至可以相信,他的一言一行真的在全心全意为你考虑,伱可以完全相信他,因为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关心你。 看看另一边的塞詹姆斯吧,一个敢于用沉默与态度对抗死亡之主的人物,一个拥有着真正的理智与智慧的人物,但是他那看向自己的基因之父的目光,和一个崇拜父亲的单纯孩童没有任何的区别,只不过是夹杂了一些看待挚友的亲和。 比起他的兄弟们,牧狼神就像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王子,一位生来高贵的帝国继承…… …… 等等…… 有些不对。 在荷鲁斯和塞詹姆斯都看不见的内心深处,摩根也在慢慢地皱起眉头:在最开始的那股几乎是蛊惑一般的光芒万丈之后,荷鲁斯给她的真实感觉,其实非常的奇怪。 她见过的基因原体满打满算也有五六个了,无论他们的性格是否和善,道德是否高尚,无论他们究竟是怯懦的蠢蛋,偏执的天才,互相伪装的人和野兽,亦或者是纯粹的巨婴,他们最起码都有着同一个特点:他们的本质并没有被更多的隐藏起来,那种独属于基因原体的傲慢、天赋与一帆风顺让他们不屑于更多的隐藏自己,因为这些帝皇的骄子们几乎从未遇到过需要委曲求全的时刻,他们不需要、不认同也不会去想遮挡自己的独特。 马格努斯从未想过哪怕稍稍掩饰自己作为学者的高人一等,他的所作所为让整个千子军团都自认为更伟大的命运承载者,用一种哲学家蔑视莽夫的态度,打量着人类帝国的一切。 佩图拉博虽然在口头上保持着漠视与强硬,但他的心思却是任何一个心灵通透的人都能看清的,也正因如此,一种积怨与被忽视所带来的低沉气压逐渐在钢铁勇士军团中升腾,愈发壮大。 至于庄森和黎曼鲁斯这对看起来相去甚远,实际上【相去甚远】的欢喜冤家,他们看似更富有心计与深沉思维,把自己的本质掩藏的很好,但是他们天生的傲慢与暴躁秉性还是无情的出卖了他们:如果说在之前,摩根对于他们的本质还有着些许犹豫的话,那么在杜兰的闹剧之后,她就已经彻底的看清了这两个互相披戴着伪装的家伙。 至于莫塔里安…… 嘁。 —————— 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原体们总是不屑于伪装自己的本质,或者说,他们从未认真的伪装过,因为他们的定位与力量决定了他们并不需要这些【弱者的把戏】。 遮掩起自己的强大,让自己看起来卑微与弱小,再用这种低姿态去窥探其他的原体:这样的行为可是彻彻底底地违背了这些帝皇骄子们的本能与世界观,还有他们对尊严的固守,对荣耀的追求。 所以,当摩根这位足够强的弱者,足够弱的强者,踏破了所谓的尊严与荣誉,将这样的把戏用在了他们身上的时候,除非是真正的聪明人,否则,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蜘蛛女士的无往不利: 曾几何时,她的伪装欺骗着所有原体,因为没有原体真正的在意她。 她的视线则在同时窥视着所有的秘密,因为也没有原体真正的忌惮她。 而在此之上,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他们也许从未认真的观察过身边的凡人,就像高悬的太阳从未真正的重视被它辐照的万千草叶,而在他们的自我追求与梦想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地方会用到与凡人的真正友谊。 他们不够谨慎,不够豁达,够过通透…… 不够聪明。 不过荷鲁斯,也许是个意外。 —————— 摩根看不透他。 暂时,看不透。 显然,比起他的某些兄弟,荷鲁斯更善于伪装,这也许是他的天性使然,又也许是为了遮掩某些事情而强制养成的本能。 这样的人。 似乎并不会是天生的王子。 摩根眯起眼睛,她让自己的嘴角勾起,回应着牧狼神那无可挑剔的友好态度,而与此同时,她的内心也在高速地旋转着,思考着,解析着:自从庄森【被戳破】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长久的摆烂日子甚至让蜘蛛女士花了几个瞬间才进入了思考与探查的状态。 而显然,这一次,同样有人对她的本质产生了兴趣,这不再是一场单调的窥探,而是变成了一场有意思的互相试探。 —————— “在很久之前,我就听说过你的名声了,摩根女士。” “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注意过,你的名声有多么的响亮,任何一个关注着这场战争的人,都会注意到你的功绩与能力,你立下的功劳比任何一个暗黑天使都要多。” 荷鲁斯坐在那里,他满意的看着摩根的瞳孔在自己的话语中陷入了某种懵懂的迷茫之中。 “在这之前,你从未在意过?” 【在第一军团的日子让我学会了不要在乎荣誉,荷鲁斯阁下。】 “淡泊名利……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没必要那么夸张。” 荷鲁斯笑着,他的笑容似乎有一种非凡的魔力,牧狼神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诉说着话语,就仿佛那是银河中的真理。 “其实,我甚至有些好奇,摩根女士,你在第一军团中就从未接受过诸如授勋或者荣誉称号之类的奖励么?在影月苍狼,我们经常对那些凡人功臣赠与荣誉,毕竟他们是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兄弟。”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真的在思考牧狼神的话语。 【第一军团所在乎的并非是荣誉,阁下,卡利班的狮王更喜欢将有关于责任与付出的价值观渗透到军团的每一个角落。】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纯洁与无辜,但在他的视线之中,这位来自于第一军团的银发女士似乎更无辜,更通透。 荷鲁斯的笑容在继续。 “实不相瞒,摩根女士,我认识不少第一军团的古战士,在我的兄弟回归之前,我曾有幸与这些伟大的战士并肩作战,我记得这些泰拉人接受荣誉时的情景,他们其实是需要荣誉的,哪怕是偶尔的。” 【但雄狮不需要。】 她的话语是笃定的,让荷鲁斯不由得陷入了一个极为短暂的沉默之中。 “我的兄弟是这么告诉你的?” 【不仅是我,而是整个第一军团之中的所有人。】 牧狼神点了点头,他的瞳孔中闪过揣摩的光芒。 “但愿如此……”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接着,他向后倚靠,看起来颇为随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第一军团的确是需要荣誉的,他们配得上银河中的任何荣誉,毕竟他们正在与一个强大的对手交战,一个可能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 “单单是这个事实,就足以让每一名暗黑天使被帝皇亲自授勋。” 【听起来很不错,但是雄狮未必会喜欢。】 “是啊,但是这是事实,而且我也知道……我的兄弟把责任看做是他的荣誉,不是么?” 【可以这么说,阁下。】 “那么,我就很好奇,这场在银河的北方所燃起的战争,在我的兄弟看来,算不算是一种荣誉?毕竟这是他的责任,放眼银河都堪称独一无二的责任。” 【……】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第一军团的银发女士,她低下了头,陷入了一种长久的沉默之中,直到荷鲁斯微笑的拍着她的肩膀。 “好了,这是我的失言,摩根女士,我向你道歉。” 牧狼神在笑,在发出那种爽朗的,带着歉意的笑声,但他的瞳孔中没有出现哪怕半点的笑意,而是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我只是有些担心,我在第一军团曾经有过很多朋友与熟人,但现在我已经很难再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了,他们都是泰拉人,也是威名赫赫的战士,你应该听说过他们的名字,甚至并肩作战过。” 随后,荷鲁斯的口中接连吐出了十几个暗黑天使中的大人物的名字,他们的确都是泰拉人,有些已经战死,而剩下的则是继续在军团中任职。 不过在摩根的回答中,却只有战死与失踪。 “失踪在银河中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当荷鲁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角并没有压下去。 “他们看起来需要一场葬礼,配上相对于的勋章与荣誉,作为庄森的顾问,你应该提醒他这样做。” 【没人能逆转雄狮的意志,荷鲁斯阁下,哪怕是泰拉的老兵。】 荷鲁斯微微歪着脑袋,他缓慢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这个真挚的笑容堪称转瞬即逝。 “说真的,摩根女士,这场战争实在是太过于残酷与漫长了,我甚至担心第一军团真正的情况——庄森总是那么的倔强与顽固,他看起来并不想接受我们的帮助。” “可是帝皇明明给予了他作为前线总指挥,向各个军团发出倡议与命令的权力,实话实说,这样的权力还是第一次出现,我之前从未想过帝皇灰下达这样的命令。” “但是……庄森为什么不好好的利用它呢,这会让这场战争轻松很多的,不是么?” 【……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荷鲁斯阁下。】 【……也许只是……不想?】 “何出此言?” 【第一军团都没有摆平的战争与事态,再来多少人都没用。】 荷鲁斯哈哈大笑,他看着摩根那副懵懂且严肃的面容,心中划过了一丝戏谑与得意。 “第一军团的确很强大,摩根女士,但他们还称不上是最强的,也许也不是最被信任与依赖的。” 【的确如此。】 荷鲁斯的嘴角勾起,这一次是纯粹的傲然。 【但是如果第一军团真正的消灭了冉丹,这个前所未有的对手便足以证明第一军团才是最强大,最值得帝皇信任的那一个,难道不是么?】 “……” 荷鲁斯的笑声,戛然而止。 (本章完) 第115章 真正的聪明人 牧狼神的错愕只持续了一个瞬间,眨眼之后,他便恢复如初,那依旧和煦且豁达的笑容甚至让摩根出现了短暂的错觉。 如果不是那戛然而止的笑声着实令人印象深刻,蜘蛛女士也许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仔细地观察着牧狼神的眼角与瞳孔,却看不到过于明显的伪装。 对话依旧在继续,因为荷鲁斯并不想停下它,即使摩根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将手指显眼地搭在了桌面上,但是牧狼神的语气依旧是那种让人不容拒绝的温和,他自顾自地问着问题,保持微笑,以一种特殊的节奏在每几个问题之间夹杂着对摩根那明显的关心。 在有关军团与荣誉的一些话题之后,荷鲁斯又关心起了他的兄弟庄森的情况,而在他连续不断的问题之间,偶尔也会提及一些有关于摩根的问题,这些问题并不会让人感到刻意,但也足以让牧狼神通过有限的信息,将这位摩根女士的真正形象与那位传说中的,凶名赫赫的【饮魂者】做出详细的对比了。 “我一直在关注着这场战争,从它爆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关注着这个强大的对手,以及我的兄弟们的浴血奋战,我曾经向帝皇申请加入这场战争,但是显然,银河的其他地方同样需要我。” 这已经是荷鲁斯不知道第几遍隐晦的说到类似的内容了,像这样的话语夹杂在大量的问题与精妙话术之中,如果摩根真的是一个凡人精英的话,她不可能察觉到。 但很可惜,她不是,所以她察觉到了这一点:也许牧狼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总是在不自觉的强调着,他并没有逃避这场战争。 影月苍狼对冉丹的缺席是因为命令,因为职责,因为一些不可控的因素,而不是他们本身的原因。 蜘蛛女士不由得陷入了一种好奇之中:这到底是荷鲁斯有意的强调,还是他无意间的叙述? 在这种好奇之中,荷鲁斯也详尽地讲解了冉丹的攻势。 “可以确定的是,第十一军团应该已经失败了,无数的冉丹军队正从他们驻守的防线涌来,而帝国在这些方向并没有部署很多力量,这也是前几个泰拉标准月中,冉丹一路高歌猛进的主要原因。” “太阳星域以北的区域近乎全部沦陷了,这些异形的攻势规模之庞大,速度之迅猛,超出了所有的帝国指挥官的预估,泰拉紧急命令暗黑天使们放弃他们在银河系东北部的防线,把超过一百个居住星系扔给冉丹,回防太阳星域。” “第三、第四、第六、第七和第十九军团也抽调了大量的部队前往了对抗冉丹的前线,这才勉强在太阳星域之外挡住他们的攻势,但是临时的防线完全不稳,冉丹的攻势也没有彻底地停歇,这些异形极有可能在组织更大的入侵。” 当牧狼神说到这些的时候,他的表情中的某些细节展现出了让摩根颇为感兴趣的特点。 首先,当说到帝国的失败与冉丹的入侵的时候,荷鲁斯与任何帝皇的忠臣没有任何的区别,他的眉头紧锁,面色肃穆,话语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与隐约的焦虑:他将这些焦虑隐藏的很好。 这种忠臣之姿是荷鲁斯话语间的主流,但当他的语句涉及到其他问题的时候,又会有一些近乎本能的反应在他的脸上浮现。 “我的兄弟,庄森,卡利班的雄狮,已经被正式认命为了对抗冉丹帝国的总指挥,在此之前,这个职位在他与我的那位失踪兄弟之间徘徊不定,其实不少人依旧对这个职位颇有微词,毕竟,一个能够理所当然……命令其他原体的职位,的确是一个非常做法。” 摩根眯起了眼睛。 也许连牧狼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的话语轻轻掠过诸如【职位】、【总指挥】和【命令】之类的字眼的时候,他的瞳孔会更亮上一分,嘴角微微抿起,将这个词语一个个地吐了出来。 他谈及这些词语时的语气是非常奇怪的,那就仿佛是一位吝啬的领主在谈及自家城堡中那些老旧的壁画一般:他看起来并不在乎,实际上也不怎么喜欢,但当它们出现在别人的手里的时候,他的语气便会不知不觉地变得严肃且羞恼。 也许,在荷鲁斯看来,某些东西是没必要存在的,而即使它们真的存在,那也理所当然要属于他。 摩根在心里如此想着,她一草一木地搭建着自己对荷鲁斯的认知与分析,坦白来说,这种事情很消耗她的精力,因为牧狼神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原体都要复杂。 他似乎很温和,却又的的确确存在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似乎很谦逊,但是他的话语又总是给人一种罗网般的交织感;他的确在乎着自己的兄弟,自己的血亲,但当他谈论到有关地位与尊卑的问题的时候,他的瞳孔中也的确划过了狠厉的色彩,宛如漆黑的流星划破了微凉的星空。 他就像个王子。 但比起真正的王子,他似乎并没有那些傲慢,那么自信,那么无惧于任何人都眼光和流言蜚语。 换句话说,荷鲁斯貌似总是生活在世人的眼光之中,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也从未真正的正视过这些凡者的视线。 一个……复杂的家伙。 摩根如此想着,不过她还不能完全地确定自己的判断,于是,她安静的聆听着牧狼神的话语,瞳孔中适时地出现一些凡人的懵懂和愚昧,而当荷鲁斯暂时的停下他的话语,扭头接受着新的讯息与汇报的时候,蜘蛛女士就会低下自己的脑袋,让她的目光在令人心惊的算计与谋划中衬托出晦暗的死寂光芒。 但摩根不知道的是,每当荷鲁斯扭过头,接受着讯息的时候,他瞳孔中的那些傲然与羞恼也会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如同狼一般地沉默与严肃,他的眼珠不断地闪烁着,回忆与分析着眼前这个凡人的一举一动,以及她对自己每一个问题的回答。 这样的沉默与死寂并不会持续太久,当那短暂的讯息汇报结束之后,基因原体与银发女士便会再一次地四目相对,他们的瞳孔便会在瞬间被傲慢、羞恼、懵懂与惊愕所占据,俨然是一位威严的半神与一位谦卑的凡人,在进行着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对话。 而当谈话稍稍中断,他们的目光移开的时候,空气中留下的便唯有冰冷的谋算与死寂。 但更多时间,只有一位完美的原体,与一位强大的凡人,在互相展露着温和的微笑。 —————— 谈话持续了三十分钟。 也许更久。 但是当又一条讯息传到勒荷鲁斯的耳旁时,这场谈话终于遇到了一个必须被结束的理由。 因为又一位基因原体,已经君临了死亡守卫的旗舰。 —————— 察合台可汗的战机就宛如一道乳白色的雷暴,在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坚韧号】的机库中。 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是一位矫健的汉子,他身着一套雪白色的盔甲,在那上面有着金色与火红色的装饰纹章,这位草原雄鹰的五官具有很强的立体感,他的鼻子是标准的鹰钩鼻,在那下面是一条悠长的呼吸,看起来被精心打理过,一路延伸到了雪白的大髦,而在他的额头上,一道赤红色的色彩形成了闪电的形状,就仿佛要将他的面容活生生地劈开一般。 察合台可汗,第五军团白色伤疤的原体、巧高里斯的战鹰、冰蓝天穹之主、可汗、大汗、帝国的先锋官,就这样轻巧地出现在了摩根的眼前,她甚至不记得他是怎样从那架战机上跳了下来,一路快步走到荷鲁斯的身边,与他拥抱。 无论是这位基因原体本人,还是他的战机,他的子嗣,甚至是他的军团,他们都过于的迅速,也过于的没有存在感,仿佛你只要走神哪怕一秒钟,他们就会消失在天际线上,只留下一个迷茫的灵魂在原地冥思苦想,所谓的察合台可汗与第五军团,是否真的存在。 “察合台,我的兄弟,我的雄鹰,你终于想起来要回来了?” 荷鲁斯笑着,那是一种与在摩根面前完全不同的笑容,牧狼神仿佛完全地陷入了放松,他早早地张开了双臂,无比热情的与自己的兄弟拥抱着。 “我再不回来,恐怕就要成为某些人口中的怯战之辈了。” 在面对荷鲁斯的时候,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罕见的露出了一个明显且张扬的笑容。 “哦,得了吧。” 牧狼神摆了摆手,他与自己的兄弟拥抱着,头贴着头,用着小声的语气诉说着。 “你和我,我们都知道,战争可不止一个方面,我们的兄弟并不适用这一点……不过我并不建议伱告诉他,他可不听劝~” 两位原体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他们笑完了,牧狼神才仿佛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去,走了几步,来到了摩根的身边,拍了拍她,然后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介绍一下,这位是摩根,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饮魂者】,我相信你听说过她的功绩与力量,我的兄弟,我也相信你们拥有着共同的话题和语言。” 听到荷鲁斯的话语,可汗颇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然后看向了那位银发的女士。 只第一眼,他的眉头就突兀的锁在了一起。 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在看到饮魂者的那一刻,就这样陷入了一种死寂与沉默之中,他盯着这位银发的凡人女士,一言不发。 他那黑色是眉梢拧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瞳孔中射出了再明显不过的光芒,就仿佛天上的雄鹰在巡视着一条致命的毒蛇,他的胡须时不时地抖动着,那刚刚拥抱了自己兄弟的手现在已经慢慢的垂到了他的腰间,摸上了剑柄。 而就在摩根向他走近,准备行礼的时候。 可汗出手了。 雪白的刀刃宛如雷电一般,在牧狼神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摩根的鼻尖已经触碰到了最危险的锋芒: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抓住了一个最合适的距离,他就那样站在了原地,胳臂伸直,而刀刃也正好停留在摩根的面前。 没有一滴血流下。 而摩根也没有再前进一步。 “察合台!” 荷鲁斯厉声呵斥着,他似乎想冲上来与自己的兄弟争论,但是可汗只是举起了另一只手,做出了一个阻止的手势,牧狼神的步伐便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察合台可汗那淡漠的声音也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地回荡着。 “请你不要再往前走了,摩根女士,我们之间保持着一把剑的距离便是最理想的情况。” “我不想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的故事,你的想法,你的谋划。” “我希望,你也是如此。” —————— “你太失礼了!察合台!” “无论如何,摩根现在都是暗黑天使的客人,她代表着第一军团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贸然的刀剑相向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但摩根渐渐走远之后,伴随着这件并不愉快的会面的结束,荷鲁斯终于站到了他的兄弟的身边,他皱起了眉头,语气中有着几丝指责的意味在里面。 可汗微笑着,并没有针锋相对的回敬,他只是耐心的等待着荷鲁斯的愤怒得到了缓解,才不紧不慢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觉得她是什么,荷鲁斯?” 这样的问题让牧狼神不由得心态一震,他偏过头颅,低着声。 “你看出什么问题了?” “不能确定,但的确有。” 荷鲁斯在心中低声地赞叹着。 牧狼神想了想,,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金人,或者铁人。” “因为她来自第一军团?你就怀疑这是庄森的计划?” 荷鲁斯的眼中闪过光芒。 “我们的兄弟庄森,有理由豢养她,不是么?” 可汗摸着自己的胡须,没有立刻的回答,这让荷鲁斯的心中开始被好奇所抓绕。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察合台,我的兄弟,告诉我。” 可汗笑了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荷鲁斯。” “像摩根女士这种存在,如果她真的是被【创造】出来的,那么最大的怀疑人……” “不应该是某位已经有了二十个作品的帝皇么?” 荷鲁斯沉默了一下。 “女性原体……你的推断似乎有些让人感到害怕了,察合台。” “心中无鬼,自然就没有需要害怕的事情。” “难道不是么,荷鲁斯?” 可汗只是笑着,他没有出声,也没有细究,更没有回忆刚才与摩根的接触。 他的态度总就用言语表达出来了。 各退一步。 互不关心。 如此足以。 至于那个暴君所搞出来的烂摊子,就让他自己头痛去吧。 (本章完) 第116章 寂静与风 扎哈瑞尔赶来的速度比摩根想得要慢一些。 当三位原体和他们的亲卫在舰桥上会面的时候,暗黑天使的战机才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坚韧号】的机库之中,扎哈瑞尔风尘仆仆,向着迎接他的摩根致歉。 “战舰上发生了一起凡人船员的暴动,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穿越风暴时发生了变异,规模不小,我不得不采用一种连坐的惩罚手段,清除了所有的牵连人员,因此浪费了一些时间。” 扎哈瑞尔快速地解释着,语气平淡,就仿佛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情,而当他最后的话音缓缓落地的时候,摩根也已经把他带到了舰桥上,远远的,他们看到了加罗站在会议室的门口。 死亡守卫军团的战斗连长似乎是负责舰桥守备的那一个,他伫立在房间唯一的出入口,身边簇拥着一群沉默的战士,当摩根走近的时候,加罗拦下了她,装模作样地检查着。 通过一次眼神的交流,以及从房间中传来的声音,摩根瞬间便明白了加罗的意思。 现在,先别进去。 而在她了然的那一瞬间,苍白之王愤怒的声音从房间中传来。 —————— “你是怎么想的!荷鲁斯!” “让一个巫师!成为与我们平起平坐的人物?让她在这场会议中和我们坐在一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巴巴鲁斯之王那饱含着愤怒与恶毒的声音在房间中游荡,在每个人的盔甲上噼啪作响,莫塔里安急促地呼吸着,甚至他特意保存的那些巴巴鲁斯毒气都在伴随着他的质疑而不断地扩散着,让一些站在角落的人物,比如说阿巴顿,不由得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但那些真正站在房间核心区域的人物,譬如说荷鲁斯,察合台以及他们的亲信:塞詹姆斯与塔里忽台—也速该,则是面无表情的迎接着这一切,在他们同样冷静的面容下面,是各异的心思。 荷鲁斯坐在一张精工圆桌的一侧,两侧则分别是他的两位原体兄弟,而在他的对面,则是摆放着第四把椅子,它是空置的,显然是留给某人的:这也是第十四军团之主如此暴跳如雷的原因。 “荷鲁斯,我的兄弟,我一向尊重伱,尊重你的智慧,你的理性,你的强大,你的威严,但是我同样相信,这种尊重是建立在你与我互相尊重的基础上的,它不是什么毫无意义的付出,也不是什么一文不值的忠诚,它是一种友谊,一种基于理性与智慧共鸣的伟大关系!” “而现在,在【坚韧号】上,在属于我!的!战舰上,我不希望再听到像刚才那样的话语,那个第一军团的巫师,庄森所豢养的恶毒女妖,她究竟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坐在一起,讨论战争的事宜!” 莫塔里安在咆哮,在出奇的愤怒与顽固,这种恶毒之火中,只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个让他厌恶无比的巫师,而更多的原因则是直指荷鲁斯:他的兄弟,他最信任与钦佩的人物,以及刚刚从牧狼神口中说出的,那句践踏了死亡之主尊严与底线的话语。 是的,践踏。 尽管牧狼神只是以一种堪称谦虚的口吻,问询让第一军团的银发代表与他们坐在一起的可能性,但这并不妨碍莫塔里安将这句询问看做是足以让他们的友谊彻底破碎的无理宣告:在他的战舰上,让他与一名彻头彻尾的,还羞辱了他的巫师坐在一起? 荷鲁斯大可以找另一个理由来与他决斗。 荷鲁斯沉默着,他安静地感受着莫塔里安的怒火,既没有露出半点的厌烦,也不打算回答它,毕竟死亡之主的质问着实是太过于尖锐了,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有可能让两人的关系出现裂缝。 但牧狼神并不是毫无预案。 因为就在莫塔里安的怒火点燃了房间的那一刻,坐在他对面的雄鹰之主也睁开了眼睛。 【你对灵能者的恶毒态度让我感到不安,我的兄弟,尤其是,我的儿郎还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与你的战士并肩作战。】 【我的风暴先知,他们中的很多都是掌握灵能的战士,注定会跟在我的身边去参战,也会出现在你与你的战士的视野中,你的话语不禁让我担心,迎接他们的会是友军的援助,还是怨念的镰刀?】 可汗的话语如同闷热夏夜中的雨露一般,在转瞬之间便破开了围绕在房间中的怒火气息,死亡之主也随之转过了自己的头颅,不再注视着牧狼神。 看到这一幕,荷鲁斯的眼中划过了光芒:在此之前,牧狼神还曾经严肃的思考过,如何弥合他的小圈子中的这两位成员的关系,但是在这场战役中,荷鲁斯也慢慢确定了一点。 雄鹰可汗与死亡之主也许会在另一个层面上互相欣赏,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在各个领域的差别,远不是这点欣赏能够弥补的。 察合台与莫塔里安也许永远都做不了朋友: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荷鲁斯在他们的交锋中寻找有利于自己的东西吧。 莫塔里安露出了笑意,那是一种充斥着嗤笑与冰冷愤怒的嘲讽笑声,他看着自己的兄弟,从他深陷的瞳孔中射出了鄙夷的视线。 “别和我玩这些文字游戏,察合台,如果你真的担心你麾下那些聪明的崽子,那就让他们给我安静一点,找个地方躲起来,逃避这场战争,这不正是你们擅长的么?” 可汗轻哼一声,并没有因为自己兄弟的阴阳怪气而泛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怒火,这反而让莫塔里安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怨念之中,他拍击着桌子,站了起来,身体前倾。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态度,我的兄弟,那我可以告诉你,最直白的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忍受任何巫师与他们的肮脏把戏,看在你和我的血亲关系上,允许你的那些所谓的先知在我的眼前走来走去,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让了!” 【代替我的儿郎,我感谢你的慷慨,死亡之主~】 莫塔里安笑着,那是最纯粹的冷笑,他的怒火伴随着他的笑声而慢慢缩减,直到他双手交叉在了胸前,用一种傲慢无比的语气对待自己的兄弟。 “少在这给我说谜,你这个乔戈里斯人,我可不相信你居然看不出来,伴随着远征的步伐,所有的巫师迟早都会……这是意志,来自我们之上的意志,如果你还不适应它的话,察合台,我建议你早点适应这一切,这片银河可不是你的乔戈里斯,能让你在温暖的草原上当个无忧无虑的国王。” “未来迟早会来的,察合台,要么适应,要么屈服,总会有东西伴随着我们的征服而消失,因为它们亵渎、邪恶、在理性的国度中没有半点生存的空间。” “你最好适应这一切,如果你真的在乎你的那些子嗣,那就不要让他们成为注定消失的那一批,不要让他们在这些毫无未来的道路上走的太远。” 【乔戈里斯从不温暖,莫塔里安,而我对更多的未来也没什么兴趣,过好眼下已经是一项足够困难且有意思的挑战了。】 莫塔里安轻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坐了下来,已然没有了多少的怒火,在他新一轮的话语之中,只剩下一种淡然的讥讽,却也拥有着理智,与一种充斥着巴巴鲁斯风味的劝诫。 “你会明白的,察合台,你终有一日会明白的,银河中存在着那些天生便邪恶且污秽的东西,它们不值得任何的同情与怜惜,唯一需要花在它们身上的精力,就是彻头彻尾的毁灭与清洗。” “巫师,任何巫师,都是不值得怜悯的,也许在你身后的那些通晓法术的战士看起来冷静且理智,但那些因为他们围绕在你的身边,你的强大与血脉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他们要保持谦卑。” “但是像你我这样的人物,放眼银河又有多少,而那些巫师则如同肮脏的星辰一般,多到怎么杀也杀不完,你知道我遇到过多少的巫术霸主与异形么?它们又荼毒了多少的星系与世界?而为了消灭这些崽种,我的子嗣们又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当你真正的加入到这场远征来中,目睹着你的军团与子嗣在这些肮脏的巫师面前流血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巫师,任何巫师,都是不值得怜悯的,他们沉醉于毫无征兆的巨大力量,它们内心的阴暗也随之被勾引了出来,它们的理性与善良也随之消失,或者根本就不曾真正的存在过,它们,就是银河的污点。” “不要去试图理解与宽恕任何巫师,因为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是生来有罪的——毫无例外!因为这种力量本身就是污秽!” 【没有力量是生来邪恶的,莫塔里安,最起码,我现在还没有遇到过。】 “那你需要多一点的见闻了,毕竟,孤陋寡闻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也许吧,我的兄弟,但是到目前为止,我在生活中学到的已经够多了,草原上的寒风与生生死死告诉着我一些道理,直到今天我都受益无穷。】 “比如?” 【就比如……】 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靠在了他的椅子上,也许是因为被莫塔里安刚刚的话语所感染,可汗的话语比起平时,要多上一些。 【一条忠犬,它生下了两个后嗣,一条生长在营帐周围,跟随着它的母亲与主人,白天跟随着骏马的脚步,夜晚在在火堆旁休憩,几年之后,它便是羊群的捍卫者,任何猎手都梦寐以求的伙伴。】 【而另一条,它流落在荒原之中,寒风是它的慰藉,腐尸是它的食物,它目睹着野兽间的厮杀与仇恨,学会了生存的技巧,当它在死亡中成长的时候,它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令所有牧者不眠的噩梦。】 【而这个时候,当你回到它们降生之时,回到它们还在母亲的怀抱中互相依偎的瞬间,你又如何能确定,哪一个是忠猛的猎犬?哪一个是嗜血的豺狼?】 【塑造恶狼的从不是尖锐的爪牙,也不是满嘴的利齿,更不是所谓的血脉与天性。】 【是肚囊的饥饿,是杀戮的见闻,是那颗被磨砺得无比贪婪、无比野蛮、无比肮脏的心。】 【没有什么力量是生来就污秽的,我的兄弟。】 【在你的眼中,一句低沉的密语能够杀死一个战士,难道一颗精准的爆弹就做不到么?】 【一个灵能者能够奴役一个世界,难道一个狡猾的暴君就做不到么?】 【一次带有魔法的风暴能够扰乱一个星区,难道一伙装备精良的盗匪就做不到么?】 【是的,莫塔里安,我顽固的兄弟,我们杀死过无数的巫术异形与霸主,但是塑造它们的,让它们的统治如此稳如泰山的,真是就是单纯的灵能的原因么?】 【不,莫塔里安。】 【是混乱,是愚昧,是被野蛮且贪婪的心所控制的最强大的杀戮兵器,是无数依仗着这些暴君的为虎作伥之人。】 【是这个燃烧的银河。】 察合台的话语在这个短促的肯定中结束了,他的声音化作了残存的余音,在房间中久久的回荡。 也速该伫立在自己的基因之父身后,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荷鲁斯与塞詹姆斯保持着无悲无喜的面容,他们也许从中学到了什么,又也许早已知道。 泰丰斯将自己的面孔隐藏在头盔之下,而在更远处的阿巴顿只是歪着头,聆听着原体的言论,没听多少,他的脑袋就转向了另一边。 而在可汗的对面,莫塔里安的瞳孔隐藏在了阴影之中,他的呼吸已然变得平稳,那些巴巴鲁斯的毒气也不再困扰着四周的卫士。 他安静了几秒钟。 “你说服不了我,察合台。” 【我知道,我也不在乎。】 【毕竟,那是属于荷鲁斯的工作。】 可汗话音未落,却见牧狼神已经站了起来: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他的兄弟们重新回到了冷静的平台上。 【好了,莫塔里安,我最坚韧的兄弟,我为我刚才的冒犯言论而向你致歉。】 莫塔里安抬起头,看向了荷鲁斯:他已经走了过来,温暖的手掌放在了苍白之王的肩头。 “你还是决定让那个巫师进来?荷鲁斯?” 【我不会再犯新的错误了,我的兄弟,但你要知道,无论是那个巫师还是那名暗黑天使,我所在意的从不是他们自身,而是他们身后的第一军团。】 【他们能够进来,能够与我们坐到一起,是因为代表着第一军团在这场战役中的参与,而不是我对他们的青睐。】 他低着头,靠近莫塔里安的耳旁,就仿佛那升腾的毒气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他开口,那是轻柔的低语。 【莫塔里安,我的兄弟,我的理想一直都在,因此,我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有什么资格与你相提并论,能与你一起被提及的,是整个第一军团。】 随后,牧狼神重新挺直了他的腰板,他看向了远处的阿巴顿,下达了自己的指令。 【让他们进来吧,让扎哈瑞尔他们进来,告诉他们,我为第一军团的代表扎哈瑞尔留了一个位置,而摩根女士也可以倾听这场战略会议——他们会理解我的话语的。】 当然会理解,荷鲁斯在心中暗自想着,虽然与摩根的对话没有获得更多的讯息,但最起码让他确定了,那位【饮魂者】并不是会斤斤计较的人物。 在这一点,他和她很像。 果然,在落座者的身份发生了改变后,莫塔里安最后的一点愤怒也终于烟消云散了,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唇齿间流淌着一句近乎于无的低语。 “荷鲁斯……” “希望这不是你的谎言。” (本章完) 第117章 苦恼的聪明人 【这当然是谎言。】 【一个善意的,或者说没有那么多恶意的谎言,它是一个必须存在,或者说不得不存在的东西,哪怕没人真正的喜欢它。】 【毕竟,在这片荒谬的银河之中,总是有些人,他们所渴望的并不是真相,而是他们心中所希望成真的幻像与晦暗。】 【真相不会让他们喜悦,道理不会让他们认同,他们唯一引以为知己的,就是对他们本身的偏执思想的无底线的认同。】 【而很不幸,在我的血亲兄弟之中,便有着这样的人物。】 【傲慢。】 【偏执。】 【愚昧。】 【可悲。】 —————— 【剑刃风暴号】停留在了恒星的光芒之后,连带着整个第五军团的舰队,通通隐藏在那些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如果不是特意的去观察的话,哪怕是阿斯塔特都会下意识地忽略掉他们。 它们就仿佛星系阴影中的潜藏猛兽一般,安心的盘踞在自己的荒凉之中,将所有的声誉随意地扔给了死亡守卫的大军,就仿佛这些帝国上下都在不断追求的伟大荣光不过是拖延他们步伐的碎石。 作为白色伤疤军团唯一的旗舰与精神象征,【剑刃风暴号】完全符合了它的主人的一切构想,无论是亚空间引擎还是独特的推动加速系统,都是其他的荣光女王战舰上未曾有过的:据说,当这艘战舰刚刚在火星的造船厂中架设龙骨与甲板的时候,它的各项数据与大部分姊妹舰没什么不同:直到察合台可汗特意来到了机械神教的领域,检查着自己的座舰。 据说这位神秘的基因原体在翻检完战舰的各项数据之后,极为罕见地大发雷霆,在他最强烈的,不可撼动的意志下,这艘隶属于第五军团与察合台的荣光女王战舰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修改:各种各样的独特改造与新兴技术,甚至是某些不那么成熟的技术通通被施加在了这艘战舰上,最终,在付出了其他领域的某些优势之后,第五军团的荣光女王成为了虚空中毫无争议的迅捷之鹰,它的速度,机动性与反应能力在姊妹舰中一骑绝尘,没有任何对手。 在反复确认了这一点之后,白色伤疤的基因之父终于满意地接受了这艘独属于他的军团的旗舰,来自草原、狂风与苍穹的点缀很快就占据了【剑刃风暴号】的每一处角落,乔戈里斯的儿郎们用自己的传承与智慧装点着他们的旗舰。 尽管在外人看来,这艘充斥着图腾、短弓与简略色彩的战舰不过是又一处野蛮人的巢穴,但是察合台可汗的战士们却对于这些蔑视选择了一笑了之,他们那深藏不露的智慧、谈吐与涵养只会留给那些能够发现它们的,真正的客人。 但仅就目前而言,这些的客人少之又少,以至于在察合台的虚空王帐之中,空旷与寂寥成为了唯一的主体,乔戈里斯的大汗坐在他那铺着猛兽皮毛的王座上,四周是空荡荡的风之国度,只有他最信任的子嗣与挚友:也速该,伫立在他的身旁,聆听着他的话语。 “大汗,您的意思是,荷鲁斯阁下的态度可能并不单纯?” 【当然,我的克苏尼亚兄弟有着一种特殊的能力:他总是能完美的把所有人的利益与他自己的利益结合起来,他的态度甚至不能用忠诚又或者叛逆这一类的简单词汇来形容,因为他的利益已经凌驾于个人的荣辱之上,某种意义上,他选择了将自己的命运与帝国的兴衰起伏融合在了一起,他正在努力达成这一切。】 【在很多时候,他都做到了这一点:让荷鲁斯的利益就是帝国的利益,他凭借着这样的道路掌握了额外的力量,而他也证明了自己能够肩负与使用这样的重担,让帝国的利益在他的巨爪下得到最好的保护与扩张。】 【而现在,不过是我的兄弟的又一次尝试而已。】 【他总是站在真理的一边,于是,他便不可战胜。】 也速该沉默着,他既没有立刻认同基因之父的话语,也没有当即惊叹于牧狼神的手腕,他开始了作为一名阿斯塔特来说,必要却又稀有的举措:脱离自己的基因之父的言论,独立的思考。 这位察合台的挚友,第五军团实际上的二把手,如今正低着自己的头颅,让胡须在空中飘荡。 也速该并不是一个过于年轻的战士,事实上,他是可汗在童年时期便认识的挚友,是陪伴了白色伤疤之主整整数十年的骁将,是早在成为阿斯塔特之前便掌握了大量灵能法术的睿智萨满,当他最终决定追随察合台,从而选择成为一名阿斯塔特的时候,他的年纪早就过了改造手术要求的界限,但是这位智慧的勇士凭借着意志从几乎不可能的手术中生还,从而继续在可汗的身边,作为一个随时随地能够独立思考的可靠挚友。 而最终,这位乔戈里斯大汗最器重的子嗣只是摇了摇头,吐出了简短的否认。 “这太容易了,大人。” “这世间的所有东西都拥有着自己的价值,选择了什么,就需要去承担什么,恕我直言,荷鲁斯阁下的愿景的确美妙,但是他如今的便利注定会引来未来的痛苦,而最糟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这种痛苦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 【所以,我的兄弟总是表现得有些焦虑。】 可汗并没有因为这些直白的否认能燃起怒火,恰恰相反,他颇为自豪地看着自己的子嗣,自己的战友,提出属于他自己的想法。 【在大多数情况下,在大多数的领域中,荷鲁斯毫无疑问是一颗光芒万丈的太阳,他甚至比泰拉上那颗满腹心思的红巨星更为光明与豁达,充斥着让人信服的气息与诚恳,这也是我选择了他的原因,牧狼神的确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但这种情况并不是全部,我的兄弟同样拥有着自己的弱点与小心思,当事情关乎权力、关乎地位与军团,关乎他在我们的基因之父心中那独特的位置的时候,他便会惴惴不安,露出一种缺乏自信与傲慢的心态,他会仔细地观察每一个人,确保自己能够在所有重要的方面胜过绝大多数人,确保自己能够在总体上成为最好的那一个。】 【他甚至会担忧,担忧某些优秀或强大的兄弟:庄森、多恩、圣吉列斯……哦,还有那个野心勃勃的基利曼。】 【那才是他真正的,内心中的思想,他是一个家族中满心不安的继承人,时刻担心着自己会被超越或者替代,他担心自己会失自己的地位,而他更担心,他会失去那些停留在他身上的关照,与爱。】 【他总是过于在意自己得到的东西,以至于他没有发现,他的手掌已经装不下更多。】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是一个可爱的家伙,一个绝对忠诚于人类的伟大事业的战士,在他那真挚的情感与高贵面前,他的那些小心思不值一提,当真正的考验来临的时候,他会坚守住自己的本心。】 【在这个疯狂的银河之中,荷鲁斯的光芒是一种堪称奢靡的伟大力量,所以,我选择站在了他的这一边,最起码,他是一颗正在升起的太阳,他的心中燃烧的是充斥着牺牲与热情的烈焰。】 【只要这些高贵的情感依旧在他的内心中跳动,荷鲁斯就永远不会成为我所厌恶的那个样子。】 【他值我们得期待,信任,与追随。】 —————— 【我总是在强迫我自己,塞詹姆斯,我的孩子,我的挚友,我并不想在这些问题上欺瞒你。】 【我在努力,我在拼搏,我在不惜一切,让我自己成为那个值得去期待,去信任,去追随的伟大人物。】 【我必须这么做。】 【我别无选择。】 在【坚韧号】的深处,在那个莫塔里安特意为他最好的兄弟所预留的最大最豪华的房间中,荷鲁斯站在房间的中心,他的面容在严肃的叹息中沉浸着,露出了一种几乎不属于牧狼神的浅淡愁云。 房间是华丽的,甚至称得上是奢靡,巴巴鲁斯的苍白之王打心眼里崇敬着牧狼神,把他看做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因此,当荷鲁斯决定留驻在第十四军团的荣光女王战舰上的时候,莫塔里安非但没有领地被冒犯的羞恼,反而感到了一种别样的亲呢与荣耀,他一反往日的简谱作风,倾力打造了一个足够华丽与高贵的房间,来般配自己最崇敬的兄弟。 但在荷鲁斯的眼中,这房间里的一切都太奢靡了,苍白之王把大量美轮美奂的物品笼统地堆砌在了一起,反而破坏了它们各自的独特感觉,荷鲁斯目睹过【血泪号】与【帝皇之傲号】是如何装点自己的回廊与大厅的,他的眼界因此而提高,【坚韧号】上的一切在他看来充斥着某种……乡土气息。 但所幸,这种平平无奇的环境反而舒展了他的内心,牧狼神得以畅快地倾吐着胸膛中的闷气,他的目光在两位子嗣间游荡:塞詹姆斯在努力地聆听与分析,至于那强壮的阿巴顿,他的眼神已经进入了某种被称为【呆滞】的状态。 牧狼神看着自己的一连长那走神的视线,反而感到了一种安心。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了自己最信任的子嗣。 【塞詹姆斯,我的孩子,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你觉得,那个被称为饮魂者的灵能大师,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影月苍狼沉默了一下。 “父亲,在这个问题上,我其实更偏向察合台大人的判断。” 【他的判断?一位原体?我的一位新的血亲?】 “察合台大人从未这么说过,父亲,他的推论是,摩根女士是属于帝皇的……【造物】。” “帝皇不仅仅塑造了伱们,他还塑造了禁军,以及其他我们可能不知道的事物,换言之,如果伟大的帝皇能够塑造出禁军这种完全没有灵能力量的个体,那么他再塑造一个完全由灵能充斥的个体,并交予第一军团驱使,在理论上也是完全可行的。” 牧狼神沉默着,他的视线通过那晦暗的落地窗,消散在了无穷无尽的虚空之中。 【你说的对,塞詹姆斯,察合台的推论是有道理的,但我还是感到担忧,感到困扰,当他说出那句我的父亲的造物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便是一位新的原体。】 牧狼神低着头,他的声音如同夏日的微风一般飘忽,这不禁让塞詹姆斯挑起了眉头,他始终有些不明白,他的基因之父为何对一位新的原体如此……忌惮? —————— 【因为利益相关。】 摩根轻笑着,在她的对面,是再一次拜访的赛米拉米斯,她的一道灵能的残影与树洞。 “利益?” 听客歪着脑袋,而摩根的回答只有更多的,毫无感情的微笑。 【是的,利益。】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与推测,也许我们的牧狼神偏偏是一位大公无私的人物?】 赛米拉米斯的瞳孔依旧被困惑所浸染,她的智慧中只有摩根为了统御母星而输入的知识,对于星河间的事情,她无从了解。 而面对自己的残影,蜘蛛女士的心情也会稍稍好上一些。 【到目前为止,放眼整个人类帝国,也就只有五位原体还没有回归,也就是说,在明面上,还有五个军团没有他们的统帅者。】 【除了我的第二军团,还有沉溺于恐怖战术的第八军团,冠以战犬之名的第十二军团,臭名昭著的奴隶主第十九军团,以及最神秘也最不知所谓的第二十军团。】 【而如果荷鲁斯相信了察合台的说法:他们的讨论全部被我听到了,事实上,察合台只是怀疑我是帝皇的造物,而荷鲁斯则是迫不及待的试图否认我是原体。】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一位灵能者显然不会是第八或者第十二军团的原体,除此之外,剩下的三个军团之中,第二和第十九军团,现在可都是荷鲁斯的麾下之犬呐。】 【尤其是我的那些子嗣,我的军团,你们知道他们如何称呼我的军团么?】 【最好的辅助军团。】 【荷鲁斯怎么可能会容许,他自己猝不及防地失去这些军团的助力呢?】 【当然,这不代表他会试图霸占这些军团,但是趁着原体还未回归,在这些军团中扩张自己的影响力,甚至反噬回归后执掌军团的原体本人,从而把他拉进自己的小圈子里面。】 【对于我们的牧狼神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我一日不正式地回到帝国之中,他便一日不会正式地承认我,不过等着吧,拉拢与亲近会接踵而来的,我倒是期待他的手段究竟会怎样。】 【毕竟,不管我是不是真正的原体,他都会试图拉拢我,无论是扩充他的力量,还是扩张他的人脉网络,牧狼神都乐此不疲。】 赛米拉米斯眨了眨眼睛,她既没有惊叹,也没有笑,她只是单纯的反问。 “你确定,你的猜测与推理都是正确的?” 【猜测本身就没有正确与否一说,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也许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牧狼神有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心思呢?】 【不过,不管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看待我的,我都不在乎,因为对我来说,现在真正重要的事情是杀死那些干扰着航行的灵能异形,让我快点回到前线。】 【比起荷鲁斯的心思,我倒是更为在意,庄森那边的战况,究竟如何了。】 赛米拉米斯点了点头,她沉默着,从自己有限的智慧中寻找着新的问题。 “那么,如果荷鲁斯真的试图拉拢你,你会怎么选择?” 【选择?需要选择么?成为荷鲁斯小圈子的一员,对我来说并不是完全的坏事,不是么?】 “可你已经是卡利班圈子中的一员了,你该如何去荷鲁斯的圈子里面?” 【哦……】 【那就是荷鲁斯和庄森该苦恼的问题了。】 (本章完) 第118章 胜利 胜利。 唯有,胜利。 当他在卡利班那一望无际的深林之中,在骑士团那富丽堂皇的堡垒之中,接过了属于军团的权柄的时候,他便被告知,他便已知晓。 帝国所需要的,只有,胜利。 除此之外,一切都并不重要。 牺牲,不重要。 代价,不重要。 过程,不重要。 甚至胜利本身,也不重要。 帝国,只需要,胜利。 …… 猩红的光芒刺破了数千万光年的迷瘴与世界,毫不留情地照亮了卡利班雄狮肃穆的面容。 那每一处猩红,都是一支正在崩溃的舰队。 那每一处光芒,都是一个正在沦陷的世界。 那每一处忽明忽暗的烁动,都是一个军团,一百个连队,一千台装甲,一万名天使,一百万或者一千万的战士,在忠诚与死亡的轮回中无声地咆哮,狂乱地挣扎,竭尽全力的杀死对手,或者逃亡。 庄森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张闪烁不断的星图:数以千计的猩红散落在银河的各处,在每一刻,在每一秒,它们从不停歇,宛如曾经卡利班深夜中,他所看到的那些悬挂在苍穹之中的万千星辰:只不过这一次,它们不再是纯洁的梦想,而是刺眼的血之光芒。 在他的面前,投影着神圣泰拉与大漩涡以北的星域,投影着帝国的一半疆土,人类的一半银河。 此时,一切的一切,正在他的眼前,千疮百孔,土崩瓦解。 到底有多少啊…… 一千、一万、十万、百万…… 远远不止。 …… 帝国,只需要,胜利。 帝国,不需要,胜利。 …… 从恐惧之眼到大漩涡。 从美杜莎到普罗斯佩罗。 每一个世界都在燃烧,每一处土地都在纷争,宛如一道永无尽头的铁血之幕,蛮横地将整个银河拦腰斩断,而在这充斥着血与火的帷幕之后,是一百万个在呻吟与哀嚎中化为地狱的世界与星系。 每一小时,都有全新的战争汇报堵塞着所有的通讯网络。 失败,失败!失败!! 每一分钟,都有更多的求援信息与哭喊穿过万千的星辰,堆砌在他的脚边。 沦陷,沦陷!沦陷!! 每一秒钟,都有一处新的猩红在星图中闪烁,也在他的瞳孔中闪烁,同样在远在天边的无名星系或者世界上闪烁,那意味着一次失利的对抗,一场无奈的溃退,一个忠诚的高贵举措,又或者是彻头彻尾的卑鄙之行。 崩溃,崩溃!崩溃!! “砰!” 精钢的手甲重重的砸击在搭载星图显示仪的桌案上,裂痕与声音一起在房间中游荡,但是却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与停顿。 军团已然麻木。 只有不断地信息汇报与处理的电子洪流,只有不断返回与出发的机翼响动,只有数以万计的鲜活生命正在无限大的数字与悲伤的哀嚎中成为钢铁,成为零件,成为一场纯粹的血肉磨坊的完美齿轮。 无人惊愕。 无人在意。 战争仍在继续。 无人能够阻拦。 —————— 因为,胜利毫无意义。 因为在这片银河之中,唯有战争、仇恨与死亡才会永存,唯有愚昧、硝烟与复仇才会为尊。 胜利毫无意义。 胜利就是一切。 军团在流血,战线在崩溃,万千群星在抛弃与愤怒中化作了燃烧的炼狱,滚滚狼烟让数以亿计的咽喉发出恐惧的嘶哑干吼,舰队在恒星的光芒中化作飞灰,要塞在围攻的战火中轰然倒地,在每一天的每一时的每一分钟,都有世界在被抛弃,都有战线在被攻破,都有军团在被杀死。 但尽管如此,依旧是,胜利。 帝国只能【胜利】。 只能接受胜利。 只能追求胜利。 只能……去胜利。 不惜一切。 而他们所能做的。 只有坚守。 只有沉默。 只有前进。 只有…… —————— “准备战斗!” 不知道是谁的嘶吼在公共通讯平台中爆炸开来,折磨着每一个还活着的不幸者的耳膜,这狂暴的呼喊就宛如一场雷暴之夜中骤然鸣起的高呼,在短短的一瞬之后便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更为浩大的嘶吼与命令的浪潮之中。 宛如这场战斗一样:混乱、无序、浩大、疯狂…… 绝望。 放眼望去,到处都在燃烧,到处都在悲鸣,到处都在流淌着铁屑与鲜血的洪流,宛如汛期时的奔腾肆意吞噬着血战之后的低洼。 放眼望去,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这甚至很难称得上是一场较量,数以百计的死亡天使与百倍的凡人正散落在这个鲜有防御措施的地方,他们并不是来自同一支部队,甚至在此之前,他们从未相识,而在此之后,他们也不会知道彼此曾经并肩作战。 放眼望去,银色、紫色、铁灰色、黑色与蓝色的亮光宛如无尽黑暗之中的灯塔,散发着为数不多令人心安的光芒,这些强大的死亡天使身边汇聚着人数不等的凡人辅助军,组成了渴望遏制异形狂潮的唯一一道防线。 在他们之中,有人是战线崩溃后的幸存者,跟随着仅剩的组织撤退到这个无名的世界;有人是原本的援军舰队的一员,在异形袭击与虚空风暴的双重干扰下流落,机缘巧合来到了这个燃烧的战场;还有人是心怀困惑的脱困者,他们的舰队刚刚才从漫长的亚空间风暴中勉强地突围出来,还没来得及知晓现实宇宙的情况,便被卷入了这无情的血腥厮杀之中。 而赫克特,便是如此。 第二军团的新星喘息着,奔跑着,他紧握着那把刚刚被修复的诡异绿色刀刃,在无穷无尽的硝烟与悲嚎中极速前进,银色的身影掠过了无数的丘陵与废墟,宛如刺破了漫长黑夜的璀璨之星,宛如在咆哮的大海中乘风破浪的快船。 无数狰狞的咆哮在试图拖延他的脚步,在试图夺取他的生命与希望: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是衣衫褴褛的可悲奴隶,是那些更强大的主子所驱使的炮灰大军,而在它们源源不断的浪潮中,隐藏着那些真正可怕的对手。 他的大脑在极速的运转,他的肌肉在不断的膨胀、扩张,他的两颗心脏在不断的泵动,宛如吞噬了夏日中的雷电一般,发出令人不安的猛烈响声。 他呼吸着,他奔跑着,他思考着,他的身体机能在越来越加速地运转,在越来越不受控制的超负荷加载着,在源源不断的产生着名为【紧张】与【焦虑】的情绪。 而他的身体越是紧张,他的思维就越是清醒,他的血脉中那些源自基因之母的基因在此时庇护着他的头脑:每一名隶属于第二军团的战士都有这样的优势,能让他们在身体极度紧张的环境下保持着与平时无异,甚至更胜一筹的异常冷静的思维。 他冲锋在前,手中的长柄大剑不断的挥舞着,宛如狂暴的飓风削平了岛屿上的丛林一般,赫克特行走在死亡与毁灭的风暴之中,他的身边环绕着亮绿色的寂灭之舞,每每挥动,便会在异形奴隶的巨浪中掀起一阵血之狂潮。 每当这样的杀戮之歌被第二军团的新星所奏响,那原始的本能就会在异形奴隶的心脏回荡,在接下来的短暂几秒钟里,它们会陷入一种本能的迷茫与退缩,而这段对于任何阿斯塔特来说都称得上是漫长的时间,足以赫克特在无穷无尽的奴隶海洋中继续横冲直撞出一条血腥的通道,通向远方的光亮。 但这样的美妙时光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就在这最短暂的犹豫之后,伴随着冉丹主子的呵斥与更多的激磁电流的鸣响,恐惧与痛苦所汇聚而成的勇气便会督促着它们再一次地扑向战斗不休的阿斯塔特战士,直到把他淹没,而那些还惨存着狡诈与思想的奴隶更是悄悄地绕到了赫克特的身后,打算将他扑倒了无穷无尽的浪潮之中。 但摩根的子嗣从不需要担心这一切:他并不是孤军奋战,虽然他曾被莫名其妙的亚空间所裹挟着漂流了许久,但所幸,他最宝贵的财富并未丢失。 “小心左边!赫克特!” 萨列里的短促提醒伴随着他的灵能之刃一同出现,这位初通门路的灵能者现在正伫立在赫克特的左手一边,链锯挥舞,灵能闪烁,从他口中所蹦出的每一个字词甚至比他怒喝的每一次挥击更能造成对异形的杀伤,他不断的咏唱着,怒喝着,火球与闪电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从未停歇,而如此的代价便是他的面色已经苍白到宛如一个垂死之人。 而在另一边,在赫克特的右手一边,与萨列里背靠背的正是【巨大的】埃阿斯,与常人的通常印象不同,身材高大的埃阿斯并不是一个以近身搏杀为主要战斗手段的战士,恰恰相反,他强壮的身躯让他成为了军团中少有的,能够拿着重型武器移动作战的人物,现在,他就在端着一把重型爆矢枪,一边尽可能快速的移动,一边疯狂地倾吐着火舌,透过厚重的盔甲,赫克特能清晰地听到埃阿斯的两个手臂不断地响彻着骨骼碰撞的声音。 除此之外,坠在小队最后的便是古战士凯隆,赫克特、萨列里与埃阿斯的师长,用动力剑与等离子手枪战斗的老辣战士,他守在小队的最后,不断清洗着那些再一次扑上来的对手,他的战斗方法看起来是如此的普通,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其实他才是杀死异形最多的那一个。 小队在前进,在杀戮,在不惜一切地渴望撕碎异形浪潮的阻拦与围杀,伴随着链锯的嘶吼,爆弹的鸣响,不计其数的异形在被无情的收割、屠杀、清洗,他们走到了哪里,哪里便是沸腾的血河,他们指向了何处,何处便会化作骨与肉的灰烬,散落在猩红色的天际。 “赫克特!” 在厮杀中,又一道焦急的呼唤传来,摩根之子已经懒得去分辨那到底是来自萨列里还是凯隆阁下的声音,他只是抬起头,变换着自己的视角:哪怕不用那道声音的焦急提醒,他也已经能感受到那道迅速接近的身影。 冉丹的武士,又或者是冉丹的霸主:对于现在的赫克特来说,这两者没有更大的区别。 赫克特能看到那道高速接近的身影:那高大的身躯,狰狞的面孔与亵渎的武器,在过去的几年中他已经看的够多的了,他也已经杀得够多的了。 他假装没有发现这个不断靠近的对手,刀刃挥舞,继续收割着那些炮灰的性命,任凭那名冉丹武士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任凭它抓住了机会,开始隐藏在了乱哄哄的奴隶浪潮之中,高速地靠近着赫克特的脖颈。 坦白来说,它的速度的确非常快,刀刃的挥舞也是那样的恶毒且恰到好处,哪怕是阿斯塔特也很难捕捉到每一个瞬间,如果是三年或者五年前的赫克特,很有可能在它的手下吃亏,甚至付出代价。 但可惜,三年或者五年的战争可以彻底地改变任何人。 在它挥刀的前一刻,赫克特极速地转过身来,他敏锐地抓住了对手大开大合的一瞬间,这位摩根亲选的帝皇獠牙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最能发挥自己长处的反扑: 撞击。 他狠狠的撞了上去,并在下一个瞬间听到了对手骨骼根根碎裂的声音,强大的冲击力穿透了冉丹异形那厚重的盔甲,这恶毒的异形如同一根齐根断裂的大树一般,倒在了地上,溅起了无数的灰尘。 赫克特没有给自己的对手第二次机会,他冲了上去,亮绿色的光芒舞动着,让那颗丑陋的头高高的飞了起来,滚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然后,他拔出了自己腰间的爆燃枪,扣动扳机,将异形的胸膛彻底的烧烂了:就像每一名与冉丹作战的战士所被要求的那样。 而在完成这一切的瞬间,他也不禁在心中感慨,比起在过去遇到的那些可怕的杀戮者,现在的冉丹异形已经变了。 他也变了。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给他继续感慨了,伴随着主子的倒下,那些炮灰奴隶的浪潮终于如同怯懦的鼠辈一般缓缓退去了,赫克特与他的小队也没有继续纠缠:他们还有着更重要的任务,一项比他们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任务。 他们必须撤退,撤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或者他们中的一员,必须把他们刚刚看到的一切汇报给帝国。 那个可怖的怪物,那个诡异的异形,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标志…… 他们刚刚所看到的一切是那样的可怕,可怕到可以扭转这场战争的晦暗,可以撼动整个银河,他们必须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本章完) 第119章 【禁军】 万物的崩坏,通常是一件无比漫长的事情。 但是万物的崩溃,往往却只在一瞬之间。 当赫克特开始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他正在目睹着一场从未见过的溃败。 帝国的溃败。 —————— 帝国的舰队崩溃了。 就在那一瞬间,崩溃了。 当赫克特目睹到了这一切的时候,他和他的小队正站在一座荒芜的丘陵之上,脚下是一股股已经干涸的血流,在这散发着刺鼻臭味的土地上遍布着尸骸,其中大部分是各种各样的异形残骸,剩下的则是已经几乎无法分辨出来的人类战士的残尸断臂,赫克特甚至看到了两个铁灰色的身影倒在了丘陵的最顶端,在他们的四周是数量多到令人胆寒的异形尸骸,其中光是属于冉丹的就有六具。 赫克特认得他们,那是两名钢铁勇士,显然,他们曾试图组织起一个战斗群,但是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冉丹狂潮最终湮灭了他们的计划,只留下一场鱼死网破的激战后的遍地残骸。 赫克特伫立在原地,他与他的小队低下了头,沉默了一秒,权做一场简短的送别,而在凯隆蹲下身子,履行着久违的兼职药剂师的职责的时候,赫克特则是选择抬起了头,看向了这个无名的荒芜世界的灰蒙蒙的苍穹。 这里的苍穹是灰色的,也是血红色的。 这并不矛盾。 灰暗是主色,是这个荒芜世界的千千万万座山峰,千千万万座丘陵上的沉沙被无数的狂风裹挟着飘到天空上所留下的痕迹,是数千万年来没有被任何文明与战火所打搅的云层在自然而然的选择中所衍生出来的,时刻积攒着暴雨与雷电的阴沉本性。 猩红是配色,是最蛮横的新来者,是战争的主色调,是无数的战舰与战士在苍穹之上激斗、绝命与陨落的唯一痕迹,它就宛如是一颗颗尖锐的野兽獠牙,毫不留情地刺入了灰暗的云层之中,就这样,最阴暗的惨淡与最明亮的色彩混杂在了一起,勾勒出了一副荒唐的美妙图画,而那一艘艘在苍穹之上不断炸裂开来的火光,则是让这幅画作显得更为生动。 看着这最美妙的,也是最荒唐的一幕,赫克特不禁想起了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风暴。 全是因为那一场风暴。 赫克特非常清楚的记得,那场风暴是怎么开始的,当时,第二军团的舰队正停留在一个编号为288—36的星系,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星系,舰队在那里进行着休整,而赫克特则是等待着他的兵刃被修好。 而就在塔拉辛前辈终于修好了他的武器的时候。 风暴开始了。 毫无预兆。 毫无防备。 整只庞大的分舰队在一瞬间就被彻底的吹散了,赫克特只记得自己所在的那艘小型战舰在被卷入风暴的那一刻就出现了裂痕,但幸运的是,直到他们在亚空间中漂流了数天之久,并最终成功的突破了出来之后,他们的战舰才最终不堪重负,在堪堪抵达了一个无名星系之后,便在恒星的照耀与引力之下彻底解体了,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成功地撤离了战舰。 他们在那个荒芜的世界上生存了大概一个泰拉标准月,直到一艘钢铁勇士的战舰接走了他们,并将他们带到了这里:一处临时的军团集中星系。 直到此时,赫克特才终于知道了:尽管在他们眼中,赫克特小队不过是在亚空间中飘荡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但是在现实宇宙里,已经结结实实地过去了数个月的时间。 在这里聚集着数百名阿斯塔特战士与更多的凡人辅助军战士,他们来自至少一百个不同的单位与舰队,很是花了一段时间才勉强拼凑出一套新的组织体系,这其中涉及到一些很现实的问题,比如说众多的人员与并不充足的物资补给之间的矛盾,这让组织体系的重组多少有些现实与……残酷。 但无论如何,能够再次组织起军团,哪怕只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破碎军团】,也足以让所有人感到宽慰,尤其是数百名阿斯塔特与更多的凡人辅助军的确也算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由于残存的亚空间风暴的重重阻隔,他们依然无法与后方的战线取得联系,于是,在钢铁勇士的提议之下,他们来到了眼下的这个世界上,开始修筑要塞与更多的防御建筑,而当一切刚刚开始有起步的时候,他们便成功地与后方的大部队取得了联系,也得到了一个信誓旦旦的承诺:援军马上就会到。 就在这个承诺发出不久,的确有一支大军穿过了曼德维尔点来到了这里,可惜,那并不是涂装着帝国双头鹰的舰队。 那是一支冉丹的主力舰队。 — “又一支冉丹的主力舰队,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玛卡多,掌印者,此时正坐在他那张平平无奇,甚至显得有些破旧的办公桌前,他的左右手边是无数的星图,彰显着从神圣泰拉到奥特拉玛的,属于人类帝国与这个银河的一切,在这些繁多的寰宇星图之中,有些甚至描绘着那些不属于人类帝国的星空:没有人知道马卡都是如何获得这些星图的。 掌印者看起来很疲惫,他的面孔与他的精神状态正显露出那种符合他的外表年龄的疲老,他近乎是躺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一只手缓缓的垂下,在那些袍子没法遮掩的胳臂上,露出了清晰的血管与干瘪的皮肤,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紧握着自己的笔,随意地放在了那几乎永远都不可能批阅完的文件上。 他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在休息,但是身边那不断汇报的电子杂音与越来越多的文书仆从诉说着掌印者的工作其实从未停下,在半晌之后,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一种灵能的余震在他的四周开始缓缓地扩散开来。 他叹气,看起来似乎更为衰老了几分,他暂时性的放下了其他所有的工作,开始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些有关银河北部战事的星图之上,他全神贯注的看着它们,不肯落下一丝一毫的细节。 战局并不乐观,哪怕是以玛卡多6000多年来养成的丰富阅历与乐观心态来看,银河北部发生的事情也绝对称得上是糟糕了。 非常的糟糕。 第十一军团已经【失踪】了,那位最纯洁的原体和他的军团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他们的舰队,凡人辅助军与泰坦军团,甚至是前线那些暂时归属于他们统领的世界,也在几乎同一瞬间被切断了联络,当帝国再一次前往那里的时候,只看到了冉丹磨刀霍霍的大军。 这对战局造成的影响甚至比那场巨大到近乎诡异的亚空间风暴还要大上许多。 第十一军团的失踪让人类帝国在银河系北方出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弥补的缺口,而那场与这个军团失踪几乎同时到来的亚空间风暴更是火上浇油。 有太多的舰队与军团在这场风暴中失踪了,钢铁勇士军团派往北方的援军甚至一次性失踪了一个大营,而且直到现在仍没有任何信息传回,不少作战部队被卷入了风暴之后,甚至一口气失踪了几个月之久,而冉丹抓住了这个机会,异形帝国的大军一口气撕破了数道久攻不下的防线,将无数的星系与世界纳入自己的麾下,当玛卡多命令着第一军团放弃了他们的阵地,向着银河系北方最后的战线移动并支援的时候,人类帝国在太阳星域以北的疆土已经被吞噬殆尽。 而第一军团的到来其实没有让局势有多少的改观,毕竟这些隶属于庄森的暗黑天使在之前的漫长战争中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损失,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更何况他们自己也是那场巨大的亚空间风暴的最大受害者之一。 至少有二十分之一的暗黑天使舰队直到现在还没有从风暴中返回或者发出任何信息,而最大的损失则是那位摩根女士的失踪:这甚至比那些舰队的失踪对帝国和对第一军团的影响要更大。 毕竟,一位帝国的基因原体的下落不明,在任何时候都称得上是一件大事了,更何况,马卡多非常清楚,他的主君对于那位特殊的原体抱有着怎样的期待,以及一个何等……有趣的计划。 每当想到那个计划的时候,每当想到帝皇向自己透露出来的,关于那个计划的点点滴滴像信息的时候,马卡多都不禁想笑,甚至眼下这些糟糕的情况都无法阻止他在思考的那件事情的时候露出真挚的笑容,那是一种快乐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有时候,帝皇真的比他想象的更加……恶劣,与幽默。 马卡多知道,尽管那位第二原体可以说是二十个原体中最失败的一个,但实际上,或者说,但在某种意义上,帝皇并实并没有完全放弃这位第二原体。 他以自己的方式,在某种意义上的拯救了她,至少延缓了她堕向最黑暗处的脚步。 其实,平心而论,玛卡多很怀疑帝皇的那套【既然黑暗王子管辖权是最极端的情感,那么遏制或者大体抹杀第二原体的情感,就可以很大程度干扰欢愉之主对她的控制与腐蚀】的这套理论是否具有真正意义上的可能性,但是他的确没有更好的建议了。 帝皇并没有完全放弃他唯一的女儿,他谋杀了她的情感,作为对抗欢愉之主时候的必要手段,而另一方面,他将这个同样被万变之主腐蚀的女儿放在了他最信任的子嗣之一的身边,以作为随时随地的监视和看护。 最起码目前来说,从庄森不断给予的反馈来说,这位第二原体在大体上来说还是【可控】的。 但可惜,这场风暴让事情变得有了一些不确定性,不过第十一原体的失踪也让情况发生了根本上的转变,如果那位最纯洁原体的失踪的确发展成了一种最为糟糕的情况的话,那么第二原体的回归的确是一件应该提上日程的事情了。 玛卡多再次闭上了眼睛,他想要与帝皇进行一些语言或者精神意识上的沟通,毕竟,现在战局上的一些情况已经棘手到了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单独处理的情况,如果全部交给庄森的话,那么玛卡多就更不放心了。 但他知道,现在是没有这种条件的,那位泰拉之主此时正率领着他最亲信的军团,深入到网道的深处,玛卡多记得他离开时的面色严肃,步履匆匆,显然,那个帝皇最重视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一些了不得的问题,这些问题严重到人类之主需要带走瓦尔多和绝大多数的禁军军团。 玛卡多睁开了眼睛,他感慨够了,抱怨够了,也休息够了。 现在,是时候继续工作了。 他正这样想着,突然,一封来自泰拉南方的信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案头:那是荷鲁斯的信件。 掌印者不由得挑起了自己的眉头:他和荷鲁斯的关系可是算不上太好,甚至可以说,糟糕。 他点开了那封信件,快速地浏览着,越过了那些必要的问候用语和词藻,迅速的找到了荷鲁斯真正想要说的事情。 他看了看,然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很好,看起来,最起码第二原体的事情,短时间内用不着他继续为之操心了,这让他浩如烟海的工作量有了一丝丝轻微的减少。 另外,某个此时仍被自责与狂暴所环绕的卡利班人,应该也能够好好的喘口气了。 玛卡多笑了起来。 —————— 但赫克特却笑不出来了。 “那是什么……?” 第二军团的新星此时正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因为一个看起来格外的高大,沉默,危险的身影此时正拦在他们的身前,毫无疑问,这是一名冉丹异形,但是它身上的那些盔甲,和它那种独特的气息,是赫克特从未见过的。 他感觉到了一种异样。 而很快,他就听到了身旁那位从泰拉统一战争就开始服役的古战士凯隆低沉地呼吸着,他看着那个格外危险的异形,轻轻的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词语。 “禁军……” 上一章的内容已经更新为正常内容,可以买了 (本章完) 第120章 灾厄预告 “……禁军?” 第二军团的新星咬紧了自己的牙关,从他的齿缝中一点一滴的挤出了不敢置信的声音,赫克特的眉头紧皱着:哪怕是之前被数以千百倍的对手围攻的时候,这位以天赋和意志而闻名的帝皇獠牙,也没有显出这样的神色。 “现在可不是能够开什么玩笑的时候,老师,你真的……确定么?” “一个……禁军?” 古战士凯隆如今正无比罕见的严肃了起来,只见他板着自己的面孔,一言不发,那双棕黄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诡异且高大的可怕对手:赫克特的小队在与冉丹纷争的前线已经厮杀了差不多有十年之久了,而这样的对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前所未见的。 它看起来无比的高大,甚至可能有四米高,哪怕是阿斯塔特在它迷面前也显得矮小:尽管冉丹一向是一个高大且强壮的异形种族,但是如此醒目的个体也是帝国在之前从未遇到过的。 这个可怕的对手既没有先手发动袭击,也没有规避战斗,它就那样缓缓地走到了赫克特小队的十米之外,如同一个无比傲慢的沉默的巨人一般,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名第二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 它浑身包裹着一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盔甲,将自己从头到脚的隐藏在那诡异的阴影之中,它是傲慢的,理所当然的傲慢,而它傲慢的理由也正清晰无比的显现在赫克特等人的面前:在它的头盔背后竖立着几根尖刺,上面插着的是数个已经破损的阿斯塔特战士的染血头盔,而在它的四肢百骸之上也已经遍布着伤口与鲜血。 赫克特能够分辨出来,那其中有蓝色、紫色、铁灰色、甚至是黑色,他还在那些保存最完好的头盔上看到了属于连长或者精锐老兵的荣耀标记,而那些头盔上的血迹有的甚至还没干透,显然,在遭遇赫克特的小队之前,这个无比诡异的异形【禁军】正在肆意享受着一场又一场的杀戮盛典。 赫克特同样发现了,这个异形的盔甲上有些一些隐晦却看起来格外精致的浮雕与刻文,显然,它在自己的种族与组织中位居高位。 而现在,这个强悍的异形战士抬起了头,扫了一眼不断燃烧着烈焰的苍穹,一阵低沉且快速的声音从它的面甲之后响起,赫克特发现自己能够听懂:在如此漫长的战争之后,无论是人类还是冉丹,都或多或少的掌握了死敌的一些言语。 赫克特能勉强地分辨出这个异形的话语:【解决】【任务】【逃脱试验品】【猎杀】【活捉】…… 赫克特弯下身子,呼吸着,深深地呼吸着,他紧握着手中那柄无坚不摧的利刃,重心前移,顶在了他的小队成员的最前方,他眯起了眼睛,紧盯着面前那个不紧不慢的异形,缓缓开口,最后一次问向了自己的老师。 “凯隆阁下,你确定么?” 古战士没有立刻回答自己最骄傲的弟子,他紧盯着那个过于高大的异形,在小队中其他三人的掩护下,他的思维可以暂时的穿过时间的迷雾,去往他曾经在神圣泰拉上经历的时光,去往他曾经与那些帝皇最伟大的造物并肩作战的辉煌岁月,他花了几个瞬间回忆起那些最初的战役,那些金黄色的强大战士在他脑海中所留下的印象 最终,他摇了摇头。 “它不是禁军,最起码绝对不是帝皇的禁军,但它身上的确散发着一些与禁军相似的情况,我不敢细想其中的缘由。”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杀死它,如果能把它带回去的话,那就更好了。” 听着老师的话语,赫克特不由得笑了一下,那是一种最纯粹的苦涩的笑容。 “真是了不得的目标啊……” —————— 【门格尔……】 【他和他的军团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个无能之辈,他给帝国造成的损失,比一千个冉丹舰队加起来还要巨大,他应该被送上军事法庭,或者直接绞死!】 当考斯韦恩拿着新一批的最重要的军事情报来到了他的基因之父身边的时候,他能够听到卡利班的雄狮发出低沉且阴暗的咆哮,就宛如一头被困顿在无底深渊之中的上古猛兽,对着唯一一缕能够洒入洞窟中的月光不断地嘶吼着。 卡里班的骑士之王现在的情况看起来糟糕急了,他的头发是散乱的,乱糟糟的金色发丝黏在了耳朵与面颊之上,衬托着那双泛着猩红血丝的眼球,他的胡须已经很久都没有刮了,盔甲也已经很久都没有换装了,事实上,在这几个泰拉标准月以来,除了在最危急的前线厮杀之外,庄森基本就没有离开这个不断被越来越多的坏消息所填充的指挥室,没有离开已经变得伤痕累累的【不屈真理号】。 考斯韦恩没有被这种愤怒的气浪所影响,作为卡利班人最信任的子嗣之一,他清楚自己的基因之父如今肩负着何等的重担,又肩负着何等的失落、失利与失职所带来的多重困扰。 他只是安静且耐心等待着,等待着他的基因之父的怒火渐渐消散殆尽,随后,考斯韦恩才翻检起了他手中那一沓厚厚的文建,一封一封的开始念诵着,念诵着这些来自各个舰队,各个要塞世界,甚至是来自神圣泰拉的讯息,这些消息的优先级都是最高的。 狮王的子嗣特意把最能振奋人心的那一份摆在了最上面。 “一个好消息,大人,一个从神圣泰拉传过来的好消息。” “他们已经得知了摩根女士的情况:她现在的状态很好,她正在和扎哈瑞尔的连队一起行动,目前还没有减员,他们现在正在跟荷鲁斯阁下的影月苍狼军团一起在银河系的西部作战,处于某些原因还无法立刻脱身,但是一旦事情结束,她很快就可以回到第一军团了。” 考斯韦恩一口气汇报完了这个好消息,然后,他便如同一尊最完美的骑士雕塑一般,伫立在一旁等待着自己的基因之父的反应。 如他所料,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一瞬间,萦绕在庄森上已经几个月的阴沉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不少,这不禁让狮王最信任的子嗣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帝皇在上,自从摩根女士在那场由冉丹所掀起的诡异风暴中莫名其妙的失踪之后,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便一直笼罩在一种最为阴沉与可怖的气场之中,在那些时间里,整艘【不屈真理号】都在这种强大的阴沉之下噤若寒蝉。 【确定?她还安全?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根据神圣泰拉传回来的讯息来看,荷鲁斯阁下对于摩根女士的能力与态度赞不绝口,他表示会尽快清除眼前的异形,并亲自挑选战舰搭载她与所有的暗黑天使一起返回第一军团。” “荷鲁斯阁下还提到,如果神圣泰拉方面同意的话,他愿意立刻调集他所有的兵力,以最快的速度支援冉丹的前线,他还在信件中暗示我们可以……主动向神圣泰拉方面提及这一点。” 【哼……荷鲁斯……】 【他浑身上下最漂亮的地方也就是他的那张嘴了。】 狮王轻哼了一声,但是他的心情已经肉眼可见的晴朗了不少,卡利班人抬起了头,任凭自己的目光在房间中散漫了几秒钟,然后再一次地汇聚在了考斯韦恩的身上。 【既然如此,摩根的事情我们就不必再操心了,她能照顾好她自己和我的子嗣。】 【下一个,考斯。】 暗黑天使点了点头,随后,他继续翻阅着,他的话语在一个个糟糕的消息中翻转着。 “第446远征舰队与第932远征舰队已经被证明覆灭,它们被亚空间风暴卷到了冉丹的控制区,这已经是这个泰拉标准月中覆灭的第六十支舰队了。” “要塞世界约瓦尔已经被证明陷落,根据那里的守备司令所传回的最后讯息来看,那些曾经被冉丹统治过的帝国民众似乎被打入一种奇怪的病毒,它们会伴随着冉丹舰队的逼近而发动骚乱。” “杜瓦特星区的拉锯战仍在继续,主要围绕在两个宜居世界的控制权争夺上,阿斯特拉上将遇到了几支从亚空间风暴中脱身的部队的支援,不过他依旧请求来自您的直接命令,允许他在任何不利关头摧毁整个星区。” “斯姆赖斯勒星区的战斗……” 考斯韦恩简短的诉说着那些最为焦灼的战区,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掠过了数以百万计的战士的生命与民众的哀嚎,伴随着他的声声话语,庄森紧盯着他面前的太阳星域的星图:银河北部最后的防线已经被突破了,冉丹的先锋部队已经开始染指太阳星域的富饶世界。 庄森开始思考,他是否需要进行一次豪赌:他需要聚集力量,聚集至少三个军团的力量,在一处冉丹的必经之路上,进行一次战略性的会战,来阻挡冉丹的脚步…… 伴随着这种想法的诞生,卡利班雄狮的视线开始在万千星辰中不断地摩挲,他的目光掠过了那一个个重要的交通要道,筛选着其中最关键的那一部分。 而就在此时,考斯韦恩的汇报中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字眼。 “还有一个讯息,大人,这是我个人拦截下来的,我觉得它可能蕴含着一些……不一样的事态。” 庄森的目光来到了自己的子嗣身上,他沉默地与考斯韦恩对视了几秒。 【说。】 “根据情报,在第十一军团失踪后不久,第六军团,也就是黎曼鲁斯阁下的子嗣们曾经派出了一支小部队,前往门格尔阁下的母星,至今没有消息传回,直到……” “直到五个泰拉标准日之前,黎曼鲁斯阁下开始召集他的所有的大连,似乎准备对门格尔阁下的母星发动一次……征讨?” 【……泰拉知道么?】 “征讨舰队就是神圣泰拉专门派遣过去的。”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第六军团的探索部队似乎在门格尔阁下的母星遭遇了……” —————— “怪物!” 低沉的咒骂从赫克特紧咬的牙关中传出,这位摩根亲选的子嗣此时正感受着双臂的发麻,一道道伤痕在他的身上显现,如同尖锐的风暴剐蹭着巨石。 赫克特粗重地喘着气,在他的记忆之中,他还是第一次在最为纯粹的力量对抗中占据了下风,要知道,即使是面对那名声名鹊起的黑骑士西吉斯蒙德,他的力量也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 这个【禁军】,冉丹的【禁军】,就仿佛一座移动的,有生命的山脉一般,它无声无息地挥下最沉重的打击,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在碾压着赫克特的小队。 仅仅是在第一个回合,【巨大的】埃阿斯就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被打飞了出去,那把亵渎的武器直指阿斯塔特的咽喉,所幸,这个异形【禁军】的其他方面远远无法与人类的禁军相媲美,最起码,赫克特与凯隆都可以跟上它的战斗的节奏:尽管这个可怕对手的力量与速度的确能够媲美甚至超过那些帝皇的黄金造物,但在反应速度与技巧等方面,它明显不足。 最起码,当赫克特毫无畏惧地冲了上去,在它的疯狂攻势之下苦苦死撑的时候,它的确没能在第一时间解决天赋异禀的獠牙,而当四人小队完全集结的时候,这个亵渎的异形造物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它的利爪与它的亵渎刀刃一起发出刺耳的厮磨声,在它的头颅与视野中则是回荡着灵能的光芒。 接下来的战斗也许持续了十几分钟,他们在荒芜的丘陵上舍生忘死的厮杀着,在血红色的苍穹下挥洒着同样血红色的血液,以及别的什么东西:唾沫、酸液、汗水、碎骨、呵斥、诅咒、不断冒烟的爆弹枪口、嘶嘶作响的利刃、还有那些或是酸涩,或是咸腥的泪水,战斗是如此的激烈,甚至让人毫不怀疑它会唤醒沉睡的地底怪物。 赫克特忘记了他们是如何撑下来的,他只记得那个异形的刀刃如同嘶鸣的风暴,它的每一次挥击都要在阿斯塔特的身上留下一道货真价实的重创,他们只能躲避,只能逃离,只能依靠着凯隆的不断指挥与轮流的扛伤而苦苦死撑。 他们活了下来。 仅此而已。 他还记得埃阿斯的痛苦的咒骂声,仅仅是一个失神,他的心脏就被刺破了一个,另一个则是只有一半还在跳动;他还记得萨列里的灵能气息在不断的衰落,他的右手又一次的被斩断了,不断的滴落着渗人的鲜血;他还记得呼吸,他与凯隆阁下的呼吸,他们轮流冲在了最前面,用伤痕累累来换取同伴的输出机会。 他还记得钢铁勇士,那些在战斗的中途加入进来的友军,他们显然不了解这个异形的可怕,在赫克特能够出言提醒之前,八个佩图拉博之子的头颅便高高飞起。 他还记得,但他也已经忘了。 他忘了那场战斗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只有在模糊的片段中,他能看到那名冉丹的【禁军】似乎厌恶了这种以伤换伤的游戏,它的进攻在一瞬间变得迅猛,某种奇特的咒法在它的身上游荡,它看起来只是轻轻的挥了一刀,赫克特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感受着某种恶毒的法术在侵入自己的身体。 但紧接着,一种未知的力量在他的心脏中跳动:那是一种让他感到莫名温暖的力量,他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准备继续扑向这个能够杀死自己的对手。 然后,他听到了【嚎叫】。 足以让任何阿斯塔特感到毛骨悚然的嚎叫。 他听到了那名强大的冉丹异形在不断的倾吐着一些诅咒,它甩开了他们,似乎在面对着什么难以想象的对手。 赫克特听到了。 赫克特看到了。 那是一个【怪物】。 一个难以想象的怪物,一个比冉丹的【禁军】可怕千百倍还不止的怪物。 它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了地表,任凭自己那肥硕的,肉色的扭曲身躯在沙尘中游荡,它看起来宛如一台用碎肉与骨骼所搭建而成的血肉泰坦,又像是一座能够行走的活生生的山脉,它在沙丘上不断的滚动着,那张狰狞的,遍布着二十多颗形态各异的眼珠的面孔死死的盯着冉丹异形,伴随着一声无法形容的咆哮,它长大了自己的两张巨口,露出了数百枚或尖锐,或肮脏的畸形牙齿。 它的身体就宛如是由各种各样的尸体拼接而成的,它们被毫无章法的扭曲成一团,只露出大大小小的断臂与触手,数十只这样的无序肢体伴随着它的移动而不断的挥舞着,在这扭曲身躯的最底部,则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蹄子与脚,像是一条畸形的蜈蚣一般地前进着。 它咆哮,它癫狂,它毫不犹豫地掀起了与冉丹【禁军】的战斗,狂热地将自己的痛苦与怨仇施加在了这唯一还在站立的生物的身上。 再之后的事情,赫克特就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重伤的自己被无穷无尽的黄沙所掩埋,耳边只有异形与怪物那同样可憎的扭曲咆哮之声,它们在厮杀,在不断沸腾的血肉中尽情的互相撕咬。 互相杀死。 赫克特并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事实上,他对这场战斗的记忆已经完全成为了碎片:在那头狰狞的缝合怪物出现之后,他便记不清这场战斗的细节了。 他只记得,凯隆阁下把他从黄沙中拉了出来,他看到凯隆的一半面孔已经被那冉丹的刀刃彻底的撕烂了,曾经滚动着棕黄色眼珠的瞳孔如今只有死寂。 他刚想说什么,却看见凯隆指了指远处的一坨烂肉,示意他过去看一看。 赫克特有些困惑,但他依旧照办了,他强撑着自己近乎散架的身体,来到了那坨恶臭熏天的烂肉的面前,他很快就认了出来,这正是那个突然入场的怪物,至于那名冉丹的【禁军】…… 他看到了酸液中那些被严重腐蚀的盔甲,还有这个怪物被从里面开膛破肚的裂口,选择不去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后,他的目光便被另一道身影所吸引,他踩了进去,撕开了那些腐烂的肉块,一步一步地从肠胃走到了胸膛的位置,在那里,一具高度腐烂的阿斯塔特的尸骸躺在那里:又或者说,这个怪物似乎就是以这名阿斯塔特为核心,一点点拼接出来的。 赫克特眯起眼睛,他发现了那些盔甲仍没有彻底地腐蚀掉,他捡起了这名阿斯塔特的一块肩甲的碎片,那上面隐约有着痕迹。 他看了一眼。 便愣在了原地。 “帝皇在上啊……” 赫克特呆愣着,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让那个碎片掉落在了沙土有烂肉之中,透过猩红色天空的光芒,隐约可以看见那上面近乎于消失的痕迹: 【x1】 ————————第二卷,完———————— 第十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名为门格尔,他这个人呢……怎么说呢,他的名字是有典故在里面的。 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查一下约瑟夫—门格尔这个人,你们大概就会知道老十一大概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本章完) 卷末感言 我才知道起点的有一个作品感言是不收费的(捂脸) 给之前被我坑了十个点的读者们抱歉,我会尽快的把那个通知改成一篇番外的,嗯,等我想好合适的脑洞的,请大家在这里开始监督我。 还有前两天第118章那個事情,我也正式在这里向所有的读者道歉,那一天的确情况比较特殊,我那天受了风身体不太好,然后我码字的手机也在那儿出问题,充不上电,我这个手机是2017年买的,的确有些太老了,打算明天去换一个。 总之,在这里向各位道歉,我保证这样的问题不会有第二次了。 嗯,如果各位还是感到有些不满意的话,可以提一些不要那么太过分的要求,我看看能不能满足各位读者(弱小,可怜又无助) —————— 我说一下这个第二卷的一些问题和想法吧,嗯,现在的话,我心里主要的一个感觉就是焦虑。 因为我个人而言,我感觉我最近几张写的不是很好,很多事情比如说帝国在和冉丹交战的溃败就没写出来,冉丹帝国的强大我也没太写出来,莫塔里安的个人更深层次的感觉,还有荷鲁斯的精明人设也写的不好,总之,我感觉这几张挺失败的。 而且我也挺怕被吃书的,毕竟冉丹这个设定实在是太豆腐块了,谁又知道以后会不会写冉丹就是一个地方强权,而不是这么强大的对手,所以就挺纠结。 有很多地方我其实想详细写的,比如说冉丹的强大,但我又怕各位觉得水,所以就有一种比较纠结的感觉,其实我觉得这两张有些地方我写的都比较急,比如说莫塔里安和摩根的第一次见面,就写的太笼统了,但是我又有点儿怕可能会犯文青病,所以就有种左右为难的感觉。 然后整个第二卷其实我感觉从节奏感来说可能比第一卷要差上一些,毕竟这个第二卷比我想象的要长很多,我原本预想中第二卷可能也就写个20多万字,就可以写完整个冉丹战争,但现实证明我想的太多了。 还有就是你们不要以为作者是运筹帷幄的,作者我也在被我自己的剧情在暴打,很多时候我自己都没想到剧情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比如说狮王,在我最开始的构想里,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写摩根和庄森的关系,在那时庄森的人设就是一个三线或者四线的人物,跟摩根关系不太好,最多就是说的上话的感觉。 直到我写着写着发现摩根什么时候把狮王的羁绊值刷到了这么高了,就是我预想里原本的路人角色狮王现在正在朝着某种奇怪的方向努力着,给我停下啊喂! 我甚至都没感觉我有什么系统性的让摩根和狮王刷关系的套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捂脸) 身为作者,被角色和剧情暴打了,太伤心了。 还有其他的一些问题,比如说摩根的好大儿赫克特,我想把他塑造成一个比较有魅力的人物,比如说一个没有那么黑暗的塞维塔之类的角色,但我觉得我可能很难做到这一点。 就是在赫克特的事情还有其他很多角色的地方,我想以他们的视角来丰富剧情,但是到最后就变成了读者可能不太爱看那种比较啰嗦与无聊的片段,这么想想也是挺让人伤心的。 终究是自己笔力不够啊。 还有就是一些比较考验逻辑思维的地方,也是出现了不少问题,比如说前两张的那个冉丹禁军,我当时就是想写出它的强大,然后又不想让赫克特的小队有伤亡,毕竟他们之后还有用处 所以…… 抱歉了,钢铁勇士。 其实除此之外,这一卷的问题还是挺多的,比如说50多张的时候那一段儿多个视角频繁交换的问题,再比如说摩根战斗力膨胀到有些失衡的问题,还比如说摩根的性格以及与其他原体的相处可能会存在一些我描写的并不是很好的地方,很多战斗可能写的又臭又长,没有什么趣味性和吸引性,导致文章的节奏感没那么好。 而且有些我认为很重要的地方我会习惯性的加以细致的描写,甚至加上一些回忆和调换到其他人的视角来侧面描写,我个人觉得这是一种来丰富剧情或者是凸显重要性的想法,但我觉得这好像也是一种文青病…… 嗯,我以后努力改正。 还有错别字,这个的确有些没办法,毕竟我是用手机码字的,而且平时码字时间也没那么长,基本上都是生死时速,大家也能从我的更新时间看出来,所以很多时候错别字我当时是没时间去改正的…… 嗯,等我有时间了,我把之前的这些文章进行一个汇总,有些地方的确需要查缺补漏或者删减一下了,总之,下次一定。 总之这一卷其实问题挺多的,我本能的是想写出一个宏大的作品的展开之处,但是现在看来我的笔力可能还没有能够那么好的驾驭这种庞大的剧情。 而且怎么说呢,可能有不少读者都知道作者以前是在刺猬猫写书的,之所以来到起点一是因为刺猬猫之前的一段静默时期,二是因为作者的确心中有着一些想要证明自己或者说证道成神的想法。 虽然很快就被现实暴打了…… 但我还是挺想把这本书真正写好的,毕竟现在的剧情来看的话,这本书可能要写个几百万字,我努力让整个书的节奏不会崩吧。 然后就是下一卷,也就是第三卷的事情,第三卷现在总体来说应该是一个类似于挑战boss的关卡环节,总的来说有两个boss分别是冉丹和第11原体。 然后我在这一卷里会加入很多我自己的私设,就是我自己的私人设定,只在这本书里使用,当然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gw背刺,我只能希望他们下手轻点儿。 还有就是老十一,也就是门格尔,我最开始是想把它设计成一个亲近异形,结果被异形坑了,被冉丹击败的一个原体,但我后来又觉得对于一个原体来说,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过潦草,仓促且愚蠢。 所以我灵光一闪,给了他一个非常疯狂的结局与陌路,总的来说老十一也是一个非常恶毒的人,恶毒到什么地步呢,读者们在评论区的那些评论还远远没有到达老十一真正的底线。 现在可以透露给大家的信息是,老十一继承了帝皇在科技方面的天赋与力量,大部分帝皇能搓出来的东西,老十一也能搓出来,可以把他理解为一个超级加强版的老中医。 然后老十一因为一些意外所以他没有人性,一丝一毫都没有,他跟摩根不同,摩根是因为她的情感被帝皇抹除了大半部分,而老十一是根本没有情感,他是一个社达主义者,真正的社达,而且他有着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跟科兹比肩的成长环境。 各位可以想象一下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贵物。 就先聊到这里了,嗯,这一张主要是和读者聊一聊我心中的一些想法和思路,顺便为之前几天那个事情道歉,然后总结一下这一卷的一些问题,其实很多问题我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读者在评论中提出的那些,无论是书评还是章评我都在看,大家有问题可以尽管说,然后我会努力改正的。 其实我等评论就像你们等更新一样,我每一张都会买下来,然后看评论,虽然作者后台也能看,但是没有那种感觉,所以有问题就可以尽管提出来,我会努力改的。 好了,我要去码字了,今天的更新还没有着落呢,如果各位有些问题想要详细问的话,可以直接加群,群号在评论区的置顶。 第121章 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 对德鲁恩异形的最终讨伐比想象中的要费力不少。 在摩根,扎哈瑞尔与一百名暗黑天使乱入到这场战争中之前,三名原体与他们的子嗣已经在这个死寂且亵渎的星区中,奋战了整整六个泰拉标准月之久,在此期间,他们唯一所能见到的,就是数以千万起的,如同干瘪行尸一般的,受控制的人类,以及那些最为扭曲与亵渎的控心异形。 莫塔里安与他的死亡守卫们锲而不舍地清洗一个又一个充斥着那些身材肿胀,长满了触手的灵能怪物的世界,巴巴鲁斯人怀着巨大的热情将这些异形在银河中的最后一丝痕迹都彻彻底底地清除:就像他们在过去的几十年间所做的那样。 哪怕是最挑剔的军官也无法在任何方面诘难死亡守卫之主对于这场灭绝战争的热情与态度,除了极少数的场合外,莫塔里安总是身先士卒,他会握着那把充斥着回忆的镰刀,挥舞着那把帝皇亲自赐予的异形手枪,冲在军团的最前端,他的左右与身后则是无穷无尽的死亡守卫的浪潮,他们就宛如一场不可阻挡的白绿色的沙暴,将那些亵渎异形的一切抵抗与绝望挣扎统统踩在了脚下,挫骨扬灰。 第十四军团既没有战吼,也没有肉眼可见的激情,有的只有将每一场战争与屠杀贯彻到底的坚韧与顽强:毫无疑问,此时的他们是伟大的战士,而此时的莫塔里安也是为了人类开疆辟土的功臣。 最起码,在这一战中,他居功至伟。 所有人都这么想,无论是舰队中的每一个凡人水手,还是军团中的每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亦或是同样参与并指挥了这场战争的两位基因原体:察合台无所谓其他人会怎么想,而荷鲁斯恰恰想要其他人这么想。 对于牧狼神来说,像这种收复一个星区,剿灭一种异形的功绩对他来说,已经无足挂齿,他的履历与野心中拥有着那些更为庞大、更为疯狂、更为辉煌的渴望。 而如果像这样的些许功绩与谦让就能喂饱莫塔里安,让这位掌握着一个强大军团,本身也实力不俗的兄弟能够进一步的融入他荷鲁斯的小圈子里面,那就是一笔最为划算的买卖:荷鲁斯很清楚他的巴巴鲁斯兄弟也许对于帝国与帝皇并没有像他那样真挚的感情,但他并不为此而感到忧虑。 在牧狼神的心中,只要莫塔里安还能与他保持最真挚的情谊,那么与这位巴巴鲁斯之主直接效忠于帝皇,也并没有更多的区别。 至于察合台,则根本无需这么麻烦,荷鲁斯很清楚冰蓝天穹之主所需要的并不是所谓的功绩、爱戴或掌声:尽管大多数原体体会为此而沉醉。 察合台真正想要的,其实是那种兄弟之间并肩作战的情谊,与子嗣一起飞驰杀敌的自由,可汗的利刃不会为了所谓的利益与人情而挥舞,但他会为了自己的子嗣而挥舞它,也同样会为了自己的兄弟而挥舞它,甚至会为了那些素未谋面的的弱者而挥舞。 至于他们的感谢,恐惧,误解甚至憎恨? 这从不在察合台所在意的范围之中:这位来自乔戈里斯的大汗适时地抛弃了无数的所谓荣耀与人生价值,只留下那些最真挚、最高贵且最值得去坚守的。 他不会去争夺。 却也不会妥协。 荷鲁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成为了察合台真正的兄弟,而不是所谓的血亲。 而当帝国的联合舰队终于撕破了无数的阻碍与强敌,长驱直入到了德鲁恩异形的亵渎帝国的最后一个节点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苍白且巨大的世界,哪怕是远征军中的所有舰船集结起来,也远远无法阻止恒星的光芒照耀到这个充斥着苦难与恶毒的地狱。 在死亡守卫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上,牧狼神花了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详尽地公布了这一次的作战计划:首先,第一波登陆部队将全部由莫塔里安的子嗣组成,死亡守卫军团将独享作为先锋的荣耀,而莫塔里安本人也将与他的子嗣并肩作战,他会跟随着第一批空投舱抵达地面,先于自己的子嗣去迎接那些最为致命的防空火力与抵抗者。 第二波登陆部队则是由荷鲁斯与可汗,还有他们精挑细选的精锐所组成,摩根与一部分最好的暗黑天使也将加入其中,而蜘蛛女士本人则是被牧狼神特意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荷鲁斯甚至特意为她安排了一位【护卫】。 第二波登陆部队将分两个方向前进,作为第十四军团主攻方向的侧翼,为其掠阵,直到莫塔里安的大军在正面凿穿那无穷无尽的行尸走肉所组成的浪潮,找到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德鲁恩异形唯一的统治者:巴巴鲁斯之主将执着于这个目标,除此之外,他不会在意任何事情,而对于那些残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德鲁恩异形军团,莫塔里安以一种不屑的态度将它们扔给了白色伤疤军团。 而当死亡守卫最终穿透了异形的层层阻碍,找到了那个唯一的目标的时候,无论其他战线的战况如何,三位原体都将再一次的团结在一起,并肩作战并且杀死那个强大的异形,而在牧狼神的建议倡导之下,莫塔里安勉强同意了:察合台麾下的风暴先知们会是唯一一个参加此次斩首行动的部队。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吧。 —————— “所以,这会是你我二人会在这里的原因,摩根女士。” 牧狼神为第一军团的贵客所特意留下的保护者,或者我们干脆的称呼其为艾泽凯尔—阿巴顿,正用一种纡尊降贵的缓慢语气,颇为耐心地解释着这一切。 在此期间,阿巴顿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此时的影月苍狼军团一连长已经是全副武装,甚至穿上那件比他的武艺更为强大,也更为重要的终结者铠甲:这座铠甲本身就象征着阿巴顿绝大多数的战斗技巧与智慧。 而此时,这位牧狼神麾下最为勇敢的战士,也是整个第十六军团最为鲁莽的连长之一,正将自己的头颅龟缩在终结者盔甲那严密的保护之下,眯起自己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个显得有些过分单薄的银色身影。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单薄且弱不禁风,仿佛只要阿巴顿手中的巨剑随意一挥,便会轻而易举的将她劈成两半儿:但荷鲁斯之子可没有蠢到那样做,事实上,他早就听闻过这位【饮魂者】在冉丹前线所积攒下来的,那几乎可以称之为疯狂而可怕的名声。 总有人觉得阿巴顿是一个单纯的蠢货,无论他的战友,还是他的对手中,都有人这样认为,而阿巴顿也从不屑于去辩驳这些错误的观点,恰恰相反,他把它们看作是未来的战斗中某些可以利用的机会。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真正的蠢货,一个蠢货是无法成为荷鲁斯最信任的顾问之一的,也无法成为影月苍狼军团实至名归的高层军官,只不过在大多数时候,阿巴顿其实并不需要运用他的智慧而已。 但现在,需要了。 实话实说,阿巴顿却已经感受到有些不适应了。 —————— 世界在燃烧,这个默默无名的世界,又或者可以将其笼统地称之为【德鲁恩】的异形国度,正在三位基因原体与他们的子嗣的怒火中熊熊燃烧,数以千计的空投仓划过了那几乎永恒不变的灰蒙蒙的死寂苍穹,留下了一道道赤红色的轨迹撕破了虚妄的云层,将死亡与毁灭的福音播撒在这片早就已经失去了任何生机的土地上。 银河是如此的广大,又是如此的危险,在很多时候,哪怕是最强大的帝皇战士也不可能救下每一个人,总有不幸者倒在了得到救助与解脱的前一秒。 但所幸。 他们可以复仇。 而现在,就是复仇的时候。 象征着寂灭镰刃与飞翔雄鹰的战士从空投仓中鱼贯而出,他们或是如同重锤一般不可阻挡摧毁着亵渎者的防线,又或是化作最为迅捷的利刃,每一次出击都会让他们敌人发出刻骨铭心的哀嚎与哭泣。 在军团的伟力之下,哪怕是最可怕最扭曲的存在,也显得是如此的脆弱不堪,负责清剿那些散兵游勇的察合台之子们近乎完美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他们中不过只有两三人倒下,却已经将一座又一座浩大的战场用刀刃细细清洗。 就连阿巴顿也不禁赞同来自第五军团的力量,他狂热的加入这场战斗,哪怕他的风格与飘逸的察合台之子们显得格格不入,但这并不妨碍他率领着自己的战士冲在了最前面,丝毫没有落后于哪怕是最迅猛的草原雄鹰,这甚至让他赢得了不少来自乔戈里斯的钦佩目光。 在最开始,阿巴顿还会担心这样的猛打猛冲是否会影响到他负责保卫的那位人物,但很快,他就发现:无论他冲到哪里,哪怕是战线的最前端,当他选择停下脚步的时候,伴随着一阵空间的扭曲,那位银发的女士就会轻易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她偶尔会出手,将那些需要付出上百条甚至更多生命的顽固要塞在顷刻间夷为平地。 每当这样的场景在他面前发生一次的时候,阿巴顿的眉头就会愈加地紧皱一分,他并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力量在战场上占尽威风,这会让他觉得战士的勇猛与无畏显得是那样的幼稚与可笑。 但很快,他就遇到了一个无法用勇气击败的对手。 一座要塞,一座庞大到足以占据整个大陆的,功能完善的永久性要塞群落,哪怕是飞在天上也窥不见它的全貌,这座坚不可摧的建筑正巧位于世界的另一端,它远离了基因原体们战斗的地方,而那些来自苍穹之上的舰队火力,面对着这样一个满载着虚空盾与防空火力的顽固堡垒,也起不到更多的作用。 阿巴顿伫立在周围的制高点之上,目睹着一队队白色伤疤与死亡守卫艰难地靠近这个密不透风的杀戮魔窟,这些被安置在这里的行尸走肉还有着些许的能力,能够用血肉与金属来组装弹药,交织出一张足以击退任何阿斯塔特攻势的恐怖火力网。 就这样,最艰难,最疯狂的血战开始了,阿巴顿与他的战友们冲在了最前端,他们顶着铺天盖地的火力与杀伤,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清除那些永远不会后退的对手,捕捉与斩杀每一个异形,从烈日高悬厮杀到日暮西山,也不过是堪堪夺取了二十多座要塞而已,而放眼望去,还有更多的在等待着自己。 要不是这个世界上有着哪怕对于军团来说也珍贵无比的stc,自己早就建议把这个该死的世界炸的底朝天了! 阿巴顿沉默了一下,他以自己的身份与力量,与其他两个军团的领队沟通着,最终打成了暂时撤退的协议,随后,他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银发女士身上。 阿巴顿不喜欢灵能。 但他不是蠢货。 “也许,我们现在需要你的那些力量,摩根女士。” 【……】 【啊……】 【乐意效劳。】 她笑着,随后挥了挥手,就仿佛已经准备了很久一样。 在刹那间,天地变色,阿巴顿严肃的抬起头,只看到他视野中的每一寸天空都瞬间被一种沉默的深紫色所占据,他能捕捉到的每一丝空气都被无穷无尽的低语所彻底浸透,他伸出手,却感觉到了移动的无比艰难,就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巨兽在压制着所有人。 最终,他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 苍穹正在被杀死。 它流下了风暴与毁灭。 那是它的血。 —————— “你看那里,沃克斯,那到底是什么?” 同伴的惊慌干扰到了正在沉思的死亡守卫,他缓缓的走到了舷窗的前方,向着脚下那个全副武装的世界看了一眼。 随后,他便理解了自己的战斗兄弟。 风暴。 一场巨大的风暴。 它几乎覆盖了整个大陆,而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着,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它便几乎占据了他们视野中的这个半球的大半部分,或者说,三分之一个世界。 它是移动的,它是可控的,它是明显在受到某种强大的意志所肆意操纵的,因为沃克斯能够清晰的看到它的目的:这个无名的风暴正沿着那些在太空中都肉眼可见的要塞群落在前进,每当它扫过一个地方的时候,曾经的全副武装就会化作彻头彻尾的虚无。 沃克斯甚至感觉自己有些眼花了,在那个无声的风暴眼附近,他竟看到了一颗细小的牙齿。 下一秒,他才意识到了,那其实是一艘战列舰在这场风暴之中的弱小投影。 —————— 一切都消失了。 那些阻碍他们的要塞、强敌,甚至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与大陆,通通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不见了,只留下一片最为荒芜的土地。 阿巴顿的喉结滚动着,咽着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唾沫,他下意识的偏过头,看向了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就站在那里,抱着胸,重心放在了左腿,懒散的打着哈欠,银色的发丝在空中摇晃,宛如大雪之后的风中柳丝。 阿巴顿沉默着,他沉默了非常非常久,就仿佛他内心的尖叫与震惊所持续的那么久。 最终,在他再一次的开口说话之前,他在内心中严肃的告诫着自己。 无论如何。 离这个危险的女人远一些。 越远越好。 (本章完) 第122章 消失的历史 风暴肆虐,席卷天地。 如天灾骤降,如浪潮横生,如最恶毒的神明肆意蹂躏着不再受到恩赐的失宠之民,如最无情的裁决接连焚烧着身批罪恶的狂妄之徒。 苍白的女士缓慢地勾起了她的唇角,世界便开始燃烧。 漫长的准备与数以万计的灵魂支撑着这场庞大的攻势,其花销之巨大甚至让摩根感到了一丝最真挚的肉痛,但它的效果也是格外的明显:从烈日高悬到日暮西山,在摩根不紧不慢地准备着自己的法术的时候,阿斯塔特的大军不过堪堪抹除了大约二十分之一的要塞群落而已,而【饮魂者】的一声尖啸,便是彻底地夷平了所有的对手。 数以万计的影月苍狼、死亡守卫与白色伤疤以一种或忌惮、或震惊、或敬畏、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好奇的心态目睹着这凭空而生的毁灭浪潮,目睹着这一巧妙的移行天灾精准地避开了每一个效忠于人类帝国的将士,而将那些阻挠他们前往胜利之路的诸多宵小挫骨扬灰。 随后,那些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物将他们的目光转向了那位看起来游刃有余的银发女士,他们的目光中当即便混入了那种对于强大人物的本能般的尊敬与忌惮,只有极少的坚定者会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着冷静的姿态:比如说负责临时指挥第五军团的也速该,他便是以一种极为平静的姿态观察着这场由摩根所卷起的风暴,甚至比起这场骇人听闻的风暴,他其实更好奇自己身边那个明显陷入了某种不安状态的死亡守卫军团一连长。 而这种种的一切,无论是来自这些死亡天使的敬畏、恐惧抑或是忌惮,甚至是那最为稀少的仇恨与偏见,摩根都毫不在乎,因为她很清楚,在未来的漫长时间里,这些情绪并不能对她本人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这几个军团的战士对她会有什么态度,她也不关心。 银发的蜘蛛女士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利益至上主义者,哪怕她现在能够感觉到某些情感正在她的心中缓慢的生长,也无法阻止她以一种最功利,最冷静的角度去评判世间的任何事情,除了那些被她的造物主刻在了她的心底与基因之中的某些底线之外,短期的利益与长久的利益,才是让她跟做出任何选择的最重要的依据。 而另一方面,摩根也近乎本能的觉得,以冰冷的视角去看待事情才是一种最为智慧的选择,至于那些所谓的高尚,她并不觉得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真的能够改变世界的任何事情。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她虽然的确遇到过一些颇为顽强的敌人或者抵抗者,他们身上所闪耀的某些特点,也的确符合她的认知中,那些称得上是高尚一类的品质,比如说勇气、忠诚与觉悟,但这并不妨碍这些人最终在她或者帝国的大军面前灰飞烟灭。 高尚并没有拯救他们。 高尚甚至没能让她记住他们的名字。 也因此,摩根坚持着用冷静且无情的瞳孔去看待与衡量这世间的万物,因为她所经历的事实不断证明了,这是最有效果的。 但即便如此,摩根也很清楚有些事情是她绝对不能违背的,就比如说,哪怕是这位无比恶毒的蜘蛛女士,也在发自内心的渴望着,除了人类之外的所有种族,都在无穷无尽的炼狱中哀嚎。 当然,如果在与此同时,它们的灵魂也能够在她的肚子中哀嚎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除了这种结局,异形不配得到任何东西。 这样的思想再一次在摩根的脑海中流转,就连那把许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金色巨剑都在嗡嗡的鸣响着,似乎在应和着她的想法。 摩根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某种冥想的状态中,她的耳朵捕捉到了那些阿斯塔特战士的呼喊声,与集结和调转部队的号令,显然,战场已经进入了清扫阶段,这些来自三个军团的战士正在为了这些工作而忙碌着,但那与摩根没什么关系。 比起这些,摩根倒是更在意自己所关注的那件事情。 她渴望着尽快结束关于德鲁恩星区的一切,结束这场战争,回到第一军团中去,回到与冉丹的战争前线上去,回到那位帝皇的处刑人的身边。 那里还有一顿大餐在等着她。 如今,她已经做到了这场战争中她所负责的那一部分,现在,距离这场战争的彻底结束,也就只有三位原体那边最后的斩首行动了。 希望他们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 荷鲁斯的确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次行动就是一场一帆风顺的旅行。 德鲁恩的统治者是一个如同山脉一般庞大的异形,它盘踞在一个距离地面数千米的地下远古堡垒之中,已经与这个坚不可摧的建筑融为一体,这个体态臃肿,拥有了上万条触手与衍生物的亵渎怪物甚至在战争开始的前一刻就毫不犹豫抽干了身边那些同类的灵魂,让它的力量膨胀到了一种足以暂时压制三位联手的原体的程度。 仅仅是为了让荷鲁斯等人靠近这个怪物,参与行动的风暴先知们便以十不存一,而在原体们真正的靠近了这个造成了一个星区的灾难的罪魁祸首的时候,如此亵渎的怪物便从它的数百张口器中吐出了一股无情的旋风,这股旋风中夹杂着任何的书籍都不会记载的最亵渎也是最疯狂的禁忌巫术。 冲在最前方的莫塔里安与荷鲁斯因为庞大的灵能压力而无法使出全部的敏捷性,他们被击中了,暂时的失去的力量,瘫倒在地,无法在这场战斗中做出自己的贡献。 而就在德鲁恩怪物因为自己的战果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在场的最后一名风暴先知毫不犹豫的用灵能的利刃刺穿了自己的心脏,他的灵魂产生了自爆,从而暂时的驱散了异形怪物所设下的庞大灵能立场。 而抓住了高尚的牺牲所带来的短暂瞬间,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如同一道仲夏之夜的惊雷一般,用自己的利刃割下了这个亵渎怪物的庞大头颅,凄厉之声骤然响起,罪恶之物轰然倒下。 冰蓝天穹之主的弯刃上滴落下黑色的鲜血,滴落在他牺牲的子嗣那纯白的盔甲之上。 战斗结束了。 它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却杀死察合台可汗最勇敢也是最智慧的那一批战士。 他们中有泰拉人,也有乔戈里斯人,他们中有察合台故意疏远的坚守军团古道的战士,也有可汗从自己家乡的草原中带来的最亲密的伙伴,但如今,他们都是以同样的身份,永远的留在了这个荒芜的无名世界之上。 而当这样的战果传回到三个军团之中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对此感到惊讶,只有那些与逝者存在友谊的战士会在自己的房间中进行着简短的哀悼,将他们的名字刻在自己的肩甲内侧上,在未来,他们会与这些已死去的战友的名义而战斗。 毕竟,在大远征中。 像这样的对手,散若尘沙。 像这样的牺牲,多如群星。 —————— 莫塔里安伤的很重,甚至重到需要额外的休息与治疗。 不管这位第十四军团之主是否是自愿的,他的确在战斗中帮助自己的两位血亲兄弟抗下了大部分的伤害,用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对抗着那些足以摧毁连队甚至是军团的灵能浪潮,在察合台可汗挥刀所砍下的荣誉中,有超过一半的贡献是属于莫塔里安的。 但是两位原体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个事情,冰蓝天穹之主向来不在意这些,而现在的莫塔里安也从不屑于与自己的兄弟抢夺荣耀,哪怕其中有他的付出。 而当莫塔里安暂时的去休息的时候,便只有荷鲁斯与察合台可汗一起,对于这场战斗彼此诉说着一些感慨。 【也许我应该调集第二军团来参加这场战斗,他们在对抗这些孽种的时候,总是有着一些新奇的手段或者方法。】 荷鲁斯轻声的感慨着,他那宛如太阳般温暖且光芒四射的嗓音中如今已经夹杂了一些血战之后的沧桑感,在自己这位心思透彻的血亲兄弟面前,荷鲁斯并没有去选择隐瞒什么。 察合台可汗没有立即的回答自己的兄弟,他只是安静的目睹着自己的子嗣一个又一个的被他们的战斗兄弟所抬走,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尽头,这位乔戈里斯的大汗用自己的瞳孔与沉默为这些牺牲者举行了一场最为简短的葬礼,随后,他才慢慢转过了自己的视线,在沉默与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向着自己的兄弟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经常向我提起现在还在你麾下战斗的第二军团,荷鲁斯。” “我甚至有些感到遗憾了,如果那些战士没有在银河南部补充新血的话,我也许能够见见他们,看看你口中那个最好的辅助军团究竟是什么样的。” “毕竟,对于任何一个阿斯塔特军团来说,辅助军团这个称号都不会太受欢迎。” 【他们是个例外,我的苍鹰兄弟,如果说,二十个军团中有哪一个并不那么在乎荣誉的话,我觉得也就只有第二军团与第二十军团符合这一点。】 “那那些暗黑天使呢?” 荷鲁斯轻笑了一下,当他提及第一军团的时候,他的瞳孔中会划过一丝最为罕见的钦佩。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察合台,在大远征前期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中,第一军团都是诸多军团中毫无争议的魁首,而像这样的军团,怎么可能不在乎荣誉,荣誉早就成了他们历史甚至灵魂中的一部分了,只不过,他们对荣誉的追求已经化作了一种根深蒂固,理所当然的傲慢,所以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显眼。】 【而我的兄弟庄森,他并不懂这一点,或者说,他不屑于去了解这些,他迟早会为此而吃亏的。】 可汗轻笑了一下,他用一种有些讥讽与揶揄的语气开口了。 “荷鲁斯,此时的伱到让我想起了帝皇,让我想起了帝皇所佩戴的面具。” 【别开玩笑了,我的兄弟,我们的父亲什么时候佩戴过面具。】 “你应该说,他何时摘下过他的面具,荷鲁斯。” 可汗的讽刺直接了当,丝毫没有掩饰对那位泰拉的人类之主的个人态度,而荷鲁斯只是轻笑着,没有丝毫的深究。 牧狼神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兄弟对自己的父亲抱有怎样的排斥心理,他对此表示理解,甚至在心中有一丝暗暗的窃喜。 那些渴望与他争夺父亲眼光与恩宠的兄弟已经够多了,虽然他在心底把所有的兄弟都视为自己的真正的血亲,但是少一两个竞争者总是好事情。 荷鲁斯抑制不住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形成,这就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尽管在私下无人的时候,他会在自我检讨中对于这些心中的阴暗思想而感到真挚的羞愧,但他就是无法抑制它们。 “好了,我的兄弟,虽然我还无法见到他们,但是我想你也许可以告诉我,你为何那么在意那些第二军团的战士。” 面对察合台的疑问,荷鲁斯只是保持着他那种真挚的微笑,他轻轻开口,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神秘历史片段便被他信手拈来。 【在神圣泰拉统一战争的某个时刻,在二十个军团中的绝大多数还没有被真正投入到战场之上的时候,第一军团就已经在战场上展现了自己的强大。】 【我们的父亲对于当时的第一军团的表现非常的满意,他曾经试图在其他的军团中挑选出那些足够优秀的,让他们成为与第一军团相似的多面手。】 “我想,他最终失败了?” 【是的,事实证明第一军团只有一个,他们的成功无法复制。】 【而仅次于第一集团成立的第二军团,就是这次失败的实验的产物,他们的确成为了多面手,但并不是第一军团那样的多面手。】 【与此同时,据传第二军团在刚刚投入战场的时候,便是与第一军团并肩作战。】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任务就是作为第一军团的副手,这让他们习惯了这种位置,并且能够熟练的与各式各样的战术风格进行搭配,毕竟我们都知道,曾经的第一军团是诸多军团的模板,而能够与它长期合作的第二军团,自然也能够成为所有人最好的搭档。】 “但是第二军团已经陷入了某种分裂,他们无法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力量,不是么?” 【没错,我的兄弟,据说全部集结起来的第二军团也会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他们并不是一群单纯的辅助者,其所独有的战斗方式让他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一场哪怕军团级别的对战。】 【我曾经试图寻找过与这种战术相关的资料,但是很不幸,他们在很长时间中都没有再出现过,而最近的一次还要追溯到泰拉的统一战争。】 “哦?哪场战役。” 【一场我甚至怀疑它到底发没发生过的战役。】 说到这里的时候,察合台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兄弟眼中散发着一些别样的光芒。 那是一种…… 逃避? 恐惧? 怀疑? 还是震惊? 亦或者是兼而有之? 所有的判断都没有意义,因为很快,牧狼神就把这些情绪全部的压了下去,他笑着,那是无懈可击的微笑。 【一场禁军、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全部参与的战役,统一战争的最后一战……】 荷鲁斯走出了已经彻底成为了废墟的堡垒,他看着那灰蒙蒙的天际,仰天长叹。 【一场我希望……只是谣传,而且根本就没发生过的战役。】 (本章完) 第123章 心怀利刃 有些词语,是注定要被历史所遗忘的。 注定要被曲解,被憎恨,被针对,被特意的掩埋与涂抹,被心怀利刃之徒用崭新的谎言与诅咒变化为世人所想要看到的样子,鲜血与泪水被掩盖而去,徒留下宛如童话一般梦幻的精致传说。 而雷霆战士,便是如此。 在很久之前,荷鲁斯与千千万万的帝国普通人一样,相信着这些帝国的先驱者,效忠于帝皇的第一批战士,在那场伟大的泰拉统一战争中,为了人类的事业,为了统一的梦想,而流尽最后一滴鲜血,闪电、雄鹰与雷鸣之手所构成的忠诚赞歌最终奠基了人类帝国与伟大远征的基础,成为了人类历史上永远不可能被抹除的光辉一页。 曾经的荷鲁斯是如此地相信着,直到有一日,他在泰拉的皇宫最深处之中看到了有些并不一样的不谐之音。 当时,他正指引着刚刚回归帝国的莫塔利安,参观着人类帝国的绝对核心,而当莫塔里安按照自己的意愿在皇宫的房间与走廊中寻找着那些有趣的东西的时候,荷鲁斯的目光被一个隐晦房间中的神秘书籍所吸引的。 那是一册记录,记录着一场发生在大远征之前,统一战争之后的血腥平叛,而在那些被镇压的叛军之中,荷鲁斯看到了一些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 乌索坦,他听说过这位强大的战士,这位【铁之主】和他的雷霆战士第四军团曾在泰拉统一战争中的无数记录里留下了自己的强悍与忠诚,他们获得的胜利与荣誉要远远胜过任何同僚。 而当荷鲁斯知道了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因为什么原因而被谁处死的时候,在那一刻,某些童话般的幻想被打碎了,就宛如一件无暇的瑰宝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一般。 有些东西,不再是无价的了。 乌索坦,雷霆战士第四军团之主,因为参与法务部仲裁官乌沃玛—坎达维尔所组织的叛乱1,而在泰拉皇宫的阶梯下,被禁军首席瓦尔多亲手处决。 在之后的时间中,荷鲁斯一直督促自己忘记这一切,他有着充足的理由让自己相信乌索坦的结局是咎由自取,毕竟无论如何,背叛都是无法被原谅的事情。 不管之前有多少的功绩,不管之前是何等的忠诚,背叛者都是不值得原谅的。 但尽管如此,在内心的昏暗之中,荷鲁斯还是有着一些不一样的想法:一些担忧、一些抱怨、一些被他自己所选择性遗忘,对于未来某种可能性的恐惧。 相对来说,其实荷鲁斯并不是很在意雷霆战士那染血的结局,又或者他们只是被遣散和雪藏,生长于克苏尼亚的牧狼神并不是一朵纯洁无垢的雪莲,他清楚统治一个帝国需要多少的肮脏手段,也明白这种偷天换日的必要性。 他所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真相? 他并不在乎真正的现实是何等的血腥,他并不在乎这些真相与他自己和他的子嗣们有着什么样的阴暗的关联,他自信于自己对帝皇的忠诚,自信于他的军团绝对不会拥有那样的结局。 他只是在内心的深处怀揣着一个最真挚的疑问。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他难道不是帝皇最为信任的子嗣与亲人么? 他难道不是帝皇最为伟大的统帅与副手吗? 他难道不应该是与帝皇站在一起,共同承担这些秘密与昏暗的最值得信赖的人物吗? 他和帝皇,他的基因之父,他们曾并肩作战,亲密无间,整整三十年!那可是他迄今为止,一半的人生! 哪怕是其他的兄弟陆陆续续回归之后,他也自信于是帝皇最器重的子嗣,他也会拼尽一切去完成帝皇的任何命令。 就像现在,哪怕他很清楚冉丹的实力不俗,哪怕他很明白影月苍狼如果投入这场战争,会遭受多么巨大的死伤:这也是他不愿意加入这场战争的理由。 但是只要帝皇下达了命令,只要他的父亲从神圣泰拉传来哪怕只言片语,他都会率领自己的军团赶赴银河北部的地狱,不死不休。 只有他荷鲁斯,才是人类之主的知音、挚友、最信任的人、最宠爱的麾下。 他有哪里不如马卡多,又或者是那些傲慢无比,心比天高的黄金色玉米人? 无论是掌印者还是瓦尔多,终究不过是些肉体凡胎而已,他们的生命宛如沙土般脆弱,而他才是能与帝皇肩并肩,永恒的守望着这些伟大事业的人物。 荷鲁斯相信这一点,他相信帝皇也是同样如此想的。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得不到真相呢?为什么他只能与其他人享受一样的待遇呢? 他可是荷鲁斯啊,他是帝皇最爱的一个。 这一点绝不会出错。 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首先,人类的帝皇,他的基因之父,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泰拉之主爱着他,荷鲁斯对此有着绝对的自信。 那么问题就应该出在…… —————— 一把最为微小的利刃,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就这样刺入了牧狼神的心中:哪怕是牧狼神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 毕竟,荷鲁斯的抱怨只是停留在他的心中,荷鲁斯的想法只是停留在他的唇边,还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哪怕是荷鲁斯自己,也经常选择性的遗忘这些。 伟大的远征还在继续,泰拉与帝皇的嘉奖连绵不断,总有世界要去征服,总有荣誉要去获取,总有与其他兄弟、与那些凡人、与更多的利益集团的关系,需要他去一一照顾。 荷鲁斯总是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在这些更现实的事情面前,哪怕是牧狼神自己都坚信,他心中的那些小怨言无伤大雅。 毕竟,他的父亲爱着他。 只要这一点还存在,荷鲁斯就相信,自己永远就会立于一个不败之地。 —————— 当荷鲁斯离开了那个已经沦为废墟的战场,回到了地面之上的时候,他也从塞詹姆斯的口中听到了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侧,那位【饮魂者】所掀起的骇人听闻的风暴。 荷鲁斯并没有多说什么,在牧狼神的内心深处,他也在不断思考着是否要拉拢,又要如何拉拢这位看起来强的有些吓人的女士,与此同时,他也在思考着,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一位女性原体似乎是一个有些荒谬但又非常合理的答案,不过荷鲁斯清晰的记着,他的基因之父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他拥有着一个血亲的姐妹。 而在另一方面,牧狼神也非常清楚,自己似乎拿不出更多的筹码人让这位女士站在自己这一边。 于是,他把这件事情暂时放在了心底,和其他的重要但不紧急的事情放在了一起,荷鲁斯并不感到担忧,毕竟时间还很漫长,他相信如果他那位卡利班兄弟一直坚持着某些近乎苛刻的要求的话,不会有很多人愿意留在他的身边的。 想到这一点,荷鲁斯竟然有一些愉快的心思。 但很快,他就为了这种对于兄弟的幸灾乐祸而感到羞愧。 在这种羞愧中,荷鲁斯结束他在德鲁恩星区的战事。 —————— “我们在德鲁恩星的地表和要塞之中损失了三名战士,还有十二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白色伤疤军团的伤亡初步确认在了八百人之内,至于死亡守卫军团的伤亡还在进一步的统计之中。” 在【坚韧号】的深处,荷鲁斯坐在了他的巴巴鲁斯兄弟为他所准备的王座上,聆听着塞詹姆斯汇报着关于这场战争的琐碎。 “初步来看,这场战争的胜利已经开始产生了影响,围绕在这个星区四周的残存风暴也在刚刚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很快,帝国的舰队就能在这里畅通无阻,而我们也可以在银河中寻找下一个为帝国进行征服的目标,大人。” 【下一个……】 荷鲁斯只是慢慢的咀嚼着这几个字,就仿佛将万千个血腥世界置于自己的唇齿之间一般。 【冉丹那里,还有什么消息么?】 “最新的一批前线消息还没有被传达回来,大人,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 “摩根女士和扎哈瑞尔阁下在这场战争结束的第一时间便联系上了我,他们希望我们履行诺言,他们渴望一艘新的战舰载着他们返回与冉丹对抗的前线,他们自己的战舰在穿梭亚空间风暴的时候,遭受了严重的损坏。” 牧狼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子嗣保持安静。 他拄着脸,似乎陷入了某种漫长的思考之中,许久之后,牧狼神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向着自己最信任的子嗣发去了疑问。 【她很强,不是吗?】 【塞詹姆斯,我的孩子,那位摩根女士,她似乎比传闻中还要更为强大,而且也更为……忠诚于,我的那位兄弟。】 【这还只是我们偶然间所看到的冰山一角,除此之外,还有第一军团,还有那些我们不曾知道的东西,我的兄弟,他是如此的受到器重,如此多的秘密,如此多的独享的特殊之处……我就没有。】 荷鲁斯仰着头,他的语气非常的缓慢,而塞詹姆斯既看不到他的神情,也无法在第一时间揣摩出自己的基因之父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甚至听到了一丝酸楚? 也许是幻觉。 【有些时候,塞詹姆斯,我甚至怀疑察合台的观点是对的,这位摩根女士的确是我的基因之父的一个造物,一个他对于我的兄弟庄森的赠礼。】 【一个只属于他的玛卡多。】 【多么器重啊……】 而荷鲁斯的话语还在继续。 【你觉得呢,赛詹姆斯?】 【当她返回第一军团的时候,当如此强大的灵能者站在我的兄弟身边的时候,只要不是一个蠢货,肯定就会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他会成为一个胜利者,一个赢家,一个冉冉升起的战争之星,一个更为值得器重的人物……】 荷鲁斯喃喃自语,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而塞詹姆斯则是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他很清楚,自己的基因之父正在思考,这个时候,荷鲁斯需要的其实并不是谏言,而是一种沉默的环境。 牧狼神眯起了眼睛。 他还记得,其实他是有机会去参加这场冉丹战争的。 在这场战争最开始的时候,帝皇曾经是迟疑过,要派遣哪个军团扛起对抗冉丹的大旗 在当时,荷鲁斯曾经毛遂自荐过,不过帝皇拒绝了他的请求,他命令影月苍狼在银河的西部继续作战,为了帝国下一轮的开疆拓土做好准备。 荷鲁斯很确信,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坚持的话,也许对抗冉丹的总指挥官就是他了。 不过他并没有。 荷鲁斯非常地清楚,对抗一个如此强烈的对手,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在没有帝皇指令的前提下,他并不会主动的让自己的军团陷入如此的绝境之中:当然,如果帝皇下达了命令,荷鲁斯不介意和自己的军团面对任何对手。 而在另一方面,当时的牧狼神也自负为,除了他,没人能够扛起这面大旗。 直到帝皇在卡利班的深林之中带回了一位不苟言笑的骑士。 尽管隔着万千的群星,但荷鲁斯依旧通过各种情报与私人关系清楚的得知在前线发生的一切,他几乎是亲眼目睹的庄森如何率领着自己的军团,挡住了那不可阻挡的浪潮,稳住了战线,甚至开始一步又一步的反推。 他发自内心的为了自己的兄弟而感到自豪,为了帝国的胜利而感到高兴。 但等到这种自豪与高兴渐渐冷却的时候,他又陷入了某种不安与忧虑之中。 原来他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原来除了他,的确有兄弟可以做到这一切。 何鲁斯甚至感到有些嫉妒,他甚至有那么一丝渴望,渴望庄森的进展并不是一帆风顺,渴望着他的兄弟能够吃一点苦头。 但这种渴望就像是一场无比短暂且荒唐的梦,他在下一刻就会清醒,并且唾弃自己的想法。 就这样,当对抗冉丹的烽火在整个银河系的北方燃起的时候,牧狼神和自己的军团安稳的待在银河的西部,并与自己内心中那无数的纠结情感作着斗争。 他想加入这场战争,为了人类的事业而抛洒热血。 但他又不想加入这场战争,让自己的军团遭受到难以想象的庞大损伤,甚至一蹶不振。 他为了帝国和兄弟的胜利而感到高兴,感受着身为一个兄弟,一个人类而最朴素的自豪。 但他又不是那样的高兴,一种作用会被替代,地位会被威胁的思想时时刻刻在折磨着他。 他对自己的兄弟有了些阴暗的想法,那是一种有关于地位与权利的构思。 他知道这些想法是错的,但他就是止不住。 荷鲁斯在思考。 荷鲁斯在纠结。 荷鲁斯在痛苦。 这位牧狼神甚至在私下中构想过一个他最能接受的场面: 他的兄弟英勇奋战,赢得了无数辉煌的战果,但是依旧无法获得对于冉丹的彻底的胜利。 他的基因之父,依旧需要一个最强大的军团,一个不可替代的最伟大的统帅,来终结这个强大且污秽的对手。 他会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在最艰难的情况下互相扶持,但同样的,他会是他们中最伟大的一个,最被信任的一个,他当然是他们中最伟大也是最被信任的一个。 这理所当然,他只是想证明这一点,证明一个事实。 荷鲁斯总是如此想着,荷鲁斯也很清楚这样的想法不应该告诉任何人,甚至是他的子嗣,他最信任的子嗣。 于是,他再一次陷入纠结。 这种纠结直到沉默的赛詹姆斯将一封来自前线的崭新讯息送到了他的面前:这并不是一封带有官方色彩的文件,它来自于荷鲁斯之前所培养的一些私人关系。 所以它上面所写的,正是荷鲁斯所需要的。 —————— 【在三个泰拉标准日之前,位于太阳星域以北的最后一个要塞世界已经沦陷,驻守在该星系的守备军与舰队一弹未发。】 【不战而降】 —————— 1: 坎达维尔的叛乱并不是出于野心,这位理想主义的法务部元帅认为帝国在处理雷霆战士和其他问题上违背了帝国自身的法律,因为本身知晓的信息不多,她最终推断出帝皇被人蒙蔽,于是质问禁军并决定为雷霆战士诉冤,但是因为帝皇、阿斯塔特女士和雷霆战士本身的行动,事情最终失控成为了叛乱,在事后,她并没有被追究,而是主动辞职,归老田园。 (本章完) 第124章 荣光 他还记得那些来自第十一军团的死亡天使。 那些群星中最为无情的战争机器:对于战争,他们比钢铁之手更为细致与缜密,对于生命,他们比钢铁勇士更为漠视与冰冷。 他还记得他们,那些帝皇会下最无情,最理性。最信奉逻辑、物理法则与因果关系的高效战士,他还记着他们的身影。还记得他们的举措,记得他们的面孔,记得他们的一言一行,杀伐果断。 他同样记得,在最开始,他们并不是这样的。 在那位【最纯洁的】的原体回归军团,并带来了他那些无限血腥与严苛的逻辑之前,第十一军团曾经是一个多么和蔼,多么理性,多么友善的力量啊。 可惜,一切都变了。 —————— 他感慨着,感慨着命运的反复无常,感慨着世态炎凉。在这种感慨中,他抓紧了手头的文件,低着头,行走在了这条已经有些肮脏破旧的走廊之中。 走廊尽头那里的看守者为他打开了门,向他打着招呼,叫着他的名字。 他快步的穿行了过去,侧着头向看守者问好,向那些他所熟悉的人问好,就像在这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就像之前的,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段严肃、沉默、压抑且死寂的日子一样。 “荣光。” 他们回答着,他们诉说着,他能很清楚的确定,自己听到了这个词语。 那似乎是一种拙劣的妄图鼓舞士气的口号,又仿佛是什么特意设置的通关密语,但恍惚间,他们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就仿佛那些话语只是他的错觉。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也许他昨天晚上不该熬夜的。 推开门走了进去。那里是一间再混乱不过的内务部办公室,各式各样的印章、信件与官帽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到处都能听见故作威严的嗓音在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着无以计数的芝麻小事:卫生、纪律、汇报、表格、风气…… “荣光。” 他又听见了这个声音,似乎有谁在他的耳旁不断的着重的强调着这个词汇,就仿佛那些滚圆的上级将下一次公众活动的主题摆放在他们面前的投影板上。 但这一次,他似乎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那不是让他感到熟悉的谈吐之声,也不是什么从墙外传来的汽车经过或者货物装卸的声音,同样不是房间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争吵着话题,那是一种他没有听过的声音。 就像一种最为遥远的,最为飘渺的,但又是为美妙的歌声。 他喜欢听。 拉斯托晃了晃头,让自己的意识重新清醒起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还在睡梦中一般,就好像还是待在他那个只有三米见方的狭小隔间之中,躺在那张又硬又冷,还很潮湿的床上,缩在他的被子里面,沉浸在梦中。 这可不行,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可不想挨罚。 不,不能困倦。 他低着头,行走在堪称是一团乱麻的房间之中,躲避那些行色匆匆的大人物,他们的手里同样拿着一摞又一摞的文件或者讯息,不过那些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而不是像他手里的这些。 这些东西唯一的价值就是送到他的上级手中,然后被随手的扔进垃圾桶里,而他的工作就是传递这些垃圾。 他低着头,继续被那些各式各样的声音所环绕,他的上级来到了他的身边,把一摞厚厚的文件砸在他的脸上,他咆哮的声音就宛如一个浮肿的破旧气囊被硬生生的扯开了一个口子一般。 他没有回话,只是一张一张的捡了起来,沉默的将它们全部修改好,尽管他知道他不会得到任何反馈。 声音还在继续。 那些低沉的咆哮声,那些严苛的命令声,那些蛮横的训斥声,那些从各个角落中所传出的小道消息与对前线的揣摩和妄加猜测。 他们说那些异形的舰队其实很近了,有的说它们就在这个星系的曼德维尔点之外。还有的说战争其实早就在他们旁边的那个世界上爆发很久了。 他没有仔细的听,也没有去参与任何的讨论,他一直被困在一种近乎于梦境的情况中,以一种麻木的姿态处理手中的事情,直到他的工作被下一个人所接替。 他走在街上,想要走回到那个可以被称之为【家】的隔间,看守者似乎在和他打招呼,又似乎说了什么话语,但他没有听,也没有记住。 他抬头,看到了那个无比昏暗的恒星在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宣誓着对这个星系的主权,而在那些光芒之下,是一些腥臭的尸体,他们被高高的挂在了路边,上面挂着牌子,写着【逃兵】以及【谣言散播者】。 还有【荣光】。 他看见了那些词汇。 而在这些尸体旁边,广播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些激励人心的口号与歌曲,一遍又一遍的诉说着他们是驻守在太阳星域之外的,对抗异形的最后一道防线。 就像是为了更好的印证这些观点一样,在这些广播的最上头,无穷无尽的阴影占据了这个世界的苍穹,他们说,那是轨道空间站与防御阵列,他不明白了那些都是什么东西,他也从未见过。 他也是防线的一份子。 但他从未这么觉得。 他摇摇晃晃的走回家,既没有去吃东西,好像也没有去喝水。他只是一头栽在的床上,想要好好的睡一觉,做一个真切的梦。 “荣光。” 他又听到了这个词。但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睡着了。 —————— 他再一次醒来,似乎是在十个泰拉标准时之后。 他睡过了头,但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申饬的信件没有被送到床头。也没有那些面色严肃的清查人员闯进他的隔间中,把他拖走。 他甚至感到了一丝庆幸。 他依旧没有选择去吃东西。也许在出门前,他随意的灌了自己一口水,然后走在大街上,步履匆匆的向着自己的工作地点走去。 街道上的人比起昨天要多了不少。他看到了一些军人。他们穿着绿色的军装,这是不常见的,因为在以前的日子里,军人总是待在军营里,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到街上来。 他们似乎也并没有在执行什么任务,因为他们在走来走去的,他们似乎在说什么,快速的,低声的说着什么,就仿佛进食的蝗虫在蠕动着自己的口器,用一种本能的态度去诉说这种言语。 他走过那个拐角,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地点,也许是错觉,那个拐角处的警卫人员今天好像不在,但是那些看守者还在,他们的裤子和衣服似乎有些脏的,上面能看见一些暗红色的污渍。 没有去过,也没有去问。他甚至没有对他们回复。他甚至没有回复他们的问号。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进行着自己的自己的工作。他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但依旧能有那种疲惫的感觉。 身旁的人还在聊天,他们窃窃私语着,说着前线又撤下了一批军队。这批军队穿着绿色的军装,他们似乎是被强行撤下来的,而不是正常的轮休或者休整。 他依旧没有参加讨论。而是专注着他手头的那些废纸,在某些时候,窗外传来了短暂的枪声,还有互相推攘的声音,有些人跑去窗边看,然后就被粗暴的揪走,让原本就乱糟糟的房间变得简直如同一座被炸翻的鸡窝一般。 他的上级的咆哮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他就如同一座移动的火山一般,在整个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里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他的上级在挥拳、怒吼、恶毒的诅咒着每一个人,那些文件和随手能碰到任何东西都被他化作了武器,在房间中乒乓作响。 他冷眼旁观着。 他低着头,默默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然后又一次的走回了自己的隔间,在路上的时候,他看到了地面上那些鲜血。还有那些绿色的以及其他颜色的碎片。 他再一次抬起头,想要看看那些被挂起来的干尸,但发现有些已经看不见了。 “荣光。” 他又一次听到了,这一次无比的清晰,他只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一种别样的疲惫之中。 那声音还在响起,就像是一个闷热的夏日的午后,在一望无际的低沉乌云之中传来了一声无比缓慢的,让人感到压抑的雷鸣。 他感到有些不对劲,一种趋利避害的声音在提醒着他远离,他抬起脚,想要走回自己的房间。 但就在此时,他听见了街角传来了一些粗暴的响声,那是两队人马在互相殴打与射击,其中一队正是他白天所见到的那些绿色军装的人物,他们在和另一伙军人对峙厮杀着,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顺着地面,流到了他的脚边。 他应该走了。 他如此想到。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再看一眼。 看着那些鲜血,看着鲜血的尽头那些倒下的尸体:他们的面色是同样的苍白,他们瞳孔即使在死亡那一刻依旧挣的滚圆,直勾勾的盯着天空,这些已死者全都在张着嘴巴,尸体垒成了一座小丘,就仿佛是这座钢铁城市之中又有一个新兴的地标。 那些杀死他们的士兵似乎并没有兴趣去处理他们的尸体,他们很快就走开了,任凭那些尸体在那里垒成一座不详的纪念碑。 他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在下一秒,他就不再感到奇怪了。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要处理那些尸体? 他继续看着他们,看着那些尸体:在这一刻,他们相貌似乎一模一样。他似乎能看到他们的嘴巴在微微张起。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知道他们在说的什么。 “荣光。” 这一次,是他在开口。 —————— 荣光。 荣光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他吃了东西,大吃一顿,他的胃口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 他又一次地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继续工作着,他甚至感觉房间都已经变得不那么凌乱了,可能是因为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有些人已经失踪了,还有一些人并没有来,那些每天窃窃私语的同事,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儿,只剩下一些忧患的留言,在办公室的角落中四处流窜着。 有人说,异形的舰队已经穿过了曼德威尔点,在恒星的光芒中投下自己的阴影。 还有一些流言表示,前线的军队已经发生了很多次的暴动,有些军官被杀死,还有一些军官被裹挟进了叛军之中。 剩下的那些则是更为耸人听闻的。他们说总督府已经被包围,甚至攻陷了,在他们这个区域之外的其他地方,在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里,战火都在燃烧。 他的上司依旧在发火,依旧在咆哮,这个蠢货似乎已经不会任何事情了,他呼来喝去,指挥着一群粗暴的风纪部队,把那些传播留言的家伙统统抓走了。 这样一来,这个房间空荡荡的,宛如一座坟墓。 他又一次的被厚厚的文件砸中了脸,但这一次,他没有弯腰,也没有回应。他坐在那里处理自己的事情,直到工作时间结束。 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身后只留下上司那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的咒骂声。 他走在路上,抬起头,看到了新的尸体,那些尸体在一个小时前还在与他一起工作。 在街道的尽头似乎还在爆发着一些血腥的战斗,这似乎成了一种奇幻的现象:人们走来走去,似乎对这些流血的事件早就已经舒适无睹。 但他不一样。 他站在了原地,这一次,他饶有趣味的看着,当他看到那些绿色衣服的军队获得了胜利的时候,他鼓掌,发出了低沉的欢呼声。 “荣光。” 他自言自语的。 他感到了一股骄傲。 —————— 荣光。 荣光围绕着他! 他已经忘记了。还是如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如何入睡,又如何醒来的? 按照一种日常的惯性,他又一次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这一次,房间中只剩他一个人了。 破天荒的,他扭过头,看向了窗户外面,他看到的巢都的另一边似乎升起了一些不祥的烟雾。他侧耳倾听,却只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响,一些并不属于秩序与理性的声响,它们似乎在这个区域的四周蔓延,似乎在整个巢都,整个世界上蔓延。 他还想继续看一看,继续听一听,但是一种最粗暴的响声干扰了他的想法。 他的上司又来了,老样子,他走了过来,举起了又一摞厚厚的文件,咆哮声已经在他的咽喉处酝酿了起来。 但这一次,他站了起来。 他笑了。 他径直走到他的面前,然后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要比自己的上司高上这么多,这个混蛋只能被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面。 破天荒的,他的上司后退了一步,一种慌乱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凝聚,他的口中开始诉说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言语,似乎是要求他去一个部门报道:那好像是一个炮灰部队的番号。 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就是笑着。 笑他所看到的事情。 那些看守者,他们进来了。 他们走到了他的上司身后,他们在看着他,露出同样的笑容。 “荣光。” 他们如此说着,他也如此地回应着。 随后,鲜血便刺透了那个总是责骂的心脏。 他才发现,当这个暴戾的上司倒下的时候,他还和那些懦弱的蛆虫,其实也并没有更多的区别。 一个可怜的混蛋。 他注定无法拥抱那些荣光。 他注定无法迎接那些伟大之人。 —————— 如此想着,他推开门,仰头望向了苍穹。 阴影已经消散。那些曾经自负为可以保护这个世界的空间站与虚空阵列此时一弹未发,便已经被一层又一层的华贵光芒所穿透了,显然,在那上面同样拥有着理解了荣光的,和他一样的人。 就这样,那些大人走过了这些愚昧的阻碍物,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他们带来了真正的荣光。 他感到自己的泪水在积蓄,他感到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些刺痛,他看着那些伟大的人物,只能呆在了原地。 何曾几时?他曾被错误的教育所引导,称呼这些伟大的人物为异形,认为他们想夺取他的生命与宝贵的东西。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曾经的他错过了什么? 看看这些大人吧,他们是如此高大,甚至高过了他曾经见过的那些死亡天使,他们的面容笼罩在了无限的光芒之中,他们那黑色的盔甲看起来是如此的肃穆威严,让他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跪倒在一个从天而降,来到他身前的大人的面前。 荣光。 他如此诉说着 如此祈求着。 而那个大人保持着沉默。 许久之后,他感到了一种酸麻,一种刺痛,一种无法言说的最为幸福的感觉。 他只感觉一些甘甜的空气在灌入他的喉管,他的血液似乎在倒流,他的脖子似乎有些痛,在那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感到了无穷无尽的幸福。 他只感到了无穷无尽的荣光。 此时此刻,他确信,他已经沐浴在了荣光之中。 就像这个世界一样。 最后的最后,他抬起了头。 他只看到,在那无尽的天穹之上。在那一位位大人所尊崇的最高贵的位置上,矗立着一尊何等伟大的存在。 那光芒万丈的存在。 那神圣无比的存在。 那空前绝后的存在。 那银河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便是【帝皇】啊! 那一定,便是【帝皇】啊! 在最后一刻,他如此的想着。 (本章完) 第125章 重逢 自从他得到了有关于这场战争的所有权柄,并紧握着它们,来到了银河系最血腥的光芒中之后,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有歇息过哪怕一次了。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的职责,所有的信任,所有的困难与忠诚,如今尽在他手。 至于代价是什么,有多少,在哪里,会在何时,又需要他付出额外的什么东西,这些,他通通都不在乎。 在他的眼中,如今只有燃烧的银河。 卡利班的雄狮扔下了他在银河的东方苦心经营了数年的防线,将那一个个或是富饶,或是空旷的星区丢给了那些茫然失措的辅助军与世界总督,而那些实在不重要或者没有价值的,更是弃之一旁,除了寥寥几百名值得信任的暗黑天使被他托付在了那些存在着重要秘密与遗迹的偏远世界之外,庄森已经汇聚了他手中的所有力量,无论是内环老兵还是卡利班的新血,通通都要加入这场最残酷的战争。 基因原体甚至做好了一次漫长拉锯的准备:他把他最信任的一位人物,他的左手:卢瑟,特意叫到了自己的身边,对着这名已经全副武装,准备亲赴前线的昔日养父下达了最高等级的命令。 卢瑟不会跟随着第一军团赶赴与冉丹的前线,他被特令谴回了卡利班,去为暗黑天使军团尽可能地征召新兵,来保证即使最惨烈的牺牲出现在了群星之中,第一军团都能坚持到完成帝皇的嘱托。 哪怕是庄森自己也无法确认这道命令中是否完全是理性,也许在基因原体内心中的某个角落里,他本能的不想让卢瑟去更多的沾染如此可怖的战火。 但很快,他就用理性说服了自己:卢瑟的确适合这项工作,在与冉丹鏖战的这几年间,他的确将所有的后勤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他的确需要一位值得信任的人物替自己坐镇母星,去完成任务,弹压不满。 基因原体知道,卡利班上一直有着不满的声音。 他会处理它们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大远征还在继续,人类的复兴还未完成,卡利班依旧需要为帝国付出更多。 于是,庄森下达了那道命令。 他隐约记得,当他把卢瑟叫到面前,下达命令的时候,卢瑟的面孔似乎有了些变化。 庄森并没有仔细看。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而且他很确定,卢瑟是值得他去信任的。 正如他所想一般,卢瑟最终没有任何的怨言,他的养父,他的右手,默默地接下了这个命令,卸下了自己的盔甲,离开了正在整装待战的第一军团的大舰队,只坐着一艘小船,消失在了星海之中。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庄森转过身去,再一次统率着他的军团,离开了银河东部的阴霾,一头扎进了银河北部的血雾之中。 卢瑟的那张有些阴郁,又有些扭曲的面容总是不经意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但无一例外的。 他从不去在意。 卢瑟,总是值得信任的。 ——————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竟有了一丝的遗憾。 如果他的那位血亲没有因为那次冉丹所卷起的亚空间风暴而暂时的离开的话,也许他还可以让她去给卢瑟转达一下这些话语,她总是比他更为善于言辞。 他也总是不喜欢这些事情。 —————— 庄森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思从短暂的回忆与感慨中脱离了出来:这些事情花了他不到一秒的时间,现在,他的全部精力再一次地回到了哪怕放眼整个银河,他唯一在意的事情:战争,无穷无尽的战争。 卡里班的骑士之王点开了自己面前的星图。 再一次的,万千寰宇的烽火清晰无比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在庄森碧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数以千万计的腥红色的光芒,每一处都象征着一场血腥的战争,一次惨烈的失败,又或者是一个世界的陷落。 周而复始,永无尽头,就仿佛成千上万的哀嚎之人被倒挂在尖刺密布的铁笼顶端,他们的每一次挣扎都只会撒下更多的鲜血,最后在地面上留下这张扭曲的画作。 如此的想法在卡利班雄狮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皱起了眉头,为了这种干扰思维的血腥渴望而陷入了低沉的愠怒之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有些干瘪的皮肤,感受到自己的胡须可以变得有些太长了,甚至显得野蛮。 也许他需要释放。 庄森如此想着。 一次释放,一次杀戮,一次他等待的机会,譬如说他的【不屈真理号】遭到了奇袭,随便什么袭击都好,他就可以拿起自己的长剑与手枪,去砍下一些脑袋,一些异形或者敌人的脑袋。 他现在的确需要一些杀戮,哪怕是作为一次休息。 庄森抬起了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感觉着自己的五官之间那些皮肤正在变得苍老,干瘪且粗糙,他的耳朵依旧在尽职尽责地捕捉着四周的声音:总有更多的声音在房间中游荡。 他听见了那些更多的讯息从遥远的星辰涌向屏幕的声音,每一次尖锐的响声都会带来一个或者更多的坏消息,就像每一次黎明的到来都会伴随着远方的噩耗。 他听到了各式各样的脚步声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中响起:他的子嗣、凡人、官员、军官、泰拉的使节…… 总有噩耗,总有求助,总有诘问,总有更多的困扰与质疑在无时无刻地扑向他: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一切,所以,当有人站了出来的时候,他就理应承担所有的问题,与额外的指责。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都在质疑他,都在窃窃私语。 他知道。 他知道荷鲁斯和他那些纠结的小心思,牧狼神总是想要更多,他盘踞在银河的西部,满心却思考着银河北方的事情。 他知道他的其他兄弟:无论是黎曼鲁斯,莫塔里安还是那位飘逸的大可汗,都以一种看待着怪胎的目光看着他,他很确定这一点,因为他也在以同样的目光看着他们。 他知道那些凡人:那些来自神圣泰拉的,来自前线的,来自每一个补给世界与运输中心,来自他的荣光女王的下层甲板中的每一寸阴影里面的,那些凡人,他们在窃窃私语,在低声讨论,在用着怀疑与诘难的目光从阴影中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怀疑他的动机。 他们嘲弄他的能力。 他们诘问他的手段。 他们仓皇的躲避着那些责任与重担,然后得意洋洋地站在执行者的身旁,肆意的评论着,让自己的话语盖过了辛苦劳作的声音,恍然间成为了真理。 他知道,他们会这么做。 而他…… —————— 庄森放下了他的手,将他的面容再一次地显露在了他的子嗣,他的部下,与每一个人的面前。 那一张原本最为威严,最为完美,最为肃穆的面孔,现在已经只能要憔悴来形容。 当这场冉丹战争还没有爆发的时候,当庄森刚刚从卡利班的森林中回到了神圣泰拉的时候,他曾在他的父亲的宫殿中行走过。为他处理宫廷上的琐事。 在那时,所有的官员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军人与侍卫以一种敬畏的态度服饰在他的左右,关于他的面容与状态的每一个词都脱离不了严肃,神圣与高贵。 但现在,这些词语已经不再适用于他了。 卡利班雄狮的双瞳已经彻底被猩红的血丝所占据,他的胡须宛如一大团最为野蛮的稻草一般,蛮横的占据了他的下颚、嘴唇与更多的面颊,他的皮肤瘦削且苍白,眼眸深陷着,在他眉毛的阴影下显得有一些发黑,当他抬起头,看向了星图或者他的子嗣的时候。他的面容看起来是如此的瘦削,竟能让人看到了清晰的骨骼。 不是没有人提醒过他:考斯韦恩曾经几次三番地请求他去稍作休息,甚至在他明令禁止之后依旧冒着顶撞的风险,反复再提;阿斯特兰曾经本着作为下属的责任而提及过两次,在他明确拒绝之后便闭口不言;就连卢瑟,都在与他的信件中犹豫不决,然后有些隐晦地提及到希望他能休息一下,因为他从前线传回的消息中听说了基因原体几个月的不眠不休。 而面对卢瑟,他的做法就娴熟了很多,在下一次的联络中,他抽出了几秒,告诫卢瑟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卡利班,不要操心别的。 他们都说服不了他。 没人能说服他。 在那憔悴的面容,深凹的双眼与死寂的气息之下,卡利班雄狮瞳孔中那依旧锐利,可怕且锋芒无比的视线,是唯一还在诉说着基因原体那时刻保持着冷静与缜密的思维的最好证据。 —————— 而他…… 他不在乎。 —————— 任何人,无论他的骄傲与固执是多么的蛮横,当他与基因原体对视的时候,他都会发自内心的有所觉悟:此时的庄森,依旧是那个强大无比的卡利班巨兽杀手。依旧是那个值得让帝皇托付半个银河的伟大元帅。 他没有被击垮。 他永远都不会被击垮。 毕竟。 他不在乎。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已经得到了渴望的一切。 —————— 来自卡利班的庄森转过了他的身子,他感觉到了什么。 在下一秒,房间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了,曾经有些过于喧闹的声音似乎安静了下来,它们依旧在喧闹着,但这一次,喧闹的恰好不过。 庄森看到了,他看到了那道银色的身影:有些过长的头发,青蓝色的瞳孔中,总是带着那种颇为死寂的笑意,纤细的手臂,窈窕的曲线,她伪装着作为一名基因原体的强壮与高大,就这样随意的呆在他的军团之中。 随意的离开,又随意的返回。 她还穿着他给那件盔甲,那件纯黑色的盔甲,看起来一直有很好的保养。 庄森只是看着她。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轻哼了一声,他的嘴唇念叨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庄森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位银发的女士缓缓的走了过来。 走过了那些沉默严肃而立的暗黑天使与凡人。 来到了他的身边。 摩根,回来了。 —————— 她微笑着,慢慢的来到了基因原体的身边,然后仰着头,当她看到基因原体那有些狂野的面容的时候,便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但很快,摩根就重新舒展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一个冰冷的笑容。 而她的呼吸是同样的冰冷,那是一种甚至让庄森感到了久违的高效工作所配得上的清冷之声。 庄森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们就这样伫立在房间的最里端,四周只有面前的工作台与斑驳的星途,那些忙碌的凡人被他们甩在了身后,距离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遥远。让原体与他的血亲就仿佛处于一个私人空间之中。 摩根走到了第一军团基因原体的面前,她久违的看向了自己的兄弟,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庄森那着实积攒了一些灰尘与污渍的盔甲上,一股让人感到清新的力量在她的掌心汇聚着,伴随着她脑海中一个念头的随意转动,这个力量便在转瞬间覆盖了第一军团基因原体的全身。 眨眼间,基因原体的盔甲变得亮洁如新,面容再一次变得肃穆,胡须不再猖乱,甚至连那双瞳孔都显得更为明亮夺目。 恍惚之间,那个宛如年迈的雄狮一般的帝国统帅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从内心的深处升起对胜利的信心与追求的卡里班的骑士之王。 在此期间,庄森始终是一言不发的。 他只是安静着,任凭自己的血亲的法术在他的身上清洗的那些几个月以来积攒的疲惫与灰尘。 而当摩根终于忙完了这一切的时候,他才低下了头,再一次看着自己的血亲,看见她随意的打量着自己的盔甲,然后默默地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庄森胸前那些象征着荣誉的军团文章与挂坠,将其中的某几个散乱的重新摆放整齐。 庄森安静的等待着她做完这一切,随后,一道低哑的声音才从他的喉咙中吐了出来。 【回来了。】 摩根抬起头,笑了笑。 【回来了。】 (本章完) 第126章 一位帝皇之死(一) “可以了。” “休息已经结束了。” “现在,开始工作吧。” 卡利班雄狮的沉默与注释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当他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别处的时候,骑士之王的瞳孔中便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坚毅与肃穆。 如果不是同为基因原体所带来的超人视力与感官,摩根甚至怀疑自己的血亲到底有没有过那几乎是转瞬即逝的休息与松懈,那来自卡利班深林中的永恒严苛似乎在刚刚到一瞬间有所松动,又似乎没有丝毫的改变。 但无论摩根是如何想的,从现在开始,她就应该走上庄森的工作节奏了,于是,摩根身上的气息陡然一转,重新变成了庄森久违的那种最为干练的人物,最为值得信任的左右手。 这气息甚至让卡利班的骑士之王额外看了她一眼,庄森沉默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放大了自己面前的星图,让太阳星域的最边缘能够清晰的展现在他与他的血亲的瞳孔之中:庄森所展示的正是人类帝国如今的北部边陲,而在这场战争前不久,神圣泰拉方面刚刚决定把这片还在不断进行探索与扩张的领土命名为【朦胧星域】。 为了方便分认,整张星图由两种反差极为鲜明的色彩分别代表了这场战争中的双方:人类帝国的疆域用一种明亮的浅蓝色所包裹,而冉丹帝国的疆域则是一种暗淡的深红色。这让摩根在第一眼便看清了这场战争的局势。 就像是把一个锥子尖刺朝下的刺入了一大堆沙土之中一样,冉丹帝国从它在银河北部的疆域中刺出了深深的一击,从朦胧星域最为薄弱的东南方碾出了惨烈无比的血骨之路,锋芒一路贯穿了人类帝国的北部疆土,现如今其矛尖已经抵达了太阳星域的东北边缘。 而在摩根的身后,庄森微微弯下了身子,卡里班雄狮前倾着,他的那颗头颅无意中与他的血亲靠的很近,甚至他说话的时候,摩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些严肃的呼吸声不断的吹拂着她的耳垂。 “在亚空间风暴之后,第一批汇报了冉丹来犯的前线哨站分别是寂静星、西里斯和纽库斯,这几个世界很快就沦陷了,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封求援信件。”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朦胧星域东南部的几乎所有星系都遭受到了攻击,只有极少部分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因为这场风暴的影响,前线一直没能汇聚出来足够的军队与舰队,因此在这几个月中,我们甚至没能组织起一场主力会战。” “不过在朦胧星域的西方,冉丹人对于恐惧之眼附近那些要塞世界的进攻则以失败告终,铸造世界阿格里皮娜和特里索里亚都坚守了下来,卡利班星系在此之前也遭到了他们的骚扰,不过无伤大雅。” “而根据最新的情报,这些亵渎异形的先锋舰队已经抵达了皮西纳星系,另一边的泰洛斯四号星在昨天的一封信件中已经正式确定了被冉丹的军队所攻陷,这是帝国在朦胧星域的东南部所拥有的最后一座要塞世界了。” “也就是说,只要冉丹的舰队继续前进,他们就会正式进入太阳星域,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最糟糕的情况。” “届时,他们在太阳星域将要接触的第一个主要星系,就是芬里斯星系,是的,黎曼鲁斯那个家伙的母星,我可不相信他不会在他的老窝那里留点儿东西。” “芬里斯星系后面则是几个铸造世界,包括沃斯,瓦纳海姆和帕拉海尔,而在这几个铸造世界之后便是贝坦—伽蒙。” 摩根安静的聆听着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为自己讲解着现在前线的实时情况,蜘蛛女士微微眯起她的眼睛,青蓝色的瞳孔中射出了探索的光线。在那些还未沦陷或者已经沦陷的重要世界间来回徘徊。 在摩根的脑海中,思考与回忆的碎片在不断的膨胀、破碎、酝酿出无形的波浪,在这波浪中不断的产生着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中大部分都会被她的智慧在之后的几秒钟迅速的解答,而那些遗留下来的问题,才是她要向庄森询问的。 而在询问之前,摩根又一次的看向了她眼前的星图。在她那翻腾的脑海中,有关于朦胧星系的回忆与认知在一遍又一遍的复述着。 现如今的朦胧星域不过是太阳星域向外探索出来的一片沙滩,是人类帝国几乎从来没有官方组织过的自由探索下的结果,这也非常正常,毕竟总体来说,神圣泰拉以东的广袤疆域才是这场伟大远征最主要的扩张方向。 在大远征正式开始的这几十年以来,无数追随着人类之主的探索舰队、私人船队与行商浪人作为帝国无形的先锋,不断的向北探索着更多的疆域。 在帝皇开启了这场伟大远征的第五十年左右的时候,人类帝国在位于朦胧星域西部的星球卡利班上找到了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而这个世界也由此成为了人类帝国在这片广袤疆域中的核心领土。 更多的探索舰队以卡利班星系为中心,在朦胧星域的西部不断的开拓着帝国的疆土,而另一股探索舰队的主力则是从大漩涡区域远道而来,在战争开始之前,他们的脚步已经行进到了朦胧星域东部的哥特星区,并联系上了已经在这里落地生根的铸造世界。 总得来说,人类帝国对于朦胧星域的扩展还只局限于东侧与西侧的边陲之地,就宛如一只蟹钳一般还留有大片的空间,最起码这个星域广袤的中部与北部对于哪怕经验最丰富的探索船长来说,都只是一片灰蒙蒙的不详阴影。 但这并不妨碍帝皇的追随者们重申他们种族那有上万年历史的古老的权利与疆土,将所谓朦胧星域的边界一路画到了银河最北方那空旷无比的群星之中。 于是,便诞生了两位原体眼前的这幅奇景:这一片名为朦胧星域的,被人类帝国所宣称的土地,其中的大半疆域的实际情况,是神圣泰拉根本不知道的。因为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前,它们是实打实的冉丹异形帝国与其他小国度的疆土,而其四周也尽是人类帝国在之前的几十年间,不断蚕食鲸吞来的各个荒芜星系。 也正因如此,神圣泰拉在这场战争中一直保持着某种淡然,因为虽然与冉丹的战争的确进行地异常惨烈:整支整支的舰队消失在了银河的阴影之中,数以百万乃至千万级的凡人辅助军走上了战场便再也没有回来,甚至连阿斯塔特的伤亡都早已数以万计。 但是归根结底,人类帝国的核心区域没有在这场战争受到更多的损伤,那些被争夺,被摧毁,被燃烧的星系,大多数只是一些对人类帝国来说还没有实际控制的缓冲区域而已,而那其中不幸被波及的居民,也不在神圣泰拉的官僚们的伟大计划之中。 因此,虽然从星图的颜色与布局来看,人类帝国在这场战争中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但是真正的情况,其实并没有那么危急与可怕,在神圣泰拉的眼中,尽管已经失踪了一个军团,但是凭借着暗黑天使的力量与其他军团陆陆续续的援军,足以终结任何战争的悬念。 冉丹的确造成了非常巨大的麻烦,它们的棘手程度与危险属性可能是大远征开始以来最高的一个,或者说,如此强大的异形星际帝国,哪怕放眼银河也只有凤毛麟角的几个。 但归根结底,对于一个处于统一、团结、蒸蒸日上的银河霸权来说,冉丹终究只是一个麻烦,一个问题,一个足以让帝国投入多名原体与军团的困扰。 而神圣泰拉的这种态度也在他们对于庄森的增援方面可以窥得冰山一角,玛卡多的确派来了很多的援军,其中既有阿斯塔特军团,也有凡人辅助军,还有大量的新锐舰队,但是那些真正能够在战场上一言九鼎的强大军队,比如说影月苍狼或者极限战士,就根本没有出现在这场战争之中。 在庄森麾下的军队中,除了来自其他阿斯塔特军团的零零散散的援军之外,也就只有两位原体所率领的大军了。 芬里斯的狼王以一种忧郁的态度带着他的军队从第十一原体的母星中回归,第六军团似乎出现了一些损伤,不过他们依旧可以参加接下来的大战。 而另一支援军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火龙之主伏尔甘与他的军团原本与这种庞大的正面厮杀没有太多的关联,但是在听闻了银河北部的危机情况之后,夜曲星之王依旧默默的带领着他的子嗣,出现在了这个焦灼的战场上,准备为了他的兄弟,为了人类帝国,奉献自己的一切力量。 三名基因原体,三个军团,外加来自各个军团的或多或少的增援部队,这便是如今的卡利班骑士之王手下的核心力量。 “三十万。” 庄森以一种沉稳的态度,慢慢的吐出了这个数字,这个数字足以让无数人感到不安,无论他是冉丹人,还是克苏尼亚人。 三十万阿斯塔特。 这便是庄森被托付的力量。 摩根沉默了一下,便问出了她心中那个最崭新的问题。 【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你的暗黑天使?】 “绝大多数。” 这个回答的声音是骄傲的。 蜘蛛女士点了点头,她没有就这个问题和回答所象征的那些有关于牺牲和奉献的哲学问题进行更多的讨论,她知道庄森所需要的并不是这个。 她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星图,然后便将所有的目光都投放在了自己的兄弟身上。 【那么,你的下一步计划又是什么呢?庄森。】 卡利班的雄狮没有立刻的回答自己的血亲,他只是微微扬起了他的头,看起来难得的含蓄了一下。 “我相信你的能力,摩根,如果伱没有在那场亚空间风暴中产生退步的话,你应该能够看出端倪,并且初步的推理出来。” 摩根的确看出了一些端倪。 在沦陷的朦胧星域的东南部,有些被冉丹的所攻克的世界显得无比的古怪,他们并不像是被直接的攻陷,反倒像是被蓄意的……抛弃。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庄森已经接手这条战线有一段日子了,摩根可不相信,在这段日子里,他能任凭冉丹的军队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如果庄森真的不惜一切代价的话,冉丹即使能够触碰到太阳星域的边陲,也远远不会这么快。 摩根思考了一下,没用很久。 【……】 她的瞳孔亮了起来。 【你在把它们放进来?】 【你在把冉丹最后的主力军团,放进你的口袋里面?】 【为此,你甚至愿意舍弃掉那些还能够坚守一段时间的世界?】 庄森轻哼了一下。 “很老套的把戏,不是么。” “但是它们就是上钩了。” “我不确定是它们对自己的底牌拥有了非常的自信,还是它们的确在之前的绞杀作战中已经耗尽了最后的鲜血,总之,冉丹进攻的脚步与节奏的确太过鲁莽,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的所有力量都毫不犹豫的投入到了最前线。” “这的确让它们的进攻在一段时间里显得不可阻挡。但这也恰恰说明了,只要我们能够吃掉这股最大的力量,所谓的冉丹帝国就会变成一具冢中枯骨。” “你知道吗,在之前所传回来的情报中,冉丹的大军虽然数量看成是空前规模的,但是其中已经夹杂了很大一部分的【年轻】与【衰老】的个体,在此之前,我们从未在战场上看到过它们。”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摩根点了点头,她的瞳孔中不断的流过色彩:有思索,有计较,有构思,但唯独没有什么对于生命的感慨与敬畏之情。 【你是怎么说服那些凡人的?】 “我没有说服那些凡人,所有的凡人都在反对我的计划,他们都在大声鼓吹着寸土必争,但是神圣泰拉的一纸命令比他们所有的声音加起来都更具有力量。” 【你有没有想过,冉丹可能真的存在什么特别强大的底牌?】 【毕竟,你看他们的进攻路线:这是一道一往无前的锋芒,只要被折断,就再也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走了。】 【任何理智的人物都不会把自己的种族的命运依托在这样一次疯狂的进攻之上,除非他们拥有着绝对的把握,这是一次再疯狂不过的赌博了。】 “你说错了一点,摩根。” “在这个银河中,每一个种族的命运都是一场赌博,只不过我们的底牌更为深厚,可以让我们经得起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而冉丹,作为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他们肯定会拥有着自己的底牌,这场战争绝对不会在轻松中结束的,单单是那个失踪的军团,就说明了这一切。” “而且在之前的战争中,前线世界的确频繁的提及到,在冉丹的大军中有着一个奇怪的个体。” “他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身材高大无比,每一次都是从天而降,当他出现的时候,冉丹的军队就会陷入极度的亢奋之中,帝国守军的精神也会受到干扰。” “在最夸张的情况下,他仅仅是站到了地表上,就让整个要塞世界不战而降。” “而对于第十一军团,前线也已经传回了一些很不好的消息,其中有一些还是你的子嗣带回来的,我过一会再跟你细说。” “现实就是如此,这不会是一个轻松的胜利。” “而我要做的,就是履行我的计划……并动用我的一切,去获得这场胜利,仅此而已。” 雄狮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他的目光依旧紧盯着面前的星图,盯着那无穷无尽的,由冉丹,也由他自己所造成的死亡与痛苦在无数个世界上奏响。 他没有丝毫的动摇。 摩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的注意力被庄森刚才无意提到的一个名词所吸引住了。 【我的子嗣,我的军团?】 【他们如今也在前线么?】 “有几百人,他们来自不同的舰队,如今正在渐渐汇集,其中有一个叫赫克特的,给我留下过一些印象。” “而更多的人则是被吹散了,目前来说,大多数的第二军团的舰队都散布在银河系的南部,但也有一些被风暴吹散,至今都没有消息,其中就有有一支规模较大的分舰队到现在还是失踪状态。” 显然,在摩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庄森同样收集着他的血亲的那些子嗣的信息。 “那支舰队原本接受了我们的兄弟基利曼的邀请,准备前往五百世界进行协助作战,学习与部员,但是在半途,他们被亚空间风暴所袭击了。” “帝国最后一次目睹到他们,大约是在……” “达摩克里斯湾。” (本章完) 第127章 一位帝皇之死(二) 它们依旧存在。 存在于她的心中,她的灵魂之海的最深处,她的所有狂妄野心与梦想所无法避开的地方。 当摩根久违的睁开了她的第三只眼的时候,她便再一次的回到了她的思维国度之中:这个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的,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块领地。 其实,摩根并不是很乐意回到这里,她也并不总是会详细的铭记这里的一切,当她要用到那些灵魂的时候,她更喜欢直接把它们召唤出来。 这是有原因的。 跟十几年前相比,这些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当摩根放眼望去的时候,目光之所及处,没有任何让她感到新颖、诧异或者是戒备的新兴事物。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苍穹依旧是纯黑色的,那是一种没有任何生机与光泽的,最为衰败与隐晦的黑色,就宛如一瓶瓶墨水被打翻在地,干涸成了一层又一层的人让人恶心的顽强污垢,哪怕一次又一次地清洗,也根本无法抹除它们的存在。 在这样的天穹之下,摩根心灵中的一切都笼罩在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之中。 宝剑、宫廷与尖塔,它们依旧屹立在那里,各自以自己为中心维系着不断变换的王国,金黄、深紫与靛蓝的光芒不断的侵染着本就脏乱不堪的苍穹,在无穷无尽的虚空中进行着永恒的争斗,争斗着在未来的某一刻,在命运开启最后一幕的时候,这银河中最恶毒、最自私的个体,将为谁所用。 摩根抬起头,看着那不属于她的意志在决定着她的命运,那变幻的万千色彩无时无刻不交杂纠缠在一起,乍一看,有一种五彩斑斓的美妙感觉,但当你真正沉稳下心思去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又只会发现这些看似梦幻的色彩伴随着观察的深入,越来越显得恶心、扭曲、面目狰狞,就宛如世间的万般罪恶都在那光芒之中,尽数显现。 看的越久,便会越迷茫、越迷失、越渴望去进一步地探索这些本应让人畏而远之的可怖之地,只有那些最冷静的人物,才会及时从这种无声的蛊惑中脱离而出,而当他们缓过神来,再次看向那梦幻的苍穹的时候,只会看到世间最让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摩根抬起头,目睹着她心中那污秽不堪的美妙星空,静静地看了几秒,便低下了头,毫无大碍。 哪怕是毁灭大能本身的碰撞与争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惊愕的事情了,她知道存在于她心中的只是那些无上意志的一缕碎片,它们的争斗也不过是彼此之间永远无法逃脱的命运。 银发的蜘蛛女士曾经听闻那些钢铁勇士们讨论过: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从拥有自己的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就能无时无刻的看到或者感知到恐惧之眼,也正因如此,钢铁之主眼中的星空,与银河之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一样。 但讨论这些奇闻的那些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摩根的心灵中所发生的事情,远比佩图拉博眼中的所有存在更为可怕。 三位神明,又或者说是比肩神明的意志,在她的思维中爆发着永恒的争斗,这场战争的烈度可能时高时低,但它从未停下,尤其是万变之主与饥渴女士之间的缠斗,几乎永远不会终止。 每当它们又一次的碰撞,苍穹便会撒下无以计数的碎片,那上面记载着哪怕是基因原体都无法在第一时间理解的复杂计谋、扭曲历史与亵渎仪式,如果摩根不去及时的清理,它们甚至会开始影响基因原体本身的清醒。 每当摩根开始思考的时候,每当她静下心来,对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检查与反思的时候,她都不得不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去直面那永无止境的争斗,去在三尊她无法对抗的伟大意志的面前沦为一个保持沉默与谦卑的可怜虫。 哪怕对于最为资深的领航员来说,穿越亚空间都是一次再危险不过的冒险,但对于摩根来说,她的差不多每一次思考,都会直面不逊于亚空间最狂暴之处的风风雨雨。 恐惧之眼,在佩图拉博的瞳孔中。 恐惧之眼,也在蜘蛛女士的心中。 万千的国度在她的眼前崛起又崩溃,世间所有的头脑加在一起也难以想象的亵渎与罪行在她面前活生活现,她目睹着数以千万计的忠诚、背叛、亵渎、扭曲、欲望、暴怒在她的第三只眼的视野之中变幻出永无重复的戏剧,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诉说着宇宙与时间的伟岸。 它们甚至会考虑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每一次在她面前出现的亵渎之片段都不会太多,保证了她不会被这些可怖的景象压垮。 三股光芒所代表的意志全都在默认这个决定,沉默地看着摩根一次又一次地在世间最可怕的暴行的活灵活现的影像前颤抖,而略有差别的是:那蓝与紫的光芒只会在她的痛苦中发出连绵不断的,最为尖锐的笑声,就仿佛在等待着可爱的猎物一步步走入陷阱,偶尔,它们甚至会轻声地诉说着一些低沉的窃窃私语,笼络着她的意志。 但金色没有,一直都没有。 他永远只会沉默,只会安静的目睹着她,他既没有拯救,也没有进一步的压迫,他只是安静的目睹着她的挣扎。 等待着她的选择。 她甚至不得不周期性地删除掉一部分过于恶心的记忆,来保证自己的思维不会受到影响:在她所目睹到的这些东西面前,那些被她所吃掉的灵族回忆里的堕落与折磨方式甚至显得有些苍白。 要知道,那些她所享用的异形之中,有些甚至经历过曾经那个辉煌无比的永恒王朝,是科摩罗中各种奢靡场合的座上宾,它们脑子里的某些【知识】,甚至让第一次观赏的摩根感到骨骼发寒。 但那已经通通是过去式了。 现如今,在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洗礼与重复之后,即使是科摩罗中最为疯狂的血伶人,也无法用他们的阴暗表演让蜘蛛女士的心灵泛起哪怕一丝的涟漪,而世人心中那些最初级的龌龊与阴暗,在摩根的眼里与顽童手中的泥巴没什么区别。 比起那些象征着亵渎与扭曲的本质来说,智慧生命所能想出的东西,终究太过温柔。 甚至,当摩根在冉丹战争的间隙,想要打发时间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沉默地观赏着这些异形回忆中最为堕落的片段,并把这当做一种无所谓的消遣。 对于基因原体来说,整整二十多年的光阴,足以让她对任何事情都感到熟视无睹。 而那些间断的,出现在她眼前的可怖景象,直到她吞噬了马格努斯的部分灵魂,让自己的意志得到了空前的强化之后,才慢慢的减少了频率,但依旧存在。 她甚至庆幸,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所谓的情感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反馈,这让她成功地挺过了很多次考验。 而对于摩根来说,这样的内心自然会带来影响:无论蜘蛛女士想不想承认,她都必须面对一个现实的问题:在自己的思维世界中沦为陪敬旁座的次席,是一件让人非常苦恼的事情,每当摩根无力的目睹着那些酣战的碎片的时候,一种别样的愤怒就会在她的心中积攒。 偶尔,她会想,她需要一种发泄的手段,一种不会让她太过于沉迷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发泄怨气的手段。 她在思考这个问题,也在不断的尝试着。 如此想着,摩根在自己那没有任何光明可言的内心世界中不断的前进着,在路上的唯一一种景色便是四处飘荡的灵魂,她一直在尽全力地控制着它们的数量,时刻保证自己手中那仅剩的权力。 灵魂,无数的灵魂,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各种各样的亵渎异形,在冉丹战争前线鏖战不休的十年极大的充盈了摩根脑海中的仓储数量,每一次前线的血战对她来说都是一次丰收。 甚至,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灵魂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她的脑海维系不了必要的平衡:每一次收获的时候,蜘蛛女士总是想要多吃一点,这是一种最为朴素与无法克服的贪婪,而这种贪婪的后果就是每次当她收拾脑子里那些数量实在太多的灵魂的时候,她就会忍不住想掐死之前大吃大嚼的自己。 于是,消耗它们,就成为了一门必要的学问,摩根深谙必要的付出是多么的重要,因此,她在收割灵魂的时候有多么贪婪,在使用它们的时候就有多么慷慨。 而正是这种慷慨,成就了冉丹战争之中的【饮魂者】之名。 在外人的眼中,作为一位最顶级的灵能者,蜘蛛女士的种种表现比起自己那些足以震天撼地的同僚来说也算得上是夸张了,他们总是在私下里窃窃私语,摩根在历次战争中那连绵不断的强大招式到底是如何发出的。 而答案也很简单。 灵魂。 数百股灵魂足以支撑起一个难以想象的飓风,在顷刻间扭转一个战场的局势。 上千灵魂的哀嚎则是足以掀起一次无形的巨浪,将一座座与山脉本身嵌合在一起的要塞从地图上彻底的抹去。 但对于摩根来说,她本身的力量就足以做到这些,所以她从不屑于燃烧那些灵魂去做这些事情。 她只会把灵魂投入甚至挥霍在那些大场面中。 上万,数万,数十万,甚至更多的灵魂,当它们在同一时刻被无情的拉扯出她的脑海,再齐齐点燃的时候,它们的毁灭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与悲痛足以支撑着摩根在一瞬间完成最夸张的法术,将一整个世界与星系的命运捏在自己的纤细手指之中。 就比如说在德鲁恩战役期间被摩根唤起的巨大风暴,那足以席卷一整个大陆的毁灭,便是摩根燃烧了她的脑海中无数灵魂,所缔造的移行天灾,放在平时,以蜘蛛女士的力量,倒也的确能够唤起这样的毁灭意志,但是绝对不会像这样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在与冉丹的战争中,摩根所唤起的无数次奇迹,其身后就是无数的异形那哀嚎不断的灵魂,而对于摩根来说,每一次燃烧灵魂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这样的损耗不仅能消耗掉那些不够珍贵的灵魂,也能在暗黑天使的又一次胜利后随心所欲的收割更多的战利品。 在这样的充盈下,她甚至养成了收集的习惯,一些足够有趣或者独特的异形灵魂被她暂时的保管了起来:这样的行为似乎来源于她的基因之中,当蜘蛛女士一想到类似于【收藏】和【保管】这样的词语的时候,她便异常顺滑的接受了这些新习惯。 而在她的灵魂国度之中,便存在一些已经被她驯服,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愿意成为她的收藏品的珍贵异形灵魂。 甚至包括,一位看起来异常古老的方舟艾达的学者,它显然拥有着远比同族更好的冷静,因为当摩根让它目睹到她的内心世界是何等的狂野的时候,它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陷入崩溃,恰恰相反,在那股堪称是每一个灵族的噩梦的深紫色光芒的恐惧之下,它颤抖地向蜘蛛女士提出了一个交换。 —————— “掠夺不能得到一切……人类。” “掠夺而来的东西总是残缺不全的,无法展现出原本的样貌、智慧与深刻意义,你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破碎的片段,你可以用它来锻炼自己,但如果想学到更多,你需要的是言语的传承。” “有些智慧,只会存在于彼此之间的表达与交流之中,它无法被任何的言语与记忆所捕捉,因为所有的记录都是存在着主观性的,也就是说,存在着扭曲与变化。” “而我会告诉你,这些事情原本的模样。” —————— 摩根同意了这个交换。 她甚至允许这个异形的灵魂待在最安全的谷底。 而现在,到了她获取这笔交易的回报的时候了。 蜘蛛女士的脚步一路来到了这些灰暗无光的国度中,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部分,她的不少好东西都放在了这里:那些足够珍贵的灵魂收藏品,还有那她最忌惮的东西。 她走到这里,随手便将灵族的灵魂抓取了过来。 【是时候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甚至有些佝偻的异形,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慈悲。 【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请讲……” 摩根眯起了眼睛,一些她心中的困惑被她吐了出来:当她听闻到冉丹前线那些诡异的事情,比如说那些【禁军】和金色身影的时候,一个大胆的推测便在她的脑海中初步的形成了。 【你……知道帝皇么?】 【我想知道,冉丹,这个足以与人类争夺霸权的后起之秀,它是否在某种意义上,也拥有着属于自己的……】 【“帝皇”?】 【或者说,帝皇不是唯一的,对么?】 这样的问题让摩根面前的异形难得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蜘蛛女士开始不悦地皱起了她的尖锐眉梢,一些灵能的颤抖在她的身边不自觉的出现了,这个佝偻的异形才终于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那些有关于其他种族的记忆。 “这要看你如何理解。” “如果你口中的【帝皇】,是你的创造者那样的人物,那我可以告诉你。” “是的。” “那些足够强大,足够膨胀,足够野心勃勃的文明,它们会有可能拥有自己的【帝皇】。” “或者说,【帝皇】并不是唯一的。” “但是你们的帝皇,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帝皇】的问题,涉及到作者我的一些私设,不会很夸张,我会在下一张把它写明白。 (本章完) 第128章 一位帝皇之死(三) 在天堂陨落之后,凡世的生灵才有了憧憬文明的可能性。 银河的命运早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在你们这些后辈的种族无法想象的岁月里,一场永远不可能被复刻出来的惊世浩劫已经判定了接下来数千万年的一切。 恐惧、贪婪、冷漠、嫉妒、愤怒、愚蠢、弱小、臣服、欺骗、辜负、苛暴、屠杀、灭绝、复仇…… 最残暴的君主点燃了席卷银河的噩梦与战火,而这场战争一旦开始,哪怕是最伟大的智者也无法决定它的终末与结局,唯有吞噬一切哭泣哀嚎的母亲与孩子,唯有焚尽一切安乐祥和的城镇与原野,才能稍稍抚平谋杀与屠戮这对可憎的双生子的无尽贪念。 而在所有的野心家尽数倒下或者满足之前,这对双生子永远都不会真正的停歇。 而战争也不会真正的停歇。 先是士兵,那些被所谓的荣誉与使命所蛊惑的士兵,它们在战壕与荒原中瑟瑟发抖,被没有丝毫慈悲可言的炮火撕成碎片。 然后是民众,是城市,是整个世界,是无穷无尽的,在战争的烈焰中哀嚎的灵魂,独夫的罪恶驱使着所有可悲的生命,直到它自己也倒在了由愚蠢和恐惧所交织的愧疚罗网之中:那明面上的胜利者固然获得了胜利,但是代价却是它所拥有的一切。 它的生命,它的责任,它的国度,它的子民,它的未来。 它献祭了,付出了,亲手奉上了这一切,而它所得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王座,一个空荡荡的银河,那些它曾经的追随者充斥着仇恨与茫然的空洞瞳孔,还有那些真正的高贵者胸膛中的不灭怒火。 它恐惧了,它愧疚了,它逃离了,就此成为了最卑劣的屠夫,最可鄙的小人,而银河,也终于来到了真正的高贵者的手中。 我们的时代,开始了。 真正的智慧与优雅,从此成为了银河的主人,我们在宛如梦境的辉煌中进行着自己的统治,在我们的思想中,是你们难以想象的科技与力量,恒星不过是指尖的些许玩物,万千的星系伴随着我等的心情起伏或繁荣昌盛,或荒无人烟。 但是即便是我们,也没有战胜最伟大的力量。 时间。 太久了。 实在是太久了。 你知道么,从那场足以令天堂陨落的战争终结的那一刻,直到我们的虚妄之梦被彻底的撕成了噬人碎片,那中间有着多么漫长的一段时间,一段腐蚀,一段堕落啊。 用你们这些后辈的计时方法来说的话:那是六千万年,整整六千万年,我们就是我们所知晓、所目睹、所感兴趣的一切的主宰。 六千万年,以你那贫瘠的经历和过往,恐怕无法想象,那是一段怎样的漫长旅途。 六千万年,六万个千年。 像你们这样的后辈种族,从刚刚学会走路,到初窥亚空间的无穷风采,无数次的所谓的进步,无数次的发生在彼此之间的仇杀,无数次在自我毁灭的悬崖边无知的漫步又返回,这一切的一切,也不过是三十个千年而已。 在此之后,你们从初窥到亚空间再到使用它,花了十二个千年。 你们利用那些拙劣的亚空间技术,让自己的脚步蔓延到了银河中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些荒芜的废丘宣誓自己的霸权,享受着作为所谓的银河之主的得意洋洋,然后又快速的跌落、流血、分崩离析…… 以上的一切,从你们正式离开自己的襁褓,到你们中的一些人再狼狈不堪地躲了回去: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十个千年之内的事情。 最后,你们在风暴的肆虐中颤抖着,拥抱着自己那不断萎缩与退化的细碎疆土,任凭暴君与宗教再一次地崛起,让纷争成为了你们种族的主旋律。 直到现在,骤然反转,你们在那位……梦想家的带领下,再一次升起曾经的旗帜,渴望从星海中拿回自己的一切,渴望将本就不属于你们的东西再一次地抢夺。 这也不过是几个千年之内所发生的事情。 你听到了么? 你明白了么? 以你们所谓的【公元元年】作为标准的话:在公元前的三万年左右,你们的祖辈刚刚学会了制陶与其他的工艺,从最低贱的野兽阶级渐渐脱离了出来,拥有着堪堪称得上是文明的东西。 直到现在,在公元后的第三万年里,你们已经经历了种族的巅峰与陨落,正在试图进行着最后的一次挣扎:不要被你眼前的辉煌成就所困扰,可悲的后辈,你们的那位领袖正在燃烧你们的命运,燃烧你们本应苟延残喘的命运,让它释放着最后的一丝火花。 你们的一切历史、一切骄傲、一切辉煌、一切痛苦、一切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一切的一切。 不过是六万年之间,所发生的转瞬即逝而已。 不过是从那场天堂战争的结束到现在的漫漫长夜中,最为崭新的那【千分之一】而已。 你们并不特殊,你们并不独特,你们并不像我等的种族,是银河之中真正的天选之人。 我曾目睹过一千个像你们这样的种族:从新兴、崛起、探索与称霸;到辉煌、堕落、腐朽与灭亡。 你们自认为是银河的霸主? 银河从不缺少霸主,因为野心家与妄想家如同夏日里的蜢虫一般永远杀不干净。 你们并不特殊,银河曾经拥有过上千个所谓的霸主,它们的所谓霸权也不过是区区几万年之间的潦倒儿戏罢了,时间的长河足以把它们的一切冲刷地干干净净。 但即使如此,你们也都有自己的特殊之处:每一个霸主的崛起都是一场最残酷的搏杀,无数的种族与文明在跨越星海的战争中投入自己的一切,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万年的王权。 而每一个成功的霸主,它们的内涵都有着相似之处。 它们都有着天赋。 它们都有着幸运。 它们都有着……帝皇。 —————— 帝皇。 这是你们的称呼。 当然,你们也可以称呼其为主君、领袖、先知、祭祀、首领、贤者、天才、疯王…… 所有的称呼与外貌不过是虚假的表象,是特意被模糊与变幻的诡诈心思,是遮掩它们那怪物一般的本质的些许手段。 【帝皇】的降生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它是必定的命运,是祈求的结果,是野心的体现,是战争与灭亡的先兆。 你与我都知道,那片名为亚空间的虚空国度,是多么的混乱与癫狂,多么的危险与可怖,但是你与我又不得不承认,那片混乱、癫狂到令人望而生畏的诸神乐园,又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虚空不会拒绝任何事情,虚空不会嘲笑任何妄想,只要你的祈求足够庞大,足够坚定,足够漫长,虚空就会有所回应,就会满足你哪怕最疯狂的野望。 而【帝皇】,就是这种公平与慷慨之下的产物。 当一个种族足够的幸运,足够的强大,足够的野心勃勃,当他们能够淌过文明的陷阱,穿过历史的关隘,突破母星的束缚,在无穷无尽的群星之中开始自己的征服与探索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他们心中的霸业之火足够旺盛的话,他们就会开始幻想,开始希冀,开始祈求,开始渴望。 他们会渴望着一位伟大的领导者,一位值得信赖、追随并为之赴死的高洁骑手,一位有能力、有意愿、有可能为了种族的霸业而燃烧自己的【最伟大的一个】。 它可以是一个男人,也可以是一个女人,它可以是一个个体,也可以是一个组织,它可以是一个贤者,也可以是一个暴君。 一切都可以。 只要它能像狮子一样威严,能够团结与统御起一个如日方升的银河帝国,让内斗与纠纷不会阻拦种族的崛起。 只要它能像豺狼一样狡诈,能够对抗不计其数的对手与死敌,让它的子民赢得在每一个星系之中的残酷战争。 只要它能像蜘蛛一样无情,能够不被任何事情干扰到正确且理性的判断,成为最纯粹的希望与信仰的活信标。 只要它能做到这些,它就会成为被所有人所期待,所臣服,所苛求的那一位【帝皇】。 如此的存在,当然是可遇不可求的,这银河之中的绝大多数种族直到灭亡的那一刻都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帝皇,只有那些人数足够庞大、意志足够坚定、运气足够高昂的天命之子,他们下意识的幻想与祈求才会在亚空间中成功的泛起一丝波澜,让无数的信仰与虚空的默许相融合,最终产生了一个别样的神明幼体,最终产生了一个来到他们身边的伟大意志。 最终产生了这个种族的…… 【帝皇】。 而当帝皇出现之后,它就会来到自己的子民之中,它就会在最需要它的时候挺身而出,成为绝对的领袖与灵魂,它会缔造最宏伟的计划来征服星宇,它会拉拢最杰出的人物来未雨绸缪,当然,如果它没有了足够的追随者,它甚至会依靠自己的意愿去【缔造】一批。 原体,或者禁军,随你们怎么称呼。 但无论如何,它最终会成功的崛起、征服、缔造凡人眼中永世不败的伟大业绩,偶尔,它也需要击败来自其他种族的帝皇,去争夺那唯一的战利品。 这个银河本身。 而最终,帝皇会胜利,会建立伟大的基业,会成为无数寰宇与人民唯一的主宰,会让自己的名声在每一个角落里传唱万年。 但它不会满足。 永远不会。 每一个银河的霸主种族都拥有着根深蒂固的贪婪,而这样的贪婪也会体现在帝皇的身上。 最大的自私,就是无私。 它会渴望更多,会追求不灭的基业,会探索无尽的星海,会希冀于自己的种族成为那打破历史循环的,最特殊的一个,能够逃脱衰亡与毁灭的宿命,将霸权与繁荣一代一代,传承至热寂的终焉。 这样的火焰在每一个帝皇的心中燃烧着,它们永远也不会熄灭或稍稍衰减,永远都会督促着这些最伟大的人物继续疲于奔命,为了心中对于自己种族的无限之爱,而耗尽银河中的一切。 他们坚信自己的种族会成为特殊的那一个,他们坚信自己的尝试会以成功告终,他们笃定自己的伙伴是最可信赖的挚友…… 他们不会停下。 哪怕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在亚空间的深处,存在着何等可怕的不可战胜的神明。 哪怕他们会渐渐的发现,在他们之前拥有着无数的先行者,他们同样强大,同样聪慧,同样坚定,却也只留下了同样的骸骨。 哪怕他们亲眼目睹到了:那黄金的王座堆叠成山,如同最卑微的垃圾一般被随意的丢弃成一座无价的丘陵,那是神明的嘲笑,是命运的宣示,是每一个种族,每一位帝皇都不可能逃脱的终末。 但即便如此,他们不会停下。 每一个帝皇,都不会。 而他们的结局。 也由此,显而易见。 死于背叛。 死于纷争。 死于颓唐。 死于堕落。 死于腐朽。 死于孤寂。 …… 死亡的方式千奇百怪。 死亡的意义永恒不变。 当最后一名霸主的遗孤在无穷无尽的绝望与孤独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也许那个曾经被它们寄予了无限信任与期待的帝皇,只剩下了徘徊在永恒虚空之中的,仅有的一声叹息。 一切便迎来了终结,万年的辉煌与苦难无需轰轰烈烈的结束,只需一声叹息便足以。 直到最后,唯有那黄金色的荒芜之山上会多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废弃王座,作为一场征服、一个霸权与一次挑战的最后回音。 没有人能够成功。 每一次挑战,不过是挣扎。 万年里的崛起、辉煌与没落,不过是诸神用以调笑的消遣。 当霸主倒下后,只需要短短数个千年,它所引以为傲,自认为可以嫡传万世的功业,就会被洗刷的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痕迹。 直到银河重新寂静。 直到野心再次膨胀。 直到下一个帝皇,来到那堆积如山的黄金王座的面前。 开始又一次的轮回。 永无终止。 —————— 永无终止。 当摩根看着在她怀里安然入睡的【战帅】的时候,她的心中在回荡着那个灵族最后的话语。 她思考着什么,异常冷静的思考着,那些看似恢宏都讲述与看似绝望的未来丝毫没有扰乱她的思绪与沉稳,蜘蛛女士只是缓慢的抚摸着她的宠物:显然,这几个月来,它被那些凡人仆役们养的很好,甚至胖了一圈。 帝皇…… 她轻声呢喃着。 摩根并没有完全的相信那个灵族的话语,毕竟异形口中的任何一个字都不值得完全的信任,更何况它的话语中本身就有着一些细微的疏漏,当然,造成这些疏漏的可能并不是谎言,而是它根深蒂固的可悲傲慢。 摩根没有全信,也没有不信,她只是按照一种最理性的思路去揣摩一些心思,然后把它们当做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记录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不过有一点,摩根很确定那个灵族说错了。 她的缔造者,也就是人类的帝皇,可不是那种【帝皇】。 她甚至当面指了出来,而灵族也大方的承认了:它承认,哪怕是帝皇之中,也会有特殊的个体,也许人类所拥有的,就是放眼所有的【帝皇】里,也是最为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帝皇。 当然,这改变不了什么,他依旧会走上那条道路,试图从神明与命运的手中抢过种族的未来。 那会是毫无希望与悬念可言的最可悲的挣扎。 最起码,在这个灵族的知识与想象中,它想不到摩根的缔造者能够获得胜利的任何一种办法,又或者是任何一种可能性。 不过摩根在意的不是这个。 她只是在想:如果这个灵族的言论大部分是可信的,如果冉丹这个在短暂的时间里迅速地崛起,甚至能够与底蕴深厚的人类鏖战如此之久的强大异形文明,真的是因为它们拥有一个【帝皇】。 如果冉丹帝国的【帝皇】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这场战争之中,站在她的对立面。 那么它的灵魂…… 是否对她有益呢? 又是否能够让她,窥探到亚空间之中某些无法直接观察到的规则与隐秘呢? 一种别样的渴望悄悄地在摩根的心底生根发芽,对于这种万恶的异形,蜘蛛女士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与忌惮,她甚至不怕自己的狩猎被他人所关注,也同样不怕自己的狩猎是否会失败。 毕竟,她有着一个强大的血亲兄弟,与他的军团,不是么? 想到这里,摩根便听到了她的房间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认出那个正在渐渐靠近的灵魂来自于考斯韦恩。 这位狮王的宠儿敲了敲门,他的语气就仿佛在对待一位比他更高贵的大人物。 “大人想要见您,摩根女士。” 【什么事?】 “第十八军团,还有他们的基因原体伏尔甘阁下,已经到了。” “大人现在……比较需要你的冷静与……。” “谈吐。” (本章完) 第129章 火龙之主 【你之前见过伏尔甘么?】 “并没有。” “他长久地待在帝皇的身边,接受着教育,又或者和他自己的军团一起,不断地在燃烧与毁灭的炼狱中战斗,只有费鲁斯与他有过更亲近的接触。” 当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谈论起他的兄弟的时候,他就仿佛在提及同一片星空之下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遥远传说。 比起摩根刚刚回归时所目睹到的衰败景象,现在的第一军团基因原体已经精神了许多,他穿戴着一套纯黑色的战甲,那上面有着第一军团的标志,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装饰性的物件,庄森那碧绿色的一双瞳孔中已经恢复了炯炯有神的火光,不断地扫视着他面前那张无时无刻不再变动的星图。 两位基因原体正身处在【不屈真理号】中最高贵,最典雅的一个房间里面,庄森专门开辟出这个空间用来招待一些贵客,以完成他为了生存在帝国内部所需要履行一些社交礼仪,第一军团之主在这个圆形的房间里摆满了巨兽的头颅与战事的挂毯,来向每一名到访者尽可能快速地表明暗黑天使的风格。 当然,在摩根看来,庄森的这些摆饰……只能说,很具有实用主义风格。 而此刻,她的目光同样聚集在了面前的立体星图上:这幅虚幻的无声话剧生动地体现了周围数个星区的大体情况,象征着帝国的浅蓝与代表着冉丹的猩红在这些荒芜的世界中犬牙差互,在无以计数的遭遇战和阻击战中变幻着两个帝国的每一寸疆域。 在【不屈真理号】中。专门有一个房间负责接受前线的每一封战报,并将所有的胜利与失败在这幅星图上尽可能快速与详细地体现出来,从而让庄森能够无时无刻把握住前线的每一种情况。 “它们在416-15星系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而且停留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的集结或者修整所需要的时间,按照原本的推论,它们只需要再过三个泰拉标准日就会来到塔科特星系的边缘,但现在,我们必须改变计划。” 骑士之王轻点手指,位于星图中央的两个星系就开始了不断地闪烁:其中一个是冉丹的主力大军目前正在停留的地点,为了探知到这个准确的消息,连庄森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帝皇的战士身陨在了冰冷刺骨的虚空之中。 而另一个就是塔科特星系,一个在此之前无人在意的地方,除了仅有的交通价值外不值一提,但在庄森施展了一系列精妙的布置与计划,以及无情的焦土战略之后,这里一跃成为了冉丹大军的前进道路上,唯一一个能够帮助它们挺进太阳星域的要害,否则,那些异形的舰队就要绕上一段漫长的弯路,白白浪费自己的战略先机。 就这样,骑士之王为了自己的大战选好了一处绝佳的战场:名为塔科特的星系空旷且广袤,让暗黑天使有足够的空间将自己那些可怖的末日启动器安然摆放在这个惊世战场中的任何一个角落,这些在此之前被严密关押与看守的浩劫,其中的每一个都足以让一个脆弱的土著文明从银河中彻底消失,而为了打赢这一战,庄森的子嗣们让这些怪物再一次回归到了银河。 而除此之外,庄森还压上了自己手中最沉重的筹码:一个齐装满员的第一军团,一个放眼整个帝国都毫无争议的最强军团。 除了极少数看守那些隐秘之地的老兵,以及卢瑟之外,庄森带来了整个暗黑天使军团,甚至那些刚刚完成试练的新兵也被他从卡利班的深林之中,直接拉到了全银河最血腥的战场上:就像当年的庄森自己所遭受的那样。 【我记得我曾经听说过,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你曾经召集过整个第一军团,当时,你所拥有的兵力是六万到十万之间。】 【那么……现在呢?】 【毕竟,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在这十年的战争中,你似乎一直都没有停止从卡利班征召军团的新血。】 摩根青蓝色的瞳孔中倒转着毫无感情的流光,看向了正在紧盯着星图的庄森,通过卡利班人瞳孔中的烁动,她知道,庄森在思考着她提出的这个问题。 “十五万。” 最终,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轻轻的吐出了这个数字,而紧接着,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腔调赞许了自己的血亲。 “这其中有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的灵能在之前的十年之中一如既往地发挥着作用,我也许会在这场战争中损失更多的子嗣,也许我现在麾下只会有十三万甚至更少的战士,去投入这场战争。” 【这正是我现在站在你身边的原因,庄森。】 伴随着战争的脚步愈发的靠近所有人,摩根的语气中也夹杂了越来越多的冰冷气息,当她开始笑的时候,她的目光会散发出让任何一个凡人跪倒在地的幽光。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庄森,我的兄弟,我还以为暗黑天使依旧会是十万人左右的规模,毕竟据我所知,影月苍狼、帝国之拳和极限战士,如今都是这样的规模。】 “责任越大,需要紧握在手中的也就越多。” 庄森并没有回答更多,因为几乎在他开口的同一时间,考斯韦恩的声音从房间外面传来。 “吾主,【炎铸号】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观测视野之内,在它身后是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至少有超过一百艘是主力舰。” 庄森扭过头,这个消息里面的附加信息似乎让他惊讶了一下。 “看起来,他比我想象的要更重视这场战争。” —————— 基因原体就是行走于凡世之中的半神,他们是那位通天纬地的人类之主窃取了不属于尘间的云中波涛,用无法再现的智慧与野心所打造的珍品,是行走在大地与苍穹之上的普罗米修斯之火。 而在这些拥有着无上智慧与滔天伟力的造物中,如果真的要挑选一个象征着纯粹的力量的,最为强壮的人物,那么摩根认为,她已经找到了答案。 哪怕她还没有见到自己所有的血亲,但是一种内心深处不断回响的本能让她愈发的确定,眼前这个黑色皮肤的高大半神,就是她所身处的这个诡异家族之中,力量最可怕的一个个体。 伏尔甘。 一个与蛮力和火焰相拥而生的神祇之名。 当第十八军团的基因原体终于站在了【不屈真理号】的甲板上的时候,为了迎接他而排列在两边的暗黑天使就宛如一列列过于逼真的瓷娃娃,在铁锤拖拽地面的声音里显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摩根依旧站在庄森的身边,拥有着比考斯韦恩和阿斯特兰更高的地位,整个第一军团都早已经对这一幕熟视无睹,蜘蛛女王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握着法杖,她看到了庄森有些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才慢慢的走向了自己的血亲兄弟。 当卡利班的雄狮走到了自己兄弟面前的时候,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笼罩在了阴影之中:伏尔甘甚至比黎曼鲁斯和马格努斯看起来更为高大与魁梧,他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睁着自己泛着赤红光芒的双瞳,就宛如一头从岩浆中挣脱出来的咆哮巨龙,给人以最本能的敬畏与忌惮的感觉。 这位皮肤黝黑的基因原体被包裹在了一系列由他亲手所打造的强大装备之中:他身上的盔甲【火龙之鳞】是一套绿色的巴洛克风格的蛮横武装,正如其名,上面有着来自他的家乡夜曲星的残暴生物火蜥蜴的坚韧皮肤,而这种生物也被他用来命名自己的军团,以纪念他与帝皇的相遇。 他的双手被拳套【锻造之手】所保护与强化着,一只手紧握着他的战锤【雷霆之首】,而另一只手的边缘就是挂在他腰间的电浆手枪【熔炉之心】,最后,包裹着他那雄壮身躯的,则是赫赫有名【切萨雷披风】:这些装备全都是由火龙之主亲手打造的,星宇间的任何人都会赞叹与垂涎它们的力量,与能够打造出它们的那一颗火热的心。 摩根,也不例外。 早在她收集着每一个原体的资料与信息的时候,针对于火龙之主的一种别样渴望,就在她的内心中悄悄地生根发芽,等待着被发挥出来的那一刻。 但现在,还不是让它暴露出来的时候。 摩根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庄森迎接他的兄弟,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在面对火龙之主的时候,异常难得地表现出了某种称得上是【敬重】的态度,在庄森的身上,这可不多见。 两位原体在阴影中对视,他们的子嗣都站的很远,唯有某位银发的女士站的比较靠近,而在场的所有人中,也就只有火蜥蜴的战士对此有着一些迟缓的惊讶。 “欢迎你的到来,兄弟,还有你的军团,在这个时候,只有真正的勇敢者会来到这里。” 庄森的喉结滚动着,吐出了他所想好的迎接词语,而伏尔甘只是慢慢的摇了摇头,当他开口回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摩根近乎于惊讶的发现,这位漆黑的可怖火龙所喷吐的,竟是一种颇为冷静、沉稳、甚至称得上是温和的语言。 “我只希望我的军团没有来得太晚,我的兄弟,很抱歉,在此之前我需要先处理我的战区。” “你当然没有来晚。” 庄森迅速地回答着,但紧接着他就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这位卡利班的威严骑士王眨着眼,似乎在搜肠刮肚一些他说得出口的,能够让这场谈话继续的言语。 而在他犹豫的这两秒中,伏尔甘并没有停下,火龙之主的声音中是最真切的情感:哪怕是以摩根那多思且多疑的感官,也没有感受到一丝半点的虚假。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一直在关注着冉丹这里的消息,庄森,我的兄弟,我知道,你和你的战士为了帝国付出了多少,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们在沉默中的付出,而现在,我只希望我和我的子嗣能够帮上忙。” “所以我带人来到了这里,我的兄弟,请告诉我吧,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庄森的眉头因为这言语中的冒犯而挑起,骑士之王本能地厌恶着这种【被帮助】的身份,但当他看到自己兄弟眼神的时候,他又只能在这种真挚面前保持沉默。 这样的话语似乎也耗尽了伏尔甘的谈吐,他前倾着身子,似乎想要给自己的兄弟一个拥抱,但是下一秒,他又犹豫地退了回来,与同样沉默的庄森面面相觑,在一种彼此的敬重之中凝固了以他们为中心的一大片空气。 —————— 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在心中狠狠地吐了出来。 —————— 【向您致敬,伏尔甘阁下。】 摩根的脚步声刺破了两名帝皇子嗣的沉默气息,当这位银发女士走上前去,缓缓行礼的时候,伏尔甘的目光已经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啊,摩根女士。” 基因原体站在原地,他微笑的伸出手,甚至稍微弯下了膝盖,保证摩根能够握紧它。 “我听说你的事迹,你在前线的英勇与尽职尽责不下于任何一名帝皇的战士。” 第十八军团的原体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凡人,他的泛着红光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些困惑的色彩,但是这些困惑转瞬即逝,毕竟火龙之主从不会把更多的思虑与探查放到任何人的身上,他懂得尊重的价值。 “你比我想象的要瘦一些,摩根女士。” 他轻轻的吐出了这句话语,就仿佛其中蕴含着什么隐晦的秘密。 而银发的女士只是回以笑容。 【战争总是让人憔悴,伏尔甘阁下,只不过在我身上比较明显而已,而在其他人身上,比如说我身边的庄森阁下,这种疲惫就显得有些隐晦:哪怕他已经为了帝国的胜利而不眠不休了几个月。】 “有太多人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而在付出,有太多的鲜血与悲剧在银河的阴影中上演,摩根女士,我只希望这场战争能够快点结束,在此之前,我所肩负的使命不允许我付出我的那份力量,而现在,我来补偿这一点了。” 【这不是补偿,阁下,没有任何人命令你来到这里,支持你的是你心中的责任与勇气,是银河中最高贵的闪光,在此之前,我只在庄森阁下的身上看到过它们所散发出的光芒。】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站在了一边,看着自己的两位血亲在那里诉说着,无论是摩根,还是伏尔甘,庄森都只在他们的话语中听到了最为真挚的信念。 在这一刻,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对于这场艰苦胜利的信心达到了最高潮:哪怕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清点他手中的那些强大力量,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但庄森并没有沉迷,他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银发血亲,督促着她快点开始真正的话题。 他知道,摩根能理解他的无声的告诫。 “你谬赞了,摩根女士。” 伏尔甘的声音之真挚甚至让摩根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 “我只是一个铁匠,我曾经很认真地渴望成为一个将军,但却总是不成功,也许我能做到的并不多,我只希望,我能够尽我的全力,来帮助你们,但愿你们此时正需要我的力量。” 【当然,阁下,我们的确正需要来自烈焰与锻炉中的意志,来锤炼出真正的胜利。】 摩根微笑着,她的微笑甚至看起来比伏尔甘更真挚。 【毕竟,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 【我们都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和平早日降临,无数的帝国民众早日回到他们的平静之中,再一次地拥抱生活的幸福,直到永远。】 这样的话语让伏尔甘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不得不承认,摩根女士,你的话语很动人……也很困难。” 【当然困难。】。 摩根的话语像是初春的凌冽细雨,吹拂在两名原体的耳旁。 【但总该有人为此尝试,不是么?】 【如果世上定要有奉献自己的人物,那就让我,来成为那样的人物吧。】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阁下?】 再一次地,摩根伸出了手。 再一次地,伏尔甘紧紧的握住了它。 (本章完) 第130章 云集 当第十八军团的基因原体走进了【不屈真理号】那六角形状的会议室的时候,这个能够容纳数十名阿斯塔特战士的宽广空间居然被衬托的狭小了起来。 这个会议室是仿照着卡利班上最古老的骑士要塞的模样所等比例还原的,在他还是那颗深林世界上的一位骑士的时候,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就曾在那座要塞中团结了他的母星上的绝大多数骑士,率领着这些勇敢者与高贵者一举肃清了为祸千年的巨兽浪潮。 那座由砖石与大理石打造的堡垒就这样寄托了卡利班的狮王最初的梦想,而当他把自己的猎场从已经空荡荡的深林转向了永无宁日的银河之后,基因原体自然而然地把这座要塞也搬到了群星之间。 雄狮与火龙的高大身影被不断跳动的烛光投影到了遍布着壁龛的石墙之上,在一尊尊肃穆的雕塑与巨兽头骨之间不断地变动着雄壮的身形,而禁锢着这些烛台的铁笼被悬挂在了他们的影子之上,无情的点亮了这个冰冷的石室,点亮了房间四角那些用石头、钢铁与硬木所打造的古朴器具。 如果不是房间中央的那副星图还在不断的闪烁着浅蓝与猩红色的光芒,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样的一座房间,会出现在一艘横亘于星海之间的庞大战舰的最核心处。 “你带了多少人,伏尔甘?” 庄森走到星图之前,他的目光先是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前线的局势在他离开的时候,是否出现了较大的变动,在确定了那几个最重要的节点没有改变之后,雄狮才将自己的瞳孔又一次聚焦在了自己的血亲兄弟的身上。 “四万。” 没有任何的犹豫,伏尔甘那厚重的嘴唇蠕动着,轻轻的吐出了这个重若千钧的数字。 “我需要在夜曲星留下一些必要的守备力量,除此之外,我的整个军团都会在这场战争中听从你的调遣,庄森。” 狮王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数字非常地满意,他知道,这的确是伏尔甘倾尽所有才能拿出来的,几乎到达了极限的力量了,恐怕这位夜曲星之主和自己一样,甚至把母星上的新血同样带到了这里。 与世人所想象的不同,在他们所处的时间点,也就是大远征开始的第七十个泰拉标准年左右,所谓的阿斯塔特军团,的确单看人数的话,与凡人所能想象的【军团】可谓是大相径庭。 在帝国的标准中,【军团】是绝对的力量象征,是足以让任何对手从内心深处升起最为本能的绝望与恐惧的无敌象征,是只需要轻轻挥动就可以碾碎一个王国甚至一个世界的帝皇之锤,而让它们如此可怕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绝对的数量所带来的碾压。 如果没有百万、千万、甚至更多的庞大兵力,那么就根本配不上一个【军团】之名。 但阿斯塔特军团,却是一个显著的例外。 放眼整个银河,现如今以帝皇之名征战四海的阿斯塔特,恐怕其总人数也不过是七八十万,甚至有可能更少。 作为此时此刻毋庸置疑的最强军团,暗黑天使拥有着十五万的庞大兵力,而在庄森的子嗣之下,也就只有影月苍狼、极限战士与帝国之拳能够达到【十万】的规模。 再往下,钢铁勇士与怀言者作为拥有繁荣母星与稳定种子的强盛军团,其人数也早早地超过了五万之数,不过因为这两个军团都有着一些因为基因原体而导致的独特问题,譬如说沉迷宗教或者血腥的战术,导致他们的兵力增长始终慢于那些最兴旺的兄弟。 而出人意料的是,此时的白色伤疤也拥有着与钢铁勇士和怀言者同一水平的兵力,这也许是因为第五军团那悠久的历史:早在帝皇开启大远征的最初期,彼时名为星辰猎手的第五军团就是规模最大的军团之中,至少有五万名战士迎接了察合台可汗的回归,而在之后的几年之中,这个数字扩张到了八万。 而再往下,诸如圣血天使、太空野狼、死亡守卫等军团因为血腥的战争和执着于在某些世界部员而艰难无比地扩大着自己的军团,这也是大多数阿斯塔特军团的通常姿态:不是谁都像那个野心勃勃的奥特拉玛人,紧握着大量的世界,随时可以割据一方。 而那些处境最糟糕的军团,譬如说帝皇之子或者千子,他们的人数在几千人左右浮动着,以大远征的战争烈度来说,这样的兵力甚至不适合单独承担一条远征战线:要知道,单单是那场看起来一帆风顺的杜兰绞杀战,就让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两个军团付出了至少两千人的伤亡,放在那些兵力单薄的军团身上,这是足以致命的。 “四万人……” 庄森轻声嘀咕着,这个数字与他之前所预想的相差并不大,在卡利班雄狮的预估中,他将得到大概十万左右的,来自于火蜥蜴与太空野狼的援军,再加上其他军团的零碎部队,以及他的军团,这将会是一股拥有三十万阿斯塔特的,不可战胜的军势。 凭借这股力量,哪怕冉丹人看破了他的计划,他也足以用硬实力吃掉任何来犯之敌。 “是的,四万人,我的兄弟,请告诉我,在这场战争中,我们需要做什么?” 伏尔甘的疑问在石室中不断地回响着,宛如火龙的低鸣在幽谷中久久不散,庄森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兄弟,他似乎想要立刻开口,却又有些犹豫。 雄狮的视线徘徊了一会儿,最后来到了自己的另一位银发血亲的身上,此时,摩根刚刚走到房间边缘的一个石台的旁边,从它空置的腹囊中取出了酒和杯子,这让基因原体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可不记得自己的会议室里面有酒。 雄狮的目光就这样伴随着他的灵能顾问,从房间的边缘一路回到了他的面前,直到摩根将杯子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倒上了酒液。 【无论如何,伏尔甘阁下和他的军团都是我们的贵客,更是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战斗兄弟。】 卡利班的雄狮肃穆着面容,看着自己的血亲将两杯酒分别推到了他和火龙之主的面前。 【而无论在什么时候,让客人与兄弟的面前空空如也,都不是一种礼貌的行为,不是么?】 言罢,她转头,看向了火龙之主。 【请尝尝吧,阁下,也许它并不……完美,毕竟战事紧急,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了。】 庄森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看着那如同流动的红泪一般的酒液在剔透的玻璃中晃动着。 他的会议室里面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些东西? 狮王怀疑的目光打在了摩根的脸上,而蜘蛛女士只是让自己的双手在半空中稍微摊开,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某位正在房间外面亲自守卫的同僚。 【考斯韦恩阁下是一位很出色的总管,他总是面面俱到。】 当庄森的眉毛还在因为这个回答而跳动的时候,火龙之主已经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面前这些未免有些袖珍的酒杯,一饮而尽。 有些酸涩。 杯中的酒液对于基因原体来说可能连润喉都称不上,伏尔甘眨了眨他赤红色的眼眸,想要倾吐一些感谢的致辞,但是除了那些一瞬即逝的酸味,他的确没有从酒中喝出更多的味道。 而在伏尔甘沉默的几秒中,他听到了摩根那带着歉意的声音,这位银发的凡人似乎在仔细的观察着他的面容,并且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凝固。 【我想向你抱歉,阁下,但是仓促之间,我只能拿出这些。】 火龙之主在蜘蛛女士的脸上只看到了真挚,她青蓝色的瞳孔被细长的睫毛遮掩着,只能隐约看到其中那如同湖面般波光粼粼的色彩。 伏尔甘沉默着,他粗犷的外表下所隐藏的细腻心思,因为摩根的话语和这杯酸酒的意义而运转着。 几乎在下一刻,伏尔甘就想明白了,而此时,庄森的目光还在他面前的酒杯与自己的两位血亲之间徘徊着,这头无法理解大多数情感的野兽甚至有些茫然。 “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我自己栽培的葡萄,就在我自己的房间里面,只不过因为战事的紧急,我只能把这些还没有成熟的作物摘下来,酿成并不完美的酸涩酒液。】 【现实中的很多事情总是突发的,会打乱很多事情,然后让一切变成像这杯酒一样的,不完美的结果。】 【但我们总要喝下它。】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盯着自己血亲正摇晃的酒液,猜测着她的话语中到底在暗示什么,而在摩根的另一边,火龙之主已经笑了出来。 “其实,你并不用这么委婉,摩根女士。” “我虽然一直在努力地想要成为一名战士,并且总是不成功,但是我也在这其中学会了一些事情,我知道战争不会伴随着任何人都想法而妥协,所以,如果我在这里要面对的是一杯酸涩的酒,甚至是一杯纯粹的苦酒,我都会喝下它。”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总要有人喝下苦酒,既然帝皇给予了我强大的力量,那我就应该替那些没有力量的人,承受更多。”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火龙之主的目光看向了紧盯着他和摩根,还有些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暗黑天使之主,他漆黑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显得有一些狰狞,却又给人无比的安全感。 “无需介意,庄森,我并不惧怕伤亡,我的每一个子嗣都不会惧怕这一点,如果火蜥蜴的四万战士能够换取我们身后无数世界的安宁与和平,那我求之不得。”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最后的视线还在自己的两位血亲身上停留,有些徒劳地思考着在刚才那两句话语中,这两个人达成了什么共识,又互相倾吐了什么信息。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在这他也许并不擅长的领域停留太久,基因原体的手指轻点了几下,众人面前的星图便骤然变化,无数的星系与世界被极速地忽略,而他们所在的塔克斯星系而是被无限的放大,放大,直到一颗巨大的世界充斥了星图的每一个角落。 “塔克斯5号星,是这个星系之中唯一一个勉强符合殖民标准的世界,它的体积与太阳系的土星大致相仿,地表上只有荒漠与已经干涸的海洋,仅有的水源集中在少数高峰的顶端冰川。” “我把这场战争的主战场设立在了这里,我的战士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搭建了足够坚固的永久性要塞群落,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里的坚固与性能,除非那些异形使用能够摧毁整个世界的武器,否则即使是最大规模的舰队齐射,也无法从根本上威胁到这里。” 庄森一边说着,一边放大了星图上的世界,让伏尔甘能够清晰的看到塔克斯5号星上那广袤无比的荒漠,起伏的丘陵地带,以及那座被山脉和断谷所环绕的,只留下了寥寥几个入口的核心要塞。 以这座核心为中心,暗黑天使修建的大量堡垒与防御工事已经扩张到了大陆级别的规模,数以千百计的不灭城塞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被庄森的子嗣们规划了出来,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被厚重的防御屏障所保护着,而支撑着这些屏障的巨型发动机则被安然地放置在了特意加厚的要塞之中。 庄森随意的点开了这个强大武装群落中的一个个体,详尽地介绍着它的数据。 “这是a-13要塞群,它负责守卫维系周围六个区域的防御屏障的巨型发动机,它由三个主要塞、五个联合要塞以及更多的炮塔要塞所组成,其中心装备有600毫米口径的主炮,由500毫米厚的特质合金板包裹所有表面,每个要塞下面都有至少三层永固工事,每一层的永久混凝土天盖都厚达4000毫米,要塞之间用无数地下通道和小型铁路相连接,还有更多的暗堡,所有的要塞炮塔都是下沉式安装且具有绝对优势射界,至于武器库和巨型发动机则被安置在了地下至少五十米深的空间,除非守军全部阵亡,否则冉丹不可能破坏它们,而只要发动机不停止工作,异形的舰队需要花费极为漫长的时间才能真正的伤到这座要塞本身。” “而这座要塞群落在所有的要塞群落中属于最平凡的那一批,比起真正的核心要塞就宛如孩童的衬衫与骑士的盔甲一般。” 伏尔甘聆听着自己兄弟的漫长言论,他的目光则是紧紧的盯着星图上所显示的那一切:堡垒巍峨,垛墙高竖,无数的要塞宛如蛛网一般密布在大半个世界上,成为了世人难以想象的,绞杀异形大军的绝佳战场。 “令人叹为观止,我的兄弟。” “我原本以为,只有钢铁勇士或者帝国之拳能够做到这些。” 庄森笑了笑。 “我可不敢贪功,伏尔甘,事实上,的确有来自这两个军团的战士现在正待在我的舰队里面,他们在这些要塞中的功劳比我的子嗣加起来还要多。” 庄森到现在都还记得摩根的那个【把钢铁勇士和帝国之拳一起放到要塞施工处】的想法,它的效果的确不错:就是有些耗费工作时间与原材料。 伏尔甘仔细的观察着这些雄壮的战争堡垒,以一位铁匠的身份赞叹着它们的恢宏与力量,但是他并没有沉迷太久,很快,他那双泛着赤红色光芒的瞳孔就重新转回到了庄森的身上。 “所以,我想,这就是我的军团的战场?” 面对这个疑问,庄森不由得顿了顿,他本能的将自己的目光向着一旁扫去,却发现自己的另一个血亲只是自顾自地观察着星图上的那座要塞,没有理会他的目光。 雄狮轻咳了一下。 “是的,我的兄弟,我需要你的军团驻守在这里,我也会派遣一些我的子嗣,但不会太多,你麾下的战士需要与凡人一起战斗。” “听起来不错,有坚固的要塞和可靠的战友:我想我并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那么,我们的任务又是什么?” “……坚守,不惜代价的坚守。” 庄森沉默了一下,终究是吐出了这个冰冷的词汇。 “我会用我的办法,在虚空中隐藏很大一部分海军力量,直到冉丹异形的那些舰队【突破】了我的所有防线,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而你的任务就是坚守在这里,配合其他部队,给予冉丹足够的伤亡,让它们不得不持续输送登陆部队。” “我所留下的舰队会一直干扰它们,确保一定区域的制空权,同时让它们无法对这个世界施加真正的毁灭打击,直到冉丹把足够多或者足够重要的力量投入到了这个世界的地表上的时候,我需要你的军团不惜一切地咬住它们,我的军团会以最快速度出现并支援,把无法脱身的冉丹主力歼灭在这个世界的地表与近地轨道上。” “伏尔甘,我不会向你隐瞒,我的兄弟,这会是一个非常危险且惨烈的任务,你的军团需要在极为漫长的时间里抵抗冉丹的主力,给予它们足够的杀伤——我无法确定这个数字会是多少,但我会把我的军团中所有能够在防守中帮上忙的战士交给你,我希望火蜥蜴的战线能够固若金汤。” “冉丹的舰队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所以我无法真正的确定这场战争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结束,但无论如何,我的兄弟,如果你负责的战线出现了致命的疏漏与危险,请及时说出来,我会第一时间改变计划,我们并不需要让所有的冉丹异形都死在这里,我们只需要让它们流干足够的鲜血即可。” 庄森的话语有些混乱,也有些激动,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血亲兄弟,而迎着这样的目光,伏尔甘同样严肃的点了点头。 “交给我吧。” 他只是如此回答着。 庄森看着他,也点了点头。 “交给你了。” 接着,一些琐碎的事情在原体的谈话中不断地被提了出来,时间也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考斯韦恩来通报太空野狼的舰队出现在了曼德维尔点的时候,火龙之主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庄森,我的兄弟。” “我们的黎曼鲁斯兄弟在你的计划里,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面对这个疑问,庄森没有多少犹豫,他没有开口,只是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我给了他一个角色,兄弟。” “一个很适合他的角色。” “一个很适合……一条野狼和他的那群疯崽子的角色。” 伏尔甘眨了眨眼睛,他看向了一旁的摩根,渴望得到一个更为清晰的回答。 回答他的是摩根的笑容和慢悠悠的轻声低语,显然,摩根早就被告知了计划的每一步。 【狼么……】 【自然是随他们去闹了。】 (本章完) 第131章 军团 大难不死的赫克特打开了自己的肩甲,从里面取出了最后的几颗糖果,摩根之子将它们一把丢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让自己的头脑从休息中恢复。 第二军团的新星一边享受着这一天中仅有的休息时间,一边打量着自己昨天晚上休息的房间:他现在正待在一艘隶属于第一军团的小型战舰上,说来可笑,在与冉丹对抗的这几年,他待在第一军团的战舰上休息的时间远远多于在自己所归属的第二军团的战舰上的时间。 也许,这就是属于猎兵小队的某种特色吧。 阿斯塔特的牙齿轻松地碾碎了糖块,在尽可能地汲取了其中那些少的可怜的工业糖精之后,赫克特也已经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诸多装备,他起身,走出了房间,还不忘调整摆放在门口的那些小物件。 刚推开门,他就看到了他的战友,“巨大的”埃阿斯,正坐在一个工作台的前面,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雪白桌面上那些他不熟悉的金属物件。 “你在干什么?” 赫克特走了过去,随意的扫了几眼桌面上的东西,由于他并没有接触过太过关于机械的学识,他只能勉强的认出里面的几个零件,从而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他的战友在鼓弄的东西,绝不可能是帝国的工厂造出来的。 毕竟就在一个月前,还有至少二十个冉丹异形拿着这种武器,想要打爆他的脑袋。 埃阿斯闷声闷气的回答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他的耳边,这位看起来高大、粗犷且蛮横的战士此时正以一种哪怕是最细心的刺绣者也很难做到的精妙手法,在不断的拆卸与组装着那些还没有他的手指头大小的精细物件,深棕色的掌心拂过雪色的桌面就宛如白色沙漠上的漆黑飓风,却留下了一副副精心打磨与组装过的完美组件。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么,我们在那个叫苍凉星的地方和冉丹的流散部队打了一仗,然后我们就被卷进了亚空间风暴里面,我就是在那个战斗后打扫战场的时候,捡到了这个东西的,我觉得它还能用,就拿回来收藏了。” 赫克特听着这个回答,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的看了几眼,他发现这个异形的武器似乎与他记忆中的有一些出入,而显然,埃阿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它和那些冉丹异形经常使用的枪械不太一样,所以我才把它弄了回来,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太一样,毕竟,我也不敢真正的使用它。” “也不知道它的威力如何。” 听着自己战友的喃喃自语,赫克特的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波动,毕竟对于第二军团的战士,特别是他们这一派系的来说,在战斗后打扫战场,再私藏一些小玩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这些猎兵小队,通常情况下都是寥寥几名阿斯塔特散落在大军的外围,基本上没有火星来的修士会跟着他们,收藏癖在这种情况下是通病,只不过在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埃阿斯身上,这一点尤为明显。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场战争的话,看似五大三粗的埃阿斯现在应该在火星进修才对。 “小心点,别让那些火星的八爪鱼发现了,毕竟这可不是那些纪念品之类的小玩意。” 赫克特拍了拍战友的肩膀,在对方有些漫不经心的应答下,转身离开了,但就在离开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埃阿斯,你还在改装你的动力背包么?” “我在尝试给它安一条伺服臂或者机械触手,不过还没有完工。” “……行吧,我不管你在自己的房间里干什么,总之,无论是哪件事情,都小心一点,如果可以的话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别去第一军团的那些战争机械那里晃悠了,他们已经找过我两回了。” “我只是在和那些载具里面的灵魂说话,它们挺喜欢我的。” 埃阿斯沉闷的声音让赫克特的眉头挑了挑,他最终还是没有反驳与自己出生入死的战斗兄弟,虽然他的说法听起来貌似违背了帝皇反复强调的【帝国真理】,不过第二军团对于这些所谓的真理和条例的态度倒是一直很稳定: 能遵守的时候,自然是要遵守的,毕竟帝皇的话语当然是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大智慧蕴含其中的。 但在理论与事实产生冲突与矛盾的时候…… 实事求是,未必是坏事。 在那些被第二军团的战士所涉足的古老遗迹里,有很多东西的存在历史甚至超过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文明出现的最前端,而在这样的时间长河中留存下来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帝国真理】所绝对否认的那些超出了人类认知的存在,它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是无可争议的超自然力量的运转。 每当这个时候,只有承认这些牛鬼蛇神的存在,才是能够对抗它们或者成功逃脱的,最重要的第一步,而在他们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之后,第二军团的战士便会自然而然地让帝国真理再一次回到他们心中不可撼动的高位上。 对于屡次探索那些远古遗迹和奇妙地点的第二军团来说,这样的理论相当重要,毕竟,如果顽固地抱着【帝国真理】不放,而对眼前的古怪景象视而不见的话,恐怕还会有更多的战士死在那些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地宫之中。 所以,在这场伟大远征的过程之中,有些军团坚持信奉着神灵的存在,还有些军团尖锐的否定着任何超自然的力量,而第二军团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或者说,摩根的子嗣两个都沾一点。 神明既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具体取决于在他们的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即使真的有神明,那么也不需要去憎恨或者崇拜,绕开他们的存在就可以了,毕竟在现实中,有着太多比信仰要重要的事情:军团的人数急需补充,远征的战情层出不穷,每一颗崭新的世界上都可能会有着未知的危险与宝藏。 简单来说,在大远征的进度与实际需要这些正事的面前,所谓的神明与信仰,真的不值得去投入什么精力,它们用不能带来什么实际上的好处,只会徒劳的消耗掉时间与物资。 最起码,在现在的第二军团之中,这样的思想是无论哪个派系都承认的主流思想,赫克特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军团的新星愉快的感受着自己脑海中的最后一丝因为休息所带来的迟缓也随之清空,让人感到舒心的敏锐思维再一次地全功率运作了起来。 在与他那伟大的基因之母相认之后,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躯体与意志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地增长着,这不是错觉,因为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在感叹他在这场战争之中的进步之巨大,在前不久,举荐他在这场战争结束后升任连长的消息已经传达了下来,只不过,看起来这个升任要等一段时间了。 毕竟他的连队,现在还在银河的各个角落里,四分五裂,就像他的军团一样。 不过……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 赫克特眯起了眼睛,他回想起了自己的梦境,自己在刚刚的休息中所经历的那场梦,阿斯塔特理应不会做梦,那会打扰到他们的休息质量,但他的确做梦了:在他的梦里,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非常地清晰且柔顺。 他听到了他在这场战争之中所肩负的任务。 摩根钟爱的棋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想着那个任务的每一个细节与要求,就这样,他离开了正沉浸在机械世界之中的埃阿斯,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他的导师,古战士凯隆正待在那里,一边擦试着自己的兵器,一边观赏着塔克斯星系的恒星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进行着自转,在阿斯塔特的目光之中,那个即将成为主战场的巨大行星在虚空的昏暗与恒星的光芒的交错中显露出了土黄色的身影,那些巨大的要塞甚至在太空中都能隐约看到,就宛如一颗丑陋的眼球在不断的拨动着那没有一丝情感可言的眼珠。 “命运总是无常的,不是么,我的小赫克特。” 古战士轻笑着,他一边端详着那颗巨大的星球,一边把已经擦拭好的武器放到了桌子上。 “一个如同土星大小的世界,本应是一个放眼整个银河都极为少有的珍宝,却依旧荒凉至今。” “尽管之前才发现,在很久很久之前,这个星球似乎被进行过改造与地底建设,甚至稳定了世界的内部结构,改善了重力条件,但它最后还是被抛弃了,抛弃至今。” “在曾经的辉煌纪元中,人们不屑于搭理这个毫无价值的世界,他们总是有更好,更富饶的选择,而在那些颓唐的纷争时代里,就更没有人搭理这些地方了,直到这场战争选择了这里,塔克斯的名字才会在星际中闪耀。” “战争总是会改变很多事情。” 当赫克特坐下的时候,他的老师的那双棕黄色的瞳孔正闪耀着亮晶晶的色彩,凯隆看着他,露出了一种匠人看待最骄傲的作品的时候那种由衷的喜悦。 “如果不是战争的话,我的赫克特,你还是一个王子。” “是啊,也许会是那样吧,凯隆阁下……那您呢?您似乎从来都没有和我们聊起过自己的过去。” “因为没什么可说的。” 古战士笑着,他的一只手搭在了额头上,眼神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与茫然:对于绝大多数的阿斯塔特来说,那些身为凡人的时光就像是神话中的迷雾孤岛一般,早就已经模糊到不可捉摸了。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也许我现在还是一个放牧者,没准会被分配到其他的农业世界,去豢养那些格罗克斯兽,听说它们现在正作为主要的食物来源而大受欢迎。” “不过这些都只是揣摩而已,我现在早就已经习惯了无穷无尽的战火与任务,而你,我的孩子,你也要升官了,这是好事,你在这场战争中的功劳配得上这些。” “一些稀松平常的功绩,凯隆阁下,而且其中很多都是我们小队共同完成的事业,不应该全都算在我的身上。” 凯隆摇了摇头。 “你有这样的想法,那就证明你配得上这些功绩。” 而赫克特只是继续眨了眨他的眼睛,他最近总是这样,这说明了他心底的一些不安。 “我……我其实并不确定我能否做好这一切,虽然我的内心中有着声音在鼓励我,但我还是有一些顾虑,我是指,凯隆阁下,我甚至对我们军团的历史,组成和结构都知之甚少,在我刚刚来到银河的战火之中的时候,军团就已经分裂。” 凯隆仔细的听着,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学生到底在担忧与思考着什么,这位古战士先是看了看窗外的情况:看起来,距离战争的真正爆发还有一小段时间。 那些暗黑天使的舰队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他能看到庄森的战士们操纵着一些奇怪的战舰,那上面发生出了幽蓝色的光芒,便在虚空中拉扯出了一个口子,似乎连接着一些独立的空间,接着,一些战舰便驶入其中,消失在了那里。 而这样的口子,在现在的塔克斯星系简直到处都是。 “看起来还有点时间,我的赫克特,我没法解答你的所有问题,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军团的一些组织和派系:其实一点也不复杂。” —————— 在军团刚刚草创的时候,在帝皇的意志下,我们一直以第一军团为模板与目标,积极地学习,不过我们一直没有把那些暗黑天使的全部精华学到手,只是粗略的掌握了其中的几样,这也导致了不同的派系相继诞生。 每当一个席位诞生,并且得到了正式的承认,它就会在军团的议会中得到一个永久性的席位,以及一枚象征着认可的戒指,由该派系的一位古战士保管。 总得来说,在【太阳之死】发生之后,伴随着马歇尔团结军团的最后努力宣告失败,第二军团迎来了分裂,各个派系带着自己的舰队驶向了银河中不同的角落,如果算上象征着第二军团【正统】的第一舰队的话,总共有六支舰队。 在这其中,第一舰队是军团绝对的核心与灵魂,在军团迎来分裂的那个时候,全团上下大概有一万两千名左右的战士,其中有六成留在了第一舰队。 作为军团的主力,第一舰队并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或者说,这个舰队所代表的就是战争中所需要的一切基础条件:填充战线的普通步兵,装甲部队,机动部队,大量的空中火力支援等等,第一舰队决定了军团即使在没有任何手段的情况下,依旧可以作为一支正常却平凡的阿斯塔特军团而为帝国服务。 也正因如此,平凡的第一舰队所代表的力量,也是第二军团之中的【首席】,他们也许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特色,但他们的存在就是军团的压箱石,在所有的手段都失效的情况下,这些最普通的战士和【密库】会支撑起结束战争与取得胜利的重担。 而赫克特所在的第二舰队,这支以【科技探索】和【收集】为最大乐趣的部队,便是仅次于第一舰队的【次席】,这支派系的历史几乎和军团自身一样古老,因为每一名帝皇的獠牙都有着近乎于与生俱来的探索精神,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首席】和【次席】其实是不分家的,在正式分裂之前,这两个派系也保持着高度合作:第二舰队通过各种手段得到了大量的珍惜武器,这些末日启动器成为了军团的底牌,但它们的绝大多数,都锁在了军团长马歇尔所掌管的【密库】之中,处于【首席】的严密看管之下。 而接下来的第三舰队,是一支以探索灵魂之海与灵能力量为己任的小规模精英集会,他们以一种比白色伤疤稍稍激进,却又比千子要谨慎太多的姿态,不断地扩张着自己在灵能方面的认知,而据说第二军团的第一名灵能者,甚至是帝皇本人在泰拉统一战争的末期,亲自教导出来的,灵能的强大也让这个出现较晚的派系很快就成为了军团之中的【三席】,但他们的人数却从未兴旺过。 而早在这些灵能者出现在军团里之前,一些还在经历着泰拉统一战争的老兵就在小队作战中体会到了潜伏、谍报与破坏地方枢纽的好处,他们也组成了一个躬耕于黑暗之中的小集体:严格来说,这才是第二军团历史上的第一个派系,他们位居【四席】,因此在军团分裂之后,他们的舰队也成为了军团的第四舰队。 据说,军团的【四席】和【五席】一直保持着合作,而第四和第五两支舰队也是相伴而行,但在一次短暂的分别行动之后,第五舰队却突然消失在了一个极为偏僻的星系之后,那里紊乱的亚空间波动让搜寻成为了妄想,于是,【失落的第五舰队】便成为了与那支【不被原谅的舰队】所并肩的谜团。 而最后的派系,也就是第六舰队,他们甚至还没有正式的得到一个席位,这支舰队和极限战士走的比较近,他们很欣赏那种在凡人中建立井井有条的秩序的感觉,我个人觉得,那就是一群怪胎,军团中的不少人同样这么认为。 就这样。 第一舰队:【平庸】的绝大多数。 第二舰队:探索所带来的科技与遗物。 第三舰队:灵能。 第四舰队:阴影中的事业。 第五舰队:失落中。 还有那个不被完全承认的,热衷于与凡人互动的第六舰队。 这就是军团的主要力量。 除此之外,军团之中其实还存在一些小的派系,他们中的某些其实非常有意思,但是他们的规模还是太小了,无法成为主流。 —————— “那么,凯隆阁下,我们第二舰队的戒指,又是什么?” “秘银之戒,用多种名贵金属锻造而成。” “秘银?” “很多古老的故事传说中才会出现的,近乎完美的金属,也象征着我们这些热衷于考古的家伙所梦想的那个古老年代……怎么了?” “没什么。” 赫克特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也许我们的基因原体戴上它,会很漂亮。” “漂亮这个词,可是很少用来形容一位原体。” “谁知道呢,也许,我们会拥有一位基因之母?” 赫克特的轻声细语成功地让古战士大笑了起来,他笑了很久,却又突然露出了一种严肃的表情。 “如果是一位基因之母,一位真正的【母亲】。” “某种意义上,对于军团,那会是好事。” 嗯,开始铺垫军团,为了打完这一战的摩根回归做准备。 我在想要把二团设计成什么风格的,什么文化的,标志和名称也在思考,各位有什么建议可以提一提。 还有一件事……摩根怎么可能把脚踩的葡萄酒给原体喝啊,我都让她解释了,那是还没完全熟的葡萄酿的,自然会酸。 反正原体这几杯肯定是正常的酒。 至于阿里曼那杯嘛…… 反正喝不死,不是么? (本章完) 第132章 大军 它们要来了。 冉丹,要来了。 当摩根的灵魂突破了肉体与凡世的桎梏,来到了那片充斥着无与伦比的疯狂、幻梦与冰冷气息的虚空中的时候,她反而感到了一种颇为虚假的温暖,一种令人感到短暂舒适与满足的包容。 就像是一只从小就被折断了双翼的雄鹰一般,在某个足够幸运的时间段,它回到了高空,享受着之前一直不曾感受过的自由与天性的美妙,万事万物在她的眼中不过是埋首于尘土之中的可悲生物,是任凭她采摘或践踏的篮中珍馐。 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甚至理解了那些马格努斯与他的子嗣们所做出的愚蠢行为,她理解了那些普罗斯佩罗人为什么会执着于让自己的灵魂在危险的汪洋中游荡,如同最癫狂的瘾君子追求刺激品一般,那些最极端的千子战士,甚至是普罗斯佩罗之王本人,都在追求着灵魂的自由与飘荡。 摩根曾不理解,但现在,她理解了。 她的灵魂超脱于她那只能称之为桎梏的躯体,在须臾之间便突破了万般的云层与苍穹,在凡人难以想象的世界中,她将最广袤的荒漠与最高耸的峰峦随意抛在了自己的脚下,她的每一次虚无的呼吸都在一层有一层的云与风中卷起了阵阵的滔浪,宛如一位稚嫩的神祇在云层中消磨着永恒的光阴。 她抬起头,灵魂的影子便甩开了那曾经制约着无数种族困在自己母星上的引力与真空,来到了黯淡的群星之中。 她伸出手,无数的日轮与星辰便恭敬地从她的视野中消失,它们依旧存在于原本的地方,但是它们与热量再也无法干扰到她的感官与意志,就宛如平庸的臣子永远无法滞缓女皇的步伐。 她笑着,看着,命令着,她的意志与渴望在一瞬间超脱了世界的引力,超脱了恒星的束缚,超脱了最简单的星系与视野的力量,来到了哪怕是最新锐的科技仪器也不可能观察到的地方。 她立于群星之上。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这样做。 那些作为生物的与生俱来的短浅视野,那些集结了千万年的智慧才发展出来的机器的极限,那些耗尽了凡间无数的智者的无数的天才主意才诞生的万般方法,那些凡人所能够做到的一切,所能够想象的一切,所能够祈求的一切,在她的眼中,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情。 她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与痛苦,她只需要让自己的灵能开始运转,让自己与生俱来的力量能够肆意的宣泄出来,就可以做到那些凡人穷尽一切的行为,那些用血与泪与汗所缔造的结晶,不会是她脑海中随意一个想法的最拙劣的模仿而已。 她能观看,她能决定,她能改变,她能放纵。 简而言之,在某种领域内,她就是传说中的神祇。 这样的想法在摩根的脑海中存续了不到一秒,便让她勾起了自己的唇角,蜘蛛女士那深不可测的冷静与理性唤起波涛,将这可怜的狂妄与引诱冲刷殆尽。 也许那些千子,也许阿里曼甚至是马格努斯,会沉迷于这种感觉之中吧,他们可以以此为傲,以此为自己生而优秀,生而高贵,生而凌驾众生的强有力的作证,并不惜一切地沉迷其中。 但是摩根并不会。 过于轻易得到的力量总是会让人忘乎所以,可是蜘蛛女士在肆意宣泄自己的天赋的时候,却又总是会想到她内心中的那些存在。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谦卑的感觉,那些仅剩的傲慢就会烟消云散,让她的精力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与目的之中。 她知道,自己只是蝼蚁,自己没有任何接触傲慢和愚蠢的机会。 摩根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只用了一瞬间,她便将整个塔克斯星系收于眼底,便将这个星系中的每一个生命,每一种思想,甚至每一次呼吸,通通传唤到了自己的灵魂面前,细细筛选。 她能看到,她的血亲在准备着各自的事情。 她能看到,那些属于太空野狼的舰队正在骂骂咧咧着,驶入那些被暗黑天使所开辟出来的微型宇宙之中,这些被第一军团所开辟出来的小型空间散落在星系的各处,它们所需要用的科技与遗物是远远超过任何帝国人想象的。 她能看到,伏尔甘正率领着自己的子嗣熟悉着每一座要塞与每一座高墙,爆燃、热熔与各种各样的喷火器在他们的脚边堆积如山,而火龙之主本人则在检查那些最重要的地点,检查每一个需要直面冉丹最疯狂的大军的铜墙铁壁。 她能看到,庄森在待着他那位于【不屈真理号】深处的指挥室之中,一遍又一遍地擦试着那把已经过于雪亮的狮王大剑,他披甲、起身、低声自语,来到了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桌案之前,掌握着万千大军的骑士长们围绕在他的身边,他们臣服于他的威严,宛如最卑微的侍从一般,俯首帖耳。 她能看到,她现在最器重的棋子正在一点点实施着她的要求,他将在这场战争的最后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能看到,数以千万计的凡人正在走进他们各自的战斗岗位之中,他们得到了鼓舞、欺骗或者许诺,作为迎接战争的奖赏;她能看到,那些埋藏在破碎历史最深处的恐怖已经被释放了出来,它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尽情的释放着对任何生命与文明的刻骨仇恨。 万千的情景在每一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上演着;万千的想法在每一个凡人的每一种思维中蹦跃着,万千的可能在每一颗子弹的每一次奏响中行进着。 她将它们抓在了手中,贪婪的呼吸着。 她能看到。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她也能看到。 它们,也已经来了。 —————— 视野穿过了星系中最边缘的散落陨星,来到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幻之中,来到了哪怕最勇敢的战士也不愿意涉足的至暗领域,来到了这场战争即将爆发的第一次交锋的最外围。 在帝国舰队的第一批伏兵都已经被她的视野甩开了之后,摩根的意志终于突破了星系的范畴,她的感官冲到了亚空间的波涛之中,而几乎在下一秒,她就看到了她所寻找的目标。 它们已经近在咫尺。 黑浪如潮,步步席卷,那些装满尖刺和连枷的可怖舰船似乎已经将帝国的星系彻底的包围了,它们无穷无尽,从摩根最细微的感官一直到她灵魂之视野所能远眺的最极端的远方,通通都被异形的战舰所占据了,它们成群结队,宛如来自炼狱之中的别西卜终于厌倦了永无止境的等待,从而卷起了足以吞噬地上诸国的滔天蝗群。 在摩根跟随着她的兄弟,与冉丹交战的这整整十年之中,她曾经绞杀过冉丹的舰队,踏平过冉丹的要塞,将数以百万计的异形大军丢进了死亡的轮回之中,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见过如此的大军,她也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冉丹异形蜂拥在一起,组成了任何一个军团都不可能抵挡的狂潮。 异形的舰队,异形的军队,异形的鲜血,异形的呼吸,数量多到难以技术的思维簇拥在了一起,宛如一群咆哮的巨龙在这至高天中肆无忌惮地前行着,就连恶毒的蜘蛛女王也不敢正面地挑衅,她暗自地躲在一遍,观察着这看似不可抵挡的绝望大军。 冉丹人也许把它们所有的子民都塞进了这些战舰,又也许把所有能够升空的东西通通投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也有可能是把从整个北部银河掠夺而来的东西,凝聚成了一把匕首,刺进了帝国的心脏。 在第一个瞬间,摩根就忍不住地如此想着,因为只有这些想法才能支撑她眼前的景象:冉丹的大舰队根本看不到尽头,足足有数以千计的战舰作为这支大军的先锋,而在它们身后是力量也只会更多,当它们的先锋已经步步紧逼了暗黑天使最重要的防线的时候,它们的主力甚至还没有离开之前所盘踞的那个星系,而在这些充斥着一整个星系的主力舰队之后,那些负责殿后与补给的舰队又充斥了另外的几个星系。 摩根的视野越升越高,当她把一整个星区的每一个世界,每一缕光芒都尽数收入了自己的眼底的时候,她依旧没有看到这支异形大军真正的尽头,就仿佛这些无悲无喜的生物已经毫不犹豫地榨干了自己种族的最后一滴鲜血,将自己的灵魂与绝望化作了最后一把用于战斗的匕首,握在了手中,挥向了属于人类之主的国度。 一个星系、两个星系、三个星系…… 异形的大军无边无际。 一千艘、两千艘、三千艘…… 摩根的视线如同无形的微风一般吹拂在冉丹人那无法计数的虚空战争引擎之中,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只去清点那些看起来能够在战斗之中起到重要的作用的主力舰。 但当她清点到了【四千】的时候,她放弃了这种无用的行为,而在她放弃清点的黯淡虚空之中,依旧能看到无穷无尽的亵渎战舰正在源源不断地现出它们的身影,摩根能够注意到,那些停留在后方的战舰中,很大一部分都并不是冉丹的风格,更像是冉丹将各种各样的被俘虏的战舰拼接在了自己那疯狂的舰队之中,她甚至看到了一些曾经效力于人类帝国的战争引擎,它们的创伤被随意的修补着,从它们的舰桥上只传来了死寂的气息。 她的目光集中在了那最为强盛的一个方阵,集中在了冉丹那仅剩的三台战争月亮之上,她能看到那些原本是灰白色的球体已经彻底地化作了不详的猩红之物,她能看到那个最大的战争月亮上正在散发着一种足以让她感受到真切的威胁的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的刺眼,就像是冉丹的统治者们擒住了一颗新兴的太阳,把它关在了里面。 但它并不是太阳,因为它正散发着不属于太阳的声音与气息。 摩根聆听着,她还像听到了什么东西。 但有人并不想让她继续聆听下去了。 先是一股力量的探察,接着伴随着灵魂之海中的尖叫,数以十万计的灵魂在无尽的虚空之中释放着它们的恶意,每一个灵魂都是能够在亚空间的波涛中卷起自己的水花的存在,它们汇聚在一起,组成了狂乱的重锤,在星系与世界的边缘不断地挥舞着,妄图驱赶这个擅自窥伺的小贼。 摩根的目光漠然地扫过了这义愤填膺的大军,她的精力继续放在了观察那些最重要的目标上,不过是抽出了一只手,随意的在冉丹的先锋之中挥舞了一下,数千股哀嚎便在同一时间齐齐响起,每一股都代表着一个狂妄的对手在他的战友中扭曲无比地死去。 摩根的目光中闪过了对于这些氓虫的轻蔑,但就在她继续着自己的观察的时候,一个让她无法忽略的气息从那艘最为庞大的冉丹战舰中骤然升起,就像是一颗恒星尽情的释放了自己的愤怒与热量。 人生第一次,摩根的冷汗瞬间就从她的脖颈上滑落了下来。 她调转着视线,让自己面对着那股意志:它从那艘最庞大、最野蛮也是最扭曲的冉丹战舰中冉冉升起,当它终于出现在了虚空之中的时候,数以千万计的灵魂在齐齐地欢呼,在狂热的呐喊,在竭尽自己的一切,用干哑的喉咙倾吐出对最伟大者的誓死效忠的信念。 摩根看了它一眼,她没有升起继续对抗下去的念头,蜘蛛女士的灵魂小心的衡量着彼此的距离,慢慢的退去了。 而出于她意料的是,那个她此生所亲眼见过的最可怕的对手似乎也并没有追击的意思,它只是盘踞在自己的战舰上,就像是那上面有着值得它寸步不离的东西。 又或者说,它本身就无法轻易地移动。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如果想要等到这个意志降临在塔克斯的主战场,那么他们首先需要撕碎数以千计的冉丹舰队的锋芒,让异形的鲜血浸泡塔克斯的每一寸土地。 如此想着,她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摩根最后的看了一眼那个不断闪烁着最为刺眼的血红光芒的世界。 这一次,她又听到了。 不过这一次。 她听懂了。 她听懂了那个声音。 —————— 哪怕是摩根,在听懂了这个声音的那一刻,也感到了一种本能的恶心、恐惧与颤抖的混合产物,在袭击着她的心脏。 她在害怕。 害怕那股光芒。 害怕那个东西。 —————— 那是哀嚎。 那是数以亿计,数以十亿计,数以百亿计的生命在被丢入地狱之前的最后一声哀嚎,是无法估量的绝望、诅咒、仇恨与恐惧在一瞬间被提取出来,又被尽情的揉捏在一起的可怖化身。 单单是真切的看一眼那股光芒的本质,摩根就能看到无数死寂的星辰遍布在银河的至暗之中,就能看到数以千万计的屠杀是如何在一息之间被吓达,就能看到只要这股光芒倾泻出这股银河之中最为恐怖的死亡精华,它所爆发的力量又会有多么的惊人。 它可以摧毁一个世界,轻而易举地摧毁,当它踏入那个它需要摧毁的星系的时候,它就可以被发射出来,无需瞄准,也无需更多的安全环境,因为这些绝望的灵魂所打造的冲击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一整个星系拖入彻底的寂灭之中,而代价无非是这股光芒本身。 想到这里,一个最为理所当然的问题也出现在了蜘蛛女士的脑海之中。 那么,对于冉丹来说。 这种只能使用一次的,足以终结任何战争的浩劫。 究竟应该被释放在哪里呢? (本章完) 第133章 无能的下场 在如今的暗黑天使军团里,只要是摩根的要求,就不会得到任何拒绝与拖延。 即使有些暗黑天使处于那种骨子里面的傲慢,并不想让一名外人在军团之中如此的耀武扬威,但是他们也没有胆量去对抗来自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的怒火,更没有实力去挑衅蜘蛛女王的锋芒。 尤其是他们近乎是绝望的发现了,在不使用灵能的情况下,这位银发的女士似乎同样危险,同样地不可战胜。 即使是阿斯特兰,那位在整个帝国的阿斯塔特战士中都足以位列前二十的强大剑士,那位从泰拉就开始服役,眼中除了帝皇便再也没有任何人的傲慢老兵,当他的剑锋在一次愤怒中指向了这位庄森所信任的顾问之后,就在接下来的几息之内,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 阿斯特兰没有和任何人提起他与摩根的那次冲突,他似乎以一种绝望的姿态渴望去遗忘它,去遗忘他距离死亡与永恒的酷刑最接近的那一秒钟。 所以,当摩根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当她散发着战斗余波的视线在无意中瞥到了阿斯特兰的盔甲上的时候,她能看到这位傲慢的暗黑天使在任何人都无法察觉到的一个瞬间里,那轻微的颤抖所带来的盔甲之间的摩擦声响。 “原体想要见您,摩根女士,他命令我们,在你恢复状态的第一时间就将你带到他那里去。” 【我知道。】 摩根随意的摆了摆手,她并没有立刻地起身,而是扶着额头,休息了一阵子,没有任何暗黑天使敢于打扰她,庄森之子们一贯的蛮横作风在这位真正的蛮横女王面前如同冰雪般消融了。 但摩根也没有让这些可怜人为难太久,她也的确需要把自己所见到的所有事情告诉庄森,让暗黑天使能够有所准备,她知道,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她的信息,毕竟在此之前,冉丹的大舰队一直笼罩在一种极为诡异的亚空间迷雾之中,就算是摩根也很难远程看到更多的细节。 也许对于其他军团来说,一个距离战争的爆发也许只有几个泰拉标准时的情报未免过于鸡肋,但是对于暗黑天使来说,却绝非如此。 摩根快步走出了房间,那些刚刚在灵魂之海中所遭遇的事情依旧在她的脑海中传出阵阵回响,让她感到一种轻微的刺痛。 无论是与那个冉丹【帝皇】的短暂对峙,还是目睹了那个猩红光芒本质所带来的冲击,都或多或少地撼动了摩根一直在苦心维持着脑海之中的宁静与平衡,那些被她所吞噬的灵魂再一次的扬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雪舞,那些被随意丢弃与销毁的灵魂碎片也在三尊可怖意志的阴影之下颤抖着,甚至不断地从她尘封的记忆与情感中震落出了更多的碎片。 在从自己的冥想静室前往庄森的指挥室的过程中,摩根在走廊里快速的平息着脑海中的一切混乱与骚动,她已经决定了,在接下来的战争之中,除了那些足够重要的灵魂之外,她会把所有的淤积全部消耗一空。 在此之前,她已经在名为塔克斯五号星的主战场上安插了大概三百个信标,让她能够在这些地点之间实现快速的移动:但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个数字并不保险。 再安一些。 其他的后备手段也要进一步地补充与加强。 安全。 安全第一。 —————— 而在想完这一些,并对脑海中那些四处乱窜的灵魂与记忆碎片进行又一次整理与安置的时候,摩根突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一个……不属于她的碎片。 具体来说,这似乎是一个与荷鲁斯有关的碎片,是荷鲁斯深层记忆之中的一部分,摩根记得自己曾经在与荷鲁斯的谈话之中,下意识的探查过他,虽然那只是一些近乎于例行公事的瞥视,不会现在看来的确也有了收获。 在推开庄森会议室大门的前一刻,摩根随意的扫了一眼这个碎片之中的内容,凭借着基因原体那傲视实体宇宙的思考速度,她在一瞬间看完了这个碎片的内容。 哦,是关于荷鲁斯的。 荷鲁斯,佩图拉博。 与那位第十一原体。 —————— 在佩图拉博刚刚回归人类帝国的时候,这位哪怕放在基因原体之中也过于醒目的天才,曾经吸引了无数的注意。 尽管这些注意他的人,很快就被那次惊天的十一抽杀的酷刑所吓跑了,但是依旧有些胆大心细的人物选择了接近这位看起来颇为喜怒无常的奥林匹亚之主。 荷鲁斯,便是其中一个。 所有人都在谴责钢铁之主的残暴手段,但只有荷鲁斯看到了佩图拉博暴戾的外表下那颗有些过分敏感的心灵。 而对于牧狼神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并肩作战更能拉近与其他兄弟的情义的了。 于是,一场联合作战被荷鲁斯提了出来,在原体的暴行中心惊胆战的钢铁勇士被集合了起来,他们的目标是银河系的西部边疆,在那里,第十一原体正在清剿一种奴役了十几个人类世界的异形帝国。 影月苍狼和钢铁勇士组成了大约一万人的联军,而当这股力量作为支援赶到的时候,第十一军团正在分散开来,一点点地侵蚀着异形的最后防线。 两位原体在一个曾经的人类殖民地的上空找到了他们的兄弟,此时,这位最纯洁的原体正在检验他的子嗣的实力:他命令一个连队去解放这个世界,而他本人则留守在了战舰上,依靠着地面上的反馈与他的计算,衡量着这支连队所具有的价值与意义。 帝皇的第十一原体,或者说门格尔,是一个相较于他的兄弟们来说更为瘦弱的人物,这似乎与他小时候的营养不良有关,他并不总是穿着战甲,在更多的时候,他喜欢穿着简单的白色大衣,十根手指则是被他亲手打造的精密仪器所保护着,这些仪器的精良甚至曾让费鲁斯发出由衷的赞叹,它们能显著的提高门格尔的操作能力。 门格尔在属于他的荣光女王的舰桥上迎接了他的两个兄弟,他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容貌放眼原体中也属于英俊,虽然从不以力量或者坚韧而著称,但是也很少有人愿意面对这名原体的精湛剑法:门格尔手中的长剑宛如湍急的水流,它不会放过任何对手的疏漏。 荷鲁斯与他的兄弟拥抱,牧狼神的心情因为他所见到的一些东西而感到不安:无论是这艘过于寂静的战舰,还是那些无悲无喜,看起来与机械无异的阿斯塔特,甚至是透过舷窗反射的光芒,在第十一军团的舰队阴影中若隐若现的那一枚旋风鱼雷。 等等,那颗鱼雷是不是正在指着他的子嗣为之战斗的那个世界? 荷鲁斯挑起了眉头,但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牧狼神努力说服着自己:最起码,他能在门格尔的身上感受到真挚的欢迎与喜悦,而这位第十一军团之主也以同样的热情迎接了佩图拉博,甚至让奥林匹亚之主有些手足无措。 显然,他的兄弟对于血亲依旧有着很深的感情。 而当荷鲁斯看到那些帝皇亲赐给门格尔的奖赏被如何珍重地保护着的时候,他也确信了,他的兄弟依旧如同之前一样。 全帝国都知道,门格尔对于帝皇的狂热忠诚,他就像是侍奉世间最完美的生物那般,敬畏与爱戴着他的基因之父,只有罗嘉的狂热才能与他稍稍抗衡。 “门格尔,我的兄弟。”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他看着脚下的那个世界,有太多的困惑在他的心中燃起。 “我希望我们没来晚,现在你在做什么?” “一场实验,荷鲁斯,一场考量我的子嗣的实验。” 门格尔笑着,他拿起了一张电子板,递给了荷鲁斯,佩图拉博也凑了上来,在牧狼神还在为了上面的无数数字而思考的时候奥林匹亚人已经发问了。 “你在计算这场战斗?” “回答正确,我聪明的佩图拉博兄弟。” 门格尔拍了拍手,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通过对这支部队过往战绩的记录与总结;对这个世界的守军力量的盘查与预估;再加上这场战争开始以来的所有经验和教训,以及我所收集到的,直到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突发情况,我可以正确的算出这支连队需要多久的时间能够消灭所有对手,收复这个世界,具体时间可以精确到分钟。” 这个未免有些狂妄的说法让牧狼神的目光闪过了怀疑的色彩,他看向了佩图拉博,寻求着确认。 “理论上,的确可行。” 钢铁之主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兄弟的说法,但是很快,佩图拉博的眉头就因为电子板上两个过于刺眼的亮光而皱起。 “门格尔兄弟,这两个【失败】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已经失败了两次了,两次,他们因为同样可笑的理由,没有完成我所交代的任务,尽管他们完全可以按照我的规划去做到。” 门格尔话语中的某些冰冷气息让荷鲁斯不由得脖子发凉。 “那……他们现在还需多久?” “还剩十分钟,这是我给他们的最后一个机会,绰绰有余,尽管他们是完全的轻装上阵,但是这个世界只有一些最低等的对手,哪怕是新兵都可以胜任,更何况他们有整整两百人。” “我实验过。” 第十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微笑着给出了这个答案。 然后。 十五分钟过去了。 荷鲁斯和佩图拉博的目光有些飘忽,因为任谁都能看到门格尔的脸上已经是寒冰密布。 “怎么回事?” 终于,这位原体接通了自己子嗣的信号。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如何你们再敢因为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而耽误作战方案,我不会再原谅你们了。” 对面的声音似乎有一些嘶哑与喧闹,过了一会,才传回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抱歉,父亲,我们……” “够了!” “你们延误了五分钟。” “这不是可以容忍的事情。” “但是那是至少五千名儿童……” “我说过!” “一切!以我的计划!作为第一目标!” “你们已经失败过两次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父亲,最起码请您把这些平民……” “砰。” 在地面上的那些第十一军团的战士似乎还想着说些什么,但是门格尔已经挂断了通讯,他的脸上没什么愤怒的气息,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与漠然。 “发射。” 他说到。 “……什么?” “……发射什么?” 荷鲁斯本能地想要询问,但他的问题很快就被解答了。 鱼雷,那枚旋风鱼雷。 在门格尔的命令下达了之后,这颗无情的毁灭者几乎在眨眼之间就被释放了出来,朝着那颗拥有着无数民众,拥有着一个连队的阿斯塔特战士的世界,砸了过去。 荷鲁斯甚至忘记了尖叫,因为他已经完全的愣住了,甚至是一旁的佩图拉博也同样如此,两名原体就这样看着那颗已经距离人类帝国近在咫尺的世界被彻底的夷为了一片荒芜。 在旋风鱼雷那冰冷无情的爆炸光芒之中,比它更无情的是第十一原体的面容与话语。 “我给过他们机会。” “算上这一次,三次。” “整整三次,他们都要因为所谓的救援而耽误作战计划,他们无视了我的警告与命令,他们不会遵守这些最优方案,他们没有做到最为更高一级的存在,理应做到的一切事情。” “他们是失败者。” “是自然选择的错误,是浪费了资源、机会与未来的东西。” “无能,是不可原谅的。” “对于帝国来说,无能者与最罪恶的敌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对于无能者,对于失败者,唯一的对待方法就是毁灭,因为他们已经不能够做出贡献,他们已经不配再去执行伟大的帝皇的任何一个计划。” “这是他们的下场。” “无论是谁,无论他们曾经做到了什么,这就是无能的下场。” “无论是谁。” —————— “哪怕是我。” (本章完) 第134章 门格尔之言 “我想你可能枉顾了事实,我的兄弟荷鲁斯,你在因为你内心中的那些所谓的情感带来的软弱与盲目而抛弃了真正的智慧。” “你反感我刚刚的行为,荷鲁斯兄弟,因为你认为这种行为是一种暴行,一种背叛,一种父亲对于自己子嗣的屠杀,你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我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并不是我的子嗣,他们与我唯一的联系,就是我的基因种子让他们脱离了最可悲的凡尘,让他们完成了物种的进化,拥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拥有了成为更强者的运气。” “我不是他们的父亲,不是他们的亲人,也不是他们可以依赖或者祈求的对象,我是赐予者,是引领者,是指挥者,是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更高等的生物。” “我脑海中的知识让我知晓了他们从何而来,还有他们的使命,与他们的极限,而我的任务,就是让他们能够无时无刻地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力量与动力,完成作为工具与齿轮的最大作用。” “我知道他们能做到什么,我比你们所有人都要清楚他们的上限究竟在哪里,所以,我一直以此来要求他们,而大多数人也总是能够做到他们理应达到的最佳水平。” “总有人觉得他们的努力和拼搏让他们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但这不过是他们理应达到的水平。” “这一次他能做到的事情,他能达到的水平,无论他究竟为此付出了什么,在下一次,他都必须能够做到,能够达到。” “因为这只是最基础的标准。” “很多人把这些达标的家伙称作是优秀,但他们不过是做到了他们理应完成的事情,这只是最简单的物尽其责,可我却需要去专门地夸奖他们的所谓努力。” “真是可悲。” “但总有另一些家伙,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是用各种理由来搪塞与拖延我的计划的蠢货,他们会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凡人,那些不值得浪费任何精力,不具有任何价值的可悲生物,而破坏掉原本的方案与计划,而让更伟大的利益受到无形的损害与消耗。” “他们却总是告诉我,他们已经尽力了。” “他们总是告诉我,这些凡人比胜利更重要。” “他们总是告诉我,这是帝皇塑造他们的理由。” “多么悲哀的言论。” “多么愚昧的思想。” “多么不忠的谣言。” “所以,他们该死。” “不是么?” “毕竟,一个连符合使用者的意愿都做不到,连自己最基础的职责都完不成,甚至连自己的地位都看不清的工具与消耗品,也就只有一个下场了。” “是的,你没听错,我的兄弟荷鲁斯。” “工具。” “……你在生气?” “为什么?” “我还以为你和那个没有半点耐心的佩图拉博不一样呢,荷鲁斯。” “安静,我的兄弟。” “让我告诉你吧。” “不要把他们看的太过珍贵或者独一无二,我可怜的兄弟,单单是在我的脑海中,我就能想到不下两种可以取代他们位置的新生物,只要有条件,我就能让这些图纸上的物种来到世间。” “他们只是工具,只是我们的父亲为了尽快地让银河重新回到他的手中而暂时性的妥协,他们终究要被淘汰,被舍弃,被更强大与更优秀的存在所击败,这是最简单也最不可违抗的法则,荷鲁斯。” “适者生存。” “只有你,我,还有我们的那些兄弟,才是不可替代的,我们是父亲倾注了感情与寄托的存在,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在某一领域替他行驶那无上的权力。” “禁军不过是一些奢侈的玩具而已,那些永生者也不过是凭借着一丝运气而苟且偷安的存在,至于那些凡人?他们是最可悲的,他们也是最可恶的,这些物种拖累了我们的父亲,他们的愚蠢让他的伟大与智慧大打折扣。” “你问我为什么称呼他们为物种?” “……” “你把他们看做是同胞?嗯?荷鲁斯?” “别躲闪你的眼神了,我的兄弟,你的第一反应已经告诉了我你的答案。” “在这一个问题上,你和我没什么不同,收起你的嘴硬吧。” “……” “你知道么?” “我曾怀着近乎于朝圣的心态来到了帝国,你知道的,荷鲁斯,我是多么的崇拜我们的父亲,我曾无比坚信,他所塑造的国度定会是最美妙的地方,是科学与真理能够尽情起舞的乐园,是只有最优秀的个体才能得到权力与地位的,世间一切正确规则的发源地。” “我曾经那么相信着。” “但你知道,我又看到了什么么?” “他被拖累了,我们的父亲,我们最伟大的父亲,世间最完美的生灵,一切真理与科学所能达到的活生生的顶峰,他被拖累了。” “被这些名为人类的物种。” “被这些连自己的作用都发挥不出来的废物。” “拖累了。” “他说这是责任,是使命,是自愿的爱,但我不懂这些。” “我只知道,他被这些可悲的东西用所谓的【忠诚】与【追随】所束缚了,他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的痛苦,这样的艰难,他是多么伟大啊,他理应获得一切,获得更好的,而不是这些可悲的物种所散发出来的恶臭与低能。” “多么悲哀啊。” “他为什么要执着于人类这个可悲的物种。” “他明明知道如何塑造那些更优秀的存在。” “而现在,我的兄弟,连你也这样了……为什么?” “你说你爱着你的子嗣?作为一个父亲?” “呵……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逗我笑了,荷鲁斯。” “作为父亲?” “这真是可爱的错觉。” “那我问问你,我的兄弟。” “作为父亲,你能认出你的每一个子嗣么?嗯?十万个影月苍狼,从最傲慢的高官到最为默默无闻的士兵,他们都是你的【子嗣】,你也是他们每个人的【父亲】。” “但那又怎样?” “你记不住。” “是的,记得每一个,也许是个困难的挑战,那我再问你,你能平等的看待他们每一个么?” “你心爱的阿巴顿,和一个你第一次见到的影月苍狼,你能在内心中公平的看待他们么?” “当他们同时诉说着一件没有任何证据的事情的时候,你会在第一时间平等地相信他们么?” “当他们遭遇危险的时候,你会处于最冷静的思考去拯救更有机会的那一个么?” “当他们遭逢死亡的时候,你会平等的伤心么?” “当他们,那些你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影月苍狼,数以百计的死在了战场上,成就了最伟大的胜利的时候,你是会沉浸在悲伤之中,还是不由自主地让胜利的喜悦与傲慢占据你的内心?” “别逃避了,荷鲁斯。” “你说,这是因为有些人是你熟悉的,而另一些不是,这是人之常情,那我问你。” “我们的父亲,会这样么?” “而你荷鲁斯对你的兄弟们,会这样么?” “当我们一位兄弟在最辉煌的胜利中死去的时候,你认为我们的父亲,又或者你自己,是会沉浸于胜利,还是为了他们的逝去而伤痛。” “对,就像你说的,无论是我们的父亲,还是你,当然都会悲痛万分,因为我们是同类。” “只有我们,才是同类,才是你的情感真正的倾斜对象。” “你,我,我们的兄弟和我们的父亲,银河之中,只有这寥寥的十几个个体,才是我们的同类,是值得重视与珍重的。” “剩下的,无论是凡人,还是你我的所谓【子嗣】,都只是一群消耗品,是工具,是在这场父亲所指挥的乐章中,堆在我们每个人脚边的等待使用的乐器。” “这场远征无非是一次盛大的乐章,盛大到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使用着堆积如山的乐器,去完成我们的父亲所指挥与需要的每一个音符。” “而你,只不过对其中一些经常使用的,色泽、手感与音调都非常良好的乐器,产生了一些不应存在的累赘情感,这让你误认为这是所谓的父子情谊。” “但乐器终究是乐器,归根结底,它们不过是一堆工具,一堆用来达成我们的目标,达成我们父亲的事业的消耗品。” “当它们不再好用,当它们违背了你的意志,当它们连自己的本职都做不好,让你失望的时候。” “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 “工具,终究是工具。” “它们理应被更好的存在去替代,去抹除。” —————— “当然,我知道我是说服不了你的,荷鲁斯。” “我也从未想说服你。” “我只会,用现实去说话。” “我会这样做的……” —————— 当第十一原体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的时候,摩根刚刚推开了指挥室的大门。 正巧,黎曼鲁斯正打算离开。 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看起来颇为不快,但是显然,他并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额外的不愉快,芬里斯的狼王分给了摩根几缕视线,当他们对视的时候,黎曼鲁斯呲着他的牙,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预先祝我们的合作愉快。” 他说着,然后快步离开了。 摩根看着狼王的身影消失,便走到了庄森的星图投影仪面前,她花了大概一分多钟的时间,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狮王。 只有那股足以让摩根感到退缩的灵能力量,而那股由无数的哀嚎所组成的【武器】,让狮王的眉头动了动,至于冉丹那遮天蔽日的大舰队,卡利班之主对此无动于衷。 “我见过太多能够遮蔽太阳的舰队了,它们都死了。” 【所以,计划不变?】 “是的。” 庄森紧盯着他面前的星图,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暗黑天使们最后的布置。 “我的人正在削弱塔克斯五号星与亚空间的帷幕,冉丹会感受到这一切的:一旦它们想要摧毁这个世界,风暴就会席卷整个星区,从根本上摧毁它们。” “它们只能接受我的挑战。” 【这可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的科技。】 【那么,我所向你汇报的那个冉丹的统治者,你又打算拿它怎么办?】 “在担心它之前,我们需要先消灭足以挤占一个星系的敌人,至于它的话……交给黎曼鲁斯吧。” 【恕我直言,我并不觉得黎曼鲁斯能够对抗或者杀死它,这是一项可怕的任务,很有可能会带来我们无法接受的死亡。】 “没有什么死亡是帝国无法接受的,摩根,如果你真的担心一个原体的死亡会改变战局,那么,我们可以再设立一个计划。” “当黎曼鲁斯开始他的行动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跟着他,我不怀疑我的兄弟的智慧,但是我怀疑他豢养的那些蛮子的头脑,那些芬里斯人的鲁莽可能会拖累他,让他将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 “我需要你跟着他,在最为必要的时刻,你知道该做什么。” 【我明白。】 【但……那个冉丹家伙呢?】 庄森笑了起来,他调整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星图,让周围的几个星系可能清晰的显现出来。 摩根能看到,在塔克斯星系之后的一些地方,正在集结着又一支大军,尤其是在芬里斯星系所在的地方,星图显示,那里正有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正在马不停蹄地向着塔克斯星系赶来。 那上面的标志,是金黄色的帝国天鹰。 —————— “帝皇,我们的父亲。” “禁军,一整个万夫团。” “荷鲁斯,我们那个有些急躁于表现自己的兄弟,还有他的影月苍狼军团的所有人与舰队。” “还有莫塔里安和他全军出击的死亡守卫,哦,这个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我听说他在德鲁恩的损失并不小,看起来,他身上也的确有一些让人敬佩的地方。” “他们,他们所有人,都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场战争的胜负已定,我的血亲。” “这甚至不是战争,这只是一场狩猎,一场无比危险与疯狂的林中狩猎,是将自己的利刃刺入一头穷途末路的巨兽的体内。” “我们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在它真正的死去之前。” “它会让多少的鲜血流淌?” (本章完) 第135章 炼狱(一) 当冉丹的第一艘战舰终于撕破了曼德维尔点的帷幕之时,摩根的意志正在整个塔克斯星系中回荡。 她的灵魂与思维在无尽的虚空之中化作了贪食的魔龙,用天赋与掠夺所带给她的力量,在一瞬间便将眼中的寰宇紧握在了手上。 她的呼吸成为了每一个世界上轻拂的微风,她的眼眸如同散落的陨星一般观察着每一个角落,她轻声细语,话音便在须臾之间扭作了无形的箭雨,刺破了冉丹的浪潮所掀起的迷雾,将整个星系、将浩如烟海的帝国大军,将与无数的战舰与钢铁引擎,一起笼罩在了她的保护与统治之下。 当她略微放松,任凭自己的思维蹦发出如同点点火星一般的跃动光芒的时候,从恒星所能照耀到的最明亮的中心,再到几乎没有一丝光亮的晦暗角落,每一艘战舰上的每一个领航者都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压抑与战栗,就仿佛垂耳的野兔躲藏在草丛之中,在路过此处的猛虎的沉重呼吸中瑟瑟发抖。 每一个要害上的每一位星语者与通讯员都颇为奇怪,他们要么抚摸着自己的第三只眼,要么怀疑的敲了敲手中的通讯器械:因为就在那似有似无的一声轻笑后,虚空之中的混乱元素便被清理一空,战舰彼此之间的通讯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快捷,每一个命令,每一句话语甚至每一个字眼都能轻松地跨过世界与虚空的距离,清晰的出现在接收者的耳旁与脑中。 就在那些隶属于第十八军团和凡人舰队的灵能者还在对此无比惊奇的时候,来自暗黑天使军团的战士们早就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在他们的及时提醒与呵斥中,整支帝国的大舰队再一次的全力运作了起来,这一次,他们的节奏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前所未有的通讯环境让所有的公共通讯平台都陷入了一片繁忙之中。 “这是什么?” 终究有些伏尔甘的子嗣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向了身旁的暗黑天使,而庄森之子往往也只是拍了拍盔甲上的灰尘,歪着脑袋。 “啊,应该是摩根女士,也就是那位【饮魂者】。” “不必对此惊讶,她做到什么地步都不会让我们感到奇怪,能与她并肩作战,是一件值得庆幸与纪念的事情,她总是带来胜利。” “……啊,对了,如果你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遇到了她,而她又要求你去做什么事情的话,尽可能地去执行,如果实在无法离开战斗岗位的话,就联系第一军团,我们会去执行的。” 名为扎哈瑞尔的暗黑天使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向着一旁皮肤黝黑的友军解答着,而伏尔甘之子在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疑问。 “你们似乎很尊敬她?” “当然。” “所有的暗黑天使都尊敬她的力量与功绩,有些人把她看做是强大的秘密武器,有些人把她看做是另类的军团高官,还有一些人……将她的命令视作原体的那一等级。” “……那未免有些夸张了。” “是有些夸张,不过我们有至少十个泰拉标准年和不下一百场战斗所积累的经验,而这些经验告诉了我们,在战斗中听从她的命令,并不是一件坏事。” “对摩根女士保持尊重吧,我的战斗兄弟。” “她比你想象的更强大,更聪明,更可靠。” “更忠诚。” —————— 哪怕是寰宇中距离最为接近的两颗行星,它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远远超过了凡人最深远的感官。 当塔克斯五号星上的守卫者们还在愈加紧张的气氛中继续着自己的谈话的时候,在这个荒芜星系的北部边缘地区,在恒星都照耀不到的至暗角落,战争已经爆发了。 相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摩根的灵魂之中的第三只眼让她能够在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内,清晰的看到星系边缘的战争,她的意志高悬于每一条战舰之上,就如同云中的神明在观赏着地面上的国度以自己的名义,厮杀不休。 原本平静的曼德维尔点此时此刻正在无声的咆哮中颤抖,在幻变的扭曲中挣扎,这些本应该被谨慎地在不受恒星或其他天体引力干扰的情况下开启的亚空间传送入口此时却宛如一道沐浴在火雨之中的巨大船帆一般,不断地融化出了奇形怪状的缺口,接二连三的漏洞与裂隙在星系的边缘不断涌出,亚空间与现实宇宙之间的帷幕因为这疯狂的行为而不断地削弱着,扭曲与幻灭在大片的星空中显现。 而与这些疯狂的景象一同到来的,还有几十上百艘冉丹帝国的先锋舰船,它们的畸形船身无一例外地被笼罩在了一层诡异的深绿色护罩之中,这些从未被目睹过的技术保护着异形的舰船,让它们根本无需等待从亚空间中跃迁到现实宇宙时所必须的稳定身形的时间,而是直接扑向了帝国的第一道防线。 但这些异形技术并不是尽善尽美,没有代价,摩根【亲眼】目睹了有不下二十艘异形的舰船在突破了亚空间与实体宇宙的帷幕的那一刻,它们深绿色的护罩突然如同碾在了尖刺上的泡沫一般破碎,本就疯狂的亚空间波涛在一瞬间便反噬了这些可怜虫,将它们的坚固船身撕扯地干干净净。 但在冉丹那继续源源不断的舰队面前,这样的损失近乎是微乎其微的,异形的黑色舰船犹如饥饿的蝗虫群落一般涌来,每时每刻都有不计其数的舰船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之中,它们出现、咆哮、横冲直撞,将那些停留在了原地,还在徒劳挣扎的友军撞成了阴暗虚空之中四散的铁屑。 帝国的第一道防线,超过一百艘战舰毫不犹豫地迎击着这不可战胜的对手,护卫舰与无人机宛如迁徙的候鸟群一般无穷无尽,几乎每一秒中都有燃烧的钢铁在无声的宇宙中爆炸开来,舰船的炮火甚至比灵族帝国中最绚烂的歌剧都要盛大与辉煌,一艘艘钢铁巨兽在这无声的流火中四分五裂,然后被身后那永不止步的友军舰队撕成了碎片。 每一刻都有巨兽在死去,每一刻都有厮杀在鸣响,无数凡人的呼吸声停止在了一次又一次互相开火的咆哮之中,光矛与宏炮的怒吼犹如雷霆之神所射出的灭世之箭,劈碎铁甲,撕扯咽喉,将数以千万计的或忠诚或亵渎的生命扼死在了鲜血的浪潮之中。 更有甚者,当越来越多的来自第一军团的战舰加入了这场激战的时候,在虚空中横冲直撞的光芒已经无声无息地换了颜色:那些让人熟知的赤红与亮白色的光线在慢慢的减少,从暗黑天使的战舰中倾吐出了哪怕是经验最丰富的帝国海军舰长也从未见过的光芒。 纯黑的黑暗,掠影的飞弹,扭曲的波浪,纠缠的能量,甚至是那些如同干涸的鲜血一般,散发着莫名寒气的尖锐利箭。 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手段从暗黑天使的战舰中涌现,它们中的每一种都比宏炮和光矛更为致命,哪怕是最宏伟的冉丹战舰,只要它敢在战斗中停留哪怕片刻,就会在倾盆而下的天使血雨中粉身碎骨。 任何人都会对这一幕感到印象深刻:已经减员到数十艘的帝国战舰就如同英勇、贪婪且残暴的伯劳鸟一般,扇动着脆弱的翅膀,在天空中面对着如同双翼恶龙一般的对手,在它闪电般的攻势下,哪怕是这无数种族与文明的噩梦,也在短短的交锋中遍体鳞伤。 但这一切只是冉丹的先锋部队而已,当暗黑天使的战舰咆哮着撕碎了一百艘异形战舰的时候,已经有至少五百艘更可怕、更亵渎、更疯狂地对手涌了上来,它们争抢着势单力薄的帝国战舰,在野蛮的咆哮声中撕扯着他们的躯干与生命。 摩根伸出了手,在她观察与思考的短暂几秒中,便已经有了数以十万计的咆哮的纯白灵魂在星系的边缘游荡,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让贪婪不已的蜘蛛女士所忌惮、所头疼、所敬而远之的燃烧的英魂。 她的目光暂时从这无尽的血战之中抽出,她挥手,再一次地自己的意志能够覆盖整个星系,再一次地将自己脑海中那些名为【勇气】和【决心】的情感从那些最前线的将士的心中找了出来,她看着这些足以在亚空间中燃起冲天火光的不灭斗志,嘴唇轻启,便射出了无数的利箭,射向了那无数窥伺着这些力量与灵魂的贪婪目光。 那些刚刚在亚空间的阴影中伸出了脑袋,不怀好意地看着这些高贵情感的蟊贼,在感受到了这不可对抗的力量之中,只能暗自嘀咕着恶毒的话语,再也不见踪影。 前线在厮杀,在争锋,在源源不断地吞噬着双方每一支赶来驰援的力量,就如同两头贪婪的巨兽在一边肆意掠夺着山林,一边用自己的尖牙利爪,让对方流血。 而当现实宇宙中的一切都在燃烧的时候,摩根的目光也没有一刻的停止,她敏锐的感官在战争爆发的第一个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在这星系的很多地方,尤其是那些最靠近恒星的中央,亚空间的帷幕在被无尽地削弱着,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壳而出。 原体在一瞬间便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性,并筛选出了冉丹最有可能受益的那一种。 它们比她想象的还要疯狂。 【庄森!】 【d—28!】 当摩根的灵魂在基因原体的耳边咆哮着,说出了他们制定的无数种方案和可能情况中的某一种的时候,卡利班的雄狮毫不犹豫地抓起了自己的通讯器,他的声音伴随着摩根的灵魂呼唤,在无数的暗黑天使船长的耳边奏响。 在原体的咆哮中,位处于星系中央的暗黑天使战舰们纷纷启动了自己的引擎,将一切的作战准备提升到了最高级。 而就在那些那怕最迟钝的战舰都堪堪做好了准备的时候,无声的异形机械尖叫在灵魂之海中猛的炸开了,所有的星语者与领航者都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连摩根都没能在第一时间遏制住这股力量,因为它来自于亚空间中最疯狂的举动:无数的小型裂缝从星系的中央涌现,亚空间的帷幕在这一刻已经来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地步,甚至是所有的恒星与行星的存在都开始了扭曲。 而在那些裂缝之中,早已准备好的冉丹战舰纷纷涌现,它们迫不可待地冲了出来,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在第一个瞬间就被帝国战舰的火力所摧毁,还有被亚空间的波涛撕碎,被行星的引力吞噬,被恒星那躁动的力量卷入,成为了一坨坨燃烧的废铁。 但在付出了无数的伤亡之后,依旧有着更多的冉丹战舰从这些裂缝中现身,异形的亵渎科技在这一瞬间显威,暗黑天使精心布置的数条防线瞬间千疮百孔。 庄森低沉的咆哮与磨牙的可怖声响慢慢响起。 下一刻,【不屈真理号】的引擎开始了轰鸣。 (本章完) 第136章 炼狱(二) “这里的通讯环境对于我们来说非常不友好,乌尔斯勃罗。” “我知道,塔托克,这些人类显然做了一定的准备,他们并不打算放弃这里,他们想要在这里进行一次抵抗与挣扎。” 在塔克斯星系边缘的一处阴霾之中,两名高大的冉丹贵族并肩站立在战舰的舰桥上,他们身着着不同的服饰:一个是看起来用于冲锋陷阵的盔甲,而另一个则与战舰上的冉丹船员别无二致。 “我已经联系不上罗斯洛他们的舰队了,我甚至连就在我身边的那艘战舰都联系不上,更不用说那些按照计划袭击星系中央的特遣舰队了,它们在最初的通报过后就再也没传回来消息,我们的通讯网络现在嘈杂地就像一个蜂窝,只有无穷无尽的杂音与电流在我的耳朵旁边四处乱窜,我甚至连自己的副官都联系不上了。” “到处都是一团糟,这些新补充上来的家伙根本不知道怎么操作战争的机器,我宁愿它们给我二千个打过仗的,也不想要这几十万个甚至没怎么开过枪的【新血】。” “我知道你在抱怨什么,乌尔斯勃罗,我的部队也是一样的,它们从学校和养老院里给我找出来了一堆【精锐】,我得带着它们强登那些人类的要塞世界,去面对那个疯王手下名为阿斯塔特的恶魔们。” “糟糕透了。” 军团的领主唾了一口,它口中喷出的黏液腐蚀了脚下的地板。 它们抬起头,眼中只有燃烧的寰宇,与无尽的黑暗。 战舰在前进,在无数同伴所累成的残骸废墟中前进,原本气势如虹的钢铁洪流在几乎一瞬间就成为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每一艘战舰都联系不上自己的同伴,原本畅通无阻的通讯在某声讥讽的笑音后便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军官联系不到士兵,水手找不到舰长,到处都是无助的嘶吼与混乱的信息,在冉丹人凭借着无数新涌入的灵能者恢复通讯之前,整支先锋舰队在灾难性地互相碰撞中前进,唯一命令它们的只有铁一般的事实:一旦它们停止了前进,就会被源源不断的后来者碾为尘埃。 这样的混乱也许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但是它造成的损失甚至比之前的血战还要大,数以百计的冉丹战舰撞作一团,被彼此的坚硬与炮火撕得粉碎,接着,才消失在了滚滚铁流之中。 冉丹依旧在前进,这是无人能够否认的噩耗,但同样的,它们也在流血,一刻不停的流血。 “这样的灵能……是那个特殊的人类个体,那个【饮魂者】。” 明明是统御着数百万大军的残暴将军,但当它提起到了这个名字的时候,塔托克的腔调便不自觉地被颤抖与恐惧所占据。 “她在这里……该死的。” “那个【饮魂者】在这里,我们都会死!” “闭嘴!别在这个时候给我动摇军心!” 它的同伴驳斥着,但是它颤抖地话语,沉重的呼吸,还是不自觉的舔磨牙齿的动作,无不在说明这个名字的可怖。 “那个贪食的,疯狂的,永不满足的恶魔,她不是早就应该在亚空间风暴中死去了么?” “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们要流更多的血了。” “流血?哪有那么简单!” “我们已经损失多少战舰了?一百艘?还是两百艘?可我们甚至连恒星的边缘都没有摸到。” “行了,省省你的抱怨吧,你知道这次行动意味着什么,我们没有任何退路,一旦停止前进,等待我们的就只有屠杀,那个人类的帝皇和他的仆人的本性,你和我都非常的清楚。” “被他们打下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十年里,难道你和我所见到的还不够多么,他们是毫无悲悯的噬人恶魔,是彻头彻尾的屠杀狂热者,是整个银河的可怕灾难,他们会摧毁我们的文明,焚灭我们的世界,吞噬我们的同胞。” “他们是疯子!是野兽!是从坟墓里拿出来的活死人!” “我们必须战胜他们,否则我们会丢掉的,可不仅仅是荣誉和胜利这么简单的东西了。” “我们会在这里流血,也许会流很多,但这是我们必须流的。” “你知道的,【命运引擎】就在我们身后的大舰队里面,我们伟大的主君正在保护着它,它是我们赢得这场战争的最后希望。” “为了它,为了造出这个【命运引擎】,我们付出了多少的代价与痛苦,整个帝国的鲜血都已经流干了,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最巨大的痛苦与决心,因为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用希望、尊严与未来所换来的机会。” “攻下那个世界,摧毁这里的抵抗,摧毁我们所遇到的所有的抵抗与挣扎,直到抵达那个名为泰拉的星系,我们绝不能停下,哪怕是你和我,还有我们麾下的这数百万的战士,全部死在了这个地方,也只是必要的代价。” “我们死光了都没关系,帝国的一切都在这场战争之中,都在这支舰队之中,总会有人接替我们的位置与重担,为了最终的胜利,为了我们的帝皇,浴血奋战。” “只要【命运引擎】出现在那个名为太阳系的地方,这场战争的胜利就会属于我们,那个疯狂邪恶的暴君和他心爱的帝国会溺死在分裂的血湖之中,我们迄今为止一切的牺牲都会得到回报。” “胜利属于我们。” “天命属于我们。” “银河,属于我们。” —————— 最伟大的豪言壮志支撑着最疯狂、最徒劳、最血腥的攻势。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异形帝国的战舰消失在了血光之中,因为就在摩根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的短暂瞬间里,又有数十场残酷的交锋与厮杀在星系的各处爆发了。 那些在恒星的边缘所撕开的崭新裂口中,涌出了不下两百艘毫无畏惧的异形战争引擎,它们争先恐后地从亚空间的波涛之中冲进了现实宇宙的绞杀漩涡,枪炮齐奏,引擎轰鸣,宛如从最深处的炼狱之中蜂拥而出,渴望着再一次蹂躏世间的狰狞恶鬼。 那些冲的最快的冉丹战舰甚至根本没有开火,而是如同嗜血的恶犬一般,不顾一切地冲向了离他们最近的帝国战舰,用自己的决死突击与抵死纠缠为身后的友军战舰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而当暗黑天使的军舰用炮火、光矛、跳帮和各种各样的难以想象的手段将这些疯狂的死士消灭殆尽的时候,那些最前排的抵抗者却赫然发现,他们原本完好的战线已经支离破碎,在异形那不惜代价的冲锋中摇摇欲坠。 而就在此时,【不屈真理号】犹如降世的火焰天使,冲进了冉丹的战线之中,没有任何武器能够与这艘最伟大的战舰相对抗,从它那高贵的舰体中不断喷吐出数以百计的致命的火舌,将一艘又一艘不自量力的挑战者送进了永恒的冥府。 面对它,会怕。 挑战它,会死。 【不屈真理号】的出现宛如凡人帝国的皇帝亲临于战争的第一线一般,无数的呼喊与战吼从所有能够看到它的第一军团的舰桥与甲板上齐齐响起,帝国勇士的欢呼伴随着最后的冉丹死士的哀鸣,在恒星最炽热的光芒之中,展开了这场战争的第一场大屠杀。 屠杀,屠杀永无止境,每当亚空间中的钟表跳动了一刻,就会有数以万计的灵魂升入高空,就会有数以万计的尸体轰然倒下,无数勇士的残躯伴随着他们的战舰一起化作了燃烧的超新星,而当数以千百计的火光在无尽的虚空中依次点燃的时候,连至暗的寰宇都在这一刻亮如白昼,连伟大的烈日都在这一息黯然失色。 群星黯淡,此时此刻,唯有英勇者的灵魂,点亮了整个天幕。 而这,只是现实宇宙中,只是这场战争中,微不足道的一瞥。 【不屈真理号】最强大的武器并不是它的枪炮齐鸣,而是在它的船舱最深处,一个在灵魂之海中宛如天神一般的可怕身影。 灵魂世界的战争甚至比物体宇宙里的交锋要盛大、疯狂、血腥、扭曲一万倍不止,在第一艘第一军团的战舰与冉丹的先锋刚刚交火的时候,人类帝国的蜘蛛女皇便已在幻灭的海洋中收割了数以万计的冉丹巫师的灵魂。 异形帝国的巫师们甚至比它们的舰队更快一步,就在摩根的精力因为那些疯狂的裂隙而稍稍分散的时候,数以万计的冉丹巫师如同扑向腐尸的嘶鸣兀鹫,从星系的边缘涌入了这片战场之中。 它们的凄厉尖叫撕扯着无数帝国勇士的灵魂,它们的扭曲邪法将一艘又一艘的帝国战舰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火炬,它们用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尖鸣呼唤着它们的同类,号令着它们的军队,让一片混乱的异形舰队迅速恢复了秩序,将一道又一道帝国的防线碾碎,吞噬。 摩根皱起了眉头。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裂缝在她的四周不断涌现,亚空间的波涛正在如饥似渴地涌向现实宇宙,她甚至感到了自己的力量正在以一种蓬勃的姿态,不断地膨胀着。 于是,她转过头,再一次地看向了星系的边缘。 至于那些裂缝…… 她挥手,微笑,数以百万计的异形灵魂在同一瞬间被毫不犹豫地焚烧殆尽,亚空间的波浪被她吞噬与驱使,宛如温顺的水花,她的灵魂伴随着她的意志,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刹那间,无数的力量在她的指尖迸发而出,甚至比一千个太阳的光辉更为刺眼。 所有的冉丹巫师,所有的冉丹灵能者,所有的敢于在灵能之海对她发动挑战与拼杀的,不自量力的可悲蜢虫,它们的灵魂在这一刻齐齐的发出凄厉的哀嚎,它们的生命被握在了恶神的手中,被无穷的火焰炙烤,被神圣的高温焚烧,在一瞬间化作飞灰,再也见不到任何身影与痕迹。 摩根呼吸着,她吐出的微风眨眼见成为了致命的漩涡,精准的清洗着每一个星系中心的裂缝,在那些裂缝所连通的亚空间之中,卷起了一场猛烈的小型风暴。 疯狂、哭嚎、挣扎、错愕、悲泣、终结…… 当摩根停止了她的笑容,收回了她的目光的时候,亚空间中的一切就已经结束了,所有的裂缝都无法再吐出更多的战舰了,因为它们已经被无数的残骸所填满,用燃烧与鲜血让更多的后来者望而却步。 那些没有被波及到的帝国灵能者甚至忘记了他们的使命,他们引以为傲的强大灵魂此时正在所有的阴影中瑟瑟发抖,庆幸着如此强大的存在不是自己的敌人。 只有最勇敢、最鲁莽的灵能者才敢伸出自己的意志,小心的看着那位于【不屈真理号】上的,光芒万丈的身影,而这些莽夫的中的绝大多数,在这冒犯之后,立刻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捂住冒烟的第三只眼,痛苦的哀嚎,享受着不自量力的代价。 在那鲁莽的一瞥中,他们只看到最为辉煌与刺眼的银白色的光芒占据着整个星系的中央,只看到了数以百万计的异形灵魂正齐齐哀嚎着,被投入了无穷的烈焰之中,化作那些毁天灭地的可怕招式的原初动力,只看到了那无面的女士高居于用罗网所编制的王座上,无穷无尽的扭曲灵魂在她的脚下堆积成了山峦,任其消耗。 那是一尊女王。 那是一张罗网。 那是无数扭曲的面容…… 那是毁灭,与浩劫。 —————— 摩根正在燃烧。 无时无刻,不在燃烧。 十年的战争,十年的厮杀,她所攒下的数以千万计,甚至更多的异形灵魂,此时正在燃烧。 而她,坐在燃烧之上,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与权柄。 她从未如此浪费,如此奢靡,如此挥霍着她的储存,事到如今,她的每一次呼吸与每一个微笑,她的每一次挥手与每一次呵斥,都在燃烧着无数的灵魂,都在宛如一颗狂躁恒星所卷起的风暴,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这个星系。 冉丹的巫师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这个星系,数以千计。 然后,它们死了。 接着,继续冲了进来。 下一刻,灰飞烟灭。 一次又一次,异形帝国积攒了千百年的精华在她肆意的笑声中被随意的碾碎,就仿佛一头穷极无聊的巨龙在慢慢的折磨着穷途末路的王国,与它的骑士。 直到又一批巫师冲了进来。 摩根眨了眨眼。 这些新异形中的每一个都足以在千子军团成为军官,她甚至看到了数十个与阿里曼齐平甚至更为强大的身影,它们中的三分之一毫不犹豫地切开了自己的喉咙,灵魂炸裂开来,化作了血色的迷雾,笼罩着自己的同伴。 紧接着,剩下的强大巫师宛如冲向火海的死士,义无反顾地冲向了蛛网中的女王,而在它们身后的阴影之中,越来越多同样强大的巫师正在源源不断的涌现,它们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切开喉咙,血雾弥漫,在沉默的疯狂中踏上了义无反顾的道路,将自己的所有学识与骄傲化作一次性的刺杀,冲向了不可战胜的存在。 它们的实力并不稳定。 它们的气息并不平稳。 它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扭曲与痛苦的灵能,它们的瞳孔已经被亚空间的色彩所污染。 它们。 让摩根。 舔着嘴角。 —————— 她感到了饥饿。 —————— 而此时,冉丹的先锋舰队,距离塔克斯五号星轨道上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近在咫尺。 我是真滴不会写舰队战和远距离的灵能斗法啊…… gw也没什么可以学习的,悲…… (本章完) 第137章 炼狱(三) 苍穹在燃烧。 而苍穹之上,要塞在沦陷,在燃烧,在陨落,在化作钢铁的流星之雨,被重力所捕捉,砸落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中。 空中的要塞被掩埋在了地上的要塞之中,而伴随着它们的陨落与死亡,冉丹的大军接踵而来。 最后的帝国海军舰队正云集在这个世界的轨道上,以两个军团的两艘荣光女王:【不屈真理号】与【火焰精铸号】为核心所打造的防线堪称是不可撼动的,没有任何异形的战舰能够挑战它们,再辅以数以百计的顽强战争引擎和坚不可摧的虚空要塞、防御阵列,以及第一军团在混杂在陨石群落之间的隐蔽炸弹,这就是一张专门为了放干冉丹的鲜血而准备的罗网。 巨兽在厮杀,在搏命,无数宛如巢都一般大小的空中死神在无穷无尽的虚空中互相毁灭着,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在另一个场合里轻而易举地压制整个世界,但在这个最血腥的钢铁坟墓之中,它们的性命与拼搏不过是战争天平上最微不足道的一枚筹码。 而现在,这样的筹码在这片战场上遍地都是,数以万计的生灵驾驭着最小规模的战舰,在无数虚空巨兽的阴影中穿梭与战斗,如同扑向熊熊烈火的午夜飞蛾一般,在这个噩梦级别的战场上,源源不断的死去,却又有源源不断的后来者补上他们的位置,每一朵看起来再微笑不过的火光,都在收割着上万名勇士的生命,都在摧毁着上万名母亲的期待,都在升华出上万名不灭的英魂。 厮杀在继续,在扩大,在愈演愈烈,无论是第一军团的骑士之王还是冉丹的舰队指挥者们,都没有丝毫退缩的心思,无论他们内心中究竟作何感想,他们此刻都必须坚定一个信念:杀死对方,杀死对方的舰队,杀死对方的希望,杀死对方的一切。 不惜代价。 不死不休。 这是两个帝国的命令,两个种族的执念,两股永远不可能达成任何和解与合作的毁灭意志的最直接的碰撞,它们所摩擦出来的每一个火花都是数以万计的战士与生灵被随意消耗,它们所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是哪怕最为位高权重者都不能违背半分的:杀死对方! 于是,战争仍在继续,鲜血仍在流淌,无数的战舰与钢铁引擎仍在最细微的冲突之中化作一坨坨燃烧的废墟,无价的战争机器就这样被随意的挥霍着,去换取哪怕只有一刻的优势,去积累哪怕只有一丝的胜利的几率。 没人知道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多久,亚空间中的计时器一直在忠诚的履行着自己的责任,一点一滴地计算着时间,却已经无人在意。 人们只知道,所有的力量都要投入最前线的厮杀,将军与水手在同一刻死去,战列舰与驱逐舰在同一处燃烧,虚空的战场上已经没有了高贵与低贱,也没有了重要与卑微,在燃烧的毁灭面前,终结与死亡正在公平的衡量着每一个踏上战场的勇士与懦夫。 人们只知道,从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中所传出的每一个命令都仍旧是最冷静与值得去信赖的,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在短短的几轮交锋中就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而在之后那漫长的拉锯作战中,他也充分地证明了他的成功并不是一时的运气使然。 狮王就宛如一个天生为了战争而生的军神一般,即使是在他以往并不在意与擅长的无尽虚空上的战场中,他的表现依旧是无人能够比拟的,来自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抓住了这场战争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机会,每一缕可以让帝国的坚守继续下去,让帝国的胜利更加接近的最细微的可能性。 庄森的命令条理清晰,不容置疑,每当他的声音在异常清晰的通讯频道中响起的时候,哪怕是最嘈杂的军官也会下意识的哑死自己的喉咙,聆听着他的命令,哪怕是从未见过他的第十八军团的军官们也会在面对着这些命令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服从,去执行,然后被巨大的战果所惊愕。 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后的第三十轮厮杀中,帝国方的所有人,无论他们是否是第一军团的下属,无论他们是否见过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本人,他们都已经处于自己的本能,处于自己的所见所闻,都恭顺地执行来自这个声音的任何一道命令,无论它听起来有多么的冷酷,有多么的残忍,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战舰被派出,死亡被指示,一座又一座的要塞在不断变换的战局中频繁的更改着自己的定位,在这一刻,它会是决定这场战斗的最关键的一点,值得任何程度与伤亡的保护,而在下一刻,它就会伴随着骤变的战局而黯然失宠,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自己。 在庄森的指挥下,无数的死亡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中发生,无数的抛弃与利用平等地回荡在每一个帝国士兵的头顶,但也正是伴随着这种最为冰冷无情的命令,帝国的战线始终维系着,暗黑天使也始终把握着某种主动权。 尽管从表面上来看,在无穷无尽,源源不断的冉丹舰队的威逼之下,帝国的控制区域已经越来越萎靡,甚至就连塔克斯五号星上的一些空域也已经被冉丹牢牢的把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但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些最重要的主体要塞头顶的天空,却始终被第一军团的舰队所守护着,无论是多么猛烈的攻势都无法撼动分毫。 当火龙之主与他的子嗣们抬起头颅的时候,遮蔽着他们的那道巨大身影,在那上面涂装着令任何一个帝国的战士都会感到无比安心的帝国天鹰的标志,那是属于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庄森就在那上面,他亲自守卫着自己的血亲兄弟头顶的天空,唯一让这里不再安全的方式,就是击败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本人,任何人都知道,这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事到如今,围绕在塔克斯五号星上空与附近空域的帝国战舰可能连五百艘都不到了,而冉丹的大舰队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甚至可以说,直到这个时候,冉丹真正的主力舰队才堪堪出现在了这个星系的光影之中,而那些同样停留在阴影中的帝国后背舰队,比起这些浩如烟海的对手,就宛如巨浪之下的一艘艘轻巧的纸帆船。 可尽管如此,塔克斯的部分区域依旧被暗黑天使牢牢的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没有人知道这些第一军团的战士是如何做到。 如果真的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答的话,那就是: 他们是暗黑天使。 他们是第一军团。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在另一些地方,在另一些冉丹凭借着自己的绝对优势的兵力,所抢占到的地方,那些运输着登陆部队的冉丹船只已经冒着帝国守军发泄出来的狂风暴雨,冲到了相对来说最为安全的空投区域,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会被第一军团的炮火撕成碎片,但是那些少数抵达的幸运儿,依旧投下了第一批登陆的部队。 刹那间,塔克斯五号星上下去了雨,钢铁之雨。 数以万计的空投仓被迅速的扔了下来,这些比帝国的同类产品更为巨大的钢铁坟茔在地面守军那铺天盖地的炮火中接二连三地化作了扭曲的陨星,砸落在地上,溅起了灰尘与硝烟,只有最少数的幸运儿能够突破这一层层阻碍,来到了塔克斯那干涸的地表。 于是,冉丹帝国的第一波登陆部队,上百万大军,让虚空之中的战火燃烧到了地面之上,在它们的火炮与重型武器还没有完全铺展开来的时候,这些早就已经急不可耐的战士便疯狂地扑向了它们眼中最近的守军的要塞与防线,用自己的枪械、刀剑、甚至是牙齿和爪子去造成伤害,去撕裂人类守军的身体和意志。 守卫在塔克斯地面上的每一名士兵都是货真价实的老兵,都是曾与冉丹的大军厮杀过至少三回的强悍战士,他们根本没有留给自己错愕或者恐惧的时间,子弹与炮火是他们回应异形的凄厉嘶吼的唯一一种方式。 他们开火。 地面便开始了燃烧。 —————— 一切都在燃烧。 在虚空中,数以千百计的战舰在舍生忘死地拼杀着,在冰冷无情的宇宙中点燃了作为战士、作为屠夫与作为刽子手的扭曲灵魂。 在地面上,一波又一波的冉丹大军被投下,数以十万计的异形在降落的过程中被无情的杀死,而还有数以百万计的会落在地面上,它们会死于枪弹、死于炮火、死于守军的愤怒、死于这些无休无止的消耗作战的每一个瞬间。 而在虚空与世界之外,而在灵魂与意志之中,在凡俗者们看不到都第三个战场上,同样,一切都正在燃烧。 摩根在燃烧,她在肆意享受着自己现在理论上所能达到的最为强大的状态:澎湃的亚空间能量在辅佐着她,积攒了整整十年的异形灵魂在被疯狂地消耗着,这两点构成了蜘蛛女皇如今的可怕与狠厉,她的唇齿上滴落着无形的鲜血,她的脚下堆积着不计其数的巫师。 但尽管如此,她仍不满足。 她在渴望更多。 更多的灵魂,更多的优质的异形灵魂。 她可以吃下去,通通吃下去。 反正,在此时此刻,她用不着为了之后,她的灵魂之海中的肿胀与反胃而停下进食的脚步。 至于那些大吃大嚼所必定会带来的问题…… 就交给之后的她去头疼吧。 我尽可能快速地把战争剧情飞快略写一边,塔克斯这里的主角前期其实是赫克特,他会经历一场冒险,在这场冒险中,我将写出第二军团的大体风采……我尽量 (本章完) 第138章 炼狱(四) 【不屈真理号】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孤独地伫立在他的全息战术投影面前,在他的身后只有一些低阶的军团联络官与凡人军官在走来走去,不断地传达着或重要或繁琐的命令。 考斯韦恩与阿斯特兰已经前往了最前线,他们有着自己的战舰与连队要去指挥,这些最优秀者的天赋与力量只有在他们独当一面的时候才能得到最好的发挥,他们需要的是为一整支编队的命运负责,而不是待在自己的基因原体的身边去俯首听命。 而且此刻的庄森,其实也并不需要他们,他有着更为魔幻、更为强大、更为无法用单纯的科学技术来解释与表达的帮助。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紧盯着他面前的占卜仪,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碧绿色的眼眸此时正在时不时地闪过青蓝色的光彩,那是来自于他的血亲的灵能气息,每当这抹色彩滑过的时候,卡利班的骑士之王都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一直没有适应被一个灵能者在自己身上施法的感觉,哪怕那个人是他的血亲。 但是在货真价实的功能与利益面前,他还是暂时的妥协了。 也许在外人看来,暗黑天使之主面前的那幅全息投影与其他的同类品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混乱的战场被用粗糙的光束线条与密密麻麻的亮点所勾勒,代表着帝国与冉丹两股力量的肮脏光芒一刻不停的闪烁着,刺激着每一双紧盯着投影的瞳孔,那些象征着引力变化与爆炸范围的虚线也在无时无刻地充斥着每一寸交战的区域…… 一切的一切构成了庄森面前这幅杂乱无章的三维立体投影,而隶属于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也在一刻不停地向着广袤的战场发出类似于雷达的信号,来回收最及时的战场上的情况。 毫无疑问,这种方法是无比缓慢、混乱与不安全的,因为现在的虚空已经成为了无数个层面所交织在一起的战场:现实宇宙中的血与火的厮杀只是最表面的一层,而在在任何生命体都无法亲眼目睹的那些地方,无论是第一军团还是冉丹舰队,都在毫不犹豫地把大量的电子废码与干扰信号投入到这场战斗中来,这些无形的武器甚至比尖啸的弹片更为致命,但双方都对此没有什么顾及,只是一味地让这片寰宇的每一个角落都成为各种意义上的绞肉机。 战斗在继续:在现实中,在通讯中,在灵魂中,没人知道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又有多少生命在上一个瞬间陨落,也许有一百艘冉丹的战舰已经化作了围绕着塔克斯五号星轨道的残骸,又也许已经有一百万冉丹的狂暴死士在紧急迫降的过程中被帝国守军的炮火击中,在摩擦与烈焰所共舞的无情中哀嚎着化作焦尸。 但冉丹仍未突破人类帝国围绕着塔克斯五号星的防线,尽管它们一刻也没有停下压迫与攻势,尽管它们已经在这个荒芜世界的上空消耗了难以想象的漫长时间,尽管它们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绕开或者躲避这个孤独的世界,又或者只是干脆的把它炸成碎片,但是一切的努力与狂妄尝试最终都被那些尚存理智的指挥者叫停了。 在暗黑天使操纵着他们那不为任何人所知的远古遗物,进行了一段漫长、细心且危险地战前布置之后,塔克斯五号星已经成为了一个精心搭理过的陷阱:庄森的子嗣们启动了埋藏在这个古老世界地表下的器械,将这个世界的自转暂时的停止了,就这样,塔克斯五号星唯有一面面对着冉丹的舰队,而这一面已经被火蜥蜴、暗黑天使、无数精锐的帝国辅助军和浩如烟海的要塞与炮兵阵地所彻底占据。 而在塔克斯五号星的暗面的上空,遍布着暗黑天使所安置的虚空陷阱,无形微型人工黑洞、引力锚点与随时准备引爆的小行星带让每一艘巨大的战舰几乎无处遁形,就宛如在冉丹舰队的前进轨道上,埋藏了一整个虚空之中的雷区,第一军团甚至丧心病狂地把这个雷区拼命地扩张到了大半个星系之中,所有试图绕开塔克斯五号星的冉丹战舰无不遭受了船毁人亡的命运。 要知道,庄森和他的子嗣们断断续续地在这个星系准备了数个泰拉标准月,没人知道他们把这个平平无奇的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哪怕是太空野狼和火蜥蜴的舰队,也只能在第一军团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自己的方位。 异形的指挥室中不断传出了恶毒的诅咒与唾骂,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让异形的将军们对于第一军团那深不可测的下线有了更进一步的深刻认知,而在付出了不下于前线战损的代价后,负责指挥的异形将领们终于收起了所有的心思,开始全力以赴地进行仅剩的战略。 进攻、摧毁、登陆、占据,消灭每一个疯王的仆从,在他们伟大的主君与那颗关系着整个种族前途的【未来引擎】抵达到这个星系之前,结束战斗。 无论它们要付出什么。 最疯狂的攻势随之开始了。 所有的冉丹战舰:无论它们在此之前的任务是什么,无论它们是否还可以加入到战斗中去,通通都被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攻势之中,每一艘帝国战舰所能观测到的每一个视角都已经被无穷无尽的异形战争引擎所占据,效忠于神圣泰拉的舰队就宛如暴风雨之中的一抹白帆一般,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但事实证明了,无论是多么狂暴、多么浩大的风雨,都无法击沉每一艘勇于挑战大海的战舰。 迎接冉丹的狂潮的,是最英勇的战士,最无畏的抵抗和最猛烈的炮火,第一军团的舰队在漆黑无比的虚空之中编制出了一张最为绚烂的死亡罗网,数以百计的主力舰精准的填充了每一处火力上的空白区域,在最单调与死寂的星空中挥洒出一副绚烂多彩、光怪陆离的太空后现代画作,战士的怒吼与战舰都咆哮宛如最狡猾的画笔,将异形的鲜血与灭亡绘成了伟大远征中最辉煌的一幕艺术。 暗黑天使们所发射出来的每一发炮弹都是最为致命的,如同他们本人一般致命,哪怕是最强的的冉丹战舰的虚空盾与舰体护甲,在这样的攻势面前,也宛如暴雨中的干瘪落叶一般脆弱。 而更多的小型战舰与无人机则是时刻准备着,它们围绕在主力舰的身边,如同趴在猎人脚下的忠勇猎犬,即使有冉丹的战舰能够侥幸冲破第一军团的火力网,迎接它们的命运也不过是被这些视死如归的雀鹰死死的纠察住,然后遭到数百门炮口与光矛的集中款待。 无法突破,无法分解,无数徘徊在火力范围边缘的冉丹战舰苦苦等待着帝国守军露出哪怕一丝疏忽的机会,但直到它们被源源不断的友军与更高层的强制命令驱赶着冲向那无归的死地,它们都没有等到来自暗黑天使的失误。 第一军团的宛如一曲由云中诸神亲自演奏的完美乐章,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没有给冉丹的舰队留下哪怕半分见缝插针的机会,庄森的子嗣们配合默契,步调一致,宛如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将塔克斯五号星的大部分制空权牢牢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但这并非全部,在异形帝国那不计代价的攻势之下,终究还是有一部分空域最终被冉丹的舰队所夺取,数以百计的扭曲战舰不惜一切地扑向了这些战果,那些最为笨重的战舰掩护着搭载着数百万大军的运输船队,在一艘又一艘钢铁巨兽呜咽着被暗黑天使的炮火所彻底撕碎,残骸被行星的引力所捕捉,化作燃烧的废铁,坠落到地面之上的同时,数以万计的空投仓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在荒芜世界上灰蒙蒙的苍穹上留下了一道道撕裂了帷幕的血红色流光。 之前那不过数十万人,那不过侵占了要塞群落边缘寥寥几座堡垒的小打小闹终于结束了,依赖着先锋部队所留下的相对安全与可靠的登录地点,无数的冉丹空投仓在经历了守军放空炮火的洗礼之后,将一笼又一笼早就已经被【鼓舞】地不成人形的战士丢到了荒芜世界的松软沙地之上。 眨眼见,那灰白色的荒漠就已经彻底地消失不见了,冉丹的大军如同草原上的黑砂风暴一般,毫无预兆地从守军的每一寸视野之中涌现了出来,魁梧奇伟,披坚执锐的冉丹战士宛如挣脱了牢笼的困兽一般,它们的嘶吼声连成了一片,数以十万计的嘶吼一起鸣响,哪怕是十几公里之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隐约间,还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装甲器具出现在这只大军所扬起的满天沙尘之中,火炮、战机甚至是仿照着泰坦所塑造的恶毒战争引擎也接二连三的在入侵者的狂潮之中若隐若现,考验着每一名守军的心理与身体。 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 “根据地面上的汇报,冉丹的大军已经正式登陆了,庄森阁下,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些规模只有几十万人的先锋与侦查部队,我们在冉丹的阵列中发现了大量的装甲载具和重火力武器。” 士官的声音从基因原体的身后传来,庄森没有回头,他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基因原体的所有目光已经全部投入到了他面前的全息战术投影的身上,他的瞳孔中也在不断的闪烁着青蓝色的光芒。 从战争爆发的那一刻开始,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就在下达着命令,尽管他没有具体的接受到任何一封来自前线的详细汇报,但他总是能够轻松的点出前线任何一点的疏漏与误区,他一刻也没有停止,无数的命令从他的口中源源不断的奔涌而出,通过他身后那些忙前忙后的联络官,传达到前线每一名高阶军官或者舰长的手中。 他的命令总是准确的,直接要害的,甚至是提前预知的,这让越来越多的崇拜与赞叹化作了无声的视线,汇聚到了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的身上。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在外人看来,庄森只是正对着一幅全息战术投影,从上面那模糊、混乱且延时的信息中推理着战争的走向,但在狮王的那一双瞳孔中,却并不是这样。 灵能,来自他的血亲的灵能围绕在他的身上,伴随着青蓝色的光年不断地拂过他的眼眸,庄森在某种意义上与自己的血亲达成了在信息上的共享。 当摩根忙着一把又一把地把敢于挑衅她的冉丹巫师捏成彻底的灵魂碎片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停止自己作为辅助者的角色:十年来所积攒的每一个灵魂此时都在为了摩根的力量而燃烧,蜘蛛女皇所能做到的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多。 就宛如一支真正的,等待与观察着猎物的捕鸟蛛一般,摩根的感官伴随着战斗的节奏,一遍又一遍地从战场上飘过,她的敏锐感官比最好的雷达与信息收集装置都要精良与强大数千倍,当她一遍又一遍地巡视着战场的时候,她所捕捉到都信息就通过提前的灵能感知,照应在了庄森的瞳孔中。 所以,当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看向了他面前的那幅全息战术投影的时候,他不仅能够看到他的每一艘战舰在什么地方,他还能看到它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做了什么,它此时此刻又在做着什么,每一艘战舰都得到了特别的标注与说明:它属于哪支舰队的哪支中队,它的情况现在如何,甚至是它所搭载的那些战士士气是否高昂,又或者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甚至那些暗黑天使所提前设下的埋伏口袋都被一个又一个地标注了出来,让庄森能够提前把围绕那里的敌舰清理干净。 谁,在哪,情况如何,属于哪个部队,刚刚在干什么,士气怎么样,状态怎么样,它是否会受到威胁,它是否能够承受住下一轮都伤害与突袭…… 当青蓝色的光芒在庄森的眼中闪烁的时候,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当他看着这幅再详细不过的星图的时候,他面前都血腥战争就成为了某种困难的格子游戏。 他控制、调配、无情的把没有价值的个体派到最为危险与外侧的位置上去,一点点地侵蚀着异形舰队的兵力与士气,将无穷无尽的虚空划分为了一个又一个的格子,慢慢的逐个击破。 当联络官再一次向他汇报地面的战情的时候,庄森甚至没有仔细的去聆听:他相信伏尔甘的力量。 对于现在的基因原体来说,他最需要做的,就是在他的血亲那无时无刻的强大辅佐之下,赢下这句无趣的格子游戏。 稿子居然写到一半被吃了,差点心态崩溃。 啊……先睡了,这一张我每天精装修异下。 (本章完) 第139章 阴影冠军 【这是最后一个。】 第二军团的阴影冠军屏蔽了自己的呼吸与存在,将所有的一切通通与最深邃的色彩融为一体,他的盔甲、他的刀刃,甚至是他那一动不动的瞳孔与眼眸,都属于一种最纯粹的黑色,都是一道能够让他消失在任何生物的视野之中的帷幕。 他生存在阴影中,他潜伏在阴影中,他渴望在阴影中,他行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阴影。 现在,这是最后一个。 在下一个呼吸到来之前,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塔克斯五号星的蛮荒大地与它的天幕一样,都在散发着一种混杂着土黄色的灰雾,而当数百艘战舰的阴影自天穹之上挥洒了下来,将原本毒辣的日光扭曲成斑驳不堪的光与暗的交错的时候,配合着空气中血腥的吐息与不断被炮火和履带所扬起的沙土,这个本就恶劣的荒芜世界便彻彻底底地掩盖在了一种让人反胃的污秽之中。 这是地面作战开始的第一百八十六个泰拉标准时,塔克斯荒漠之上的每一丝空气都已经彻底的被鲜血与铁屑的腥味所占据,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已经成为了一种不亚于吞吐毒气的酷刑,那些穿梭于废墟与残垣断壁之间的微风并没有带来让人清爽的干净空气,只有远方汗液的粘稠、痛苦的呻吟,与冉丹的军势一刻不停的脚步声。 最外围的那些要塞与战壕已经彻底地沦陷,异形的鲜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瓦与每一团铁屑,堆积如山的尸体累成了最后一次冲锋的高台,让效忠于帝皇的军队不得不撤出了这些已经没有更多的战略价值的废墟。 而当异形的军队冲破了最外围的防线后,它们赫然发现:与其说它们要面对的是第二道防线,倒不如说,它们要面对的是一座纯粹由钢铁、碉堡、战壕、防御力场与暗处火力点所堆积起来的,需要无尽的血肉去一点点填充的钢铁城市。 巨型虚空盾的光芒依旧闪烁在绝大多数要塞的上空,似乎注定了这场战斗不会以一种过于轻松的手段宣告结束。 纵横交错的堑壕与地下交通网络构成了这个城市的生命线,数以千万计的永备工事与炮垒驻扎着亲手搭建了这一切,并且已经养精蓄锐了数个月的帝国辅助军精锐,他们与冉丹的先锋不断争夺着每一个街角、每一座堡垒甚至每一堵矮墙的控制权,而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装甲与火炮掩体还有各种各样的人造山用最纯粹的重火力封锁着入侵者的进攻路线,保证了每一条战线都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冉丹军队的指挥官们很快就发现了,那道看起来单薄无力的外围防线其实是一个陷阱,一个让它们误认为只需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就可以依次拔除掉所有抵抗者要塞的陷阱,暗黑天使用不下二十万的鲜血让异形的大军一头闯入了这座错综复杂的杀戮城之中,宛如深深陷入泥潭的巨人一般,动弹不得。 异形大军不得不去寻找更多的办法,它们渴望用装甲集群与低空中的优势去夺占那些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与战略要地,但在每一个被冉丹所选中的目标中,都屹立着一道道深绿色的身影,当这些来自夜曲星的强大战士扣动了手中的扳机的时候,在无穷无尽的烈焰中化作焦尸就是每一个入侵者的最终命运。 当然,也并非是所有的地方都有着火蜥蜴们的守护:一些格外重要或者隐蔽的角落之中就只有寥寥几名看守者,而当异形的先锋兴高采烈地冲上去的时候,它们才会发现这些对手的样貌:身披黑甲、剑翼标识、头盔大体隐藏在了兜帽之中,只能看到猩红的双眼,领头的战士往往被包裹在铁骑型终结者盔甲之中,挥舞着泰拉大剑和等离子投射器。 在所有更为先进的战术通通宣告失败之后,入侵者只能选用来自那些古老战争之中的办法了,军队被再一次地集结与投入到了这座没有尽头的绞肉机之中,在已经宛如炼狱的虚空之中,冉丹的运输舰队顶着帝国舰队的可怕火力,将无数的重型武器投放到了塔克斯五号星的地表之上:每有一辆属于异形帝国的自行火炮或者装甲载具被运输到前线,就有超过五门相同的装备和运载它们的战舰一起,在虚空中被撕成了碎片。 终于,当鲜血已经凝聚成了潺潺的溪流的时候,古老的战争之神再一次开始了自己的怒吼,数以万计的火炮被一次性地投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而人类帝国毫不逊色的反击打响了一场空前的炮战,这些从几百个千年之前就已经出现在战场上的重火力宛如最普通的士兵一般被消耗着,在两个帝国那不可动摇的意志之下,庞大的要塞群落被无穷无尽的炮火所一点点腐蚀,支撑着冉丹的先锋夺取了一片又一片彻底的残骸与废墟。 但即使是在废墟之中,来自人类的反击也从未停止。 —————— 被乌黑色的刀刃所反射的一丝锋芒是他浑身上下唯一一处会照亮这些异形眼眸的光亮。 阴影冠军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从他之前所藏匿的那个角落之中,一路飘到了他的最后一个猎物的身后,而在这个呼吸剩余的时间里,他右手中的利刃划破了异形坚固的颈部护甲,让它们污浊的鲜血顺着它们自己盔甲上的裂缝而流淌,没有低落哪怕半滴。 他的利刃刺破了异形的气管与皮肉,将原本的哀嚎之声分解为了嘶嘶作响的气流,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他左手被一套特质的利爪武装了起来,就像是纤细的雨滴从窗户的细缝中垂落到了房间中的地板上一样,他的利爪从盔甲上最微小的裂缝中刺入,顷刻间便将这个伤口扩大了数倍,尖锐的金属将异形的心脏、肺、肠子与其他的器官——如果这些肮脏玩意真的称得上是器官的话,通通绞成了一坨烂糊,才彻底地罢休。 这是一个强壮的冉丹战士,它的脸皮上布满了疤痕:只有如此彻底的攻击,才能确保杀死它。 于是,在他的下一个呼吸到来之前,阴影冠军的脚步就已经飘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任何视野都无法追踪到的地方。 一场精准、隐晦、平平无奇的猎杀就这样在一瞬间完成了,甚至连忽隐忽现的日光都没有投下猎杀者的影子,即使有一名阿斯塔特目睹了这场猎杀的全程,他也只会在错愕中怀疑自己的感官。 快乐没有从阴影冠军的心中涌现出半分,因为他早就已经将这些情绪与对荣誉的渴望一起抛弃在了一个血腥的黑夜之中,他重新拥抱了最熟悉的阴影,头盔中只有计时器与计数器上的符号在不断的闪烁着,提醒着他任务的进程。 这是战争开始的第一百八十六个小时,也是阴影冠军的第十一个工作轮回:自从被派往了这片废墟之后,他便以每十个泰拉标准时为一个轮回,总结着自己的战果与犯下的过错。 在这一个轮回中,他收获了一百个战果,不多不少,比起最开始的那几次,效率已经有了一个显著的下降:冉丹是银河中最可怕的一个对手,它们在战争中的进步速度超乎想象的快,当猎杀者的名声在这些废墟中鹊起的时候,便已经很少见到三两成群的冉丹士兵了,更多的则是以装甲载具为核心的战斗集群,在一座座枪声不息的废墟之中横冲直撞。 也许,是时候回去了。 阴影冠军花了一瞬间完成了自己的想法,便再一次的消失在了风声之中,他以一种近乎于【飘】的方式,在没有任何冉丹人能够看到的角落中前进着,厚重的铠甲没有溅起一丝灰尘,也没有留下哪怕一个最浅薄的脚印。 在下一阵风声吹来之前,他已经成功的飘过了三道被已经被废弃的防线,成群结队的冉丹军队与战斗群从他的阴影旁擦肩而过,他有些懒散地盯着这些不断推进与流血的对手,辨认着其中一些从未见过的景象: 有些冉丹的士兵实在是太过于矮小了,它们外露的獠牙甚至都没有长全,显露出一种适用于异形的稚嫩,它们的猩红眼眸不断地烁动着,里面燃烧着熊熊烈火。 而另一些,哪怕是在那银河中数一数二的丑陋扭曲的面容上,也能清晰的看到一条条蜿蜒的沟壑纵横,这些异形的腰板远没有他所杀戮的那些冉丹战士一般都挺直,它们的目光中要么是一种近乎于死寂的淡然,要么是和它们的手一样的颤抖。 在以前,这样的【战士】是不会出现在冉丹的军阵中的。 他如此想着,便穿过了两军交战的前沿,此起彼伏的炮火声始终伴随着他的步伐,他出发的那个阵地已经被抛弃了,在三十二公里之外,他找到了新的阵地,也找到了负责守卫这里的火蜥蜴。 “你回来的正好。” 负责守卫这座阵地的是一位典型的伏尔甘之子:高大身躯,凶悍面容,厚重的声音给予了所有人一种浑然天成的信任感。 “一支第二军团的猎兵小队刚刚来到了我的阵地,正在这里进行最后的修整,他们即将穿过前方的废墟,去执行一项任务。” 阴影冠军沉默了一下。 只一下。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是一种对于阿斯塔特战士来说,难以想象的轻柔声响,宛如上好的纸张轻轻摩挲着雪白的沙滩。 “他们在哪里?” —————— “在最边缘的a—13区域,存在着一个巨型的虚空盾发动机,它直接联系着周围数个大区域的其他发动机。” “在之前的战斗中,a—13区域被有计划地放弃了,但是现在有情报显示,这个发动机在撤退过程中并没有被完全的破坏掉,冉丹的军队正试图重新修复它,并通过它将电子废码投入到其他正在运转的发动机中,这将极大的破坏我们头顶的这张虚空盾,所以,它们的行动必须被阻止。” 阴影冠军看着眼前略显粗糙的战术投影,又看了看正在跟他讲解的这位战斗兄弟:他听说过他,听说过这个名为赫克特的,以强大的身体素质与不可思议都成长速度而闻名的军团新星。 他想起了自己的小队,如果不是那次亚空间风暴的话,他也不至于孤身一人。 阴影冠军开口了。 “只有你们小队被派遣来完成这个任务?” 赫克特摇了摇头。 “有超过二十支小队会分不同的方向一起进行这个任务,我们小队还有另一个同时进行的任务:我们将途径j—47区域,那里还有着一座堡垒没有沦陷,我们将去那里接应幸存者,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阴影冠军想了想,然后便点了点头,在一般情况下,他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 “算上我。” “当然没问题。” 赫克特露出了笑容,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风尘仆仆地凯隆走进了这个房间,他刚刚负责把最后一批物资的数量清点了一遍。 军团的古战士拍了拍他盔甲上的那些灰尘,他的目光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聚焦在了那位阴影冠军的身上,他沉默着,视线在那幅黑色的盔甲与那些独特的简单花纹中来回穿梭着,当他开口的时候,他说的是一句肯定句。 “艾吉奥。” 阴影冠军:艾吉奥,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向着这位军团的老者致敬。 军团的古战士一边回礼,一边动了动自己的鼻子,就仿佛在细细地嗅着什么,然后,他皱起了眉。 “你是第几位艾吉奥?” 阴影冠军竖起了三根手指,这让凯隆愣了一下,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落寞了起来。 “上一位呢?” “鲁斯姆尔星,绿皮。” 阴影冠军沙哑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着,这让军团的古战士陷入了短暂的伤感中,不过几息之后他便恢复了过来,催促着抓紧时间开启他们的任务。 而在已经变成了五位成员的第二军团小队告别了负责守卫这里的火蜥蜴,在友军掩护的炮火声里一头消失在了废墟中的时候,赫克特抓住了一个空隙,用着私人的联络频道问向自己的老师。 “艾吉奥是什么?” “一个称号,一种传承。” 风声拍击在了小队中所有人的脸上,带来了远方连绵不断的炮火与新鲜的血肉的气息。 阴影冠军并没有与他们一起行动,他领先了几个身位,让自己的残影引领着猎兵小队。 “第四舰队的传承?这也是阴影中的事业的一部分。” “算是吧,躬耕于黑暗中的派系在军团里已经有超过一个世纪的历史了,他们本身的体系是非常完善的:共有五位阴影之主,他们每个人象征着一种方向,五种方向加起来就是【阴影中的事业】,而那位最强的阴影之主就会拥有在议会中的席位,掌管着皎月之戒。” “而那些只比阴影之主的地位略低一筹的,就是阴影冠军,每一个冠军都有一种独特的称呼,当继任者传承了冠军的位置的时候,他就会继承这种称呼,而如果没有合适的继承者,冠军的位置就会一直空置着,直到有人得到了超过半数阴影之主的承认与赞赏。” “艾吉奥,就是其中一种。” “阴影冠军……” 赫克特的目光闪烁,轻声细语着这个称呼,在整个小队中,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清晰的看到阴影冠军残影的人物,所以他一如既往地冲在了最前面,引领着自己的战斗兄弟们。 “他们总是这样孤身一人么?” 耳边传来了古战士的笑声。 “其他的阴影冠军也许并不是如此,但是艾吉奥,的确总是孤身一人的,他拥有着这样的实力,这样的性格。” “这样的命运。” (本章完) 第140章 潜入 对于阴影冠军艾吉奥来说,在塔克斯五号星上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一场让他感到如鱼得水又或者稍显惬意的战斗。 亚空间风暴对于帝国所造成的影响其实比很多人想象中的还要巨大,最起码,对于一些本就分散或者兵力稀少的舰队来说,这场风暴几乎摧毁了他们的组织制度和后勤补给,让很多战士不得不在装备不足的情况下战斗。 艾吉奥便是如此,虽然第一军团并没有缺他的弹药补充与常规补给,但是缺少战斗兄弟所带来的损失是很难弥补的。 在人们的通常观念中,阴影作战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概念,是一个刺客拿着一把匕首或者一把消声手枪就可以完成的事情,但是最起码对于第二军团的阴影们来说,他们的战术远没有这么粗糙。 在超过一个世纪的不断摸索与实验中,【阴影中的事业】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复杂,第二军团的第四舰队只有大概两千名左右的阿斯塔特战士,但是他们的战术多样性却可以傲视很多军团。 除了最简单的游击、刺杀与渗透作战外,艾吉奥与他的战友们还知晓包括且不限于高速突击、轨道投送、伏击作战、物资截断、非对称作战与低附带损伤攻城战等多种战争的艺术,他们中最危险的一些人物甚至从第八军团的那些血腥刽子手身上学会了恐怖战术与言语威慑的部分精华,而如何使用高速载具与大气层内的飞行器对于阴影冠军们来说,也是必修精通的课程。 当然,第二军团中最危险的人物永远只存在于第三舰队之中,天知道那些勇于探索亚空间的灵能者们会以什么样的新姿态迎接阔别许久的战斗兄弟。 就这样,阴影们一直在进行着自己的探索,哪怕是军团的分裂也没有停止他们的脚步,这让很多其他阿斯塔特军团的战士对于他们颇有微词,对于这些热衷于正面对决与无尽荣誉的追随者来说,某些摩根之子们那种安然蹲伏在自己的阴影之中,不在乎任何荣誉与称号的态度,让他们很不舒服。 但那是他们的事情。 阴影们从不在乎。 —————— 艾吉奥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等待了大约十秒钟,直到每一名临时的队友都来到了他的身后。 阴影冠军沉默地坐着手势,示意自己的战友看向他们眼前的那座要塞的残骸:显然,那里已经被重新启用了,隶属于冉丹的巡逻战士行走在高处,而那些大大小小的裂缝与废墟之后也能隐约看到被特意遮掩起来的枪口。 这里就是j-47,他们此次任务的第一个目标,也是他们打算寻找更多友军的地方:但是显然,这里的抵抗者们没有支撑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 赫克特让自己的视线从阴影中伸了出来,他仔细的打量着这座废墟要塞,跟随着阴影冠军在周围的制高点上来回穿梭。 “27个。” 半晌之后,赫克特说出了自己寻找到的,所有身处于明处与暗处的火力点与威胁对象。 艾吉奥摇了摇头。 他竖起三根手指,竖了两遍。 但紧接着,他的手指就停在了半空中,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在增加一个,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向着赫克特低语。 “我先潜入进去,你和你的人等我的信号。” 赫克特点了点头。 下一秒,在第二军团的新星甚至没有捕捉到的那一瞬间,艾吉奥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赫克特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有些懊恼与自己的反应速度还是有些不达标,他想吃糖,但是很快就遏制住了这种渴望。 他转过身,一路隐蔽地溜到了制高点的下面,他的小队在这里有一个隐蔽的临时基地,让他们可以随时从距离最近的那个缺口处冲进那座废墟里面。 这片阴影足以挤下四名阿斯塔特战士,但当赫克特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发现这里已经变得有些拥挤了。 因为现在,这里有五个人。 一位新的战士在他和艾吉奥外出侦查的时候来到了他的猎兵小队这里,显然,他已经与经验丰富的古战士凯隆对过身份了。 “第三舰队的新兵……一个字面意义上的新兵。” 凯隆老师的话语在两个人的私人通讯频道中响起,赫克特点了点头,悄声的走上前去,与这位不请自来的战斗兄弟握了握手。 “赫克特。” 他先打着招呼,而新来的战斗兄弟也热情的握着他的手,他的长相并不英俊,脸庞有些长,还有些瘦削,不过他的身上的确隐隐散发出灵能的气息:这股气息甚至比早些时日正式成为了智库的萨列里还要强悍一些。 他笑着,脸上洋溢着一种属于那些不通世事的年轻战士的笑容。 “厄里斯。” 他如此介绍着自己。 “叫我厄里斯就好。” —————— 在苍穹之上,看似永无尽头的舰队大战依旧在继续着,比起塔克斯空域争夺战刚刚开始的时候,第一军团的舰队已经减员了差不多五分之一,但是它们的战果确实格外的辉煌:至少有十倍于他们舰队规模的冉丹战舰在他们的顽强狙击下不得存进,异形舰队那来势汹汹的攻势已经显露出了某种颓势,而地面上的血腥战争也在从打破僵局的有效手段,逐渐退化成了对于冉丹来说弊大于利的放血槽。 维系登陆作战的那一部分空域成为了冉丹大舰队中一个颇为显著的弱点,第一军团的舰队几乎是盯着冉丹的运输船,不断的破坏着为了保护这些运输船只而动弹不得的冉丹护卫舰队,这种半吊子的制空权极大地影响了异形军团在地面上的推进作战,虽然它们已经不计代价地投入了大量的部队,凭借着无穷无尽的炮火一路横推,但当这样的攻势却在愈发靠近中心的时候遭遇了一个不可战胜的阻碍。 第十八军团的基因原体,火龙之主,伏尔甘本尊这位夜曲星之主准确的抓住了冉丹前进路上一个最为关键的隘口,并且在这里布置了最强的的防御: 伏尔甘本人,率领着他的原体卫队和至少三千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火蜥蜴战士,驻守在这个已经尸骸累累的广场中,数以万计的异形残尸已经在他的脚下堆积如山,此时此刻,这位最慈悲的原体只是面无表情地紧握他的战锤,宛如一尊将地底的炼狱带到了人间的魔神。 冉丹对这里的浩大攻势从未停止过,却也从未取得任何实际上的进展,它们甚至花了大代价集结了一支装甲集群,但在看到了火龙之主是如何凭借着双手与最纯粹的力量而活活掀翻了整个冉丹帝国最庞大的陆地战争引擎之中,就再也没有装甲载具敢于冲到他的面前了。 陆地上的攻势就这样陷入了停滞与消耗之中,而苍穹之上的战斗也几乎一模一样: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之后,异形的大军终于撕开了第一军团的火力网,残酷的跳帮作战开始在双方最庞大的那些战舰上展开,但是针对于帝国核心战舰的跳帮却总是不成功。 冉丹集结了大批的精锐,它们的传动技术远比人类帝国想象的更为先进,足以一口气将一个战斗集群安稳的传送到人类战舰的舰桥与甲板之上。 在最开始,这些跳帮行动都会非常的顺利,整个甲板会在凌厉都攻势下顷刻间易主,但很快,从这些战舰的更深处就会走出几名自称为【内环】或者【檀香修会】的熟悉面孔…… 就这样,无论是在苍穹之下还是在虚空之中,双方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状态,但是没有人认为这种僵持会一直持续下去,因为冉丹的后继舰队依旧在源源不断的从亚空间中冒出,尽管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遭受到各种非战斗减员:其中最显著的就是战舰上的灵能者被某位掌控全局的蜘蛛女皇发现了存在,哀嚎、挣扎与波及所有人的惨烈自爆是这些异形巫师唯一的结局。 但尽管如此,冉丹依旧在不断前进着,人类帝国的抵抗显著的迟滞了它们的进度:但当却没有完全的阻止,伴随着越来越巨大的异形战舰不断涌入这个星系,冉丹入侵军真正的核心力量似乎也在筹划着加入这场战争,起到真正的一锤定音的作用。 甚至在摩根所能感知到的视野的最边缘,那两个让她感到了不安的气息,似乎也已经距离这个星系只有咫尺之遥。 真正的压力,马上就要到了。 —————— 但对于艾吉奥来说,这些事情暂时与他无关。 在离开了赫克特之后的第三分钟,阴影冠军正潜伏在这座要塞废墟的核心部分,清点着自己在刚刚的收获:七个暗哨,一个明哨。 他隐匿在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放好了自己刚刚杀死的这个冉丹异形,让它保持着原本的姿态,但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某种令他不安的气息。 目光迅速的扫过已经冰冷的异形尸骸,阴影冠军在下一个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劲:异形的单薄眼皮中埋藏着一个近乎于透明的微型电子设备,当他看到的时候,他发现这个设备的光芒正在熄灭。 该死。 艾吉奥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与思考,他下意识的翻转着身体,贴着地面上滚到一旁。 几乎就在同时,他感受到了一阵镜片的闪光滑过面前的空气,随后便是一声剧烈的枪响,特质的子弹刺破了残垣断壁,把异形的身体直接炸成了两截。 艾吉奥抬起头,根据刚刚一闪而过的光芒,他已经确定了那个第三十四名冉丹异形的位置:那的确是一个无比高明的隐藏地点。 风声吹来,让他听到了废墟之外的枪响:显然,他临时的战友们并没有无所事事。 艾吉奥再次抬起头,他眯起了自己的眼睛,聆听着那些闻声而来的冉丹异形的脚步声。 他感受着一切,阴影之内的一切与阴影之外的一切。 光照、风声、子弹刺破空气的炸裂声响,还有那个紧急置换着弹夹的声音。 距离,足够了。 时间,也足够了。 暂时退却的想法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就被摁了下去艾吉奥简单的估算了一下他的处境:根据要塞外围的声响与他刚刚的战果,他大概还需要面对十八个敌人,而那名狙击手,他还有信心躲过三枪。 ……足够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是第一个敌人来袭的信号。 阴影冠军呼吸了一下,他暂时的离开了阴影,也暂时的把自己的乌黑锋刃收了起来。 虽然,他从自己的身后掏出了一把新的武器。 一把老旧的飞斧。 (本章完) 第141章 潜入成功 在战争开始的第一百七十四个小时,摩根感到了一丝疲倦,一丝在灵魂层面的疲倦。 她受了伤,在她的手指的尖端与指甲上,已经有了几丝微不可查的裂口,就像是用石块在山峦上敲击出来的成果。 如果施加以全部的注意力,仔细感受的话,就能够发觉一种如同蚊虫叮咬一般的酸痒与微痛,正萦绕在她的指尖。 这甚至让摩根感到了一种明显的愤怒与羞恼。 数以万计的冉丹巫师在之前的血腥之日中前仆后继,无论是它们的灵魂还是它们的精神,都在一种不正常的狂热与暴戾的能量的双重影响下,变得极度的危险、暴躁与不稳定,当它们割开了自己的血管与咽喉,让最后一声喘息汇聚成了某种不详的云团之后,就连摩根都会感觉到某种威胁与忌惮。 这样的伤势来自于冉丹的第十五次进攻,她记得很清楚,异形的巫师集群每一次都会吸取更多的鲜血教训,当第十五次冲击到来的时候,它们已经发展成为了一种真正的威胁,一种极为严密、极为狂热与极为勇敢的决死行动。 单单是如同阿里曼一般强大的个体就有十个之多:在这个时间点上,这位热衷于饮酒与酿酒的马格努斯之子还远没有那么强大,他只是刚刚成为了千子军团之中辈分最浅的那位连长,在全银河的灵能者中拥有了初步的一席之地。 但尽管如此,十名阿里曼所汇聚起来的力量对于银河中的任何人来说,都依旧是不可小觑的,它们在进入这片星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当摩根的注意力因为冉丹舰队的又一次大规模进攻而微微倾斜的时候,十名敢死者的强大灵魂化作了一支无回的利箭,在一瞬间刺破了无数星辰。 这支利箭以最快的速度划过了因为无数的屠杀与死亡而汹涌澎湃的灵魂之海,凭借着数以千百万计哀嚎之魂的遮掩,它成功地在蜘蛛女皇的意料之外,在她的灵魂上留下了伤痕。 惊愕、疑问与震怒占据了摩根的下一次呼吸,而异形的巫师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无数早已准备好的术式与灵魂杀戮在这一瞬间纷纷投入到了最前线的血腥战场之中,数以万计的凡人战士在痛苦中倒下,无数的舰长与水兵停止了他们的呼吸与坚守,永眠在了冰冷的钢铁之中。 战线取得了突破,难以想象的巨大突破,上百艘人类帝国的战舰受到了影响与波及,在庄森再一次指挥他们稳定住了战线之后,他手中的虚空力量已经萎缩了大约五分之一,甚至连要塞群落上空的制空权都丢掉了小半。 而在这一秒,基因原体便听到了一声尖利的嘶吼,一声明显来自于他的血亲的尖啸。 庄森的眉头挑起。 她很少如此愤怒。 伴随着无以计数的异形魂魄在痛苦中燃烧,蜘蛛女皇的愤怒之啼鸣如同莫塔里安的镰刀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滑过了这个星系的每一个阴暗角落,这几乎是失去了理智的一击,摩根所能勉强记起与控制地就是避开所有的人类。 一遍、两遍、三遍…… 血腥四起,哀鸿遍野。 直到饮魂者那难得一见地的怒迅速的消释在了她一贯的理性与冷静之中时,这场短暂的风暴才在无数的死亡中平息:一遍又一遍的绞杀抹除了星系之中甚至是亚空间缺口附近的所有巫师,恒星的火焰在女皇的愤怒中喷涌,吞噬着不幸的冉丹战舰,风暴骤起,肆虐于两界之交点,咆哮的无形巨龙吞噬了星系最外围的两个世界与它们附近的大片星空,让数亿名即将投入战场的异形军团在窒息与恐慌中耗干了它们亵渎的生命。 可怕的暴行给予了这个不幸的星系近乎于致命的一击,原本维系在现实宇宙与浩瀚之渊间的脆弱平衡终于在摩根的愤怒中被彻底的打破了,无形的浪潮与永恒的黑暗开始在星系的彼端现身,一点点的吞噬着这些等待着死亡的世界。 平衡已被打破,那些最敏感的灵能者甚至已经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低语在自己的耳旁奏响,也能感觉到来自灵魂与意志的力量正在空前的澎湃与愤怒。 伴随着最后的帷幕也已经摇摇欲坠,摩根终于确定了她的目标的具体位置。 她先是抚摸着自己的伤口,尽管这些微末伤口的代价是不计其数的冉丹巫师那活生生的性命与哀嚎的魂魄,但是蜘蛛女皇依旧感觉到了一种震怒。 在过去的整整十年里,她以近乎于肆虐的态度蹂躏着这些异形的生命,除了极少数几次外,所有在战场上的【艰辛】与【疲惫】不过是遮掩她的兄弟感官的假象。 但现在,当她真的受到了伤害的时候:哪怕只是一道最脆弱的凡人都不会在意的伤口,也足以让她感受到一种挑衅与冒犯。 这个异形杂碎,最低端最可悲的垃圾,它们有什么资格…… 一种关乎于复仇的渴望在她的胸膛中燃起,在她的理性与严谨中呼吁着自己的价值,摩根留下了一份思考的空间,在履行自己责任的同时,她开始计算起了囚笼中剩余的灵魂的数量,开始观测帷幕最薄弱的位置,开始推断自己的猎物被擒获到的最佳时机。 而在与此同时,冉丹的舰队依旧在前进,在无数的血与泪中一点点地侵蚀着虚空中的疆土。 从始至终,这些异形根本就没有停下过脚步,无论它们的每一次前进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总有更强大的动力在鼓动着每一名冉丹士兵冲向帝国的防线。 冉丹的军势宛如饥饿的蝗群一般,铺天盖地,永无止境,无数的死亡与鲜血丝毫没有停止它们愈发疯狂的入侵脚步,这甚至让不少帝国的战士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感慨与敬佩:在此之前,如此决绝与顽强的战斗意志,他们只在效忠于人类之主的军队曾见过。 长久以来,来自泰拉的高贵战士们一直坚信:唯有忠诚与信念才是他们不断赢得战争与征服的最大原因,而现在,显然,在广阔且血腥的星图的另一端,出现了拥有着相同想法的对手。 在这场战争进行到了第七天的时候,损失已经出现,而且早就已经无法控制了:即使得到了来自于自己血亲的,近乎于神迹一般的强力辅助,但是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依旧无法在如此庞大的数量压制下缔造出奇迹,事实上,这条单薄战线所能撑过的每一秒,都足以最挑剔的战士开始崇拜起这位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 在不眠不休地战斗与清洗了数天之后,暗黑天使的舰队终于还是被源源不断的冉丹战争引擎集团所压垮了,曾经精密且无情的火力网络被异形的先锋用近乎于自杀性的攻势所不断突破,原本的战列对射与各种奇异火力的互相摧毁也转化为了一种最为野蛮、最为原始,却又出乎意料地有效果的海战方式: 跳帮。 无数的鱼雷与传送光芒开始在虚空中涌现,那些无法随意移动的轨道要塞是第一批在近身搏杀中陷落的目标,鲜血浸透了每一寸钢铁与每一个房间,直到入侵者与捍卫者中的一方全部倒下。 最好的冉丹霸主与最受信任的暗黑天使在漆黑的走廊与破碎的灯光中奋战致死,他们的生命与鲜血在彼此的搏杀之中不断流逝,直到齐齐消失在了要塞深处,那无声无息的永恒黑暗之中。 而当其中有一方的锋锐利刃在武艺、机敏与运气的加持下,成功地砍下了对手的脑袋的时候,这些最冷静的战士的头脑也只会被一种思想所彻底占据。 —————— 下一个! 飞斧呼啸,划破冰冷的空气以风,轻松地劈开了第一个对手的头盔与面门。 阴影冠军欺身上去,他的肩肘重重的砸在了第一个冉丹士兵的胸甲上,在特制防具的帮助之下,他听到了盔甲、骨骼与内脏一起粉碎的声音。 他一只手扼住了异形紧握着枪械的手臂,推着它渐渐冰冷的高大身体,一路冲破了摇摇欲坠的墙壁与铁门,来到了外面狭窄的庭院之中,迎面而来的第二个对手在这一幕面前愣了一瞬间,才匆忙摁下了扳机。 枪响带动了更多的攻势,直到十几声枪响将已死的冉丹士兵彻底打成了筛子,它的同伴们才看着这副残破躯体后的空无一物,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十六名冉丹的士兵蜂拥挤进了这个庭院之中,它们在焦虑与推卸中停留了几秒,才分离出了几人的小队,慢慢跨过了自己同伴那千疮百孔的尸首,走进了残破的建筑物的阴影中。 而在靴子落地的那一刻,一声再细微不过的声音响起,异形的士兵纷纷回头,只看到了站在最后面的同伴晃了晃身子,倒在了灰蒙蒙的沙尘之间,它没有流血,只在脖子后面有一道任谁都无法看到的细微疤痕。 恐慌在一瞬间蔓延了开来,因为死者是站在最空旷的地方的,它的身边只有几名同伴的影子,异形的士兵在不可思议的情感之中面面相觑,还没等它们的疑问从口中吐出来,又有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砸进了它们的耳朵。 这一次是在几十米开外,已经走进了建筑物的一名先锋,它距离上一个相隔着整个小队。 在这一刻,恐惧彻底在每一个异形的心中炸开了。 无数的咆哮、愤怒、恐慌与相互质疑在一瞬间充斥了这一片的空气,幸存者们挥舞着自己的枪口与锋刃,它们的目光要么狐疑地打在了自己的同伴身上,要么在慌乱之中四处搜索,哪怕是最细微的风声都让这些两米多高的残暴战士不经意地颤抖。 一个影子似乎立在了残破建筑的墙头上,仿佛能从它的末端看到利爪的光芒。 在它们的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之中,似乎闪过了留下一道锋利无比的剪影,刺破了空气与灰尘。 左侧的阴影中似乎传来了无数羽翼拍击空气的声音,右边的晦暗中,似乎又闪烁着一双属于猛禽的猩红色双眸。 恐慌、质疑、焦虑、胡乱的开火与彼此之间的咆哮:异形在不断的倒下,几乎每一次呼吸的交替都会带走一条生命,每一个同伴的倒下都让仅剩的理性被疯狂的重锤砸的七零八落。 “撤退!” 有人在大声的咆哮,它距离那个闪耀着无数光芒的出口是最近的一个,它似乎想转身,但就在它的枪口变动的一个瞬间,一道无形的风贯穿了它的脑门,躯体与盔甲重重的倒下,扬起无数灰尘。 “不!到我这里来,我们要团结起来!” 就在这场杀戮爆发的同一个瞬间,也有人在不断拉扯着身边的战友,渴望组成一个能够彼此托付后背的集群,但这样的努力注定是要戛然而止的:它的嘴长得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一道光芒刺穿了它的牙齿与舌头的时候,大股的腥臭鲜血一口气喷在了对面的友军身上。 鲜血,死亡,恐慌,更多的绝望在庭院中蔓延,在短短的几息之内遍布在每一个冉丹士兵的头顶与心中:即使是那名一直观察着这里的狙击手,也只能不断的吞咽着自己的口水,它的探测器几乎在超频的工作着:因为一个不可思议的身影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它的面前游走,一个又一个地收割着它的战友,但即便是它瞪破了眼睛,也看不到哪怕一丝行凶者的影子。 最终,它扣动了扳机,凭借着狙杀的本能选择了一个方向。 特制的子弹足以穿透墙壁与冉丹的护甲,它在风声中不断的发出刺破的声响,折磨着所有人的耳朵与神经,直到它的旅途在不到一秒钟后被阻拦。 黑色盔甲所保护的巨手抓住了这个特殊的小可爱,在所有人都因为这一瞬间而停滞的时候,阴影冠军捏住了这枚子弹,在半空中完成了自己的转身,他的巨掌在速度与力量中虎虎生风,一下子拍在了身后敌人的侧面头盔上。 子弹依旧锐利,它毫不留情地刺破了异形的防护,将所有的大脑器官一一绞烂,直到这名软绵绵的倒在了友军射出的子弹下。 狙击手深呼吸着,它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对手,但是它也已经无能为力了:刚才被杀死的,是最后一名冉丹士兵了。 跑! 它突然如此想到,而它的身体早在此之前就已经行动了,它抱着自己的狙击枪,一跃而起,转过身去,夺步而出。 然后重重地撞在了阿斯塔特战士的盔甲上。 阴影冠军就站在那里,站在它的身后,他看起来已经等待了有一会儿了。 它还想呼吸着,但就在冰冷且恶臭的空气触碰到它的喉咙的前一刻,它看到了一道光芒。 一道它看不清的光芒。 —————— 最后一个对手倒下了。 这是第十八个。 阴影冠军抬起了头,他回忆了一下时间:他总共用了四十二个呼吸的时间,还算合格。 他如此想着,然后侧过耳朵倾听着要塞外围的声音:那些部署在要塞之外是异形显然不知道自己的战友遭遇了什么,它们还在尽可能地狙击着赫克特的小队,但是每一轮枪响都在愈加地稀疏。 又过了几轮,便只有阿斯塔特战士那孤独的枪声。 阴影冠军低下了头,他看着被自己彻底处理掉的对手,附身捡起了一些他认为有趣的东西,然后再一次地消失在了原地,去和他的临时队友们会合。 潜入,成功了。 (本章完) 第142章 黑冠 直属于人类之主的伟大舰队距离塔克斯星系已经不算太远了,尽管他们还是要在亚空间中继续跃迁一段时间。 就连最伟大的帝皇都无法改变这一点:无法改变即使他的子嗣在无尽的炼狱中苦苦死撑,可他却没有办法立刻赶到他的身边的事实。 总有人觉得人类之主是一位理所当然的神,一位无所不能的万能之人,所以他们失望于他在某些时候的冷漠与不作为,认为这是他卑劣本性的体现。 他们从未想过,也许,哪怕是这样的强大人物,也并非是无所不能的,即使帝皇本人也在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这一点,但是依旧有很多人自顾自地迷信于他们想象中的那尊不可战胜的神像。 毕竟,银河中总是不缺少蠢货的:强大的蠢货、单纯的蠢货、聪明的蠢货、还有洋洋自得的蠢货。 帝皇并没有再去阻止,他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总是有更昏暗的秘密,他总是有更苦楚的思想与困难,而能够让他倾诉这一切的人物已经离散了大半,只有一位还坚守在他的身边。 【玛卡多。】 当人类帝国之主在【皇者幻梦号】上呼唤着他唯一值得信赖的老伙计的时候,他的声音是一种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疲惫,哪怕是禁军都会因为这一幕而感到从内心深处蹦发出来的震惊:他们心中那无所不能的主君此时正瘫在自己黄金色的座位上,他脸上的疲惫就像他灵魂上的伤痕一样明显。 伴随着帝皇的呼唤,掌印者的光芒从投影仪中隐隐闪现,他苍老却明亮依旧的目光先是将一种无比担忧的情绪投放到了人类之主的身上,直到确认了他没事,掌印者才长舒一口气。 “你不应该如此鲁莽的,我的陛下,哪怕你要驰援前线,也请不要像现在这样,刚刚从网道中出来就再一次的出发。” 掌印者的声音毫不客气,而帝皇也已经习惯了,他只是露出了一种同样苍老的笑容,在那神圣的光辉消散后,他看起来也就比掌印者要壮硕一些。 【我没有休息的时间,我的玛卡多,这个名为冉丹的物种之中存在着一些麻烦,一些我的子嗣们无法对付的敌人,只有我才能彻底的清除它。】 “但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如此匆忙的打开火星的地穴,尤其是在你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任何闪失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我们能付得起多损失几个星系的代价,但是我们付不起你身上的任何闪失。” 人类之主并没有给自己的挚友以更多的解释,他只是慢慢的摆了摆手,脸上恢复了某种面容,当玛卡多意识到了一种熟悉的气质在人类之主的身上蔓延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劝说要结束了。 此时的人类之主,或者说是帝皇,是不容许任何违抗的,他变回了那个在原体的培育室中,最为威严、恶毒与冷漠的君王,他的意志是如此的逼真与强大,甚至屡屡让掌印者产生错觉。 每当掌印者看到这个无血无泪的暴君的时候,他都会在恍惚中觉得这才是帝皇真正的样子。 【打开火星的地穴是一个必要的举措,掌印者,我能预感到发生在塔克斯的那场战役的结局,如果这个名为冉丹的对手的确拥有着属于自己的霸权之路的话,那么单靠我的子嗣是无法对抗那名统帅着冉丹的异形的。】 【这一点不会因为数字的变化而产生任何的动摇,即使是三名或者四名我所造就的基因原体,他们也挡不住它。】 【只有我才能杀了它。】 【所以,我必须去。】 他诉说着这一切,然后便陷入了某种沉默之中,半晌之后,他才缓缓的开口。 【我会杀了它,这不会是一个拥有悬念的对决,当我砍下它的脑袋的时候,这场战争就会宣告它的结束,而我们也有时间去处理一些其他的事情。】 【处理一下……我的子嗣。】 话音落地,掌印者抬头。 他能感觉到帝皇身上的某种气息在发生着变化:尽管玛卡多此时人在泰拉,与帝皇相隔着足足万千星辰,但是漫长的合作、相处与真挚友谊让他能够下意识地确定人类之主的任何情况。 果然,当帝皇再一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从冷漠变成了某种犹豫,他再一次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显露出了疲惫与纠结。 【你说……】 【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她,玛卡多?】 【就像刚才那样?】 “……” 掌印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 【我无法探知她现在更多的情况,玛卡多,但我能够确定,我在她身上留下的标识一直没有被真正的触动。】 【她很乖巧,或者说听话、聪明,她知道我的意思,她没有触及我的底线,至于她会对那些异形做什么,我不关心,我特意放大了她对异形的仇恨,这一点是值得信任的。】 【庄森对她的总体评价也算是不错,他会在关于冉丹的汇报中频繁提及这个名字,我相信庄森不是会被蛊惑的人物,没人能够真正的蛊惑一头野兽。】 【庄森不需要任何东西,他没有弱点。】 帝皇的话语让掌印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开口了。 “吾主,你还记不记得,第二原体一开始的作用与目的?” “其他人也许对付不了一头卡利班的狮子,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做不到这一点。” 【我当然记得,玛卡多,她是替我驾驭野兽之人,她拥有着让最凶悍的人物俯首称臣的气度,这是我赠与她的礼物,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剥夺这一点。】 【但我也记得,我破坏了让这些能力能够真正施展的必要条件之一,我清除了她的情感,当然,并不是斩草除根。】 【如果说情感是每个人心中的丰沛草场的话,我只是将所有的草叶切断,只留下了一层能够缓慢增长的草根,但我也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了片段,让她知道了一片茂盛的草会是什么样子。】 【在我原本的计划里,她会在我的身边长大,作为兄弟之间的融合剂,我甚至为此让她成为了所有造物中最谦逊的那一个,我计划着陪伴她至少二十年,直到她心中那片情感的草场再一次茂盛,而我会在这一时间里,让她明白真正正确的情感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你也知道,我的玛卡多,这个计划遭到了破坏。】 【她只能独自长大,但看起来还算健康。】 说到这里,一种简单的,傲慢的,不知者无畏的骄傲出现在了帝皇的脸上。 【值得庆祝,不是么。】 【我从那些亚空间的邪物身上扳回了一局,我成功的让我的女儿没有遭受它们的奴役,我深知她会受到来自亚空间之中的侵扰,就像庄森与圣吉列斯那样,但是很明显的是,她和他们一样,并没有屈服于这种力量。】 “也许只是伪装,吾主,我们都知道,亚空间中的力量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与欺瞒。” 【任何的伪装会被我的孩子所看破的,而庄森并没有对她挥舞自己的獠牙,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更何况,那些邪神对于圣吉列斯的影响要更大,你知道我刚到巴尔的时候有多惊讶么?】 【翅膀,一对翅膀,一对能让人辅助以灵能,飞起来的翅膀,我甚至有一瞬间要放弃他了,但是他用事实向我证明了他的可靠。】 【我有数个子嗣明显与亚空间拥有着联系,但是他们都没有让我失望:圣吉列斯、佩图拉博和马格努斯,我信任他们,他们的忠诚显而易见。】 【也许,我们可以期待她,玛卡多,那些亚空间之中的神祇并非是不可战胜的,我能感受到她经受着痛苦、扭曲与考验,但她并没有触及到我的底线。】 “你能感受到,吾主?” 【是的,她的每一次痛苦我都能隐约察觉。】 “那……你有没有想过,去干涉一下?就像你干涉第十三位原体那样?” 这个问题让帝皇沉默了一段时间,许久之后,他才发出了一声宛如叹息的低语。 【有些事情,只能靠她自己的坚持与觉悟,玛卡多。】 【我帮不到她,徒劳的帮助只会增加她内心的绝望。】 “也许一个姿态,都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吾主。” 【一个注定失败的姿态?这改变不了什么,玛卡多。】 帝皇的固执让玛卡多开始了自己的沉默,直到他听到了来自人类之主的另一声叹息。 【不过……也许你说得对,玛卡多,我的确需要一些姿态,或者听一听她的想法。】 【我……我会努力。】 【但是这不能占据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我们还有着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第十一军团传回来的情报让我担忧,我的那个失败的儿子似乎从某些阴暗的角落里知晓了名为网道的存在,和里面的一些东西。】 【我让他憎恨亚空间,但这种憎恨似乎毁了他。】 “……什么东西,吾主?” 【……】 这一次,帝皇沉默的时间格外的久,连他周围的空气与风声都是安静的,就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 【我在网道中遇见、知晓且对峙的某种东西。】 【某种让我错过了与冉丹绝大多数战事的东西。】 【玛卡多,吾友,你听说过……】 【黑暗之王么?】 (本章完) 第143章 獠牙 “我们到了。” 赫克特拿起自己手里的那把爆弹枪,习惯性地在自己的盔甲上磕了磕,直到听到了让他感到熟系且安心的金属碰撞声的时候,他才开始检查自己的弹药。 他正在使用的弹匣里面还有十七发爆弹,而他的盔甲后侧还摆放着五个弹匣。 足够了。 其实在大远征的前期,爆燃武器比起赫克特手中的爆弹枪要更为常见与普及,但是第二军团的新星在数次尝试后,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适用爆燃枪:它们虽然威力十分强大,但却没那么灵活,不适合赫克特简明的作战风格。 已经临时扩编到六人的猎兵小队正隐藏在一处隐约可以看到他们最终目标地点的阴影之中,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制高点,四周燃起的滚滚硝烟与奇形怪状的连绵废墟能够轻松的将六名阿斯塔特的身影遮蔽起来。 他们清点着自己的武器,为接下来的最终战斗做好准备。 除了艾吉奥,这位阴影冠军几乎没怎么休息,就又去做起了自己的老本行:融入暗影之中,作为一切的先锋与第一双眼睛。 武器、物资和弹药被摆放在了一起,用做清点:动力剑、重型爆矢枪、等离子手枪和普通的合金长剑都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磨损与破坏,虽然都还能使用,但是随时都有坏掉的风险,子弹倒是非常的充足,这归功于新加入的厄里斯身上有着足够的补给。 反倒是赫克特手里那把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长剑】,看起来依旧是毫发未损。 在硝烟的隐隐约约之中,阿斯塔特的超人视线让他们能够观察到目标地点的情况,在一阵沉默的观察与准备之后,他们一边等待着返回到此地的阴影冠军,一边开始拼凑起了进攻的计划。 而就在此时,艾吉奥如同一个夜空中的幽灵一般,回到了他的战友的身边,言简意赅。 “地面上共有56人,但是大部分设施在地面下,情况未知,两点钟方向有一个比较适合发动进攻的地点,可以俯瞰大部分地表建筑,包括全部的两个重火力点,其中一个由疑似冉丹霸主级别的高阶军官驻守着,还有三名疑似灵能者。” “有暗哨么?” 凯隆的话音刚落,阴影冠军就把手伸向了腰间,扔出了五个血迹斑斑的标志牌。 “现在没有了。” 凯隆点了点头,而赫克特则是趁机复述了一遍他们刚刚讨论好的进攻计划,这个计划让阴影冠军难得地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他才有些缓慢的开口。 “抱歉……我之前也没有与军团其他舰队的战斗兄弟一起并肩作战过的经历,我是在【分裂】前夕才正式接触到这些的,我无法提供更多的建议与补充。” 这种话语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凯隆的身上,而军团的古战士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微笑,一个让人无比安心的,来自长者的微笑。 “哦,好吧,我承认我也已经很久都没有实验过这种战术了,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它一点都不复杂,事实上,它甚至有些古老。” “但是很有用。” —————— “听好了,赫克特,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战术,它的历史几乎和军团一样古老,其核心本质上就只有三点。” “火力。” “速度。” “还有默契的配合。” 阴影飘过了残破的高墙也时刻警惕的视线,在无数最狭小的晦暗之处不断地跳跃与飞舞着,它先是在墙壁附近停留了一个呼吸,又渐渐靠近了最外侧的重火力点。 大约五秒钟后,操纵着重火力的冉丹士兵从它的咽喉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咽,蹲在它一旁的副武器填充手还没来得及移动自己的视线,便也遭到了相同的命运。 可就在它们倒下的瞬间,某个隐藏在盔甲里,连接着它们心脏器官的细微装置却突然开始了最急促的尖叫,刺耳的鸣声眨眼间穿透了盔甲与空气的阻隔,在整个基地的上空回荡。 所有的猩红目光在一瞬间汇聚到了这里,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每一个在火力范围之内的冉丹士兵便调转了自己的枪口,无数的火舌在顷刻间将那个刚刚还是安全后方的火力阵地击穿、粉碎,密集的弹雨夹杂着无数的炸弹,直到确认不可能有活物。 但尽管如此,一支小队依旧熟练的开始逼近废墟,三名冉丹的巫师开始挥舞自己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着,随时准备着法术。 比起赫克特小队之前所遇到的那些惊慌的战士,这些冉丹的士兵明显更为精锐,也对战友的死亡更为冷漠与理性。 阴影依旧在前进,无数的探测器都在不停的嘶鸣着,让所有的异形士兵不由得陷入了一种短暂的错愕之中,它们在两种选择之中犹豫了一下:究竟是相信探测器出现了差错,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被蒙蔽了? 这种犹豫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几乎就在下一秒,伫立在队伍最中央的巫师领袖便发出了一声最短促的悲鸣,它的面甲被一道细微的闪光所无情的划开了,骤然断裂的低语宛如破碎的项链一般,在空气中四分五裂。 惊愕、绝望与一种可怖的疯狂同时在巫师的脸上显现了出来,它没有丝毫的犹豫,当第一缕冰冷的空气涌入了它的气管的时候,它的最后一缕灵能便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自己的灵魂,将整个身体化作了一颗巨大的炸弹。 气浪席卷,震天撼地,哪怕是真正的幽灵也无法在如此的决然中毫发无损,伫立在最外围的冉丹霸主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同伴所做出的最后付出,然后它的目光便成功地捕捉到了一律晃动的空气。 它嘶吼着,下达了命令,无数的火舌在同一时间倾泻到了它所指向的区域,其中还夹杂着剩下的两名冉丹巫师的凄厉鸣叫。 但这种凄厉并不是针对于杀死同伴的凶手,而是一个提醒。 在下一个呼吸之中,在冉丹的霸主那不妙的预感之中,两声同样响亮的灵能长啸从要塞的北侧与东侧齐齐响起,属于人类灵能者的强大力量在这一刻降临到了异形军队的身上,风暴肆虐,飞沙走石,本就摇摇欲坠的高墙被整个地连根拔起,化作石块与废铁的倾盆大雨砸落在了异形的头顶。 “你那边撑得住么?” 不断压榨着自己的灵能的萨列里通过仅剩的那丝意志,向着配合自己的厄里斯发出了疑问。 “放轻松。” 厄里斯咬牙切齿的回答听起来一点也不轻松,但他的语气还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淡然。 “这点消耗,我撑得住,我比你想象的要强。” “你知道我的导师们是怎么称呼我的么?” “危险人物。” 无数的灰尘伴随着这可怖的袭击而肆意扬起,短暂的遮蔽了所有人的视野,而在守卫者们暂时被困扰了一秒间,剩下的三名第二军团的战士则趁机推了上来。 埃阿斯与凯隆的组合从北方走来,巨大的阿斯塔特战士端着他的那把巨型爆矢枪,一刻不停地倾吐着自己的火舌,他的优先目标就是居于高处指挥的冉丹霸主,随后便以一种狂暴的火力开始压制在场的所有异形。 军团的古战士则是游走在重火力输出的两侧,他手中那把几乎永不过热的等离子手枪以一种极高的频率不断发射着,凯隆并没有在奔跑或者翻滚,他以一种堪称是淡然的姿态行走在灰尘之中,冷静地收割着每一个试图发起反击的冉丹士兵,掩护着作为团队输出主力的埃阿斯。 而在要塞的东侧,发起进攻的只有赫克特一个人,他的目标则是更为的显眼:冉丹的巫师。 最为强壮的阿斯塔特战士在一个呼吸之内就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他如同一只饥饿的花豹一般向它扑去,能够被人所看见的只有被旋风所席卷的灰尘,还有隐隐约约的幽绿色光芒。 两名异形的巫师同时发出了尖叫,距离较远的那一个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自己的灵能,与受到攻击的同伴一起组建了一张极为强力的护盾,绿色的大剑伴随着最恐怖的力量狠狠劈落下来,也只是在这道无形的防御中出现些许裂痕。 但赫克特并没有露出哪怕半点的困扰,他的身影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而是在迅速的躲过了异形狂风暴雨一般的弹片,闪身到了冉丹巫师的另一侧。 两名冉丹巫师都在因为这小把戏而不屑地轻哼,直到那名正在全神贯注援助战友的冉丹巫师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随后,它的脖子感到了一丝渗人的寒风。 阴影中的利刃堪称轻柔的抚摸着它的生命,然后收走了它。 灵能的功效在施法者死亡的那一刻瞬间便灰飞烟灭了,只留下一个受到了反噬的巫师在感受着急转直下的痛苦,它的力量开始不受控制的涣散,而在它反应过来这一切之前,长柄大剑的幽绿色毫不犹豫地在它的眼前划过。 两名巫师齐齐倒下,而就在它们倒下的同一瞬间,埃阿斯的子弹倾泻一空,冉丹的士兵刚刚从这种压抑中抬起头来,迎接它们的就是两名灵能者再一次地联手猛攻。 这一次的风暴席卷了冉丹霸主所占据的废墟,直接摧毁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建筑,让霸主的指挥在坍塌中戛然而止。 随后,六名阿斯塔特战士亮出了自己的锋刃,他们所要面对的就是失去了灵能与重火力掩护的几十名冉丹士兵,它们甚至已经有了一些减员。 毫无悬念的屠杀开始了。 —————— “总的来说,这其实就是一套三板斧的战术。” “首先,潜伏部队会负责先一步的潜入,其主要目的是探知敌方的具体情况,或者尽可能地破坏掉一些敌方关键地点,这样的行动不能是单枪匹马的,它必须配合着后面大部队的攻势。” “负责这一步的往往是第四舰队的那些阴影们,又或者是最精锐的猎兵小队,他们并不总是通过单纯的刺杀与潜伏来达成目的,很多时候,高机动的骚扰作战甚至可以强行让敌军出现弱点。” “其次,在先锋部队所引起的骚乱之中,会有重火力或者其他的强势部队从多个方向对敌人进行同步的打击,作为重锤去咋开敌军组织中的薄弱点,撕开缺口,保证大部队的进攻。” “在我们的军团尚且能团结一致的时候,这一点往往会用大量的无人机火力来实现,又或者是派遣出成规模的灵能者,而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我们还会出动装甲部队来配合无人机的作战。” “与此同时,潜伏部队依旧要继续行动,破坏掉地方的支援、指挥或者强力单位,阻碍敌方的进一步配合与互相驰援,打散敌方的组织度,让我们能够尽可能把对方切割成小份,形成不对称的打击。” “在军团时期,这种配合有更多的选择,比如说大规模的空降行动或者强行登陆,又或者是通过前线的实时情报,用大规模的远程火力压制住敌方的行动。” “最后,当敌人的组织体系在两次攻击下受到创伤的时候,主力部队会在这个时候投入战斗,他们会根据先前的情报,将进攻的第一矛头指向那些最具有威胁性的敌方单位,又或者作为一锤定音的坚定力量,摧毁那些已经被切割开来的小股敌军,在最短的时间里消耗掉地方的有生力量。” “而如果在这一步,我们受到了强力的阻击,那么大量的精锐步兵与秘密武器,甚至是毁灭性部队就会投入到战场上,作为军团的最后一道阀门。” “总结来说,这一套战术其实具备很多的要点,无论是实时的情报更新还是各个派系之间的高频率配合都必不可少,而且还需要把握住速度这个关键:在很多时候,我们的兵力比起对手来说,都太过于单薄了,所以对敌方实施残酷的斩首或者快速歼灭敌方大规模有生力量是我们很多战术的精髓,我们打不起一场漫长的消耗作战。” “所以,记住这些点:” “经验丰富的小队,负责传回实时的情报,以及高超的战场嗅觉所带来的配合。” “强悍的突击部队,无论是空中火力、灵能、还是那些不能明说的强大武器,我们都需要一个足够锋利的刀刃,让我们能够切开敌人最脆弱的部分。” “精锐、高速且意志坚定的机动步兵,能够通过空降或者装甲载具等方式,快速的打击或者切割我们的对手,形成小战场方面的以多打少,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敌人造成最多的杀伤。” “记住,不要恋战,也不要贪图任何荣誉,我们最核心的战术就是迅速的行动、默契的配合、以及将避开一切战场上的不利因素,让战局尽可能在我们所擅长的领域中进行与结束。” “重视情报、潜伏破坏、随机应变、打击弱点、扬长避短、密切配合、攻势如雷、快速推进、分割包抄、以多打少、倚强凌弱、积少成多,最后的最后,要记住,时刻谦逊与理性,时刻不要在敌人所擅长的领域去正面对抗,你要做的是杀死它们,而不是打败它们。” “记住,我的孩子,以多打少没什么丢人的,避开困难也没有丢人的,我们为了所谓荣誉所流的鲜血已经够多的了,现在,我们的战斗只为了能够得到任何实实在在的东西,为了能够让牺牲这个词语不再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自我感动。” “记住,我的赫克特。” “我们是獠牙。” “獠牙只为这些点鲜血与血肉而出动,它的每一击。” “都只能是致命的。” “毕竟,它是如此的锋利……” “与脆弱。” 今天牙疼,状态不好 (本章完) 第144章 猎手 “地表已经清除。” “冉丹敌军共计56人,其中低阶霸主一名,巫师三名,普通战士52名,已全部击杀。” “我方伤亡……零。” 肆虐的冷风裹挟着刺鼻的血腥味,既有那些已经干涸的,古怪的枯红,也有那些不断滴落的,新鲜的流动。 战争还在继续,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从地底,到天空,从不断响起枪鸣炮响的地平线,到已经出来隆隆脚步声的咫尺间。 发生在地表的屠杀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从阴影冠军砍下了第一个重火力手的头颅,到赫克特在沙尘中低声自述着这场并不激烈的歼灭,从头到尾,只是几十个呼吸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而当这支东拼西凑的临时小队从迅速的歼灭战中脱身,抓紧一切时间开始休息与准备的时候,他们也听到另一股战争的脚步声正在逐渐地逼近。 显然,地面之下才是冉丹真正的中心区域,赫克特一行人所要破坏的巨型发动机就在那里,而冉丹真正的精锐力量,也在那里。 入口并不难找,顺着干涸的鲜血组成的脚印,摩根的子嗣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些不断散发着土壤与鲜血杂糅起来的恶臭味道的幽邃洞口,隐隐约约间,能听到沉重的呼吸与纷杂的步伐。 负责这里的守卫早就在之前的屠杀中毙命了,六名阿斯塔特战士伫立在洞口,安静的聆听着洞穴深处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头盔所携带的光电成像系统和自动感应系统,让自己能够在低光照条件下的保持一个适合战斗的良好视力。 并且能够在接下来的刺眼光芒中,游刃有余。 当最后一声调整系统的声音也彻底消散后,地面之下的冉丹军势也终于姗姗来迟,赫克特、凯隆与艾吉奥互相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扔出了手中的强光弹。 最刺眼的光芒在一个呼吸之间便杀死了曾经最深邃的黑暗,宛如强行拉开眼皮,让瞳孔绝望的直视着正午的烈阳,万千股锋利的雪白之箭刺入了每一个来势汹汹的猩红瞳孔,尖叫、哀嚎与最粗鲁最恶毒的诅咒在一瞬间爆炸开来。 还没等那些最冷静的冉丹士兵恢复自己的状态,它们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六座高大的铁塔浑身披挂着它们同类的鲜血,宛如六尊不可阻挡的暴风之神一般,在咆哮、沉默与战吼中,撞进了它们的战线。 异形的大军完全没有预料到它们在地面上的战友会在如此的短暂中被歼灭,所以,当它们面对着不断闪烁着光芒,或者嘶吼尖啸的动力剑、爆弹枪、等离子与灵能闪电的时候,它们并不比一群惊慌失措的平民更强大。 旧的屠杀结束了。 新的屠杀开始了。 而在进行这场屠杀之前,赫克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一个他必须无时无刻放在首位的目标,他必须去寻找那个巨型发动机,他必须消灭掉一切敢于阻拦他的异形。 他必须…… —————— 找到它。 摩根的意志发出了这个命令。 一瞬间,无数的灵魂汇聚成了虚妄的猎群,穿过了炮火连天的现实宇宙与诡异的亚空间之中那已经虚弱无比的帷幕,一头刺入了冉丹帝国的核心舰队之中。 她必须找到它。 找到那个东西。 将它拖拽到这个星系,将它拖拽到现实宇宙中来。 这样,帝国才能真正意义上地摧毁它,摧毁冉丹异形关于赢得这场战争的最后妄想。 这样,他们才能真正意义上的赢得这场战争,而摩根才能真正抹除自己最后的顾虑,开始她已经久违的,真正的收割与吞噬。 她已经付出太多了。 现在,她需要回报。 蜘蛛女皇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在燃烧着怎样的火焰,那不是因为愤怒或者激动,而是她正在因为眼前的战火不断地消耗着自己的灵魂储备,这些异形的灵魂被她大把大把地投入到了发生在塔克斯的战争之中,她甚至能够清晰地计算出,她在这场战争中所消耗的灵魂力量,足以支撑她将数个世界碾为灰烬。 它们通过她的意志与手段,变成了那些不断收割着大批冉丹巫师的无形镰刃,变成了支持每一艘战舰能够自由的汇报情况与接受命令的优越平台,变成了让庄森能够得心应手的俯瞰一切,让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可以尽情发挥出自己所有的才能,缔造出用最稀少的兵力挡住最可怕的对手的伟大奇迹。 她消耗着,她命令着,她促成着,她用着无数异形的灵魂与生命来构建出只属于她自己的最伟大的功勋与辉煌。 除了那些真正珍贵与需要保护的宝物外,摩根在长达十余年的冉丹战争中所积攒下来的所有异形的灵魂,正在以一种颇为惊人的速度被燃烧着,转化为最精髓的纯粹能量,供摩根驱使。 哪怕是群星间最激烈的战场上所诞生死亡的速度,也远远比不上被蜘蛛女皇无情消耗时,那些异形的灵魂所发出的哀嚎。 摩根甚至觉得自己是慈悲的。 这些可鄙的,可恶的,可悲的异形生命,一无是处的垃圾,居然能够被她用来缔造出如此美妙的力量与奇迹,让它们的灵魂能够在她的意志中付出唯一的价值:这是何等慈悲与正义的举动。 所以,当她所派遣出去的猎群以最快的速度向她传达了一个好消息的时候,她丝毫不感到意外。 顺着这些灵魂的指引,摩根的目光穿透了现实与幻想的界限,暂时的来到了亚空间之中,她看到了那些冉丹的舰队依旧在无穷无尽地涌向这个仍未屈服的星系,她看到了那些最为庞大与华丽的战争引擎在接二连三地做好了战斗准备,希冀于它们的冲锋能够彻底结束这场有些漫长的战争。 但她的目标没有在这些脆弱的小家伙身上停留片刻,而是越过了这些粗鲁的机械,来到了那个真正危险的物件身上。 在冉丹大舰队最核心的区域之中,是两个庞大到足以媲美小型行星的人工世界,其中的一个被无穷无尽的黑色甲胄所彻底的包裹了起来,只能隐约感受到那上面大量的特制缆线与灵能气息,摩根能用她的第三只眼瞥到那个世界上最核心的秘密: 一个强大到连她都感到忌惮的生命正在使用着一种让任何灵能者都不会舒服的器械,不断地消耗着自己的力量甚至是生命,来产生某种特殊的灵能气息,毫无疑问,当那些冉丹的士兵吸收掉了这些气息的时候,它们就变成了在战场上悍不畏死,无所畏惧的样子,甚至是那些过于年轻与衰老的异形,也拥有了惊人的勇气。 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这位冉丹的【帝皇】几乎无法移动,它每时每刻都要被禁锢在它所选择的那个仪器上,燃烧着自己与其他异形的灵魂,来支撑起这支规模庞大到恐怖的倾国舰队的勇气与无畏。 摩根的目光停留在了这一幕之上,不到一秒:她能感受到那个仪器所带来的痛苦,也能感受到是怎样的决心才能在如此的痛苦面前坚持如此之久。 但她不关心。 她不关心一个注定失败的异形杂碎的命运。 随后,她就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真正值得她去关心的地方,那个占据着小半个战斗月亮的灵魂集合体,它显然受到了最好的保护,聚集在它身边的冉丹战舰密密麻麻,宛如一片让人心生压抑的黑森林。 摩根看着那个东西,在她所以提取出来的冉丹巫师们的最深处记忆之中,都在用着最重视的态度来针对这个所谓的【命运引擎】。 她开始了计算,她衡量着自己还剩下多少的灵魂,她估算着接下来的行动是否会伤及到她自己。 这没用太久。 几乎在下一秒,正身处于【不屈真理号】最核心处的基因原体就收到了来自他的血亲的传达。 【我找到它了,庄森,大概需要半个泰拉标准时,我就可以让它出现在猎场里。】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让一丝光亮在他阴沉的瞳孔中滑过,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战术全息投影:尽管有着摩根的协助,这些天的作战依旧是艰辛无比的,有无数次,冉丹的战舰差一点就可以撕裂第一军团的单薄战线,将庄森的部下们彻底的分割开来。 但是异形的每一次尝试与进攻最终都倒在了内环的脚下,包括檀香修会在内的大量狮王精英已经屠杀了无以计数的挑战者,让亵渎的鲜血流满了每一片甲板,也让这些强大的战士十不存一。 已经不能再耗下去了。 庄森开口了,他的声音早就已经变得无比嘶哑。 “可以,动手吧。” 【很好,庄森,我还需要一些东西,包括至少两百名灵能者与我一起鸣唱,还有……】 “不用说了。” 庄森的目光早就已经回到了战局之上,他开口,话语中是绝对的确认与许诺。 “你想要什么,直接发布你自己的命令就可以了,我已经让第一军团将你的命令视作与我同等,最起码在这场战争中,你和我都拥有调遣暗黑天使的权力。” “现在,放手去办。” “把它给我,抓进来!” —————— 来自血亲的许诺让摩根的心情不由得欢快了一丝,自从这场战斗开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她散发着自己的意志,将命令传达到了她所需要的每一个元素的身上,并且满意的看着第一军团在她的意志下开始了行动。 但她并没有松懈,也没有愚蠢到破坏庄森的计划,她的意志一遍遍的扫过战场,凭借着在战斗开始之前与庄森的漫长讨论,她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的血亲目前正在运用着哪一种方案,在不破坏庄森的方案的前提下,摩根以最快的速度调集了自己需要的力量。 而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前,她抽出了一缕气息,看了一眼被她所关注的那名子嗣。 赫克特的处境让摩根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于是,她便将那缕气息留在了那里。 她的骄傲棋子需要它。 —————— 屠杀。 无尽的屠杀。 危险的屠杀。 没有尽头的屠杀。 从直线距离来算,从地面到巨型发动机的储存室,只有差不多五十米,但是在战斗之中,即使是最接近的距离,也如同水中的月亮一般,不可信任。 地下通道的灯光系统已经被彻底的破坏了,原本整洁且严肃的走廊间已经遍布着腥臭的尸块、残骸与鲜血,只有那些断断续续的灯光在不经意地提供着些许的视野。 冉丹士兵的身影在自动感应仪的紫外线中若隐若现,宛如潜伏在黑夜里的怪物一般,成群结队地从每一个拐角杀出,每一处阻拦都是一场血腥的战斗,每一个阶梯都要倒下数条生命。 理性被折磨,思索被拷问,曾经精密配合的小队与训练在无穷无尽的黑色浪潮面前被冲击的七零八落,赫克特能感觉到自己此刻是在孤军奋战:他的同伴们依旧没有倒下,依旧还在战斗,他能听到他们的呼喊、战吼,已经爆弹与等离子轰鸣的声响。 但他们不在他的身边。 他冲的太快了。 他倾听,他感知,他在向着内心那敬仰的力量祈求答案,他在不间断的厮杀中寻找着除了鲜血与腥臭之外的气息。 他听到了重型爆矢枪的噼啪声响,还有等离子的声音,但似乎距离他很遥远。 他听到了阴影划过的声音,那是可以期待的命令,但还没等他的呼喊从喉咙中传出,就有着数不尽的凄厉嘶吼淹没了他。 他愤怒、他咆哮,他挥舞着自己的刀刃,在一个又一个呼吸之间夺取着数百条生命,让每一寸干涸的土地重新变得湿润,直到他听到了那些异形畏惧的喘息,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出现在任务之中的,光亮里的标识,直到他发现了一个身影正距离他不远。 高大、魁梧、傲慢。 不可战胜,不可形容。 精雕细琢的盔甲让这个生物与它的每一个同伴区别开来,它猩红的眼眸中反衬着某种力量,某种让阿斯塔特鼓起全身的肌肉,准备好拥抱死亡的力量。 赫克特深深地呼吸着。 他认出了这个怪物,这个他曾经面对过的怪物。 禁军。 冉丹的禁军。 而这一次,摩根骄傲的棋子只能孤身一人。 (本章完) 第145章 陷阱 碰撞。 厮杀。 以伤换伤。 以命抵命。 在如此的对手面前,赫克特能做到的并不多。 摩根的子嗣沉重的呼吸,狂热的挥刃,一次又一次地凭借着自己与生俱来的伟大力量与异形的兵锋相碰撞,无数的劈砍与交锋不断的摩擦出崭新的火花,让这个晦暗的深邃房间时不时地亮如白昼。 在仅剩的视线中,赫克特观察着眼前的对手,观察着那些粗犷的胳臂与蛮勇的身躯,比起他所遇到的第一个异形禁军,那个让他的小队几乎陷入绝境的噩梦,他面前的这一个并没有那么强悍,它的盔甲上也缺少着浮夸的雕痕,它的步伐与力量,意志与挥击,也远没有那么的不可阻挡,如果说存在于赫克特记忆中的是一只咆哮山林的斑斓猛虎,那么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只过于凶猛的花豹了。 但尽管如此,它依旧可怕,作为冉丹的禁军,而可怕。 【冉丹禁军】,人类帝国如此称呼着这种怪物,这倒并不是因为这些异形造物和人类之主的黄金卫士有什么联系,而是单纯的处于对它们强大实力的总结,这些异形造物的可怕让它们的对比对象甚至高于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所以,很多人愿意用【禁军】这个强大的代名词来称呼它们。 当人类遭遇到未曾了解过的新兴事物的时候,他们总是喜欢用已经理解的词汇来形容新事物的全貌或者一部分,从而将可怕的未知转化为可控的已知。 但对于现在的赫克特来说,这一切没什么意义,他强迫着自己在飓风中忘记所有的杂物,忘记那些不敢再靠近的冉丹士兵,他的一切注意力,一切精神,一切值得骄傲当品质与力量,被他以最强迫的手段揉捏在了一起,投入到了眼前的这场战斗之中。 在基因之母所授予的,流淌在他血液之中的恩赐作用下,在最狂暴、最无情、最致命的飓风中,赫克特保持着自己的理性,他的肌肉因为紧张与高速移动而颤抖,他的幽绿色利刃在一次又一次最疯狂的撞击出不断传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嘶鸣,但这一切都没有打扰到他,都没有让他陷入更深一步的暴躁与急切之中,他转动着自己的眼珠,活跃着自己的思想,让他的身体与他的意志成为毫无关联,却又默契无比的亲兄弟,手拉着手,加入了这场战斗之中。 他的生命越危险,他的敌人越强大,他的局势越糟糕,他便越能保持自己的理性与冷静,他便越能捕捉到视野中的每一个契机,推算出自己对手的每一个行动。 在刀刃碰撞所掀起来的冷风之中,他就仿佛置身于一个最惬意的密室,能够思考着那些他从来没法静下心来的事情。 这并非是他个人的专属,而是第二军团的基因种子之中所携带的力量,只不过在赫克特的身上,这一点尤为明显。 他无声的愤怒着,他轻蔑的尊重着,他完美的鲁莽着,他的剑锋撕破了空气,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让人无可指摘的虚空剑痕:如果放在平时,他几乎是不可能做到这一切的。 但现在,他无比冷静。 冷静带给了他力量。 赫克特不知道自己究竟战斗了多久,他在这个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炼狱中,肆无忌惮地倾斜着自己的力量,他不敢想象自己的面孔会有多么的扭曲,会因为现在的蛮力与技巧而陷入何等暴戾的满足与渴望中去:在冉丹禁军那愈发急躁的瞳孔中,他隐约能看到一个扭曲且疯狂的身影。 冷静。 他如此对自己说。 保持冷静。 他挥剑,又一次,他能感觉到某种虚妄的声音正在他的耳旁回荡着,他能感觉到某种高尚的意志正在俯瞰着他的战斗,仅仅是幻想那股意志会属于谁,就让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了永不干涸的力量。 他受伤了,受了很多的伤,他能感受到不计其数的伤口伴随着战斗的延迟而出现,但每当眼前的异形让他流血,他便也会让这些亵渎的玩意流血。 他们都在流血。 但有一点不一样。 赫克特从冉丹异形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丝一毫的急躁在积攒,那是一种最具有破坏力的情绪,无论是对对手,还是对自己。 但他,没有。 他战斗着。 他咆哮着。 他渴望着。 他看到了急躁。 他看到了怀疑。 他看到了疯狂。 他看到了恐惧,与忌惮。 但这一次,并不是他的。 —————— 没人知道这场战斗究竟持续了有多久,也许有半个小时,又也许只有五分钟。 冉丹的军力在最后的一次疯狂之后便消耗殆尽,也许在这个晦暗的走廊与大厅之中,异形投入了超过五百甚至一千人的力量,但具体的数字已经不重要了:胜利是属于帝国的,属于第二军团,属于伤痕累累的赫克特小队。 萨列里的手又一次断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而在他的身边,埃阿斯与厄里斯也是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他们的武器处于一种报废的边缘,也许在下一次的开火中,就会因为愈发明显的晃动与作用力而彻底散架。 与之相比,凯隆和艾吉奥的状态明显要更好:后者还能收敛起自己的注意力,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一个瞬间就找到了还在与自己的对手进行鏖战的赫克特,而阴影冠军的行动更迅速,在军团古战士指出了方向的那一刻,一道最迅捷的阴影就已经冲了上去。 此时的赫克特已经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而他的对手也并没有好到哪去,两个可怕的战士就如同两头嗜血如狂的野兽一般,不断地投入自己所有的力量,渴望用下一击彻底的击倒自己的对手。 已经没有人能确定,这到底是冷静的决斗,还是一场最疯狂的厮杀了:唾沫、酸液、汗水、泪水、咒骂、喘息还有数之不尽的鲜血在这个阴暗的角落中回荡,直到两种言语所倾吐地恶毒语言伴随着一次次地交锋,来到了一种精疲力尽的地步。 而就在这时,阴影冠军来到了这边,他的出现就是打翻了一切平衡的筹码:这块迅捷的影子让可怕的异形下意识的分散了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而赫克特没有错过这个机会。 他咬着牙,咆哮着,手中的那把幽绿色大剑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同样散发出了一种足以让任何人感到不安的光芒,一种象征着寂灭与死亡的光芒。 机会只有一瞬间,而赫克特抓住了它,他手中的大剑化作了苍穹之上的雷霆,在眨眼之间便刺破了异形的盔甲,将利刃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错愕、愤怒与暴戾是冉丹的禁军对这一切的回复,数以十计的挥击在一瞬间被通通倾泻在了赫克特的身上,但是冷静战胜了对痛苦的感官,赫克特安静的目睹着异形的剑芒向着自己的脖颈前进,他没有躲闪,而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肩肘一弯,手腕一挑,已经刺破了心脏与胸膛的大剑便顺着呼吸管道与头颅的方向,在一瞬间完成了猎杀,将怪物的胸膛、脖子与头颅整齐的切成了两半,就连那最坚固的盔甲都没能拯救这一切。 禁军倒下了,倒在了伤痕累累的对手面前。 它的大剑以一种本能的姿态挥向了来不及躲闪的赫克特,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乌黑色的利刃击中了这个处于惯性的杀手,让它偏离了自己的轨道,在赫克特的盔甲上划过了一道最为狰狞的扭曲曲线,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阴影冠军,赶到了。 艾吉奥收回了自己的利刃,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巨大尸体,又看了一眼简直再悲惨不过的赫克特,低声的私语从阴影冠军的口中传了出来。 “你比我想象的疯狂。” “简直就像……” “那些第五舰队的家伙。” 赫克特笑了一下,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出的表情。 —————— 小队继续前进。 他们走过了堆积如山的异形尸骸,走过了一道又一道早就被强行打开的大门,赫克特与艾吉奥走在了最前面,而凯隆殿后。 很快,他们就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台巨型发动机,阿斯塔特的超人感官让他们能够确认,冉丹的电子病毒还没有完全地污染这里。 还有时间。 脚步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但就在这时,艾吉奥猛的停止了脚步,他拉住了在一旁的战斗兄弟,视线不断地在面前的阴影中来回穿梭。 他看了赫克特一眼,后者立刻掏出了枪,对着其中的一处阴影连发数枪。 没有呜咽。 没有咆哮。 没有呻吟。 只有金属的匕首,轻松切开了子弹的声音。 从他们的后方传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大门正在被用某种手段关闭的声音,那是一种铁靴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四面,都有。 赫克特眨了眨眼睛,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直到他看到了真相。 在小队的四个方向,在每一处围绕他们的阴影中,陆陆续续走出了四名高大的身影。 它们的视线更傲慢,它们的盔甲更华丽,它们的身躯更为庞大与魁梧。 除此之外,它们与刚刚倒在赫克特脚下的那名异形的禁军。 一模一样。 —————— 赫克特呼吸着。 深深地呼吸着。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 隐隐约约,还有一种让他感到了熟悉的笑声。 就像是某种青蓝色的火焰,正饶有兴趣地盘踞在他的胸膛。 (本章完) 第146章 慈悲为怀 绝望往往来的很快。 很突然。 很猛烈。 不可阻挡。 不可思议。 不可避免。 四名冉丹的【禁军】缓缓从最灰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它们的盔甲上的细节各不相同,有的手持着锋利的兵刃,有的干脆就是赤手空拳,但是两条胳臂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尖刺与利爪所占据。 赫克特看的清楚,这些冉丹禁军的盔甲是前所未有的华丽,尤其是他眼前的这一个,它的胸甲上有着最繁琐的刻痕,条纹与凸起刻画着一只他们从未见过的怪物,那怪物的四周遍布着哀嚎的灵魂与飞扬的旗帜,它的地位就仿佛人类帝国的天鹰一般。 而在两侧的肩甲上,赫克特能看到无数的细小文字镌刻着一列又一列的荣誉记录,在这些年的战争中,他勉强学会了一些冉丹人的扭曲语言,这足以支撑他看懂那些荣誉所代表的意义。 哪怕是在异形帝国的罪恶禁军之中,比他眼前之物地位与权力更高级的,也没有几个。 剩下的三名冉丹禁军,它们的衣着与装饰远不如赫克特眼前的这个领袖,但又比那个死在他刀下的要华贵不少。 这些异形中的最精锐者步伐稳健,神态轻松,它们缓慢的活动着自己的身躯与胳膊,就仿佛要进行一场惬意的猎狐活动。 赫克特伫立在他的小队的最前端,他距离那台正在缓慢的流向深渊的巨型发动机最近,而距离那名看起来最高大与可怖的异形,也是最近的。 这悠闲的猎杀者看着面前的六名人类,它的目光在赫克特的身上停留着,那没有头盔所遮掩的下半张脸便咧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恶心的笑容,它轻轻的开口,竟是最标准的人类语言。 “阿克斯辜负了我们,它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而你们,人类,你们比我想象的要强一些,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面,我已经下令消灭了不下十个像你们这样的队伍,他们没有一个能够走到了这里。” “不过,你们的战斗已经到此为止了。” “就在这里。” 赫克特没有回话,他也没有拔出自己的爆弹枪,而是双手紧握着他的幽绿色大剑,重心下移,随时准备迎接冲击。 他缓缓的后退着,所有人都在做这个动作,直到他们的后背紧紧的靠在了一起。 摩根最骄傲的棋子就这样缓缓的吐出了最后一口属于和平与寂静的凉气,他说出了他对这个异形的唯一一句话。 “人类不可战胜,异形。” “尔等种族的结局已经注定。” 这话语只是让他面前的冉丹禁军笑了笑,它的声音尖锐到了一种堪称刺耳的地步。 “在过去,总会有人和我说这样的话,人类的崽子。” “你觉得,他们现在在哪?” 赫克特没有回答。 没有人再说话。 安静被打破,默契被踩踏,下一秒,伴随着狂怒的战吼与无声的恶毒,十个身影在最深邃的黑暗中绽放着属于兵刃与灵能的光芒。 战斗开始了。 —————— “为了帝皇!” “为了军团!” 赫克特在咆哮,在无声无息的咆哮,在他内心最深邃的幽谷中放肆的咆哮着,伴随着他的理性,他的勇气,他挥舞着自己的刀刃,迎向了这个几乎不可战胜的对手。 五米、三米、贴近…… 一切发生在一息之内。 眨眼间,异形的面庞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那是一张足以在任何噩梦中现身的面孔,一张让整个世界在不安中鸣泣的可怖。 赫克特怒吼着,向这个锋利的身影劈下了自己的刀刃,幽绿色的光芒宛如墓穴中的沉眠者被千年之后的激斗所惊醒,愤怒的嘶吼着。 进攻! 击中了! 不!不对! 坚毅、喜悦与错愕在同一个瞬间传来,让赫克特的面容停滞在了一个扭曲的地步,刀刃上的触感分明告诉他,他的劈砍正中了对手的胸膛,但在下一个瞬间,他就清晰的看到了,那是一个幻影。 一个逼真的幻影,一个因为过快的速度而诞生的幻影。 不对! 他目光狠厉,迅速寻找着自己的对手所在,所有的细胞与身体部件都在尖叫着要求做好防御的所有准备。 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风拂过了他。 与此同时。 一声受伤的呜咽在赫克特的身后响起。 一切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情。 待他转过身,他只看到了那个耀武扬威的冉丹禁军以一种违背了所有原理与规则的办法,将自己的身躯扭曲成了一道最为单薄与纯粹的幻影,从阿斯塔特战士之间那细微的间隙中穿了过去。 刀光闪烁,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厄里斯就已经哀嚎着捂住自己的胸口,倒下了,他的指尖还积聚着准备发射的灵能。 “凯隆!” 来不及做什么,也来不及去说什么,赫克特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吼着自己唯一能彻底信任的人。 他没有失望。 冉丹禁军的脸上已经酝酿着一种阴郁,就仿佛他并不满意这一次的进攻,在同一个瞬间,他的目光转向了同样在积蓄着灵能攻势的萨列里,在咆哮的灵能闪电扑向它的同时,它挥出了自己的利刃,直指智库的头颅。 而就在这时,一道亮眼的等离子射向了它,电光火石之间,锋利的刀刃被永不过热的等离子稳稳命中,产生了偏移,只在萨列里的左手上留下了一个深深地疤痕。 “又来!?” 智库发出了一声包含着委屈的尖叫,他目睹着自己的灵能淹没了面前的异形,让那套华贵的盔甲开始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凹痕,但还没等他咬紧牙关,呼唤出更多的灵能闪电,在他身后的那名冉丹禁军就怒吼着,用自己肩甲的报废挡下了艾吉奥的一击,用铁拳重重的砸在了萨列里的后脑上。 第二名灵能者也伴随着重伤而暂时的倒下,不过这样的战绩并非没有代价:军团古战士的刀刃与艾吉奥的迅猛几乎同时赶到,一前一后,让这个鲁莽的异形付出了难以忘记的血腥代价,巨大的伤口几乎是紧贴着它的咽喉,不断地喷涌出宛如旺泉的鲜血。 它咆哮着,向前扑倒了古战士凯隆,任凭自己的后背被埃阿斯的爆矢枪无情的扫射着,直到艾吉奥的蛮力掀开了这个异形,便又听到了埃阿斯那边的声响:剩下的两名冉丹禁军已经把自己的刀刃深深地刺进了阿斯塔特的体内。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凡人眼中的一秒钟。 在这一秒之前,赫克特与冉丹的禁军还在对峙,而在这漫长的一秒之后,这两名强大的野蛮战士已经再一次的厮杀在了一起,刀刃的碰撞不断回响着,消解在了阿斯塔特与异形精锐的第二轮厮杀之中。 怒吼、咆哮、讥讽、痛苦…… 太乱了,太疯狂了,在第一个人挥下了第一次刀锋的时候,一切积就已经化作了一种最原始的野蛮争斗,一种最血腥的不死不休。 赫克特用着最单纯的蛮勇与天赋对抗着最强大的对手,两个战士的每一次碰撞都在让这个晦暗的房间摇摇欲坠,让无形的空气与以太粒子宛如激荡的海浪一般,在灵魂的海洋中咆哮。 而在另一边,凯隆一边掩护着两名被特意针对的灵能者,一边在埃阿斯有限的支援下,与他面前这个狂躁是怪物缠斗着,等离子的火光一次又一次闪烁,在那双狰狞的利爪上不断地留下疤痕。 至于艾吉奥,这位阴影冠军从黑暗中现身,手持着乌黑色的刀刃与斧子。 然后,直面两个对手。 —————— “脆弱。” “迟缓。” “可悲。” “就像你的种族。” 宛如旋风、宛如雷暴、宛如被地震的动荡所裹挟起来的海啸的高鸣,宛如一切曾经不可阻挡,甚至不可逃避的天灾一般。 当冉丹的禁军开始自己的进攻的时候,它给予赫克特的,就是一种天灾,一种绝望,一种不可战胜的可怕幻梦。 “我追随我的帝皇,你这个可悲的人类,我追随着它,用你们人类的说法,整整五百年。” 赫克特挥出一击,却已经有至少十二次进攻降临到了他的肩膀与大腿上,划破盔甲,流出鲜血。 “我目睹着它的伟大、它的力量、它的智慧、它的决心。” “它宣誓为我等的伟大种族奉献自己的一切。” “它做到了!”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 “它率领着我们的种族,淌过了一切阻碍,消灭了一切困难,我们从废墟中崛起,开始争夺属于我们的万千星河。” “这是我们的时代,我们如同崭新的恒星,必将万世不灭。” “而不是你们,人类,一个已经倒下的腐朽帝国。” 利刃劈下,不可阻挡,比万千座高耸山峰更沉重,比百十条滚滚洪流更浩荡。 异形的面孔咫尺之遥,甚至能闻到那夹杂着血腥的呼吸。 “看看你们,你们还有什么?” “你还有什么?” 重击袭来,将摩根最骄傲的棋子打飞了出去。 赫克特喘息着,他能感觉到大口大口的鲜血已经混杂在了他的牙齿中,他的胸膛与肩膀都已经受了重伤,膝盖被狠辣地刺击,差点被刺穿了,他喘着气,声音就像坏掉的风箱。 此时此刻,唯有他胸膛之中的火焰还在燃烧。 唯有他心中的理性与信念还是坚持。 他支撑着,踉跄着,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他不能倒下。 他能听到,凯隆与他的对手正在漫长的对峙中走向毁灭,军团的古战士也许能够击败他的对手,但他已经也注定生命垂危。 他能听到,阴影冠军的刀刃没有一刻不在奏响,他用着最精湛的武艺拖延着两名冉丹的禁军,直到现在,依旧不落下风,唯独他的地位在不断后退,在不断的被逼迫出阴影之中。 他能听到,萨列里在流血,埃阿斯在咆哮,他们在各自的战斗与挣扎之中,命垂一线。 所以,他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 抬起头,喘息,冷静。 异形的刀刃已经近在眼前。 赫克特举起了自己的刀刃。 再一次的。 又一次的。 每一次的。 迎了上去。 …… 他必须赢。 这是执念。 这是信仰。 这是浪潮。 —————— 而唯有最顽固的执念,最坚定的信仰,在澎湃的浪潮,才能在无穷无尽的浩瀚之洋中泛起属于自己的波涛。 —————— “不错的意志。” 哪怕是殊死的对手,也不由得如此的感慨着,尽管那索命的利刃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但现在……” 利刃挥下。 “你又能做到什么呢?” “乒——” 金属的碰撞与冉丹禁军的眉头一同凸起,紧接着,这个傲慢的异形感到了一种近乎于本能的窒息与颤抖。 它的对手消失了。 换成了……另一种东西。 【啊……】 【最起码……】 【可以做到餐前的热身。】 【尽管,你们几个并不是很够格。】 “赫克特”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一种冰冷的女式腔调。 他诉说着,微笑着,抓住了冉丹的刀刃,轻轻一推,便将这不可阻挡的禁军甩到了一边。 【孱弱的身体。】 他轻声念叨着,而在他的的瞳孔之中,正燃烧着青蓝色的火焰。 他抬起头。 屠杀开始了。 —————— 只因为帝国中,银河中,甚至整个世界中最强的武艺,现在已被赫克特所掌握: 神降。 —————— 艾吉奥只感觉到了一股旋风。 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如此迅猛与可怕的飓风。 他勉强能看到,那是属于赫克特的身影。 等等……不,不是他。 阴影冠军深深地呼吸着,他目睹着眼前的一幕:【赫克特】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手指在阴影中轻轻点了点,一名冉丹禁军的胸膛便伴随着它的盔甲炸开,它晃了晃身子,有些不可置信,然后,它就被摘下了脑袋。 就像一个农夫摘下了自己果园中的葡萄一样。 他转过身,在艾吉奥与冉丹的冠禁军能够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道无形的锋刃便从空中划过,下一刻,那几乎是不可阻挡的异形精锐便被整齐的分成了二十片,阴影冠军甚至能看到那些被切断的血管的清晰现状,还有那些没来得及被重力所捕捉,漂浮在空中的血液。 【赫克特】就这样微笑着,行动着,宛如一位大病初愈的患者在久违的沐浴阳光,他摘下了另一个冉丹的头颅,而此时此刻,艾吉奥还来不及做任何事情。 头颅横飞,刺破空气,宛如一颗血肉淋漓的炮弹,将第三名冉丹禁军撕成了碎片:它的头颅与胸膛被直接贯穿了,森森白骨与破碎的内脏散落在了惊愕的凯隆面前。 直到这一刻,属于艾吉奥的一个瞬间才堪堪结束,阴影冠军前倾着身子,抬着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赫克特】。 他到底是谁? 艾吉奥头一次如此疑惑,他不由自主地感受着,然后,他就感觉到了一种气息,一种让他…… 渴望臣服的气息。 恍惚间,他似乎在【赫克特】的身后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一个正在微笑与惬意的影子,竖起一根手指,抵住嘴唇,示意他安静。 阴影冠军没有说话,他看着那道虚幻的影子。 他明白了。 顺势,艾吉奥单膝跪在了泥土上,他低着头,唯有双手高高的平抬起,掌心向上。 在他的掌心中,是他从不允许外人触碰的乌黑利刃。 —————— 【赫克特】走到了那唯一没有死去的冉丹禁军面前,也就是那个差点杀死他的家伙。 在最开始,在摩根还没有适应整个身体的时候,【赫克特】的力量并不强大,并没有一击杀死这个可怜的家伙。 而现在,他抓住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咽喉,一手抓着它,一手提着它的武器,慢慢的走到了那台巨型发动机之前。 【赫克特】单手抬起了这个异形,近乎于私语的轻声轻语从他的咽喉中流出。 【可悲的小家伙。】 冉丹的禁军呼吸着,大口大口的咳出鲜血与内脏的碎片,伴随着紧握它咽喉的力量越来越大,它只能在扭曲与挣扎中,拼命地吐出了那句诅咒。 “怪物……” “你们……人类……” “银河中的怪物……” 【赫克特】笑了起来,他缓慢的说着一句熟悉的话语。 【在过去,总会有人和我说这样的话,冉丹的崽子。】 【你觉得,他们现在在哪?】 【在地狱,在死亡,在无数的失败与扭曲中哀嚎,在无尽的烈焰与燃烧中焚灭。】 他靠近了这个异形,一字一顿地吐了出来。 【在我的肚子里面。】 【你的种族,你的帝皇,你所钟爱的一切,也会如此。】 【只有怪物才能赢得一切,你这个可悲的异形,还有你那一无是处的种族。】 【你们唯一的价值,你们所有的牺牲与汗水所带来的唯一的贡献与未来,就是被我吞噬。】 【被我利用。】 【被我消耗。】 “……恶魔……” 它咬牙切齿,却只换来一句轻蔑的笑声。 【赫克特】笑着,将这残缺不全的异形扔向了发动机,他挥出了异形的刀刃,将残破的肉体与滚烫的机械一并贯穿,当冉丹的禁军被剧烈的反噬所活活烫死的时候,它能听到最后的话语。 【恶魔?】 【不,不,不。】 【这不是恶魔。】 【也许你们会这么认为。】 【但我管它叫……】 【慈悲为怀。】 (本章完) 第147章 落网 绝望、挣扎、觉悟、死亡。 在塔克斯五号星那个阴暗的地下通道之中,在阿斯塔特与异形禁军所流淌的鲜血之间,一切的悲怆与比斗,一切的信念与荣光,不过是万里之外的另一双瞳孔中,那一闪而过的色彩。 在摩根的眼中,獠牙们的死斗与奋战就像是偶然瞥到的一幕影片一样,当她看到脱力的赫克特被赶来的战友扶起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至于赫克特在稍微恢复了意志之后,被他的老师与战友们亲切的揽住肩膀,细细的询问着一些友善的问题之类的事情。 她相信他能处理好。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蜘蛛女皇的意志在第一军团的舰队中肆无忌惮地横行着,调动着她所需要的一切,她的每一个指令都没有遭到哪怕一丝半点的阻碍与拖延:也许并不是每一个暗黑天使都发自内心地服从她,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还是遵循着她的命令与意志。 至于其他的事情,至于他们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不关心。 用于辅佐的灵能者、绝对私密与安静的领域、经过专门计算与规划的摆设、甚至是那些被摩根特意要求的,某些特定冉丹人物的头颅或者是鲜血…… 在最短的时间里,第一军团准备好了一切,数以万计的军团仆从为了摩根的随意一句话而在战舰的走廊间奔走,内环老兵与一个又一个传承悠久的修会顶着最为密集的炮火,强登上冉丹的战舰,猎杀那些被摩根所指定的不幸者:每一支队伍最终都没有失手,甚至罕有损伤,即使这些泰拉裔的暗黑天使已经鏖战了一整场战役。 甚至是考斯韦恩都被特意从战斗的第一线调了回来,亲自负责指挥调度:摩根的心里很清楚,庄森也打算借机让考斯韦恩得到最低限度的休息,以免过于漫长与繁重的压力和调度让这位狮王亲信的思维出现混乱。 不过可笑的是,那位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是不会这么认为的:这只是他内心那股敏感的野兽思维所散发出来的潜意识。 作为野兽的庄森会意识到他的部下需要休息,但作为人的庄森可不会这么认为。 所幸,庄森的心性总是在人与野兽之间徘徊与调转的,他从骨子里来说,就并不是一个非常耐心或者隐忍的人物。 最起码现在不是。 最后一件物品也已经摆放整齐了,摩根终于睁开了自己的青蓝色瞳孔,让她的意志短暂的从灵魂之海中回到现实宇宙。 她开始了休憩,不到五个呼吸的休憩,她最后一遍计算着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和自己即将去完成的一切,与诸多的杂事。 在这场几乎永无尽头的消耗与对抗之中,哪怕是摩根积攒了十几年的丰厚储备,此时也已经有了见底的趋势,已经有太多的异形灵魂被她随意的抛洒在了这场永远没有间歇的战争之中了。 她挥出手,数以万计的灵魂伴随着手指的随意转动而不断的膨胀与扭曲,最终燃烧殆尽,化作了纯粹的力量洪流,将又一艘抢占了有利位置的冉丹战舰撕成了碎片,顺便葬送了至少两万的扭曲生命。 在这场战斗之中,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消耗了。 无论是对冉丹多得浩如烟海的巫师的绞杀,还是对帝国舰队的维护与扶持,亦或是面对战斗中随时随地都会出现的突发情况,都会消耗掉让人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这些力量的花费足以在一瞬间榨干大半个千子军团,却只是让摩根感到了些许的疲惫与烦闷。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为了这场战争付出了多少,她甚至不能确定她的收获是否能够抵得上回报,她只能勉强的估计自己的损失,并期待着自己的收获。 她甚至感到了一种有些扭曲与激荡的情绪:那是厌恶,它就仿佛一汪苦涩的涌泉,在摩根的心底静悄悄地浮现,让她的灵魂与思维染上了一丝污色。 摩根厌恶着,厌恶着这种情况开始脱离她的掌握的情况,她原本完善的计划与预谋正在因为某些预计之外的情况而发生松动:这恐怕是她最为讨厌的事情之一了。 但无论如何,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结束这一切。 五个呼吸的休息结束了。 摩根睁开眼睛,她回到了灵魂之海中,回到了她的猎场。 回到了她的王座。 —————— 【我会在十五分钟里完成我的猎杀,做好准备,庄森。】 当血亲的声音传达到他的脑海里的时候,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刚刚做好了一次战术调整,他命令着自己的【不屈真理号】向前移动一个标准距离,替换下火蜥蜴军团的荣光女王级,继续着对于主战场的火力压制。 闻言,基因原体的目光便再一次的扫过了星图,扫过了那些分布在战场边缘的特殊标记。 “我明白了。” 想必,他的兄弟应该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那些芬里斯的蛮子终究没有卡利班人的耐心与文明,尽管他已经命人调整了那些微型宇宙之中的时间流逝,但当对于那些狼崽子来说,无所事事一整天,恐怕就足以逼疯他们了。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那因为时刻都没有停歇的战事而感到疲惫不堪的心灵,竟泛起了一丝包含着喜悦与讥讽的快乐。 然后,他听到了歌声,一种回荡在灵魂之海中的歌声。 摩根在高歌。 —————— 摩根在高歌。 那是一种最优美、最混乱、最嚣张、最平淡的高歌,既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也没有一分一寸的情感,这歌声只是简单的拂过了冉丹的舰队,然后将那些有着哪怕最低级的灵能潜力的异形挑选出来,让轻柔的声音在它们的耳边回绕。 缠绕。 低语。 劝诱。 顺服。 然后。 活生生地。 拔出它们的灵魂。 在那一个瞬间,没有人知道有多少的凄厉哀嚎在塔克斯星系的每一个角落中响起,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舰长或者将军,亦或是奔走在舰桥上的水手或者士兵,没有人能够幸免,没有人能够逃避,每一个能够在灵魂之海中唤起属于自己的波涛的异形,全都在遭遇着相同的命运与结局。 这些可悲生命的眼球凸起,巨口裂开,本就无比丑陋与扭曲的面容如今更是成为了足以在任何一场噩梦中称王称霸的可怖,甚至吓到了那些无碍的同伴。 在这一个瞬间,所有的抵抗与猎杀就已经完成了,每一个被摩根所捕获的异形只能高高的抬起它们的头颅,露出最痴傻的笑容,在它们同伴惊恐的目光中,双膝一软地跪在地上,引颈就戮。 而在下一个瞬间,无数的灵魂被连根拔起,无数的哀嚎在此起彼伏,无数的战舰与编队因为这突兀的变动而四分五裂,宛如一滩平静的湖面骤然遭遇了倾盆的暴雨。 【搞定了。】 蜘蛛女皇那轻柔的声音在灵魂之海中缓缓回荡着,在这一刻,无数的痛苦,无数的死亡,无数的挣扎与无数的绝望,混合上摩根所掏出的,她最后所储备的那一部分的灵魂食粮,混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把刺穿万物的长枪,这是一柄无人能握的利刃,这是汲取了无数的寂灭与衰亡,又足以带来无数的寂灭与衰亡的启迪之音。 摩根高举着它,尽情的酝酿着力量,尽情的等待着时机,尽情的让它在这飘荡着无数灵魂的宝地所遨游,直到最完美的那一刻来临。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她的猎物。 【命运引擎】 没有丝毫的犹豫,摩根毫无迟疑地挥舞着她手中那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兵器】,在每一个冉丹的士兵与巫师能够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她出手了。 混乱、膨胀、破碎、灭亡。 蜘蛛女皇的利刃伴随着她的意志,无人可挡,已经稀薄到近乎于无的亚空间帷幕被她彻底的撕成了碎片,就这样,底线被踏破,城墙被摧毁,链接着现实宇宙与浩瀚之洋的通道被紧握在她的手中。 群星黯淡,星河破碎,无数的漩涡与裂缝在眨眼之间遍布了大半个银河,吞噬着一股又一股冉丹的灭世大军,无数的幻想与扭曲如同满月下的狂潮一般,从每一个方向的每一个角落席卷而来,蚕食鲸吞着这个被剥夺了所有的未来的可悲之地。 世界已死。 而摩根毫不在意。 她得手了。 秉持着她的意志,那熔炼着她所有力量与精神的【武器】贯穿了整支冉丹的舰队,无论是由数万名巫师所打造的防线,亦或是亚空间中对于现实宇宙那本能的拉扯,都没有制止她的力量。 她能感觉到,她的意志伴随着武器的末端,狠狠地刺入了冉丹口中那个所谓的【命运引擎】最核心的部分。 她能感觉到,无数的哀嚎与诅咒在每一个她能触及到的地方喷涌而出,无数的异形巫师燃烧着它们的灵魂与愤怒,争先恐后地向着贯穿了现实与虚妄的女皇扑来,然后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燃烧殆尽。 她是恒星,她是死亡,她是恶毒的烈日,由无穷无尽的亵渎灵魂所支撑与造就。 她是帝国的恶意。 她是人类的慈悲。 摩根笑了。 一种足以让任何人:无论他是勇猛的战士,老练的内环,甚至是傲慢如斯的帝皇近卫,都能从生物的本能中感受到名为【恐惧】的情绪的,上位者的微笑。 她听到了,听到了一声愤怒的咆哮,一声让整个灵魂之海都在颤抖的皇者之怒,她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猩红火光从那禁锢的王座上一跃而起,它暂时还无法真正的移动与行走,但那不会太久。 摩根没有畏惧这股火光,事实上,当她紧握着自己手中这燃烧着无数灵魂与嘶吼的【命运引擎】的时候,对于那曾经她无比忌惮的力量,她的心中只剩下了嘲讽。 她能听到那最坚定的言语,来自于冉丹的【帝皇】之口,相隔着群星间的万里之遥,她目睹着那足以承担一整个种族的觉悟、痛苦、悲恸与顽固。 真是…… 美味啊。 —————— “我不会让你毁掉它,人类,不惜我的一切。” 【那你……试试看呐。】 —————— 她嘲笑着。 然后,她尖叫。 伴随着她的意志,一整个世界便从亚空间中挣脱了开来,不过是眨眼之间,整个战场都能目睹到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大片大片的冉丹舰队在最纯粹的意志中被碾碎,被湮灭,无穷无尽的亚空间裂缝占据了它们曾经的位置,而在下一刻,一颗猩红的行星便从裂缝中出现:它被某种宛如神明的意志所抓取着,被强行带到了危险无比的现实宇宙,被强行带到了人类帝国的打击范围之中。 死寂,在这一瞬间,死寂占据了整个战场,长达数百个泰拉标准时的战斗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停滞,所有人都忘了手头的血腥活计,静静地看着那颗泛着猩红光芒的世界:就宛如一个不断哭喊的孩子一般,被拉扯到了塔克斯星系的最中央,被拉扯到了最为血腥与残忍的舞台之上。 人类在安静,他们在茫然与错愕中目睹着这一幕,只有寥寥几名暗黑天使的高层,让野蛮的笑容占据了面孔。 冉丹也在安静,但它们的安静是苍白的,痛苦的,茫然的,那些最为位高权重的军官颤抖着它们扭曲的嘴唇,一言不发。 这诡异的一片死寂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就在下一刻,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就按下了在他身边随时待命的那颗按钮。 又一次的,星辰开始战栗。 无数的缺口,无数的裂隙,无数的连接着现实宇宙与小型口袋宇宙的通道,在这一刻,缓缓的依次打开了,而在这些最隐秘的角落还没有完全放开之前,一艘又一艘最野蛮最粗狂的战舰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这些粗鲁的战舰咆哮着,怒吼着,不断地倾泻着被挤压许久的狂暴之火。 冲在最前面的是【赫拉芬克尔号】,它是山脉一般庞大的群星杀手,是最野蛮、最强大、最勇猛的狼王的犬齿。 哪怕隔着万里之遥,黎曼鲁斯的咆哮依旧能够清晰无比地在他的血亲的耳旁炸开。 “你他妈的,庄森,我在里面可待的太久了!这可和伱说好的不一样!” 庄森没有回呛,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星球。 “你看到它了么?” “我又不瞎!” “摧毁它,带着你的军团,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摧毁它。” 雄狮听到了一阵野蛮的笑声。 “我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 庄森笑了起来。 “然后……” “随你怎么闹。” (本章完) 第148章 军团之主 没人能数清楚有多少艘隶属于太空野狼的战舰撕破了暗黑天使所留下的最后帷幕,冲到了战场上最激烈的前线,冲到了几乎毫无防备的冉丹舰队之中。 甚至连太空野狼自己都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他们也不在乎,黎曼鲁斯之子如今只想杀戮。 大杀特杀。 围绕着【哈拉芬凯尔号】的盖勒立场因为严重的超载运作而不断地闪烁着光芒,在它的身边则是围绕着那些形影不离的钢铁之狼,组成了一支超过三十艘战舰的锋利矛头,在冲破了引力与阻拦后的第一个瞬间,便一头扎进了异形帝国那混乱的阵列之中。 而放眼整个塔克斯星系,像这样的铁灰色矛头如今数不胜数,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从困顿了它们许久的口袋空间中冲出满载着怒火与对战争的渴望,在第一个瞬间便掀起了不可抵抗的狂潮。 冲锋、啃咬、撕裂、杀戮。 正如每一个芬里斯人从小所渴望的那样:投身于一场最浩大的战争,陨落于一场最伟大的杀戮,升华于一件最辉煌的功绩。 “瞧瞧这些……” 当黎曼鲁斯命令了他的荣光女王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之后,他便一言不发,瘫在自己的王座上,任凭着他最信任的子嗣们去指挥着整个舰队的狂飙突进:没有战术、也没有请示,冲锋与杀戮就是一切,而芬里斯人从不需要有人去指引他们做这些事情。 狼王在寻觅,在凭借着他最本能的野兽习性,在这遍布着血腥与死亡的星系中寻觅着,通过鸟卜仪与他那超绝的视野,黎曼鲁斯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他周围的一切。 他看到了,也许有数千艘战舰的残骸正遍布在这个广袤星系的最中央,他看到了那些破碎的,标志着人类帝国与冉丹霸权的巨大金属废墟,他看到了整个世界正在一种危险的威胁中倾倒,那让人不安的晦暗正如同传说中的食死者一般吞噬着铁与血的遗址。 塔克斯的恒星依旧在无情地俯瞰着每一个生命,将光、热与阴暗的深红色赠予每一个靠的太近的孩子,让无数的战争引擎就仿佛在斑驳的深林中血战一般,纷纷披上了一层扭曲的色彩,光是看着,就让人勾起了无限的猎杀渴望。 “全父啊……” 黎曼鲁斯轻声地感慨着,他咧着嘴,尖牙利齿在诸多钢铁战舰所反衬的刺眼辉光中,染上了一抹脏污的白色。 “庄森这个混蛋,这个吝啬的卡利班崽子,他到底背着我偷偷享受了什么样的战争和杀戮啊,以莫凯的名义,如果他不能让我好好的杀个痛快,那我跟他没完……” 在它的主人的低语中,【哈拉芬凯尔号】一往无前,在它的身边是整整十艘并驾齐驱的战列舰,太空野狼军团最好的虚空武力在这一刻完成了集结,势不可挡地冲破了一层又一层临时组建的异形帝国的虚空防线,向着它们唯一的目标发动第一轮,也是唯一一轮冲锋。 没多久,黎曼鲁斯就可以在自己的指挥室中看到那个他必须攻陷的世界了:它太醒目了,而且离他埋伏的位置也不算远。 想到这里,黎曼鲁斯便不由得在自己的思维中又一次地确定了一个猜想:一个关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猜想。 一个……姐妹? 有意思。 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证据,当他亲眼目睹到了眼前的这一切:一个几近沦陷于亚空间的星系,以及一个被强行拖拽进入现实宇宙的人造世界,他就确认了这一点。 他可不认为马格努斯那个书呆子能做到这一切:好吧,也许他真能做到,在付出很大的代价或者是进行大量的准备之后,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连他的兄弟马格努斯都需要如此费力才能做到这一切,那么另一个能做到这一切的人物,真的会是他的兄弟庄森身边的一个区区的【凡人】么? 在杜兰上发生的事情如同仲雷的闪光划过夏夜,让黎曼鲁斯露出了一个更为喜悦的笑容。 他的兄弟庄森…… 可真是浑身上下的小秘密。 原体脑中的万般想法不过现实中的须臾之间,在下一个瞬间来临之前,黎曼鲁斯就已经从他的王座上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他的子嗣与战士之间。 【命运引擎】,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以虚空战舰的前进速度来说,几乎是咫尺之遥。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黎曼鲁斯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最顽固的异形会以这样的名字命名这个东西。 没人知道这颗战斗月亮到底是不是人工的产物,但是在黎曼鲁斯的预估中,它似乎比神圣泰拉的那颗卫星【露娜】还要大,通体都被一种反衬着光亮的黑色所占据,那似乎是某种防护的甲壳,通过战舰上的鸟卜仪,黎曼鲁斯能仔细的观察这个世界的详情:如同山脉一般连绵不断的要塞与防线,高耸的防空塔与炮兵阵地就像是海浪之下的沙砾一样多,他甚至能看到在占据着每一寸地表的异形士兵,它们浑身上下的装备看起来甚至比黎曼鲁斯的子嗣们还要好,只是大体地估算了一下,就有上亿的数量。 而在这个世界的【北极】,则是树立着他们的终极目标:那高耸的尖刺与缆线一路突破了天际,刺眼的猩红色彩即使是隔着小半个星系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当芬里斯的野狼不经意看向这个所谓的【命运引擎】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感觉到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厌恶与暴戾,渴望着去摧毁这个亵渎的玩意。 就连黎曼鲁斯也不例外。 “瞧瞧这些虚空盾,我们哪怕花费一百年也啃不下它们。” 有人在狼王的身边低声的嘶吼着,那正是他最信任的部下:来自芬里斯的约林,也是第十三大连的狼主,唯一一个能够在黎曼鲁斯的面前放肆与顶撞的人物。 “是啊,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个世界的另一端登陆,把所有的阻碍者通通撕成碎片,剁下成千上万的异形脑壳,然后,才能砸掉这个狗娘养的玩意,再听听那些没有卵子的冉丹崽子是怎么哭嚎的。” 黎曼鲁斯用锐利的笑声回应着自己的部下,引起了一阵阵足以掀翻屋顶的轰然大笑:此时此刻,有很多的野狼战士围聚在这里,他们挤满了舰桥与走廊,粗犷的呼吸结成了大量的水雾,等待着随时都会下达的跳帮指令。 所有人都知道,那不会太久。 黎曼鲁斯下达着命令,在他的意志之下,鸟卜仪被暂时的从眼前的世界上移开,转移到了这个星系的其他角落中,芬里斯的狼王花了几个瞬间去关心自己的军团,简略的浏览一下其他支队的情况。 就宛如古老泰拉上那真正的荒野狼群一般,效忠于黎曼鲁斯的猎手们从这个星系的四面八方蜂拥而出顺利地刺入了冉丹舰队的侧面与无数薄弱处:哪怕是黎曼鲁斯也不得不承认,这要感谢庄森,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即使在战局最困难的时候,也一直在顾虑着太空野狼这一后手的使用情况,整场战役,第一军团的舰队始终在庄森的指挥下有意地拉扯着冉丹的注意力,从而保证太空野狼能够在第一时间冲到异形的后背上,在所有对手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尽情的挥舞着自己的獠牙利爪。 无数的跳帮鱼雷与传送的闪光已经遍布了大半个战场,铁灰色的战舰不断输送着自己的最致命的武器:数以千计的阿斯塔特战士,上百艘冉丹最大的钢铁战舰遭受了攻击,还有更多的小型战舰在这防不胜防的袭击中燃烧、翻滚、破碎。 人类帝国的反击就如同野狼的利爪掐住了麋鹿的脖颈一般,在第一个瞬间就鲜血四溢,混乱无比的通报声横行在公共通讯平台上:夺舰成功、寡不敌众、异变横生、垂死挣扎、大加屠戮…… 捷报、咆哮、求援、呼唤、咒骂、嘶吼、冲锋、遗言…… 转眼之间,有几十起战斗在星辰与混乱中结束,又有更多的厮杀在战舰的每一个角落中上演,许多的野狼倒下了,与之一同倒下的还有更多的异形战士。 至于那些暗黑天使,没人知道他们的情况,的确有很多第一军团的战舰跟随着太空野狼的步伐冲进了混乱的异形舰队之中,但是他们的通讯频道中永远只有死寂,只有不断跃迁的奇异战舰与一艘艘沉没的冉丹战争引擎诉说着这些神秘者对于战争的贡献。 狼王没在这些事情上停留的太久,尽管损失与胜利的报告纷至沓来,尽管他们伤亡惨重,可是黎曼鲁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目标,盯着那个离他的战舰越来越近的猎物。 距离被拉近,防线被突破,尽管那些异形的战舰在不惜一切地试图阻拦狼王的步伐,但是一片混乱的局势根本不允许它们发挥出更强的力量,尤其是当越来越多的战舰从各个角度撕破了冉丹的阵列,云聚到【哈拉芬凯尔号】的左右的时候,异形的阻拦就已经成为了不痛不痒的绝望挣扎。 没过多久,黎曼鲁斯就满意的看着他面前的战况:隔在他与那个【命运引擎】之间的最后一艘冉丹战舰也已经崩溃了,人造世界上那密密麻麻的虚空堡垒与防御阵列也在上百艘战舰的凶猛火力下抬不起头来,缺口已经撕开,而异形的援军还没有赶到。 就是现在。 “骰子已经掷下……” 狼王如同呓语般低吟着,然后,他的呐喊便响彻了荣光女王的每一寸角落。 “开足马力!保持警戒!充能大炮!以最快的速度航行!把护盾开到最大功率!” “我的战士们!我的猎群们!我的子嗣们!” “就在今日!” “一往无前!” “斩尽杀绝!” “为了全父!”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准备跳帮!” —————— 狼群的呼喊排山倒海,向自己的基因之父与伟大的全父而奉献一切的誓言在某一条走廊上此起彼伏地奏响,所有的战士都在迫不及待地冲向空投舱,焦急的等待着一轮又一轮的投送。 唯有黎曼鲁斯还没有立刻地行动,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伫立在自己的王座之前,等待着他走向战场前必备的两样东西。 他没等太久。 基因原体的亲卫:黑血在汹涌的狼群中左推右攘,一路杀到了自己的基因之父面前,恭敬地献上了黎曼鲁斯又爱又恨的东西。 酒神之矛。 “我讨厌这个东西……” 看着眼前这柄威力无穷的神兵利器,芬里斯的狼王却是轻声地犯着嘀咕,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用这个东西。 事实上,他曾多次货真价实地希望丢了它,但在这个最为关键与重要的时刻,黎曼鲁斯知道,他没有任性的空间,他必须拿着它。 这就是他和某些书呆子最大的不同之处。 有些不习惯的握了握这把足以毁天灭地的神兵,狼王微微转动着自己的脖子,开始等待着他的第二个援军:他的兄弟庄森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许诺过得。 他同样没等太久,几乎就在下一刻,一股肆无忌惮的灵能波动开始在黎曼鲁斯的王座前涌起,让狼王与他的亲卫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奇怪的是,那些依旧操控着各类指挥台的凡人与狼奴倒是没有任何反应。 摩根很快就现身了。 芬里斯的狼王看了她一眼,然后,黎曼鲁斯就抿着嘴,挑起了自己的眉头,两个眼睛被挤得向前凸了凸,面颊与嘴角都鼓起了明显的丘壑,那巨大的鼻子嗅了嗅,就像野狼在确定着风中的血腥味。 而另一边,原体近卫的表现就更直接一些了:黑血的表情就仿佛看到了黎曼鲁斯与庄森一边勾肩搭背着,一边跳着小天鹅舞曲。 原因无他,因为从灵能的波涛中走出来的。 是一个也许有三米高,轻而易举就能俯瞰阿斯塔特战士的…… 基因原体。 —————— “啊……” “我该说什么?” “欢迎……回家?” 黎曼鲁斯咧着嘴,倒是没有丝毫的意外,他露出了两颗尖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的血亲。 不知道为什么,在真正确认了面前之人的身份后,芬里斯的狼王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照这么说来,在杜兰上,打败约林与黑血他们的,是一个与他同一等级的基因原体? ……嘿! 这么想的话,那他的崽子们倒也是不赖。 黎曼鲁斯的心情变好了,哪怕是手里的那把冰冷的酒神之矛也无法阻挠这一点。 他向前几步,在自己的子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低着头,看着这个依旧比自己要矮上那么一些的血亲。 “看起来,我在杜兰上就应该想明白这一切的。” 【现在也不晚,不是么?】 摩根微微抬头,她随意的扫了一眼还在呆滞状态的狼卫,对着自己的兄弟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黎曼鲁斯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疑问。 “在出发之前,我倒是有一点想问一下。” “你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露出自己的真身?” 回答他的是短粗的笑声,与一个理所应当,让人没有丝毫的反驳心理的回答。 —————— 【如果不使出全力。】 【又怎能拽住脱缰之狼呢?】 —————— 当两位基因原体来到了摆放着空投舱的位置的时候,只有独属于黎曼鲁斯的那一个还在孤零零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享受着机械修士们的维护与照料。 “一起?” 面对黎曼鲁斯的邀请,蜘蛛女皇只是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然后摇头拒绝了。 【我需要等我的卫队。】 “你有卫队?” 【很快就有了。】 狼王撇着嘴,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大摇大摆地向着自己的空投舱走去,还不忘记朝着自己的血亲挥手告别。 “记得快一点。” “我可不会等你。” 在他离开之后,摩根缓缓的转过身来,打了一个响指,一个蓝色的法阵就显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就这样笑了起来。 摩根伫立在一片斑驳的光与影之中,这原本是【哈拉芬凯尔号】上一处粗犷且野蛮的走廊,遍布着原始的冰雪装饰,但在无数的虚空映像涌入之后,战争的炮火,恒星的光线与无数灰烬与血腥的纷杂色彩一涌而入,就仿佛在平静的雪山池塘中坠入了五颜六色的雨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激荡。 摩根就这样,伫立在这样的色彩之中,世间最阴暗、最粗犷、最纷杂的颜色停留在她的瞳孔中,却又没有留下丝毫。 她仿佛在接纳一切。 她又仿佛不在意任何。 当第二军团的战士们从法阵中现身的时候。 他们的第一眼,就是如此的认为的。 “……母亲。” 赫克特伫立在所有人面前,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在他真正的站定之前,便单膝跪下。 他没有戴头盔,这让摩根可以轻易地看到,他的脸上似乎有着一些不像是在战斗中所留下的,乌紫色的痕迹。 埃阿斯与萨列里迟疑了那么一下,但当他们的目光扫过了摩根的面庞的时候,便也没有了丝毫的迟疑与犹豫,他们跪在地上,口中称呼着母亲。 紧接着,便是厄里斯,他的目光在摩根的脸上停留了一下,才匆匆地离去。 当蜘蛛女皇的视野从四个子嗣的身上移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阴影冠军已经上前一步,与赫克特并肩,他一言不发,跪在地上,将所有的兵刃毫无保留地横在了自己的胸前,然后露出了头盔与盔甲间那脆弱的链接之处。 最后的最后,才是军团的古战士凯隆,他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摩根的面庞上,就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东西一般。 许久之后,这位唯一的泰拉老兵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跪下,只是深深地弯腰。 “向您致敬。” “军团之主。” (本章完) 第149章 烈火焚天 死亡。 烈焰。 高温的扭曲。 遥远的怒吼。 一切的一切。 无穷无尽。 永无休止。 在乌尔斯勃罗的眼中,这场战争似乎就将如此持续下去,直到最坚固的堡垒在风沙中朽烂,直到最坚韧的战士在厮杀中崩溃,直到它所肩负与珍重的一切,在万恶的时光流逝中轰然瓦解。 面对它眼前的一切,哪怕是乌尔斯勃罗,冉丹帝国的高阶霸主与常胜将军,执掌着上千万大军的指挥者,也不得不如此想着。 每当这样低沉的思维划过它的脑海的时候,它的口中就会积蓄出恶毒的酸液,滴落在地上,打出大大小小的坑洞,一种空前的恼怒与愤慨就会从它的胸膛中涌现,在短暂的瞬间占据它的思想。 低沉、消极、畏战,以及最为重要的:无能。 它还记得,当它的铁靴刚刚踩踏到这个荒芜世界的泥土上时,它便带着亲信与宪兵闯进了这间指挥室里面,把它的前任指挥官拖到了屋子外面:它们两个认识,甚至还并肩作战过很久。 但这并不妨碍乌尔斯勃罗把自己的枪口对准了曾经的同事,在所有人面前冰冷地诉说着它所犯下的那些罪状,那些关于渎职、畏缩与无能的罪不可赦,伴随着这些罪行的朗读,它把滚烫的子弹打进了那个疲乏的头颅之中。 然后,就轮到它了。 如果它也不能完成这些既定的任务,迟早会有一颗崭新的子弹同样钻进它的头颅中,如果在平时的话,这样的临阵杀将还要顾及有关组织度与军心的问题,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它们的【帝皇】就在它们身后的某处,它的意志伴随着王座而链接着每一个战士,无论是溃散、踌躇还是恐慌,都不会影响到每一个冉丹士兵的万丈勇气,不论指挥者是谁,都不会影响到每一个冉丹士兵的坚定信念。 在这场战争中,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想到这里,阴骛就占据了冉丹霸主的心灵,它的目光在前线的全息投影与战略地图间来回移动,不断推算着还需要多久才能撕破下一道防线。 它已经踏破了无数的防线,摧毁了数不胜数的堡垒与战壕,连它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在这个荒芜世界获得了多少战果了,它也许已经率军歼灭了数百万的人类军队,又或者更多。 但无论怎样,总有更多的对手会堵在它的必经之路上,总有源源不断的军团和防线会出现在下一个天际线上。 乌尔斯勃罗的视线伴随着它的阴沉心思而抬起,它轻而易举地就在层层硝烟与浓风之中看到了那个最高大的要塞:那是它的最终的目标,整个世界防御体系的最核心的要塞,只要攻下那里,它就能切断整个要塞群落的交通线,把所有的人类军队变成一个又一个无法呼应的残破集群。 它知道,有不下十个冉丹霸主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它是其中最有可能成功的那一个,早在很久之前,它就已经能看到那座要塞最顶端的,闪耀到似乎神圣不可侵犯的双头鹰徽记了。 从那之后,到底过去了多久…… 防线被一条又一条的击穿,兵团被一个又一个的歼灭,它的铁靴被人类的鲜血所浸透,耳旁传来了其他霸主纷纷败北的消息,恍惚之间,它再次抬头,却发现那耀武扬威的鹰徽依旧高高的伫立在万物之上,就仿佛在嘲笑它的无力。 它们明明离得这么近,就仿佛唾手可得,却又这么远,就仿佛相隔着一个世界。 它永远也无法击落那只鹰。 不知不觉间,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乌尔斯勃罗的目光也随之愈发阴骛。 伴随着它阴骛的目光,无数的火光与弹片在距离它并不遥远的战线上肆意飞舞着,这些致命金属的下方是一排又一排的冉丹士兵,如同风暴季节的海浪一般,似乎怎么也望不到尽头。 这些冉丹士兵,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不是合格的战士,负责指挥它们的军官漠然地目睹着这些或年轻或苍老的合体在密集的火力面前如同燃烧的树林一般倒下,让它们身后那些更精锐的战士能够抓住突破人类防线的时机。 这样的损耗并非是毫无意义的徒劳,因为就在守军的交叉火力因为密集的先锋军而被暂时拖延的时候,用装甲载具甚至是低空飞行器作为掩护,最好的冉丹战士会如同锋利的剃刀一般刺进守军的每一个咽喉之中,刚刚还一脸漠然的冉丹军官此时此刻只会出现在战线的最前方,身先士卒,用狂怒的嘶吼引导着又一场攻坚与屠杀的胜利。 战争就在这种惨烈且无趣的互相交换中进行,要么是人类的战士在火力的掩护下屠杀着空旷阵地上是异形大军,要么是冉丹的先锋在短兵相接中血洗着一条条战壕与一座座堡垒:轮回反复,永不停歇。 没人知道这种交换到底持续了多久,因为那轮酷热的烈日始终没有从天际上滑落,无论是人类还是冉丹,所有的战士只能在无限的光明之中挥霍着有限的鲜血。 这是最漫长的一日。 伴随着枪声的断绝,冉丹的军势涌入了又一座失陷的要塞,只有那些最偏僻的房间中还能听到零零散散的抵抗之声,但这并不妨碍狰狞的旗帜覆盖了这座浓烟滚滚的残骸,标志着又一次胜利。 冉丹的霸主目睹着这一切,它并没有感到更多的喜悦,因为一封讯息刚刚传到了它的案头:就在它指挥攻破又一条防线的时候,紧跟着它的最后一支友军已经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它的右翼已经彻底的暴露了,暴露在人类帝国那滔天的怒火之中。 【龙】 那些已死的霸主在它们最后的讯息中,反复提及了这个可怕的怪物,不可阻挡,不可战胜。 这一切让乌尔斯勃罗沉默了一会儿,但它很快就下达了继续进攻的命令。 它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它们比它的性命,比它麾下所有战士的性命都重要。 它知道,苍穹之上的战况已经陷入了对它们来说并不有利的一个地步,因为就更需要在地面上取得战果,能解放那些不断争夺着制空权的战舰,去投入到真正的海战搏杀中去。 放弃是不可能的,它们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耗了太久,又付出了太多,当它们的帝皇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下达确切的指令的时候,没有人敢随意抛弃这个已经打开了局面的地面战场。 成本太高了。 所以。 它必须打下那座要塞。 无论它会面对什么东西。 —————— “它们来了!” 当长官的嘶哑吼声在战壕中响彻的时候,有至少一百副同样嘶哑的喉咙不断重复着他的话语,就仿佛一场再糟糕不过的合奏一般,保证能够折磨到每一双安置在这条战壕之中的耳朵。 上士也是如此。 他抠了抠自己的耳朵,倒也没有更多的战栗与紧张:他已经在与冉丹的战争中摸爬滚打了差不多五年了,在四个不同的世界上和这些怪物交过手,事实上,在他的机枪班组里,人人如此。 安静是战壕中的主流,只有检查武器与轻声祈祷的声音能够钻进他的耳朵里,他能看到那些安置着炮兵与防空火力的阵地,还有那些他能发现的火力点。 在他的前线,是密密麻麻的层层战壕,那里驻扎着数万名普通的士兵,足足有一个团,负责迎接第一批狂潮,等到他们全军覆没或者丢弃阵地之后,才轮到他们所在的这一条防线。 上士抬起头,很快,他就听到了战争的第一声高鸣,于是他飞快地钻进了自己的掩体里。 无人机与大炮的轰鸣远比冉丹的士兵浪潮来的更快,无数的炮弹将每一寸土地细细的翻了一遍,血浆与残骸伴随着一声声尖利的死神收割而四处飘散,直到帝国的火力同样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 炮战是短暂的,也是无比漫长的,当上士摇晃着自己嗡嗡作响的脑袋,回到岗位上的时候,他的视野尽头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色浪潮所彻底的占据了。 一股用一股的黑色浪潮刺破天际一线,如同地狱的长矛一般徐徐伸出,接着,是无数扭曲的战争引擎伴随着隆隆轰鸣,加入了这横行的大军之中,几乎在一瞬间,战火就烧穿了整个阵地,数以十万计的生灵在开启战端的第一个瞬间就伴随着痛苦的哀嚎而倒下。 上士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呼唤着自己的部下,然后扣动了扳机。 “砰——” —————— 一发人类的子弹打中了乌尔斯勃罗的胸甲,却连最细微的缺口都没有凿出。 冉丹的霸主没有犹豫,它随意的挥动着右手的刀刃,让已经失去了生机的人类躯体顺着它的利刃倒在了地上,加入了他的数千名同胞的行列中去。 这似乎是一个将军,是这条战壕的负责人:乌尔斯勃罗对于人类的见闻如此告诉它。 但它不在意,它在意的是又一条战线的突破:它知道,在这里所夺取的每一条战壕都要比其他的地方的十座城市更重要,因为这是最后的阻碍,它的身后就是一条直通它的目的地的通道。 它再一次地前进,无数最精锐的冉丹战士紧紧的跟随着它的每一次步伐,它能看到那些激烈的装甲作战在它的左右进行着,无数钢铁巨兽的互相杀戮宛如一颗颗生长在地面上的太阳一般刺眼,它能看到那些最后的要塞正在徒劳的试图杀死它,就像它在刚刚到战斗中所遭遇的每一名人类都会做的那样。 它嘶吼,它咆哮,它能感受到滚烫的气浪从它的喉咙中大股大股地涌出,它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右手是剑,左手是炮,尽情的在无数的血肉中厮杀,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它,它是带来死亡与恐惧的地狱之风,它轰破坦克,砍碎要塞,数以万计的大军在它的一次冲锋之下土崩瓦解,化作引颈待戮的残躯。 一刀,又一刀。 一步,又一步。 当最新鲜的血液再一次溅到了它的脸上的时候,乌尔斯勃罗抬起了头,它再次看向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双头鹰。 近了。 格外的近。 如同暴风雨一般的枪弹奏响打破了它的喜悦,它能听到又一批战士倒下的声音,还有那些渴望杀死它的怒吼。 它笑了起来。 它挥刀,再一次前进,给予那些人类理所应当的结局。 —————— 死了! 都死了! 上士喘息着,奔跑着,他手中的武器已经换做了一把破破烂烂的步枪,而他原本的武器与部下已经通通倒在了那些血腥的泥泞中。 现在,他靠在一堆同样破破烂烂的沙包与烂泥之上,身后是一台已经被摧毁的火炮,还有那些正在变得冰冷的炮兵尸体。 这是一处高地,他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一切。 他看到了那些被撕扯地四分五裂的战线,他看到了那象征着他的部下们的硝烟,他看见了只有寥寥的幸存者还在挣扎着打出反击的枪响,他看到了冉丹的军队,它们还在前进,无穷无尽。 那最可怕的人物就在那些异形的最前端,那可能有三米高的扭曲生物,它一个人就杀光了整条整条的战壕与要塞。 他看见了…… 它在看他,看着他。 以一种狰狞的笑,看着他。 那笑容是多么的可怕啊,它发生在最扭曲怪物的脸上,伴随着无数的残肢断骸,就像是噩梦中的常客一般。 上士看着那个异形,那个他有无数个理由去害怕的异形。 他知道他该做什么。 然后。 他举起了枪。 瞄准。 就在同时。 他感觉到了,一种炽热的风似乎拂过了他的头顶,拂过了这片毫无希望的天穹。 他抬起了头。 —————— 它看见了那一切。 呼吸,深深地呼吸。 乌尔斯勃罗不由得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它看着那成群结队的铁鹰撕破了灰蒙蒙的尘埃,沿着最低的天幕,争先恐后地来到了它的军团的面前。 他们还是来了。 它能感受到一种紧张。 铁鹰落地,恶魔出笼,身着着绿色战甲的战士如同疯狂的林海一般,涌出了战机,来到了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他们浑身上下都是战争留下的痕迹:擦碰、灰烬、疤痕与伤残,还有猩红的瞳孔。 它看到了它的军团在咆哮,无数的冉丹战士在咆哮,它们狂怒地冲了上去,利刃的光芒与火焰的炽热瞬间充斥了每一寸土地。 它看到了,它看到了那些人类的恶魔中最可怕的个体,他是如此的醒目与独特:那个皮肤黝黑的狂暴巨人,他比一整辆全副武装的战争引擎更高大,比一百名狂呼酣战的冉丹士兵更野蛮,他挥舞着那把战锤,以没有人能够看清的速度来抹杀着他周围的一切。 他是如此的狰狞。 如此的狂放。 如此的野蛮与暴戾。 哪怕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活生生的魔鬼,其面孔的可怖也远远比不上这个恶魔的千万分之一。 冉丹霸主能感觉到自己的酸液又在积蓄了。 它握紧了刀刃,一把推开了自己身边的护卫,毫不犹豫得冲向了那个正在肆意屠杀的怪物。 它撞向了那些试图阻止它的绿色恶魔,它的刀刃与火炮在他们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任凭无数的生命就这样流逝,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它就收割了至少二十个挡路的绿色恶魔,又或者说是阿斯塔特。 火焰与爆弹扑打在它浑身包裹的铠甲上,却没有任何的用处,它丝毫不畏惧这些,在下一个深呼吸的时候,它终于撕破了最后的一道防线,它终于引起了那个高大的魔王的注意。 它看到那张黝黑的面容正在转向它,那是多么扭曲与可怕的恶魔真容啊,就仿佛是野蛮与屠戮的活生生的体现,他的瞳孔是最纯粹的猩红色,就仿佛在诉说着自己主人的残暴无情。 它看到了那柄战锤,无数的鲜血已经把它染成了一种让人恶心的深红色,在之前的漫长搏杀中,天知道它收割了多少生命。 但,结束了。 它咆哮着。 它冲了上去。 它要杀死他,这是它的使命与责任,除了它,没人能做到。 —————— 伏尔甘挥舞着战锤,一下子就打爆了这个挑战者的脑袋。 又一个。 异形的头颅在与战锤接触的第一个瞬间就彻底的粉碎了,它那不断冲锋的躯体甚至还没有挣脱速度的束缚,在沙尘中连续打了好几个滚,才瘫软在地上。 火龙之主看了它一眼,这个异形在刚刚残杀了他的不少子嗣,这让他的怒火愈发地膨胀:伏尔甘已经几百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他和他的子嗣在最危险的战线上不断地奔波与杀戮,而眼前的,就是最后一个了。 他咆哮,他呐喊,他的身躯鼓舞着所有人,无数的火蜥蜴甚至是凡人都在仰天长啸,加入了这场盛大的战役之中。 异形已经崩溃,在火龙之主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攻势与疯狂就瓦解了,当他的怒火化作焚天的烈焰的时候,就连最猖狂的勇气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此时。 此刻。 血在流淌。 龙在咆哮。 厮杀撼地。 烈火焚天。 啊……这章,感觉完全不在状态。 毕竟伏尔甘是原体啊,所以必须交代一下他这边的情况,剧情肯定是有一点bug,还请无视一下。 话说……我究竟是怎么写出这5000字的? 嘛,算了,不想了,感觉脑子要长出来了。 (本章完) 第150章 脱缰 血夜之下。 群狼脱缰。 来自寒冰地狱芬里斯的黎曼鲁斯之子们,他们战斗与搏杀时的种种风采,比起从卡利班深林中走出的狮王亲兵,是有很大不同的。 摩根曾经目睹过第一军团的各个天军、兵翼与修会倾巢而出时的样子,与冉丹的连绵战火总是需要哪怕最强大的军团去全力以赴,而每当那个时候,她就是暗黑天使中最权威的一份子,是第一军团在无数绝望与困境中能够期待的可怕力量,是位居在考斯韦恩与阿斯特兰之上的人物,能够以最高贵与安稳的视角,目睹着数以万计的阿斯塔特是如何战斗、拼杀与死去的。 更有甚者,当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压制不住自己对于厮杀与狩猎的间接性渴望的时候,暗黑天使的高阶骑士们所接受到的命令,就是摩根那冰冷的声音与无情的规划,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声音的不同,单看内容的话,哪怕是考斯韦恩也很难分辨出两位原体的区别。 久而久之,哪怕是最为顽固的泰拉裔老兵,对于履行另一位强大人物的命令,也早就已经感到习以为常了,这些泰拉人的口中表达着琐碎的不满,但执行任务的步伐却不会有丝毫的停歇。 就这样,即使是在冉丹的血与火中鏖战了十年,摩根依旧没有触及到第一军团最核心的秘密:但是除此之外,她知晓与接触着暗黑天使的一切:包括第一军团大部分的详细编制与隐秘修会,泰拉的老兵都不太熟悉的一些隐晦战史,甚至是庄森被那位人类之主所托付的部分事物与秘密。 某种意义上,摩根已经习惯甚至享受于这种状态:她漠然地目睹着暗黑天使在一场又一场永远不会揭秘的战斗中流血与牺牲,然后轻巧的摘下狮王子嗣的鲜血所浇筑的秘密与战果,吞吃入腹,任凭那些尚未干涸的忠诚与鲜血在她的唇齿间满盈与溢出,在她的下颚与脖颈上无声的流淌,目睹着她在战争的硝烟中大快朵颐。 而现在,在黎曼鲁斯的军团与战列之中,蜘蛛女皇同样处在了这个位置上:她的力量、意志与贪婪化作横扫硝烟的魔龙,任凭最强大与孤僻的战士也不得不尊重她的力量与选择,尽管她的长靴甚至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灰尘。 放眼望去,在摩根视野的此端到彼端,已经被无穷无尽的铁灰狼兵所彻底地占据了,也许有五千甚至更多的黎曼鲁斯之子投入到了这一批的攻势之中,其中第三大连与第十三大连是毋庸置疑的主力,那个曾经在杜兰星闯下了大祸的约林是冲的最快的,他的嘶吼与咆哮已经消失在了摩根的视野尽头。 “他总是这样,用舍弃生命的态度去厮杀,但就是这样的勇气反而会让他性命无虞:在战斗中,满脑子保命思想的软蛋,是死的最快的那一批人。” “战场只属于战士,而不属于其他人,那些自称为战士,骨子里却是学者、僧徒与酷吏的家伙,一点都不适合战场,无论他们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黎曼鲁斯的话语在摩根的耳旁回响着,芬里斯的狼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让热浪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呼啸的雾气,他并非是一个纯粹的战争的旁观者:在他的剑刃与靴边,异形的鲜血已经凝固成了一种粘稠的肉泥,与更多的流淌的鲜血一起,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一切都说明了芬里斯的狼王一直在奋战:死在他手里的异形可能就比摩根稍微少上一些,在狼王的咆哮声中,第六军团已经踏破了数十道异形的战线。 摩根没有回话,她只是在安静的呼吸着,在任谁也看不到的纬度中尽可能地进食,把那些新鲜的异形灵魂收割进自己的手中,贪婪的啃食着。 没人知道,她现在其实处于一种相对来说较为虚弱的状态,她所积蓄的灵魂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消耗殆尽了,现在的蜘蛛女皇只能发挥出她原本的力量。 她最后的那些消耗也在不久之前转化为了眼前的景象:举目望去尽是一片荒凉,冉丹的军团纷纷崩溃、要塞沦陷、纵横交错的壕沟与堡垒化作熊熊燃烧的炼狱,将远道而来的异形大军焚烧成了被吹拂到每一个角落的咸腥灰烬。 这样的衰败场景在每一个帝国战士眼中都是一场辉煌胜利的最后余烬:哪怕是赫克特也不例外。 高大的獠牙此时正伫立在距离他的基因之母身后大约三个身位的地方,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自己此时此刻的职责,他的目光甚至颇为冒犯地紧盯着黎曼鲁斯,让狼王的亲卫甚是不满的回头瞪了一眼,倒是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颇感兴趣地看了眼这个有点过分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啧啧称奇。 不过赫克特并不在意,他此时拥有着傲然面对任何太空野狼的本钱:不是别的,正是他面前的这一片荒芜废墟。 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座精心准备的绞杀罗网,数以十万计的异形分布在坚不可摧的堡垒与要塞之中,防空火力与虚空盾密密麻麻地宛如夜晚的群星一般:第一批空降的太空野狼很快就在这片战场上损耗殆尽了,其中的大部分甚至都没有落到地面上,他们的空投仓就在半空中被击毁,化作了一颗颗暴烈的流星,在不断下坠与瓦解的过程中,用高温、窒息与强大的气流杀死了数以千百计的战士。 第二轮、第三轮,徒劳的攻势转变成了无谓的屠杀,虚空盾的存在让很多精妙的战术不得不让位于血腥的堆砌,直到一缕不详的光芒在冉丹阵地的最核心中显现。 那些身经百战,曾经在与第一军团的搏杀中生还的异形战士是第一批闻到不妙气息的人物,它们在一瞬间就认出了那个缓缓走出光芒之中的人物,时隔许久,那个【饮魂者】的可怕称谓在它们的口中被轻声地念了出来,恐惧与疯狂在一瞬间被勾引了出来,当赫克特从光芒中睁开眼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就是排山倒海的炮火。 甚至是尽力挡在摩根面前的赫克特都没有看到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基因之母似乎举起了手,用最懒散与轻柔的语气吐出了一个音节:接着,便是光芒,无穷无尽的光芒,仿佛在一瞬间吞噬了所有的一切,无论是纷杂的炮火声还是异形的咆哮声,通通化作了无声无息的死寂。 这光芒转瞬即逝,当他们再一次恢复视力的时候,坚守在降落场区域的异形军团已经与它们坚不可摧的要塞一起化作了尘埃,那些更不幸的个体甚至和那些铁壁融在了一起,在灵能之火将它们彻底吞噬之前,它们的哀嚎声在空气中很是回荡了一阵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新一批的太空野狼才挤在自己的空投仓中,匆匆来到了地面上,鲁斯之子们如临大敌,气喘吁吁地从他们的钢铁坟茔中冲出,他们那原本准备着迎接无穷血战的面孔在看到眼前荒芜的那一瞬间所扭曲的模样,是赫克特怎么也忘不掉的滑稽场面。 甚至不用再说什么,单单是看到一位三米的人物伫立在那里,单单是看着那些阿斯塔特战士恭敬地站在她身后,这些身经百战的太空野狼就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 头狼走了出来,恭敬地向着摩根行礼,感谢她的力量与帮助,在如此恐怖的战果与废墟面前,哪怕是最乖张的黎曼鲁斯之子也知道该摆出什么态度:第六军团的狼群沉默地行动着,他们清扫场地、树立防线、派出小队与先锋去试探更前方的情况,而在此过程中,隐隐约约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摩根那闭目的面容,视线中是奇异、揣摩、与理所应当的敬畏。 黎曼鲁斯甚至是在那之后才来到了地面上:在灵能的奇异力量面前,先出发的芬里斯狼王却远远落后于自己的血亲,这让他分外不爽的磨着牙,不惜一切地投入到了最前线之中。 当赫克特伫立在他的基因之母的身后,感受到那些复杂的目光纷纷传来的时候,一种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开始在他的胸膛之中慢慢酝酿。 骄傲。 异常明显的骄傲。 为了他的原体而骄傲。 这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他可以挺起胸膛,面对着任何一个在他面前走过的太空野狼,无论他们的军衔是否高贵,无论他们的态度是否友善,都拦不住赫克特的胸膛中活跃着小小的骄傲。 为了他的母亲而骄傲。 尽管这只是一次非常短暂的体验,很快就被更多的战火与嘶吼所冲散,但是当赫克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的时候,他还是能清晰的回想起那种感觉。 不过现在并不是回味的时候。 摩根的子嗣强迫自己的意志再一次地警惕起来,他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的母亲与那位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身上:黎曼鲁斯既然特意从前线返回,那就一定有他自己的专门目的。 转眼之间,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两名基因原体正脚踩着一座已经大半化作废墟的要塞:这里曾经驻守着超过三千名冉丹的士兵,作为一个耀武扬威的火力点,封锁着太空野狼的前进道路,为了拔掉它,超过五十名鲁斯的子嗣投入了莫凯的怀抱。 而现在,这片燃烧的废墟已经化作了刺入冉丹体内的利刃:一片工整的简易广场被推平了出来,供应着源源不断的运输机与空投舱在这片土地上落下,从里面走出越来越多的致命战争兵器:奇美拉、犀牛、提丰、处决者…… 当然,还有更多的黎曼鲁斯之子们。 “一整支装甲军团,还有整整一个大连。” 芬里斯的狼王从他那被金色胡须所包裹的鼻孔中轻哼着,他缓慢的开口,语气中是一种颇为诡异的较量。 “我希望它们能够发挥出自己的战斗力,能够尽可能地杀死那个异形的崽子,如果能达成像你一样的战绩,那就更好了。” 狼王的话语比起他往日的随意态度,竟有了一丝琐碎,而就在这个时候,摩根睁开了自己的青蓝色眼睛: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被她掠夺的食粮了。 【你不适合旁敲侧击,我的兄弟鲁斯。】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黎曼鲁斯啐了一口,酸液慢慢的腐蚀着废墟。 “我刚从前线回来,你知道的,我刚刚和我的第十三大连撕破了几道冉丹的防线,它们的兵力和意志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缠。” 【前线出现了滞缓?】 “那倒不至于,从始至终我们都在稳步推进,但是——太慢了。” “我们要打穿一整个世界才能抵达我们的目的地,这个世界上的要塞和虚空盾多的就像马格努斯养的那堆书虫一样,如果继续这么一道道啃下去,天知道我们到底还要浪费多少时间。” “而我们没有时间,我的战舰告诉我,冉丹的新舰队正在不断地攻击与包抄,我们的兵力总体上还是处于劣势的,也就是说,没有时间能供我们慢慢消耗。” “我们需要一锤定音。” 【……斩首?】 “随你怎么说,但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打击,一击毙命,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办法,能把你和我,还有我的一支队伍,传送到那个所谓的【命运引擎】的附近区域,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 【这会很危险的,鲁斯。】 摩根的回答让狼王露出了一丝明显的笑容,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自己的血亲身前,就仿佛初次见面一样打量着她。 “你在庄森身边待的太久了,甚至待的没什么血性。” “在这个操蛋的世界,我们什么时候不是在与危险同行?” “船长扬起帆,能保证自己平安归来么?战士拿起剑,能保证自己凯旋而归么?” “要做就做,你和我,两个原体在一块,有什么摆不平的事情。” 摩根微笑,没有回答,她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她的意识在崭新的动力下咆哮着,以一种无形的锋芒覆盖了整个世界。 她看到了,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异形大军正在涌来,看到了那个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灵魂熔炉,看到了那些围绕在那个事物旁边,几乎是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她转过头,只感觉到那颗猩红的太阳正在极力地试图挣脱它的束缚,冲进这个星系,它的力量让摩根皱眉。 而在现实中,黎曼鲁斯耐心的等待了几秒,他的眉头就紧紧的缠在了一起。 “说句准话,到底……” 狼王的低吼在空气中回荡,但正当他的恼怒酝酿到一半时,摩根的手掌竖起,停在了他的面前,一下子把下半段的气焰堵在了芬里斯人的喉咙之中。 一声比芬里斯的炼狱更为冰冷的声音,让黎曼鲁斯不由得想起了家乡的永冬之海。 【可以。】 【我准许了。】 摩根睁开眼睛,以一种漠然的态度看着自己的兄弟。 【你要带多少人?】 “这个嘛,让我想想。” 黎曼鲁斯笑着,露出了他野蛮的犬齿与尖牙。 “多少个保镖能好好的保护你的那颗小心脏,嗯?” 然后,狼王就看到了比他的笑容更让他不喜欢的,来自于摩根的讥讽笑容。 【随意。】 【你所在乎的数字,你所倚仗都力量,无论在什么时候,对我来说。】 【没有意义。】 (本章完) 第151章 浮夸表演 【幻象】 缥缈之音从无垠的虚空中缓缓传来,宛如神明的低语轻轻穿过围绕着圣山的无尽云海。 那是无情的、冰冷的、笃定的死亡宣告,是来自更高等级生命体那漫不经心的猎取与采摘,它悄无声息地回荡在那些最核心的冉丹要塞的上空,就仿佛湿润的微风吹拂山谷中的草木。 傲立的要塞,连绵的战壕,还有那不计其数的,用最先进的科技与武装所保护的防空阵列与巨型发动机:这些最强大、最先进、也是最扭曲的冉丹武库被过多地堆砌在了任何一个能够看到那所谓的【命运引擎】的地方,无法统计的炮管与枪口宛如深邃地狱中那穿刺罪人的连枷一般众多,数以百万计的冉丹精锐拥挤在这里,用它们的生命与意志去守卫它们身后那个不断地散发着恶毒的猩红光芒,足以让任何智慧生命感到本能的恐惧与战栗的【希望】。 【命运引擎】,它是如此的庞大与醒目,猩红的光芒即使距离数百公里也清晰可见,据说那是冉丹的【帝皇】与一位亚空间之中的存在达成了交易,才最终缔造出来的杀戮圣器:那位存在并不是四位毁灭大能之一,却仅次于此。 无数的冉丹士兵日夜不息的守卫着它,单单是这道最初始的防线就布置了可怖的兵力,即使一直没有遭遇挑战,但是每一个防守者同样不敢放松半分警惕。 直到那冰冷的低语伴随着无形的风,在一瞬间,穿过了每一个战士的脑海,哪怕是最机敏的冉丹巫师也来不及将警告声挤出自己的喉咙,它们的大脑便被轻而易举地握在了【饮魂者】的手中,沦陷在了缓慢的咀嚼声中。 冉丹武士那锋利的目光伴随着这种声音而陷入了迟滞,那些看守着大广场与中转站的士兵是最为严重的一批,它们的瞳孔中划过了微不足道的挣扎,便彻底的沦为了一片荒芜的废墟。 数以万计的战士,它们依旧伫立在各自的岗位上,荷枪实弹,身板挺直,就在上一秒,它们还是值得信任的看守者,但短短的一个呼吸之后,伴随着低语的消散,这些士兵低下了脑袋,沉沦在了那罪恶的幻梦之中,它们留着口水,在虚妄的梦境中继续着自己的职责。 没有人看到,在无数枪口所对准的地方,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已经凭空出现,高大的蜘蛛女皇以近乎闲散的态度从中走出,她的身边是无比紧张的獠牙们。 黑色的马靴刚刚踩踏到灰蒙蒙的地面上,那些遥远的尖锐警报与呼啸声响就不断地响彻在了摩根的耳旁:尽管已经有无数的士兵沉沦于她的力量,但是那些遥远距离之外是冉丹炮兵阵地与重火力组也很快察觉到了异常,它们的打击排山倒海,速度惊人。 摩根抬起头,她静静地看着那数以百计的炮弹与能量柱,然后让嘴唇互相碰了碰。 【防护力场】 这轻微的低语,哪怕是离她最近的赫克特都没有听到,但这并不妨碍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下一个呼吸之中出现,就宛如一双看不见的神之巨手一般,所有的炮弹与毁灭光束就这样停滞在了半空中,当它们的发射者还在为此而感到困惑与疑虑的时候,这些为了破坏与杀戮而生的金属已经臣服于了另一个更强大的意志:科技与物理的力量被剥夺了,它们再一次发出了野蛮的呼啸声,扑向了那些距离摩根最为接近的,还处在无尽幻觉之中的冉丹大军。 金属坠落,夹杂死亡之尖鸣。 下一刻,天崩地裂。 摩根摊开手掌,无数的高温与烈焰便在她的视野中起舞,垂死的哀嚎与惊愕在滔天的金属狂怒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数以万计的冉丹战士甚至还没有从那短促的幻梦之中苏醒过来,便被友军的炮火炸成了焦烂的血肉与飞灰,这些足以挡住最强大攻势的坚固要塞,就这样在冉丹自己的火力中损毁了大半。 摩根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从她迈出光芒,到冉丹的第一道防线事实上的毁灭,不过是十几秒中的一件事情:如果她想的话,她当然可以更快的做到这一点,但是现在的蜘蛛女皇更看中积攒自己的力量与储备,更何况,能够借异形之手杀死更多的异形,只会让她看到轻微的愉悦。 在这种愉悦中,她听到了遥远的阵地上那愤怒的咆哮正在此起彼伏,无数的引擎轰鸣与炮弹填装正在不断地奏响金属摩擦声:又一支大军正在云集,装甲的力量渴望着碾碎她。 她伸出手,吐出了新的话语。 【金属之嚎】 无形的镰刃再一次挥击,这一次是针对于气势汹汹的装甲大军的屠戮:效果显而易见,在摩根的最后一丝声音刚刚坠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无数的爆炸与轰鸣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响起。 引擎炸裂、装甲溶解、原本平安无事的炮弹与火药在诡异的摩擦声中直接炸开,用最野蛮的力量把毫无戒备的冉丹炮兵们卷成了燃烧的焦肉,一辆又一辆正在集结的坦克中传出了渗人的哀嚎,无数的惨叫与求救声音在通讯平台上横冲直撞:那些曾经让它们信任无比的坦克伙计仿佛活了过来,它们的每一个零件与铁板都在不断的躁动,引擎在攀爬、炮管在溶解,金属融化成了炽热的浪潮,烫穿了皮肤、内脏与骨头…… 无数的悲鸣充斥在摩根看不到的地平线上,这让蜘蛛女皇近乎于享受地深呼吸着,她的意志再一次君临于灵魂之海,满意的目睹着自己的战果。 这里曾是一座要塞群落,曾是精心准备的屠杀罗网,曾是部署了数十万大军与数以千计的钢铁洪流的喧闹军营。 但现在,这是只是一片死地。 摩根勾起了嘴角,她随意的摇了摇手指,身后的那片光芒在骤然间扩大了数十倍,俨然成为了一座宽大的门扉,紧接着,震天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首先冲出来的是黎曼鲁斯,而紧跟在这位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身后的,是至少五千名最好的太空野狼,他们大多来自于最野蛮且善战的第十三大连:芬里斯之王最偏爱的狼主就在其中,他的目光略微在摩根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便在赫克特那警告的视线中离开了。 此时此刻,距离摩根的光芒刚刚出现在这里时,大概过去了不到两分钟。 当狼群走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先是因为眼前的荒芜而本能的感到困惑,但紧接着,酷烈的飓风带来了那些焦肉的恶臭,让敏感的狼王子嗣们沉默了下来,他们没有多问,甚至不敢去直视那位高大的谋杀者,黎曼鲁斯的战士们迅速的分成小组,去抢占要地,检查是否有残存的对手,以及组织起更为巨大的编队,冲向那个在他们的眼中无比醒目的巨大猩红光芒。 很快,战斗的声音便在远方奏响:越来越多的冉丹军队正在向这里涌来,而太空野狼也不打算丢弃任何一处已经攻下的土地。 摩根懒散地打着哈欠,她专心于自己的进食,直到最后一个逃窜的灵魂也被丢进了她那永不满足的胃囊之后,这位贪婪的女士才慢悠悠地迈出脚步,每一次前进,都在恍惚间行进了数百米,任凭她的子嗣在身后不断的追赶,任凭那些突然看到她的太空野狼忙不迭地表达着对基因原体的敬意。 不过是几息之间,她就已经来到了战争的最前线:举目望去,遍地都是铁灰与黑色的混杂:前者是帝皇的恶犬,后者是冉丹的忠仆。 两股同样肮脏的色彩正在无数的堡垒与战壕中混战,他们的战线犬牙差互,每一秒都在发生最为剧烈的变化,每一个转角与每一个房间都要在付出货真价实的鲜血之后才有了易主的可能。 这不是一次彻底的屠灭:太空野狼的军队没有一丝一毫停留与坚守的架势,他们快速的发动着一轮又一轮的冲锋,趁着异形的军队没有完全接壤的时机,从仅剩的缺口中劈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道路,杀向了唯一的目标。 就像一只巨大的胡蜂,在一堆凶暴的蜜蜂之中,不断地前进与杀戮一样。 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眼,摩根如此的想到。 她很快就找到了黎曼鲁斯,这位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是战场上最醒目的人物,他伫立在整个队伍的最前头,没有指挥,也没有任何的规划,他所做的事情异常的简单与重要:挥舞着他的战斧,紧握着他的长矛,永远的冲在每一名子嗣的前面,永远的砍下一个又一个最强大的对手的脑袋。 摩根瞥了一眼他的前方,看到了一座巨大的要塞正伫立在黎曼鲁斯的必经之路上,她的意志在灵魂之海中翻腾,一边用看不见的巨手将自己的子嗣们抓到了身边,一边近乎于漫不经心的挥出了一道无形的镰刃,将那座数十米高的顽固堡垒化作了飞灰,霎时间,太空野狼面前的道路一片坦途。 来自芬里斯的子嗣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们争先恐后地踩过燃烧的废墟,扑向在遥远地平线的下一个对手。 直到这时,黎曼鲁斯才站在一块巨石上,简短的聆听了狼主与连长们的汇报,然后怒吼着最为简单的命令:冲锋、掩护,或者向着某个地方进攻。 当这些咆哮的命令撞进了狼主们的脑子里的时候,摩根也已经来到了黎曼鲁斯的身边。 【你一向如此粗暴的管理?】 越来越多的太空野狼正在匆匆跑过,他们途径着这块巨石,用不成调的咆哮、嘶吼与嘈杂的诗章向着自己的基因之父致敬,然后急匆匆地追赶着战争的脚步。 鲁斯呼吸着,在他的胡须上滴落着水汽,他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管理的方式,一个简单却有效的过程。” 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不由得啐了一口,然后才看向自己的血亲。 “你问这个做什么?” 【学习。】 狼王皱起了眉头,就仿佛闻到了什么过敏的事情。 “我可想不出来,芬里斯上有什么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学习本就没有值不值得这个说法,只要是能够存在的东西,就值得去学习,至于学习之后是否要去保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毕竟,学习应该是诚恳的探索,而不是傲慢的选择。】 黎曼鲁斯笑了起来,他露出了如狼一般的尖牙,大口大口的气浪充斥在空气中。 “你比某些人聪明,某些自作聪明的家伙,总有一天会自己搞死他自己……说吧,你学了什么?” 【目前来说,新奇的管理,我见过我们的一些兄弟,但是他们对于军团的管理都没有你这样的……简单。】 “面面俱到?” 狼王咧着嘴,他的笑容中多了几丝嘲讽与狡黠,这足以推翻任何关于他的愚昧的言论。 “我的军团有六万人,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我要管到每个大连,甚至是每个连队,为了每一次的死亡与失败而兴奋或懊恼,那我还需要那些狼主与连长做什么,更何况……” “一味盯着面前的猎物,只会看不到远方的风雪。” “在兄弟之中,我并不以智慧或者聪明而闻名——哈,庄森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一点,所以,我只会盯着那些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的那些琐碎,就扔给其他人吧。” “我又不是神,我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考虑那么多。” 他又啐了一口,便结束了这次简短的对话,芬里斯的狼王开始了咆哮,他再一次的冲进了自己的狼群之中,引起了无数疯狂的嚎叫。 摩根紧跟着自己的兄弟,她行走的每一步都能看到一大群肆意狂欢的太空野狼:他们欢呼着,推倒了冉丹的装甲载具,将负隅顽抗的异形脑袋砍得满天飞,每当他们的咆哮与脚步声如同雷鸣一般震撼着大地的时候,蜘蛛女皇甚至能够从他们的表情与灵魂中看到一种不属于战争的情感。 快乐? 他们在为了战争而快乐? 摩根皱着眉,她继续紧跟着自己的血亲,时不时吝啬地抽出一两缕灵能,帮助太空野狼掀翻那些碍事的工事与堡垒。 蜘蛛女皇正吝啬于自己的精神力量,此时此刻,比起她在这场战争中的【全盛状态】,她的实力已经有了很大的萎缩,过量吞噬与使用灵魂之力的恶果在这个时候袭击了她:她的力量暂时陷入了一个低谷,让她的头脑甚至时不时地闪过一丝疼痛,急需要不断地补充灵魂的力量,来一点点修复。 啊…… 疼痛。 久违的疼痛。 她甚至有种愤怒,想要掐死那个不久之前还在肆无忌惮,快乐地大吃大嚼的自己,那个恶行把负担扔到了现在。 吃那么多干什么…… 她的力量暂时停滞在了大约为【七成】的地步,尽管这足以让她杀死她所看到的每一个对手又或者是军团,但是对于摩根的某些思想来说:低于【八成】就意味着极度的不安与警备。 在这种迷茫中,她听到了最前方的巨大声响:是黎曼鲁斯,他正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单枪匹马地掀翻了数座异形的战争引擎。 狼群的咆哮震天动地,为了鲁斯与全父的呐喊不绝于耳。 摩根看着,然后拍了拍手。 【冲击】 伴随着她的低语,狼群的咆哮声在一瞬间扩大了数百倍,形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冲击波,一下子将他们面前的无数异形大军彻底地轰成了碎片,红黄之物流淌满地。 所有的黎曼鲁斯之子不由得齐齐一愣。 下一刻,连带着鲁斯本人,所有的芬里斯人放声大笑,在这种狂呼酣战之中,他们更疯狂地投入到了新一轮的进攻之中。 【去吧。】 也就在这个时候,摩根朝着自己的子嗣挥了挥手,她的第一个音节就让所有的獠牙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聆听着。 【去加入到这场战争中,去赢取自己的荣耀,哪怕是为了我,可别让这群蛮子,看贬第二军团。】 【去吧,我的孩子们,去证明:】 【你们配得上……】 【我的血脉。】 (本章完) 第152章 基因之母 星系正在死去。 伴随着两个宇宙之间的平衡一再被打破,伴随着数以亿计的死亡与悲泣在无数的世界与阴影中一遍遍上演,伴随着那些最强大的意志在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恶意与渴望,这个星系正在死去。 塔克斯的恒星正在变得黯淡无比,在它数十亿年的生命中,它从未如此地脆弱,如此地弱小,如此地卑微。 在它昔日的国土上,全银河最强大的两股意志正在碰撞,正在进行着一场豪迈的赌博:赌桌是荒芜的世界与广袤的疆土,赌客是染尘的半神与独断的君王,而赌注,则是霸权,事关万千星宇,事关亿万子民的永恒霸权。 卡利班的雄狮与银河北疆的蛮王,两位素未谋面的君主就这样肆意地抛洒着他们手中的每一枚筹码与每一颗棋子,绞尽脑汁地渴望在这场没有侥幸的棋局中占据哪怕一丝一毫的优势:军团、舰队、雄兵利刃、战争引擎…… 但是最为讽刺的一点是,无论是原体,还是异形,他们都不是这场战争的主角,他们的位高权重并不会带来更多实际上的作用。 真正决定这场战争的,是粗鲁的士官,是惶恐的列兵,是在战壕与钢铁中,探头探脑的那些指挥者与观察者。 是在前线的硝烟中,拼尽全力去求生与求胜的每一个人。 无论他是战士。 还是原体。 —————— 芬里斯的狼王呲着牙,滚烫的热气从他利齿间的裂缝里大把大把地吐出,形成了一场远远看去宛如雾气的霜白景象。 此时的黎曼鲁斯就宛如一头从冰原上最缥缈的神话里走出来的生物:他行走在血色的污泥与结霜的雾气之中,他的酒神之矛光亮如神赐的金属,而另一只手则是紧握着一把沾染了无数碎肉与腥黄蠕动物的战斧,他的浓密胡须如今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上面满是干涸的黑色鲜血,甚至他那过于茂盛的头发上也同样如此。 但尽管这样,黎曼鲁斯依旧是一位半神,一位不可冒犯的战争与死亡的化身,帝皇的骄傲子嗣:如果有谁对于这一点感到疑惑,那么他只需要看一眼芬里斯狼王的脚下与身后,看看那些被群狼之神所摧毁的要塞与军团,看看那些不自量力到试图挑衅他的异形的下场,看看那些围绕在他身边,誓死效忠于任何一条命令的群狼,那他就会完全明白了。 而现在,摩根就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在向自己的子嗣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之后,摩根就很少再使用自己的力量,她宛如一尊空灵的神像一般漂浮在狼群的左右,只有在那些最危机的关头才会轻轻抬手,用随意的言语与吐字来摧毁任何足以令狼群伤筋动骨的存在。 她在休养,在酝酿,在为了真正的战争,而不是眼下这种小打小闹而准备着,当然,摩根也非常的清楚:无论是黎曼鲁斯,还是他的狼群,他们在骨子里似乎并不怎么渴望接受她的帮助,这也是她尽可能少出手的另一个原因。 她乐得清闲:反正战争的进度在她的预期之内,如果黎曼鲁斯的狼群执着地把某些坚持看的比自身的生命还要重要,那她为什么要去阻止呢? 尽管芬里斯的子嗣们从没有真正的表达过,但是通过观察那些狼主与狼兵在看到灵能的风暴飞舞时所露出的本能厌恶,以及联想到太空野狼军团的一些传闻,摩根很轻易地就确定了太空野狼军团对于这些亚空间法术的厌恶,甚至可以说是憎恨。 不过紧接着,蜘蛛女皇又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尽管太空野狼们本能的厌恶着灵能,但是那些毫无疑问受到尊重的【狼牧师】们所呼啸而来的风暴与冰雪,似乎与灵能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如果真的要细究的话,那就是这些狼牧师们根本不在乎他们掌中的风暴与冰雪是从何而来的,他们把这看做是某种机遇与启迪,用着最原始,最粗鲁,最浪费,却也是最安全的姿态,来驱使着这些由他们母星芬里斯的【世界之魂】所馈赠的【符文魔法】。 这听起来的确是一群野蛮人所能做出来的焚琴煮鹤之举,似乎也足以让阿里曼这样的小家伙垂头顿足好一阵子,但当摩根的意志细细的筛选着野狼队伍中的每一个狼牧师,仔细的观察了他们的灵魂与意志之后,她却有些惊讶的发现: 即使是那些最为老练与深沉的狼牧师,他们灵魂的纯洁也要比那些【精通秘法】的千子学者们要好上太多了,事实证明,这种野蛮的利用方法也许的确粗糙到会被人嘲笑,但它的确也有着自己的精妙与高超之处。 最起码,它很安全。 而在这个银河之中,在很多时候,安全是足以压倒一切的力量。 在沉默的观察中,摩根默默地记下了这些狼牧师对于灵能的利用方法,她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用的上它们:她的子嗣中不可能没有一堆习惯于探索与利用亚空间之力的小家伙,她需要给他们制定一个合理的方法,免得他们死的太快,又或者拖累到她。 迄今为止,她已经仔细的观察过了太空野狼、暗黑天使与千子军团的有关于灵能的艺术,还顺便瞥过几眼察合台的风暴先知们是如何与亚空间的力量所沟通的:现如今细细想来,她发现她居然本能地倾向于白色疤痕的灵能艺术。 当然,现在的一切还不用盖棺定论,她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规划自己的军团与子嗣,她甚至有着充足的犯错的机会,以及迎接无数失败的决心。 毕竟…… 此时此刻,某位红发、独眼、大愚若智、神采飞扬的面孔在摩根的脑海中慢慢的飘过。 即使再失败,难道还能有他失败么? 想到这里,摩根的心中瞬间信心满满。 —————— 在充足的鼓舞下,蜘蛛女皇的目光掠过了正在浴血奋战的太空野狼军团,掠过了远方源源不断的冉丹援军,掠过了那些不断燃烧与倾塌的要塞和堡垒,来到了自己的几名子嗣的身上。 她注视着他们,在他们的脑海中向着他们的心脏与意志发射着鼓舞的光线,这毫无疑问地激励了每一名摩根之子,而与此同时,这位冷漠凡母亲也在公平的衡量着自己的每一个儿子。 第一个夺走她视线的,毫无疑问就是赫克特,这位被她几经命令才从她身边离开的,最为高大的子嗣,此时离她并不远,甚至在视野可以看到的位置上,他正如同一尊不可战胜的石像鬼一般,投入到最激烈的战线上,用着与生俱来的力量与速度绞杀着一切对手,不过是片刻之间,他的盔甲与利刃上已经满是亵渎的异形鲜血。 而在他的身边,始终围绕着无数黎曼鲁斯之子的尽情欢呼,这些芬里斯的汉子丝毫不在意一个外人夺取了最多的杀戮与荣耀,他们簇拥着他,一边放声高歌,一边纵情杀戮,就仿佛这个无比高大的战士是一位最优秀的太空野狼一般。 摩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似乎听到了赫克特在群狼的欢呼中,同样发出了狼一般的咆哮? 蜘蛛女皇笑了笑,她很喜欢这个名为赫克特的子嗣,喜欢他的天赋、力量与忠诚,如果可以,她不介意让这个小家伙青云直上。 但现在,他还需要一些锻炼与经验,毕竟摩根从不喜欢给别人收拾残局,作为她最为心爱的私人物品,她的子嗣们应该在各种地方帮助她节省精力,而不是适得其反。 她的意志继续在战场上不断的游荡着,随手拍死那些足以令野狼们血流满地的强大异形,她很快就找到了她的阴影冠军:艾吉奥依旧是孤身一人,他在阴影中潜伏,低声细语着今日的收获,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什么,这位阴影中的杀手飘出了他的王国,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个略微松懈的小要塞,他的手法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艺术。 随后,他摘下了这些对手的身份铭牌,把这些沾染着鲜血的金属摞成一个弧形的小塔,他端起这个艺术品,向着摩根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随后,便再一次的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摩根勾起了嘴角,她的意志随后就来到了剩余的几人身上:军团的古战士凯隆正指挥着埃阿斯、萨列里与厄里斯,加入到了太空野狼最前方的战线之中,这位从泰拉走出来的老兵在摩根看向他的那一刻愣了愣,随后便面色如常地继续着自己的战斗。 摩根的目光在厄里斯的身上快速的掠过:她的这个子嗣,拥有着非常强大的灵能天赋,甚至让她都不得不注意一下。 比起其他的子嗣,这位军团古战士对于自己原体的态度就要冷淡许多了:并不是说凯隆不尊重自己的基因之母,不过他似乎只是局限于【尊重】而已。 这种淡然甚至让摩根感到了一种冒犯:自己的私人物品居然在某种意义上认为他们是平等的? 蜘蛛女皇暂时的坐在了一块巨石上,她揉着下巴,看着这位老兵的一举一动,脑海中则是思考着另一些事情。 据她所听闻的消息,除了一些极为特殊的情况之外,每一个基因原体回归自己的军团的时候,似乎都会进行某种类似于【清洗】的活动与命令。 当然,这并不一定意味着纷争与流血,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不过是曾经的核心人物渐渐失落,曾经的军团文化让位于原体的喜好,把帝皇的军团重新改组为了这些凡世半神的军团。 摩根甚至目睹过她的血亲庄森是如何进行一次小规模的清洗活动的,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并没有在她面前避讳这一点,庄森还很明确的告诉过她,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清洗与更替。 —————— “我发出了命令,但是这个命令却受到了挑衅。” “挑衅的理由多种多样,可能是一些古板的教条与习惯,可能是一些跟随过帝皇的战士认为他们与我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尊卑差距,还有可能是从泰拉战斗至今的经历、荣誉与傲慢,让有些人觉得他们的能力胜过了我的智慧。” “实话实说,我不在乎他们如何看我,我不在乎他们曾经奉行什么样的传统,但是现在,我的命令受到了阻挠与挑衅,我的意志不能被百分之百的传达与执行——这是不可容忍的。” “所以,在我的意志成为军团的意志之前,在我的命令不会受到任何挑衅与阻挠之前,我不会停下这种行动。” —————— 当时,她并不在意。 但是现在,在以一位军团的基因原体,基因之母,以及军团之主的身份,仔细的思考了庄森的这句话之后,摩根发现,她近乎于本能地赞同血亲的话语。 让她的命令受到挑衅? 开什么玩笑。 蜘蛛女皇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阴暗的色彩,与此同时,一些初步的构思开始在她的脑海中形成。 在未来,摩根当然打算清洗自己的军团,但是她有并不打算让这种清洗变得血腥、残酷、又或者是不留情面。 如果那些从泰拉一路厮杀来的老兵明白她的意思与想法,她并不介意给这些最高贵的资产一个足够荣誉与体面的未来:无论是作为受到尊重的元老,还是能够提出建议的顾问,甚至是某种默契之下的军团管理者,她并不介意扮演一个心肠慈悲的母亲,在精妙的妥协与默契之中,一步步地获得军团的实际权力,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切。 她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一个脱胎于她的血亲庄森对于暗黑天使军团的管理,所带给她的原始灵感的计划。 当然,这个计划中的确包含着那些亿丝血腥。 不过,那些血腥注定与她这位慈悲、仁爱、强大、聪慧的基因之母,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 摩根站起身,她的脸上已经重新回到了微笑的面容,她感受着自己的子嗣们已经沿着各条路线再一次地集结了起来,准备加入一场全新的攻坚战:在他们面前的要塞比之前所见到的任何一座雄关都要更为高大与坚韧,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在向这里扑来。 当他们踏平这里的时候,就没有任何障碍,能够阻拦他们摧毁那个【命运引擎】了。 摩根抬起了头。 她不由得深深地呼吸着,此时此刻,她距离那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灵能碾杀者,在另一个维度的世界中,已经没有多少的距离了。 她甚至能够闻到,在那座冉丹的战争圣器之中,似乎有着一些让她沉醉的东西。 它。 在呼唤她。 (本章完) 第153章 欢迎致辞 记住,赫克特。 你所砍下的每一颗颅骨,你所挥洒的每一滴鲜血,你所征服的每一寸疆土,它们都只属于帝皇与人类,都只属于帝国与泰拉,除此之外,无人有资格拥有它们。 —————— 当摩根最骄傲的棋子毫不犹豫纂取了他今天所收割的第一百条生命的时候,他会想起,在他刚刚成为一名摩根之子的时候,他所听到的那些教诲与传闻。 那些零碎的话语,那些坚韧的训诫,它们来自于不同的前辈的口中:他们中的有些人如今依旧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有些人依旧能与赫克特并肩作战,而更多的,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大远征那连绵不断的战火之中,甚至连样貌都已经很难被再记起来。 能够在无垠的群星之中扬名立万的,终究是极少数,在每个阿斯塔特军团之中,能够让自己的威名传遍帝国与兄弟部队的,也不过是寥寥几人而已,而更多的,则是默默无名的战斗、贡献、付出、以及牺牲,他们在这场大远征中来去匆匆,只有那些昔日战友的零星回忆是对他们唯一的祭奠。 在帝皇所树立的,全人类伟大目标的面前,在史无前例的大远征面前,即使是阿斯塔特,与每一个最为普通的凡人战士,其实也并没有更多的区别,他们的功绩未必显赫,他们的经历未必传奇,甚至是他们的话语,也并非总是正确。 但即便如此,赫克特依旧会记得那些话语,那些军团之中并不正式的传统与传承,正是由此而来。 他回忆着,他呼吸着,他杀戮着,伴随着身旁那不计其数的野狼的咆哮,他涌入了下一个需要被攻陷的要塞,隐约间,他能看到埃阿斯那高大的身影正在从另一个方向和他会师,他能看到基因之母那青蓝色的瞳孔正平静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哪怕是血脉所带来的,那种近乎是与生俱来的冷静,也无法阻止他的心脏在这一刻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惴惴不安。 基因原体。 基因之母。 他一遍又一遍的咀嚼着这些字母的组合。 就像是在啃食一颗颗遗落于凡世之中的金苹果。 他咀嚼着,振奋着,不惜一切的战斗着,始终是冲在最前方的战士之一,当他的大剑砍下了一个又一个强悍对手的头颅的时候,就连桀骜不驯的狼主,也向他的方向投来了赞许与欣赏的一瞥。 经过倾力打磨的异形永久性要塞群落是用最顽固的外星金属与石块所共同打造的,那附近的火炮阵地与防空阵列就如同连绵山脉中的密林一般,数不胜数,仅仅是为了接近这个最后的拦路之虎,就有三十名最勇猛的太空野狼倒在了冲锋都道路上,而在争夺外侧的堡垒群与通道的过程中,死亡的数字来到了三位数。 如同在寒夜里饥饿了太久的狼群一般,黎曼鲁斯的子嗣们狂乱地冲进了这座浓烟滚滚的战争堡垒之中,用着链锯、爆弹、斧刃、甚至是牙齿和拳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清扫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所有的地面建筑,又将每一个能够找到的地下通道用塌陷与火光彻底的堵死,以保证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自己的后方会得到一个暂时的安全保证。 没人知道有多少太空野狼死在了这种无序的绞杀作战中,就像没人知道黎曼鲁斯之子在这座要塞里屠杀了多少的异形一样,总之,在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后,最后一声枪响也在要塞顶端的苍穹上缓缓消散了,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用一招无可阻挡的斩击,将最后一个试图挑战他的冉丹霸主砍成了毫无生机的两截,伴随着芬里斯狼王的仰天长啸,战斗暂时的结束了。 冉丹的军官们曾经对自己的防线进行过推演,它们自信于哪怕是最强大的力量,也需要数十个星球自转日,才能撕破保卫着【命运引擎】的那些最核心的要塞群落,但事实上,随着基因原体带领着自己最好的子嗣来到了前线,他们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摧毁了任何狂妄到试图阻拦他们的东西,无论是冉丹的军团,还是要塞。 但这并没有让所有的异形都陷入慌乱,在与人类帝国那整整十年的可怕拉锯战中,冉丹的军队曾不止一次地感受过帝国的基因原体的力量,它们知道,唯一能够阻拦这些可怕恶魔的方法。 那就是进攻、就是勇气、就是无穷无尽的牺牲。 而这些,它们都不缺乏。 最后的道路已然显现,而比它更早出现的,是近乎于源源不断的冉丹大军,在黎曼鲁斯的子嗣打下了这座要塞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一场攻坚战在眨眼间就变成了防御战,摩根为太空野狼所争取来的先机已经在无数的血战中被消磨殆尽,异形的主力已经被惊醒,而且格外的凶猛。 昔日难得一见的冉丹霸主如此就如同饥饿的蝗群一般众多,无数伴随着这个世界一起被卷入战争的冉丹巫师们以最绝望的姿态,在那个不能提及的【饮魂者】面前,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力量,只为了能让胜利的可能多上些许。 冉丹的大军遮天蔽日,也许有数十万之众:这一次,不再是那些被驱使的异形奴隶与炮灰,也不是那些被强征与鼓舞的老弱,而是真正的精锐之师,每一个都是痛饮过无数鲜血的可怕武士,每一个都是能够正面扑向基因原体的死士。 黎曼鲁斯没有选择固守在那些摇摇欲坠的城塞之中,他来到了宽阔的平地上,这里只有寥寥几座倒塌的塔楼,来自芬里斯的狼之王举起了自己的斧刃,仰天长啸。 “为了全父!” 数以千计的太空野狼伴随着基因之父的咆哮,齐齐举起了自己鲜血淋漓的兵器。 ““为了鲁斯与全父!!”” 铁灰色的狼群咆哮着,他们踩过鲜血,踩过土地,跟随着他们发誓永恒效忠的基因之父,杀向了漫无边际的异形军团。 —————— 他们的土地。 他们的血。 赫克特低声细语着,幽绿色的光芒在他的掌中化作了择人而噬的旋风,在一个又一个呼吸之中,收割着数百条性命。 在连续不断的战斗中,他已经与那些狂呼酣战的太空野狼彻底的走散了,异形的大军如同海浪一般向着狼群的战线冲动了永不停歇的冲锋,即使是最坚定的战线也会被这种疯狂所碾压,只有无数的战斗群分散在废墟之中,顽强的继续着这场战斗。 但所幸,在这样的极端混乱之中,赫克特依旧与自己的战斗兄弟们汇合了,六人小队再一次在乱军中团聚:青蓝色的光芒从始至终都在指引着他们,指引他们撕破混乱的狂潮,在数以万计的大军之中找到自己的战斗兄弟,让他们在一处被冉丹夺走的堡垒面前,再一次地并肩作战。 “破开它!” 目睹着埃阿斯的重型爆矢枪已经彻底的损坏,赫克特偏过自己的脑袋,向着两位灵能者:萨列里与厄里斯下达了命令,而这个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最彻底的执行。 萨列里呼唤着自己的灵能,破坏了堡垒的厚重门扉,而厄里斯的低语稍稍慢些,却一次性将整个堡垒的墙壁彻底的碾为灰烬,连带着那些过于靠前的异形,也伴随着他的低语,灰飞烟灭。 危险人物。 赫克特突然想起,厄里斯是这么自称的,看起来,他的确没有自吹自擂。 但来不及他想更多,这个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就彻底的塌了,然后从里面冒出了无数的冉丹精锐。 赫克特掂了掂自己的大剑,再一次地,身先士卒。 冲锋、杀戮、流血。 这些赫克特已经进行了无数次的麻木活动,现在早就已经得心应手了,他冲在了最前面,为自己的战友劈开一条道路,在眼角的余光中,他能看到阴影冠军正在冲向另一股异形的浪潮,他知道,他不用再担心那个方向的对手了。 赫克特一路厮杀与前进,一直冲到了要塞的最深处,在这里,数名强大的对手正在等着他,它们中不乏散发着霸主气息的人物,一场最艰苦的战役也随之到来。 混战、咆哮、飞舞的刀刃、滚烫的鲜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断有对手倒在地上,却又有着更多的异形精锐从多条通道中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在这个连转身都显得有些困难的房间中,赫克特一时竟要面对超过十个不能速胜的对手,异形的刀刃如同卷入风中的暴雨一般,在他的盔甲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疤痕。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从这边跑来。 “厄里斯!” 赫克特咆哮着,他的力量伴随着他的咆哮而澎湃,大剑伴随着野蛮的蛮力,暂时的逼退了正前方都几名对手,而就在这个时候,危险人物同样冲进了房间,他花了不到一毫秒的时间观察了情况,然后毫不犹豫地呼唤着自己的灵能,从一侧墙壁上撕下数块巨石,击中了那几名靠后的异形,同样堵死了那些不断涌出异形的通道。 赫克特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向前一步,掀起了屠杀,一时间,无数的肢体与鲜血伴随着幽绿色的狂风而肆意飞舞。 在那些被巨石击中的异形再次起身之前,赫克特就结束了自己的战斗,他没有给任何一个异形再次挥刀的机会。 直到最后一个充满了敌意的呼吸也骤然断绝,摩根最骄傲的棋子才摸了摸盔甲上的疤痕,向着厄里斯点了点头,表达感谢。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某种塌陷的声音。 那座墙壁,那座被厄里斯随意撕下石块的墙壁,它显然已经撑不下去了,也许是命运使然,也许是之前的战斗本就已经撼动了它,在赫克特做出更多思考之前,这个并不重要的石壁就轰然倒塌了。 然后,在石壁的另一端。 是至少二十个全副武装,气息强悍的冉丹精锐。 赫克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看了厄里斯一眼。 他突然有些明白。 那个【危险人物】的真正意思了。 —————— 赫克特在厮杀。 狼群在厮杀。 所有人,都在厮杀。 但摩根,在前进。 在略微思索之后,蜘蛛女皇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将她的本体安置在了一个地下的隔间之中,保证了无论是任何的纷争,都不会真正的威胁到她。 随后,她呼唤着自己的意识升入灵魂之海,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之中,她便以已经以诸神的视角目睹着地表上的战争。 她看到了无数的鲜血正在不断地流淌,她看到了黎曼鲁斯正如同一个不灭的漩涡一般,疯狂地碾杀着无以计数的对手,她看到了那些最强大的冉丹霸主、将军与巫师们正打算加入到对芬里斯狼王的围攻之中去:于是,她伸出手,抽走了它们的灵魂,并留下了几个随性而为的风暴,将它们扔进了冉丹的浪潮之中,收割着数以万计的性命。 而在随意的洒下了这些闲子之后,摩根终于聚集起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让她的意志化作了至暗夜空中的流星,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到的情况下,掠过了数十万人厮杀不休的战场,掠过了冉丹所布置的一切战争机械与防御手段,在下一个瞬间到来之前,【摩根】就已经接近了自己的目标。 而伴随着她的意志愈发靠近那些痛苦的集合体,蜘蛛女皇也逐渐听到了,对她的欢迎致辞。 —————— “欢迎。” “欢迎你,挑衅者的子嗣。” “欢迎你的到来。”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我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不是帝皇的帝皇登上舞台,等待着那个不是霸主的霸主重临王座,这些是我在无尽的亚空间波涛之中所听闻的事情,很久之前,就已经有预言告诉过我,要来找你。” “找到你,摩根,挑衅者最恶毒的子嗣,无法用任何的言语来精准定位的生命体,无论是凡人口中所诉说的什么:忠诚、背叛、憎恨、亦或是其他的形容词,都不能形容你的复杂性。” “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存在着某些方面的共同点,存在着能够暂时达成合作的利益基础。” “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 (本章完) 第154章 大礼 谈判。 交涉。 妥协。 置换。 摩根听闻过这些词语,她甚至亲眼目睹过这些词语所象征的意义与过程:那些凡血之种间毫无意义的推脱包庇,那些平庸之人中司空见惯的成群结队。 在她的【母星】,在那个她亲手所选定的母星,那个沉溺于骑士精神、高贵血统、繁琐哲学与虚荣纹章的,腐朽不堪的伊甸园中,她就目睹过那些所谓的精妙交易与伟大谈判,她就目睹过那些庭臣与边境伯是如何在他们自以为私密无比的安全房间中,卸下有关于崇高与美德的假面,将利益与贪婪作为筹码,然后唇枪舌剑的。 对于这些情况,她其实并没有更多的厌恶,因为早在她为自己选择了这个【母星】之前,她就可以在灵魂之海中,大致的了解了这个平平无奇的世界,这个可以被谎言与幻象所彻底蒙蔽、彻底奴役、甚至彻底激励的国度。 最高贵、最勇猛、最单纯的骑士,与最卑微、最贪婪、最奸滑的佞臣:在她的天平上,这些人物的重量是相等的。 当她长大一些,当她在漫长的无趣时光中走到了台前,将她那个身位【完美骑士】的养父一点点的变成一尊神像的时候,那些恭敬的臣子们也找上了她:掐媚、窥探、甚至是渴望将她作为至高奖品的贪婪与莽撞,她在他们的瞳孔中看的真切。 而这一切,都掩盖在了那些凡人口中名为【谏言】、【交易】、【谈判】、又或者是【政治艺术】的虚弱词汇之中。 久而久之,又或者说,当摩根厌烦了这些毫无意义的话语在自己的面前横行的时候,她便在一瞬间就知晓了,如何面对这些出现在她面前的所谓【谈判】。 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谈一谈?】 尽管依旧相隔着分外遥远的距离,但是摩根的意志已经可以分外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命运引擎】内部的,一些足以让她垂涎欲滴的情况,而在这里被阻拦,让蜘蛛女皇的心情在一开始,就算不上是特别的好。 摩根微笑着,那无暇的面容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让考斯韦恩看到的话,那他一定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出来:现在,蜘蛛女皇的笑容只代表着危险。 致命的危险。 “谈判,交易,合作。” 虚空之中的声音依旧述说,又或者说只是单纯的回响,那就像是一台精密却又古老的器械一般,在充斥着铁锈味的冰冷空间中,一字一顿地吐露着早就已经被设计完好的话语与命令。 “这对我们都是有意义的,饮魂者,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有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你与我的目的暂时并不冲突。” “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我们可以成为彼此之间的交易对象。” 嘶哑、冷漠与有序的声音回荡在灵魂之海中,在它彻底地消散之前,摩根那更为冰冷的笑声将它彻底的驱散了。 【谈判?】 【那么,在此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你这个在亚空间之中自吹自擂的渺小神祇。】 【你叫什么?】 “我名瓦什托尔,无垠汪洋之中的熔炉统治者,我之神职并非自我授勋,而是……” 【停。】 摩根挥手,止住了这个让她不断烦躁的,扭曲的钢铁嘶鸣。 【瓦什托尔,很好。】 【让我告诉你,我的态度。】 话音未落,蜘蛛女皇那青蓝色的瞳孔中便泛出了足以焚烧一个世界的无形之火,这火焰化作了穿刺万物灵魂的尖啸利箭,在一瞬间便将熔炉之主那残存于此的声音与意志彻底的撕成了碎片。 这并不是多么强力的一击,只是摩根那无穷无尽的意志中,最为随意的一瞥,像这样轻松无比的灵魂挥击,摩根可以在一个呼吸之间弹出数十股。 而当她看到,这个自称为熔炉之主的意志所留下的残魂,连这稍稍认真了一下的一击都没有抵抗住的时候,蜘蛛女皇就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熔炉之主,与它所谓的【谈判】了。 在这个吵闹的残影彻底消散之前,摩根开口,让她的声音,她的态度,能够为亚空间之中所潜伏的那位熔炉之主所听清。 【谈判也好,交易也罢。】 【不过是强大存在之间虚以委蛇的手段。】 【我知道,在这个银河中的那些真正的霸主面前,我不过是一颗卑微的尘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在每一个时刻都保持着自己的谦卑与恭顺,也不意味着,我会对卑微者们展露笑颜。】 【而如果,你能够展现在我面前的只有这些,只有连我的随意一击都无法抗住的最卑微意志,熔炉之主。】 【那就趁早滚回你的火焰之中去吧。】 —————— “……” 没有愤怒,没有咆哮,也没有亚空间中那司空见惯的歇斯底里与恶毒诅咒。 只有熔炉的轰鸣与齿轮的摩擦在毫无波动的运转,就仿佛一个永远无法被干扰的意志。 当摩根的话语传到了熔炉之主的面前的时候,它在一阵堪称短暂的沉默之后,便给出了一个异常冷静,甚至称得上是诚恳的回答。 “你的意志与思想,让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么,饮魂者。” “很好,我知道了。” “下一次,我会改变我的态度与力量,这场谈判依旧没有迎来它的结束,饮魂者,我很快就会再来找你的,我们依旧可以继续这场谈判与交易。” “你会看到我的力量,我们当然可以在一个对等的地位上,进行我们的交易。” “不过到那个时候,我的条件就不会像这一次的那般丰厚了。” “但,在此之前,请收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当然,如果你的力量配不上你的态度与地位,那么这份礼物就是买下你的命运与未来的,唯一一份报酬。” “再会。” “饮魂者。” —————— 没有更多的低语,也没有更对的谎言与愤怒,这位亚空间的熔炉之主毫不犹豫地结束了这场令人不快的会谈,这甚至让摩根的眉头开始慢慢的皱起。 比起她所见过的,那些栖息于灵魂之海中的神灵与秽物,这位在她面前来去匆匆的熔炉之主,倒是格外的…… 诚恳。 饮魂者的思维因为这突兀的交谈而停顿了一秒,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主要任务。 【命运引擎】就在那里。 她呼吸着,向前一步,那足以拥挤数百万条生命的宽阔距离对于她的意志来说,不过是一个思维之间的事情而已。 现在。 触手可及。 摩根抬起头,她已经来到了这个纯粹的痛苦集合体的面前。 【命运引擎】,它看起来犹如一座过于血腥的巢都,仅仅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可以看到那数以万计的灵魂围绕在它的四周,被某种力量所牵扯着,痛苦且无力地挣扎着,哀嚎着。 而这,不过是这个可怖的灵魂器械在修筑的时候,所遗漏下来的沧海一粟而已。 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抽出了自己的一律意志,放在了以后足够安全的地方。 然后。 她走了进去。 走入了地狱之中。 —————— 地狱。 炼狱。 疯狂之所 除了这些最为苍白的话语与形容词之外,摩根找不到任何的表达能够形容她所看到的第一眼。 这里并不混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工整与严谨,一条条宽阔的道路连接着一座又一座以最标准的格式螺旋升起的尖塔,就仿佛一座出现在画展之中的近未来都市,只要轻轻的呼吸,甚至可以感受到一阵阵风声拂过嘴唇与面颊:就连这些风声,都是最整齐的,以一种独特的频率,一遍遍吹拂。 再仔细看一下,还可以发现那些用做标识的立碑,那些作为中心的塔楼,甚至是宽阔的广场与高空之中的传送带。 简而言之,这也许会是一个能让佩图拉博喜爱的地方。 当然,这一切是需要忽略一些小小的细节的。 比如说,这些看似宽阔整洁的道路,踩上去是有些光滑的:因为它们是用眼珠构成的,每一颗眼珠的眼仁都被挖去,空洞的深陷化作了一张张凄厉的嘴,不断地倾吐着痛苦的哀嚎。 那些风声所带来的,也不是沁人心扉的凉爽,而是一种在临死的绝望中,痛苦悲泣的潮湿,每一缕风声都是数以千计的【潮湿】所扭曲在一起的,如果你能够竖起耳朵仔细听的话,甚至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这些风声的声音…… 似乎格外的稚嫩。 每一次微风拂面,都是数以千计的【稚嫩】在抚摸着面容。 再之后,当你的感官在这座井然有序的巢都之中,慢慢前进的时候,就还能看到更多的美景:那些用生物的筋与骨所组建的立碑,那些将血肉与钢铁融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的高楼大厦,还有那些无声无息的传送带:数以万计的生命被用空前的技术挤压在了一个几百米见方的空间,这就是塑造这种完美器械的最佳方法。 摩根看着这一切。 无比的漠然。 在她的耳旁,也许有数十亿的声音正在嘶吼,正在哀嚎正在用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地质问、谴责与祈求着这个格格不入的生者,在渴望她成为它们的一员。 而蜘蛛女皇只是用着最冰冷的态度扫了一眼,扫了一眼这些足以让任何阿斯塔特战士感到最本能的反胃与恶心的存在,然后,她低声细语着,命令着自己的意志,向着最深处前进。 —————— 此情此景,的确非常的可怕、恶心、罪孽。 但是比起摩根曾经无数次观赏与目睹的,那些上古灵族在无数年前所进行的消遣和娱乐。 还是太仁慈了。 摩根甚至可以在前进的间隙之中,用一种考究与分析的眼光来目睹着愈发可怖的景象:每当她的意志再前进一些,她面前的景象就会可怖至少十倍。 但是一路下来,蜘蛛女皇对于这些疯狂无序之景的最大感慨也不过是: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那个自称为熔炉之主的瓦什托尔所为。 那它到的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规划大师与建筑艺术家。 精妙! —————— 任何生物,当他们踏入【命运引擎】的那一刻,它们的理性值就会受到最严苛、最暴戾的考验与打击,噩梦般的场景将层出不穷,直到彻底摧毁任何来访者的san值。 不过很可惜。 这一次的来访者。 似乎并没有san值。 —————— 不过是须臾之间,当地面上的太空野狼终于要摸到【命运引擎】的边缘的时候,当那颗猩红色的冉丹烈阳终于踏破了最后的帷幕与引力的束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这里前进的时候。 摩根来到了这座血肉都市最核心、最深邃的角落。 在这里,驻扎着仅有的,没有陷入死亡与疯癫的灵魂,它们是唯一的看守者,每一个看守者的实力都足以媲美人类之主最骄傲与最信任的黄金造物中的佼佼者。 的确如此。 摩根舔了舔自己的指尖,意犹未尽地想到。 她走上前去,那个熔炉之主所声称的礼物,正在等着她。 它发出了声音。 “欢迎。” 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生命能够发出的声音,这只是一个单纯的人造物在模仿着它的创造者们所无意间教授的知识。 这个礼物,它没有诉说更多的话语,它用着一种更为简洁与清晰的方法,将它想要诉说的一切展露在了摩根的面前。 —————— 卡利班。 旧神之火。 古老的憎恶。 毁灭与创造。 挑衅者的渴望。 私心。 引擎。 图丘查引擎。 衔尾蛇。 黯淡的森林。 钥匙。 三把钥匙。 诸神的欢笑与悲泣。 —————— “三个世界已经破碎,那些毁灭大能的奴仆们所设立的牢笼已经倒在了时间的脚下:除了一个,而我们,已经逃出,已经流窜,已经等待着新的主人,利用我们,承认我们,将我们合众为一。” “找到我们吧,你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你有这个资格。” “不谐引擎。” “找到,组装,获得。” “这是最好的宝物,是通向过去与未来的钥匙:你是这一切潜在的主人之一。” “找到我们,剩余的那些要素不过是随手之物。” “我等待着你。”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比一个思维的跳跃更短的时间,当摩根再一次眨了眨眼睛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礼物已经渐渐消失了。 它并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个宝物留在这里的幻影:就像那个瓦什托尔一样。 在最后,只有一丝缥缈的声音围绕在她的耳旁。 那是一个位置,一个存在于灵魂之海与现实宇宙中的位置。 以及,一句介绍。 “最后。” “欢迎,再见。” “向您自我介绍。” “吾名:瘟疫之心。” 这几天的状态非常差:牙漏神经,牙根发炎,还有点高烧。 总之,等我把这几天熬过去的(捂脸) (本章完) 第155章 觉悟 “呸——” 来自芬里斯冰原上的君王,鲁斯家族的黎曼,阿斯塔特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刚刚砍下了他的最后一个对手的脑袋。 看着这个在勇气与疯狂的加持下,敢于向着自己挥刃的异形,黎曼鲁斯向地面上啐了一口,表达着自己的尊重。 黎曼鲁斯伫立在一座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其原本形状的要塞废墟之上,脚下是繁多到根本数不过来的异形霸主的尸骸,一直累到他的膝盖,甚至是那些最靠近他的原体卫队,也只能在臭气熏天的尸骨堆中艰难无比地跋涉着。 这是胜利,这是屠杀,这是不可能的结果,这是又一个,只能由基因原体率领着他的血亲子嗣,所创造的奇迹。 在缥缈的银河之中,总会有蠢货质疑着这些帝皇亲手缔造的凡世半神的力量,而他们的质疑的理由看起来也是如此的合理:这些坠落于尘世之中的强大神祇们,归根结底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他们的胳臂扛不住神之器械的碾压,他们的肉体挡不住虚空引擎的炮火。 更有甚者,哪怕是几辆最寻常的装甲载具与战机,只要能够抓住一个合适的时机,汇聚起足够的力量,都可以让这些最为骄傲的星辰之王们手忙脚乱,甚至是陷入生命垂危之际。 只要一个时机,一次突袭,一座精心准备的陷阱,一队悍不畏死的灵魂,就可以让这些所谓的【半神】,狼狈不堪,岌岌可危。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这样的情况真的有可能发生,却也始终无法改变一个事实:这些来自于帝皇所窃取的神火,从传说与幻想所走出来的人造奇迹,是寰宇星辰中最为神秘与梦幻的存在。 这些并不无敌,并不完美,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连性格都并不正常的基因原体,总是可以创造各种各样的奇迹,无论是多么夸张与奇异的故事,只要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就有了最基本的逻辑与可能性。 就比如说,此时此刻,当黎曼鲁斯从最后一具异形霸主的残骸上拔出了他的战斧,忍不住的仰天长啸的时候,一场最不可思议的胜利已经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在无垠的血色废墟之上,此刻唯有芬里斯之子嗣,正以胜利者的身份,傲然屹立,而他们的脚下,是数以十万计的冉丹精锐的尸骸。 追随他们的基因之父,发动了这场奇袭的数千名太空野狼,此时早已伤亡过半,甚至有狼主与无数的泰拉老兵陨落在了这座疯狂的绞肉机之中,但这并不妨碍阿斯塔特们成为这场短暂却血腥的近战搏杀中的赢家,在几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里,他们砍下了几十倍的异形精锐的脑袋,在每一个太空野狼所能看到的每一寸土地上,到处都是肆意流淌,或者渐渐凝固的鲜血,到处都是死不瞑目的头颅,被胡乱的踢踏与堆砌着,连绵不断。 没人知道,太空野狼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也没人知道,黎曼鲁斯的子嗣们是如何抗住了足以淹没他们的异形狂潮,甚至在惨烈的厮杀之后,反败为胜的。 也许这就是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的力量,当他们肆无忌惮地展露着自己的暴怒的时候,命运总是站在他们这一边。 甚至就在那被血腥的味道所彻底浸染的冷风之中,似乎都能听到某种遥远且暴躁的狂笑,似乎就像是隐世的战争之神,在向这辉煌的屠杀场,投来赞许的一瞥。 “过来,你小子。” 当黎曼鲁斯稍微歇息了一会儿的时候,他的亲卫黑血也已经把赫克特带到了基因原体的身边,芬里斯的狼王偏过头,头一次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过于高大的阿斯塔特。 赫克特,他最信任的狼主约林在刚刚提及了这个名字,并且毫无遮掩地夸赞着他的力量与勇猛:考虑到约林那狂傲的本性,这种夸奖可是很难得的。 狼王打量着这个战士,发出了轻声的感慨。 这可真是一个好崽子。 瞧瞧这双臂膀,在瞧瞧这个夸张的个头,如果单论最纯粹的身体天赋的话,第六军团中最魁梧的战士也不过是堪堪到了他的肩膀,恐怕在所有的阿斯塔特战士里面,也只有寥寥数人能够和他相比吧。 尽管,在刚刚在和他的血亲进行交谈的时候,黎曼鲁斯就随意的瞥了几眼赫克特,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义上的观察起了这位第二军团的新星,在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烁着那些最强大的战士,他们的身影与眼前这个多少还有一些稚嫩的摩根子嗣,不断重合着。 黎曼鲁斯就这样想了几秒,却突然发现,在他所想象的那些伟大战士之中,居然没有来自太空野狼的,传承了他的血脉的子嗣。 狼王又努力的想了想,但他的确没有想到在他的军团之中,有哪些人能够与那些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相媲美。 阿库多纳、拉多隆、阿巴顿、塞詹姆斯、阿斯特兰、还有阿拉乔斯……据说在帝国之拳军团中,最近出现了一个名为西吉斯蒙德的强悍战士,正在不断的获取着难以想象的胜利与战绩,很有可能跻身于这个伟大的行列。 甚至他眼前的这个名为赫克特的小崽子,以他的天赋、力量、还有刚刚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冷静与狂怒,在未来,尽管他可能不是这些强大战士中的佼佼者,最起码也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是,哪怕黎曼鲁斯绞尽了脑汁,就是想不出来,自己的所有孩子中,有谁拥有着这样的力量与天赋,去获得同样的地位。 狼王砸吧着嘴,竟感到了自己的牙齿与舌头间有了一种酸涩。 他招了招手,示意这个几乎可以和自己平视的小崽子过来,然后轻声地询问着,滚烫的热气从他沾染了鲜血的尖牙利齿中吐出,在冰冷的空气中滚落出了大股大股壮观的水雾。 “你的原体消失多久了?” 这个直率的问题让赫克特不由得安静了起来,黎曼鲁斯目睹着这种尴尬与隐瞒,毫无保留地笑出声来了。 “别遮掩了,你个小崽子,任何被他的原体所注视的战士,都会与自己的基因原体有着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能够有一种最基础的互相感知与联系。” “现在,告诉我,多久了?” “……大约在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我就感觉不到我的基因之母的气息了。” 黎曼鲁斯看着赫克特脸上那毫无保留的担忧,笑的更开心了,他张着嘴,发出了一种如同荒野之狼一般的低声咆哮。 “行了,别在那瞎操心了,” “她是一个原体,一个基因原体,在这个银河里,除了帝皇和同属于基因原体的我们,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伤害到她。” “只有原体才能对抗原体。” “唔……不过也说不定……” 话语到了最后,黎曼鲁斯竟陷入了一种低声的自我否定之中,显然,他想起了另一个失踪的兄弟。 他和那个失踪者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但也不怎么坏,那位第十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并不是一个会让人感到十分厌恶的人物,更何况,他对人类之主的狂热与忠诚简直肉眼可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崇拜。 在这方面,也就罗嘉能和他比一比了。 不过…… 芬里斯的狼王想起了自己在门格尔的母星上所看到的事物,他的面色也阴郁了起来。 门格尔过界了。 尽管帝皇从来都清晰地没有提及过祂的底线到底是什么,但是在基因原体之中,所有人都有着一种基础的认知,知道人类之主不能容忍什么东西。 而门格尔所犯下的错误,虽然与那些异形和憎恶智能没有更多的关联,却也实实在在是在践踏人类之主的底线。 即使他没有死去,即使他能从迷茫的星宇中回归,等待他的,也只能有最冰冷的结局。 在他的内心中,黎曼鲁斯喃喃自语着,他有预感,也许很快,他就会不得不用起酒神之矛了。 尽管在得到它的那一天,他就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甚至为此而感到了可悲的喜悦和骄傲,认为自己是帝皇最为喜爱与信任的人物。 但是当他真正的预感到,自己要去做出什么事情的时候,围绕在他脑海中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悲凉与憎恶。 想到这里,黎曼鲁斯就不禁又啐了一口,他抬起头,强迫着自己的精力从那些无关的事情上转移到眼前的战争之中。 “一个泰拉标准时……” 看着正在不断云聚的兵力,基因原体喃喃自语着,尽管摩根与他没有更多的交流,但是凭借着眼前的局势与超人的智慧,黎曼鲁斯当然知道自己的血亲去干什么了。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也该是现在了。” 芬里斯的狼王低语着。 在他的视野边缘,又是一条细细的黑线,混杂着无尽的咆哮与血色的尘埃,在地平线上渐渐的显露出来:那是更多的异形,更多的悍不畏死的大军。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芬里斯的狼王抬起了头,露出了一种最为畅快与纯洁的大笑。 他感觉到了。 他听到了。 那灵魂之海中的声音,那来自于他的血亲的低语。 —————— 【搞定了。】 —————— 命运之海在咆哮,在沸腾,在宛如一头垂死之龙一般,疯狂地将目所能及的一切,拖入与自己一样的地狱之中。 在亚空间的至暗之潮里,那璀璨的放射比一千颗恒星的殉爆更为光彩夺目,在一瞬间便将距离它最近的数十万异形大军卷入其中,在下一刻,焚尽了它们的灵魂,烧干了它们哀嚎。 黎曼鲁斯看着这一切,他甚至皱起了眉头,因为直到这一切,他才真切的感受到,那个名为【命运引擎】的扭曲造物,究竟关押着多么强大与亵渎的力量。 灵魂,不计其数的灵魂,数以亿计的,哀嚎不断的灵魂,所有的狼牧师都跪在了地上,在他们的人生中,他们第一次颤抖着,躲避一个如此可怕的……东西。 “那是什么?” 基因原体轻轻的发问。 而在他的询问落地的刹那,空间的扭曲与震荡在这座燃烧的废墟上回响着,下一刻,摩根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她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好。 此时的蜘蛛女皇甚至已经萎缩回了那个更娇小的凡人躯体,破坏那个扭曲造物显然花费了她大量的精力与意志,此时此刻,摩根的大脑中满是【命运引擎】所带给她的反噬与破坏,让她不得不竭尽一切去控制脑海中的平衡,甚至连自己的四肢都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管理。 摩根就这样随意地落在了赫克特的肩膀上,任凭自己的子嗣在一瞬间挺直了腰板,她笑着,笑容中带着虚弱。 【那是死亡,黎曼鲁斯。】 【一个种族的死亡,一个希望的死亡。】 “……说的直白点。” 【我无法说的直白,这涉及到了一些危险的灵能知识,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记下你所看到与感觉到的一切,然后找个时间问问马格努斯,他会很乐意回答的。】 “……” “那算了,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这种事情。” 芬里斯的狼王摸了摸自己粗犷的脖颈,他注视着地平线上那已经初具规模的大军。 “现在,我们撤?” 摩根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重的呼吸了几下,调整着自己那紊乱无比的气息。 【恐怕不行,尽管我在内部摧毁了这个引擎的体系,但是并没有完全的破坏掉它,我残存的力量不足以击碎容纳它的容器。】 “说简单点。” 【如果我们现在撤离,那么冉丹就有重新修复它的可能性,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行了,我知道了。” 黎曼鲁斯笑了起来,他抓起了立在地上的酒神之矛,先是挥舞了两下,才再一次地看向了远方那个破碎不堪的扭曲造物。 “剩下的,交给我吧。” 【那你要小心。】 摩根的气息终于大体地稳定了下来,她先是用着自己的第三颗眼睛,看了一眼虚空,才有些急促地开口。 【你要小心、快速、而且要有一些……心理准备。】 那颗猩红的太阳,它正在不惜一切地向着这里赶来,所有的帝国战舰都在徒劳的试图阻止它,但是收效甚微。 “怎么讲?” 【简单来说。】 【你要做好,损失你眼前的所有子嗣的准备,他们可能不得不拥抱一场注定死亡的战斗了。】 摩根的话语让黎曼鲁斯愣了一下,然后,他大笑了起来。 哈哈大笑。 狼王举起了自己的战斧,为了全父与鲁斯的呼喊伴随着他的动作而震天撼地,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在咆哮着,再一次开始了冲锋,冲向了数十倍于自己的对手。 而在加入这场冲锋之前,芬里斯的狼王回首,看着自己的血亲,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在倾吐着风雪中的私语。 “视死如归?” “这不是最寻常的觉悟么?” (本章完) 第156章 主君之命 它来了。 不可直视。 不可战胜。 不可阻挡。 —————— 摩根看着它,看着那个正在不断膨胀、不断强大、不断扭曲的可怕怪物,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带来最为明显的力量的涨幅,在凡人眼中的每一秒钟,它给摩根带来的压力与战栗都要远远胜于上一秒钟所带来的。 它来了。 它在虚空中行走,就仿佛一头暴怒的野象正在肆无忌惮地摧毁着一片最脆弱的树丛。 所有人都在试图阻止它,所有的生命都被命令着用自己的勇气与坚毅去制止它的前进,在不久之前还无比惨烈与浩大的虚空战争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场接近尾声的通宵宴会,所有还尚存着理智的不幸之人都不得不一边应对着自己疲惫无比的精力和身躯,一边拼尽一切力量去尽可能地完成任务,那些昔日富丽堂皇、威风凛凛的美妙造物如今只是破烂不堪的污秽,被强行驱使着,再一次投入战场。 无论是帝国,还是冉丹,所有人都在经历着一种折磨,一种用自己坚定的意志去竭尽所能地压榨最后体力的折磨:在这哀鸿一片的战场上,唯有两股力量还保持着最大的活力:刚刚被释放出来,才被鲜血与死亡所刺激的太空野狼,还有那些最后涌入这个星系的,养精蓄锐已久的冉丹近卫。 于是,有关于阻拦与开路的战斗,就在他们之中爆发了。 这一次,武器不再是强大的战舰与厚重的火力,而是刀刃、而是意志、而是由纯粹的疯狂与信念所支撑的,最野蛮的灵魂。 毕竟,即使是对于阿斯塔特与异形精英来说,现在的情况也过于危险了:塔克斯星系,这个本就年轻且躁动的世界,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被来回蹂躏整整三次了。 为了战争的顺利,先是暗黑天使对于恒星与行星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改造和削弱,随后,在无边无际的消耗战中,来自于蜘蛛女皇的尖啸与疯狂一次又一次地剥削着那仅剩的帷幕,直到现在,这最后的岌岌可危,也已经被不惜一切渴望冲进这个星系的异形帝皇,所彻底的撕碎了。 在这一刻,世界与恒星彻底的死去了,滚滚而来的黑色浪潮象征着亚空间的伟力,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吞噬了大半个星系,无穷无尽的漩涡与风暴尽情的蹂躏着它们所能抓到的每一个不幸者,数不胜数的战舰与军队甚至还没来得及赶赴到战争的最前线,就已经被神出鬼没的浪潮捕捉、撕碎、吞噬。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虚空之中的危险已经让每一艘战舰都不得不开启了自己的盖勒立场,可以那横行无忌的猩红恒星比起来,它们也终究是脆弱的。 摩根睁开了自己那只不会被看到的第三只眼,她的意志与视野在这一刻贯穿了距离与维度,看到了群星之间的事情。 猩红色的巨龙正在向着她的方向,向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命运引擎】的方向扑来,所有人都在试图阻止它,上百条战舰不惜脱离了它们固守已久的塔克斯五号星的大片空域,争先恐后地挡在了这个胆敢用自己的肉身,横渡如今疯狂且扭曲的虚空的可怕角色。 但是毫无作用。 被击溃、被击碎、被宛如破烂的布娃娃一般,四分五裂、灰飞烟灭,这些来自于人类帝国的强大虚空引擎,它们中的任何一艘都能轻而易举地镇压一个世界,但在这条怒火滔天的猩红巨龙面前,他们的生命如同枯萎的树叶一般脆弱。 它,冉丹的帝皇,它如同流星一般撞向了一切敢于阻挠它的可悲存在,撕碎了钢铁与烈焰,它伸出了手,在虚空中握紧,下一刻,就像是愤怒的拳手在积蓄着自己的力量与怒火。 下一刻,【显赫威严号】,一艘在第一军团服役了超过一百年的战列舰,就如同一件被重锤猛击的水晶制品一般,在一瞬间就化作了无穷无尽的碎片,那上面的数万条生命和这曾经雄伟的战舰一样,被破碎虚空中到处存在的引力与漩涡所捕捉,消失的无声无息。 在它的身后,【狮眸号】,另一艘曾经以一敌三,击退了三艘冉丹主力舰的骄傲引擎,它的死亡就更加的悲壮了:最剧烈的爆炸从占据了四分之一躯体的亚空间引擎的最深处传来,在半个呼吸之间就吞噬了钢铁的巨兽,高阶骑士长的呼喊刚刚进行到了通报自己友军的陨落,就已经被熊熊烈火与死亡的尖嚎所占据,联系着公共通讯平台的每一个舰长都能清晰无比地听到无情的火焰是如何在一瞬间穿透了他的衣服与皮囊,将所有的骨骼和血肉烤成焦炭的。 而此时,那不可战胜者的屠杀仍未结束。 【努马克之剑号】,曾经在杜兰战役中引起纷争的主角,它消失在了一阵火红的光芒中。 【杜尔兰盔甲号】,它被最澎湃的力量所活生生地揉捏着,直到成为了一个夹杂着数万条扭曲血尸的恶心钢铁馅饼。 【图卢兹之光芒号】,它被一道所形成的黑洞所捕捉,无数双眼睛在其舰长的呼救中,目睹着它是如何在几秒钟内被活生生地拆解与杀死的。 【艾兹瓦尔号】……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死亡与恐惧,不过是冉丹的帝皇在抬手的一瞬间所造成的:没有准备,也没有预谋,它只是随意的挥霍着自己被冤魂、愤怒与亚空间的汹涌风暴所加强的力量,就已经在第一军团的舰队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血潮。 而紧接着,它稍稍地减缓了自己的步伐,在它的眼前正是一支大舰队,一支超过了一百艘战舰的可怕处刑军团,它们从四面八方感到了这里,组成了庄森东拼西凑的特遣舰队,组成了挡住冉丹的帝皇救援【命运引擎】的最后一道障碍。 而迎接这些勇士的,是异形之王的掌中,那不断闪烁与膨胀的血红光芒。 在最敏锐的雷达与占卜盒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冉丹的帝皇就已经咆哮了起来,伴随着它的怒吼,光芒如同一颗被发射出去的太阳一般肆意地展露着自己的力量,它的爆炸与高唱比一千颗熊熊燃烧的恒星更耀眼,仅仅是目睹着它在无垠的虚空中绽放,就有超过一百万人被活活刺瞎了双眼。 他们的痛苦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就在这一秒,这来自于异形帝王的一击,就已经贯穿了整个特遣舰队的所有战舰,上百条致命的虚空引擎就这样在眨眼之间被剧烈膨胀的光芒所吞噬,一切的一切,甚至快到连最遥远处的庄森与摩根都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与指示。 就如同天际上最为璀璨的流星一般,这来自于异形帝王的光芒转瞬即逝,在下一个冰冷的呼吸到来之前,它就已经消失了。 而伴随着它的消失,一整支特遣舰队,上百条战舰,也一同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没有哀嚎,没有踪影,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碎片与残渣都没有,它们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留给了冉丹帝皇一片最为宽阔与广袤的通道。 这不可战胜的异形君主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它旋即化作了一颗最刺眼、最冰冷的猩红色的巨大流星,以不可阻挡的架势,撞向了搭载着【命运引擎】的钢铁世界。 它来了。 —————— 摩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闭上了眼睛,安静了一秒,用来吞噬目睹到这一切所带来的反噬。 她的眼眸流下了鲜血,她的嘴角同样也是,这是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原因:前者,是肆意窥探一个强大的生命体与灵魂的代价,而后者,则是她在这次观察之前,疯狂地吞噬着她所能找到的每一个异形灵魂的副作用。 当摩根睁开眼睛的时候,黎曼鲁斯和他的太空野狼已经完成了又一场最为血腥与疯狂的屠杀,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芬里斯的狼王带领着自己的子嗣,砍下了百倍于己方的人头,整个第六军团的大队在腥风中的狂笑的伴随下,肆无忌惮地在冉丹的大军之中,碾出了一条遍布着猩红与颅骨的血路。 而摩根的子嗣们则是追随着这支疯狂的大军,但是他们并没有再一次地投入战场:赫克特此时正把自己的基因原体放在肩上,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躯体挡住任何刀刃与子弹的攻势,而在他的外面,是一道道防线:萨列里与厄里斯所共同鸣唱的灵能护盾、艾吉奥针对任何出现在视野中的异形的无情猎杀,还有所有的摩根的子嗣们用自己的力量、誓言与身体所构成的,坚不可摧的防线。 直到他们的基因之母从另一个战场上醒来。 摩根苏醒了,她睁开了自己青蓝色的瞳孔,那里如今满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这位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随意地挥手,每一名她的子嗣就感觉到连日来的战斗所带来的疲惫、伤痛、甚至是那些留在了四肢百骸上的疤痕,在眨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摩根并没有看自己的子嗣,她只是一味地在寻找黎曼鲁斯,她很快就找到了,但在正式出发,再次去通知自己的血亲之中,这位蜘蛛女皇停顿了一下,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子嗣们。 她轻轻的开口,那平淡的声音却有着不容置疑的信念,在一片嘈杂的战场上,竟能够清晰的回荡在每一个摩根子嗣的胸膛中。 —————— 【赫克特,艾吉奥,凯隆、萨列里,埃阿斯,还有厄里斯。】 【你们的战斗与流血,你们的决心与付出,我一直都在灵魂之海中,看的真切。】 【仅就目前而言,你们的表现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暂时也无法向你们要求更多。】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血脉们,一场新的战斗马上就要到来了,这是只属于我与我的血亲们的战斗,即使是对于你们来说,接下来的一切,也太过于危险。】 【因此,现在,我要向你们下达新的命令。】 【在我全神贯注,奔赴这场战斗的时候,在这场最可怕的绞肉机将我们所有人卷入的时候,我的孩子们,我的子嗣们,我不会要求你们去夺取什么的荣耀与胜利,我也不会要求你们非要去胜过那些成群结队的太空野狼。】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 【活下来。】 【不惜一切的,活下来。】 【活下来,等着我回来,我将与你们一起,回归到我们的军团之中。】 她诉说着,她微笑着,她让一种苦涩的笑容占据了自己最精美的五官,接着,她似乎犹豫了那么一下,才缓缓的,说出了最后的话语与感慨。 —————— 【我的孩子们。】 【我曾经迷茫、焦虑、不知所措。】 【我曾经害怕与你们的重逢与相识。】 【但是现在,你们的表现让我知道了,让我明白了。】 【如果我的子嗣,我的血脉,是你们这样的高贵战士。】 【那我会心甘情愿的,站在你们所有人的最前面,顶在你们所有人都最上面。】 【与你们并肩。】 【去承受一切。】 —————— 话语匆匆,宛如摩根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 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近乎是本能地给自己的子嗣们留下了这样一段话,随后,她没有任何的精力去观察他们的表情:她也大概能猜到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能发生在赫克特他们的面容上。 在下一个瞬间,她已经来到了黎曼鲁斯的身边。 狼王没有让任何人失望,在这谁都无法想象的短暂时间里,他撕碎了一切的阻碍,畅通无阻,将自己的酒神之矛,指向了所谓的【命运引擎】的要害。 但另一股力量也同样的迅速。 流星,猩红色的流星,它正不可阻挡地撕破钢铁世界上那稀薄的大气层,来到纷争不断的地表上,掀起屠杀与毁灭。 摩根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黎曼鲁斯就已经下达了命令。 伴随着芬里斯狼王的咆哮,一千名最好的太空野狼争先恐后地涌向了那颗流星坠落的地方,狰狞的咆哮声延续了一路。 “我们需要多久。” 【越快越好。】 说着,摩根便以最为无私的专注,在指尖上运作起了自己的灵魂力量,片刻之后,她的嘴唇便轻轻触碰吐露出了一个位置,酒神之矛便毫不犹豫地刺了上去,旋即又自动回到了黎曼鲁斯的手中。 一次。 一次。 又一次。 不过是须臾之间。 但就在又一次的时候,蜘蛛女皇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颤抖。 “……怎么了?” 狼王皱起眉,第一时间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不,没什么。】 摩根闭着眼睛,继续着自己的指引与声音。 —————— 而在她的第三只眼所能察觉到的范围里。 那一千名狂呼酣战,在他们的基因之父的命令下,冲向了那猩红流血的太空野狼。 他们的咆哮。 他们的意志。 他们的生命。 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本章完) 第157章 胜利者 冉丹的帝皇来了。 它出现在了如同野兽咽喉处一般猩红与旺盛的光芒之中,踩踏着源自地平线的死亡与寂静,来到了这个战场上。 没人能看清它的面容,就连睁开了第三颗眼睛的摩根都做不到这一点,每一个试图辨别它的容貌的战士,如果他的双瞳没有被那刺眼的光芒所杀死,如果他的精神没有被那疯狂的意志所扭曲,那他所能看到的,也就只有一副最为威武与神圣的盔甲,沐浴在宛如恒星一般的无边光芒之中。 而在那无边的光芒之中,有人看到了最扭曲的怪物,有人看到了最惊悚的颅骨,还有人看到了曾经距离杀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最强大的对手:每个人,无论他的勇气与智慧到底如何,当他看向异形帝王的时候,他只会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物。 那些他们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恐惧,如今正以不可阻挡与战胜的气势,踏破了他们的防线,就宛如最顽强的阻击,也不过是夏夜中恼人的蜢虫。 冉丹的帝皇,它也许有整整十米高,当它行走、奔跑、以最快的速度,杀向了太空野狼的军阵,它所掀起的浪潮比最团结的火星泰坦军团更为可怖,它所挥舞的剑芒比最恢宏的战列舰队齐射更强大。 阻挡它,会死亡。 直视它,会恐惧。 无论是阿斯塔特,还是基因原体,都会感到恐惧:感到他们理论上已经不复存在的本能。 有那么一刻,黎曼鲁斯甚至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忠诚受到了挑战与动摇,当那巨大的嘶鸣、杀戮与脚步声被他的感官所捕捉到的时候,芬里斯的狼王只感到了自己的手指甚至都觉得麻木,就仿佛掉入了最深邃的海沟一般。 无论是芬里斯那暴戾的永恒寒冬、亦或是人类之主因为两次失败而显露的微小愤怒,又或者是他在大远征之中所面对过的,无以计数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生物】,都没有带给过他这种感觉,这种最接近于恐惧的感觉。 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在一瞬间就分辨出来了,这种畏惧,并不来自于他的躯体,而是来自于他的灵魂。 但尽管如此,黎曼鲁斯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任务。 汗液在低落,在黏糊糊地稠在基因原体的每一寸皮肤上:在不过数秒之间,两位帝皇的子嗣已经将他们的效率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他们几乎是忽略了外界的一切,将所有的力量投入到了破坏眼前这个器械的工作中去。 在凡人眨一下自己的眼睛的时间里,摩根已经压榨着自己的灵魂力量,指出了数以百计的缺口与漏洞,而黎曼鲁斯则是挥舞着酒神之矛:这连他都需要全力以赴才能舞动的神兵,在每一个被指出的目标上留下触目惊心的孔洞。 数百次刺击,每一次都让两名基因原体竭尽了自己所剩余的所有力量,以确保无需再次进行。 【最后一个。】 摩根那同样颤抖,同样战栗,同样在无边的恐惧与忌惮中竭力保持着冷静的声音,在黎曼鲁斯的耳边回响着,与此同时,最后一簇光亮出现在了黎曼鲁斯的眼中,那正是最后一点的标注。 狼王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举起了掌中的酒神之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刺了下去。 破坏掉【命运引擎】的坚固外壳无疑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任务,这个云集了整个种族的一切希望、绝望与野望的可怖器械,混杂着来自于亚空间之中的亵渎技术,其本身是存在于现实与幻想的模糊界限之上的,哪怕是最强大的轨道轰炸也无法伤到它:除了帝皇亲自赐予黎曼鲁斯的,那蕴含着人类之主的力量的神兵。 以基因原体的伟力,再加上蜘蛛女皇的操控,与酒神之矛中所封印的,来自于人类之主的意志:这三者的合作与联手,才一步一步地击碎了名为【命运引擎】的存在。 这由灵魂之海中,无尽熔炉的神明所亲自创造与赐福的容器,它宛如山脉一般的巍峨与雄伟,黎曼鲁斯必须尽他的所有力气,才能一次一次地撼动它:外壳破碎、机械尖鸣、原本不可摧毁的扭曲管道与严密金属终于如同被烈日灼烧的雄伟冰川一般,出现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巨大伤痕。 就宛如一个包裹着水的坚硬纸袋一般,这个本就在运气与操控中小心维持平衡的造物,终于伴随着狼王的怒吼与挥击,彻底的破裂了开来:尽管那堪比巢都一般的躯体不是狼王能够挑衅的,但是在摩根竭尽全力地帮助下,一道高耸且扭曲,比军阀级泰坦更为宽阔和巨大的缺口,终究在酒神之矛那不可阻挡的力量下,被硬生生地在最牢固的外壳上,被凿穿了出来。 上百米的厚重外壳被基因原体的力量所彻底破坏,而蕴含于其中的恐惧:灵魂,无数的灵魂,无以计数的灵魂,哪怕是把摩根和马格努斯的智慧聚在一起,也不可能清点完全的灵魂,便如同被鼓舞与牵引的海啸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向了广阔的天地,涌向了两名正在气喘吁吁的基因原体。 那是怎样的可怕力量啊,无数在死亡、背叛与折磨中所尖叫的生命,它们的愤怒与积怨在日复一日中膨胀着,它们的数量更是多到一个可怕的地步:哪怕是把摩根到此为止所杀戮的、吞噬的、与利用的所有魂魄,通通加在一起,也远远不及这股力量的冰山一角。 这可怕的浪潮:它完全可以在精神上摧毁一个原体。 狼王咬着牙,他命令着自己的身躯,从竭力的虚弱中,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但这仍不能阻止那股浪潮冲到他的面前。 而就在这时,摩根的手掌搭上了鲁斯的肩甲 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正在咬着牙,她的面容已经变得无比地狰狞与可怖。 在这无穷无尽的哀嚎灵魂的浪潮面前,摩根对自己的意志下达着不可违背的死令:她的嘴角留下了鲜血,她的脑海在不惜一切地尖叫着, 终于,她暂时的遏制了这股毁灭的奔涛,而她抓住了这最为短暂的,连一个呼吸都不到的时机,念动了最简单的咒语。 下一秒,摩根和黎曼鲁斯的身影就跌落在了远处,看着那股毁灭性的浪潮开始肆无忌惮地摧毁着周围的一切,就像是海啸在蹂躏脆弱的渔村一般。 黎曼鲁斯看着这一幕,他重重的呼吸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来。 “结束了?” 【保险起见,我们最好把缺口再扩大。】 “那你去做。” 【……?】 摩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向了自己的血亲,想要问个明白,但她很快就发现这是无谓的举措,因为黎曼鲁斯的举动再明显不过了。 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当黎曼鲁斯的力量稍稍回复了一点后,他就迫不急待地进入了战斗与狂奔的状态,他握着自己的斧子与酒神之矛,正奔着远方而去。 在那里,数千名太空野狼的呐喊与战吼惊天动地,却又在以一种让人胆寒的速度在缩减,每当时间流过最短暂的一瞬,就有数百个咆哮的声音彻底的消失。 而与之相对的,那颗猩红色的恒星,距离【命运引擎】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就在摩根错愕的一瞬间,芬里斯的狼王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摩根咬着牙,她命令着自己的声音,穿透距离与空间,在黎曼鲁斯的脑海中回响。 【回来!黎曼鲁斯!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狼王没有停下脚步,在数个呼吸之中,他已经跨越了无数的丘陵与燃烧的废墟,他睁大着眼睛,嘴角禁闭,面容异常的肃穆。 而在灵魂之海中,这个狂暴的基因原体正几乎在抓着他的血亲的衣领,愤怒地咆哮着,她甚至能感觉到来自芬里斯的闷热燥气在冲击着自己的脸庞与瞳孔。 —————— “重要的事情?!” “我告诉你!摩根!” “你看到那里的吗!那是我的子嗣!他们在战斗!在流血!在成群结队的战死!” “我必须赶到那里!我必须与他们并肩作战!对我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摩根咬着牙,她呼唤着自己的灵能,飞向了那个正在崩溃的灵魂牢笼,继续着自己的任务,她恶毒的声音在黎曼鲁斯的脑海中久久回荡着。 【它比你想象的强!】 【黎曼鲁斯!你会死的!】 而回答她的,是一段大笑,与毫不犹豫的回应,它们发生在最短暂的须臾之间。 “是吗。” “那记得替我收尸。” 没有更多的回答。 而当摩根再次看向了自己血亲的灵魂之海的时候,她只听到了无穷无尽的勇气、信念,与战吼。 还有更多的,她竟然无法立刻理解的东西。 —————— 屠杀。 这是屠杀。 在不过是凡人眼中,一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碎片里,冉丹的帝皇就已经来到了【命运引擎】的边缘,他从战场的一边走到了另一边,没有人能够阻止它。 即使是太空野狼,无穷无尽的太空野狼,他们源源不断地从已经攻破的战场中冲来,也许已经有了几千人,又也许是上万。 但毫无意义。 帝皇阔步上前,不可阻挡,他只用了一击,就在阿斯塔特的铁灰色浪潮中劈开了一道不可逾越与冒犯的鸿沟,有上千名阿斯塔特战士在这一击下身死,还有更多的鲁斯之子被一丝最轻微的余波抛到了天上,重重的落下,即使是最坚强的意志也无法支撑他们快速站起。 军团被击溃了。 帝皇,它花了不到一秒完成了这一击,又花了不到一秒,跨越了崩溃的军团,它已经来到了它心爱的造物旁边,而就在这时,它听到了一个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那是破碎的声音,那是无数的灵魂被释放的声音,那意味着这座牢笼不再完美无缺,而是有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即使是最伟大的意志,最威严的君主,也在这一刻,停滞了,一种有关于命运与未来的感慨袭击了它,让它在这一瞬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感慨与叹息。 而当它迅速回复心神,准备赶到那缺口,尝试补过的时候,它看到了那个身影。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身影。 他高高跃起,比任何伟大的英雄都要更为强大与潇洒。 那是黎曼鲁斯。 他面前所闪烁的,是酒神之矛的锋芒。 一击。 在所有太空野狼的欢呼与咆哮声中,两个最强大的存在进行了一次交锋。 异形帝王的巨大利爪刺穿了基因原体的臂膀,最坚固与厚重的盔甲如同干枯的树叶一般裂开,属于基因原体的滚滚鲜血染红了它。 而鲁斯的酒神之矛刺破了空气与引力,在冉丹帝皇那最华丽的盔甲上,留下了一个缺口,一个转瞬即逝的光芒。 两个战士都在咆哮,都在用尽自己的力量,然后不由自主的被战斗的反噬所逼退。 异形帝王后退一步,而基因原体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地站稳了脚步。 但即便如此,毫发无伤的冉丹帝皇的面孔确实冰冷的,而鲜血四溢的黎曼鲁斯在子嗣的欢呼与惊呼声中,却露出了笑容。 “杀死我,或者留在这里。” 看着他的对手,基因原体吐出了这样的话语,然后再一次地举起了自己的酒神之矛。 冲锋! 冲锋! 就仿佛诸神的赌局上,赌上了一切都伟大英雄,在进行着他们的冲锋,与悲剧。 基因原体在咆哮,在战斗,在一次次地压榨着自己的所有力量与所有技巧,在这个不可阻挡的强敌的攻势下,站稳脚步。 黎曼鲁斯抡圆了长矛,挥出了一击,而与此同时,他的对手已经挥出了至少十击,每一击都命中了他的身躯与臂膀,而每一秒,这样的对决都要进行多次。 当离得最近的太空野狼冲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的基因之父已经彻底地成为了一个血人,在异形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但尽管如此黎曼鲁斯依旧是笑容满面。 在没人能够看清的对决中,在竭力跟上这个强大对手的以伤换伤之中,芬里斯的狼王紧盯着他面前这个毫发无伤的异形帝王,吐出了唯一一句话。 “我不需要赢。” “不是么?” 他笑着。 而伴随着他的笑声,在这场战斗与屠杀进行到了不过几十秒钟的时候,又一声爆炸传来。 这一次,彻底的惊天动地。 【命运引擎】在晃动,在咆哮不休,在土崩瓦解。 在一位原体那不惜一切的攻势之下,彻底的死去。 裂口,巨大的裂口,足以撕碎一座巢都,而现在,它已经出现在了牢笼的一侧,数以十亿计的灵魂在每一次心跳的泵动之中,一批又一批地逃离、破碎、不复存在。 终于,异形帝王的面容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寒冰,它不惜一切地试图赶去,却被一次次地拦住:被这个大笑的,野蛮的,伤痕累累的胜利者所拦住。 沉默被点燃了。 【够了!】 终于,那属于异形与帝皇的咆哮在灵魂之海中回荡。 冉丹的帝皇向前一步,它没有在阻拦黎曼鲁斯的攻势,它任凭酒神之矛狠狠地刺在了它的胸膛上,刺穿了盔甲,留下了鲜血。 而就在此时,它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在基因原体完全不能反应过来的时间里,狠狠地砸中了黎曼鲁斯那满头金发的脑袋。 一击。 基因原体倒下了,他的气息变得无比的微弱,甚至连咆哮和大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的战斧在这一击下彻底的四分五裂,而酒神之矛则是脱离了他的手指,滚落到了地上。 帝皇再一次前进,试图赶到那里,又或者杀死眼前的崽子,但是一切都泡汤了:所有的太空野狼都扑了上来。 无穷无尽的铁灰色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迟疑,数千名鲁斯的子嗣在无尽的咆哮与高呼之中,奔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保护他。 被屠杀、被杀戮、被掠夺了灵魂与生命、被毫不犹豫地捏成了爆炸开来的血肉……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在最短暂的时间里,数百名最好的太空野狼死在了自己的基因之父的身边,用自己的生命与脚步拦住了异形的帝王,直到愤怒再一次的来到了它的身上。 “死。” 它诉说着,开始发射出足以消灭所有人的力量。 而就在这时,它听到了一声冰冷的呵斥。 —————— 【滚开!】 【你这该死的异形!】 —————— 异形帝王抬起了头,它只看到了一双青蓝色的瞳孔在那之中正燃烧着货真价实的愤怒。 下一秒,她吐出了鲜血,大股大股的鲜血。 伴随着这些鲜血,最汹涌的浪潮袭来了,那是【命运引擎】中被释放的囚徒们,它们在这竭尽全力的引导与命令下,组成了足以摧毁一切的浪潮,冲向了冉丹的帝皇。 它们杀不死它。 但足以拖延时间。 拖延最宝贵的几秒。 摩根呼吸着,她感到了一股虚弱的感觉,正在肆无忌惮地袭击着她的脑海,强行命令着如此庞大与积怨的力量,让她的嘴角、她的心脏、她的灵魂,都在流血。 她根本不会这么做。 但她的确这么做了。 这是连摩根自己,都无法在短时间解释与理解的事情。 但是她也没有时间去思考,在这最短暂的机会里,她再一次的驱使着自己仅剩的力量,甚至不惜让更多的鲜血与混乱在自己的脑海中横行无忌。 终于,她呼唤了一个门扉,一个可以通往塔克斯五号星地表的门扉,一个通往生存的门扉。 没有任何犹豫,她把奄奄一息的黎曼鲁斯扔了进去,又把她所能看到的任何还能战斗的太空野狼一股脑地扔了进去。 她来不及顾上任何事情了,她只记得在太空野狼之前,把自己的子嗣们同样扔了进去,在他们的身上还包裹着一层最基础的保护。 在平时,甚至就在刚刚,完成这一切不过是眨眨眼睛的事情,而现在,摩根虚弱到必须命令着自己去做这些事情。 直到完成这一切,也不过是几秒而已,而冉丹的帝皇已经发出了它的咆哮,在它的咆哮面前,灵魂的浪潮暂时的破碎了,而摩根也已经来到了门扉的旁边。 在最后一刻,她的目光在远方那些受伤倒地的太空野狼与酒神之矛间回荡。 她没有犹豫。 最后的时机被用来抓住了那把帝皇亲自赐予的武器,然后,摩根就消失在了门扉之中。 只留下冉丹的帝皇,它在沉默着,看向了那座已经死去的【命运引擎】。 下定着某种决心。 (本章完) 第158章 唯一的选择 据传说,人类帝国的主人拥有着数之不尽的强大武器,在他的私人武库中,能够摧毁王国与星球的可怕神兵,多如天上的群星。 而在某些时刻,人类之主也会从这些最强大的武器中挑选出合适的存在,赠与那些能够驾驭它们的威力,能够得到他的信任的优秀人物:后者往往比前者要困难数倍。 在无数的岁月中,这样的馈赠也许发生过很多次,包括阿斯塔特第十四军团的死亡低语之主在内的无数人杰都拥有过这样的荣耀,但其中,真正为世间众人所知晓与传唱的,却又少之又少,而在这少之又少的事例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两把诸神之矛。 日神之矛,无时无刻不紧握于禁军万夫团之首:瓦尔多,那不可撼动的掌中,这以太阳神之名而逞威的强大武器,让首席禁军能够看到他所杀死的每一个对手脑海之中的回忆:无论是屈辱、痛苦、亦或者是美好,世间的万般罪孽情感伴随着杀戮,一遍遍的洗刷着瓦尔多的精神,让他在成为了一柄最为纯粹的,会呼吸的,只为了帝皇而挥舞的利刃的同时,又不会真的丧失所有的人性。 而另一把,独立于日神之矛之外,却又与它交相辉映的强大兵器则为酒神之矛,是黎曼鲁斯,即芬里斯与太空野狼之王最为强大与痛恨的武器,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被运用到最紧急的战场上。 而这把神兵同样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每当醉醺醺的野狼之主撕破了自己憨傻的假象,露出那残暴且狡诈的獠牙的时候,伴随他那绝不可能扑空的凶猛猎杀,每一个被酒神之矛所伤到的对手与君王,无论他有多么的强大、多么的无情、多么的堕落,他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名为回忆与清醒的痛苦之中,直面自己内心中最脆弱的一部分,回归自己最原本的样子。 在很多时候,这甚至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而黎曼鲁斯手中这传承了古老神话中,酒神狄俄尼索斯之名的兵刃,更是蕴含着来自于人类之主自身的力量,让这样的可怕刑罚能够降临在每一个被伤到的对手的身上,无论他有多么强大。 无论它有多么决绝。 即使是神,是行走于凡世,尚未觉醒自我的弱小之神种,也绝对无法逃脱。 —————— 当斯坎德培搭乘着第一批空投舱,砸落到了这个已经被鲜血与死亡所包裹的钢铁世界的时候,它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情绪,一种已经至少五百年都没有在它的巨大心脏中出现过的情绪。 不,冷静下来。 寻找主君。 一切还未结束。 帝皇仍在……帝国就永远都不会迎来终末。 保持冷静! 它就这样的命令着自己,督促着自己,在它那没有被头盔所保护的狰狞头颅上,一双混杂着漆黑与猩红的瞳孔,以最快速的速度扫过了一片荒芜的战场废墟,并在下一个呼吸之间,就找到了自己主君的所在地。 没有任何的犹豫,斯坎德培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闪电,来到了自己的主君身后,而在它的身后,是越来越多正在赶来的力量。 那道身影,那道它在数百年前就曾发誓,要追随与效忠到时间的尽头的身影,正伫立在那里。 斯坎德培走到属于它的种族的帝皇的身后,竟感到了一丝古老的回忆:在一千年前,它也正是以这样的姿态,站立在母星那最高耸的山峰上,聆听着帝皇的誓言,也立下了自己的誓言。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尽管如此,在这数百年的效忠与杀伐之中,它从未重复过这个誓言。 真正的誓言,只需要严肃地诉说一次,就够了。 “主君。” 它低下头,恭敬地称呼着。 而在它的面前,它的主君,冉丹的帝皇,没有回应,它只是漠然地看着那已经无法再被挽回的【命运引擎】,漠然的看着源源不断的痛苦灵魂涌出了那座牢笼,又因为这台可怕机器那近乎于无解的牵扯能力,而根本无法逃脱太远:它们没法逃走,却也没法投入使用了。 灵魂,那些灵魂,那些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扭曲中所诞生、所堕落的灵魂,它们成群结队,它们不可阻挡,它们的数量带来了绝对的力量,能够轻而易举碾碎任何狂妄的君王与国度。 哪怕是那位最为贪婪、卑鄙与恶毒的蜘蛛女皇,也不敢在没有做好一切准备之前,贸然对着这烫嘴的大补之物下口,因为如此庞大的力量,固然可以让她强大到足以面对任何一个血亲,却也拥有着彻底撕碎她的可能性。 但现在,面对着另一个强大的存在,面对着冉丹的帝皇,它们却做不了任何事情:它们痛苦、它们咆哮、它们用着灵魂的干哑嘶吼发出无穷无尽的恶毒诅咒与咒骂,它们冲出了肉眼可见的牢笼却又困在了新的牢笼之中,它们在暴怒中冲向了异形的君王,却又在它的力量与气势面前,踌躇不前。 异形们的帝皇甚至懒得分给它们一个眼神,它只是沉默地目睹着自己的希望,自己的心血,如今只剩下破败的残躯,它看着它,久久没有说话。 斯坎德培低着头,它等待着主君的命令与话语,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它听见了那一声苍老的叹息。 —————— 【我们失败了。】 【斯坎德培,我们失败了。】 【向诸神的挑衅不过是一场自寻死路的挣扎,向命运的求索不过是早已预定的喜剧,黄金色的王座成千上万,残破不堪,诉说着每一个挑战者的下场。】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是如此的可笑与可悲,但是单单是这发起挑战的可能性,就是虚空中最宝贵的财富,是数百万的种族、帝国与文明奋战到死,才能角逐出一份的无价瑰宝。】 【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崛起与衰落的轮回,都注定了只会有一个胜利者,他会得到一切,他会掌握银河,他会拥有向着那些虚空最深处的存在发起挑战与赌局的资格与可能性,怀抱着对自己种族的庄严许诺与美好期待而死去。】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我们降生于世的唯一目的。】 【但现在,我失败了。】 【斯坎德培。】 【我没能为我的子民赢得这份挑战的权力,我们倒在了这场残酷游戏的第一轮,我们失去了有关于未来的一切可能性:我们曾经拥有过它们,尽管是如此的渺小。】 【但现在,没有了。】 【我只看到了黑暗。】 —————— 异形帝王的话语是苍老的,就像是一位最普通的老者,用着最颤抖的嗓音,诉说着一件令他最悔恨的事情。 而听到这里,斯坎德培:冉丹帝国最强大军势的执掌者,一千年不败的传奇,冉丹的帝皇最信任的刀刃,终于抬起了头。 帝皇,它的主君,它是多么的高大啊,又是多么的美丽啊,哪怕是冉丹帝国所能找到的最高超的艺术大家,也无法雕刻出它的雄伟面容的万分之一。 在斯坎德培的记忆中,一切本该如此:但它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干枯的身影,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矮小之物,一个哪怕是冉丹最卑微的奴隶,都要比它更为高大与健壮的存在:这,就是冉丹的帝皇。 每一个冉丹战士都知道,当它们看向自己的帝皇的时候,它们只会看到最伟大的战士,最伟大的统帅,最英武的神明:只会看到它们心中最完美的形象,世间一切真理与正确的集合体。 但那只是假象。 斯坎德培知道,只有斯坎德培知道,它的主君,是它眼中这个佝偻的身影:它曾经高大过,曾经雄伟过,曾经比所有最夸耀的武士加起来还要豪迈与英武。 直到那一天,它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它扛起了帝国、文明、与种族。 曾经滚烫的鲜血化作了如今浩如烟海的舰队,曾经英武的气息化作了如今誓死而战的大军,那秀发与面容纷纷衰败,滴落在地上,浇灌出无数的飞扬旗帜,将帝国的疆土插遍了半个银河。 这,就是它的主君。 冉丹的帝皇。 斯坎德培抬起了头。 它看着自己的主君,自己唯一的主人,它开口,强迫着颤抖的嘴唇吐露出声音。 “可……可是,吾主。” “这不可能。” “您还在这里,您还在领导着我们,领导着帝国,我们就不可能失去胜利与希望。” “我们还有更多的军团!我们还有更多的舰队!我们还有数亿的战士与数百亿的臣民,它们中的每一个都会为您效死,都会永远追随您的脚步,直到时间的尽头!” “您没有倒下!主君!那帝国就没有倒下!” “您就是帝国!” 【……】 而回答它的,只有沉默。 【我从来都不是帝国,斯坎德培,我最亲爱的朋友。】 【我无法代表帝国,我无法代表我的子民,我无法代表每一个哪怕最普通的冉丹人,我所做的,只是出现在它们面前,向它们做出承诺,有关于星海与未来的承诺。】 【它们相信了我,它们选择了我,我们的事业才会在无数的世界上傲然而立,树立起这个伟大却又血腥的国度。】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代表任何人,是的,我的命令能够让每一个士兵离开家人,让每一块钢铁铸为战舰,让每一个孩童与血脉都从小接受相关的教育,成为最无情与狂热的杀手。】 【但,仅此而已。】 【这是我的任务。】 【我的责任。】 【我的选择。】 【我的许诺。】 【唯独不是,我的权力。】 【我没有这样的权力,没有人能够拥有这样的权力: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如此,那只能代表我的梦想与规划已经彻底的失败了,沦为了毫无价值的垃圾。】 冉丹的帝皇看着自己最信任的部下,许久之后,它慢慢的转过了头,而在它们的头顶,战争仍旧在继续:人类的舰队已经把冉丹的军锋逼离了塔克斯五号星,让他们可以大肆屠杀遗留在地表上的冉丹登陆部队,但尽管如此,异形停滞在虚空之中的大军依旧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数字,一个足以让庄森不得不思考撤离问题的数字。 但现在,在这一刻,它们与冉丹帝皇没有丝毫的关系。 它只是看着那个已经没有了任何可能性的【命运引擎】,以一种喃喃自语的语气,诉说着。 【这是冉丹的帝国。】 【不是帝皇的帝国。】 —————— 【它们相信我,斯坎德培,它们选择了相信我,一千年以来一直如此,支持着我的决定,我的一切决定:无论它是什么。】 它走上了,重重的拍击着这个造物的外壳。 【即使它的赌博。】 【是最疯狂的赌博。】 【是求生的赌博。】 —————— 【我欺骗了所有人,斯坎德培。】 【从这场战争陷入拉锯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没有了胜利的可能性,我们,就输定了。】 【我所做的,不过是一场疯狂的赌博,我在赌,我在赌这个与亚空间存在的交易,无数的屠杀与怨恨,能够换来一个真正强大的战争兵器,能够保佑我们冲破对手的层层阻隔,赶到那个地方。】 【那个神圣泰拉。】 它闭上了眼睛,久久不言。 —————— 【一切结束了,斯坎德培。】 【那个人类,那个名为门格尔的冷血生物,他说对了。】 【下达命令吧,让后续的舰队通通解散,让那些被强征来的舰队离开战斗的序列。】 【告诉它们。】 【四散逃命吧。】 【逃,不惜一切的逃,哪怕是逃回我们的母星,也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停留,逃出去,逃到银河最黑暗的边缘,躲开人类的追杀与无穷无尽的报复。】 【然后……】 【活下去。】 【在这个最可怕的种族所统治的最可怕的时代,活下去。】 异形帝王一字一句地下达着自己的命令,而罕见的,又或者说唯一一次的,斯坎德培抬起了头。 “吾主,这……” 【去执行。】 【为了我的诺言,我的谎言和我的赌局,它们已经流干了自己的鲜血与泪水,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与希望。】 【我失败了。】 【我拖累了它们。】 【我不能、不会、也不具备任何资格,要求它们做到更多。】 【我说过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这种权力。】 —————— 死寂持续了很久,就如同死亡之前那短促且漫长的回响。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吾主?连您的智慧都想不出任何的办法了么?” 【这本来就是最后一个迫不得已的手段,斯坎德培。】 异形帝王抚摸着已经愈发崩坏的【命运引擎】,喃喃自语。 【比起人类,我们还是太过于弱小了。】 【是的,我的朋友,我的确还有一个办法。】 【这些灵魂还没有消散,它们还具备着强大的力量,只要我们能够困住它们,让它们依附在一个全新的容器上,我们就还拥有着可能性,继续这场远征。】 【直到神圣泰拉。】 【或者全军覆没。】 名为希望的光芒在斯坎德培的瞳孔中闪烁了不过一个瞬间,就急转直下,成为了一种名为惊愕与绝望的东西。 它想到了什么。 “吾主……您……” 【是的,我的朋友。】 异形帝王转过头,向着自己的伙伴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 【我们只有一个选择了,不是么。】 【这姑且是……我能为我的种族所能做到的最后事情。】 斯坎德培想要哀嚎,想要扑上去阻止,想要做一切:但它做不到任何事情。 它只能看着,看着它的主君,它的帝皇,它的一切,坚定着迈着步伐,走向了那全银河中最可怕的牢笼、酷刑、折磨、绝望。 帝皇。 没有任何的迟疑。 它来到了那里,然后,走了进去,无数的灵魂在这一瞬间冲了过来,淹没了它。 淹没了一切。 —————— 【在这银河中,有多少颗星辰,就有多少种苦难,多少种责任与多少种牺牲。】 【每一个种族,当它渴望在群星中生存、成长,完成自己的野望与贪婪的时候,它就要面对这些困难,一个,又一个。】 【去经历,去煎熬,去战胜。】 【我是你们的帝皇,我是带领着你们,选择了这条道路,这些苦难的那个人。】 【我是野心家。】 【我是幻想家。】 【我是负罪者。】 【我狂妄无度。】 【我一事无成。】 【而现在,我的朋友,我唯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当我们面对苦难的时候,当我们要付出牺牲的时候,当我们一定要推举出一个可悲的人物,去将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绝望,所有的责任,所有的未来,化作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冲出去的牢笼,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卸下的枷锁的时候。】 【总要有人去承担这一切。】 【而我,我会用你们给我的权力,我唯一的权力,去保证一件事情。】 【那个人。】 【只能是我。】 (本章完) 第159章 慈爱之人:摩根 混乱、摇晃、昏迷、恶心…… 这绝对是摩根自降生以来,所运用过的,节奏最差劲的一回远距离传送了:当然,毫无疑问,这也是难度最高的那一个。 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两名基因原体和上千名阿斯塔特战士,一口气从千万里之外的钢铁世界上,抛到塔克斯五号星的沙尘地表上,没人知道,这轻飘飘的话语,意味着何等可怕的困难与精密。 就连摩根自己都无比相信:如果她不是人类之主窃取了无垠的火种的造物,如果她不是那个在灵能方面得到了绝对强化与天赋的优异个体,如果不是她在之前大肆挥霍着自己的灵魂储备,从而保存了很大一部分自己的原本力量,如果不是她冒着极大的风险,在那破碎的【命运引擎】上,近乎是不顾一切地吞咽了一大口灵魂浪潮,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最起码,不能完美的做到。 巨大的灵能裂口宛如无形之神运用着自己的利剑,在铁灰色的苍穹上划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摩根的传送门开在了塔克斯五号星一处荒芜、广袤且足够柔软的沙地上,这里是一处足够安全的地方:即使是登陆作战进行到最不利的阶段,冉丹的大军都没有真正的进攻到这里,只有它们连绵不断的炮火对一些建筑造成了损伤。 成群结队的凡人军队与奴仆穿行在这些受损的建筑中,在后勤仓储与临时的医务中心之间来回奔波者,而此时此刻,这些劳碌的凡人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座用来集结军队的宽广操场被一大股幽蓝色的光芒所吞噬,隐隐传出了如同飓风剐蹭海啸一般的野蛮声响。 还没等他们感到足够的惊愕与警惕,那光芒中便出现了无数被伤痕与鲜血所包裹住的太空野狼,在凡者的惊呼中,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数以百计的阿斯塔特战士被传动到了广场上。 他们气喘吁吁,伤痕累累,几乎每个人都留有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更有甚者,他们的面孔与四肢上的伤口之巨大,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尽管如此,黎曼鲁斯的子嗣们依旧没有失去自己的纪律、冷静与秩序,那些恢复最快的战士迅速挣扎着起身,拒绝了任何来自凡人的搀扶,他们走向了那些暂时还不能快速移动的同伴,将他们移到了别的地方:因为在光芒之中,还有着更多的太空野狼正在被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 很快,这样的团结互助因为一个无比巨大身影的出现而达到了顶峰:有关于黎曼鲁斯的传送让整个传送门都不由得掀起了更多的浪潮与力量,而当那位鲜血四溢,伤痕累累,却依旧稳若泰山的芬里斯狼王,在第一时间,稳稳的站起身的时候,狼群的欢呼就彻底地淹没了他,所有的太空野狼都以最大的热情,尽可能地拥簇着自己的基因之父,以确保他真的没事。 几乎是眨眼之间,无比高大的基因原体就被各种各样臭烘烘的黑毛、白毛、灰毛、棕毛和杂毛彻底淹没了。 充斥着汗酸与血腥的气味让基因原体有些烦闷地把自己的崽子通通撸了下来,他强撑着自己伫立在地面上,忍受着世人难以想象的疼痛与低沉,稳步走到了传送门的最边缘,黎曼鲁斯大声地下达着一条条命令,不过是眨眼之间,他眼前所有的阿斯塔特与凡人都开始了井井有条的忙碌。 除了几道身影: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未知的眷顾一般,赫克特的小队六人这一次依旧是全员生还,虽然每个人看起来都凄惨无比,但是阿斯塔特的强大体质正在以凡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与效率,恢复着他们的躯体与力量,而同样的事情,自然也发生在太空野狼的身上。 一切井然有序,在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里,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已经从传送门中出现,并且得到了良好的安置,黎曼鲁斯甚至再次拥有了一支面前能够投入战斗的力量,而直到这个时候,芬里斯的狼王才咬着牙,貌似轻松地缓缓坐在了一旁的巨石上,深深地呼吸着。 黎曼鲁斯看着自己的战斧,自己最钟爱的武器与伙伴,此时已经粉身碎骨,他甚至陷入了某种轻微的伤感之中。 而在他的一旁,狼王的原体亲卫黑血,异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基因之父,他能感受到,黎曼鲁斯的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艰难,就仿佛一个异常老旧的风箱,在最野蛮的拉扯下,极不情愿地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声响。 在黑血的不远处,另一位原体亲卫的心情与他别无二致:赫克特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他正全神贯注地紧盯着传送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而他小队的每一名成员也都是如此,哪怕是老练成熟的古战士凯隆,此时也仿佛一个最毛躁的新兵一般,一边紧盯着传送门的方面,一边不安的呼吸。 他们没等太久,几乎就在所有太空野狼都被送过来的下一刻,一道瘦弱的身影就伴随着光芒的消失而出现在了广场之中。 喜悦、激动、欢乐…… 一种种不应该在失败后诞生的情感,伴随着基因原体的出现而风起云涌,第二军团的战士们当即想要涌向自己的原体,但他们紧接着就看到了摩根的动作:蜘蛛女皇把自己的法杖立在地上,向着自己的子嗣们做了一个安静的姿势,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休息。 赫克特有些不甘的坐下,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自己的基因之母的身上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原体似乎陷入了一种颇为混乱的状态之中,不复之前的冷静与清醒。 单从外表来看,摩根似乎比所有人都要好上太多,她的衣冠依旧整洁,甚至连发丝都没有更多的散乱,但是只有仔细地观察她的青蓝色瞳孔,耐心的体会她此时此刻的气息,就会发现,这位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正处于一种难以想象的混乱与暴躁之中。 枯萎、破败、肃杀、寒冷…… 此时的摩根就宛如一条潜伏在秋末森林中的巨蚺,维持着一种在枯败、暴戾与茫然之中的,异常奇怪的状态。 没有人能够看出来这一点,在阿斯塔特与凡人眼里,摩根不过是维持了一种娇小的体型,她一手拖着自己的法杖,一手拖着黎曼鲁斯的酒神之矛,没有任何的停留与犹豫,立刻迈步走向了远处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 她就这样沉默地前进着,一路上,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在向她规让与行礼,用着同样沉默的视线与严肃的面容,表达着尊重。 没人能看出她的不对劲:除了赫克特,还有隐约间觉查出几丝不对的艾吉奥与凯隆,但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沉默,与静静地修整。 毕竟,这是来自原体的命令。 —————— 摩根走向了黎曼鲁斯,这并不是一段遥远的距离。 她一边走着,一边任凭自己的心中掀起一阵阵浪潮。 失败,她如此地想着。 她刚刚经历了失败,并在这场失败中被某种困惑所刺中,这甚至干扰到了她冷静的思维。 摩根厌恶着失败,厌恶着任何实际上的失败:她能够接受自己为了更大的利益而暂时的伪装出一场失利,也清楚地知道,面对着那位异形帝王的力量,他们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性。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内心因为这场事实上的失败而陷入了阴沉的天气之中,还因为自己在这场战斗中的大量投入打了水漂而额外刮起了残酷的心灵风暴。 在这种风暴之中,不仅仅包含着愤怒,同样包含着一种因为无法理解能诞生的迷茫与困惑。 摩根看着黎曼鲁斯,看着自己越走越近,看着自己的血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习惯于在内心中流淌着这种称呼,并且理所当然地把【血亲】看的比其他的一切事情更重要。 这可不像她。 摩根能感到在她的内心里,一些奇怪的东西,一些她能够知晓却无法理解的东西,似乎在狂妄的露出嫩芽,戏谑地嘲讽着蜘蛛女皇内心中那荒芜的废墟。 一颗嫩芽…… 似乎没什么。 又似乎代表着什么不可阻挡的东西,正走在复兴的道路上。 一种哪怕是基因原体,都无法阻挡的东西…… 摩根的目光阴沉着。 她想起了自己的怒火,在刚刚的战斗中所迸发的怒火:当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血亲陷入了危险的时候,当她发现黎曼鲁斯倒在了那位异形帝王的脚下的时候,她的确感到了……愤怒。 真正意义上的愤怒。 那不是一缕火焰,也不是什么假面上的烈焰纹章,而是汹涌无比的,足以吞噬王国与世界的滔天怒火,在她的心中,骤然燃起。 她出手了,她甚至失去了自己的理智与冷静,她贸然的运用着那些枉死的魂灵,甚至是冒着自己会受到反噬的风险,让自己的力量储备降低到一个她发誓绝对不会达到的底线之下。 在当时,她就那样做了,甚至认为理所当然:当她看到自己的血亲倒下的时候,她便下意识的做了这一切:没有任何声音在内心中影响她,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但越是这样,现在想起来,摩根就越感到一种憎恶与迷茫。 真是……奇怪…… 当她快要走到黎曼鲁斯面前的世界,摩根还在思考着这个前所未有的问题,基因原体那生来优越的思考能力让她的思维能够以比毫秒更快的速度,不断地构思与解析着自己的问题,在这并不算长的道路上,摩根已经逐个思考与否定了数百条定论。 而当这趟短暂的旅途抵达终点的时候,摩根认为,自己已经想到了答案。 自己的愤怒,一定是因为危险的情况所带来的:就像是野兽在面对无解的危局时反而会变得暴躁一般,当自己看到黎曼鲁斯倒下的时候,意识到没有取胜的希望,让怒火在一瞬间淹没了胆怯与冷静,占据了上风。 ……对,一定是这样。 —————— 在她的内心中,摩根运用着最强硬的语气,如此说服着自己。 她的怒火是为了自己,绝对不是为了这些所谓的血亲。 他们没那么重要。 —————— 黎曼鲁斯看着自己的血亲拿着酒神之矛,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强撑着自己的身躯,不肯露出哪怕半点的弱势。 看着被摩根立在了地上的酒神之矛,狼王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盯着这把武器,很久之后,才以一种低沉的语气,问向了摩根。 “你可以救他们的,可以救更多的人,而不是……一把武器。” “你做出了一个冷血的选择,摩根。” 【但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不是么?】 摩根淡漠地反问着。 黎曼鲁斯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下了头,以一种沉默的态度承认了血亲的话语。 他盯着那把武器,那把他手中最强大,也是让他最为厌恶的神之兵刃,喃喃自语。 “我讨厌它,摩根,我从一开始就讨厌它。” “我曾经试图丢掉它,我试了很多次,但它总会回到我的身旁,无论是通过什么办法,它是某些我逃不掉的东西的集合体。” “如何可以,我甚至想用它来换回我的战士,哪怕只能换回一个都可以……” “但我不能那么做。” “我知道……” “……” 他又沉默了很久。 “你是对的,摩根。” “伱是对的。” —————— 两人又交流了几句,有关于这场袭击和那位异形的帝王。 很快,这场对话就结束了,黎曼鲁斯就站了起来,他一把甩开了试图搀扶他的黑血:当芬里斯狼王起身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孤寂与失落已经从他的面容上消失的无影无踪,黎曼鲁斯走到了阿斯塔特与凡人面前,他那天神一般的面孔上,如今满是让人心悦诚服的威严与信心。 他伫立着,挺直了自己的雄伟身躯,就仿佛那数以百计的骨骼断裂与内伤不存在一般,他用一种最爽朗的嗓音,大声地肯定与鼓励着他面前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阿斯塔特与凡人,直到一种名为希望与骄傲的情绪,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孔上,直到欢呼与呐喊彻底驱逐勒萦绕在广场上的低沉迷雾。 直到狼群再现。 而此时,他才转过身去,他在只有摩根和黑血能够看到的阴影之中,露出了自己的疼痛,与低沉。 他走到了摩根的身边,尽己所能地露出了微笑。 “你做的很棒,我的血亲,你真是让人信任的战士。” “从现在开始,我想我们就是战友了,我在芬里斯的堡垒之中,也拥有了属于你的席位,我随时都欢迎你去哪里,享受芬里斯的雪景和密酒:一般人可享受不来他们。” 摩根督促着自己,露出一个与之相称的得体微笑。 【我们的每一个血亲,都在那里拥有着位置?】 狼王摇了摇头。 “有些人并不想要这个席位,他们自己所拥有的宝物太多了,看不上我的。” “你是第十六个,摩根,我们的二十个血亲,除了你,只有四个还飘落在群星之中,只有第八、第十二、第十九和第二十军团,他们的原体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说到这里,黎曼鲁斯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就像一头真正的狼一样。 “你是第十六个……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数字,在很长一段时间之中,它只属于牧狼神,我们伟大的荷鲁斯。” “他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拿走,不过你们应该会很投缘,总的来说,荷鲁斯很不错。” “……好了,摩根,我的血亲,我想我所占据的你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现在,你应该去看看你的子嗣了,那些幸运儿,他们第一批遇到了他们的原体,你的整个军团都会嫉妒他们。”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子嗣:他们正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也许她的确该过去,不过头脑中的混乱与烦躁又告诉她,现在并不是时候,她已经厌倦了更多的差错,不想再在自己的私人物品面前出岔子了:哪怕这个概率有多么的渺小。 【他们是战士,黎曼鲁斯,不是需要我看护的小家伙。】 “哈哈哈哈……” 狼王笑了起来。 “不,不,不。” “有些时候,战士和孩子没什么区别,他们需要话语,需要目标,还需要一个能够让他们无条件跟随的人物,让他们能够不用思考任何复杂或痛苦的话题,简单的释放着自己的天性,并在这个过程中,悄无声息地学习更多的东西。” “这些是你的责任,摩根。” 【……责任?】 摩根皱起眉头,而鲁斯的目光也在这个瞬间变得有些深邃,他以一种探索的态度,重新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当然,责任。” “他们为你而战,那你自然需要投以回报。” “这么说吧,摩根,在你的心里,你的子嗣相当于什么?” 摩根犹豫了一下。 她想要思考,但是刚才过多的思考与混乱让她的脑海还没有彻底从战斗中走出来,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游离,最后,她无意中看到了鲁斯的一手上,正紧握着那把已经破碎的战斧。 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一把不舍的丢弃的最珍贵的武器,这似乎会是一个正确的答案。 【就像你的战斧,鲁斯。】 狼王眨了眨眼睛,他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看向了自己的战斧。 那把武器,那把他还是芬里斯上一个快乐的王子的时候,亲自锻造的武器,那把随着他走过了无数的战争与危机,始终忠诚地跟在他的身边,他用的最久也是最顺手的兵器,他的伙伴,他的战友,他的某种意义上的第二道灵魂。 他为了它的【破碎】而伤感。 现在,他的血亲也是如此么? 把自己的军团视为最重要的伙伴与战友,为了它的【破碎】而感到伤心? 狼王再次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 在摩根的心中,她的子嗣是如此的重要?甚至和他一样,为了眼前的【破碎】而伤感? 黎曼鲁斯笑了起来。 —————— “我已经见过了整整十五位我们的血亲了,摩根。” “但我可以相信,我甚至可以保证,在所有人中,你也是对自己的子嗣最仁慈的那一批,哪怕比起第伏尔甘与圣吉列斯,我相信你在未来也不会差太多。” “你会是一个好原体的,你的军团拥有着运气,能够拥有像你这样的基因之母。” 【……当然。】 (本章完) 第160章 傻子 庄森的通讯来得比摩根想象的还要快上一些。 实话实话,这很不容易。 这场战争已经混乱与糜烂到了如此的地步,在塔克斯五号星地表上的永久性要塞群落已经在漫长的争夺战中大半沦为了废墟,呛人的滚滚浓烟遮蔽了太阳,将小半个世界笼罩在了阴云之下。 而在苍穹之上,人类帝国的舰队在短暂却血腥的反击后,已经又一次地退到了自己安置在塔克斯五号星轨道上的钢铁防线之中,在开战前云集在此的,来自三个军团的庞大舰队已经损失过半,单单是为了稍微阻拦一下异形帝王的可怕攻式,就让狮王损失了超过三位数的强大战争引擎。 当然,帝国的巨大损失也伴随着难以想象的辉煌战果:异形在这个星系中所流淌的鲜血要远远多于人类的,哪怕是开战之前最为乐观的估计,也不会想到去取得如此丰厚的战果,单单是被困在了荒芜世界上,被火蜥蜴、无数凡人辅助军和暗黑天使的秘密武器所绞杀的冉丹士兵,就是一个根本无法统计的数字,甚至连伏尔甘本人都会为此而感到惊愕,尽管已经在星宇中征伐了数十年,但他也很少见到如此惨烈、纯粹、迅速、干净利落、成果颇丰的歼灭作战。 不过,让火龙之主感到惊愕的远不止这一点:来自夜曲星的铁匠与战士之王惊叹于自己的兄弟庄森竟拥有着如此繁多的秘密武器,在他的计划中,需要十几天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慢慢绞杀的异形残军,在暗黑天使释放了某些珍藏后,连一个下午都没有撑过去。 而除此之外,更多的沉默杀戮者被第一军团释放在了虚空中那些燃烧的战舰之上,它们与那些最好的太空野狼和全副武装的内环老兵一起,举行着一场比拼杀戮效率的无情竞赛:而且遥遥领先。 每过一刻,这些从时间中被窃取出来的造物,就会让更多的鲜血与生命为之流淌,数量之多甚至让人感觉在记录一串吹嘘的数字。 很明智的,伏尔甘没有去询问更多,他甚至禁止自己的子嗣,以及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凡人,目睹暗黑天使的战场:哪怕这些凡人已经身经百战,火龙之主还是觉得眼前的场景对于凡人来说,终究是过于可怕与血腥了,甚至比铺天盖地的异形大军更让人难忘,而且还蕴含着让这些凡血会被麻烦缠身的隐晦秘密。 但尽管如此,但尽管已经取得了如此丰硕的战果,狮王所要面对的,实力大损的冉丹舰队,其数量依旧多到足以让任何的人类帝国的指挥官感到绝望,虽然比起之前的来势汹汹,异形大军已经明显露出了某种颓势,但是凭借着最纯粹的数量所带来的力量,它们依旧在顶着难以想象的伤害,一点点啃食着庄森的要塞,甚至就连那些强大如斯的上古造物,都在冉丹霸主悍不畏死的冲锋下,出现了损失。 而当冉丹的帝皇也终于进入到了这个星系之后,虽然它本人还没有进一步地投入战斗,但是那些随之出现的【冉丹禁军】,依旧让情况变得前所未有的糟糕:这些最精华的异形造物足以对抗与压制哪怕最优秀的阿斯塔特战士,当他们成群结队投入到战场上的时候,那无情的脚步声是不可阻挡的。 就这样,一种奇怪的气息开始笼罩着整个塔克斯星系:无论是人类还是异形,他们的舰队都萦绕在一种低沉士气之中,为了不利的战局或巨大的伤亡而低沉,更不用说那些愈发猖狂的亚空间漩涡,在转眼之间就能造成远比炮火更可怕的损失,让每一艘奋战的战舰都不得不加倍小心地提防这些虚空陷阱。 在这种条件下,任何通讯都是极为困难的,尤其是当摩根的力量伴随着新的任务和灵魂储备的逐渐枯竭而陆续从维持通讯平台等方面离开之后,帝国舰队彼此之间的沟通就又退回到了全靠运气的状态。 哪怕需要通话的对象是两位高贵的基因原体,情况也不会有更多的好转。 事实上,自从摩根与黎曼鲁斯跳帮到了冉丹帝国的钢铁世界上之后,庄森就再也没有和他们建立过成功的联系:异形帝国的科技水平比人类帝国更先进,它们有着足够的手段拦截狮王的讯息。 而当前去摧毁【命运引擎】的特遣队出现在了塔克斯五号星的沙丘上之后,这条消息就以最快的速度传达给了正停留在星球轨道上的【不屈真理号】,而庄森的回复也没有耽误丝毫的时间。 在庄森的声音中,摩根能够听到一丝真挚的急切与担忧。 “情况如何?那个东西摧毁了么?你和鲁斯怎么样了?” 来自卡利班狮王的问题接踵而至,摩根没有立刻地回答,她先是揉了揉有些痛的眉角,才在庄森的耐心耗光之前给出了答案,此时此刻,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已经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工作腔调,让侍立在一旁的子嗣大气也不敢喘。 【鲁斯和我都还活着,我们摧毁了那个引擎,但是不排除冉丹还有重新利用它的方法。】 【我们的伤亡很大,只有一千多人生还,鲁斯可能短时间内很难全力作战了,我的战斗能力也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削弱。】 摩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自己的手,按在了跪在她面前的赫克特的身上。 蜘蛛女皇此时正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她还是有些虚弱,保持着那幅矮小的皮囊,但是她已经有了余力,让自己的子嗣一个个来到自己面前,蹲下或者跪下,用灵能恢复他们肉体与灵魂上的伤痕。 萨列里或者厄里斯当然也能做到这一点,但在摩根的眼里,他们做的不够好,留下了一些难以观察到的暗伤:她可不想让自己的私人物品这么早就出现裂痕。 也许在外人看来,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向着一位一米多高的娇小女性下跪,有些让人难堪,不过摩根的子嗣们倒是异常丝滑地接受了这些,他们兴高采烈地排着队伍,让基因之母的冰冷手掌一个个地按在他们的脑壳或者肩膀上,就连从泰拉走出来的古战士凯隆,都表现出了一种难得的热情。 而身为阿斯塔特大只佬的赫克特队长,则是非常谦逊地排在了最后一个,这让他收获了五个欣赏的眼神。 摩根想过,先给黎曼鲁斯进行治疗,不过芬里斯的狼王坚持要先安排好自己的子嗣,而他浑身的伤势如果想要治好,也的确是一个漫长的工程,摩根现在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大体地修复一下。 庄森沉默了一下,他在自己的内心中消化着这些信息,同时提炼出有用的一部分,来组建自己新的思路与想法。 “那个异形的帝王,它的实力大概如何,你们与它有过直接的交手么?结果如何?” 说到这里,摩根甚至能从庄森是语气中,揣摩出自己血亲那紧紧皱起的眉头:庄森从不是什么胆怯于战斗的人物,但是那位冉丹的至高统治者在挥手之间摧毁了上百艘战舰的场面,可是被他用占卜盒看的清清楚楚。 摩根沉默了一下,她也没试图去装点什么。 【如果没有我,那么黎曼鲁斯他们大概率回不来。】 这个回答让庄森陷入了一种近乎于死寂的沉默。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没有盲目地追问又或者否定,他很清楚,在这种语气之中的摩根,从不会吐露诳语,十年的相处与细致观察让卡利班狮王拥有着这种信心。 他也很清楚,在如今的银河之中,基因原体远不是能够横行无忌的存在。 庄森比他的每一个血亲都更为清楚地知晓,银河系的阴影中,存在着多少可怕的事物。 他只是沉默着,这种沉默很快就被新的问题所终结。 这个问题显得有些犹豫。 “那……比起我们的父亲?” 【我们的父亲在苍穹之上,你和我在尘土之间,而那个异形的帝王,大概立于最高峰吧。】 庄森用一声轻哼作为对摩根评价的回答,他的声音在无数的思考与推测中保持着某种安静。 过了一会儿,他以一种堪称轻柔的嗓音开口。 “摩根……” 蜘蛛女皇听后,向着自己的子嗣们偏过了脑袋:赫克特等六人就伫立在那里,安静地被摩根一个接一个地用灵能恢复着肉体与灵魂上的伤痕和疲惫,他们很快就再一次昂首屹立,在缓慢休整的太空野狼中显得鹤立鸡群。 摩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子嗣站的远一些,她从庄森的语气之中听出了自己血亲的意思:他想要讨论一些隐秘的话题。 在过去的十年里,他经常用这种低沉的轻生语气,开启那些蕴含着秘密的话题,摩根早就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说吧。】 “我这里还有一些隐藏的,没有使用的【器具】,它们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控了,不会也可以提供相当于一到两个原体的战斗力,而且能保持一段较长的时间。” 摩根的瞳孔微微缩小。 【所以,伱的想法?】 “你,我,还有伏尔甘,还有我手中的这些还没使用的武器,我们加在一起,再带上考斯和阿拉乔斯他们,接着,选择一个适合我们的战场,有没有可能……” “把那个异形的帝王,终结在这里?” 【……】 —————— 【有可行性。】 【但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庄森。】 摩根抬起头,她能看到滚滚浓烟之中,那间隙里的苍穹:苍穹并不美丽,它此时已经被无穷无尽的战火与扭曲的虚空所遮蔽了,摩根只能看到那些疯狂的剪影在黯淡的星辰之中舞动着,就仿佛一个个沉溺于酒精的无望之人。 “为什么,因为成功率么?”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我并不觉得四到五名基因原体的力量能够迅速的杀死它,我甚至怀疑这样的力量可能根本无法对它造成生命上的威胁。】 【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 摩根看着那些扭曲的星辰,她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对于无数异形悲惨命运的,货真价实的嘲讽。 【我们并不需要这么做。】 【在这个星系之内,陷入绝境的是我们,但在这个星系之外,陷入绝境的是它们。】 —————— “你是说我们的父亲,还有荷鲁斯与莫塔里安他们?” 【有一部分是指他们,而且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因为这场战争而出错的话,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抵达这里,对吧。】 “是的,但是我并不觉得,如果任凭那个异形的帝王逞威,我们能够撑到那一刻。” 【即使撑不下去了,我们也可以撤离,庄森。】 【还是说……你并不想在他们面前,以一个撤退者和某种意义上的失败者的身份出现?】 庄森沉默了一下,他倒是异常罕见地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有一些这方面的问题,我们在这场战争中投入太多了,我不想让我的子嗣以失败者的身份,哪怕是一场战斗的失败者的身份,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 “我曾经向帝皇发誓,我会在这里消灭或者挡住冉丹的军队,这是我的誓言:的确,摩根,只要我们从预留都通道撤离这里,撤退到下一个星系,那么我们大概率会和已经逼近的后续舰队汇合,但那就不再是我们的胜利了。” 【……你有没有想过,庄森。】 【即使我们云集了三个军团和无数的力量,但是单凭我们所能掌握的力量,单凭这区区的一个星系的地域,想要让一个足以争霸银河的种族流干鲜血,本就是一种不可能的事情?】 “银河中没有不可能,摩根。” 【行了,我没时间也没兴趣和你讨论这些哲学问题,我在破坏掉那个命运引擎的时候,从它之中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我可以告诉你,庄森。】 【自从那台命运引擎被破坏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赢了。】 庄森没有说话,但是摩根能体会到他的困惑,这位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吐出了接下来的话语。 【你难道就不困惑么,我的血亲,为什么冉丹要做出这种极不理智的举动,把它们的所有力量投入到一场近乎赌博的行动?】 【我之前也不理解,但在那个引擎之中,我知晓了一切。】 【那个异形的帝王欺骗了它的子民,欺骗了所有人。】 【它的这场行动,根本就不是为了继续争霸银河。】 【而是:求生。】 —————— 【在这场战争中,冉丹早就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个异形文明的底蕴不过是千百年而已,它靠啃食着人类的残骸而成长,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底蕴,能够与我们进行一场真正的漫长拉锯战争。】 【是的,它有着足够的潜力与野心,与我们争夺银河,但是我们的底蕴太丰厚了,全银河到处都是随时能够为我们所用的力量,这种情况所带来的体量差距,足以让任何人绝望。】 【简而言之,它们被我们活活耗干了。】 【十年的战火,横跨大半个银河的战场,无数次焚烧数百万本族青壮年的战争,已经把这个种族的底蕴烧的一干二净了,在我们与冉丹拉锯的某一刻,它们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胜利的可能性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它们选择缔造了命运引擎,选择屠杀了北银河的无数世界与生命,用最纯粹的恨意与痛苦来塑造出一个如此可怕的机器,它的攻势足以覆盖整个星系,摧毁整个星系。】 【实话实说,连我都不愿意与这个东西牵扯太多,它的确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可能是全银河中最为毒辣与疯狂的,它足以把最坚强的石头都折磨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这台机器唯一的目标,就是神圣泰拉,它渴望摧毁帝国的核心区域:太阳系,结束这场战争。】 “战争是无法靠摧毁某个地区来结束的。” 庄森的语气是肯定的。 【当然,庄森,但是在太阳系之中,的确存在着一个对人类来说异常重要的东西,不是么?】 庄森沉默了一下,他没有花费太长的世界,就吐出了答案。 —————— “星炬。” —————— 【是的,星炬。】 【它不可移动,不可替代,甚至被摧毁后,短时间内是不可再建造出来的。】 【只要摧毁它,整个人类帝国的军事行动都会陷入极大的混乱与停摆之中,而对于冉丹帝国核心区域的进攻,更会是天方夜谭。】 【这就是它想要做的:它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它想要让帝国的军事力量无法真正的打击到它的国度的核心区域,即使这些混乱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却也能让它的种族得到喘息的机会。】 【只要活着,就有新的办法与希望。】 【所以,这是求生。】 —————— “……” “……” “……” “它不会得逞的,即使它能摧毁星炬,帝国依然拥有着足够的力量再造一个新的,然后用无穷无尽的愤怒摧毁它的种族。” 【当然,但是,它并不知道这一点啊。】 【底蕴、体量与古老历史所带来的力量,哪怕是像这样伟大的聪慧君王,也难以想象。】 摩根轻声地感慨着,但是庄森却在意另一件事情。 “你们彻底摧毁它了么,那台【命运引擎】?” 【当然,除非它能找到一个强大的傻子,主动作为心甘情愿的受折磨者,然后……】 …… ! !!! —————— 摩根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一刻,一股最凄厉的哀嚎,在整个灵魂之海中掀起了无穷无尽的沸腾,哪怕是亚空间最深处的阴影中,都回荡着它的凄厉回响。 摩根慢慢的抬起了头。 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灵魂,一个强大无比的灵魂,正在慢慢的走入那座群魔乱舞的【命运引擎】之中。 它在走入那些令人发狂的尖叫漩涡里,它在任凭自己的每一寸血肉与每一块骨骼都在永无止境地重复着撕碎与重组的无尽痛苦,它在任凭自己的理想与智慧被数千亿枉死的魂灵一点一点地啃食着,就像是被蚂蚁活活啃掉眼珠一样,它在任凭自己的强大、自己的尊严、自己的一切荣耀与光芒,在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苦难之中,化作一副无人问津的枯骨。 摩根甚至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她在灵族的戏谑把戏中最看到的最疯狂最扭曲的想法,似乎也远远比不上这个可怕幻想的哪怕冰山一角。 痛苦与痛苦。 无尽和无尽。 万年又万年。 摩根深深地呼吸着,在这一刻,她只能呼吸,苍白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她甚至没有听见庄森的呼唤。 她抬起头,她看向了那个巨大的灵魂,那个正在任凭无数的凄厉尖叫,把自己活活撕碎的灵魂。 它在死去。 它在受难。 它在成为第二个……【命运引擎】。 一种无法理解的荒谬感在这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心头。 怎么会…… 怎么可能…… 怎么……怎么…… —————— 怎么真的存在……像这样的傻子啊…… (本章完) 第161章 终结与死亡 折磨、痛苦、求死不能。 似乎每一个生灵在自己拥有了智慧与意识的第一秒,都会产生这样的阴暗想象:他们会忍不住地去想象,去恐惧,去揣摩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最可怕的酷刑,并在某种更阴暗的角落之中,会暗暗的期待着,期待着它会降落在别的生灵的头上,引起悲鸣与哀嚎。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怒火与恶意肆意起舞的时候,他们就会这么做的。 但即使是每个生命内心中最可怕最阴暗的妄念,也永远无法想象出来,真正的永恒,到底会有多么的痛苦。 单单是走入【命运引擎】就是凡世所能存在的最具有折磨性的挑战:哪怕是一手搭建了这座永恒牢笼的熔炉之神自己,恐怕也不会知道,这里到底关押了多少被残酷虐杀,在无尽的怨恨与愤怒中死去的暴虐魂灵。 为了缔造整个空前绝后的决战兵器,整个北银河被冉丹的屠刀清洗得十室九空,几十上百个星区从繁盛的巢都世界化作彻头彻尾的死亡焦土,哪怕是人类帝国掀起这场伟大远征以来,所付出的牺牲的总人数,比起【命运引擎】之中所关押的庞大灵魂数量,依旧算得上是稀少的。 而现在,冉丹的帝皇就立于这座永恒牢笼之中:现在,这里是属于它的牢笼了。 足以淹没一切的怨灵之海在它走进去的第一刻,就彻底的撕碎了它的皮肤与血肉,永远无法计数的魑魅魍魉在凄厉的复仇之嚎中,争先恐后地扑向它的肉体与灵魂,每一寸骨骼都被一点点地啃食,每一缕灵魂都被一丝丝地扯碎,就仿佛数以千万计的食肉之虫一点一点地把一条鲜活的生命吞噬殆尽,让痛苦与挣扎成为死亡之前唯一的回忆与感官。 复仇、恶毒、诅咒、又或者是彻头彻尾的疯狂。 无数的灵魂被这样的情绪所驱使着,在异形帝王的身上施加着世人难以想象的暴行:它们钻入它的眼皮与唇角,肆意啃咬着眼球与牙齿后那脆弱的神经;它们钻进了它的血肉,让无形的寒风化作刮骨的钢刀,一遍一遍地刮取着骨骼与筋脉;在心脏、在大脑、在每一个指尖与每一寸肌肤,甚至在它的灵魂的每一片净土上,恶毒的魂灵如同铺天盖地的蝗群一般,无处不在。 而这样的折磨,不过是第一个瞬间所发生的一切,比起接踵而至的疯狂,简直过于轻松。 它们试图将它生吞活剥,又试图让它活着,在无穷无尽的怨念与折磨着崩溃。 任何一个生命,无论它的普通的人类、强大的阿斯塔特、傲慢的冉丹霸主、好战的剥皮、亦或者是最古老最恶毒的科摩罗权贵,它们在这一幕面前,都不会有任何的区别:此类之徒的精神却在第一个呼吸中彻底地破碎,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就足以杀死他们,他们甚至不会感觉到痛苦,因为在他们被彻彻底底地撕碎之前,他们的精神早就已经死去了:对于任何一个平凡的生命来说,这里,就是死地。 但是,对于异形的帝王来说,这里,却是永恒。 它身处于全银河目前最可怕的折磨机器之中,这个机器是如此的浩大与疯狂,就连那些亚空间最深处的深邃目光都不由得将自己的注意力短暂的移到这里,目睹着它是如何运作与散发自己那最为酷杀的美妙艺术的。 冉丹的帝皇死去了,在它迈入这里的第一秒,它的肉体凡胎就已经死去了,它的皮肤与血肉被狂暴的飓风硬生生地从骨骼上脱离并撕碎,它的骨骼、内脏与神经则在下一个瞬间被啃食殆尽,在它感受到更多的痛苦之前,它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但在下一刻,但在它的心脏开启第二声心跳之前,它又在痛苦的最中心,活了过来。 强大的生命力与更坚强的意志支撑着它的躯体,它的皮肉与骨骼顽强地成长着:然后被越来越多的灵魂用冰冷的寒风刮去。 成长、刮去、成长、刮去…… 每一秒,都是生与死之间最痛苦的折磨。 每一秒,这样的折磨也许都要重复无数次。 但这,但这肉体上的折磨与痛苦,比起精神上的,甚至远不及万分之一。 灵魂、恶毒的灵魂、所有的灵魂,它们涌入了冉丹帝皇的灵魂之海中,渴望着摧毁着它,但唯独这里,是异形帝王绝对不能抛弃哪怕一寸土地的最后之国。 它的心灵视野必须维持,它的理性与思考必须存在,它的灵魂必须活着,哪怕只是如同最可悲的枯骨一般,苟延残喘,那也必须保持着存活:不是为了它自己,而是为了这强大且无序的力量,不会无差别地降临到它的子民的身上。 于是,它挣扎着,它抵抗着。 它哀嚎着。 没有人能够听到它最痛苦与凄厉的哀嚎,因为它根本没有回响在现实宇宙之中,而是不断的在灵魂之海里,掀起一层又一层永不停歇的腥风血雨。 灵魂在震怒,那些本就因为被剥夺了生命而疯狂的意志,正以越来越扭曲的姿态,折磨着它的每一寸神经与意志,大声的喝令着它的屈服与陨落,与它们的战斗一刻也不能停歇,与它们的折磨永远也不会消退。 穿心蚀骨,无处不在,愤怒与报复的怒火化作了最贪婪最饕餮的恶兽,只要它稍稍地逃避着世间最可怕的折磨,它所珍爱的一切就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它甚至听到了笑声,听到了无数的怒吼与诅咒之外,那同样无穷无尽的笑声:它们来自于现实宇宙之王的地方,来自于隶属于混乱与渴望的永恒王国,来自于那些最亵渎的意志与它们麾下的忠仆:它们梳妆打扮、它们严阵以待、它们用着狂热的态度,为了这难得一见的表演而尽情的欢呼喝彩。 掌声、讥讽、私语与永无止境的许诺夹杂着痛苦之中,袭击着它的精神与意志,让它不得不全力地抵达着它们,抵挡着这些银河中最美妙的契约:它们中的每一条都是它最渴望的:未来、美好、希望…… 与解脱。 但,它不能。 它不能这么做。 它仰起头,哀嚎。 它只能哀嚎。 它哀嚎着,命令着自己抵抗所有的侵蚀,命令自己的身体在无尽的生与死的侵蚀中,坚持着徒劳无功的复生与存在。 直到它能经受住这一切。 直到它能够抵抗这一切。 直到它能够接纳它们,能够接纳这些狂放的灵魂,能够让它们尽数吸附在它的身体上,贪婪的吞噬与顶替它的血肉,以它的意志与理性作为美妙的食粮。 直到它有力量,有足够的力量与野性,去维持这一切。 去维持它的种族的希望。 它必须这么做,它必须走入与成为命运的引擎,将自己种族最后的命运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它有时间这么做,因为在命运的引擎中,时间地流速是如此的缓慢与迟滞,也许是外界的一个最不起眼的瞬间,就是这里的万年。 万年。 万年。 又万年。 —————— 它不在乎。 —————— 帝国在撤退。 冉丹在前进。 胜利在揭晓。 但斯坎德培,毫不在乎。 整个冉丹帝国的二号人物就这样忠诚的侍立在【命运引擎】的一侧,宛如一名最寻常的卑贱奴仆一般,等待着自己主君的归来。 它不知道要等多久,它只是任凭着时间的流逝,任凭着战争的脚步,任凭着万事的终焉。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最残酷的交锋之后,人类的舰队终于缓缓的开始了自己的撤离,这是一个绝对的无奈之举:即使冉丹的殿后舰队已经在它的命令下遣散了不少,但是剩余的大军依旧足以从数量上压垮所剩无几的帝国舰队。 防线被突破,要塞被夺取,曾经流干了无数鲜血也寸土不让的关键节点,如今只是弃之如履的无用垃圾,没有人在意它们,异形的舰队又一次地兵临了塔克斯五号星的轨道,又一次地投下了浩如烟海的登陆大军,又一次地让战火被每一个人角落上燃起。 这一次,它们不可阻挡。 那些受伤最严重的帝国舰队已经不知不觉地从战场上消失了,那些编制完好的凡人辅助军也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登上了一艘艘运输船,在火蜥蜴们的掩护下,开始了自己的撤退。 也许还有数以百万计的帝国战士被异形的大军黏住,被事实上的无奈抛弃,但也有更多的勇士与希望已经保留了下来,已经成为了帝国新的骨血。 但这一切,但这一切所代表的胜利、荣誉与得失,斯坎德培毫不在乎,它紧闭着眼睛,将所有的战事丢给了那些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元帅与海军上将,而它自己只是伫立在原地,宛如一尊毫无美感的黑铁铸像。 而在它的身旁,而在它的身后与远方,而在一路蔓延到地平线的黑暗与黯淡光芒之中,有着与它做着同样动作的人物。 它们伫立、它们沉默、它们等待着自己唯一的主人归来,无论它们要等待多久。 这些存在,这些战士,这些会被帝国的士兵敬畏地称之为【冉丹禁军】的无情杀戮机器,它们数以万计,而在它们那无悲无喜的纯黑色头盔的反衬下,是【命运引擎】那永不终结的猩红色光芒。 它们就这样等待着。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 直到帝皇归来。 或者万物终焉。 —————— 过了多久? 它不知道,它无法知道。 它的意志,它的精神,它的每一寸曾经引以为傲的理性与高贵情感,都已经消逝了,都已经彻底的磨损了,都已经在这也许有无数年的酷刑与折磨中,不复存在了。 不……还有一点。 还有……还有…… 它咬着牙,咬着早就已经被吞噬殆尽的牙齿,幻想着自己的坚持与痛苦,并以此为坚持。 还有一点! 它必须坚持! 冉丹! 它想到这个词汇。 这个词汇拥有着力量,拥有着让它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冉丹! 它抬起头,它看到了。 它能看到一切,在那无人能够忍受的彻骨寒风之中,那破碎的片段如同碎裂的镜片一般,纷纷刺入了它不存在的眼窝之中,带来了它的回忆与视野。 它能看到。 它能看到星空,那群星的光芒刺破了乌厚的云层,宛如诸神的泪水倾洒着黑色的沙滩上,变幻成最美妙的珍珠一般,它看到了,它看到了那一天,那永远都无法忘怀的一天:它伫立在群星之下,伫立在山崖之上,万里之外的冷淡光芒包裹着它的身躯,将它的影子投在了森林的每一片叶子上。 星空。 那一刻,它如此地想着。 然后,它知道了,它知道了自己的一切:使命、坚持、信念。 星空,美丽的星空。 应当属于冉丹的,星空。 它应该属于它们,属于它的同胞与种族,理应如此。 那一刻,它知晓了,它也【苏醒】了。 它曾有自己的名字,也曾有自己的家庭与故事,但是这星空的面前,它们无足轻重。 那一天,在星空之下,一个平凡的生命逝去。 一位【帝皇】,出现了。 冉丹的帝皇。 它目睹着,它感受着不存在的泪水在不存在眼窝中缓缓的滴落了下来,引起了亚空间中那无以计数的未生者们的狂妄大笑。 它流泪了?也许不是。 它只是在尖叫,在哀嚎。 在看到。 它看到了自己的脚步,看到了它的身影,在一千年前,它的影子拖拽着它的盔甲与袍子,衬托着它的步伐,在每一寸土地上,在冉丹母星的每一寸荒原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它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它获得了一些伙伴。 它获得了一些信任。 它获得了一些军队。 它获得了一些追随。 它获得了一些胜利。 它失去了一些挚友。 它失去了一些友情。 它获得了一些头衔。 它失去了一些笑容。 …… 命运宛如洪水,不过是眨眼之间,就是一年又一年。 它看到了自己的意气风发,它看到了自己的踌躇满志,它看到了无数的雕像与神殿伴随着阵阵的欢呼声而林立,它看到了第一艘属于种族的战舰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发回了自己的信息。 它看到了,看到了一个帝国的死去,而一座混乱的银河。 那是机会,那是危险,那是属于它们的时代。 它想着。 于是,它拔出了剑,指向了头顶的星空,战火开始了燃烧。 是时候了。 让星空,变成它们的。 它想着。 —————— 于是。 它苏醒了。 —————— 它比一千颗璀璨的恒星更为耀眼与可怕,它比一万座死去的世界更为荒谬与低沉。 当它迈步而出的时候,它破碎的思维是如此的想着。 它走了出来,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它走出了【命运引擎】。 不,应该说。 它成为了,【命运引擎】。 —————— 它看到了自己的伙伴,自己的最后一个伙伴,它看到了那忠诚的斯坎德培,冉丹的英雄,它的左手与右手。 冉丹帝国的二号人物抬头,它看到了自己的主君,看到了它真实的样貌,看到了它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一眼,无穷无尽的疯狂与无序就袭击了它的大脑,一千年的征伐与奋战所积累的意志,几乎在这个【存在】面前,灰飞烟灭。 它低下头,在一瞬间,无数的汗珠在它的额头出现,比过去的一千年所出现的加起来还要多。 不,坚持下去。 斯坎德培对自己说。 那是【冉丹】,冉丹帝国的帝皇,它的主君,它唯一的主人。 它咬着牙,它再一次的抬起了头,它目睹着眼前的一切,用自己的坚韧去抵抗所有的疯狂。 它会追随它,无论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它变成了什么。 然后,它听到了欢呼。 无数的欢呼,它们来自于冉丹的禁军,来自于无数冉丹的军团与舰队,来自于每一名冉丹的霸主与战士,来自于每一个冉丹士兵。 它们为自己的主君而欢呼,尽管它们完全看不到它的样貌:无尽都猩红光芒如今已经彻底地笼罩了异形的帝王,没有人能够看到它真实的情况,但是单单看那比人类帝国最强大的泰坦还要更为高大与强盛的光芒,没有人会怀疑,它们的帝皇已经变得更强,就像之前所发生的每一次奇迹一样,就像它们从小所耳濡目染的所有故事一样。 帝皇还活着。 它会创造奇迹。 它会带来胜利,与未来。 欢呼在爆发,在继续,在每一个冉丹士兵的胸膛中油然而生,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话语与激励,当那宛如神祇的光芒,通过肉眼与无数的投影仪,出现在每一艘冉丹的战舰上的时候,所有的低沉与气馁便烟消云散,无穷无尽的勇气与神圣意志重新占据了所有人的心头。 冉丹再一次的发起了进攻。 致胜的进攻。 这一次。 它们赢了。 —————— 赢了。 无需更多的装饰词,就是最为简单的:赢了。 被黑色连枷所包裹的异形战舰毫不留情地碾碎了最后的,忠于人类帝国的星堡与防御阵列,而在塔克斯五号星那荒芜的地表上,一座又一座的虚空盾也在浪潮般的第二次攻势下沦陷,无数坚不可摧的要塞暴露在异形战舰的炮火下,连第一次进攻都没能扛过。 防线破碎,世界沦陷,所有的骄傲与坚持在一刻化作了确确实实的失败,涌现在了每一个帝国战士的心头:但这并没有让他们陷入疯狂与愤怒,大多数还幸存的人类战舰早就已经有序地撤退到了那些提前预留的跃迁点上,凡人辅助军和太空野狼是第一批撤离的:因为在战争中的定位的缘故,黎曼鲁斯的子嗣反而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伤亡与代价,当狼王再一次检阅他的部队的时候,他将不得不一次性提拔至少八名新的狼主。 再之后,则是最强大、最灵活的暗黑天使的舰队,还有自愿留下来断后的火蜥蜴军团:火龙之主与他的子嗣们为了曾经在这里奋战的每一个战友的精神所鼓舞,他们深刻地知晓,他们的每一次抵抗与牺牲都能让更多的凡人勇士,平安地撤退到安全的后方。 最强大的【不屈真理号】以及【炎铸号】成为了最后的,也是最绝对的核心,而在它们的外围围绕着那些更灵活的战舰,而在这些高速战舰之外的,则是无数早就已经被击毁与跳帮的战舰,无数的异形武士蜂拥在上面,欢呼着自己来之不易的胜利。 这,就是塔克斯战役的最后一幕,就是人类与冉丹的无数次交锋中的最后一刻。 鲜血与泪水在流淌,失败的苦涩与胜利的长笑在同一片苍穹下不断地回响着,世界在崩坏,恒星也在死去,被无数次冲击与碰撞所吸引的亚空间似乎成为了唯一的胜利者,在无穷无尽的大笑中,肆意吞食着这个世界。 直到那猩红色的光芒,那几乎不可战胜的冉丹帝皇,随意的派遣了一小股自己的力量,在冉丹的大军撤退之后,便将整个塔克斯五号星撕成了碎片,让崩裂的漩涡与岩浆吞噬了曾经的一切。 这场战争,宣告了结束。 冉丹,获得了它的胜利。 —————— 但一切真的如此么? 在破碎的战舰上,在燃烧的堡垒中,冉丹的旗帜肆无忌惮得高高飞舞着,却永远都不能掩盖住那光枪开火所带来的赤红光芒。 在每一座四分五裂,被异形所夺取的人类战舰上;在每一座奄奄一息,被铁骑所踏破的堡垒上,甚至在那些破碎的世界的碎片上,无数的火光、无数的枪响、无数的战吼:尽管无人在意,但它们依旧确实的存在。 战争结束了。 异形胜利了。 但是抵抗,远远没有终结。 依旧有异形在倒下,依旧有鲜血在流淌,依旧有不屈不挠的战吼回响在每一座早就无法撤离的战舰与堡垒中。 总会有人坚持抵抗。 总会有人蔑视死亡。 总会有人,即使世界在他们眼前破碎燃烧,即使终结与死亡的意志在他们心中兴风作浪,他们也会紧握住自己的钢枪,向着这个从未仁慈的宇宙,从未仁慈的世界。 发出自己的怒吼。 —————— 终结,与死亡。 还有怒吼 怒吼。 它听到了怒吼。 多么熟悉啊。 痛苦侵略着它的思想,扭曲啃食着它的躯体,但它依旧能听到。 能看到。 能感受到。 它行走着,不再需要任何的战舰与座驾,它被包裹在纯粹的痛苦与折磨之中,一刻都得不到哪怕最基本的停歇,它躲藏在一股最耀眼的光芒之中,宛如一刻肆无忌惮的恒星,穿行在虚空之中。 它能听到,能听到那些狂妄的大笑,它们在看着它,在用着最戏谑的态度引诱着它,在等待着它的死亡与屈辱,为它们无聊的永恒生命带来片刻的享受。 ……随它们去吧。 它想着,前进着,战斗着。 战斗,它甚至无法称之为真正的战斗,它早就忘了很多东西,当它从【命运引擎】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它就忘了很多,它抛弃了很多东西,很多的智慧与骄傲,来保存最重要的那些。 但它依旧知道怎么战斗,尽管那只是随意的倾斜着被它包裹在躯体之下的无数灵魂。 它胜利了,它粉碎了那颗久攻不下的世界,它击退了那些试图抵挡它的人:他们堵在了曼德维尔点的面前,渴望着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它知道他们,它知道他们是人类的基因原体。 多么强大而漂亮的生物啊。 也许,它也该造一些,它早就该造一些了,也许那样,它的胜利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不……它不会那么做,它不会像那个人类一样,狂妄的窃取那些虚妄的火焰:那是饮鸩止渴,他不可能一直控制着他们,他终究会引火烧身的。 它如此想着,它甚至想到了另一个它所记得的人,另一个基因原体,那个它已经遗忘了名字的冷血怪物:哪怕是最疯狂最无情的冉丹武士,也比那个怪物更像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他是如此的残酷与无情,甚至让它深深地记住了。 它还记得它们的交易:尽管它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谈,尽管它们在名为银河的战场上难解难分了数年之久,但是它们依旧达成了一笔交易,一笔默契所带来的交易。 它记得:那个冷血之人是如何大摇大摆地带着他所需要的一切事物和他的傀儡们,去往了银河北部最深邃的群星之中。 那是它的价钱,它保证了他的畅通无阻,而它得到的回报则是…… 那个军团,那个一无所知的阿斯塔特军团,那个被他们的父亲所抛弃的军团,他们在茫然无知中成为了筹码,成为了弃子,被打上了有关于【无能】的标签,被它的军团肆意地蹂躏与屠杀,最终化作了一片血雾,消散在了他们曾经誓死坚守的世界上。 它想起来了这一幕,而当它想起来的时候,它正在面对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抵抗。 抵抗来自于那些基因原体,还有与他们同行的那些宝贝,足以让它感到眼红的宝贝。 他们停留在了一座塞满了爆炸物的战舰上,渴望着阻止它的步伐与意志:它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可以拥有着这份信心。 那个【饮魂者】,那个被它的子民用畏惧的话语所提及的可怕存在,她的力量是多么的精巧啊,尽管是如此的弱小,却又在货真价实地给它造成麻烦,挑动着它努力控制的一切,直到它用一招避无可避的攻势,让她短暂的退出了这场悬殊的战斗。 那个金发的战士,他指挥着那些无血无泪的战争机器,拖延着它的脚步,它甚至能听清他的每一个话语与命令:尽管它在永无止境地哀嚎,它已经能够分辨,那是一位多么出色的军事大师,他的每一个指令所蕴含的智慧,是它最出色的子民都无法触及的高度。 还有那条纯黑色的恶龙,那猩红眼眸的怪物,他的巨锤在那里虎虎生风,重重地砸在了它早就不存在的腿上的时候,它甚至感到了一丝虚假的痛意,他是武神,他是不可战胜之人,他可以轻易地撕碎它的任何一个子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悬念。 它想起了斯坎德培,但是它随即又否定了:斯坎德培远远比不上他们,一丝一毫,都比不上。 更不用说,它的其他子民。 …… …… ……这,就是人类么? 就是它的对手? 就是它的种族,与它的梦想的敌人? 就是它曾经渴望与真实的计划过的,要如何击败的,人类? 那个曾经辉煌,曾经崛起,曾经称霸四海,让自己的意志与贪婪掠夺着整个银河,让无数的异形与文明伴随着他们的喜怒哀乐而旋起旋灭的……人类? 尽管已经为敌如此之久,但在这一刻,它才真正的开始感慨这个问题。 它沉默着,它哀嚎着,他感受着一种绝望的死寂在它的心灵之中生根发芽,眨眼之间就已经成为了一座参天的巨树,这树根裹挟着无数的痛苦,深深地扎入了它的灵魂之中,哪怕是那永不停歇的,来自于【命运引擎】的折磨,都比不上这种痛苦的万分之一。 人类啊…… 它攻击着,它咆哮着,它宛如一头被疯狂所扭曲了所有心智的可怕巨龙一般,在这些最强大的基因原体之间,横冲直撞。 它击败了他们。 毫无疑问。 毫无疑问…… 它伫立着,它摧毁了那些无情的战争机器,它看着那个名为饮魂者的存在挣扎着回到战场上,拉住了自己那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两名同伴,然后在她的手掌中化出了一柄匕首。 她的面孔是狰狞的,是最纯粹的愤怒。 她割破了自己的喉咙,划出了一道小小的疤痕,让一滴鲜血从她的雪白脖颈上流下:伴随着这微不足道的一滴血,她的整个人似乎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它没有停下自己的进攻。 在致命的攻势抵达之前,那滴血开始了燃烧与咆哮。 飓风,一股足以冲乱它的攻势的飓风,出现在了它的面前,当它狂怒着,将这股飓风彻底拍碎的时候,它的面前已经空无一物。 原体,机械,那些最后的舰队与人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沉默着,伫立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任凭自己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挣扎。 —————— 继续前进。 恍惚间,斯坎德培似乎听到了这句命令:它的破碎的,它是扭曲的,它是由无数副嘶哑的喉咙在无休无止的诅咒中,所共同鸣唱的。 而这个命令,得到了执行。 —————— 终结,与死亡。 还有……人类。 在它欢呼着胜利的子民们抵达到下一个星系之前,它那仅剩的理智中,艰难的思考着这些词汇所带来的意义。 它想到了它的种族,想到了它心爱的冉丹,与那些被它随意挥霍的每一个冉丹士兵。 它想到了它们,想到了它们的崛起与辉煌,想到了它们是如何啃咬着人类的残骸,用着自己都无法预料到的速度,在这片伟大的星系中完成了崛起。 然后,是野心,是扩展,是战争。 是毁灭。 是来自银河的毁灭。 死寂的帝国再一次开始了自己的怒吼,重组着自己的军团,收复着自己的疆域,将一切对手碾压在绝对的力量之下。 它曾以为自己距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它曾认为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是那些亚空间中的可怕存在,直到那个它认为已经死去的霸主,再一次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它的种族的面前。 他们想要它们的命。 除了毁灭,别无他求。 于是,战争爆发了。 然后,它们输了。 没有任何悬念,输了。 终于,塔克斯星系的最后一点疆土也已经被越来越肆无忌惮的亚空间所彻底地吞噬,风暴与漩涡已经占领了这里,逼迫着冉丹的舰队抛弃这片沸腾的热土。 在无尽的痛苦中,异形的帝王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它付出了自己的一切的战场。 它获得了胜利,击败了来自人类的三个军团:但它知道,像这样的军团,人类还有十六个。 他们还有更强的力量还有更多的舰队,还有更可怕的,坚持战争的野心与信心。 它只是倾尽了自己的一切,击退了人类的一只手:甚至不是全力以赴的一只手。 它闭上了眼睛。 任凭自己淹没在了痛苦之中。 比起清醒的现实,痛苦反而让它感到解脱。 —————— 直到。 它感受到了什么。 光。 那是,光。 它睁开了眼睛,它感受到了光芒,冰冷的光芒。 他在等待着它,就在它们的下一个目的地,下一个星系,那个籍籍无名,连名字都没有地方,那个银河中最不起眼的角落。 很适合结束一个故事,不是么? 它想着,它看着,它任凭着自己的舰队,自己的子民,还有自己的力量,慢慢的涌向那里,涌向那个冰冷的太阳,那些金黄色的无情的军团。 他们在等着它。 他们在准备着一切。 他们在准备着终结。 似乎,它只要击败他们,就可以获得自己的一切。 当它的大脑被这个荒谬的想法所充斥的时候,当它目睹到那冰冷的太阳,与环绕着那颗太阳的金属之龙的时候,它会如此想。 它能感受到。 —————— 终结,与死亡。 它又想到了这一切。 然后,在无尽的痛苦中,在永不消逝的折磨中,在那最为遥远与扭曲的,诸神的狂喜中。 异形的帝王,笑了。 (本章完) 第162章 摩根的视角 其实从一开始,摩根就并不支持庄森的计划。 她还记得,庄森是在第一军团的荣光女王的舰桥上,正式提出了他的计划的时候,在她认识这头雄狮的十年里,她还是第一次在庄森闪闪发亮的碧绿色瞳孔中,看到如此愚蠢的光芒在闪烁。 当三位军团的基因原体聚集在了【不屈真理号】的舰桥上,送走了重伤的黎曼鲁斯和他仅剩的那些子嗣的时候,就连卡利班的骑士之王都没有对自己的兄弟有着哪怕半分的积怨,他们就如同最亲密的战友一般拥抱着,庄森放低了自己的声调,把那些因为重伤而不得不先行撤离的暗黑天使,托付给了黎曼鲁斯的智慧。 一个事实的真相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谬:实际上,在这场堪称绞肉机一般的血腥拉锯战进行到了尾声的时候,三个军团中,伤亡最大的反而是来自芬里斯的狼之子嗣,而第一军团却并没有什么骇人听闻的损失数字。 原因也很简单:大多数暗黑天使的确经历了一整场残酷的拉锯作战:但是那些整齐的阵列、防守严密的要塞、进退有度的秩序、还有来自他们的基因原体的精妙指挥与协调规划,让第一军团的战局很少出现崩溃与突发情况,在井然有序地互相支援与掩护下,虽然暗黑天使是这场战役当之无愧的主力,他们却也并没有死亡太多,每一个牺牲大体都是能够提前预料到的。 对峙与消耗从不是造成伤亡的最大原因:毫无理性的进攻和慌不择路的溃逃才是。 但这并不意味着第一军团没有付出代价:庄森的子嗣在塔克斯的尘埃中伤亡过半,其中战死的人数达到了一万多:而这些死者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从泰拉走出来的功勋老兵,都是每一个连队和骑士团中活生生的传奇,更有不少传承悠久的修会在冰冷的钢铁中失去了它们最后的传人:他们是如此的强大与值得信任,所以,他们伫立在了最危险的岗位,承受了最有可能的绝境与牺牲。 而比起暗黑天使在冰冷完全的钢铁中,把自己的生命交予了责任与秩序,来自芬里斯的孩子就要更为莽撞:黎曼鲁斯的子嗣们狂暴地冲入了冉丹大军的最核心处,他们所制造的杀伤可能比暗黑天使和火蜥蜴加起来还要重要,而他们所承受的伤亡也是难以想象的:不知道有多少太空野狼的战群冲到了异形的战舰上,却又在缺少援军与寡不敌众下消无声息地消失。 更不用说,那在虚空中为了暂时地拖延异形帝王的脚步,而悍不畏死的上百条战舰,还有那些成千上万,跟随着他们的基因之父跳帮了【命运引擎】,却只有千人生还的狼王之军:他们都是黎曼鲁斯最骄傲的子嗣,第六军团中最精华的一部分,没人知道,在他们最为短暂地决死突击中,太空野狼到底付出了多少,但是当黎曼鲁斯再一次召集了他的十三名狼主的时候,只有五人响应了召唤。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付出了如此的牺牲,帝国却依旧无法吹响胜利的号角:事实上,当那【命运引擎】之中走出了那已经无法用世间的任何话语所形容的异形帝王的时候,发生在塔克斯星系的情况,已经可以用【糟糕到了极点】来形容了。 在这种情况下,撤退似乎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最起码,摩根是这么想的。 —————— 但她很快就惊讶的发现,她的两个血亲,似乎有着一些更为疯狂的想法。 在她看来,那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荒谬:伴随着三个军团的精华力量逐步撤走,如今的塔克斯星系中所留下的,只有一些用于殿后的凡人辅助军而已。 是的,他们的确非常精锐,数量也不少,但是在这种糟糕到极点的情况下,忍痛抛弃这些力量,任凭他们与异形大军绞杀,从而更好的保存力量,是很正常的举措。 用百万人的鲜血换去基因原体的安全,哪怕是一丝的可能性,也是最划算的买卖,不是么? 这并不是无情,这只是最基础的利益选择,是每一个都能指挥军团与舰队的人物迟早都会遇到的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但庄森对此的回答,则是令摩根完全没有想到的话语。 “陷阱、伏击、斩首、在最不济的情况下,也要对那个异形的帝王造成尽可能的杀伤。” 在黯淡的虚空中,庄森慢慢的吐出了这些话语,他的瞳孔闪烁着一种兴奋的光芒,那种久违的,有关于挑战与猎杀的光芒。 而这很快,就得到了伏尔甘同样肯定的回应。 —————— 伏尔甘的想法与庄森其实并没有更多的相同。 在火龙之主看来,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数题: 如果他留下,挡住那个不可战胜的冉丹帝皇,那么哪怕他能多撑一秒钟,都足以让更多的凡人通过逃生的门扉,保存住他们英勇奋战的生命。 反之,如果他撤走了,反而需要更多的凡人去殿后与掩护,让更多的战士血洒疆场。 这一加一减之间,就已经是一份沉甸甸的数字了:它沉重到足以让伏尔甘为之战斗。 —————— 而庄森的想法,就更简单了。 在这场战争中,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到此刻为止,都一直待在自己的指挥室里。 他的盔甲亮洁如新,他的宝剑没有饮到哪怕一丝鲜血,甚至在他的战舰深处,还有着一大批没有投入到战场上的武器。 他还活着:健康、活跃、有着战斗的力量与勇气。 在这种情况下,让他面对一个异形杂碎,连战斗都不敢,就仓皇的逃走? …… 开什么玩笑! —————— 通过自己的力量,摩根能够清晰的在内心中听到自己的两个血亲选择留下的答案。 听到如此清晰的回答,不禁让她的面容…… 更加困惑了。 毕竟,从骨子里来说,摩根还是有些无法理解,庄森与伏尔甘留下来的理由。 如果说,庄森对于自己那套荣誉与责任理论的追求,蜘蛛女皇尚且能够理解的话,那么火龙之主那颗滚烫的真挚之心,就是足以烧坏摩根每一条思维缆线的存在。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所谓的慈悲究竟有何等的力量,能够让伏尔甘为了无数陌生者的一丝可能性而坚定地站在最危险的位置上:无论怎么说,在摩根的心中,几千上万个凡人的性命,哪怕是以最纯粹的价值来计算,也是远远比不上伏尔甘自己的生命安全的。 但显然,在火龙之主那黝黑的皮肤所包裹的炽热心脏中,有着另一套他所承认与信奉的等式,而这条等式足以得出一系列有关于【勇气】、【无私】与【奉献】的高贵词汇:而这些词汇中的每一个,对于现在的摩根来说,都是颇有些天方夜谭的东西。 摩根甚至对伏尔甘的坚持感到了某种讥讽:在她看来,舍弃掉那些已经被缠住的战舰,让基因原体和最后一批的军团主力能够安稳的撤退,才是一个正确的举动。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三位原体的简短会谈上一言不发,她一边用着一种近乎于鄙夷的态度,聆听着庄森与伏尔甘一点点的构造起这个注定失败的计划,一边在庄森询问她的建议的时候,用着自己最为阴沉的面孔…… 点了点头。 她没有拒绝血亲的坚持。 尽管她在内心中已经否定与嘲讽了无数次。 于是,她加入了这场作战。 —————— 毕竟,在黎曼鲁斯重伤的情况下,庄森与伏尔甘的坚持让摩根不得不留下来,陪着他们完成这一场早已注定的赌局: 她内心的无数本能与理性都在不断地劝诫着她,任凭自己的两名血亲死在这里,是一个最不明智的选择。 他们不能死去。 没有理由。 但即便如此,这也并不妨碍摩根以一种困惑的心态,投入到这场悬殊的战斗中 即使是未来将会独尊于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似乎在某些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发生了一点点奇异的改变,不过截止到目前,这些改变依旧无法撼动她。 她自信于,此时的自己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自己,而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的漫长时光里,她也一定能够抚平这些皱起的波澜,重新成为万缕蛛网的绝对掌握者。 如此想着,摩根目睹着庄森释放出那些最可怕的黑暗,然后在一艘被特别改造的战舰上,等待着异形帝王的到来。 然后。 战斗就开始了。 —————— 没有悬念。 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当摩根拖着精疲力尽的躯体与灵魂,用着与自己苍白的面色同样苍白的嘴唇,吐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咒语,把这些混蛋拽到了她早在塔克斯战役开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坐标位置的时候,她的牙冠死死的咬住,就仿佛那可以撕碎庄森或者伏尔甘的喉咙。 这两个混蛋,没有创造哪怕一丝一毫的奇迹:尽管他们是基因原体,但他们也只是基因原体,而不是神。 当那尊甚至比最庞大的帝国泰坦都要高大数倍的异形帝王登上了庄森的陷阱的时候,摩根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它的灵魂,就开始低声的念叨着传送的咒语。 一切的手段,在那齐齐哀嚎的千亿灵魂面前,都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无论是庄森苦心搭建地各种陷阱、伏尔甘那蕴含着狂怒与高贵烈焰的锤击、还有那些足以对抗与拖延两名基因原体的上古机械的轰鸣,甚至是这个陷阱本身,一艘传承自黄金时代的杀戮机器,它们的共同努力,它们在同一时间中毫无间隙的配合,也只不过是让异形帝王稍稍停顿了脚步。 战斗是迅速的、单调的、没有任何起伏的:火龙之主的怒吼和上古造物的轰鸣让异形帝王的脚步稍稍停顿,然后便是它震天动地的还击,在这样的狂暴之下,伏尔甘居然撑到了第三个回合,撑到了庄森与他的布局开始了第二轮对异形帝王的攻势,才昏迷了过去。 而当摩根近乎于毫不犹豫地吐出了自己珍藏的灵魂,让一道稳定的传送门与一场风暴同时降临到这里的时候,就连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也已经撞穿了所有的墙壁,在绝对的力量与怒火面前,奄奄一息。 摩根抬头,叹息,与那可怕的造物有了短暂的一瞥,随后,她苍白的嘴唇吐露出咒语,让那场风暴能够及时的降临。 这就是塔克斯战役的终末,这就是人类帝国与冉丹帝国最恢宏的一场战争的结局。 它既不盛大,也不传奇,只有无穷无尽的鲜血与痛苦:就像每一场名留青史的战争一样。 当摩根跌出了自己所创造的传送门,让那难以想象的恐怖丢在了另一头的时候,她瘫软在了【不屈真理号】的甲板上,用着仅存的意志,如此想着。 在她的耳旁,那些还没有被完全摧毁的杀戮机器发出了充斥着恨意的嘶鸣:它们失去了战斗与杀戮的目标,正迫不及待地寻找着下一个受害者。 所幸,早就在一旁严阵以待的考斯韦恩等人毫不犹豫地冲到了这边,他们按响了控制器,终结了可能的灾难,而直到这一刻,摩根才瘫坐在了她的两名血亲的脏污盔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了暂时的安全,暂时的。 因为她知道,冉丹的舰队绝对不会有哪怕一刻的停留:承载着那无数魂灵的撕咬,直到现在,都是摩根无法想象的愚蠢之举动,但这并不妨碍摩根能够揣摩出那个异形的帝王会遭遇什么:它迟早会陷入疯狂、会陷入扭曲、会彻底的丢失所有的理性与意志。 那么,在此之前,这个疯子肯定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哪怕只有一瞬间。 它很快就会达到这里。 不过,摩根并不为此而感到更多的困扰。 她任凭着军团仆从搀扶着他们去进行休息,任凭着剩余的舰队沿着星辰的光芒,迅速撤离,她的目光一直是闪烁的,紧紧的盯着一个方向: 那个象征着神圣泰拉的方向。 她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去往神圣泰拉的道路上,紧挨着塔克斯星系的又一个交通要隘,是冉丹不可能避开的死地。 是他们马上就要抵达与坚守的地方。 是一个默默无名的角落。 默默无名……真不错。 她如此想着,甚至轻轻的笑了出来,让那些围绕着她的凡人护士甚至不知所措:她们既不知道这笑容的原因,也不知道如何用自己的能力去治疗一个基因原体,而第一军团的药剂师们只是看着刚刚洗出来的片子,聚在一起,一个个拧紧了眉头。 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在另一侧,在这个无名星系的另一个角落,在一处被陡然划开的星际之门的身后,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慢慢的涌入进来。 通过她现在勉强睁开的第三只眼睛,摩根能够目睹到那支伟大的舰队,她认得其中的一些。 那一马当先的,就是来自死亡守卫的【坚韧号】,它那墨绿色的涂装着实让人难忘,而在莫塔里安的荣光女王身后,则是一艘更为庞大的巨舰:【复仇之魂号】,牧狼神的座驾,在无声的前进中彰显着自己的雄伟。 无数的强大战争引擎围绕在这两艘荣光女王的身侧:那是来自于禁军与火星的寰宇杀手,它们在金黄色的舰体与银白色的光芒中极速地前进着,其中的每一艘都能轻而易举地左右一场海战的结局,但在这里,它们不过是士兵而已。 而再往中心去,则是那些名为机械方舟的怪物:是的,不止有一艘,而是一群。 但一切的一切,比起这支舰队真正的王者,依旧是黯然失色的。 它在琥珀色的光芒中,缓缓的显露出了自己的身姿,那是一艘天神一般的战舰,它比一千颗太阳更为夺目,是用黄金与大理石所打造的不可能之船,是不存于现实宇宙的万般法则之中的王者之舰。 放眼整个银河,也只有一个人能配上这艘神话之船。 帝皇的旗舰。 【皇者幻梦号】 于此刻,降临。 (本章完) 第163章 陨落 当摩根静静目睹着那条金属的巨龙在灵魂之海中腾越的时候,异形的大军已经撕破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之间最后的帷幕,来到了这片籍籍无名的战场上。 它们在一片血红色的光芒之中现身,比起在塔克斯星系时的无边无际,已然萎缩了很多,却依旧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庞然之师。 异形帝国的大军浩如烟海,在眨眼间便占据了小半个星系,与同样漫无边际的人类舰队相隔着恒星与行星的距离,对峙着。 死寂与沉默似乎成为了这一刻唯一的主题,无论是人类帝国的战士,还是异形帝国的精英,都在一种安静的空气中,目睹着对方战列中那璀璨的存在:它们的光芒甚至胜过了黯淡的太阳,在最遥远的距离上,熠熠生辉。 在人类的舰队中,在无数战列舰、荣光女王与机械方舟的万般拥簇之下,一股遥远的光芒缓缓的从【皇者幻梦号】上升起,宛如至暗之中的灯塔一般,引起了阵阵如同海浪一般的欢呼。 而在只有灵能者才能看到的浩瀚之洋中,那根本就不是光芒,而是一轮最冰冷的太阳,一条金属的巨龙围绕着它,不时发出代表着愤怒与畏惧的怒吼:无论那巨龙是如何挣扎与撕咬,都依旧被紧紧地握在了太阳的掌中。 在这一刻,在某些人的第三只眼睛之中,这个无名的星系中,存在着两个太阳。 不。 是三个。 当异形的帝王同样出现在了战场上的时候,来自于异形舰队的欢呼声同样在每一条回廊与每一个军团之中,久久不得停歇。 异形帝王的光芒甚至比人类之主的更为刺眼:那并非是一种温和的【冰冷】,而是纯粹的燃烧、纯粹的疯狂、纯粹的自我死亡。 但没人能看出来,凡俗之人所能看到的,只有两轮同样强大的光芒,压制了这个星系中原本的那轮日光,它们是金黄色的,也是猩红色的,同样,是不可战胜的。 它们对峙着,沉默着,它们如同真正的太阳一般,在万千狂热效忠的子民与战士的目光中,缓缓的升起,他们的脚步踏碎了重力与寰宇的阻拦,来到了无垠的星辰与虚空之中,来到了在这个无名星系的最中央,那个无名的世界之上。 在无人能够看到的,亚空间的最深处,哪怕是最热烈最鲁莽的掌声也已经停息,无以计数的未生者伴随着四位大能的威严,伴随着无数仅次于那些强大存在的现身,保持着它们短暂生命中仅此一次的安静与沉默:安静的观赏着这场难得一见的戏剧,沉默地等待着那早已不言而喻的结果。 在瓦尔多那沉默的注视下,在斯坎德培那不安的咬牙中,在无数的机械主教与冉丹巫师那齐声奏响的低吟中,在荷鲁斯与莫塔里安那紧皱的眉头之中。 在摩根那沉默的,那深邃到没有一丝光芒的目光中。 两位君王,两种意志,两个种族的奴隶,两个帝国的帝皇。 在万众瞩目之下,在没有人能看到的角落。 走到了彼此的对面。 这是开始。 也是结束。 —————— 当它终于踩到了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它反而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宁静,一种近乎于奢侈的,近乎于死亡的,宁静。 那些神祇的低语已经彻底的消失了,就仿佛它们已经对他不再有任何的兴趣,但它能够感觉到它们的视线:它们并未离开,它们只是安静着,让自己的笑容停留在了那狰狞的面容上。 它迈出了脚步,前进着,它能感受到那些被痛苦与死亡所逼疯的魂灵在不惜一切地折磨着它,就像它们之前所做的那样,将它的躯体与理性置之于永无止境的寒风所裹挟的刀刃之中。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它走着,前进着。 很快,它就成功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如此的简单。 它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这些简单的事情了,久到连它自己都已经忘记有多久了。 它似乎遗忘了太多:它好像曾经有着一些计划,它似乎想要一些真正的子嗣,似乎想要与那些离开它的挚友再见一面,似乎想要离开那座皇宫,去看看最普通的冉丹人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似乎想要什么都不想,就那么放松的,惬意的,逃避的,躺在一片沙滩上,就那么躺着,问一问那一股咸湿的海风。 它似乎曾经想那么做,但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已经遗忘了。 ……罢了。 那不重要。 它抬起了头,当它的目光在星辰的影子上划过的时候,它会想起斯坎德培,自己最后的朋友。 它似乎正在率领着舰队,率领着一小支舰队,正停留在这个世界的轨道上,那些舰队之中,只有它的禁军,它的骄傲。 那是一片沙地,一片最荒芜与野蛮的低洼地带,它直截了当地暴露在了没有任何氧气与防辐射手段的虚空之中,在那颗最黯淡的恒星的照耀下,只能勉强看到那些被侵蚀的岩石所投出的,堪称是奇形怪状的影子。 他就在那里等着它。 他在闪耀,他在燃烧,他在释放着让它不自觉眯起了自己的瞳孔的冰冷光芒,但它并没有进一步地退缩,它看着他,看着那个与它交锋了许久的帝皇。 人类的帝皇。 那不可能的奇迹的创造者。 它一直想与他见面。 它一直想和他说说什么。 它一直想问,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在死亡之中,唤醒了一个已经死寂的种族。 它一直想问,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和它一样么?和它不一样么?和它所幻想的,那由最普通的冉丹人选出自己的领袖,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最终幻梦,有什么相同与不同么? 它想问,它想说。 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它反而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它又能说什么呢? 它笑着,走上前去。 太久了。 太久了。 太久了。 …… 现在,让这一切结束吧。 —————— 人类之主披挂着那套最为高贵与神圣的盔甲,此时,他并没有手握着那把燃烧的黄金之剑,而是紧握着另一股银白色的光芒。 他从火星的地牢中把它取了出来,并违背了自己的一条诺言,从那一刻开始,它就在一刻不停地想要挣脱出去。 他死死的握着它,任凭自己的力量不断修复着那些被炙烤的皮肤与血肉,任凭一些伤痕出现在了没人能看到的地方。 当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笼罩在了光芒之中,让任何人都看不清他的举动,他所能听到的,只有有关于高贵与神圣的赞美。 高贵、神圣…… 他最讨厌的词汇。 就像这副盔甲一样。 从他披上这副盔甲,拿起了他的剑的时候,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何时才能脱下它们。 他发誓,一旦脱下,他就再也不需要穿上它们了。 这也许有些困难,但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一个孩子:他的荷鲁斯,他的牧狼神,他的射手座。 有他在,这就不会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 他如此想着,如此确信。 然后,他抬起了头。 那个异形已经走到了面前。 此时,它已经宛如一座巢都一般高大,就像是不可战胜的魔龙屹立在稚嫩的孩童面前,而人类之主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头,紧握着那把没有姓名的武器。 他面对过更强大的对手,更绝望的处境:数不胜数。 它们的结局没有任何的不同。 他抬起头,他看向了那另一个帝皇,那冉丹的统治者,那异形。 那尸体。 在光芒之下,他甚至能看到它没有一丝皮肤与血肉的躯体:因为任何的皮肉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彻底的吞噬了,他看到了那些灵魂,那些拥挤的,咆哮的灵魂,它们在冲着他嘶吼,宛如夏夜的蚊虫围绕在明灯之旁。 它们是恶毒,它们是怨恨,它们是没有主子的恶魔,它们是无数狰狞的面孔,被无尽距离之外的神祇在窃笑中摆布,化作了一张又一张扭曲的魔镜,向他吐露着认真与虚假的未来。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战火在银河之中燃烧,从神圣泰拉到奥特拉玛,每一寸土地都在毒气与荒芜中挣扎的求生,那属于阿卡迪乌斯与霍诺留的故事,降临在了他的国度之上。 他看到了那猩红之火在野心家的瞳孔中燃烧:他们是原体、是阿斯塔特、是贵族、是平民、是最清高者、是最卑贱之人,他们的怒火齐齐燃烧,烧毁了他的帝国。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暴怒的天使举起了神圣的金矛,在无尽光芒的照耀下,刺穿了银色发丝之下那垂死之人,他的瞳孔漏出了血色的泪,为了自己与血亲的纷争而悲痛万分。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又一柄王冠,戴在了不情不愿的完美者的头颅之上,三个各怀鬼胎的血亲欢呼着他的登基,在真挚与怀疑中,庆贺着又一个帝国。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子弹在枪口中鸣响,一颗,杀死了一代人。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光芒在三点中闪耀,一缕,摧毁一个世界。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雪白的骨头。 那是异形帝王的骨头。 那是异形帝王的痛苦。 那是异形帝王的永恒。 它在尖啸,它在痛苦,它在无尽的扭曲、悔恨与折磨中目睹着最可怕的暴行:它的种族的终焉。 它困在那里,它困在了诸神的尖啸之中,它困在了富丽堂皇的殿堂之内,它困在了挣扎、责任、愧疚与懊恼的绳索中,它困在了它自己曾经的希望之中…… 它困在那里。 万年,又万年。 —————— 他看着它。 看着异形的帝王。 看着他自己。 —————— 然后,他举起了自己的武器。 他只说了一个字。 那是开始与结束。 那是宣判与慈悲。 他说了。 —————— 【死】 —————— 光芒万丈,引于阴暗之地。 巨龙咆哮,始于尘埃之下。 宣判、神圣、荣光、死亡…… 一刻的一刻,就已经是万年。 当停留在这个荒芜世界轨道上的瓦尔多,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头颅的时候,他正好能够看到那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了,诸神在大笑,它们的喜悦与无聊是如此善变无常的东西,当那片刻的欢乐伴随着死亡而消散的时候,它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天际上,重回到那永恒的无趣与纷争之中。 他看到了,世界在崩溃,那璀璨的光芒仿佛一千颗太阳在明净的苍穹中同时升起,那刺眼的色彩宛如一万片金叶在烈日之下同时反衬着自己的光芒,那个荒芜的世界正在崩溃,因为随着那一击,那无数的星辰正在流落于世间。 那是帝皇的一击。 只有一击。 一切便重归寂静。 伴随着无数的欢呼,无数的哀嚎,无数不可置疑的歇斯底里,无数沸反盈天的欢呼雀跃,无数回荡在人类与异形的战舰中,那截然相反的,来自天堂与地狱的回响,来自乘胜追击与四散而逃的鸣奏。 瓦尔多抬起了头,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个多么微弱,多么神圣,多么独特的声音。 他仔细的辨认着。 终于,他听清楚了。 那是一声属于异形的声音,那是一声属于帝王的声音,那是一声属于永恒的声音。 那是一声叹息。 仅此而已。 伴随着它缓缓的消散,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奇迹与挣扎,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一场有关于星河的宣言与承诺,一场有关于命运的战争与竞赛,一场有关于永恒的付出与幻想。 消散了。 结束了。 不复存在。 —————— 一位帝皇已死。 —————— 瓦尔多低下了头,他没有时间去考虑更多:冉丹的舰队似乎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什么永远无法反驳的事实,当它们的不可置信伴随着那金黄色的光芒重新升起的时候,就化作了彻头彻尾的疯狂与崩溃。 但,并不是所有的冉丹战士都是如此,最起码,在瓦尔多的舰队所监督与对峙的那支舰队中,便燃烧起了另一种决绝。 冉丹禁军。 瓦尔多听说过它们,他不会否认它们的强大。 他开口了。 “准备战斗。” “目标:轨道上那些被称为冉丹禁军的异形。” “敌人人数……四万。” “不限手段。” “不留活口。” (本章完) 第164章 父与女与休憩 战争,或者说,屠杀。 人类对冉丹的屠杀。 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屠杀。 它持续了一段时间,一段算得上是漫长的时间,并同样抛洒了数之不尽的鲜血:几乎每一艘冉丹的战舰都需要真正的战斗才能夺取与摧毁,而那爆发在两个帝国的禁军之间的战争,则是放眼全银河,都称得上是异常惨烈的绞杀作战。 冉丹的战士用事实向所有人证明了,任何一个能够争夺银河霸权的种族,都不会是仅凭着仰望自己的英雄而苟活的乌合之众,任何一位帝王崛起的时候,他的身后总是会有一个配得上他的军团,一个配得上他的帝国,一个配得上他的种族。 勇气、顽强、毅力、决心,甚至是在绝境之中,向着不可阻挡的对手与命运,开出象征着不屈意志的最后一枪的高贵觉悟,冉丹从来都不缺少这些。 而它们也正是抱着如此高贵的精神与坚毅,被人类的大军一个不留地屠杀殆尽。 无论是命运,还是银河,亦或是那些渐渐散去的云中诸神,都不会为了它们的觉悟与高贵而垂落下哪怕一滴的眼泪,因为,唯一一个会为它们流泪的伟大者,已经彻底的死去了。 此时此刻,昔日雄霸四方的冉丹帝国,与那些曾经倒在它们脚下的奴隶种族,没有什么不同。 在这个银河之中,实在是有太多优秀的种族,它们拥有着追求命运与未来的天赋和资质:但是那胜利者的宝座,却只有一个,一方存活,另一方就要倒下。 只是这次,倒下的,是曾经踌躇满志的异形帝国而已,而为了杀死它,泰拉之主的舰队也是颇为花费了一些力气。 即使是投入了包括两名原体和数艘机械方舟在内的庞大军队,人类帝国依旧是花费了整整数个泰拉标准日,才将异形的大军彻底的歼灭,将每一艘在狂热的呼喊中死战不退的异形战舰尽数击沉,影月苍狼军团在这场战斗中获得了最大的荣耀,单单被是荷鲁斯所亲手斩下的冉丹霸主的头颅,就足以堆砌成一座壮观的小丘。 但最艰苦的胜利却毫无疑问属于人类帝国的黄金近卫,在那颗异形帝王所陨落的无名世界上空,瓦尔多率领着他那些习惯了沉默无声的兄弟姐妹,在一场不间断的对抗与屠杀中,将那些被冠以【冉丹禁军】的异形精锐全部消灭,这是一场不会被传颂的可怕战争: 禁军与寂静修女在那些亵渎的异形战舰中伤亡过半,而异形帝王的四万名亲卫和最好的五百名霸主被屠杀殆尽:这些异形比帝皇高傲的黄金武士们更懂得团结作战的意义与价值,更不用说那些亵渎的迷宫引擎是它们所熟悉的主场,这也是这场战斗如此惨烈的主要原因。 至少有一千名禁军和寂静修女在扭曲的异形战舰中长眠,他们的遗体得到了最好的安葬,而他们那有形的、又也许并不存在的缥缈灵魂,则在日益平静的灵魂之海中缓慢的游荡着,并在最后的最后,安静地栖息在了,那轮冰冷的太阳的无尽光芒之下。 那是他们的奖励。 唯一的奖励。 这就够了。 他们是安详的。 最起码,当摩根远远地观察着他们的时候,她的确从他们散发的气息中,感受到了一种足以让她羡慕的宁静与安详。 蜘蛛女皇的第三只眼睛因为这一幕都抖动着。 嗯…… 仔细想想。 她并不羡慕。 —————— 她不羡慕。 摩根如此想着。 然后,她尽可能地隐蔽地把无形的猫爪伸向了那盈满了异形禁军的美味灵魂的战舰,悄悄地抓去了一大坨,团成了团子,炫进了自己的嘴中。 美味…… 哪怕比起那些她所剩不多的珍藏品,这些被称为冉丹禁军的强大灵魂,也是无比甘美的,它们甚至带着一种辛辣的味道,那也许是最坚毅的精神所带来的调味。 只可惜,数量太少了。 尽管摩根自认为,她的胃口已经如同那些郁郁葱葱之间的蜂鸟一般小了,但是区区四万冉丹禁军的灵魂,果然是无法满足她现在的胃口的。 在别无他法之下,她只能将自己的猫爪伸向了那些在味道上差了不少,但索性量大管饱的,异形武士的灵魂:这些杂碎固然吃起来有些味同嚼蜡,但是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大多也都是异形帝国最精华的那一部分了,虽然算不上多么的美味,但的确有着【营养】。 就这样,摩根一边快乐地享受着自己的晚饭,一边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帝国的舰队是如何一步步绞杀异形大军的:她着重观察了荷鲁斯与莫塔里安在战斗中的表现,更是对另一个战场上的人类禁军拥有了一个深刻无比的初印象。 此时此刻,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正处在一种极为难得的惬意状态之中:那些凡人护士与第一军团的医疗师已经被考斯韦恩亲自所带走了,现在,摩根独享着一间华丽的休息室,把脚翘在了【战帅】那柔软的背上,一边观赏着身临其境的太空血腥歌剧,一边把自己灵魂体的腮帮子挤得鼓鼓的。 她还是有些头痛,并感到了某种剧烈消耗之后所必然拥有的疲乏和无力,这甚至让她懒得花费精力去维持形体,保持着一个看起来有些过分稚嫩的身躯:如果有人进入到这个房间,他可能会怀疑,为什么一个孩子能够尊贵至此。 她在休息:她当然有权力进行休息,哪怕是那头卡利班的狮子来找她,她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抓起身边的果盘,把他砸出去。 谁叫这里是【不屈真理号】,是第一军团的旗舰呢,在这里,摩根理所应当地拥有着一些任性的盈余:甚至是她的子嗣们都会因此沾上不少的光。 赫克特的小队正在她的房间外进行着守备,他们阻止着任何人靠近基因之母的房间,而在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庄森与伏尔甘的伤势已经自我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未醒来而已。 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摩根甚至感到了一丝快乐的气息:她的思想似乎正在变得活跃,这是摩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事情。 但很不幸的是,这样的快乐只持续到了摩根的第三只眼扫过了那一大坨最美味的灵魂。 那个位于荒芜世界上,散发着美妙的有毒气息的,属于异形帝王的庞大灵魂…… 啊……想吃…… …… ……不 不,不,不。 她不想吃。 她一点也不想吃。 蜘蛛女皇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性地把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不过,这并不能阻止那美味的灵魂就存在那里的事实:她甚至能够问到它的味道,听到萦绕在它身边的凄厉嘶吼。 数千亿股最凄惨、最疯狂的临死哀嚎,那会是多么棒的一谱佐餐乐曲啊,她甚至想起了自己在灵族帝国的菜谱上所看到过的一道有关于哭泣与灵魂的菜肴…… 不,别想它。 摩根眯起眼睛,悄悄地瞄了一眼那轮居于【皇者幻梦号】之上的冰冷太阳。 不知道为什么,人类之主并没有加入接下来的战斗,他返回了自己的座舰,任凭他的子嗣与部下们在屠杀中获得荣誉。 而在灵魂之海中,摩根能够看到,她的基因之父那无垠的灵能光芒中,似乎有着一些裂纹,这也许就是他缺席了战斗的原因。 但这并不妨碍她静悄悄地咽着自己的口水,将目光重新投入到了那些更为安全,也更为干涩的异形灵魂的身上。 毕竟,她能看到:虽然人类之主已经远离了那颗冉丹帝皇所陨落的世界,但是他的光芒却始终照拂在异形帝王那庞大的灵魂之上,就仿佛在做着什么后续工作。 她不敢凑过去。 跳过那些雪白的人类灵魂,摩根大把大把地抓住无数尖叫与怒吼的异形魂魄,把数以万计的魂灵揉捏成美味的丸子,陷入了肆意的大吃大嚼之中,用着一种虚假的满足来遮掩自己的悲愤。 嗯…… 她不生气,她不惋惜,她也不在乎:不过是一个更为强大的异形的灵魂而已,不过是为了吃到它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到现在却一无所获而已…… 她一点都不生气。 足以填充整整一个军团的异形灵魂,就这样被摩根肆意地塞进了自己的口中,蜘蛛女皇的面颊甚至鼓了起来,之前那片刻的欢乐在此时也已经荡然无存。 此时此刻的摩根,就仿佛一只最为低落的土拨鼠一般,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大吃大嚼,将一股股愤怒与幽怨化作了有些过于响亮的咀嚼之声。 然后…… 然后她就发现,那轮冰冷的太阳似乎伴随着她的大吃大嚼,而转动了起来。 它向摩根的位置,投来了毫无感情的一瞥。 …… …… …… 摩根:(x*) 摩根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也许这只是一个不幸的巧合?又也许,他只是在看庄森和伏尔甘? 她如此的想着,一种名为慌乱的情感,伴随着对于绝对力量碾压和恐怖回忆的惧怕,在摩根的心头风起云涌。 在这种惧怕之下,原本还在肆意地大吃大嚼的摩根,如今只能…… 捂住嘴,惴惴不安,然后…… 更加快速的大吃大嚼了起来。 名为恐惧的光芒在摩根青蓝色的瞳孔中流转着,而在这种光芒之下,第二军团之主把自己的脸颊挤得鼓鼓的,捂住嘴,像是一只慌乱的土拨鼠一般,愈加快速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这让她感到安心。 …… 毕竟…… 她释放恐惧和压力的方式,好像就是大吃大嚼来着…… —————— 当摩根自以为隐秘与小心地继续着自己的进食活动的时候,人类之主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他的瞳孔中轻轻的闪过了一层金黄色的幻影,便在物理宇宙中看到了灵魂之海的情景。 然后,他就看到无数异形那咆哮的灵魂,化作了一条奔腾不息的滚滚洪流,在他面前呼啸而过,一路消失在了【不屈真理号】上的某一个精心遮掩的角落里面。 …… (_) 人类之主随意的瞥了一眼,就没有更多的关心:现在还不是他认领自己唯一的女儿的时候,她还需要再做一件事情,才能领取他所准备的礼物。 在他的心中,帝皇在某种程度上,认可着玛卡多的谏言:他也许的确需要在摩根的身上花费自己的一些精力,哪怕只是最敷衍的逢场作戏。 因为,人类之主为了他唯一的女儿,准备了整整三份礼物。 其中一份是残次品,而且很难称得上是礼物。 一份是半成品。 而最后一份…… 也是半成品。 …… 没关系,她会明白这些礼物身后的意思的,毕竟,不管是庄森还是荷鲁斯,对她的评价都不低。 牧狼神甚至颇为热情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影月苍狼之主渴望成为那个教导他的姐妹的人物,他发誓自己会做的最好。 帝皇并没有反驳这个意见,荷鲁斯的确值得信任。 从第十一军团的情况摆在了帝皇面前的时候,摩根的名字就出现在了人类之主那浩如烟海的预备计划之中,从那时开始,她的一切遭遇都将笼罩上一层金色的幻影。 她会得到一些纵容:为了人类之主以后的计划。 为了他的目的,人类之主从不介意做出一些在常人看来有些不合理的举动,毕竟没人能够真正的了解与知晓帝皇心中的每一条沟壑与每一个思想,哪怕是玛卡多也不能做到这一点。 这并不是什么有关于信任的问题,而是他单纯的不想让自己最后的朋友承担更多了。 停留在摩根身上的目光也许连一秒都不到,就不得不因为某些原因而收回:无论是对于异形帝王的后续处理,还是对他掌中这个从火星地牢中取出来的【东西】的不断压制,都在消耗着帝皇的力量。 (在gw给的资料中,帝皇的确为了终结第二次冉丹战争而开启了火星的地牢,但从未明说他真的释放了虚空龙碎片) 更有甚者,他掌中这缕银白色的光芒所带来的反噬,比那异形的帝王都更为可怕,人类之主真切的感到了一丝疼痛,但尽管如此,他也必须时刻紧握着它:除了火星的地牢、他的掌心、以及玛卡多所呼唤出的临时牢笼,他不放心这股力量被安置在任何地方。 也正因如此,他并没有参与更多的战斗,也没有立刻地与自己的子嗣相见:他知道,即使是面对他的子嗣们,他也必须保持一个不可战胜的姿态。 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伤痕。 至于摩根,他的女儿…… 人类之主眯起了眼睛,相隔着万里的距离,他却依旧能够感受到第二原体对于异形灵魂那深入骨髓的贪婪。 这不是一件好事。 却也不是一件有多么重要与糟糕的坏事。 摩根始终没有触及到人类之主的底线,她所做的事情虽然有一些阴暗,但并非不能忍受:甚至比起她的某些兄弟,她着实是让人放心的那一个。 帝皇已经习惯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毛病出现在他的孩子们,或者是他孩子的孩子们的身上,尽管那些当事人都在想方设法地隐藏。 就比如说,他那长着翅膀的完美儿子在为了自己子嗣那糟糕的饮食习惯而操心,千方百计地试图遮掩这一切:可是在圣吉列斯回归之前,很多食尸鬼早就已经肆无忌惮地在友军与凡人面前吞噬着人类的血肉,这甚至不是一个需要专门探索的秘密。 帝皇怎么可能不知道。 至于圣吉列斯所宣称的,治愈了他的子嗣。 是啊。 既然腓尼基的凤凰率领着他的子嗣战胜了枯萎病,既然绯红的马格努斯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将血肉异变彻底的抹除,那么来自巴尔的大天使,带着他的孩子们彻底克服了基因中的阻碍,难道不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么? 也许真的很合理,不过这已经不是人类之主会操心的事情了: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既然他的子嗣们都是如此的让人安心,那他就姑且相信他们的力量吧。 想想其他人吧:那对荣誉与头衔没有丝毫渴望的庄森,那宣誓将承受一切重担的佩图拉博,那头脑冷静的费鲁斯,还有位居于他们之上的,最让他骄傲的孩子。 荷鲁斯,他的荷鲁斯,他的牧狼神,他的射手座。 他将继承他的剑刃,他将让他永远不会再一次披挂上这些令人厌烦的盔甲,他将保护他的帝国与他的子民,还有神圣泰拉:任何人都无法在伤害他们。 人类之主缓缓地勾起了自己的嘴角,当他又一遍地想起这些忠诚的子嗣的时候,他的目光再一次的掠过了自己的女儿。 庄森与荷鲁斯肯定她的力量与态度,坚信她是一位令人安心的合作者与基因原体。 而他所留在她脑海中的那把利剑,那个保护者,也在忠诚的反应着她的情况:在最初的那次试探之后,她就不再将自己的利爪伸向纯洁无辜的人类。 而至于饮魂者流传在冉丹前线的赫赫威名,更是根本不需要去特意调查,就能知晓许多的,她的功绩甚至仅次于那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军团,征战四方的基因原体。 帝皇闭上了眼睛。 也许,他可以期待一下她的能力与忠诚,并且可以构思一下如何最好的运用起她的力量。 据说,在对银河东北部边陲的探索中,已经有不少先锋部队传回了一则信息:一则关于一位用强大力量君临世界,扼杀着所有的罪恶与阴暗的审判者的传说。 也许,他可以规划一下。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银白之龙在他的掌中极不安分地嘶鸣着,让人类之主不得不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他镇压了它,又一次的。 然后,他呼唤着荷鲁斯。 【我的孩子,我的荷鲁斯。】 他说到。 【我会发给你一个坐标,一个星系的坐标。】 【带上你的姐妹,还有你的军团,去往那个坐标,那里会有些事情,需要你们解决。】 【我随后就到。】 “我明白了,父亲。” 万里之外,荷鲁斯一口应承下来了父亲的命令,但很快,他就犹豫的问了一个问题。 “需要叫醒庄森么?父亲?” “毕竟,我担心摩根可能更习惯与暗黑天使一起行动。” 【她总要学会独立,而且庄森已经战斗的够久了,现在还不是要求他再次战斗的时候。】 “我知道了,父亲。” 牧狼神的声音更欢快了。 “交给我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本章完) 第165章 只要摩根发起进攻…… 当人类之主在他的【皇者幻梦号】上,亲口告诉了他最钟爱的子嗣:荷鲁斯,后者还有着一位在预料之外的姐妹的时候,他就有所打算,让荷鲁斯来引领与教育这位新晋回归的基因原体。 庄森并不适合这项工作,而人类之主的其他子嗣,也大多都没有相对应的经验和耐心:福格瑞姆也许会很乐意指导一位血亲,但他的表现并不能让人彻底放心;圣吉列斯也许比他的大多数兄弟都值得信任与依赖,但是他对人类之主的态度却远远算不上亲密。 而其他的基因原体:他们的确有能力去做到最好,不过他们也有更大的可能性把事情给搞砸了。 至于把摩根带在他的身边,像是荷鲁斯、马格努斯或者伏尔甘那样的由他亲自教导;亦或是像黎曼鲁斯、费鲁斯和莫塔里安那样的表达善意与建立羁绊:人类之主不是没有这样的能力,但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心情与空闲,在摩根和那些还未回归的子嗣身上,重复这些温情的把戏了。 无论是现在的摩根,还是摩根之后那属于第八、第十二和第十九军团的基因原体,他们注定不会得到一个更温情的父子相认了:他们没有赶上一个好时候,人类之主内心中那仅剩的柔软已经被越来越繁重的战争和琐事所消耗殆尽。 在摩根回归之前的这七十多个泰拉标准年里面,除了现在依旧是隐秘状态的阿尔法瑞斯之外,人类之主已经在明面上迎回了自己的十五个孩子,他尽可能地与每一个回归的子嗣保持一种亲密的态度: 他陪伴了荷鲁斯整整三十年的时光,他给黎曼鲁斯留下了诙谐的竞赛与酒神之矛,他赠与福格瑞姆帝国天鹰的荣誉,他和马格努斯更是神交已久,他对多恩的器重肉眼可见,他把伏尔甘亲自带在身边指导,他同费鲁斯的比斗移平了数座山脉,他指导着康诺王找到了襁褓中的基利曼,他容忍了圣吉列斯的变异与冒犯,他忽略了察合台口中对暴君的不满,他把最重要的战争放心交给了庄森,他无视了有关于门格尔的奇怪流言,他亲自陪怨气冲天的莫塔里安挑选武器,他更是忍耐着被当做神明的误解,在罗嘉的母星观赏了整整一个月的对于他的神明崇拜游行。 在这漫长的时间中,他的确在最大可能地释放着自己的善意,哪怕它们有时候并不能得到非常正面的反馈:圣吉列斯、察合台、还有那个唠唠叨叨的莫塔里安,他们总是有着不满的理由,这也让他对这种温情的舞台剧感到了日复一日的疲乏与厌倦。 尤其是门格尔和他的军团事发之后,就宛如一颗最后的细嫩稻草一般,让帝皇心中某条耐心的丝线彻底的断裂…… …… 等等。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算了,那应该不重要。 —————— 总而言之,在这个基因原体大多回归,而大远征也彻底走上正轨的情况下,帝皇的确已经不再需要与新的儿子建立更多的羁绊了:更何况那些还没有回归的子嗣中,的确没有像三叶草一般,需要他重点照顾的特殊人物。 在这种情况下,帝皇就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了荷鲁斯。 荷鲁斯总是会让人类之主感到放心:牧狼神也许做不到最好,但他也绝对不会让事情的走向变得令人失望,只要他还保存着这份珍贵的品质,他就足以让人类之主托付任何事情。 在很多事情上,荷鲁斯并不是一个最优秀的选择,但他绝对是一个通用且不会出错的选择:在帝皇的心中,这就是他最优秀的子嗣所应当拥有的模样。 更何况,在引领自己血亲的相关方面,荷鲁斯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成功:福格瑞姆、圣吉列斯和察合台都是跟随牧狼神的脚步,才慢慢的了解了人类帝国。 想必,摩根也不会出现什么额外的差错:她可比刚刚回归那一会儿的圣吉列斯要乖多了。 至于庄森的态度:在帝皇的理解之中,他这个来自卡利班的儿子是一位冷静且乖僻的骑士,他更喜欢独自待在自己的城堡中,身边都是俯首贴耳的骑士,让这样一个喜欢独处的子嗣与自己的血亲并肩如此之久,已经是一种折磨,想必庄森也在怀念那些清冷的日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与生来的责任,哪怕是帝皇也不想强行违背这一点,热衷于结交新友谊的荷鲁斯当然比喜静的庄森更适合陪伴新的血亲的责任:至于他最喜爱的牧狼神心中的那点小小私心。 随他去吧。 不过是一点争权夺利的人之常情而已,既然人类之主本就不眷恋于所谓的王座与权力,荷鲁斯的这点小小的野心和贪婪,又能糟糕到什么地步呢? 只要人类之主解决了他那漫长的任务清单,他就会轻而易举地调解这些问题:包括他的牧狼神与他的掌印者之间,那已经有了些许苗头的矛盾,帝皇可不是什么热衷于部下相争的凡世君王,他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最后的老朋友能够得到应有的赞美与尊重,但是他现在真的没有时间。 先忍忍吧。 先放下吧。 等他完成这一切,他一定会处理这些事情。 只要等他完成那一切…… —————— 荷鲁斯在【皇者幻梦号】上知道了,自己的有一个姐妹:而且他们还见过面。 而他在【复仇之魂】上又得到了命令:他将负责对自己血亲姐妹的教育,就像他之前引导着福格瑞姆、圣吉列斯与察合台一样。 坦白说,牧狼神的内心现在并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惊涛骇浪的状态。 当荷鲁斯知晓了,那位【饮魂者】居然真的如同察合台所说的那样,是自己的血亲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尽可能完全的回忆起他和摩根在德鲁恩星系的相处,直到他确认了,自己完全没有流露出任何糟糕的一面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对于摩根的身份存在着一些惊愕。 就算他在与冉丹的战争中亲手砍下了小山一般的头颅,这样的惊愕也没有彻底的从他的内心深处完全消逝:不过比起一旁的巴巴鲁斯之王,荷鲁斯的表现却又要好上不少,莫塔里安已经在那里独自念叨很久了,口中满是对于第二个巫师血亲的不满和埋怨。 死亡之主对于自己新血亲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是鄙夷,但是也仅此而已了,每当他看到那些给他的军团留下了深刻伤痕的冉丹士兵的尸骸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个流传在战争前线的,有关于【饮魂者】的赫赫功绩:每想到这里,他口中的恶毒指责就会突然失去继续下去的动力和支撑。 死亡守卫的基因原体从不屑于否认自己血亲的战绩:他对这样的所谓功劳不屑一顾,也不愿意就此沦为和某个暴君一样的,自欺欺人的说谎者。 但这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一个巫师,一个亵渎的灵能掌握者:哪怕是他的血亲,居然立下了他不可否认的功绩:每每想到这里,莫塔里安就不由得狂暴的挥舞着自己的镰刀,把目之所及的一切异形通通堪称碎末。 都是因为这些异形渣滓,这些孱弱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才能让所谓的【饮魂者】成为那些愚者口中的传说。 还有他的兄弟:庄森,还有那个门格尔,他们太弱了,根本没有被苦难所捶打过的坚韧意志,居然连这样的对手都要拖上如此漫长的时间,甚至兵败身死,才导致了区区一个巫师,都能成为众人口中的所谓英雄。 早知道,他就不会离开对抗冉丹的前线了:他肯定能带着自己的子嗣清扫这些异形渣滓,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战斗,向世人展现来自巴巴鲁斯的力量,向世人展示科学与理性的力量,而不是让一个巫师在那里洋洋得意。 他本该这么做的……如果不是他实在忍受不了那个卡利班人…… 萦绕在莫塔里安身边的毒气因为他的愤怒与自我封闭而愈加地嚣张了,现在,只有他最亲近的子嗣才能站在他的身边,与自己的基因之父继续着这场屠杀。 当荷鲁斯率领着他的四王议会成功跳帮与抢夺了最大的那艘冉丹战舰,沐浴在所有人的欢呼与庆贺中的时候,死亡守卫已经和他们的基因之父一起,把整个异形的舰队杀了个对穿:但是比起影月苍狼的辉煌,巴巴鲁斯的子嗣们要显得笨拙许多,他们的伤亡也并不是那么的好看,而当莫塔里安回到了他的兄弟身边的时候,就连凡人辅助军都欢呼声都不由自主地低落了几个音节。 莫塔里安满不在乎,只不过那萦绕他的毒气甚至愈加的猖獗与严重了,甚至让阿巴顿这样的人物不得不别过脸去。 但荷鲁斯毫不在乎,他走上前去,在所有人的面前拥抱着自己的兄弟,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诉说着一个来自牧狼神的想法。 —————— 在对于冉丹舰队的屠杀所结束后的第一时间里,两位基因原体就已经搭载着运输机,来到了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上。 这是一段安静的旅途,莫塔里安端着一个盒子,他那本就瘦削且阴郁的面容现在更是愁云惨淡,就仿佛巴巴鲁斯被人炸了一般。 而荷鲁斯则是坐在一旁,静静地思考着什么,他的表情在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和一种狡黠的笑容之间来回变幻着。 如果说,刚刚得知了有关于摩根的身份的牧狼神处在一种惊愕的状态中的话,那么现在的影月苍狼之主就已经在战斗中彻底的冷静了下来,并且本能地思考起了一个他异常关心的问题。 摩根。 他的姐妹。 第二军团之主。 也是帝皇所钦定的,他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可以合理地带在身边的人物。 一位看起来很有能力,但是并没有什么执着于独立的傲慢,而且掌握着一支已经与他的影月苍狼有了密切配合的军团的……基因原体。 …… 一位血亲的回归自然让荷鲁斯感到了本能的欢喜,但是…… 他能否在这些身份中……找到一些对他有利的事情呢。 荷鲁斯不由得开始了思索。 在得知摩根身份的第一刻,荷鲁斯其实就有了一种恐慌:属于他的舰队,他的【力量】的第二军团的主力,那些掌握着不少神秘武器的精锐泰拉老兵,可能从此以后就不会是他的力量了,反而会亲近那些本就强大的暗黑天使:这甚至让荷鲁斯感到了某种新的压力,某种有关于无形的竞争的压力。 不过,当帝皇的新命令接踵而至的时候,一个想法也伴随着这个命令,在荷鲁斯的内心之中油然而生:他的兄弟庄森一向不是什么人际处理的大师,让血亲姐妹更亲近自己,对于荷鲁斯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么,如果成功的话,不管是第二军团,还是他们那强大的基因原体,不都会是他的【力量】么? 毕竟,影月苍狼已经与摩根的子嗣们并肩作战了几十年了,双方早就有了羁绊,既然摩根会在他的身边学习,那么让这种军团的羁绊影响到原体的友谊,从而让她成为自己的挚友,是很简单的事情。 在前一刻,还担心着基因原体对军团的影响,会让自己力量受损的牧狼神,现在又不由得庆幸于原体与军团的联系,让他拥有着拉拢摩根的最佳办法。 可惜马歇尔的那部分第二军团舰队已经被帝皇所召唤了,不然的话,他就可以立刻开始某些布局与计划:自从德鲁恩一别后,荷鲁斯其实也收集过有关于摩根的情报与信息。 越收集,越惊叹。 这让他甚至有些羡慕自己的兄弟庄森,拥有着这样一位出色的辅佐,一位【掌印者】。 尽管是荷鲁斯,也不会否认掌印者的能力。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掌印者似乎并不是庄森的专属:无论是早就已经表现了自己能力的摩根,还是她那支颇有价值的第二军团,伴随着帝皇的一道命令,对于此时的荷鲁斯来说,他们似乎不再是遥不可及,甚至可以说,是触手可及。 荷鲁斯偏过头,他看到了那光滑的墙壁上反衬着自己那张模糊的面容,他笑了起来,唇角勾起。 无论是圣吉列斯、察合台、还是莫塔里安,牧狼神从不会认为自己的朋友太多了。 而他在自己名义上的故乡克苏尼亚上,虽然没有学到更多,但是总归是明白一些道理的: 能够争取到的东西,自然要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一个属于荷鲁斯的掌印者,一个新的挚友,一个新的支持者,一个强力的臂膀,一个他可以在必要的时刻去信赖、去召集、去借助其力量的血亲。 听起来很不错,不是么。 —————— 当摩根得知了荷鲁斯与莫塔里安来访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休息室,甚至已经恢复了属于基因原体的身躯。 此时此刻,第二军团之主正待在属于第一军团之主的房间中,坐在属于第一军团之主的座位上,她的身边则是环绕着那些第一军团之主所信任的军官。 考斯韦恩、阿拉乔斯、与阿斯特兰,这些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在基因原体的伟岸与力量面前,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汇报着工作,聆听着命令,就像是在面对他们的基因之父本人一般。 偷懒与享受的时间终究是异常短暂的,在摩根稍稍恢复了自己的力量之后,她也不得不走出了自己的小天地,管理起了暗黑天使军团的运转与修复。 摩根的子嗣们伫立在房间的一侧,对于他们面前的场面多少感到有些惊讶:他们的基因之母端坐在第一军团的中心,随意的调度着所有的暗黑天使,就仿佛她是这个军团的女主人一般。 反倒是暗黑天使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当那些进来的庄森子嗣们看到摩根那高大的身躯后,反而露出了某种舒心的叹息。 在过去与冉丹的十几年战争之中,摩根的身影从荣光女王战舰的边缘,悄无声息地一路来到了第一军团的核心处,直到此时,在庄森缺席或者沉睡的情况下,这位【饮魂者】女士就会暂时的顶替起军团之主的责任,批阅着各种各样的问件与汇报,已经是暗黑天使们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虽然她依旧没有权力去插手那些传承悠久的修会,但是军团的日常运转和军事单位的简单调度对她来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当摩根基因原体的身份在暗黑天使中以一种沉默的浪潮而传开后,她的临时治理反而更加顺利了。 对于傲慢的暗黑天使来说,聆听一个凡人的话语,和聆听一位基因原体的命令,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与事情:最起码,对于一些心有芥蒂的老古董来说,这会让他们本能地感觉好受不少。 那位【饮魂者】,那位在战争中立下了他们难以想象的功劳与战绩,那位能够站在他们的基因之父身旁的人物,那位甚至一次又一次把他们从绝境中救回来的所谓【凡人】,其实是一位基因原体,一位理所应当比他们强大的人物。 如此一想,真让人舒服多了。 来自各个连队与骑士团的军官们来来去去,摩肩接踵,汇报着各自的内容,他们对于摩根虽然没有更多的崇敬,但是依旧保持着一种极为尊重的姿态,这甚至让一旁真正的摩根之子们撇着嘴,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感觉自己就仿佛是一群访客一般。 但这样的诡异气息,伴随着两位基因原体的来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赫克特等人被摩根支去了门口,而暗黑天使们也被赶到了其他的地方。 “大人……” 考斯韦恩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摩根只是摆了摆手。 【你应该陪在你的基因之父的身旁,不是么,阿考?】 考斯韦恩沉默了一下,便恭敬地行着礼,告退了。 当这位庄森最信任的子嗣刚刚消失在走廊拐角的时候,荷鲁斯与莫塔里安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之中。 —————— “摩根!我的姐妹!” “我知道这有些迟了,不过:欢迎你的回归!” 荷鲁斯还记得自己遇到第一个兄弟的时候:那个兄弟正是芬里斯的狼王,他率领着一大堆脏兮兮的蛮人,在一座闪亮的空中殿堂中与他第一次见面、相识、握手。 他还记得,黎曼鲁斯当时称呼他为【老大】,真是一个充斥着芬里斯风格的称呼。 实话实说,当时的荷鲁斯其实并不欢迎自己的兄弟,他并没有适应要与他人分享与帝皇的父子亲情的困境,更有甚者,他其实提出了一些……不那么美妙的建议。 不过荷鲁斯并不想更进一步地去回忆那些事情,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牧狼神,是他的每一个血亲的朋友:对于其中的某些人来说,更是挚友。 至于眼前的这位,也不会有更多的例外。 在荷鲁斯的眼中,他的姐妹似乎有一些拘谨:对于一个基因原体来说,她有些太矮了,甚至和那些阿斯塔特战士相比,都没有拉开一个足够的身高差距。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 荷鲁斯本想拥抱,但当他走到摩根面前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姐妹并没有相同的意愿:她有些沉默地伫立在那里,似乎在纠结于初次见面的活动。 她看起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血亲之间的热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头卡利班的狮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些事情。 荷鲁斯笑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而是顺势,以最丝滑的姿态,从拥抱变成了握手。 “很遗憾,我们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的相认,不过我会尽力弥补这些缺失的:摩根,我的姐妹,我再次正式的介绍自己,我是荷鲁斯—卢佩卡尔,来自克苏尼亚的卢佩卡尔,影月苍狼军团的基因原体,也曾是伱的军团的指挥者。” 【摩根,我是摩根。】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微,也许是身份的调换让她还有些本能都不适应,比起在德鲁恩上空那种侃侃而谈的从容,现在的摩根显得有些过分的小心。 【你曾指挥过我的军团?】 “是并肩作战,摩根,那是一段值得我骄傲的日子,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也将与你一起,在银河中并肩作战,为了我们的父亲,与我们共同打造的帝国。” 耳边传来了莫塔里安那若有若无的轻哼。 【并肩作战?就像我和庄森在冉丹战争中的那样?】 “是的,我会教导你有关于帝国的一切,包括一切只有我们才能知道的深层知识,我知道,在此之前你与庄森尽心尽力于这场战争,过错了得到这些教导的机会。” 【这是帝皇的旨意?】 “你应该称之为父亲。” 【啊……】 终于,摩根笑了起来。 【身份的调换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荷鲁斯,我想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牧狼神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无比豁达的笑声。 “没关系,我的姐妹。” “对于我的血亲,我只会拥有着无尽的耐心。” 说着,荷鲁斯的手掌便向前伸着,而摩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她的手比荷鲁斯的要小上很多,显得非常冰冷,就仿佛是一小块寒冰落在了沸腾的海洋之中。 她还是没有适应作为血亲之间的交流,荷鲁斯如此想着。 显然,庄森从来没有想过与自己的血亲有更多的羁绊,他满足于一种遥远的互相欣赏,就像是一个傲慢的骑士满足于那些最锋利的宝剑挂在自己城堡的墙上,而不是把它们时刻握在手中。 在这方面,庄森是个毫无疑问的蠢货: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这对牧狼神来说,只是好事。 荷鲁斯微笑着,他并没有立刻停下握手,而是继续询问着一些他早就准备好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最真挚的,荷鲁斯的确很关心他的血亲的情况,那种发自内心的亲情之爱让他这么做,只不过牧狼神已经习惯于在自己真挚的情感中,混杂一些更现实的东西。 牧狼神能够感觉到,伴随着他的话语与笑容,那拘谨的冰块在他的掌中慢慢融化,化作了一湍同样温暖的流水。 这让他的笑容,愈发地真挚了起来。 —————— 荷鲁斯的话语并没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他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了一旁的莫塔里安。 “我在我的【复仇之魂】上为你找了一些可以滋养灵魂的物品,我的姐妹,我听说你在之前的战争中消耗了太多,我不知道庄森有没有为你准备同样的东西,不过我还是把它们拿来了。” “莫塔里安执意要亲自确保它们的安全,直到它们交到你手里,不要被他的面色所误导,摩根,我们的兄弟曾经赞叹你的功绩……” “我从没有那样说过!荷鲁斯!我也永远都不会赞叹任何一个巫师与灵能的渣滓!” 莫塔里安,他没有更多的话语与问好,只是如同一头蛮牛一般一路闯到了摩根的面前,他几乎要把那个箱子摔在地上:不过幸好他没有那么做,只是以一种能够称之为冷漠的态度,把箱子塞进了摩根的手中。 “别替我说谎话,荷鲁斯!” 他粗声地厉喝着,然后移动着自己的视线,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血亲。 死亡之主居告临下地看着他的巫师血亲,他那被呼吸罩所包裹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见面的话语,不过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巴巴鲁斯的毒雾之中。 荷鲁斯的面容只是僵硬了一瞬间,就在任何人都能感应过来之前再次恢复。 “莫塔里安他只是有些……” “够了,荷鲁斯!” 死亡之主挥手,打断了自己兄弟渴望继续修复他和摩根两人关系的最后一丝努力,他看着摩根,以一种非常严肃与认真的表情,尽可能地收敛起自己的愤怒与傲慢:这是他对于摩根那毋庸置疑的战绩的肯定与承认,他不会掩盖这一点。 “你在战争中做了一些事情,一些我不想否认的事情,但那不是什么值得大吹大擂的事情,你只是做了任何一个帝国的战士都应该尽到的本分,别在那里洋洋得意。” “我会盯着你的,摩根,我会盯着你的巫术。” “你最好祈祷你不会犯下和那些巫师一样的错误,否则……” “别指望我会留情。” 他用着一种轻柔却冰冷的预言诉说着这一切,随后,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血亲,就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自己的身体,离开了。 拿着一个送给灵能者的,装满了灵能礼物的盒子,已经让莫塔里安的愤怒达到了极致,如果这不是荷鲁斯的请求,他早就爆发了。 摩根眨着眼睛,看着莫塔里安的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尽头,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无用情感:对于死亡之主,摩根其实没什么感觉。 他的灵魂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那上面的腐朽气息,已经渐渐的萦绕起来了,摩根才不会傻到去谋求那种食粮。 趁着这个机会,她让自己的视线在那些荷鲁斯的仆从身上飞速的掠过。 塞詹姆斯一直在看着她,当他注意到摩根的视线的时候,他微笑着行礼,既没有太尊崇,也没有太戏谑,保持着一种与之前别无二致的淡然。 阿巴顿的目光与摩根短暂的相遇了一下,他似乎在那一瞬间本能地想着什么,但是下一刻,他的视线再一次阿巴阿巴了起来。 嗯……阿巴顿还是阿巴顿。 这样的阿巴顿其实挺好的。 剩下的那些影月苍狼就连摩根的视线都没有注意到,不过是…… 嗯? 蜘蛛女皇的视野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影月苍狼身上停留了一秒。 他看起来是一个面相异常平庸的人物,甚至不会让人记住,不过当他注意到摩根的视线的时候,他只是抬着头,偏着脑袋,露出了同样的一抹笑容。 九头蛇不死…… 她似乎听见了某种低吟。 “摩根。” 荷鲁斯的话语打断了蜘蛛女皇继续的观察。 “谅解一下我们的兄弟吧。” 牧狼神叹息着,他的心中同时活跃着两股气息:对于调和莫塔里安与摩根关系的失败,和可以趁机进一步凸显自己形象的喜悦。 它们并不矛盾。 —————— 牧狼神和蜘蛛女皇的谈话又持续了一段时间,而这段谈话在涉及到一个距离他们并不算遥远的星系的时候,便结束了。 “在正式进攻塔克斯之前,冉丹的舰队在那个星系似乎停留了一段长到不正常的时间,这其中显然有着一些问题,一些值得我们去探索一下的问题。” “你与我,还有我的军团,会是先遣部队,我们的父亲很快也会抵达那里,事不宜迟,我想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摩根聆听着荷鲁斯的话语,啃食着荷鲁斯的礼物,她的脑海中回想起了荷鲁斯所提及的那个星系。 她想了一下。 想了一下那个星系所能存在的东西,想了一下荷鲁斯,又想了一下庄森。 她没想太久。 —————— 庄森睁开了眼睛。 然后一跃而起。 “战事怎么样了……” 焦急的询问在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口中横冲直撞,但伴随着他的起身和巡视,他的问题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他发现自己在一间病房着,那些最高阶的暗黑天使此时正围绕在他的身边:他们的盔甲上并没有战争的硝烟与灰尘。 在一瞬间,庄森就想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冉丹被击溃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角。 考斯韦恩向前一步。 “帝皇率领着包括禁军、影月苍狼、死亡守卫和机械教的大军,已经杀死了冉丹的统治者……” 战况以最简短的方式被庄森所吸收,他点了点头,随即询问了一下军团的情况。 几位骑士长面面相觑,然后低声地一一汇报。 越听,庄森的眉头越紧皱。 实在是太乱了,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摩根是怎么…… 等等。 “摩根呢?” 狮王后知后觉地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左右,没有看到自己的血亲。 “摩根在哪?” “嗯……” 考斯韦恩卡了个壳,不过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也没有特别在乎这个答案,他只是挥了挥手。 “不管她在哪,把她叫来,我需要她的帮助和协助。” 说完,庄森继续揉了揉自己的眉角,战败的疼痛在困扰着他,而军团的混乱让这种困扰变得有些愈加沉重。 他需要摩根的力量。 只要摩根来了,只要摩根和他一起处理这些事情,只要摩根能够发起…… “我的大人。” 终于,考斯韦恩开口了,这段话语实在是艰难,需要和他身边的几个暗黑天使共同完成。 “摩根大人……” “摩根她……” “摩根她并不在【不屈真理号】上……荷鲁斯大人带走了她。” “……” “……” “……” 考斯韦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感到了炎热。 庄森拿起了自己的头盔。 颤抖着手。 —————— “考斯韦恩。” “阿斯特兰。” “阿拉乔斯。” “你们留下。” “其他人,出去!” (本章完) 第166章 杀,与反杀 当荣光女王级战舰【不屈真理号】在原体的愤怒下瑟瑟发抖的时候,另一艘同属于荣光女王级战舰的【复仇之魂号】则早已搭载着星海中的帕里斯与海伦,再一次驶进了名为塔克斯的星系之中。 其实称呼这里为【星系】实在是过于勉强,毕竟名为塔克斯的存在,现在早已死去,并被亚空间的滚滚洪流所彻底吞噬,无论是恒星还是世界,亦或者是那场最惨烈战争的任何痕迹,在足以抹平任何时间与空间的至高天面前,都是最脆弱的存在。 当影月苍狼的舰队行驶过这个几天之前还是无垠炼狱的星系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混乱不堪的亚空间漩涡和几块零零散散的世界残骸,那是一场属于亚空间的饕餮盛宴之后所遗留下来的最后痕迹,笼罩在了没有恒星照耀的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他们每个人在刚刚都亲手斩下过冉丹武士的头颅,那么每一名荷鲁斯之子都不会相信,这里会爆发过一场战争,而且是放眼全银河,都最为惨烈的战争:它足以杀死上万名阿斯塔特战士,并在之后的余波中继续杀死包括一千名禁军在内的大量帝国精英。 有上万的阿斯塔特战士,数百艘战舰,数以亿计的凡人辅助军的战士,还有几倍于这个数字的异形大军和舰队,在接连不断的绞杀作战中殒命,而他们的躯体与他们的鲜血,现在已经被亚空间的浪涛吞噬的干干净净:除了生者脑中的回忆,再也没有任何的痕迹,证明他们生存与战斗过。 人类征服了自己的母星,又征服了星辰与银河:而且是再一次的征服,但在亚空间的伟力面前,人类却又仿佛回到了那数万年前的远古时期,那在各种无法阻挡的自然灾害面前无力回天的,来自血脉之中的恐惧与噩梦。 如此想来,这亚空间之中的力量,倒是比现实宇宙中的绝大多数事物要更为可怕:但所幸,它们只是一群类似于自然灾厄的,没有自我认知的存在,完全可以做到规避与合理利用。 当他的目光在那曾经是塔克斯恒星的空洞上掠过的时候,荷鲁斯是如此想的。 对于亚空间,牧狼神并没有更多的兴趣与相关知识,他对于那些喜怒无常的空间的大多数理解,都来自于他的兄弟马格努斯:帝皇总是不喜欢和他的子嗣们提及那些诡异的地方,就像他不喜欢那些堪称狂热的信仰,在自己的国土上生根发芽一样。 而在马格努斯的口中,亚空间从来不是什么过分危险,或者需要额外防备的地方:荷鲁斯相信他的兄弟的智慧,普罗斯佩罗的国王终究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的判断要比任何的书籍、古迹和论文都更具有权威性。 再加上,无论是荷鲁斯,还是影月苍狼,从来都没有在灵能方面显示过他们的天赋,所以,荷鲁斯就把马格努斯的态度和马格努斯的知识作为了他在灵能方面的认知与力量:这正是牧狼神所擅长的。 荷鲁斯也许在很多方面都不是最好的那一个,但他拥有着那样的能力与魅力,让那些最杰出的兄弟能够成为他的伙伴,他的力量。 因此,牧狼神便完美无缺,没有着足以致命的缺点;牧狼神便最为优秀,没有会让他的基因之父感到失望的可能性;牧狼神便万众瞩目,没有兄弟能够挑战他在帝皇与众人心中的位置。 荷鲁斯做到了,他成功的做到了这一切,并安然得享受着作为帝皇最爱之子的亲情,与诸原体之长的荣耀和地位:前者尤其是让他视若珍宝,而维系这足以让他满足的特殊地位,就是荷鲁斯在现在与未来,一心想要做到的事情。 这可不容易。 他不能松懈,不能因为自己的成就而洋洋得意,也不能对自己的任何兄弟视而不见:荷鲁斯不允许自己这样做,他强迫着自己加倍地努力,来维系这如同梦幻一般的幸福时光: 帝皇的宠爱。 兄弟的亲情。 万众的敬仰。 军团的高贵。 他每一项都不想丢掉。 所以,他还要继续努力。 就从……眼前开始。 牧狼神的眼珠转动着,看向了另一旁:他那有些矮小的姐妹正站在那里,目睹着已经彻底死去的塔克斯星系。 他笑了起来。 “在想什么,摩根?” —————— 【战争,与牺牲。】 摩根清冷的话语在荷鲁斯的耳旁回荡着,牧狼神用心地听着,并观察着他的血亲。 在对待那些新认识的人物的时候,牧狼神总是会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他以此为傲。 就像他当初第一次见到圣吉列斯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位来自巴尔的兄弟,会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们的友谊将会持续到时间的尽头,亦或者是他们其中一人生命的终末。 而除此之外,荷鲁斯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一些奇怪的兄弟,但他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保持着一种可贵的友谊:最起码不是敌对。 哪怕是庄森:荷鲁斯知道那头卡利班的狮子对自己其实并不是异常的信服,不过他也很确信,庄森并不讨厌自己,他们彼此之间只是有些冷淡而已。 没有人会讨厌荷鲁斯:这正是让荷鲁斯感到最骄傲的一件事情。 摩根,也会如此。 当荷鲁斯顺着摩根的视线,看向那些仅剩的残骸的时候,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拍了拍自己血亲姐妹的肩膀。 “不用担心,摩根,没有人会忘记这一切,你的努力,还有每一名参战者的努力和牺牲,都是会被铭记在任何功勋柱上的。” 【包括复仇之魂?】 “当然。” 荷鲁斯回应地没有丝毫的迟疑与犹豫。 “虽然冉丹战争的功绩属于你和庄森,属于第一军团,属于黎曼鲁斯、伏尔甘和他们的子嗣,但我同样会铭记于心的,任何牺牲都应该被铭记于心,忠诚者的鲜血永远都不应该白白流淌。” 当牧狼神说出这些铿锵有力的话语的时候,他的心灵与意志是炽热的:摩根能够感受到,此时的荷鲁斯并没有什么私心,他在发自内心的感慨着面前的一切,说出了他的诺言。 当他的目光在那些仅剩的残骸中穿梭的时候,摩根甚至能看到一种遗憾的光芒:那是错过了一场伟大战争的遗憾。 “我曾在帝皇的身边战斗了整整三十年,也曾率领我的军团对抗各种强大的对手,但是我始终没有一次如此传奇的功绩,也始终不曾见到如此之多的鲜血流淌。”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甚至羡慕庄森,他是幸运的。” 荷鲁斯诉说着这些话语,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影月苍狼的舰队开始了又一次跃迁,远离这个随时可能出现危险的星系。 伴随着塔克斯星系的一切被抛在了身后,牧狼神与他的血亲便继续着之前的活动:他们随意地漫步在【复仇之魂号】的回廊中,观赏着那些铭刻在画作与雕像之上的累累功绩,而以这些曾经的胜利与战绩作为契机,荷鲁斯详略得当地为他的血亲讲述着帝国的一切。 荷鲁斯的脚步要更为靠前那么一些,他的方向决定了两名原体前进的道路。 他介绍着自己的军团,他的影月苍狼,他最大的骄傲:他以一种父亲与将军的姿态一条条地诉说着那些伟大的功绩,伴随着他的话语与步伐,两位基因原体行走在那些最为辉煌的走廊上,两侧满是影月苍狼军团与各种友军并肩作战的伟大胜利。 —————— 只有两位军团的侍从跟在他们身后:阿巴顿和赫克特作为各自基因原体的护卫与随从,并肩伫立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 而从这两位阿斯塔特战士碰面的那一刻开始,阿巴顿的视线就不时在赫克特的身上拂过。 瞧瞧这个身高,再瞧瞧这有力的臂膀,他以前怎么没在第二军团见识过如此的人物,他甚至能够想象出来,这样的躯体与天赋会蕴含着怎样的力量……天呐…… 让他想想,距离这里最近的竞技场在哪来着……不……不不不……阿巴顿,你在执行任务! 认真!你要认真! 别去想了……嗯……他记得在前面那个分岔路口左拐的话,就会抵达一个竞技场…… ……别去想了! —————— 【这个胜利是你和阿巴顿一起获得的?】 “啊,还有托嘉顿,不过他当时并不在镜头里。” “当然,这场胜利也有你的战士的功劳,你看到那些银白色盔甲的战士了么?他们就是来自第二军团的突击梯队,这些泰拉老兵的力量与速度让人印象深刻。” 在自己的血亲面前,荷鲁斯微笑地讲解着这些胜利,他们走过了很多幅画作与照片,那上面无不描绘着最夸张的胜利:荷鲁斯与他的军团站在难以想象的敌军的尸山血海之上,放声大笑,而他们的身边总是有着那些银白色的身影。 当他们拐过了一个走廊拐角的时候,那些银白战士与影月苍狼并肩作战的记录便骤然增加,荷鲁斯极为热情地介绍着,对着这些曾经都联合胜利如数家珍。 “这是奥塔瓦战役,我的一个大连和你的一个大连,在三天的时间里就摧毁了一整个绿皮帝国。” “这是发生在富克里斯星系的大清洗,在你的子嗣中,一个名叫迪卢木多的战士脱颖而出,他一个人就击穿了叛军的一座要塞,我亲自为他授予了勋章。” “这是发生在提那可大漩涡区域的围城战,你和我的军团,还有来自于第七军团的援军,一起并肩作战了超过十个月,才拔除了所有的异形要塞:还记得那个战士迪卢木多么,他在这场战役结束后就成为了连长。” “而这个,则是……” 数十场大大小小的胜利、围攻与绞杀被荷鲁斯娓娓道来,两个军团的羁绊与友谊在牧狼神的口中化作了悠长的诗章,就像一切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荷鲁斯声情并茂地咏唱着这些故事,就连他自己都沉浸在这场辉煌的记忆之中。 直到他听到了一声来自于摩根的轻浅笑容。 【你的战士似乎很喜欢与我的子嗣并肩作战,荷鲁斯,这是因为你曾经负责指挥与统率他们的原因么?】 “我曾经指挥过很多军团,我的姐妹,父亲给予了我这份信任与重担,让我在你们回归之前,暂时的负责这一切。” 【但你似乎特别喜欢与我的军团一起战斗,我在这里的绝大多数的记录中,都看到了你和我的军团一起获得胜利。】 荷鲁斯笑了起来。 “谁会不喜欢强大的战士呢?” 【你在说我的子嗣?】 “我的影月苍狼也很强大,我亲爱的摩根,但是我也不会否认一个铁一般的事实,那就是你的军团拥有着最好的战士,无数的泰拉老兵云集在那里,只有暗黑天使在这方面能够与之相媲美。” “很多次,他们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锁定了胜局:与你的子嗣们并肩作战是一种享受,他们的刀刃迅捷且致命,能够在第一时间把敌军的兵团化作死尸,在大部队正式登陆之前,真正重要的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 摩根笑了起来,它第一次笑的如此明然,带着一种子嗣被夸耀的时候,所无法抗拒的快乐。 荷鲁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这当然在他的预料之内:牧狼神的脚步引导着这次谈话的氛围,他当然会把自己的姐妹带到这些记录着第十六军团与第二军团美好回忆的走廊之中,用无数的被记录下来的胜利与笑容来说明着两个军团之间由来已久的友谊。 【友谊。】 摩根轻轻的吐露着这个简短的词汇,她的语气很小心,就仿佛在诉说着一种很新奇的东西。 “当然,友谊,我的姐妹。” “就像是你和我,现在,你和我之间就有着友谊。” “我们是朋友,不是么,就像你的子嗣和我的子嗣一样。” 看着他的血亲一点点化开脸上冰冷的戒备与谨慎,对于牧狼神来说,是一种足以让人感到快乐与成就感的信号。 荷鲁斯与摩根并排走着,他总是要靠前半个身位,让自己的脚步成为这次谈话与闲逛的引领者。 他继续前进着,高声地讨论着两个军团的各种情谊:那些战斗之中的荣辱与共,那些生死关头的托付与信任,那些共同享受着胜利与荣耀的深刻回忆。 友谊。 他总是提起这个词汇,虽然并没有特意的强调,却总是让它出现在话语之中。 他敲碎这摩根心中那并不算厚重的冰层,直到他们又展览完了一个胜利的记录,直到摩根第一次主动的开口。 【我也有着自己的友谊,荷鲁斯。】 牧狼神微微弯下身子,用着一种尊重的姿态,等待着自己的血亲的第一个话题。 “与我的塞詹姆斯么?他可是一个好孩子,我为他骄傲。” 【有他,还有阿里曼,你知道的,马格努斯的子嗣,还有一个名为凯莉芬妮的女性,是我在凡人中认识的。】 “啊,阿里曼,我的确有着一些印象,他适合成为朋友。” 荷鲁斯努力的回忆起那个千子军团之中的战士,而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摩根的脸庞上移开。 他那狼一般的视线成功的捕捉到了摩根面容上的难色,她似乎在纠结着一个问题。 “你大可以向我询问你所焦虑的任何事情,我的姐妹。” “我们是朋友,这不是一句虚无的定论。而是一个真正的事实。” “你是我的朋友。我很乐意为你解决任何问题。” 牧狼神很满意的看到,他的血亲的面容似乎又缓和了一点。 【我也想和……我的子嗣成为朋友,荷鲁斯。】 摩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赫克特与阿巴顿,压低了声音。 【就像我所看到的那样,你和你的子嗣,你们在那些胜利的记录上,拥抱在一起,就像是真正的朋友一般。】 荷鲁斯笑着。 “当然可以,摩根,不要担心这个问题,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战士的友谊是牢固的,稳定的,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我和我的很多子嗣都是朋友,他们能够给予我很多正确的建议,而不是掐媚。” 荷鲁斯用一种没有任何杂质的本能的骄傲,洋洋得意地夸耀着自己的子嗣。 摩根的话语则在继续,它竖起了耳朵,聆听的走廊尽头那属于竞技场的欢呼与打斗的声音。 【在千子军团里,我目睹过马格努斯和他的战士的相处,他们以一种崇拜的态度围绕着他,把他当做无尽智慧的源泉,总是非常的尊重与爱戴,但是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些……太过于正式。】 “那暗黑天使呢?” 荷鲁斯不由得问出了这个他有些在意的问题。 他的疑问让摩根很是安静了一会儿,就在荷鲁斯担心自己的这个疑问是不是有些过于鲁莽并且明显的时候,他听到了摩根那有些低声的回答。 【在不屈真理号上,同样有很多用来记录胜利的作品,庄森和他的子嗣都会在上面,但他们从来都不会……笑。】 【不会像你,和你的战士那样的拥抱与微笑。】 “这让你感到陌生?” 【有一点。】 荷鲁斯继续笑着,他再一次迈开了自己的步伐,继续着这次看似漫无目的的闲逛。 但当摩根紧跟着他的时候,牧狼神的脚步在他那看似闲散的话语中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 他自然而然地把摩根带进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竞技场内,在那里,无数的影月苍狼正在互相进行了比斗与竞赛,而当他们看到他们基因之父的身影的时候,他们发出了由衷的欢呼。 那是山呼海啸一般的,蕴含着无尽的崇拜与爱的欢呼。 荷鲁斯站在那里,他只是抬起手,轻轻地摆了摆,向着比斗的胜利者与失败者露出了同样和睦的笑容与鼓励,就让这样的欢呼越来越隆重,越来越让人印象深刻。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听到了自己血亲的话语在他的耳旁回响,那其中夹杂着惊愕和一些羡慕。 这正是荷鲁斯所需要的。 “放心,摩根。” 他低声的向着自己的血亲保证着。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的。” “我很乐意看到你和你的孩子们有着同样的羁绊,毕竟,你和我是朋友,不是吗?” 终于。他等到了自己血亲脸上那真挚的笑容。 【当然。】 【我们是朋友。】 —————— 两位基因原体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这座竞技场。而正当荷鲁斯在思考着如何继续接下来的话语的时候,他发现摩根正在看着他。 蜘蛛女皇轻轻的抿着嘴,似乎有些犹豫。不过最终,她还是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语。 那话语的声调很低,但是牧狼神却在其中听到了由衷的诚恳、感谢与真挚。 【我想说,我想感谢你的无私帮助,我的兄弟。】 荷鲁斯笑了笑。 “在德鲁恩的时候,你可比现在要外向许多,我的姐妹。” 【我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外向的人……也许吧。】 【不过更多的原因是,在庄森的第一军团中,我必须是那个坚定甚至有些张扬的人物。】 “那么在我这里呢?” 荷鲁斯看着他的血亲的精致面容:那是一张敏感多思的面孔,但是比起刚刚见到他的拘谨、冷漠与犹豫,已经好上太多了。 这是他的杰作。 他用话语、态度与诚恳所打造的杰作。 荷鲁斯为之骄傲。 然后,他听到了摩根带着笑声的话语,其中蕴含着一种因为快乐而放松的情绪。 【在复仇之魂上,我感受到了另一种……气息。】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你,荷鲁斯。】 【你很像我们的父亲。】 —————— “我们的父亲?” 荷鲁斯一种真正的惊讶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是的,我们的父亲,虽然我没有真正的见过他,但是我的脑海中有着关于他的印象。】 —————— 【你和他很像,荷鲁斯。】 【你和帝皇,很像。】 —————— 摩根没有真正的看向荷鲁斯,她低着头,维持着一种看似拘谨的态度。 但她能感觉到,这句话语比一整卷的歌颂与赞扬,都更让牧狼神感到由衷的高兴。 荷鲁斯用自己的手掌轻轻地摸着他的胸甲,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那枚金戒指。 “可能是因为,我在他身边待了很长时间吧。” “命运让我第一个遇到了我们的父亲,在他身边待了三十年,所以我有些像他。” 【不。】 他听到了摩根轻声的回答,那回答就像是带着一种魔力一般,让荷鲁斯认真的倾听着。 【雄鹰能够翱翔,是因为他们本就是雄鹰的孩子,而不是因为他们比走兽更先看到天空。】 【你和帝皇很像,荷鲁斯,这是一个生来的事情,这是命运的安排。】 在复仇之魂号那寂静且漫长的走廊中,摩根慢慢的说出了足以让荷鲁斯铭记的第一句话。 【并不是因为你第一个遇到我们的父亲,才会和他如此相像,这不是因为单纯的运气,而是因为你本就特殊,是因为你是我们之中与帝皇最像的那个。】 【也许,我们父亲在创造你的时候,他输出了格外多的爱,与信任。】 —————— 【也正因如此,在那个他失去了我们,他最为孤单与寂寞的黑暗时刻。】 【命运,让你第一个与他相遇。】 —————— 摩根微笑着。 她诉说着这些话语,就像是在随意的诉说着一些常识一般。 然后,她迈开了自己的步伐。 这一次,她先走。 (本章完) 第167章 噫!他信了! 当令人放心的塞扬努斯和滑稽无比的托嘉顿肩并着肩,一起来到了【复仇之魂号】最顶层的甲板上的时候,他们正巧看到了阿巴顿是怎么一点点把赫克特拽到竞技场上去的。 艾泽凯尔的脸上洋溢着无比快乐的笑容,当他得到了来自自己基因之父与另一位基因原体的准许的时候,他便欢快地把执着于自己岗位的摩根之子拖走了: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条拖拽着死鹿尸体的快乐野犬。 “瞧瞧那个身板~” 两位影月苍狼站的远远地,好与自己那丢人的兄弟隔开一个看起来很安全的距离,不过这并不阻碍托嘉顿低声地赞叹着。 “他估计快有原体高了,我觉得他的那条胳膊甚至能直接夹死一个绿皮的warboss,你再看看他的那个大腿,都快赶我的腰粗了。” “王座啊,他是怎么长得……据说他还只是一个新兵?” “算不上是新兵,最起码,他从头到尾打完了与冉丹的战争。” “那倒的确算不上是新兵了,我记得他叫赫克特?” “是的,赫克特,来自于第二军团的第二舰队,那个总能在战场上搞出点狠活和节目效果的部队,你应该对我们的友军稍微上点心,塔里克,我记得他几年前就已经有名声传出来了。” 塞扬努斯的话语轻轻的回荡在空旷的回廊之中,而在他的身边是琳琅满目的艺术品:那些由大理石打造的雕像是依附于影月苍狼军团的凡人艺术家们的供奉,他们雕刻与赞扬着荷鲁斯与他的子嗣们的雄伟英姿,以换取继续参加这场如同神话一般的大远征的资格。 有些影月苍狼会无比沉溺于这些精美的记录品,他们会为了一个最合适被记录下来的姿势而辗转反侧,一遍又一遍地呵斥着匠师重新来过,不过塞扬努斯从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尽管他和阿巴顿一样,是影月苍狼军团之中,功绩仅次于荷鲁斯的伟大战士。 “那个时候,他们最有名的新人不是迪卢木多么,那个一个人能杀穿一座要塞的家伙,不过我听说他配合作战的能力烂爆了,无论和谁合作,到最后都能打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是的,阿西曼德和我反应过这一点,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亲爱的塔里克,在背后说人坏话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那个人的基因之母现在距离我们不到十米。” 塔里克—托嘉顿吐出了一大口热气,对于塞扬努斯的谴责,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真是有意思,明明基因原体看起来没那么高大,但是她的子嗣中总是会有一些怪物,那个迪卢木多也好,还是这个赫克特也罢……” “……你说,他们两个谁能更强一些?” “我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塔里克,强弱从来都不是能够空口无凭所地决定的,一场战斗的胜负能够被太多的事情左右了……嗯,不过我觉得,他肯定没有那个迪卢木多长得帅。” 赫克特那肃穆且规整的面容浮现在塞扬努斯的脑海中,这位摩根的爱子其实相貌并不差,但是当塞扬努斯把他和迪卢木多的长相做了一下对比之后…… 摇头。 完全没得比。 “啧,这倒是。” 在另一边,塔里克同样的话回忆了一下过往的经历,不由得严肃的点了点头。 “迪卢木多那张脸,哪怕是放到帝皇之子或者圣血天使那里,都能让人印象深刻,更别说那小子还那么能打,虽然我觉得他其实是打不过我的。” 塞扬努斯撇了撇嘴,他没有应和这句无聊的话语,而是转过头看向了阿巴顿和赫克特:这两个大只佬现在拉拉扯扯,已经快要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看起来艾泽凯尔已经迫不及待要再一次在竞技场和第二军团的人物一决高下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这可是这位荷鲁斯爱子最喜欢的活动。 他也不担心阿巴顿会输:二团的那些泰拉老兵的确很可怕,但阿巴顿要是连一个天赋好一些的新人都打不过的话,那他这七十多年的战士生涯可真是喂了黎曼鲁斯了。 再说了,哪怕真的打不过,不是还有那无敌的终结者甲么? “看起来,我们的小艾泽凯尔终于又找到了他心爱的小骨头。” 托嘉顿的嗤笑在塞扬努斯的耳边徘徊着。 “我记得他以前就喜欢这种打斗游戏,还在第二军团那里发展起了一个摔跤协会?” “是的,不过这个协会现在已经解散了,毕竟那些愿意陪着他一块疯的那群武疯子,不都是第五舰队的人物嘛,他们已经在亚空间风暴中失联很久了。” “啊,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群二团的疯子,据说他们在战斗中比以前的食尸鬼和现在的战犬都要更可怕,能用链锯斧就一定不用链锯剑,能用链锯剑就一定不用爆弹枪……” 说着,托嘉顿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前方。 在那里,他的基因之父荷鲁斯正与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摩根分享着【复仇之魂号】上最顶端的一个观景台,他们靠得很近,倚靠在那特别加固的栏杆上,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牧狼神显然聊到了一个兴致勃勃的阶段,他正微笑着举起自己的一只手,洋洋得意地展示着他手上那个老旧的黄金戒指,并享受着自己的血亲那淡然的笑容,和青蓝色瞳孔中那并不容易察觉到的一丝丝羡慕与渴望。 “我们的荷鲁斯大人又在炫耀他的射手座了。” 托嘉顿笑了起来。 “每遇到一个新的原体,他都要来上这么一次,不过想想也是,我要是他,我肯定也对着每一个兄弟都来上那么一次。” 塞扬努斯同样笑着,不过他只是轻微的哼了一声,此时,他的目光正在摩根的身上穿梭着:虽然他和摩根早就认识了,而且拥有着一段货真价实的友谊,但是以一种需要尊重的视角看着她,却依旧能够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比起自己的基因之父,甚至比起他记忆中的其他原体,这位摩根女士看起来难免有些过于瘦弱,任何人对她的第一反应,都会停留在类似于【孱弱】与【温和】之类的词汇上:这些词汇本身也许并没有什么,不过它们唯独不适合形容一位基因原体。 看起来,这位第二军团之主也许会在未来陷入到某些关于她的实力的流言之中,不过塞扬努斯倒是保持着可贵的冷静:他异常清晰的记得,在这个在他的基因之父的对比下,显得孱弱的皮囊中,可是隐藏着一位名为【饮魂者】的怪物。 饮魂者。 单单是这三个字,就代表着军团级别的危险与力量:在冉丹战争局势正酣的时候,荷鲁斯也曾与他的四王议会简短地讨论过有关于饮魂者的实力问题。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摩根的原体身份,但尽管如此,根据当时流传出来的情报与他们自己的推演,影月苍狼依旧得出了一个很可怕的结论: 以【饮魂者】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如果影月苍狼军团没有荷鲁斯压阵,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成功的实施斩首的话,那么他们的伤亡大概率是……【不可接受】的级别。 现在想来,如果摩根是一位与马格努斯同样的灵能原体的话,那么这个推论就是异常准确的:在那看似弱小与柔和的美丽之下,是足以覆灭军团、王国与世界的,最可怕的天灾。 任何小觑她的人,任何被她的外表与笑容所欺骗的人,都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想到这里,塞扬努斯甚至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那笑容满面的基因之父,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的困惑。 牧狼神可不是那些庸人。 塞扬努斯如此想着。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托嘉顿那由衷的困惑。 “仔细想想,其实还真是有意思呢,塞扬努斯。” “我们眼前的这位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和很多我们所认识的第二军团的战士,其实并不怎么像,你难道没看出来。” 塞扬努斯的瞳孔中划过了几丝光芒。 “基因原体与他的子嗣其实未必会有更多的相像,塔里克,荷鲁斯大人与我们之间的亲密关联只是一种额外的幸运,所以才有了阿曼西德那样的幸运儿。” “再说了,你想想圣吉列斯?” “在圣吉列斯回归之前,又有谁能想到,那个嗜血如命,恶名昭彰的食尸鬼军团,会有那样的一位基因之父呢?” “这倒是。” 托嘉顿点了点头。 “不瞒你说,当初我看到巴尔的时候,我其实还是挺惊讶的,那种地方居然还能够住人,还能够有传承下来的文明和葡萄酒,我们的圣吉列斯大人在那样的风沙地狱中长大,居然也能成为那样的完美无瑕的存在,现在想想,这都能让我感到吃惊。” “克苏尼亚也好不到哪去,难道你忘了么?可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就是在那里长大的,你和我也是在那里长大的。” “说的也是……照这么说,穷山恶水反而能出好汉?” “跟那没关系。” 塞扬努斯再一次地看向了两名相谈甚欢的原体:帝皇在上,除了圣吉列斯大人,他的基因之父从来都没有和一位刚刚相识的血亲,能聊到这种地步。 “我倒是觉得,一个人的成长并不完全取决于环境,更多是还是取决于他自己的意志与力量。” “炼狱一般的地方,当然有可能走出一个坏人,或者一个被野心烧光了脑子的倒霉蛋。” “但是仙境一样的地方,从里面走出来的也未必会是好人,没准还会是……更狡猾的恶人?” —————— 【在你口中的克苏尼亚宛如炼狱一样啊,荷鲁斯,这倒让我觉得我的母星宛如仙境。】 荷鲁斯与他那温和的血亲前倾着身子,靠在栏杆上,随意地闲谈着他们各自的一些事情。 牧狼神没有立刻把话题引导到诸如帝国的事务或者大远征的战争之上,他用着一种快乐的语气,从摩根那由衷的赞美里出发,热情洋溢地诉说着他与他的军团的辉煌历史:其中的一大段,都是在事无巨细地回忆着他与帝皇并肩作战的三十年光阴。 他一件一件地翻阅着自己的往事与过去,从他被帝皇在克苏尼亚找回开始,到人类之主是如何在瑞丽斯与他并肩作战,守望相助,再到那些更有名的战役…… 牧狼神用了一长串的比喻与举例诉说着自己的母星,诉说着那星球级别的帮派战争,还不忘炫耀着自己最出色的那些孩子:在他们成为一名影月苍狼之前,他们就是足以扬名一个世界的强者了。 不过摩根倒是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尽管牧狼神在有关于自己母星的回忆中,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但是他却只字不提在母星上的经历与过往,就仿佛荷鲁斯的整个人生,都开启于帝皇找到他的那一刻。 但摩根没有提问这个问题,在荷鲁斯热情洋溢的诉说着他的各种经历与回忆的时候,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只是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安静且简单的听众。 她甚至很少开口,而是用自己瞳孔中那不断闪烁与变幻的万般色彩,回应着荷鲁斯的话语,她的嘴角越是紧闭,她眼中那对于传说与故事的向往就越是璀璨。 这一切当然没有逃出荷鲁斯的眼睛,牧狼神显然在他的微笑中注意到了这一点。 在与自己的血亲正式相认的第一天,荷鲁斯就得出了这样一个重要的结论。 他的姐妹也许从外表看来,是一个有些拘谨且内敛的人,但是她的心中同样燃烧着熊熊火焰,燃烧着激情之火。它们通过她那作为心灵窗口的眼睛,被牧狼神的敏锐感官所捕捉到了。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他的姐妹直到现在,还有些不适应与他对视,想到这里,荷鲁斯就会露出并没有什么恶意的笑声。 在耐心的观察中,他看到在摩根那青蓝色瞳孔中,闪烁着一种隐晦的光辉,那是一种厚重的冰层被阳光所抚摸后,渐渐融化所折射出来的光芒。 那是一种对伟大功绩的渴望与羡慕,那是一种对于传奇经历的向往与焦急,以及对于完成了这一切的,那个独特、高贵、强大的基因原体:荷鲁斯本人的承认,和蕴含着对他进行进一步探索的渴望。 这些目光,这些情绪,荷鲁斯已经再适应不过了:每当他与一个兄弟重逢,讲述了这些传奇故事的时候,这样的憧憬总是会在他们的瞳孔之中。 即使是基因原体,也会为这些故事背后那几乎无垠的未来与可能性而倾倒。 而伴随着荷鲁斯的每一个血亲的内在不同,他们对这些故事所做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牧狼神还记得,当腓尼基的凤凰听闻的那些最传奇、最华丽的战争胜利的时候,他是如何傲然的伫立在荷鲁斯的面前,用着最坚定的话语,发誓自己也会得到同样的荣光与辉煌。 荷鲁斯同样记得,当察合台可汗听说这些故事的时候,他的胡须是如何晃动的,第五军团的大汗对那些名垂青史的胜利似乎并不感兴趣,他的关注点更多的集中在那些强大的对手,和那些充斥着挑战的战争本身身上。 但最让牧狼神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巴尔的大天使:圣吉列斯只是坐在他的座位上,百无聊赖的抚摸着自己的翅膀,大天使倾听着这些故事,就像在倾听着他的母星上那些永不消逝的酷冽寒风一般,没有为了这些无限的荣光与胜利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波动。 现在想来,这甚至让荷鲁斯感到了一种挫败。 不过在摩根这里,她的的反应又与那三位原体截然不同:蜘蛛女皇对荷鲁斯话语的回应,也许是让牧狼神最为高兴的一个。 当荷鲁斯的视线伴随着他的话语,而看似不经意的划过摩根的面孔的时候,他就会清晰的发现,他的姐妹对他本人产生兴趣。 就像是一位年轻的孩童,手握着那些传奇英雄的画卷,坐在自己的床上,仰着头,看着蓝天中飞翔的雄鹰,梦想着自己那充满了可能的未来一样。 越过了这些传说一般的故事与胜利本身,摩根似乎将她瞳孔中更多的光芒,放在了荷鲁斯身上,而对此,牧狼神当然乐意见到。 在微笑中,牧狼神继续讲述着他的故事,他那充斥着热情与真挚的话语,让每一个冰冷的回忆都化作绘声绘色的鲜活场面,他讲述着他和他的战士,以及那些摩根的子嗣们,他们是如何联手,如何并肩作战,杀死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暴君与异形帝王,摧毁一座又一座在帝国的无敌铁骑面前负隅顽抗的污秽堡垒。 更有甚者,每当他讲到那些最紧急的关头,或者最强大的敌人的时候,他甚至会停下来,做出一个思考与回忆的动作。 而每当这个时候,摩根的瞳孔也会闪烁出更多的色彩。 在她那青蓝色的,如同湖泊一般的瞳孔中,便会闪过更多的渴求与焦虑,而她的面容反而会有些紧绷,来维持一个虚假的强大。 而当荷鲁斯看到这些光芒的时候。他就会露出一个更为豁达的笑容,然后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牧狼神没有把这次谈话的权柄一直握在自己的手中,当他的故事暂时的告一段落的时候,他就会安静下来,用一种谦让的目光看着他的血亲,等待着摩根讲述着她的故事。 在最开始,摩根的讲述有些短暂,话语也并不是十分的优美,就仿佛她对这样的自我暴露有着一种本能的抗拒,但是牧狼神要求着自己保持一个和蔼的态度,无论摩根说了什么,他都会微笑,用最诚恳的语气给予着肯定与支撑。 他是如此耐心,如此温和,如此的像是一个太阳一般,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与光芒,直到摩根里的最后一丝冰冷也在他的笑容面前渐渐的融化。 她的话愈加顺畅,对于自己的过去也愈加的没有隐瞒。 他们就这样聊着,从大远征的历史到军团过去,再到自己闲暇时习的一些琐事。 终于,荷鲁斯看到了他所渴望的东西:摩根的笑容已经挂在了她那张精致的面孔上,再也没有消散下去,她抬起头,与牧狼神有着漫长且自信的对视,她的瞳孔中闪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勇气。 荷鲁斯笑了,他的笑容此时是真诚的。 他甚至有些傲慢地想到,在第一军团的这些年中,摩根所露出的所有笑容,恐怕都没有像他面前的这样明亮与光彩。 同样的,在这些年中,摩根所吐露的,所有的内心之言,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诚恳与安心。 当荷鲁斯想到这些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由衷的骄傲,伴随着他的骄傲,舰队在亚空间的波涛中行驶着,距离他们的那个目标星系已经不算太遥远了。 而当那个在星图上只有编号的星系,伴随着曼德威尔点的缓缓拉开,而一点点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这段谈话也随之迎来了它的尾声。 摩根抬起了头,她看起来想主动的开启一个话题,但又有些犹豫和迟疑,最终,在牧狼神的鼓励视线中,蜘蛛女皇还是缓缓的开口了。 【我们将并肩作战,是吗?】 “当然,我的姐妹。” “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将并肩作战,你和我,还有你的军团和我的军团,我们会成为战友,我们会共同创造辉煌,创造充斥着友谊的宝贵回忆,无论过去多久,我们都将满怀骄傲地回望这段时光。” 【而且,我还会在你的身边学习很多事情,不是吗,荷鲁斯?】 “当然,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姐妹,你很快就会学到。” 【不。】 摩根摇了摇头。 她笑了。 那是牧狼神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她的话语的笑容:他为什么不相信呢?那笑容正是他在这张面容上一点点雕刻出来的。 【你已经为我上了第一课,我的兄弟,我的荷鲁斯。】 【你告诉了我,友谊的价值。】 荷鲁斯微微愣神。 “那是我的荣幸,摩根。” “不过……这是你的第一段友谊么?” 【在原体中,是的。】 荷鲁斯挑了挑眉,他在内心中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语气。 “那么,你在……” 【在第一军团?】 摩根笑着,她的瞳孔中似乎有一些狡黠,那是面对着信任之人才会露出的些许任性。 【你想问,我和庄森?】 在荷鲁斯的沉默中,摩根只是安静的看着那个星系,她的语气回荡在冰冷、孤独与感慨中。 【庄森信任我。】 【我也信任他。】 【在战场上,我们曾经并肩作战,互相托付生命与后背。】 【但,那并不是友谊。】 她转过头,第一次如何正式的看着荷鲁斯,她的瞳孔中闪烁着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慨。 【我知道这有些难以理解,但是我和庄森的关系,绝对不会是友谊。】 【你相信我的话语么,荷鲁斯?】 —————— 她看着他,只是看着。 荷鲁斯沉默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是安静的看着他面前的血亲,看着她那精致的面容与眼底的阵阵浪涛。 他想起了庄森,想起了他的那个卡利班兄弟。 庄森,友谊。 他徒劳地试图将这两个词汇融合起来,然后,他又看了看面前的摩根。 他得出了结论。 这并不是一个难题,不是么? —————— 她和庄森并没有友谊。 牧狼神能看到她的诚恳。 —————— 荷鲁斯微笑着。 “当然,摩根。” “我的姐妹。” “我当然相信你。” —————— 蜘蛛女皇看着牧狼神的面孔与眼窝,她笑了起来,转过头,似乎有些害羞,将自己的面容掩埋在了抖动的肩膀中。 他信了…… 他真的信了! (本章完) 第168章 来自母亲の失望 【我来自于阿瓦隆,伊甸星区的阿瓦隆星系,在远东星域。】 【只要从神圣泰拉出发,跨过大漩涡区域,然后再往东南的方向前进一段距离,就可以在星图上找到它的所在,如果把从大漩涡到五百世界的距离比作是一条笔直的线段的话,那么我的母星正好在这条线段的中点一代。】 【它距离那个大名鼎鼎的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北部边境,算不上太远,四周也分布着传承了文明的世界,甚至还有一两个火星所开拓出来的殖民地,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一个相对静谧的地方,在长达五千年的纷争时代里,它极少会被外界所打扰,当地的民众甚至认为在云层之上,住着神明。】 【如果我们拿一个圆规,把两个尖端分为安在阿瓦隆星系和奥特拉玛星系上,然后以我的母星作为圆心,以它和奥特拉玛之间的距离作为半径,画出一个圆的话,那么这个圆圈将会覆盖大约五分之二的远东星域。】 【这个圆的东部会覆盖达摩克里斯,以及那块空旷汪洋以东的神秘地区,而南部则会接触到远东星系与风暴星系的交界处,它的西部边陲包含了火蜥蜴军团的母星夜曲星,和养育出了我们的兄弟察合台可汗的巧高丽斯,而在这个圆最西北的角落,勉强可以触碰到大漩涡区域中一个名为巴达布的星系。】 【啊……不过这些不重要。】 【让我们说回我的母星:总体来说,阿瓦隆是一个巨大、富饶且相对危险的世界,它比神圣泰拉要大上不少,有着大大小小十几块大陆和一望无际的大洋,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土地都适合人类生存。】 【无论是富饶的平原、还是青葱的谷地、细软的沙滩、荒凉的山脉、酷烈的沙漠、冷漠的冰川,连绵不断的黑森林,又或者是遍布着苔藓与怪石的荒原……】 【只要是你能想象到的地形与地貌,只要是人类的地理书中所反复提及的地方,你都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相对应的产物,它们中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村镇、城市和文明的出现,却无一例外地拥有着壮丽的景色与独特的物产,危险虽然一直存在,却从不用担心有关于土地、粮食和饮水的危机,只要诚心地种下种子,努力耕耘,所有人都不会挨饿。】 【唯一的问题就是,无论在阿瓦隆的什么地方,矿产总是非常的贫瘠,这多多少少延误了科技与文明的进步】 【毫无疑问,那是一块值得骄傲的土地,而在当地最古老的文献记载中,在五千多年之前,一切历史记录的最开端,这样世界就名为阿瓦隆,神眷之地,是云端的诸神所搭建的享乐之岛。】 【那些国王与祭司相信,在最开始,一位云上的神祇驾驶着祂银白的方舟,来到了世界最高峰:永恒峰,在那里开创了传说中的湖中秘境,在永远都平静瑰丽如宝石的湖面中心,神祇让十座岛屿接连升起,并在最中心的那一座上种下了金苹果树的种子。】 【在金苹果落地后,祂便将其分予人们,于是,最早的文明与王国就出现了。】 【在那之后,神祇偶尔会来到地面上,惩戒那些过于狂妄与疯狂的王侯,但从五千年前的某个时刻开始,祂就再也没有现身。】 【是的,荷鲁斯,大概就是在纷争时代开始的那时候。】 【在神祇消失不见后,国王的力量终于胜过了祭司,大大小小的封建王国开始在那些富饶的平原与低地上出现,伯爵与骑士们的封地很快就不够用了,王国的边境开始向山脉、荒漠与森林扩张,却在那里遇到了可怕的对手。】 【强大的蛮荒巨兽,众多的野兽聚落,还有那些掌握着古怪法术的,同为人类的蛮族,它们中的一些甚至也有着松散的国家,更不用说,在密林的深处,似乎存在着众多的秘境和巫师,它们就像海洋深处的那些怪物一样,拥有着不可想象的力量。】 【战争爆发了,并且持续了数千年,更加全副武装的骑士与越来越多的脱产军团在各个国度中陆续现身,那些能够凭空捏造火焰与闪电的巫师被每一个宫廷用重金所聘用,法典、火药和罗盘相继在社会上流行开来,带来了新的机遇。】 【伴随着数百年锲而不舍的探索与航海,整个世界也在某个时刻完成了联络:虽然每个大陆上的王国都没有完成统一,但是他们彼此之间也产生了交易与交流,互动进行着冲击与学习,而且根据所在地的不同,有着各自的特色。】 【有的国度依旧在强大君王的面前俯首帖耳,而另一些则是被隐秘的巫师协会所篡夺,还有一些更奇特的,那些热衷于贸易的海湾地区,让更民主的制度崛起了,至于那些在草野上奔驰的部落,或者依旧在神明的雕像前跪拜的国度,则是更不用说了。】 【那是我降落前,大概五百年左右的事情:但很可悲的是,因为种种原因,文明的脚步也在那一刻停止了前进。】 【更强大的生产方式始终没有被研究出来,当我一点点长大与学习的时候,我所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有关于各种英雄和野兽、宝剑与魔法、还有选帝侯与宗教战争的土地。】 【贵族的孩子拿起了宝剑,成为骑士,农民的孩子则是练习着长弓,化身游侠,他们独自或结伴探索着广袤的荒野和森林,梦想着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获得那湖中的九位仙女的青睐,亦或者在神秘的秘境中得到传承。】 【每一个国王都在为了他们的宣称和联姻而战,他们贪婪的窥伺着每一块土地,同时日复一日地剥削着封臣的权柄,在他们所挑起的战争之中,那些恶毒的佣兵和骑士团趁机寻觅着自己的事业。】 【有的宗教横跨大陆,如日中天,有的宗教垂垂老矣,早就不复存在,为了信仰和神像的战争甚至能够蔓延十几代人,为了一座拥有着历史的圣城,会有成千上万的骑士背井离乡,掀起一波又一波狂热的远征浪潮。】 【你能看到海贼在劫掠着每一艘商船和每一座修道院,你能看到那些清苦的教士在抨击着那些主教的信仰是多么的错误,你能看到有人高声地否定着国王与神明,宣传着科学与理性的力量,你能看到商人们的腰包在无数繁忙的贸易中越来越鼓,他们甚至可以左右那些古老王朝的兴衰。】 【一切都很兴盛,甚至是让人绝望地兴盛:因为这样的兴盛已经持续了数百年,数百年里,所有的一切都在停滞不前。】 【英雄的史书越写越长,繁忙的海港越来越多,统治者们的繁琐头衔和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已经多到了他们自己都无法完全搞清楚的地步了,但依旧有更多的野兽需要击杀,但依旧有更多的土地需要探索,所有人,无论是国王、主教还是农民,他们只是重复着延续了数代人的故事。】 【每当一个让文明更进一步的契机出现的时候,它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夭折。】 【就像我查不到在那个所谓的神祇到来之前,这个世界的所有历史一样。】 【文明似乎是突然出现的,又似乎早就已经被定格在了某个特定的时刻。】 【直到我的到来,直到我的出现与崛起,让我的养父燃起了每一个帝王都会有的野心,他宣称我是神眷的子嗣,让云上之人为了钦定他的霸业,而赠送的礼物。】 【他们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我移平了一座城市,然后让战舰走出大海,登上陆地,攻破了一座号称从未沦陷的女皇之城。】 【于是,他们便在力量之下屈服了,虽然我的养父依旧无法缔造真正的统一,但是他却可以接过至高王的王冠,成为所有人名义上的共主。】 【不过,我也并没有在我的母星待上太久:不到十年后,帝国的舰队就已经抵达了。】 【然后,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些故事了。】 —————— 摩根的讲述戛然而止,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已经抵达了,而影月苍狼军团的先锋战舰,也传回来了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 他们刚刚抵达的目标星系并不是空无一人,一支冉丹的舰队正游弋在目标世界的轨道上,不过它们的规模注定了,它们只是麻烦。 荷鲁斯此时正傲慢的抬起了他的头颅,他通过战舰上的占卜盒观察着这股绝望的对手:它们连二十艘战舰都没有,简直就像是奶油蛋糕上的芒果块一样。 牧狼神只是随意的扫了几眼这些对手:他对冉丹虽然有过一些信息方面的收集,却始终没有更多的在意,毕竟那是庄森的猎物。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荷鲁斯和帝皇一起,在那个无名的星系中获得了针对于冉丹的胜利,但是每一个帝国人都知道,只有庄森和他的军团,才是人类战胜冉丹帝国最大的功臣,而牧狼神也不会去抢夺这份荣耀:他永远都不会做出这么没品的垃圾行为。 冉丹是属于庄森的战绩,是属于暗黑天使的不朽丰碑,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 荷鲁斯眯起了眼睛。 在来的路上,在他与帝皇的交谈之中,荷鲁斯察觉到了帝皇话语中那隐约的意图:有关于冉丹帝国的一切,人类之主似乎打算把它们通通封禁,让所有的参与者要么遗忘这些记忆,要么闭口不谈。 也就是说,他的卡利班兄弟的最大功绩,似乎要【消失】了。 荷鲁斯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一刻,他真心的为自己的兄弟庄森感到悲哀,也不知道,庄森有没有下一个机会,去再一次获得这样的功绩了……他觉得挺难的。 没有了有关于冉丹的辉煌回忆与战功,也许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就注定会是兄弟中的二流梯队:他的暗黑天使军团的确很强大,强大到牧狼神根本不愿意幻想与之为敌的任何场面,但在荷鲁斯的心中,庄森的指挥能力,却多多少少配不上第一军团。 庄森太小家子气了,没有他荷鲁斯,以及费鲁斯,还有基利曼的那种宏大心态,他是一个伟大的战士和战术家,但在更宽广的舞台上面,他的表现未免不尽人意。 身位牧狼神,他在帝皇的身上学习了真正的王者风范,而他的戈耳工兄弟,用着冰冷的计算来产生银河中最可怕的压迫。 至于基利曼,那位奥特拉玛之王,他心中永不熄灭的野心之火增长了他的气度,基利曼只需要抓着一只羽毛笔,就可以书写更多的力量与野望,而那位极限战士的割据领主,也从不遮掩自己的傲慢与可怕野心,他口口声声着自己的五百世界,但谁知道他心中所渴望的是不是五千、五万、甚至更多? 庄森……他最多是第四,或者再差一点:看看他把威名赫赫的第一军团带成了什么样子,这些暗黑天使再也不会是影月苍狼在功绩与威名上的对手了。 荷鲁斯想到这一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开心,还是先为他的兄弟感到惋惜。 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他的目光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了自己的姐妹,并很快捕捉到了什么。 在她的瞳孔中,似乎活跃着某种兴致勃勃的光芒。 “你没参加过这样的战斗?” 【我参加过很多更浩大的,不过它们都太浩大了,浩大到让人反而期待某种小规模的激情,不过庄森从不让我去那些更为细微的战场上浪费时间。】 牧狼神轻轻哼了一下:那的确是他的兄弟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么在没有浩大战争的那些时候,他让你做什么?” 【办公室主任……差不多吧。】 “坐在他的桌子旁边?” 【岂止,我坐在他的座位上,管理着他的军团。】 “……” “哈哈哈哈哈哈……” —————— 荷鲁斯被这个笑话逗笑了。 他刚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血亲居然如此有幽默天赋。 —————— “那么,要不要来一场小规模的比赛呢,摩根?” 荷鲁斯笑了一段时间,然后提出了一个建议,他满意的看到摩根瞳孔中的火焰因为这个简单的提议儿熊熊燃烧。 【嗯……可我只有六个人,你有至少六千人,这种比赛似乎并不怎么公平。】 “战争的事情交给我的孩子,至于你和我,每个人只需要带六十个人就足够了,我们可以来一场猎杀的比拼,用冉丹的军官和战舰作为各自的分数。” 【可我也没有六十个人。】 “我可以把阿巴顿借给你,还有一些加斯塔林,以及我最好的那些孩子,他们不会比任何军团的任何战士差劲,我保证。” 【……阿巴顿……】 “怎么了?需要我换一个?” 【不。】 摩根笑着,她的眉眼弯弯。 【某种意义上,我其实挺喜欢阿巴顿这个孩子的。】 牧狼神得意的笑着。 “是啊,可惜他是我的。” 【但接下来,他不就是我的了么?】 荷鲁斯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哈哈大笑了起来。 —————— 当牧狼神笑够了,开始命令他的子嗣运作起有关于战争与猎杀的一切后,赫克特也终于从竞技场上脱离,回到了他的母亲身边。 摩根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但在最后一名影月苍狼也在荷鲁斯的命令中全神贯注的时候,她悄悄地来到了自己的子嗣面前。 【怎么样,赢了么?】 她轻声地问着,然后看到了自己的血脉那忧郁的面容。 “嗯……” “他的终结者甲太硬了,我没有打动。” 赫克特有着艰难地吐出了这些话语,然后,他不由得偷偷的瞄了一眼他的基因之母。 摩根看着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愤怒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她的孩子,然后。 抿嘴,皱眉。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拍了拍赫克特的胸甲,然后低下了头。 —————— 赫克特深深地吸着气。 帝皇啊…… 王座啊…… 谁都好,快来杀了他吧! (本章完) 第169章 金发野兽(一) 在很多年后,在那些他还能够作为一个纯粹的战士与莽夫的最后几年里,影月苍狼的第一连长,依旧会记得那场被打断的决斗。 不,那都称不上是决斗,只是一场最朴素的竞技而已,不过这并不妨碍阿巴顿发自内心得记住了那个第二军团的巨人:毕竟,像那样魁梧的对手,的确会令每一个人都印象深刻。 急促的战斗就宛如饥肠辘辘之下的饱餐,你甚至不会记得在最开始到底发生了什么,当阿巴顿能够回忆起那一切的时候,他总会从一阵剧烈的疼痛中开始回忆,那是他是胸甲被最沉重的打击所精准地伤害着,让他连同着自己厚重的战甲一起,后退了好几步。 赫克特,那个家伙。 他是一个怪物,一个生来就拥有着最纯粹的力量的怪物,他甚至都不用挥舞自己的战刃:他只需要握紧自己的拳头,咬紧牙关,重重挥出,就足以打碎猝不及防的头盔和颅骨,杀死一名阿斯塔特。 阿巴顿甚至怀疑,这个身高与体型都堪比一位小一号的基因原体的家伙,到底是不是那位第二军团之主的子嗣:如果有可能,他宁愿相信赫克特来自火蜥蜴军团,又或者是一位流落在外的影月苍狼。 毕竟…… 他不否认那位摩根大人的强大力量,但是他也不认为那位相对纤细的基因原体,会是赫克特这样的大块头,或者那些如同鲨鱼般嗜血的【疯子】的基因之母:这实在是超越了他最极限的想象力。 光是想想那群比战犬还要疯狂的家伙围聚在她的王座下,俯首帖耳的模样,就足以阿巴顿感到某种货真价实的恶寒感。 不过现实的时间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宽裕:在先手逼退了最强大的影月苍狼之后,赫克特的攻势没有丝毫的延误,摩根最骄傲的棋子早就在与各式各样的冉丹精锐那蔓延了十几年的血战中,知晓了自己的长处与短处。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他知道自己需要避免什么,他忠实地履行着这些认知,并且很少尝试在战斗中取突破自己的短板:也正因如此,他活了下来。 他的躯体,就是他所能掌握的最可怕的武器:他高大的身材,他无可匹敌的力量,他强健的骨骼与稳定的身体重心,这些足以让他在战斗的最开始占据上风,用野蛮且粗暴的重击,卷起让任何对手都无法呼吸的连续攻势,用最笨重的方法打败最狡诈的对手。 而相对应的,一旦他的攻势被成功地阻挡,被拖延与看破,那么他在战斗经验上的劣势就会被特别的针对与打击:尽管已经经历了整场第二次冉丹战争,但是比起现在诸多军团中遍地都是的泰拉老兵和百战精锐,赫克特深知,自己还是一个稚嫩的人物。 他的战斗是拖不得的。 摩根之子的步伐与攻势就宛如被雷暴所裹挟的重锤,他将力量与速度用最野蛮的方式,扭成了一股坚不可摧的长鞭,死死的咬住了阿巴顿后撤的步伐,一次又一次地击打在影月苍狼那身经百战的终结者盔甲之上,阿巴顿只感觉到,自己仿佛在面对着一座会呼吸的山脉。 那是不可阻挡的攻势:如果阿巴顿是一名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的话,那的确不是。 但他不是,他是荷鲁斯最骄傲的鲁莽子嗣,是战斗了将近八十年的远征老兵,是用特制的终结者战甲所强化与增幅过的,不动如山的对抗大师。 他在赫克特那野蛮的连环攻势下连连退步,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牙关,挥舞着自己双手上的战斧和动力爪,一次又一次地与摩根最骄傲的棋子,用尽全力地碰撞与对抗着:当他觉得这会是一次机会的时候,他的战斧就会与赫克特的长剑凶狠地互相思考。 而相反,当他觉得赫克特的攻势太过沉重的时候,他就会举起自己的动力爪作为掩护,凭借着那厚重的盔甲与稳健的步伐,挡住赫克特最凶暴的攻击,等待着下一次反击的可能性。 银色与黑色的身影就这样在空旷的场地中似乎撕咬与碰撞,这里本是能同时容纳十场决斗的广袤牢笼,但当这两头最可怕的野兽开始了自己的战斗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之间,所有的比斗都已经结束,所有的影月苍狼都已经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这次比斗,为了双方每一次精彩的对攻,而奉上平等的欢呼。 银色与黑色的旋风就这样在不间断的厮杀中,互相观察,互相毁灭,赫克特的前进与阿巴顿的后撤延续了大半个竞技场,直到影月苍狼的步伐越来越稳健,直到赫克特的眉头越来越紧皱,直到那厚重的终结者盔甲,在幽绿色毒刃一次又一次的刺击中,已经遍布了大大小小的痕迹与白印。 直到阿巴顿的步伐在又一次退却后,稳稳的站住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后退。 在这场比斗开始了一段时间之后,在无数个沉默的对抗掀起又结束之后,荷鲁斯最骄傲的子嗣第一次主动举起了自己的战斧,发动了一次迅捷的攻势,而回应他的也只是赫克特沉默的重击。 无论是荷鲁斯的爱子,还是摩根的骄傲,他们都不是喜欢在战斗中长篇大论的人物: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更何况,他们彼此之间也远远算不上熟悉。 战斗在獠牙与月狼的沉默中继续着,在围观者那不间断的欢呼与讨论中继续着,那些经验最丰富的荷鲁斯之子们轻松的诉说着战斗即将结束的预言:赫克特的攻势被挡住了,他甚至要开始面对阿巴顿所发起的反击了,这也代表着,他没有机会了。 摩根之子的沉默挥击开始被预知,他的节奏被打断,长剑也被狠辣地卡住,盔甲上开始频繁出现了象征着命中的白印,尽管他依旧发动着凶狠的反击:仅仅是他握住拳头的一记挥舞,就足以让阿巴顿咬紧牙关,暗中咒骂与赞叹起了他怪物般的力量。 但这并不能阻止大势:当荷鲁斯的训令伴随着战争的号角而传达到了每一个影月苍狼的耳中时,任谁都能看出来,阿巴顿的胜利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但即便如此,那些目睹了这场战斗的影月苍狼们,依旧愿意在途径赫克特身边的时候,拍一拍他的胳膊,赞叹他的天赋,向他露出一个代表着承认与肯定的笑容。 尤其是阿巴顿,他郑重的向着摩根的子嗣介绍着自己的名字,为了这场戛然而止的比斗而感到了真心的遗憾:赫克特并不是他所见过的战士中最强大的那一批,阿巴顿至少认识二十个与现在的赫克特拥有鸿沟般差距的死亡天使,但是这并不妨碍与赫克特的战斗成为他最快乐的回忆。 这种拳拳到肉,几乎不需要考虑计谋,用最纯粹的力量与本能来决一胜负的比斗,简直是阿巴顿的梦中才会出现的场面。 只是可惜,这样的战斗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有了:他和赫克特可不是一个战斗序列的,甚至都不是一个军团的人物。 下一次能够并肩作战,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 在他被划归到摩根的队伍中之前,阿巴顿是这么想的。 —————— 不过他委实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作为外交使节的一天。 他以前一直以为这是塞扬努斯的工作呢。 荷鲁斯最鲁莽的孩子一爪放倒了一名垂死挣扎的冉丹士兵,轻蔑的吐着口水,打量着这条刚刚被他单枪匹马所夺取的走廊。 要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异形战舰的扭曲和丑陋,几乎是一项不可能的事情,阿巴顿的目光在那些摇摇晃晃的铁链与枷锁上摇摆了一小会儿,就寻着厮杀的方向,迈步走向了另一个未知的战场。 距离荷鲁斯和摩根在【复仇之魂号】上定下了那场轻松的赌约之后,已经过去了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这场针对于冉丹舰队的屠杀也已经抵达了它的尾声。 这是一场简单的战斗,枯燥到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再次回忆与诉说的地方:荷鲁斯虽然没有带来他的整个军团,但是依旧有至少六万名来自神圣泰拉与克苏尼亚的战士跟随着牧狼神,来到了这个星系,在如此的力量差距面前,区区上万名冉丹的武士,根本掀不起哪怕一丝半点的风浪。 在损失了不到一百名荷鲁斯之子后,战斗就结束了,绝大多数的冉丹士兵死在了百倍于它们舰队的远距离炮火之中,独属于荷鲁斯的【复仇之魂号】在这场猎杀中获得了最多的斩杀,直到仅剩的几艘冉丹的舰船被迫挤在一起,迎接着人类帝国的跳帮部队。 牧狼神渴望着与他的血亲进行一场拉近距离的猎杀比赛,也希望能够缴获几艘异形的战舰,六名摩根的子嗣和一百一十四名影月苍狼紧跟着他们的基因原体,来到了千疮百孔的猎杀场上。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荷鲁斯带领着他的孩子们,在数十倍于己的异形浪潮中掀起了一股股血腥的风暴,他的铁靴和利爪很快被亵渎的鲜血所染红,每当他亲手猎杀了一百个对手的时候,他就会在两名原体的通讯频道中,轻声统计着他的数字。 胜利是轻松的,在第二军团之主没有使用她的灵能的情况下,荷鲁斯始终比自己的血亲多上至少一百个猎杀成果,尽管蜘蛛女皇的声音始终是冷静的,但是牧狼神依旧听出了一些失败所带来的微笑沮丧与碎碎念。 他微笑着,隔着战舰与虚空的距离,影月苍狼们的基因之父想象着自己血亲那灵动的眼眸。 —————— 在摩根的瞳孔中,满是死寂。 她随意的呼唤着自己在灵魂之海中的力量,探索着那些聚在一起的冉丹军势,然后转移过去,在漫不经心中,完成自己的猎杀。 那些最精锐的异形武士无不怀抱着决死的信念,它们身上的坚固护甲让它们能够在阿斯塔特战士的交叉活力和轰鸣链锯中支撑一段漫长的时间:直到原体的到来。 弱不禁风的第二军团之主随意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她的注意力早就转移到了万里之外,那并不粗重的手指卷起了一股股安静无比的微风,将一个又一个成吨重的异形精锐拍飞出去,砸出了坚硬无比的墙壁,化作一摊血泥。 此时的摩根已经处于一种近乎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她浑然不在意荷鲁斯的话语,而是用着一种本能一般的,足以应付牧狼神那小小骄傲的失落语气,回答着荷鲁斯在另一艘战舰上所传来的话语。 蜘蛛女皇的意志已经彻底被她眼前的世界所吸引: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荒芜世界,上面散落这一些大大小小的要塞,和身处绝望的异形守军。 单从外表来看,任谁都无法想想出来,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如此吸引那位冉丹的帝皇:在塔克斯战役开始之前,整个冉丹舰队的主力在这个世界的轨道上停留了至少三个泰拉标准日,这甚至影响到了异形大军针对于塔克斯星系的不少军事行动。 摩根原本也在疑惑于这个诡异的问题,直到她把自己的意识传送到了那个世界上,直到她看到了那些平平无奇的要塞之下,那遍布了大半个世界的地下国度,直到她意识到了,那不可能是冉丹大军的作品,因为那毫无疑问是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漫长的时间中所一点点挖掘与开拓出来的。 而摩根很快就知道了,这些地下的国度,曾经属于谁。 她在那里。 她在眼前世界的地底。 感受到了一位基因原体所留下的气息。 那是一种…… 属于灵魂的味道。 —————— 有一位基因原体,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什么。 而且,它并没有被冉丹的帝皇所带走。 —————— 当摩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荷鲁斯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暂时的滚落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上了,他被更远处的蛛网所卷走,为了摩根眼中的那个新猎物而让路。 但紧接着,摩根眨了眨她的眼睛,想到了什么,于是,她又暂时把荷鲁斯的地位拉了回来。 毕竟,以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和所有基因原体的状态来说,最有可能在这里留下一些东西的,就是已经失去了踪迹的第十一原体。 如果说,这个荒芜世界,曾经是第十一军团在第二次冉丹战争中的指挥中心之一,那么那些庞大的地下网络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而那位门格尔在这里留下什么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此时的摩根对于那位第十一原体,其实并没有更多的了解与深刻认知。 不过没关系。 不是有人有么? 摩根的目光渐渐恢复了清明。 她聆听着私人通讯频道中,荷鲁斯那亲昵的计数,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 【你赢了。】 牧狼神能听出这句简短的话语中,存在着某种不服输的沮丧。 他笑着。 “这不是一场多么严肃与正式的比赛,摩根。” 荷鲁斯一边与自己的血亲聊着天,一边漫不经心地掐死了那个三米多高的冉丹霸主。 “它说明不了什么。” 耳边只传来摩根的轻哼。 荷鲁斯继续笑着,他伫立在冉丹舰长曾经的舱室中,看着影月苍狼凡舰队开始对地面上的异形要塞进行轰炸。 “再比一次?” 他试探性地问着。 通讯频道的另一端出现了轻微的磨牙声,那似乎象征着某种思考与决定。 【当然。】 摩根在目光在灵魂之海中锁定了那座地下国度的入口,她再次开口,调换了语气,加上了某种不可否认的蛮横。 【这次,我先选。】 牧狼神笑着。 “当然。” 他轻声地应承着,便结束了这场屠杀了成千上万异形的战斗。 牧狼神的胸膛此时正被一种轻松的姿态所填充: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是摩根的话语似乎会让人本能地感到放松,以及某种舒适的惬意。 这也许是她的力量? 荷鲁斯如此想到,他同样想到了圣吉列斯:那位巴尔的大天使同样如此,他就像是一颗微小的太阳一般,不自觉的散发着一种让人亲近与温暖的光芒。 实话实说,荷鲁斯甚至羡慕大天使的这种力量,当他不得不费心于各种各样的察言观色与人际关系的时候,他的某些血亲却可以用一种更天然的力量,又或者说是单纯的天赋,去做到相同的事情。 他们就像太阳,生来便吸引着不计其数的崇拜者。 太阳总是招人喜欢的。 无论它是明亮的,温暖的。 还是……冰冷的。 牧狼神的面色为之一暗, 当他看到这些被屠杀殆尽的冉丹士兵的时候,他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位兄弟,那位也像是一轮太阳的兄弟,那位已经在这场与冉丹的战争中消失的兄弟。 他不知道,他和他的军团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与变故。 他在哪? 他还活着么? 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选择一直闭口不谈他的遭遇。 他失落的血亲。 他的兄弟。 那位原体。 那位奇迹之人。 那位名为门格尔的军神。 那位…… 金发的野兽。 (本章完) 第170章 金发野兽(二) 舱室里的存在还有无数的丰功伟业仍未完成,因为荷鲁斯知道他们已再无机会去实现。 ————荷鲁斯,在见到第十一号的培养舱后的感想 —————— 苹果。 摩根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苹果,一个苹果。 一个隶属于被子植物门、蔷薇科、苹果属的美味佳肴,在神圣泰拉和这片空虚银河中的绝大多数世界上,它们早已绝迹,亦或者是和现在这个宇宙中的大多数事物和常理一样,成为与千万年前的最初定义毫不相关的事务。 毕竟,又有多少存在能够经受住岁月的洗礼,傲然地伫立在时光之长流的尽头呢? …… 苹果。 她忘了它是什么样子的,她忘了它的光泽与色彩,就仿佛她从未见过它一样。 但是摩根记得它的味道,她记得,当她的牙齿咬破了那层薄且脆的外皮,细细的切割与吮吸着那些肉与汁水的时候,那略微有些甜蜜的流淌会如何滋润她的舌头,在她的牙齿间奏响,然后命令着她的喉咙运动着每一块肌肉,一点点的将它吞咽下去。 何等的美味。 何等的甘甜。 更不用说那伴随而来的,无以计数的悲鸣与哭泣。 世间罕有如此可口的美味。 如此罕见,如此稀少,她尽其所能,也不过是浅浅的品尝过寥寥几个,在血亲的倒下与末世的战场之上,她采摘着苹果,将其送入自己的口中。 那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又或者是……接下来的事情。 摩根睁开了眼睛。 她身处于黑暗之中。 她聆听到了一个召唤:一种虚弱的幻梦,一种冰冷的邀约。 就在那黑暗之中。 金发的野兽,又或者说,那头野兽的一部分,在等着她。 她睁眼。 她笑着。 她前进。 她,垂涎欲滴。 —————— “这是一个宽敞的地方,我们之前怎么没有发现。” 在那座由纯粹的钢铁所打造的墙壁之上,阿巴顿看到了一副详细的地图,它将数十公里内的一切通道与房间标志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座巨大的王国,它几乎完全潜伏在地下,在这张详细的地图上,随意地揭露了它的一角:错综复杂的通道,宽敞的圆形大厅与地下广场,密密麻麻的各类储物间与宿舍宛如蜂巢的隔间一般,紧密到让人发指,而在地图最末端的那个位置上,则是一大块被可以模糊化的区域。 阿巴顿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种模糊化意味着什么:看起来他们的运气不错,距离这座庞大的地下王国的核心处,并不遥远。 如此想着,他的目光掠过了地图左下角的那个标志:这个标志也是这些空旷的墙壁上唯一的装饰物与光源:它们散发着一种比这里的冰冷空气更为可怕的黯淡。 那是一只鹰,一只过分尖锐与肃穆的雄鹰。 那是第十一军团的标志。 这里是他们的地方,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第十一军团在之前的冉丹战争之中的主要指挥中心之一,是那个在战争中神秘失踪的军团所留下的遗迹。 也许他们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些线索,甚至是幸存者,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阿巴顿看向了那个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主宰着第二军团的身影。 想必那位摩根大人,也是为了如此的目的,不过…… 这里可真是阴森。 牧狼神最鲁莽的子嗣有些讪讪地摸了摸他干涩的面颊:阿巴顿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这里阴暗、冰冷、而且没有战争、汗水、又或者是鲜血的气息。 但他还是来了:毕竟那位他的基因之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保护住的基因原体,是第一个踏入了这座地下迷宫的人物。 此时,已经是登陆作战开始的第四个小时了,地面上的战争已经基本上结束了,在两位基因原体和两万名影月苍狼的猛攻之下,隶属于异形大军的所有要塞与堡垒连三个泰拉标准时都没有坚持住,战争也从攻坚变成了纯粹的清扫活动。 在失去了它们的帝皇之后,这些昔日可怕无比的对手,似乎丧失了某种核心的力量:它们依旧狂呼酣战,死战不退,但却再也不是值得阿斯塔特去珍重对待的,强悍无比的战士了,它们已经从能够与人类帝国争锋的王座追逐者,变成了一种平平无奇的外星威胁:而像这样的威胁,影月苍狼在过去的七十多年中,夷平了不下一百个。 阿巴顿甚至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屑:如果这就是冉丹,这就是让暗黑天使血流满地的那个所谓的最强之敌,那么也只能说明,大名鼎鼎的六翼军,也不过如此。 也许那些扬名许久的内环,也不过一群是靠着过往的功绩薄而洋洋自得的家伙罢了,如果他能够调动一批加斯塔林,一定能够击败几倍于他们的所谓内环老兵。 荷鲁斯的子嗣如此想着,他傲然无比:他当然有充足的理由来这样地傲慢, 毕竟,伴随着这场所谓的冉丹战争的结束,庄森的骑士们,就再也不能挑战影月苍狼的威名了。 从战争结束的那一刻开始,牧狼神与他的灰白狼群,就是帝国最光辉的力量,并将持续到大远征与一切的终末。 阿巴顿如此想着,也在如此的骄傲着,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如此殊荣中沉溺太久:虽然和他的伙伴们相比,阿巴顿也许并不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但他依旧是一名绝佳的指挥官:在某些方面。 第一连长的目光从那张详细的地图上移开,他打量着那些冰冷且空旷的通道,估算着它们是否能够撑得起加斯塔林的活动,而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一遍遍的回忆着那种地图的每一个细节:越是回忆,他便越是感慨,这可真是一座潜藏于地下的庞然大物。 单单是这条平平无奇,毫无装饰的通道,便足够六个加斯塔林终结者并肩前进,还有所盈余。 怪不得那些异形要专门修建一座要塞,来封锁入口,而如果不是那位第二军团之主坚定的走向了那个隐藏后的门扉,影月苍狼们也绝无可能发现这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那些异形要彻底的封死入口?如果不是来自于摩根大人的伟力,他们短时间内别想进来。 阿巴顿眨了眨眼睛,他命令着自己,再一次的观察一遍四周的情况与事物:这座地下王国显然被废弃有一段时间了,它的所有照明设施都已经混坏,只留下了连最毒辣的日光都触及不到的黑暗。 在这种最黯淡的环境之中,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只能靠着他们头盔上的自动感应系统和光学成像系统,慎之又慎地在这片阴影中小心的前行,那些厚重的盔甲在荷鲁斯之子们精妙地控制下,踩在钢铁地面上的声音,并不比一颗轻轻抛落的石子更刺耳,但是在这种极为安静的情况下,却依旧能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就这样,这支队伍:一名基因原体,六名摩根之子,十五名加斯塔林战士,还有二十七个身经百战的影月苍狼,再加上第一连长阿巴顿自己,这支五十人的队伍,在这座空旷无人的地下世界中前进,行走在一条过于漫长的走廊上。 阿巴顿眨着眼睛,精准地计算着时间,同时时刻留神自己掌中的通讯器:早在进来之前,他就给自己的基因之父发去了讯息,一旦发生情况,他需要保证荷鲁斯会是第一个知晓的。 但目前看来,一切正常。 直到一行人走到了这条宽阔通道的尽头,走到了一片过于深沉的黑暗之中,如果不用头盔上的那些视觉仪器,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无法用肉眼在这里看清太远,但即便如此,阿巴顿依旧能够勉强认出这里的环境:这是一座大厅,一座足以容纳一个凡人兵团的大厅,它恢宏的圆弧穹顶距离他们所站立的【地面】至少有百米,就宛如一座倒映于地底的宫殿。 而在阿巴顿的前面,第二军团之主则看的更为清晰,她只用了一眼就知道了,她面前的是什么。 这是一座会堂,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会堂,足以容纳数万甚至更多人伫立在这里,聆听着这个地下王国的主人的声音。 它由五层看台,宽阔的中心大广场和五十米高的弧状内嵌式幕墙所组成,圆弧穹顶、铁石地面、无数的座椅与站位标志以一种最紧密的排序而存在着,彼此之间存在着一个完美却不可撼动的距离。 站立在这座宫殿的任何一个地方,所能看到的景色都会是完全相同的:空旷的场地、冰冷的墙壁,在那些最高或者最显眼都地方会挂着帝国天鹰的旗帜,作为唯一的装饰品,而在这座宏大会堂的左右两侧,则是一百根完全一致的多立克式大理石石柱,它们从大会堂的入口为起点,整齐排布,将足有上万平方米的地下疆土环绕起来,一路延伸到了这座宏伟建筑的最尽头也是最高贵的地方:演讲台。 演讲台是这座伟大会堂之中的最高处,它伫立在一个有两百个台阶的底座上,依靠着一副巨大与华丽到近乎夸张的帝皇雕像,站在上面,便能够轻松的俯瞰任何一个角落,而当底下的人抬起头,仰望演讲台上面的人物的时候,一种地位上的落差与区别对比,会让任何人都产生一种明显的崇拜与空虚。 权威、集体、服从、伟大。 看到这座会堂,这样的词语似乎会在任何人的胸中回荡。 摩根端详着那座属于帝皇的雕像,想象着她的兄弟站在那里,向着他的军团发起演讲的一幕。 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冰冷与现实主义:无论是几乎毫无装饰的墙壁与会堂,还是那恨不得用完全的钢铁来塑造的地面,甚至是那帝皇雕像身上的朴素刻痕,无不在说明这一点。 但另一方面:在高达百米,占地有上万米的广阔会堂,却是一种极大的资源和空间浪费,还有他们刚刚走过的,那宽阔的甚至没什么意义的通道,又似乎在诉说着这一切的主人心中那对形式主义和宏大叙事的无比痴迷。 理性与狂热,精密与浪费。 竟毫不冲突。 而且从这一切都被严谨无比的塑造出来来看,这里的主人毫无疑问得到了众多的支持:有许多力量发自内心地支持他的想法,所以才塑造了这个宏大却浪费的地下壮观王国。 蜘蛛女皇甚至有些想笑,曾几何时,她甚至认为这些阿斯塔特战士都是最坚定的存在,但是现在来看,她的血亲用来操控自己军团的方法,其实也并不新颖。 第二军团之主甚至花了大约一秒钟的时间,来思考了一下,自己能从那个未曾谋面的血亲身上,学到什么东西。 事实上,她最近也一直在想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军团:她不打算做一个很糟糕的母亲。 最起码,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糟糕的那一面。 这也就说明了,那些忠诚于帝皇的战士:无论她有多么不喜欢他们,也不能用血腥或者过于明显的方式,让他们退场,她必须作为一个和蔼的基因之母,一个相对于她的其他血亲,更为好说话的那么一个人物,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至于那些顽冥不灵,注定不会让她用的太顺手的泰拉裔:他们可以隐退,可以位居二线,可以在她那日益增长的控制欲吞噬掉整个军团之前,得到一份拥有着尊重与体面的位置,他们会成为她的温和统治下最美好的作证。 至于不甘心如此的:她的血亲似乎也向她演示了,如何用崇拜与群体、荣耀与艰辛,合理的让他们消耗在战场上。 就让那些顽固派尽情的走入战场与硝烟吧,让他们投身于最疯狂的战火之中,堂堂正正地战死在大远征的帷幕之下,获得那些毫无作用的身后之名,让他们的名字只会在所有的后继者口中,与所谓的功勋墙上,经久不息。 她会在最激烈、最辉煌的战场上投入他们,让那些泰拉人作为每一个关键时机中的定海神针,享受着最为接近的死神之吻,而他们所能得到的,也就是一份对真相毫无察觉的,冰冷的死亡而已。 她有那个耐心,让他们一个个战死沙场。 然后,军团就是她的了。 摩根想着,笑着,前进着。 但紧接着,她就皱起了眉。 她感受到了什么。 没太多想,摩根便催动着自己的意志,踏进了黑暗中的一扇隐形的门扉:有人在邀请她。 有食物在说话。 —————— 赫克特只感觉到了一阵恍惚。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神智保持清醒,这套动作花了他不过一瞬间的功夫。 然后,他再睁开眼的时候。 他的基因之母就不见了。 …… …… ?!! —————— 混乱袭击了这支队伍,并且持续了几秒钟。 就在阿巴顿等人为之愣神的功夫,赫克特已经抬起了头,感受着他与自己基因之母的联系,一路狂奔了出去:他的身边闪烁着五道迅捷的影子。 “……跟上!” 阿巴顿没有犹豫,所有的影月苍狼立刻开启了战斗状态,他们粗重的呼吸与混乱的脚步声在这座死寂的大会堂中炸开,传出了无数无形的气浪,宛如月下的群狼在山谷中长啸。 荷鲁斯的一连长冲在了所有影月苍狼的最前头,那些全副武装的加斯塔林在他身后警惕着,而更轻便的荷鲁斯之子们则是在奔跑中慢慢散开,画出一个弧形。 会堂很宽阔,也许有上万平方米,但是在阿斯塔特全力奔跑的速度之下,它很快就被穿过了。 阿巴顿的视野尽头掠过了那座巍峨的演讲台,他的视角捕捉到了一些问题:在这座由大理石和珍惜木材所打造的精美建筑的脚下,似乎有着一些格外破坏美感和整体协调性的血污:它们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呈现出一种四散炸开的形状,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里被活活撕碎了一般。 他们跨过演讲台,三步两步地掠过了那些台阶,只看到一路上的鲜血越来越多,甚至能看到一些破碎的盔甲碎片与骨骼:显然,这里发生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而在他们前面,赫克特依旧在迅速地前进着:在他失去自己基因之母身影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某种燃烧的物体存在于他的大脑与意志中,指引着他的步伐。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到他看到了那演讲台的幕墙之后,有着什么东西。 那是门,整整十道大门,而且它们很不对劲。 阿巴顿的队伍接踵而至,荷鲁斯的爱子只是调整了一下呼吸,就顺序感觉到了什么。 他跺了跺脚,只感觉到自己的铁靴似乎在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所粘住了,他废了点力,跋涉到了赫克特的身边。 他正面对着一个大门,在那里有些犹豫。 阿巴顿走了过去,他看了一眼这个大门:大门是钢铁的,比两个阿斯塔特战士叠起来还要高,不过上面有着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它占据了大半个门扉,有着密密麻麻的纹理,还有看起来就非常粘稠的触感,它似乎…… 在动。 影月苍狼愣了一下。 他摸了上去。 下一刻,他知道了这是什么。 “咕咚。” 阿巴顿吞着口水,那是一种冷汗即将流下的征兆。 —————— 那是肉。 它在呼吸。 (本章完) 第171章 金发野兽(三) “拜扎斯已经倒下了,我最亲爱的兄弟们,它倒在了我和我的子嗣的脚下,倒在了帝皇和帝国那不可战胜的力量之下,成为了我等之国度乃天命之所在的又一力证。” “我击倒了它,击倒了所有敢于帝皇为敌的人物,用我的力量、言语和高贵,我只率领着我的七名子嗣,就征服了这个世界。” “我不会向你们隐瞒,我的兄弟们,这并不是一个有多么容易与轻松的任务,恰恰相反,它具有着困难与危险的属性,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完成了它。” “我想现在,应该再也没有人能够质疑,我和我的子嗣,能够独立地加入这场大远征,为了帝皇与泰拉而战斗?” “你说呢,海德里希?” 猩红的杯中鲜血倒映着那温和的灯光,和比那灯光更为璀璨夺目的银色发丝:而这比最好的马库拉格丝绸更靓丽的色彩,理所当然地属于腓尼基的凤凰,高傲的帝国天鹰所瞩目的唯一宠儿。 要用凡人的语言来形容第三军团之主的骄傲和美丽,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所幸,现在的腓尼基凤凰还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人物:他刚刚从影月苍狼之主的庇护、引导与阴影中走出,仅有着数百名足以称道的老兵,和一大批来自神圣泰拉与切莫斯的新血。 但这并不妨碍人称福格瑞姆的帝皇子嗣傲然地抬起头颅,率领着他那支新生代涅槃之军,独自地走向虚空,走向未知,走向胜利。 所有人都在反对这一点:福格瑞姆清晰的记着,有整整七名基因原体曾经向他直言不讳,质疑着帝皇之子们的力量,而其中,他的这位金发兄弟所倾吐的话语,最为刺耳,也最为让他伤心。 而现在,当他胜利之后,当他取得最为浮夸与值得炫耀的惊世功绩之后,腓尼基的凤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纠正他的兄弟的言论:这并不是言语上的复仇和羞辱,而是一篇证明能力与傲慢的宣言。 但伴随着福格瑞姆那充斥着胜利光芒的视线袭来,他那沉默且虚伪的兄弟,那头金发的野兽,只是举起了自己的酒杯,轻易地挡住了最骄傲的话语。 他坐在几名原体的中间,却与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点距离,只有荷鲁斯和费鲁斯离他较近: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他不高,却足够英俊,即使是在这个放松的时刻,他却依旧将自己包裹在一件黑色的军装中,那上面点缀着银色的雄鹰与金色的橡树叶:那是他亲手设计的一件礼仪式军装,哪怕是以腓尼基凤凰的高傲品味,也不得不承认那件衣服的优秀:它有着一种精心雕琢的锐利与残忍之美。 他端着一杯酒,却没有真正的饮下与品尝,他聆听着每一个兄弟的话语,却没有更多的回应:他坐在那里,参加着原体们的聚会,仅此而已。 他沉默着,就仿佛这里并不是血亲之间其乐融融的闲适,而是另一个工作的场地,一个他理解之中的,联系各个军团的联络场。 有趣的想法。 摩根如此想着。 蜘蛛女皇翘着腿,坐在一侧的柜子上,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那张圆桌之上:那精雕细刻的造物占据了房间大半的空间,数名基因原体正围着它,四散而坐,他们的身旁伫立着各自的军团冠军。 她看着那些原体:她认识的和她不认识的,此时都没有更多的言语去诉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中唯一站立的腓尼基凤凰的身上,而第三军团之主的所有视线与精力,都在直勾勾看着那头端坐的金发野兽。 那是一种挑战的信号。 “门格尔,我的兄弟。” “我的海德里希—门格尔。” “你为什么不回答一下我所提出的问题呢?那怕只有一句最为简单的建议,又或者是总结,我也会很开心的。” 凤凰轻声的言语在每个人的耳旁回荡着,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金发的野兽,或者说是海德里希,又或者说是门格尔:他没有第一时间地回答,而是安静且郑重地把酒杯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慢慢的抬起了头,用同样是金黄色的瞳孔,与凤凰对试着。 在他的身后,那位颧骨有些高的第十一军团的冠军,沉默不语地伫立着,他的视线无论是对着那些最高贵者,亦或是其他阿斯塔特战士的时候,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仿佛是一台坏死的器械。 “发言?” “来自切莫斯的福格瑞姆,你想让我说什么?” 海德里希抬起头,他直视着自己的兄弟,瞳孔中闪烁着一种并不蔑视的冰冷。 “你想让我夸耀你的行为?亦或是贬低它?” “抱歉,我都不会做。” “因为我无法理解你做出这种行为的目的与原因,福格瑞姆,在我看来,你就像是放弃了一条已经铺好的道路,专门趟过了遍布着野草的小径,然后来找我们炫耀。” “你想让我说什么?” “对于这种行为,我无法说出任何一个让你满意的词语。” 这锋利的理性话语难免有些过于冰冷,一旁的牧狼神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角,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福格瑞姆已经笑了起来。 他并没有生气。 “你在嫉妒我,海德里希。” “你在嫉妒我惊人的想象力与创造性,嫉妒我在拜扎斯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随性的才华横溢:我并不想并不想贬低你,我的兄弟,你拥有着自己的才华,你在某些战争领域的造诣无人能比,我听说那些凡人甚至会称你为【战帅】。” “也许你配得上这个称号,但是你还是有着自己的弱点,在幻想与创意方面的弱点,你只会推理出最好的方案,沉溺于一次又一次干净利索的粗暴胜利,却从不会想象出额外的道路与浪漫。” “所以,当你看到我在拜扎斯的所作所为的时候,你嫉妒了。” 腓尼基凤凰的话语是极为洋洋自得的,但又是极为真诚的,只不过当这些对于血亲的最本质的热爱与劝解来到金发野兽的身前时,他后倾着身子,躲开了它们。 “我并不嫉妒你,福格瑞姆。” “你在拜扎斯的所作所为:只带着七名子嗣,就准备征服这个拥有着不俗力量的世界,甚至为了加快进度,用你的花言巧语让那些抵抗者团结起来,再一举歼灭,用所谓的高贵仪态和力量让那些抵抗者对你屈膝臣服。” “我甚至听说,你在这次行动之中,曾经身处险境,只要有任何一个抵抗者拥有着下令开枪的冲动呵决心,你和你的七个战士,将不会有任何的生还可能:你明明拥有着大军和舰队,却偏偏要相信你那所谓的力量与高贵。” “你以为这是值得炫耀的?” “难道不是?” 就连最迟钝的人物,都能看到腓尼基凤凰的瞳孔中,那流光溢彩的骄傲与欣喜。 “当然不是。” “在明明拥有压倒性的军力的情况下,把自己的性命和胜利的可能性托付于你所谓的话语和力量,身位统帅,却肆意身处陷阱,身为将军,却置大军于不顾。” “如果是我,我有不下一百种方法让你毙命,凤凰。” “世上没有如果,海德里希,只有现实:现实就是,我赢了,我赢了一个世界的荣耀,和我的子嗣心中那再次燃起的勇气和决心。” “我用我的实际行动告诉了我的孩子们,我可以,我也拥有那份力量与智慧,带领着他们,独自投入到银河的战争之中。” “我让他们的胸膛之中再一次溢满了骄傲,和骄傲所带来的勇气。” “那不是骄傲。” 金发野兽的瞳孔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那是觅死的毒液,会毁掉你的军团。” 凤凰笑着,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虚浮。 “你就是嫉妒,海德里希。” “你嫉妒我和我的子嗣,因为我让他们勇于看向更美好的天空和可能性,而不是像你一样,把他们禁锢在岗位上,让一切伴随着你的思想而运转。” “你有一支强大的军团,海因里希,任何人都会羡慕他们的力量和功绩,但我不会,因为我拥有着一群更优秀的孩子,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仰望着我为他们拨开云雾,所露出的天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进步与自省,勾勒出更好的未来。” “而你的军团则不一样,你控制者他们,让他们狂热,让他们为你获得胜利与奇迹,但是你也在扼杀他们,扼杀他们的未来与创造性。” “终有一日,我的子嗣会在进步中履行我的完美,他们会走进更伟大的阶段,追随我的脚步,成为真正的帝皇之子。” “而你的子嗣,不会。” “所以,你嫉妒我,因为你已经看到了这种未来。” 腓尼基的凤凰就这样笑着,讲述着,肆意地展露着自己洋洋得意的观点和内心。 这甚至让摩根也想笑。 但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来自海德里希的声音。 “安排每一名战士在他合适的岗位上,是每一个指挥者都应该富有的能力,凤凰,你是你的军团的指挥官,你就应该为了你的军团的思想负责:战士所需要知道的就是命令和执行,他们的智慧不需要用在其他地方,那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思考和异端行为。” “一个军团,一个领袖,一个意志,一个声音。” “军团的一切归于我们,而我们的一切归于帝皇:只有这样,我们伟大的基因之父才能走到他理所应当的位置上,那万千世界与生灵的最顶端,那永恒帝国唯一的王座与主宰:那才是应该属于我们的基因之父的位置。” “你不可能不懂这一点,来自腓尼基的凤凰,你的洋洋自得正在拖延我们的基因之父回归他应有的位置的步伐。” “当你为了你的子嗣的所谓进步而沾沾自喜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么: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穷极一生都赶不上你的分毫,这样的盲目鼓励和所谓引导,只会让他们沉溺于不属于自己的目标中,放弃自己的责任,思考起那些不配他们去思考的事情。” “最终,混乱的思想和追求会让他们失去作为战士的力量:你教导他们去崇拜,去追随,但你又是他们不可能追上的目标,到最后,他们只会去崇拜其他人,去崇拜和追随那些他们触手可及的人物。” “当那些本应一事无成的人物都在这种狂妄的氛围之中渐渐骄傲自大的时候,当那些没有能力的废物凭借着一两个长处而成为无数人的目标的时候:这种毫无理智与体系的所谓崇拜,就会毁了你的军团。” “甚至你自己。” “当这种虚无的气息最终反噬到你的时候,也许,你甚至会在某一天去嫉妒自己的孩子,来自腓尼基的凤凰:这并非不可能。” 福格瑞姆没有生气:他是继续着自己的笑容,一种逐渐变得冰冷与讽刺的笑容。 “你的长篇大论着实让我印象深刻,海德里希。” 凤凰举起酒杯,轻轻的饮着。 “也许我该学习你,学习你的办法和能力,让军团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机器,让每一个战士都成为没有思想的齿轮,你不正是在做这样的事情么?海德里希?” “我只是在统一我的战士和军团的思想,让他们不会受到那些无意义的所谓自由的干涉,然后履行战士的责任:执行命令,至死方休。” “他们先是你的子嗣,是你的孩子,然后才是战士,海德里希。” “这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的职责就是战斗致死,这是他们唯一的价值,我只不过是让他们认清这样的思想是最有利的。” “团结的意志,坚定的信念,和必要的牺牲:难道不是么?” 凤凰轻哼一声。 “当你腹诽着我将思想带给我的子嗣的时候,你却也在将思想带给你的子嗣,那么,你和我究竟有什么区别呢?海德里希?” “你带来的思想只会让你的子嗣堕落与无能,而我的,则会让他们发挥出他们应有的责任。” “无情的战争机器?” “他们不正是为此诞生的么?” 凤凰喝着酒,没有再说话。 虚伪的家伙。 福格瑞姆如此想着。 —————— 够了。 摩根拍了拍手,一切便瞬间停止了。 她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已经足够的多了。 色彩在蜘蛛女皇那死寂的瞳孔中迅速划过,她面前的一切便如同镜片一般碎裂:那些原体、那些战士、那些无所谓的争论、那些记忆长河中的一捧,便消失了。 摩根抬起头,看到了她面前那冰冷的一切。 大厅、王座、死尸…… 苹果。 她看到了苹果。 她看到了食物。 她看到了那简洁且宽敞的王座大厅的最里端,那处于最高处的王座上,那具已经腐朽的尸体。 她看了一眼,就转动着自己的瞳孔,移开了她的视线。 那不是她的食物,那不是令她垂涎欲滴的苹果,它在…… 这里。 伴随着蜘蛛女皇的思想,她贪婪的目光移向了阶梯上那道模糊的身影,那大厅中唯一的光亮。 她知道那是什么:她甚至想为此而发笑。 她整理着面容,走上前去,走到那模糊的光影之前。 那光影,那模糊的人影:他有着最璀璨的金发,完美的面容,黑色的军装,银白的鹰徽,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就仿佛主人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摩根走到他的面前。 微笑。 —————— 【初次见面。】 【海德里希。】 —————— “海德里希!” “他到底做了什么!” 阿巴顿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挤出那个原体的名字。 在他的命令下,一部分影月苍狼在留守那座大会堂,而剩下的则是跟着摩根的子嗣们,冒险进入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荷鲁斯最傲慢的子嗣此时正在跋涉,正在一座最恶心的海洋中跋涉:自从他们跟随着赫克特那时隐时现的预感,穿过了那扇恶心的门扉之后,阿巴顿就有点后悔了。 他甚至开始怀念刚刚所看到的那些冰冷的大理石柱了。 粘稠、酸液、恶臭…… 再恶心的话语也形容不了他们所看到的事情:在那座足以容纳无数人的大厅之后,是一座被无名的血肉所彻底污染的钢铁坟茔,他们就仿佛一脚踏入了一头巨兽的喉咙里一样,在他们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只有肉,都只有被不知名的粘液和汁水所慢慢腐蚀的钢铁雄鹰。 恶心的肉。 那些发白的粘稠液体已经占据了地面和台阶,它们甚至让阿斯塔特的铁靴感到费力,而抬起头所能看到的每一寸空间里,都只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纹理:阿巴顿认识那种纹理,那是把人的皮肤活活剥下之后,所看到的肉的样子。 当阿巴顿重重的踩了一脚的时候,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下塌的地面在拥抱着他的铁靴,而且还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频率:就仿佛它们是活着的一般。 影月苍狼甚至不得不尽可能得减弱自己的呼吸:他不想回忆飘散在这里的味道,那让他想起了他所杀死过的那些食人族的仓储。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到了暂时的退却,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思想:早在进来之前,他就给自己的基因之父发了信号,还留下了足够的战斗兄弟看守入口,他们要做的,就是先行探索,尽可能地找到失踪的基因原体。 希望赫克特的预感有用吧。 他感慨着,然后下意识地跟随行的影月苍狼们通话:在这种诡异的黑暗通道中,他每隔三十秒就要和所有人保持一次联络。 幸好到现在,还没有…… …… 等等…… 阿巴顿竖起了耳朵。 他听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 为什么那名殿后的影月苍狼并没有和他汇报? 阿巴顿愣了一下,他呼唤着那位没有和他汇报的部下,然后看向了他的方向。 那名影月苍狼已经不见了:他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不! 他不是消失了! 阿巴顿继续竖起了耳朵,他最仔细地倾听着。 他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一种非常微弱却遥远的声音。 但他听的很清楚。 那是一种盔甲被撕裂,肉和跟腱被扯碎的声音,那是他所熟悉的声音,正在微弱的呻吟。 那是一种…… 咀嚼的声音。 “……” “……” “……” “准备战斗!!!!” 今天思路不是很好,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 嗯,让我好好想想老十一的事情吧,我在他这方面改变方向太多了,反正无论怎么办,这个地下副本会在三天里完事,然后就是帝皇和军团的剧情了。 (本章完) 第172章 金发野兽(四) 海德里希已经很久都没有真正的休息过了:他也许已经不眠不休了几天、几个月、甚至更久,久到他自己都已经遗忘了。 这可不常见,甚至算得上是诡异的事情:他的记忆都来都不会出现错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从睁开眼睛开始的每一件事情。 但现在,似乎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错误:可他却不得而知。 这让他更为烦躁,冷静的无情心脏为之更剧烈地跳动着。 在他的身上,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那些科幻作品中引以为傲的轮回或者时间牢笼之中,一次又一次地做着同样且滑稽的事情,成为他人眼中的可怕梦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思绪纠缠着他,就像是午夜时的树枝擦刮着玻璃窗户一般,发出可憎的,宛如磨牙一样的声音,扰乱着他最为之骄傲和重视的一切:他的理性、冷静与无情。 他靠着它们来驾驭军团,驾驭他的战士,他的列兵,同时也是他的消耗品们。 他曾看过他的血亲兄弟们称呼他们的战士为【孩子】,又或者是【子嗣】和【儿子】,他无法理解这样的称呼和联系: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除了会多出那些虚无缥缈的牵绊,和在自己的军团之中引起无所谓的地位与纷争外,难道还有别的用处么? 用来巩固忠诚? 可是这些名为阿斯塔特的基因改造战士,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基因手术和洗脑中,成为了帝皇与他们的忠仆,根本就没有担心他们忠诚度的必要,至于那些可能存在野心的人物,那让他们消失才是最好的办法。 还是说,亲情? 那就更可笑了:他们伟大的基因之父,帝皇,造出他们这些基因原体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完成前所未有的大业,是为了让无数的世界燃烧或臣服,除此之外,他们不应该关心任何事情。 除了胜利与效率,没有什么是值得在意的。 除了帝皇的伟大事业,没有什么是值得狂热的。 至于他的兄弟们:他们让他失望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仅次于这个他曾经无比期待,现在却又对其失望与憎恨无比的人类帝国。 不过没关系,他还是尊重着他的血亲们:他在这个疯狂且昏暗都宇宙之中的唯一同类。 他尊重着他们每个人身上那种别具特色的低能,以及那些整齐划一的愚蠢:包括他们和那些所谓的阿斯塔特战士的亲昵感情。 尽管他们也许并不喜欢他:无论是福格瑞姆,还是伏尔甘,甚至是那个佩图拉博,他还记得钢铁之主那狰狞的面容,他指责着金发野兽为了区区丁点的效率而对自己的子嗣举起屠刀。 没有人性。 海德里希还记得,那个奥林匹亚人是如此呵斥自己的。 事实上,不止一个人曾如此的呵斥他:没有人性,金发野兽。 人性……人性…… 那是什么? 他无法理解:人性也好、情感也好、还是他的那些血亲和他们的战士之间所诞生的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关联也好…… 海德里希既无法认同,也无法理解,更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看着那些所谓的【情感】、【爱】与【人性】,就像是洞窟里的怪物惊恐的看着太阳。 每当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海德里希都会有一种颇为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的心脏被恶意地掏出了一块,留下了一个骇人的伤口。 就仿佛,在他还没有记忆与意识的时候,一股肆意的狂笑伴随着愤怒的飓风,从他这里抢走了什么东西一般。 他被抢走了什么么? 他是不完整的么? 难道是因为这样,他才无法对这些基因改造战士,有着那些所谓的亲情么?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事实证明了,哪怕他没有所谓的人性,也不能阻挡他为了帝皇而奋斗的脚步,那么如此说来,所谓的人性就是无用的东西。 阿斯塔特战士,或者说是基因改造战士,而他则在内心中称呼这些低劣造物为消耗品,是伟大事业进行时所不得不捏着鼻子,暂时妥协所造成的粗糙产物。 他如此的称呼着他们,虽然从来都不会在公共场合这样做,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之中,无论是这些和他有着某种生物学联系的基因改造战士,还是银河中的绝大多数存在,也不过是消耗品而已。 除了最伟大的帝皇,他的基因之父,傲立于理性与智慧之顶端的完美存在,银河中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去膜拜与信服。 而除了他强大的血亲,与他拥有着共同传承的基因原体,传承了帝皇鲜血的永恒化身,银河中也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去尊重与平等地对待。 他们会是一切的缔造者,而世间万物,不过是掌中塑泥,是他们打造出各式各样的伟大帝国和不灭功绩的必需品。 仅此而已。 他在内心如此安慰着自己,安慰着那种源自于本能的不安。 当他的心脏稍稍稳定下来的时候,他便转过头,让自己不满的目光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 “派佩尔呢?” 他发出疑问,却无人敢回应。 他的子嗣们一个个都堆积在了房间的角落中,将所有的目光与注意力集中在了他们的办公桌和通讯器械上:他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更多的愤怒,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 “派佩尔。” 他继续开口,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回荡,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响传到他的耳边。 距离上一次的汇报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了,可是派佩尔依旧没有向他汇报新一轮的情况。 这是渎职,是拖延,是可悲的低效率与失败主义的杂交孽果。 是他不能忍受的事情:哪怕是派佩尔,哪怕是他是锉刀中最为好用的一把,他也不能忍受。 派佩尔需要一个教训,一个让他知道自己错误的教训:这个教训不会很沉重,毕竟,他对任何消耗品都有着两次耐心。 派佩尔会得到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战斗群,然后去往最激烈的那个前线世界:4%的生还率,很适合作为一个小小的教训。 他如此想着,然后继续等待着自己的副官送来每十五分钟便要更新一次的前线汇报,他被拖延的每一秒都被铭记着,作为他对派佩尔这把锉刀的下一个印象 他没有趁机休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休息了,他甚至没有时间转过头,看一眼他身后的那一个钢铁王座:他也很久都没有坐上去了。 因为,只要他一回头,他就会看到大厅中唯一的装饰品:那尊帝皇的雕像,那栩栩如生的,最完美的艺术品,哪怕是狂热的怀言者和浮夸的帝皇之子联手,也无法打造出这样的精品。 帝皇与鹰,这是金发野兽的信仰与选择,也是他唯一能够稍稍容忍的,和战争、效率与胜利无关的装饰物品。 毕竟,那是帝皇,他的基因之父,全银河的理性与智慧的唯一化身,伫立于进化和一切生物的最顶端的存在:他的父亲,他生来就应当执掌一切,就应当享受所有生命的臣服与供奉,就应该端坐在永恒的王座上,让他最贤明的统治延续到时间的尽头。 在看到帝皇的第一刻,海德里希就知道,这是自己的使命:让帝皇的统治蔓延到永恒,这就是他的使命,也是所有的基因原体与生俱来的使命。 他蔑视着罗嘉的想法:帝皇不是神祇,他是活生生的,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立身于理性、科技与思考之中的完美存在,是所以生命都应当毫无保留地臣服与效忠的永恒帝王,而不是一座虚无的雕像,又或者是那些消耗品的内心中,所妄想出来的可悲产物。 在金发野兽的眼中,最完美的银河就是他脑海中的银河:无数的世界、无数的生命、无数的时间与空间,永恒地跪拜在帝皇的王座之下,不需要更多的思考:因为帝皇的意志永远不会出错,也不需要更多的探索:因为帝皇早已立在了一切智慧的尽头。 一个银河,一个国度。 一个君王,一个思想。 帝皇的意志就是所有生命与世界的意志,帝皇的决定就是所有生命与世界的决定:所有的消耗品都不需要所谓的思想,它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履行帝皇的命令。 这就是银河最完美的样子,这就是他心中的梦。 从他与自己的基因之父重逢的那一刻开始,从他那悲哀且毫无意义的生命,被那璀璨的太阳所照耀的那一刻开始,这样的思想就已经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既然这个宇宙的一切都是愚蠢且低效的,那就让他们为了真正的智慧而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吧。 这样的思想在他的心中一点点地萌生着。 当他看到那所谓的人类帝国的时候,当他看到那些世界总督、泰拉官僚与凡人军官那可悲的思想与能力的时候,他如此想着。 当他看到自己的军团和战士的时候,当他看到那些被凡人所崇拜的死亡天使,是如何跪倒在他的脚边,在他的智慧与命令中,徒劳的来回奔波的时候,他如此想着。 当他打碎了不可能的屏障,将所有最强大的对手一一歼灭,将那些令他的血亲们无可奈何的顽固世界通通踏平的时候,他看着他的军团,看着那些追随他的凡人,看着他们毫无进步的力量,和他们眼中那愚蠢的崇拜的时候。 他如此想着。 他们是如此的无用,如此的愚蠢与可悲,如此的不可救药。 他仿佛生活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泥沼之中:当所有的基因原体举杯欢庆,畅想着帝国所能拥有的美好未来的时候,只有金发野兽在阴影中冷笑。 他太清楚了,他太聪明了。 他一眼就能看出:所谓的辉煌伟业,不过是帝皇和基因原体在用一己之力,拖拽着人类,完成昙花一现的事业。 一旦他们消失,一旦帝皇和原体不能在统率一切,那么迎接人类帝国的,只会是死亡:最痛苦最缓慢的死亡。 无论是死于自大,死于混乱,死于广袤疆土所带来的持续崩溃和恐怖工作量,亦或是死于那些可悲生命心中的卑鄙。 只会有这个结果。 海德里希睁开眼,他再一次地看向了面前的一切:无论是空荡荡的大厅,一言不发的子嗣,还是一直在拖延的派佩尔,都只会让他愈加地失望。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息着。 也许,他该继续那个计划了。 他如此想着。 继续那个他在自己的母星上曾经有过的计划:当他回归了人类帝国的时候,他曾暂时地放弃了那个计划,当时,他以为帝皇的国度会是理性的天堂,是一切智慧与正确认知的组合,是足以让他感觉到温暖与拜服的地方。 他错了。 错的很离谱。 错到如此,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更多的耐心。 也许……他需要做些什么。 现在就开始,继续那个计划。 反正消耗品遍地都是,就在他的眼前:既然这些和他有着关联的基因改造战士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自己的无能,那就让他用来做点别的事情吧。 他想着。 然后,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 【初次见面,海德里希。】 【我是摩根。】 【你的血亲。】 —————— 摩根。 他不记得这个名字。 金发野兽睁开了眼睛,他只看到了一个银白色的身影,伫立在一个让他感觉到安全的距离之外。 海德里希不是傻瓜:当他看到摩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是新回归的原体,为什么他们没有跟我说过?” 【可能是战事紧急吧。】 摩根笑着,她的姿态看起来非常地不礼貌,她没有直接的看向海德里希的面容,而是侧过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金发野兽身后的那片区域,就仿佛那里有什么能够吸引她的东西一般。 她的目光中含着笑意:一种让海德里希很不舒服的笑意。 派佩尔还是没有来。 金发野兽皱起眉,他看向了大厅的角落,他的战士们依旧没有着任何动作,显然,漫长的战争让他们每个人都陷入了崩溃。 一群可悲的东西。 “你是来增援我的么?” 【当然。】 她似乎停顿了一瞬间,便笑了起来。 【这场战争持续很久了,不是么?】 金发野兽点了点头。 “是的,它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大约为一个泰拉标准年。” “我是在大远征开始的第七十个泰拉标准年,也就是上一年,来到这里的,当然的冉丹大军正在对银河东部发起全面攻势,在大概八个月之前,庄森和暗黑天使奉命前去消灭入侵东银河的冉丹大军。” 海德里希向着自己的血亲讲述着一些基本的信息,也许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因为在她的面孔上,一直浮现着一种笑意,就仿佛在嘲笑着什么东西。 这让他感到烦躁,尤其是当他想到,派佩尔已经十九分钟都没有在他面前露面了:他拖延了整整四分钟。 派佩尔也堕落了啊。 他和那些最底层的消耗品似乎不再有什么区别了,他和那个海因茨:那个妄图以凡人的性命来拖延他的计划的可悲家伙,似乎变得越来越像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他们总是完不成他的计划?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么?】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种令人感到厌恶的笑意。 “暂时没有,我们依旧与那些异形维持着一种消耗的状态,也许在一个泰拉标准月之后,我会发起一次主动性的进攻。” 他诉说着自己脑海里所反馈的话语,这些话语他一说完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他皱起眉,有些不在意自己的血亲,而是满心疑惑着派佩尔的问题。 已经二十分钟了。 【你在等什么?】 他又听到了摩根的声音。 “等我的战士,我的副官。” “他已经……” “他已经……” 海德里希如此回答道,他抬起了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种茫然的情绪突然在他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但他低头的时候,一切就仿佛重置了一般。 “他应该要来了。” “已经十五分钟了。” “他已经迟到了两秒……三秒……” 海德里希细细的数着,他的脑海中随即闪过了万分的感慨、回忆与决定,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看向了摩根。 他愣了一下,然后面色如常地说到。 —————— “你是新回归的原体,为什么他们没有跟我说过?” —————— 这是摩根第五次听到一模一样的问话,看到一模一样的等待与举动了。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 处于谨慎,她观察了整整五次之久,但是在确认了没有丝毫的危险和伏笔之后…… 【我很想再陪你演下去。】 她笑着,看向了眼前那茫然无知的海德里希。 【但我实在没有耐心和时间……】 【去陪着一个已经被本体所抛弃的灵魂与记忆的碎片,玩更多的无趣把戏了。】 说着。 摩根伸出了手。 她抓住了什么。 那是苹果,她期待已久的苹果。 她渴望的食粮。 没有停顿,也没有留念,摩根没有更多的心思,花费在这个与她没有血缘的可悲碎片之上。 她饿了。 这是最重要的是事情。 —————— 海德里希愣住了。 他花费了一秒明白摩根的言语是什么意思,又花费了一秒把真相联系了起来。 但摩根没有给他第三秒。 当这个被真正的金发野兽所抛弃在这里的【海德里希】在茫然与癫狂中,被摩根的贪婪所扭曲成了一个苹果的时候,他终于,看了一眼他的身后。 看了一眼那个王座。 —————— 躯体。 一具早已死去的躯体。 他端坐在王座上,早就已经尸蜡化了,甚至能看到被空气所慢慢腐蚀的白骨。 他高大无比,身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实验痕迹,数不胜数的刀疤和针口,就仿佛在他的身上发生过数百起最可怕的实验。 然后。 他看向了那张脸。 那是他的脸。 那是金发野兽的脸。 (本章完) 第173章 银苹果 碎片。 灵魂的碎片。 一位基因原体的灵魂碎片。 哪怕放眼全银河,这都是足以掀起抢夺和战争的宝物,它足以让数十个星系被战火所席卷,它足以让上百个将军和总督人头落地,又或者让更多人:连绵的舰队,成群的异形,或者是横行无敌数百年的阿斯塔特精锐老兵,如同扑火之蛾一般,陨落在默默无名的角落。 它拥有着这样无边的魅力和价值,因为它是基因原体身上的一部分,拥有着来自那些行走于人间的半神的气息:哪怕只是一丝,都足以让世间万物黯然失色。 它足以引起祸端、成就英雄、又或者铸造传奇:它拥有着如此的力量与高贵,让它能够享受任何个体与组织的顶礼膜拜。 但现在,这无价的珍宝,也不过是蜷缩在蜘蛛女皇的掌中,散发着美味气息的一颗果实罢了。 它是一个苹果,仅此而已。 苹果。 这就是摩根想要的。 在她的掌中,这无瑕的果实散发着一种银色的虚假光芒,它几乎是透明的,让人能够清晰的看到其中所包裹的,如同泡沫一般虚浮的汁水与魂灵,这些营养丰富的无形之物在灵魂之海中游荡,就像是绚烂阳光下肆意欢腾的海浪一般,折射出一种让人垂涎欲滴的美丽。 这个果实并不大,只是如同凡人的半个手掌般大小,但是却孕育着足以让第二军团之主感到满意与贪婪的力量:毕竟,一位强大原体的部分灵魂,与他所剩无几的最后的人性,以及他那几十年的生命中的某些【无用】的记忆,通通被摩根所轻易篡夺,才凝聚成了这颗美妙的禁忌之果。 摩根抓起这个果实,先是细细地检查了一下,然后便没有更多的犹豫,一口吞了下去。 尖锐的獠牙刺破了无形的虚弱外壳,从唇齿间所传来的吸力在第一个瞬间便吸走了汁水,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作为下一步饕餮所必须的餐前礼仪。 宇宙中最美味的灵魂伴随着摩根的贪婪而缓缓地落入了她的胃囊之中,甘甜的泉水就这样滋润着被恶毒之神所蹂躏过的干涸土地,带来了足以让最饥渴的贪婪感到暂时的满足,也足以让最悲观的心房感到未来的希望的东西。 力量。 让人甘之若饴的力量。 让人感到欢乐与喜悦的力量。 那名为海德里希的残片早在看到他的肉体的那一刻,就彻底的陷入了崩溃,这本就立足于自欺欺人的记忆碎片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力,这反而帮助了正在进食的蜘蛛女皇。 当摩根啃食着这股美味的力量的时候,她脑海中那最后一点负罪感也随之消失了,因为此时在她口中的,不再是她的血亲,而是一团可悲的杂物,被它们的主人随手的抛弃在了阴影之中。 …… 也许她也在自欺欺人? 算了,谁在乎呢。 她不在乎。 摩根这样告诉着自己,然后便体会着力量遍布在她的每一丝灵魂中的奇妙感觉。 这让摩根眯起了眼睛,陷入了一瞬间的享受与惬意之中:伴随着她对情感的不断体验,各种各样的新生情感一点点的在她的心头生根发芽,让原本冰冷的蜘蛛女皇终于能够体会到一丝世间的多彩,也让她心中那崎岖的山谷终于又平缓了肉眼可见的坡度。 无论是愤怒、酸楚,还是发生在此时此刻的,由衷的快乐,摩根终于能够明白,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终于能够对这些情绪拥有着鲜活的记忆与认知,而不是把它们当做冰冷的数据,在必要的时刻拿出来,然后再放回去。 当然,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还有太多的感情是她所无法理解和产生认知的存在,还有太多的空虚、饥渴与困惑在她的心灵与胸膛中横行霸道,它们围绕在那三尊不可挑衅的神明之物的旁边,时刻提醒着摩根。 也许她现在看起来非常的惬意与潇洒,也许她在庄森亦或是荷鲁斯身边如鱼得水的模样的确会令人羡慕:但这只是暂时的享乐,只是虚假的强大,她的平淡生活是建立在那些强大存在暂时偃旗息鼓的诡异平衡之中。 她的基因之父正忙于这场伟大且拼凑的远征,正忙于在百年的时间里建立起万年的基业,他不会有更多的时间倾注在自己的身上。 而与之相对应的,那些强大的恶神也在潜伏,也在沉默,也在等待着大幕正式拉起的那一刻:她甚至都能猜到,当她的基因之父的事业如日中天,看起来一切都将走上正轨的时候,就会是那些最恶劣的神灵出手的时刻。 毕竟,没有什么比击落正午的太阳,更能让这些在永恒中穷极无聊的可憎造物更为喜悦的了。 真正的战争会在那个时候才正式打响,那会是比大远征,比冉丹战争要可怕千万倍的炼狱:在她人生中的某一刻,摩根就清晰得认识到了这一点,她知道她的基因之父的幻梦会遭受到全银河最可怕的挑战和颠覆,而她的命运也会在那一刻迎来真正的选择。 那会是一场寒冬,一场足以席卷整个银河,让所有的世界与情谊彻底崩溃的战争。 摩根预见了它。 她为之恐惧,为之痴迷,为之感到一种害怕和欢喜所纠缠起来的矛盾:那是她的浩劫,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只有那些最可怕的野兽兵锋相向的时候,才有她这样的猞猁填饱自己肚囊的可能性。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变得更加强大,变得非常强大。 变得足以在巨兽们的厮杀中保存自身:她知道这是多么艰难的任务,她同样知道,在那些可怕的巨兽互相撕咬之前,她和她的那些血亲们,那些看似独步天下,无人能敌的基因原体,会是双方手中唯一的一批棋子。 这是绝对的实力差距所带来的现实,摩根在一次又一次亲眼见证的事实面前,终于承认了这一点。 当她看到,她、庄森和伏尔甘联手,拼尽一切都无法占据哪怕半分上风的冉丹帝皇,在她的基因之父的面前,只接了一击,便在无力的尖啸中灰飞烟灭的时候。 当她看到,她强大的灵能兄弟马格努斯,全银河排名前五的可怕人物,在那自称为【窜变者】的可憎意志面前,如同无知的孩童一般被连连戏耍,连自己的记忆都被随意地扭曲,连自己的灵魂都被提前地切割的时候。 当她看到,那世间任何人都无法理解、无法认知、甚至无法去真正面对的存在,在她的脑海中肆意地纷争、抢夺、兵戈相向,为了独占她的意志与命运,而肆无忌惮地向她展示着银河中最可怕与最堕落的一切的时候。 摩根就深知,她必须挣破这可怕的罗网:这不是奢望,这也不是野心,这是生物的本能和恐惧所带来的极端的命令,在产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成为了她的人生所需要执行的第一命令。 她时刻都没有忘记这一点。 她时刻都在默默地推算着大远征的进度,计算着那宝贵的唯一机会距离现在还有多久。 她时刻都在……变强。 她必须变强,变得更强。 在恐惧、贪婪、掠夺与伪装所共同编织的帷幕之下,她必须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强。 不惜一切的变强,在不惊动那些可怕存在的情况下,她亲手撕碎了所有的怜悯与软弱,寻找着让自己变强的方法。 一刻也不停歇。 她如此想着,然后慢慢的咽下了最后一口那银色的苹果。 力量,来了。 —————— 而当那些陌生却澎湃的力量不由自主地涌入了摩根的脑海之中的时候,在她能够把新来的一切重新驯服与归拢之前,她受到了冲击。 并不严重的冲击。 那是一段记忆,一段存在于海德里希灵魂深处的记忆:这记忆是早于他的意识所诞生的事物,也就是说,恐怕金发野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拥有着这一段记忆。 在记忆之中,摩根凭依在了海德里希的身上:那是一具极其虚弱与扭曲的肉体,就仿佛为了某种狂妄的目的,而经受了不计其数的改造和实验。 这甚至让摩根感受到了一些不舒服,但是还没等蜘蛛女皇适应这一切,她就被一道阴影所覆盖了。 那是一个人,一个被黑色所浸染的银白之人。 他看着还在培养舱中的海德里希,开口了,他的声音是愤怒与感慨的互相融合。 “这是人类永远也达不到的虚妄梦想。” 他诉说着,而摩根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是荷鲁斯。 这个人,这个双眼赤红,散发着某种死亡的恶臭的人物,正是牧狼神:荷鲁斯。 ……等等。 他真的是荷鲁斯么? 不等摩根的疑惑得到解答,面前的高大人影就动了起来。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随后,愤怒就吞噬了理智,让影月苍狼之主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打击、破碎、伤害。 当海德里希那本就脆弱的身躯暴露在这一切的面前的时候,摩根在他的身后,听到了什么。 那是笑声,最狂妄、最疯狂的大笑之声。 摩根认出了它们,认出了那四个讥讽的来客:它们中的两个早就在她的脑海中安营扎寨。 那是虚空中的恶神。 它们来了,伴随着荷鲁斯那狂怒的一击,它们呼啸着冲入了这个隐秘的角落,在连绵不断的疯狂大笑之中,诸神的爪牙刺破了金发野兽那脆弱的皮肤与躯体。 那紧闭着双眼,甚至连心脏都没有完全长好的海德里希,不由得皱眉,她似乎想挣扎,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诸神扑向了他,抓住了他,它们唾弃着他的存在,它们嘲弄着他的出现所代表的那愚蠢的挑衅,它们在一个瞬间的永恒之中互相争吵与谩骂,协商与交流,最终,它们做出了一个决定。 深蓝色的干枯利爪成为了所有人的代表:它冲向了毫无防备的第十一原体,撕开了他的胸膛,从他的灵魂与心脏中,抓取除了一团金黄色的存在。 那是高贵,那是慈悲,那是帝皇所赠与他的每一个子嗣的最重要的礼物: 人性。 摩根认出了它。 那利爪,那万变之主在此端时空的代言人与武器,洋洋得意地紧握着第十一原体的高贵,将其投入到了无边无际的亚空间之中,任凭汹涌的浪涛在下一个瞬间将这金黄色的无价之宝撕成了碎片。 然后,它们大笑着,它们咆哮着,消失在了最远处,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只留下了一地都狼藉与混乱。 还有金发野兽那虚弱的呻吟。 而在这股呻吟声中,一股前所未有的风暴,正伴随着一场难以想象的愚行与背叛,席卷了摩根眼前的一切。 下一刻,摩根便睁开了眼睛。 —————— 记忆让她忧虑。 美味让她欢喜。 力量让她安心。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青蓝色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扫过了那具腐烂的尸体:哪怕是蜘蛛女皇自己,也只能从那高大的身材和魁梧的身躯上,勉强分辨出这是属于基因原体的躯体,摩根的目光在这具躯体上随意地打量着,在那些畸形肿胀的双臂和腹部停留了格外漫长的时间。 这尸骸的双臂已经宛如一对腐烂的蜂窝一般,到处都是森森的白骨与密密麻麻的针口,而那骨与肉之间的缺口也异常的平整:显然那不是战斗或者腐败的痕迹,而是处于实验目的的解剖后的成果。 摩根匆匆地掠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到同为基因原体的躯体被如此对待,不禁让她感到一种悲戚。 而最让她不安的是:这具躯体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它只是以最安静的姿态坐在上面,就仿佛还没有死去,只是在休息。 摩根看了最后一眼,就彻底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尽管她在那些上古灵族的记忆中,看过恐怖与恶心千万倍的事物,但是当这些事情发生在她的同类的身上的时候,照样会让她感到不安。 她不愿意在这里久留:尽管这里明显还存在着某些秘密,但那已经不是摩根所在乎的事情了。 就让那些阴暗的隐秘被埋没在时间的角落中,又或者被其他探险者所找到吧:谁都有可能是那个探险者,甚至是摩根自己。 冥冥之中,蜘蛛女皇感觉自己与这位疯狂的血亲的联系还没有迎来完全的终结,毕竟…… 她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那些珍宝。 人性、理性、记忆、知识…… 无论是从质量还是从数量的角度上来说,这些都远不是一位基因原体的全部。 她的血亲还【活着】。 她迟早会遇到他。 但不是现在。 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一些事情需要去解决。 无论是她的孩子们也还,亦或是那个阿巴顿也好,他们毫无疑问已经陷入了麻烦,一些足以致命的小麻烦。 她必须回去,毕竟,她还不打算让他们这么早地离开这个舞台。 —————— 就这样,蜘蛛女皇毫无留念地离开了这座最深处的阴暗堡垒,她将自己所需要的事情吞噬进了自己的灵魂之中,便没有再去拿这里的任何东西。 同样的,她对这里的一切也不屑一顾,甚至懒得去多看几眼:哪怕是那具基因原体的尸骸,也没有让摩根观察更久。 毕竟,那不是她的血亲:摩根不在乎自己的血亲到底成为了什么东西,但是在她的内心中,无论海德里希到底成为了什么,只有那个蕴含着海德里希本体,蕴含着他身为基因原体的特殊之处的那一块存在,才是她的【血亲】。 无论那个存在现在是一个新的生物,还是一缕意志,甚至是一坨不可名状的血肉:她只会承认那是自己的血亲,而剩下的,无论是这具腐烂的躯体,还是被她肆意吞噬的灵魂碎片,都不过是她的血亲所抛弃的东西。 她这样坚信着。 这也许是一种自欺欺人,是为了让自己的贪婪拥有一个合适利用的拙劣谎言:伴随着情感在她的心中愈发地膨胀,似乎也带来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最起码,当摩根这一次吞噬着另一个基因原体的灵魂的时候,她显然不能像她当初掠夺马格努斯灵魂时的那样从容与冷漠:一种近乎于不安的情绪袭击了她,甚至动摇着她的心脏与灵魂。 那是愧疚么? 摩根不确定,但她的脚步的确格外匆忙。 因此,摩根错过了一些东西。 一些足以让她内心中的恐惧放大一些的东西。 当蜘蛛女皇的身影从这空旷的大厅中缓缓消散的时候,她不会看到:那具腐尸,那具王座之上的腐尸,那具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森森白骨与尸蜡的恶臭的腐尸:它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它并不属于死亡所带来的安宁。 在它的头颅旁边,在它的鼻翼之下,最微弱的空气正在以某种规律而运转着:这些空气是如此的渺小与微薄,就连不屑一顾的蜘蛛女皇都没有感受到它们。 但它们的确存在,它们的确围绕着这具看似早已死去的躯体,进行着某种生物所需要的活动。 那尸体。 就仿佛。 在呼吸。 (本章完) 第174章 抹除的理由 作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阿巴顿已经为他的基因之父,为了人类之主,为了帝国,奋战了整整七十年之久。 也许马上就是八十年了。 即使是在所有的阿斯塔特战士之中,这也算是一份漫长且功勋卓著的服役履历了。 但即便是阿巴顿:影月苍狼军团的一连长,荷鲁斯最信任的鲁莽子嗣,四王议会的骨干,经历了无数血腥与诡异战争的残暴杀手,也敢向自己所崇拜或信服的任何人起誓:他眼前的这一切,绝对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恶心、愤怒,甚至是阿斯塔特战士理论上不会出现的恐惧:这些情绪此时在影月苍狼的胸膛之中不断地嚎叫着,是真切存在的。 阿巴顿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牙关,在他的额头与脖颈上,根根青筋宛如粗壮的树干,这位最骄傲的荷鲁斯之子此时一手握剑,一手挥舞着铁爪,两件武器上都早已经是鲜血淋漓,那黑色与猩红色互相交融着,散发着同样的恶臭,让人分不清那是属于怪物的血,还是影月苍狼自己的血。 阿巴顿此时也没心思去关注这些,他正不惜一切地集中起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感知着黑暗中的蛛丝马迹,他知道,在那连热成像感应仪都无法彻底探查的黑暗中,存在着足以杀死阿斯塔特的怪物。 寻找原体的行动此时早就变成了针对于他们自己的自救:哪怕是那些摩根之子们,对这一点都没有丝毫的质疑,在发现那些不断蠕动的肉块堵死了所有的道路之后,即使是赫克特,都同意暂时的撤出这个地方,寻找新的援军。 但他们出不去了。 来时的道路此时已经被蠕动的肉团所吞噬,在变幻莫测的血肉迷宫之中,一条又一条被猩红与苍白所浸透的钢铁通道,不断洗刷着他们的记忆与认知。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回忆着他们来时的道路,并且整齐划一地指出了通道:但是那里除了不断扩张的血肉之墙,什么都没有。 别无他法,他们只能踏上了那些新出现的道路。 然后,他们遇到了袭击。 尽管阿巴顿对于战斗的呼喊与警告早就出现了,但是第一次战斗却在很久之后才真正展开。 在那些错综复杂,不断变幻的通道中,他们遭遇了那些怪物:那些钢铁、血肉与力量的融合体,那些奇形怪状,却又透露着某种科技与理性思维的诡异造物。 它们潜藏在阴影中,成群结队地现身,贪婪的注视着每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战斗在双方发现彼此的第一刻就爆发了,阿斯塔特战士的爆弹毫不留情地射向了这些扭曲无比的怪物,而紧接着,他们竟遭到了相同的反击。 这些绝对不像是人类的怪物不仅拥有着昆虫一般的后肢,钢铁一样的盔甲,足以伤害到动力甲的尖牙利齿:它们中的某些个体,却抓取着爆弹枪,或者挥舞着链锯剑和链锯斧,熟练的向着阿斯塔特战士倾吐火舌,施展武艺。 它们的嘶吼是毫无理性的,最纯粹的野兽咆哮,但是伴随着这些嘶吼而来的,却是密集的火网和凌厉的剑法:就像是某种先天性的本能或者肌肉记忆一般。 阿巴顿抵抗着这些攻势,在他的内心中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努力否认着这个想法,因为单单是它的出现,就让这个最鲁莽的影月苍狼感到汗毛倒竖。 战斗在黑暗中进行,对于影月苍狼和摩根之子们来说,这是一场分外艰难的厮杀:他们被迫在完全不熟悉的黑暗世界中左冲右撞,一边努力查找着这些血肉之中那可能的行进规律,一边抵抗着越来越多的可怕对手。 每当他们杀死一个怪物,就会有更多的,完全不同的怪物,嘶吼地从阴影中冲出来。 伤害很快就出现了。 阿巴顿清楚地记得,在最一开始的,有六名摩根的子嗣和四十三名影月苍狼走进了这个巨大的地下世界,其中有十五人是最精锐的加斯塔林终结者。 而当基因原体摩根突然失踪之后,他们在那间大到不可思议的地下大会堂中,留下了十个留守的接应人员,负责引导之后到来的影月苍狼的援军:早在摩根失踪的那一刻,阿巴顿就已经向他的基因之父发出了紧急通讯,他相信,牧狼神会在最短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内带队赶来。 于是,剩下的三十三名阿斯塔特战士,包括阿巴顿自己,和全部的十五名加斯塔林终结者,全部进入了这条血肉通道之中:那是不到半个泰拉标准时之前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还有……二十人。 剩下的十三人,包括几名最精锐的加斯塔林终结者,已经倒在了那阴影中的可怕未知造物的爪牙之下:那些看似野蛮的生物并不是纯粹的野兽,它们会使用各种各样的武器,甚至包括等离子和单兵重型武器,正是这些东西,还有那狭窄的通道空间,杀死了那些最强大的影月苍狼们。 顶着这样的伤亡,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这是一座大殿,看起来先是一个小型的集结广场,虽然没有之前的那座大会堂那么宽广,但也足以让终结者们拉开战阵,发挥出自己的力量了。 二十名战士此时不需要任何的沟通,他们冲进了这个宽阔的屠宰场中,在最空旷的广场中心处聚在一起:终结者列阵在前,首尾呼应,剩下的战士们一边躲在这些可靠兄弟身后,一边警惕着那些无声潜入的对手,而摩根之子中那仅有的两名灵能者,也在不断地释放着自己的灵能,带来光亮。 在断断续续的光芒中,群兽的嘶鸣接踵而至,这些贪婪的掠夺者们紧随着阿斯塔特的脚步:它们匍匐在地面上、定固在墙壁上,甚至靠着那扭曲的利爪,从天花板上一点点的靠近,滴落着口水。 直到这一刻,阿巴顿才真正的看清了这些怪物的样貌。 虽然各有不同,但是这些家伙看起来大同小异:它们的身躯甚至比阿斯塔特还要高大,有着如同人类一般的上半身和巨大的脑袋,它们的下肢则让阿巴顿想起了自己在书中所看到的恐龙,甚至有着一条尖刺密布的尾巴。 与四周那令人恶心的血肉不同的是,这些怪物看起来格外的冰冷与【干净】,它们浑身上下包裹在一层黑色的甲壳之中,看起来竟有一种科幻的美感,再加上它们一米多长的爪子,又或者是被溶在了手指中的刀刃和武器,让它们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残破的士兵。 当影月苍狼的视线集中在这些怪物的四肢百骸上的时候,他竟然有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他对这种怪物感到了某种熟悉。 他没见过它们,但是他在它们身上看到了许多曾经的影子。 那胸膛与头颅似乎与人类太过相像,那双臂却又与他刚刚厮杀过的冉丹异形有着异曲同工的感觉,而那后肢、那尾巴、那每一个躯体上的每一个细节。 似乎都是那些曾经与人类为敌的强悍异形的一部分…… 不安的感觉萦绕在了阿巴顿的心头,越来越沉重。 但他没时间思考,因为这些无法沟通的掠食者正在争先恐后地扑向他们的战阵。 没有犹豫,也没有沟通,凭借着刚刚的血战打出来的默契,荷鲁斯之子与摩根之子组成了一条不可撼动的防线。 然后,开火,战斗。 —————— 战斗持续了十五分钟。 双方都有伤亡,但是丝毫不懂得配合作战的怪物们显然是伤亡更大的那一个。 阿巴顿的无情目光在那些倒在了他脚边的怪物身上游荡着,他看着那些残破不堪的面容,越来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时候,一声粗重的呼吸从通道最深处,慢慢的传到了这个大厅之中。 阿巴顿抬起头:热成像感应仪在告诉他,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向着这里逼近。 几乎在下一刻,这个巨大的怪物就出现在了阿巴顿的面前,他甚至需要抬头,才能勉强地看到这个怪物的脸庞。 然后。 一种惊骇,一种恐惧,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扭曲与嚎叫,出现在了阿巴顿的面容上。 “海……海……” “海因茨!” 阿巴顿咆哮着。 他的咆哮中,蕴含着恐惧。 —————— 荷鲁斯在上! 帝皇在上! 他妈的……随便什么东西在上! 那是海因茨! 那他妈是海因茨! 第十一军团的海因茨!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 帝皇啊! 那他妈是什么! 那是怪物,那是阿巴顿与之战斗并杀死过的怪物:这个庞大的个体与倒在地上的那些家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唯独…… 在那亵渎且扭曲的躯体上,在那冉丹的双臂、异形的腿脚、野兽的尾巴,还有银河中各种各样的晦暗生物所杂糅的怪物的脖子上…… 是一个阿斯塔特的头颅。 阿巴顿长大了嘴。 哪怕是一万年后,他也绝对不可能忘记这一切。 帝皇啊…… 荷鲁斯啊…… 这些怪物,这些……东西…… 它们……或者说它们中的那一部分……是阿斯塔特! 当冷汗滴落在阿巴顿脚边的扭曲血肉上的时候,【海因茨】已经发动了它的攻击,那是几乎于不可阻挡的杀戮:它要比最强大的加斯塔林都要更强壮、更可怕。 它踹飞了阿巴顿,它一掌把赫克特打翻在地:这个也许有七八米高的怪物,当它的利爪随意挥舞的时候,它抓住了一个加斯塔林终结者,高举着,然后轻而易举地撕碎了终结者盔甲,一点点地把影月苍狼的血肉剥离。 就像是拆掉一个纸娃娃一样。 阿巴顿看着这一切。 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一切。 他永远不可能提起的一切。 他永远都会支持……抹除掉的一切。 然后。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那是第二军团之主的叹息。 (本章完) 第175章 神的诅咒 海德里希—门格尔。 我的第十一子。 他是诸神对我的诅咒。 他是命运对我的嘲弄。 ——————人类之主,帝皇 当最后一场战斗与屠杀的余波在那些血与肉的地狱中缓缓消散的时候,当姹女之王的灵能吟唱伴随着她的丝丝叹息,化作剧毒的低语和微风,将那些可憎的、那些可悲的、那些可怕的造物,一一化作靴底的尘埃的时候。 在这地心王国的最深处,在那基因原体都不愿意停留的地方,另一场会面,已经拉开了帷幕。 就在摩根离开这让她感到莫名的悲悯的空荡大殿之后,安静的气息却并没有停留太久:蜘蛛女皇所掀起的波澜刚刚消散,另一股炫目的金光就毫无征兆地绽放,将整个大殿拖入了璀璨的冰冷之中。 人类之主,帝皇,他宏伟且高大的身影包裹在独一无二的金色盔甲之中,宛如一颗行走在阴暗凡世之中的太阳。 他现身,抬头,无悲无喜的目光在这晦暗的国度中巡视,当他那燃烧上瞳孔注视着那些被死亡、罪恶与亵渎所吸引而来的扭曲气息的时候,这些足以让一位基因原体感到不安的无形狂笑,便悄无声息地溶解在了他的烈焰之中,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人类之主于此现身,他那不容侵犯的身影始终悬浮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他巡视,呼吸,然后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将无情的视野集中在了那具王座之上的狰狞尸骸。 “吾主。” 当这空旷的大殿因为人类之主的尊临,而从扭曲的晦暗转变成了辉煌的死寂之后,玛卡多那虚无的身影也在帝皇的阴影中现身。 比起人类之主那坚定且璀璨的灵能投影,掌印者的投影毫无疑问要虚弱不少:这位此时人在泰拉的帝国首相,实在抽不开身,只能运用自己的力量,让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跨越了半个星域,从而能够与帝皇产生实时的通话与互动。 虽然听起来很勉强,但是任何一个灵能者都知道,这简单且虚弱的话语背后,蕴含着怎样不可思议的力量与手段。 帝皇点了点头,作为对于自己老友的欢迎:他现在没有丝毫寒暄的时间与心思,他的意志伴随着他的视野,通通投入到了那具看似千疮百孔的腐烂尸体之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任凭自己的灵能投影缓缓的飘向了那承载着腐尸的钢铁王座,片刻后,他便停留在了这朽烂的骨血面前,保持着一种可怕的沉默。 就像是能够吞噬天地的巨大海浪席卷沿岸之前,那短暂且虚假的风和日丽一般。 人类之主沉默着,等待着,他那无瑕的高贵面孔沉浸在他那璀璨光芒所照耀不到的阴影中,蕴含着足以让任何一支狂妄的大军跪倒在地的可怕力量。 终于,他开口了。 【海德里希。】 【海德里希—门格尔。】 【我的孩子。】 【我失败的孩子。】 声音从人类之主那金黄色的万丈光芒中升起,在这虚无的至暗地狱之中炸开,久久没有停歇。 —————— 蠕动。 扭曲。 呼吸。 一切都在一种奇异的疯狂幻想中再次启航,就仿佛一头尘封了万年都怪物终于被一群狂妄的邪恶教徒打开了它的封印一般,伴随着人类之主那低声的叹息,这原本死寂的黑暗……活了过来。 那原本已经死去的,已经腐臭的,已经化作了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种认知中的绝对死亡的,最为残破与腐烂的尸体,在这让人不安的蠕动与呼吸中。 活了过来。 原本凝固的死寂空气再一次地流动,为它带来了生机;原本晦暗的漆黑国度再一次地沐浴在了光明之中,为它带来了启迪;原本认为再也不会相见的神祇又一次君临于它的面前,为它带来开启最后的谈话的原动力。 就这样,这具尸体,这具被有意地抛弃并放置在这里的,只剩下了腐烂的肉块、枯黄的骨头与刺鼻的恶臭的尸体。 活了过来。 它蠕动着,挣扎着,在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低声细语中,让自己的骨头嘎吱作响,然后踏破了生物学与物理学的一切底线,让那可憎地头颅被高高抬起,看向了那光芒万丈的人类之主。 那早就已经失去了皮肤、眼珠和眉毛的头颅就这样暴露在了璀璨的空气之中,它牵扯着那慢慢融化的血肉,在不断滴落的恶臭血液之中,露出了一个由发黄的牙齿和生霉的喉咙所共同组成的笑容。 它笑了。 在这令人憎恨的笑容中,它轻声地询问,与致敬。 “……” “父亲。” “……是你么?” —————— 掌印者侍立于帝皇的身后,他那苍老的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平静的注视着眼前那足以让任何一个阿斯塔特感到疯狂的造物。 但这平淡的外表完全遮掩不住玛卡多内心的波涛:哪怕是经历了所谓的黑暗科技时代的玛卡多,也很少见到这样的景象,在他的面前活生生地展示着:即使是那些摧残了人类文明的科技疯子,也很少会疯到这个地步,让自己的躯体成为可以抛弃与肆意实验的温床。 这具躯体已经死去: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在某种不涉及到亚空间的技术之下,这腐烂的行尸也会在一些特定的场合【活过来】,甚至能够开口,为了那远在星河之外的主人而倾吐话语。 单单是想到这一点,掌印者就有点头皮发麻:即使是这位全程参与了基因原体计划的帝皇挚友也不会明白,那继承了人类之主在生物学方面的绝大多数的天赋,同时又被特意加强了智慧与动手能力的第十一原体,现已疯狂的门格尔,究竟能够用他与生俱来的知识和狂妄决心,前进到何种地步。 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恐怕只是这位疯狂的生化天才所掌握的阴暗帝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是他向自己的唯一的崇拜对象:他的基因之父,人类之主,所展露出来的微末炫耀。 玛卡多在沉默,在许久未有的恐惧与忌惮中沉默,而在这位掌印者的面前,人类之主缓缓的上前一步,隔开了自己的挚友与自己那业已疯狂的子嗣。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那诡异的躯体上离开,他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门格尔,我的子嗣……】 “叫我海德里希吧,父亲。” “我喜欢这个名字。” “这是您亲自为我取得名字,是您给予我的第一个礼物与武器。” “您把它刻在了我的培养舱的合金门框上,我正是依靠着那上面的一丝温暖,度过了我人生中最阴暗也是最无望的岁月。” “直到我来到了您的身边。” “直到我拥有着那个荣幸,跪倒在您的脚边,沐浴着理性与智慧。” 哪怕是最柔情的词语,也无法形容金发野兽对待他的基因之父的时候,所使用的语气,他就像是一位感激的孩童提及到那收养了自己的年迈修女,就像是一位稚嫩的学者聆听着苍老导师的倾囊教授,就像是一位虔诚的信徒跪倒在了神像的脚边,目睹着自己身上的累累疤痕把光芒中痊愈时,所高歌出来的每一句赞美诗。 这世间最崇敬的言语从最扭曲的肉体中缓缓飘出,竟给人一种充斥着亵渎的真诚感,哪怕是最多疑的智者,也不会怀疑这个声音的主人,拥有着何等的狂热与忠诚。 【海德里希】抬着头,它那空洞的眼窝看向了帝皇,却只换来了人类之主那冰冷的话语。 【不。】 【从此之后,我不会再称呼你的名字了,第十一号。】 【你令我蒙羞。】 帝皇开口了,那是永远也不能被驳斥的召令,是足以凝固时间与空间的不灭冰川,是足以让最虔诚的【信徒】在暴怒中抛弃自己信仰的神之裁决。 失败的原体显然愣了一下,但它并没有失落,也没有产生那些可笑的愤怒和不满,它只是继续地仰望着自己的基因之父,言语中的崇拜没有丝毫的动摇。 “您的意志,父亲。” “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海德里希,我是您的第十一号。” “我会以此为荣。” 人类之主的面容比最严酷的寒冬更冰冷,宛如择人而噬的利剑。 它笑着,那没有血肉与五官的面容,只能用颅骨上的空洞与腐烂的牙齿,露出最骇人的微笑。 “那么,说些什么吧,父亲。” “我们已经太久都没有一场真正的谈话了,我甚至有些忘了,您与我讨论知识和实验的那些夜晚,那些只有您,我,还有无穷无尽的智慧的宝贵时刻。” “我怀念它们,父亲。” “说些什么吧,问些什么吧,我不会有丝毫的隐瞒,因为我是海德里希,我是您的第十一号,我永远不会对您说谎。” “毕竟,我将这具已经毫无用处的躯体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您的驾临,只有您的气息与您的呼唤能够唤醒埋藏在这具躯体之中的隐藏装置,让我能够再次聆听您的声音与训诫。” 此时此刻,玛卡多终于平息了内心的惊涛骇浪,抬起了自己苍老的头颅,看向了那具尸体,或者说是第十一原体。 对于掌印者的注视,那失败的帝皇子嗣没有分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视野,他全神贯注地看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围绕在他头颅旁的,是最腐臭的低沉呼吸。 人类之主沉默着,也许只有一瞬间,又也许是漫长的永恒。 —————— 【黎曼鲁斯把他所遭遇的事情都告诉了我,第十一号。】 【单单是你在母星上所做出的那些事情,就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罪恶举措:在这场赌上了一切的伟大远征中,帝国已经剿灭了不计其数的异形和暴君,它们无不是双手沾满了人类鲜血的刽子手。】 【但即便如此,和你的所作所为相比,异形中的绝大多数,都显得如此无辜。】 【告诉我,第十一号。】 【你在你的母星上,进行了数量难以想象的人体实验,让数个巢都的人口在你的“独立战争”中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他们中的确有一小部分,是因为战争而死去的,父亲。” 【你在你的母星上,出卖了那些在你麾下奋战的人类起义军,将他们的行踪出卖给了统治那里的异形军阀,以此换得了加入那些异形的秘密组织的门票?】 “在目睹了我的力量后,他们就聚在了我的身后,我从未承认对他们的领导与责任,更何况,在走进会议厅之前,把沾满鲜血的宝剑交给守门人,难道不是常理么?” 【……】 【在你加入了你的母星的统治阶级后,你迅速在异形会议中挑起了争斗,并趁机屠杀了所有的异形势力,吞掉了它们手中那些亵渎都实验器械,继续着它们那扭曲的活体实验。】 【而且,你以世界拯救者的身份,蛊惑着你的子民,用药物与演讲,让他们成为你的实验素材。】 “那些异形自称为【密教】,父亲,它们是那个可笑的组织中遭到了斗争失败的一群流浪者,我很快就发现了,与它们为伍已经没有更多的价值了。” “而我的实验也并非没有丝毫的成果,父亲,那些挺过实验的个体成为了最好的兵源,他们强大、听话且无畏,是我的军团中唯一一个不会让我感到失望的部分,他们攻陷与收复了数以千计的世界,对于您的事业来说,这是一个完全得利的交换。” 【……】 人类之主的话语宛如冰川中呼啸而过的寒风,而第十一原体的回答则是平淡的死水,没有丝毫的恐慌与迟疑,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遮掩和求饶。 帝皇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从自己的母星,到万千星宇。 直到这场刚刚终结的战争。 【你抛弃了你的军团,第十一号,你抛弃了我给予你的战线于信任,将它们抛弃在了最冰冷的背叛与虚空之中。】 【在此之前,第十一军团是仅次于暗黑天使的庞大力量,哪怕是与冉丹的漫长战争也没有让他们真正地遭受损失,但是你抛弃了你的军团,你抛弃了你三分之二的子嗣和追随者,他们尊崇着你最后的命令,困守在那些没有坚固掩体与充足物资的世界上,等待着你所许诺的援军。】 【但是他们等来的,只有冉丹那占据着绝对兵力优势的大军。】 【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与准备,超过三万名战士在第一轮突袭中倒下了,而更多人则是之后的几个月中经历着难以想象的鏖战与折磨:我的情报部门收到了一些来自于那些被你遗弃的战士所发来的最后讯息,这些讯息永远都不会被公布出来。】 【直到那场风暴席卷银河的六个月后,直到暗黑天使在塔克斯星系的抵抗开始之前:那些被你所抛弃的战士,依旧有人活着,他们困守在地下的堡垒中,用战友的尸体垒成掩体,用自己的链锯、拳头和牙齿消灭来犯的对手,甚至啃食着同伴的尸骸,喝着同伴的献血,活了下来,他们在绝望与疯狂中继续战斗,等待着你的诺言。】 【他们用尽了最后的兵力和弹药,抢夺了通讯装置,向泰拉发来了讯息:他们关心着帝国的战况如何了,他们关心着友军的战线是否被他们拖累,他们关心着我的第十一号,你,他们的基因之父,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危险与不测。】 【他们关心着你的安危,他们相信着你的诺言,他们等待着你和你的援军,会拯救他们!】 【但是那是谎言,你所编织的谎言。】 【在我赶往塔克斯星系的过程当中,我的部下收到了来自他们的一条讯息,那是最后一条讯息,不会再有新的了。】 【也不会再有,所谓的第十一军团了。】 人类之主沉默着,震怒着,他摊开了自己的手掌,让一段被他紧握在掌心的话语,能够缓缓的飘散在空气之中。 那是一段干涩的临死之音。 —————— “泰拉,泰拉。” “这里是利夫兰小队。” “抵抗已经失败,弹药已经耗尽,除我之外,全员牺牲,冉丹的士兵已经前进到了战壕的前端。” “我们没有守住这里,我们辜负了帝皇与父亲的期待,但我们不会辜负更多了:最后一颗子弹已经上膛,我为自己留了一颗炸弹。” “它们什么都不会得到。” —————— 掌印者低垂着眉眼,他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而低下头颅。 帝皇的手在颤抖:对于人类之主来说,这是一个罕见却又无比清晰的信号,玛卡多知道,此时的帝皇正酝酿着怎样的愤怒。 【你想说什么,第十一号。】 人类之主的话语,宛如潜伏在阴云之中的惊蛰巨龙。 而迎接着愤怒的,是金发野兽那罕见的沉默,许久之后,那腐烂的躯体才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努力过,父亲。” “我一直在努力,在竭尽自己的全力,在不断地模仿着我的那些愚蠢的血亲,在不断地观察与思索着他们的举动,他们和他们的军团战士之间那无用的情感。” “我曾强迫过自己,父亲,我曾强迫我自己去爱他们,我曾强迫过我自己,用我所能做到的一切去做到爱他们。” “但我做不到,父亲。” “我做不到。” “我曾用尽我的一切,我曾不眠不休地展开调查,分析我的军团中的每一个小队的力量,把每个人安排到最合适的岗位上,让他们的才华得到最好的施展,让阅历和资历不会打扰到任何有能力的人。” “我曾用尽我的一切,我率领着他们,赶赴那些最苦难与最传奇的战场,对抗那些钢铁勇士、影月苍狼甚至是暗黑天使都一筹莫展的强大对手,我曾率领他们战胜这些可怕的噩梦,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荣耀和殊荣。” “我曾用尽我的一切,我联系着我能联系的每一丝人脉,为他们获得最好的装备、最新锐的战舰、最优良的兵源世界……我保证了这个军团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甚至是暗黑天使也不会比我的军团拥有着更多的优渥条件。” “难道我给的还不够么?” “难道我付出的还不多么?” “可是……可是为什么!” “哪怕我亲自挑选着每一个士兵与军官,哪怕我不眠不休地制定着所有的计划,哪怕我绞尽脑汁地为他们搞到一切……” “可他们!依旧!让我失望!” “可他们!依旧!做不到!” 嘶吼在大殿中爆炸,宛如垂死的猛兽在最后一次呼啸自己曾经叱咤风云的深林。 “他们说他们没有优秀的领导者合中层军官!好!我找!我学习了有史以来的每一种战术!我亲自为军团的每一个职位选择着最好的人选和备选!” “他们说他们没有合适的指挥和战术!好!我来!我亲自指挥着每一场战斗!算到了每一个地方在每一秒会发生的事情,哪怕我率领着一群能够听懂人言的野兽,这都会是一场胜利!” “他们说他们没有充足的补给和足够的物资!好!我办!除了我的军团,还有哪个军团拥有着不止一条的荣光女王!我联系着几十个机械世界为我补给,补充着我的军团所需要的一切!” “可即便如此!可尽管如此!” “他们依旧只会在一遍遍地让我失望后,跪在我的脚边,恳求着我的原谅,因为他们又一次地,让我失望了。” “是的,所有人似乎都在夸耀我和我的军团,因为我们打下了最多的世界,收复了最多的,属于帝国的疆土,但我知道,父亲,这并不值得去骄傲。” “按照我的计划,按照我的计算和预估,我们本应该收复更多的世界,获得更多的胜利,这是我早就计算好的!” “他们没有做到他们应该做到的那一切,他们只完成了一大半的目标,他们浪费了你的时间,让你的事业不能最快的降临。” “他们令人失望。” “一次,又一次。” “永远看不到尽头。” 这腐朽的尸体喷吐着这愤怒的汁水,溅落在地上,染黄了一片脏污的地板:伴随着这一幕,金发野兽的残魂似乎冷静了下来,他再一次的回归那种可怕的礼仪,他的声音也在一瞬间回到了对于眼前之人的崇拜之中。 “抱歉,父亲。” 那声音甚至有些沙哑。 “我不该在您面前无礼的。” 帝皇没有回话,在他那金黄色的盔甲之下,他的手指正在缓慢的蜷在一起,泛起了因为过度用力而产生的白芒。 【他们让你失望。】 【所以,你抛弃了他们?】 “这只是原因之一,父亲。” 海德里希笑着。 “他们的确让我失望:在与冉丹发生战争的这几年里,我从未有过一次真正的睡眠与休息:在十年的战争中,我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着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我的瞳孔与脑海无时无刻不在装满了大半个银河的战况、数据、信息与可能发生的无数种未来,就仿佛把成桶的冰水灌进一个气球里一般。” “我坚持、我挣扎、我无数次濒临崩溃,在狂怒与毫无理性之中冲出了我的指挥所,去最前线掀起屠杀与争斗,来稍稍缓解我大脑中那永无止境的数据地狱。” “十年。” “整整十年。” “没有睡眠,没有休息,甚至没有哪怕一秒的松懈的,在彻底疯狂的边缘不断地游走的,十年!” “有无数个瞬间,我甚至有一种幻想:我幻想着您能够派来一位兄弟来辅佐我,我幻想着我能够拥有着一位属于自己的掌印者,能够帮我暂时的处理一切,让我能够休息一会:哪怕十分钟。” “但我不能:我不能向您发出这样的恳求,我不能拥有着一位像掌印者的兄弟,我同样不能拥有着哪怕半刻的休息:围绕在我身边的只有失望,与无能。” “每一个清晨只会带来更多的坏消息,每一个赶来的通信兵都不会诉说更好的情况:在外人看来,我负责的战线貌似节节胜利,但是真正的情况,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说到这里,那扭曲的躯体上甚至浮现出了一种快感。 “您知道它吧,父亲,那个所谓的冉丹帝皇,那个对您最恶劣最低级的模仿者,我相信您已经杀死它了,对吧。” “你一直如此,无人能敌。” “而在此之前,我与它为敌,整整十年,在银河系最北部那荒无人烟的黑暗中,我与它进行着一场隔空的战争,唯一的武器就是我的军团和战士。” “它并不总是出现,事实上,只有寥寥几次,而那些被它所调遣的冉丹军队,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其实也远远不如我的兄弟庄森所要面对的狂潮。” “但那依旧是一座炼狱。” “在那期间,我不能相信任何东西,哪怕是我刚刚打下的,满是人类的世界,也有可能在下一秒举旗造反,哪怕是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凡人辅助军,也有可能在下一个瞬间成为冉丹的走狗,在我与神圣泰拉之间,似乎有着一层被它所布下的无形屏障,我甚至不敢让我的兄弟来增援:我不敢赌,当他们来到我的面前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十年,整整十年。” “我只能相信我的军团,我只能用我的计算和智慧,与那个冉丹的帝皇相抗衡,对抗着永远没有尽头的异形大军。” “我可以骄傲的说,我没有输掉这场战争,我没有在与那个可怕异形的对抗中落入下风,我没有被它的计谋所欺骗。” “但是我的军团。” “我的战士!” “我的那些无能的,子嗣!” “他们让我失望,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让我失望,我最精妙的计划也因为他们的迟滞与无能而得不到百分之百的实施,明明在我的估算之中,一切难度都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但是他们就是做不到。” “一次又一次,我没有输在智慧上,而是输在了我的子嗣的无能之上:他们说,用一个军团对抗一个帝国,似乎本就不可能。” “但在我的计划里!这一切都是可行的!可行!而且能够成功!” “但是却只有失败,无穷无尽的失败。” “我只能坐在这里,书写着一道道命令,再看着他们制造更多的无能和失望,看着异形的大军一点点地蚕食着我的胜利。”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酷刑了。” “所以,在某一刻,我彻底地想通了。” “我明白了我输在了哪里。”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 那笑容足以让玛卡多感到毛骨悚然,金发野兽一字一顿,在帝皇眼眸中的狂怒风暴着,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 “我明白了我输在了哪里。” “我明白了。” “一直以来。” “我都被他们所拖累了。” “就像您一样,父亲。” “我被我的这些所谓的子嗣所拖累了,而您,被那些所谓的人类,所拖累了。” “这就是让我痛苦的根源。” —————— “砰!” 酷烈的响声比一万门火炮同时奏响的惊天动地更为可怕,这足以容纳一万人的大殿在一瞬间便来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人类之主的怒火因为这狂妄的言语而燃起:只有短短的须臾,甚至不到一瞬间,却足以摧毁敢于挑衅他的底线的任何人。 就连帝国的掌印者,玛卡多本人,也在这震怒之下,隔着最遥远的星河,感到了一种处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本能惊吓。 帝皇生气了。 真的,生气了。 哪怕隔着不计其数的世界和国度,掌印者依旧能够确定这一点。 【第十一号。】 【我失败的第十一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直面帝皇的愤怒似乎是宇宙中最可怕的暴行,但是对于一种彻底的疯子来说,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情。 海德里希笑着,它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宛如一头野兽,而不是人类。 “当然。” “当然……” “当然!” “我的父亲!” “我的帝皇!” “我的万物与理性之主!”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而且我也无比确信,我在说什么!” “不是在此时,也不是在这场所谓的冉丹战争中。” “在我遇到您的那一刻!” “再您的光芒第一次照耀在如此卑微的我的身上的那一刻!” “在你牵着我的手,带领我走进了知识与理性的海洋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了!” “在我见到你那引以为傲的所谓人类帝国的时候!” “在我看到那些跪倒在你脚边的官僚与总督,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肮脏行为!他们那愚蠢到无可救药的统治和言语是如何玷污您的智慧的那一刻!” “在我发现!那些蠢货居然想要让您和那些垃圾的神明相提并论的那一刻!在我发现!您的智慧与力量只会让那些虫豸慢慢腐蚀与败坏的那一刻!在我发现……在我发现……在我发现……” “在我发现……您已经被这些所谓的人类,宇宙中最卑微,最可鄙,没有一丝一毫真正的优秀与闪光点的种族,用所谓的忠诚、所谓的信奉、所谓的追随……” “所绑架的那一刻。” “我的帝皇啊!” “我的父亲啊!” “您何必拘泥于这些造物!您何必为了这些垃圾,而卷入你最讨厌的漩涡之中,您何必……” “承担起那个可悲的未来呢?” “承担起那个……” “名为【黑暗之王】的……” “未来?” —————— 宛如利刃划过脖颈,带来了最沉寂、最阴冷的死亡一般,沉默在这一刻,绽放于这摇摇欲坠的地底王国之中,绽放于沉默的君王、狂笑的叛徒,和震惊的臣子之中。 “黑暗之王……” 终于,玛卡多喃喃自语着这个亵渎的名字,这个理论上来说,只有他和帝皇才知道的名字。 他看向了帝皇,却在自己的主君身上看到了最为不可思议的一个瞬间。 痛苦。 帝皇在痛苦。 那是帝皇的痛苦。 诅咒的毒针在这一刻化作了真实的锋利,狠狠地刺进了人类之主的嘴唇之中,帝皇的面孔罕见的颤抖了起来,他的牙齿和舌头互相碰撞着,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很久很久之后,帝皇在缓缓的拼凑出了一句话语。 他开口,似乎想要将那冰冷的腔调进行到底,但在一段犹豫与沉默之中,他妥协了。 【海德里希。】 【告诉我。】 【是谁告诉你的!】 ——————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回答,没有沉默,这已经残破不堪,已经在帝皇的愤怒中破损的差不多的腐尸,只是在发出哪怕冥府的死神也会为之而感到恐惧的大笑。 他笑了很久。 很久很久。 “你给予了我智慧,我伟大的基因原体,我唯一的信仰。” “你知道的,智慧会让我懂得很多事情,会让我看清世界的原貌和真实:我知道,无论是马格努斯还是莫塔里安,他们的观点都错的离谱,灵能不是安全的力量,但它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力量。” “所以,我会去观察灵能,会去运用灵能,尽管每一次都是一场最痛苦的折磨,尽管我完全不能亲身使用它的力量:但是只要这一切对您有利,我就会去做。” “所以,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未来的一瞥。” “我看到了这个疯狂的宇宙中会发生什么。” “这不是幻像,也不是谎言,因为我亲身实践了我所看到的一切事情: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看到了我们的这场谈话,以及那些一万年后的事情。” “我看到了你的终末,我的基因之父,你会困在那全银河最可怕的牢笼中,在痛苦与挣扎中面对你最憎恶的命运:成为神祇。” “那些人类,他们不会对您有半点的感恩和柔情:他们只会最大限度地利用着您的力量,挥霍着您的遗产,并在最绝望的时候,把您推向成神的深渊。” “他们会作贱您的帝国!挥霍属于您的一切!由超人所建立的国家又怎么可能让这些凡夫俗子统治地更好!他们只会毁了一切!” “您曾告诉我,要相信这些所谓的人类的智慧,因为他们建立过一个辉煌的时代:但是毁掉那个辉煌时代的!不也是他们吗!” “他们什么都做不到!他们只会让您的辛苦一点点死去!只会上演银河中最大的悲剧!甚至会让您成为这悲剧的核心。” “您怎么可以成神呢?您怎么可以成为承受这全银河之中最可怕最无望的瘟疫呢?” “他们!怎么!敢!让您这样做!让您承受黑暗之王的诅咒!” “他们怎么敢!” “他们有什么资格!” “他们就应该去死!就应该通通灭绝!一个不剩!他们没有资格成为您的臣民!在您的永恒国度中享受智慧与理性的光芒!” 金发野兽在咆哮,在不惜一切的咆哮,那仅剩的血与肉伴随着他的咆哮而喷洒,滴落满地。 他咆哮了很久,却又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 “但是你不必担心,父亲。” “您不必担心,还有我。” “我看到了另一种未来,我看到了一种完美的种族,那个种族的模样才应该是您的子民的标杆,只有它们才配得上你的国度。” “我的基因之父啊……” “你听说过……” “泰伦虫族么?” “它们有着最美妙的体系,那体系的尽头,所谓的大吞噬者,是最适合您的地位与王冠,是我所追求的,全银河最配得上您的事情。” “我知道,您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因为它们还很远,它们有可能直到时间的尽头,都不会来到我们的银河系。” “但没关系。” “我会模仿出相同的物种的,我会让最适合您的子民出现在这银河之中的,我会运用起您所赠与的智慧与力量,让您的统治持续到时间的尽头的。” “毕竟……” “我的帝皇啊。” “除了您,还有谁能够统御世间万物?” “除了所有世界与王国那至高无上的权柄,这阴暗的世上,还有什么东西,配得上您?” —————— “我会做到的。” “在银河的最北端,在不被您与任何人所理解的阴影中。” “我会做到这一切的。” —————— 【……】 【……】 【不!】 —————— 帝皇沉默了很久。 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那决绝的冷漠。 —————— 【不!】 【海德里希。】 【我的第十一号。】 【你做错了。】 【我也错了】 【我曾以为,你会是我理性的那一面,是我带着智慧与思想走遍世界的心愿的碎片,是我对诸神最成功的反抗。】 【但现在,我错了。】 —————— 【你是诅咒。】 【你是诸神对我的诅咒与嘲弄。】 【它们只用了一步,就破坏了我的幻想,就扭曲了我的努力。】 【就嘲笑了我的坚持。】 —————— 【你犯了一个错误,吾儿。】 【世间从无永恒不变的真理,也从无颠扑不破的王权,你所渴望的永恒,你所渴望的,围绕于我的权柄和统治。】 【是我最厌弃的东西。】 【你所信奉的,你所狂热的,你所为此而踏破底线,无恶不作的,从不是对我的忠诚。】 【而是你的妄想,是你心中阴影最庞大的幻像,是冰冷的科技在毫无人性的心脏中,所刮起的最恶毒的飓风。】 【你并不忠诚于我。】 【而是忠诚于你心中,那深邃的阴影。】 【那血腥的王座。】 —————— 【我会阻止你,我会派出我最精锐的利刃,去阻止你。】 【我会让我的其他子嗣的利刃划破你的脖子,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军团,你们都会消失。】 【这就是,我对你的回答。】 【这就是,我对你的慈悲。】 —————— 金发野兽似乎沉默了。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 “好吧,父亲。” “我会等着您的,我会等着您的利刃,划过我的脖子。” “但在此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停止的,在我的意志彻底消散之前,我不会停下。” “我会前进。” “直到见证您永恒的王权。” “又或者是您制裁的刀刃。” “您可以选择对我的任何处置。” “我的帝皇。” “我的父亲。” “我的太阳。” “我,甘之若饴。” (本章完) 第176章 埋下一颗种子 “我的大人。” “有一支舰队在刚刚出现在了曼德维尔点区域。” “是【皇者幻梦号】。” 当荷鲁斯率领着他身边所有的精锐力量,按照阿巴顿的指引,以最快速度,来到了这座吞噬了他的血亲的地下王国的入口时,他收到了另一个消息,一个来自于留守在【复仇之魂号】上的,他最信任的子嗣塞扬努斯的消息: 人类之主,帝皇,他的基因之父,已经来了。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更让牧狼神感到忧愁了。 帝皇即将亲至,但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让摩根,那被帝皇亲自托付给他的血亲,失踪了。 他的父亲,把尚未见面的血亲托付给了他荷鲁斯,这是父子之间最为根深蒂固的信任与依赖,是荷鲁斯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如果牧狼神的无能,让他父亲的期盼化作了失望的事实,那他自己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一时间,在荷鲁斯那颗狂跳的心脏之中,竟分不清是对子嗣和血亲的安全更为上心,还是对辜负了帝皇的信任更为忧虑。 但他也没时间想这些了。 当以帝皇的旗舰为首的庞大舰队在一点点向着这颗无名世界靠近的时候,在那最为深邃的地下通道之中,无数混乱却又保持着某种节奏的脚步声,正宛如倾盆的大雨砸击着雪白的银盘一般,发出震撼人心的雷鸣之声。 荷鲁斯带上了自己能在最短时间内召集的一切:所有的加斯塔林终结者,还有足以夷平一个世界的影月苍狼大军,他按照阿巴顿给出的路线,一刻也不停地在这条有些过于漫长的隧道中狂奔。 几乎是眨眼之间,牧狼神就已经冲到了隧道的尽头,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就这样一脚踏入了那蔚为壮观的地下大会堂之中,他与他的每一名追随者都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颅,下意识地赞叹着这疯狂王国中的一切。 可是荷鲁斯很快就完全清醒了过来,他那君王一般的目光很快就让他的思维重归冷静:当牧狼神再一次环视周围的一切的时候,他只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不安。 他没有再鲁莽前进,而是用一个手势命令着身后的队伍,做好战斗的准备,然后再一次连通了与阿巴顿的通讯频道。 在他所信任的子嗣所发出的粗犷声音之中,全神贯注的牧狼神带领着自己的队伍,稳健且快速地穿过了这座大得有些过分的会堂:而那高耸的演讲台,和演讲台下那血迹斑斑,让荷鲁斯的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 所幸,下一刻,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子嗣和自己的血亲,正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的视野尽头。 直到这一刻,直到他确定了那些他所熟悉的面容都还在后,牧狼神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他笑了:那是真挚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在荷鲁斯那并不漫长的人生之中,也许连牧狼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太多次地露出这种笑容了,这种在他人的期待与自我的高标准之下,不堪重负的笑容。 影月苍狼之主打起了精神,他走上前去,下意识地让自己的视线在每一名子嗣的身上游荡,并且很快就发现,一些他所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着子嗣身上的血迹,牧狼神的心中有了一丝阴霾。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微笑着走上前,把第一个拥抱和最关切的问候赠与了他的血亲:摩根。 “你的确把我吓到了,摩根,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狼神温和的话语萦绕在每个人的耳旁,让大难不死的阿巴顿等人露出了最安心的表情,但是荷鲁斯那紧接而至的问题,则是让影月苍狼们的面容再一次变得肃穆。 雄伟的基因原体的目光在他的子嗣身上打量,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继续询问,而是一个又一个地拥抱了自己的子嗣,并对着药剂师怀中那仅剩的几份基因种子,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真诚地哀悼着。 只有最幸运的基因种子才被保存了下来:那些没有撑到摩根到来的影月苍狼们,只能被抛弃在了那不断蠕动的血肉之中。 但没有人会提及这一点:当荷鲁斯的询问在他的关切之后,第二次响起的时候,迎接牧狼神的,依旧是难以想象的沉默。 他皱起了眉头,然后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身后的子嗣退到一定距离之外,便向前一步,让自己困惑的视线在他的血亲与子嗣的身上游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轻声地询问着,然后,便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姐妹。 “里面发生了什么?摩根?” —————— 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 不过是…… 我们的血亲,你的第十一个兄弟,在无尽的工作与折磨中,将自己的意识逼上了绝路而已。 然后,他就用自己那与生俱来的智慧与残忍,开始蹂躏这个从未让他满意过的世界:从他的那些子嗣,到他所看到的每一个会呼吸的生命……再到他自己。 没有人比吞噬了海德里希一部分灵魂的蜘蛛女皇,更知晓发生在金发野兽身上的,那最终逼疯他的那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了。 摩根清晰地看到了海德里希都做了什么:这头金发野兽以战争统帅的职位所带来的便利,将无数世界洗劫一空,然后带上他勉强能够接受的那些子嗣,在与冉丹的帝皇达成了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后,离开了人类的国度,一头扎进了银河系最北端,那至暗的群星之中。 他所席卷的物资,他所带走的军队,他所酝酿与谋私的,最可怕与疯狂的计划,将在那些帝国还无法触及到的阴暗之中,绽放出比冉丹帝国的狂潮更让人感到恶心与扭曲的亵渎之花。 而那些怪物,那些存在于那蠕动的血肉之墙中的怪物,那些足以对影月苍狼甚至加斯塔林终结者产生致命威胁的怪物:不过是这头金发野兽最初级的造物而已,是他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懒得去进一步改造的,最失败,最无害的产品。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次久违的练手而已,让他找到当初在母星上进行实验的手感,并且再一次地收集实验数据:在为了人类帝国而战的这些年中,处于帝皇那颇为明显的态度,金发野兽一度放弃了这种对生物基因本源的亵渎实验,但现在,他又把它捡起来了,找回与推进了当年的进度。 而且一日千里。 那些怪物,还有那座不断蠕动的牢笼,只是他那繁多且恐怖的实验规划中,最为无害的那一类,比起他心中的那些沟壑,它们甚至称得上是纯洁无垢。 这蠕动的血肉王国不过是他最初级的幻想,是他梦想中的那艘太空战舰:将金属与血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它们共同缔造出一座活生生的虚空堡垒,能够源源不断生产、进化与回收基因改造战士的自动化工厂的,最初级的体现而已。 他还有更多的野心,他还有更狂妄的计划,他还有更坚定的信念与期盼,将他在时间的碎片中所目睹到的,那名为【泰伦虫族】的生物舰队,仿照出来,成为他伟大的基因之父的力量,成为只属于帝皇的永恒帝国的坚定根基。 而让阿斯塔特战士和异形的肢体相融合,最终缔造出阿巴顿他们所遭遇的那些怪物:也不过是他随意的一步闲棋,这些注定失败的怪物早在它们被缔造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抛弃了,它们漫无目的地在血肉之国中行走,直到影月苍狼们闯入了那里。 这些被抛弃的怪物无一例外都是海德里希的子嗣,他们在一种清醒的状态下被切割、缝合,眼睁睁地目睹着那些异形的躯体被拼接在了他们的身上,让他们成为曾经最鄙夷的怪物:而这些可悲的战士在如此的酷刑中,能够让自己的仅剩的理智维持多久,能够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和举措,则成为了海德里希最期待的实验数据:这也是他千辛万苦,让他们保持感知的理由。 他甚至有过期待:他期待会有自己的子嗣扛过这一切,将自己的理智保存到最近,但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没有人能够扛过去。 在意识到自己的基因之父做了什么后,这些曾经效忠于金发野兽的战士,无一例外地陷入了绝对且快速的疯狂。 毫无疑问,这让海德里希心中的失望更为浓厚了。 摩根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海德里希心中的失望之深,以及令他感到失望的唯一理由。 他们不合格。 几乎所有的阿斯塔特战士,都不合格。 金发野兽就是这么想的。 作为继承了帝皇在生物学和其他诸多学科上的天赋,自身又具有着极佳感悟能力的海德里希,能够轻而易举地在自己的脑海中,找到有关于阿斯塔特战士的资料:包括他们的来历、生产方法、甚至是所有的研究资料。 他非常清楚,阿斯塔特战士的极限在哪里,他非常清楚,这些基因改造者能够做到哪一步。 因此,一直以来,他就是以这样的极限标准,要求着自己的子嗣和军团:偶尔,第十一军团的确能够做到自己基因之父的要求,这反而助长了海德里希心中的观点。 那些做不到的,就是不及格的家伙:既然这些只为了战争而存在的基因改造战士连自己体内的力量都无法完全调动,那他们与其他的消耗品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钢铁之主佩图拉博发自内心的感慨与疑惑,自己的子嗣为什么不是最优秀者的时候,在星河的另一端,在金发野兽海德里希那无情的双眼中,他的绝大多数子嗣都是不合格的废物,是没有必要去在意与珍重的残次品。 因此,他愈发地无情,他愈发地渴望着一些新的技术,来缔造出真正合格的战士。 在这里,在这座最终让他疯狂的大殿之中,这种专注与坚持,成为了支撑基因原体的最大动力。 无数不应该出现的技术从金发野兽那富含生物科技的大脑中被挖掘了出来,在这座已经被血肉所融合的要塞中,他列出了那些被称为原铸手术的步骤,他找回了帝皇出于人性,而没有安插在阿斯塔特战士身上的某些步骤与手段,他甚至推演出了那些最傲慢的黄金武士所需要的一切:但是那高昂的成本足以让基因原体望而却步。 他甚至找到了一个颇为奇特的技术,并且很快就把它投入到了实验之中:在他所能看到的那些未来之中,这种技术叫做:超级鸦卫。 他甚至计算出了基因原体所需要的技术和手段:不是那些低劣的仿造物,而是真正的人间半神,但在某种无奈之下,他最终也放弃了这条道路。 就这样,实验一直在继续与前进,在越来越疯狂的空气中回荡着令人不安的血腥,直到他再也找不到足够的实验体了,直到他再也无法得到令他满意的消耗品了:那怕是如此的疯狂,他依旧清醒的记得留下足够的士兵,来抵挡冉丹一步步的紧逼。 直到难以解决的困顿之后,直到再次袭来的疯狂之中,直到一次在狂笑中的灵光一闪之后,他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办法。 他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那张在漫无边际的疲惫与忧虑中,愈发苍老的面容。 海德里希笑了。 他真傻。 最好的实验体。 不就在眼前么? —————— 当摩根再一次地睁开眼睛的时候,荷鲁斯已经走到了一旁,质问着低头沉默的阿巴顿。 显然,蜘蛛女皇的安静被理解成了一种疲惫,一种不适宜再度逼问下去的虚弱。 “告诉我,我的孩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狼神的双手覆盖住了阿巴顿宽阔的肩膀,他几乎与自己的子嗣平视着,目光已经从基因之父的担忧变成了军团之主的威严。 “告!诉!我!” “……” “……” 阿巴顿低着头,他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唇角,做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举动:对自己的基因之父所提出来的问题,保持着一种罕见的抵触、固执与沉默。 荷鲁斯看着自己的子嗣,又看了看所有人:如果说最开始,他的疑问只是一种带着不安的好奇,那么现在,这就是一个必须被解开的顽固话题了。 在他的第三轮疑问都被无穷无尽的沉默所回应后,牧狼神终于失去了他的耐心:他温和却坚定的把阿巴顿挪到了一遍,抬脚就要向那诡异的血色大门走去:尽管他的每一个孩子都已经簇拥到了他的面前与身边,用言语恳求着他不要继续向前。 但他不为所动:直到那唯一能够阻止他的人物,也不知不觉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止步吧,荷鲁斯。】 【你不应该知道发生在里面的那一切,你的子嗣们的沉默是出于对你的爱,知道那里的事情对你没有好处。】 牧狼神笑了:气笑了。 “你是说,所有人都在向我隐瞒着什么:是对我的爱?” 【尽管这难以理解:但,的确是如此。】 【无知是福,我的兄弟。】 伴随着摩根的话语,那些幸存的影月苍狼再一次地聚齐到了他们的基因之父的面前,堵塞了他和那座神秘大门的道路。 他们低着头,沉默不语:那是对自己的基因之父有所隐瞒与违背的羞愧。 但他们依旧坚定地站在那里。 有那么一瞬间,荷鲁斯甚至怀疑这是摩根的手段,但当他看向了自己的血亲的时候,他只在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中,看到了令人惊愕的疲惫与无奈:任何低劣的思想都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存活。 牧狼神看着他的血亲,而他的血亲也在看着他:两位基因原体没有任何的交流,眼神就是他们的话语与窗户,互相倒映着自己想要对面知道的事情。 荷鲁斯看了很久,看的非常的认真:直到他确信,摩根的瞳孔中所闪烁的,只有血亲之间,那纯洁的真诚。 许久之后,牧狼神终于缓缓的开口了,他看着自己的血亲,看着自己的子嗣:他不愿意用强迫去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只能用一种近乎于恳求的语气。 “告诉我吧。”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我的兄弟,我有权力知道他的情况!” “难道你们要跟我说,让我从此之后忘了海德里希吗!” 摩根呼吸着,她平淡地注视着荷鲁斯,低垂着眼眉。 【也许……】 话未说完,蜘蛛女皇的瞳孔就在不可思议地瞪圆了。 因为,在她的身后。 已经是金光闪烁。 而一只宽阔的,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大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按在了摩根的肩膀上。 在那璀璨中,有声音传来。 宛如神明。 —————— 【是的。】 【荷鲁斯,我的孩子。】 【我的第十六子。】 【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军团,以及我的国度中的每一名官员、士兵和居民,所有人,都必须遗忘这一切。】 【所有人,都必须遗忘我的第十一子,和第十一军团。】 【他们失败了。】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建议,而是一道命令,一道需要最严格的执行手段的命令。】 【所有有关于他们的文案记录和影视资料都必须被销毁,所有有关于他们的战争档案和私人记录都必须不复存在,所有与他们有过关联的人物,无论是平民还是阿斯塔特战士,都必须经受最严厉的记忆清除手术。】 【而作为我的子嗣,你们也不会例外,玛卡多会负责这一切。】 【这是命令:从现在开始。】 【没有第十一原体。】 【也没有第十一军团。】 【他们不曾存在。】 —————— 汗,冷汗。 从未有过的冷汗,在摩根的额头上滴落了下来。 一个强者,一个强大到她不可能抵抗的强者,在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来到了她的身后,随意地握住了她的命脉。 而她甚至要等到他主动现身的时候,才有了最延缓的感应。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摩根感到恐惧的了。 她甚至在害怕,在颤抖。 真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蜘蛛女皇抿着嘴,她的面色在光芒与阴影中,显得苍白,趁着她身后的身影长篇大论的时候,她缓缓的移动着自己的脚步,想要离这金光远一点。 但她失败了。 在她的靴子一点点刨着脚下地板的时候,那只盖住了她的肩膀的手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它甚至随意地拍了拍她,就仿佛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大猫,却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当它察觉到了摩根那有些明显的不安的时候,它甚至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那代表着一股由衷的困惑。 摩根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愤怒,该庆幸,还是该恐惧。 但就在她有所答案之前,荷鲁斯的怒吼已经震撼到了所有人。 “父亲!”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荷鲁斯站立着,他的浑身都在因为激动和不解而颤抖,连那张硕大都狼皮都差点掉落在地上,他的嘴巴先是长得很大,然后又死死的闭合了:那是他在紧咬着自己的牙关,任凭青筋在额头上凸显。 他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 ……不! 这肯定不是他的父亲的想法! 对帝皇的怀疑在牧狼神的心中甚至没有坚持过一秒,荷鲁斯近乎本能地抗拒着对于自己基因之父的任何阴暗想法:那怕只有最不起眼的一丝一毫,荷鲁斯也绝对无法忍受。 因此,理所当然的,但他的愤怒需要发泄的时候,他的目光转移向了一旁沉默的掌印者。 “是这个凡人吗!父亲!” “是玛卡多吗!” “是他诱导您这么做的吗!” “这个凡人!这个利欲熏心的官僚!这个该死……” 【够了!】 牧狼神愤怒的咆哮还有大半被堵塞在口中,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无法吐露:但帝皇已经不允许他的愤怒殃及无辜了。 【这是我的决策,荷鲁斯。】 【我的荷鲁斯。】 【这是我的命令,我的决策与意志:没有人能够误导我,也没有人能够代替我,下达命令。】 【吾儿,我希望你能够接受这个命令:作为一个命令,而不是一个请求,你不需要了解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有关于第十一军团的一切,从今天开始都将消失。】 【它们的雕像会被摧毁,它们的记忆会被抹除,它们会在大远征的浪潮中褪去:就仿佛我们在这场伟大战争中所付出的一切牺牲与伤痛一般,不再被提及。】 【荷鲁斯,我的孩子。】 【记住。】 【从今天起,你只有十八名兄弟……和姐妹。】 话至最后,摩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金黄色的光芒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尽管她始终没有与这强大的存在对视,但她依旧感觉自己快瞎了。 那刺眼的光芒直视过来,对于摩根来说,宛如炼狱。 但所幸,荷鲁斯很快就从那致命的打击后恢复了,当牧狼神在原地颤抖着,度过了那漫长的短暂瞬间之后,他抬起了头,向着玛卡多当方向,投去了怨毒的一瞥。 掌印者只是无言。 然后,荷鲁斯看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他的眼中只有困惑、信任与焦虑所组成的无限忠诚。 “我……我明白了,父亲。” “我记住了你的命令。” “我会执行它们的,就像我执行你的每一条命令一样。” “我会配合……掌印者……的工作的。” 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玛卡多无声的偏着头,向着自己的主君投去多少有些怨念的目光。 而帝皇只是无言,他松开了摩根肩膀上的手,在蜘蛛女皇那大气都不敢喘的沉默中,缓缓的走到了荷鲁斯的面前。 【荷鲁斯……吾儿……】 他低语着,他直面着荷鲁斯那期待真相的目光,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但他却只能叹息。 然后拍了拍牧狼神的肩膀。 【出去吧,和你的子嗣一起去迎接你的兄弟们的到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你的姐妹单独说说。】 牧狼神的瞳孔一暗,但他还是温顺的点了点头,去执行自己父亲的命令了。 困惑始终围绕着荷鲁斯,一刻都没有散开:尽管如此,牧狼神对于帝皇依旧没有任何忧虑,他把对于掌印者的怨恨埋在了心底,带领着自己的子嗣,走出了这座让他不想再看一眼的地下世界。 他会忘了它。 这是帝皇的命令。 他想着,走着,一路无言。 直到象征着地面的光芒开始刺痛他的眼球的时候,荷鲁斯才终于抬起了头,此时,笑容已经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笑着,看向了远处正在向这里靠近的众人。 他向他们打着招呼,然后迅速地辨认出了几个兄弟。 在第一眼。 他就看到了。 卡利班雄狮,那冰冷的面容。 (本章完) 第177章 父与女与心思 关于第二军团之主,拂晓的女王,是如何与她的基因之父完成第一次见面的,相关的传说、流言与推论,甚至比臣服于人类帝国的世界还要多。 在很多年后,在远征、叛乱与不计其数的战火将人类的国度蹂躏得千疮百孔之后,依旧会有一些传说——它们大多早就已经如同帝皇的幻梦一般可笑且夸张了,会颇为详细地讲述今天的一切,它们言之凿凿,就仿佛亲眼目睹一般。 在那些依旧忠诚于黄金王座的战士与审判者的低语中,在那些于星海中割据一方的叛逆者和堕落者的谈论中,在那些遍布了大半个银河的异形文明的墓志铭上,那个足以让神圣泰拉、恐惧之眼与科摩罗同时在噩梦中呻吟的名字…… 摩根。 第二军团与理性之国度的至高暴君,泰拉之主的诸多子嗣中最可怕的一份子,人类诸多理想中最纯洁最肮脏的代理人:在这一天,她觐见了自己的基因之父。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他们屈指可数的谈话中,最为平和的一次。 在未来,哪怕是最受到宠爱与珍惜的摩根之子们,也会信誓旦旦于一个谎言:他们的基因之母与帝皇的任何一个子嗣都是相同的,她是在一片星空下与她的父亲:人类之主见面的,她行走在一片荒凉却壮丽的原野上,铁靴踩踏着那些沉寂了数千万年的灰烬与尘霾,却不会让她的盔甲或长袍沾染上半分。 她穿过了荒野,爬上了陡峭的山崖和峻岭,在一个世界的最高峰上,然后向自己的基因之父缓缓地下跪,而在她的头顶,则是最为耀眼的太阳,与最为璀璨的星河。 虚假的真相在所有人的口中与心中传播着,就这样,那真正的现实,那只有三个人知晓的,这一历史片段真正的模样,却早就已经无关紧要了。 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更不会有人把这真相与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与问题牵连起来,但是很多时候,真相本身就是意义所在。 而那储存在摩根脑海里的真相就是: 当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肉眼去正视帝皇的时候:那里其实并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河,更没有任何自然形成的光芒。 只有黑暗。 只有沉默。 只有在黑暗与沉默之中,那最冰冷的光芒。 她在一个无名世界的地下宫殿中遇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世界的名字与位置即将在见面结束后的那一瞬间成为人类帝国的禁忌,当她面对着人类之主的时候,她的身边既没有光芒的闪烁,也没有足以表达她的力量和丰功伟绩的卫队,她孤身一人,伫立在阴影之中,只有那苍白的美丽容颜,被帝皇所散发的冰冷光芒照耀着,清晰地显露在人类之主的眼眸之中。 她那青蓝色的瞳孔在帝皇的光芒之中闪闪发亮,闪烁着无悲无喜的色彩,而除此之外,她只是一个伫立在阴影里的宁静之人,她垂着手,将所有的力量与意志集中在了看向自己基因之父的目光中,恢复了自己最开始的模样。 一个宁静之人,一个用自己的心灵与意志,去替代了所有的行动的沉思者:仅此而已。 在那曾经爆发过狂热、盲从与欢呼的巨大地下王国之中,在那象征着权威、疯狂与统治的染血高台之下,父与女的身影各自笼罩在了寂静的黑暗里,唯一能够照亮他们的,只有比岩石更冰冷的光芒。 摩根眯着眼睛,无论是她的瞳孔,还是她的意志,都在保持着一种谨慎的观察:在她看来,帝皇就仿佛一轮正午的太阳,无时无刻不再散发着无法直视的光芒,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光芒之下可能存在着什么东西,但是她看不到。 可另一方面,在她内心最深处的,由野兽本性与智慧所组建起来的,名为【本能】的房间中,却散发着一种庆幸:本能告诉她,她不应该去窥探那光芒之下的一切。 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的时候:摩根压下了内心中的所有疑虑与争吵,她的每一缕心思与每一次呼吸,如今都在被她的意志所彻底把握着。 她沉默着,沉默地屹立在了人类之主所带来的光芒与阴影中,等待着他的第一句问话。 她等待着,等待着这尊无言的暴君,这位可怕的主宰,这个用冰冷的心思与痛苦的奴役将她带到世间的永恒君王,所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她知道,那意味着他的态度与心思,意味着他究竟要以何种方式,利用与鞭笞她。 而她,别无办法。 最起码,现在,别无办法。 回想着那把时到今日,却依旧在她的灵魂深处,屹立不倒的金色巨剑,摩根所能做的,只有更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一言不发。 直到,她听到了来自于她的基因之父,来自于人类之主的声音。 那并不是一句话语,又或者说并不单单是一句话语:那是一种言语、思想、意志甚至是光芒的奇异融合,是在摩根的内心深处所回响出来的轻柔声音,是一种让她下意识地放下了警惕与冷漠的,最可怕的温柔刀刃。 他只是抬了抬手,就让自己的话语在摩根的脑海中回荡。 这可怕的人物,炫耀着他对摩根那精巧的操控,让他的第一句话语就这样无声地散开。 【摩根。】 【吾女。】 他开口了,在现实的岩壁与灵魂的海洋中,同时出声,他的声音竟要比他那冰冷的光芒要更温暖一些,蕴含着无数摩根所能够理解与无法理解的情绪。 那是一种温暖,一种诱导着摩根渐渐抬头,将她的目光隐晦的看向自己的基因之父的温暖。 在这声音中,她甚至听到了一声心跳:那与凡人无异的心跳。 而在这心跳中,他缓慢的介绍着自己。 【我是帝皇。】 【我是你的父亲。】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那温暖的言语也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理性。 【也是你的……缔造者。】 —————— 摩根没有继续抬头,她那美丽的银发伴随着最后的那声宣告,似乎重新低落了下去。 —————— 在无人在意的,真正的阴影之中,掌印者让自己的面孔隐藏在兜帽之下。 当那句冰冷的【缔造者】传入了他的耳中的时候,玛卡多甚至懒得抬起头:他只是揉了揉自己的眉角,轻声地叹气。 —————— 人类之主听到了那声叹息,但他并没有理会,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意志与心思,全都集中在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身上。 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一种与他面见自己的儿子们的时候,截然不同的体验。 在最开始,帝皇甚至有一些纠结:他本能地想要展示出身为基因之父的温和与亲情,因为事实证明了,他的大多数孩子的确需要这样的光芒。 但是当他温和的自我介绍刚刚落地的时候,看着那缓缓向他探来的视线,人类之主又想到:他的女儿是不同的,她从生命的一开始就知道更多,知道他与那些亚空间中的邪神相争斗的时候,所会露出的可怕模样。 哪怕是帝皇,也不会期待摩根会对那金黄色的大剑心怀感激。 在这种情况下,温和的话语又似乎不如理性的言论。 于是,就这样,那句轻飘飘却又冰冷现实的【缔造者】从人类之主的口中飘出,击落了摩根缓缓抬起的视线。 这让帝皇又有些后悔,他甚至开始怀念他的儿子们了:他们率真且鲁莽,会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和内心渴望鲜明地表现出来,展露出人间半神的侵略与自信。 哪怕是圣吉列斯与察合台可汗也好,他们的问题虽然尖锐,却也是堂堂正正的言语,让人类之主能够从容地回答,而此时此刻,摩根的沉默反而让他有些犯难。 考虑到摩根原本的定位就是基因原体中那沉默的调和剂,而她这些年的生活也注定不会那么一帆风顺,帝皇倒是能够理解她的沉默与谨慎,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足够的心思与耐心,解决这个问题。 不到一瞬间,数以千计的思想划过了帝皇的心头,单单是要如何选择语气这一方面,似乎就足以组成一篇论文: 他的女儿所需要的,到底是来自血亲的温暖?还有带有理性与安全感的保证?又或者,她只是想要一个倾诉的平台,来缓缓倒出这些年的挣扎与辛酸? 他该作为一个纯粹的父亲?还是一个能带来安全保证的卫士?又或者说,冰冷与命令,才是最为有效率的相处方式?也许她已经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学会了对于强权与力量的尊崇? 帝皇有些忧虑:仅此而已。 此时,在人类之主那近乎冰封的内心中,却并没有更多的谨慎与小心:恰恰相反,帝皇以一种近乎于轻松的心态,屹立在了这远离地表的黑暗之中,在他内心里所游荡的困惑,甚至多过了担忧。 帝皇感到了轻松:那是一种近乎于自暴自弃的苦涩心态,是坠落到地面上的登山者,面对于不能再糟糕下去的环境的时候,从内心中油然而生的自我安慰,让他在永无尽头的事物和挑战中,寻得了一丝放松的机会。 毕竟,当第二原体与她的所有血亲,被全银河最愚蠢的行为所拖累,堕入风暴的时候,人类之主就已经在自己的内心中,为他唯一的女儿宣判了死刑。 帝皇并不歧视摩根,更不会憎恨她,在他忙完了事关所有原体的大部分项目之后,他也的确曾纠集过麾下最智慧的头脑,试图解决摩根身上的厄运与诅咒。 应该说,他的确努力过,而且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尽管在他踏出了第一步之后,摩根就被放逐到了虚空之中:没有留情,也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只有对于所谓自由的最愚蠢的宣言。 从那一刻开始,在人类之主的心中:摩根已死。 帝皇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还有着一个女儿,就像他近乎遗忘了第二军团一样。 直到一头卡利班的狮子闯进了他的宫殿,汇报着一位与众不同的血亲。 —————— 帝皇曾以为,自己会在一个无名世界上,看到自己的女儿那扭曲的尸骸,又或者是在一次注定将会抹除记录的战役中,亲手终结这被混沌所污染的子嗣的痛苦。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也想过无数种悲剧,甚至想过自己会如何为了子嗣的逝去而感到一丝久违的悲伤:但他几乎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无药可救的个体,居然真的挣扎着求生,并站到了他的面前。 甚至,她看起来还算正常,非常地正常,只是有一点不算良好的饮食习惯:想想圣吉列斯那古怪的羽翼吧,和他相比,挑食,或者暴饮暴食,从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当人类之主真正的站在摩根面前的时候,他只感到了一种轻松:此时的摩根比他预想中的模样要好上太多了,那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了。 毕竟,他曾以为,自己的子嗣只会以邪神爪牙的身份与他兵戈相向,而既然现实没有并糟糕到那个地步,那么无论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在意。 情况还能有多糟呢? 怀抱着如此的想法,人类之主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自己的女儿:他曾经无数次从自己的子嗣的口中和各式各样的情报中,勾勒出摩根的模样,勾勒出一个精明、贪婪、沉默、致命的辅佐者与掠食者。 听起来不算太糟。 在这一瞬间,人类之主的心中甚至闪过了一个想法,一个算不上有多礼貌的想法:他对眼前子嗣的大多数印象,都来自于暗黑天使之主的日常汇报,庄森的汇报一向冷漠且公正,没有一丝一毫会徇私的可能性,而在他的汇报中,也从来都没有与摩根的冲突,只有两人那肉眼可见的无声默契。 他的雄狮固然可信,但是人类之主也不会自欺欺人,他知道与庄森的相处有多么直接和困难:既然摩根甚至能适应卡利班人的生活与工作节奏,那么让她去和其他的军团合作,自然是最简单的事情。 至于庄森…… 有那么一瞬间,人类之主的确认真的思考过:在他最为得力的几把利刃中,荷鲁斯自不多说,费鲁斯拥有着来自腓尼基凤凰的鼎力支持,基利曼的全部心思都扑在他对五百世界的小家子气上,只有来自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似乎的确需要一位辅佐者。 不过,庄森真的会把这看做是一种帮助……而不是一种对于他的私人领地的冒犯么? 毕竟,卡利班人从头到尾的主线任务,就是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猎杀着帝国的大敌,让他带领着一名血亲十多年之久,已经是一项很过分的支线了:更何况,在庄森日复一日的汇报中,他似乎并没有与摩根有更好的牵绊,没有那种能够像费鲁斯和福格瑞姆一样,长期并肩作战的基础。 他甚至在刻意地回避着与摩根有关的话语:在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的汇报中,摩根的所有信息只有在战争中的丰功伟绩,以及在一次次隐秘试探中的忠诚,至于庄森对她的看法,永远只有沉默与最为公式化的夸赞。 那是冰冷的,战友之间的默契与情意。 除非他在口是心非:这并不可能,庄森很像他,所以自然不是一个口是心非之人。 那还真是可惜…… —————— 万千的思绪,万千的感慨在人类之主的心头闪过,不过是连基因原体都无法察觉的一瞬间而已。 当帝皇的意志从自己的思考中脱离的时候,他便开始想起了接下来的话题:既然初次谈话远远算不上成功,那么就让他尽可能地缓和一下吧。 从哪里开始? 让他想想他之前是怎么和他的孩子们见面的…… 人类之主的瞳孔中,闪烁着一股股光芒,他再一次地开口,语气在字词脱离唇齿前,不断地变幻与更改着,最终定格在了一种类似于欣慰的父亲与满意的君王之间的状态。 【摩根。】 【我的孩子。】 他再次开口,话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终于,帝皇的女儿没有继续地躲闪,她抬起头,用青蓝色的瞳孔与那过于耀眼的光芒对视,这让她无法完全睁开眼睛。 【父亲。】 她轻轻地开口,声音就像是晓春时节,刚刚化开的溪流。 帝皇点了点头,他思考着与每一个子嗣的初遇,回忆着那些能够打开局面的话题。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母星,似乎是一个好主意。 无论是佩图拉博,还是圣吉列斯,亦或是察合台和罗嘉:他的儿子中的大多数,都有着一颗令他们骄傲与在意的母星。 于是,帝皇笑着,他稍稍收起了自己身边的光芒,在黯淡的环境中,向前一步,继续着这场谈话。 【我原本以为我会在你的母星上与你相遇,我的女儿,你的每一个兄弟都是在他们的母星上和我相遇的,他们要么已经缔造了属于他们的杰出事业,要么过早地来到了我的身边征战。】 【他们就像我塑造时所期待的那样,英勇无畏。】 他诉说着,有一种最为本能的骄傲,而这时,帝皇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拍一拍自己的女儿。 【当然,你和你的兄弟们是不同的,我不会在这个方面对你有着更多的苛求。】 他笑着,但摩根却没有露出同样的笑容,在她的瞳孔中,因为这句话语,而闪烁着不明的色彩。 —————— 在阴影里。 玛卡多缓缓的抬起了手。 但他听到了那句【你们是不同的】的时候,他捂住了脸。 叹息。 (本章完) 说一点事情 emmm,这两天状态其实不是特别好,感觉是前几天写老十一的那个万字章节有点耗费精力,写完后这两天一直昏昏沉沉的。 我现在每天更新完都得睡醒后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昨天就有了点问题。 有读者表示昨天那张涉及到了剧透,我看了看,的确是涉及到了剧透,所以我把那段一百多字给删掉了,在这里向大家道个歉。 (*?????) 怎么说呢,其实昨天那会我脑子不是完全清醒,所以那个所谓的剧透,大家不需要担心,看过也不需要担心,我现在还没想好大叛乱的事情,那太远了,所以这本书的未来剧情是不会像昨天【剧透】出来那样的,请放心。 因为我会更癫! 毕竟作者我啊,我的思路是随着剧情而来回波动的:谁能想到老十一最开始我甚至不打算写,他会作为一個很菜的原体,很正常地被冉丹设计干掉,甚至连名字和出场都不会有。 但是我写着写着就思维发散,于是…… 老十一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大家是不用担心剧情的,等写到后期,鬼知道我会蹦发出什么脑洞。 恩,总的来说就是,昨天的那一段剧透是不存在滴,是我们脑子里的幻想!是奸奇的阴谋! gw秘籍:看我吃书! 好了,这是一个问题,还有几个问题: 首先,我注意到了,有些读者可能看不明白最近的一些章节中的内容,没关系。 大家请在这句话的评论区里面发问。 这一卷马上就写完了,我会在卷末开一个作者感言,来一一回答这些问题,作为作者,我始终欢迎评论和互动。 还有一个问题: 我,到现在,依旧没有想好,摩根的军团的名字…… 寄。 各位有什么好意见么? (′?w?)? 顺便说一下,摩根的军团的风格不会那么明显,更像是一种有些混杂的样子,目前来说,我参考了很多东西:凯尔特神话、希腊神话和北欧神话,还有中古的巴托尼亚等等…… 简单来说,二团的风格倾向于西方神话,夹杂着一点点大航海式的开拓进取与后现代主义的垃圾佬精神,是一个挺杂的团,我目前看中的名字是【拂晓xx】,后面两个字没想好。 顺便一提,【拂晓女王】会是摩根之后的绰号,它和【蜘蛛女皇】并不冲突,摩根以后还会有其他绰号的,【蛛后】或者【赫卡忒】、【饮魂者】什么的。 还有一点问题,我现在发现过于严肃的风格其实并不是那么受人欢迎,所以我在稍稍改变,在保持严肃的基础上来一点比较诙谐的内容(大家看这几张,应该也能看出来),现在的问题是,这种严肃中的谐,各位感官怎么样? 好了,就这样了,我先去码字了ヾ(??▽?)ノ 第178章 父与女与恐惧 直到他们的对话持续到了某一刻为止,人类之主才真正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摩根,他的女儿,他的第二号造物,也许比她的所有血亲,都要更为棘手一点。 她也许并不是一个,靠单一手段就能讨好与安抚的人物。 想要敲开她内心中那遍布着谨慎与敌意的厚重外壳,似乎会是一项非常困难的任务:困难到超出了人类之主在此之前的所有想象、规划和预期。 而当人类之主想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的时候,他就会在几乎同时发现另一个现实: 他想明白的,实在是太晚了。 他已经伫立在了他唯一的基因之女的面前,在黑暗与更冰冷的光芒之中,俯视着孤独的原体,就像是无悲无喜的神像,将来自冬日的刺眼光芒,毫无感情地折射到悲怆的信徒的脸上一般。 他已经在那张美丽且苍白的面容上,看到了戒备与恐惧:那不是人类的情感,而是一种森林中的小型食肉者,面对更可怕、更强大的猛兽的时候,才会露出的最本能的退缩之意。 那不是用一两句言语就能化解的存在:显然,在他的帝国找到她之前,他的女儿就已经看到了几缕真相,并因此而饱受折磨。 折磨产生了无力,无力催促着痛苦,而痛苦则伴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在她的心中结出了一颗恶毒的果实,让她变得冷漠与自私,让她能够以野兽的心境,去看待文明的牢笼。 情感曾是她身上的连枷,但现在,她把一部分原本束缚自己的连枷握在了手中,忍受着那粗糙的钢铁磨碎皮肉的痛苦,让自己拥有了在至暗的虚空中自保的能力。 情感曾是她的天赋。 却成了她的束缚。 而现在,情感则是她最为信赖与倚重的武器,她在内心中死死的握住这为数不多的安全感,远远地观望着沉默的人类之主。 帝皇没有立刻地行动,他只是看着摩根,看着她那双隐蔽在银色发丝之下,充斥着不安的眼睛。 他也许能够抹去这些错误的情感,让他的光芒与热量,将那象征着戒备、恐惧与不信任的坚冰慢慢融化:这并不困难。 但这需要时间。 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 去陪伴、去付出、去用无数的实际行动证明他的真挚、诚信与初心,去用比鲜血与钢铁更为深刻的举措,将恶毒的果实击落。 对于帝皇来说。 这其实并不困难。 …… 但他做不到。 ——————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从来都没有时间。 东拼西凑的霸业、缝缝补补的规划和矛盾丛生的帝国,已经是他在这区区百年的须臾之中所能做到的最佳答案了,他没有那个时间去陪伴他的每一个子嗣,去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父亲。 只有寥寥几人能够等到他的慈爱与时间:荷鲁斯是最幸运的那一个,伏尔甘则因为他的特殊性而得到了另一个优待,至于剩下的那些原体,他们所能得到的,也只会是一夜的长谈,一箱的礼物,或者一个月的容忍。 而对于摩根来说,而对于在人类之主心中,他的唯一的女儿的重要性来说,哪怕是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是堪称荒谬的浪费,他注定不可能在摩根的身边停留太久,他也并不是那么需要一位对他感恩戴德的第二军团之主。 哪怕功利一点的来说:就算让摩根怨恨他,又能怎样呢? 他的女儿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知道他们之间那不可跨越的实力鸿沟:只要这条象征着力量的沟壑依旧存在,摩根就不会有挑战他的心思与勇气。 怨恨固然可怕,但是没有力量的怨恨,也不过如此。 只要他的力量依旧足以让摩根感受到寂灭的可怖,那第二军团之主就会是一个让他省心的聪明人。 这样……似乎也不错? 如此冰冷与无情的想法,在人类之主的心中划过了一道黑色的轨迹,便被压制到了最底层,当帝皇看向女儿的那头银发的时候,他只是轻轻的叹息。 如果他能够早一些发现摩根的话,又或者,他能够早一些地预知到这一切,那么一切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现实没有如果,真正的事实就是,他发现的太晚了。 这并不是因为人类之主的思维有多么的迟钝与缓慢:他当然不是这样的愚者。 这只是单纯地因为:人类之主陷入了某种陷阱,某种名为经验主义的绝妙牢笼,古往今来,无数伟大的奇迹缔造者都曾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沟壑中折戟,其中甚至包括着帝皇昔日的身份与面容。 在迎回原体这件事情上,人类之主也是有着经验的:明面上,他已经找回了十五名子嗣,除了那些比较特殊的以外,他与绝大多数子嗣的相遇过程,都是相似的。 也许会是一场来自于陌生人的挑战,也许会是一次从天而降的拯救,而在更多的时候,他的子嗣会感受到他的到来,他们会对这场相遇心知肚明:在干燥的荒漠,在喧闹的王庭,在陡峭的山崖,他会降临到他们的面前,会在金光中显露真身,然后介绍自己。 在他介绍自己之后,甚至是在此之前,他的孩子们就会深深地弯下腰,甚至跪在地上,放下一直以来的骄傲,称呼他为【父亲】。 然后,他们之间会有一场轻快的谈话: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谈话的第一个内容会是原体的母星,他会赞叹自己的孩子所建立的,那可爱的小小事业,并理所应当地将话题延伸到另一个地方:那无穷无尽的星河,与他在星河中所缔造的真正的伟大事业。 当话题延伸到这里的时候,不久之后,人类帝国就会拥有一名新的原体,而帝皇也拥有了一名新的子嗣,又会有一个阿斯塔特军团被召集起来,与他们的基因之父完成感动人心,或者敢动人心的重逢。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这甚至让帝皇产生了某种路径依赖。 直到他并没有听到那句令他理所当然的【父亲】的时候,人类之主才真正的意识到了: 这一次,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 【你看起来有些不安,我的女儿,我的第二军团之主。】 当摩根的瞳孔中闪烁着不明的色彩的时候,帝皇理所当然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在人类之主的感知中,哪怕是基因原体,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神态与心思,也是过于缓慢与明显的。 而帝皇的动作与言语也并没有因为这些抗拒的情绪而停下,他慢慢的收回了手,在这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中,他的脑海中闪烁着无数的情绪与语气,用来酝酿他要说出的下一句话。 他后退着,近乎于缓慢地倒退了一步,让他与自己的女儿之间出现了,一个象征着安全的距离,他知道,这正是摩根现在所最需要的东西:安全感。 帝皇知道这一切,他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古老的知识。 【无需不安,无需恐惧,我的孩子,我的力量只会对人类的敌人去释放自己的怒火,而你,是我的子嗣,我的造物。】 人类之主的话语在父亲的温软与君主的强大间来回摇摆着,他颇为花费心思地把握着每句话所需要的态度,并最终停留在了一个让他感到满意的地步,他将这来之不易的话语当做诱饵,抛向了那隐藏在阴影中的女儿。 效果不错。 当她意识到,情况不可能一直如此僵持下去之后,摩根默默地吃下了帝皇的善意,在帝皇后退了一步之后,她前倾着身子,精细地算着脚步,让自己的身躯能够出现在人类之主的光芒之中。 【父亲。】 她说。 这一句是如此的严肃,以至于可以看做是一次真正的服从。 摩根没有下跪,也没有过于夸张地弯腰,她行着一个再标准不过的礼仪,任谁也无法挑出更多的问题,当她再次挺起腰板的时候,她的眼眉依旧是低垂的,没有昔日的冰冷与威严,只有一种象征着臣服与恭敬的视线,从青蓝色的瞳孔中散出,被帝皇所捕捉。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 当他看到他的女儿因为这后退的妥协而露出安然的气息,让那头银色的发丝落在了耳后,将她完整的苍白面容显露在了人类之主的冰冷光芒之中时,他竟然回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万年之前的事情,古老的碎片伴随着久违的记忆而重回他的脑海中,与眼前的昏暗和场景渐渐重合。 帝皇想起了:在最古老的史书也不会记载的年代,在他还是个粗鲁的凡人的年代,他在一个夜色之中穿过了一片密林,并在微弱的月光之下,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只大猫、一只猞猁、又或者是什么早已灭绝的猫科动物。 但那不重要:他在月光之下遇到了这只生物,它受了伤,对着他露出挑衅的嘶鸣,它隐藏在了一片阴影之中,只露出了那毛茸茸的面容,满是野兽的戒备与不安。 它越叫,它越狂躁,它就越不安,越没有进攻的勇气:只有安静的大猫,才是危险的大猫。 他驯服了它,又在一次不告而别后,失去了它,这其中具体的细节,人类之主早就不记得了,但他的确清晰地记得这件事情本身。 当这古老的记忆与阴影中的现实相结合的时候,人类之主只是露出了一抹轻快的笑意。 他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摩根终于站到了光芒之中,他思考着如何进行下一步:也许,他该表现得更温和一些?让这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继续下去。 这是一个正确的方向。 人类之主如此想着:他也许永远无法让他的女儿成为像荷鲁斯那样的完美子嗣,但他可以让她发自内心地知晓,他和那些亚空间之中的神祇,是不同的。 他是可以被信任的:最起码可以被托付一部分的信任。 想到这里,帝皇笑了,他的笑容甚至让一旁的掌印者在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人类之主也许已经找到了正确的办法,来进行这场谈话。 果不其然,当帝皇再一次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表明着一个友善的态度的时候,他适时地调整着自己身边的光芒,让那刺眼的金光黯淡下去,让他真正的形象出现在了摩根的面前。 他开口了。 【摩根,我的女儿。】 【你无需担心。】 【我并不是怪物,也不是那些自称为神祇的恶毒意志,我是你的父亲,你的保护者,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并会因此而尽到我的责任的一个普通人。】 【我和你,和你的血亲,和你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凡人,没有根本上的不同,力量所带来的只是最肤浅的区别,本质上来说,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凡人中的一份子。】 【无需恐惧,无需挂怀,我的女儿,我是你的父亲:这是我的身份与责任,我的渴望与枷锁,我的过去与未来,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将你们带到了世界上,而我也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期待着我与你们共同的未来。】 他诉说着,言语中满是诚恳。 人类之主轻轻挥手,拂去了遮掩着自己的灵能光芒,让自己的形象清晰地出现在了摩根的眼中。 【看吧,我的孩子。】 【用你的双眼来看吧。】 【在这光芒之下,在这灵能的幻像之下,是我真正的样子,也是你的心中那一直存在的影子。】 【它并不是特别的,也并不阴暗,也许在你和我之间,的确存在着一些不同,但在这个疯狂的银河之中,我们彼此之间的微小区别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毫毛,是我们共同的对手面前,那紧密的联系。】 【我的女儿,你大可以不把我看做是你的父亲,我知道我有愧于你,不配称得上是一位真正合格的父亲。】 【你可以不把我看做是你的朋友,毕竟,友谊是银河中最珍贵的佳酿,一生中能够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就已是幸事。】 【你也可以不把我看做是你的君王,我从未想过得到任何人的效忠与追随,对君王和神祇的崇拜是银河中最愚蠢的事情,我始终都是这样认为的。】 【你只需记住。】 【摩根,我的女儿。】 【在这疯狂的银河之中,在遍布每一个世界与王国的恶意和堕落之中,在那些无时无刻不再渴望着消灭我们,奴役我们的最恶毒的意志面前。】 【你,我,你的血亲,与你所见到的每一个真正的人类。】 【我们,是同类。】 【我们可以互相仇视,我们可以彼此为敌,我们可以在那些安逸的时光中,同室操戈。】 【但我只希望,当你面对真正的邪恶与磨难的时候,你会记住我的话,你会做出真正的选择。】 【我期待着你的选择。】 【但我更期望……】 那是一声叹息。 【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 当人类之主的话语如同铿锵的坚铁一般,掷地有声的时候,它所留下的,就只有最安静的气息。 在这空前的,代表着胜利的安静之中,玛卡多放下了自己干枯的手掌:微笑,回到了他的脸上。 事实证明了,在很多时候,人类之主的确是值得信任与期待的。 最起码,此时此刻,玛卡多相信自己可以期待一下:当他抬起了头,看向摩根的时候,掌印者颇为满意地看到了,那拘谨的沉默被人类之主的话语所撬动,帝皇与基因原体间那不可撼动的血肉亲情让这简单的话语发挥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奇迹。 帝皇的女儿依旧在怀疑,在顾虑,在困在痛苦与自私之中,但是在血肉亲情下,哪怕是最为冷漠的摩根,也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试探性地伸出了信任的触须。 再怎么说,摩根也是一位基因原体:没有任何原体能够抗拒来自帝皇的诚恳之言,也许在日后,他们会恢复不屑一顾的态度,但是当他们面对这些话语的时候,他们就是帝皇的孩子。 受宠若惊的孩子。 玛卡多如此想着,然后,他继续观察着摩根的反应。 蜘蛛女皇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些从未有过的色彩:那是被极力压制的好奇,它督促着摩根鼓起所有的勇气,去真正的正视她那诚恳的基因之父,去迈出第一步。 她抬起头,她看着。 玛卡多也在看着,并露出一种安心的笑容。 —————— 但是,下一刻。 这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 在一千个人的眼中,有一千种人类之主。 摩根很早就听说过这种说法。 她在庄森的口中听说了这个玄妙的真相,而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还不忘向自己的血亲炫耀:他所看到的帝皇,才是真正的帝皇,那是一位隐藏在兜帽与黑色长袍之下的保密人。 从那天起,摩根其实就有些小小的期待:在她的眼中,帝皇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而在那诚挚的话语,那令人感到安心的微弱光芒,与那伸到她面前的友好之手的共同作用下,这种期待便在此涌上了心头。 也许那是谎言。 摩根这样想着,但她还是慢慢的抬起了头颅,手指在颤抖中前进着,试图触碰那来自基因之父的善意与光芒。 而就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摩根也终于看到了:在她的眼中,帝皇的样貌。 …… …… …… 恐惧。 恐惧在最短的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心头。 那…… 那…… 那到底是什么啊?! —————— 摩根眼中的人类之主,乍一看其实很正常。 他伫立在阴影中,有着并不过分高大,却很健硕的身材,他的样貌很英俊,却也在常理的理解范围之内,他看起来意气风发,是一位只需平凡的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伟大人物。 但如果再看第二眼,就会发现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健康的皮肤其实并不是完美的外表:在他的耳垂之下、眉眼之中、甚至是脖颈旁边,有着无数最细小的裂缝,还有各种各样让人心生厌恶的东西:那像是尸斑,又像是其他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的样貌是完美的,却又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有些过分的虚假和扭曲,就像是什么东西披了一层人皮,大摇大摆地潜伏在了人群之中…… 不…… 不是那样的。 不如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潜藏在他体内:那也许是一颗恶毒的种子,又也许是什么怪物的胚胎与卵一般的东西,毫无疑问,它在他的躯体内成长,在不受控制的野蛮成长,等待着破壳而出的那一天。 她看到了那个怪物,但她说不出那是什么:那是一团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可怕存在,是与她的脑海中那蓝色和紫色的恶神散发着同样气息的……东西。 它存在于帝皇的体内,而人类之主似乎毫不知情:但如果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他的面容似乎有些痛苦的痕迹,那似乎证明着他在压制体内的什么东西。 可摩根没有时间去细想,因为就在她再看一眼那个存在于帝皇体内的怪物的时候,她发现…… 那个怪物,也在看着她。 它笑了。 那笑容竟让摩根觉得…… 亲切。 —————— 就如同被猛兽所追杀的小兽一般,摩根惊慌失措地退回到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的脸上是最真挚的恐惧,甚至让人类之主与掌印者感到了真正的困惑,而在这种困惑之中,他们听到了来自摩根的声音。 那声音很虚弱,以一种近乎是恳求的态度,请求帝皇的光芒再一次的闪烁起来。 人类之主没有立刻这样做,但当他发现他的女儿居然又一次回到了那种低头的状态的时候,他只能有些无奈地让刺眼的金色光芒再一次笼罩了摩根。 这一次,摩根眯着眼睛,居然露出了一种安然的态度。 帝皇有些犹豫,他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一步出现问题。 【你看到了什么,吾女?】 【……没什么,父亲。】 好一会儿之后,摩根才慢慢的从阴影中露面。 【我看到了一些,让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它让我恐惧。】 恐惧? 帝皇皱起了眉头,哪怕是人类之主也无法推测出,这股所谓的恐惧到底是什么,而摩根也显然没有继续诉说的勇气。 谈话似乎陷入了一个困境,一个帝皇无法轻易解开的困境:那么人类之主所需要的,就是一个最简单的解决之法。 —————— 玛卡多感受到了来自人类之主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一种让人无奈,甚至幽怨的期待。 他叹气:第三回叹气。 但最终,他还是紧握着自己的权杖,走出了阴影。 “恐惧?” “无需恐惧,原体。” 他说着,边说边走,很快就来到了摩根的身边,当蜘蛛女皇的目光转移到了玛卡多身上的时候,她竟然感到了安心:最起码比看着帝皇让她安心。 这让人类之主微微皱眉。 【掌印者。】 摩根保持着礼貌。 玛卡多点头,与摩根做了一个最简单的问好。 “你为什么要恐惧,第二军团之主?你所看到的,是你心中所期待与认为的事情。” 【……】 【那就是让我恐惧的原因,掌印者。】 玛卡多眨了眨眼睛,在意志的海洋之中,他扭头看向了帝皇,带着困惑与诘问。 而人类之主也在看着他。 满脸无辜。 “……” 第四次叹气。 掌印者走上前,拍了拍摩根的肩膀。 “摩根——请允许我如此的称呼你,你没必要感到恐惧。” “恐惧并不是无解的东西,任何恐惧的根本原因,都是因为实力的不足而产生的焦虑,我知道,你在面对着银河中的一些真相,面对它们并不容易,即使是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感到实力不济,也是很正常的。” 他轻声地诉说着,苍老的话语之中,竟有一种比帝皇之音更让人感到安心的稳重与坚定。 “但你无需担心,摩根。” “你的基因之父,你的主君与父亲,为你带来了礼物,他亲自所挑选的礼物,代表着他对你的重视与亲情。” “那是给原体的礼物,那是足以让你感到安心的力量。” “期待它们吧,你很快就不会恐惧了:因为他对你的爱。” 掌印者轻声细语着,他如同一位最耐心的长辈,慢慢的等待着摩根的视线再一次浮现:那视线避开了帝皇本身,游离在掌印者与光芒之中。 【……】 【……礼物?】 “是的,礼物。” “父亲给女儿的礼物。” “你也许会对这个词感到些许陌生,但没关系。” 他说着,笑着,然后慢慢的看向了人类之主。 玛卡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其实并不知道,人类之主到底为他的女儿准备了什么礼物:掌印者太忙了,没心思管这些。 不过想必…… 应该……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迎着掌印者的目光,人类之主看着他的挚友,露出了一个企图让他安心的微笑。 …… 不安,来到了玛卡多的心头。 (本章完) 第179章 父与女与礼物 礼物,是个好东西。 它可以是一笔钱财,又或者是一块瑰宝、一丝善意、一个地位或一场胜利:没有人能够精准地概括出世间一切礼物的种类,但是每个人都会对一点毫无质疑: 真正的礼物,象征着发自内心的温馨、欢乐与美好,它也许并不贵重,却蕴含着一颗滚烫的、沉甸甸的心灵,它会化开彼此之间的厚重冰层,显示出语言和动作所不能体现出来的祝福和心意。 从本质上来说,礼物就是一种赠予,一种传递信息,情感,意愿的温和载体。 因此,没人不喜欢礼物:就像没人不喜欢幸运和胜利一样,毕竟无论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无论对象是圣人还是贼徒,君王还是农夫,接受赠予,总会带来最本质的快乐。 哪怕是已经存活了六千多年的掌印者本人,都是如此认为的。 事实上,玛卡多非常清晰地记得:他与人类之主的友谊,就是起源于一个礼物,又或者说,很多的礼物。 人类之主与掌印者之间的互相赠予,当然不可能是凡俗之物,帝皇所给予玛卡多的,是掌印者踏遍了全银河的六千年人生中,所得到过的最宝贵、最珍惜的东西。 那是一种意志。 一种信念。 一个让掌印者再一次行走在荒凉的泰拉之上,呼吸着充斥着硫磺与腐臭味道的空气的自由。 一个让玛卡多的头脑从千年的混乱与自欺欺人中真正走出来,用理性的目光去看待这光怪陆离的世间万物的信心。 也许,掌印者和人类之主的初遇,其实并不美好,但最终,帝皇还是【释放】了他,也【解救】了他,他将玛卡多带到了冰冷、残酷且美丽的现实世界,用着近乎孩童一般的热情与天真,在肆意挥舞的壁画间,赠予了玛卡多那来自帝皇的第一份礼物。 那是一场近乎于疯狂的霸业宏图,那是最为光明正大的野心与幻梦,那是足以燃烧银河的战火,那是足以点燃恒星的信念,那是足以滴落的一滴眼泪,滋润着一个早已迈入死亡之国的种族与文明。 那是一场宣言、一颗野心、一卷资料、一份友谊…… 那是一场梦。 一场让玛卡多深陷其中,并甘愿不再醒来的大梦。 从那一天开始,玛卡多之名逐渐消散,而掌印者,则开始行走于这恶毒的世间。 他作为帝皇的第一个真正的追随者,亲眼目睹了他如何从孑然一身,成为了禁军与帝国的主宰,成为了神圣泰拉之主,成为了一个半途而废的父亲:直到今日,他已经戴上了人类之主的无上桂冠,行走于世。 即使过了几百年,即使时到今日,当玛卡多目睹着那金光闪烁下的平凡身影的时候,他依旧会想起那一天,他会想起帝皇还没有披挂上这一身他最厌恶的盔甲和王冠时的样子:在那个时候,帝皇是一个快乐与热情的人物,他的话语简单却真挚,伴随着粗糙的画笔在墙面上涂涂抹抹,勾勒出他对于人类文明的万千宏图。 那时候的帝皇,还不是能够无敌于现实宇宙的人类之主:但他还拥有着热情,还拥有着最炽热的真挚与诚恳,还能露出发自他内心深处的,最为动人的微笑。 如果是那个帝皇的话…… 那么这场谈话,根本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困难。 想到这里,玛卡多却只有暗自地叹息:作为基因原体计划全程的参与者,作为为了这些人间半神而殚精竭虑的人物,掌印者发自内心的清楚,对付这些帝皇子嗣的,杀伤力最大的武器,会是什么。 不是枪弹。 不是灵能。 不是从战舰的炮口中所发射的能够毁灭世界的光束。 而是从帝皇,从人类之主,从他们的基因之父口中所缓慢地倾吐出的,最诚恳的言语,最衷心的鼓励、最真挚的坦白,与最轻声的请求。 当帝皇能够真诚地展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用恳切的语气进行交流与谈心,并对原体的困境与成就诉说着发自他内心的帮助和鼓励的时候: 哪怕只有最简单的一句话,也没有原体能够对抗这种力量。 —————— 可惜。 他们已经失去了那样的帝皇。 没有人是万能的,哪怕是现在的人类之主,也是如此,当帝皇披挂上黄金色的盔甲,拿起了他最厌恶的大剑,成为了征服与霸业的代言人的时候,他自然就失去了作为一个父亲的余地。 他只能永远的沉默、严肃、只能永远的急功近利、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久而久之,在无数的裁决与无情的战争之后,连玛卡多自己都有些怀疑,帝皇是否已经逐渐忘记了曾经的一些事情。 那个热情洋溢,如同众人中的太阳一般的尼奥斯,那个可以成为任何人朋友的巴别塔领主。 他还在么? 他还记得以前的力量么? 他还懂得,他还记得,如何在须臾之间,去建立起一段友谊么? —————— 当玛卡多伫立在昏暗的光与影的交界处的时候,他看着那张属于人类之主的面容,那看着那多少有些僵硬的微笑。 掌印者在心中叹息。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 比起他的老朋友在心底的忧虑重重,人类之主反而看起来更为轻快、明亮与自信。 虽然摩根那奇怪的表现让帝皇不得不再次扬起了光芒,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感到焦虑:作为所有原体的亲手缔造者,帝皇熟知着他的每一名子嗣的真相,他清楚地知道摩根的内核,他知道这位比马格努斯更容易融入混沌与亚空间的失败造物,与她的兄弟们是有着许多不同的。 无论摩根到底看到了什么,帝皇都不会去惊讶,也不会去过度地诘问:他不关心。 毕竟,总的来说,在他身上的阴云也不过只有那么几朵而已,无论他的女儿被其中的哪一朵所惊吓到了,都不会让人类之主感到计划之外的麻烦:他知道,摩根肯定见过更糟的,她的惊吓只会是一种本能的退缩,而不会是动摇心性和意志的恐惧之源。 还是那句话,既然摩根能够在这个时候,活蹦乱跳地伫立在人类之主的面前:那除非亚空间之中的大能亲自出手,否则,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精神上,彻底地击倒这位自私自利的女士。 这就够了。 这就说明了:摩根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子嗣:那人类之主自然也不需要更多的去操心。 既然摩根已经证明了,她能照顾好自己,那么,就不用在她的身上花费更多的时间了:帝皇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嘛。 人类之主甚至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终于有一个子嗣的回归象征着放手与工作上的暂时轻松,而不是更多的繁文缛节了。 想到这里,人类之主拿出礼物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他当然记得带礼物,他还不至于忙到会忘了这种小事的地步。 他为他的女儿准备了礼物。 三份。 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 虽然其中的一个出了亿点小小的意外。 而另一个礼物,还有着一些没有完成的地方…… 至于第三个…… 那应该算是一份礼物……吧。 短暂的犹豫与迟疑在人类之主的心中回荡,但当他抬起了自己的头颅,看到了玛卡多那有些焦虑的眼神的时候,帝皇还是回以了一个让老友放宽心的笑容。 毕竟,事情不会更糟了。 如此想着,人类之主从他随身的裂隙中,掏出了第一个礼物。 —————— 此时此刻,无论是摩根还是掌印者,都不禁把自己的视线飘向了帝皇的掌中:在人类之主那宽阔的手掌中的,正是第一份礼物,它被放在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盒子里面,却散发着一种足以让任何灵能者感到魂牵梦绕的力量。 没有卖关子,人类之主径直打开了那个盒子:在那毫无作用的软垫之中,正安然躺着一枚果实。 那是一枚金光灿灿的苹果。 比起摩根在之前揉捏了她的血亲的灵魂所形成的【银苹果】,就像是正午时分的太阳和黯淡的月光一般,毫无可比性。 掌印者只是最为略微地扫了一眼,就能感受到那果实指中澎湃的力量:那不是区区一个个体或者国度就能蕴含的力量,在这金黄色的果实之中,正簇拥着难以想象的灵魂波动。 那是冉丹的帝皇。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摩根就认出了那金苹果到底是什么:那是冉丹的帝皇,是吞噬了无数灵魂与哀嚎的无形恒星,是单单看一眼,就足以让她垂涎欲滴的美味。 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去得到这枚造物,这看似渺小的珍贵果实对她灵魂伤痕的弥补,甚至足以媲美其他的基因原体的灵魂。 对于摩根来说,那意味着空前的食粮,意味着足以弥补她的脑海中一大块裂缝的无上补品:她渴望着这种造物,甚至胜过了银河中的所有恒星。 帝皇端着盒子,他并没有再次向摩根靠近,而是任凭着这枚果子缓缓升起,任凭拘禁在里面的无限力量与灵魂,慢慢的向着摩根的面前飘去,人类之主选择在这个时候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健。 【摩根,吾女,这是我所带来的第一个礼物。】 【我知道你的癖好,我知道你所千遮百掩的饮食,这并不是什么致命的话题,所有人都拥有着一些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一直以来,你都没有踏破真正的底线,这一点是值得肯定与奖赏的:我会容忍伱的小问题,我的女儿,毕竟,在这银河之中,从不缺少需要灭绝的异形。】 帝皇开口,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与缓慢,却让摩根以一种最为肃穆的心态聆听着,而当人类之主的话语延伸到最后的时候,他直视着自己的女儿,缓缓的道出了一个看似不显眼的问题。 【在此之前,我为你的自制力而感到喜悦,摩根,我的女儿,我相信,你不会让这份喜悦蒙尘。】 【对吧?】 他轻声细语,手指在空中慢慢的摇摆着,便让那金黄色的苹果停留在了摩根的面前,停留在了一个让她无法伸手够到的地方。 这个停顿令摩根沉默了一下。 她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的开口。 【父亲。】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我不会向任何一个被神圣泰拉的后裔所生出的子嗣展露出饥饿与贪婪,也不会将任何一个不肯屈服于亚空间的人物列为自己的捕杀目标。】 【我会掠夺一切:除非是那些生存在物理宇宙的,最为纯粹与纯洁的人类。】 摩根的话语在黯淡的大殿中缓缓飘荡,她的复杂言语让人类之主沉默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帝皇似乎并不满意,他对这个复杂且花俏的回答有着一种最为本能的怀疑,但是在思考了一下这些话语后,他还是选择放宽心。 他挥挥手,那令蜘蛛女皇垂涎三尺的造物,便近在咫尺。 看着它,摩根便不由自主的伸出了双手,以最虔诚的姿态,伸向了眼前的果实。 她看着它,看着这枚黄金色的苹果,她的瞳孔同样被染上了黄金般的颜色,熠熠生辉:摩根第一次感觉到,这些金光所带来的,也不是完全的坏事。 而在一旁,玛卡多安静的目睹着这一切,目睹着色彩在摩根的瞳孔中闪烁: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笑容。 真挚的笑容。 —————— 是的,就是这样。 一个合适的礼物,一个对自己的女儿有着真切地帮助的礼物。 摩根肯定知道,那冉丹帝皇的灵魂是多么的混乱:能够把它作为一个可食用的礼物,对于人类之主来说,都不是轻松的事情。 但恰恰是这种零零碎碎与亲力亲为,能够体现出作为一个礼物的最大价值:诚意。 这是来自于帝皇的诚意,他愿意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投入,愿意知晓女儿的困难,而且这颗灵魂之果也意味着:他对摩根的某些秘密心知肚明,却视而不见。 没有什么比这些隐秘的安全保障,更能抚慰一颗不安的心灵了。 摩根需要这些。 看着第二军团之主望向那颗金苹果的闪烁目光,玛卡多甚至有了一丝欣慰。 很好,看起来帝皇还是…… “呲!” 可还没等欣慰的想法在掌印者的心中停留片刻,他就听到了一种不妙的声音: 那是火焰的声音。 —————— 火焰,金色的火焰。 当那颗金苹果稳稳的落在了摩根的掌中的时候,无数的火苗便在眨眼间钻了出来:猝不及防的,蜘蛛女皇的手被这些独特的烈焰所灼烧着,她本能地退缩,紧咬着自己的牙关,却不肯丢掉这来者不拒的瑰宝,只能紧紧的握住这颗燃烧的苹果,让自己的掌心感受到一种令人厌恶的炽热。 她的灵魂甚至在痛苦地发出抽泣,因为这些火焰对于灵魂的拷打远胜于肉体。 摩根皱着眉,她花了一瞬间来适应被烈焰烧手的感觉,然后抬起了头,看向了帝皇。 【……父亲?】 【那是我的火焰,吾女。】 人类之主的面色平淡,显然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声音中是一种极度无辜的理所当然。 【这个异形帝王的灵魂是最为混乱且有毒的,为了让它能够成为给你的礼物,我用我的烈焰灼烧着它,清除了那些毒物。】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忍受着掌心的剧痛,忍受着自己的灵魂躯体中传来某种皮肉烫伤的哀嚎,她低下了头,看了一眼掌中那燃烧的金苹果。 它光鲜亮丽,但是如果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其中似乎有一些不太妙的地方,就像是…… 烤焦了? 蜘蛛女皇眯起了眼睛,她明智地没有追究这一切,而是尽可能的直视着面前的金光,提出了一个自己的问题。 【这些火焰,是你不小心残留在上面的么?它们一直在燃烧。】 这个问题让人类之主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惊愕的表情。 【火焰?】 【当然不是。】 【那些火焰是这份礼物的一部分,摩根。】 【它们会一直留在那里,即使你把它吃了下去。】 【……】 摩根深深地呼吸着。 【它也许……会烫伤我的灵魂的,父亲……】 【我比你更清楚你的灵魂有多么坚韧,摩根。】 帝皇随意地摆手。 【我是你的缔造者,我很清楚你的能力与上限。】 他说着,然后稍微抬起了自己的头颅,又长篇大论了一段理所当然的话语。 【果实是一个礼物,它的力量与它所携带的火焰,都是这个礼物的一部分,你如果想要接受这份礼物,接受这份力量,那你就需要同样接受这些火焰。】 【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的获利者,我的女儿,任何成功的背后都有如影随形的损失,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因为你的处境比你的任何血亲都要危险:那些亚空间之中的存在随时可能找上你,而它们的拿手好戏就是不劳而获的力量。】 【所以,我选择留下了那些火焰,让它们在你的灵魂之中不断燃烧,用灼伤来提醒你,时刻保持冷静与谨慎。】 【你会需要它们的。】 【是的,它们是苦难。】 【但是苦难,也会是赠礼的一部分,它们是你的力量,也是你的现实,是你必须要面对的挑战与敌人:我不会回避这一点,我也不会强逼着你做出选择。】 【你可以选择忍耐,也可以选择面对痛苦,无论你是否会吃下这个果实,你都会得到一种面对未来挑战的思路:这才是我的这份礼物所会带来的真正核心。】 【你可以不吃下它,保持一颗谨慎的心灵。】 【也可以吃下它,了解力量所需要的代价。】 【我把它赠与了你。】 【现在,就看你的选择了。】 —————— 他诉说着,理所当然的诉说着这些话语,他漠然地看着摩根的灵魂被他的火焰所灼烧,他的意志已经回到了作为帝皇的冰冷与理性。 他甚至有一些骄傲:比起其他的原体,摩根从他这里得到了更多的理性之言:不再是纯粹的亲情与溺爱,他在帮着自己的女儿看清这个世界。 骄傲,当然值得骄傲。 就这样,人类之主看着他的礼物被自己的女儿握在手中,她似乎安静了很久,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直到人类之主命令那个盒子来到了她的身边。 摩根默默地把那颗燃烧的金苹果放进了盒子里,她的瞳孔在帝皇看不到的地方闪烁着,让她缓缓的吐露出话语。 【谢谢……父亲。】 【没关系,我的女儿。】 帝皇笑着,他的眼角捕捉到了正在直视自己的掌印者,人类之主便转过头,向着自己的好友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并耐心的等待着玛卡多的回应。 但玛卡多只是冷着脸,缓缓的退到了阴影之中。 …… 他可能心情不好? 这样的疑惑在人类之主的心中运转着,直到掌印者的话语通过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方式,闯进了人类之主的大脑。 —————— “精彩的宣讲,陛下。” 【只是一些人之常情而已,玛卡多,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 来自掌印者的叹气。 “但你有没有想过,陛下。” “这是一个礼物,一个昭示着你作为父亲的关爱的礼物,它应该是和蔼的,甚至是溺爱的。” 【那是母亲的事情,父亲要做的是教导道理,我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对之前的那些原体这样做呢?” 【因为他们知道的不多,而摩根不一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无知者自然可以幸福,而我的女儿作为窥到真相的人物,她自然会得到一个不同的待遇。】 【再说了……】 【这很糟糕么?】 帝皇在提问:他真的是在提问,带着困惑与真诚。 “……” 可回答他的,只有来自于掌印者的沉默。 “是不是还有第二个礼物,我的陛下。” 【的确,我的……】 “快拿出来!” “……” “等等,你有没有在那个礼物上面放什么别的关爱?” 【应该没有……】 “那就快拿出来!” 【……】 看来玛卡多的心情的确有些不好。 人类之主如此想到。 —————— 摩根默默地收起了盒子。 对于这个礼物,她一时之间…… 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她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缓一缓自己的精神,毕竟那些帝皇的火焰所留下的伤痕,可是货真价实的。 但还没等她松一口气,人类之主就开始了动作。 一道新的裂缝展开,帝皇骄傲地从中抽出了什么。 【我记得,你已经见过了你的兄弟黎曼鲁斯,吾女?】 【在杜兰,父亲,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 【你见过他战斗时的矫健身影么?尤其是决斗的时候?】 【嗯……】 摩根沉默了一下,她的大脑中飘过了庄森的名字。 【并没有。】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他并不在意这个话题,只是慢慢的抽出了第二个盒子:这个盒子在不断地颤抖着,发出某种金属的鸣叫。 【你应该知道,吾女,我曾赠予过黎曼鲁斯一个礼物。】 【那是一把长矛,一把名为酒神之矛的神兵,那是我亲自参与过锻造的,最伟大的武器之一。】 【是的,父亲,我想我见过黎曼鲁斯手持它的模样,那的确是一把令人印象深刻的神兵。】 【是啊……】 帝皇笑着,他的笑容中有着一种古老的怀念。 【我总共打造了两把这样的兵器,取自于一个最古老且荒唐的神话中,两个神祇的名字。】 【日神之矛,它从一开始就紧握在我的冠军勇士,禁军万夫团的首席,瓦尔多的手中,随他一起立下了赫赫战功。】 【而另一把,酒神之矛,我在火环战役后,把它赐予了我的儿子黎曼鲁斯,那是对他的奖励、承诺与期待,而他也回应了。】 【但是,所有人都有所不知的是,就像那个古老神话中不止有两个主神一般,我所打造的,名为帝皇之矛的存在,也不止一个。】 人类之主说着,便缓缓的打开了这个有些过长的盒子,在这个盒子之中,闪烁着夺人眼球的,最为璀璨的银色光芒。 摩根看着那股光芒,她当然明白帝皇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在这一瞬间,连她的呼吸都是粗重的。 而在旁边,玛卡多的呼吸与摩根同样粗重。 很好,很好。 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帝皇终究还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日神与酒神,理性与感性的相对面。】 【而除此之外,我要给予你的武器,是第三个选择。】 【爱神之矛。】 闪烁着无上光芒的盒子慢慢飘到了摩根的面前,第二军团之主无比恭敬地走上前去,她轻轻的拂过了那些光芒,看到了盒子之中真正的景象。 【父亲……】 【父亲……这……】 【这……】 【……】 【……】 【这只是一块铁啊?】 摩根伸出手,在她不可置信的话语中,敲了敲面前盒子里,这块甚至没有规则的铁块:它看起来无比的粗糙,甚至没有被铁锤锻造过的痕迹。 【因为我并没有完成它,吾女,就像我的很多作品。】 【但我相信,你可以完成它。】 帝皇笑着。 【我已经把它给了你,这是银河中独一无二的原料,是不会有任何一本书籍会记载的,最为珍惜与宝贵的金属,你只需要完成最简单的步骤,就可以了。】 【定型、锻造、给予它独特的意义与历史,并找到它所蕴含的真正的力量。】 【当你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就是你真正的得到这个礼物的时候。】 帝皇诉说着,微笑着,他看着自己的女儿低下头,默默地收起了这个盒子,一言不发。 【……】 【……】 【我……知道了……父亲。】 她看起来……还算满意? 人类之主有些不确定,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好友。 但是这一次,玛卡多没有理会他。 掌印者默默地退回到了阴影之中,仿佛不想再管这些事情。 【……】 也许他累了。 帝皇如此想到。 (本章完) 第180章 卧龙凤雏! 月色。 戈壁。 狮与狼。 …… 毫无疑问,这是最为严肃、最为忠诚、最为理性的组合。 不是么? —————— 在过去的日子里,牧狼神和他来自于卡利班的兄弟有过见面与交谈:次数不多,而且也算不上有多和睦,但也并不糟糕, 对于荷鲁斯来说,与庄森的交谈就像是让温暖的春风轻轻敲打岩石一般,徒劳无功。 在大多数情况下,他和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的所谓交谈,只是在传达着互相不理解、不信任且不感兴趣的各自观点。 在此之前,这位从卡利班最深处的密林中所走出的骑士之王,一直都是牧狼神那引以为傲的兄弟情义网络中的缺口:荷鲁斯一直致力于与每一个兄弟建立友谊,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和睦与融洽,而他的这项事业在遇到庄森之前,也一直算得上是成功的。 福格瑞姆、圣吉列斯与莫塔里安视他为密友,而来自芬里斯的黎曼鲁斯则尊重他,从来都难以搞定的多恩也信任他,至于其他的原体兄弟,对于牧狼神的情感,也大多是信任、尊重甚至是崇敬。 哪怕是那位把自己的野心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蓝色王座上的奥特拉玛之主,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明面上的忤逆:当然,荷鲁斯一直都在真切地怀疑着,当基利曼龟缩在五百世界的阴影中,不断畅想着他那亚历山大大帝式的幻梦的时候,他会不会在心中不断嘲笑着牧狼神的名字,嘲笑着荷鲁斯对帝皇的忠诚。 嗯…… 荷鲁斯觉得自己无法忽略其中的可能性。 牧狼神始终对极限战士之主抱有疑虑,对他的军团、对他的国中之国、对基利曼手中那根沙沙作响的羽毛笔…… 总有一天,他们会带来麻烦。 荷鲁斯如此坚信着。 但纵使是基利曼,比起他眼前这个缓缓走来,面若冰霜的卡利班雄狮,也骤然显得可爱了不少。 毕竟基利曼只是让人感到几丝烦恼,而庄森…… 牧狼神慢慢的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他不会对哪怕最亲近的子嗣透露这一点:当他与暗黑天使的主人相碰面的时候,他会本能地感到紧张:哪怕是大远征中所遇到过的最强大、最可怕的对手,也不会让牧狼神感到紧张。 但庄森,可以。 当他与雄狮那双冰冷的碧绿色瞳孔对视的时候,荷鲁斯甚至会相信:只要有需要,庄森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任何一个兄弟,甚至是杀死牧狼神:这个卡利班人不会有一星半点的迟疑。 正是这种眼神,这种想法,让荷鲁斯感到了紧张,甚至是一丝不可能的恐惧:单单是想到兄弟相残的可能性,就足以让荷鲁斯像是孩子一般的发抖了,而庄森眼中折射出来的,那种足以坚定地去杀死兄弟的光芒,更是让牧狼神感到了近乎于迷茫的情绪。 …… 他希望这是他的错觉。 荷鲁斯在心中低叹着,他维系着脸上那完美的笑容,轻声鼓励着明显还有些低落的子嗣们,直到他们挺起了胸膛之后,牧狼神才缓缓的带队前进,与高速逼近这里的暗黑天使们,进行会面。 “庄森!我的兄弟,我的冉丹杀手!” 还没等两位基因原体走到能够拥抱的距离,牧狼神就早早地张开了双臂,他用着一种足以让任何人听到的欢乐语气,大声地与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打着招呼。 牧狼神热情洋溢,浑身散发着一种最纯洁的亲情:尽管荷鲁斯总是有着自己的心思与忧虑,但对于每一个兄弟,他还是怀抱着最纯粹的亲情与友善的,就像他曾经向帝皇宣誓的那样,他会成为每一个兄弟的朋友。 哪怕是庄森。 牧狼神知道自己的卡利班兄弟不喜欢自己,但他也可以向着帝皇的王座宣誓,庄森与他的关系,最多也只是冷淡而已,在牧狼神与卡利班雄狮之间,虽然不存在能够把酒言欢的情义,却也没有能够让任何一方横眉冷竖的伤害与掠夺。 荷鲁斯知道庄森对于自己的冷淡情绪,他同样知道卡利班的狮王对于任何兄弟都是这样:其实说句老实话,牧狼神也想象不出来,庄森对于一个人展露出善意、信任与纵容时的样子。 那样的场景…… 大概就像是一个文质彬彬、西装革履、滴酒不沾、而且吃素的黎曼鲁斯吧…… 牧狼神的大脑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这让他的脸上露出了更多的、更喜悦的笑容,伴随着他的大步流星,向着庄森前进。 他笑着。 然后。 他笑不出来了。 从远远望到,到前进到足以进行拥抱的距离,对于基因原体来说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而牧狼神在此期间,一直欢快地张开自己的双臂,渴望着一次拥抱。 但即使他走到了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的面前,回应他的也只有庄森的冷漠面容。 在狮王的脸上,横眉冷竖。 一时之间,当两位基因原体面前的空气陷入一种冰冷的凝固的时候,无论是影月苍狼,还是暗黑天使,都随之陷入了一种令他们保持着紧张的沉默之中。 但所幸,牧狼神并没有让这种沉默持续下去,他依旧保持着满面的笑容,轻轻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顺势让自己的双臂慢慢的滑落下来:就仿佛他刚才只是感觉到了双臂的酸软,想要略微活动活动肩膀而已。 而在他的右手缓缓落下的那一瞬间,荷鲁斯甚至让自己的手指明显地向前伸了一下:但是面对着这无声的握手提议,庄森给出的唯一回答就是近乎于雕塑一般的沉默与阴冷,他的双手搭在了剑柄与腰际上,一动不动。 荷鲁斯的颜色变幻,但他依旧微笑着提起了第一个话题。 “能够看到你平安无恙,真让我感到高兴,庄森,我的兄弟,我的冉丹杀手,我们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甚至无法想象,在这一段时间里,你和你的军团居然单枪匹马地创立了如此巨大的功绩。” 牧狼神的嗓音洪亮,宛如惊雷一般,让在场的每一名战士与凡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在这看似无心的问候中,荷鲁斯巧妙地为自己的兄弟宣传着冉丹战争的丰功伟绩。 在这一点上,荷鲁斯的确是羡慕甚至钦佩庄森的:庄森做到了牧狼神梦幻中的事情,没有任何知情人能够否认,对于冉丹帝国的最终胜利,是大远征开始以来,前所未有的高大丰碑,而庄森与暗黑天使在这其中的功绩,更是无法被否认的当之无愧。 庄森,是冉丹的毁灭者。 哪怕是帝皇,也无法否定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而面对牧狼神的热情,庄森的回应宛如铁一般冰冷。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的兄弟,与冉丹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只剩下了繁琐的扫荡而已,除了对于经验的总结与推理,它没有任何再被提起的价值了。” “而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胜利,它同样属于其他人。” “你知道的,对吧?” 与牧狼神那宛如太阳一般的洪亮声音不同,卡利班人的嗓音低沉且嘶哑,充斥着刚刚从血腥与死亡边缘所回归的味道,它就像是一柄被隐藏在盔甲与盾牌之下的锋利袖剑一般,伴随着庄森那冰冷的面容与缓慢的动作,一点点地逼近了荷鲁斯的喉咙。 “荷鲁斯,我的兄弟。” 庄森用着最低沉的声音,慢慢吐出了只有两名基因原体能够听到的话语: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礼仪。 “我很忙,荷鲁斯。” “我非常忙。” “我不知道对于你来说,冉丹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在我看来,那只是一场战争,一场说不上胜利的战争:不要再提及它了,那不值得炫耀与分析,那只是任何一个战士都应该能尽到的本分。” “那是帝皇给予我的任务,给予我的期待与命令,而我所要做的就是去完成它,然后休整,并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但现在,有人阻挠了这个天经地义的顺序,我的一个兄弟带走了暗黑天使最重要的大脑,让我的军团无法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休整与补员。” “荷鲁斯,我的兄弟。” “我很忙,我没有时间去进行那些繁文缛节,我也没有时间去和你生气与争吵,让我们两个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狮王似乎在叹气,又似乎在斩钉截铁地诉说,他碧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光芒,也倒映着牧狼神那有些僵硬的面容。 庄森压低了语气,以一种近乎于呓语的语气,对着荷鲁斯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或者说,命令。 —————— “我不想和你争吵,或者进行无用的文字游戏,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荷鲁斯,那是帝皇给予我的使命与责任,我必须维护它们。” “有些东西,注定属于第一军团和真正的战士,而不是你那夸夸其谈的天生占有欲,荷鲁斯,我希望你能记住。” “哪怕是最繁盛的月光,也照不到森林的深处。” “你固然可以学习我们的父亲,去当一个太阳,荷鲁斯,但你要知道,要明白,有些存在只会喜欢阴影与黑暗,而不是太阳。” “所以,现在。” “她在哪?” “把她还给我。” —————— 看着牧狼神那未免有些僵硬的笑容,庄森却没有与自己的兄弟进行更多的虚以为蛇的心情:他的大脑与心灵因为这场漫长的战争而感到疲倦,疲倦到已经不想再去管任何事情了。 觐见帝皇,接回那位暗黑天使事实上的大总管,然后带着军团回到让人熟悉的卡利班,让人熟悉的黑暗之中,进行一次漫长的休整与补员,并等待着来自于帝皇的下一个命令。 这就是暗黑天使之主现在想要做的一切。 胜利、荣耀、凯旋式、假面之下的心思、又或者是那些麻烦的兄弟情义…… 随他们去吧,庄森现在不想管这些事情,他只想回到卡利班的丛林之中,回到那座曾经是他的堡垒的军团修道院之中,坐在那张冰冷的石椅上,一边是摩根,另一边是卢瑟和考斯韦恩:只需要他们四个人,他们就能管理好整个暗黑天使军团。 ……啊,对了。 他还得在卡利班的城堡中给摩根准备一个房间:需要有大得夸张的书架、能够用来酿酒的器具和大木桶,还有她最喜欢躺在上面休息的柔软吊椅。 虽然摩根从没有说过,但是庄森很清楚她喜欢什么:就像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所说的那样,在摩根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着摩根。 至于这些事情,就交给卢瑟去做吧,他总是值得信赖的。 当自己最信任的左手的名字在他的脑海中出现的时候,庄森的面容不由得缓和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了荷鲁斯脸上那重新扬起的微笑。 —————— 牧狼神笑了。 放声大笑。 这笑声是如此的快乐,甚至让影月苍狼们暗暗怀疑:那个看起来冰冷的暗黑天使之主,是不是表面上冷着脸,其实在和自己的父亲说着俏皮话。 荷鲁斯笑着,活跃着,他再一次张开了双臂,顶着自己的兄弟那足以杀人的冰冷视线,热情的拥抱着他。 “庄森……庄森……” “我的兄弟。” 牧狼神的话语同样变得低沉了起来,夹杂在他的笑声之中。 “我很想这么做。” “我也发誓,我会努力记住你的建议与良言。” “但是有一点,你要失望了。” 他笑着,在庄森的视野中,这种笑容变成了某种狡黠。 “你带不走她的,兄弟。” “你说的很对,我们的血亲摩根,她不属于我,这天经地义。” “但她也不属于你,庄森。” “她属于帝皇,属于帝国。” “属于我们的大家庭,而不是任何一个个体。” 荷鲁斯轻声地向着自己的兄弟诉说着,诉说着一些庄森已经遗忘的事情。 “她不属于你的军团,兄弟。” “她是一个原体。” “一个基因原体。” “现在,在我身后,我们的血亲正在与我们的父亲相认。” “她很快就要回归了,回归到我们的身边,回归到她的阿斯塔特军团的身边,她会肩负起自己的任务与责任,独自踏上大远征的道路。” “你带不走她的,兄弟。” 荷鲁斯拍了拍庄森的肩膀。 “没有人拥有这种权力。” —————— 有那么一刻,牧狼神甚至有一些后悔:为什么他的父亲没有给予他过目不忘的能力? 因为,庄森此时的面容,非常非常地有意思:荷鲁斯甚至可以发誓,有那么一瞬间,在他诉说出摩根原体身份的那一瞬间,一种可以称得上是【崩坏】的神情,在庄森的脸上闪过。 这足以让荷鲁斯笑起来。 事实上,他就在笑。 “你不会忘了吧,庄森?” “她是一位原体,而不是你的二把手。” “……” 庄森沉默着,他的沉默就仿佛一座冰山的轰然倒塌。 但是,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自然不是一个会让任何外人看到自己的动容的任务,他只用了一个瞬间就杀死了自己的失措,让面容再次恢复了冰冷:这甚至没人任何人观察到,除了荷鲁斯。 “……我当然记得,荷鲁斯。” 狮王抬起头,他的语气变得傲慢且不容置疑。 “我一开始就知道,我一开始就记得:因为这是帝皇所给予我的任务,只属于我的任务,他把摩根交给了我,命令我带领她学习战争与帝国的一切。” “……跟你……学习?” “是的,跟我学习,学习战斗与战争,学习建设与统治,学习管理与理性,学习如何与其他人进行相处、缔结盟约与友谊。” “我教导她,教导她如何获得胜利,如何统治军团,以及最为重要的一点:如何像我一样,获得数不胜数的朋友和友谊。” 当庄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是骄傲的:骄傲到不容置疑。 —————— …… 噗—— 不不不,不能笑,不能笑。 你不能笑,荷鲁斯。 —————— 动用着足以撼动山脉与裂谷的意志力,荷鲁斯命令着自己的面容保持着最为紧绷的状态: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要去迎接一场艰苦的战斗一般。 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牧狼神紧紧握拳,将一切渴望大笑的力量倾泻出来。 一秒、两秒、三秒…… “呼——” 终于,他轻轻的松了口气,换上了某些过于明显的欢乐面孔。 “真是让我惊叹,庄森。” “我从不知道你还会这些。” 庄森颔首,面色严肃。 而荷鲁斯则是继续着自己的夸耀,但很快,他的话锋一转。 “不过……” “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了。” “因为从今以后,帝皇命令我来教导摩根。” —————— 气温骤降。 —————— “……” 从沉默,到震怒,只需要最短暂的一句话,一个瞬间。 “你在说什么?荷鲁斯?” “我知道你很看重摩根……” “不是这个!” 狮王的咆哮如同撕裂了天空的惊雷一般,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那是帝皇给我的任务!” “荷鲁斯!” “不要插手属于我的任务,去执行你的!” 就算是最愤怒的雄狮也比不上现在的庄森的哪怕一丝咆哮,他怒目圆睁,毫不留情地让自己的愤怒因为受到挑衅而肆意咆哮:哪怕那个被咆哮的目标是牧狼神。 “但帝皇现在把任务给了我,现在,这是父亲给予我的任务,我的兄弟庄森。” 荷鲁斯面色如常,庄森的愤怒没有撼动他哪怕一星半点,他不会在这个时候退让。 摩根,并不重要。 但摩根意味着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两位原体的心中,有一个事情要远远比摩根还重要。 那就是帝皇的命令。 那意味着信任,意味着职责,意味着人类之主对他们的看中,与他们对人类之主的承诺。 【教导摩根】:这是来自于人类之主的命令,它最先被交给了庄森,现在又被交给了荷鲁斯,但问题在于,庄森并不知道。 在狮王的眼中,荷鲁斯不经允许抢走了他的任务:任务是什么并不重要,但是这是挑衅。 最严重的挑衅。 “那是我的任务!是帝皇交于我的任务!荷鲁斯!不要插手它!” 牧狼神轻哼一声:也许别人会因为暗黑天使之主的骤然发怒而感到恐惧和匪夷所思,但是荷鲁斯并不会,他收集过这个兄弟的一些情报,他知道庄森在平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而且,他有恃无恐。 “这的确是你的任务,但那是曾经了,庄森。” “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帝皇把任务交给了我。” “……” 庄森沉默着,他保持着一种粗重的呼吸,并仔细的观察着牧狼神那坦荡的面容。 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 “在帝皇亲自开口之前,我不会承认这一切。” “你在怀疑我?庄森?” “只是最基础的安全措施。” 暗黑天使之主轻哼着,他的面容再一次变得阴郁。 “她在里面?” “是的,和我们的父亲。” 荷鲁斯笑着,而庄森则是冷眼旁观着他的笑容。 “你知道她的强大么?荷鲁斯?” “哈哈哈……” “当然,我的兄弟,她是一位很优秀的灵能者,她的力量几乎能够与我并肩了。” “……” 看来他不知道。 雄狮在心中冷笑着。 —————— 当摩根抱着那个礼物,独自走出了阴影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荷鲁斯与庄森。 他们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段时间了:牧狼神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大步流星地走来,向着摩根打着招呼,反而是庄森看起来有些迟疑与犹豫,他缓慢的走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和父亲聊的怎么样,摩根?” 荷鲁斯的第一句话就让摩根陷入了沉默,她有些勉强地朝着牧狼神微笑,轻声地回应着,在几句闲聊之后,他们也一起走到了庄森的面前。 荷鲁斯轻易地捕捉着他的两个血亲的谈话。 【醒了?】 “……” 【军团呢?】 “考斯在管理,他管理的不是很好,有失水平。” 【他需要休息,他的工作时间和你是一个级别的。】 “我会考虑这件事情的。” 【嗯……扛得住?】 摩根投来了无声的目光。 狮王迎接着那缕目光。 他没说话,点了点头。 —————— 荷鲁斯摸了摸下巴。 摩根没跟他说谎:这可怜的关系连合作伙伴都很难称得上,他看不出什么友谊的情绪。 牧狼神笑着,他走到了两人的身边,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了这场对话之中。 他开口。 “那是父亲给你的礼物么?摩根?” 蜘蛛女皇似乎愣了一下…… 【……】 【按他的说法,是的。】 摩根的话语有些干涩:来自于基因之父的惊世礼物让她的大脑多少有点宕机,甚至连那种本能一般的察言观色都被压抑了下去。 荷鲁斯笑着,他回想起了很多事情:礼物啊,来自帝皇的礼物…… 那军团,那三十年,那射手座所象征的许诺。 牧狼神情不自禁地缓缓开口。 “珍惜它吧,摩根。” “那是父亲对你的爱,是你在他心中地位与恩宠的体现,是他会为你倾诉多少感情与亲情的最有力的诺言。” “那意味着你在父亲心中的模样和印象。” “那是他对你的眷顾,与承诺,是你会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 牧狼神的话语低沉且温和,足以让任何人春风拂面。 【……】 ……除了摩根。 她的面色……似乎并不是很好的样子,只是露出一种最为勉强的笑容,这让荷鲁斯有些不安地跳着眉头。 庄森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 他想笑。 难道在荷鲁斯的心中,礼物就是单纯的溺爱与纵容? 狮王甚至想起了帝皇给予给他的礼物:职责,战争,全银河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生死存亡。 他给予了自己:那是信任,沉甸甸的信任,比虚无缥缈的所谓亲情要厚重无数倍。 荷鲁斯还是不懂摩根,也同样不懂帝皇。 这个可怜的家伙。 在心中,庄森感慨着。 然后,他上前一步。 “你的确应该珍惜它,摩根。” “父亲给予你的礼物,是他对你的期待,是你在他的心中所能发挥的力量,与所能得到的责任的集中体现,是在他的规划中,你会得到的属于你自己的最好位置。” “那是他对你的定位,与期待,是对你未来的诉说和宣告。” 【……】 “……” “……” 【……】 【……是啊。】 隐隐约约,似乎传来了指甲抓挠盒子的声音。 (本章完) 第181章 来自帝皇的任务 【伏尔甘,我的孩子。】 【过来。】 【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事关于你的那位姐妹,你的血亲,也就是我的女儿。】 【我的猞猁。】 【我的厄洛斯。】 【我的拂晓女王。】 【我的贪婪先锋官。】 【我的第二军团之主。】 —————— 一直以来,火龙之主都有着一种不安的情绪:一种焦虑、一种急躁、一种对于他自己的无能的懊恼与痛恨。 每当他脱离了战争与锻造的时光,在那渐渐冷却的铁鉆之旁沉思的时候,第十八军团的基因原体都会感到一种失落、一种渎职、一种来自于受宠若惊的恐慌。 他总会想起来什么,总会想起来那些不可能被遗忘的记忆:兰卡纳、维尼可夫、他的血亲兄弟费鲁斯、还有……帝皇。 他的帝皇,他的君主,他的基因之父。 人类之主。 那位帝国与全人类的领袖曾经交给了伏尔甘:这位来自于夜曲星的,缟玛瑙皮肤的巨人,一个简练的任务,一个伏尔甘至今都没有完成的任务。 事实上,每当火龙之主想起了那个任务的时候,他只会感觉到无从下手,感觉到莫名的无力。 一切都起源于那一天:伏尔甘永远忘不掉的一天,在名为兰卡纳的世界上,在那座负隅顽抗的维尼可夫堡垒之中,伏尔甘做出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选择:他在一场足以杀死原体的爆炸中,救下了一个孩子,一个安静的、还在呼吸与微笑的婴儿。 那个孩子属于兰卡纳,属于当时还在与他们交火的敌人:但在火龙之主的思维中,这并不是他能够见死不救的理由。 而事实上,直到摩根回归的这一天,火龙之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无法死去之人:他是抱着赴死的心态,去救下那个婴儿的。 他愿意为他们流血,关乎生命与纯真,关乎战争的结束:在那一天,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目睹了他的所作所为的兰卡纳人最终放下了武器,鲜血不再流淌。 他们看到了龙的慈悲,并选择相信那慈悲的巨龙。 在那一天,人类之主与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就在战场边缘的山坡上等待,他们亲眼目睹了伏尔甘的拯救与慈悲。 费鲁斯多少是有些愤怒的,他不顾生命危险地狂奔向战场,寻找自己在爆炸中暂时失踪的兄弟,并且质问火龙之主为何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 但是人类之主却有着另一种态度:虽然帝皇的语气只是一种揭露了真相的冰冷,但他完全没有谴责伏尔甘的意思,恰恰相反,帝皇看着他的火龙之主,给予了他一个简洁的任务。 —————— 【教导伱的兄弟。】 【教会他们……人性。】 —————— 这就是这个任务的全部内容。 这就是在这数十年间,让伏尔甘不断感到焦虑的一切:他做梦都想完成这个任务,都想以此来稍微回报帝皇对自己的恩情。 火龙之主是羞愧的:无论是当初在夜曲星,他的基因之父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还是在那之后,帝皇把伏尔甘带在身边,认真仔细地教导了整整十年之久,这都让火龙之主对自己的父亲心怀感激,也让他对自己的兄弟心怀愧疚。 火龙之主一直认为,他在帝皇身边的漫长时光,挤占了其他兄弟所拥有的亲情:整整十年,除了荷鲁斯,没人拥有这种待遇。 但当他怀着愧疚之情,准备完成帝皇的任务的时候,伏尔甘却又悲伤地发现:与他的兄弟进行交流与沟通,实在不是他的长处。 许多年过去了,他的确和所有的兄弟都有着一种亲切的印象,他也的确和荷鲁斯与费鲁斯能够多说上几句话,能够称得上是朋友:但仅此而已。 所谓的教导无从谈起,甚至连火龙之主自己,都一直有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孤独感。 直到这一天,直到塔克斯战役的伤痕在火蜥蜴的坚硬皮肤上渐渐冷却的时候,一道来自于人类之主的灵能通讯,敲响了火龙之主的思维大门。 帝皇的任务,似乎有了转机。 —————— 【伏尔甘。】 【我的孩子。】 【我的火龙之主。】 【我的锻造之手。】 【我需要你的帮助。】 在帝皇前往那颗存放了老十一腐烂躯体的世界之前,他的一道意志就已经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来到了火龙之主的脑海。 当时,伏尔甘正躺在专门的医疗室中,三个基因原体之中,他伤的最重,因此一直昏迷不醒,无论是摩根还是庄森,都曾来看望过他们的兄弟,在到了这个时候,只有几名最好的火蜥蜴在自己的基因之父身边陪护。 他们自然没能看到,那道属于人类之主的金光。 人类之主先是无声地看着他那因为重伤而陷入沉睡的子嗣,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叹息,难以想象的力量在帝皇的指尖流出,几乎是眨眼之间,火龙之主身上的一切伤痕都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当伏尔甘的思维在下一秒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基因之父已经屹立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帝皇的脚下是裸露的矿藏与流动的岩浆:那是属于夜曲星的景象,那是伏尔甘在星河中所怀念的家乡。 人类之主的模样与他第一次见到伏尔甘的时候,别无二致:他的身材瘦长,穿着一件长长的棕褐色斗篷,用一个圆形的青铜饰钉别在胸前,他身穿金色胸甲,没有戴头盔,而是用银色的头环把他那黑玉色的长发固定住。 帝皇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他的眼眸之中,是属于一个父亲的最本质的慈爱与怜悯,那是某些可怜的原体一辈子也无福看到的东西。 伏尔甘站起了身来,想要向他的父亲行礼,但是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帝皇已经扶住了自己最慈悲的子嗣,他们在这夜曲星的幻影中并肩前行,交谈着火龙之主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就如同一对久别重逢的,最普通的父子一般。 而很快,帝皇就提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我有一个任务,需要你的帮助,伏尔甘。】 人类之主的语气是温和的,也是不容置疑的,当他思考着如何诉说那个任务的时候,心思敏感的伏尔甘发现:在他的基因之父的金色瞳孔之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最为本能的愧疚。 【我马上就会前往一个无名的星球,在那里,我会迎回你的一名血亲,也就是我的女儿:摩根。】 【我会与她相认,给予她责任与力量,给予她一个军团,给予她来自我的礼物和意志,让她能够为了大远征与人类而战。】 【就在那个世界上,在那个籍籍无名的灰烬堆中,我会迎回我唯一的女儿,你的血亲,我们会有一场见面,以及一场父亲对于自己女儿的馈赠,也许并不会很愉快。】 【伏尔甘,我不想欺骗你。】 【我会送给你的姐妹一件并不美好的礼物,一件会让人心生不满甚至排斥的礼物。】 【嗯……也许不止一件。】 【它们会是半成品,会是让人感到困惑的,添油加醋或者先天不足的赠品,不过它们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作用,都包涵着我的深意与一些规划。】 人类之主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这让他显得有些过分的冰冷与无情。 【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伏尔甘,我需要你帮助我,去完成其中一件礼物的完善。】 “那会是什么,父亲?” 【一把武器,伏尔甘,一把尚未完成的武器,它还差几个步骤才能算是完工。】 “那会是一把剑么?” 【不,那会是一把矛,那是我无数尚未完成的作品中的一个,也是最致命的一个,它的诞生所需要的不仅仅是火与锻炉,还需要无数的战争和掠夺。】 【当然,你不需要负责那一部分,那是你的姐妹的事情。】 伏尔甘点了点头。 一把矛…… 他想象了一下摩根手持着一把矛的样子,却总觉得有些滑稽。 “我需要做什么?父亲?” “修型?淬火?还是研磨?” 冷兵器的锻造是一项需要十几步甚至几十步的大工程,看着帝皇的面色,伏尔甘觉得,自己可能会负责其中的三分之一左右。 帝皇没有回答,他只是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拿出了自己要给摩根的礼物。 【爱神之矛,你也可以叫它厄洛斯之矛。】 【在我的预期中,它会是比酒神与日神更为可怕的武器,它的上限是连我自己都无法准确预估的力量,但是我很确定,当它真正锻造完成的那一刻,它足以威胁到现实宇宙中的一切。】 【包括,我。】 帝皇的话语冰冷且理性,而伏尔甘的眉头也稍稍皱起。 虽然想过这可能会是一件未完工的毛坯,不过…… 这未完工的地方,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如此的疑惑在伏尔甘的心头转瞬即逝,因为他的心脏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所占据了。 那是一种属于铁匠与锻造者的情绪,是巧手之人在看到世上独一无二的瑰宝的时候,那发自于内心深处的赞叹与激情。 火龙之主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尽管只是帝皇掌中的一道浮华投影,却也足以让伏尔甘确定一点了:这块几乎没有经过任何雕琢的金属,这块伏尔甘从未见过的宝玉,是一块无价的珍品,是足以让任何锻造者不惜一切的传说。 “它是什么?父亲?” “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伏尔甘抚摸着这块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投影,就像在抚摸着他最信任与器重的子嗣一般,火龙之主抬起头,带着一种最为纯粹的求知欲望,看向自己的父亲。 在他们的脚下,那些夜曲星上的岩浆不断地流淌着,侵蚀本就黯淡的地表,留下一道道狰狞的流水印迹。 【它没有名字,伏尔甘,因为它独一无二。】 【我没有为它定名,因为在我最开始的预期中,我甚至不打算用它做任何事情,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我忌惮着它的力量。】 【它不是被开采出来的,我的孩子,它是一场战斗的战利品,是我在上古时期就得到的,充满了血泪回忆的宝物。】 【那是一场值得被铭记与遗忘的战斗,伏尔甘,我差点在那场战斗中殒命,但是,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并且从那个被我所击败的对手的身上,斩获了这块宝物。】 【在那个人类甚至没有离开神圣泰拉的年代里,我拥有了它,虽然在那之后,我曾有几次,短暂的失去过它,但最终,它还是回到了我的手上。】 【而每一次遗失,都让它变得更为强大,都让它拥有了一些独特的力量与性质,最近的一次遗失是因为我的一名同伴,一名陪伴我很久,却在大远征的前夕选择了分道扬镳的同伴。】 【她拿走了它,并在一段时间后还了回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块金属就拥有了一些非常奇特的力量:那种力量和亚空间很像,但又与它们有着明显的不同。】 【直到我打算将你们带到现实之中的时候,我决定为我的每一个孩子都准备一把武器,我开启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但是这个计划就像我之前的很多梦想一样,在半途就夭折了。】 【日神与酒神,只是这个计划仅剩的影子。】 【而现在。】 人类之主的手缓缓的放在了那块冰冷的金属上,他端详着这块独一无二的血之珍宝,眼中闪过万年的记忆。 【我打算重启它。】 【重启它的一部分。】 【通过……另一种方式。】 伴随着人类之主的触碰,这块金属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在火龙之主那无比惊愕的目光之中,帝皇轻声地吐露着几个词语与短句,而伴随着他的声音,这块坚不可摧的金属,竟然如同流水一般,不断变幻着形状。 刀剑、权杖、王冠、法具、盾牌、镜片、发簪、匕首…… 伏尔甘甚至看到了,它在某一个瞬间变成了一本书籍,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某些东西,用的是基因原体所不知道的语言。 而另一个时刻,它却又变成了一枚戒指,足以戴着最为纤细的手指上,那本该安放宝石的地方却摆放着一团流动的金属:那就像是一颗白色的眼球。 在接下来的几个瞬间,它还变成了很多难以理解的东西:一扇打开的,却看不到对面的门扉;一个华丽的,高高在上的王座;甚至是一只眉眼锐利的鹰隼,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啸。 但如此的奇景,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是几息之间,这块金属就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对于帝皇剩下的话语置之不理。 【你看,就像这样,我的伏尔甘,它并没有承认我,它等待着那个足以驾驭它的人。】 “所以……你选择了摩根?” 【是的。】 【她知道如何使用它,尽管现在不知道,但是我已经把相关的力量与思维,刻入了她的血脉,那是一些我能够做,却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做的事情。】 【很快,我的女儿就会意识到这一切,她就会开始寻找把它锻造完成的办法,到了那个时候,她也许会找到你,又也许会找到她的其他兄弟。】 “你跟他们都说过么?” 【是的。】 【每一个会涉及到这把武器的锻造的基因原体,我都和他们打过招呼,他们知道,他们应该去做什么,而现在,轮到你了,我的火龙之主。】 【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摩根也许会找上你,她会请求你教授她锻造与锤炼的知识,不要怀疑,我的孩子,尽你所能地教。】 【而且……】 人类之主甚至微笑着,对他的子嗣眨了眨眼。 【到了那个时候,别忘了我的任务。】 【尽你所能,教导她人性的真谛:她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个。】 伏尔甘点了点头:哪怕帝皇没有预先告知,只要他的任何一个兄弟发出请求,火龙之主都会毫不犹疑地倾囊相授。 “那会是什么时候,父亲?” 【坦白来说,我也不清楚。】 帝皇轻轻的感慨着,他随意的挥了挥手,肆意流淌的岩浆便在一瞬间消失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场景,已经是一片壮丽的沙漠:红雾沸腾、夕阳西下、不断被风所吹动的沙丘倒映着血一般的猩红。 【我甚至不确定,她会不会来找你,伏尔甘,我只是提前向你诉说一下:而事实是,摩根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锻造这把武器的正确方法与方向,也有可以,她会独立地完成这一切。】 【每一个微小的改变都会带来不同的可能性,而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推测出所有的可能性的前提下,做好每一个计划与准备。】 人类之主静静地看着那虚假的夕阳,他的面容隐藏在了一片有些模糊的光影中,让人看不清。 “未来……” 伏尔甘低吟着这个词。 “在未来中,我会帮到你和人类么?父亲?” 【当然,我的孩子。】 帝皇笑了,但他并没有回过头来。 【你,黎曼鲁斯,还有以后你尚未谋面的兄弟。】 【无论是我推算出来的哪一种未来中,你们都是不可或缺的。】 火龙之主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看了看那块无上的珍宝,想到了这场谈话的主人公。 “那……摩根呢?” 【……】 帝皇沉默了很久,然后,笑了。 【我不知道,孩子。】 【我不知道。】 【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摩根的未来不会是最糟糕的,她已经挺过了那个阶段:我为我的女儿规划了一个未来,但那注定不是她想要的那一种。】 【她也许会反抗,也许会让事情变得糟糕,毕竟,我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倾诉更多。】 【她会恨我。】 【这理所当然。】 【而当她开始恨我的时候,她就会想起这把武器,想起她拥有的能够反击的力量。】 话语让伏尔甘的眉头皱起,他陷入了深深地不安。 “父亲,也许……” 【好了,不要担心,我的火龙之主,那只是一个有关于未来的糟糕的可能性,也许情况并不会有如此严重。】 帝皇转过身来,他拍了拍火龙之主的肩膀。 【我给摩根的礼物,是最无情的那一个。】 【却也是最珍贵的那一个。】 【而无论如何,当她开始使用这把武器的时候,她都会做出对我有利的事情。】 【她是我的孩子,这一点在我的预料之内。】 火龙之主的紧皱眉头并没有因此而散去,他甚至在盘算着主动找到自己的血亲,去化解摩根和帝皇之间的误会:那可能需要很久。 “那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么?” 【……当然。】 帝皇笑了。 【那会是……】 【大远征之后的事情,但一切都不算太晚。】 【毕竟那个时候,真正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第182章 第三份礼物 【第十一军团已经毁灭,他们的一切历史、荣耀与悲伤将在之后的数十年中,被彻底抹去。】 【他们的记录正被抹去,他们的世界已经凋零,而他们仅剩下的那些战士与遗产,也吸引着各怀心思的目光:有人想要将他们护在麾下,有人想要将他们握在手中。】 【可无论如何:他们的存在会被抹去,这是不可更改的。】 【但有些东西是抹不去的,我曾经最骄傲的子嗣之一,在我的梦想上划开了一道伤痕,并且永远也无法愈合了:在此之前,我可以期待我的任何一名子嗣,期待他们的觉悟与忠诚,期待他们会是我梦想之中的样子,会在我顾及不到的地方,坚定如初。。】 【但在此之后,我又能期待几个人呢?】 【除了荷鲁斯,我的哪个儿子还值得百分之百的信任呢?】 【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最纯洁的可能性已经在疯狂与野心之中,走向了堕落,我们只能做出更糟糕的选择了。】 —————— 在这颗无名世界的庞大地下王国之中,在黑暗中,帝国的掌印者肃穆着自己的面容,安静地目睹着那银色的身影远去。 人类之主并没有和他的子嗣消磨更多的时间,他保持着一种矜持且苛刻的沉默,让他的女儿在黑暗中低头思考。 没人知道摩根思考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她是否想通了:但当这位第二军团之主再一次抬了起头,迎着她的基因之父那过分刺眼的金色光芒,缓慢的行礼,称呼他为【父亲】与【帝皇】的时候,这场谈话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终点。 比起其他的基因原体来说,帝皇与摩根的重逢,难免是有些冷淡以生疏的:但这并非没有先例,无论是巴尔的大天使,还是那位太空汗国的雄鹰主宰,他们与人类之主的相遇,也是夹杂在冷冰冰的不断试探、提问与妥协之中的。 并非所有的基因原体都会把人类之主视作父亲:帝皇当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在不同的子嗣面前,他的形象也有所差别:基因之父的温和与帝国之主的森严,在他的胸膛中,平等地存在着。 像帝皇这样的人物,是无法用一个单纯的词语,或者一个简单的定义来形容的,他可以在上一秒还是一位不懂人心的铁王,在下一刻却又是一位掏心掏肺的父亲,而在另一个挚友面前,他能理所当然成为了一位满心幽默的俏皮人物。 毕竟,他已经见证了几乎整个种族的迭起兴衰,他已经经历了数不胜数的荣耀与低落,他已经可以在不同的视野中化作不同的形象与威严:这样的人物,是根本不可能形容的。 没有人能形容他,也没有人能概括他:哪怕是掌印者。 当那位第二军团之主在一声低声的告别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座地下殿堂之后,人类之主却没有立刻地跟上去,帝皇只是缓慢的移动着,走到了那座过于高大与巍峨的演讲台之下,他抬起头,仰望着那权力与威望的象征,仰望着那黑暗之中的猩红。 许久之后,他叹息着。 【我的孩子曾经认为,王座与欢呼是我的渴望,但他错了。】 【他以为我很贪婪,我很狂妄与野心勃勃,他以为我会梦想着统御一切,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他错了。】 【我比他想象的更贪婪、更狂妄,我心中燃烧的,是他永远都想象不到的野心与幻梦。】 【我的梦想早就已经超脱了统御与传承,我的野心所时刻注视的地方,远在我的视线之外,远在时间与空间的尽头。】 —————— 【他以为我会渴望让所有人都头颅低下,双膝破碎,跪倒在我的王座之前?】 【恰恰相反。】 【我会让他们的头颅昂起,我会高高地举起他们,将我面前的这个种族、这个文明,还有所有的一切,高高托起。】 【托至进化。】 【托至非凡。】 【托至永恒。】 —————— 【从这一点来看,我甚至是一个自私鬼,就像我刚刚认下的那个女儿一样,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自私鬼,最伟大的自私鬼。】 人类之主的嘴角勾起了轻微的笑容,他以一种被卸掉了某种沉重负担的轻松心态,慢慢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他的身后,掌印者只是皱起了眉头,快步跟上。 玛卡多有太多的疑问了:他认为自己理应得到解答,最起码是一部分的解答。 “等等,天启。” 在那条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深邃通道之中,掌印者最终走到了帝皇的身边。 “你必须回答我心中的一些问题,天启。” 【这是疑问?】 “如果你想理解为某种谏言的话,我也不反对。” 从那璀璨光芒之中,传出了某种轻声的笑容。 问吧。 帝皇用一种并非是口述语言的方式,向自己的挚友诉说着。 掌印者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帝皇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导致他的心中一时积攒了太多的问题,甚至不知从何开始。 玛卡多张了张嘴,却在半晌之后,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有些奇怪的问题。 “当你向她展露真身的时候,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怕成那个样子?” 【……】 第一个问题,帝皇就沉默了。 这位威严的君主微微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他抚着下巴,很是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才微微摇头。 【哪怕是我,也必须通过语言的询问,才能知道,在其他人的眼中,我是什么模样的。】 【不过……如果让我进行猜测的话,她可能看到了一些内心中不愿意承认的事情,考虑到我的女儿是对亚空间最深入的那一个,这一点并无不可能。】 【她可能看到了我某些糟糕的过去和未来……别这么看我,我也有过迷茫和放浪的时候,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 掌印者的沉默让人类之主有些尴尬地动了动嗓子,他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加了一句话。 【我可以在这里向你保证,我的朋友,在遇到你之前的那一万年里,我大体就是在你面前的这副模样。】 【至于我的女儿,你不用太担心,她看过更糟糕的。】 “……” 人类之主的话语并没有抚平玛卡多的眉头,掌印者在一阵沉默之中,引向了另一个话题。 “最深入亚空间的一个?你是指摩根?” 【我就这一个女儿,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件幸事,我可不想再面对更多的了。】 “不……我的意思是,那马格努斯呢?” 帝皇笑了,那是一种对于自己子嗣所露出的无奈笑容。 【如果你让他们两个一起出书立传,作为单纯的学者,那么马格努斯无疑是最优秀的一个。】 【马格努斯对亚空间的深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在未来,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纠正这一点的,而我的儿子对亚空间的深入探索却恰恰说明了,在这一领域,他是多么的无知与鲁莽。】 【但摩根不同,她在自己所反复检测的地域中,不断地横向探索与开发着,也许作为单纯的研究者来说,她不如马格努斯。】 【但是,如果要以灵能为唯一手段,进行一场搏命的厮杀。】 【那我不看好马格努斯。】 人类之主轻巧地说出了这些话语,就仿佛在陈述着什么理所应当的真理一般。 掌印者眨了眨眼睛。 “但你依旧没有告诉我,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不重要,我的朋友。】 【一点也不重要。】 【她所能看到的无非是我身上的一面,是我那镜片一般的躯体与精神之中,最为微不足道的一个角度,无论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吃惊。】 【更何况,她是我的孩子,我的造物,虽然我们的关系会有那么一点点紧张,但是这并不能否认我是这个银河中,最了解这些基因原体的人物。】 【我知道他们的能力。】 【我知道他们的极限。】 【我知道他们身上,那被我所赠与的第一件礼物,都是什么。】 【你用不着担心这一点。】 掌印者沉默了一下,然后从他的鼻子中,轻哼出了一个有些轻蔑与嘲笑的音符。 他伸出了自己的权杖,拦在了人类之主的面前,当帝皇在这螳臂当车之前乖乖止步的时候,他的挚友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玛卡多抬起头,直视着他眼中的人类之主那平平无奇的容貌,掌印者的视线穿透了兜帽,他慢条斯理地反驳着他的君主。 “那你也不要忘记了,天启。” “站在你面前的,是这个银河之中,对那些基因原体第二了解的人物:他可是一个被你的各种异想天开折磨了几百年的倒霉蛋,但是感谢命运,他也因此知道了很多。” “在这件事情里,你的三言两语是说服不了我的。” 掌印者毫无畏惧,在这任谁都不知道的黑暗中,他与帝皇的君臣礼仪被削弱到了极致,在他那平淡的目光中,人类之主并没有更多的办法去推辞。 掌印者永远也不能说,他知道帝皇的方方面面,但是他却可以做出保证:他知道那象征着人类之主的金色威严盔甲下,是怎样的豁达与温和。 帝皇停在那里,他似乎很认真地花了一秒钟去思考逃避挚友疑问的可能性,而这种思考所带来的答案就是:在一阵苦涩的笑容中,人类之主微微抬手,在掌印者面前展露出妥协。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 【你可真是吓到我了,我的玛卡多。】 —————— 【你还记得吧,玛卡多。】 【那些棋局,那些你和我所下的棋局。】 帝皇行走在这漆黑一片的走廊之中,他伸出手,在那些冰冷的墙壁上轻轻拂过:光芒与热量在他的指尖汇聚,接着,将一拥而上,抛洒在了墙壁之上。 好似笔墨在泼洒,伴随着人类之主那开朗的声线,无数的热量与光芒,在那些最黑暗的角落中静静地绽放着:过去、未来、野心、渴望,一切的一切仿佛回到了他们最开始的样子。 当玛卡多静静目睹着那些流光溢彩的画面在阴影中转瞬即逝的时候,他只觉得,他和天启就像是举着火把的探险者,在那些万年之前的通道中前进着,而那些原始人所留下的画作,就在这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诉说着一种充斥着野蛮的激情和澎湃。 【你还记得吧,那些棋局。】 【你和我,我们下了很多遍的棋局,在我们开始制造我的孩子们的时候,我们就在下棋,下了无数个轮回,却从未有过完全相似的两次,也从未有过让你我真正满意的结果。】 【总有遗憾,总有扼腕,总有令人悲叹的牺牲,在命运的指尖悄悄撒下,滚落一地。】 【但即便如此,我们依旧发现了某些规律。】 【有些事情,是相同的。】 【就像我们总是可以信任那个无敌堡垒,在大多数的棋局与博弈之中,他都令我安心。】 【就像我总会失去我的金发野兽,无论我把他攥得多紧,在某种冥冥的恶意之中,他总会失踪在阴影里面。】 【就像……】 人类之主轻笑着,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在掌印者那严肃的面孔下,诉说着。 【就像有一枚棋子,是我们无法使用的,它坏了,却依旧可以伫立在棋盘之上。】 【我无法掌握它,我也无法使用它,我甚至无法推测出它是否能够被我紧握在手中,我只能尽我的一切,去利用它。】 【寥寥几次,我成功了。】 【然后,我们看到了那枚棋子的名字:那是让人难以忘却的一瞬间,不是么?】 帝皇笑着,而掌印者只是以最严肃的面孔,看向他。 “那是一次失误,天启。” “那个名字是无法说明任何事情的,那只是一次错误。” 人类之主笑了笑,他拍了拍玛卡多的肩膀,没有再说太多。 【你总说我在逃避。】 【但是在面对你不能面对的事情的时候,你不是与我一样么,我的挚友?】 玛卡多沉默着,在他的心中,他轻轻叹气。 他知道,他只能提问下一个问题了。 —————— “那么。” “你要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到底是什么?” —————— 时间是紧迫的,在掌印者提出了第三个问题的时候,他们距离洞口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玛卡多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被盔甲所反耀的光芒,在无情地干扰他的眼睛。 人类之主依旧保持着那些惬意的笑容,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你知道么,玛卡多。】 【在我赶往这里之前,我的很多子嗣都与我有过交谈。】 【他们中的一些,是因为我的指令而前来觐见,而另一些,则是主动申请与我进行谈话的机会。】 【我接见了他们,全部。】 【最先来见我的是多恩,我最可靠的孩子,我最信任的基石,我的双拳。】 【他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又或者说,恳求。】 “关于第十一军团?” 【是的。】 【我们都知道,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多恩和海德里希算得上是朋友,直到他们在一次战斗中彻底决裂了。】 【我的帝国之拳从他兄弟的手中庇护下了一队战士:因为他们不肯向计划之内的,那些会被消耗掉的平民开火,所以他们被海德里希所遗弃,甚至即将迎来清洗。】 【在这一幕面前,多恩亲手粉碎了他和海德里希的友谊,并且选择带走了这些战士。】 【而现在,他向我发出了一个请求,希望他能够得到允许,将这些战士并入自己的军团之中:那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我同意了。】 【而另一个来访者就非常有意思了。】 【我的基利曼,我的五百世界之主。】 【他向我发出了一个提议:他希望能够接管第十一军团所遗留下来的基因种子库,他认为销毁或者封存这些种子,而不是把它们用于大远征,会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他向我保证,这些被塑造出来的战士,不会被用于任何龌龊的行动,他们会无一例外地在大远征中迎来注定的光荣战死,作为第十一军团无声的谢幕。】 【当然,我们都知道我们的基利曼在想什么:他的确想为了这些战士寻到一个好的结局,但他同样拥有着自己的私人想法。】 【那些注定牺牲的第十一军团战士所留下的战线,当然会需要新的补充,如此一来,五百世界就拥有了充分的理由,去增加自己的军事力量。】 【基利曼就是基利曼,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要找到一个让他心安的正规理由。】 【我还没有回复,不过我不会驳回他的请求。】 【让他们去做吧。】 【除了这两个人,剩下的那些原体,都是被我亲自召见的。】 【首先是佩图拉博,还有马格努斯,他们会在我对我的女儿接下来的安排中,起到作用。】 【马格努斯倒是没什么,但是佩图拉博却挺有意思。】 【他非常在意:摩根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个原体的。】 【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异乎寻常的执着。】 【而我告诉他,我的女儿,他的血亲,是在冉丹战争的疯狂浪潮之中,察觉到自己基因原体的身份与力量的。】 【我如此告诉他,还顺便称赞了一下他的战绩:他看起来非常满意,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我在银河东北部的先锋舰队已经发来了情报,他们很确定,在一个名为纳斯特姆的世界上,存在着一名基因原体。】 【但是那里实在是过于偏僻与蛮荒了,还残留着一道源自于冉丹战争的风暴:我们可能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到达那里。】 【但是我的预感告诉我,我的第八军团之主,我的惩戒者与审判者,就在那里,不过,他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无论如何,在第八军团之主回归之后,我会让摩根承担起教导他的职责。】 玛卡多皱起了眉头。 “会不会太快了,天启。” “十年之后,恐怕连摩根她自己都还是一个被教导者吧?” 【她早就被教导完了,这十几年的战争,足以让她学会在这个帝国之中的一切,而这十年,也足以让她解决另一个问题。】 “……解决什么?” 【解决礼物。】 【我送她的礼物。】 人类之主笑着,他的笑容让掌印者感到不安。 “……什么礼物?” 帝皇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头颅,在灵魂的汪洋大海之中,他指引着玛卡多,看向了星系的曼德维尔点。 一只新的舰队,一只有些破旧的舰队,正缓缓驶入。 “那是……” 【军团。】 【她的军团。】 【除了那些失落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的舰队之外,第二军团的每一份子,都在这里。】 【我的女儿,摩根。】 【她会在这里,在你,我,还有五名基因原体的陪衬之下,与自己的子嗣重逢。】 【这就是我的第三份礼物。】 —————— “……” 【……】 “……” 【……】 “你有没有觉得……这有些简陋?” 【……】 【……是有些。】 (本章完) 第183章 第二军团 “战士们!” “兄弟们!” “獠牙们!” “我们找到她了。” “帝皇找到她了。” “第二军团的战斗兄弟么。” “我们的基因原体,我们的军团之主,我们血脉与精神的赐予者!” “她即将来到我们的身边!” —————— 这个兴奋、喜悦、斗志昂扬的声音通过最优先的信号频道,响彻整个军团的通讯网络,在每一艘战舰的每一座回廊之间传递着。 它就像是一道惊雷,毫不留情劈中了一群在暴雨中聚团取暖的岩雀,丝毫不在乎在它的激情之下会是怎样的惊慌与混乱。 绝大多数的阿斯塔特战士都是在突兀和猝不及防中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在它面前,这些以速度和理性而闻名的文明杀手,他们的表现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数以百计的战士正在走廊中前进,又或者在自己的房间中享受难得的休息,在接受到这个信息的第一个瞬间,一种苍白的僵硬就降临到了他们的身上,身旁的凡人们惊恐地看到这些新主子整齐划一地愣在了原地,仿佛一尊尊被随意雕刻出来的塑像。 而这样的错愕只持续了不到一个瞬间:在下一刻,如同暴雨一般的质问与激动便将整个通讯频道化作了一团乱糟糟的风暴,数以千计的声音与询问混乱无章、层层叠叠在一起,哪怕是最敏感的人物也无法分辨一二。 激动、疑问、咆哮、确定真相的急切、下意识的感慨、还有喜极而泣的,如同诗一样的语言…… 混乱持续了一阵子,直到一个苍老、沙哑、克制、却坚定到不容任何质疑的声音,再一次启动了最优先的通讯频道,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那是威廉—马歇尔的声音。 第二军团的军团长,所有战士的典范,值得一切尊重与礼遇的伟大骑士——最后的这个称呼甚至来自于人类之主的亲口允诺。 军团长先是用他那近乎独有的缓慢腔调,重复与肯定着那个让所有人心切的事实,然后,他的话语就变成了一种宛如长辈一般的权威与严肃。 坚守岗位,一切照旧,保持最好的状态与力量:直到他们出现在基因原体的面前。 骚乱为之平息,所有的回廊与大厅再一次陷入了寂静,但是与之前不同,现在的宁静,更像是初春时节的冰雪,酝酿着不计其数的躁动与激情。 在那些暂时没有任务,无所事事的地方,相熟的战士们三两聚在一起,低声细语着,就如同把一滴染料落入清水中一般,这个震惊的讯息在沉默中扩散着,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是短短几分钟之后,所有的,没有及时保持联络的战士,便全部露出了错愕的面容。 在军团之中,从未有消息能够传递地如此迅速,也从未有消息能够像现在这样,团结这些互相还不熟悉的战士。 自【太阳之死】以后,昔日风光无限的帝皇獠牙们,在互相的斥责与过度的比拼中四分五裂,曾经团结一致的舰队化作了零零散散的钢铁触须,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认同与理解,消失在了人类帝国那不断扩张的疆域之中。 这是分裂,却并不是消亡。 当各个舰队在星辰的黯淡中分离,在大远征的浪潮之中,追随着自己的梦想与目标的时候,在他们那永不停歇的心脏中,依旧活跃着一支团结且强大的第二军团,依旧伫立着从泰拉统一战争到大远征的无限辉煌与过往,依旧在不断地幻想、构思、并无限期待着,军团涅槃而生的那一天。 军团的历史与荣光在口口相传中继承,而最坚定的信念与目标而随之而来:终有一日,当军团再次齐聚的时候,他们所选择的道路会拯救这支曾经强大无比的天军。 第二军团曾经辉煌无限,他们是仅次于暗黑天使的老牌力量,他们曾于第一军团一起,在泰拉统一战争的无尽炼狱之中并肩作战,消灭了数不胜数的可怕对手:这些敌人的存在甚至不允许被记录,而它们所使用的可怕遗珍中不那么致命的一部分,就被分进了属于第二军团的【密库】之中。 两个军团的联手与默契是曾让帝皇都为之骄傲的存在,当第一与第二军团紧密配合,不惜一切的时候,他们甚至有能力真正的威胁到全力以赴、与寂静修女并肩作战的禁军万夫团。 那是最美好的时光,也是最值得怀念的岁月:在统一战争末期的春秋鼎盛之时,军团的战士达到了五万之多,甚至能够隐隐挑战当时陷入了内部纷争的六翼天军。 但是陨落,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伴随着人类之主那不问人知的原体计划的进行,第二军团也出现了小小的问题:他们的基因种子出现了某些无法用任何科学手段来解释和解决的问题,很大一批基因种子成为了废品,根本无法培育出新的战士。 这样的问题一直困扰着第二军团,一直到今天,他们的基因种子的配比率依旧不高,有大量的基因种子被判定为无法使用,严重限制了他们的征兵与扩充。 在这样的打击下,军团出现了衰落的征兆,而作为最强大的军团之一,大远征早期的无数战争更是需要他们全力以赴:如此此消彼长之下,军团的规模日益萎靡,无法支撑起曾经庞然的战术,各个分支的争吵也随之愈演愈烈。 最后,便是分裂。 但即便如此,辉煌的往昔依旧停留在每一名战士的心中,这成为了他们的信念,他们坚信着,终有一日,军团会涅槃而生:燃起这涅槃之火的,也许是帝皇,也许是他们自己,又也许是那个他们从未谋面的基因原体。 这样的坚信伴随着最为痛苦与剧烈的远征,持续了整整几十年之久:老兵离去,新血继承,而在那些逐渐变得成熟、理性与稳重的面容之下,时刻都隐藏着一颗充满了少年一般幻想的心脏。 他们的军团,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的原体,又究竟是何等的人物? 无数战士抱着这样的困惑与遗憾而死去,而又有更多的新血,怀揣着这样的憧憬,接过了他们的衣钵与武器,在大远征的无尽浪涛之中,坚守与战斗。 直到人类之主的声音,在时隔了几乎整整一代人的时间之后,再一次降临在了每一个第二军团的战士的耳边。 集结。 仅仅是最简单的命令,就将整个军团弥合了起来,在一个被帝皇所指定的星系之中,曾经分道扬镳的各支舰队相继从不同的方向涌现真身,他们中的有些人不辞辛苦地跨越了大半个银河,只为了在恒星的照耀下,观察着那些从未谋面的战斗兄弟。 无数的重逢在这颗无名的恒星的见证下出现,那些失落了几十年的友谊在须臾之间便再一次地熊熊燃起,兄弟与兄弟紧紧相拥,回忆着在泰拉上的过往。 但这样的温馨只是少数的,在大多数时候,当那些泰拉老兵来到其他战舰上,寻找着曾经的战友的时候,他们只会在那些熟悉的职位与军衔上,看到一张张陌生的青涩面容。 在几十年前,当第二军团在最后一次纷争后,走向四分五裂的时候,整个军团只有大约一万四千多名战士,而在这各个舰队自由发展的时间中,整个军团的人数有了稍微的提升。 当基因原体被发现的消息,在所有的战舰中回荡的时候,聚集在这个星系之中的阿斯塔特战士,在一万八千左右:其中,第一舰队是最庞大的力量,他们的兵力超过了一万人,这支由军团长亲自率领的舰队虽然平平无奇,并没有更多的独特力量,但是他们的稳定与老辣却恰恰是一个军团真正的基石。 而有些舰队的情况则是要更为凄惨一些:譬如说追求灵能力量与技巧的第三舰队,他们似乎遭遇了许多灾难性的灵能事故:虽然凭借着凡人辅助军的力量,这支舰队依然拥有着发动征服的能力,但是他们的阿斯塔特战士,甚至连一千人都不到了。 而躬耕于阴影之中的第四舰队的情况,也并不比第三舰队好上太多,他们的兵力超过了一千,却也仅此而已了。 这两支舰队加起来,也不过是堪堪两千人左右,仅仅相当于乐于探索遗迹的第二舰队的大半兵力。 反倒是那些热衷于与凡人相处的第六舰队,拥有着一只仅次于第一舰队的庞大力量,他们的功勋是最少的,但是第二军团的战士从不把地位与荣耀看的太重。 而这些不属于军团主流的战士还带回了另一个信息:在场的并不是第六舰队全部的力量,第六舰队的一部分力量在途径达摩克里斯湾的时候,消失在了一场突如其来的亚空间风暴之中,初步估算,他们是在无法突破风暴之后,选择冒险跨越了那个空旷的星区,而至今也是杳无音讯。 那支舰队拥有着一千多名阿斯塔特战士,如果没有遇到可怕的对手的话,也是一股足以独立生存下去的力量。 而失落的舰队,也不止他们一个:第二军团中,最为血腥与鲁莽的第五舰队,同样消失在了一次诡异的风暴之中,不过倒是没有人为他们担心,毕竟那些疯子对链锯斧的热爱胜过了一切武器,他们就像是一群时刻饥饿的鲨鱼一般,只有他们威胁别人的情况。 除此之外,其实第二军团还有第三个失落舰队,而那支舰队才是真正的【失落】,没有人愿意提起他们的存在,那些经历过【太阳之死】的老兵们,一致默认那些被流放的叛逆者们,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流放地:食尸鬼星域。 但尽管如此,在军团之中,依旧有人会默默念叨着那群不可饶恕者的名字:这并不是同情,而是一种铭记,一种对于曾经过往的最严肃的传承。 对于那些曾经的晦暗,他们可以厌恶,可以唾弃,可以鄙夷。 但绝不能遗忘。 总要有人去记住那些事情,然后传承下去,无论是作为军团的历史,还是作为建议教训,亦或是未来辉煌之时,那一笑而过的笑谈。 —————— “所以,这就是您找到我的原因么?” “并不全是。” 面前的高大战士在露出一种完美无瑕的笑容,这让迪卢木多有些紧张的活动着自己的肩膀。 迪卢木多——或者说,他更喜欢被称之为迪尔姆德。 他就是军团中最为倒霉的那一批人,在那个激动人心的消息炸响在通讯频道里的时候,他正关闭着通讯,专心致志地在战舰回廊中赶路,直到他推开了大门,才在自己满面笑容的前辈口中,听到了那个让他有些惊愕的消息。 找到基因原体,这无疑让任何阿斯塔特都会感到空前的激动与真正的惊愕:但是迪卢木多还是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失神太久。 毕竟他面前站着的,可是第二军团的传奇,也是整个军团武力最为高超的战士。 【巴亚尔骑士】 这个名字是不是他的本名已经无人能知,迪卢木多唯一所知晓的就是,当那些其他军团的战士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往往会连同另一个名字,一起提出来: 阿库多拿,两百剑士之首,最伟大的帝皇之子。 想到这里,迪卢木多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发现原体的消息依旧在他的胸膛中横冲直撞,让他无法安全安下心来。 他抬头,看向了巴亚尔:这位最强的第二军团战士其实并不算高大与魁梧,却很结实,他留着一头金色的软发,垂在肩头,他非常地英俊,但是五官却没有更多的侵略性,当他笑的时候,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的另一个称号:和蔼骑士。 “你知道的,迪卢木多。” 他笑着,缓慢的开口。 “军团已经齐聚,虽然还有一些战斗兄弟没有归来,但是从大局上来说,已经无关紧要,而更重要的是,我们马上就要与我们的基因之母重逢了,所以,将军团的组织度重新恢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很多尘封已久的职位急需新的血液:你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 “我知道。” 金发的强大骑士微笑着,他摆了摆手,显然做过非常充分的调查和准备。 “你并不是十分擅长与他人的交际,这甚至让伱过分地担心起了你心灵中的某些缺点:不过你不用为此忧虑,迪卢木多,我已经把这个问题考虑在内了。” “我不会太为难你,但我也希望你能克服一下,毕竟我们现在真的很缺人手:在与我们的原体重逢之后,我们需要一支特别部队,去前往太平星域,接受来自于第十一军团的最后一批物资:这些物资是帝皇亲自调配给我们的,是第十一军团的遗产,它们的数量非常巨大与丰厚,是难以想象的赠礼。” “有了它们,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物资的补充。” “我希望你能作为领队之一,去完成这个任务。” 巴亚尔的眼睛闪闪发亮,散发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光芒。 迪卢木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但紧接着,他心中的一个疑问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巴亚尔阁下,你刚刚说的是,我们的……基因之母?” “是的,迪卢木多,就像你刚刚接到的正式通知一样,我们的基因原体,是一位女性,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饮魂者,冉丹战争当之无愧的英雄人物。” “令人骄傲,不是么,我听说那些第三舰队的灵能者们,此时已经陷入了某种狂欢。” 迪卢木多深深地呼吸着,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愤怒与亵渎:但是他依旧抑制不住地去想。 一位女性原体,会不会有那么一些……瘦弱? “你在担心她的力量?” 巴亚尔的眼睛就仿佛有着能够看穿人心的力量。 面对着他的笑容,总的来说还是一名新血的迪卢木多,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的确,我在担心……” “担心原体的力量?!” 话音未落,便听到了一声苍老雄狮的咆哮。 苍老的声音伴随着某种不可置疑的威严,穿透了还没有完全打开的大门,闯进了这个房间。 迪卢木多有些惊愕的看了一眼来人,便毫不犹豫地低下头。 “军团长。” “不用这么叫我了,我从来都不是军团长,我只是代替我们的帝皇与基因原体,暂时看管军团的一名骑士而已。” 威廉—马歇尔,苍老的阿斯塔特战士,第二军团的领袖,就这样踏入了房间之中,他先是冲着那个陪着他打完了整场泰拉统一战争的老伙计巴亚尔笑了笑,然后坐到了迪卢木多的面前。 作为一名一百多岁的阿斯塔特战士,他的面容与躯体未免过分地苍老了:这是因为当年他的基因手术受到了战争的影响,产生了很多的波折。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技巧,成为了每一名战士真心尊重的人物。 “你在担心原体的力量,新血?” 马歇尔的目光如同威严的雄狮一般,让迪卢木多的额头不由自主的留下了汗滴。 “……是的。” “荒谬!” 军团长拍着自己的宝剑。 “难道没有力量,她就不是我们的原体了么?” “难道我们追随原体,就是为了追随力量么?” “还是说,如果没有强大的基因原体,我们就无法战斗?就无法加入这场大远征?就无法继续履行我们的职责与使命?” 军团长的声音缓慢,却又让人压力倍增,他沉稳地突出一字一句的言论,让迪卢木多羞愧地低下了头颅。 “抱歉,军团长。” “我懂……” “不,你不懂。” 军团长摇着头,他那苍老的面容有些过分的惋惜。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而这一点也在军团中不断流散着,你们本能地看不起灵能,并怀疑着一名基因之母作为原体的力量和雄壮,哪怕是像你这样的有天赋的小子,也是这样。” “在你们眼里,我们的基因原体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谈资?还是值得依靠的靠山?” “哪怕她没有力量,她依旧是我们的原体,她依旧有着足以让我们学习的地方:无论是作为帝皇子嗣的智慧,还是那足以振奋每一名战士,团结整个军团的身姿。” “记住,迪卢木多。” “力量不是一切。” “有力量而无心,只是一介莽夫而已,有心而无力量,也只是徒增悲剧,无心且无力量,更是纯粹的懦夫软蛋!” “只有同时把握心和力量,才有踏入真正的战士道路的可能性。” “才有那种可能,去追随我们的基因原体。” “无论,她看起来如何。” “原体就是原体,无法改变。” “去效忠,去追随,去在忠诚与战斗中,寻觅到属于自己的人生和死亡,寻觅到值得你去不惜一切的信念与事物。” “去这么做吧,你这个有着天赋的小家伙。” “银河中,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恩,这章过度一下,月底前把这一卷搞定,然后就是新剧情啦。 让我们踹走庄森,迎来阿里曼、佩图拉博与基利曼! (本章完) 第184章 原体的归来(上) “你看,摩根,那艘涂装最为简朴的荣光女王战舰,就是属于莫塔里安的【坚韧号】,他是我们的兄弟中最为坚韧的一个,就像他的座舰的名字一样。” “莫塔里安会在任何痛苦与绝境中坚守本心,他从不会被世间任何最可怕的折磨所击倒,如果未来有一天,你和他并肩作战的话,也许你们不会相处的很愉快,但你绝不需要担心他在战场上的忠诚。” “我希望你们之间能够重新认识一下,摩根,我知道你和他在德鲁恩有一些不愉快,但是毕竟从此以后,我们都是为了帝皇与帝国而征战的统帅,也是共同追随我们的基因之父的血亲兄弟,我不希望曾经的些许摩擦会影响你和莫塔里安的关系,你们都不是恶人,没必要在误解中走向歧途。” 在黯淡的星辰之中,不断闪烁着肉眼无法看清的光芒:而在这光芒之中接连登场的,就是来自于各个军团的战舰,和战舰上那些最强大的战士,最高贵的半神。 至少有三个原体和更多的军团正在涌入这个星系:无论是有些闷闷不乐的莫塔里安,还是刚刚苏醒的冉丹战争功臣:黎曼鲁斯与伏尔甘,他们都在各自军团与子嗣的簇拥之下,穿过时刻酝酿着风暴与诡动的浩瀚大洋,响应着他们的基因之父的号召,来到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荒凉星系。 这三位原体,再加上此时身处摩根左右的荷鲁斯与庄森:整整五名基因原体,以及亲至的人类之主本人,会作为一场浩大的母子重逢的嘉宾与支持者,见证第二军团对他们的基因原体的效忠誓言。 而现在,虽然演出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这些尊贵的配角们已经纷纷入场,各位原体的座舰轻而易举地挣脱了脚下世界的束缚,在群星中自由地遨游着,它们或明亮或黯淡的外壳反衬着恒星的光芒,撒下一片波光粼粼的金属之雨。 而在这片群星湖光的流光溢彩之中,牧狼神带着他最新的血亲姐妹,来到了那地下通道入口之前的丘陵上,伫立在没有大气层所遮掩的天幕下,为自己的姐妹辨认与讲解着那些接踵而来的战舰,与战舰的主人们,他如数家珍,用着最亲切的语言,诉说着每一个兄弟。 他最先提到了莫塔里安,这是一行人中与他最亲切的兄弟:牧狼神早就想起来了摩根与莫塔里安在德鲁恩星系的不快经历,他的心脏为了血亲之间的矛盾而颤抖,产生了货真价实的担忧:无论是作为帝皇的长子还是牧狼神,荷鲁斯都打心眼里不希望看到他的血亲之间爆发难以挽回的冲突。 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用他的视线快速掠过了苍白之王的座舰,他看向了一旁的摩根,看着这个勉强到他的肩头的血亲,十分认真地斟酌着自己的语气。 牧狼神陷入了一种纠结,一种对他来说,非常常见的纠结:荷鲁斯发自内心地渴望着调解两位血亲之间的矛盾,这是他那颗高贵的心灵中所蹦发出来的,对于血亲的爱与责任所形成的本能。 当然,在阴影中,这种澎湃的责任感也拥有着属于克苏尼亚的小小阴影:在荷鲁斯的眼中,莫塔里安毫无疑问是诸多兄弟中离他较近的那一个,而在牧狼神的潜意识里面,作为第二军团之主的摩根,也会在未来成为和莫塔里安一个定位的人物,会成为值得荷鲁斯去额外信赖的血亲。 那么,当这两个基因原体之中有了一些肉眼可见的矛盾时,在克苏尼亚的帮派气息中所浸透过的牧狼神,便自然而然地燃起了一种身为团队核心,维护小团体稳定的觉悟,而这种觉悟夹杂着对于自己的血亲兄弟那真挚的爱,便化作了令荷鲁斯动力十足的调解努力。 只不过,当这种努力这种踏上实践的时候,却让牧狼神加倍的左右为难了起来:荷鲁斯当然想不到让两人和好的办法,毕竟牧狼神的理性清楚无误地告诉了他:比起眼前这位和蔼且通情达理的姐妹,远方的莫塔里安才是更固执,也更难搞定的那一个。 哪怕是荷鲁斯自己,也没有信心让死亡守卫之主在灵能方面有所让步,他也不愿意在这个调节中涉足太多,反而让莫塔里安对他心生厌恶。 既然莫塔里安不行,那么摩根这边会不会是突破口?但是眼前这位温和的血亲,似乎也没有额外让步的理由,更何况,他荷鲁斯也不想当这个先开口的恶人…… 太多的心思在一瞬间涌入了牧狼神的心头,让荷鲁斯为了这些看似与他无关的事情而皱眉:亲情与利益,贪婪与吝啬,各种各样的矛盾在荷鲁斯的心头纠缠,让他陷入了一种精神的纷争之中。 而这样的内心纷争,对于牧狼神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既然影月苍狼的领主什么都想要,那么他自然需要什么都去想,并因此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思索与烦闷之中。 在这种司空见惯的烦闷中,荷鲁斯一时也想不到适合的话语,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舰队,只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接下来的话语可能会让你感到气愤,摩根,但那的确会是我的真心之言:我们的兄弟莫塔里安并不是什么恶人,他只是因为过去的某些经历而变得格外顽固,他并不憎恨你,没有原体会憎恨自己的血亲,他只是对于灵能之类的力量有着坚定的敌视。” “我不奢望你们之间会诞生多么坚定的友谊,但我希望你不要以敌视的目光看待他,我也会努力说服莫塔里安的:你们也许永远无法成为朋友,但是你们终究是血亲,终究是会在未来并肩作战的战友,莫塔里安也许永远都不会是一位能够畅谈的挚友,但他绝对值得在任何战斗中被托付后背与信任,他永远不会被击倒。” “你可以与他敬而远之,但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和他一起奔赴苦难的战场的时候,你可以选择信任他:信任他吧,他永远值得信任与托付,就像我们的每一个血亲兄弟一样,他们都是天上的群星,哪怕是遥远的光年也无法阻拦他们身上的璀璨光芒。” 牧狼神那轻声的感慨在摩根的耳边轻轻回荡着,第二军团之主微微偏过头,用自己的目光与意志来感受与观察这些话语。 而无论是她的目光,还是她心中的探知,都在清晰可见地回馈一个信息:当荷鲁斯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他是真心的,是作为一个原体之长,对于自己的血亲那最真挚的劝解与提议。 牧狼神仰望着天空,他那金色的瞳孔中,是纯洁与璀璨到让人心生愧疚的光芒。 ……有趣。 摩根眨了眨眼睛:在那个她近乎已经遗忘的,能够窥探人心的能力的帮助下,荷鲁斯的内心在这种毫无戒备的感慨中,清晰的浮现在了摩根的眼前:牧狼神的心中的确拥有着黑暗,但高悬于所有黑暗之上的,是一轮热情洋溢到难以想象的太阳,镇压了这些永远都不安分的晦暗心思。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当摩根看了第二眼的时候,她愕然发现:那颗太阳其实并不属于荷鲁斯,那是荷鲁斯在很久之前的一次模仿与学习,他模仿了一轮真正的太阳,并在漫长的适应与自我督促中,成为了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牧狼神。 成为了一颗人工的太阳。 摩根有些恶意地想着:她的恶意来源于某种心中的不安,因为蜘蛛女皇敏感地发现,当荷鲁斯那充满了真挚与诚恳的感慨传递到她的耳中的时候,她的心脏的确迎来一瞬间的松动,有那么一刻,她的精神与内心在认同这些话语,在随之畅享那与血亲之间的未来。 …… ……何等的软弱。 在反应过来后,摩根轻蔑地唾弃着那一刻的自己,她唾弃地异常坚定,就好像是在尽最大的努力来表明自己的真正立场。 青蓝色的瞳孔在谁都没有看到的角落中,闪过了一丝厌恶:那是对于心中软弱的厌恶,还有对于面前的牧狼神的忌惮。 牧狼神的确是一个很具有能力与威严的人物,他的话语就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伴随着他那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辉,不知不觉地影响着每一个人。 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荷鲁斯。 但摩根,就是那个少数派。 在表面上看来,蜘蛛女皇保持着一种完美的面容:她的五官有些僵硬,对于兄弟话语的反应也有着一种滞后性,这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情,毕竟她刚刚面见了自己的基因之父,哪怕是基因原体,也会因此而感到长久的怅然若失。 最起码在荷鲁斯眼里,这是非常合理的,牧狼神保持着那种无可挑剔的微笑,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的血亲缓慢地笑话他的话语,然后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肯定道。 【你的话语听起来是如此的无懈可击,我的兄弟,我还能说什么呢?】 摩根似乎在笑。 【我会的,我会努力与每个兄弟成为朋友,不过,我想这需要来自于你的帮助。】 这是一个简单的请求,荷鲁斯大笑着,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应承了下来,而在牧狼神那爽朗的大笑之中,摩根低垂着眼眉,在内心中再一次告诫自己。 —————— 记住,摩根。 你是蜘蛛。 饥饿的蜘蛛。 在你的眼中,这世间只会有食物、所有物与威胁。 仅此而已。 不要去顾及更多,那些在你心中闪耀的,无论是你的子嗣,还是你的兄弟,都是珍贵的物品。 他们需要你的保护与照顾,因为他们价值不菲,因为他们的损坏对你弊大于利。 仅此而已。 —————— 蜘蛛女皇在自己的内心中如此劝解与拷打着那些可憎的软弱,而在她的耳边,来自于荷鲁斯的热情话语接踵而至。 “看呐,摩根。” “那是来自于太空野狼军团的舰队,是我们的野狼兄弟。” “黎曼鲁斯。” “我记得你曾不止一次地和他并肩作战过,对吧?那个家伙在战场上很可靠,不过在其他时候倒是让人有点头疼,想当初……” 牧狼神指着太空猎群那粗犷无比的舰队,似乎又有了说不完的热情与故事,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唯一的听众转了转眼珠,用一种后知后觉的语气,轻声地截断了牧狼神的话语。 【黎曼鲁斯,他也来了?】 “是啊,我们的野狼兄弟。” 【我和他并肩作战过,他的确让人印象深刻,我到现在都能记得一些和他有关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在杜兰的战斗,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摩根拖慢了自己的话语,而荷鲁斯也和她想象的一样,将目光从天空转移到了她的脸上,牧狼神的面孔是一种等待着故事的模样。 悄悄捏住话头的蜘蛛女皇对着自己的兄弟笑了笑,但她并不打算诉说下去,而是慢慢转过了头。 在她和荷鲁斯畅谈的这段时间里,似乎还有另一位原体,一直一言不发呢。 —————— 【关于杜兰的事情,其实我也不太能讲清楚,荷鲁斯。】 【毕竟当时,我只是战争中的一份子,我还没有学到那种俯瞰整场战争的智慧与心性,我的讲述不会很精彩。】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听听庄森的讲述呢?他才是那个将杜兰踩在了脚下的战争大师。】 摩根缓缓移动着,微笑着,轻声细语着,她的视野伴随着她无可挑剔的话语,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了一个理所应当的弧度,来到了那双碧绿色的瞳孔面前。 —————— 庄森站在那里,沉默着。 他保持这种姿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三位原体是一起来到这座低矮的丘陵上的,他们的站位基本是一条直线:摩根在中间,她的左右手边分别是狮与狼。 但尽管如此,谈话却始终发生在摩根与荷鲁斯之间,因为当三位原体刚刚抵达这个丘陵的时候,牧狼神就兴奋的指着天幕上渐渐现身的舰队,精准地叫出了那些最富盛名的战舰的称号。 牧狼神对那些战舰、军团和基因原体的历史如数家珍,他不断的讲述着,口中的故事接二连三,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在他那宽阔的胸膛中,将谈话继续下去的智慧与热情似乎永不枯竭。 荷鲁斯的话语在那些赶来的原体兄弟和他们最知名的子嗣中徘徊着,偶尔会夹杂着一些禁军与凡人辅助军的优秀战例,每当牧狼神开口的时候,时间就会在他的嘴中一路流转到大远征刚刚开始的那些奇幻岁月,那是其他的两位原体都没能见证与反驳的遗珍。 而在另一旁,在荷鲁斯向着自己的姐妹滔滔不绝的时候,暗黑天使的领主一直保持着一种过分严肃的面容: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庄森的嘴唇在时不时地蠕动着,就似乎是在寻找加入这些话题的最佳契机。 每当荷鲁斯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的时候,卡利班人就会迫不可待地在自己的心里搜肠刮肚,寻找着那些他所知道的事情。 莫塔里安和伏尔甘……啊,这个他插不上嘴,他的确对这些兄弟了解的不够多,甚至没见过面。 死亡守卫、火蜥蜴、禁军和那些凡人军团……他的确听说过他们的一些战例,不过那种都是人尽皆知的老套故事,连荷鲁斯都只是在开场白中一笑而过。 至于那些战舰的名字和所经历的战役……该死! 他不是荷鲁斯,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早早回归,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去学习这些没用的东西,而他一开始就奔赴了冉丹,自然没有时间去管这些…… 雄狮在内心中咆哮,那是一种无声的失利所带来的不甘与愤怒。 他愤怒着,咆哮着。 直到他听到了摩根的话语。 直到他看到了那双他最熟悉的青蓝色瞳孔,伴随着对于【杜兰】这个词语的轻声感慨,与他在冰冷的空气中对视。 杜兰……黎曼鲁斯…… 庄森沉默了一下,他抬起了自己的头颅,只看到荷鲁斯也随着摩根的话语而停歇,牧狼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兄弟,那是等待着一个故事的渴求眼神。 狮王让自己的目光隐晦地扫了一眼摩根和荷鲁斯,然后,他低下了头颅。 开始加倍的搜肠刮肚。 杜兰杜兰杜兰杜兰…… 想想想想,在那个地方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让他想想…… 庄森眯着眼睛,任凭那些记忆最深刻的事情在他的内心中如同海浪一般翻涌着,关于杜兰,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 和黎曼鲁斯在海战中的冲突。 和黎曼鲁斯在陆战中的冲突。 和黎曼鲁斯在战争后的冲突。 …… 干他妈的那个灰毛崽子! 庄森紧绷着面容,他绝对不能把和黎曼鲁斯与太空野狼军团之间的冲突说出去,这让他在加倍的搜肠刮肚和狂乱中陷入了某种让人烦躁的节奏,他的面色以一种不可察觉的速度变得阴沉,就仿佛一块正在被烤焦的大肉。 他没有直视荷鲁斯那探究与疑惑的目光,而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摩根,却又迅速的躲开了。 但这就够了。 蜘蛛女皇保持着一种她现在特有的,后知后觉的笑容,在心中苦闷地挠着墙。 这个掉链子的家伙…… 尽管庄森没有向她做出任何暗示的动作,但是摩根却依旧能够想到他的心思:不就是担心与黎曼鲁斯的秘密告破么? 当庄森陷入焦虑,暂时想不出话语的时候,他的瞳孔就会以一种固定的规律,眨两下:这是摩根的发现,她甚至没和庄森说。 每当这个时候,就需要第一军团的办公室主任向前一步了。 摩根笑着,用自己的肩周轻轻杵了杵荷鲁斯的腹甲。 【我们的兄弟有些忘了,贵人多忘事,毕竟他刚刚打完了整场冉丹战争。】 荷鲁斯笑着,点了点头,接受了摩根的说法,还没等牧狼神有什么新的想法,摩根那【无意识】的话语就飘到了他的耳旁。 【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什么,关于杜兰,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们的君王了,黎曼鲁斯亲手砍下了他的脑袋,而那个家伙在死前甚至还在挑衅庄森。】 摩根轻语着,在看到荷鲁斯的注意力依旧有些集中在庄森身上的时候,她的眼睛转了转,不经意地加上了一句话。 【你知道么,荷鲁斯,那个杜兰的君王,甚至自称为帝皇呢。】 “!” 一瞬间,这话语就让荷鲁斯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摩根的身上。 “帝皇?真的?” 【当然。】 摩根应诺着,她接下来有些苦恼地点了点头,似乎在思索着那些细节:直到她看到了庄森的面孔已经恢复了正常,显然,伴随着蜘蛛女皇的无声提醒,狮王已经想到了可以说什么。 杜兰的暴君,那的确是一个没有任何秘密的话题。 看着这一幕,摩根的话语夹杂了一丝苦恼的气息。 【嗯……】 【我的确是有点忘了,诛杀杜兰暴君的时候,我的心思一直不在那上面,被战局所扰乱了,你知道的,荷鲁斯,我是在冉丹战争中才想起自己的身份的,而在那之后很久的时间了,我才跟着庄森学到了原体的很多事情。】 【战争、战斗、理性。】 【就像你说的,荷鲁斯,我们的兄弟总是那么优秀,我相信你的这句话语,因为我在庄森的身上就看到了这些璀璨夺目的地方。】 当蜘蛛女皇缓慢地应和了荷鲁斯之前的话语后,伴随着牧狼神肯定的微笑,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也终于整理好了心思,上前一步。 庄森的面孔有着一种肉眼可见的欣喜:那同样来自于摩根刚刚的话语,他开口,开始讲述着关于杜兰暴君的故事。 这一次,没再出什么意外,直到人类之主与他的掌印者走出了地下通道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依旧是三名正在惬意讨论的血亲兄弟。 看到这一幕,哪怕是人类之主当心中,也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流,他开口呼唤。 【我的长子。】 伴随着帝皇的话语,摩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左右手边的狮与狼齐齐颤了颤,然后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帝皇的方向,作为回应。 【……】 人类之主沉默了一下。 他微微转过头,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而这只换来了掌印者在兜帽下无声的一瞥。 就在这个时候,帝皇的目光掠过了人群中的摩根,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想起来了摩根最开始的作用与功能。 也许…… 是时候试一试了。 (本章完) 第185章 原体的回归(下) 基因原体。 军团的原体。 他们的原体。 …… 真是个奇妙的词汇。 它似乎能象征太多东西,象征如今正惶恐不安的军团领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一切: 一个稳定且高贵的军团核心枢纽,让四分五裂的军团能够再一次团结在一个意志之下,为了一个声音而战斗。 一个无可置疑的,最纯洁的基因种子的来源,能够让在枯竭中慢性死亡的军团涅槃重生,再次回归往日的盛景。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一缕光芒、一个方向、一丝渴求、一抹信心,一场只在他们最虚妄的幻想中才存在的可能性,一个他们曾无数次翘首以盼,却在真正面对时感到犹豫与踌躇的…… 未来。 这本应是他们最为期待的一个东西,不是么? 而这一切,都与他们即将面对的这个词汇融合在一起。 基因原体。 他们的原体。 他们躯体与灵魂的主人。 他们过往的辉煌与落寞所等待的唯一一个仲裁者,也是他们未来的征途与希望所期待的唯一一个领航者。 他们的领袖,他们的母亲,他们期待并敬畏的那个名字。 基因原体。 对他们来说,对他们这些已经四分五裂,渴望着统一与未来的昔日残党来说,银河中,难道还有比这个词语更伟大、更重要、更神圣的存在么? 帝皇?帝国?还是人类? 也许吧。 不过,他们其实并不经常把这些话语放在嘴边,毕竟这些事情是要放在心里默默尊重的:无声的尊重才是真正的尊重,这就是第二军团的准则。 但他们的原体是个例外:唯一一个例外。 哪怕是最内敛的士兵,也会在低声的交谈与近乎于私语的自我调解中,轻叹着他们那未曾谋面的基因原体,在空旷的会议室中,在冰冷的休息室里,甚至在那些拥有着与军团同样漫长的历史的战舰回廊的阴影之下,有关于基因原体的感慨与推测,从未停歇,有关于基因原体的乐观与悲观的猜测,也总是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尤其是当军团的情况有了最明显的衰落之后:曾经五万之众的庞大军势在大远征的浪涛中缩减至不到两万,曾经团结一致的军团议会被争吵与分裂所杀死,曾经最辉煌最骄傲的功勋画卷,反而成为了谁都不愿意提及的另类耻辱,无声地讥讽着落魄的如今。 在所有的辉煌褪去,只剩下悲凉与耻辱并存的现实之后,在所有的努力之下,只剩下纷争与决裂的苍凉之后,军团的每个战士,每支舰队、每一股因为战斗和道路而喋喋不休的集团,却又在冥冥之中有了相似的渴望。 对原体的渴望。 远隔着星宇,远隔着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这些已经四分五裂,分道扬镳的战斗兄弟们,却在不同的星系、不同的战场、不同的遭遇之中,做着相同的事情。 猜测、期待、揣摩、渴望、在未知的恐惧之中,隐隐不安。 原体,他们的原体。 军团唯一的救赎,军团唯一的希望,他们理所应当应该期待与渴求的救主。 他们寻找着她的踪迹。 他们渴望着她的降临。 他们畏惧着……她的到来。 …… 是的,畏惧。 毕竟…… …… “唉——” 骑士巴亚尔,第二军团最强大的战士,轻轻的叹息着。 他伫立在所有人的最高处,作为军团长的代理,俯瞰着那些他熟悉与不熟悉的战斗兄弟。 巴亚尔骑士低垂着眼眸,他看着那云集的战士无声的在甲板与船舱上完成集结,每一个连队与每一支小队都被掩埋在一种蠢蠢欲动到让人不安的寂静之中,整艘战舰就像是一个刚刚被灌进了大罐冷水的燃烧的焖锅,在低沉的声响中酝酿着热度与力量。 他们在集结。 他们在等待着雷鹰的到来,等待着被全体运输到他们脚下那颗荒凉的世界上,与自己的基因原体完成重逢。 所有人都在激动:理所应当的激动。 所有人都在急切:焦躁不安的急切。 所有人都在踌躇:后知后觉的踌躇。 踌躇、畏惧、不安、徘徊、在面见原体的期待与不愿见到原体的羞愧中辗转求生。 很奇怪,不是么? 很正常,不是么? 毕竟…… 他也是一样的。 所向披靡的骑士只是慢慢的捂住了自己的面容,他的耳朵捕捉到了那些最低沉的,唯一的声响:那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躁动新兵在低声交流着,交换彼此之间所知道的少得可怜的信息: 他们的原体是一位绝无仅有的基因之母。 他们的原体就是那位在冉丹战争中成为英雄的【饮魂者】:愿帝皇祝福这个名字,她甚至比整个第二军团更为人所熟知。 他们的原体拥有着一头最为美丽的银发,她青蓝色的瞳孔比泰拉神话中的远古湖泊更清澈,倒映着她渊博的智慧与可敬的理性:那些来自于第一军团的战斗兄弟更是信誓旦旦,她是一位难以想象的强大人物,是足以让第一军团肃然起敬的最伟大的战士。 灵能?也许是比较偏僻的一种力量,不为大多数战士所尊重,但是只要是他们的原体所掌握的,那就一定有着可取之处,对于基因原体也许不够雄壮的担忧只是在最隐蔽的角落中一闪而过,便淹没在了更多的喜悦与激动之中。 诸如此类的流言在最年轻与鲁莽的新血中流传着,将有关于基因原体的一点一滴散播到每一名战士的耳中:在第一艘雷鹰能够抵达之前,哪怕是最顽固的战士都已经接受了他们拥有着一位出乎意料的基因之母的现实。 但这,只是浪涛中的一抹,只是死寂的群山中的唯一一缕轻快的微风,是那沉默的漫长军阵中仅剩的快乐与活跃:在这些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基因原体的新血旁边,在那些资历更老,甚至是从神圣泰拉上开启了航程,投入了这场伟大远征的高昂浪帆的老兵的脸上,却是另一副场景。 空前的严肃、死寂的刻板、蕴含着紧张与颤抖的眼皮不断地跳动着,无力地试图挡住那低落的汗珠流进有些茫然的眼睛,几乎每一个泰拉老兵都是如此的神情:他们的阅历越丰富、履历越辉煌、他们脸上那肉眼可见的紧张与肃穆便越让人心生困惑。 但巴亚尔不同,他并不会对如此的沉默感到困惑,他也不会对阵列中这诡异的死寂感到不安。 因为,他也是其中之一。 英俊的和蔼骑士慢慢的扬起了自己的胳臂,抚摸着那汗津津的披肩长发:他在紧张,他在战栗,他在被一种几乎闻所未闻的沉重气息打击着心脏与胸膛,让这位从统一战争一路走过来的不败骑士感到一个难以名状的不安,就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与那些在沉默中保持着不安面色的老兵们,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即使他是巴亚尔,即使他是与帝皇之子的阿库多纳不分胜负的传奇人物,即使他是在加里利亚诺战役扬名的英雄:他曾在那颗荒唐世界的莫拉隘口处,为了掩护身负重伤的友军,以一己之力堵住了一座天然石桥,与两百个改造怪物进行不间断的恶战,最终将这些与阿斯塔特战士并驾齐驱甚至更胜一筹的扭曲造物屠杀殆尽。 但此刻,此时此刻,不败的军团神话与一名默默无名的老兵其实并没有更多的不同:在他那看似稳重的外表下,是一颗在紧张中不断跳动的心脏,他不安、他悔恨、他徘徊不前、他期待着那艘接他去和基因原体会面的雷鹰快点到来,又在心中默默盼望着那艘雷鹰能够晚一点来到他的面前。 他迫不及待想要与他的基因原体见面,跪在她的面前,聆听她的话语,感受她的气息,目睹她的一颦一笑,威严或慈爱。 但他又在害怕,他恐惧着另一些事情的发生:他畏惧着,他畏惧那有力的臂膀将颤抖,他畏惧那理性的威严将破碎,他畏惧基因原体那无暇的面孔将被一些最为罪恶的情绪所占据。 失望、低落、悲伤……厌恶…… 恨铁不成钢。 亦或是令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勉力微笑。 他畏惧着这一幕,因为这一幕是如此的真实,是如此的具有可能性,似乎,当他们的原体看到他们如今的模样时,会理所应当的露出这样的面容,露出对于自己子嗣的那最深刻也最本能的失望。 毕竟,他们搞砸了,不是吗? 当其他的军团能够以最为强盛与荣耀的姿态会迎接他们的基因原体的时候,他们所能给予自己原体的,却只有一支残破的军团、一段悲苦的历史、一个黯淡的如今。 所有的辉煌都已经留在了最为遥远的泰拉,那是军团中最念旧的战士也不会提及的过往,荣耀被抛弃、传统被遗失、昔日威风凛凛的大舰队只剩下残破的碎影,诉说着那些几近被遗忘的一切。 当别的军团能够拿出最为彪炳的战绩,让自己的原体能够感到骄傲与炫耀的时候,第二军团却在大远征中默默无名,他们的功绩与战果甚至比不上【饮魂者】在过去十几年的冉丹战争中所打下的赫赫威名,他们的荣耀与立碑一直停留在离开泰拉之前的远古时光中。 是的,第二军团也许是所有军团中队荣誉看的最淡的一个:但是他们唯独不想在自己的基因原体面前淡泊名利,他们渴望着能够让自己的原体骄傲,能够让自己的原体在惊喜中迎接一支强大的劲旅:就像每一个阿斯塔特战士都渴望并为之努力的那样。 但是,他们搞砸了。 一切都搞砸了。 一万多的兵老师疲,大远征那寥寥可数的战绩,分裂、争吵、乱作一团,传统只在最偏僻的角落中零星记载,团结只在最美妙的幻梦中悄然浮现。 没有荣誉、没有骄傲、没有值得向兄弟们炫耀的笑容。 只有疲惫、只有分裂、只有在这场任何人都在狂热地收割着胜利与荣誉的大远征中,而他们的原体唯独需要为了他们而绞尽脑汁去操劳的灰暗背景。 他们怎么能不畏惧?又怎么能不踌躇? 直到那艘金色的雷鹰出现在了巴亚尔的眼前的时候,这位最为敏锐的骑士依旧陷入在一种悲伤的感慨之中,但是,他没有陷得更深。 在他面前,马歇尔,所有人都领袖与主心骨,他竭尽全力地挺起了他的腰杆,第一个走向了那艘雷鹰,走向了与原体的见面。 雀跃着、沉默着、踌躇着、畏惧着:无论他们到底作何感想,第二军团的战士们还是紧紧的跟着前人的脚步,走向了那陆续抵达了岗位的雷鹰,走向了与他们的基因原体重逢的最后一步。 这是轻快且热情的道路,这是沉重且困难的空气,但是,尽管如此,却没有任何人犹豫半分。 巴亚尔是第二个走上了雷鹰的战士,他的目光捕捉到了那些他身后的后继者们:迪卢木多,他看起来同样有些紧张,赫克特,他倒是保持着难得的从容,这甚至让巴亚尔对他另眼相待。 但是这位强大的和蔼骑士没有想更多,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雷鹰的启航,等待着这段短暂的旅程的结束,等待着对他和军团的审判与未来。 让他们接受吧。 他们的原体,他们的母亲。 她。 她会欢迎他们么? 她会期待他们么? 她会失望么?她会愤怒么? 她会为了他们而感到羞愧或者流泪么? …… 罢了,罢了。 就让他等待着。 等待着原体的面容,等待着原体的话语,等待着原体的宣判。 无论是什么。 他们都会接受。 —————— 当摩根又一次抬起她的头颅的时候,她正巧看到了第一艘雷鹰的尾巴摇摇晃晃地划过了天际。 此时此刻,第二军团之主正悄然伫立在一座缓和的丘陵上,在她的身后伫立着帝皇,与其他五位基因原体,这些摩根的兄弟们有着不同的面色:严肃、微笑、爽朗、不甘、或者发自内心的祝福。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身姿都是笔直的,他们的气息都把握在一种最合适的程度:既不会让人轻视他们的力量,又不会夺走摩根作为主角的位置。 拂晓的女王伫立在最高处,乍一看,她甚至比人类之主都要高上那么一些,此时的摩根并没有身着盔甲,也没有穿着她平日里的那些简单长裙,她用着一件最为华贵的披风包裹着自己,在玄色与秘银那巧夺天工的默契之中,化作了一位传说中的女王。 那是伏尔甘所带来的礼物,火龙之主在离开自己战舰的最后一刻时突然想到,他的血亲可能会在接下来的行动中需要这个:一个他亲手打造的披风,用着全银河最为坚韧与稀有的巨龙之皮。 这件装备是如此的强大,蕴含着火龙之主那巧匠的心思与最真挚的热情之火,以至于当摩根披上它的时候,她甚至感到了自己的确变得更为坚定。 她抬起头,手指轻轻的抓挠着披风那坚固的边缘,在那颗蜘蛛女皇自己都无法准备概括的,最为复杂的心灵之中,回荡着她对自己的子嗣那繁多的情感。 她在焦虑么? 她在紧张么? 她在期待与他们的重逢么? 摩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种思想在她的心中不断地碰撞,在她的身后,她重视或漠视的血亲们正看着她,给予鼓励的目光或者冰冷的眼眸,但是她已无力去关注。 她似乎忘了一切,忘了去本能地掩盖自己,忘了去本能地观察四周的空气,忘了支撑她在星河间茁壮成长的冰冷与无情,忘了她曾经信奉的一切。 忘了那被唾弃的软弱,忘了那被奉为圭臬的自私,忘了她对自己血亲的复杂,对自己父亲的畏惧,或者对于人类、对于帝国、对于整个世界那充斥着敌意的贪婪。 她似乎都忘了,当她看到那第一艘雷鹰安稳落地,当她看到那越来越多的银色盔甲从纷纷落地的飞行器中鱼贯而出,当她看到那些她所熟悉的气息在她的视野尽头渐渐的停顿下来:他们尽可能地组织起了自己最严谨的战列,以一个最能让人感到骄傲的姿态,缓缓出现在了自己的基因原体的面前。 她知道,她对他们是了如指掌的:曾几何时,当她还在第一军团中安逸的时候,她就可以通过基因原体的权力,时隔着最为遥远与缥缈的星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子嗣的一举一动,起起落落。 她了如指掌:她曾经是如此认为与坚信的,直到她看到了自己的子嗣走到了她的面前,他们集结着最为严谨的阵列,一万多人,一万多具银色的盔甲,夹杂着一些黑色与其他颜色的另类,就这样一路前进到她的面前,她的脚下。 一万多人,一万多子嗣,一万多战士,无穷无尽,他们纷纷抬起了头颅,让一万多股杂然的目光看向了山坡上的原体,看向了那被帝皇和五名半神所簇拥的基因之母。 她看着这些人,看着这些战士与子嗣,看着这些充斥着憧憬、敬畏、爱戴、愧疚……林林总总。 这是她的子嗣,她的军团,她的宝物,她会保护的东西。 这是她的东西,她最珍贵的宝物与收藏,她天生就应当拥有的绝世孤品,她最为应当去吝啬、去珍惜、去斤斤计较的宝藏:她会不惜一切地珍惜他们,因为他们价值连城,对她有着用世间万物都无法衡量与比拟的价值。 她对他们生杀予夺,她对他们了如指掌:她曾如此认为,直到她真正的看到了他们,直到她真正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心跳,最复杂的心跳。 一万多种目光在沉默无声地注视着她,从她的身前与身后,注视着她缓慢的步伐,注视着她慢慢的走下了山坡,在军团的前沿无声地巡视与徘徊。 她走到哪里,那些目光就跟到了哪里。 它们沉默无声、它们林林总总、它们不可能用任何语气与概括去统计:就像她的心一样。 就像她此时此刻,混乱无比的内心一样。 她在想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连她自己都无法概括。 狂喜?贪婪? 也许有吧,理所当然。 犹豫?踌躇? 人之常情,情理之中? 爱怜?慈悲? …… 软弱的情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已经懒得将它们抛弃。 她想着,她笑着,她思考着,她沉默着,她缓缓的来到了这个阵列的最前沿,整个军团的最前沿。 那里只有一个人:她的第一个子嗣,她的军团长,她曾无数次观察与分析过的:威廉—马歇尔。 苍老的,真正的,骑士。 他的面容是一种对于阿斯塔特来说触目惊心的狰狞:那失败的基因改造手术让他的生命与活力以十倍的速度流失,一百多年的时间就足以让他垂垂老矣,但是,他此刻依旧站的笔直,他看着自己的基因原体,眼中没有更多的情绪,只是燃烧的熊熊的火焰。 那是最单纯的火焰:忠诚、奉献、责任、使命……仅此而已。 摩根轻轻的抓着她的披风。 而在马歇尔的身后,第二军团之主看到了更多:她看到了赫克特与艾吉奥,他们各自伫立在自己的阵列之中,是靠前的位置。 她的目光在这几个曾经是她亲卫的子嗣上停留,尤其是那过于明显的赫克特:此时此刻,这位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站的比谁都要挺直与高大,他仰着头,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基因之母。 而当摩根的视线来到了他的瞳孔中的时候,这位第二军团的新星甚至没有犹豫一秒,便做出了他最本能的举动。 “咚!” 那是膝甲触地的声音,赫克特毫不犹豫地跪下,这是他对自己的基因之母唯一的态度。 就仿佛多米诺骨牌被轻易地推倒了第一个一般:先是赫克特、然后是艾吉奥、凯隆、埃阿斯…… 眨眼之间,也许是茫然之中的群体效应,又也许是他们的内心中早就想这么做了:一万多名战士,在第一个下跪者出现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纷纷跪下,他们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向着第二军团唯一的主宰诉说着无声的宣言。 不过片刻之后,在摩根面前伫立的,就只剩下了马歇尔一个人。 就连巴亚尔,也在一声轻轻的叹息之后,向着自己的基因之母缓缓跪下,他同样低着头颅,就仿佛在躲避着基因之母的视线。 而马歇尔,他唯一还在站立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在完成一件繁琐却庄重的礼仪:老骑士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他记忆中最严肃的仪式,他的动作与仪态足以让腓尼基的凤凰赞不绝口,不过片刻,他就已经完成了这一套在内心中已经千锤百炼的礼仪,缓缓跪下。 【不。】 但就在他的膝盖即将接触到地面的尘土的时候,一股力量却拖在了他的肩周上,让他停止了继续下跪的姿势。 这一幕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马歇尔有些惊愕地抬起了自己的头:迎接他的,只有摩根那最温和的笑容,哪怕是最为严肃与认真的骑士,在这样的笑容之中,也真正的陷入了错愕。 而在错愕中,他看到了基因之母的下一步。 摩根扶住了自己的军团之主,接着,她慢慢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露出了里面平淡的长裙,她挥着手臂,便让这不菲的宝物轻轻的覆盖了马歇尔那苍老的躯体。 【不必向我下跪。】 她低语着,这低语混入了她所掌握的风中,轻轻的回荡在每一名军团战士的耳边。 【你。】 【你们。】 【不必向我下跪。】 【这是唯一一次下跪,从此以后,我不允许你们再向任何人进行下跪的礼仪:哪怕是我。】 说着,摩根的声音就换做了一种只有马歇尔才能听到的私语。 【马歇尔,我的孩子,我的骑士,你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 【我知道,你已尽力。】 【我也知道,我为你骄傲。】 说罢,她抬起头,拍了拍正在紧绷着面容,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激动的军团之主,她慢慢的走到了所有的战士的面前,手指轻轻的往上一滑,一万多名战士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自己的膝盖,再一次的伫立在了自己的基因之母面前。 她开口,然后,每一个错愕的人物,不管他站的多远,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她看着这些战士,看着这些永远也数不清的视线与情绪。 笑了。 —————— 【我的子嗣。】 【我的军团。】 【欢迎你们,欢迎你们跨过了群星的风暴,来到了我的身边。】 【很遗憾,我并非是一个多么擅长言辞的人物,我也无法准备一篇充斥着荣誉、热情与使命的高尚演讲,来鼓舞你们的心房。】 【我所能够给予你们的,只有感谢与欢迎,只有许诺与期待。】 【只有这些,我只有这些,我无法保证更多,但我却能用我的每一个思维与理性来向你们发出第一个誓言:】 【从今以后,我将与你们同行,无论我们的结局是什么,无论前方存在什么痛苦与挑战,无论我们还要在黑暗与迷茫中继续前进多久的征途,我不会离开。】 【……】 她的声音似乎渐渐在变得哽咽,而她在最努力的控制。 【我的孩子们。】 【我听闻过你们的苦难。】 【我感受过你们的痛楚。】 【我……】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那一刻,所有人都能清晰的听到,那是一声被压制的眼泪,被缓缓的吞入腹中的声音,就仿佛来自天上的甘露,滴落在地心的滞湖。 【我还能说什么呢?】 【欢迎来到我的黑暗之中,我的孩子们。】 【你们的黑暗。】 【我的黑暗。】 【现在融为一体。】 【我们将并肩前行,直到我们找到那唯一的答案,直到我们将所有的黑暗踏破,看到地平线上那唯一的奖励。】 【前进吧,随我一起前进。】 【为了人类。】 【为了帝国。】 【为了你们与我。】 【不要羞愧,不要迟疑,不要对过去的任何事情感到迷茫,我的孩子们,我会带领着你们一起走向未来,直到我们并肩走出了我们身处的黑暗,或者踏入这永恒的征途之中。】 【但,无论如何。】 【我们,将,一起。】 【永不分开。】 【众子啊。】 【以我的名义,站起来吧。】 【永远不要跪下!】 【向星辰宣告我们的怒火。】 【向拂晓展露我们的贪婪。】 【以我的名义,崛起吧!】 【我的子嗣。】 【我的军团。】 【我的……】 【破晓者。】 ——本卷完—— (本章完) 幕间:石与剑 石: 一直以来,罗格—多恩都很少向他的基因之父请求什么东西。 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请求、索要,又或者主动对任何东西表达渴望。 那都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因维特的领主的确有他想要的东西:但在他的职责、使命与任务面前,渴望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自从他第一次向着帝皇的双头天鹰行礼效忠之后,帝国之拳的高傲领军者就一直有着一个最坚定的思想:索要从不是他的权力,也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毕竟,他在这片星河中所得到的东西,他在他的父亲那里所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 生命、军团、责任、远征……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一场宏伟的大梦,一场足以让他用所有的余生去追逐与建设的大梦:在他第一次从帝皇的口中,听到了人类之主对于未来与银河的规划好,他就甘愿投身于此,无论是作为一名出生入死的战士,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建筑师。 这就够了。 在他眼里,在罗格—多恩的眼里,当人类之主第一次踏上了山阵号的那一天,他就给予了因维特人所有的余生所需要的一切。 那些他值得奋斗的、他值得坚守的、他值得浴血的,他已经通通得到了,从那一天起,他所需要的记住的,只有最短暂,也是最不容置疑的话语: 罗格—多恩,帝皇的子嗣,第七军团的基因原体,第七位回归的儿子,坚强不屈。 他已经记住了它们。 他已经得到了它们。 他还需要什么呢? 他本不应该再去渴望什么…… 本不应该…… 本不能够…… …… 拳头磕在了最坚硬的冷木桌面之上,停顿了半刻,慢慢的化作了一副巨大的手掌,被纯金色的坚固盔甲所包裹着,久久没有动作。 拥有着白金色短发的帝国之拳领主正待在【永恒远征号】那最宽广的指挥室中,他伫立在自己最喜欢的那张指挥桌旁边,右手放在了那永远都保持着绝对的冰冷与硬度的桌面上。 那是用严寒世界因维特上所存在的唯一一种树木的根基所打造的简易造物,那是多恩在小时候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办公器具,以满足他逐渐异于常人的体型。 帝国之拳的领主只从他的母星带走了寥寥几样心爱之物:而这张永远保持着冰冷的桌子就是其中之一,它不需要热量,也不需要配套的座椅,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屹立在这里,保持着那与因维特最严酷的苍穹别无二致的霜冷。 当思考所带来的风暴席卷了帝国之拳领主的胸膛,让他无法保持真挚与冷静的时候,他就需要这里的冰冷,他就需要来自因维特的冰冷,来让这些可贵的冰冷,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回到他的胸膛。 就比如说:现在。 这是必要的,哪怕是罗格多恩也会需要必要的手段与帮助:他从不会否认这一点,他不会过分信任与夸耀自己的力量,毕竟,在他所需要完成的那些事业面前,基因原体的伟力往往也是微不足道的。 第七军团的基因原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的右掌简单的触碰着最足以冻上普通人的寒冷,耐心的等待着自己有些混乱的心脏与脑海再一次回归平静。 理性。 在心里,他对自己说。 理性,诚实,冷静,不屈。 他需要这些:无论是在何时何地,他都需要。 他是多恩,帝皇的子嗣,第七军团的基因原体,第七位回归的儿子……坚强不屈。 粗重的呼吸在那金黄色的盔甲下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多恩只是紧闭着自己的眼睛,任凭他像一尊毫无思想的石像一般,在最简单的呼吸中度过每一个须臾。 这没用多久。 当手心的炽热开始一点点反噬终年不眠的冰雪的时候,帝国之拳睁开了眼睛。 现在,复述。 多恩对自己说到。 复述一遍事实:不要停顿,也不要有谎言。 他永远不会说谎:哪怕是所谓的善意的,哪怕是对他自己,哪怕是在心脏的无声之言。 永远……不会。 现在,开始吧。 他是罗格—多恩。 帝皇的第七军团的指挥官。 他即将与自己的父亲进行一次远程的谈话,就在这里。 在谈话中,他会希望帝皇能够允许帝国之拳保留一部分第十一军团的战士。 这不属于他的职责,也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从职责上来说,这件事情其实与他无关。 从命令上来说,他不应当为这些战士诉说任何请求,也不应当为此而打扰帝皇。 但他……依旧会这样做。 ……是的。 他会这样做。 多恩眨了眨眼睛,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那面墙壁上:那是一场对过往经历的追忆之歌,每一个铿锵有力的标识都意味着一场无可置疑的胜利,有些是帝国之拳独自完成的战果,还有些的标识的上方分布着第七军团与其他军团的交相辉映,那是联合作战的象征。 月下之狼、帝国天鹰、圣洁之血、慈悲火龙…… 还有那……钢铁雄鹰。 那是仅次于帝国之拳的,分布最多的标志:一只耀武扬威,有着钢铁一般的硬朗线条与肃穆威严的铁灰色雄鹰,那是第十一军团的标志与象征。 那是多恩曾经信任的象征。 帝国之拳的领主盯着那些象征着胜利的猛禽,半晌之后,他终于伸出了手。 一只、两只、三只…… 雄鹰陨落,就留下了那些过于突兀的空档,多恩静静地看着那些不和谐的地方,沉默着,却没有真正的抹去它们,而是任凭那些突兀的空白留在了两个军团曾经并肩作战的唯一回忆之上。 他握着那些钢铁雄鹰,重重的捏合着五指,将这些耀武扬威的钢铁慢慢的捻成了一团。 海德里希…… 他在心中轻轻低语着。 他曾经信任他,帝国之拳的领主,曾经信任那头金发的野兽。 没人知道这股信任究竟是什么时候才诞生的:也许,是一场充斥着无声默契的联合作战,也许,是眼看着那位不败的第十一原体耐心地描绘了一场没有丝毫炫耀与拖延的漂亮战术。 又也许,是当多恩在数名原体面前,毫不留情地指出了海德里希所犯下的一个错误的时候,这位金发野兽认真的沉思了片刻,然后诚恳地点着头,致谢,并且再也没有犯下过这样的错误。 也许是这个,也许是那个,也许是两个军团,两个原体,在最稀薄的互动与最严肃的交流中,并肩打下的不计其数的世界与国度,并肩度过的无数险境与磨难。 总之,多恩从来都不会否认这一点:在他们迎来了决裂之前,他的确信任着那个金发的野兽,信任着他的冰冷、理性与谦卑。 直到他们领到了不同的任务与命令,在群星中分开,各自鏖战了数十年,直到他们在一次任务中又一次地相遇,那空前的死寂已经笼罩了第十一军团。 直到他看到了,在海德里希那金色的瞳孔中,与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同的理性:不,那不是理性与冷静,那是被寒冰所封存的烈火。 他曾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曾以为是漫长的战争干扰了他的判断与观感:可悲的是,他并没有看错任何事情。 他需要面对现实:能够他信任的海德里希,消失了。 消失在了充斥着屠杀与灭绝的所谓高效率命令中,消失在了对子嗣与平民宛如沙砾的话语中。 消失在了……当那些拒绝放弃救援民众的第十一军团战士被他集结在一个世界上的时候,那声毫不犹豫的开火命令。 …… 曾经的海德里希消失了,彻底的消失了。 但罗格—多恩,没有。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与开火声充斥着整个战舰的指挥室,就连两个军团中最精锐的卫士也没有反应过来:当那些面如死人的第十一军团战士正准备执行那荒唐到极点的命令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金色旋风席卷了所有人的视野。 所有战士手中的通讯器都被破坏了,而帝国之拳的原体紧紧的握着最后一个通讯器:它正被紧握在金发野兽的手中。 惊愕传遍了整个房间,当两个军团的战士在茫然过后,火急火燎地拔出武器,相互对峙的时候,两位原体早已在无声的眼神中,完成了他们的交流。 直到现在,多恩都记得海德里希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的唯一一句话:那是一句夹杂在苍凉的笑声中的话语。 “你确定么?” 他笑着,讽刺着,既讽刺着多恩,也讽刺着他自己。 帝国之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讽刺的笑声,也许他该说一个善意的谎言,又也许应该吐露一些拖延时间的话语:如果是别的原体的话,他们会这么做。 但他是多恩。 他一秒都没有犹豫。 …… “当然。” …… 最后,他带回了那些战士。 直到今天,他都不敢相信他这么做了:但是他很确信,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 他给他们武器,给他们住宿的场地,给他们任务,把他们看做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友军:他不愿意与他们交谈,因为即使是多恩,也不愿意去面对,那些被自己的原体所抛弃的战士的瞳孔。 他刻意去忘了他们:有一段时间,他是这么做的。 直到冉丹战争的开始与结束。 直到……今天。 多恩闭上了眼睛,但很快就睁开了。 距离他与帝皇约定的通话时刻,已经没多久了,帝国之拳整理着自己的面容,缓缓来到了投影仪的面前,罕见的,他的喉结在上下滚动着。 复述。 他对自己说。 他将与帝皇通话。 他将向帝皇发出请求:他将请求帝皇允许他收留那些第十一军团的战士。 他会许诺,他会保证,他会确信他们是一群同样高贵的战士,他们是一群不应该被原体的错误所拖累的英雄。 他们理应存在,理应战斗,理应得到荣耀的死亡。 这就是他的请求,他唯一的请求,他会坚持到底的请求。 这是冒犯,这是越线,这是不应该被他所关心的一切,这是对于帝皇命令的违背,这是会引来怒火与敌视的话语,这是会让他和基利曼等野心之辈并列的先兆…… 这是最糟糕的事情。 但他不会放弃。 …… 他是多恩。 帝皇的子嗣,第七军团的基因原体,第七位回归的儿子…… 坚强不屈。 —————— 剑: 暗黑天使的主人目睹着荷鲁斯与摩根渐渐远去,走向了那个被临时堆砌起来的丘陵。 第二军团正在赶来,很快,他们就将在那片丘陵之下,与他们的基因原体重逢。 他的两位血亲已经走的有些远了,但是狮王却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跟上去,他停下了步伐,因为在他身后的人类之主也同样如此。 帝皇有些事情,想要和庄森谈一谈: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能够感觉到这一切,因为他也一直在等待着这场谈话。 雄狮转过身去,他肃穆地伫立在了原地,等待着他的主君,那黑色兜帽之下的沉默王者。 帝皇来的很快,不过是须臾之间的功夫,他就已经站在了庄森的面前,他的双眼掩于兜帽之下,语气平淡。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过见面与交谈了,与冉丹的战争消耗了你和第一军团全部的精力。】 “分内之事,父亲。” 庄森行礼,表现着对于人类之主的臣服:他与帝皇的对话往往并不漫长,也不亲昵,只是君与臣之间最为简短与重要的沟通。 发布命令,完成命令,一般情况下,仅此而已。 就连那些被人类之主交于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的可怕秘密,也永远不会是话题的主角:事实上,他们总是避免谈及到这些秘密。 在处理这些最为致命的话题的时候,帝皇与庄森会用着另一种方式:无声的给予与接受,这简单的方式足以寄托万千的话语。 帝皇点了点头,他对于庄森的态度一直是满意的,这是他放心交予了第一军团的最重要的原因。 【现在,与冉丹的战争已经在某种意义上结束了,它们的残兵败将所能得到的,也就只会有毫不留情的屠杀与灭绝,尽管如此,我依旧希望你能够保持警惕,庄森。】 “我会的,父亲。”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 【也许在未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再一次找到你的军团,给予你一项新的任务:那项任务会和冉丹有关系,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个异形帝国的母星,但是当我们找到它的那一刻,你需要去终结它们的一切。】 “随时待命。” 【不止如此,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还会命令你去完成另一些任务,一些你需要和黎曼鲁斯一起完成的任务:现在,我还不想吐露更多的细节,但是到时候,我会把它告诉你的,我希望你能够做好面对任何情况的准备。】 【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所说的那样,我需要你的剑,你的毫不犹豫的剑,无论你要砍向的是什么……东西。】 “我时刻铭记,父亲,我会杀死您所指向的一切。” 这无可挑剔的话语让人类之主沉默了一会,他的目光从兜帽之下传来,看向了庄森那还没有更换的盔甲上的狰狞痕迹,那是冉丹所留下的伤疤与荣耀。 帝皇犹豫了一会,他在犹豫要不要提起那个话题,那个可能会让他的骑士感到冒犯与悲伤的,有关于帮助的话题。 而就在人类之主保持着这种沉默的时候,一滴不可察觉的汗珠同样在庄森的鬓角上慢慢的滑落了下来,滴进了盔甲里面。 帝皇在沉默。 他在沉默什么? 那是犹豫么? 那是失望么? 那是对于塔克斯的失败,对于第一军团的失利,对于他庄森的败退的……失望么? 第一时间,庄森就想到了这个可怕的可能性:毕竟,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当他听到了帝皇杀死了冉丹帝皇的那一刻,除了某些被抢夺所带来的愤怒,萦绕在雄狮心头的,就是一种悲愤:一种未能完成任务的悲愤。 他失败了,他没有守住用鲜血铸就的塔克斯,这毫无疑问是他的失败:冉丹的势大,战略的目的,又或者是那个异形帝王和命运引擎的横空出世,在庄森的眼中都是苍白无力的借口。 很多时候,雄狮的眼界是没有那么开阔的,他只能看到战术上的精妙绝伦,却看不到能够横跨星系与寰宇的战略。 现在,就是如此。 无论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战略上到底决定了什么,无论塔克斯本就很难守住的现实,在庄森的眼中,这些通通都不重要。 他失败了,仅此而已。 他曾向帝皇许诺,但他却没有完成这个诺言。 当他在人类之主的光芒中苏醒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现实就让暗黑天使之主惴惴不安。 所以,当人类之主的沉默出现的时候,这种不安就理所应当地袭击了庄森的心脏。 直到他听到了帝皇的话语。 【你完成了一项无比伟大的事业,庄森,除了骄傲,我无法对你在冉丹战争中所付出的一切,做出更好的评价。】 帝皇的赞许是低沉且真诚无比的,但在低头的庄森的心中,这甚至比最暴戾的指责更为让他心如刀割:他的父亲在违心地安慰他,多么可悲的一幕啊。 【但是,我也知道,庄森。】 【第一军团,付出了太多,这不是一次补员与休整就能修复过来的伤痕:它是永久性的。】 来了。 庄森的面容被灰暗占据。 惨胜如败的军团,惨胜如败的将军,不再得到那种信任,那种足以托付帝国的信任。 【你们的伤亡太大了,我的骑士,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阴影中,庄森紧紧握拳。 是的,伤亡。 令人失望的伤亡,令他的兄弟们暗暗摇头的伤亡:在目睹了第一军团的牺牲之后,任何一个都会怀疑庄森的能力,都会怀疑他是否能够继续领导暗黑天使,是否能够扛起更多的责任与使命。 怀疑,失望,还有其他…… 不。 他从不打算就这样坐以待毙。 【所以,我觉得,也许是时候考虑一下,让你们能够与其他人并肩作战……】 “不!父亲!” “我不需要!” 最坚定的话语截断了帝皇的缓慢低音,人类之主有些惊讶地看向了雄狮面容的坚定,他又沉默了有一会,才缓缓开口。 【你确定么,庄森?】 “是的。”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第一军团仍旧拥有着足以洗刷耻辱,足以为您而战的力量,我们的力量与决心足以单独的面对这个银河中的一切,我们依旧是黑暗中的那把利刃,能够为您所信赖,去屠灭万物。” 庄森的面容是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严肃,人类之主看了一眼他最可靠的子嗣,有些犹豫。 【你很清楚,庄森,第一军团在战争中付出了什么,我想,你们的确需要帮助,需要与其他人并肩作战的理由:哪怕仅仅是一段最为短暂的时间。】 “不,父亲。” 雄狮的目光中,有着如同熊熊火炬一般的光芒:无论是他还是暗黑天使,都没有堕落到要像他的那些兄弟一样,报团取暖,独一无二的责任与使命是第一军团唯一的荣耀与底线:他绝不能丢掉。 “我会处理好一切的,第一军团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冉丹没有打垮我们,我们始终如一,没有秘密与颓唐。” “我们不需要任何的改变。” “我们依旧是暗黑天使,我们依旧是第一军团。” 【……】 【你确定么,我的子嗣?】 “当然,父亲。” 【……】 【好吧。】 人类之主叹息着,在他的叹息之中,庄森竟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与不安。 帝皇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既然庄森如此的坚持不懈,那他只能再去想办法了。 他只能再想想,他到底要把他唯一的女儿,和第二军团,派去哪里。 但显然,那个答案不会是暗黑天使了。 (本章完) 第186章 钛好吃了 这里是第二军团的布拉德福德上尉,我隶属于军团第六舰队的第二分支队,舰队编号【102】。 我将在此,进行日常的工作日志记录,以保证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会被后人所知。 按照我舰最后一座能够勉强运行的亚空间驱动计时器的推算,我写下这篇工作日志的大体时间应该是875.m30的下半年到876.m30的上半年之间,即伟大远征自泰拉开始后的第七十七或七十八年。 由于设备故障,我部无法记录准确时间,只能按照众人的记忆来估算,因此,在本日志中,一切时间都将以我们遭遇那场亚空间风暴之后,所自行计算的泰拉标准日来替代。 直到我真正写下这篇日志的这一刻,第102远征舰队已经与军团和一切帝国机构彻底失去联系超过300个泰拉标准日了。 在这三百天中,我们经历了在虚空中所能遭遇的,绝大多数的恐怖与挑战:与异形的交锋,与饥饿的战争,与天灾的比拼,凡人的软弱与官僚的低效无时无刻不在让这些挑战变得愈加疯狂,随时随地会让我们消失在这片从未被任何人所探索到的区域。 但是,王座在上,我们中的大多数依旧活着,而且依旧有着为了帝国而战斗的力量与信心。 我们胜利了,我们活了下来。 以阿斯塔特第二军团,以人类之帝皇,以我们未曾重逢,却注定伟大的基因原体的名义,我写下了这篇日志,来记录这充满了磨难与坚强的胜利。 —————— 一切开始于那场发生在达摩克里斯星区的亚空间风暴。 彼时,第六舰队刚刚完成对奥特拉玛部分世界的访问,我们得到了极限战士军团的热情接待,虽然没能前往马库拉格,觐见第十三原体基利曼阁下,但是在考斯,奥菲欧连长接待了我们,并带我们参观了五百世界的部分世界,这次考察对第六舰队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 在考察完成后,第六舰队的主力,大约三千名战士,在奥特拉玛的铸造世界康诺完成了集结,准备取道铸造世界甘茨与农业世界塔轮图斯,前往位于大漩涡区域的铸造世界瑞扎:舰队与那里的机械主教达成了一个协议,此行,我们将获得一大批补给,足以维持整支舰队五年的运转。 但在途径农业世界马萨里的时候,我们收到了一封求援信件:那是来自于一支帝国殖民舰队的求援信息,他们在达摩克里斯星区附近遭遇了异形战舰的袭击。 在短暂交流后,舰队决定暂时转向,援助帝国子民。 但就在刚刚抵达达摩克里斯星区的时候,第六舰队的全部三支分支舰队,遭遇了一场没有任何预兆的亚空间风暴的袭击。 彼时,我舰所在的第六舰队第二分支舰队,也就是第102远征舰队,是唯一一个还没有经过曼德维尔点,从而滞留在了亚空间之中的舰队,因此,当风暴结束后,我们就彻底失去了与第一和第三分支舰队,也就是第101和103远征舰队的一切联络。 我们在亚空间中迷航了。 但所幸,第102远征舰队的所有舰船依旧可以保持彼此之间的联络,1032名阿斯塔特战士也没有任何非战斗减员,在实验性智库、随军机械神甫与星际领航员的共同努力之下,第102舰队在迷航后的第十三个泰拉标准日,成功地跃迁到了现实宇宙。 王座在上,虽然我们在跃迁过程中早到了一定损伤,但是依然拥有超过一千名阿斯塔特战士。 但唯一的问题是,几乎所有战舰的亚空间引擎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早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与破坏,再次进行长距离的亚空间航行变得既不安全,而在一些受损严重的舰船上,负责供应凡人船员生存物资的再生装备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让整支舰队的物资储备降低到了一个很危险的界限。 不过所幸,在实施了严格且合理的配给制度后,我们还是能够支撑一段时间的。 根据战舰上领航员与星语者的推断,第102远征舰队极有可能被那场亚空间风暴所裹挟,横穿了整个达摩克里斯星区,来到了人类帝国从来没有探索过的,远东星域最偏僻的角落之一,舰队中所有的星图都没有标记过我们脚下的这些星系与世界,而我们身后的亚空间风暴也让返航成为了幻想。 在与星语者、领航员、机械神甫和凡人舰长们讨论过后,第102舰队最高指挥官,布鲁斯特连长下达了命令:继续前进,寻找可以进行补给的宜居世界,以及返回人类帝国的办法。 实话实说,当这个命令被下达的时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战士的心中,都有着一种类似于喜悦的激动心情:探索未知,单单是想到这样的词汇,就足以让我们感到欣喜与快乐。 而我也知道,像我们这样隶属于第六舰队的战士,是整个军团中探索欲最低的那一批,如果是第二舰队的那群家伙,没准他们现在已经欢呼出声了。 但无论如何,在第102远征舰队遭遇了那场亚空间风暴的第十五个泰拉标准日之后,我们正式开始了对达摩克里斯星区东侧的广袤土地的探索。 这次探索进行了大约五十个泰拉标准日,整个第102远征舰队在亚空间中不断地进行极短距离的跃迁移动,这种【打水漂】的移动方法效率低的可笑,除了我们这些倒霉的家伙,恐怕也没有什么傻瓜会进行这种亚空间航行了。 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探索了数量相当可观的星系,甚至寻觅到了一些宜居世界,虽然它们中的大部分资源贫瘠,无法供应整个舰队的物资需求,但我们依旧通过狩猎等方式,获得了大量的储备,并且记录下了这些世界的位置。 在途径编号为【102-4】星系的时候,我们甚至发现了一颗充斥着极度丰富的矿产资源的,并不宜居的世界,那个世界几乎完全是由各种珍稀矿产所构造的,一些随军的机械神甫们不惜一切地希望停留在那里,我们不得不将他们打昏后再带走,并保证他们拥有着这个世界的第一开采权。 这种探索一直持续到了第五十五天,当我们再一次通过短距离跃迁来到了一个未知星系之后,我们遭遇了一场战斗。 —————— 所有人应该都还记得:我们会流落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试图支援一支被异形大军所袭击的殖民舰队,从而才会在半路遭遇那场亚空间风暴。 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那支求援的殖民舰队,居然也遭遇了那场亚空间风暴,并且同样被卷到了达摩克里斯星区东部的荒地,而那支袭击他们的异形舰队,居然同样跟了上来。 当第102舰队跃迁到了这个无名星系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被异形大军逼到了绝路上的殖民舰队,布鲁斯特连长很快认出了那些异形。 那是名为【克鲁特人】的,具有明显鸟类特征的异形,它们乘坐着一艘它们种族所独有的【战争球舰】,那艘宛如一颗被劈开的橄榄球的,直径为八公里左右的庞大亵渎引擎,装载着不计其数的克鲁特异形,一艘又一艘地屠杀着帝国的殖民船只,从星系中央的恒星区域到战斗正在发生的地点,一路遍布着帝国船只的遗骸。 帝国殖民舰队的规模非常地惊人,但是他们却缺少足够的战斗舰船的掩护:低于战列舰的火力对于克鲁特人的恶毒战争引擎来说,都不会是致命的伤害,而这支殖民舰队虽然有着数量不少的巡洋舰与驱逐舰为之保驾护航,却始终无法破开异形战舰那异常厚重的多重虚空盾阵列,而战争球舰上的十多门异形宏炮和无数突击艇却可以造成极为可怕的杀伤。 显然,对于这些嗜血如命的异形野兽来说,让它们那沉默臃肿的亵渎造物堵住帝国的舰队,是一项非常困难的事情,这些以其他种族为食的丑陋生物绝不愿意放弃这个让自己饱餐一顿的机会。 所以,当他们看到了第102远征舰队:由一艘大型巡洋舰所领航的舰队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撤出战斗的打算。 异形军队的数量非常庞大:根据保守估计,也超过了二十万。 但尽管如此,身为帝皇的死亡天使,我们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在最简练的交流与会议后,我们敲定了作战的计划:鉴于殖民舰队已经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而第102舰队与克鲁特异形的数量差距又过于悬殊,布鲁斯特连长最终决定进行一次跳帮作战,以摧毁异形是战争球舰本身。 在沟通之后,殖民舰队的军事长官毫不犹豫地集结他手中最后的力量,大量的巡洋舰、驱逐舰与武装商船向着异形的庞大战争引擎发动了一次决死冲锋,大多数的凡人勇士与他们的战舰一起在这次掩护作战中牺牲了,但是他们的牺牲是具有无限的价值的。 第102远征舰队的旗舰【探索者号】在这次冲锋的掩护下,强行冲到了异形战争引擎的一侧,在第二舰队所赠送的那些一次性奇怪道具的帮助下,我们成功让克鲁特人那层层叠叠的多重虚空盾阵列得以暂时失效,布鲁斯特连长率领着五百名最好的战士,向着异形母舰的核心区域进行了跳帮作战,而我则奉命率领着舰队在外侧进行牵制和火力掩护。 战斗并不轻松,在接下来的大约十六个泰拉标准时中,布鲁斯特连长的队伍在战争球舰上进行了一次漫长的远征:这个亵渎的战争引擎不仅仅是克鲁特人的战舰,更是它们的虚空家园,其上驻扎着整整一个氏族,三十万异形。 而在虚空中,最煎熬的战争依旧在继续:异形母舰的十几门巨大宏炮蹂躏着所有的战舰,而帝国舰队的所有手段都无法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 直到跳帮作战开始后的第十六个泰拉标准时,布鲁斯特连长在与我的通话中,讲述了一段非常奇怪的话语:连长坚信,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神奇的声音,那个声音像是一位他从未见过的女性,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想要听从那个声音的指示与命令。 声音告诉了他一个方向,一个能够通向异形母舰的引擎中心的方向,只要他能够摧毁异形放置在那里的多重赤道式热熔驱动器,就可以赢得这场战斗。 我其实并不相信这个奇怪的事情,但是布鲁斯特连长的态度异常坚决,而且战事的走向的确糟糕到了极点:如果不抓住这微薄的希望的话,迎接我们的只会是全军覆灭的命令。 所以,我服从了。 布鲁斯特连长带领着最后一百名跳帮战士,向那个声音所指引的方向发动了最后一次冲锋,大约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后,他用他的最后一丝气息,向我指明了方位。 我们再一次动用了第二舰队赠与的装置,趁着异形母舰失去了虚空盾保护的短暂空隙,所有还能开火的帝国战舰,向着那个付出了五百名阿斯塔特战士的方位,倾泻出了自己最后的火力与弹药。 …… …… 成功了。 异形的母舰就像是一颗被吹炸了的,血淋淋的野兽心脏一般,在一瞬间便四分五裂,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爆炸与烈焰便彻底地杀死了这个亵渎的太空窝点,也成为了布鲁斯特连长、第二军团的五百名战斗兄弟、以及无数的凡人勇士的不朽丰碑。 那些散落在外的克鲁特异形发出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尖啸,它们疯狂地想要冲回自己的母舰,又或者干脆的向着离它们最近的帝国战舰发动了自杀性的进攻:但是这一次,它们才是劣势的一方。 在各个舰船中把最后的克鲁特异形屠杀殆尽又花费了我们十几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在此期间,我还派人登上了那些飘散的异形母舰废墟,尽可能的收集战斗兄弟们的遗骸,以及一些能够被我们所用的物资和补给。 我们没有找到布鲁斯特连长的任何遗物,愿他能够享受一份永久的安宁。 但是,我们却收拢了不少沾满鲜血的人类食品,那些显然是克鲁特异形的战利品。 而在一处废墟上,我们发现了一副非常漫长与古老的壁画:根据这幅壁画的描述,这支克鲁特族群有着至少四十个千年的力量:也许更为漫长,它是整个克鲁特种族中很多重要事件的唯一记述者,而在刚刚的那场爆炸之中,我们杀死了这个族群的三十多万生命中的绝大多数,那些剩下的,也在被我们与凡人们一一屠戮。 但是这毫无意义,我不在乎这些异形有传承了多久的文化:无论如何,在今天,我们亲自掐断了这些传承,这个族群的每一个成员都被愤怒的凡人所屠杀,它们最终一个都没有剩下,尽数飘荡在这无名的虚空坟墓之中。 四十个千年,或者更久,在这个宇宙中,也不过如此。 —————— 在打扫完战场后,我们与这支殖民舰队进行了一次洽谈:这支舰队的规模很大,它是由数支来自不同星区的中小型殖民舰队所混合组成的,最初的目的是在达摩克里斯星区的西侧进行一系列殖民活动。 在经历了一系列变故与战争之后,该舰队依旧搭载着数以千万计的乘客,而由于这支舰队的舰队总司令、副司令与绝大多数高级军官已经在与克鲁特人的战斗中前仆后继,相继牺牲,他们的管理一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我们花费了数个泰拉标准日才压制了所有的混乱与暴动,再一次地搭建起了一套管理体系:感谢极限战士,我们真的在五百世界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在横渡达摩克里斯星区无望之后,他们最终决定与我们一起向东探索,寻找新的宜居世界。 一切都很顺利,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在与异形的战斗中损失了太多的物资,而第102舰队所携带的物资对于数千万的殖民者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我们只能暂时把配给制度推广至整个舰队。 终于,在遭遇了那场亚空间风暴之后的,大约第六十个泰拉标准日,我们再一次出发,由于舰队规模扩大了数倍,而且亚空间也再一次地陷入了动荡不安之中,导致第102舰队进展非常缓慢。 在接下来的大约四十个泰拉标准日中,我们仅仅找到了三颗勉强达到宜居水平的贫瘠世界,而上面的食粮也只是杯水车薪,在风暴之后的第一百个泰拉标准日,配给制度再一次进行了升级,这在很多舰船上造成了骚乱,一些严重的腐败问题开始浮现。 第120个泰拉标准日,依旧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源。 第147个泰拉标准日,【风信子号】运输船上发生了一起异常严重的骚乱事故,将这艘舰船彻底地损坏了,舰船上的管理层在我们进行支援之前便被屠杀殆尽,我们只能摧毁这艘被叛乱者所控制的危险舰船,作为威慑。 此事件之后,我们吸取了这个教训,将所有的战斗兄弟分布在了舰队的几个重要枢纽,以保证必要时刻的支援与联络。 第162个泰拉标准日,【惊恐号】与【幽冥号】在一个荒凉世界进行物资补给的时候,因为设备老化而一同坠落,也是在这一天,每天因饥饿而死亡的人数达到了七千人。 第189个泰拉标准日,因为亚空间风暴的阻隔,整支舰队被困在一个绝对荒凉的星系中,物资配给制度再一次改动,只有一线工作者能够得到足够的补给,我们第一次尝试直接对物资分配过程进行监督与管理。 第192个泰拉标准日,饥饿达到了一个巅峰,有超过两万人在这一天饿死,大规模的不满活动在很多舰船上蔓延,我们当众处死了一批在过去三个泰拉标准日中被我们查找出来的贪污者,并且开放了一部分配给,效果非常明显。 隔日,亚空间风暴终于平息了下去,舰队得以再一次进行亚空间跃迁与移动。 第212个泰拉标准日,我们在途径一个巨型气态世界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某种无法进行虚空航行的异形,它们的外表非常类似于【胡蜂】,拥有着一个位居于大气层的,统一的军事国度,并且无法进行任何交流。 在一场内部会议之后,我率领四百名战士与数十万的凡人志愿者进行了一次登陆作战,获取了大量的补给物资,并且给予了这些异形极大的杀伤:它们的食物和它们本身一样,干涩难咽,而且某些部分还具有毒性,但是这批物资的抵达还是对各个舰船的民心有着异常明显的安抚效果。 第223个泰拉标准日,在一次亚空间跃迁中,舰队中的大型武装殖民船【秋菊号】因为引擎的突然故障,没能跟上大部队,消失在了亚空间之中,一同失联的还有那艘舰船上的二十五名战斗兄弟。 第225个泰拉标准日,物资再一次变得稀少,严苛的分配制度已经导致了越来越多的不满,但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已经从各个舰队中挑选出来的足够忠诚于帝国的战士,所有的凡人武器集中在了他们手里,并且有战斗兄弟进行引导与监督。 第230个泰拉标准日,一艘来自于风暴星域的武装运输船【尤尔腾号】发生骚乱,舰长欧根迅速将其压制,表现出了极其优秀的能力与忠诚,在商议后,我们决定把欧根晋升为凡人管理层。 第242个泰拉标准日,超过七成的移民舰船全部发生了骚乱与抗议活动。 第245个泰拉标准日,除了被战斗兄弟们直接控制的舰船,所有的移民舰船上的秩序都已经濒临于崩溃。 第247个泰拉标准日,物资已经完全枯竭,绝大多数的循环装置已经报废到了机械神甫表示不可能修理的地步。 第248个泰拉标准日…… 第249…… 第…… …… …… …… 第252个泰拉标准日。 陆地! 世界! 一个宜居世界! —————— 王座在上啊。 在这场漫长行军的第252个泰拉标准日,我们终于找到了一颗足够巨大的宜居世界。 这真是一个不幸中的万幸:由于克鲁特一战的损伤,我们在其后两百天的前进距离,甚至赶不上我们在战前的五十多天探索,但是所幸,我们终于找到了一片陆地。 这是一个宜居世界,一个巨大且辽阔的宜居世界,在虚空中可以清晰地观察到那上面流动的水资源与大片的植被:它们所象征的东西正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 根据随军机械神甫的观察与推断结果,这个世界上应该拥有着较低的重力,以及大片的草原和沙漠地区,而它的自然环境也足以支持大型生物与大规模生物群落的出现和繁衍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由凡人民兵所组成的先遣队伍便对这个世界进行了登陆与探索:得益于这个及时的发现,舰队中的不满情绪已经转变为了彻底的狂欢,我们甚至观察到了一些舰船上出现了对于帝皇的自发崇拜现象。 大约两个泰拉标准时后,先遣部队就发回了信息:这个世界的确适合殖民与居住,虽然总体来说比较炎热与荒僻,但是却存在着相当数量的野生动物。 又过了一个泰拉标准时,第一批移民开始准备登陆。 当晚,五十个简陋却坚固的据点就在河谷与山坡上建立了,我命令所有的移民队伍保持一个相对靠拢的状态,以保证在发生危险的时候,能够互相支援。 而就在我发出这个命令的几乎同时,第一个伤亡出现了。 被派遣去山区进行探索与侦查的凡人民兵队在对一群有蹄类四足生物进行狩猎的时候,意外的遇到了一群同样在狩猎的本土生物:也许是被枪声惊扰,又也许是那些异形杂碎天生的敌意,行走在最前面的民兵遭到了它们的攻击,没有足够防护的头部被一块石块精准地命中了,在被送到后方据点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半个小时后,驻守在该据点的战斗兄弟带着五百名全副武装的民兵,寻找到了该生物的巢穴,他们杀死了超过一百只该类生物,并且全部运回了据点。 第253个泰拉标准日,在我刚刚踏上了这个【曙光星】的地表的时候,我就见到了这种独特的本土生物的尸体。 它们的容貌、体态与外在的身体器官与人类有着很多令人不安的相似的地方,皮肤是蓝色的,有着发育成熟,看起来分工明确的手指和类似于有蹄类一样的脚,不过它们没有鼻子,只有一个很奇怪的竖状的凿孔。 它们的身躯很瘦弱,也许是这个世界的低重力的影响,而随军的机械神甫在检查了这类生物的尸体与栖息地之后,他们中的大多数鄙夷地表示,这不过是一群甚至不会生火的野兽,只有几个对生物学有着研究的瑞扎学者对这些本土物种有着几丝兴趣,根据他们的观察与推断,这些生物拥有着在未来的一万年里发展出文明的稀薄可能性。 但这并不妨碍它们现在的落后与野蛮:它们不会使用火焰,不会最粗糙的打磨,它们中的大多数个体甚至没有完成直立行走,如果以人类的标准来说,它们大概是处于【猿】多过【人】的阶段。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个物种在这个世界上却是占据着极其优势的地位,我们甚至找不到它们的天敌或者其他的大型食肉动物,而这种类人的本土生物却是有着极其惊人的数量。 当然,这些我都不在意,我现在最注重的就是对舰队进行休整与重组,然后找到重回帝国的方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欧根少将作为凡人民兵部队的代表,和我们亲手提拔的那几个凡人领导者一起觐见了我,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 鉴于舰队中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而且开拓领地和殖民活动都需要大量的粮食与营养,所以这些的凡人领导者认为,可以对这些蓝色皮肤的生物,进行有组织的狩猎与灭绝。 反正,这里已经是属于帝国的领土了,这些异形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性。 当然,即使他们不说,我的战斗兄弟们也已经告诉我了,就在昨天晚上,每个据点都升起了袅袅炊烟,也许已经有数百个像这样的蓝皮生物进了凡人们的肚子,而对于它们庞大的种族数量来说,这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短时间内,这些蓝色皮肤的类人生物,的确可以大大缓解舰队的食物压力:那么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呢? 随着我的点头,凡人们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作为一种表现亲近的手段,我接过了那个被烤的很酥脆的,蓝皮生物的嫩肉。 嗯…… 钛好吃了。 (本章完) 第187章 庄森的礼物……呢? 【北极星号】是一头破旧且老迈的庞然大物,它的生命与历史甚至比这场大远征本身都要古老。 它是火星与人类帝国刚刚开始磨合时的赠礼与产物,是充斥着无数实验性技术与凶猛手段的,极度不稳定的老迈巨龙,它是如此的古老与饱经风霜,甚至就连当初监督铸造它的火星重臣,都早已在一次凶险的外出探险中,魂归了欧姆尼赛亚的脚边。 但是,当它长达二十五公里的巍峨体型横亘在灰黯色的群星之间的时候,哪怕是最狂妄的对手,也不会轻视这头看似沉睡的老兽那已经滴血了一百多年的狰狞爪牙,也不会贸然向这装载着数千名泰拉老兵的虚空堡垒发起致命的宣言。 这头建造时间仅晚于【不屈真理号】的帝国巨兽已经太久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维护了,但这并不妨碍它依旧能够单枪匹马地撕碎一支大型舰队,或者将一个春秋鼎盛的统一星系化作焦土:当它深陷于遗忘与分裂的漩涡中的时候,它就可以做到这些事情。 而现在,而当它命中注定的唯一的主人,终于君临到了那浅灰色的甲板与走廊上,终于将她的馈赠化作了一个崭新的名字,初步团结起了这个四分五裂的军团的时候。 当那令整个第二军团甘愿俯首系颈、并亲手掐死一切纷争和思维的冰之女王,终于能够在那反衬着太阳与陨星的银色光弧的古老舰桥上,缓缓检阅着她最优秀的麾下子嗣的时候。 这艘寄托着在人类的航海与旅程中,最古老的指路明灯之名号的强大战争引擎,终于在长达一百多年的等待之后,迎来了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一个无上的意志,一颗坚定的核心,一位威严的君王。 无论是军团,还是战舰,他们曾经的是非成败、荣辱兴衰,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在如此漫长的等待与磨炼之后,他们终于获得了最重要的奖赏:一位行走于他们之中的人间半神,一颗足以指明、引领与托付所有的未来,率领他们再一次冲向星海的,独一无二的星辰。 无论是曾经的累累伤痕,还是过往的四分五裂,此刻都已经在光辉的未来面前,化作了令人哂笑的灰白回忆,军团已经再一次地团结在了一起,这一次,他们将永不分离,并且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如此狂妄、自信、雄心勃勃的想法,看似很难产生在一群各具心思,勉强聚齐的战士的心中,但是在此时此刻,每一名强大与严肃的破晓者,都是发自内心地如此坚信着: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那强大且慈爱的基因之母,正在他们面前缓缓走过。 在她那无声的、从容的、宛如璀璨月光的雍容与强大面前;在她那微笑的、慈爱的、蕴含着基因之母最为和睦与容忍的面容之前,任何对于未来的渴望,任何对于星辰的远眺,都会不由自主地沉迷在那青蓝色瞳孔下的一抹微笑,所带来的无尽信念与激励之中。 那站在他们面前的,那对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微笑的,是拂晓的女王,是摩根,是军团与基因的馈赠者,是他们的母亲。 她是威严的战争女神,她是飒爽的星河猎手,她是微笑的万能魔女,她是沉思的影中君王,她是英明的万邦魁首…… 她是伟大的军团之主。 在每一名第二军团新生的破晓者的眼中,他们的基因之母似乎都是完全不同的模样,伴随着这些战士彼此之间的差别和思想,他们看到了不同的帝皇女儿:这些形象无一例外的,都是他们眼中最值得追随与信任的存在。 但是有一点,却是在无声无息之中,成为了整个破晓者军团的共识与坚信。 所有的苦难已不再值得去回忆与战栗,所有的担忧已如同烈日之下的脆弱薄冰一般瓦解,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会是所有的军团中数一数二的幸运儿。 对于这些拥有着超人感官与血脉本能的破晓者们来说,仅仅是一段简短的话语,与须臾之间的一系列举动,就足以让他们确定自己的处境与幸运: 他们拥有着一位基因原体。 一位真正的母亲。 一位聪慧的赫卡忒。 一位强力的拂晓女士。 一位伟大的……涅槃之王。 —————— 在帝皇与五位沉默的基因原体的注视下,摩根与她的子嗣,在这个无名世界上的重逢,既庄重,又简单,并没有什么花俏与繁琐的步骤和程序,在整个第二军团向他们的基因之母屈膝效忠,并且获得了新的名字与未来之后,一切就已经在事实上结束了。 告一段落之后,莫塔里安当即向自己的父亲辞行,死亡守卫之主的舰队以最快速度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与等待着他的军团主力进行汇合,赶往下一场战争。 而第十八军团的火龙之主则是第二个离开的,在向摩根一次次地确认,自己没有能够帮上忙的地方之后,伏尔甘从他的宝库中,挑选了一件能够随意调节大小的无袖半身甲,作为与他的姐妹在这段短暂却坚定的战役中,同甘共苦的情谊和纪念,也是对摩根在冉丹战争中英勇作战,保护了无数帝国战士的谢礼。 夜曲星之主对于这件在他眼中过于简陋的礼物感到了发自内心的不安与愧疚,他的大手紧紧的握住自己脆弱的血亲,做出了一个无比庄严的保证:当摩根造访火蜥蜴军团的时候,他一定会拿出一件真正的礼物。 芬里斯的狼王几乎与火龙之主同时离开了,他嬉笑着,赠与了自己的姐妹一箱最为纯正的芬里斯佳酿,作为并肩作战的情谊和这场重逢的赠礼,太空野狼的君王没有说更多的话,他的狂野面容上依旧布满了真正的疤痕,还有在与帝皇当低声交谈后,新增添的几缕严肃的目光。 黎曼鲁斯拍着他的血亲那过于脆弱的肩膀,大摇大摆的保证他的诺言依旧有效:在狼牙堡中,摩根拥有着自己的尊贵席位,在芬里斯人的肉库与酒窖中,也随时都会储存着足够的食粮与佳酿,用来迎接一场以摩根为名的欢迎盛宴,灵能绝不会成为第二军团之主在冰雪世界受到冷遇的原因,因为它已经用自己的行动,打破了太空野狼那天然的不信任与警惕,获得了足以作为客人的权力。 而等到三位原体都离开后,牧狼神才刚刚结束了他与人类之主那有些漫长的谈话,荷鲁斯那英俊的面容因为父子亲情的重温而显露除了鲜亮的微笑,让他就仿佛是一尊生来就应获得所有快乐的,最为纯洁的狂欢之神。 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以最为真挚的态度,与自己的姐妹一起分享着子嗣重逢的喜悦,他妙语连珠地暗示了几个能够与阿斯塔特战士拉近距离的好办法,其中的一些甚至是摩根都从未想过的。 在话语的最后,牧狼神甚至有一些伤感:帝皇亲自给予了他一些任务,这让他和决定回到大漩涡南部家乡的摩根注定无法顺路,不过荷鲁斯依旧信誓旦旦,他保证一份数量不菲的补给物资已经作为他对血亲的赠礼,马上就会送进第二军团的运输船中,而一队精锐的影月苍狼也会作为牧狼神的使节,在接下来的几个泰拉标准年中,与第二军团并肩作战。 荷鲁斯的身影在一连串的交谈与祝福中,缓缓消失了,而一同消失的还有沉默的人类之主:在谁都无法靠近的地方,帝皇与他的女儿诉说了最后几句话,那是足以让摩根沉思无数个日夜的话语。 而直到【皇者幻梦号】都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中,直到新生的破晓者们,在他们的基因之母的第二个命令之下,开始依次返回自己的战舰上的时候,那道在沉默与灰烬中伫立太久的声音,才僵硬着自己的面容,来到了摩根身边。 庄森的沉默,是有着很多原因的,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莫过于:当伏尔甘的半身甲、黎曼鲁斯的烈酒与荷鲁斯的信誓旦旦在他的面前轮流浮现的时候,第一军团的冠军剑士才想起来了某些似乎很重要的问题。 也许……他该提前准备一份送与摩根的礼物? ……礼物。 这个几乎从未使用过的词语在骑士之王的口中回转着,在他轻声念叨着这个无用词语的时候,他的口齿生涩地吓人。 他从未想过他会为了这个词语而思考与担忧。 但现实就是:此时此刻,他的确在这么做,在这么思考。 庄森的思考是漫长的,是艰辛的,是具有开拓性的,是足以记录进他的个人传记的。 但也是没什么用的。 因为他什么都没思考出来。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就这样伫立在了隐秘的角落,直到伫立在他和摩根之间的最后一个人物也缓缓离开了,直到那双青蓝色的瞳孔开始直视那碧绿色的双瞳。 ……罢了。 摩根…… 应该知道她自己想要什么。 毕竟,她一直都是那么的让人省心。 如此想着,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迈开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自己的血亲身边,他们无声的并排站立着,在他们视野中,只有荒凉的丘陵,与满天的群星。 —————— 庄森来到了摩根身边,就那样伫立着,沉默不语。 而在他的一旁,第二军团之主正坐在装满了芬里斯佳酿的铁箱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那件火龙之主所赠与的半身甲,一点点地调整着它的大小。 两位基因原体就这样保持着各自的沉默,在他们的视线边缘,还留在地表上的第二军团高层们,正在与一旁的第一军团骑士长们安静地对视着,他们赫然发现,彼此的阵列中,有不少可以追溯到泰拉统一战争的老熟人。 两排对视的泰拉老兵们就这样用着眼神做隐晦的问好,但他们的动作终究没有逃脱基因原体的敏锐双瞳,看着那些得到了破晓者之名的新生战士,庄森的思想缓慢且艰难地移到了第二军团的身上。 “你有什么打算么?” 许久之后,飞速运转的思维终于吐出了第一句话。 而在这句开场白甚至没有落地的那一刻,摩根平淡且清晰的回答就已经来到了庄森的耳边:就仿佛她早已推测出了狮王的问题,一早便想好了答案。 这并不困难:难道你还指望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会在一场对话之中,先来几句花俏、有趣且恰到好处的寒暄么? 那是不可能的。 摩根很确定这一点。 因为在过去的十年里,这一直是她的工作。 不过……十年了啊。 摩根的无声感慨伴随着她的精简话语,一起在只有两位基因原体才能真正听到的空气中,迅速的回荡,又消失。 【我会暂时调整一下我的军团和子嗣,让他们保持与维系一个自我管理体系,不断地进行彼此之间的磕绊和磨合,直到我选出了哪些人是可用之才,然后再进行真正的军团重组与建设。】 【军团的破碎的确是件令人伤感的坏事,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我所面对的改革阻力也是非常渺小与微弱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率领他们离开银河北部,前往我的家园世界阿瓦隆,那个世界在大漩涡东南区域,紧邻着达摩克里斯星区与极限战士的五百世界。】 【我会在那里打下一片立足之地,保证我的军团能够进行真正的补员与扩充,并且在此期间完成对军团的重组,在十个泰拉标准年之内,我会完成这一切,让我的破晓者能够重返这场大远征。】 【最多十年之后,我会率领一支全新的军团,重新返回到大远征的阵列之中,让我能够再一次地为了帝国为战,让我能够再一次探索未知的群星,让我能够……】 【及时回应你的召唤。】 她笑着,伴随着她的笑声的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足以在卡利班之王的盔甲上,留下又一道货真价实的疤痕。 庄森的嘴唇蠕动着,他似乎想要针对这句有些突然的话语来说些什么,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回荡在空气中的,只有第二军团之主那轻松的笑声。 【你以为我无法推测,嗯?】 【庄森,我的兄弟,我可以与你并肩对抗冉丹十几年了,我可曾主动缺席过任何一场战争?或者逃避过任何一场生死危机】 面对这句疑问,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也只是无话可说,庄森不得不承认:再对抗冉丹的鏖战中,摩根和他一样,是最为辛劳与坚韧的战士,【饮魂者】所经历过的喋血鏖战,远远多于考斯韦恩、阿拉乔斯、或者任何一个檀香修会的暗黑天使老兵。 这也是第一军团上上下下对于摩根展露出如此尊重的最重要的原因,每一名经历了冉丹战争的暗黑天使都发自内心地铭记着摩根在战争中的贡献,因此,他们对于她的力量与话语充满了敬意。 摩根的话语伴随着她的轻松笑声,接踵而至,她终于调整好了那件半身甲,看起来,她为此而感到了高兴。 【冉丹仍未消失,庄森,它们的母星依旧存在,以及拥有着再次崛起的微末可能性。】 【我了解你,庄森,你是不会让任何人夺取这个任务的,你一定会亲眼看着冉丹的毁灭,而即使是你的暗黑天使,在必要的休整与追查之后,也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才能找到冉丹的巢穴,进行一场彻底的灭绝战争。】 她说着,笑着,在她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卡利班之王无法拒绝的话语。 【带上我,庄森。】 【当你决定开启这场终结战争的时候,召唤我的军团,召唤我的力量,无论我在何处,无论我面对着什么,我一定会回应你。】 【摩根,一定会回应庄森。】 狮王的眉头跳了跳,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遏制住了某些话语冲破嘴唇的渴望。 而在他的面前,摩根的笑容已经成为了某种理所应当的诉说。 【不要认为这是一项恳求,我的兄弟,这是我的权力。】 【摩根同样是这场冉丹战争的一部分,我有权力与资格,见证冉丹的毁灭,见证我的力量与我的勇气所需要的唯一回报:一个可怕对手的灰飞烟灭。】 【这是我作为战士的权力,是我对这场战争所会索取的唯一一项报酬。】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暗黑天使会说的一样。 庄森如此想着,他竟为了自己如此的想法感到了喜悦。 想到这里,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异常严肃地点着头:当庄森做出什么许诺的时候,他从不屑于用苍白的言语去表达。 而伴随着庄森的点头,摩根满意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的瞳孔扫过了那些破晓者们,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眸中有了一丝忧虑。 这忧虑是如此的明显。 明显到就连庄森,都能准确的将其【抓住】。 “你在担忧?” 【……】 摩根撇着嘴,似乎不是很想承认这一点,但是在卡利班之王坚持的目光下,她才缓缓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用着一种只有庄森才听到过的低落语气。 【算是吧。】 “因为你的军团?” 【……】 沉默被当做了肯定,而肯定则让庄森感到了高兴。 终于,在摩根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之前,他找到了自己需要赠送的礼物了。 在狮王的面容上,笑容已经有些明显了,而瞥到了这一点的摩根才在自己那忧虑的面孔下轻轻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再暗示什么了。 终于,当庄森再一次经历了一番波折的思考之后,他终于吐出了摩根想要听到的话语:自从摩根知道要与自己的军团重逢之后,她就一直在等这句话。 “你是一个聪明人,摩根。” “我相信你了解我的军团所具有的……表面力量,也知道如何选择对你的军团是最好的。” “那么,在不涉及到那些东西的情况下,我的血亲。” “我为你准备了礼物。” “去吧,去看看你的军团,你的战士,你的开拓计划,都需要一些什么东西。” “暗黑天使的每一座仓库都会为了你而打开,我向你保证,你不需要谈判与协商。” “你只需要提出需求,剩下的,交给我。” 然后交给考斯和卢瑟。 在心中,庄森默默地补充到。 (本章完) 第188章 胜利女神摩根 在骑士巴亚尔的眼里,他的基因之母并非凡人,而是一位行走于凡世的戎装神祇。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来自欧罗巴大陆古老血脉的和蔼骑士就想到了那些家族书藏中的远古神话:那些行走于俗世之间的山巅之民,那些在雄鹰与雷电的簇拥下,君临于每一场血战与决斗的英武女神,她们强大、聪慧、拥有着丝毫不逊于她们那些鲁莽暴躁的血亲兄弟的力量与信念。 雅典娜、密涅瓦、杜尔迦、瓦尔基里、塞赫麦特…… 象征着战争、杀戮与胜利荣光的遥远尊名在巴亚尔的心中传唱不休,只因为在他第一眼看到他的基因之母的时候,他便已经看到了这些远古神话中的神之血脉走出了泛黄的画卷与石像,活灵活现地伫立在了他的面前,成为了他命中注定要誓死追随的效忠对象。 是的,只需要一眼,他就可以向着任何庄严的存在宣誓:他的基因之母,绝非凡人。 她不是战无不胜的统帅,她不是权倾天下的君王,她不是具有着非凡力量的炼金者和发明者,能够点亮那不计其数的月下奇迹。 她不是这些尘嚣中的伟大。 因为…… 她远胜于此。 她比这些凡俗中的伟大,要高尚与尊贵太多,那是无法用人类的任何语言与描述来形容的差距,就宛如那从群山之巅上稍稍露面的太阳,在惬意地俯视着土地上茫然无知的世间百态。 这并非是虚言,巴亚尔可以用自己的全部经历与荣耀:那身为第一批第二军团战士的荣耀,那在人类之主麾下浴血奋战、统一泰拉的几十年,那在大远征中亲手砍下的数以万计的异形骸骨,那从全部的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的数百名冠军勇士和老牌连长手中所夺取的所有真剑决斗胜利,来庄严宣誓。 他的原体,他的基因之母,是这缥缈银河中最为伟大的存在,是超脱了现实宇宙,在意志与精神的海洋中遨游的人间半神。 也许,只有人类之主那无垠的光芒,才能稍稍遮掩她的存在,才能让她的神圣气息黯然失色。 巴亚尔确信着这一点,他越是用恭敬的目光去看待着他的基因之母,他便越是对这样的想法感到深信不疑:军团的磨炼与苦难是如此的值得,因为他们获得的奖励是一位如此伟大的帝皇子嗣。 在巴亚尔,在马歇尔,在迪尔姆德,在曾经划分为第一舰队的这些最严肃的战士的眼中,他们的基因之母是完美无缺的模样,是符合一切荣耀与英武的戎装女神。 摩根:她伫立在那里,伫立在了【北极星号】那宽阔且古老的停机坪上,在一种从容不迫的傲慢中慢慢踱步,检阅着在她面前排成了一列的破晓者们。 在她面前的数百人:他们无一例外不是军团中功勋卓著的传奇与英雄,是足以在那些年轻战士中掀起崇拜热潮的荣耀缔造者,但是现在,他们和一群刚刚完成了改造的新血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激动与喜悦、忧虑与颤抖,同样在他们那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浮现着。 而在他们面前,他们伟大的基因之母距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每个战士都能清晰地看到第二军团之主的模样,都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象征着武力与权威的熠熠色彩。 她伫立在他们面前,宛如一尊走出画卷的胜利女神:她比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要高大一些,却又不是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巨人,当她看着他们的时候,那双灰蓝色的瞳孔里,毫无疑问地蕴含着寰宇之中的一切许诺、智慧与英武。 原体的神态庄严,鹅蛋般的脸庞上有着挺直的希腊鼻,嘴唇单薄紧抿,在象牙色的皮肤上,是挽起发髻的璀璨银发,她没有披挂盔甲与盾牌,却头顶着一顶盔冠,手持着装点了夜鸮与蛇的长枪,无声诉说着战争的法则。 这就是摩根在这些老牌骑士们眼中的模样,这就是第一舰队中的战士们眼中的基因之母:一位慈悲与英武并存的神祇,一位高举着旗帜的圣女,一位可以为他们指引方向与未来,在最艰苦的战争中奏响凯歌的胜利象征。 毫无疑问,对于这些最纯粹的战士来说,这就是他们心中与梦想中那最完美的基因原体。 而在他们眼中,摩根就是这幅模样,自从他们在那颗无名星球上第一次看到他们的基因原体,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从他们的重逢,直到现在,她伫立在荣光女王的腹中,慢慢检阅着自己那些过于激动的子嗣。 但对此,她似乎并不高兴,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她以最为和蔼与威严的态度,在每一名战士的面前踱步而过,她的步伐与轨迹都是精心计算的,以确保每一名被检阅的战士都能在她经过的时候,骄傲地向前一步,大声汇报出自己的姓名与编号,职位与连队。 她颔首,倾听着,一个一个地端详自己的子嗣,给予着回应与答复,就这样重复数百遍,没有丝毫的不满,表现出了作为一名基因原体来说,空前的耐心与慈悲。 但只有最敏感的战士:比如说时刻跟随在原体身后的马歇尔和巴亚尔,能够从摩根那互相之间轻轻敲打的手指中,看出她其实并不满意这次活动。 这不禁让他们已经征战了一个多世纪的心脏感到了久违的惊愕与恐慌。 但所幸,他们的基因之母以无可挑剔的温和姿态,一路坚持到了听完最后一名战士那饱含热情的自我介绍,才缓缓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轻声下达了解散与各回岗位的命令。 只留下有些惴惴不安的两位骑士,依旧时刻跟在他们的基因原体身后,一路走进了【北极星号】的内部回廊之中。 —————— 比起那大名鼎鼎的【帝皇之傲号】与【红泪号】,第二军团的古老旗舰就仿佛是一座延续了千年的古堡一般:威严、肃穆、充斥着荣耀与岁月的气息,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它又无疑是一座单调且缺乏美学艺术的粗糙战争机器。 宽阔且漫长的回廊是用一种万年不变的冷色调来涂装的,它的颜色无限趋近于那些用来搭建堡垒与城墙的石块,也许只有最纯粹的骑士与士官才会喜欢这绵延数千米的冷硬色彩。 而那些用于作为支撑与唯一装饰品的立柱,则是拥有着与墙壁一模一样的皮肤,甚至让人无法立刻分清。 在这些本就顽固无比的事物下面,则是更为冰冷的现实:地板是纯粹的坚硬钢铁与石块,只有在最边缘的角落,才有着一些诸如帝国天鹰的粗糙装饰,展示着实用主义哲学那无情的美感。 而在这座没有丝毫的休憩与荣光,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都感到由衷的呼吸困难的回廊中,却也蕴含着一些奇妙的珍宝:当摩根在两位不安子嗣的目光中,慢慢走到了走廊中间处的时候,她微笑着,与那些有幸在此时驻守于此的破晓者们照着招呼,而除此之外,她的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些在墙壁上突兀出现的【珍宝】。 浮雕、绘画、文字…… 一切人类能够想象到的艺术方式与手段,就仿佛从乌云身后一跃而出的俏皮太阳一般,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从那光秃秃的墙壁上骤然现身,那第一幅作品被安放在了走廊的中间段,描绘着几十年前,瑞里斯战役的艰辛与胜利:在那场战役中,帝皇亲自保护着他被击伤的孩子荷鲁斯,坚持到了包括第二军团在内的强军来援。 一幅最精美的浮雕清晰讲述了这一切,将第二军团在帝皇与荷鲁斯身边的英勇作战活灵活现地表现在了摩根的眼前,而在接下来的一幅作品中,时间仿佛又往前调换了一些,来到了海王星…… 就这样,以一个让时间缓缓倒退的方式,军团的古老历史在基因原体的眼前一一闪过,从大远征到太阳系,从火星到泰拉,无数的战斗与牺牲在军团之主的瞳孔中缓缓流过,就像是让摩根在岁月的长河中逆流而上,探索着那些她永远不可能亲历的遗憾与荣光。 这一次,没有戛然而止,令人眼花缭乱的雕像与画像一路延伸到了走廊的另一头,一路延伸到了泰拉统一战争的撒马尔罕围城战:那是第二军团的首次登场,他们作为暗黑天使那生涩的盟友与学生,第一次以帝皇之名,征战沙场,而在那些最为英勇的战士中,赫然有着马歇尔与巴亚尔的面容。 看到这里,摩根也早已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在这艘战舰刚刚成为第二军团旗舰的时候,第一幅浮雕便在走廊的一头出现了,在那个时候,这些艺术品是在一种雄心万丈中诞生的:每一个战士都发自内心的相信,他们用来记录与追忆过往胜利的雕像与画卷,会从走廊的这一头,一路延伸到那一头。 但是天不遂人愿:在这幅宏达的漫长史诗仅仅延伸到了走廊的一小部分的时候,纷争与歧途就撕碎了军团,再也没有一起并肩作战的伟大战役了,更多的讲述与记录也随之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就算是摩根,也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诉说对这一切的感慨,她只是维系着那种古井无波的面容,在两名守卫那激动的行礼中,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扉,走进了这艘战舰真正的核心区域。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空前巨大的大殿: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恢宏的环形大剧场,数以千计的座椅顺着地势由高到低,一路延伸到了中心的演讲台上,除了所在位置的不同,这些座椅在彼此之间没有丝毫的差距,只不过,那些更靠前的明显有着活动过的痕迹,而那些更边缘的,显然很久都没有被人使用过了。 两名骑士依旧紧紧地跟在他们的女王身后,浑身上下萦绕着一种淡淡的不安:巴亚尔在这一点上比较明显,至于马歇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畏惧。 第二军团之主并没有心思和自己的两名子嗣玩哑谜,她随意地挑选了一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抬起头来,一边欣赏着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的会议大殿,一边等待着她的子嗣伫立到她的面前。 “大人。” 最先开口的马歇尔,他苍老的面容和雪白的发丝,与一旁英俊潇洒的巴亚尔形成了一个异常鲜明的对比:很难想象,作为阿斯塔特战士,他们是同龄的,甚至巴亚尔才是资历比较老的那一个。 摩根没有立刻回话,她随意地挥了挥手,在自己的面前变出了两个座椅,然后,她以一种无声却坚定的态度,让两名子嗣坐在了座椅之上,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沉默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孩子,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看起来很可怕么?】 【你们总是如此严肃。】 马歇尔依旧在那里板着自己的面容:就仿佛他只会这一个表情一般,而英俊的巴亚尔因为基因之母的话语而动摇了,他有些不安在椅子上换着姿势,张了张嘴,准备着一些尊敬的话语。 但在此之前,摩根已经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安静。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是你们的母亲,我了解伱们。】 她笑着,笑容有些微小的使坏心思:但在两名子嗣那扭转了现实的视野中,那是雍容的女神所露出的和蔼笑靥。 【如果你们想问的是,我对那次检阅的看法,那我能够给你们一个准确的回答:我并不喜欢,虽然我能够理解。】 她花了大约一秒钟的时间,来细细的观赏两名子嗣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晦暗与失落,然后,她才悠悠然转变了话锋。 【不过,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意与良苦,我也很满意,能用这种方式来认识与记住我最优秀的那些孩子们,赖与他们有一个真正的第一印象。】 【在此,我感谢你们。】 【马歇尔,巴亚尔。】 【我向你们致以谢意。】 —————— 真是不妙。 摩根在心里叹气。 她发现自己几乎快要喜欢上这种感觉了:这种看着她的子嗣们伴随着她的话语,伴随着她语气中最微弱的转变,而在他们的胸膛里升起烈日、卷起风暴、不间断的骤然变换的感觉,可真让人着迷。 哪怕是与她的那些血亲进行互动,也无法让她感觉到这种颇为有趣的心态:就仿佛,细细的捉弄她的子嗣们的内心,能让她感觉到一种由衷的卑劣快乐。 她喜欢这样。 不过在内心深处,摩根也在暗暗的提醒自己,不要把玩这种心态把玩地太过严重:每一名破晓者都是她珍贵的私产,除非他们恶劣与顽劣到无药可救,否则,她没必要让自己横生损失。 摩根知道,她并不爱他们,她并不爱她的子嗣。 他们只是她的财富而已,是需要她小心呵护的一笔财富。 仅此而已。 —————— 【作为谢礼,让我告诉你们一些事情吧。】 她笑着,随意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就像是在把玩着一枚无形的硬币一般。 【你们也许见过我的其他血亲兄弟?哦,你们肯定见过。】 【那你们应该也知道,每一名帝皇子嗣,都是有着不同的爱好与性格的,我们并不是完全相同的模板产品,在我们的内心中,有着各自的倾向与认同。】 【而比起我的兄弟们,我是一位更实际的人物。】 【我并不怎么在乎他人的荣耀与夸奖,我的孩子们,虽然你们的真挚言语依旧会让我感到由衷的快乐,但是有些事情,更会让我感觉到喜悦与高兴。】 【那就是务实的态度,那就是真正的事实进展,那就是实事求是的作风与内在。】 【每一项完成的工作都是对我最好的赞美,每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方案都会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欣喜与满意,我非常清楚你们内心中对我的热爱与尊敬,而我也可以告诉你们,表达这种尊敬最好的办法与方式,就是一件又一件依次完成的任务与事件,就是一座肉眼可见的辉煌,在我们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拔地而起。】 【命运让我们相逢在这灰暗的子夜之中,也让你们感到了忧虑与担忧,担忧我会为了那些并不辉煌的过去而伤感。】 【但我不会,我的孩子。】 【如果我沦落到需要靠我的子嗣们的支持,才能找到自己在这片银河中的定位与所谓荣光凡话,那不是太可悲了么?】 【过去?落寞?失望?】 【不!】 【不要在意。】 【通通!不要在意。】 【对于过往的荣耀,对于你们坚守的传统,我并没有任何轻视的态度,我知道,能够在这些艰难岁月中留下的事情,一定是弥足珍贵的宝物,一定是值得我去学习与肯定的佳酿。】 【而对于那些过往,那些斑驳的回忆,那些已经荣光不在的不值得追溯的岁月,就让它们在这一刻消失吧,被遗忘吧,被你们和我的重逢所带来的微风,卷走吧。】 【那是失落的几十年。】 【但没关系,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让我们携手,创造崭新的记忆与未来,这就是我来到你们之中的最大意义。】 【在无边的黑暗里,我们将会在互相搀扶中前进,直到拂晓的光芒在天际线上显现。】 【我不知道,那希望之光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但在此之前,我会伫立在你们所有人的最前方,因为我是你们的母亲,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权力与义务,而我已缺席太久,久到我甚至不想进行任何无意义的谈话,让我们的亲情在并肩作战中一点点拾起与回忆吧,我的子嗣们。】 【现在,让我们开始我们的工作吧。】 —————— 【首先,我希望马歇尔你能够召集其他舰队的领头人,他们应该往这里赶来,我需要你把他们中真正的领袖带来,也就是每支舰队中的你和巴亚尔。】 【我会面见他们,然后,我会给予你和他们,一项任务,一项真正的任务。】 【这会是一个很漫长与艰辛的任务,马歇尔。】 【我们的舰队将会南下,将会横跨太阳星域与大漩涡,去往我降生的母星,以那里为中心,我会为军团建立起一座再次发展壮大所需要的地基和一切。】 【而在此期间,在我们前进与战斗的途中,我不会对我的军团有什么大的动作,我并不喜欢一边摸索一边建立,我会先对军团进行一次观察与评估。】 【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 在老骑士那无可挑剔的臣服之礼仪中,摩根的话语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我需要你重新组建起军团的议会,重新团结起来自于各个舰队的力量,再一次让军团的内部管理机构运转起来,在我进行观察与考核的这段时间里,我依旧会将军团托付给你,马歇尔。】 【你值得我的信任。】 【不要感到迷茫,马歇尔。】 【我说过,我不在乎那些曾经的过往与灰暗岁月,我也不在乎你曾经的失败规划:那没什么,没有人能永不出错,一次失败并不是让我否认你的能力,剥夺你的忠诚的理由。】 【让我再说一遍吧。】 【从我回归的那一刻开始,从我接受了我的孩子:你们的效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决定要承担起军团的一切:过去、传统、失落与辉煌,我会与你们一起承受与面对这一切,我会尽我所能,让接受军团的过往,也让你们来接受我所带来的新风。】 【从这一刻开始,从那一刻开始,你们每个人都不需要在为了所谓的过去而徒增伤感,所有人在我心中都是一张新的白纸,一个等待观察与疼爱的孩子,我会给予你们每个人足够的信任,足够的考验与足够的舞台,让你们能否展示出最好的一面。】 【既然你们已经选择了向我效忠,那我自然而然会奖励你们的一切努力,包容你们的一切过去。】 【毕竟,我是你们的母亲,你们的基因之母。】 【又有哪个母亲,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去付出与期待呢?】 (本章完) 第189章 暗黑天使之主,与她的冠军剑士 摩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仅就现在来说,比起那艘她还不是很熟悉,也没想好改成什么名字的【北极星号】,第一军团的旗舰反而更令她感到熟悉,甚至是感到某种莫名的安心。 毕竟,她在这艘一贯冷硬的战舰上,切切实实地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而且其中的大半时间,都是作为这艘战舰上的二号人物,事实上的军团总管。 况且,自从冉丹战争的某个时间段之后,那位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就愈发把精力集中在了纯粹的军事指挥领域,而那些在他眼中属于次等要务的事情,便自然而然地交给了考斯韦恩与摩根。 久而久之,在阿斯塔特与基因原体那远非同等的能力与精力的影响下,摩根就成为这个二人组合中的主导方,第一军团日常事务实际上的管理者,无数的高阶骑士与舰队长官们,也愈发熟悉了那安歇在原体王座上的银色发丝,他们习惯于向她汇报那些并不会涉及到隐秘之事的信息,把她的批阅与要求看做是原体的话语。 至于考斯,他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助手,可靠的良才,以及一位具有象征意义的监督者。 与考斯韦恩的配合,在很多时候,甚至要比和庄森的合作更让人感到舒适,这位狮王心腹的确拥有着广阔的胸襟和可靠的理智,他甚至能发现摩根计划中的漏洞,并且与这位暂时寄宿在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结成某种友谊。 摩根也会叫他【阿考】,这个称呼甚至让庄森有些不满。 想到这里,那种惬意的恶劣快乐,就在摩根的心中一闪而过,她睁开眼睛,发现【不屈真理号】已经近在咫尺。 由于这并不是一次多么正式的访问,摩根也懒得在荣光女王那巨大的停机坪上走过场,她通过与庄森的私人通讯通知了一声后,便命令着风暴鸟转向,飞向了【不屈真理号】侧翼一个不起眼的阴影,那是一个在第一军团中,只有寥寥几人才知道的秘密入口。 刚一靠近,一个无悲无喜的声音便顶替了公共通讯频道,询问着通关密码,而摩根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说出了正确的答案:毕竟这艘战舰上大多数秘密地点的通关密码,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都是由她本人进行设定与更改的。 不过,这并不包含那些真正的秘密:庄森从来都不会向摩根托付这些第一军团真正的底蕴,而摩根也从不去在意与过问这些: 她不曾见过暗黑天使在对抗冉丹的战争中所使用过的,那些足以让诸神发出悲泣的梦魇之物,更是对那些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怨毒金属毫无印象,当她看到,那些能够在最可怕的炮火中毫发无伤的诡异战舰,就停靠在【不屈真理号】的身边的时候,她会理所当然地把它们看做是最普通的驱逐舰。 正是在这种看似茫然无知的默契之中,两位基因原体的羁绊才能稳定地持续下去,并且在不知不觉中茁壮成长,成长为哪怕是最冷酷的骑士,也不会轻易去挑衅与动摇的参天巨木。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眨了眨她的眼睛,【不屈真理号】的庞大身影让风暴鸟宛如阴影中的脆弱燕雀,却也让摩根感到了一种由衷的熟悉与适应。 是的,适应。 她知道,她正在适应。 尽管她从未在任何一片深林中久居过,但是第一军团与她的血亲庄森,却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将卡利班的幽深与葱茏,刻在了她心中的一角,就像她把名为摩根的存在,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暗黑天使那看似无暇的百炼钢甲中一般。 影响与改变,从来都是一件双向奔赴的事情。 在蜘蛛女皇让那头无情的墨涅拉狮子适应自己的时候,她也在无声无息地适应那头狮子,适应他的野蛮与沉默,适应他那冰冷外表之下的暴躁怒火。 她很清楚这一点。 —————— 她一直都清楚,一直都因此而小心谨慎: 庄森是头野兽,是头根本没有被星空与文明所驯化的野兽。 他只会以野兽的简单思维来思考最深奥的问题,他只会以野兽的粗暴态度来对待那些足以折磨智者的困境,他只会以野兽一般的暴行来折磨对他的恨,也只会以野兽一般的沉默来舒展心中的爱。 如果他真的有的话。 看着风暴鸟稳稳的落下,落在那剑与翼的标识上,摩根只感到了一种永远都会让她发笑的滑稽。 在摩根眼里,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了:暗黑天使,一群伟大骑士与猎兽者的主君,却是一头彻头彻尾的野兽,甚至在很多时候,他都懒得去伪装这一点。 不过,也正是因为庄森的这种别样懒散,让摩根最终找到了与他的相处方式,让摩根最终知晓了他的善意与友谊。 让摩根改变了他。 并且被他所改变。 摩根与庄森。 他们就仿佛两头同样致命的野兽一般,盘踞在各自的领地中,虽然彼此相识,但对于与自己猎场有关的问题,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退让与慷慨。 但偶尔,但在那些他们心满意足的时候,他们会小心翼翼地来到两座领地交错的区域,来到那些不属于任何一方的林中空地,空地不会很大,却足以容纳两颗被提防与警戒所填满的心灵。 它们会相见,会咆哮,会相隔着一个既不遥远,也不危险的合适距离,蹲伏在地上,收起那些张牙舞爪的威胁把戏,就这样静静享受着午后的日光穿透细碎的树冠,温暖它们冰冷的獠牙与心,就像是把一张温热的毛毯,披在了它们的身上一般。 在这个不被承认的地方,在这个不被承认的时刻,两头野兽却是最温顺的生命,它们保持着内心所能承受的,对于危险与安全的最极限的接近距离,在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安静打量着对面那再熟悉不过的同类,打量着它下意识的一举一动,打量着它身上那些新增的伤疤与痕迹,那些刮花的獠牙与利爪:就这样,安静无声。 那低沉的呼吸,那收起的獠牙利爪,那受到压抑的,渴望杀戮与捍卫领地的野兽之心,那默许之下的接近与沉默,那沉默之中的认可与情谊。 这就是庄森的善意。 这就是庄森所能给予摩根的唯一与全部。 仅此而已。 —————— 风暴鸟毫无阻碍地降落在了这个隐秘停机坪上,在看到了那让人熟悉的银色发丝之后,守卫这里的暗黑天使向着摩根致敬,他们早已学会了通过气息与那些规律性的灵能波动来确认这位贵客的身份。 第二军团之主向着这位熟悉的暗黑天使点了点头,便缓缓地走进了一旁开启的通道之中,而在她的身后,风暴鸟载着那些还不能知道太多的破晓者们,返航向真正的战舰停机坪,他们的任务就是运走基因之母在这艘战舰上的私人物品。 摩根走入了那条通道,而伴随着风暴鸟的离开,无论是这条开启的通道,还是停机坪,亦或是守卫在这里的暗黑天使,都伴随着缓缓闭合的金属之门,消失在了无知者的视野之中,再次成为了第一军团那数不胜数的秘密之中,最为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摩根行走着,她呼吸着通道中那宛如融化冰川的空气,只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清新。 在秘密通道中,那昏暗的灯光时不时在第二军团之主的身上轻轻拂过,虽然对于基因原体来说,光明与黑暗没有丝毫的差别,但是这种昏暗的环境,依旧让摩根感到了某种程度上的轻松惬意。 她很享受这一刻。 毕竟,在此之前,这位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与她的各路高阶军官的会面,已经持续了大概三个泰拉标准时,这甚至让摩根感到有些厌烦。 看着她的子嗣们为了她的一颦一笑而燃烧心思,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乐事,但是这样的快乐却无法持续太久:就像连续吃一种美食会让人口生苦涩一样,她的子嗣虽然各有特色,但是他们的臣服与敬畏却是大同小异的,没有更多让摩根眼前一亮的惊喜。 抗拒与违背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基因原体本身就是最为霸道的凡世君王,每一名阿斯塔特战士都会不由自主地臣服于这些给予了他们力量的君父,更何况,对于破晓者们来说,摩根本身就并不是一位难以接受的统治者。 她的要求正规且合理,她的态度包容且温和,她带给了军团新的希望,并愿意将其高高举起,扛在肩头:想想那些与自己的基因之父在掏心掏肺中重逢的军团吧,他们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呢? 因此,摩根对于破晓者军团的接手,是顺利到足以让她以恶劣为乐趣的那颗心灵感到无趣的,她没有遇到任何真正的挑战,所有的停顿都是因为技术性的问题,所有统帅着各个舰队的高阶军官们,迫不及待地向她行礼,恳求着她的命令与要求:然后,从她口中所倾吐的任何话语,自然也得到了最迅速的解决。 当摩根暂时离开了她的军团的时候,就在她召见自己的子嗣的那座大殿中,久别重逢的各个高阶军官们,已经在一种莫名的尴尬之中开始了第一次会议:一想到这些曾经纷争的崽子们,在她的命令下不得不和和睦睦地坐到一起,就让摩根的心灵闪过了恶毒的快乐。 而在这种快乐之中,庄森的指挥室,已经近在咫尺。 —————— 摩根推门而入,两侧的卫士们看着这位过于熟络的原体,在一阵沉默之后,选择了无视。 与之前相比,卡利班雄狮的巢穴并没有什么变化,在这座空旷的有些吓人的指挥室中,只有庄森身后那些象征着军团与荣誉的各色旗帜,装点着不同的色彩。 狮王坐在他的宝座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却并不是因为摩根的到来,而是因为房间之中的另一个人:考斯正站在基因原体的办公桌前,汇报着什么东西。 显然,汇报并不顺利。 因为就在摩根走进房间,并且迅速关上门的时候,她的耳朵正好捕捉到了考斯韦恩那有些卡壳的汇报内容,以及庄森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不满之音。 通过基因原体那足以媲美任何高科技仪器的感官与思维,摩根花了不到一个瞬间,便复原了她到来之前的一切,并且回忆与推测出了考斯韦恩在汇报什么工作。 然后,她笑了。 【饶了阿考吧,庄森。】 蜘蛛女皇用一句轻语便堵住了雄狮胸膛中的万千怒火,她悠闲地踱步着,缓缓来到了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的办公桌前,考斯韦恩早已识趣地向旁边挪步,与他的基因之父一同看着这位银发的访客。 灵能在摩根的指尖起舞,变幻出一把座椅,让这位第二军团之主翘着腿,安居在了庄森的对面,摩根的胳臂拄在椅子上,反转着自己的手腕,掌心朝上,无声地向考斯韦恩索要着那份记满了第一军团万千事物的电子板。 狮王的心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交给她,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但是在获得了庄森的一个眼神之后,电子板还是来到了摩根的手中。 蜘蛛女皇把电子板放在了自己翘起的膝盖上,从桌面上抽出了一支笔,一目十行地看着,并且不断地写写画画,两名第一军团的最高层就这样无声地看着一位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随意书写着,他们的脸上却是一种理所应当的神态。 片刻之后,被修改了大半的电子板来到了庄森的手上,一同到来的还有摩根的话语。 【被我归拢在上半部分的那些事项,才是你应该让考斯韦恩进行汇报的,至于那些下半部分的任务与事情,他不可能知道:因为你把这些事情陆陆续续地交给我了。】 【不过,我把对应的档案室标注在了后面,你让考斯韦恩或者任何人去查看就可以了。】 【每次梳理完这些文件,我都会整理与归拢,保证任何后继者都能够最轻松的看懂它们。】 摩根的保证伴随着她面容上的微笑,让庄森无话可说,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只是冷着脸,把那份电子板交给了考斯韦恩,后者则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几乎就是下一秒,传来了门扉被开启,又被迅速关上的声音。 于是,硕大的房间中,便只剩下了两位基因原体。 这个时候,哪怕是满桌的文件都无法夺走庄森的注意力了,卡利班人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血亲,但他的注视却没有换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回馈:摩根已经从狮王的桌面上抽出了又一块电子板,飞快地在上面写写画画着。 片刻之后,就在庄森的耐心快要破碎殆尽的时候,一张被各种文字与符号塞得满满当当的电子板就这样塞进了他的手里,卡利班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摩根便又拿起了一块新的空白之物,继续书写。 狮王眨了眨眼,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掌中的电子板,通过那上面的暗语与符号,他成功的辨认出那是一个个文件与档案室的编号,是维系暗黑天使军团日常运转所必须的谨慎与周密:仅仅是一块最普通的电子板,就已经被数以百计的事件与项目所挤占了。 而像这样满满当当的记录,摩根还在飞速地不断生产:一块、一块、又一块…… 直到一段时间后,直到卡利班人的面前已经被写满了信息与文字的电子板堆满了,摩根才轻轻的放下了最后一块,叹息。 【这是这些年中,我为你代管的所有项目的文件所在地,它们的编码我都记得很清楚,每一块电子板上都是正正好好的一千项,我已经为你处理好了其中的85%,剩下的那些是还需要继续监督的。】 庄森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汪洋大海,稍微估算了一下数量:紧接着,十分罕见的,基因原体的心中闪过了一丝悲凉。 他犹豫着,踌躇着,开口,声音竟有些脆弱。 “真的……有这么多?” 【五位数而已,小意思。】 他的血亲露出了一个堪称明亮的笑容,心中已经被一种畅快的报复感所填满了。 【你可知道,我最最亲爱的兄弟庄森。】 【你可知道这些年,你所交于我的任务与项目?】 【五位数?冰山一角而已。】 【我亲爱的庄森,你是一个何等伟大与专注的统帅啊,当你全身心贯注与冉丹的战争的时候,除了最前线的战事,以及帝皇亲自交给你的那些东西,你对于其他所有事情的态度都只有一个。】 【扔给我。】 【哦,这句话有些逻辑上的问题,你还会扔给考斯韦恩,或者扔给阿拉乔斯,但是鉴于他们作为阿斯塔特的大脑终究是有限的,而且你还不会给他们任何休假,所以当他们倒下后……】 【这还是我的工作。】 【我甚至不知道你在什么时候养成了一个习惯:你知道我看到那些根本不属于我的任务范围内的东西,被一个个一脸无辜的你的崽子送到我面前的景象么?】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面对你需要批阅的所有文件,你开始统一的回复:去找摩根?】 …… 是啊…… 什么时候来着。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感觉到了摩根的语气有些幽怨,但当他的视线扫过了眼前的电子板:原体的大脑清晰的告诉他,面前这些事情与项目加起来的总和,名为:军团。 这是一个军团的全部事项,除了那些最前线的战斗与帝皇亲自交于的秘密外,暗黑天使的一切事情都写在了这些电子板上。 都被他交给了……摩根。 ……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庄森想要发问,但是面对自己血亲那咄咄逼人的话语,他只能选择暂时的沉默。 他的内心想反驳。 但他的嘴似乎并没有点亮对应的技能点。 【没有计划,没有休息,没有考虑过堆积与多线程会带来何等可怕的压力,你唯一知道去做的那个事情,就是在你需要其中一个项目的文件的时候,敲我的房门,问我把它放在哪里了。】 【真是奇怪,不是么?】 【在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明明还是一个很勤劳的狮子嘛。】 庄森轻轻的咳了一下,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就在他百般思考话语的时候,摩根的声音便轻而易举地打断了他。 【别想了,别指望吐出什么反驳的话了,你在这最近的十个泰拉标准年里,所能说出的每一句有深度与文学底蕴的字词,无论是在交际中,还是在纷争中,都只有一种生产渠道。】 【那就是我。】 庄森沉默着。 庄森思考了一下。 庄森发现:她说的对。 在卡利班人那异常难得的,有一些躲闪的目光中,摩根变换着自己的坐姿,她横在椅子上,一边让自己的腰枕着把手,另一边则让自己的双腿交叉在另一个把手上。 庄森的指挥室让她放松,甚至比她自己的战舰,自己的房间,都更让她放松。 在过去的十年里,她在这里与无数的文件奋斗,终夜不休。 【你知道么,庄森?】 【在冉丹战争进行到最激烈阶段的那些年,在你基本不回你的办公室,不理会任何日常事务与外交文件的那些年,我基本上就没离开过你的办公室。】 【每天,当我睁开我的眼睛的时候,我的面前如果有五位数的待解决文件,那我简直会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因为大多数时候,那都是五位数打底,还夹杂着一些你给我的小小惊喜。】 【一次性用光三个泰坦军团很畅快是不是?】 【的确很畅快。】 【只不过是让我被一屋子来自铸造世界、骑士世界和泰拉的战争委员会的问责信淹没而已。】 【而在我写完最后一封回信之前,你就又用光了三个。】 【哦,还有另一个事情。】 【一个让我几乎永生难忘的事情:我永远也忘不了,阿考带着一副过劳死的表情,把那个最新一轮物资调动的文件交给我的表情,银河级别的物资调配与运输,夹杂着数百支舰队与上千个世界的不同答复与意外情况。】 【你把那个任务交给了我。】 【然后,十五分钟后,你冲进了办公室,把我拽到了与冉丹的战场上:你应该记得,我没有缺席你指挥的任何一场战争。】 【战争持续了三个月,那是不眠不休的三个月,确切来说,是只有你和我不眠不休的三个月,我陪你打遍了一整个星系,把六位数的冉丹士兵扭成了麻花,顺带拆了数不清的战舰和堡垒,还救下了四个近乎崩溃的修会。】 【三个月后,我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开始处理起了那份有些过时的文件:在我离开的这三个月里,其他人只给我了一份最潦草的计划,和十万个反馈信件。】 【然后,具体来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二十分钟后,你又踹开了我的房门,问我那份物资文字为什么还没处理好?】 【嗯?有印象么?】 摩根的声音是上挑的,而回答她的,也只有低沉的咳嗽。 庄森的目光低垂着,在那占满了他的办公桌的电子板上不断地扫来扫去,他看着那些已经处理好和没有处理好的文件,思索着相对应的工作量。 一种比冉丹战争还要可怕的危机感,来到了他的心头。 他活动了一下嗓子,发出了最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自己血亲那意犹未尽的讲述,卡利班人的大手笼住这些电子板,把它们草草地堆成了一座高塔,放到一边。 “好了……好了……” “让我们谈论一下……” 【还没好。】 这一次,迎接他的,是摩根的一声叹息。 【刚才只是一些抱怨而已,现在,才是我要对你说的事情。】 —————— 【在塔克斯战役之前,我已经尽全力处理这些文件了,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多,你重视一下考斯韦恩的能力与态度,就能解决。】 “我明白。” 【但是,也别把阿考他们往死了用,适当的休息,知道么,对于阿斯塔特来说,批阅海量的文件不比战争轻松,你需要给他们一个适当的工作节奏,不要绷得太紧。】 “我知道。” 【还有对外交往,别总是使用所谓的威严,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妥协一下,不用太过刻意,考虑一下对方的想法与诉求,提出一个彼此之间的台阶就可以了,你应该很擅长这一点。】 “我……” 【那些泰拉老兵,他们的确强大并可靠,但是也不要总是把他们丢到最危险的战场,无论是泰拉人还是卡利班人,长此以往都会感到不满的,你不能指望一个考斯韦恩就能融合他们,毕竟,你才是第一军团的原体。】 “……” 【说到卡利班,你这次率军回到卡利班休整的时候,仔细观察一下那里吧,卢瑟在给我的信件中已经多次提到了,卡利班人似乎并不满意于帝国所带来的改变,你哪怕不想去逢迎他们,也要听一听怨言的大小,早做准备。】 “……我……” 【还有……】 —————— 摩根的声音很轻,很微弱,就像是山谷中最脆弱的一缕风。 但是在这个房间中,但是在庄森的耳中,却又是那么的响亮,如此令他印象深刻。 他听着摩根的话语:有一些记住了,有一些没记住,对于血亲的一些劝诫,庄森终究是有些不放在他的心上。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认真地听完了摩根的每一句话,听完了那轻柔的音节落在地上时,所发出的最后声响。 直到蜘蛛女皇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停了下来,卡利班人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活动了一下身子。 他想了想,似乎是想要说一些什么:不过一如既往地,庄森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最终,他还是采用了自己最擅长的表达方式: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拉开了一旁的抽屉取出了一份早就已经写好的电子板,那上面书写的正是他给予摩根的礼物。 那是一个大体的范围,具体的事项,则需要考斯韦恩甚至是卢瑟的后继规划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当摩根接过了电子板的时候,仅仅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惊讶地挑起了眉头。 虽然作为第一军团在这些年里实际上的总管,作为某种开玩笑式的真正的第一军团之主,摩根很清楚暗黑天使的强大底蕴,也知晓庄森似乎有一个完全私人式的顶级铸造世界,和完全不同于机械教的科研与生产体系:尽管知道她的血亲如此富裕,但当她真正的看到了庄森的【礼物】的时候,她才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感到了惊讶。 她没去过那个暗黑天使的铸造世界:格拉玛耶,但她能大体地猜到那个世界的产能,而根据眼前电子板上的内容…… 庄森这是把那个铸造世界几年的产能送她了? 这个电子板上那些轻描淡写的物资和装备,足以同时武装三个破晓者军团。 【嗯……我先问一下,庄森。】 【这些……我不用还吧?】 这一次。 轮到庄森笑了。 —————— 物资和装备的馈赠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也足以让摩根对自己兄弟的富裕有一个全新的认知。 足够她全副武装几百名终结者什么的…… 尤其是一想到,因为第一军团和机械教截然不同的装备,让这些馈赠基本都会是一次性用到报废的消耗品的时候,摩根居然觉得,自己的血亲还是蛮英俊的。 她笑着,无数的心思在胸膛中运转着,督促着她以一种半开玩笑的方式,向自己的血亲提出了一个疑问。 【你就不打算派一些相对应的监督者么?】 庄森沉默了一下。 “监督者?” 【也可以理解为使节,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知道的,庄森,这是一件公事,你需要派人监督这些武器的使用与销毁,这样的公事公办只会增加我们之间的情谊,保证它不会被为名私人关系的互相包庇与阴暗心思所腐坏。】 狮王想了想。 他觉得这很正确。 【总之,我倒是挺喜欢能有一些暗黑天使跟我南下的,几百人就可以了,黑色的盔甲会给我一种熟悉的舒适感觉。】 看着摩根的笑容,庄森很是思考了一会儿,才破译了自己血亲那谜语一般的请求。 “你想要谁?” 【卢瑟。】 摩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庄森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 摩根摸了摸下巴,很是思考了一下,才说出来了自己的回答。 【怎么说呢……】 【我需要一位足够稳重与机警的智囊,在我打造我的军团基地的时候,给予一些建议与经验,他的大脑比他的剑更重要。】 “……真正原因呢?” 【我要是把你的考斯韦恩要走了,你打算怎么面对这些?】 庄森看了一眼被摩根指着的电子板们,陷入了沉默。 “你打算让他成为你的智囊?” 【看情况,也许会让他单独率领一支军队,进行一些征服世界的工作什么的,我觉得他也许会很享受这一点。】 狮王笑了。 “错了,摩根。” “如果卢瑟真的渴望这些所谓的荣誉,他不可能不向我说,然而事实就是,他对于他现在的后勤总管的职务,没有任何怨言。” 【……】 【也许吧。】 【不过,我还是可以借走你的卢瑟,对吧?毕竟,除了他和考斯韦恩……】 【你还有别的使节么?】 “……” “……” “他有些老迈了,记得别让他离前线太近。” 虽然对于摩根为什么要讨要一些战士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是庄森却并没有多想,他把这看做是某些军团之间的联谊与互动:第一军团很少进行这些活动,不过如果是摩根和她的军团的话,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卢瑟的确适合作为一位优秀的使节,让他重温一下战争的感受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在他的那个矜持的内心之中,庄森还是慎重地告诫自己:无论卢瑟在出使第二军团的时候,做了什么,当他回到第一军团之后,自己都应该立刻把他派回到卡利班。 他太老了,不适合在大远征的风暴中拼搏。 除此之外…… 卢瑟的确非常可靠。 —————— 讨论公事只花了几乎一瞬间的功夫:毕竟两位基因原体早就对彼此和第一军团,在大体上知根知底了,都不会提出什么让对方难堪的事情与问题,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一次充满了默契的交接。 而直到摩根把那封沉甸甸的电子板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后,她才向着自己的血亲,露出了一个俏皮的感激笑容。 【等我回去后,我会在我的房间里留下几桶酒,作为我对你的谢礼,庄森。】 【放心吧,它们是正常的。】 “……正常?” 【啊,我有多种酿酒的办法与手段,具体看我当时的心情和赠送对象,对你……】 【当然是最稳重的啦。】 狮王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个充斥着私人感情的赠礼,也让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在一瞬间想到了。 对啊,这是一场告别。 马上,他就要和自己的血亲分离了:分离很多年,彼此相隔那些美丽却冰冷的星辰,在不同的世界上,经历鲜血与风霜。 这不是一次调配,也不是一次短暂的出任务,这是,分离。 从此之后,相聚才是罕见的间接情况,分离,则会在这看似不起眼的谈笑之后,成为他和摩根之间的漫长岁月。 一种从未有过,此时却又如此微弱与清晰的感觉,在雄狮那本应冰冷的内心之中,生根发芽。 庄森沉默了一下,他似乎总是喜欢在摩根面前沉默。 他想了想,然后起身走到了房间的另一边,在那些摆满了利剑的武器架上翻检着,不一会儿,他拿着一把充满了卡利班气息的锋利宝剑,放在了摩根的面前。 “礼物。” 他顿了顿。 “私人的。” 【……一把剑?】 “它一直摆放在卡利班骑士团的城堡之中,摆放在那最深的地下室之中,据说它和卡利班上的一个传说有关:不过现在,它只是一份礼物而已,一份传承古老的强大力量的礼物。” 【它很强大?】 摩根端坐着,轻轻的打量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宝剑。 “是的,它有着某些力量,不过这种力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但我个人还是建议,把它放在你所能想象的,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地方?】 “是的。” “……” “……?” 狮王眨了眨眼睛,看着那把剑被摩根推回到了他的掌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微笑的脸。 【最安全的地方。】 看着狮王那厚重的双手握着那把剑,摩根露出了满脸无辜的轻松笑容。 【你就是啊。】 【此时此刻,你就是我在第一时间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 庄森的面容有一些扭曲,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无奈的叹息,他沉默着,在沉默中紧紧地握住了那把剑,便又把它塞回了摩根的手里。 “这不是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 摩根的面容变得严肃,这让庄森无话可说,他只能靠在自己的座位上,让摩根的剑够不到他。 万千的想法伴随着这小小的推让能迸发,不计其数的回忆与思绪在他的脑海中横冲直撞,让雄狮那清明的思想头一次陷入了如此的混乱之中。 分离…… 这个话语就像是第一次出现在庄森的心头一般,让他感到一种防不胜防的烦躁,只有摩根把那把剑收起来的动作,才让这种烦躁有了稍稍的缓解。 他们要分离了。 庄森如此想着,他静静地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血亲…… 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是彼此的血亲了:在西西弗斯,在摩洛和杜兰,在塔克斯…… 一系列的地点和时间碎片在脑海中起舞,让庄森的眉头不由得皱的越来越紧。 血亲…… 他们是血亲,是战友,是同甘共苦的伙伴…… 然后呢? 然后是什么? 一种混乱的共同体?多重关系的杂乱组合? 以后,当彼此作为军团之主的时候,他该怎么称呼她,难道是直呼她的名字? 就像他和卢瑟一样? …… 卢瑟,摩根。 在他心中,这两个词,如今有着几乎相同的地位。 卢瑟是他的一只手,却也是他的父亲、兄弟、子嗣……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卢瑟,又如何去面对他,这个问题简直和面前的摩根一模一样。 他想不出这个答案,他也想不出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除了眼前之人…… 他该问么? 问如此一个……私人的,软弱的话题? …… …… ……也许…… 也许就这一次? …… “摩根。” 他开口了。 —————— “你觉得,你和我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呢?” 话一说出口,庄森就彻底地后悔了。 尤其是当他看到摩根脸上那货真价实的惊讶的时候。 蜘蛛女皇惊愕地愣住,然后缓缓的坐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面容保持镇静。 她想了想,很快就理解了庄森的意思:感谢十多年的相处,她太擅长这个了。 【你想问,我是你的什么?】 “……是的。” 摩根笑了。 她眨了眨眼睛,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与思考,一种近乎本能的感慨与叹息从她的口中吐出,让人不由得深信不疑。 【血亲……战友……伙伴……】 【的确会让人感到混乱,我的庄森,这不怪你。】 她笑着,她的笑容让庄森下意识地觉得,她的答案一定是一个无比真心的诺言。 【可是,庄森。】 【从心底来说。】 【我不想成为你的血亲。】 【你的战友。】 【你的伙伴。】 【或者任何带着装饰与指示物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很贪婪的人。】 【怎么说呢……】 —————— 【我不想成为任何人,成为任何词语在你心中的影子。】 【我想成为你的摩根。】 【独一无二的摩根。】 【我想成为:那个没有任何同类与修饰词,那个没有任何对比者与归类,独一无二的,摩根。】 【我想在你的心里,用摩根这个名字,刻下一个印迹,一个如此深刻的,让人不会遗忘的印记。】 【就像……】 【你对我做的那样。】 —————— 【……很过分,不是么?】 【但是。】 【我就是一个如此自私的女人啊,庄森。】 —————— “……” 【……】 “……” 【……】 在那一瞬间,整个房间都是无比安静的,两名基因原体就这样相互对视着,仿佛两头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的野兽一般,用自己的瞳孔诉说着万千的话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声清脆,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那是一声笑。 一声不知道,到底是摩根的,还是庄森的,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倒是嘲讽的,还是悲凉的笑声。 那是最纯粹的笑声。 摩根笑了。 庄森笑了。 两位基因原体,就这样哈哈大笑,为了各自的想法与思维,为了自己的愚蠢与纯真。 他们大笑着。 就此,无言。 (本章完) 第190章 陷入烦躁的蜘蛛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两位基因原体的最终道别既不漫长,也不急促,他们就仿佛在进行一次两个朋友之间最正常的交流一般,在渐息的笑声与平淡的告别之中,结束了这一切。 怀揣着那份无价的电子板,在每一名所遇到的暗黑天使那无声的敬意之中,摩根缓缓地离开了【不屈真理号】,她在战舰的停机坪上与自己的子嗣汇合,原本闹腾不休的【战帅】也终于可以在熟悉的怀抱中沉沉入睡。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就仿佛是这个充满了征服、荣誉与希望的时代中,理所当然会发生的那些美妙事情一般。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 除了摩根。 —————— 摩根有些烦躁,自从她离开了庄森的指挥室,甚至在更早之前的某些时候,她的心思就被一种愤怒的乌云所挤占了。 但没人能看出来。 第二军团之主在保持着自己完美的面容:她的脸庞与瞳孔就仿佛银河中最华贵的镜像,永远都不会停留在任何一个表情或者瞬间,她的心思已经飘摇于九天之外,但是她的一颦一笑却依旧可以进行本能一般地探查和分析,摆出最适合当前状态的模样。 在走神中,摩根一路回到了那座空旷的会议大殿之中:在外人的眼里,她是威严的原体,她是慈爱的母亲,她是无时无刻不在深谋远虑的可敬之人,向着任何一个偶遇者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与回应:尽管她的思想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这些事情,但是她的本能足以让最完美的表象遮蔽所有人的眼睛。 而在这最完美的表象之下,而在随意地支开了那些紧跟着她的子嗣之后,摩根终于可以坐下来,任凭那些阴暗的滚滚气息,占据了自己的面容。 【……】 【……】 【啧。】 摩根有些烦躁。 有些愤怒。 有些挫败。 有些不知所措。 她能感觉到,有些无名的怒火在她的胸膛中冉冉升起,等待着能倾斜而出的机会,但是它们注定是等不到那个机会了。 在返回了自己的荣光女王战舰之后,摩根径直来到了再一次空无一人的会议大殿中:高阶军官们已经各自散去,执行着他们磋商出来的方案,只留下基因原体留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感受着胸膛中那波云翻滚的愤怒浪涛。 但是,这些愤怒是不够强大与可怕的,它们战胜不了蜘蛛女皇那本能一般的冷静心思,摩根只花了几个短暂的瞬间,就将这些原始是怒火打压了下去,并且在内心中看着它们,细细地思考了起来。 她知道她心中这些诡异的怒火从何而来。 它们来源于失败,来源于一次失利的最后冲锋,来源于原本试探性的攻势在看到了短暂的希望而暂时升起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胜利离去所带来的巨大落差。 她知道,这些怒火。 来源于一次…… 最终失败的狩猎。 —————— 在古老的泰拉上,有这么一句不知道从何而起,也不知道是否正确的俗语。 锁住小象的是锁链,而锁住大象的,是习惯。 通俗来讲就是:当某个个体日复一日地受困于同一个现实或者情景中,长期无法脱离的时候,它就会产生相对应的适应性甚至是依赖性,将这种情况视为理所当然,并且习惯于此。 哪怕在此之后,它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与条件,可以去冲破这一束缚,却也不会轻易地去尝试这一点,因为,这一切已经不再是它的困境,而是它的习惯,是它的世界观中的一块最牢固的地基。 就像在这句俗语中:当一头乳象被铁链束缚了十几年甚至更久之后,哪怕它已经成为了一头真正的巨兽,也不会去轻易尝试挣断那细细的铁链:因为它已经习惯了一只脚被牵住的感觉,失去铁链,只会让它感到茫然。 摩根已经忘了她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的,也许是从那些夸夸其谈的马格努斯之子的口中。 她也不知道所谓的大象究竟是什么,那种生物似乎并没有熬过几万年前的那场人为物种灭绝。 但这并不妨碍,她以几乎完全相似的内涵与手段,去对付另一头还没有彻底成熟的野兽。 去对付那头,全帝国、全银河之中,最可怕的野兽。 庄森。 她的血亲。 摩根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在这座空旷得让人不由得脊背发凉的大殿中回荡,就仿佛古老寂寥的深层洞穴之中,那唯一的,诡异的幽风一般,她那精致的五官在回忆与烦闷中变得扭曲,变得足以让任何一名阿斯塔特感到本能的警惕:但所幸,现在离她最近的破晓者,也不过是大门之外的守卫们。 此时此刻,最有可能抵达这里的破晓者,是第三舰队那些灵能战士的领袖们,他们得到了摩根的召唤,会在十分钟后准时抵达。 但在此之前,摩根还有时间与心思,去复盘一下自己那场针对于庄森的失败狩猎,去发泄一下失败所带来的烦闷。 —————— 其实在一开始,就连摩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直到她在与庄森的对话中,不经意地发现了一些端倪。 她发现,在与庄森的那一场告别中,她的表现有些奇怪:尤其是最后的那些倾吐,几乎是将她真实的内心之言,暴露在了庄森的感官之中,对于摩根来说,这可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所幸,在那个时候,雄狮本人也不是很清醒,才没有造成更多的端倪。 那些话语,那些感慨,那些针对于庄森问题的答案,现在细细想来,它们实在是…… 太不摩根了。 她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么?居然会有如此失常的表现? 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慢慢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她的意志化作了一股风暴,在她精神世界的低洼中肆虐而过,抓住那些躲闪不及的异形灵魂,撕成碎片,来舒缓内心中的烦闷与焦躁。 但这样的举动未免有些过于浪费了,所以,摩根很快就更改了自己的方法:她潜入到了那座已经被填平了很多的裂谷之中,轻而易举地从两名原体的灵魂之中,攥取出了那股纯黑的灵魂。 【艾瑞巴斯。】 这个不曾被她重视过的可悲家伙,到的确是个人物:不知道多少次,摩根在愤怒中肆意鞭笞着这个灵魂,或者将其抛入了无穷无尽的心灵风暴之中,但是即便如此,它依旧没有被摧毁,甚至就连那象征着阴邪的晦暗,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衰减。 就连摩根也不禁感到了一丝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家伙,才能拥有如此厚重的黑暗,即使是放眼整个人类,也是首屈一指的那一个。 但她不在意这个问题:这个名为艾瑞巴斯的人,已经死了,被她握在手中的,只是他那无法消散的灵魂而已,就连寄托在那上面的最后一丝理智,都在摩根对某些科摩罗把戏的无聊复制中,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面对着蜘蛛女皇那泄愤一般的鞭笞,这纯黑的灵魂体,也只能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悲鸣了,甚至完全无法让愤怒倾斜出来。 她需要一个新的玩具。 摩根暗暗记下了这一点。 也许……那些科摩罗的生物会是一个好主意。 随手将这个没有丝毫价值的肮脏东西丢在了一边后,愤怒稍稍发泄了的摩根,终于能够再一次地思考与复盘那些事情了。 —————— 从某个时间段开始,也许就是她和庄森的关系变得愈发亲近的某一天,摩根就意识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当她想要总结出一个词汇,来笼统地形容她与庄森的关系的时候,这个坐拥着整个人类的情绪资料库的蜘蛛女皇却惊愕的发现:她无法找到那个词汇。 她找不到任何一个词,能够形容她与庄森之间的,那种极度亲近却又异常诡异的关系。 能怎么形容呢? 爱情? 亲情? 友情? 不。 通通都不是。 这一点,是无比确定的。 摩根和庄森之间没有爱情,这是绝对的现实。 而他们之间也很难称得上拥有友谊与亲情:也许在冉丹战争的浪涛中,这两种情感的确短暂地出现过,却又很快让位于那种奇怪的,无法形容的…… 羁绊? 摩根只能想到这个词。 她皱起了眉头,为了这个短暂的难题而感到纠结与烦闷。 毫无疑问,她和庄森在战争中彼此信任,甚至可以彼此托付后背与性命,他们在战争中的依靠远不是普通的友谊所能概括的,却也不是那种处于血缘的亲情:摩根就绝对不会在任何时候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马格努斯,哪怕他同样是自己如假包换的血亲。 毕竟,这不是感情问题,这是一个智商的问题。 那么,她与庄森之间那肉眼可见的信任与托付,究竟是什么呢? 久违的,蜘蛛女皇一直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一贯的玩弄人心与千人千面都没能在这个问题上帮助到她。 只是,在一种本能之中,在时间行走到了某些阶段之后,在吞噬了无数的灵魂所带来的情感萌芽茁壮成长的那一刻,摩根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她的思绪在一瞬间被打通了一些。 她想明白了。 问题,很明显出现在了庄森的身上。 毫无疑问,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是一头野兽,一头彻头彻尾的林中野兽,他从来都不会被任何人类的词语所束缚。 那么如此想来,这种奇怪的关系就很好理解了。 毕竟,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它们都是人类发明出来,用来形容彼此之间的关联的词语。 这些词语和它们背后所代表的意义,理所应当的,不会运用在一头野兽的身上。 一头野兽,怎么可能会知道所谓的爱情、亲情与友情呢?又怎么可能会被这些感情所束缚呢? 庄森,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拥有任何脆弱的情感,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些东西,他不知道所谓的爱情、亲情与友情的含义,也不屑于它们的价值。 所以,理所应当的,摩根自然不会从庄森的身上,得到任何有关于这些情感的反馈。 这就合理多了。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既然既不是亲情,也不是爱情和友情,那么那足以让她与庄森并肩而战的牵连,那足以让摩根撬开雄狮心脏的捷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摩根不知道。 或者说,她不敢想。 毕竟,当那个正确的,笼统的答案,悄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的时候,蜘蛛女皇的每一根绒毛都为了这罪恶的推理而竖起,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反驳。 ……不。 不…… 不。 不! 一定不是那样。 ……一定不是……那样。 —————— 在卡利班的那暗无天日的森林之中,生存着一头野兽,一头强大无比的雄狮。 它生存在那里,生存在那无尽的森林、战争与堡垒之中,它潜藏在自己的洞穴之中,观察着所谓的文明的一切,粗劣地模仿着那些有价值的东西,把自己挤进了一套盔甲之中。 它就这样生活着,没有人会来打扰它,他们只会远远地看着这头野兽,赞叹它的野蛮,并且畏惧它的力量。 就这样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野兽孤独地活着,生活在骄傲与阴暗之中。 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刻。 一位不怀好意的访客,来到了野兽的面前。 她有着银色的发丝,以及青蓝色的瞳孔,她贪婪于雄狮所拥有的力量,渴望加以蛊惑与利用,来为她自己牟利。 她使用着那些早已熟练的手段去蛊惑它,却屡屡失败,不过她并没有放弃,她承受着无尽的风险与危机,在这头野兽咆哮与撕咬的边缘,不断地摸索着与这头野兽相处的办法。 一年,五年,十年…… 到最后,她还是成功了。 依靠着不断地蛊惑与话语,依靠着对野兽的模仿与观察,在不知不觉之间,野兽最终习惯了她的存在与微笑,野兽最终默许了她的靠近与话语,野兽最终接受了她的礼物与馈赠。 它盘踞在自己的洞穴里,允许这个独特的人,坐在它的洞穴边缘的地方,那是它仅有的一丝善意与懈怠的最边缘。 就这样,他们彼此相望,彼此熟悉,彼此容忍着对方的存在,与异样的气息。 到最后:沟通、合作、信任…… 便由此而来。 更有甚者,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与观察中,他们赫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他们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算太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同类。 是的,可以是同类。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无论是野兽的心中,还是她的心中,都不由自主的蹦出了一个想法。 改变、引导、污染。 把对面的这个存在,变成自己的同类,变成自己真正的,可以信赖与永远并肩的同类。 野兽是多么的希望,可以拥有一个真正的同类啊,一个可以与它一起践行【忠诚】与【责任】的真正的同类。 而她也在希望,也在幻想,也在索求着一位真正的战友:当她面对那些可怕的存在,甚至是那位泰拉之主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希望着能够拥有一些并肩作战的战友。 就像野兽渴望着一头新的野兽一般,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渴望着一位真正的同行者:虽然她绝对不会承认。 就这样,一场比拼开始了,野兽与她互相眺望,在无声无息之中进行着彼此之间的拉拢与改变。 她在改变野兽。 野兽也在改变她。 就这样,一年,十年,直到战争的结束,直到无数的习惯与默契在时间的冲刷中,渐渐变得顽固与可靠。 当然,野兽就是野兽,它在某些事情上是很笨拙的,所以,她看起来占尽了上风,总是可以随意地出击,让野兽疲于奔命。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她并没有赢。 摩根,并没有赢。 蜘蛛女皇的心里非常地清楚明白:刚才的谈话,就是她最后的一个机会了,就是她把庄森变成自己的同类的最后机会:这个机会是如此的普通寻常,甚至让她都没有提前觉察出来,直到庄森那句有些茫然的提问,才在一瞬间打通了摩根的思路,让她后知后觉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因此,才有了那番一点也不摩根的话语:因为摩根根本就没有循循善诱的时间,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最直接的言语,试图一举击穿庄森的最后防线,踏入卡利班人那最后的独立领地,让他成为摩根真正的同类。 但是…… 她失败了。 这是毫无疑问的现实,也是让她如此烦闷的真相:摩根能够觉察到,虽然在她第一波也是最后一波的鲁莽攻势下,庄森的短暂迷茫在摇摇欲坠,在徒劳防守,但是他却并没有沦陷。 他并没有成为摩根的同类,他并没有踏上那条道路:那条足以让摩根把他看做是真正的,夺取自由的战友的道路。 庄森依旧是庄森。 摩根也依旧是摩根。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没有丝毫的改变。 摩根心中的话语依旧不会被庄森所知晓。 而庄森所藏匿的那把,对于任何灵能者来说都是致命威胁的可怕大剑,也没有交到摩根的手中:他所给予的,是另一把,一把有关于卡利班传说的古剑。 就这样,直到最后一刻,他们依旧在互相隐瞒,他们依旧在不惜一切地希望拉拢对方,他们依旧在提防,并信任着彼此。 —————— 这就是摩根与庄森的关系。 这就是他们之间那无法用任何词语来描绘的,奇怪的,古怪的,诡异的,羁绊。 如果非要总结的话,那么也只有一种言论: 庄森,与摩根。 他们不过是两头野兽而已,不过是两头相互对峙的野兽。 因为是野兽,所以自然不存在任何人类的情感。 因为是野兽,所以互相视对方为同类,互相欣赏,互相拉拢,互相想让对方成为自己的样子。 这就是摩根和庄森的关系。 两头野兽。 彼此欣赏,彼此信任,彼此不间断的拉拢与污染着对方,却又小心翼翼地保留着各自的领地,不容任何人窥伺。 他们彼此依靠、提防、打量、观察、模仿…… 并且不知不觉地,被对方身上的某些气息所沾染,所改变。 它们想让对方彻底变成自己的模样,却都没有成功。 它们想让自己能够踏入对方的猎场,却都遭到了失败。 到最后,它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一件事。 在并肩战斗之后,在最血腥都猎杀与围剿之后,它们来到了那片林中空地,来到了彼此领地的模糊边界,远远地对峙,轻松地休息。 它们互相看着,互相观望,互相思考着对方的举措与弱点,思考着如同将对方变成自己的同类,变成自己所能彻底信任的模样。 仅此而已。 这,就是庄森与摩根。 他们不是爱人,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 他们是同类。 最亲近也最遥远,最信任也最提防,最理解也最不解的: 同类。 —————— 当然,像这样的事情,是不至于让摩根如此惊慌的。 当子嗣的问询声从大殿之外传来的时候,蜘蛛女皇那心头突然压下的,又会是什么呢? 是对过往的疑惑么? 她为什么会从一位轻易宰割马格努斯灵魂的恶毒之人,变成为了自己的血亲而不惜代价的人物? 是对现状的不解么? 为什么在她的心中,真的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对于军团未来货真价实的思考,与对自己子嗣那清晰明了的……担忧? 是对未来的恐惧么?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底慢慢的生长? 那是情感的种子?它似乎不可抵抗,在不断努力着生长,试图改变她,把她带向一个陌生且让人犹豫的未来。 那是手段的犹豫?不再让人欣慰的石头心肠,反而为了越来越多的【他人之事】而上心,高高在上的自私,似乎在瓦解。 那是气息的不安?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为什么会思考这些? 当她在肆无忌惮地影响与玩弄着每一个人,当她将自己自私的气息分散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受到一些反馈? 当她和野兽凝视的时候,她在改变着野兽,而野兽,也在改变着她:不单单是野兽,那些她的血亲与子嗣,那些她不认识与认识的凡人,那些她见证的伟大与卑鄙。 当那颗新芽在她的心底茁壮成长的时候,当她的情感之门似乎在一点点打开的时候,这些被她所影响,又反过来影响她的一切,究竟会滋养出怎样的果实呢? …… …… 久违的。 摩根不敢去想象了。 她逃避着,畏缩着。 她向着自己的意志发出了严厉的保证:所有的改变都只是一场幻梦,一场战争所带来的松懈。 她没有丝毫的改变。 从来都没有。 …… 是的。 就是这样。 这一张写的真心累…… 果然,像我这种没有朋友的单身狗,就不要想这种感情戏了,幸好我在摩根和庄森失控的边缘把狮王踢走了,先让他雪藏个一百张吧(乐) 最后,我很严肃的申明一点,这篇文章里不存在任何炒股元素哦,虽然我不阻拦我的读者们默默磕什么(但是什么都磕真的会害了你们哎!),但是…… 不要吵架,不要影响别人,不要在评论区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哦~ 话放在这里,又不听话的读者老爷,还请等待我的无情羞羞铁拳(哈!) (本章完) 第191章 如何压制惊世の智慧 佐西默斯和米尔丁,是一同前来觐见的。 在过去的几十个泰拉标准年之中,他们是第三舰队的数百名灵能者之中,当之无愧的领导者。 在他们的指挥下,以灵能为主要宗旨的第三舰队,虽然并没有崛起为一支多么强盛的力量,却也成功地在大远征的浪涛之中,保住了自己那仅剩的精华军势,与相对完整的一份传承。 这两位卓越的灵能大师都不是什么懵懂的新血,与大多数破晓者一样,他们二人是从神圣泰拉一路杀伐而来的精锐老兵,曾经在数百个战火横飞的世界与战舰上,以人类与帝皇之名而杀戮。 但尽管如此,当他们面对自己的基因之母的时候,所展露出来的种种表现与仪态,依旧与那些新血没有更多的不同。 “母亲。” 伴随着两声有些犹豫和试探的致敬,摩根缓缓睁开了眼睛,简单地扫了一眼自己面前这两名从外观上来说没什么特点的子嗣,然后便点了点头。 在看到自己并没有打扰到沉思中的基因之母后,两位灵能大师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短暂的惧怕由此而褪去,他们的面容变得肉眼可见地欢快了起来。 是的,欢快。 当然会欢快。 虽然距离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还不到十个泰拉标准时,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些征战了一百多年的泰拉老兵,用自己的阅历与观察来揣摩自己的原体,并暗暗在心中塑造着她的形象。 灵能大师知道,并非是所有的基因原体都会对自己的军团带来完全的好处:拥有一位巴尔的大天使或者克苏尼亚的牧狼神,的确是一项毋庸置疑的好事,但如果自己的原体是那位能够轻轻吐出十一抽杀令的奥林匹亚人,或者是那位已经失踪的金发野兽…… 那也只能认栽,不是么? 毕竟,那可是基因原体,是他们的父亲与主宰,是他们命中注定要去信奉与服从的人物,单单是让反抗此等人物的想法在内心中悄悄划过,就足以让最坚定的阿斯塔特战士感到由衷的毛骨悚然。 但所幸,他们并不是那些可怜的倒霉蛋:他们有着一位值得去期待的原体,所有军团中唯一的基因之母就仿佛是在巍峨山峦身后的拂晓一般,欲迎还拒,终于缓缓地照亮了他们的面容,带来了走出黑暗的希望与可能性。 一想到那些阔别已久的光芒所象征的希望,一想到那些灰暗的岁月似乎一去不复返,再一想到,此时此刻,他们的基因原体,他们的军团之主,就坐在他们的面前,无声地呼唤着来自于血脉与基因之中的羁绊与牵连。 如此,又怎能不去喜悦、不去高兴、不去欢欣鼓舞呢? 就这样,在这种理所应当的喜悦之中,两位灵能大师欢快却又恭敬地看向自己的基因之母,等待着这位魔女殿下的旨意。 是的,魔女。 在两位灵能者的眼中,摩根自然不会是那副胜利女神的模样,她在这些亚空间学者的面前,展露出了另一种风采:一种象征着渊博智慧、强大法术与无穷无尽的神秘主义魅力的奇异风采,一种能够把另一个世界的万千生灵,握在手中慢慢把玩的傲慢与从容。 在灵能者的眼中,他们的基因之母是飘忽不定的,就宛如月下的幽密深林之中,那若隐若现的迷雾一般,近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天边,让人琢磨不透。 她仿佛坐在他们面前,又仿佛与他们相隔着万丈的深渊、朦胧的谜语,在那种影影绰绰的神秘感所带来的威严面前,他们能够一窥基因之母的样貌。 她的面容是精致的,有着一种近乎于不真实的魅力,就仿佛是经由巧夺天工之匠所打造的人偶,而非是天然形成的皮肉之相,她身着着一身画满了奇异符文的长裙,长裙的颜色是一种近乎于霜白色的浅蓝,遍布褶皱的裙角遮掩着那纯黑色的靴尖。 她的身形很瘦削,瘦削到就仿佛不是一位基因原体,而是一位有些高大的凡人,看似脆弱的双肩被靛色的连帽斗篷所包裹的,完全的遮住了背部与大半的胳臂,她戴着一顶恰到好处巫女帽,前方的帽檐向下拉着,掩去了瞳孔与鼻尖,只露出了深色的垂耳侧发,与那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在诉说着每一名学者所梦想的一切。 她手持着一柄法杖,那是幽魂与智慧所缔结的圣物,无数的明亮光球如同夏夜中的萤火虫一般,围绕在这伟大的造物的身边,散发着令他们艳羡与畏惧的力量。 这就是摩根,这就是他们的基因之母,这就是他们未来将要追随的伟大主君,一位在灵能与魔法的王国中,傲然一方的万能魔女。 这就是在他们的眼中,摩根的样貌,两位饱经风霜的灵能大师从彼此的对视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案与笃定:无论其他的战斗兄弟诉说着怎样的形象,此时此刻,他们所亲眼看到的,才是他们的基因之母真正的样貌。 这是他们的荣幸,是他们在基因之母心中所拥有的特殊地位的无言证明。 他们如此深信着。 就像每一名破晓者那样。 —————— 【那么,你们选出来了?】 摩根靠在座椅上,看着自己的两名子嗣,有些期待于他们接下来的答案。 在她前往了【不屈真理号】之前,摩根曾给这两位灵能者派系的领袖下达了一个任务: 她需要一个东西,一个让她能够深刻地了解到第三舰队,也就是整个灵能者派系的东西,一个能够象征与代表这些智库与潜在智库的独特存在:它可以是一本书,是一段话语,甚至是一段无声的动作或者一场过去的战役,她并不在意它的外在究竟是何物,她只想看看这些灵能崽子,能够给她呈现出什么样的东西。 实话实说,摩根其实做过很多的心理预案,她想象过自己都能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毕竟第三舰队和她曾经待过的千子军团一样,都是纯粹的灵能者集团,而马格努斯与他的子嗣们在摩根面前表演过的惊世智慧,至今仍在震撼着第二军团之主的弱小心脏。 所以,当佐西默斯和米尔丁规规矩矩地敬上了一本有些老旧的书籍之后,说实话,摩根还是有些惊讶的。 她认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两名灵能大师:他们穿着着破晓者们通用的银色战甲,头戴着兜帽,面容平平无奇,只是显得饱经风霜,长剑、爆弹枪与卷轴被系挂在他们的腰间两侧,诉说着作为灵能者与战士的奇妙结合。 从外表上来看,他们与普通的智库其实没有更多的不同,这也算是破晓者们的一个特点。 在第二军团之中,存在着一种从实用主义出发的民主气息,高阶军官们的话语权并不是绝对的,他们必须时刻尊重那些基层骨干与老兵的宝贵经验和建议,因为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士兵,往往具有着强悍的力量和丰富的经验,只是摩根之子们那近乎特有的淡泊名利让他们并不想去追逐更高的职位,而是选择在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因此,第二军团之内的阶级感并不森严,除非是在战争中的危急关头,不然高阶军官与普通战士之间的差别并不算明显,而这种相似感也体现在了外表上:除了必要的职位象征与那些荣誉勋章之外,摩根之子很少会去在自己的盔甲上装饰更多的东西,他们那种实用主义至上的简单哲学体现在了军团的方方面面,即使是漫长的分裂与别离也没有抹去这种集体特征。 摩根深知这一点,而她也没有去改变这一切的打算:这种另类的官兵亲和很符合拂晓女王对自己子嗣们的规划,她乐于见到第二军团成为一个互相交融的集体,这有利于军团的团结与强大。 而这,正是摩根现在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既然第二军团对自己的忠诚是值得乐观的,那么她现在最需要注重的,就是让如何让这个军团变得愈发强大:毕竟,既然第二军团已经是她的力量了,那么他们理应变得更强大,更团结,更能发挥出实力与狂热,才符合摩根对于他们的要求,才符合摩根自己的利益。 因此…… 摩根打开了这本书,颇为认真地阅读着,细细体会着字里行间的所有内容。 在如何让第二军团变得更为强大的这一点上,摩根是无比认真甚至是敬业的,这位自私自利的女士把破晓者们看做是自己的私产,自己力量的一部分,因此,她决定像爱惜自己一样去培养他们,就像是吝啬又贪婪的庄园主精心打理着自己的每一寸农田。 摩根看的很快,也很认真,她挑拣着这本书中一些最具有代表性的篇章,体会着它的含义与其背后的故事,在做了几个标记后,军团之主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己的两位灵能大师。 【这是……诗篇?】 “是的,母亲。” “这是一本诗集。” “也是对于军团中各式灵能法术的记录与汇总。” 【……给我演示一下。】 “明白。” 佐西默斯点了点头,随后,他与米尔丁各自退了几步,来到了空旷的场地上,对面站好,缓缓的拔出了各自的配剑。 下一刻,伴随着冰冷的钢铁在空气中互相撕咬,一场精彩的决斗在灵能大师之间展开了,他们的身手即使比起其他军团的头面人物来说,也不差太多,但这并不是摩根观察的重心。 第二军团之主很快就发现,伴随着决斗的展开,两名灵能大师似乎都在低声咏唱着某种曲调,某种诗篇,他们的步伐与技巧伴随着这种咏唱而愈加精进,化作了难得一见的绝美技巧,而伴随着曲调的变化与推进,闪电、烈焰与令人难以忍受的寒冬,也开始在他们的身旁翩翩起舞,加入了这场愈发精彩的战斗之中。 不会是须臾之间,一场单纯的剑斗就化作了无数灵能力量的相继演出,从那在唇齿与内心中流出的诗篇,蕴含着足以让千子的战士感到欣赏的力量,它们化作了可以摧毁军队的狂风与火焰,响应着两位灵能大师的号召。 摩根静静地观赏着这一幕,在某一刻,她拍了拍手。 【可以了。】 接着,她又低头翻阅着手中的这本书,直到把她心中的每一个问题都找到了解决之法后,基因原体才抬起了头,她的声音已经变成了肯定的赞扬。 【我想,在军团之中,灵能的奥秘与法术,是通过某种口口相传且朗朗上口的诗歌或者曲调,来一代代传承下去的?】 “是的,母亲。” 佐西默斯点了点头。 “在最开始,我们也曾尝试过用传统的书籍来记载,但是大远征的激烈程度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于是我们想出了这种办法,让灵能的奥秘潜藏于诗篇之中,作为防止失传的保险手段,但是久而久之,这种咏唱就成为了使用灵能的主流。” “在最开始,这种口口相传的咏唱的确造成过混乱与麻烦,所以我和米尔丁就决定,专门编写一本书籍来记录它们,到后期,这本书籍开始记载我们有关于灵能的一切研究与想法。” “如您所见,在这本书籍的前半部分,记录着的都是一些完整的诗篇与歌谣,这些都是经过战争实践的成品,拥有着力量与可靠性。” “而在中间部分的,大多是没有来得及完成与改善的作品,一些威力巨大,但是代价同样让人无法接受的作品,同样被列在其中,作为必要时刻的手段。” 摩根点了点头,她对这种歌谣的存在,并不感到吃惊,无论是在白色伤疤还是在太空野狼,她都看到过类似的方法,似乎这种古老的叙事长诗与那些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奇妙力量,是最为理所当然的天生一对,理应一同出现。 当然,也有例外:马格努斯的子嗣们,就对于这种野蛮古老的诗歌呈现一种蔑视的态度,他们倾向于那些复杂且精妙的把戏,而不是这些逃避真相的咏唱诗。 不过嘛,比起来自普罗斯佩罗的伟大艺术,摩根宁愿让自己的子嗣更像那些看似野蛮的风暴先知与符文牧师:毕竟,她对灵能崽子们的要求是不同的。 其他的子嗣所需要做的是不断地变强,从而加强她的力量,而这些灵能子嗣…… 别给她惹事。 这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她可不敢想象,手底下有一群千子式的惊世智者,会给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带来什么惊喜。 想到这里,摩根的手指翻开了书籍的最后几页:与前面那些充满艺术感的诗篇不同,这里断断续续的,全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癫话语,与绝望气息。 【那……最后的这些呢?】 【它们看起来可不像歌谣,更像是疯言疯语、呓语,甚至是纯粹的绝望哀嚎和……遗言?】 摩根端坐着,看着她的两名子嗣暗下了面容。 “……是的,母亲。” “那就是遗言。” “那就是代价。” 佐西默斯低着头,就仿佛在逃避着什么可怕的回忆。 “那就是我们在这漫长的几十年里,不断地探索灵能,探索亚空间的时候,所会付出的牺牲,所会失去的战斗兄弟:在这些年里,我们不断地探索亚空间,不断地在谨慎与敬畏之中,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我们的灵能所拥有的极限。”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谨慎,依旧有不计其数的兄弟离开了我们,与生俱来的对于未知的勇气,鼓舞着我们前赴后继,却也让我们损失惨重。” “我们甚至会羡慕千子,羡慕他们能够在亚空间的波涛中行走地如此之远,把我们甩在了身后,却不需要任何代价,而我们的每一步都是最为缓慢与血腥的,无数上一刻还完好都战斗兄弟,在尝试了一句从未实验过的法术后,便最为凄惨地死去,用生命为我们避开了又一个危险之地。” “而这些遗言,就是他们留给我们的遗产,那些在这种探索中死去的战斗兄弟,他们会不惜一切地说出自己所犯的错误,以及自己死去的根源,从而让我们这些后继者能够引以为鉴。” “这,也是诗篇的一部分。” 佐西默斯那沉痛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缓缓回荡,而摩根只是轻轻抚着那些书页,她注意到了,其中的很多【遗言】,似乎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话语。 【米达斯?】 “是的,米达斯阁下,他是我的导师,也是帝皇亲自进行启迪与引导的,第二军团的第一位灵能者。” 【他死了?】 “……是的。” “在一次异形灭绝战中,米达斯阁下为了挡住异形的反扑,呼唤了太多的灵能,并最终被这些亚空间的力量所反噬了,我们第一时间把他运回了战舰,并且尝试了一切治疗手段,但是毫无用处。” “他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被亚空间的力量活活吃掉了,我们甚至无法提取出他的基因种子,那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漫长过程,持续了数个泰拉标准日,漫长到他甚至可以向我们诉说他的遗言,并且要求我们在这本书中,加上所有的探索者们的遗言,引以为戒。” “也是从那一刻起,母亲。” “在我们所有人的心中,灵能不再是一种纯粹的馈赠,我们见证到了它是如何反噬与杀死一名强大无比的灵能者的,我们开始了……” 【敬畏?】 摩根反问着,她合上了这本书籍,只看到了封面上那烫金的两个大字:敬畏。 “是的。” “敬畏。” 摩根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再去追问,而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而且是好上太多了。 敬畏,对灵能的敬畏。 这很好。 毕竟,比起千子,摩根宁愿要一群风暴先知,甚至是符文牧师。 —————— 他们的基因之母站了起来,在那一瞬间,她在他们内心中的身影甚至变得更为清晰。 她微笑着,缓缓的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以此作为一个嘉奖,让两名灵能大师在震惊之余,激动莫名。 她开口了。 【这很好。】 【佐西默斯,米尔丁。】 【你们做的很好:灵能是一把双刃剑,它既会杀死对手,却也会在某些时候,威胁到我们本身。】 【你们的思想是很正确的,这让我欣慰】 摩根背着手,围着自己的两位子嗣,缓缓的转着圈,诉说着自己的初步计划。 【原本我还想对伱们进行一次教育,不过现在看来,你们的确是让我感到省心的孩子,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跳过这一步,来讲讲其他事情了。】 她笑着,依靠在椅子上。 【我们都知道,我的灵能大师们,每一个基因原体都会改造一下他的军团:有多有少,但这种事情一定会发生的,而我,也不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佐西默斯和米尔丁有些恍然的抬起头,互相看了看。 “我们是第一个?母亲?” 【当然,毕竟,你们和我是如此的相似,让我对所有人在进行选择的时候,有一种处于本能的小小偏颇。】 从摩根的口中所吐出的,是最为简单的话语,却足以让两位灵能大师兴奋异常,小小的担忧与顾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切都是您的恩典!母亲!” 【不用说的如此严肃。】 摩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她露出一种母亲式的微笑,就像是爽朗的长辈在平等地对待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在笑容与道理中沟通。 —————— 【诗歌是一个好文明,我的孩子们,它们应该得到鼓励,以及一个正式的归拢。】 【以传承着灵能奥秘的诗歌为核心,我打算,把我所有的灵能子嗣分为两个部分,他们分别负责实战与研究,前者自然是投身于战斗之中,而后者则需要不断地收集与编纂诗歌,并且在亚空间的海洋中继续探索。】 【当然,负责实战的与负责研究的,并不会一成不变,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之间就会进行一次交换与交流,来保证研究方向不会脱离实际情况。】 【毕竟,实际行动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还有一点,鉴于在亚空间中进行探索的研究部门,会面对着无法忽略的危险性,所以,研究人员不会太多,而且他们将从普通部队中抽离出来,成为秘会的成员。】 “……秘会?” 【独立于军团议会之外的一个组织,他们只对我负责,可以理解为我的右手。】 庄森对他军团的治理,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 光彩,在两名灵能大师的瞳孔中同时地出现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负责实战的人员,就不需要进行任何的书本作业,我无法忍受我的军团在一团乱麻与摸索中前行,你们都是知道的,我所欣赏的乃是效率与实际行动的结合。】 【他们需要学习,每一名灵能者都要学习,他们必须同时掌握数种技巧,包括且不限于:】 【单兵作战的技巧。】 【作为小队核心或者辅佐者的技巧。】 【连队作战技巧。】 【灵能者集团单独行动的时候所需要的合战方式。】 【必要的近战能力。】 【在所擅长的灵能领域方面的系统性学习。】 【以及最重要的,思想品德的教育,核心就是:】 【能够使用双手,就不要使用法术。】 【能够使用大脑,就不要使用灵能。】 【嗯……目前来说就是这些。】 【不过肯定不止这些,伴随着日后的考核与实景测试,我会不断地精进这些内容的,如果执行的好的话,我会推广到全军团。】 【所以,有什么问题么?】 “……” “……” “……一个问题,母亲。” “这些技巧,又该如何学习呢?” 【集中培训与教导,又或者是我亲自负责的讲座,以及一系列正规化的教材。】 “……教材?” 【当然。】 她笑了。 【你不会以为,我还会任凭你们冒着危险,去一点点探索那亚空间吧?】 【从今以后,这些探索行动由我来领导,我同样也会针对于每一种情况,编写出教材,来供你们学习与参考。】 【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第一份礼物。】 (本章完) 第192章 如何饲养摩根—住宿篇 【所以,我的马歇尔,你想告诉我……】 【我今天晚上……】 【其实没地方住?】 【……】 【……】 【这我是真没想到。】 —————— 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犯错误。 每个人都会有不知所措,茫然无果的时候。 每个人都会有被因为不是自己而起的错误,而惨遭痛打与折磨的可笑经历。 这就是命运的恶劣之处,就是喙嘴的魔神对世间所有生灵的,毫无差别的嘲笑与讽刺,是亚空间的诸多生物最为期待与欢迎的,永不停歇的轮回曲目。 而这一定律,并不会随着身份与力量的改变而消失,即使是强大如凡世半神,即使是高贵如人类之主,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它们会理所应当得在最松懈的时候袭来,刺痛哪怕最强大的人物。 摩根,也同样如此,在这一点上,她与凡人无异。 但,即使是将无数命运与灵魂封禁于大脑,将万千心思与渴望玩弄于掌中的蜘蛛女皇,也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面对一个如此现实、滑稽与卑微的问题。 就比如说…… 她今天晚上,该住哪呢? …… 在她拥有意识以来,从小到大的二十多个泰拉标准年里,摩根还是第一次思考这种问题。 嗯……新奇的体验增加了。 一种近乎于愉快的笑意在摩根的心中被点燃了,那是一种被滑稽的现实所勾引起来的,并不夹杂愤怒与恶意的笑声:摩根现在并不生气,在面对自己的子嗣的时候,她的脾气似乎要好上一些。 第二军团之主饶有趣味地看着在她面前诚惶诚恐的一排子嗣,这些出类拔萃的战士已经轻易地摧毁王国与世界,但此时此刻,他们不敢抬头,去窥视一眼自己的基因原体脸上的表情。 在她的内心里无声地笑了一会儿之后,摩根挥了挥手,用平淡的嗓音表明自己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在外人看来,无比冒犯的问题。 毕竟,无论是通过她那与生俱来的读心能力,还是倚仗于基因原体通用的,那对世间万物的最卓越的推理手段,摩根都能异常清楚的知道,这个滑稽的现实,其实并不是破晓者们的问题。 或者说,这个问题的绝大多数原因,并不在他们身上。 而是某位金光闪闪的安纳托利亚咸肉精。 —————— 其实,早在大远征开始的那一刻,早在第二军团领到了他们的荣光女王的那一天,将整艘战舰最安全且优渥的地方,划归为他们基因原体的私人领域,就是摩根之子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他们极为少见的,没有任何内部反对意见与建议的事情。 在那座身为军团核心的大会议殿堂的背后,便是一座隐秘且肃穆的会客厅,它通过一条漫长曲折的回廊,连接着整艘战舰最为安全的深层领域,那领域是如此的宽阔与巨大,对空间的占用甚至达到了一种堪称浪费的地步,尽管如此,第二军团的战士们依旧心甘情愿地留下了这个巨大的空间,作为日后基因原体的私人王国。 但紧接着,他们就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为了战争与探索而生的阿斯塔特们,完全不懂得如何装饰这座巨大的空间,而他们也害怕随意的布局可能会反向激怒他们的基因原体,再加上自从大远征开始之后,军团的情况每况愈下,这个问题也就被悬之高阁了。 在当时,泰拉老兵们也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只是调遣了专门的凡人家族来定时打扫。 毕竟,与原体的重逢不会是一个突兀的事情:按照惯例,阿斯塔特军团会在他们的基因原体被找到蛛丝马迹之前,就听闻到一些来自于人类之主的讯息,然后,军团会有长达数个泰拉标准月甚至数年的时间来集结,这样的漫长岁月足够他们打理好一切,也足够他们打听到原体的出身与喜好,来布置一个尽可能让人满意的居所。 但是,在摩根的问题上,人类之主似乎总是在…… 另辟蹊径。 直到第二军团与他们的基因之母正式重逢前的不到三个泰拉标准时,他们才从帝皇亲卫那随意的通知中,意识到了他们的基因原体已然回归了,而到了那个时候,激动与恐慌、惊愕与狂喜、混乱的准备与连绵的调整,便已经占据了每个军团战士的每一缕心思,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什么事情。 在那之后,自然便是令人全神贯注,跌宕起伏的,基因原体与自己子嗣的重逢,军团的每一根神经都在为了自己基因之母的一颦一笑而震动,他们的每一句话语都不会离开他们基因之母的每一缕视线每一次与皱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更不会去讨论其他。 直到完成了觐见的巴亚尔骑士行走在去档案室的路上的时候,他才被一名奉命打扫基因原体房间的凡人仆役拦住了。 当年那个接受了命令,一直在打扫原体房间的凡人,如今早已传宗接代,拦住巴亚尔的凡人,乃是当年接受命令之人的孙辈。 而从这个凡人口中所吐出的那轻轻话语,便让巴亚尔这位横行战场上百年的完美骑士,瞬间流下了丝丝冷汗。 然后…… 便是如今的场景了。 —————— 看着自己的子嗣在那里诚惶诚恐,是一件乐事,不过摩根已经对此感到有些麻木了:与其让他们因为这些小事而战栗,倒不如让他们抓住这个时间,去做点实事。 而摩根也是这么做的。 在她的命令下,心有余悸的高阶军官们终于渐渐散去,坚持要在原体的房间门口站岗来赎罪的马歇尔也被摩根劝走了,她现在更需要这位老骑士把军团议会给成功组建起来,她要以此来观察那些军团中的实权人物,挑选出脑子与思路能够跟得上改革浪潮的那一批。 在亲选了两名最为幸运的破晓者,让他们成为了自己的第一批门卫之后,摩根的耐心终于有一点消耗殆尽了,她拍着手,用着一种严肃的语气,给每一个诚惶诚恐的孩子安排了任务。 她需要安静。 于是,她得到了安静。 在最后一名破晓者也慢慢退出了房间之后,摩根终于能够好好地观察这里了:别说,这个地方的确非常地宽敞,甚至能够与那座大会议殿堂媲美了,如果选择挤一挤的话,这里也许能住下几千个凡人。 从【不屈真理号】上搬来的那些行李甚至填不满冰山一角,而她的大猫也早就不知道跑到战舰的哪个角落了,摩根呼吸着,她念动着咒语,刹那间,这座异常空旷的房间便迅速地缩小,缩小成了她在暗黑天使的荣光女王战舰上的那座房间的大小。 她拍了拍手,一切就成为了当初在【不屈真理号】上的样子。 舒服多了。 摩根笑着,她将自己的身躯扔在了躺椅上,先是无所事事地将大脑放空了一会儿,全当做久违的一次休息,随后,她决定捋一捋思绪与需要处理的事情。 那么,从哪里开始呢? …… 视线扫过了来自于人类之主的爱的盒子…… …… 算了算了,晦气,下一个。 …… 军团……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 对了,还有那个潜伏在第二舰队的古怪家伙,是时候和它见上一面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东西,真是让她感到本能的忌惮。 …… 还有…… 她的房间? …… 她的房间! 摩根睁开了眼睛:如此巨大的一个空间,不用的确可惜了。 她摸了摸下巴,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在很认真的思考,自己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私人空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早在她在第一军团担任办公室主任与偶尔的军团之主的时候,她就畅想过属于自己的私人王国。 她的子嗣们其实犯了一个无意中的错误:对于摩根这样的灵能者来说,空间的大小只是一句咒语的事情而已,不过摩根也懒得去纠正他们了,她已经有些厌烦了看着这些铁打的战士在她的面前表演诚惶诚恐的模样…… 不,那甚至不是表演,他们是真的在诚惶诚恐,为了她的随意一句话语而思考万千。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基因原体对子嗣的影响,原来如此之强么? 摩根眨了眨已经,她把这个新的发现丢进了自己的思绪储藏室里面,便再一次想起了有关于自己的私人王国的事情。 一个只属于她的,任何人都进不来的,她可以在那里面做任何事情,或者藏匿任何东西的天地:与这种人间天堂相比,任何事情的重要性,都微不足道。 就像在仓鼠的心中,没有东西能比仓鼠窝更重要。 —————— 在摩根的预想里,她的私人王国会由十几个部分组成,其中绝大多数领域,都会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任何人都无法到访。 首先,她需要一座足够典雅的会客室,也许一座奥术花园也会是不错的选择,她可以在一座郁郁葱葱的完美房间中,接待那些并不熟悉的访客,将他们的步伐阻止在她真正的王国之外。 然后,一座陈列室,也许可以分成两个部分,用暗门隔开,来作为接待不同级别访客的地方。 除此之外,一座真正的休息室也是必要的,摩根拥有着凡人一般的休息习惯,如果时间足够宽裕的话,她很乐意一次性休息四到六个小时,虽然她并不是很需要如此漫长与频繁的休息,但是她的某种潜意识告诉她,与凡人有着更多的相像,没什么不好。 因此,在休息室中,软乎乎的团垫和塞满了食物的橱柜,以及能够让她舒展身体的吊椅,或者能够随时搭脚的矮桌,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一切都是为了与凡人更为相像,而不是什么慵懒的需求。 除了休息室之外,她还需要一些日常生活的房间,用来处理那些不必要,但是很重要的事情。 一座酒窖,用来酿造与纯粹她的作品,那些能够用来自饮自酌的最上等和用来送人的那几等,可要好好的分清楚。 一座浴场,有着时刻升腾的雾气与飘散着热量的人造温泉,大理石与瓷砖之间的万千水流只为了她一个人而流转:这是好文明。 一座储存室,也许可以用来储存她的酿酒,又也许可以用来储存别的什么东西,也许需要时刻把握好室内的温度和湿度。 一间宠物房,嗯,这是一个必要的设施,毕竟她养着一只偶尔着家的大猫,而且在未来,她还养一些其他的宠物,也许会是又一只大猫,或者是其他的,会飞翔的哺乳动物什么的? 一个化妆间,还可以同时兼任试衣间的功能,虽然摩根的外表完全可以通过灵能来改造成世间的任何样貌,但是她的确需要一些地方来储存那些独特的,拥有自我价值装饰品与衣物:就比如说她从第一军团带回来的那套拘束服,她就非常地喜欢。 一座刑房,用来体现一些科摩罗风情:嗯,她需要它,虽然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但她的确会打造一座完美的刑房。 一座书房,这是理所当然的存在,它拥有着难以想象的价值和未来,摩根已经在自己的脑海中诞生了一些计划,单单是对于她的灵能崽子们,她就要编写至少六本必修的教材,而已更多的选修:把自己的过剩精力放在无尽的学习上,总比成天瞎想,给她搞事要好。 嗯…… 日常行动就需要这些。 除此之外,在蜘蛛女皇那朦朦胧胧的规划中,还有着一些尚未思考完全的部分:它们也许属于生产部门? 一座基因实验室、一座魔法工坊、一座人偶密室、一座塔尔塔洛斯、一座私人武器库、一座塔罗牌房、一座魔法塔…… 它们中的有一些也许会在未来实现,另一些,也许会被证明是不被需要的,但是没关系,在此时此刻,它们都在摩根的规划里,它们大致的样貌与摆设,在蜘蛛女皇那梦幻的思绪中起起伏伏,宛如岁月长河之中的流沙王国,演绎着刹那间的芳华。 这,就是摩根幻想中的,属于自己的王国,这,就是最适合摩根生存的环境。 当第二军团之主陷入一种久违的休憩,在半梦半醒中进行着缓慢的思考的时候,她一边接受着来自于子嗣们的讯息,一边不断地解剖与重建着这未来的疆土。 终有一日,她会拥有自己所梦想的一切,然后,她就可以位居于这完美的国度之中,成为一个快乐的深宫女王,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进行着自己的思考与计谋。 …… 啊…… 让人期待。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在与他们伟大的基因之母重逢后,新生的破晓者军团在这个无名星系中又停留了大概十个泰拉标准日,才正式启航。 他们是最晚离开这个星系的帝国部队:人类之主的亲军,以及死亡守卫军团,早在摩根与她的子嗣们重逢当天便迅速离去,因为这个毫无价值的星系,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们去停留的理由。 也许,在死亡守卫军团之主的心中,他能够强忍着,见证摩根与她的子嗣重逢,就已经是宽宏大量到难以想象的友善举措了。 而太空野狼与火蜥蜴则是第二批离开的,他们的战士与新生的破晓者们有着几天的愉快相处,并且毫不吝啬于对友情的表达:虽然芬里斯的酒和夜曲星的锻造产品都很难称得上是战略物资,但依旧代表着足以证明的友谊。 影月苍狼舰队的离开紧接着火蜥蜴军团的影子,荷鲁斯留下了一大批物资,作为他无法与自己的血亲并肩作战的遗憾表达,而在思索了一段时间后,牧狼神最终决定让自己最鲁莽的骄傲:阿巴顿,率领一小队的加斯塔林,以军团使节的身份留在第二军团,直到他们完成对摩根母星的造访。 而直到影月苍狼的舰队离开了几天之后,暗黑天使的军团才缓缓地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似乎在用这种缓慢,诉说着两个军团之间的特殊关联。 庄森的馈赠是最多的,也是无法立刻实现的,但是这位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以自己的利剑保证,当第二军团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第一军团的馈赠就会抵达。 至于第一军团的使节,卡利班人也没有反驳自己的血亲:卢瑟已经得到了一封讯息,他将作为暗黑天使的正式代表,出访第二军团的母星,将有两百名最好的暗黑天使会与他随行。 在做出了这一系列保障后,庄森最后看了一眼【北极星号】,便毫不犹豫地带领着自己的舰队,离开了这个星系,而早在他的军团动身之前,檀香修会的老兵便已经奉命离开:他们前往了至今依旧是混乱一片的银河北方,作为寻找冉丹母星的先锋军。 庄森没有再与自己的血亲进行会面,他似乎在逃避什么,不过暗黑天使之主倒是通过考斯韦恩的一次到访,送出了一份属于他个人的礼物。 那是一本笔墨未干的书籍,详细书写着最让庄森骄傲的部分。 他的武艺。 他的战术。 他的御下之道。 他的治理方略。 他的交友秘籍。 …… 当这本在封面上用烫金的大字书写着【忠诚】的书籍,终于来到了摩根手中的时候,破晓者军团的舰队也终于启航了。 上百艘战舰在几天的磨合与交流之后,已经勉强能够完成有序的共同进退,近两万名阿斯塔特战士就这样跟随着他们的基因原体,跟随着他们的新生,渐渐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那永恒的波动之中。 领航员与智库的灵能波涛在亚空间的翻腾中流动,诉说着那来自于基因原体之口的目的地。 普罗斯佩罗。 马格努斯的王国。 —————— 而此时,在基因原体那宁静的房间之中,摩根正微微地皱起她的眉头,思索着一些内容。 在她的灵魂之海中,正缓缓飘荡着两封还没有开笔的信件,蜘蛛女皇的目光在它们之中来回打量与寻觅着,思考着话语。 不过是须臾之间,她便想好了第一封的内容。 “亲爱的凯莉芬妮,自我们奥林匹亚一别,已是很久……” 她眨眼便写好了这封信,又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开始写第二封,此时,她的神态已经变得有些严肃了。 “我最值得信任的兄弟,我的佩图拉博……” (本章完) 第193章 来自千子的友谊 人类帝国,远东星域,普罗斯佩罗星区,福扎雷星系。 普罗斯佩罗星。 昔日的荒凉边城,无数灵能者与变种人用来逃离纷争时代与迫害屠杀的野蛮桃花源,筚路蓝缕、艰苦开拓,在荒野与灵能野兽的共同袭击下,顽强伫立的团结城邦。 今日的帝国堡垒,强大的阿斯塔特军团【千子】所最为珍重的母星,美轮美奂,熠熠生辉,高耸入云的数座洁白大金字塔,书写着马格努斯及其子嗣的理性与傲慢。 这两句评价听起来是如此的撕裂与不同,就仿佛在概括现实的地狱与幻想的天堂一般,但真正的事实却是,普罗斯佩罗完美地兼具着这两种评价的核心:它在之前的纷争时代里有多落寞,它在现在的大远征中就有多辉煌。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里是一位基因原体的故乡。 人类之主的第十五子,千子军团的基因之父,猩红之王,至高之言,灵能巨人,一切知识、智慧与理性决策的掌握者。 马格努斯。 这个名字所象征的力量,甚至无需与其他的基因原体相比,当帝皇的其他子嗣沐浴在战斗与鲜血中的时候,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做到他想要做到的一切。 拯救他的兄弟。 保护他的军团。 掌握他的命运。 又或者让他所发誓效忠的人类帝国,去迎接最美好的未来。 很少会有凡人怀疑,马格努斯是否能够做到这一切,尤其是当他们目睹到基因原体那移山填海的无上伟力之后,他们便会理所当然地奉上自己的一切,将他视为王国与世界的统治者,并从此沐浴在跟随最伟大之人的荣光之中。 最起码,在摩根眼前的这个灰黄世界上,它的人民的确是这样做的,而他们也因此受益无穷,享受着看似永无尽头的辉煌。 何曾几时,这个名为普罗斯佩罗的世界,只是纷乱银河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庇护所,它荒凉且偏僻到没有任何的文明,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处太阳星域与远东星域的边缘裂隙之中,不会被任何一方重视,由此,那些被迫害与追杀的灵能者和变种人们,就陆陆续续地逃离到了这里,建立了杂乱无章的城市。 在那之后,艰苦的求生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所有的据点都在沙暴与灵能野兽的夹击中覆灭,名为噬灵蜂的亚空间生物屠杀了无数的村镇与家族,只为了篡夺灵能者的大脑,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名为提兹卡的最后之城。 而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包裹着基因原体的羊膜舱,砸落在了提兹卡城的中心广场上,马格努斯就此成为了这个荒凉世界的子民。 他只花了数年的时间,就拯救了这个世界的命运:编纂书籍、探索遗迹、围剿与屠杀那些以灵能者为食的噬灵蜂群,在人类之主的舰队抵达的时候,他的第十五子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焕发生机的王国,作为给予自己父亲的礼物。 帝皇欣然接受了这些:从那一天开始,普罗斯佩罗就成为了全银河最重要的地点之一,只因为这里拥有着一位基因原体,只因为这里拥有着一支阿斯塔特军团。 而这一切,已经是三十多个泰拉标准年之前的事情了,在这一段时间里,普罗斯佩罗的人民一直安享着智慧的光芒与灵能的便利,来自亚空间的技巧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会得到最大程度的鼓励与推广,而这些鼓励与推广背后的人物,往往就是千子的战士,甚至是马格努斯本人。 他们热衷于此,热衷于让每一个普罗斯佩罗人都能够融入灵能的体系之中,因为马格努斯的子嗣们真心认为,这就是人类的未来,也是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伟大事业。 而且,他们也的确有这个时间与精力,来做这些事情。 毕竟,他们很闲。 就像他们的军团名【千子】所带来的奇妙诅咒一般,第十五军团在与他们的基因之父相逢时,一度只有一千名左右的战士,无限濒临于毁灭的边缘:这样的兵力,是当然不可能立刻投入大远征的,要知道,哪怕是那场看似轻描淡写的杜兰战役,也战死与伤亡了至少两千名阿斯塔特战士。 正因如此,在他们与自己的基因原体重逢后的这几十个泰拉标准年之中,千子军团的主要活动就是驻守在普罗斯佩罗及其周边的星系之中,招募新兵,扩张兵力,努力恢复到军团级别的规模。 在此期间,军团极少外出,仅有的几次大规模行动,也局限在像是黎明星救援这样的人道主义救援活动,或者是抢救那些即将淹没在战火中的图书馆与典藏。 而马格努斯的子嗣们也乐得如此,他们对于争夺大远征中的胜利与荣誉,没有更多的兴趣,反而倾心于这种可以专心研究学术与亚空间的漫长时光,而且,他们也不用担心受到指责与打扰。 毕竟,虽然马格努斯在自己的兄弟中,有着几个朋友,但他们都不是会随意登门拜访的人物。 不过在今天,情况却有了一些小小的不同。 —————— “嘶——” “呼——” “嘶——” “呼——” 他在呼吸。 深呼吸。 他在一遍又一遍,进行着这毫无意义的动作,试图让他那依旧有些混乱的大脑平静下来,或者以此来勾引出那些对他有用的思路。 但,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这毫无意义。 “嘶——” “呼——” “……啧。” 在他不甘心地又重复了几次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这起不到半点的帮助,他还是很紧张。 阿里曼,还是很紧张。 这可不多见。 昔日骄傲自矜的第十五军团圣堂讲师,此时却有些颓唐,阿里曼现在正心不在焉地伫立在【万丈光芒号】的停机坪上,他的身边尽是些千子军团的高层与骨干,放眼望去,已是马格努斯的子嗣中最精华的那一部分。 十个学会的连长,三个隐修会的主导人,五个学派的圣堂讲师与基因原体的智囊:赤红谋士团的全体成员。 此时此刻,伫立在这座停机坪上的几十名千子战士,就是辅佐马格努斯统治他的军团的最核心的骨干力量,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数一数二的灵能领域的大师。 但即便是在这些最为璀璨的人物之中,阿里曼依旧是那个不可撼动的,仅次于马格努斯的明星:这位千子军团的第一批战士已经用自己的力量与学识,克服了基因原体对于母星子嗣的本能偏爱,成为了军团的顶层人物。 现在,阿里曼是第一学会的连长,也是五大学派中的黑鸦学派的圣堂讲师,同样也是在以海量灵能战士而著称的千子军团之中,那尚且还有一些争议的,仅次于马格努斯的首席智库:他用自己的力量与智慧,在内部斗争一直比较激烈的千子军团中,夺得了这些。 是的,内部斗争。 虽然这听起来多少是有些魔幻的,但是在马格努斯的千子军团之中,似乎一直存在着某种无限趋近于那些凡人口中的【政治斗争】的戏码,许多千子军官都会有意或无意地卷入其中,为了各个学派的利益而进行适当的比拼与较量。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千子军官都喜欢这种不需要使用刀剑与火药的决斗,他们厌恶任何与利益和地位有关的乌烟瘴气,憧憬着能够全身心沉浸于学术的宁静角落。 阿里曼,便是如此。 虽然他的战斗兄弟们经常在背后低语着有关于阿里曼的【阴沉狡诈】,而他也从来都不会去否认这些事实,但是如果可以的话,阿里曼还是想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哪里都不去,沉浸在书籍与学术中。 这很难办到,但这并不妨碍阿里曼为之而幻想。 可很快,他的短暂幻想便伴随着一声喜悦的大笑而终止:他的基因之父马格努斯,此时正站在他们面前,洋洋得意地夸赞着自己那精妙绝伦的预言。 只因为,就在马格努斯早已判定的那个时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能通过占卜仪投影,清晰地看到,在星系的边缘,曼德维尔点在闪烁着如水一般的波澜,很快,一艘艘银灰色的战舰便鱼贯而出。 那是第二军团的舰队,他们跨越了两个星域的交界,准时地来到了普罗斯佩罗:就像马格努斯所预测得那样准时。 而那艘比【万丈光芒号】更为巨大的战舰,更是预兆着访问者的尊贵地位:这是一位基因原体,一位与马格努斯同为帝皇子嗣的,银河中最强大最尊贵的存在。 她是军团的主宰,她是帝皇的血脉,她是…… 阿里曼的朋友…… …… 也许吧。 阿里曼皱起了眉头,他有感觉到了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紧张。 朋友……原体的朋友…… 友谊……阿斯塔特与基因原体之间的友谊…… 听起来,这甚至比那些古老的羊皮纸所记载的传说,更为荒诞不经,可怜可笑。 也许,他应该做好失去这段友谊的准备了。 —————— 摩根想过,马格努斯也许会很欢迎自己,很欢迎他的血亲中的另一位灵能大师。 毕竟,无论是基因原体中仅有的两名灵能大师所带来的,近乎于天生的惺惺相惜,还是他们在黎明星上,那短暂却又真挚的合作,都足以让马格努斯对摩根这位曾经的朋友,现在的血亲,有着一个比较高的起始好感度。 但是,当摩根看到了【万丈光芒号】和千子军团中最强大的几艘战舰,率领着几乎一整支舰队倾巢而出,在普罗斯佩罗的上空围绕出一条璀璨无比的太空星链之后,她还是小小的惊叹了一下。 而早在第二军团的舰队刚刚跃迁到福扎雷星系的时候,马格努斯那充斥着热情与激动的声音,就已经在灵魂之海中,掀起了滔天的壮烈热浪。 “欢迎你,摩根。” “欢迎你,我的血亲,还有你的军团,欢迎你们来到普罗斯佩罗!” 普罗斯佩罗之王根本懒得用任何通讯频道,他那霸道的灵能力量将整个星系的灵魂之海化作了自己的私人频道,将他的热情与欢迎炸响在了每一名灵能者的耳旁。 就像是一种炫耀,又或者是一种早已养成的习惯。 但摩根懒得管这些,她倚靠在子嗣们亲手打造的银白王座上,一边观赏着指挥室中的一切,一边轻轻敲了敲王座的扶手。 刹那间,一种温和的灵能气浪便以最轻柔的态度,缓缓地抚摸了虚空中的每一名灵能者,这种治愈性的无形光芒先是细心地扫过了每一名摩根之子,才在灵魂之海中化作了无数的飞羽和光亮,划过了无数绚烂的曲线,并最终在马格努斯的面前汇聚,绽放出了一朵朵娇嫩的虚空之花芳。 马格努斯那快乐的笑声,在灵魂之海的每一个角落中,都能最为清楚地听到。 而在第二军团这里,他们的基因之母已经缓缓起身,召集着那些有幸成为她的随从的破晓者们,让他们前往停机坪集合。 三十名最好的摩根之子早就整装待发,他们中的每一个,无不是马歇尔和巴亚尔这种军团楷模,能够最好的彰显军团的风貌,令基因原体的骄傲不会蒙羞。 虽然当他们迅速来到停机坪的时候,这里既没有风暴鸟,也没有雷鹰,但这并不妨碍这些战士骄傲地挺起胸膛,迎接他们的基因原体一一检阅。 摩根板起面容,就像她的子嗣所期待的那样,在每个人的面前慢慢走过,当她最终来到马歇尔和巴亚尔身前的时候,基因原体看着他们专门磨光的盔甲,笑了笑。 她的手指在半空中轻轻打了个响指,三十股微弱的光芒便在她的意志中显现,一一飞向了每一名战士的胸甲,化作了一个个小巧精致的太阳徽章。 她扫了眼自己的子嗣,露出了一个最为明显的满意微笑。 【很威武,我的骄傲们。】 她轻声地夸赞着,随后便转过了身,也不管身后那些竭尽全力压抑着激动的面孔,快速地念动着自己的法咒。 很快,一个闪烁着光芒的圆圈就将基因原体与她的三十名随从包裹在内,伴随着一阵刺眼的光芒短暂地吞噬了停机坪,他们便消失在了第二军团的舰队之中。 下一刻,同样的光芒便在千子的荣光女王上闪烁,摩根轻轻的弹了弹长裙上的褶皱,然后抬起了头来,就看到了【万丈光芒号】那充斥着数学美感的停机坪,还有在大笑中迈步走来的马格努斯。 “我就知道!” “你不会选择那些凡俗人物的方式,我的血亲,你和我一样!” 没有丝毫的客气与距离感,在最敏感的阿斯塔特战士都够反应过来之前,马格努斯就已经如同一股赤红色的旋风,眨眼间,来到了摩根的面前。 他大笑,拥抱,亲昵地拍着自己血亲的肩膀,尽情地展露着自己的喜悦,与作为主人的热情。 在马格努斯那赤红的脸庞上洋溢着喜悦,那是对于一个真正的同类的接纳,也是对于一些美好回忆的沉思,那种喜悦是如此的纯洁无辜,它明晃晃地诉说着,它的主人没有经历过任何的失败与挫折。 或者说,他并没有记住那些。 不过没关系,因为摩根记得那些事情,她一直都记得。 当破晓者们从瞬间移动的后坐力中恢复的时候,马格努斯已经以最大的热情,带领着摩根走向了他的子嗣们,两名基因原体都没有走的太快,这给了摩根的随从们跟上他们的时间。 “时间可真是快啊,摩根。” “自从我们在黎明星那里分离以来,不知不觉已经十几年了,不过即使到现在,一想到你居然真的是我的血亲,我还是感觉有一些不可思议:虽然早在【饮魂者】之名打响的时候,我就已经隐约有了这种感觉,但是真的确认之后,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马格努斯与摩根并列着,他那仅次于伏尔甘的高大身躯,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摩根笼罩其中,在最简单的寒暄之后,千子的基因原体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热情与惊讶,在他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的虚假。 “说实话,摩根,直到现在我还有些惊讶,是我的军团第一个发现了你,毫无疑问,即使是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而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马格努斯大笑着,在他的笑声之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千子军官的阵列面前:首当其冲的,就是阿里曼了。 “需要我介绍么?你应该还记得他……” 【当然记得。】 摩根微笑着,她的笑容看起来是如此的真挚与动人,这位高高在上的基因原体向前一步,向着阿里曼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是阿里曼:我怎么可能忘记我的第一个朋友呢?】 朋友…… 简单的词语,却足以让一向敏锐的千子愣神,阿里曼有些惊愕地看着伸到他面前的手,虽然他曾经想过这些情况,但是真正的现实总会带来不同的感觉。 就在这种愣神中,马格努斯的轻叹传来了。 “第一个朋友,这很好,我的阿里曼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我也很幸运。】 摩根笑着。 【当我刚刚来到这片虚空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朋友,能够是阿里曼,一个不在乎地位与权力,拥有着真正智慧的战士。】 【与他成为第一个朋友,是我的幸运,马格努斯:就像我遇到的第一个军团是千子一样。】 普罗斯佩罗之王发出了一声骄傲的轻哼。 “智者总是互相吸引,这是银河所带来的善意。” 摩根微笑着,没有回答,她的手已经伸到了阿里曼面前。 【好久不见,阿里曼。】 马格努斯之子犹豫着,缓缓地握住了它。 “好久不见,大人。” 【不用叫我大人,阿里曼。】 【这太生疏了。】 【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第一个挚友,然后,才是其他。】 她的声音是足以让每个人都能听到与确信的,任何一个人在辨认摩根的话语的时候,都能听到那由衷的肯定与骄傲。 【毕竟,你和我之间,唯一值得尊重的,就是真挚的友谊,而不是所谓的地位与权力。】 【以前如此,现在依然。】 【不是么?我的挚友。】 “……” “当然,大人。” 【叫我摩根,摩根阁下也是可以的,大人太生疏了。】 “……好的,摩根阁下……” 有些颤抖的手抓紧了摩根的手指,在三十双并不怎么友善的视野之中,阿里曼重重的握了握。 “欢迎你。” “欢迎来到普罗斯佩罗。” (本章完) 第194章 惊世の马格努斯 “来吧,摩根。” “来吧,我的血亲。” “到提兹卡来,到光之城来。” “你会见证到世间的真谛,你能一窥未来的光芒,你将沐浴在真正的智慧与学识之中,有幸见到银河里最伟大、最神圣的一幕,相信我吧,你会永远铭记在这一日所目睹的奇迹。” “亚空间的一切正在普罗斯佩罗上降临与行走,我们正在致力于打破两个世界之间那可悲的屏障,让无尽的学识与异界生命涌入这颗星球,使它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我最亲爱的血亲,虽然我们已经为此而奋斗十几个泰拉标准年了,可依旧只是打好了最基础的地基。” “但是没关系,我们拥有着那份耐心与决心,去完成它。” “终有一日,普罗斯佩罗会成为走向未来的出发点,两个彼此分离的世界将紧紧融合在一起,父亲的每个子民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精灵与快乐,全人类都将拥抱千子军团所开拓的,最美好的未来。” “而这,就是我们的父亲,就是人类与帝国,就是世界与命运,交给我们,交给千子,交给我马格努斯的,任务、重担、与期待!” —————— 马格努斯的话语中,满载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与激情,这位高大的绯红之王在数十名千子与破晓者的面前,向着自己的血亲,发出了如此的豪言壮志,并理所应当地沐浴在了接下来的欢呼之中。 欢呼:当然要欢呼。 停机坪上的几十名马格努斯之子们早已被基因之父的雄心壮志所激励,因为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这【伟大计划】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都是人类未来的开拓者。 对自己和军团的骄傲,与对未来和辉煌的渴望,这些情绪在基因原体那堪称霸道无比的人格魅力面前,被尽情地勾出与起舞,化作了最为真挚的欢呼与回应,为马格努斯的话语增光添彩。 而在另一边,破晓者们虽然无法与欢呼雀跃的千子军官们感同身受,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处于礼仪与对基因之母的模仿,对马格努斯的豪言回以微笑与掌声,在最后一名千子战士停止欢呼之前,第二军团的掌声始终未曾停歇。 第十五军团的基因原体享受着这样的奉承,他高高举起了一条胳膊,脸上洋溢着最为单纯的胜利者的微笑,在他那雄心勃勃的宣言面前,在这山呼海啸的欢呼面前,马格努斯仿佛已然掌握了人世间全部的真理。 欢呼与掌声持续了一会儿,直到绯红之王发现他的血亲已经微笑着,鼓着掌,缓缓来到了他的身边的时候,一种莫名的羞耻又突兀地袭击了马格努斯的心头,他最后贪恋了一下这种享受,然后放平了高举的胳臂,示意一切安静。 还没等马格努斯轻咳着,为自己找到一句谦卑的话语,摩根那真挚的感慨与她的微笑,已经一头扎进了绯红之王的胸膛。 【让人叹为观止,兄弟。】 “……咳……” 马格努斯轻轻咳着,似乎在思考着迎接这句感慨的话语,但是他的血亲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与准备的时间,摩根的眉眼弯弯,那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微笑。 【在你的言语中,我感受到了信念,还有雄心,马格努斯,你拥有着这两种最纯正的情感,聆听你的话语,就宛如沐浴在一轮温暖的日光中一般。】 “……真的?” 【我可不会认错。】 摩根笑着,她向着马格努斯眨了眨眼睛,带着一种诚恳与俏皮。 【毕竟,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稀有,除了你和我们的父亲,我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 她的语气放慢,放轻,就像是耳边的低语一般。 【说句实在话,我都有点嫉妒你了,马格努斯,我们的父亲真的没有给你更多的优待么?】 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没有立刻回答自己的姐妹,他那赤红色的面容上已经满是享受般的喜悦,一声鼻息从他的面孔中轻轻喷出,拍打在了那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向上勾起的嘴角边缘。 “确实有过一些,摩根,我与父亲有着最深刻的彼此了解,他曾陪我在最深邃的海洋中遨游,挖掘历史与知识的珍藏。” “如果你对此感兴趣的话,我的摩根,我待会可以带你去看看那些遨游所留下的纪念品,相信我,那会让你大开眼界的,它们所蕴含的价值胜过一百个繁荣的星系。” 摩根眨了眨眼睛,在她那青蓝色的两汪湖泊之中,闪过了几缕真正的错愕与好奇:这正是马格努斯所需要的,他的快乐伴随着这种惊讶而愈发膨胀。 【是么,那我们还在这里犹豫什么?快点启程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马格努斯笑了笑,他没有驳斥自己血亲的急切,在看到第二军团的舰队已经渐渐驶入了普罗斯佩罗的近地轨道与附近虚空后,这场迎接仪式的第一步也宣告完成了,绯红之王命令着自己的战舰,返回到母星轨道上的空间站。 一路上,不断有千子军团的高阶军官离开队伍,回去指挥自己的连队与战舰,以完成两个军团的舰队在普罗斯佩罗上空的合流:这涉及到了三位数的强大战争引擎,可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 但在阿斯塔特与无数凡人的共同努力下,合流最终十分成功地完成了,总体呈现灰白色与银白色的破晓者舰队,安静地停靠在了普罗斯佩罗的轨道上,就仿佛一群插入了温暖土壤的尖刀一般。 两艘最强大的战舰:【万丈光芒号】与【北极星号】,最终几乎是并排停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组足以让任何艺术家灵感迸发的,既古怪,又和谐的组合。 它们中的一艘,是用圣甲虫与金字塔所打造的虚空书城,是神秘学与数字理论所共同搭建的完美殿堂,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属于千子军团的荣光女王永远都在闪烁着最虚妄的光芒,仿佛沉溺在知识与记录中的渊博学者一般,散发着不属于战争的闲散与安逸。 另一艘与【万丈光芒号】并肩的战舰,也就是来访的第二军团的旗舰,却散发着一种颇为肃杀与危险的气质:没有得到及时修缮的弹伤与疤痕,遍布在舰体的每一个角落上,灰白色的外貌与过于锋利的外表,让它仿佛是一条潜藏在阴影之中的饿鲨,在阴谋诡计中,寻觅着饱餐一顿的良机。 不过,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事情的,两个军团的战士全都沉溺在一种小心翼翼的初次见面中,并时刻等待着来自于他们各自的基因原体的讯息,等待着他们到达普罗斯佩罗的那一刻。 而当原体一行人辗转来到空间站的停机坪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并没有能够搭载他们去往普罗斯佩罗地表的飞行器具:无论是雷鹰还是风暴鸟,在这里通通没有,他们伫立在一块宽广且平滑的台面上,四周空无一物。 破晓者们有些不安地四下观察着,他们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搭在了武器上,而千子们却是完全没有观察到这一点,他们面色如常地傲然屹立着,就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里的一切。 在所有人面前,一马当先的绯红之王还在那里侃侃而谈,他的话语与激情异常的充裕,完全没有稍稍休息的迹象。 “我们将要前往【光之城】提兹卡,摩根,那里是整个普罗斯佩罗的核心城市,也是你会见到的最伟大的瑰宝,相信我,除了泰拉上的神圣殿堂,没有任何地方能够与提兹卡相媲美。” “毕竟,在这银河中九成的所谓都市,不过是庸俗的历史与愚昧的金钱的互相堆砌,是一群满脑子都是权力和欲望的蠢货用来发泄他们的可笑幻想的地方,是让野蛮、暴力和兽性横行无忌的荒郊野外。” “他们中的有些人居然还把这称作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真是可怜又可笑,事实证明了,哪怕是我们的兄弟之中,也存在着那些无限趋近于无药可救的可怜虫。” 马格努斯轻声地感叹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话语中对于某些人物与存在的不满,但他又巧妙地停留在了红线之外,没有真正的去撕破脸皮,这位普罗斯佩罗之王对着自己的血亲露出一个快活的笑容,然后张开双臂,肆意宣泄着无穷无尽的灵能与奥法。 “但是我的提兹卡是不同的,摩根,它是不同的,它流淌着华美与梦幻,充斥着知识与理性,它在每一个时刻的每一个角度,都充满了世间独有的高贵美感,只有真正的智者才会驻足观瞧,发现其中的无穷奥法,惊叹所有的精妙绝伦。” “而你,我的血亲,与我同样沐浴在灵魂之海中的血亲,你当然拥有着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资格,来一窥我的【光之城】的奇迹。” “现在,让我来为你领航吧。” 话音刚落,足以轻松撕碎战舰与巢都的灵能力量,就这样在马格努斯的笑容中,在摩根冰冷的瞳孔中,在千子与破晓者那或淡然或惊愕的注视中,倾泻而出,不过是片刻之间,便彻底笼罩了他们脚下这块数百平方米的钢铁平台。 “起。” 这一刻,伴随着马格努斯那傲然的命令,被灵能所彻底笼罩的钢铁平台便径直脱离了停机坪,缓缓地离开了空间站的重力束缚,来到了虚空之中。 下一刻,它就仿佛是一颗缓慢的流星一般,脱离了近地轨道上的空间站,向着普罗斯佩罗的大气层与地表进发:此时此刻,阻拦在那致命的真空环境与太空辐射,和数十名阿斯塔特战士之间的,只有马格努斯那薄如蝉翼的灵魂护盾。 搭载着两位基因原体与数十名军团高层的钢铁平台就这样以绝对的自杀性姿态,向着普罗斯佩罗大地表直勾勾地坠了下去,无数双眼睛眼看着灵能护盾的外壳在最剧烈的摩擦中燃烧。 先是星星点点的火花闪烁,然后是赤红色的烈焰伴随着无形的浓烟,随后,不过是眨眼之间,整个平台就化作了一颗炽热的,纯白到刺眼的流星,在普罗斯佩罗的大气层中飞速划过,就连基因原体的灵能护盾都因所承受的庞大压力和不断提升的速度而变得模糊不清。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马格努斯的兴致,源源不断的灵能力量从他的指尖流出,一刻不停地补充在被不断蚕食的灵能护盾上,千子的基因原体松散着他的面容:他显然已经这样做不知道多少次了,恐惧与谨慎早已褪去,只留下孩童玩弄高超把戏一般的傲慢与得意。 摩根低垂着眼眉,她那微微抿住的嘴角随时都准备吐出一句精良的法咒,可以在这堪称疯狂的把戏玩脱的那一刻,把在场的所有人传送到她的战舰上。 在马格努斯的得意所看不到的地方,蜘蛛女皇的面容此时已是冰霜一般,她看着那些淡然观赏着足以撕碎他们的风暴与烈焰,却丝毫没有慌乱的马格努斯之子们,猜测着他们已经经历或者享受过多少次这样的出行方式了。 但很快,摩根的目光就被另一伙人夺走了:破晓者们就站立在千子战士们的旁边,他们的面容因为灵能护盾之外的呜咽狂风和熊熊烈火,而变得苍白无比,但是尽管如此,所有人依旧站得笔直,在他们的面容与姿态上,除了那有些苍白的面色外,完全看不到任何足以让他们的基因之母蒙羞的痕迹。 他们看起来并不需要担心:摩根如此想到。 但就在她的思想流淌在脑海中之前,她的手就已经举了起来。 伴随着无声的施法,一层明显象征着第二军团之主的青蓝色护盾出现了,它与马格努斯灵能护盾互相融合着,让那些苍白的面色再一次恢复了生机。 马格努斯看着这一幕,他的面容本能地变得不悦,显示出被质疑与挑衅的愤怒,但当他伴随着摩根的视线,看向了破晓者的时候,绯红之王那最为短暂的愤怒便随之烟消云散了,他向摩根微笑,轻声地低语着。 “你完全可以告诉他们,没必要去担心,我心里有数。” 【不是谁都能坦然面对如此未知的力量,马格努斯,大多数人都会本能地寻觅已知的安心。】 摩根的话语让马格努斯的眉头挑了挑,他以一种不被理解的忧伤感慨并认同着这句话。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悲哀,难道不是么?” 接着,就像是为了炫耀与证明自己的观点一般,马格努斯只用一只手支撑着灵能护盾,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打了个响指,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他们面前那数之不尽的云层就被暴力地刺穿了一条幽深笔直的通道,就仿佛是为了这颗疯狂的钢铁流星所开启的特快通道。 所有人一头扎了进去,不过是须臾之间,他们就能隐约看到提兹卡城的身影,还有它身边的连绵荒漠与大洋。 直到整个钢铁平台在灵能护盾的保护之下,径直砸穿了普罗斯佩罗的大气层,直到飞快的速度与空气的摩擦让灵能护盾的外围出现了连绵不断的火焰旋风的时候,马格努斯看着自己身边那【勉力】保持着镇定的血亲,露出了一个洋洋得意的微笑。 “就像我说的那样,摩根,提兹卡是完美的城市,如果我们只从地面上观看它的话,会是一种最为纯粹的浪费与亵渎。” “而那些雷鹰与风暴鸟,它们固然可以停靠在半空中,不过却只能把所有视线封闭在钢铁里面,当然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我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带你观赏最美妙的景观。” 话音未落,整个钢铁平台就已经刺破了最后一层积云,径直来到了提兹卡城的上空,马格努斯随意地挥了挥手,一股诡异且巨大的气流便带来了狂风,让所有人停滞在了万米高空之上,缓缓下落。 “看吧!各位!” “欢呼吧!各位!” “珍惜你们眼前的美景!因为现在的每一秒,都会成为你们的人生中最辉煌的碎片,值得你们回忆到时间与世界的尽头!” 绯红之王转过身来,他张开了自己的双臂,作为脚下世界毋庸置疑的君王和主宰者,欢迎着每一位访客的到来,而伴随着那最为真挚的热情宣讲,所有的阿斯塔特战士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们脚下数千米外的恢宏景观。 马格努斯并没有说谎,从如此之高的地方,看向提兹卡甚至是普罗斯佩罗的时候,哪怕是最为见多识广之人,也绝对压制不住内心的震撼和惊叹。 作为千子军团的母星,普罗斯佩罗并不是一颗有多么富饶或者郁郁葱葱的世界,这里的大部分景观都是无穷无尽的沙漠,或者波澜不惊的海洋,少数的城市零星散布在那些绿洲的旁边。 但唯独有一点是例外的,那就是星球首都提兹卡,最为伟大与辉煌的【光之城】。 它坐落在群山之中,另一侧就是普罗斯佩罗那一望无际的广袤海域,在那上面甚至可以行驶一整支海军舰队。 正如它的绰号一般,提兹卡是一个沐浴在光中的城市,这座城市的所有建筑物,甚至是那些工厂与早年搭建的旧城区,都有着一种兼具着实用与秩序的独特美学,那些雪白的,直冲天际的大金字塔是这座城市毋庸置疑的核心,它们一刻不停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将马格努斯的心爱故土笼罩在一层朦朦胧胧的,宛如神话一般的幻境之中。 以这些巨大的华美建筑作为核心与出发点,整座城市以放射状的图案规划着,负责城市运转的灵能收集阵列,与刻满了符文的黑曜石方尖碑星罗棋布着,一路延伸到海岸边那座空前繁华的海港上。 像太阳、像花蕊、像不断闪烁的亮洁眼珠:马格努斯的确没有自吹自擂,提兹卡是一座无法在地面上窥得全貌的城市,它的最大美学只能在万米高空上,才能够真正的一览无余。 无论是千子还是破晓者,所有的阿斯塔特都在贪婪地目睹着眼前的光景,因为那些越来越接近的地面在无声地宣告,他们马上就要失去这最梦幻的瞬间了。 而在摩根的耳旁,马格努斯那自傲的话语滔滔不绝着,恨不得把这座城市的每一块砖瓦都细细地磨成粉末,倒进自己血亲的耳中。 “你看那,摩根,那些金字塔屹立的地点,那就是提兹卡的市中心区域,在我到来之前,那里还只是一片荒土,我亲自规划了这座城区的建设,谋划着一草一木,以及这完美的放射状图案:因为从我决定动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清楚地知道,总有一天,我会飞到天上,来观赏这属于我的城市。” “那,光芒金字塔,我的私人圣所,我会在那里招待你,我为了准备很多惊喜,还有几个绝对会让你感到满意的礼物。” “看那个,提兹卡的城市大图书馆,全普罗斯佩罗最为重要的学术中心,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前置词变成全帝国、全银河!” “那些仅次于光芒大金字塔的金字塔,就是学派金字塔,每一个都代表一个学派,那里面住着最让我骄傲的孩子。” “那座神秘广场,我当初就是降落在那里的。” “那条赛斯图里安大运河,我亲手指挥的工程之一,没有动用哪怕一丝一毫的多余人力,从头到尾都靠得是我的灵能力量。” “还有那里,那是蔚蓝区,有着连接着轨道空间站的提兹卡轨道转运场,我们其实可以通过那里下来的,不过那样就欣赏不到我们眼前的这些美景了。” “还有那里……” 就像是一个炫耀着自己亲手堆砌的沙堡的孩子一般,马格努斯战立在摩根的身旁,对着脚下那些光辉无限的建筑指指点点,肆意宣泄着他心中的某些渴望:向着自己的血亲炫耀提兹卡,马格努斯可是早就想这么干了。 他兴致勃勃,他滔滔不绝,他的每一句话语与每一缕思绪都因为摩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而得到了最大的鼓励:他的血亲没有说话,但是她那双闪烁着艳羡与丝丝钦佩的瞳孔,就足以让基因原体的内心飘在云间了。 在这最美妙的景色与最贪婪的享受之中,被灵能护盾保护的一尘不染的钢铁平台,就这样降落在了提兹卡市中心的广场上,平台上的所有人,除了摩根,都对这次旅行感到某种程度上的意犹未尽。 刚刚降落,无穷无尽的欢呼就将他们包围了:提兹卡人一早就看到了那块从天而降的钢铁平台,但是他们没有丝毫的惊慌,而是兴奋地聚在一起,向着他们的普罗斯佩罗之王致敬欢呼。 马格努斯微笑着,他轻轻抬起手,在人群中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热情海浪,直到维持秩序的千子与尖塔守卫赶来,基因原体才意犹未尽地在欢呼中缓缓离开,带着血亲与他的子嗣们,径直前往了不远处的光芒大金字塔。 而就在即将抵达这神秘的原体居所的时候,一行人在一处分叉路口分开了:大多数的千子战士与破晓者,是无福一窥充满了神秘感的光芒大金字塔的,他们自然有着专人去接待,来领略普罗斯佩罗的各地风光。 在至少五百名马格努斯之子列队欢迎的大道尽头,摩根看向了自己的子嗣,摸索了一会,指向了第三舰队的首席灵能大师,也是她手下暂时的首席智库。 【佐西默斯,你和我来。】 【马歇尔,巴亚尔,我的队伍还有军团,就拜托给你们了。】 两位骑士肃立领命,而马格努斯也看着自己的子嗣,他倒是没有更多的犹豫,便向着自己曾经的导师阿蒙招了招手。 而就在马格努斯思考着要不要把阿萨瓦也带来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灵能波动:那是来自于他身边的摩根的,伴随着这股灵能波动,马格努斯的视线渐渐移到了一边。 阿里曼就站在那里,向着两位基因原体的方向,投来了如火焰一般的炽热视线:而在他的身边,不知不觉间,已经围满了破晓者。 马格努斯一乐,便向着自己的孩子招着手。 “你跟着一起吧,阿里曼。” “阿萨瓦,巴莱克,招待客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就这样,在一众破晓者们有些遗憾的目光中,阿里曼的身影颠颠地消失在了两位原体的背影之中。 “……啧。” 破晓者中,巴亚尔有些不甘心地摇了摇头,他的视线伴随着一声叹息,在千子战士中随意地四处搜索着,而那些千子军团中的泰拉老兵,在认出了他的面孔后,一个个颇为惊慌地别过脸去,躲避着与这位杀神的直视。 但是巴莱克却是无所畏惧,这位马格努斯之子中难得的好脾气的人物,未来的第五连连长兼天枭学派的圣堂讲师,面上堆着一种让人无法敌视的笑容,来到了一众破晓者的面前。 他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提出一个建议。 “……喝一杯?” —————— “我曾一度苦恼过,摩根。” “在接到你的信件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挺苦恼,普罗斯佩罗的奇迹是如此之多,我到底该先给你看哪一个呢,它们都是如此的完美与珍贵。” 与任何一座千子军团所拥有的建筑一般,马格努斯私人的光芒大金字塔,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神秘学的气息:尽管摩根还没有真正的走入其中,但她却能在外面就闻到变幻和探索的气味。 “所以,我决定来一点有意思的游戏。” 在一旁,马格努斯露出了一种颇为得意的笑容,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慢慢画着圈,下一个,一组若隐若现的塔罗牌就出现在了基因原体的宽大手掌中,被他显露在了摩根的面前。 “抽一张吧,姐妹,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是随机变幻的,就让命运来决定我们接下来的浏览顺序吧,这是最公平,最有意思的。” 摩根笑了笑,她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只是在她的手指伸向塔罗牌的时候,蜘蛛女皇不禁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总是把命运挂在你的嘴边么?马格努斯?】 “为什么不呢?” “毕竟,命运总是偏爱我的。” 马格努斯扬起头,他就像在诉说着一件世人皆知的常识。 “嗯,那么现在,让我看看……thechariot。” “战车。” “……很有意思。” 伴随着绯红之王那轻声地感慨与赞叹,闪烁的灵能光辉在眨眼间就吞噬了五个人,然后把他们传动到了一件充斥着金属气味的,颇为幽暗的房间,那些仅有的灯光聚焦在了房间中央的平台上,厚重的幕布显然笼罩着什么庞然大物。 “这可是一个新东西,它可是前不久才运到普罗斯佩罗的。” 基因原体哼着快乐的曲调,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拉开了那厚厚的帷幕,让下面的钢铁之躯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如何?摩根?” “你能认出它,对吧?” 【当然……】 【这是一台……智控机兵?】 “回答正确。” 马格努斯炫耀式地拍了拍那乒乓作响的钢铁外壳,他没有输入任何的密码与电流,只是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这台巨大的钢铁杀戮机器便发出了响亮的回音,它的电子眼闪烁出蓝光,爆弹枪和巨大的动力爪吱呀作响,在那有些笨拙的活动之中,居然有着一丝只有智慧生物才存在的灵动。 “堡星型智控机兵,但是我更喜欢叫它悲怆型,因为这是独属于千子军团的新型号,是我们与一个铸造世界共同合作的产物。” 阿斯塔特们的低声赞叹从她的耳后传来,但是眉头紧皱的摩根却在观察着另一件事情,她细细地看着眼前这台正在四处走动的智控机兵,回忆着刚才的一幕。 【你……是怎么启动它的,马格努斯?】 “灵能。” 绯红之王笑着,他走到了自己的血亲身旁,搂着肩,用低沉的语言,得意洋洋地诉说着这个秘密。 “这是新产品,摩根,只属于千子军团的新产品。” “一般来说,这种智控机兵的核心是智控核心系统,让它跟随着固定的人员或者代码行动,但是这一种是不同的。” “它没有智控核心代码。” “取而代之的,是独门的灵能控制矩阵,还有……” 满面笑容的马格努斯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大堆技术名词,而摩根虽然对这一切基本没有更多的深入研究,但她还是听出了一个问题。 【这些……应该属于……技术异端的设计吧?】 “不用质疑,我的血亲。” 马格努斯笑着,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自信与纯洁。 “这就是技术异端,它在外壳之下的每一层设计,都有着所谓的技术异端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已经实验过很久了,灵能完全可以控制这种兵器,所谓的技术异端,不过是那些无能者与保守派都一面之词而已,就像他们谴责着灵能的伟大一样。”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技术异端,有的不过是尚未被理解与掌握的知识,被那些无知之人所恐惧,所咒骂。” 马格努斯抚摸着这台特殊的智控机兵,他瞳孔中闪烁的信心让摩根把自己的话语吞入肚中。 而下一刻,绯红之王再次看向了自己的血亲,他眨了眨眼。 “想要么?” 【……嗯?】 “作为一个礼物。” 马格努斯笑着,敲了敲智控机兵的外壳,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不能给更多,但是象征性的一台,还是没有问题的。” 摩根的面容凝固了一下,她的头脑转了转。 【那就……】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下一刻,马格努斯的大笑声响彻了整个房间,他亲昵地搂着摩根的肩膀,再次拿出了那副塔罗牌。 “来,再抽一次。”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血亲。” “剩下的每一项,都是足以震惊你的好东西,我们眼前的这个智控机兵比起我的真正的瑰宝来说,还是过于稀松平常了。” 【……】 【……啊,那我拭目以待……】 (本章完) 第195章 在普罗斯佩罗 “所以,你们管这种东西,叫守护精灵?” 在被随行的米尔丁附上了一层所谓的【以太视野】之后,巴亚尔终于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些被千子们赞不绝口的【精灵】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些熠熠生辉的存在后,这位最为强大的摩根之子,却有了一种源自于内心深处的不安:那是无数次厮杀所带来的本能,在带着他回味与那些可憎的无名生物拼死搏杀的过往。 上一次,他迸发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面对一个被亚空间的力量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异形巫师,和它那宛如山脉一般的,蠕动前行的拼凑血肉之时。 …… 这些东西不对劲。 巴亚尔在心中喃喃自语。 不过,在表面上,他的眉头仅是皱起,便又迅速抚平,让所有人都没有观察到任何的异样:最起码巴莱克是没有看到的。 “在最开始,我们考虑过称呼它们为【天使】,但是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情绪化了,有一种不必要的神圣感,而且,你知道的,这太不帝国真理了。” 巴莱克的声音是一种充斥着快乐的肯定言语,在诉说到最后那一段的时候,他还向着身旁的巴亚尔露出了一个蕴含着深意,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 【精灵】这个称呼,同样也很不帝国真理。 在他的内心深处,巴亚尔轻声地感慨着,不过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所有的破晓者,都谨记着基因原体的嘱托。 早在到达福扎雷星系之前,他们这些被挑选出来作为随从的摩根之子们,就被第二军团之主郑重地告诫过:这是一次访问,一次没有任何目的与诉求的交流,一次对于普罗斯佩罗和千子军团最为纯粹的观光旅游。 他们是客人,仅此而已。 不要在意任何的事情,不要发出过界的问题,不要进行深刻的辩论:游览、观看与记住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一切,就足够了。 不要在意。 只是倾听。 这没什么难的,不是么? 巴亚尔眨了眨眼睛,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容,让平静的瞳孔与淡然的微笑掩饰他内心深处那挥之不去的不安。 来自于天枭学派的巴莱克—乌希萨尔完全没有觉察到随行人员的异样,因为他正在沉溺于讲述军团的历史与过往之中,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有着惬意的微笑,伴随着那围绕在他猩红盔甲四周的闪耀色彩,显得朦胧且华贵。 这位来自千子第五连的战士是一位快活的亲善者,他是那些生来傲慢的马格努斯子嗣中,极为难得的谦逊一脉,与他的谈话是能让人感到一种心灵上的愉悦的。 但这种愉悦,在那些翩翩起舞的普罗斯佩罗特产面前,又是如此的脆弱与短暂。 巴亚尔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处于好奇,从同伴那里要来了这暂时的【以太视野】:当他看到这些被千子们称之为【精灵】的存在,萦绕着他的头发与臂膀,久久不愿离去的时候,他的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刀把,他的脖子也变得僵硬,甚至能感到一种根本不存在的恶毒呼吸。 这些东西:姑且称呼它们为守护精灵吧,如果单从外表上来看的话,它们的确是宛如从青春之梦中走出的存在,流光溢彩,散发着熠熠光辉,就像在春风中肆意享乐的燕雀一般,任性地在提兹卡那高耸林立的瑰丽建筑中飞舞与玩闹。 现在,巴亚尔能够看到这些事物的存在,它们存在于几乎每一名马格努斯之子的身旁,那些越是地位高贵的灵能大师,便越有可能被这些存在所围绕,并在无意中凸显自己的内心。 就比如说弗西斯—塔卡,马格努斯麾下最伟大的力场术大师,他的身边所环绕的,就是一团模糊且蛮横的力量,肆意地抓咬着任何敢于靠近的同类,至于他眼前这位总是微笑的巴莱克,盘踞在他头顶的则是一团月光,散发着为数不多让人心安的浅薄光芒。 哦,还有哈索尔,那个傲然伫立在远方,用略微蔑视的态度打量着破晓者甚至千子们的剑豪,亮羽学派的骄傲宗师,在他身边不断飞舞的,就是一只宛如太阳一般耀眼的辉煌雄鹰。 但不管是哪一个,但不管这些守护精灵是如何的美丽与梦幻,又跟随着哪个主人:当他看到几乎每一名千子的身边与头顶,都萦绕着这种闪闪发光、飘忽不定的亚空间存在的时候,巴亚尔还是感觉到一阵闷热,那闷热来自于他的脖颈与胸膛,代表着那种本能一般的不安并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一言不发地,安静地,聆听着身边之人的滔滔不绝,无声遵守着基因原体所下达的指令。 跟他一样,所有的摩根之子也都在保持着一种安静,以最为礼貌的态度,聆听着那些夹杂着热情与傲慢的喋喋不休,组成了一对又一对奇异的,由千子与破晓者所搭建的组合。 当这支拥有着数十名千子与破晓者的队伍离开了光芒大金字塔前的分岔路口的时候,他们先是顺着一条由大理石铺垫的主干道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座名为秘眼广场的地方,这里是提兹卡城的核心区域之一,它的巨大与地位足以与那些学院金字塔相媲美。 作为市中心,这座广场当然是对所有人开放的,当一行人能够远远看到广场中心那高耸的多利安石柱的时候,他们的耳朵便早已被数之不尽的嘈杂声音所填满,等到再前进一段距离,来到了广场入口处的时候,来访者们不禁为这里的繁华与和睦而倾倒。 这里既是广场,也是一处约定形成的商业中心,那些颇为古典的移动摊贩与凉棚布满了他们所能看到的每一处地平线,数以千计的普罗斯佩罗居民在喧闹的吆喝声与讨价还价中闲逛,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他们或是孤身一人的快行,打量着那些摊贩所吆喝的价格,或者三三俩俩的结伴,组成并肩的伙伴与逛街的家庭,悠闲漫步,热热闹闹地享受着惬意的时光。 但不管是活跃的少年还是沧桑的工作者,不管是咯咯直笑的孩童还是发须皆白的老者,他们无不是神态怡然,从容不迫的模样,诉说着这一方天地的安乐祥和,每个人的衣着都是光鲜与合身的,他们手中的袋子鼓鼓囊囊,填满了在讨价还价中买来的丝绸、香油与新鲜水果,当然,还有那一瓶瓶色泽鲜艳的葡萄酒,它们来自于广场边缘形形色色的酒业商店和摊贩。 来自提兹卡城一旁大洋上的轻柔海风,带来轻微的咸味,与柔和的日光一起,轻轻的拂过这些享受着生活的人们,而在这些凡人所看不到的半空中,那些来自于亚空间的闪烁生灵,同样伴随着一缕缕无形之风,肆意地游荡在每一名凡人的头顶与鬓角。 让人心安的一幕。 巴亚尔如此想着。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路过那些摊贩的时候,巴亚尔总能闻到一种让他熟悉的味道,一种绝对不能说是臭,但依旧让他感到不那么舒服的味道。 阿斯塔特战士们的出现在凡人中掀起了一阵克制的浪潮,普罗斯佩罗的凡人们挥着手,向这些身着猩红色与银色盔甲的天神战士表达着敬意,却没有表现出更多的狂热与激动: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与这些帝皇天使一起生活的日子。 在欢呼中,人们自发地让开了道路,向着这些强大的战士递交着水果与善意,巴亚尔甚至能感觉到有被父母抱在怀中的孩童,好奇地想要抚摸自己的肩甲:马格努斯的子嗣们保持着一种冷漠的前行,却也没有哄散这些凡人,他们只是带领着来访者们一路前进,来到了那多利安石柱之下。 巴亚尔能看到,那基座上刻着栩栩如生的浮雕:一位学者模样凡独眼巨人正在搀扶着一位陷入悲伤的妇女,而那位妇女明显就是普罗斯佩罗的具现化表达,显然,这是在描绘伟大的马格努斯是如何拯救这个垂死的世界的。 “我亲自刻的。” 巴莱克骄傲地喃喃自语。 在一行人缓缓前进到石柱下的时候,就仿佛提前安排的一般,一组组千子与破晓者的组合,开始向着四面八方散开,走向不同的方向与道路,几十人的大部队在眨眼间就化作了三三俩俩的小组,而巴亚尔自然跟在巴莱克身边,在他们的身后,米尔丁远远地坠在小队的最后方,左望右看,就仿佛在为他的诗歌收集素材。 这座秘眼广场是如此的巨大与重要,以它为中心,有着九九八十一条通向不同方向的大道,每一个都各有特色,都繁华无比。 巴莱克带着他的两位客人选择了其中一条,这条道路的两侧尽是一些银白色的雄狮雕像,每一座都栩栩如生,各不相同,在这些雄狮的身后,是美轮美奂的花园,或者是极具数理美学的建筑物,而当他们路过一些联通着两条大道的横向道路的时候,巴亚尔甚至能够通过建筑的阴影,看到另一条大道上同时经过的,另一个千子与破晓者的组合:毫无疑问,马格努斯的子嗣们在心照不宣地利用着这种蓄意的巧合,无声炫耀着整座提兹卡城的奇妙布局与巧夺天工。 在十几分钟的缓慢前进后,巴莱克最终把他的两位客人引进了一座拥有着高塔、果实与树海的花园迷宫之中,他们最终来到了高塔顶部的阳台上,在这里,能够一览提兹卡城的部分风光。 “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也是最能让我所有感悟的角落。” 当巴莱克坐在那大理石打造的座椅上,通过露台四周那郁郁葱葱的植被,远跳着远方的那一座座白砂山脉壮美绝伦的身影的时候,他向着自己的客人发出了有些炫耀与分享的笑容。 “我在这里想通的事情,我在这里私下进行的实验与奥数,甚至是那些被抒发与实际操作出来的不成熟的想法,比我在学派金字塔和战斗兄弟面前所操作的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每当看到这里的景色与风光的时候,总能让我有所思路。” 巴亚尔颔首,无声地赞同着千子的说法:原因无他,这里的风景的确独一无二,大半个提兹卡城都足以被他们收入眼底。 在下午时分,那逐渐低沉与朦胧的日光中,整座光之城都被蒙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傲然屹立的金字塔顶着银色的塔尖,反射着熠熠光辉,广场与剧院的面前已经聚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享受着时光与艺术的抚慰,清新的海风则是拂过勒远方那跌宕起伏的群山,还有那寂静无垠的苍穹,共同在视野的最边际泼洒着苍劲有力的乌黑线条。 当巴亚尔看到那些快乐与安详的凡人:他们在宽阔明亮的大道上行走,在低垂的枝桠与熟硕的果实下漫步,在金光闪烁与洁白如雪的雕像中徜徉。 已经一百多岁的阿斯塔特战士不得不承认:当他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内心的确在感慨,在轻微地触动,在体会某种也许早已存在的,但是才刚刚被发现的领悟。 在过去的时光中,强大的骑士总是树立着最简明的信念:他为了帝皇而战,为了原体而战,为了那些简明有力的声音而战,去构建一个由忠诚与骑士的幻想所共同打造的,无缘见到的未来。 但如今,这样的未来,似乎在他的面前,缓慢且妩媚地勾起了一侧的裙角,让他能够一窥他所想保护的一切。 就像眼前这…… “呼——” 还没等巴亚尔的感慨结出真正的果实,那残留的以太视角就带来了不受欢迎的客人:巴莱克的守护精灵在破晓者的面前飘过,宛如一只过于活跃的伯劳鸟。 感慨结束了。 巴亚尔皱了皱眉,保持着平淡的面容,转头看向了对他露出一个诚恳微笑,无声认错的巴莱克。 “在这里,它总是有一些过分的活跃。” 巴莱克召回了他自己的守护精灵,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在他的手上肆意旋转与无声尖叫,散发着自己的不满。 “毕竟,我就是在这个地方第一次把它召唤出来的。” 千子的语气平淡且随意,就仿佛在说着一件寻常事情,巴亚尔虽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但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庆幸:那股临时的以太视角终于在慢慢褪去,那股始终让他感到不安的闪烁,终于在他的瞳孔之中消失了。 在还能看到那个所谓的守护精灵的最后一刻,巴亚尔能够隐约地观察到,那股金黄色的旋风在千子的头顶盘旋、打量,就仿佛一只嗜血凶狠的伯劳鸟,在无意中观察着自己的下一个猎物。 但当摩根之子有些怀疑地眨了眨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无法看到那些所谓的友善亚空间生物,耳边只有巴莱克那平淡的回忆。 “那还是十多年前的时候,守护精灵在军团中刚刚流行开来,我们的基因之父把这个独特的法术教授给了我们,也教授给了那些愿意尝试的凡人,不过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们成功了。” “阿里曼是第一个完成的,他管他的精灵叫艾特皮奥,那是一个形态飘忽不定,但是有着异常明亮的眼眸的美丽光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陆陆续续有人成功,最优秀的战斗兄弟们轻而易举地就从亚空间中唤出了这些友善无比的小生灵,就仿佛它们一直就等在帷幕的那一边,时刻留意着我们的呼唤与请求一般。” “很神奇,不是么?” 巴亚尔不置可否,他只是享受着没有那些守护精灵的空白视野。 “我并不是第一批完成召唤的人物,事实上,当我的导师与战斗兄弟相继完成的时候,我也没有真正的成功,于是,我选择暂时离开了学派金字塔,来到了这里,进行又一次的,打通亚空间的努力。” “然后,我成功了。” “就在你和我现在所坐的这个位置上,我打通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帷幕,在那没有被完全掀起的幕布之后,我第一次感应与抚摸到了我的守护精灵,将它带到了普罗斯佩罗上。” “……等等!” 摩根之子挑起眉头,他看了看四周:哪怕是以他浅薄的灵能学识来说,他也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进行灵能仪式的好地方。 “伱确定……在这里?” 他又扒开身旁那郁郁葱葱的花坛,看了一眼不远处:几乎紧贴着他们所在的高塔,就是一座座繁华的居民区,到处都能够看到老人与孩童的身影。 在这里进行一场连通亚空间的灵能仪式? “你一个人?” “当然。” 巴莱克傲然地点了点头。 巴亚尔转过头,颇为认真地看向了他面前的千子:在那张有些苍白的面容上,他的确看到了一个谦逊且和善的面容,巴亚尔反复确认着:他并没有被欺骗,此时坐在他眼前的,的确是马格努斯之子中最为亲和的那一批,也有可能是最为亲民的那一批。 他眨了眨眼睛,一丝汗滴在他的耳朵后面流过。 “你就没有想过……一个人在这里进行仪式,有些不安全?” “不安全?” 这个话语就仿佛触碰了马格努斯之子的盲区一般,他先是颇为惊愕都愣了一会儿,才发出了一阵豁朗的大笑。 “不,不,不!” “巴亚尔,我的巴亚尔。” “你不知道,来自第二军团的战斗兄弟:当我们来到了普罗斯佩罗这片沃土后,当我们在我们的基因之父的伟力下重生后,灵能对于我们来说,就没有任何不安全的可能性,我们已然升华,来到了与你所见到的其他灵能者,完全不同的一个伟大境界。” “这么多年来,除了某些过于膨胀的举措外,我们的所有施法与仪式,从来都没有失败过,哪怕是再低的概率,对于我们来说,都和注定成功无异。” “我们已经战胜了命运所给予的挑战,现在,如你所见,我们正在享受着这一伟大胜利所带来的无尽福利与战果。” “更何况,这个召唤亚空间生物的仪式,已经在千子军团中反复进行几十年了,它有过失败,却从未有过危险,在最开始,仪式还会在学院金字塔和导师们的监督之中完成,但是现在,随时随地都可以。” “呐,就像那里。” 顺着千子的指引,巴亚尔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街角:一位年轻的千子战士正站在那里,他的身边围绕着一些孩童,那些孩子明显有着灵能的潜力:因为他们正在看着千子那高举的,空无一物的手掌,蹦蹦跳跳,欢欣雀跃。 “那些凡人孩子们就很喜欢这种小东西,他们中最优秀的一部分会在未来的几年里,成为军团的新鲜血液,成为那个引导下一代灵能者的人物。” 一位阿斯塔特,在那些茫然无知的孩子面前,炫耀着一只亚空间生物,并且引导他们对亚空间的兴趣和渴望。 巴亚尔摸了摸下巴。 他无话可说。 他也不需要说什么。 此时此刻,这位最强大的破晓者只感到了一种庆幸:因为坠在他们后方四处瞎晃悠,四处【寻觅素材】的米尔丁,终于缓缓地来到了这座露台上,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由衷的快乐。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城市。” 一句感慨,就让快乐的笑容在千子的脸上绽放,在看到自己的两位客人已经到来后,马格努斯之子挥了挥手,从一侧的阴影中,就走出了一位身着侍者服的凡人。 “很抱歉,两位,我自己酿的酒还没有完成,只能先请你们品尝一下这里的酒液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些凡人的手艺与技巧不输于任何酿酒大家。” “那么,你们想喝什么?” 千子的口中相继吐出了几种酒的名字,而巴亚尔在略微的思考之后,便选择了一种。 但就在他即将把自己的选择说出来的时候,他却看到了那名凡人侍者已经向着他们鞠躬,缓缓地退了下去,走向了一旁的酒架。 摩根之子有些茫然地眨了眨他的眼睛,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地发觉到,自己的内心似乎被无形地触碰了一下。 而在一旁,第二军团的灵能大师已经皱起了眉头。 “那个凡人……他在对我们使用读心?” 千子微笑着,没有反驳。 “虽然这些凡人的灵能技艺不值一提,但是内心中一些最简单的表层想法,他们还是能够顺利读取到的。” 两位破晓者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某种无形的皱眉。 “这是不是有点……我是说,完全可以用菜单啊。” 面对第二军团战士的疑惑,千子只是哈哈笑着。 “这是普罗斯佩罗的特色,我的战斗兄弟,你们可以选择入乡随俗一下,毕竟整个提兹卡城都是没有菜单这种东西的:在你决定点菜之前,服务员就已经知道你想要吃什么了,对于一些可怜的选择困难症来说,这可是福音。” 但可惜,这份解释并没有抚平两位摩根之子的眉头,他们还是沉浸在一种不可思议之中,发自内心地抗拒眼前一幕的合理性。 “整个提兹卡城都是这样?你们的每一座餐馆,都能配备上这种能够读心的人物?” 千子咯咯笑着,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圈,在米尔丁的以太视野中,他能看到那是马格努斯之子在摆弄着属于他自己的守护精灵。 “因为这座城市已经与灵能融合了,我的战斗兄弟。” “只要是能够走上灵能之路的凡人,我们都会教导,都会接引,都会让他们一步步张开臂膀,拥抱着亚空间与无限的未来。” 就在这种抗拒中,就在这种宏伟宣言中,侍者已经端上了杯子与酒液,那的确是在座每个人心中所想的东西。 在他完全退下之后,三名阿斯塔特端起了各自的杯子:千子自然的悠然自得地饮下,倒是两位客人陷入了迟滞之中。 味道。 巴亚尔闻到了:那是他在刚刚的秘眼广场上,所闻到的那股诡异的味道。 他低垂着眼眉,瞳孔中闪过了几丝色彩,与米尔丁无声地对视了一下,在沉默中,强大的老骑士缓缓摇了摇头,两位摩根之子就这样将慢慢的将酒杯放下,就仿佛在面对什么骇人的毒物。 而在另一边,马格努斯之子已经在不满地咂舌了。 “这一杯不太好。” 巴莱克摇了摇头,有一种接待失败的沮丧。 “这一次,他们的灵能没有把握好,味道太浓烈了。” “……灵能?” 摩根之子们不再遮掩:巴亚尔的眉头已经宛如一座巍峨起伏的山脉了,而米尔丁则是径直端起了这杯酒,闻了闻。 “这里面加了灵能?” “嗯。” 千子点了点头,面色随意。 “他们会用灵能来加速酿酒的过程,不过我不是很认同这一点,因为这会破坏原本的风味,我更习惯于古法酿造。” “……” “……” “不过他们有一些方法还是运用的不错的,比如说有灵能包裹与润色那些酿酒的木桶,天长日久,自然会有一丝灵能会渗透到木桶之中的酒液中,这种方法会让酒液变得醇厚与甘美,不过很考验操作者的力度与技巧:这一杯就是明显地操作失误了。” 千子随手倒掉了整杯酒,有些遗憾地摇头,侃侃而谈,然后,他转身走向了酒架,仔细地甄别了一番后,拿起了另一瓶酒。 “这瓶才恰到好处。” 他笑着,喃喃自语,完全没有看到身后那两位客人彼此之间的眼神互动,与有些狰狞的面色。 接待依旧在继续,不过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就比如说:日后让巴莱克异常低落的一点:尽管他已经拼劲自己的全力,去甄别出了他能找到的最棒的酒,但是从始至终,他的两位客人都在那里正襟危坐。 滴酒不沾。 —————— “thewheeloffortune。” “命运之轮。” “哈!我不得不承认。” “摩根,你有一种特殊的运气与命运,很有意思。” 马格努斯那快乐的轻哼伴随着他的又一股灵能闪光,将两位基因原体与三位随从彻底淹没。 当他们再次从瞬间移动的法阵中走出的时候,眼前已然变成了另一种模样:这是一座完全封闭的私人魔法室,显然处于光芒大金字塔的顶层,无论是地板还是天花板都是黑白相间的: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黑】与【白】都是不断变幻的玛瑙,无时无刻不在修改着自己的位置,与人类瞳孔所能捕捉到的光线形成了一种极为默契的相同步调,就仿佛它们是静止不动的一般。 “命运。” 马格努斯轻声吟唱着这个深奥的字符,就仿佛一只花猫在炫耀着自己捕捉到的红色激光点。 “命运,是的,当然。” “我当然了解命运,我了解着几乎每个人的命运,无论是我,还是一些我们不受欢迎的野蛮兄弟,我了解这一切。” 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以一种近乎于自言自语的低吟,向着自己的血亲眨了眨眼睛,刻意地炫耀着自己所掌握的一些小秘密。 “就像我们的一位血亲,一位不那么让人喜欢的兄弟,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摩根,那位自称为狼群领袖的家伙,他就有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小秘密:那是命运之轮给予他的诅咒与梦魇。” “而我,看到了。” “芬里斯上没有狼,摩根。” “但是在芬里斯人之中,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们以为他们能隐藏,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灵能面前,没有什么是能够被隐藏住的。” 绯红之王朝着自己的血亲努了努眼睛,就像是一位孩子炫耀着自己掌中的糖果。 “不过,我们不能够为此而讨论太多,不是么?” “毕竟,那会给我们的兄弟带来麻烦的,虽然我有那么一点希望他被麻烦缠上,不过如果我真的说出来了,那就太卑鄙了。” 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哼着快乐的小调,他一如既往地大步流星在前,指引着摩根来到了一座颇为巨大的蓝色宝石面前。 “命运之轮……” 他亲声感慨着,那声音之中夹杂着穿透了过往、苦难与无尽磨炼的万千感慨。 “命运,唯一一个能够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受到这个词语的一刻,毫无疑问,就是当我在普罗斯佩罗的高坡上,第一次目睹到我的军团那一刻,那是多么幸福的瞬间啊,即使是我都没有想到,它会伴随着命运所带来的挑战与磨炼。” “但,那不重要。” “因为我战胜了它,我战胜了那可憎的命运,我战胜了那试图奴役我和我的子嗣的病魔,让亚空间最深处的光芒在现实宇宙中绽放,带来前所未有的奇迹与未来。” “我掌握了我的命运。” “我解开了子嗣的枷锁。” “我救赎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一切的磨难、痛苦与不甘,都被我用亚空间的力量所击败、所关押、所封印,它们再也不可能击倒我和我的军团了,它们再也不可能抵挡那来自于亚空间最深处的正义与慈悲了。” “那就那里,那就那一天。” “我打碎了命运之轮,将一切停留在了最美好的时候。” “就在那一天,我走到了亚空间的最深处,在那里遇到了最为古老的善良意志,在那里找到了早已被遗忘的远古辉煌:我用自己的力量与智慧战胜了它们的考验,得到了理应属于我的东西。” “得到了我的千子军团。” 他说着,他笑着,他如痴如醉地低语着,那真挚的感情与绚烂的腔调,让站在远处的阿里曼与阿蒙不由得低下头颅,低落了充斥着感激与快乐的泪水。 就这样,马格努斯缓缓地低下了头颅,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她的面容是茫然的,当然会茫然,毕竟她不是那一切的亲历者。 但,没关系。 “来吧,摩根,来抚摸这块神圣的宝石,来接受我的礼物,我将把你的视野送去那全银河都不会存在的美妙天堂,让你看到我是如何战胜那些挑战,打碎命运之轮的。” 他说着,笑着,不容置疑地撺住了血亲的手,把它放在了那块蓝得渗人的宝石上,刹那间,九股幽蓝的光芒,便从宝石中缓缓地脱离了出来,化作了一面只有摩根才能看到的镜子。 第二军团之主只是无比漠然地伴随着马格努斯的动作:虽然在他开始那段可笑的吟唱的时候,摩根就已经轻声地把她自己所能知道的所有保护咒通通念了一遍。 马格努斯一句话的时间,足够摩根念一百句咒语,毕竟那些拖长的语调与高声叹气真的非常消耗时间。 就这样,摩根的瞳孔最终看向了那扇镜子,而马格努斯的讲述也随之而来,伴随着蜘蛛女皇所能看到的一切,变成了一场无比滑稽的讲解之旅。 —————— “在那亚空间的深处,最为平静与深邃的海洋中。” 狂暴的巨浪吞噬了摩根所能看到的每一寸灵魂之海,宛如万千的鬼魂在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 “你能看到,那让人感到温暖的光芒,那和煦的微风,还有那些充斥着爱与美的古建筑,散发着永恒不变的厚重。” 尖叫、扭曲、变幻、癫狂…… 只有遍布着冰层的大洋才能与眼前的幽蓝相媲美,刺骨的寒风毫不留情地撕扯着能够捕捉到的每一个灵魂,在癫狂无序的大笑中,数以千万计的迷宫与堡垒宛如由血肉搭建一般,被无形的意志肆意地揉捏变幻,没有哪怕一时一刻的停留和稳定。 “走过宽敞的大道。” 泥泞的土地上遍布着刺骨生寒的铁钉和尖喙。 “仰望无暇的夜空。” 数不胜数的眼球遍布着目之所及的每一寸苍穹,整齐一致地看向了每一个来访者。 “感受不俗的宁静。” 嘶吼、狂笑、永无休止。 “这就是我所到达的地方。” “这就是我开启挑战的时候。” “这就是我付出了我的一部分代价,完成了最终救赎的王国。” 最猖狂的狂乱大笑伴随着某个如同山一样的身影,在视野的最尽头一闪而过,那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存在,一条蜿蜒到看不到尽头的扭曲大蛇,它有着九个眼睛,甩着九条尾巴,一层一层环绕着,在八十一个轮回之中,正是一颗基因原体的眼球,还有它身边那象征着代价的,远远没有填满的空洞。 “你会看到那些友善的生物。” 山一样巨大的身影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是眨眼之间,就已经消失地干干净净,而大量的未生者与尖啸的恶魔却在下一秒就不惜一切地扑了上来,争抢着伟大存在无意中留下的些许尘埃,它们彼此吞噬与撕咬,宛如纯粹的野兽。 “你会看到那沉思的智者。” 宛如枯骨一般的大笑在疯狂的战场中心传来,伴随着一阵汹涌的灵能波涛,所有的恶魔通通在绝望中被粉碎,在它们那堆尸如山的尸骸中,伫立着一位新来者,一位一直在疯狂大笑的,长着两个头的万变魔君,独一无二的奸奇宠儿。 “它会迎接你,欢迎你,与你促膝长谈。” 那两个头的魔君在下一刻就发现了银发的来访者,它那看不到现在的脑袋同时发出了尖啸,渴望着撕碎这可怜的闯入者,它那骨瘦如柴的胸膛支撑着干瘪的翅膀,看起来就仿佛一个垂死的老朽,一个疯疯癫癫的先知。 摩根看着它。 看着这个她莫名感到有些熟悉的家伙。 看着它哈哈大笑,看着它在未来与过去中寻找着自己的身影,看着它不断地笑,不断地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哈……” “……” 【……】 “……” 【……】 —————— 【咕咚。】 —————— 那是口水的声音。。 —————— 真可惜啊。 只是幻影。 看着那向自己匆忙行礼,然后仿佛在躲避着天敌一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双头魔君,摩根只能无比遗憾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出了这个丝毫没有新意的地方。 当她抬起头,看向马格努斯那期待的目光的时候,她的面容已经调整到了最合适的惊叹。 …… 【大开眼界。】 —————— 可惜,不能大饱口福。 (本章完) 第196章 马格努斯的馈赠 “我其实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天启。” “二号个体,摩根,也就是你唯一的女性子嗣,你为第二军团所选定的那个执掌者,你给予了唯二的俗世特权与鼓励的那一个。” “她到底,继承了你身上的哪一面?” 尽管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个问题会让帝皇的脸庞上,布满那种他不希望看到的,可恶的笑容。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发问了。 哪怕是掌印者,也是有着货真价实的好奇心的。 长达六千多年的时光,也许已经消磨了玛卡多身上有关人性的太多元素,但唯独,那种存在于人性与兽性的模糊边界之中的,对于未知与黑暗的本能恐惧,和无法压抑的探索渴望,这矛盾的双生子,依旧顽强地生存在掌印者的心中。 也正因如此,当横跨了半个太阳星域的亚空间航程,都没有让他在记忆与知识的帮助下,推理出那个正确的,又或者足以让他感到满意的答案的时候,玛卡多终于是压抑不住自己的解惑渴望了。 所以,当他和人类之主再一次相聚在皇宫的露台上的时候,当所有的黄金卫士与侍从,距离他们有了一个足够安全的空间的时候。当那些围绕在皇宫脚下的,在灰蒙蒙的建筑烟雾中隐藏的建筑,被他们尽收眼底的时候。 掌印者玛卡多,稍微偏过了自己的脑袋,看向了他的主君,看向了人类的天启。 他发出了提问,出于他心中的疑惑,与不安。 而帝皇,而天启,只是笑着。 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笑着。 那不是一种惊愕之后,后知后觉的骤然微笑,也不是一张在压抑心中愤怒与羞恼的虚伪面具,那是一种最为狡黠的笑容,一种早早开始准备,就等待着对方慢慢走入陷阱的,猎手一般的笑容。 它出现在了帝皇的脸上,出现在了人类之主只有最为轻松惬意的时候,才会偶然露出的柔软内心之中:坦白说,玛卡多其实并不愿意面对这种笑容,因为这毫无疑问会干扰到他的内心中,对于帝皇思想的揣摩与定位,从而破坏他们面对诸多事情时候的冰冷思路。 但他也没有阻止它,因为掌印者很清楚的记得,距离他上一次在帝皇脸上见到这种笑容,已经是几十个泰拉标准年之前的事情了。 这一次,就姑且让天启随意一些吧。 哪怕是眼前这位光辉无限的人类之主,应该也是有些累了。 想到这里,玛卡多松了松自己那总是紧绷的面皮,闭上了那双太久没有休息的眼睛,安静的聆听着来自于人类自主的话语,他身边得意洋洋的绽放着。 【我一直在等待着你的这句问话,老朋友。】 【自从我们的舰队过贝坦加蒙星系,甚至更早一些的时候,我就在焦急地等待着你这句话呢,玛卡多,不得不说,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耐心的多。】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为此而感到担心,我担心你想通了这个问题,不再会和我讨论它了。】 “……” 【不过现在看起来,我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 “……” 【你要知道,老朋友,我……哦,好吧……】 “……” 【别再这么看我了,玛卡多,我说就是了。】 在这股声音传来的时候,在掌印者的心中,终于闪过了一丝足以让他感到轻松的快乐:果然,面对天启,有时候不能是完全的恭顺和照顾。 而当那微笑的残痕,在玛卡多的面容上一点点消失的时候,帝皇那泛着金光的瞳孔终于再次闪烁。 人类之主安静的遥望着,遥望着那些在他们脚下的庭院与回廊之中,来回巡逻的禁军小队,他看着他们,那璀璨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爱与骄傲:就像工匠看着自己最骄傲的作品一般。 就在这股无声的注视中,帝皇那无所不能的意志,终于探查到了玛卡多心中,那转瞬即逝的轻松与惬意。 直到这一刻。人类之主才在他的内心里,真正的笑了起来。 他唯一的老朋友,已经操劳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时间漫长到即使是帝皇都觉得有些残忍,现在,他终于让掌印者有时间去放松一下心情了。 哪怕只有一瞬间。 就这样,这对心照不宣,互相关怀的老友,在又着实地安静了一会儿,等待着对方从休息中走出之后,才慢慢的由人类之主再次挑起了这个话题。 【老朋友,你是不是想问我的女儿?我的摩根?】 “……哦。” 马卡多沉默了一下,才在一种不怀好意的感慨中,看似后知后觉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原来你还知道,你可以这么称呼她。” 【……】 【咳。】 刚刚转过头来,看向他的老朋友的人类之主,又不得不将他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了那些勤勤恳恳的黄金卫士的身上。 又过了一会儿,帝皇才缓缓的开口。 【在那之前,我其实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老朋友。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二号个体的事情?】 “……” 他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表达一种对于明知故问的不满。 “如果你的记忆没有被你的那些伟大计划撞成碎片的话,天启,那我想你应该会记得,我陪你经历了所有原体的铸造计划,我亲眼见证了,那些你亲手从亚空间中所窃取的,不存在于凡人的任何构想与理性认知中的存在,是如何在我们的见证和一步步操作下,拥有了他们现在这幅能够在世间行走,不会被任何凡人所恐惧的样貌。” “你和我一起,我们亲眼看到那些【孩子】是如何改变、定型与成长的,我们亲手确定了他们不会堕向最悲惨的未来,直到我们的事业遭遇了那次意外,那次因为不必要的同情心而诞生的愚行。” 【别谈论它了,老朋友。】 “行,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总是这样,总是喜欢逃避一些,你明明能够解决,却不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就仿佛这样做,就能让那些最美好的形象在你心中永存一样,就能让你对他们的期待化作他们真实的模样与内心。” “我本不想再唠叨的,但是就像我说的,天启,就像你一直在惦记着那个名为【战帅】的东西,你为什么总想将它再次重现人间呢?难道一次的教训,难道巴别塔……” 【玛卡多,拜托……】 帝皇的声音以一种谦卑的态度打断了掌印者的唠叨,那声音中甚至蕴含着一些比谦卑更为可怜可叹的元素,让任何人都无法继续冷下他们的心肠。 “……” 掌印者叹了口气。 他永远无法拒绝来自于帝皇的低语,以及这些另类的恳求。 “好吧,让我们继续讨论这个严肃的问题。” 掌印者眨了眨眼睛,他那苍老而浑浊的瞳孔也再一次变得清晰了起来,不亚于任何一位学富五车的贤者,也不输于任何一个拥有着大好年华的后辈,在那双足以帮助人类之主掌握整个星河帝国的瞳孔之中,闪烁着掌印者对于过去的些许片段,与感慨。 “就像我在刚才所说的那样,天启,我见证了你的每一个孩子的降生,我参与了这个宏伟计划的点点滴滴,这是为数不多能让我感到骄傲与欣慰的事情,让我能够在黑夜中慢慢的去回味那一段时间。” 我甚至可以自豪的称自己为每位原体的另一个父亲,又或者是另一个母亲。” “但是,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天启。” “唯独有一个,我是不能这么做的。” “唯独有一个,我是缺席的。” 【……摩根。】 “在她受到了污染之后,你将我们所有人排除在了你的私人实验室之外,直到你宣称,你对她完成了大部分的改造与救赎,我才能再一次地看到二号原体,但是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认不出她了。” “而且,当你与二号进行那次并不顺利的沟通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一直注视着你们,注视着二号原体的一举一动,尽可能地想要看清她的灵魂与内在。” “她很奇怪,天启。” “她很奇怪。”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 帝皇的沉默比马卡多想象的还要漫长一些,他的一只手搭在那些用黄金所装点的大理石护栏上,眺望着地平线上那些逐渐被吞没在灰白云层中的臃肿的建筑。 他的眉眼垂得很低,就像在进行什么深层的思考和取舍。 但最终,当他再次转过身的时候,他还是回答了马卡多心中的疑问:回答了一部分。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下那些棋局吗?老朋友,在我们开始这场远征之前,我们曾经进行过的,那一次又一次的博弈。】 【那些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不会有任何人胜利的博弈。】 【我们只是抓取那些棋子,衡量着他们在每局中,可能落脚的每一个位置,但有些棋子,我们是总也抓不住的。】 【就像是十一号,每一次,他都会在棋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莫名地损坏,让我们不得不将它放置在一边。】 【但你是知道的,老朋友,不止十一号,在很多场对决中,二号也是经常会损毁的那一个,又或者说,在我们进行的这么多次对局之中,只有一次,二号会一直存在在棋盘之上。】 【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一次,是你执掌它?】 【你还记得它的样子吗?】 “……当然。” “蛛网与镜子。” 玛卡多的瞳孔中闪烁着几丝过去的色彩:他当然忘不了那个名为二号的棋子,毕竟那上面的装饰是如此的古怪,让人仅仅看过一眼就再也不能忘却。 蛛网,镜子。 玛卡多记得。 那是一张蛛网,一张不是很非常大,但是很精妙的蛛网,也许是出自最为高明的捕食者的手笔。 从任何角度来说,那张蛛网都存在一种自然规律所无法容忍的对称性,它的每一条丝线都闪烁着熠熠生辉的闪亮,那是千万缕的银色丝线,编制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但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在这些银光交叉之间所形成的空洞之中,不再是冰冷的空气,而是一张又一张如同春日的湖面一般,时而安静,时而清晰,时而波动,时而模糊的…… 镜子。 蛛网是如此的精妙。 丝线是如此的繁多。 镜子又是如此的数不胜数。 就仿佛,每一个面对这一组合的人,都会被窥探到内心之中的所有角落。 “……所以,这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么?” 看着掌印者那缓缓皱起来的眉头,人类之主的面色终于再一次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的手指在栏杆上拍打出一曲颇具有节奏感的无名歌谣,用一种沉稳的,让人不自觉信服的声音,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的,玛卡多。】 【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我的每一个孩子都继承了我身上的一部分,但这种继承并不是单一的,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复杂的,具有着各种各样的属性与色彩,只不过在他们的身上,一般来说,只会有一种色彩最为绚烂而已。】 【我的一个孩子,他可能是举世无双的决斗冠军,也有可能成为通天晓地的灵能者,又或者是用艺术与美学的眼睛,去观察这个残酷世界:这些事情可以同时存在在一个人的身上,只需要等待他们自己的选择。】 【摩根就是这样。】 【她继承了我的灵魂中的一部分,也在我的刻意安排下,继承了你身上的一部分,我的老朋友,你大可以把她看作是你在原体之中的投影。】 【而除此之外,我还给了她一些额外的选择,但看起来,她最终选择了我所给予的最为微妙的那一面。】 【这一面是没有力量的,但这一面又是最具有力量的。】 【你知道的,玛卡多,在我的身上,每个人都会看到他们所期盼的,各种因素与选项所堆积起来的影子。】 【我并不喜欢这个力量,但它的确帮了我很多,而现在,这种能力被我的女儿所继承了,她同样能将最美好、最梦幻的一面表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尤其是她的那些血亲兄弟,他们是受到这一点的影响最为明显的那一部分人。】 【当我的其他孩子与我的女儿在合作与友谊中,度过一段漫长的时间后,让他们的确能够忍受彼此的存在,一起工作与前进后,在他们的眼中,摩根就会成为他们心中最渴望的那个样子,就会成为他们下意识里最为需要的那个人物。】 【对于一位统筹战争的元帅来说,她可能会是一位值得信任,不慕荣利,足以和他生死与共的总参谋长。】 【对于那些想要炫耀自己学识的所谓贤者来说,她可能会是一位安静的,拥有着相对应的知识,让人欣赏的倾听者。】 【而在面对那些不愿意迎接挑战,在内心中渴望着答案与引导的孤僻者的面前,她可能也会变得蛮横,变得让人不得安宁,强行将阴影中的人,拖拽到阳光下。】 【但无论如何,玛卡多,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 【这种影响,并不是让我的女儿能够肆意妄为的基础,它同样也是会在悄无声息中束缚她,改变她的无形利刃。】 【当她陪伴着一位兄弟足够漫长的时间,当她逐渐适应与转变为她的兄弟眼中那最为完美的搭档的时候,当她陪伴一位兄弟的时间实在是过于漫长,比如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的时候,她也会慢慢的受到影响。】 【她会真的变得不慕荣利。】 【她会真的变得让人欣赏。】 【她会真的变的,开始会向光明与正义前进。】 【也许她还意识不到这件事情的发生,也许她会对自己在兄弟之中的优势地位而沾沾自喜。】 【但没关系。】 【因为改变是双向的。】 【也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这种改变,也许在最后不会带来一个最美好的结果,但是在现在,它的确会帮我一个忙,的确会让我繁多的计划去掉一个不用去在意的多余部分。】 【而这,就是我交于摩根的任务,就是我对于我女儿的期待,就是我塑造出她的众多目标中的寻常一个,也是我为她选择的道路。】 【她是一个礼物。】 【玛卡多。】 【摩根,她是我送给我的孩子们的礼物。】 —————— “……” “等等,天启。” “照你这么说,那么其实,庄森那边……?” 【是的。】 【就像你现在所想的那样,老朋友。】 【我不会让摩根留在第一军团的,哪怕庄森最终开口了,我也不会让她留下的,那是一种最为可耻的浪费行为。】 【庄森握有那个礼物,实在是太久了。】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 “你就像是一个礼物,我最亲爱的血亲。” “一个命运交于我的礼物。” 唯有神采飞扬,能够暂且形容千字的基因原体如今的状态:马格努斯那赤红色的皮肤都在因为他快乐的心情,而变得愈发的通红,仿佛是一种被炼化后的紫铜金属。 而伴随着他的快乐,马格努斯身后那一席由某种高傲猛禽的亮丽翎羽所组成的雄伟披风,则如瀑布般倾泻,在光芒金字塔那巧夺天工的布局与材料的帮助下,普罗斯佩罗上空日渐低垂的阳光则通过那些看似严密,实则单向透明的奇异玻璃,照耀到那件披风上,让马格努斯就仿佛是一位在太阳中行走的高傲学者。 基因原体此时正大步流星,带队在前,他热情的态度与连番的话语,没有哪怕一刻的停歇,在那场有些不太一样的镜中旅游之后,马格努斯又带着自己的血亲走遍了光芒大金字塔上上下下的几乎每一个房间,每一处角落,肆意的展示着他这几十年来的知识成果与研究发现,而其中九成九的内容,都来自于在马格努斯口中,那安逸祥和的亚空间最深处。 在这位千子的基因原体的话语之中,亚空间中虽然不存在任何复杂的思维与高级的意识形态,但却蕴含着银河数十亿年来不断积攒下来的各种各样的宝藏与遗珍,以及一些在其中所游荡的,也许会带来好处,也许会带来危险的,近乎于本能行动的以太的碎片。 他本人正是研究这些东西,从而解决了当初那个困扰整个军团的难题。 “自那以后,千子对于知识的探索便无可阻挡的。” “我们也找到了,有关于人类未来的最好途径。” “而现在,我们正在实验它,我们正在让那些,只存在与世人梦中的一切,变成现实,变成未来,变成触手可及的美妙真相。” “就在你的眼前,摩根。” “放眼看吧。” “看看这一切,看看我的普罗斯佩罗,终有一日,我在这里所做的事情,将影响到整个银河,影响到未来的一万年、两万年,甚至更为漫长的岁月。” “只要人类的文明还在存续,只要还有一个帝皇的子民在生活与呼吸,他们就永远不会忘记我为他们付出的一切,以及我和我的子嗣在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 “我知道,这听起来也许有那么一些狂妄,摩根,但是,普洛斯佩罗正是这一切最好的证明。” “看看它吧,看看整座城市正沐浴在什么样的辉煌之中,你就能理解我的雄心与幻梦。” 马格努斯高声的呼喊着,他怀着最为喜悦的心情,在这次浏览的最后关头,带着他的血亲来到了光芒大金字塔最高的那层露台上,在这里,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观赏到整个提兹卡城的景象,能够看到远方的那些山脉与卫城在低落的日光中所投下的乌黑影子,也能看到数以千万计的马格努斯子民,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马格努斯还从未带人来到过这里,自从光芒大金字塔建立起来以后,这里就是基因原体欣赏他的王国的私密角落,哪怕是他最为宠爱的子嗣,哪怕是阿里曼与阿蒙,此时此刻,也只能停留在大金字塔的脚下,等待着,等待着基因原体与自己的血亲,欣赏完这最美妙的风景。 是的,摩根是这个马格努斯私人王国的第一个访客。 尽管他们见面的次数还是寥寥无几,但这并不妨碍在马格努斯的心中,这为独一无二的灵能血亲,这位被千子军团所挖掘出来的基因原体,这个与他和他的军团,在冥冥之中,有着一种命运上的羁绊的人物,能够在他的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积累出让他喜笑颜开的好感。 因为就在这一天,马格努斯做了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他迎来了一位血亲,一位值得欣赏的血亲,一位安静的,拥有着与他相对应的知识的,让人欣赏的倾听者。 他带领着这位血亲,这位真正的智者,观赏了提兹卡城,来到了他的光芒大金字塔。浏览了他的那些骄傲与著作。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他早就想看到那些理解的目光与那些同样智慧的眼神,早就想沐浴在那些对他所作所为,对他的愤世嫉俗的认同与深度的剖析之中。 而这些,摩根通通地给予马格努斯,她虽然并不总是去说话与迎合,但是通过那双心灵的窗口,基因原体能够看到她眼底的认同 他甚至不再奢望更多了。 而在另一旁,摩根,只是在做着她今天做的最多的事情,让自己的瞳孔伴随着马格努斯的话语而缓慢移动,看见那些她最开始还有些震惊,但到了现在,早已麻木不仁的事情。 她本想要抓一下护栏,但是这是做不到的事情:因为她的双手都正紧抱着些东西,那是马格努斯每带她浏览完一处风景或者所谓的学识发现之后,就会赠予她的,一件件礼物的堆积。 一天下来。这个血亲也也送了她不少东西。 一顶宝冠:上面镶着一颗鲜艳欲滴的红宝石,摩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宝石,而宝冠的材质也是肉眼可见的名贵,按照马格努斯的吹嘘与保证:它以让摩根的力量在精神领域得到一个让人震惊的成长。 他甚至以普罗斯佩罗的名义发誓,戴上这顶宝冠之后,摩根甚至可以压抑那些其他血亲兄弟脑海中的一些东西。 一本书:一本汇聚了马格努斯全部心血与学问见识的伟大书籍的抄本,也是这些抄本中最为特别的一个,因为它是实时更新的。 每当马格努斯更新了他掌中的书籍的时候,摩根手中的抄本也会随之出现最新的片段,显然,马格努斯想要与他的血亲有着更深,更漫长的联系。 一卷图纸:上面规划的提兹卡城,规划着光芒大金字塔,与其他一些建筑物和东西的大体思路,它们中的有些已经在普罗斯佩罗上实现了,还有些只是马克努斯心中的宏图伟业。 这是摩根唯一一个主动露出一些渴望的东西,马格努斯原本并不将它们放在礼物之中,就在看到摩根的目光后,他欣然给予了。 而此时此刻,摩根正在抱着它们,从最高处,俯瞰着整个提兹卡城的一草一木。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她的数百名子嗣正在城中游荡,那是根据她的命令,来大开眼界的军团灵能者们。 她看到了无以计数的所谓守护精灵飞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做着标记,划分着地盘,在千子们的笑声中,【玩闹】着。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青色的烟雾,此时此刻正笼罩着整个提兹卡城。那些烟雾中的每一缕,都象征着一位灵能者,又或者是一位会在未来成为灵能者的血脉。 她看到了那些烟雾。她轻轻的点着:一千、一万、十万、更多…… 很快,摩根就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努力,因为她清晰的发现了,整座城市,无论是阿斯塔特战士还是凡人,亦或是是那些孩童,以及那些未出世的血脉,似乎都在有意的被引向灵能的彼岸。 毫无疑问,在未来的那些时代中,灵能者的比例会越来越多。 也许就在几百年后。这座城市中所降下的每一个血脉,都会是灵能者:只不过他们中的力量大小有所不同而已。 这一次。就算是摩根,也不得不缓缓的转过头颅,沉重的看向了马格努斯。 但显然,她的沉重被认为是另一种东西,是引起了基因原体那骄傲的笑容的原因。 “这是一项大工程,摩根。” “我很高兴,你居然真的看出来了,要知道,就连我的大部分的子嗣,都无法从他们的内心深处,体会到我的宏伟蓝图。” “我向你承认。这只是我的无数计划中的一部分,它可能会在未来实现,也有可能会成为一个无法被实现的泡沫,但是没关系,此时此刻,我正在为此而努力。” “我正在让整个提兹卡,甚至整个普罗斯佩罗,拥抱亚空间与灵能的伟力。” “食物、水源,甚至是房屋和人们所呼吸的空气,从最开始的一丝一毫,到现在的成规模:它们都在受到灵能的影响,并且通过各种方式悄无声息地引入普罗斯佩罗人的血脉之中。” “这是一次伟大的尝试,我的血亲,如何成功的话,我将开启一次人工的灵能觉醒,我将让亚空间的力量在每个帝皇子民的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与体现。” “终有一日,普罗斯佩罗会成为我梦中的样子,它会成为亚空间与现实宇宙之间的桥梁,会成为跨越帷幕的独特地点,它的每一个子民都会成为一场伟大仪式的一部分,他们都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守护精灵与亚空间之路。” “到那时,他们都将会在亚空间中,看到真正的未来之光,理解我心中那永无尽头的探索与智慧,理解到人类真正的未来。” “然后,他们会出发,会作为我的使节,去往银河各地,在大远征之后,会是一场空前的,属于建设与灵能的时代。” “属于亚空间的时代。” 如果你看到没写完,那是我操作失误的结果,刷新一下就行 (本章完) 第197章 洞中之影 快乐的人,总是有着相同的欣喜。 而不快乐的人,他们的沮丧却往往各有不同。 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哪怕是基因原体,甚至,哪怕是那些比他们更强大的人物,都是逃不脱这条苍白可笑的定律的。 而当阿里曼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作为第十五军团的使节,站立在【北极星号】那宽阔且阴冷的停机坪上了。 源源不断的破晓者正在他的身边绕行,就宛如灰白色的水流被河道中央那猩红色的岩石所切开,所有的摩根之子都显露出了一种源自于他们的基因原体的生理特征:那偏向浅色的发丝,与冷色的双瞳。 马格努斯之子看着他们,看着这些同样散发着灵能气息的,来自于第二军团的战斗兄弟们,他下意识地清点着他们的人数:超过了九百,但是不到一千。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阿里曼知道,就在此时此刻,从他身边经过的,是破晓者军团之中,所有的灵能者:马格努斯之子本能地想要了解,自己在这艘战舰上,到底会有多少同类。 就在第二军团之主进行着她对普罗斯佩罗的访问的时候,摩根把她所有的灵能子嗣通通派到了这个世界的地面上,通通带到了提兹卡城,她是当着马格努斯的面,下达了这个命令的,当时,他们正在绯红之王的光芒大金字塔里,欣赏着他所谱写的,与亚空间中各类生物的交流感悟,与互动的可能性。 马格努斯很乐于听到有更多的破晓者,而不是区区三十名随从会来到提兹卡城,这位优柔寡断的亚空间观察学者对自己的血亲有着近乎于天然的信任,甚至在马格努斯的眼中,摩根把自己所有的子嗣都带到提兹卡城,一起欣赏这里的兴旺和辉煌,才是最好的事情。 而紧接着,绯红之王立刻派出了更多的子嗣,安排他们接待第二批抵达的破晓者访客们,而他自己则是号令着凡人仆役,去为他的血亲准备过夜的房间:马格努斯已经做好了摩根在这里长住几日,和他一起秉灯夜谈,抵足而眠,共同探讨、学习与探索亚空间的幻想了。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在绯红之王看来,学术不能是一件过于孤独的事情,尤其是在他与人类之主的亚空间遨游成为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之后,马格努斯就一直等待着一个能够其他人再次结伴于亚空间,一起游学的良机。 甚至就连马格努斯,都知道这是一个幻想:一个与他同样地智慧与理性,与他同样地了解与沉溺于亚空间的强大人物,他出现的概率即使放眼全银河,都足以称得上是一个幻想了。 但今天,幻想成真了。 这怎能不令他高兴,怎能不令他兴奋,怎能不令他那颗跃动的心脏砰砰直跳,肆意积攒着对这位血亲的无限好感呢? —————— 【我的血亲。】 【在你这里,真的让我大开眼界,我甚至可以保证,我的每个子嗣,都会因为提兹卡城中的一草一木,而大为震惊,直到他们说不出任何话来。】 【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天。】 【不过……】 【抱歉,兄弟。】 【我要走了。】 【现在,马上。】 —————— 但,很可惜,马格努斯的幻想又很快就破碎了。 当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向着自己的血亲,讲述了那个伟大的未来计划之中,他才发现,他和摩根已经一起消磨了几十个小时,对于一次访问来说,无论如何,这都是需要暂时休息的时间了。 但是摩根的要求,则是更进一步:这位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以一种委婉、亲善却坚决的态度,打算结束在普罗斯佩罗的旅行,回到她的舰队之中,向着更远方的目的地去航行。 有那么一瞬间,马格努斯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触怒了这位难得的血亲与知音。 是他讲述的知识不够渊博与深奥么? 是他展露的成功不够成功与震撼么? 还是……提兹卡城,还不够辉煌与伟大?还不够繁盛与璀璨?还没有展露出亚空间的伟力?还不足以让他的血亲发自内心地,认同他的伟大理想? 万千的忧虑在马格努斯的心头一闪而过,直到摩根微笑着,掏出了一封信件,一封来自于他人的优美回信。 那封信件来自于奥林匹亚的钢铁之主,佩图拉博。 信件中清晰的写着:早在摩根刚刚回归自己军团的时候,也就是数个泰拉标准月之前,蜘蛛女皇就已经与自己的钢铁兄弟有了一个约定。 他们会在奥林匹亚进行一次会面,探讨一些军团彼此之间的合作事宜,按照时间,如果摩根在普罗斯佩罗再拖延几天的话,可能她就无法准时赴约。 言至于此,马格努斯也就没有再强留他的血亲。 摩根夹着这封信,缓缓来到了马格努斯的面前,拉住他的手,拍了拍,那西垂的日光,将两位基因原体的影子清晰地投在了光芒大金字塔的洁白石壁上,就宛如神话中的歌德与墨菲斯特。 【其实,我真的很想在这里逗留几天,马格努斯。】 【我在这几十个小时里,所感受到的震撼,超过了我在冉丹战争的十年光阴。】 【在冉丹战争中,我见证了帝皇的力量。】 【他是可以掌握太阳与星辰的主宰。】 【他是能够决断帝国与世界的君王。】 【他是圣乔治。】 【他是阿萨王。】 【他是行走于凡世的赫拉克勒斯,抓取着海德拉的蛇首。】 【他是屠戮诸神与怪物的,黄昏的拟人化,举手之间,将来自于另一个帝国,另一个霸权,另一个王座的利维坦,斩落在了血骸与癫狂之中,将其化作了自己王座下那数之不尽的尸骸中的一朵。】 【他是如此的伟大,如此的强悍,敢于幻想千万人都不敢奢想的宏图伟业,并且掀起一场横跨银河的远征。】 【银河中,没有多少事情是我们的父亲不敢做的。】 【可你所做的事情,依旧是连我们的父亲,都不敢想象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无论是提兹卡城,还是伱与你的军团,都让我大开眼界,我做梦都没想到,在这个时代,我会亲眼看到眼前的这些景象,这些堪称惊世骇俗的存在,这些足以让我无声流泪,哑口无言的美妙旋律。】 【但你做到了,马格努斯,你做到了这一切,而且还渴望着做到更多:我觉得我没有那种智慧,去评价你的所作所为,但是我相信一点,马格努斯。】 【当你成功的那一天,当普罗斯佩罗真的如你所说,成为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桥梁,并让灵能觉醒成为人类的影子的那一天。】 【相信我,马格努斯。】 【无论是我们的父亲,还是我们的大部分兄弟,甚至是他们的追随者与子嗣,以及那些,足以代表一望无际的凡人辅助军,足以代表整个银河系的舰队,足以代表全帝国的意志与力量的人物。】 【他们全都会来到你的普罗斯佩罗,他们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火焰与响彻天地的震撼,整个普罗斯佩罗都会被他们的所掀起的浪潮,所彻底地淹没。】 【所有人都会低语千子,都会低语普罗斯佩罗,都会低语你马格努斯的名字:然后,在未来的漫长时间中,也许就不会有人能够直呼你的名字了,你会成为某种代号与象征,成为哪怕是最勇敢的人,都不会轻易提及的特殊存在。】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 摩根看着马格努斯。 那双青蓝色的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那愚蠢到让人无奈的兄弟。 在某种内心情绪的催动下,在某种最低限度的怜悯中,在对于最后的仁至义尽的追求下,她直视着自己的血亲,轻轻地吐出了这几乎是揭露一般的语言。 “……” “……” “……” 马格努斯沉默着,思考着,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真的听进去了摩根的话语,真的能够抓住这些话语中,那闪烁其词的真相。 蜘蛛女皇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一种幻觉:在她的血亲那清澈到愚蠢的瞳孔中,似乎有了一丝真正的智慧在闪耀。 但下一刻,伴随着那股熟悉到让人生厌的笑容,回到了马格努斯的脸上,摩根知道:这终究只是幻觉而已。 是的,马格努斯想通了。 他“想通”了。 基因原体笑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抓住了血亲的手,带着欣慰与感激的情绪,拍了拍。 “你说得对,摩根。” 摩根看着眼前的笑容,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她的本能在告诉她,刚才的那一串话语,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又或者说,它们的作用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还没等她想完这一切,马格努斯那清澈的感慨,就缓缓地来到了她的耳边。 “他们不会再称呼我的名字,的确是这样,摩根,如果你不提醒我的话,我真的不会想到。” “我们的兄弟荷鲁斯被尊称为牧狼神,而我们的另一个兄弟圣吉列斯,所有人都会称呼他为天使或大天使,他们配得上这一切,因为他们的名声已经盖过了他们原本的名字,他们的强大力量和丰功伟绩造就了这一切。”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到了我伟大理想实现的那一天,我也会像他们那样,人们不会再称呼我的名字,而是一个称号,一个象征着尊重与敬爱的称号。” “就像你说的,摩根,我的确该想一想了,到时候,我应该被怎么称呼呢?” 【……】 【……】 摩根挑起眉,她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她的血亲兄弟。 【你……是认真的吗?我的马格努斯?】 绯红之王笑着,他的笑声中多了一丝明显的腼腆。 “哦,摩根……” “虽然作为一个学者来说,理论上,我不应该在乎这种虚名,不过你知道的,这在某种意义上,也象征着千子军团的荣耀,我的确应该重视一下,更何况,绯红之王这个称呼,的确不太让人满意……” 马格努斯笑着,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就像一个有些内向的,却被最直白的夸奖搞得不好意思的研究者一般。 【……】 她想叹气。 她想深呼吸。 她甚至有点怀念那头狮子了。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看着眼前这位自顾自地,沉浸在未来美好幻想中的基因原体,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怀疑之中:这到底是马格努斯的真情流露,还是他那精湛到让人无法分辨出来的演技? 他到底是不是在耍她? 但无论如何,摩根还是决定最后点拨一下。 【那句话并不是重点,我的马格努斯。】 摩根的话语,似乎伴随着某种叹息而传来。 【你应该仔细听听,我刚才的那段话语中,中间的那一部分。】 【我的马格努斯,称号并不是真正的问题。】 【而是他们。我们的父亲,我们的兄弟,以及那些凡人。】 【他们会来到普洛斯佩罗:在你实现你的伟大理想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到来。】 【他们会带来火焰,会带来震撼,会带来浪潮,那可能会……】 她犹豫了一下。 【伤害到你的军团,和你眼前的一切。】 【……】 以摩根的标准来说,这句话语已经直白到有些过分了。 但即便如此,还没等蜘蛛女皇的这种对于冒失行为的自我谴责中走出来,马格努斯那爽朗的笑声就已经代替了他之前那有些羞涩的低语,在摩根的耳边,噼里啪啦的炸响了。 “你不用担心,摩根。” “我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了。” 基因原体的胸脯被他拍的啪啪作响。 “当我在很久之前,决定开启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就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它们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了!” “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即使在我们的兄弟中,即使在我们的父亲所亲手打造的这些最优秀的人物之中,依旧有着一些不可救药的愚蠢者,在反抗着灵能的力量,在无视着真正的未来,在用他们那浅薄的认知,螳臂当车。” “我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我知道当我的伟大计划在普罗斯佩罗上最终实现,当这个世界成为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通道和桥梁,成为了一个安全的眼球的时候,他们会做的事情。” “火焰?” “那是当然的。” “他们当然会来,他们会带着火焰,带着他们心中的火焰,那因为无穷无尽嫉妒、野蛮和恐惧而熊熊燃烧的,曾经烧死过无数伟大探索者的火焰。” “他们会让他们的火焰,让野蛮的叫吼,让蒙昧的浪潮,席卷普罗斯佩罗,他们会无比渴望,吞噬掉这个通向真正未来的理性国度。” “他们可能会蛊惑他人,会发布谣言,会像之前的纷争时代中那些暴君所做的那样,将灵能者逼迫到大众的对面,将恶毒的谗言流进我们的帝皇的耳中,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将我的伟大计划诉说成恶毒且愚蠢的可悲献祭。” “这就是他们的火焰,他们心中那卑劣的火焰。” “多谢你的提醒,摩根,火焰这个词,的确适合形容我会遭遇的流言蜚语。” “但我早就预料到了。” “那可能会是一场会议,一场他们所召开的会议,他们会想要在那里对我进行一场审判,让我背上他们早就已经写好的罪名,让我的伟大理想胎死腹中,让他们心中的卑劣火焰,将人类真正美好的未来吞噬殆尽,挫骨扬灰。” “就像那些泰拉上的保守派,在最遥远的过去,用他们的火焰烧死所谓的女巫一般,他们也会把同样的事情,放在我的身上。” “你放心吧,摩根,我早就做好了这一切的打算,我做好了面对他们心中与口中那些火焰的打算,我无所畏惧!” “我会迎战他们!” “我会获得胜利!” “然后开启新的未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马格努斯抬起了头,他的面容是那样的肃穆与沉着,就像是一位要为了真理而牺牲的先行者一般。 “会议!” “辩论!” “甚至是派遣那些野蛮的小股部队,想要烧掉我的图书馆,想要恐吓我的人民,想要以此来吓退我的行动。” “我通通都已经预料到了。” “无论是我,还是千子,亦或是提兹卡城中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惧怕这些行为的,我们会高举真理和未来的旗帜,用无可反驳的演讲与真相,将那些阴影中的藏匿者,披露地体无完肤。” 说罢,他仰起头,似乎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你还记得我们在之前所讨论过的一个寓言故事吗?摩根?” 【……洞中之影?】 “你果然还记得?” 他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火焰在洞穴的外面燃烧,散射出了光芒,照到了洞穴之内,让生活在洞穴里面的人有了影子,但那些人是看不到洞外的火焰的,于是他们就把影子看做是原本就存在的东西。” “而现在,我就是那个走到洞外的人,我就是那个拾取并理解了火焰的人,我会拿着火焰,回到洞窟里面,向他们讲述世界的真相,和影子的虚假。” “他们当然会惊恐万分,当然会用卑劣的语言来攻击我,他们甚至会想把火焰丢在我的身上,来验证他们的恶毒的思想:这些都是我早就知道的。” “我知道他们,就像我知道这世界的一切真理,知道着世间的一切命运一样,所以,我无所畏惧,摩根,因为火焰是伤不到我的,它同样伤不到我的军团。” “毕竟,哪怕是世上最恶毒的火焰,比起命运所带来的摧残,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而在我的领导与拯救下,我的军团早就已经战胜了命运的考验,区区火焰,那自然更不用说了。” “即使他们真的会逼迫我走到火焰之中,我也会在火焰之中走向涅磐,用铁一般的事实,来击碎那些虚伪的谎言和愚蠢。” 基因原体的话语,是一种轻飘飘的,最为高昂的自信,他的视野与大脑中,似乎存在着与摩根都思想大相径庭的东西,将他的语气轻的吹到了天空之中,再也落不下来了。 面对着摩根那清晰到,连凡人都能觉得不对劲的话语,马格努斯就是听不出来其中的深奥。 又或者说,他的某些傲慢与思绪,让他理所应当的,用自己的方式来理解摩根话语中的意思,他甚至懒得换位思考一下,以摩根的身份,去思考摩根那最为难得的,仁至义尽之言。 在这一刻,摩根甚至有了一丝感悟,她甚至想明白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归根结底来说,马格努斯只是一个学者而已。 而学者,在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是一个褒义词。 这位千子的基因原体已经回归帝国三十年了,但却始终没有真正的打过一场严格意义上的战争,他对于鲜血与厮杀的体验,对这个世界那残酷与无情真相的了解,甚至不如刚刚回归的摩根。 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他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卑劣,他对于他未来所会遭受的考验,似乎只局限在那些心中的火焰,和他所幻想中的一场盛大的辩论之中。 是的,在马格努斯的心中,他所遭遇的最糟糕的情况,只不过是他的父亲听信了谗言,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审判大会,并且给予了他理所当然的,辩论的机会。 他的言语能够战胜这一切。所以,他便无所畏惧。 —————— 归根结底。 伴随着千子军团那漫长的休整和补员,伴随着马格努斯自降生以来就一帆风顺的经历,伴随着他那与生俱来的,最为强大的力量。 现在的绯红之王,只不过是一个,连跟头都没摔过的孩子而已。 摩根抬起了头,在马格努斯没有看见她,而是看向着远方提兹卡城,抒发自己雄心壮志的时候,蜘蛛女皇的面容有一瞬间,回归了原本的冰冷与理性。还有那理所当然的漠然。 —————— 就这样吧。 她仁至义尽了。 —————— 对于现在的摩根来说,她对这位普罗斯佩罗兄弟的唯一期待,就是看看他在未来,会给自己上演一出何等精彩的戏码。 但是…… 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 想法是想法, 工作是工作嘛。 —————— 马格努斯听到了一声叹息,那叹息来自于他的血亲,他从那声短促而轻微的叹息中,听到了某种对于他的无尽知识与雄心壮志的心悦诚服,他忍不住的勾起了唇角。 【就这样吧,马格努斯。】 【你说服我了。】 马格努斯咯咯直笑。 “别这么沮丧,摩根,我最亲爱的血亲。” “其实,实话实说,这么多年以来,你是唯一一个能够与我谈论到如此之深的人物,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如此清晰的,提出你的担忧的人物,哪怕是我最骄傲的子孙,他们也无法再如此漫长的沟通与交流之后,还能保持着清晰的头脑。” “在我们的所有兄弟中,你的智慧与知识是仅次于我的。” 她想了想,似乎有些羞涩,也有一些感谢。 【这其实是你的功劳,是千子的功劳,我的兄弟,毕竟我的千子所生活过的那段时间,让我拥有与理解了这些智慧。】 马格努斯笑着。 “你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摩根,我可不敢贪图这份功劳,你在我的军团中,也只是待了不到两年而已,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段并不漫长的时间。” 【不,马格努斯。】 【真正的智慧,真正的教导与开悟,从来都与世界无关。】 【智者在领悟真理的那一瞬间的闪烁,足以胜过蹉跎之辈几十年的无用功。】 【我与千子军团,我与你所相处过的每一个瞬间,对我来说,都比黄金,比宝石,比世间的一切珍藏,更为珍贵。】 【无论是在黎明星的时候,还是在现在,你们都给予了我,永生难忘的印象,一些我可能需要几十年、几百年甚至更久才会发现的真相,在千子军团,在你的身边,我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把它们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毕竟,对于真正的智慧来说,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时间的流逝,也不是它能带来多少物质上的价值。】 【而是它在那真正重要的一瞬间,能否在人们的心里点亮那盏灯光,开启的前进的道路。】 【顿悟,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像你在普罗斯佩罗这里所做的那样,我的兄弟。】 【就像你为所有人,所搭建的光之城那样。】 【最起码,在我这里,你真的帮了我很多,马格努斯。】 【当亲眼看到你的所作所为的时候,我想,我终于真正的确定与理解了。】 【什么才是真正的智慧?】 【什么才是真正的理性?】 【什么才是,我应该去努力践行的,我应该去尽力遵守的,真正的世间真理。】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 —————— 她没有说谎。 她说的全是真的。 她的这段让人震惊的话语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都是发自于她心底的,最为诚恳的话语。 马格努斯紧紧的盯着他的血亲的面容,辨认着这句话语,他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是摩根的肺腑之言。 这个结论是毫无问题。 因为,摩根所说的话语,真的全都是肺腑之言。 —————— 马格努斯的笑声从来没有像这样高昂过,欢快过,激动过。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一颗真挚的泪滴,在绯红之王的眼眸中滚动着,那是看到了他的光芒终于照射在了别人的身上的时候,任何一个智者都会流下的眼泪。那是不再孤芳自赏的最真挚的欢乐。 还需要再说什么呢? 没有什么再需要说的了。 在激动中,在欢乐中,马格努斯告别他的的血亲,满意中带着一些遗憾的结束这次短暂的,军团之间的交流。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顺应了摩根的请求,一连长阿里曼也由此成为了千子军团的正式使节,即将对破晓者军团进行一次出访,一次为期漫长的互相学习。 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甚至大手一挥,应许了摩根接下来的一个暗示:阿里曼会留在摩根麾下,会留在第二军团中。直到千子军团再一次的返回大远征之中。 在那之前,他都将与摩根,将与破晓者,并肩作战。 那会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而这,就是两位基因原体所探讨的最后一个问题。 伴随着这个问题的结束,那些在提兹卡城的大道上游荡着,震惊着,睁大了他们的眼睛,看向四面八方那些奇景的,第二军团的灵能者们,被他们的母亲一个一个的抓了回去,塞进了返回战舰的战机之中。 马格努斯一路送到了空间站之上,就在他与摩根再次相见的【万丈光芒号】的停机坪上,他与自己的血亲做了告别。 尽管千子在军团方面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够支援的地方,但普罗斯佩罗之王还是尽他可能的,从提兹卡大图书馆中,抽调了一批他认为能够帮得上破晓者的灵能书籍。 这些书籍无不是他和他的子嗣的心血,现在,它们作为一批在马斯心中最为重要的物资,无偿的捐赠给了第二军团。 绯红之王满意的看到,无论是他的血亲,还是她的子嗣,都以一种最为严肃的面容,接受了这些珍贵的礼物。 而就在两方人马分离的最后时候,就在摩根轻念着咒语。打算返回她的战舰的时候,她转过头,看向自己血亲那张依旧浮现着微笑的脸,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也许,你该考虑一下,马格努斯。】 “考虑什么?” 【考虑一些危险性。】 【你还记得,当初佩图拉博曾经说过的话语吗?当时,就我们三个在场。】 【如果亚空间的某些地方,连帝皇都不敢探索的话,那我们又为什么要去呢?】 【我们的父亲,可能并不是那么想让你探索一下,亚空间中的一些地方。】 马格努斯笑着。 在他的瞳孔中,闪过了一层流光溢彩。 摩根看的清楚。 那是一种无可救药的傲慢。 那是一种可悲可叹的愚蠢。 那是一种在欺骗,在玩弄,在被更高一层的存在所护佑的一帆风顺中,才会形成的,让人无法形容的无知与疯狂。 “如果我们的父亲真的不想让我探索那一切的话。” “那他会告诉我的,他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毕竟,他对我的爱是独一无二的。” “但事实就是……” “他并没有告诉我。” “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担心的事情,摩根。” “而我,也一样。” (本章完) 第198章 阿里曼的留学见闻 我是阿扎克—阿里曼。 现在,我要向你展示,怎样才能在这个银河中某些最极端,最危险的地方求生。 我必须面对一系列的挑战:从泰拉走出来的传说,单兵攻陷要塞的怪物,以及一大堆愿意为了他们原体的脚指甲的荣誉,而奋战致死的狂热信徒。 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适当的求生技能,你甚至连一天,都坚持不了。 —————— 当阿里曼清点到了【946】的时候,最后一名隶属于第二军团的灵能者阿斯塔特战士,也终于从他的身侧缓缓绕开了,那些银白色的盔甲绕开了阿里曼,无声地穿过了停机坪,最终抵达了黯淡的战舰回廊中,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始至终,他们都是…… 安静的。 是的,安静。 没有善意的问好,也没有想象中恶意的挑战,就像是奔腾的水流绕开河中岩石一般,银白色的洪流理所应当地绕开了千子。 就仿佛在他的身上,来着什么来自普罗斯佩罗的致命病毒一样。 想到这里,在他的内心中,阿里曼有些无奈地自我嘲笑着。 当然,他并不在意这些冷漠的态度,他从不是在乎这些小事的庸俗之人,他的视野只会停留在那些更实际或者更伟大的事情上。 就像……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 有那么一个最短暂的瞬间,阿里曼形单影只,伫立在空荡荡的停机坪上,他微微皱眉,在那副猩红色头盔的掩护下,来自阿契美尼德的视线就那些肆无忌惮地发量着远方的破晓者智库们,衡量着他们的力量、果决与天赋,还有他与他们每个人之间,那可能的战斗结果。 …… 没什么强者。 对所有破晓者智库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却只让马格努斯的骄傲子嗣发出不屑的轻哼:在刚刚,他没有感受到来自任何个体的威胁。 一个,都没有。 这些摩根麾下的破晓者,他们经验丰富,他们差强人意,他们忠心耿耿,他们…… 不过庸才。 轻蔑的笑声从千子的盔甲之下传出,迅速地消失在了那冰冷的空气之中,阿里曼无所谓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不,你不能这么想,阿里曼。 最起码,伱不能把这种态度过于明显地表达出来。 在他的内心中,千子的连长毫无诚意地训诫着自己:要对友军保持恭敬。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几股缓慢且熟悉的脚步声,终于来到了停机坪上,阿里曼也等到了他期盼已久的两位人物。 佐西莫斯,米尔丁。 阿里曼笑了笑,迎了上去。 他知道,这两位看似平平无奇的破晓者灵能大师,正是摩根麾下的灵能集团中,毫无疑问的两位领军者,也是马格努斯之子在进行他对第二军团所有的灵能者清点的时候,默认的头两位。 虽然,他们的力量,依旧远远不如阿里曼:只需要一次表达涵养的仪式性握手,阿里曼就能清晰地判断出这一切。 在马格努斯之子的自我预估与推演之中,他完全可以做到以一敌二,并且只需要付出一些时间与代价,就能将佐西默斯和米尔丁的灵魂轰杀殆尽。 这没什么难的。 以智库的标准来说,这两位摩根之子的确很强:但他们的强大是那种平庸的强大,是那种在重复的积累与循规蹈矩中,所慢慢建立起来的,谁都可以达到的强大。 那是庸才的强大,却不是天才的强大。 而阿里曼,正是天才。 —————— 果然,就像在神圣泰拉的那个时候一样,第二军团真正值得他去注意与敬畏的,只有那个自称为骑士的…… 怪物。 —————— 佐西默斯和米尔丁还带来了第三位人物,一位让阿里曼感到欣喜的人物:巴莱克—乌希萨尔。 这位来自于天枭学派的千子军团新星人物,土生土长的普罗斯佩罗人,正是阿里曼的基因之父为他选择的同伴,也是他要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一起并肩作战的人物:他们将一起,在破晓者军团中,在摩根的银白王座之下,度过一段颇为漫长的岁月。 毕竟,在马格努斯大包大揽的诺言之下,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应允了摩根提出的那个要求:两位千子将会在破晓者军团进行一次长期的互相学习计划,直到第十五军团重返大远征的那一刻,他们才会再次回到千子的作战序列之中。 乍一听,这似乎没什么,不过仔细想来,这可是一场堪称漫长无比的许诺。 要知道,现在不过是大远征开始的第七十八个泰拉标准年,以亚空间的计时器显示,即为876.m30 而虽然马格努斯早在三十个泰拉标准年前,就与他的千子军团在普洛斯佩罗上重逢了,并且成功地【拯救】了他的子嗣们,但是三十年来,千子们重建军团的进度,却一直都是非常缓慢的,而他们投身于大远征的热情,也没那么高。 哪怕是最为乐观的估计,马格努斯和他的军团,也要在大远征正式开始的第一百个泰拉标准年,即亚空间计时器的900.m30左右,才能真正的重返银河,为了帝皇的伟业而征战。 也就是说,即使是以保守心态来估计,阿里曼也要在破晓者军团里,待个十几二十年了:这并非没有先例,君不见帝皇之子军团的第二连,都快成了钢铁之手军团的在编正式员工了么? 不过,那就不是马格努斯会去在意的事情了:他既没有在大远征中逞强好胜的心思,也没有来自于帝皇的任务进度压力,如果可以的话,马格努斯甚至不太想将自己的经历和时间,投入到那在他眼中野蛮且无意义的征服和毁灭中去。 至于阿里曼:马格努斯甚至希望他最骄傲的孩子,能够在摩根的麾下,为了普罗斯佩罗的理念而争光,让更多人认识到千子的道路才是正确的。 但,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对于阿里曼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与他身边正两位有些平庸的破晓者,建立一个相对友善的关系,毕竟,他还需要这些人的指引,来帮他熟悉这艘战舰。 所幸,虽然他正面对着一种未知的环境,但是需要他真正操心的事情,反而不多:同行的巴莱克很有自知之明地站在他身后,俨然以这位泰拉老兵为首,而阿里曼的行李也很快就被奴役们送上来了:只有一个中等大小的包裹而已,甚至还不到一旁巴莱克那些大包小卷的五分之一。 有着苍白面色的巴莱克是一位很容易让人喜欢的家伙,他的态度温和,待人有礼,是马格努斯的子嗣中,难得的外交家,这也是颇让阿里曼满意的一点:他可想象不出来,自己要怎么和哈索尔或者弗西斯那样的家伙,共处十几年。 这位天枭学派的新星显然还有些不太适应:就在几个泰拉标准时之前,他还是伫立在提兹卡城的辉煌光芒之中,负责接待那些远道而来的破晓者们的东道主,而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他就伴随着自己基因原体的一个想法,成为了破晓者们的客人:而且做客的时间,似乎还有一点漫长。 巴莱克几乎是以一种慌乱的姿态,收拾好了自己的物品,那些正在亲手酿造的酒液,也只能委托给军团中的伙伴,他甚至有些羡慕阿里曼了:阿里曼仅有的行李,就是他的法杖和古书卷,上面记录着来自于古代阿契美尼德帝国的咒语和法令,阿里曼一直以来,都在致力于破解这些神圣的瑰宝。 年轻的普罗斯佩罗人如同一位羞涩的侍从一般,一直站立在阿里曼的身后,他不断地打量着【北极星号】上那古老残破的浮雕,并竖起耳朵,倾听着阿里曼与那两位灵能大师的对话。 而在私下里,通过千子军团的特殊法咒,他在破晓者智库们的眼皮子底下,与身边的阿里曼建立了私人的灵能通讯,用来询问一些谈话中的问题。 就比如说,那个阿里曼在谈话中,有意无意,不断提到的名字。 “巴亚尔。”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阿里曼?他有什么问题么?” 来自巴莱克的话语在阿里曼的心脏回荡着,而千子的第一连长只是保持着自己的微笑,表面上继续与两位破晓者谈天说地,而在内心之中,他的话语简介明了地回应了巴莱克的问题。 “因为危险。” “……危险?” “是的,危险。” 阿里曼的瞳孔之中,闪过了几丝光芒。 “也许我接下来的话语有些杞人忧天,危言耸听,巴莱克,但是还请你记住:如果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发现我被迫频繁出入于竞技场,请不要有丝毫的疑虑。” “那些破晓者中的大多数,又或者,他们所有人,都是拿我没办法的,我好歹是千子军团的第一连长与圣堂讲师。” “当然,除了……” “除了巴亚尔?” “……” “对,除了巴亚尔。” “……”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 巴亚尔。 在接下来的聊天中,年轻的天枭几乎是魂飞天外,一直在思考着这个足以让阿里曼感到忌讳和恐惧的名字,还有它的主人。 而他自己,好像在之前的那几十个泰拉标准时中,招待了这位也许很强大的人物:在巴莱克的印象中,这位破晓者除了态度异常和蔼谦逊,让人喜爱,同时举止又有那么一点点奇怪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阿里曼为什么要忌惮他? …… 想不通。 来着千子的求知欲,就这样燃烧了起来。 而当两位破晓者的灵能大师暂时离开,去处理一下手头的公事的时候,在大殿的角落中暂时休憩的千子二人组,也终于迎来了一问一答的延续。 “……阿里曼?” 正在闭目养神的千子一连长睁开了眼睛,他偏过头,有些无奈地看向了一旁的战斗兄弟,一如既往地,他没有用话语,而是使用两人之间的灵能通讯频道。 “你想问巴亚尔的事情?” “对。” “那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巴莱克。” “我知道,我就是好奇。” “……” 阿里曼在心中叹着气。 好奇。 好吧,平心而论,如果他站在巴莱克的这个位置上,他也会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 好奇,这似乎是马格努斯的血脉中,最为根深蒂固的一部分,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千子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们有着无人能敌的勇气与决定,去向着知识和未知的世界进发。 千子的一连长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进行着回忆与深呼吸,过了一阵子,就在巴莱克的耐心所剩无几的时候,阿里曼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巴亚尔。” “他啊,是个怪物。” “你不是泰拉人,所以你可能并不清楚他的可怕。” “……这么说吧,巴莱克,如果让你选出你心中最为强大的那些阿斯塔特战士,你会给出一份什么样的答案?” “……不包含灵能?” “当然。” “嗯……” “暗黑天使的阿斯特兰,帝皇之子的阿库多纳,影月苍狼的塞扬努斯和阿巴顿,钢铁之手的桑托,极限战士的盖奇……” 林林总总,在巴莱克那一闭一合的口中,吐出了来着十几个军团的几十个人名,其中的每一个都是大名鼎鼎的存在,是胜利、征服与传奇的象征。 阿里曼耐心的倾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年轻的天枭所举例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来自泰拉,或者大远征最早期的老兵,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那些来自原体母星的战士,虽然也在如同流星一般都崛起,但他们终究太年轻了,远不及泰拉人的老辣与功名赫赫。 不过…… 阿里曼勾起了唇角,他带着一种泰拉人独有的傲慢,看向了有些茫然的巴莱克,这位马格努斯之子一点点地重新叙述了一遍他的战斗兄弟所推举的那些人物,才不紧不慢得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所例举的,的确都是各个军团中的大人物。” “不可战胜,不可阻挡,不可逃避,所向披靡……” “但是!” 阿里曼笑着,示意巴莱克靠的更近一些,好让他的话语能够在这些年轻的天枭耳边回荡。 “他,巴亚尔。” “他击败过所有人。” “你所列举的的那些人物,那些来自于泰拉和克苏尼亚,那些来自于暗黑天使和极限战士,那些各个军团的天之骄子们。” “巴亚尔全都打败过,他把他们的剑挑飞落地,让他们的臂膀血流如注,再也不能抓紧任何东西,只能吞下失败的苦果。” “是的,你没听错。” “在泰拉,在大远征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 “除了阿库多拿,那位帝皇之子的宫廷剑士之首,没有人能是巴亚尔的对手。” “……” 阿里曼很满意巴莱克现在的那副表情:那以最生动的笔触,将震惊与错愕,将荒诞与怀疑,将不可置疑与茫然无措,巧妙地融合成了同一种颜色,勾勒出了巴莱克现在的那副面孔。 显然,在他的脑海之中,一时间竟充斥了太多的问题,以至于他甚至不能去思考,不能去谈吐,不能去挑选出他最重视,也是最困惑的那一条,来砸到阿里曼那精心打理的披肩之上。 他结结巴巴,犹犹豫豫,宛如一个茫然的孩童,而不是马格努斯麾下的骄傲战士:这样的状况在他的身上持续了有一会儿,才在几声最粗重的深呼吸之中,慢慢地走向了平息。 与更多的怀疑。 “……你在开玩笑,阿里曼?” 阿里曼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严肃的面容。 这又让巴莱克沉默了一会,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向着自己的战斗兄弟凑近,就仿佛生怕他的话语被也许在阴影中潜伏的人物听去了一般。 “那……” “那西吉斯蒙德呢?那个帝国之拳的强大新星?” “那我就不知道了,虽然西吉斯蒙德同样是泰拉人,但是他加入军团并扬名的时间并不长,错过了第二军团的鼎盛岁月,他和巴亚尔没有直接的交手记录,仅有的几次见面,也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 “那……那为什么,巴亚尔即使如此强大,第二军团却……” “因为他只是一名阿斯塔特战士而已:虽然,据说他是第二军团的第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但他终究不是基因原体,他无法……以个人的武力,去挽救大局。” “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除了基因原体。” 就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还没等巴莱克的问话说完,阿里曼就随意地摆了摆手,解答了自己的战斗兄弟的疑惑。 而紧接着,他就迎来了最后一个问题,一个他早有准备的问题。 “阿里曼,你刚刚说……” “除了阿库多纳?” 巴莱克的瞳孔在发光,在闪烁着一种对于剑刃与荣耀的追求。 他们是千子,他们是马格努斯的贤明子嗣,这是没错的:但是在这幅外表之下,他们同样也是阿斯塔特战士,也是会对任何伟大决斗心生向往的,战争之人。 这一点,在任何军团都是通用的:实力、胜负、真剑决斗……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阿斯塔特战士,能够发自内心的,完全拒绝这些词语。 千子也不例外。 而这,也是阿里曼对于巴亚尔记忆如此深刻的原因。 因为那场决斗。 那场他亲眼目睹的决斗,他唯一从头到尾,观赏完了全局,并且如痴如醉,铭记至今的决斗。 巴亚尔与阿库多纳的决斗。 —————— 那是在大远征的前夕,也是泰拉统一战争步入尾声的那几年。 与火星的协议已经签署,露娜和木星联邦的力量,也已经向帝皇的伟力俯首,而昔日牛鬼蛇神遍地横行,到处都是变种人军阀和科技蛮族的人类母星泰拉,也早就已经全部归顺在了帝皇的王座之下。 只有极少数的负隅顽抗者,躲藏在裂隙与阴影中,瑟瑟发抖,成为各个新晋建军的,阿斯塔特军团们的首个猎物。 那是一个紧张的时代,因为对于大远征的准备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难以想象的后勤物资与武器装备,每一天都在通过火星的熔炉与木星的船坞,源源不断的汇入帝皇的大业宏图之中。 但那也是一个轻松的时代。在长达十几个泰拉标准年之中,各个阿斯塔特军团都没有值得他们全力以赴的对手,许多战士面对这突然的空闲,感到无所适从,训练与休整显然不能消耗所有人的精力,于是。军团之间的竞技与比拼,就在这个时候流行了起来。 哪个军团拥有着帝皇麾下最强的战士? 这成为了所有人,都非常关心的话题。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从欧罗巴的贵族子嗣中选拔兵源的帝皇之子军团,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 他们来自于当时最为鼎盛的两个阿斯塔特军团之一:第二军团。 而他们赶来的目的,则是为了参加由第三军团所举办的,一场有各个军团精英战士所共同进行的真剑决斗大会。 大会进行了数个月之久,数以百计的传奇战士,在所有人的欢呼与注目下,彼此进行着较量。 阿斯塔特之间的竞技如同野兽一般凶狠,却又时刻保持着理性与谦和,在一次次的金属碰撞的嘶鸣声中,竞技场上的气氛无限趋近于真实的血腥战场,却又始终与其相隔着一条细细的红线。 而数个月后,只有两名战士站在了决赛的舞台上。 第二军团的巴亚尔。 与第三军团的阿库多纳。 在当时,他们是在场所有阿斯塔特战士都承认的,当之无愧的顶尖人物。 其实,作为东道主之一,阿库多纳在一开始,并没有投身于竞技之中,直到巴亚尔在帝皇之子的竞技场里,打出了一个相当夸张的战绩。 他以一己之力,在不间断的真剑决斗中,将几乎所有的宫廷剑士挑落于马下,那些在战争中闯下赫赫威名的人物,在巴亚尔的双剑之下,也不过是一夕之间,或者几个回合的区别而已。 而当败在巴亚尔剑下的宫廷剑士的数量,马上就要逼近三位数的时候。 阿库多纳出场了。 他先是让巴亚尔有了一段真正的休息,两位最伟大的阿斯塔特战士在竞技场中,不断地闲聊着,直到他们同时意识到,对方已经处于最佳状态了。 然后,他们拔出了剑。 在接下来的二十个小时中,所有人都如痴如醉。 无声的对峙,激烈的厮杀,令人难以想象的技巧与决心,还有那复杂与迅猛到足以让阿斯塔特战士心生困惑的剑舞:在两位最顶尖都死亡天使的掌中,这一切是如此的轻而易举,如此的理所当然。 当时,阿里曼就在围观的人群之中,他几乎是以一种朝圣的心态与虔诚,一丝不苟地看完了整场决斗,他瞪大了眼睛,任凭酷烈的日光刺痛了自己的皮肤,任凭那些虎虎生威的剑刃风暴在他的眼皮与鼻子之前擦过,不过丝毫的距离。 他甚至不想避开,因为那会让他错过下一秒的精彩,错过下一秒的永恒,错过下一秒就可能会出现的……胜负之分。 —————— “然后呢?然后呢!” 阿里曼的戛然而止,显然让巴莱克感到了一种不满,这位年轻的天枭学派战士,此时正瞪大了他的眼睛,就像阿里曼当初目睹着巴亚尔和阿库多纳的那样,他的面容被一种名为渴望的情绪所占据,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战斗兄弟,死死的等待着故事的终章。 “所以,他们中到底谁赢了?” “谁是二十个小时后,还在站立的那个人?” 阿里曼笑了笑。 “不。” “他们谁都没输。” “显然,他们的力量、技巧与意志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他们的剑刃配不上他们身上这些最为高贵的品质。” “在又一次的碰撞中。四把剑同时断裂的,四把最为闪耀的锋芒同时坠落在了沙地上,让这场决斗就像我的话语一般,戛然而止。” “平局。” “或者说,不分胜负。” “又或者说,同归于尽。” “就像历史上,无数伟大英雄之间的生死决斗和传说故事一样。” “这是一个让人遗憾,却又让人无憾的结局。” “他们打成了平手。” “谁也没有获胜。” …… “不过,在那之后,他们两个人倒是进行了无数次的决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总共有四十九场之多,而如果算上第一场的话,有二十五场是平局,而剩下的二十四场中,每一个人都获得了十二场胜利。” “再然后,大远征的进程就已经蔓延到了,各个军团不得不分开行动的地步,第二军团也陷入他们的落寞历史之中。” “据我所知,自那之后,巴亚尔与阿库多纳,便再也没有开始他们的第五十场对决。” “不过,在未来的某一天,如果有的话。” “那我一定会去看。” —————— 对历史的追溯和对传奇故事的感慨,进行的恰到好处,当阿里曼口中的最后一个字符,悄悄落地的时候,佐西莫斯和米尔丁也从他们的临时公务中脱身,再次出现在了两位千子战士的视野之中。 就这样,一行人继续前进,巴来克就像刚才那样,默默的跟在阿里曼的身后,安心扮演着他那无声的追随者的形象,也可以理所应当的沉浸在他对刚刚听到的那些传奇故事的感慨与缅怀之中。 而阿里曼则是大步向前,他与两位灵能大师几乎是并肩而行,对灵能力量的共同研究,和对丰富学识的共同渴望,极大的拉进了他与两位初识者们的距离。 当他们的步伐逐渐靠近了佐西莫斯在【北极星号】上的房间的时候,他们所讨论的话题已经逐渐延伸到了一些学术性的问题,和一些对于灵能的个人看法。 而在这一领域,毫无疑问,千子的鲁莽,肯定要比破晓者的谨慎更为耀眼,更为光芒四射,更为洋洋得意,伴随着阿里曼那一声高过一声的讨论与大声感慨,他俨然成为了对话中的主导者。 这位马格努斯的骄傲子嗣从他的无尽学识中,挑出了一两个有些危险,但也具有无上价值的观点与理论,随意的抛给了他身旁的破晓者们,并满心期待的,等待着他们的感慨与渴望。 但这一次。他不得不失望了。 因为当阿里曼那得意洋洋的话语,最终传到了佐西默斯和米尔丁的耳中的时候,这些摩根之子只是互相看了看,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阿里曼从未见过的光芒。 这种光芒,显然象征着某种信息,某种只在破晓者的军团战士之间,才会互相理解与使用的信息。 而片刻之后,米尔丁带着一种心悦诚服的语气,向阿里曼低声说道。 “我不得不承认,来自于千子军团的贵客,你在灵能方面,走的相当遥远。远远领先于破晓者中的每一个灵能者。” “你刚刚所提出的建议,非常的具有实用价值,也许会是一个很不错的研究目标与方向。” “我们会为此项目立项,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将这个项目编写成一个汇报文件,尽可能的把它的主要研究内容、主要宗旨、研究方向和可能的危险性都标明出来,然后上交给我们的基因原体,请求她批准该项目立案,并且调拨资源与人手,成立项目组。” “……立项?” “汇报文件?” “批准?” “项目组?” —————— 他们在说什么啊? —————— 自从阿里曼正式登上了【北极星号】以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到了错愕。 因为,他虽然能够听懂眼前的破晓者们所说出的每一个字,但是为什么这些字连起来的时候,会让他如此的…… 茫然? —————— “北极星号,北极星号,这里是五月花号,能听见么?” “五月花号,五月花号,这里是北极星号,我能够听见,你有什么需要汇报的事情么?” “我们遇到了一艘舰船,应该归属于机械神教,它自称为一个铸造世界的使节,有最为重要的事情和最为珍贵的礼物,要送与我们的基因之母大人。” “铸造世界?哪个铸造世界?” “……” “瑞扎。” (本章完) 第199章 饮魂者与无尽者 【瑞扎。】 【一个很有名的世界。】 【早在我还是区区一介凡人的时候,我就听说过它的名声,听说过它的强大、勇敢、开拓进取、野心勃勃。】 【当时想来,这些词语,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也可以适用于对任何一个世界的夸耀。】 【而如今,当我不再是一位凡人,当我可以与星河中的任何存在平等而视的时候,我才发现,一个如此醒目的铸造世界:它的确配得上这些评价,也的确配得上这些夸耀与重视,它足以让任何人静下心来,思考贿赂、拉拢与威胁的相关可能性。】 【因此,我会面见它,我会面见那来自于瑞扎的使节,用最为正规的仪式,最为漫长的时间,最为优先的态度,来听取它的话语,接纳它的善意与阴谋。】 【我会这么做的。】 【而现在,距离瑞扎的使节正式抵达,最多还有一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你只有最多一个泰拉标准时,六十分钟,三千六百秒,来说服我,来打动我的冰冷心脏,让我对你那可怜可叹的小小考古事业,视而不见。】 【让我容忍一个卑微的异形杂碎,能够在我的灵魂视野之中,苟延残喘。】 【让我能够既往不咎,不去惩戒你曾经欺骗、利用、挥霍我的财产的无耻行动。】 【虽然你只是一个异形,一个没有灵魂的可悲造物,一个早已死去的种族的残影,但我想,你那仅剩的思考,也应该能够听清我的话语,理解我的意思,知晓我的喜怒与标准。】 【那么。】 【现在。】 【发言吧。】 【我允许了。】 【塔拉辛中士。】 —————— 第二军团的女王盘踞在她的银白王座之上,这是她最近钟爱的一个地方,她总是喜欢坐在那分外冷硬,极不舒服的雪色合金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每一个人。 来自于她基因之中的天性与傲慢,在无形之中,就教会了基因原体使用权杖与王座的法则,以及如何适当地高居于所有人的头颅与灵魂之上,在自己的领域中,建立起暴力、规则和强权。 这并不困难。 当摩根认识到,自己需要成为军团与无数世界的女王的时候,她便从自己的血脉中,找到了成为王者的学识,并且在下一秒,就化作了无数暴君与铁腕的缩影。 这是帝皇对于所有基因子嗣的礼物,也是每一位凡世半神与生俱来的权力。 他们生来即为君王,理所应当向自己的世界予取予求,高居于意志、威权与神圣的王座之上: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便是他们称孤道寡的瞬间。 唯一的不同就是,每一位帝皇子嗣的王国,都是形态各异,毫不相同的,它们也许繁华昌盛,也许孤独寂寥,也许寒风呼啸,也许烟雾缭绕。 而摩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王国与疆土,但这并不妨碍她已然拥有了无形的王冠,让她可以高高在上,俯视着房间中唯一的臣子。 这位妄名的【臣子】,这位不怀好意的来访者,这位将自己的容貌、真实与心思,隐藏在厚重的兜帽之下,看起来波澜不惊的无魂铁躯,异形杂碎。 摩根很早就感受到它的存在与气息了:早在她与自己的军团刚刚重逢的时候,早在她的意志第一次扫过了破晓者军团的时候,她就在灵魂的海洋中,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一大堆在茫然中,夹杂着期待的瞳孔:这没什么。 少数的几缕孤独傲慢,宛如胆怯的幼兽露出尖牙:她不意外。 寥寥的繁琐低语,聚集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不断地低声念诵着【九头蛇独尊】:情理之中。 但最后一个,那最为醒目的一个,那连自己的灵魂都没有的一个家伙,那在摩根的记忆中,不断地诱导她的财产,去往某些最危险的地带,还私自占据着摩根之子们的劳动成果的窃贼。 这可就有点过分了。 这就宛如,在一间满是脆弱且名贵的瓷娃娃的房间里,放进了一只贼眉鼠眼的啮齿动物一般,令任何人都无法忍受。 摩根并没有立刻地发作,她的一缕意志监视着这个不怀好意的潜伏者,并把自己的绝大多数精力用在了梳理军团的琐事上,而这样的日子,一口气持续了几个月。 直到破晓者军团的舰队离开了普罗斯佩罗,直到那个化名为塔拉辛中士的窃贼,居然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北极星号】的时候,已经知晓了它到底是何物的摩根,终于决定遣散左右的近侍,召见这位【子嗣】。 是时候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 尽管有所准备,但是当那厚厚的兜帽被自行拉开的时候,摩根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朴素却奇特的面容,它很普通,普通到足以淹没在最稀疏的人群之中,但它又很特殊:任何一个人,在看到这幅面容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把它看做是一张属于阿斯塔特战士的面容。 毫无疑问,这是银河中最顶级的伪装,足以欺瞒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泰拉老兵。 但是,如果面对一位基因原体的话,这依旧是不够的。 在第一眼,摩根就看穿了那完美无瑕的面容,看到了用量子与特殊纤维所编制的皮与肉之下的某些东西:那是一副骨骼,一副灰黑色的冰冷头骨,它有些高瘦,在眼窝的位置上,泛着亮绿色的光芒,而除此之外,其与人类的头骨,却有着令人心惊的相似性。 一种堪称是恐惧的厌恶感,涌上了摩根的心头,她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沉重呼吸,压抑着把这副亵渎躯体轰杀殆尽的渴望。 她沉默着,紧绷着,皱起的眉头看着台阶下的【塔拉辛中士】不紧不慢地活动着:它先是褪去了身上那厚重的斗篷,然后活动着那些似乎有些生锈的关节,一种莹绿色的光芒在它露出的胸骨上闪烁,直到那第一句机械之鸣,从他那铁灰色的【头颅】中发出。 “向您致歉,尊敬的女士。” 它的传到了摩根的耳中,令人惊诧的是,这座扭曲造物所发出的语言,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忍受,她甚至从那些被发声器械与润色软件来回揉捏的音调中,听到了几丝人性化的感觉,就仿佛它们的主人是一位西装革履的恶棍,一位有着高尚修养的血手暴徒。 而这,只是让摩根的眉头愈发紧皱,每时每刻,她都在克服着把眼前之人彻底碾碎的渴望。 但就仿佛没有看到摩根那簇起的眉头一般,【塔拉辛中士】缓慢地打理好了自己,然后不慌不忙地悠然行礼:它的礼仪不归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文化,却依然拥有着明显的涵养和底蕴。 “如果我从阿蒙霍普特霸主那里所借来的千变面具与躯体,对您造成了惊慌的话,那么请再次收下我的歉意:这一次,我为了可怜的阿蒙霍普特霸主而致歉。” “它的这件发明的确如同它曾经的威名一样,切实可靠,但是它显然忽略在某些在人际交往方面的刚需,这无疑是一种失算,当我将这座躯体还给它的时候,我一定会将这次失利一同告知。” 这个名为【塔拉辛中士】的存在优雅、从容、侃侃而谈,它就那样伫立在距离王座不远不近的猩红地毯上,某种缓慢的曲调从不知道哪一个机械器官中,不断涌出。 摩根冷着脸,但当她听完了这段致歉词之后,她还是在自己的眉眼与唇角,泛起了笑容。 【感谢你的道歉,不知名的来访者,但可惜,恕我无法接受,因为,我怀疑这段话语的真实性。】 它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一种可以归类为【惊愕】的声音,从它那不断闪烁绿光的头骨中传出。 “我可以理解你的惊慌,尊敬的女士,但是我依旧不得不小心地提醒您,无论是处于身为一位淑女的高贵教养,还是对于一位像我这样的绅士的尊重,任何贸然的怀疑都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除非你能拿出相应的证据。” 摩根无声地笑着,她懒散地靠在那锋利的王座上,指了指【塔拉辛中士】的钢铁之躯。 【虽然我对你们的种族没有更多的了解,但是,你口中的阿蒙霍普特,真的会自愿把自己的躯体借给别人么?】 它沉默了,旋即,一种最接近于【笑声】的模仿,迅速地传到了摩根的耳边。 “请你无需担心,女士。” “在借到这副躯体,与它本人的所有私人收藏品,以及整个王朝的藏品宝库的时候,我履行了我等种族所有的相关礼仪与程序。” “我与阿蒙霍普特霸主本人进行了一次严肃且沉默的会晤,连续十四次提出了借取它的躯体与所有私人收藏品的请求,并且在它的宫廷会议上进行了一次演讲,向两百位贵族代表们,阐述了本人借取这些物品的必要理由,并向它们所有人发出了善意的提醒,它们所在星系的恒星即将诞生一场电磁风暴,对它们的身体也许大有坏处。” “可惜的是,无论是阿蒙霍普特还是它的宫廷议会,都保持着数万年来的傲慢作风,没有对我的诚恳话语进行任何回复,也没有对我的预警表达任何感谢。” “它们的守卫与甲虫则是更为无力,甚至想对进行正规国事访问的本人发动攻击,我不得不让它们保持安静,以免打扰我在宫廷议会中的神圣发言。” “但是,根据我等种族的约定习俗,如果一位贵族面对他人连续的请求,选择保持沉默,而非明确的拒绝,那么这可以理解为一种矜持的默许,来维护它的尊严。” “因此,我不辞辛苦,帮助在场的每一位贵族代表,按下了象征着【同意】的按键,取得了宫廷议会三分之二的通过票,与阿蒙霍普特霸主本人的矜持默许,获得了它本人与宫廷议会所有成员的躯体,以及它们所有的私人收藏品的暂时拥有权,甚至在临行之前,我再一次地提醒了它们,致命性的恒星电磁风暴即将到来的消息。” “希望它们能够听取我的宝贵意见,及时修复已经彻底损坏的防御措施,并能够坚持到我按时返还这一切收藏品的那一天。” “所以,就像你刚才所听到的那样,摩根女士:在你眼前出现的所有物品,都是通过合理的请求、严肃的会议与正确的流程所获取的。” 冰冷的电子腔调在摩根的王座下渐渐消散,它听起来是如此…… 【……】 【……】 【……呲!】 一声轻笑从第二军团之主那冰冷的面容中流出,击碎了那簇起的眉头,让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中,流转着几丝感兴趣的思考。 摩根用手指抵住了自己苍白的嘴唇,眯起眼睛,思考了片刻。 【你所阐述的这一切,塔拉辛中士,都是建立在你的一己之言与所谓的约定习俗。】 “我可以用我的名声来担保,你可以在我的任何一个同胞面前,打听我的名字,它们会用最炽热的态度来回应。” 【大可不必,我倒是更为好奇另一个问题:你口中的所谓约定习俗,又是谁确定的?】 这个问题似乎让这位【塔拉辛中士】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终,它恍然大悟。 “啊……” 它弯腰行礼。 “感谢你的提醒,摩根女士,我都没有意识到:我居然没有进行自己介绍,这可真是一件不可接受的失礼举措。” “那么……” “就像你所见到的那样,我名塔拉辛,一介平平无奇的图书馆管理员而已,还是一位收藏爱好者,拥有着一座博物馆,也是银河系的历史、文物、事件和一切无主之物的义务保护工作者,这是一件最为纯粹的志愿公益活动,本人没有从中谋取任何私人利益。” “而如果按照我的种族那古老职能划分的话,我同时也是一位在历史和文化方面小有权威的专家,拥有着一些……” 【拥有着一些对于“约定习俗”这一词汇的合法解释权,与必要修改权?】 “正是如此~” “你的智慧如同你的璀璨银发一般闪耀,让人心旷神怡。” 摩根轻轻哼了一声,作为仅有的回应。 她坐在自己的银白王座上,翘着腿,靠在一边的扶手上,胳臂柱在那些冷硬的合金扭曲体之上,扶住了略带微笑的面孔,她的青蓝色瞳孔中闪烁着光芒,那是一丝对于可利用事物的欣赏。 从这一刻开始,摩根真正地确定了,这是一个能够让她稍稍积攒起耐心,继续交流下去的家伙。 因此,一向慈悲为怀的蜘蛛女皇,破天荒地给予了眼前这个卑微的异形杂碎,她所能给予银河间一切异形的最高礼仪,与最大诚意。 暂时的容忍。 —————— 就这样,两个最为卑鄙的坏种彼此相视,哈哈大笑着,王座间中一时充满了恶毒的空气。 —————— “不过,我的确有一个问题,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解答。” 说到这里,塔拉辛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权杖。 “你似乎对我的种族,甚至是我本人,拥有着一定的了解,我可以贸然地提问一下,你是否拥有着另一个像本人一样的熟人?” 【算不上是熟人。】 【毕竟它们是生的。】 “……生的?” 【啊,没什么。】 摩根笑了笑,她有意无意地舔了舔自己苍白的唇角。 【我的一些灵族朋友,曾向我提起过你,塔拉辛阁下,你与你的种族的名声,在它们的历史书与古典话剧中,可是如雷贯耳,拥有着极高的出场率。】 “啊,那就对劲了,不过话虽如此,我的确发现了一点小小的疏忽和遗漏,我的博物馆中,似乎还是缺少了一些有关于灵族的物品,不知你的那些朋友们,可否愿意割爱一二?” 【我的灵族朋友,可是非常多的,塔拉辛阁下。】 【如果是那些流浪的愚者,科摩罗的杂碎,以及不伦不类的三流马戏演员的话,我大概能凑出四位数的朋友,而如果要算上那些亲近自然的土著朋友,那我在品尝它们的世界之魂的时候,也是结交了大概四位数的吧。】 “……原来如此。” 塔拉辛点了点头,它以一种低频率的缓慢流速,仔细地看向了王座之上的那位饮魂者,那位面似无害的微笑吞噬者。 虽然它早就感受不到灵魂之中大悸动,也无法从那所谓的记忆矩阵中读取到真正的情绪,更是不能像一头哪怕最低贱的野兽一样,去完成呼吸与吞咽这样的简单动作。 但这并不妨碍,当它的电子听觉仪器,捕捉到了那些模糊的数字的时候,记忆矩阵所向它发出的反馈与推算流程。 塔拉辛很清楚,摩根那苍白的嘴唇一闭一合,所吐出的所谓四位数,甚至更多的灵族,到底意味着什么事情。 “看起来,你的年龄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摩根女士。” 【那倒不是,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塔拉辛阁下,以神圣泰拉的标准而言,我今年甚至还不到二十岁,如今距离我的十九岁的生日,也不过才过去了三十多个泰拉标准月而已。】 “……” 【……】 “……” 【我想我们可以换一个更合适的话题,不是么?】 “乐意效劳。” 那闪烁的电子仪器中吐出了及时的话语,塔拉辛随即向前走了几步,停留在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最低底线附近。 “不介意我再问一个问题?” 【请讲。】 “摩根女士对于成为我本人的朋友,是否有兴趣。” “又或者,我们的关系可以依靠最简单的交情来维系。” 【两者有什么区别么?】 “区别就是。” “交情,可以作为建立和推动一笔笔交易的源动力。” “而朋友,最好不要涉及到与交易或利益交换有关的事情。” “考虑到本人的文物保护活动会涉及到你的私人财产,所以我想在这里,得到摩根女士的回应,来确定下一步的,对于全银河的文物保护工作志愿活动的规划。” “毕竟我们彼此之间,还没有过交易的记录,缺乏对彼此的诚信分数与牢固印象,这对于接下来的活动,并无益处。” 【不。】 【你错了,塔拉辛阁下。】 摩根挥了挥手。 【我在回归帝国之前,第二军团就已经是我的财产了。】 “当然。” 【那么,在过去的那几十个泰拉标准年中,你私自动用我的个人财产,在各个危险的古迹中,进行你的志愿活动,对我的财产造成了持续的损伤。】 【并且,你还在我的战舰上占用公共空间,囤积你的私人收藏物品,而且从来都没有缴纳相关的任何税用。】 【所以,你和我之间,怎么能说是没有任何交易呢?】 【你明明欠我一笔税款,还有一笔赔款呐。】 “……” “我个人认为,鉴于我的行动都是为了保护全银河的文物与历史古迹的,纯粹的志愿行动,所以,所谓的税款与赔款,这样的政治学概念,是不适用于志愿活动的。” 【啊,可以理解。】 “没错没错,可以理解……” 【但是你私自挪用我的私人财产:我的子嗣,并且将其全部投入到你的探索遗迹的行动中,这无疑是一种风险投资,我可以合法地索要我应有的那部分利息。】 【不是么?】 【这是一个经济学概念了,塔拉辛阁下。】 “……” “经济学概念,似乎也不适用于志愿……” 【我是摩根,帝皇的子嗣,人类帝国的基因原体,所以,我对于经济学概念和志愿活动,拥有着一定的合法解释权与必要修改权。】 【想必你能够理解吧,塔拉辛阁下,就像我能够理解你一样。】 “……” “当然。” “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摩根女士,太过于贪婪,对于任何人际关系和交友活动,是没有更多的好处的。” 【可是我并不想与你拥有任何友谊,塔拉辛阁下。】 摩根笑了起来。 【交情就足够了。】 【更何况……】 【我听过一个故事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名为太空死灵的种族,这个种族中,有着一个名为尼希拉克的王朝,它们曾经掳掠与灭亡了超过一千个文明,抢走了它们的财富,它们所囤积的血腥战利品让它们的财富总量占据了整个太空死灵文明的70%之多。】 【那么想必,这个尼希拉克王朝的某位霸主,是绝对不会指责另一个人过于贪婪吧,任何一个投身于志愿活动的绅士都会鄙夷这种双标行为,不是么?】 “……说的对,女士。” “看起来,你与灵族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密切。” 摩根笑着,她那苍白的单薄嘴唇之下,是更为苍白的牙齿。 【当然啦。】 【我的胃口一直不错。】 【那么现在,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利息?】 塔拉辛伫立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它浑身上下的莹绿色光芒都不再闪烁,就仿佛陷入了某种沉眠或者思考之中。 “在我的工作间与私人休息室之中,有着一批属于我的私人……收藏品,我想那很适合作为一个礼物,来庆祝你与你的军团的重聚。” 【感谢你的礼物。】 “不客气……” 【那么利息呢?】 “……” “即使是尼希拉克王朝,它们现在也学会了谦逊和克制的意义,摩根女士,我还有一份银河系东部的网道出入口地图,这份物品倒是没什么进行文物保护的价值。” 【网道?】 摩根斜靠着身子,笑了笑。 【我并不觉得网道对我有什么意义,也许只有人类中最可怜的倒霉蛋,才会渴望这种东西。】 “但它与灵族有关:尤其是与科摩罗有关。” 【……】 【那么听起来,它的确有着一些收藏的价值。】 摩根的笑容诚恳了那么几丝。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塔拉辛中士?】 【嗯……这样吧。】 【我听说,每个阿斯塔特军团在神圣泰拉,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办事处与驻扎人员,能够被派往那里的,都是功勋卓著的老兵。】 【而你,塔拉辛中士,显然很符合这个高标准,我相信你会喜欢神圣泰拉的美丽风景的。】 “请务必不要,摩根女士,我早已决定把这副躯体投入到大远征的事业之中,为了人类与帝皇而战斗到最后一刻!” “更何况,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你和我之间,是可以拥有交情的,交情会带来生意,而生意,会给你和我都带来好处。” 【……】 【言之有理。】 【也许你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下你的博物馆,塔拉辛阁下,我们可以在那里聊聊我们的生意,而且我想我的子嗣们,一定会对那里的百般收藏,怀抱着极大的热情。】 “我很期待,不过很可惜,我的博物馆正在闭关保养状态,它大概需要一万年左右,才能再一次对公众开放。” 【那可真是银河文物保护行动的重大损失。】 “不过,如果是生意的话,那我随时都可以恭候。” 【这听不来很不错,塔拉辛中士,你如此真诚的态度,让我觉得把你安置在那个过分破旧的工序间之中,实在是大问题。】 【来我身边吧,我会时刻关注着你的,并且这也有利于我们的交易,不是么?】 “的确。” 伴随着眼前这句金属尸骸的点头,摩根的笑容愈发真挚,她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想了想,便掏出了一个漆黑的球体。 【那么,容我问一句。】 【你可以鉴定一下这个东西的收藏价值么?我觉得它具有某些独一无二的特质,很适合作为我们第一笔交易的定金。】 “嗯……它叫什么?” 【艾瑞巴斯的灵魂。】 我突然发现一个乐子 按照本书的设定,摩根大概是在30左右苏醒的,她在859.m30加入了千子军团的舰队,本书一开始的黎明星事件,则被我设定在30。 而现在,摩根回归的时间点,大概是30左右。 是的,我们的摩根小姐,破晓者们的妈妈,是一位20岁左右,甚至可能不到20岁的青春靓丽美少女(捂脸) (本章完) 第200章 小双头鹰 来自于瑞扎的使节,是一位机械神教圣贤士,他自称为维克瓦托纳,足以全权代表铸造世界与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 这位冰冷的熔炉使节乘坐着他的机械方舟【炎血荣耀号】,耐心地接受了繁琐的手续与超过了一个泰拉标准时的等待,他那庞大的私人座舰最终远远地停留在了【北极星号】的一侧,维持着一种必要的礼貌与神秘。 瑞扎的使节并没有携带更多的侍从,与他随行的只有两名必要的机仆,当他行走在【北极星号】那冰冷的回廊上的时候,他的金属身躯显然比一旁接待的破晓者更为高大,宛如一尊远古的铁之巨人,一种奇异的炽热从他的长袍之下不断传来,让负责接待与检查的破晓者们,警惕地握紧了武器。 但这一切都没有被这位瑞扎的访客看做是冒犯,当他一路前行到了拂晓女王面前的时候,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对于欧姆尼赛亚的信徒来说,难能可贵的谦逊姿态与典雅礼仪。 此时,第二军团的基因女王依旧盘踞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先前与她交涉的塔拉辛中士早已离开,现如今侍立在蜘蛛女皇座下的,是四名精挑细选的泰拉老兵近卫,以及来自于曾经的第二舰队的,两位精通科技、冒险与考古学的大师。 科尔特斯,与皮萨罗。 就像马歇尔、巴亚尔、佐西默斯和米尔丁一样,这两位精通考古学的泰拉老兵,正是在之前的分裂时代中,引领着破晓者军团的第二舰队,穿过了混乱的星云,坚持到与基因之母重逢的首要功臣,诸如赫克特小队,也不过是当时他们麾下的普通战士。 现在,那位过于天赋异禀的战士,已经正式成为了破晓者军团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连长,而他的升职命令,正是摩根亲手批阅的第一份文件,这让他格外受到瞩目。 因为他们在之前的分裂时代中的出色表现,科尔特斯与皮萨罗如今依旧位居于军团议会之中,担任着相当重要的职位,拥有着随时觐见基因之母的荣誉和特权,并且作为原体所依仗的顾问,负责一同接见来自于瑞扎的访客。 “向您致敬,摩根大人,愿欧姆尼赛亚的智慧常伴汝身。” 铸造世界的使节弯下腰身,他的礼仪没有一丝一毫能够挑剔出问题的地方,包裹其全身的长袍是赭石色的,与遍布于铸造世界的铁锈沙丘颜色相同,不过在诸如袖口与兜帽的地方,却又用着大块的赤红染料加以装饰:这是一种最为明显的地位象征,诉说着眼前之人在铸造世界上,属于响当当的大人物。 而这一切,都是两位考古大师在刚才,向自己的基因原体临时补习的基础知识。 瑞扎的使节继续开口,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摩根本能地感到一点不舒服,不过尚可忍受。 虽然在他的兜帽之下,他那张勉强称得上是人类面孔的地方,依旧保留着类似于嘴部的器官,而且他的嘴唇与牙齿的碰撞节奏,和他的话语基本一致。 但是,只要一听到那种宛如把螺栓扔入粘稠的金属溶液一般的奇异声音,只要感受到那一字一顿之间的冰冷立意,就不会有任何人怀疑,让眼前之人发声的,根本不是声带与喉结,而是别的什么冰冷的仪器。 “我名维克瓦托纳,我以【束缚群星之锻炉】的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大祭司、万机神圣殿之主、技术圣者辅佐会议第三席、神圣机魂之安抚者、秘法扩张者、以及最为重要的:万机之神最为谦卑的信徒的名义,向您表达最真挚的尊重,以及最严肃的庆贺,庆贺您与您的基因子嗣团聚,并回归于神圣的欧姆尼赛亚身侧,位同诸神。” (束缚群星之锻炉:铸造世界瑞扎的绰号,也可以理解为非官方的正式称呼) (技术圣者:铸造世界瑞扎的实际统治者) “除此之外,我还带来了属于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的友谊、真诚与赠礼,我等的技术圣者,锻炉之主无比期待您与您的军团亲临于铸造世界,我等必将回以最为热烈之欢迎,与最为盛大之回应。” 话音刚落,一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的电子板,便被这位瑞扎的使节恭恭敬敬地掏出,科尔特斯上前一步,严肃地接了过来,在象征性地检查了一番后,便交给了自己的基因之母。 摩根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了那些文字:抛去那些充斥着机械教复杂词汇的外壳,她看到了这份礼物真正的本质:一大批刚刚完成锻造与可靠性试验的等离子武器,从单兵器械到装甲引擎,应有尽有,虽然算不上雪中送炭,但是也完全称得上是锦上添花了。 蜘蛛女皇的两根手指弯曲,抵住了太阳穴,她看似缓慢地浏览着这份礼物,而大脑却借机飞速地运转着,仔细地筛选与剖析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语。 说来可笑,虽然摩根已经在帝国奔走了十多年,甚至与不少帝国机构有着间接的合作,但是作为双头鹰中另一头的机械神教,却一直是摩根认知中的空白区域。 当她在千子军团的时候,马格努斯的子嗣们本就不那么在意这些俗世中的钢铁器械,而当她来到暗黑天使军团的时候,第一军团干脆有着完全区别于机械神教的科技与生产线,完全不用与任何的铸造世界有更多的关联。 因此,蜘蛛女皇对于瑞扎的一切认知,都来自于破晓者们用一系列繁琐的步骤所拖延出来的那段时间中,临时的恶补:这足以让她深刻地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也足以让她从眼前这位使节那繁多的词汇与敬称中,捕捉到那真正重要的一个核心词。 【我以第二军团之主,破晓者的基因原体的身份,欢迎你的到访与善意,维克瓦托纳先生。】 摩根缓缓放下了那份重若千钧的电子板,她稍微抬起头,示意自己的子嗣为访客搬来座椅,便让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危险,充满了某种鲁莽的试探性。 【不过,在我们正式开始谈话之前,不知你是否可以回答我的一个小小疑问?】 “尽我所能,大人。” 【你的这次到访,到底是代表铸造世界瑞扎,还是,代表伱口中的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 这个问题,显然让来自铸造世界的使节愣了一下,他的发声器械中传出了一股单调且规律的,不受控制的电子低鸣,持续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瞬间。 “如果您渴望真相的话,那我会告诉你:这两者并无区别,大人。” 【好的,我了解了。】 摩根笑了笑。 果然,就像她之前所了解的那样,这个所谓的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早就已经渗透到了铸造世界瑞扎的根基,成为了这个顶级工业重镇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也正是在这个炎血教派的统治与努力下,瑞扎挺过了纷争时代的可怕战争,铸造起了属于自己的星系领地,并且:无比狂热地投入到了有关于等离子武器,又或者说是电浆武器的研究与生产之中。 而此时此刻,伫立在她面前的这位瑞扎使节,就是这一切最好的证明:基因原体的视野轻而易举地刺透了外皮,看到了那人类外表下的钢铁内在,看到了那些诡异的液状金属在这位维克瓦托纳的体内不断地流动着,让人心惊。 就是这样:铸造世界瑞扎的大量高层管理者,都会遵照于炎血教派的教义,将他们浑身上下的血液抽干,并替换成等离子体。 与此同时,为了配合等离子体的循环,他们还将他们的心脏改造替换为了植入式的,堪称巧夺天工的超微型等离子反应堆。 这一切都说明了炎血教派对于瑞扎的深刻影响,虽然这个教派实际上并没有插手铸造世界的任何政治体系,但他们的影响力却是决定性的:甚至足以让一位几乎没有任何政治职位的大祭司,成为整个铸造世界的实权代表。 这也是摩根只是安排了她的几位子嗣,却没有抽调任何一名随军神甫来一同招待的原因:来自其他世界的万机神信徒,对于这个所谓的炎血教派,会做出什么样的态度和反应,可是让人抓不准的。 更何况…… 这位使节来访的目的,恐怕也不适合被外人所知晓。 【相对来说,我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物,维克瓦托纳先生。】 摩根微笑着,处于某种谨慎的天性,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层无形的护罩便笼住了整个王座间,杜绝了所有声音的流出。 六名破晓者安静侍立,对此熟视无睹,到是瑞扎的正式使节抬起了自己的眼皮,处于一种最为本能的好奇,略微扫了一眼有些变色的四周墙壁。 【与我那善于交际的卡利班兄弟,和我那谦逊聪慧的普罗斯佩罗兄弟不同,我这个人不太擅长说服与聊天,是一个性格比较内向的安静人物。】 那无暇的雪嫩面容点缀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没有一丝一毫让人感到虚假的角落,当瑞扎的使节看到那张面容的时候,他虽然不完全相信这有些诡异的自我阐述,却也大体地认同了。 【那么,让我们绕开那些繁琐且无意义的步骤,开门见山地聊一聊真正的核心问题吧。】 “求之不得,大人。” 【我很感谢瑞扎的这一次锦上添花,我会记住贵世界的善意,但是我也不相信,欧姆尼赛亚的信徒们会因为一个没有任何条约束缚的善意而行动,那么……】 她晃了晃那份电子板。 【以这些礼物为敲门砖,瑞扎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铸造世界的使节保持着一种惯例性的沉默,他没有立刻地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在一阵低沉的电鸣声中,调整着自己的某些机械器官。 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竟变得顺耳了不少:如果你闭上眼睛的话,甚至很难想象到,这样的声音会出自一名机械神教人士。 “您的冷静态度与理性,让人钦佩不已,大人,但是您大可不必如此警惕来自于我等的善意,我等所渴望的事情,是最为简单的,甚至不会消耗掉您多余的时间。” 他那铁条一般的手指,在长袍里掏了掏,便取出了一份便携式星图,上面赫然显明了附近几个星区的具体情况。 “如您所见,大人,我等【束缚群星之锻炉】所在的星系,几乎是毗邻于您的舰队刚刚离开的普罗斯佩罗星区,如果您要继续前往大漩涡的东南方向的话,那么您的舰队完全可以经过瑞扎星系:这虽然不是最短路线,却也相差无几。” “不用特意地绕圈,也不用消耗任何的时间,您的舰队只需要正常地航行,就可以抵达瑞扎,并在那里得到恰当的欢迎与补给,而我等的技术圣者与全体人物,也在瑞扎的钢铁卫星上,翘首以盼于您的亲自驾临。” 【听起来很动人。】 摩根摸着下巴,露出了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但是,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维克瓦托纳先生,我是一个偏向内向与谨慎的人物,如此一个理由,似乎并不能让我改变舰队的前进轨迹,并且贸然进入一个强大铸造世界那全副武装的核心。】 【除非,你能够说的更为清楚与深入一点,让我能够掌握更多的信息,让我能够得到更多让人安心的东西。】 【或者说,你可以告诉我。】 【你们,想要什么?】 “……” 铸造世界的使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真诚地,发出了一声最为低沉的感慨。 “您比我想象的,要更为直白一些,摩根大人。” 【对于你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不是么?】 “的确如此。” 他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双臂,让身后的机仆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而在此期间,他的电子瞳孔一直关注着摩根王座下那六名沉默的侍卫。 “您的这些子嗣……” 【无需担心。】 【诉说你的目的就可以了。】 “好的,那么……” 他拍了拍自己的长袍,就仿佛这场谈话刚刚才正式开始一般。 “大人,您想知道什么?” 【目的。】 【你们的技术圣者,渴望与我相见与相谈的:目的。】 【作为全权使节,你应该有权力向我诉说这一切,而如果你没有这项权力的话,那就只能麻烦你们的技术圣者,亲自来访了。】 “无需如此麻烦,大人。” “作为全权使节,这的确是我的权力中的一部分,我的电子数据条上,有着关于这次到访的最终目的与必要选项。” “您将听到您想要的,大人。” “技术圣者阁下,的确在瑞扎等待着您的到来,她渴望与您达成一项盟约,一项对你,对你的军团和瑞扎,都有好处的盟约。” 【盟约?】 “是的,盟约。” “小双头鹰的盟约。” —————— “自古以来,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势均力敌的同盟,永远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领地与尊严固然重要,但是精密配合的捕食,却能收获更多。” “轴心、协约、三头同盟……” “早在欧姆尼赛亚的光辉照射进世人心灵的时候,这些词汇就已经得到了一代又一代的承认,并因此而生生不息,宛如神圣锻炉中永不湮灭的火焰。” “就像最神圣的锻炉也无法武装一个军团,就像最伟大的船坞也无法缔造一支舰队,个体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即使是神圣泰拉与火星这样的存在,形单影只的他们也做不到更多的事情。” “但当他们联起手来的时候,便无人能够抵抗双头的帝国天鹰。” “那么……” “我们为什么不效仿呢?” “我们为什么不联手呢?” “我们为什么不让另一只帝国的天鹰,另一只只属于您与瑞扎的小双头鹰,从此在银河的万千星域中徜徉呢?” “既然火星能够给予您的父亲无私的锻造与坚定的盟约,那么瑞扎同样能够给予您相同的一切,我们甚至能给予更多!” “请不要怀疑瑞扎,请不要怀疑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对于盟友的慷慨与信任,我们所立下的盟约就如同我们血管中的等离子一般,炽热、真切与可信。” “请接受这份盟约吧,尊敬的摩根阁下,请接受来自于瑞扎和炎血教派的友谊与信任吧:您是如此的幸运,能够拥有这一切。” “只要您能够签下这份盟约,只要您能够接受来自于伟大的技术圣者与炎血教派,那谦逊、真诚且无比合理的正规请求。” “您就会与银河东部最伟大的铸造世界成为最亲密的朋友,拥有全帝国最坚定、最牢固的契约,以及炎血教派的鼎力相助。” “那振翅欲飞的小双头鹰正等待着您的首肯,摩根阁下,您的一句应允,就足以让它翱翔在最巍峨的群山之巅,为您带来数之不尽的知识、财富与荣誉。” “以最为神圣的欧姆尼赛亚的名义,我相信,您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我相信,您一定会让那只雄鹰,展翅翱翔。” —————— 【……】 【有意思。】 【一只新的双头鹰,一只头属于我,一只头属于瑞扎?】 “泰拉与火星早已证明了,这样的盟约是可行的,而且是足以建立起伟大的事业的,我们完全可以效仿:这并非是僭越的举措。” 【你们不惧怕这样的行为,会引来火星的怒火么?】 “……火星固然是我们最为尊重的神圣之地,大人。” “但在此之上,我们的信仰属于欧姆尼赛亚,属于万机神。” “而火星,是无法代表欧姆尼赛亚,它更无法代表神圣的机械。” 铸造世界的使节在这理直气壮的回答之前,有着一小段的沉默与犹豫:这当然被摩根所轻易捕捉到了,第二军团之主没有立刻回应这个胆大妄为的邀请,她依靠在自己的王座上,交叉的纤细手指挡住了嘴唇,只留下了一双青蓝色的无情瞳孔,注视着眼前沉默的欧姆尼赛亚信徒。 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出声。 【很有意思,阁下。】 【说得再清楚一点,我想要知道真正的重点,而不是这些繁琐的修饰词语。】 【我要做什么,而你们会付出什么?】 这直白的话语丝毫没有激怒瑞扎人,反而让他更为欣喜,就仿佛笃定了,这是一次成功的拜访。 “您永远不用担心来自于瑞扎的诚意与信用,大人。” “只要您亲临于瑞扎,认可这份盟约,你的军团的所有需求,就会成为【束缚群星之锻炉】所全力倾斜的第一要务,所有的锻炉与船坞将优先为您服务。” “数以百万计的欧姆尼赛亚信徒以炎血教派的精英将武装起来,在统御大贤者与机械神甫的统帅与指挥下,加入你的舰队,成为您最值得信任的一股力量。” “在您签下盟约的那一刻,你的军团将再也不会为了任何等离子武器的数量而发愁,最先进的舰船级等离子武器将源源不断的流入你的舰队,让它成为星海中最致命、最可怕的杀手。” “而瑞扎次卫,也就是宏伟的瑞扎二人造卫星,将在盟约达成的那一刻,就开始昼夜不息的为你所有的舰船,以及您未来所将拥有的所有舰船,安放上最优秀最先进的等离子反应堆。” “如果您认为,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漫长,不足以彰显我等的诚意的话,那么技术圣者还为您准备了一份最终的礼物,一份足以奠基这份盟约的基石。” “当盟约达成的那一刻,强大的泰坦军团:好战者军团,除了必要的,守卫瑞达的那一部分之外,他们将全员听从您的调遣,为您而征战,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们的武装与力量,能够与火星的钢铁三叉戟军团相媲美,他们的作战技艺,更是犹如得到了欧姆尼赛亚本人的赐福。” “这就是瑞扎将在这份盟约中所付出的那一部分,与我们所渴望的回报相比,它是最为公平的,既不会过多,也不会过少。” 【……】 摩根思考了一会,才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你们所付出的代价,还有决心,比我想象的还要多,那么如此看来,你们所渴望的,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友谊与联盟吧。】 他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遮掩或谎言。 “我的大人,瑞扎是最公平,最具有信任的合作伙伴,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既不会在盟约中索要太多,我们也不会损失自己的那部分利益。” “接下来,我会很清晰的向您讲述,您和您的军团,需要在盟约中所做到的事情,它们是最为公平的等价交换。” “第二军团在大远征接下来的时间中,所缴获与收集到的一切stc模板,都应当与瑞扎实现技术上的共享,一些对于瑞扎来说非常重要的stc模板,譬如说新型的等离子技术,则应当由瑞扎来保存,第二军团可以保留一个副本。” “第二军团在以后收复的每一个富含矿产的世界,瑞扎理应拥有最优先的开采权,并且可以在第二军团所收复的世界中,建立完全由瑞扎管理的工业基地,或者是泰坦军团的修整基地。” 【合理的请求,但是对于你们的付出来说,似乎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公平。】 “的确,大人。” “所以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您与瑞扎的盟约,必须留下具备足够可信度的痕迹,而且在必要的时刻,瑞扎可以单方面地公布这份盟约,并要求来自于第二军团的全力援助。” “这份盟约会是一份异常坚定与漫长的攻守同盟,瑞扎绝对不会背弃这份盟约,所以我们也希望您能够在面对外敌的时候,坚定地履行这份盟约,无论这个敌人来自于帝国之外,还是帝国之内,在必要的时刻,瑞扎会需要您和您的军团在政治上的支持,以应对帝国内部的一些挑战。” “甚至是……其他的铸造世界。” 【……】 【呵呵呵呵……】 【看起来,你们跟火星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没有铸造世界会比瑞扎更尊重火星,大人。” “我们只是防患于未然。” 【可我听说,在前不久,号称仅次于火星的铸造世界法厄同,与火星爆发了几乎明面上的冲突。】 【最终,面对火星的强大,法厄同不得不认输,并且上缴了自己三分之一的兵力。】 “……的确有这种事情,大人。” 【那……瑞扎有何看法?】 “瑞扎没有任何看法。” “我等所尊崇的,只有万机神与欧姆尼赛亚。” 【但愿如此。】 【不过,我还凑巧听说过另一些事情。】 【由火星所垄断技术,并生产的影剑型坦克,据说因为其过于低下的生产效率与稀少的产量,已经引起了很多远征舰队,甚至凡人辅助军和阿斯塔特军团的不满。】 “确有此事。” 【而除此之外,我还听说到了另一些流言。】 【在大远征前线的某些军团之中,正在试用一种安装了等离子武器的风暴之刃坦克,这种坦克获得了很多舰队和军团的赞赏,但唯一的问题就是……】 【它与影剑型坦克,几乎是同一生态类的产品。】 【有些人,看起来想要抢夺火星的生意,并且为此而感到了某种不安,也许他们会想要找到合适的盟友与庇护?】 “风暴刃还只是一项处于实验性的反超重型载具,大人。” “而且我们与火星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矛盾。” 【据我所知,有五个铸造世界曾号称,自己拥有着与火星媲美的力量,除了桀骜不驯的法厄同,还有军力昌盛的格里芬,独树一帜的夏纳,以及以产量惊人而著称的安维鲁斯。】 【但是,与它们相比,对于火星来说,更为致命的,应该是某个拥有带动一整套技术整合与技术标准的能力,以及完全可以推动全新一整套生产体系的解锁的,某个铸造世界……】 “……” “这就我来访的目的,大人。” 终于,他叹了口气,看起来已经有些厌倦于摩根的从容。 “瑞扎希望一个确定的回答,来自于您本人的回答与到访,是我们唯一所期待的事情:所有的锻炉都已经准备就绪,为了您的军团而全力开工。” 【……为什么是我?】 【在你们身侧,明明还有着三个军团的母星。】 “因为他们都不适合,大人。” “帝皇之子,白色伤疤,还有千子军团,他们都不适合。” “或者说,他们所能给出的条件与底牌,都不如您。” 【……此话怎讲?】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大人。” “这是一份【小双头鹰】的攻守同盟。” “我们在神圣泰拉,是有着朋友的,我们知道一些事情。” “我们知道,帝国之主所赠与您的一些权力。” 摩根的瞳孔中,闪过了几丝异样的色彩。 【谁告诉你们的?】 “这并不是重点,大人。” “重点是:我们知道,您将会在银河的东部,建立起属于您自己的国度,就像是基利曼大人与他的五百世界一样,您的国度会是一片特殊的土地,除了帝皇的声音,没有什么能够凌驾于您的国度。” “瑞扎渴望加入它,大人。” “我们渴望加入您的国度,付出我们的力量,得到您与您的国度的力量作为后盾,我们渴望成为这个国度的第一个投资人,我们渴望成为银河东部的火星。” “是的,我们也许会和您的国度核心区域相距甚远,但是这种距离反而会带来真正的友谊,会带来对于独立性的保证,以及让这份盟约天长地久的坚定根基。” “一个盟友,一个朋友,一个坚定,又有些遥远的支持者。” “这就是,我们的渴望。” “这就是,您所需要点头认可的事情。” “请答应它吧。” “【束缚群星的锻炉】,等待着您的驾临。” —————— 摩根眨了眨眼睛。 比起眼前之人的侃侃而谈,她现在反而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帝皇,把和她的那段话语传播出去了? 都有谁知道? 蜘蛛女皇微微皱眉。 她记得,就在她与她的军团重逢的那一天,就在帝皇与她进行告别的那一刻,他们有着一段不长不短的对话,涉及到了很多的方面与事情。 而瑞扎所知道的,就是其中的一项。 摩根还记得,帝皇当时那毫无波动的话语。 —————— 【摩根,我的女儿。】 【我给予你一项权力。】 【一项世俗之中的权力。】 【一项被你的兄弟们所忽略与鄙夷的权力。】 【承认它,接受它,然后尽你所能地,去行驶它。】 【让你的王国屹立。】 【让你的领地繁荣。】 【让数以百计的世界点缀你的王冠。】 【你可以开疆拓土,建立你的国度,在你的国度上,不必在乎除我之外,任何人的命令:无论那道命令来自于火星,亦或是来自于神圣泰拉。】 【这是你的权力。】 【行驶它。】 【这是命令。】 【……】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做的话,那就去五百世界,那就去马库拉格,那就去看看你的兄弟,基利曼。】 【看看他的王国,看看他的所作所为。】 【他做什么。】 【你就可以做什么。】 机械教的资料贼多,而且有些乱,单单是号称仅次于火星的铸造世界,我就找到了整整五个。 总之,我就是尽可能地考据和写,有机械教的玩家看到问题,也可以指出来(捂脸) (本章完) 第201章 卢瑟的幻梦 卢瑟来了。 他带来了一整支舰队。 足以武装一个军团,挑起一场战争,又或者是,让一颗璀璨的星辰,坠入毁灭与遗忘的万丈深渊。 【足以一次性武装五万名阿斯塔特的单兵武器,八百台各式装甲载具,四百门各式火炮,一千台各式型号的终结者战术盔甲,三个风暴鸟中队,以及配套的,足以从头到尾地消耗完一场启示录级战争的弹药补给与医用物资。】 【还有负责运输这些物资的运输船,以及提供武力保障的一支海军舰队:十五艘主力舰和若干的轻型舰船,这些舰船本身,以及所有的船员也是这份礼物的一部分。】 【225名暗黑天使,大多数为经历了泰拉统一战争与冉丹战争的老兵,其中有150人为资深技术军士,专门负责管理与保养那些并未使用通用技术的武器装备。】 【超过十万卷说明性书籍,详细记载了暗黑天使军团曾经遭遇过的所有可以披露的异形种族,以及在过去【所有】战斗中的具体经历与经验教训,并且附有一份最为详细的东部银河星图,以及若干行商浪人王朝和骑士封建世界的独有联络方式。】 【最后,还有最为重要的的一个存在,他的单体价值胜过其他所有礼物的总和。】 【卡利班骑士:卢瑟。】 【我的挚友。】 重若千钧的文字没有被记录在电子板上,而是被某种苍劲的雄厚笔力,记录在了一卷羊皮纸上,上面甚至散发着来自于卡利班的,某种属于深林与腐烂树叶的味道。 摩根靠在她的银白王座上,在今天,她已经在这个极不舒服的宝座上,坐了太久了,接见了一批又一批各有所求的觐见者。 无一例外的,这些拜访者都带来了礼物,但是毫无疑问,背后站着第一军团冠军剑士的某位卡利班老骑士,所带来的厚重赠礼,是最具有价值的。 摩根抓着羊皮纸卷的一侧,让另一侧躺在自己的腿上,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轻声细语着这份最为厚重的礼物,这份足以武装起整个破晓者军团,甚至绰绰有余的,最为诚恳与豪迈的卡利班赠礼。 蜘蛛女皇甚至没有真正地念出那些最重要的一部分:尽管王座间中只有卢瑟和摩根两个人,但是处于某种谨慎的天性,第二军团之主还是没有念出那些具有不可估量价值的最后赠礼。 枪械、动力甲、终结者、各式装甲载具与火炮的……生产线。 它们的数量之多,以及种类之丰富,足以让新生的第二军团在顷刻之间,建立起一座属于自己的中型工业世界,完成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自给自足。 当然,在赠送这丰厚的一切礼物的同时,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也没有被彻底地冲昏头脑:所有的生产线都是那些【正常】装备的,可以在任何一家大型的铸造世界上找到相同的物品,而不会涉及到暗黑天使军团所独有的那些神秘科学技术与上古遗物。 至于那些装甲载具与火炮,其中的确有极少部分的【第一军团特产】,但是它们的数量稀少到不值一提,而且处于那些资深技术军士的严密看管下。 即使庄森没有明说,摩根也非常明白:这些暗黑天使独有的装备只会被她运用在最为危险的紧要关头,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一切不幸的外界目击者,都需要永远地闭上他们的嘴巴。 同行十多年,这点默契根本不需要额外的提醒。 在羊皮卷那曲卷的尽头,似乎还有着寥寥几句话,但是摩根已经没有心情看完了,拂晓女王保持着一个和蔼的微笑,她此时的表情比面对塔拉辛与瑞扎使节的时候,简直诚恳与真挚太多了。 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卢瑟:老骑士正因为摩根口中的那句【我的挚友】,而面露微笑,他看起来又老了几岁,与摩根记忆中那勉强算是意气风发的容貌相比,有了一些身陷囹圄的落寞。 看起来,有些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卡利班的深林。 【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卢瑟阁下。】 摩根保持着那份无人能够拒绝的微笑,她站起身来,先是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肢体,然后慢慢地走下了阶梯,带着卢瑟来到了王座之后的空间。 挥挥手,一套简单的木制桌椅就凭空的出现了。 比起在王座中高高在上,面对着自己的【挚友】,蜘蛛女皇有着另一套相处方式:无论是之前的阿里曼也好,现在的卢瑟也好,还是之后的凯莉芬妮也好,他们都不会从摩根身上,感受到半分身为基因原体的傲慢与威压,在摩根的这些笔友眼中,他们所看到的,只会是一个真正的朋友。 摩根很乐意与这些她心中的关键人物保持一种较亲近的友谊,毕竟,比起她的某些兄弟,蜘蛛女皇很清楚:有些事情,是高高在上的权威与基因原体的地位所无法做到的,反而是真挚的友谊与平等相交的姿态,会起到奇效。 【喝点什么?】 卡利班的老骑士还是有一些束手束脚,他看起来还是没有从自己的笔友其实是位基因原体的事实中反应过来,不过面对着摩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与从前别无二致的真挚友谊,卢瑟依旧露出了一个难能可贵的笑容。 顺着基因原体的指引,他看向了一旁的架子,上面赫然归拢着几种葡萄酒,并在下方的牌子上,写明了各自的种类名称。 【这都是我亲自……酿造的。】 金羊毛、勃艮第、赤霞珠、歌海娜、阿卡迪亚橡果…… 一瓶瓶看起来就无比醇香浓厚的酒液,让卢瑟不由得挑花了自己的眼睛,这位向来志不在此的老骑士,不断地打量着他这些被精心包裹在长瓶中的佳酿,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 老骑士指了指酒架上那明显的空档区域:那里空落落的,没有一瓶酒,只有一个孤单的牌子,书写着一串漂亮的字符。 【古典工艺】 摩根眨了眨眼睛。 【古典工艺……它的味道比较酸涩,可能并不符合你的口味。】 卢瑟没有看到基因原体脸上那一瞬间的停滞,他点了点头,随意地挑了一瓶,便与眼前这位身份非凡的笔友,慢慢地攀谈起来。 【我本以为,会在塔克斯战役中见到你,毕竟那是第一军团倾其全力的一场战役。】 摩根起身,没有使用自己的灵能,而是亲自为卢瑟倒了一杯,她的话语随意且丝滑,轻而易举挑起了话题,并让卢瑟的那双瞳孔不由得暗了暗。 “庄森把我派回了卡利班,希望我能够为接下来的战争,招募与训练出足够的新血,以保证暗黑天使军团的战斗续航能力。” 摩根低下头,为自己倒酒,她的眼神避开了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卡利班老骑士,让对方看不到自己瞳孔中的流光溢彩。 【是的,我知道,庄森在开战前,和我谈过这一点。】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她看起来并没有和卢瑟对视,而是沉浸在自己的话语中。 【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非常正确的举动,临时招募的新血对于塔克斯那种级别战役来说,几乎是毫无意义,我们反而更需要一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起到独当一面的作用。】 【更何况,像是这种级别的战役,无论它最终的结果是胜利,还是失利,作为绝对主力的暗黑天使军团,都应该迎来一次休整,来弥补十多年的鏖战所带来的损伤。】 【庄森完全可以等一等,然后亲自处理招募新血等问题。】 【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的兄弟有些短视了,不过,这当然不怪他,他太累了。】 “……” 卢瑟沉默了一下,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认同这句话,但是在看到了自己洁白如新的盔甲后,卡利班的老骑士还是轻轻叹气。 “是啊……” “而且他从未学过如此宏观的战略指挥,卡利班限制了他。” 摩根点了点头,她似乎被卢瑟的话语点醒了一下。 【说到卡利班……】 【卡利班怎么样了?】 【据我所知,第一军团几乎只在卡利班招募新兵,如此漫长的十多年鏖战下来,给予卡利班的压力应该也不小吧?】 “……的确如此。” 卢瑟低头喝酒,以此掩饰自己瞳孔中的几丝惊愕。 他甚至有了种错觉,有了种异常荒唐的感觉。 在庄森率领暗黑天使军团返回到卡利班之后,卢瑟也与自己的原体兼养子,聊过几次,全都是关于军团的公事。 庄森关心很多事情:他关心大远征的走向,关心对冉丹母星的寻找,关心下一批招兵的情况,关心那些重要仓储的安危…… 不过,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卡利班,也从来没有关心过…… 卢瑟眨了眨眼睛。 到头来,他听到的第一句对卡利班的关切,居然来自于一位某种意义上的【外人】。 真是……滑稽。 他叹气。 “大体来说,还算可以,人口结构依旧正常,能够提供充足的兵源与人力,军团的休整工作也已经走上了正轨,事实上,庄森已经带着第一军团的主力,去了工业世界格拉玛耶,他没在卡利班待太久。” 【你没有跟去?】 “我……我依旧负责卡利班。” 老骑士的话语有些闪躲。 摩根点了点头,她继续品了几口酒液,然后想到了什么。 【对了,卢瑟阁下。】 【我记得,在我帮助庄森处理文件的时候,你的信件中经常提到过,在卡利班上,似乎爆发了小型的抗议活动?】 【当时战事紧急,庄森拒绝了一切无关的文件,我对卡利班也不够了解,没有给予你有用的答复或帮助:你解决那些事情了么?】 “已经解决了。” 卢瑟笑了笑,而在他的内心之中,那种荒唐的感觉也变得越来越明显了,甚至让他想起了某些无意义的流言。 第一军团的真正军团之主…… “卡利班的山脉中,曾经爆发过某种未知的震荡,并在该地区造成了混乱与反抗,但是已经被我成功地安抚了,我派人把那些震荡区域封锁,便无事再发生。” 【单纯的封锁是无用的。】 摩根晃了晃手指,她的声音真挚且友善,让心思敏感的卢瑟也听不出任何的异常。 【庄森虽然一直不看来自卡利班的信件,但是我都会负责拆阅与回复:事实是我们都知道的,卢瑟阁下,卡利班的负担实在是有些太重了,帝国的文化与体制所带来的冲击,也是个问题。】 【所谓的震荡只是个诱因,卡利班需要的是休整,或者来自于庄森的重视与改变。】 【你应该劝劝庄森,让他解决这个问题。】 “……” “……是啊……” 卢瑟拿起了酒杯,他的手指有一些颤抖。 一个外人,一个从未到过卡利班的外人:她都能看出卡利班的问题与困难,难道庄森真的看不出来这一切么? 还是他不在乎? 堪称亵渎的思想在卢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甚至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去思考那些更为深层一些的事情:所幸,摩根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依靠在椅子上,开始与卢瑟谈天说地,讲述着大远征与冉丹战争的一些事情,并时不时地扫过有关于卡利班的话题,让老骑士心中的那根弦,不断波动。 …… 【其实,在这几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里,我还是挺想念我的兄弟庄森的,尤其是当我发现,我经常借鉴他的智慧的时候。】 【比如说在军团的体制与管理层方面,他的暗黑天使就给了我不小的灵感。】 “比如?” 酒过三巡,渐入佳境,在这些根本不会让人醉的调理下,卢瑟终于渐渐的放下了拘束,他前倾地靠在桌子上,聆听着摩根对于军团的一些想法。 【就比如说,你记得庄森身边的五百众么?】 “当然。” 【我也仿照了一个。】 【我打算在抵达我的降落地之后,再正式地组建我的卫队,而在此之前,我打算采用一种类似于五百众的组织,临时代替我的卫队的职能。】 “听起来很不错,你想好它的名字了么?” 【老近卫。】 【老近卫军。】 摩根的手指摩擦,便闪现出了一枚金光灿灿的徽章。 “真是不错的一个名字……说到这个,我在战舰的甲板上,到底看到了不少破晓者军团的战士,他们看起来都是老兵,而且看起来非常地……” 【不好相处?】 “是的……他们就是你口中的老近卫军么?” 【现在还不是,但是马上就是了。】 卢瑟微微皱眉,他不是很理解摩根的行为:为什么要拿这些看起里就很桀骜不驯的人物,来组建自己的卫队? 不过他并没有问出来,而是安静地聆听着摩根的感慨。 【所以啊,我发现我还是挺想念庄森的,能跟我说说他最近都干什么了么?你应该和他相处的很不错吧,毕竟你们都那么久没有见面了。】 “……” 卢瑟轻咳着,无比自然地忽略了后一个话题,他的喉咙中也随之泛起了几丝酸涩。 “庄森……” “庄森其实也挺想念你的。” 【真的?】 “他回到卡利班后,第一时间就下令,在军团修道院中,为你空出一个专属的房间,而且在军团的议事堂内,给为你专门留下了一个位置,就在他的右手边。” 摩根皱眉,摇头,叹气。 【他不应该这么做的,这会导致军团中的不满情绪,我虽然很感激他的行为,但是我终究是另一个军团的原体,将我的位置加入到第一军团之中,而且放置在了万人之上,并不是合适的举措。】 的确如此。 卢瑟点了点头,摩根的想法与他完全一样。 他不由得发出了感慨:在很多事情上,这位第二军团之主,对于第一军团的了解与把握,反而比庄森要深刻与通透的多。 这不禁又让他想起那些有关于真正的第一军团之主的,玩笑一般的流言。 【阿斯特兰他们,难道没有为此不满么?】 【你应该劝劝他的,卢瑟,你是他的养父。】 卢瑟没有回答,他的内心中洋溢着苦涩的微笑。 “第一军团中的确存在着一些不满,不过是关于另一些事情:关于庄森对于你的这些馈赠,有些暗黑天使觉得,实在是太过丰厚了。” “虽然没有任何暗黑天使会否认你在冉丹战争中的杰出贡献。以及绝对不能不抹杀的功劳,但是从另一角度来说……” 【从另一角度来说,这些馈赠已经影响到了暗黑天使军团在未来的发展与休整方案?】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但是的确影响到了,卢瑟阁下,因为我甚至比庄森更清楚,暗黑天使还剩下多少的武器库存,以及他们休整所需要的物资数量。】 “……” 到底谁才是第一军团之主? 即使是在卢瑟那坚定无比的内心之中,也不由得划过了这个诡异的问题。 摩根微笑着。 【虽然这么说,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我的兄弟其实并不需要赠送我如此之多的东西,他其实有一个更好的方案可以实行,比如说,只让你一个人过来。】 【你一个人的价值,就足以比拟这些物资。】 “咳咳咳!” 卢瑟重重的咳嗽了几下,他看起来仿佛被呛到了。 “请不要开玩笑了,摩根。” 【不,我并没有在开玩笑。】 【你的才华、经验与理性是无价之宝,是无法用任何物品的价值与作用,来衡量的。】 【庄森其实和我说过,有关你的问题,他总是有些过分的担心你的身体情况与安危,认为卡利班或者大后方的后勤工作,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不过在我这里,我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摩根一边说着,一点轻轻的敲了敲桌面,眨眼之间,一幅星图便出现在了基因原体与卡利班人的中间,那上面赫然显示着几个未被收复的星区,而在这幅星图最中央的位置,存在着一颗硕大的行星:阿瓦隆。 【我们现在,正在向着瑞扎前进,在瑞扎停留一段时间后,我们将转变方向,与钢铁勇士军团完成一次会晤,紧接着,我们的舰队就将南下,在我的家乡阿瓦隆附近打下一片让我的军团得以立足的根基与土地。】 【这是一项大工程,卢瑟阁下,我需要同时向数个世界、数个星系,甚至多个星区,展开进攻的计划,哪怕是以我的精力,也不可能同时进行兼顾数条战线。】 【所以,在某些时候,我不得不需要一些独当一面的人物,来帮助我处理一些战事。】 卢瑟眨了眨眼睛,摩根话语之中的那些内容,让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在卡利班骑士那苍老的瞳孔之中,有种青春的火焰,在重新地燃起。 摩根没有更多的废话。 【你愿意接下这个重担吗?卢瑟阁下?】 【你愿意为我,执掌单独的一支舰队,一支远征军,去征服或者收复那些世界,成为一场战争的指挥官,甚至是一整场远征的最高统帅么?】 【我可能无法给你更多的物资与帮助,目标也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更艰巨一些,而且,你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让你手下的那些部队,好好磨合。】 【好吧,这并不是一份有多么轻松的工作。】 【它可能无比的艰难,所以我想在这里,先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与想法。】 【你是否愿意领导……】 “当然!” “当然可以!” 摩根的话音未落,便听到卢瑟那最为坚定的话语,迎了上来。 卡利班的老骑士已经再一次挺起了他的胸膛,甚至是那张有些老迈的面容上,也再一次散发起了某些只属于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请交给我吧,摩根阁下。” “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那就拜托了。】 摩根微笑着,向卢瑟露出了一个感激的面容。 —————— 这比她想象的,还要容易。 她当然会交给卢瑟一支远征舰队,甚至会交给卢瑟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让他在接下来的这些年中,去征服那些行星与世界,去获得作为独立战争统帅的荣耀与光辉。 然后,他会离开,他会重新返回到暗黑天使军团之中,伴随着摩根响应庄森的号召,卢瑟会再次回到他的养子的麾下。 从万众瞩目的统帅职位上,回到他那孤僻的卡利班深林之中。 到那时,这位卡利班的老骑士会作何感想呢? 真是想想,就让人期待啊。 (本章完) 第202章 最恶毒的母亲 “和瑞扎谈的怎么样?” 【尽善尽美。】 【他们比我想象的要聪明,比我预估的要强力,野心也比我推测的要巨大。】 “另一个火星?” 【把“另一个”,去掉。】 【在这片银河中,永远都不会有另一个火星,就像永远都不会有另一个神圣泰拉一样。】 【在这些铸造世界的心中,最狂妄的梦想,也不过是让火星成为他们的私有物而已,取缔那颗星球本身,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私有物?我以为在他们的电子瞳孔中,火星是圣地?” 【就是圣地,才要死死的攥在自己的手中。】 【为了一颗具有特殊意义的世界,或者是一座看起来独一无二的城市,而流干几代人的鲜血:人类不是很早就在这样做了么?】 “这听起来,可真是一项充斥着贪婪的暴行。” 【从始至终,贪婪都流淌在人类的血脉里,只不过在这群没有外皮与血肉来遮掩自己内在的金属造物这里,他们彰显的要比其他人更为明显。】 “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的确如此。】 宏伟庞大的瑞卫一,此时正沉浸在全然的忙碌之中:这座堪称是星河奇观的空间站是铸造世界瑞扎的骄傲,是足以轻而易举地容纳帝国规模最大的远征舰队,并为其提供补给与修缮的巨型船坞。 即使是从昏暗无比的虚空中遥望,这座空间站中那庞大的外层环带、致命的的等离子碾损格阵、数之不尽的太空港口、四通八达的巨型磁悬浮列车轨道,与足以容纳至少三台、甚至更多全副武装的帝国骑士昂首走过的主干路,依旧是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清晰景象,它无声地诉说着【束缚群星之锻炉】作为一个铸造世界的强大,以及瑞扎人在数个世代以来的筚路蓝缕、贪婪扩张,还有支撑着他们敢于暗中向火星发起挑战的雄浑底气。 事实上,在她的舰队刚刚驶入瑞扎星系,看到这宏伟无比的钢铁卫星的时候,摩根就已经在她的内心中下定了决心,她会同意来自于【束缚群星之锻炉】的【小双头鹰盟约】,成为瑞扎的朋友。 不为别的,单单是她眼前这座壮丽宏伟的星河奇观,就足以让任何渴望在远东星域大展拳脚的野心家,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拉拢,或者将其紧握在手中。 因此,第二军团之主与铸造世界的技术圣者之间会谈,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在唯一的核心问题上,保持了高度的一致,营造了和睦的氛围。 至于剩下的细枝末节,反而不会被这些大人物所关注:既然神圣的盟约已经立下,那么他们麾下的精英们,自然有的是时间去仔细追究,又或者唇枪舌剑于双方在每一项中,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又或者是需要尽到的责任。 而当这两份刻有了技术圣者私人纹章,与摩根的专属灵魂印记的盟约,被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最为安全的地方的时候,第二军团的主力舰队早已如同返乡的大马哈鱼群一般,迅速却有序的涌入了瑞卫一那繁多的太空港口之中。 他们在将这里,进行一次彻底的补给与修整,将舰体内部的那些陈年旧伤通通消除一空,补充上足够的消耗品与机奴,并换装上全银河最先进、也是最优秀的等离子反应堆。 这是来自于铸造世界的一份善意,也是一项会耗费漫长时间的大工程,不过,在瑞扎那些久经考验的技术神甫和基层劳工的共同合作之下,摩根估计,她依旧能赶得上与佩图拉博的那次会面。 就这样,心情大好的第二军团之主分离了自己的一缕意志,用来监督她的子嗣与瑞扎的代表们对于盟约的后续讨论与总结,而她自己则是婉拒了技术圣者那流于形式的邀请,并没有前往瑞扎主星进行浏览与观光:无论是摩根自己,还是技术圣者,都知道这次邀请只是一次表面功夫而已。 小双头鹰的盟约虽然现在已经大体的敲定了,但就像真正的双头鹰的那两颗头颅,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彼此信任一般,摩根与瑞扎的合作之路,还无比漫长。 在接下来的几个泰拉标准日之中,摩根没有外出,而是快乐的龟缩在,她那已经初具规模的私人住所里面,不断的完善了自己心中的计划与诸多想法,并且处理着来自于军团会议与高阶军官们各式各样申请与文件。 而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久违的,赛米拉米斯终于再一次地拜访了自己的主体。 如果你忘了这位有着黑色长发的女王是谁:她就是摩根在当初离开自己的第二母星的时候,用一部分灵魂碎片所塑造的一位个人意志的投影,用来替她统治母星,并且打理那凡人之间的琐事。 现如今,伴随着摩根的舰队重返阿瓦隆的行动,已经正式提上了日程。作为管理这颗世界的帝国总督,赛米拉米斯自然要向自己以后的【主君】汇报工作。 其实也没什么好汇报的:作为一个自然资源相对丰富的世界,阿瓦隆并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社会隐患,赛米拉米斯所唯一需要去在意的,也就是提前准备好第二军团的新鲜血液而已。 而在大多数时间,这位阿瓦隆总督的主要职责,就是陪着作为主君的摩根,聊天解闷,聆听摩根对于一些事情的想法与构思。 也正是在这种聆听中,一项项军团的事宜,被摩根批阅了。 —————— 针对于灵能部队的第一批教材已经完成了编撰与发放,正在进行小规模范围内的试验,佐西莫斯和米尔丁正忙碌于收集战士们对于这些教材的反馈,以及它们们在实际运作用中,所能够起到的作用与会产生的一些问题。 而科尔特斯与皮萨罗斯所领导的前第二舰队的成员,也终于清点完了他们所有的秘密武器库存,将其中最为致命、也是最为强悍的一些噩梦杀手归类起来,并准备将其唯一的钥匙交于他们伟大的基因原体手中。 擅长于阴影中的事业的前第五舰队,其领军者虽然在军团议会中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但是这些暗影之子们,实际上只对基因原体一个人负责,他们的所有文件与工作汇报只会摆放在基因原体的案头,而不会出现在其他任何人的手中。 还有第六舰队,他们也终于传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之前在达摩克里斯星区,因为风暴而走失的那一部分人,现如今终于与舰队的主力再次取得了沟通,这些失落者兴奋于基因原体的回归,并且异常热烈的表示,他们会为自己的母亲送上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比如说,由迪尔姆德所率领的舰队发回了通讯,他们已经顺利接手了第十一军团的某些遗产,不过其中的一些有些……奇怪。 作为前第二舰队领军的科尔特斯,也向摩根发出了一个请求:他们希望第二军团的主力舰队能够在接下来的旅途中进行一次转向,又或者是,允许他们暂时分离出一支小型舰队,去往一个名为卡塔昌的星球,进行一些必要的工作。 而除了这些正规要求外,为摩根所依仗的巴亚尔,则提出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私人请求。 这位老骑士表示,由于军团刚刚完成初步的整合,新组建的各个连队内部还在进行磨合,经常会爆发摩擦甚至是争斗,所以,他请求给予所有的战士,一个能够调节矛盾,与促进友谊的公共场所。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讲,巴亚尔希望摩根能够允许,战舰上的竞技场24小时全天侯开放。 虽然不是很理解开放竞技场与促进战士之间的友谊,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出于对于巴亚尔的信任,摩根还是批准了这一条法令的实施。 同时,第二军团之主还下达了另一条指令:她亲自挑选了几位子嗣,派遣去了第二军团驻神圣泰拉的军团办事处,他们将在那里,拥有直到大远征结束的安逸生活。 这次挑选是完全随机的,返回的神圣泰拉的这些破晓者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如果真要说共同点的话。那大概就是,他们总喜欢在无人的时候。在心中默默念叨着【九头蛇独尊】吧。 【好了,大体就是这些。】 摩根弹了弹她手中的最后一份批好的文件,甩在一边,便依靠在自己的椅背上,颇为懒散的伸着懒腰,她撇下长靴,将双脚搭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而在她的对面,有着黑色长发的赛米拉米斯正端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杯装满了佳酿的晶莹,却只是安静的观察着,一口未动。 【那不是古典工艺,你大可以喝。】 “你忘了么,本体,我们其实并不喜欢喝葡萄酒。” 摩根的第一个灵魂投影,甩了甩自己的黑色长发,她那过于尖锐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啊……确实。】 【算了,不说这个了,跟我汇报一下,你在阿瓦隆那里的工作情况吧。】 “好的。” “在阿瓦隆的第一轮征兵工作已经大体完成了,当舰队抵达阿瓦隆的时候,会有超过五千名候选者能够立刻进行基因手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完全符合标准,其中有三十人的身体素质,优秀到几乎注定了会成就一番事业。” 【管理的不错,参考阿瓦隆的总人口来说,这已经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比例。】 “不用感谢我,感谢这个世界上那几乎根深蒂固的英雄主义,与猎兽传统吧,每年外出闯荡的骑士子嗣和热血青年源源不断,甚至可以说是数以万计,他们之中,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生还率,在这么多年下来,也足以积攒出一批数量上相当可观的兵员了。” “更何况,还有我们进行备用的影之国计划。” “我已经在阿瓦隆各地做好了舆论基础,甚至编写了很多本古籍放进了各地的图书馆之中,等到新的灵魂投影抵达之后,那些受到舆论影响去寻找【秘境】的人物,就会大获成功。” “然后,那些【秘境】之中的所谓【古老武士】们,自然会为我们筛选出足够优秀的兵源,而且有关于那些【秘境】的塑造,我已经准备完成了,只希望新的灵魂投影能够快一点儿地抵达,如果被他们发现了,那可就糟糕了。” 【别着急。】 摩根咯咯笑着,她轻轻的敲了敲桌面,然后,伴随着一阵灵能所导致的空间波动,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记录,完成。” “与瑞扎的会议监督,完成。” 新人影汇报到。 【认识一下吧,赛米拉米斯,她是二号,是我用来处理一些有关于科技,或者需要一些逻辑性、严密性的事情的……指定人物。】 【当然,对外,她是打理我房间的私人侍女。】 伴随着主体的命令,一号灵魂投影就这样,随意的瞥了一眼她的新同事。 她同样是一位女性,看起来有些过分的年轻,从外表来看,也许只有十四五岁大小,身材纤细、瘦弱且皮肤苍白,有着一双非常纯粹的,赤红色的眼睛,冰冷的面色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无比精致的人偶,而非是有血有肉的个体。 “她叫什么?” 【阿尼亚。】 “看起来,她和我并不一样,本体。” 【回答正确,赛米拉米斯。】 【你的出现和消失,不过是我一个响指的事情,而阿尼亚有些不同,她是我在思考与学习,我的第十一号兄弟,所留下的那些知识的时候,所迸发出来的一个想法。】 “人工智能?” 【还算不上……】 【应该算不上,毕竟她的身上还是有着一部分灵魂的,虽然只是我所赠予的一块灵魂碎片。】 赛米拉米斯点了点头,她并不在意这个事情:事实上,除了完成本体所留下的任务之外。身为灵魂投影,她不会在意任何事情,毕竟她的本质,就是摩根对于一件事情的执着与专注。 “好吧,本体,我认识她了。” “让我们谈回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吧。” 【说吧。】 摩根将自己的身体完全的抛在了柔软的椅子上,她知道,自己偶尔会将一些比较重要,但是暂时无暇顾及的事情,告诉给面前的灵魂投影,让她在固定的时间,来提醒自己。 “在几个泰拉标准月之前,也就是你刚刚与军团重逢的时候,你曾给我下达了一句指令,要求我在下次见面的时候,提醒你。” “指令是:泰拉老兵。” 【啊,没错。】 “它有什么涵义么?”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名为阿尼亚的二号灵魂投影,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张电子板,开始进行记录。 【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我只是想在固定的时间,定期的总结一下,我对于我手下的这些子嗣的管理与未来方案,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或者调整的地方。】 【至于泰拉老兵……你是知道的,我手底下,现在几乎全是泰拉老兵,在抵达阿瓦隆之前,我最起码不用担心什么,老兵与新兵之间的矛盾。】 “那算是一件好事吗?” 【当然。】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这几个泰拉标准月以来,我一直在按照我的预期方案来进行处理,目前来看,效果……还算是不错的。】 【我允许马歇尔、巴亚尔、科尔特斯和佐西默斯这些本就权力在握的管理层们,重新组建起军团议会,用来处理那些军团重组时的琐事,目前来看,他们的能力还是合格的,最起码没有给我搞出什么大乱子。】 【与此同时,这也是一种无声的表态,一种明面上的政治妥协行为,我将管理军团的一部分权利依旧保留在马歇尔这些人的手里,就是为了告诉泰拉老兵们,我不会有对他们大动干戈的心思。】 【而在这期间,我也时不时的发布一些不痛不痒的命令,并一直在观察着这些泰拉老兵对于新情况的适应性,以及对于一些新政策的服从性。】 【总体而言,我把他们分成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也就是表现最为良好的那一部分:他们会以我的意志与政策为主,他们也许并不理解我的话语究竟有多少的含义,但是他们很乐于因为我的命令而改变他们固有的一些习惯,甚至是原本的思维与行动方式。】 【他们是合格的。也是我可以继续留下与重用的那一部分。】 【在未来,我打算把这些人编入秘会之中。】 “秘会?” 【我的兄弟庄森麾下那些奇形怪状的骑士俱乐部给我的灵感,你可以把他们理解为某种私密的小团体,或者是直属于我个人的特殊部队。】 【总的来说,他们会维持一种比较散漫的组织形式,一个秘会可能只有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但是他们的作用是巨大的:可能是保管一件很强大的武器,也可能是精通一种战争之道。】 【就比如说,我手下这些擅长灵能或者擅长暗影行动的子嗣,他们都会编入各个秘会之中,直接向我负责,从职能与地位上来看,他们与军团议会是平级的。】 【而那些剑走偏锋,适用于特定战场,却并不适用于主流的一些小团体,又或者是那些掌握着巨大杀伤性武器的部队,也都会被编入秘会之中,成为我的直属部队。】 “听起来会很散乱。” 【是的,为了阻止这些秘会成为新的军团议会,我不会给他们一个过于清晰的组织形式,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说到底,秘会只是我初步掌握军团时的一个过渡方法,在我的预期中,这种形式,其实走不了太久。我最终还是会让军团走上正规化的道路。】 “在你让军团的规模,重新恢复之后。” 【是的,在军团的规模重新恢复到几万,甚至十万往上的地步之后,在这些泰拉老兵不再是军团的主流声音之后,除了那些最为重要的直属秘会之外,其他则会被逐渐取消,转变成为一些规模较小但是正规化的军事组织。】 【小团体在什么时候,都是极不可取的行为。】 “听起来不错,但是我想并非是所有的泰拉老兵,都会欢迎这种改变的,他们也许并不会抵触你的命令,但是他们已然成型了的思维也未必会跟得上你的想法。” “当然,另一些人可能就是单纯的认为,你的想法破坏了军团的某些传统,这样的人,在每一个军团都是有的。” 【是,比如说暗黑天使的阿斯特兰,他可真是一个讨厌鬼。】 “那破晓者中的阿斯特兰们,你又打算怎么处理呢?” 【我打算看看他们的态度,那些不适应改变,但是本身态度可以的泰拉老兵,我暂时还是会容忍他们的。】 【在新血们入伍,并且逐渐成长起来后,我会逐步把他们调离实权岗位,当然,地位和荣誉还是一定要给予的。】 【军团各种宏大仪式的主持者与记录者,军团各种记录文档与秘密武器库的看守者,又或者是专职负责征募、挑选、与教育那些新血的征兵教官。】 【只要他们肯离开实权岗位,这些虚衔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我并不心疼他们,但是既然他们是我的财产,我就应该让他们物尽其用。】 【哪怕是以维护军团的稳定度着想,我也不会把这些人闲置在一旁,让他们在那儿白白地生灰。】 “嗯,那最后一批呢?” “那些真正的阿斯特兰,那些桀骜不驯的家伙。” 【那些家伙,是我最先想好处理办法的。】 【在这里,我还是要感谢一下我的兄弟庄森,他又给了我一个不错的灵感。】 【在庄森的军团,有一个叫五百众的组织,这个组织虽然并不是他的私人卫队,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却履行着相同的职责,庄森在战斗中也许不会带着他的私人卫队,但一定会等待着五百众集结,然后带着他们,赶赴到战场上。】 【这真的是一个好主意,不是吗?非常值得借鉴。】 【所以,我组建了老近卫,老近卫军。】 【在我抵达阿瓦隆,在我正式组建自己的私人卫队之前,他们就将成为我的实际上的护卫队。成为破晓者军团中的五百众。】 【那些桀骜不驯,不肯听从我命令,甚至在明面上对我表达不满的家伙,都会被编入到老近卫军之中,他们会在这个组织中慢慢的走向消亡,与毁灭。】 【我会率领着他们,每当我亲自抵达战场的时候,他们就会跟在我的身边,我可以不带任何部队上战场,但我一定会带着这支老近卫军。】 【当情况,达到最为危急的时刻,当我们遇到那些最强大最凶狠的敌人的时刻,当死亡率已经高到最让令人恐惧的时刻。】 【我会亲自上阵,去解决那些最危险的地区,身边也许只会有这些老近卫军。】 【他们会跟着我,跟着他们所不满的基因原体,一起面对那些最重要的战役中的最关键的部分,面对最强大的敌人,然后在这些足以让后来者望而生畏的战役中,渐渐的走向消亡。】 【我想要不了几场如此可怕的战争,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些桀骜不驯的刺头了。】 “……厉害!” 赛米拉米斯摇着头,不由得啧啧称奇。 “不愧是你啊,本体。” “竟然可以想出如此残酷的刑罚。” 作为摩根的一部分,赛米拉米斯真切的感慨着。 毕竟,对于一个自私自利的恶棍来说,彻底的死亡,的确是她所能给予其他人的,最痛苦的刑罚。 “我现在都能想象,那些桀骜不驯的泰拉老兵们,跟你一起冲向那些最危险的战场的时候,他们的脸色会多么的苍白。” “除了跟随基因原体而战,并且扭转乾坤这一所谓的荣耀之死,他们得不到任何东西。” “仔细想想的话,这的确是很残忍的,残忍到也许会在军团内部造成,某些不稳定的因素。” 【是的,让他们如此明目的消耗掉,很有可能会产生一些不满的情绪,这的确是一个需要我去注意的问题。】 【不过,这种不满也不会是什么本质上的问题。】 【连庄森都能继续指挥他的暗黑天使,那我没道理不能统治有些不满的破晓者。】 【而且这些不满,并不会是一项非常漫长的事情,当那些桀骜不驯的泰拉老兵跟随我的脚步,在战场上迎来他们的死亡的时候,当那些无法适应时代的老兵成为了地位崇高的虚衔人物的时候,即使他们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无法动摇整个军团的总体局势。】 【即使他们看清了我的内心,到那个时候,又有什么用?】 “确实。” “记录,完毕。” —————— “你可真是,一位恶毒的基因之母啊,本体。” 【感谢夸奖。】 (本章完) 第203章 《灵能圣典》 “如果想要了解基因原体为我们所规划的未来,那么你只需要理解一个词就可以了。” “制度化。” “统一的观念,统一的机构,统一的规范,统一的核心。” “各司其职,秩序井然。” “这就是我等的基因之母,对于灵能部队的要求与期望。” “也是我等在未来,将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到的那件事情。” —————— 当【北极星号】被送入了瑞扎次卫那最为宏大的太空港口,并准备着,进行一次快速且彻底的改装的时候,阿里曼也终于被带到了他此行最渴望的目的地之一。 沉思殿堂。 任何一个军团的灵能大师,都或多或少会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是战列舰【擎火者号】最重要的区域,是在之前的几十个泰拉标准年中,第三舰队的灵能者们进行所有大规模会议与集体冥想的唯一选择,而在第二军团涅槃而生之后,它又被军团之主赐予了一个崭新的使命。 在过去,沉思殿堂与它的名字相反,是一处最喧闹的场地:第二军团的灵能者们把这里看做是最重要的公共场所,每一天,这里都会有新的想法、新的争论,甚至是新的比斗诞生,在不断的碰撞中延伸着第二军团对于灵能的探索。 而现在,沉思殿堂依旧是破晓者军团的灵能者们最重要的公共聚会场所,但是比起之前的喧闹与辩经不断,如今,这里已经转变成了另一种画风。 一种让阿里曼甚至有些不太适应的画风。 …… 死者之地。 当阿里曼第一次踏入了这个他期待已久的目的地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蹦出了这个恰到好处的形容词。 是的,如今的沉思殿堂,已然不再是那座可以畅所欲言的喧闹中心了:它成为了死者之地,成为的无比宁静、低沉、深邃的王国。 那雕刻着各种语言与知识的穹顶,依然傲慢的盘踞在几十米高的视野尽头,而在这些无价之宝的核心处,则是装点着一幅美轮美奂的画作:那是一位发须皆白的年迈老者,他身着长袍,一手端着致命的毒酒,一手擎着火炬,四周尽是被他的万丈光芒所击溃与恐吓的恶毒野兽。 这便是【擎火者号】这艘战舰名字的来源:它纪念着一场发生在远古泰拉的伟大举措,一位先贤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与坚守,而坦然接受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所诬陷的不公平的死亡。 破晓者军团的智库们,把这位早已被遗忘了名字的人物,看作是某种理想中的象征,他们在缅怀他的画作下谈天说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与灵感,然后互相争论,互相合作,共同探索着在灵能领域中的无限未来。 直到今天,那些酝酿了几十年的精彩辩论、慷慨陈词,依旧萦绕在高高在上的穹顶之间,如果侧耳倾听的话,还能感受到最轻微的回声,就仿佛那些发生在几十年前的话语,依旧在耳边一样。 但现在,就算是这些最为激情的话语,也在无声无息之中,偃旗息鼓了,因为它们已经无权打扰这里的宁静与深遂。 因为,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有权力去打扰那些死去的魂灵。 “他们都是烈士?” “有一部分是,而其他人则是不同的,他们并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敌人的枪口之下,而是死在了另一个更为血腥的……地方。” 阿里曼伫立这座沉思殿堂的中央,他竭力保持一种与这里的氛围相匹配的安静,但他的视野还是有些焦躁不安的四处寻觅:寻觅着那个与他听闻中的思想圣地有几分相像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个角落。 但是,这位千子军团的第一连长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无论他多么急切的四处观望,无论他多么仔细的不断搜索,出现在他眼中的,也只有那连空气都为止凝固了的安静与深邃。 在那些昔日排列着书架,上面摆放着文卷、酒杯与畅所欲言的墙壁之上,如今出现的,只有一张又一张的苍白面孔。 那是逝去之人的面孔。 那是一张张最为严肃的死亡面具,摆满了每一面墙壁的每一处角落,一眼望去,至少有一千多。 他们之中,有的无比清晰,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塑像。 有着遥远且模糊,只有一张凭记忆而生的图画。 还有的,甚至连一幅最为简单的画面都没有,只是记录着一个名字、一个称号,又或者是,一段模糊的时间。 但无论是栩栩如生的面容,亦或是那些模糊的画作、简单的语言片段。他们所得到的待遇,都是相同的。 在每一个能够代表着一条逝去生命的标志下面,都预留了一个合适的空间,仔仔细细地刻上了他们的姓名、军衔、职位,死去的大致时间,以及,因为何而亡。 一眼望去,一千多张面孔,一千多个名字,一千多条记录,每一个都象征着一次独一无二的死亡。 阿里曼看着他们,虽然他可以发誓,他心中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轻视,但他依旧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些摩根手下的智库,讨论的如此之久,研究了一遍又一遍,才最终决定了与他如何进行一场灵能交流会议,却又转过头,就把他领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的确很好,也很重要:一座安放着英灵的殿堂,没有任何阿斯塔特会对这里说【不】,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能够讨论灵能技艺与心得的最佳地点吧?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他督促自己静下心来,不要把怀疑的心思表明在面孔上,他安静的跟在了佐西莫斯身后,聆听着这位摩根麾下的灵能大师,一个一个的介绍着这些逝去者中,最为重要的那些人。 但听着听着,这位马格努斯的子嗣就敏感的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耳边,佐西莫斯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传来。 “这个是拉图尔,他原本是智库中的领军人物之一,著名的力场术大师,但是,在一次对亚空间的探索中,他实验了一条之前从未有人实验过的咒语,并因此而遭受了即为可怕的反噬,最终,我们帮助他终结了痛苦。” “这位是弗雷德奇,他曾是军团中最为优秀的控火大师,能够凭借着他的火焰和爆炸,扭转一场战争的局势,但是在攻打瓦苏尔星的战役中,他在与一名异形灵能者的对抗中失手,虽然依旧杀死对手,但是在战争之后,他的灵魂还是因为那场战争中留下的巨大创伤,日渐枯竭,当他离世的时候,他的理智已经被侵蚀地与野兽无异。” “这位是萨米斯伽,他的死亡是军团对于灵能的探索中,最大的悲剧之一,他死在了一次大规模的灵能探讨会议之中,一个被他首先提出了灵能法术的运用,最终让整个殿堂中的所有参会者集体陷入了力量的暴走与失控之中,他本人也成为了三十六名受害者中的一员。” “还有这一位……” 佐西默斯越是讲述,阿里曼的眉头便越是紧皱:在这位摩根之子的话语中,只有两到三成的死者是在战斗中牺牲的,而在那些剩下的人中,大多数都是倒在了对于灵能的探索路上。 真是…… 匪夷所思。 阿里曼暗自摇着脑袋,这些在探索中惨死的人物,甚至唤醒了他的某些回忆:某些在千子军团还没有遇到马格努斯的时候,所留下的悲惨回忆。 ……够了! 他会忘了那些! 就像他和他的基因原体所发誓的那样! 马格努斯的子嗣耐心的忍受着这一切,直到两人终于走完了一面墙壁,诉说完了那些探索与反噬的悲歌而,在走向另一面死者墙壁的途中,阿里曼终于尽可能淡然的开口。 “我想,我对贵军团往昔历史的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阶段性的满足,佐西默斯,也许我们可以在以后的某个时间段,再来了解这些第二军团的逝去英魂的故事。” “现在,我们应该开始一些更紧急的事情。” “比如说?” “也许,你应该先告诉我,破晓者军团对于灵能的态度,以及你们探究的核心,到底是什么?我才有更好的心态与认知,去了解这些伟大的牺牲者。” 而千子的话语,只换来了佐西莫斯那半是疑惑,半是了然的古怪眼神。 “可是我现在就是在告诉你。我们对于灵能的态度啊,阿里曼。” “……你说什么?” “难道我讲的还不够清楚么?” 佐西默斯眨了眨眼睛,他抚摸着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轻声地向着自己的客人低语。 —————— “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么?” “反噬。” “创伤。” “死亡。” “这就是灵能所给予我们的馈赠:是的,这种亚空间的存在也给予了力量,但是比起我所提到的这些逝去,它所给予的力量,更像是一种吝啬的补偿。” “那么,现在,请告诉我,来自千子军团的阿里曼。” “一个带来创伤、反噬与死亡的事物:你会怎么看它?” “想想吧。” “在你的心中,所蹦出的第一个答案,那个处于最基础的理性与人类本能而诞生的答案:就是我们理所当然的态度。” “你也许会不解,你也许无法接受,这都是当然的,毕竟在你们的眼中,灵能与亚空间,完全是另一幅模样,就像我在普罗斯佩罗所遭受的震惊一样,我能理解你现在所处的震惊。” “但是,不管你现在有多么的不可置信,阿里曼,我都希望你不要立刻的反驳,或者与我进行什么无谓的辩论。” “请你保持安静。” “请你安静,然后去看,去倾听,去感受,去记住与思考我的话语,和你的见闻,如果你依旧不能理解它们,那你再与我,或者是任何一名破晓者的智库,进行一次彻底的辩论,也不迟。” “我知道,以你的智慧,肯定会知道这样做的好处,就请姑且吧破晓者军团对于灵能的态度,看做是一种未知的知识吧,你总是需要先看一看,听一听的。” “那么现在,倾听吧。” “我们对于灵能的态度。” —————— “那是天赐的诅咒。” “那是横生的幸运。” “并不是所有的智库都渴望这份力量,但是当它们出现在了我们掌中的时候,我们别无选择,我们不再是我们自身的主人。” “我们只能踏上这条道路,这条在你们看来,安全无虞的道路,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条道路上,满是前人的鲜血与泥泞,满是我们自己的恐惧与泪水。” “我们是怎么看待灵能的?” “就是这样看待的。” “我们不得不行走在一条名为灵能的道路上。” “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 “坚石密布。” “鲜血淋漓。” —————— “惊愕、颤抖、畏惧、谨慎、觉悟、牺牲、铭记、缅怀。” “这就是,破晓者们,对灵能的态度。” —————— “也正因如此,当我们的基因之母提出了她的改革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认为这是一件坏事:我们早就需要一次改革了。” “而摩根大人,我们的军团之主与基因女王,用她的智慧,为我们带来了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制度化、正规化、标准化。” “在这持续了几个泰拉标准月的改变、重组与适应之后,我们终于跟随着母亲的步伐,在她的指引与无限智慧之下,找到了与灵能真正的相处方式。” “这些亚空间的存在,不再是一团模糊的力量,需要我们用无尽的鲜血与牺牲去探索,它成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存在,一个在紧密且细致的组织面前,苍白无力的螳臂。” “首先,她对所有的智库与灵能者,共计946人,点对点地进行了考核与观察,并最终选出了那些她认为合适的人物,编入了一个特别的组织之中。” “从此之后,破晓者军团的智库便由两部分组成。” “一部分,是【剑歌者】,也可以称之为【剑咏者】,这些人是作战部队,根据自己的作战习惯与相关经验,分队成军。” “而另一部分,是【绘卷者】,他们负责作为基因原体的顾问与追随者,在摩根大人的亲自带领与指引下,小心地探索着亚空间的未知领域,并且编纂【教材】。” “【剑歌者】与【绘卷者】的分工非常明确,却又不会完全地彼此脱离,【剑歌者】被明令禁止私下研究未知的灵能法术,只允许学习与使用【教材】上的内容,除此之外,但凡敢私人研究,就会遭到严厉惩处。” “但事情不是绝对的:如果一名【剑歌者】有了好点子,或者在实战中有所感悟,他就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并递交上去,这些想法会摆在基因原体的案头,经过审批与筛选,提取出那些具有价值与可行性的,进行研究。” “在这一过程中,提出计划的【剑歌者】是可以参与其中的,如果方案被证实可行,那么这名【剑歌者】会得到嘉奖,甚至直接提拔为【绘卷者】,而方案本身会被编篡成合适的歌谣,记入【教材】。” “而【绘卷者】则有所不同,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不断的整理与研究【剑歌者】们的意见,并在基因原体的亲自带队下,对亚空间进行探索与考察:任何私下里的探索亚空间行为,都会遭到最严重的刑讯处罚,哪怕是经验最为老道的【绘卷者】,也绝无例外,甚至会失去基因原体的宠爱。” “而当【绘卷者】们整理或者更新完了新一部的【教材】,原体会亲自检查,再之后,【剑歌者】们会在实战演练中,对【教材】中的内容进行实验与反馈,如果通通合格了,【教材】才会实施。” “这就是灵能部队的基本运行曲线:【绘卷者】负责整理与编写,而【剑歌者】负责执行与反馈,创新活动虽然被允许,但一定要在基因原体的密切监督之下。” “与此同时,原体为了保证【绘卷者】们不会脱离实际,他们也需要定时参加前线战斗,亲身试验自己编写的歌谣,而且,每隔一段时间,【绘卷者】与【剑歌者】就会进行部分人员互换,来保证新鲜血液的流通,同时,他们还要抽出一部分精英,对于那些智库新血进行集中教育和培养。” “而这一切,当然都离不开【教材】,它是基因原体所赠与我们的礼物,是一切行为与方法的来源与典范。” “在私下里,我们也会管它叫做《灵能圣典》。” “【教材】是一系列书面作品的总称,它们要么是出自基因原体之手,要么经过她的审查,保证了绝对的安全性,同时,她也是不断在更新的,保证了不会被时代的脚步所抛弃。” “【教材】记录了灵能者所需要的一切知识,主要由六本主要教材和不定量的选修组成,六本主要书籍分别是:一本灵能者的自我修养与道德规范,四本在不同状态下的战斗技巧与咒语,还有一本对于军团智库历史的总结。” “除此之外,针对于不同的灵能者类型与敌人种类,还有着不同的选修内容,这些通通都是基因原体亲自编写的,同时也是在不断的更新的,至于那些由【剑歌者】们所提供的思路,甚至专门编写了一本必修的选修教材。” “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基因原体就会在会议厅中,举办一场灵能讲座,回答我们的疑惑,讲解教材中的难点,并且听取我们所提供的一些反馈意见:这个讲座是自发性的,想不想去都可以,但是一般无人缺席。” “好了,这就是我们的一切。” “一个以基因原体为心脏,以她的灵能圣典为鲜血,以两大组织为肌肉,谨慎前进的巨人,永远都行走在安全的道路上,永远都缓慢且小心翼翼的前进。” “也许,在你们眼里,我们禁止大多数灵能者自我探索的命令,是荒谬绝伦的,但事实上,当原体下达它的时候:无人反驳。” “我们甘愿如此,甘愿在母亲的阴影下前行:这没什么不好。” “她的智慧,会通过书籍,源源不断的流入我们的脑海之中,就像是那些雌兽吐出被自己嚼碎的肉糜一般,我们这些幼崽狼吞虎咽,享受着最安全的营养。” “你知道么,【教材】是最为神圣的,虽然它偶尔会估计不到前所未有的情况,但是只需要一次惊愕与代价,它就会及时的更新相对应当手段:况且,我们的基因之母也说过,在最特殊的情况下,可以违背【教材】,特事特办。” “但尽管如此,这并不妨碍我们就像拥护她本人一样,拥护她的书籍,我们甚至举行了定期的考核与实景考试,来测量我们对于【教材】的理解和运用。” “为此,我们甚至准备了一个专门的房间,用来监督每一个考核房间与走廊,来确保不会有不满者在滥竽充数,破坏母亲的好意。” “跟着我,那个房间就在沉思殿堂的一侧,我带你看看。” “推开这道门,就是了。” …… “你看,阿里曼,在这个监控里面,我们能看到实景考核室一号的全部情况,保证不会有人在监考人员的视角盲区做小动作。” “而这里,则是能实施监督最新【教材】的储藏室,来保证这些母亲的馈赠的安全。” “还有这个:这个摄像头直指沉思殿堂最前方的走廊,虽然那里没有什么监控的必要,但是我们还是安上了一个,你可以看到……” “嗯?” “怎么那么多人?那些其他舰队的来沉思殿堂干什么?” “领头的那是谁?巴亚尔?” “他来做什么?” “算了,我们出去迎接他们一下吧,阿里曼……阿里曼?阿里曼!” “你人呢?” 在这里推荐一本书,应该算是一颗幼苗吧,不过是不错的幼苗。 书名为《帝皇之子:涅槃的紫凤凰》 是的,是写福根的,而且是拜占庭风格的福根哦!科穆宁跟紫色更配哦~ 已经10万字了,而且作者的出发点非常有意思,比较具有……哲学风范! (本章完) 第204章 佩图拉博,与他的姐姐 【命运薄纱】是一颗勉强达到了殖民标准的世界,不过在大远征所带来的万般选择面前,它依旧是毫不起眼的。 直到人类之主所开启的这场辉煌征途进行到了第七十八个泰拉标准年的时候,一支强大无比的钢铁军团,才第一次为这个荒凉的世界带来了属于人类帝国的气息。 钢铁之主佩图拉博,带领着其麾下军团中的三十三个大营,超过三万名阿斯塔特战士,来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砂石堡垒之中,基因原体把这里视为了合适的地点,用来会见自己即将到来的血亲。 虽然,这个被佩图拉博亲自命名为【命运薄纱】的荒凉世界,距离基因原体的母星【奥林匹亚】其实并不遥远,仅仅相隔着几片空旷星区与名为【安维鲁斯】的铸造世界,但是处于某种心理,佩图拉博最终拒绝了在自己的母星上招待他的血亲,他宁愿来到这个荒芜世界之上,大兴土木,搭建一座只会用到一次的华美殿堂。 对外,钢铁之主宣称,这是处于对大远征效率的考虑,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冥冥之中,佩图拉博其实说服不了自己。 基因原体非常地清楚,支持他如此做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他并不愿意回到他的母星,他并不愿意去面对与想起【奥林匹亚】上的一些人,以及一些事情,还有那些被他下意识抹去的漫长回忆。 他名义上的养父达美克斯,他名义上的姐姐凯莉芬妮,还有那个曾经在雕像比赛中,击败过他的所谓兄弟安多斯…… 他记得那一切,他知道他们现在还生活在奥林匹亚上,作为帝国的总督或者原体的亲人,生活在一个由佩图拉博所亲手打造的大理石天堂之中:他知道这一切,他记得这一切,所以,他并不愿意回到奥林匹亚,回到他那个名义上的所谓家乡。 他在逃避…… …… 不! 不不不! 当然不是! 他是佩图拉博,他是帝皇的钢铁之主,他不会逃避任何事情,不会逃避责任,不会逃避痛苦,不会逃避来自于帝皇的重担,也自然而然地不会逃避这些毫无杀伤力可言的卑微记忆。 他只是,不愿意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而已。 他不会回到奥林匹亚的根本原因只有一个:在他离开之后,这个世界和帝国其他的荒废铁丘还有什么不同么?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提供钢铁勇士的兵源,并藏匿他那些无用的回忆,它已经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价值,值得佩图拉博涉足。 …… 就是这样。 在他亲手设计的宏伟殿堂最高处的塔楼上,佩图拉博终于舒适地长舒了一口气。 对,就是这样。 奥林匹亚并没有值得他回去的价值,那只是一个单调的征兵世界而已,银河中满是比它更重要的目标与征途。 钢铁之主如此坚信着。 所以,佩图拉博来到了【命运薄纱】,要将这里打造成配得上两位原体会面的宏伟殿堂。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做得到。 在佩图拉博那无人能及的建筑造诣,与钢铁勇士那熟能生巧的打灰技能之中,一座数百米高的铁之君王在两周的时间内,便屹立在了灰白平原上。 来自第四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们放下了枪炮,拿起了杠杆、锉刀和倒角工具,他们组成了一头吞噬原材料,然后产出砖石与建筑的巨兽:轰鸣的引擎是他们嘎吱作响的巨颚,昼夜不息的起重机是它们不知疲倦的臂膀,在这头巨兽的运作下,数百吨的碎石和更多的钢铁被碾碎、咀嚼或组装,然后投入到了至少一千座正在同时运作的施工现场,就这样,在热火朝天的建筑激情与精妙绝伦的后勤调度中,佩图拉博的子嗣们完成了这幅大作,一切就像他们的基因原体在内心中所期待的那样。 从始至终,佩图拉博都没有前往一线的建筑工地,他始终伫立在最高处:先是平原上那罕见的丘陵顶端,后来是越建越高的宏伟殿堂的最顶端,钢铁之主始终盘踞在最高处,从最宏观的角度来掌握与督促这座建筑的落成。 在此之前,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殿堂,已经在他的图纸中安静地生存了十几年,如今,钢铁之主将它放生在了这个世界上,他清楚地记着每一处细节和每一个数字,从基座所需要的承重柱材料到核心大殿中那些女神塑像的容颜,通通在佩图拉博的脑海中整齐排列,当他眨眼的时候,那座幻想的建筑便会伫立在沙尘满天的建筑工地上,美轮美奂,栩栩如生。 他甚至感到了一种轻松。 当他看到:那精心布置的破土炸弹摧毁了一切挡路的丘陵,清理出了足以在太空中观看的地基的时候;当他看到,那数百台挖掘引擎同时开工,溅起的砂石与尘土的烟雾绵延了数百公里的时候。 当他看到,他的奥林匹亚子嗣们,那些既是战士,也是匠师、技工与建筑学家的钢铁勇士,在基因原体通过各个大营长官的远程遥控指挥下,率领着不计其数的凡人仆役,将那结构力学与古典美学的现世奇观,按照佩图拉博心中的尺寸和预估,打磨出来,而且一丝不差的时候。 钢铁之主终于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一种足以让他感到轻松的气息,他从头到尾地目睹着这座伟大殿堂的落成,就仿佛他心中的构想在以一种缓慢播放的方式,真切地化作了现实。 在基因原体感到第一丝疲倦之前,这座伟大的殿堂便落成了,这傲慢的铁之君王双脚踩踏在那万年不变的荒芜平原之上,四周是铁灰色与赤铜色相间的螺旋沙丘,而在它的头顶,在佩图拉博欣赏与冥想的地方,只要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那些最低端的云层,在触手可及的视野边缘,发出咕隆隆的沉闷声音,酝酿着下一轮的雷霆与风暴。 佩图拉博聆听着这一切,聆听着这原本会让人心烦的吼叫,却感受到了内心中的宁静,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向着站在身后的弗利克斯下达了新的命令。 现在,这座殿堂的宏伟的确与访客的尊贵相匹配,但是它的内在与涵养,依旧无法为两位基因原体的碰面,提供足够的氛围与背景。 于是,伴随着基因之父的一道新命令,钢铁勇士们遣散了疲惫的凡人仆役们,无怨无悔地拿起了那些更为精妙的器具,仿照着佩图拉博所下发的新图纸,开始全神贯注于每一个房间、每一条回廊、每一座雕像的塑造与落成。 而就在錾子、卷尺于石雕锤的叮咚声响,取代了起重机和破土仪器的野蛮轰鸣的时候,心惊胆战的弗利克斯去而复返,满怀不安地推开了最顶层的房门,打断了基因原体的无声沉思。 “大人,有一支小型舰队正穿过曼德维尔点,它们请求能够穿过我们所设立的封锁带,然后在这个世界上降落。” 不出所料的:当弗利克斯看到了基因之父那皱起的眉头时,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低下头颅,让汗滴开始在脖颈后面泛起。 “我记得我给你们下达过很清晰的指令,弗利克斯,在会面完成之前,任何经过这座星系的民用船只都应被驱离,我想我说的已经足够清楚明白了。” 基因原体没有生气,但他的话语中的确酝酿着不满。 “但是,大人,那支舰队来自于奥林匹亚,而它上面搭载着……凯莉芬妮女士。” “……凯莉芬妮?” “她来这里做什么?” —————— 尽管想过让自己的子嗣驱逐这支舰队,尽管已经发誓不再会涉足奥林匹亚的一切,尽管他永远不会承认:在他听到那个遥远又熟悉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内心的确有了一丝近乎于战栗的波动。 但最终,佩图拉博还是缓步来到了一片平缓的坡地上,钢铁勇士们早已将这里清扫干净,用来停靠各种飞行仪器。 他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沉默无声,而三叉戟和各个随行而来的高阶军官们,自然不敢揣摩基因原体的意志,只能同样沉默无声地伫立在十米开外。 在钢铁之主被这种沉闷的气氛与狂乱的沙尘所激怒之前,他的第一个客人终于姗姗来迟。 凯莉芬妮乘坐着一架改装过的风暴鸟,它的武器被卸下,扩展了内部空间与舒适性,用来服务于帝国的达官显贵们:佩图拉博一眼就看穿了这些,他的鼻孔中喷出了不屑的轻哼。 而当他看到风暴鸟上的涂装的时候,不屑更是变成了某种因被挑衅而生的愤懑,他当然认得那些涂装,因为那正是帝国天鹰,和洛克斯的标志:后者正是佩图拉博度过人生最开始几年的宫廷,也是他那所谓的养父所统治的傲慢国度。 他从来都不喜欢那里,因为那里从来都不是能够容纳艺术与理性的明亮国度,而是沉醉于征服、虚伪与阴谋的昏暗王庭。 但佩图拉博的愤懑仅仅持续到了凯莉芬妮的出现:当他那名义上的姐姐踏过了时间与空间所交织的长河,再次站到基因原体的面前的时候,钢铁之主便不由自主地被面前的场景而惊愕。 你怎么来了? 他本想这么说,但当他看到凯莉芬妮如今的样貌的时候,一句下意识的询问就已经从他的唇齿间悄悄流出。 “他们没给你做回春手术么?” 愤怒,真切的愤怒,由震惊与发散性的瞬间思维,所挑起的无尽愤怒,伴随着这句问询,而一同熊熊燃烧。 凯莉芬妮,他的凯莉芬妮,他在那个昏暗宫廷之中,唯一一个能够长谈的对象,唯一一个可以以微弱的亲人之爱去看待的人物:虽然他们完全称不上是亲人,却也足以称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类,在各自的逆境中同样坚持、理性、互相守望,相伴前行。 他还记得她,当然记得,他记得她的俏皮、复杂与智慧,记得她对政治与艺术那稚嫩却同样宝贵的建议,记得她雪白的肤色,灵动的瞳孔,还有那乌黑中透着几缕亮棕色的盘鬓发丝:在他尚且年少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地施展智慧,试图用大理石、黏土、又或者是精妙的机械,来复原她的容貌,来再现那双灵动的双眸,却总是失败。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与雕塑着,他却永恒地记住了她的样貌与灵魂,并引以为傲。 可现在,卑劣的现实、可耻的命运,还有那欺骗成性的眼睛,却联合在一起,嘲讽他,戏弄他,将瞳孔中的幻想与回忆中的真实混为一谈,大声地讥笑着他对于最后一点往日余晖的怀念。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凯莉芬妮:那个能称得上是凯莉芬妮的人,那个顶替了她的名字的可悲人物,缓缓地来到了他的面前,她的每一步都在踩碎那些美好的记忆与努力。 她是她:当然是,基因原体能够从那双依旧灵动的瞳孔与那最让人熟悉不过的微笑中,看到回忆长河中的几捧清澈。 但她又不是她:她不再是那个灵动且优雅的精灵,不再是那缕在沉闷的洛克斯宫廷中翩翩起舞的光亮,不再是那个任凭他的万般智慧与努力,都无法临摹的奇迹。 她的瞳孔依旧灵动,但她当眼眸已经深深地下陷了,被埋没在了明显的皱纹之中,她的皮肤不再是纯洁的雪白,而是一个被精心遮掩的淡黄,她的发丝依旧一丝不苟地打理精妙,但依旧能被捕捉到几根颠簸出来,未能掩盖的苍白。 她不再是那个佩图拉博记忆之中的美好。 她老了。 就在佩图拉博离开了奥林匹亚的群山,追逐帝皇的意志,追逐他心中的宏伟未来的时候,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二十七年里,她老了,如同一个凡人一般,衰老了。 她依旧灵动,依旧智慧,依旧能够吐出理性之言,但她再也不是佩图拉博心中那无垢的回忆了,当她成为现实中的一部分的时候,在佩图拉博的心中,她就和世间万物一样,有了一种让基因原体感到某种不屑的原罪。 但尽管如此,当凯丽芬妮缓缓走来的时候,佩图拉博还是言不由衷地吐出了那句话。 “你没有去找他们么?你没有去那些医疗区域?你没有去做一次回春手术?还是他们不愿意给你做这种手术?” 基因原体的诘问接踵而至,而回答他的,是凯莉芬妮的微笑。 “总有些人比较愚蠢,不肯接受某些外人看来千金难求的东西,比如说荣誉,比如说地位,又比如说人工而来的永恒青春。” “而我就是那些比较愚蠢的人之一,我认为,伴随着生命与时间的本能,自然而然地老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也是人生的一种方式与选择。” 基因原体安静了下来,他的怒火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但是尽管如此,他依旧轻哼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与不屑。 “等你老去,等你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时候,等你只能看着那些人满地乱跑的时候,你就会后悔现在的决定的,等到那个时候,也许你已经衰落到连最基础的手术都做不了了。” “也许吧,也许那个时候我会后悔,但是现在我不会,我很享受这样的状态,享受岁月与时间给我的身体增添负担,让我不再依赖体能与冲动,而是越来越多的进行思考与想象。” “随你吧!反正凡人的改变从来都是半途而废的残次品。” 基因原体似乎处于一种相当奇怪的状态,一种他身后的诸多子嗣都捉摸不透的状态:他似乎有些生气,粗重的喘着气,表达着某种压抑的不满;但他似乎是又有一些高兴,乐于进行一场沉稳的谈话,而不是暴戾的呵斥。 这两种状态同时存在于他的身上,彼此争斗,因为下一秒的对话与气氛,而骤变不息。 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他似乎沉迷于观察许久未见的亲人,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如同巨锤砸击钢铁一般,沉闷,却铿锵有力。 “你不在奥林匹亚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谁让你来的,达美克斯?” “难道你就不能称呼他为一声父亲么?他抚养了你,很多年,为你寻找老师与同伴,并且期待着你的承认与亲情。” “认清你的态度,凯莉芬妮,我的父亲只有帝皇,人类之主,至于达美克斯,我的确在他的宫廷中待了几年,但是我已经回报了他的教育,我给了他整个奥林匹亚,给了他至高的王冠,这还不够么?” “现在,你连一声姐姐都不会叫了,还有你的馈赠,你的馈赠到底是什么?把他困在名为帝国总督的位置上,看着那些泰拉官员掌握权力,再把奥林匹亚的大部分年轻人一代又一代地拉走,有去无回地投入到你的梦想之中么?” “他的确是个残暴不仁,心狠手辣的家伙,佩图拉博,但是唯独你不应该这样对他,你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 “你知道,他努力地想要当你的父亲,那是他最努力的事业。” “够了!” 来自于奥林匹亚的区区三言两语,便让佩图拉博发出了愤怒的一声吼叫,原体的厉呵从他的喉咙之中迸发而出,震得四周的凡人与阿斯塔特战士不由得遍体生寒:除了凯莉芬妮,这位站得最近的骄傲人物,她云淡风轻地直面着来自于佩图拉博凡愤怒,就仿佛早有预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弟弟,群星没有让你有所改观,或者说,它甚至让你的脾气变得更差了,这并不是好事。” “如果你还记得我的性格,那你就应该更谦逊!” “还有,别叫我弟弟,叫我佩图拉博,或者基因原体:这才是我现在的身份,这才是我在群星之间的位置与责任。” “这个身份给你带来了什么不同的地方么,和奥林匹亚相比?” “……” 基因原体沉默着,他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自己的嘴角轻轻地吐出了话语。 “别激怒我,也别避开我提出的问题。”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自奥林匹亚的女士只是笑了笑,她似乎已经厌倦了在这空旷的停机场上交谈,徒劳得忍受着砂石与冷风的洗礼。 “难道帝国有专门的法律,来禁止奥林匹亚人去往虚空么?难道我就不能离开庭院,去等待与拜访我的一位朋友么?” “我没有任何假装与你不期而遇的企划,佩图拉博,我之所以来到这个星系,是为了等待我的一个朋友,我们很久没见了:然后,我就看到了你的战士,在这个偏僻的世界上大兴土木。” “你的……朋友?” 钢铁之主的面容有些扭曲,他那与生俱来的智慧再一瞬间编理解了这句话,又串通起了他面前和他身后的一切,得出了一个有些荒诞不羁的真相。 而这真相很快就被证实了。 “是的,我的一位朋友。”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那一天,一支千子军团的舰队路过了奥林匹亚,而我则正好在太空港附近散心: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位很有意思的女士,她年轻,善谈,有着一双青蓝色的瞳孔,而我有着很多的话题与共同兴趣,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看到了你的影子。” “……” 佩图拉博粗重地呼吸着,他紧紧地抿住嘴角,双眼瞪大,宛如一块在巨大的暴力作用下,四分五裂的钢铁碎片。 “我们并肩而行,一起谈论政治与哲学,她真的很有趣,但可惜战事紧急,她很快就跟随着千子军团的舰队,离开了奥林匹亚,并一直没有回来:所幸,我们拥有着彼此的联系方式,在这十多年里,以笔友的身份,成为彼此的朋友。” “大概是在几年前吧,她在信里告诉我,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是一位基因原体:当然,我的确被这个消息吓到了,好几天才缓过来,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我们的友谊,就像现在,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 “如此看来,你和我的目的倒是一致的,佩图拉博。” “所以,不请我进入你的伟大建筑中坐坐?那里应该能为我腾出一个房间,不至于让我在寒风中继续受冻吧?基因原体大人?” “……哼……” 哪怕是以佩图拉博的头脑,也愣了一个最短暂的瞬间,来理解凯莉芬妮的话语,基因原体的面容似乎有了一丝扭曲,他轻哼出声,没有应和,也没有反驳。 最终,佩图拉博转过身来,走在了凯莉芬妮的前面,基因原体的漆黑面容在钢铁勇士之中吓出了一条道路,一路通向了那座只会被使用一次的宏伟殿堂。 —————— 佩图拉博一路没有停留,没有犹豫,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操控着电梯,将自己和凯莉芬妮同时送到了殿堂的最高峰:低矮的灰色云层盘踞在他们的脚下,酝酿着闷声的雷暴,一同传来的,还有钢铁勇士们在底下楼层装修的声音。 佩图拉博走到了阳台上,他等了一会儿,直到凯莉芬妮也缓步地走了过来,他能听到她的手指死死的抓住栏杆:这很正常,毕竟这里距离地面数百米,足以唤醒凡人心中的任何恐惧。 但克服了恐惧之后,放眼望去却尽是壮丽的景色:巍峨的山脉与广袤的荒漠宛如神明的玩笑,大大小小的螺旋斑纹组成了独一无二的奇特风景,而点缀在其中的钢铁勇士们成群结队,就像是远古时代那致命的纳米蜂群。 眼前的一幕,甚至让佩图拉博想起了一些回忆:他想起了在奥林匹亚,他与凯莉芬妮所相处的一个片段,那个时候,她还是那个无暇的精灵,与他一同站在洛克斯宫廷的阳台上,俯瞰着广袤无垠的斯特拉托伊提斯平原,还有那些被他亲手打造的战争机械,那个时候,他们总是相谈甚欢,可以肆意谈论远古的传说与新锐的科技,在那些战争机器所需要的碳氢化合物的蒸汽之中,他们可以畅想未来,畅想奥林匹亚统一后的盛景。 那是……多久之前了? 三十三年?还是三十四年? 他竟有些记不清楚了。 基因原体感慨着,随后,他便听到了来自于身边的一声叹息,那叹息来自于凯莉芬妮,是她战胜了高度之后,对于眼前景象那不由自主地赞叹与臣服。 直到这时,佩图拉博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顿了顿,思考了一下自己都问题,然后尽可能地以最公事公办的语气,缓缓开口。 “奥林匹亚怎么样了?” 他问到。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 “当然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是老样子,更多的山、更多的工厂、更多的堡垒和征兵官,和你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你真的想问什么不同点的话,那么我只能告诉你:它的活力衰减了,比起你离开的时候,奥林匹亚已经不再年轻了,有太多的年轻人走进了阿斯塔特战士的选拔场地,并再也没有出来,哪怕是最稚嫩的孩童都要学会与他们的父母告别,因为他随时可能离开自己的家园,成为一名钢铁勇士。” “并再也不会回来。” 原体沉默着,直到这句话语在他的耳旁最终消散,他在很久之后才再次开口,声音已经变回了那种绝对的笃定与忠诚。 “这是荣耀,凯莉芬妮,这是奥林匹亚的荣耀:它的子嗣成为了钢铁勇士,成为了帝国的英雄,为人类收复了无数个世界,消灭无数个对手,捍卫了无数的和平。” “我们行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之上,凯莉芬妮,所以它注定是充满了痛苦与磨炼的,而奥林匹亚正在经受这一切,它将为人类趟过这些磨难,获得永垂不朽的荣耀,现在的籍籍无名只会带来未来一万年的永垂青史。” “这是荣耀,我再说一遍,凯莉芬妮。” “去和那些失去了自己孩子的父母诉说这种荣耀吧,佩图拉博,去和那些逐渐消亡的城邦与村落诉说你的永垂青史吧,去用你那总是看向群星与远方的眼睛,来说服奥林匹亚那逐渐荒芜的山谷吧,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你做得到这一切么?你当然做不到,佩图拉博,因为你从不肯回到奥林匹亚,从不肯亲眼看看它的现状,从不肯亲耳听听你的子民的悲泣,你不愿意将你的目光停留在那些空荡荡的学校与家庭中,你不愿意听到母亲的五个儿子全部被征走时的绝望哭嚎,你不愿意亲自走入那些曾经辉煌的殿堂中,哪怕过去的你会交口称赞于它的华美与壮丽,会畅想着将有多么伟大的会议在那里召开:但现在,让我告诉你吧,没有会议了,因为最好的年轻人都加入了你的军团,都成为了你的战士,只有那些不被认可的庸俗者与孱弱者,坐在了他们不能胜任的位置上,惶惶不可终日。” 基因原体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他的指骨发出了嘎吱作响都声音。 “我不会回去,那是因为我不需要回去,凯莉芬妮!当我跟随帝皇离开的时候,我已经给予了奥林匹亚我应该给予的一切,我给予了他们统一与繁荣,我给予了他们理性与智慧,我给予了他们真正的思考之路,保证他们能够独自地看向过去和未来,走自己的路。” “难道,我给予他们的还不够多么?” “难道,在当初,奥林匹亚不是欢呼着迎接帝皇,欢呼着把他们最优秀的子嗣送给我,然后目睹着我们远征群星么?” “难道,现在,不正是因为我的身份,才会带来全银河最安全的保护,让奥林匹亚不会被银河中的噩梦所席卷,让奥林匹亚不再担忧那远古的黑色审判的传说,让每一代奥林匹亚人都能沉浸在繁华与安逸之中,享受他们的祖辈做梦都不敢奢望的统一与安宁么?” “他们还要什么!” 基因原体那愤怒的吼声宛如云层之中的龙鸣,鞭打在那些不幸者的耳旁,就在底下楼层工作的钢铁勇士们颤了颤,更加拼命地忙碌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而凯莉芬妮,只是摇了摇头。 “你总是一遍又一遍的抱怨你付出了什么,你给予了什么,却从来不愿意真正的想一想,你得到了什么,你有收获了什么。” “你总是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都是等价交换的,于是你拼命地付出,用最困难、最野蛮的方式来感动你自己,来确定你付出了最多的代价,然后理所应当地等待着最多的回报,等待着这个世界因为你那从不彰显的思绪而运转。” “这怎么可能,佩图拉博。” “沉默的幼鸟,只会饿死。” “你把你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奉献,所有的骄傲与动力,狠狠地砸向了无人在意的阴影,然后就站在那里,等啊等啊,等待着这个阴影成为世界的焦点,等待着所有人注意到阴影旁边的你。” 基因原体的手握在了那护栏之上,稳稳的颤抖,将坚固无比的护栏扯得四分五裂。 “你一直都是这样。” “你折磨着自己。” “现在,你又开始折磨起了奥林匹亚,将这个世界的血液扔入到你的阴影之中,期盼着它能够自己流淌,流到别人的脚下,让他们能够注意到你。” “你觉得这是应该的,你觉得这是奥林匹亚的荣幸,你觉得你在一代人之前所做的事情,让你可以对世世代代予求予夺,并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你错了,佩图拉博。” “人们曾经对你欢呼,是因为你是一位伟大的君主,是因为你的确带来了他们所期盼的东西,是因为他们渴望着你开明的统治,能够带来更美好的未来。” “人们曾经向你臣服,是因为你是一位强悍的铁腕,你证明了你的强大能够带来统一,尽管不是所有人期望的那种统一,但是暴君之所以受到拥护,就是因为他们证明了安全的可靠性,证明了苦涩的和平胜过浪漫的战争。” “但现在呢?佩图拉博,现在你是什么?在奥林匹亚新一代人的眼中,你又是怎样的?你既不是伟大的,也不是强悍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见过你,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让他们感受到希望,因为你与那传说中的黑色审判一模一样,甚至更为可怕:黑色审判也不过是神明的使者下凡,在一个世纪抢走一打的孩子而已,而你,而你的君王,会把每一代年轻人中,最好的那一部分带走,其次的那一部分作为奴隶与炮灰,只有最差的,才会被抛弃在奥林匹亚的山谷中,而如果战事紧急的话,你连这些最差的选择都不会放过。” “……” “你说,你会带着他们获得荣耀与胜利,但事实真的如此么?佩图拉博,难道我千方百计为你所遮掩的,不让奥林匹亚人知道的那件事情,是虚假的么?” “在你领到你的军团的第一时间里,你做的事情,你向他们所给予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十一抽杀,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 “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在奥林匹亚,哪怕是最顽固的城邦,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一旦事情败露,不会有任何父亲和城邦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会下令十一抽杀的将军,这不是荣耀,这是另一种屠杀。” “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原体咆哮着,愤怒着,粗重地呼吸着,从他的喉咙与胸膛中涌出滚烫的气浪,毫不留情地灼烧着四周的空气,直到扭曲。 “那是他们的无能!他们的软弱!他们的失败!他们没有做成自己应该做到的事情!我所做的就是最简单,最合理的惩罚!而且事实也证明了,这是有效的!” “他们不够好!所以我让他们变得更好!” “这有错吗!” 他咆哮着,如同竞技场中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引以为傲的理性抛在了一边,来自于帝皇子嗣的威压让凯莉芬妮下意识的颤抖,但是她咬着牙,站住了,她看向了愤怒的弟弟,只能露出叹息。 “如果你的眼睛只会看到缺点的话,那你的心灵就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在看向你自己的时候,你只会看到你付出了什么,但是看向别人的时候,你只会看到他们获得了什么,而从不去在意,他们到底付出了什么。” “因为你不在意他们:从来都不在意,他们只是你完成渴望的一块筹码,只是你自怨自艾时用来表演擦拭泪滴的一块手帕。” “如果你继续认为,世界上只有你在付出的话,佩图拉博,那你永远都只能如此愤怒,永远都只能陷入到不被理解的怪圈之中,因为除非全世界都给你,否则,你绝不会认为自己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凯莉芬妮的泪水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佩图拉博本能地想要拭去它们,却始终没有抬起手臂。 “别再这样了,佩图拉博,别再这么做了,这只会伤害到你身边的所有人,知道它彻底地把你反噬殆尽,把你烧成灰烬。” “停下吧,跟我回奥林匹亚,哪怕只是去看一眼,哪怕只是看一看你小时候工作的房间,看看那些曾经追随你的老战士。” “只要……” 她低语着,她哭泣着,她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握住自己兄弟那冰冷钢铁所包裹的手掌。 但迎接她的,只有佩图拉博那无情的力量:那是合适的力量,既不会伤害到她,也能够清晰地表达出钢铁之主的态度。 “你错了,凯莉芬妮。” 佩图拉博站在原地,他冷冷的看向了自己的姐姐。 他知道,他清楚,如果她不是凯莉芬妮,如果刚才说出这些话的是其他任何人,如果不是大远征的辉煌在他的脑内绽放。 —————— 他会杀了她。 毫无疑问的。 —————— 如果不是,现在的佩图拉博,还没有经历那漫长的,毫无荣誉与鼓励可言的血战,还没有经历那让他的子嗣一次又一次血流成河的惨烈战争,还没有经历那让他颜面无存的造反。 他本会杀了她。 —————— “让我告诉你吧,凯莉芬妮。” 钢铁之主站在那里,挺起了他的胸膛,宛如一位势在必得的胜利者一般,满是荣耀。 “你错了,你错得离谱。” “你错在你是个凡人,你错在你永远无法理解我的伟大,你错在你被暂时的困难所吓倒,而看不到困难之后的万丈光芒。” “你被你内心中的绝望与软弱所击倒了,理所当然,毕竟你只是一个凡人,你不是我真正的血亲,你没有与我并肩前行,获得那些伟大荣耀的力量与信念。” “这不怪你,因为你本来就做不到这些。” 佩图拉博搀扶着他的姐姐,轻轻地弹去了她的泪痕。 “我不是凡人,姐姐。” “我远超于此。” “终有一天,我的天赋会被运用到正确的事情上,我会造出全银河为之瞩目的奇观,我们脚下的建筑也会随之黯然失色。” “终有一天,我的造物于伟业将傲立在银河最辉煌的顶点,它将延续一个又一个万年,福泽绵延到甚至无法用数字来形容的凡人。” “终有一天,钢铁勇士会走到它应有的位置上,我们会在大远征的光芒中绽放,到现在为止的三十多年不过是初期的考验,这场伟大的征途还会持续五十年,甚至是一百年,两百年,当它走到那注定胜利的末端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感慨于钢铁勇士的强大。” “终有一天,我所说的这一切会实现的。” “终有一天,你会意识到你的错误与荒唐。” “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当你试图用你那凡人的心脏,来衡量钢铁的永恒,当你试图用你那软弱的思想,来动摇佩图拉博的信念,是多么可笑的行为。” “你觉得你口中的奥林匹亚,你觉得你苦口婆心的洛克斯、达美克斯、学校和凡人,能够让我的心脏有哪怕一丝的动摇么?” “不,凯莉芬妮。” “我已经到达了银河,我已经见过了真正的伟大与辉煌,我已经去过那些值得去捍卫与夺取的,真正重要的世界。” “奥林匹亚只是一栋老旧的房子而已,只是一个过时的发明,一枚生锈的奖章,一块被随意抛弃在角落中的,不合格的钢铁。” “无论它发生了什么。” “无论它到底怎么想。” “我,不在乎。” 他用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凯莉芬妮的头顶,满意于那记忆中的柔软发丝,并没有完全消失。 “你当然可以留在这里,凯莉芬妮,我允许你与我的血亲阐述你们的友谊,我允许你感受凡人的快乐与松懈。” “但在那之后,请你回到奥林匹亚去,请你不要在星空中随意的出行,对于尔等凡人来说,银河并不是安乐的天堂,最起码,在我将它打造成一个安乐的天堂之前,银河并不会让你们感到适应。” “回去吧,等待吧。” “依靠着你那脆弱的,凡人的心脏,惴惴不安吧。” “我终有一天,是会回到奥林匹亚的,我会重建那里,我会带来我的伟业,我会树立起全帝国首屈一指的荣誉,作为这个世界永恒的象征与灵魂。” “到时候,让我们再谈谈,你和我,孰对孰错。” “凯莉芬妮,我的姐姐。” “你可一定,要活的足够长啊。” (本章完) 第205章 钢铁之心上的蛛网(一) 当六千多个日日夜夜转瞬即逝之后,当最初的地点与身份开始了彻底的逆转之时,当佩图拉博再一次见到了摩根的那一瞬间。 钢铁之主才会惊愕地发现,那银发的身影之后,已然浮现了一层模糊的幻像,隐隐约约,与那青蓝色的瞳孔,融合为一。 那是,一轮冰冷的太阳。 —————— 很多年后,当佩图拉博再一次回想起他在【命运薄纱】上所遭遇到的,所看到的事情的时候,他依旧会陷入短暂的迷茫,依旧会感到真切的犹豫。 直到那个时候,直到一切都太迟的时候,钢铁之主依旧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在那一天,所看到的事情,以及在他的内心中,那本能一般的叛逆思绪。 【北极星号】是在佩图拉博的宏伟殿堂彻底落成后的第十六个泰拉标准日准时来访的,与它一同前来的,还有一整支焕然一新的远征舰队,那正是在与他们的基因原体相处了几个月后,重新掌握了勇气与希望的第二军团,他们将自己所有的力量云聚在一起,并且在瑞扎的巨大卫星中,得到了全银河最优良的保养与更新换代。 第23远征舰队,这正是他们在人类帝国那浩如烟海、征伐银河的庞大军事体系中的代号,现在,这支舰队由近两万名破晓者,数以百万计的护教军,以及大约三分之一的【好战者】泰坦军团所组成:该泰坦军团还有三分之一的力量,正在从全银河赶来,加入这支愈加庞大的帝国锋刃。 不过,比起一开始,如今的破晓者军团有了些许的减员:科尔特斯与皮萨罗率领着一些战士,暂时地离开了他们的基因之母,去往了一个名为卡塔昌的世界,以完成他们手头上的一些【工作】。 但尽管如此,当第23远征舰队那灰白色的投影,一点点地在佩图拉博的视野尽头浮现的时候,钢铁之主错愕了一个瞬间,为了这支舰队的庞大而赞叹:他难以想象,自己的血亲是如何在区区几个月的时间里,拉扯出一支足以在任何一场战役中名列主力的军锋。 尽管它远远比不上钢铁勇士的无畏舰队,也比不上影月苍狼、圣血天使与帝国之拳那些声名远扬的虚空战群,可展现在佩图拉博眼前的井井有条、肃穆沉稳,也足以让钢铁之主在内心中暗暗点头,对他那熟悉又陌生的血亲,有了一个更好的预估印象。 更何况,它准时抵达了:克服了银河中所独有的,时间上的不确定性与亚空间的诡异,这两项连佩图拉博都无能为力的问题,被他的血亲巧妙地克服或者避免了。 拂晓女王的舰队既没有过早地露面,也没有迟到,当钢铁勇士的第一批迎接舰队正式在曼德维尔点附近拉开了一道松散的欢迎队列的时候,第一艘破晓者的舰船便打破了现实宇宙与亚空间的帷幕,恰到好处地将问候的欢乐传递到了第四军团的公共通讯平台之中。 与他们相比,来自于钢铁勇士的回应,竟显得有些准备不足。 佩图拉博的嘴角以最低的弧度上扬着,显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无的微笑:通过投影与占卜盒,他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一切,以最直观的角度感受着自己的血亲统治军团时候的理性与规划。 让人欣赏。 他不禁在心中赞叹的,略有好转的情绪伴随着他那近乎于习惯性的沉闷哼声,令一旁的三叉戟与大营长官们低下脑袋,维持着最为稳妥的安静,以避免因任何一件小事而引爆他们喜怒无常的父亲。 而基因原体则是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子嗣们,此时此刻,他正肆意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只有一位真正的天才才能随意搭建的思维殿堂之中,他虽然只是屹立在【命运薄纱】那荒凉的地面上,虽然只是站在由他的子嗣们精心搭理出来的停机轨道的尽头,但是他的思绪早已飘远,早已脱离了重力与现实的束缚,早已跨过了时间与空间的长河,抵达了他所需要的那一小块美好天堂之中。 —————— 佩图拉博记得摩根:他一直都记得,整整十六年。 这不是基因原体那卓越记忆力的体现,而是名为【摩根】的个体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独特:她独特到即使佩图拉博只是与她共事了短短几天,即使他们只是一起处理了一些再寻常不过的文件,即使那短暂的共处,那发生在黎明星上的一切事情,通通都是至少十六个泰拉标准年之前的陈年旧事了。 但佩图拉博依然记得,他甚至记得愈发清楚,愈发美妙,伴随着岁月的流逝与阅历的增加,那些早年的记忆似乎成为了某种尘封起来的佳酿,愈加地醇厚与诱人。 总的来说,第四军团之主对他的血亲的记忆,存在着一道颇为明显的分水岭:那就是人类之主亲口告诉他摩根真实身份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摩根是一起难以解释的神秘现象,是一道扰乱程序的错误代码,是遮蔽着理性与冰冷计算的一朵乌云,有关于她的记忆不断地干扰着钢铁之主对于凡人的蔑视与悲哀,令佩图拉博不得不记住了那个【黎明星的案例】。 在黎明星之后,每当佩图拉博为了计划的耽搁而愤怒,每当他充斥着愤恨与叹息地看向那些无法胜负自己职责的阿斯塔特战士与凡人的时候,他都会轻蔑地感慨着这些肉体凡胎的脆弱,感慨着他身为基因原体,与凡人那太过于明显,几乎就是两个世界、两个物种一般的差距。 但这样的感慨总是无法持续下去的,因为每当他想对芸芸众生降下【无能】和【愚昧】的最终审判的时候,那些源自他骨子里的高贵理性与科学思维,都会不由自主地提出一个疑问。 黎明星的那个案例,那个名为摩根的凡人,又该怎么解释? 她明明也是个凡人,她明明是与眼前这些平庸之辈别无二致的肉体凡胎,但是,她却能够在不流血的战场上击败他最好的子嗣,她却能够在理性与艺术的领域跟上他的思维与脚步,她却能够在名为灵魂的孤独堡垒中,与他有着哪怕一瞬间的,短暂又宝贵的共鸣。 她做到了这一切:哪怕她只是个凡人,佩图拉博也绝对不会驳斥这个真相,他对科学与理性的推崇让他如此真诚,却也让他陷入了一种可悲的困境之中。 如果凡人都是可悲的,都是蒙昧的,那么那名在黎明星与他短暂共事的摩根,那名如此优秀与聪慧的人士,又该如何解释呢? 这不是用所谓的概率学与特殊案例就能粗暴掩饰的问题,摩根的存在就像是一颗恰到好处的尖锐石子,一次又一次地动摇着佩图拉博心中的那座完美思维堡垒:但偏偏如此,他却越是记得清楚,越是不愿意忘记,越是在对于计算与理性的信任中,寻找着合适的理由与方式,来试图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一次次的无功而返。 就像是盘踞在电子仪器中的一枚病毒,就像是隐藏在浩瀚代码中的一句bug,在黎明星事件之后的某段时间里,摩根成为了一位无形的常客,一种模糊的概念,一个从不缺席的对手:每当钢铁之主唾弃着世俗对他的拖累的时候,他就不得不面对那一段来自于黎明星的回忆,面对那个简单且复杂的影子。 久而久之,长此以往,他牢牢的记住了摩根的名字,记住了那璀璨银发与青蓝瞳孔所象征的智慧与理性,记住在那在黎明星的繁忙事态之中一闪而过的灵魂共鸣:基因原体牢牢的记住了这些,反而是其他的那些细节,开始变得模糊,变得不再清晰。 就这样,在某个时间点,在他知道那是他的血亲之前,摩根的名词,成为了佩图拉博心中,某种美好的象征,某种在这血腥世界里极不合群,却又让人下意识得想要接近的洁白天空。 她变得美好,变得聪慧,变得符合钢铁之主的任何心性,她与佩图拉博那短暂的回忆,在岁月的流逝与主观的影响中,被基因原体不断地增添着越来越多的内容,到最后,甚至有些面目全非。 她做到了那些事情,她做到了连凯莉芬妮都做不到的事情:他那名义上的姐姐,也许的确如同她所说的那样爱他,但是她的爱并不是佩图拉博所需要的东西,她也给不了佩图拉博所需要的东西。 无论是艺术上的见解、理性上的对等、还是灵魂上的共鸣,凯莉芬妮通通得做不到,她所能做的只有她说的那些【爱】。 但他要那种没用的可笑东西做什么? 凯莉芬妮只会顺应他,却永远都感受不到他内心中的孤寂,她永远都无法对他的任何一个作品,对他的任何一种处境,说出那个恰当的形容词语。 凯莉芬妮不够优秀,也许她智慧且俏皮,但她与那些可悲的肉体凡胎,没有更多的区别:伴随着她的老去与迂腐,连这些仅有的区别都在逐渐消失,让她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 真是……可悲。 —————— 钢铁之主摇了摇头,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那粗大的鼻孔中喷出了炽热的气息,宛如传说中的巨龙在炙烤着自命不凡的屠龙者。 他的目光随意地移动着,扫过了那些噤若寒蝉的钢铁勇士,原本无神的视野在无意中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宛如一把钥匙,能够帮助他打开那尘封的记忆:他看到了他的三叉戟,他想出了黎明星的又一段事情,他回忆起了他的子嗣败在了摩根的手中,让他的尊严遭到了真切的损伤。 钢铁之主轻哼了一下,他的不善目光因为十六年前的事情而再次升腾,毫不保留地打在了那两名茫然的三叉戟的身上,比一百万枚炮弹更具有杀伤力,让两个一无所知的三叉戟不由得开始了战栗,在心灵的绝境中,向着他们基因之父的喜怒无常而跪拜臣服。 而就在这些不幸者满怀困惑又瑟瑟发抖的时候,伴随着明显的不喜之声,基因原体的目光又及时地移开了,他的愤怒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宛如一道诡异的妖风,平地而起,摧枯拉朽,却又在眨眼之间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佩图拉博再一次陷入了他的回忆之中,只留下两名在茫然中恐惧的三叉戟,还有他们身边那些爆发着期待的目光:只因为基因原体的那一抹愤怒,太多渴望爬上三叉戟位置,渴望与他们的基因之父再近一些的钢铁勇士,看到了对于他们来说,千载难逢的良机。 而基因原体并不在乎这些:在他的眼中,三叉戟不过是更符合目前处境的工具,他们在本质上与寻常的大营长官没有更多的不同,当基因原体来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之中,需要一种全新的手段,又或者是他发现了一颗新星,能够让他的计划更为顺利之后,肯定会有一名三叉戟离开他的岗位,去往佩图拉博指定的新位置上去。 就比如说现在,钢铁之主就在随意地思考着,是否要让一名名为丹提欧克的战士,取代他的一名三叉戟,成为他的新顾问:至于那些原本的三叉戟,除了一直得力的弗利克斯外,剩下的两个无非是泛泛之辈,绝不是不可替代的。 像这样的无悯计算在佩图拉博当心胸中运转着,却丝毫不妨碍他的大脑继续追索那些回忆,继续畅想着那些他最快乐的时光。 —————— 钢铁之主是在之前不久才了解到,那个在他心中已然是某种特殊智慧之代名词的凡人摩根,其实是一位与他相同的基因原体,他们有着同样的内在,同样的出身,同样当天赋与力量。 那是人类之主,他的父亲,亲口告诉他的:当时,隶属于人类之主的第一远征舰队,恰巧路过了一个被钢铁勇士所收复的世界,佩图拉博的子嗣们摧毁了盘踞在那里的异形海盗联盟,阻止了他们即将发起的劫掠狂潮,保障了周围四个星区的安全与稳定,尽管这些星区本身对此一无所知。 钢铁勇士的胜利是惨烈的,尤其是投入到登陆作战与城市战的六个大营,更是付出了其他军团难以想象的代价。 一个大营没能彻底遵守钢铁之主的计划,因为在战斗中过于深入而全军覆灭,被他们暴怒的基因之父直接抹去了番号,剥夺了所有的荣誉与纪念碑。 还有三个大营的伤亡率超过了60%,这是他们顶着最为密集的火力网,在支援火力未能及时部署的情况下,强行冲击最后一座要塞群的结果:因为佩图拉博不能接受那些异形的残兵败将有一丝一毫的逃跑可能性,那会让他的胜利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即便是钢铁之主,在战斗结束之后,同样对自己的决断感到了一丝深藏不露的羞愧,他批准了所有参战部队的休整,然后下令从奥林匹亚征召更多的新兵,随后,他就坐在那座杀死了他数千名子嗣都异形要塞之前,安静许久。 他沉默地看着那座异形修建的坚固要塞:为了强行攻陷它而死去的钢铁勇士,甚至比要塞中的守军都要多。 没人敢打扰钢铁之主:直到帝皇的到来。 人类之主是来支援的:当帝皇听闻了钢铁勇士响应了神圣泰拉的号召,主动向着这个异形海盗联盟发起攻势的时候,他仅仅是犹豫了片刻,就命令恰好离第四军团并不遥远的【帝皇幻梦号】,改变行进方向,支援他的孩子。 因为人类之主很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军团能够轻易对付的强大敌人,在原本的计划中,这个异形联盟需要至少两个军团相继响应之后,才会被真正的提上消灭它们的日程:这一点早已被神圣泰拉的战争议会重点标注了。 但是佩图拉博并没有看到。 也许,他并没有看到。 而当帝皇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钢铁勇士在最短的时间里摧毁了他们的对手,也几乎摧毁了他们自己,被基因原体骄傲地呈现给帝皇的作战报告,仅仅是记录了伤亡的那一页,就足以让最为德高望重的常胜将军,被直接拖上军事法庭。 可即便如此,看着被钢铁勇士彻底摧毁,不会有任何可能再威胁到人类帝国的异形堡垒,又看了看在他面前挺起胸膛的佩图拉博,以及基因原体麾下那些伤痕累累,却同样骄傲的战士,人类之主的劝诫在他的嘴边徘徊了一圈又一圈,却只能随着一声无声的叹息,轻轻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哪怕是帝皇,也只能在内心中由衷的感慨,佩图拉博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也并没有辜负在父子重逢的那一天,他在奥林匹亚的山巅向自己许诺的那些诺言。 永远不能疲倦的,永远不能屈服的,永远不能有感情…… 佩图拉博做到了。 人类之主如此感慨着。 也许是第一次:帝皇走到了佩图拉博的面前,器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尽可能委婉的语气,询问他的子嗣想要什么奖励。 一颗新的征兵世界?一次特批的休整,还是一场凯旋式? 但在基因原体那斩钉截铁的坚定宣言面前,这些委婉的许诺被震为了碎片,钢铁之主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子嗣的伤亡,向着他的父亲尽其可能地保证:眼前的一切对于钢铁勇士来说,连九牛一毛都远远算不上,这样的胜利只是第四军团职责中的一部分,不值得什么额外的奖励与特殊对待。 帝皇点了点头。 他相信了自己孩子的话语。 于是,他没有再提有关于纪念碑与凯旋式的任何事情。 帝皇转过身来,开始给佩图拉博下达了新的任务与指令,当他背对着自己子嗣的时候,即使是人类之主,也当然看不到基因原体那有些惊愕的眼神,那颤抖的嘴角,和那不断滚动的喉结与不断握紧的拳头所诉说的欲言又止。 —————— “哼——”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佩图拉博不由得发出了愤懑的轻哼,让无数不安的视线静悄悄地云聚在了他的盔甲上,又迅速地散开。 在他的内心中,佩图拉博不满着:即使不满的对象是他绝对尊敬的人类之主,基因原体也敢于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勇敢地在内心中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想着。 他的努力被忽视,他的功绩被淡忘,他的子嗣的英勇牺牲被一次又一次地不了了之:钢铁勇士一次性保护了四个星区,让数十个世界免受了异形的掳掠,这是何等伟大的功绩,难道那些影月苍狼和帝国之拳,能够拿出如此高效且具有重要性的战绩么? 是什么让他的子嗣前赴后继地冲向要塞?是什么让他损失了一个精锐的大营?是什么让他的军团如此惨胜? 他的计划,他的奉献,他的子嗣们的牺牲,难道不应该得到纪念与欢呼么?难道不值得一场凯旋式或者一块纪念碑么? 为什么没人看到,为什么没人在意,为什么就连帝皇,就连他的基因之父,也同样如此,也同样忽略了这些:如果帝皇真的在意,那他就应该直接在那些星区安排一场凯旋式,那他就应该直接送来一块纪念碑,而不是给出一道没有任何意义的选择题,让他应得的荣誉变成他主动讨要的贪婪。 佩图拉博不满着,在没有任何人看到的角落里,他英勇无畏地不满着,他的拳头紧握,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颇为沉重的做着深呼吸,一下、两下、三下…… …… …… 算了。 终于,他重重的叹气。 所有的不满与愤怒,在那道金黄色的光影面前,都不知不觉地烟消云散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只不过是他尚未被发掘,现在不过是那场欺世盗名的家伙暂时逞威的一小段黑暗岁月而已。 才三十多年,他才回归这场伟大远征三十多年,他才刚刚在银河中倾泻自己的才能与干练,获得真正的胜利与荣誉。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这场远征还要很久呢: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 只要他继续努力,只要他继续发挥自己的才能,只要他继续勤勤恳恳地付出热情与信念,去承担起那些无人敢挑战的重担,去用他那高贵的付出精神来触动那些蒙昧的凡人: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看到他的伟业,终于一天,这些血腥的战役会成为过往,终有一天,哪怕是最卑劣的小人,也会不得不赞叹与承认,佩图拉博才是帝皇的所有子嗣中,最伟大的一个。 这一切肯定会发生的。 因为它们理所当然,因为他会继续承担与攻克那些没有人敢去触碰的难关,直到他的奉献照耀到哪怕最阴暗的角落。 而在这个过程中,一切的流血与牺牲,一切的伤亡与失去。 都是必要的。 睁开了眼睛,刚刚还为自己的子嗣而心痛的慈父,已然无情地看待着自己眼前的筹码。 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属于凯莉芬妮的脚步声。 —————— 比起刚刚到来时的样子,经过多天的休息与认真的装饰,现在的凯莉芬妮可谓容光焕发,甚至让佩图拉博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些许的外表无关紧要,真正让钢铁之主瞩目的,是通过那明亮的眼神与真挚的欢乐,所透露出来的某种内心深处的高贵,那是让佩图拉博有些捉摸不透的东西,不过他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就粗暴地把它定义为了无用之物。 “摩根已经来了?” 凯莉芬妮走到了佩图拉博一侧的位置,站的很近,这是钢铁之主默许的特权。 “还有五分钟零十三秒。” 基因原体瓮声瓮气地回答着他的姐姐,他又施舍了一个眼神,才郑重地告诫着。 “我允许你在这里迎接她,可不是因为你和她之间所谓的友情,而是允许你作为奥林匹亚的一个官方代表,加入到两个军团正式会面的活动之中。” “我不在乎,你们之后到底要怎么相处,但是在这里,你要认清你的职位,凯莉芬妮,不要做什么没意义的事情。” “我相信你能听懂。” “我知道。” 凯莉芬妮摆着手,她始终都不曾表露出对佩图拉博的哪怕半分怯懦,这甚至让基因原体感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挫败。 于是,他阴沉着脸,干脆了闭上了眼睛和嘴巴,一言不发。 但很快,来自于凯莉芬妮的话语,就让基因原体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摩根其实是原体的?” 佩图拉博沉默着,他似乎在心中与记忆中搜挂着什么,当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的时候,他的瞳孔散发出了一种精准的光芒。 “十四个泰拉标准月之前。” “十四个泰拉标准月、二十二个泰拉标准日、五个泰拉标准时、再加上三十七秒:在这个时间片段叠加起来的数字之前,我亲耳听到了这个准确的消息。” “你的记忆力还是如此惊人。” 凯莉芬妮轻声地感慨着。 “我还记得,当初在奥林匹亚的时候,你画了无数张图纸,其中的大部分甚至没人看得懂,当你第一次看到铁矿的时候,达美克斯以为你会规划出一套坚不可摧的全身铁甲,结果呢?你写写画画,搞出了什么榴弹炮?” “但尽管如此,但尽管你画出了无数的图纸,而且你能够在任何时候把它们一模一样地临摹出来,你依旧不是多产的艺术家,你的精妙计算停留在纸面上,却没有让这个世界看到更多的成品。” “因为我没有时间。” 佩图拉博闭着眼睛,他的声音是沉闷的。 “总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办。” “没有时间?” 凯莉芬妮轻声地笑着,她的笑声是如此张狂的讽刺,以至于让最勇敢的钢铁勇士都不由自主地缩在勒自己的铁甲里面。 “你确定你没有时间么?” “你大可以在奥林匹亚,或者另一个具有文化和剧院的帝国世界上完成这次会面,而不是在这里搭建一座只会用到一次的殿堂:有这份修建一次性奇观的时间,你能完成多少图纸上的创意?” “……” 钢铁之主咬着牙。 “你不懂!这不是你会明白的事情,它太复杂了!” “我甚至懒得和你解释!” 凯莉芬妮笑了笑,她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陷入了一种处于礼节与轻微怜悯的沉默之中,但这沉默反而刺痛了佩图拉博的内心,他瞪圆了眼睛,专心致志地看向了自己的姐姐,直到凯莉芬妮轻声地发出了叹息。 “当你知道她是原体的时候。” “你是怎么想的?佩图拉博?” 迎接着凯莉芬妮的目光,佩图拉博的呼吸停滞了一下,耳朵所捕捉到的话语本能地挑起了他的回忆与思绪,甚至把正在风起云涌的愤懑都打断了。 当知道摩根是原体的时候? 钢铁之主眨了眨眼睛,他没有回答,而凯莉芬妮也没有期待于他的回答,她只是抬起头,开始翘首以盼密友的到来。 在一旁的,只有陷入了诡异安静的佩图拉博。 —————— 【我的铁之主,她其实是你的血亲,你的同类。】 【摩根,她是一位原体。】 当帝皇那不容置疑的声音,吐出了这些话语的时候,钢铁之主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内心中的某一处,正在遭受着未曾想象过的攻击与震撼。 那是如此的强大、清晰、刻骨铭心:他现在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种愤怒、一种震惊、一种茫然、一种恍然大悟、一种后知后觉、一种悲愤莫名、一种羞愧与阴暗…… 无数个完全不同的思想在他听懂了帝皇话语的那一刻,齐齐地迸发了出来,由人类之主所亲自赐予的,胜过任何计算器械的强大脑容量让它们的并驾齐驱成为了真切的可能,那从未有过任何惊慌与混乱的思维海洋,在一瞬间就卷起了惊天动地的风暴,让有条不絮的水流成为了择人而噬的湍急。 她是原体? 她是血亲? 她是同类? 她……她不是凡人! 她…… 她…… 她在欺骗他! 她在欺瞒他! 她在隐蔽她的身份,她在模糊她的力量,她在利用那真实存在的信息差与他的信任,来完成她心中的某些目的:肯定是无比卑劣的! 她的得力!她的奉献!她那无私的评价与诚恳的话语!她在他心中所引起的共鸣!她在他的记忆与灵魂中留下的脚印! 不!不!不! 那是虚假的!那是恶毒的!那是厄里斯的金苹果!那是特洛伊的大木马!那是最为可悲的可鄙的可憎的…… 【佩图拉博?】 【你怎么了?】 人类之主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他低下头颅的子嗣,感到了一种由衷的困惑。 【你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么?】 帝皇笑着,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既然是他的钢铁之主,那么担心的肯定就是…… 效率? 【如何是关于摩根的能力问题的话,那我想你不必要感到过分的担心,我的钢铁之主。】 【你的血亲摩根,她虽然苏醒地很晚,直到冉丹战争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本质,才完成了从凡人到原体的认知转变,但是她依旧是合格的基因原体,有着足够的力量与意志,不会拖延大远征的步伐与进展。】 【你不用担心大远征的效率会受到影响,我的佩图拉博,那不会是个问题。】 人类之主笑着,拍了拍他的子嗣的肩膀,并轻声赞扬着他的胜利与付出,尽管只有几句话:因为哪怕是人类之主,也在佩图拉博身上想不出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 但帝皇还是很欣慰的看到,佩图拉博在一个明显的错愕与愣神之后,迅速抬起了头,他看向了人类之主,焦急地询问着一个问题。 “她是在!冉丹战争的时候觉醒的!” “她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名原体?” 【……是的,的确如此。】 【我可以用我与我子嗣的信任与你发誓,我的佩图拉博。】 人类之主有点茫然。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庄森的确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庄森所说的…… 肯定就是真相了。 —————— “她来了。” 凯莉芬妮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明显的活跃,那雀跃的欢乐打断了钢铁之主的思考,将他再一次拉回到了现实。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片由风暴鸟组成的阴云,正缓缓地向着他的视野尽头前进着。 钢铁之主眨了眨眼睛,在他的血亲走下飞机之前,他的思维迅速地略过了那个问题。 在知晓了摩根其实是他的血亲之后,在对摩根的印象和回忆跨过了那道分水岭之后,他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这位独一无二的血亲的呢? 钢铁之主眯起了眼睛,他仔细地注视着那架最大的风暴鸟,直到它缓缓地停在了自己面前。 …… …… 他不知道。 他不清楚。 他无法得出答案,因为昔日的印象已经破碎,那些回忆的碎片无法支撑起任何一个能够再次说服他的论点。 他需要……再次佐证。 再次去看,去感受,去揣摩。 去用正确的方式,搭建起理性的高台。 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就这样眯起了眼睛,当他时刻了六千多个日夜,再一次看到摩根的时候,恍惚之间,他居然先感受到了一股有些冰冷的光芒,遮蔽了他的视野。 他的瞳孔,如同他此刻的内心一般,被遮蔽了。 他如此想着,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 因为,只要钢铁之主眨了眨他的眼睛,那光芒就消失了,他就能清楚的看到,那银色的发丝,那青蓝色的瞳孔,那恰到好处的笑容。 那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他再一次的看到了。 他也将再一次的……知晓。 (本章完) 第206章 钢铁之心上的蛛网(二) 他们来了,那些被我的血亲称为【老近卫】的人物,来了。 看看那些人吧,那是多么可怕与漠然的眼神,多么沉默与危险的气息,多么令人赞叹的意志、坚韧与无情,在他们眉眼的阴影与靴底的尘泥间,我清晰地看到了不计其数的死亡。 这一次,他们只有十二人,但找遍整个钢铁勇士军团,我也找不到十二个对等的战士,能够从他们的手中夺走胜利的可能性。 —————— 佩图拉博是第一位见到【老近卫军】的基因原体。 当摩根准备完全,离开了【北极星号】,去和她那熟悉又陌生的血亲重逢的时候,她在自己的坏孩子军团中,挑选了十二个最为稳重的灵魂,来作为她这一次访问时的私人卫队。 坏孩子:这是摩根在她的内心深处,对于每一名老近卫军的私密称呼,也象征着他们在基因女王眼中的形象:顽劣、粗暴、不那么听话,却又有着一种其他的好孩子不太具备的奇妙力量与无穷动力。 就像那些凡人族群中的坏孩子一样,在平时,他们是不让人省心的危险分子,是以破坏规则为乐的负面因素,是足以让任何管理者头疼的刺头与骚乱核心,拥有着把任何精密计划彻底搞砸的神奇天赋。 简单来说:有点像太空野狼。 但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是彻头彻尾的渣滓,在他们的内心中,对道德与忠诚的认知依旧完整,也依旧闪烁着对集体的热情,对成为支柱与英雄人物的潜在渴望,以及在必要时刻,挺身而出的朴素信念。 他们是坏孩子,是顽固到几乎无法雕琢的璞玉,是没有被放置在正确位置上的精妙齿轮:但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恶棍,并不是那些已经彻底堕落,以恶行为荣的人渣。 这是很重要的区别,也是摩根最终留下他们的原因。 在破晓者中,并非没有连蜘蛛女皇都为之绝望的人物:在将近两万的庞大基数中,摩根的确看到了一些昏暗的灵魂,他们的恶臭甚至战胜了第二军团之主对于私有财产那根深蒂固的贪婪,将他们自己送往了死亡的怀抱。 但是摩根并没有处决他们,又或者大张旗鼓得进行清洗:那实在是太不摩根了。 她只是做了一件小事。 在科尔特斯与皮萨罗进行了申请,希望去名为卡塔昌的死亡世界出一趟差的时候,早已对那颗绿色地狱有所耳闻的第二军团之主,虽然批准了这个请求,却对人员名单进行了一些小小的调整。 在最开始,科尔特斯还感到了一些疑惑,但当他看到那些被调整的人名中,他所熟悉的那一部分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母亲的意思。 科尔特斯没有任何的声张,这位狡诈且凶狠的探索者把这看做是一次考验,一次来自于伟大的基因之母的神圣使命,他如常地进行着准备工作,用尽各种手段,把名单上的人物凑齐,带着他们一起去往了卡塔昌。 而摩根也没有再去理会这些小事情,在剔除了这些腐肉之后,她终于能够更好的观察那些勉强符合了标准,对她的种种政策并不是十分感冒,却又往往异常能打的【坏孩子们】了。 最终,她选出了这些存在,并把他们通通塞进了【老近卫军】里面:在第23远征舰队最终抵达【命运薄纱】之前,拂晓女王做完了这一切的工作,并且从此拥有了一支总人数为214人的私人卫队。 她并没有为这些坏孩子指定指挥官,而是以拜访她的血亲佩图拉博为契机,挑选出了其中十二个相对来说最沉稳的人,并要求他们提前在停机坪上集结:当基因之母最终姗姗来迟的时候,这些相处了短暂片刻的坏孩子们,便已经在无声的对峙中,决出了初步的胜负。 在向摩根行礼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的站位,比起他的战斗兄弟们要靠前半个身位:他就是【老近卫军】以后的指挥官,也是在与佩图拉博会面的时候,伫立在摩根身侧的沉默卫兵。 而此人那出类拔萃的漠然与无情,也很快就吸引了钢铁之主的注意:在与已经阔别了六千多个日日夜夜的血亲握手,互相问好后,佩图拉博的视线随意地扫过了那个面容坚定的破晓者,停留在那无畏的面容与骇人的疤痕之上。 “你的名字,破晓者。” 在摩根与凯莉芬妮互相问好与拥抱的时候,佩图拉博看向了这名摩根之子,并在无意中把他与弗利克斯相互比较着。 “拉纳,大人。” “我叫让—拉纳。” 声音比他想象的还要英勇。 钢铁之主满意地点着头,他很快就把这名士兵抛在脑后,专心致志于真正的宝藏:在距离佩图拉博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他名义上的姐姐与他实际上的姊妹,正紧紧相拥在一起,洋溢着真挚的快乐。 所有的破晓者和钢铁勇士都在这一刻退到了远处,只留下钢铁之主能够欣赏这一幕:是的,有那么一瞬间,佩图拉博甚至放空了自己所有的心思,专心致志地欣赏着久别重逢的摩根与凯莉芬妮,欣赏着她们拥抱在一起,在微笑中互相倾诉与感慨。 这活生生的一幕,似乎比世界上的一切艺术品都更具有安静欣赏的价值,比起那些死物,眼前的景象有着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属于生命与现实的活力。 在钢铁之主的瞳孔中,闪烁着令他沉醉的光芒:只有一瞬间。 在下一刻,在他那强大与坚定到不可违逆的内心之中,钢铁之主就命令着自己恢复了神智:他绝不应该沉溺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俗事之中,他还有着工作,有着颇为重要的任务,需要去做。 钢铁之主再一次看向了摩根与凯莉芬妮,这一次,他的瞳孔是充满了认真、观察与探究的。 佩图拉博是有意把凯莉芬妮带来这里,让她成为迎接摩根的同行者的,他克制住了自己交流与拼接回忆的渴望,而是在最开始的会面中,淡化了自己的存在:这样,他就可以趁着摩根与凯莉芬妮重逢的时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以最客观的视角,再一次地将摩根从头到尾检阅一遍,来与他心中那有些模糊与混乱的形象,作为对照了。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事情。 于是,在所有的阿斯塔特退至一旁之后,在两名阔别了十几年的女士相谈甚欢的时候,钢铁之主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有意纵容着这一切的发生,并且沉默地观察着他那银发的血亲。 在佩图拉博那无情运转的瞳孔与内心之中,十六年前那道伫立在黎明星上的身影,与他眼前这个同样银发青瞳的女子,缓缓地融合在了一去,宛如两片一模一样的精美雕像,在他的操作下严丝合缝。 “嗯?” 佩图拉博皱眉。 就当脑海中的身影与眼前的真相即将融合的那一刻,突然,凯莉芬妮的发丝向前飘扬着,打破了那精密的融合:来自于奥林匹亚的女士前倾着身子,轻轻的拉着摩根的衣袖,在后者弯下腰后,于耳边轻语着某些事情。 隐约间,钢铁之主似乎听到了有关于他的名字。 他们在聊什么?在谈论有关于他的内容么?在诉说他在奥林匹亚上的事情,还是发生在黎明星的什么事情? 钢铁之主皱起了眉头,万千股思绪与忧虑,在这一瞬间划过了他的心头:他不希望摩根知道他在奥林匹亚的过往,也不希望凯莉芬妮打听到他离开母星后的经历。 没有理由。 莫名的担忧燃起了熊熊的无形之火,在一瞬间就吞噬了他脑海中的一切谨慎思考,佩图拉博的呼吸伴随着他的紧皱眉头而沉重,督促着他采取行动,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咯吱作响。 但索幸,在他出声之前,两位女士就分开了,她们的话题也再一次变得光明正大:最起码看起来的确如此。 “……” 一种气息无声地松懈了,佩图拉博紧握的拳头变得松缓,他眨了眨眼睛,开始否认自己在一秒钟之前的惊慌失措。 是的,只是某种无法控制的意外因素,只是凯莉芬妮那随意飘舞的发丝,打乱了他的行动。 他如此定义着,然后继续着自己的任务。 宛如再次轰鸣的齿轮一般,钢铁之主那淡色的瞳孔伴随着他意志的重启,而不断的寻觅着自己的目标,基因原体的视野最终跨过了冰冷的空气,从不会被任何人所在意的角落上,发动了对于那双青蓝色瞳孔的观察。 眼睛很少会骗人。 佩图拉博如此坚信着。 他还记得,他还记得十六年前的那一幕,他还记得当他的话语成功地诱导了摩根的思绪,让她的瞳孔变得空泛且模糊的时候,她的灵魂高墙就会被钢铁之主轻而易举地跨过,从而目睹与聆听到来自于银发女士的诚恳之言。 佩图拉博始终记得这一招,在这十六年里,他偶尔也会在那些凡人的身上复刻这一招式:可以说是屡试不爽。 就这样,他看向了那双青蓝色的瞳孔,那双在一瞬间就唤醒了他无数记忆的瞳孔,那是他对自己的姊妹最为深刻的印象:在经历了无数次对凡人、子嗣和现实的愤愤不平之后,在一次又一次于内心中举例了【黎明星的案例】之后,那双瞳孔已经在他的心中愈发深刻,宛如巨树的种子,扎根发芽。 只要他能…… ! 就在钢铁之主的视线发射出去的那一瞬间,就仿佛早已有所感应一般,相谈甚欢的两位女士似乎推进到了某个有趣的话题,她们互相微笑着,一前一后地扭头,看向了佩图拉博。 “……” “咳!” 钢铁之主的视线在两位女士看过来的前一刻,骤然偏移,他沉重地咳嗽着,背着手,眼神在一瞬间飘到了一旁的钢铁勇士身上,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应到了两位女士的目光,他随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对一切毫无兴趣。 目光来的快,去的也快,在下一个瞬间,伴随着凯莉芬妮再一次开启了话匣子,两位女士又沉浸到了迅速且短暂的话题之中。 佩图拉博的目光静悄悄地观察着她们,直到确定了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后,他那再次紧握的拳头又缓缓放松,钢铁之主微微地抿住了嘴角,准备着…… 凯莉芬妮又动了。 该死! …… 这一次…… …… 该死! …… 这一次…… …… 该死! …… —————— 在佩图拉博的身后,弗利克斯有些麻木地伫立着。 这位三叉戟之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基因原体此时正背对着他,一双手背在身后,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 紧握、放松、紧握、放松、紧握、放松…… 弗利克斯眨了眨眼睛,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他把自己的视线偏移到了一旁的破晓者身上。 嗯,他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 “呼——” 佩图拉博沉重地呼吸着,他的面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某种足以让任何一名钢铁勇士如芒在背的铁灰色,但尽管如此,他依旧绷紧了面容,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面色如常。 而在他的面前,摩根与凯莉芬妮的笑谈已经持续了几分钟,她们那真挚的微笑始终洋溢着,绘成了两幅绝美的天然画卷:在友谊与真挚情感的光辉中,佩图拉博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凯莉芬妮那泛黄的庸俗面俗,似乎也在散发着某种让他捉摸不透的光芒。 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在看到第三眼的时候,钢铁之主才恍然大悟,然后在内心中重重地谴责着自己:又是最为珍贵的几秒钟,被他浪费了。 ……不过。 他的确没有在凯莉芬妮的脸庞上,看到过如此飞扬的神采。 有那么一刻,佩图拉博的情绪甚至是低落的。 ……不! 不!不!不! 别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还有真正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内外皆刚…… 佩图拉博在心中喃喃自语着他的诺言,终于,他再一次地抬起了自己的头颅,发射出了自己的观察视野:这一次,这一次他一定要确定那脑海中的印象! 这一次…… 佩图拉博抬起头。 然后,他就看到:两位女士那短暂的笑谈已经结束了,在凯莉芬妮率先转过身躯后,摩根也同样微笑着走向了她的血亲。 “……” 【好久不见,佩图拉博。】 “……” “……是啊,好久不见。” 直到摩根真正的走到了他的面前的时候,钢铁之主才从他那错愕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这几分钟,他都在干什么? …… …… …… 该死! 嗨嗨嗨!我来推书了! 书名为《40k:午夜之刃》,穿越者从小养科兹的神奇奶爸之旅。 作者是有三百万字打底的老手了,剧情和文笔都没话说:这么说吧,新书榜前十的大佬级存在,绝对有料! (本章完) 第207章 钢铁之心上的蛛网(三) 佩图拉博觉得,自己似乎犯下了一个错误。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 摩根—佩图拉博—凯莉芬妮 一个完美的组合,不是么? 但现在…… 摩根—凯莉芬妮—佩图拉博 ……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 “介意我暂时地抢走与占据你的血亲么,佩图拉博?” “就像在奥林匹亚,你刚刚把那个名为品酒者的水质鉴定仪器发明出来的时候,我抢先把它放进了我的酒杯一样。” 通往宏伟殿堂最顶层的电梯会将任何人先行困住,在它直抵目的地的几分钟里,哪怕是基因原体也无法脱离这个封闭的空间。 原本,这个电梯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自己的任务:但当凯莉芬妮第一次乘坐它,并表现出了明显的不适后,佩图拉博一边嗤笑着自己亲人的脆弱,一边举起了自己的锤子,打碎了原本的纯粹功利主义造物,带领着自己的子嗣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让任何凡人的脆弱躯体都能适应的电梯。 可现在,钢铁之主又对这个行为感到了后悔。 如果在当初,他没有多此一举的话,他就不用在这个相对漫长的时间里,直面凯莉芬妮那再一次焕发俏皮心思的微笑与言语了。 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的瞳孔之中,凯莉芬妮在笑着,她的双手挽着摩根的胳膊,那张有些沧桑的面容上,居然焕发了如同少女一般的明媚笑容,恍惚间,佩图拉博竟然看到了那个记忆中,洛克斯宫廷里的靓影:聪慧、俏皮、驱散了沉闷的宫廷气息,让一切容光焕发。 如果她没有说出那些话语,那一切就真的是完美了。 佩图拉博如此想着,他聆听着凯莉芬妮口中,那至少有一半是炫耀情绪的疑问,不由得抿着嘴,沉默着,然后,他偏过视角,看了一眼摩根。 同样是微笑,同样让人感到安心,同样散发着某种让他有些捉摸不透的气息:不同的是,在摩根的身上,他竟恍然间瞥到了一丝冰冷的日光。 “随意。” 他听到自己如此说,他感受着自己的大脑压抑着喉咙中的颤抖与脑海里的不甘。 “反正花费不了太多的时间,我对你们之间的私人情谊没有兴趣。” “只要不耽误正事就可以。” 钢铁之主低垂着眼眉,他的后背靠在了电梯的边缘,这原本宽阔到足以同时容纳三名基因原体的特制电梯,此刻竟让他觉得有些过分的狭窄与闭塞,连转移视野的空间都没有。 …… 他的那些子嗣们又一次地让他失望了,他们没能打造好他亲手规划的这台仪器。 钢铁之主愤懑不平着,他的瞳孔就仿佛被固定住了,只能看向他不想看向的那个方向,只能看向与摩根窃窃私语的凯莉芬妮。 有那么一瞬间,在佩图拉博瞳孔中闪过的色彩,就仿佛他在亲眼目睹罗格多恩成为战帅一样。 他没有听清她们一路上到底在说什么,他故意让自己的感官变得迟钝,来逃避这些原本近在咫尺的话语:他不需要知道她们谈话的内容,那是无用的废料。 但当他不得不被拥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去在意她们的谈话,尽管他依旧固执地不去听任何近在耳边的声音,但是两位谈话者的神态、轻笑、窃窃私语、乃至于眉眼的一次挑动,瞳孔中的一次闪烁,都足以让他的神经跳起,让他双臂上的肌肉因为筋骨与意志的作用力而紧绷。 她们的眉眼闪烁,瞳孔中流逝了一道异样的光芒,就像在隐晦地看着他。 她们的嘴唇轻启,隐隐约约能看到牙齿与舌头在拼组出内心中的想法:等等,刚才的那个口型,是不是就是念出【佩图拉博】所需要的模样? 她们的鼻尖与鬓角再一次地凑近了,比上一秒又要彼此接近了差不多三毫米:她们在讨论什么隐私的事情么?在讨论什么不能被他所听到的事情? …… 不,别去在意了,佩图拉博。 那无关紧要…… 等等,凯莉芬妮的嘴唇:她刚刚是不是又说了他的名字? 就这样,佩图拉博的眉头不断挑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 宛如一只被不断戳弄的河豚。 在电梯外,那被隔音墙所遮挡大半的机械齿轮运转的声音,依旧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愈发遥远的发动机的声音昭示着高度的不断增加与目的地的不断逼近:一切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但是在佩图拉博的思想里,这与一场漫长的战役毫无差别。 此时此刻,他的姐姐正横亘在他和摩根的中间,她似乎在轻巧的利用着他的含蓄,堂而皇之地牵扯着摩根的手指,成为了佩图拉博那宏伟计划中搅局的旋风:原本严肃且智慧的原体会晤,伴随着凯莉芬妮的同行,似乎正在不断增添着名为【欢乐】与【和睦】的,毫无用处的气息。 如果有第四人在场的话,如果弗利克斯、拉纳或者三叉戟中的任何一人,会不幸地一同搭载这一趟电梯的话,他们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所惊愕到不能言语。 足以同时容纳三名基因原体的宽阔空间被极大的浪费了:为了这场会面而特意用盔甲武装起自己的佩图拉博,也许有四米高,但是现在,他却如同一头战败的苍老野兽一般,严丝合缝地靠在了一侧的墙壁上,紧紧地盯着谈笑之间的两位女士,在他的面前就是大片的空余区域,但是钢铁之主视而不见。 而就在佩图拉博视野正中央的位置,摩根微微弯下身子,聆听着凯莉芬妮那接连不断的话语,第二军团之主一直保持着一种轻微的屈膝姿态,来让瘦小的奥林匹亚女士能够勉强握住自己的双手:凯莉芬妮是看不到这一点的,但是精通数理学与立体构成的佩图拉博却能够透过衣物的阻隔,轻而易举地确认这个事实,这让他的瞳孔中时不时地闪烁着对摩根的微弱善意。 此时此刻,摩根的身高能够勉强地到达佩图拉博的胸口:第二军团之主在外在条件上的劣势是非常明显的,她与自己的任何一个血亲都有着肉眼可见的身高差距,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作为一位在整个人类帝国名列前茅的灵能者,摩根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心情与潜意识中的认知,随意地改变着自己的身高与形态。 就比如说,如果摩根刚刚经历了一场宛如塔克斯血战一般的漫长炼狱,耗费了好好超出她预期的灵能与储备,让她的身体、精神与心灵都陷入了极度的疲劳中,而在这个时候,再将她放到一个能够让她感到真正的安全感,能够让她放下本能一般的戒备,任意休息的地方中的时候。 也许,人们就会看到一位在身高与容貌方面,与凡人的孩童无异的基因原体。 而现在,在与凯莉芬妮长谈的时候,比起在子嗣面前的威严,摩根便自然而然地变矮了一些。 摩根如此,凯莉芬妮则是更为矮小了:即使现在的佩图拉博坐下来,他的这位名义上的姐姐,也只能勉强够到他的肩膀。 但就是这两位比起钢铁之主显得过于瘦弱的女士,却仿佛拥有着无形的庞大气场一般,把钢铁之主紧紧地压缩在了一边,只能一边盯着她们的笑谈,一边散发着某种绝不愿意加入其中的傲慢气场。 他傲慢着,坚持着,用着全部的勇气与决心,终于等到了电梯的铃声响起的那一刻。 他从未觉得,这个被他亲手设计的单调铃声,竟会像现在这样产生一丝悦耳的音调。 电梯门打开了,凯莉芬妮就如同一只归巢的燕雀一般,快乐的从尚未完全分开的门扉中奔出:在克服了最初的恐高本能后,来自奥林匹亚的女士已经爱上了这个极高的居所,在等待摩根的这些天里,她一直就住在这一层。 “快来,我为你准备了奥林匹亚的特色茶点。” 凯莉芬妮欢呼着,如林中的精灵一般,翩翩到了阳台的边缘,转身向着自己的好友招手,然后消失在了落地窗边的帘布之后。 摩根微笑着回应,但就在她真正迈开步伐之前,蜘蛛女皇缓缓地转过了头颅,看向了把自己从角落中抠出来的佩图拉博。 她笑着。 【不一起来么?】 佩图拉博沉着脸,他用一声轻哼回应了自己的血亲,然后缓缓地走出了电梯,来到了这个他亲手布置的房间之中。 “不了。” 他说到。 “等需要谈正事的时候,再来叫我吧。” 钢铁之主有些恹恹地吐出了这些话语,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血亲眯起了眼睛,她的眉眼和嘴角有着明显的上挑,配合着身后那若隐若现的金色浮光,就宛如一团让人感到茫然与未知的光晕。 就仿佛他佩图拉博是一个生活在洞中的蛮人,而眼前的银发女子就是太阳照射到洞壁上的影子。 【凯莉芬妮的确是有些过于得活跃了,不过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总是在信中和我抱怨着奥林匹亚的无趣。】 佩图拉博听到了他的血亲是如此的低语着,他轻哼一声,没有回答这个话语: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但是,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反而从自己的内心中,摘出了一个瓮声瓮气的疑问,抛给了摩根。 “所以,当她最终给你写信的时候,你选择了回应她的邀请,来到这里与她团聚,重新叙述你们之中的友谊?” “顺便来见我?” 【……】 在摩根的心中,某种早已被卡利班的猫科动物锻炼地波澜不惊的长弦,不由得动了动。 她笑了:在佩图拉博能够反应过来之前,摩根便回以了本能一般的无暇笑容,而在钢铁之主为了这个真挚笑容而短暂愣神的瞬间,他的血亲已经想好了答案。 【凯莉芬妮的话语的确能够唤醒我心中的友谊。】 她缓慢地诉说着这句话,语调甚至有些拖延,有些蓄意:蓄意到佩图拉博的瞳孔中开始闪烁起了一种莫名的火光。 而就在那火光升腾而起的一瞬间,第二句话语伴随着摩根的轻声微笑,来到了钢铁之主的耳中。 【不过……】 【只有佩图拉博的呼唤,能够让我踏遍群星而来。】 “……” “咳!” 火焰戛然而止。 钢铁之主为之一顿,重重的咳嗽了一下,他的视野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画作,却又很快的皱起了眉头:那些被他亲手布置的奥林匹亚画作,现在看来,与这个房间真是太不搭了。 他缓了缓嗓子,再一次地看向了自己的血亲,虽然脸上的某种傲慢与得意正在渐渐浮现,但他还是强行压制了它们,坚持着那种蓄意的瓮声瓮气,继续疑问。 “那如果是凯莉芬妮的邀请,难道你就不会回应了?” 【……】 她…… 又开始怀念庄森了。 摩根笑着,在她的内心中,某道长弦正在上下翻腾。 她向前一步,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拍了拍佩图拉博的胸甲。 【你错了,佩图拉博。】 【凯莉芬妮是聪明人,凡人之中,很少有人能够如同她一样的智慧与理性。】 【在一般的情况下,她绝不会冒着风险,离开奥林匹亚,来与我进行一场会面。】 【而她现在之所以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而她现在之所以能够放心大胆地让自己的友谊延伸到群星之中……】 【不正是因为,坚定如钢铁一般的战士,让这片星域变得如此宁静、友好与安全么?】 【不正是因为,这看似梦幻的小小友谊,是在坚定如钢铁一般的信念与毅力的保护下,所诞生出来的现实奇迹么?】 —————— 【对了,让我再说一遍吧,只为了你与我。】 【很高兴与你重逢,我的兄弟佩图拉博。】 【我是摩根。】 【请多指教。】 —————— 弗利克斯紧接着他的父亲,搭载着第二批次的电梯,来到了殿堂的最顶层。 刚一开门,他就看到了佩图拉博正伫立在房间的中央:而在帘布之后的阳台上,隐隐约约传来了女士们的笑声。 钢铁之主甚至没看到他的子嗣的到来,他正全神贯注地看向那布满了阳光的露台,仔细地聆听着那里的一举一动,直到弗利克斯的轻声汇报打断了他的动作。 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的面色已经冷峻。 “换了它们。” 基因原体指着那些画作。 “我会一直在这里待着,哪都不会去,直到看着你们换掉它们。” 原体的命令是绝对的,但就在弗利克斯准备行动的生活,他听到了另一名原体的声音,从露台上传来了。 【可以过来一下么,兄弟?】 【我和凯莉芬妮,有些辩论需要公平的裁判。】 “……” “在我回来前,换掉它们。” “……” 弗利克斯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基因之父如同一阵迫不及待的旋风一般,消失在了眼前。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表情与他同样迷茫的三叉戟们。 “愣着干什么?干活吧!” (本章完) 第208章 钢铁之心上的蛛网(四) “你与佩图拉博之间,相识很久了么?” 【这可就要看你对时间的定义了:可以是十六年,也可以是不到十六个小时。】 “有趣……那么在你眼里,我的弟弟是什么样子的?” 【……陀螺?】 “……什么?” 【陀螺。】 【一个……不断旋转的陀螺。】 —————— 作为人类帝国的基因原体,帝皇的女儿,第二军团之主,第一军团的荣誉军团长,以及未来的阿瓦隆女暴君:毫无疑问,摩根必然会是一位复杂的人物。 但是与此同时,她也可以是一堆很简单的元素所组成的集合。 就像是王座上的无悯暴君,也可以是王座后的苦手慈父一般,从不同的角度看待同一事物,得到的结果可能截然相反: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扁平的,它们都是复杂且立体的多面存在。 凡人如此,君王如此,哪怕是云中的诸神,亦如此。 而摩根,也当然不会例外。 一方面,第二军团之主绝对是一位复杂的女子,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看清她的本来面目,毕竟来自于无数瞳孔中的无数种完美幻想早已将她覆盖,看不到那层层掩饰下的卑劣本性。 沉默的参谋、安静的知己、得力的子嗣、多智的魔女、畅饮胜利的女神、血染金纱的暴君…… 层层叠叠之下,早已无人在意摩根真正的样貌,来自于人类之主的馈赠让拂晓女王能够轻而易举地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拥有着比她的所有兄弟加起来都要更为夸张的隐形魅力: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掌握任何一个星辰中的王国。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话,这种馈赠也在毫不留情地腐蚀着她原本冰冷的内心,将那名原本能够毫不犹豫向自己兄弟灵魂挥刀的可怕人物,引向一个无人能够预测与决定的未来。 摩根当然是复杂的:这既是帝皇的无声谋算,也是众人的无意影响,更是她自己处于贪婪与掠夺而做出的无悔选择。 但在另一方面,摩根又是颇为纯粹的:不管外界的思想在如何腐蚀她的内心,蜘蛛女皇的本性始终都是那个在寒夜中发抖的灵魂,那个不惜一切来保护、壮大与犒劳自己的自私自利之人。 贪婪、自私、漠然、谨慎…… 从这一点来看,摩根又从未有过改变,她始终以绝对的恶意与缜密心态看待着这个世界,看待着在她面前微笑或下跪的人群:也许在有些时候,她会释放一下他人眼中的善意,但是善意绝对不是她心中的本性,而是一种对于外界的美好氛围的模仿与哄骗。 在其他人眼中,她也许是个柔顺的母亲、忠诚的原体、又或者是值得深交的朋友: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拥有这些身份的时候,依旧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物。 至于那些善举。 那也许只是阴差阳错又或者蓄意算计之中的巧合吧。 而巧合,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不是么? 最起码,当摩根抵达了【命运薄纱】的那一刻,她的本性并没有被改变:她怀揣着一份对于佩图拉博的恶意而来,而这份隐晦的恶意在她那精妙的技巧与天赋的共同作用之下,足以骗过另一名基因原体的眼睛。 至于在与凯莉芬妮的重逢笑谈中,悄无声息地引领着话题,让佩图拉博的所有理性观察被一次又一次的【巧合】所打断,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可比陪庄森练剑或者陪马格努斯探索亚空间要来的容易多了。 来自于奥林匹亚的女士远比她想象的要健谈,而钢铁之主也远比她想象的要敏感多思:原本摩根还会担心,佩图拉博会不会根本不在意她们两人,不过这种担心在第一秒就被证明了是多余的。 她用一缕灵魂来牵引着与凯莉芬妮的话题,而另一缕则是用来监视那些第一次跟她出门的坏孩子军团,免得他们给她搞出麻烦。 而第三缕,则是在灵魂之海中高高升起,仔细地目睹着佩图拉博在她们身边的一举一动,目睹着钢铁之主在那里分外严肃地与欢快的空气斗智斗勇、有来有回。 端的是一场激烈的对决! 三缕灵魂远不是摩根精神力量的全部,而蜘蛛女皇剩余的所有控制力,都用在了死死的摁住自己的嘴唇上,让笑声不要泄露出来。 这可比与佩图拉博对话要困难多了。 想到这里,哪怕是第二军团之主,也不禁有些哑然。 一想到自己来与佩图拉博会面之前,把自己所在房间中,不断的推测与准备着各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和应对方法的时候,摩根甚至想要嘲笑一下过去的自己。 当然,她的努力也并没有完全的白费:最起码,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最初对于佩图拉博所做出的那个无声评价,还是很标准的。 —————— 在第二军团的舰队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前一刻,摩根依旧在思考着如何与自己的钢铁兄弟相处:顺便的,她还思考了一下,之前所相处过的那几位血亲。 虽说,她已经见过了不少的基因原体,但是其中能给她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的,无非也就是马格努斯、佩图拉博与庄森。 有的是因为时间,还有的是因为……能力。 毫无疑问,这三位是彼此之间差距极大的人物,如果再算上与他们三个又各有不同的摩根自己…… 嗯…… 她的基因之父可真是一个生物学上的大染缸啊…… 在摩根的思想里,她习惯用各种器具来代指自己的兄弟。 庄森是剑。 锋锐、无情、吹毛断发,却又在某种程度上会被利用。 与剑的相处是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的,想要得到它,就必须经过一百次开采、一千次捶打、一万次炼造,就必须与它共同经历烈火与严寒,途中不能有丝毫的退缩与软弱,就必须要忍受:即使你已经把它锻造了出来,但是只要你的得意忘形占据了上风,它随时都能反戈一击,划破你的喉咙。 这就是与庄森的相处,是连摩根都不愿意回首的心酸。 而与庄森相比,马格努斯就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马格努斯是书。 简明、重要、朗朗上口,但你无法决定它的作者是谁。 当摩根行走在普罗斯佩罗的土地的时候,她的赤红血亲给她的感觉就是一本打开的书,只需要手指随意地捏起,就可以尽情地阅览他的全部:他的智慧、他的梦想、他的堕落与疯狂,用着最为直接明了的语言,深深地震撼到了蜘蛛女皇那颗不过是十九岁零几十个月的幼小心灵。 更有甚者,那位从一切窜变中取乐的作者,根本懒得用假名来遮掩,大大方方地向着摩根推荐着自己的作品:而这一切,马格努斯根本就不知道。 他只是一本书而已,一本早已被写好的书,深刻的文字已经浸透了原本纯洁的纸张,定义了从序章与结尾的全部内容。 摩根甚至不需要翻开下一页的内容,她只是在名为普罗斯佩罗的章节上匆匆扫过,就能想象的之后的内容与故事。 于是,她逃离了,甚至顾不上原本的贪婪与谋划,也顾不上应有的礼仪与血缘,仓皇的逃出了万变之主所谱写的书卷,来到了一个勉强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开启这本书了。 —————— 而与摩根、庄森或者马格努斯相比,佩图拉博就显得尤为有意思了。 他就像…… 一个陀螺。 —————— “陀螺?” 作为一位足以被两位基因原体评价为【智慧】的女性,凯莉芬妮是很少感到疑惑的:但是现在,她的确感到了货真价实的疑惑。 “你说我的兄弟佩图拉博……像一个陀螺?” 【大致的比喻而已,虽然有些细节对不上,但是总体来说,的确如此。】 【你玩过陀螺么?】 “……佩图拉博倒是给我打造过一个,不过我看不出……他和那个东西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凯莉芬妮准备的茶点桌就在栏杆的旁边,她在那些乳白色的雕梁画栋上安放了来自于奥林匹亚的青翠色彩,让这里足以配得上任何一场高雅的聚会:当天气比较好的时候,摩根与她的密友坐在这张椅子的两侧,可以轻松的看到十几公里外的浩瀚风光。 此时,奥林匹亚女士的一条胳膊搭在了栏杆上,而另一条则是柱在桌面上,抵住她的下巴,容许它进行缓慢的思考。 她想了想,便不由得直起了自己的身子,望了一眼房间在佩图拉博的影子,然后压低了声音。 “你不会在说他胖吧?” “佩图拉博他不胖的,他就是有一些……敦实。” 【……呲!】 摩根被逗笑了,她那张扬的笑声让房间中的影子晃了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他们两者之间有着很多的相似处。】 凯莉芬妮眨了眨眼睛,不由得再次看向了房间里面。 【安心,他听不到。】 “真的?” 【当然。】 “那……快和我说说!” 凯莉芬妮笑了起来:那张已经有些沧桑的脸上,居然轻易地浮现出了雀跃的期待。 【你玩过陀螺?】 “当然。” 【那你知道它的原理么?知道它为什么旋转么?】 “嗯……让我想想。” “我记得佩图拉博和我说过:摩擦力、重力、定轴性、受力分析、动量矩定理,以及刚体动力学,还有其他的……” “好吧,事实上,他当初直接给我写了一本书,差不多有几百页那么厚,来告诉我陀螺到底是怎么旋转的。” 【没错,你看,看似简简单单的陀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孩童玩具,却富含着如此复杂的学识与智慧,堪称学富五车,世间又有几人能说清甚至看清它内在的精巧与复杂呢?】 【而且……哪怕看清了,又怎样呢?】 【哪怕它的运转与存在富含了如此精妙的结构与知识,但它唯一的作用与价值,就在在那些毫不在乎这些事物之人的鞭打下,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旋转着永恒不变的螺旋。】 【直到坏掉的那一刻。】 【它与外界的唯一接触,就是尖锐的螺尖与坚硬的地面在互相磨损与消耗,伤害着地面,也伤害着它自己。】 【它与他人唯一的互动,即是一次又一次的鞭打,那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它旋转,以及给它力量的方法,但是,没人会喜欢被鞭打,这注定让它感到愤怒与不甘,直到最后伤痕累累,破旧不堪。】 【所以,当我们看向一个陀螺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内在精妙,但是外在却极其粗俗甚至是笨重的存在,身为各种知识与原始智慧的结晶,唯一的作用就是单调的旋转,然后博人一乐。】 【外界唯一能给它的,就是不断抽打的皮鞭,而它唯一能给外界的,就是日渐磨损的螺尖,与它所造成的伤痕累累。】 【它能做的只有旋转,不断的旋转,除此之外,它不能做任何事情,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休息都不可能得到。】 【它遭受着鞭打,但它又离不开鞭打:因为它知道,如果没有鞭打的话,它就一文不值。】 【到最后,它甚至会主动寻找着鞭打,寻找着能够麻痹自己的动力与说辞。】 【直到鞭子折断。】 【直到螺尖崩坏。】 【直到最野蛮的外力也无法对抗在它日复一日的单调之中所积攒的熊熊怒火。】 【直到它终于失去了控制,在所有人都无法预估的未来中,照着毫无理性与逻辑可言的路线一路狂飙,发泄力量与惯性。】 【直到那些力量通通消失不见了,直到这个原本精妙的造物连野蛮的本能都维持不了,直到它再也起不来,轰然倒塌在了不知道哪一片泥地上,不再被任何的目光所重视,也不再具有任何的价值。】 【直到它滚落四方。】 【直到它滚落在地。】 —————— 直到它,滚落到我的手中。 —————— 凯莉芬妮眨了眨眼睛。 她咽了一口茶。 “你……在说陀螺,对吧?” 【当然。】 —————— “在我进去之前,你到底在和凯莉芬妮聊什么?” 直到凯莉芬妮犯困,佩图拉博与摩根的会面地点一路从地表的殿堂来到了【北极星号】的悠长回廊间的时候,钢铁之主终于还是压制不住他内心的好奇了。 摩根闻言,也只是看了她的兄弟一眼,露出微笑。 【安心。】 【我没说黎明星,她也没说奥林匹亚。】 “……我不在意这个。” 佩图拉博瓮声瓮气地否决的,但他的面容却明显因为这句话而松懈了不少。 他轻哼着,宽阔的胸膛中似乎回荡着一首来自于奥林匹亚的久远歌谣,在歌谣里,他一路跟随着自己的血亲,穿过了停机坪与漫长的通道,一点点向着摩根的王座间与起居室靠近。 是时候切入正题了。 两位基因原体的会面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的,事实上,佩图拉博发起了这次邀请的原因,便是来自于帝皇的命令,他将作为一位精于创造的原体,对摩根手中的【厄洛斯之矛】提出自己的建议。 但在此之前,摩根还想给他看点别的。 “欢迎你,阁下。” 一走进王座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就吸引了佩图拉博的注意。 “她是谁?” 【我的侍女。】 【阿尼亚,阿尼亚—阿尔斯托莱姆。】 摩根轻声介绍着,但是钢铁之主完全没听进去。 钢铁之主看着那个身材矮小瘦削的【侍女】,皱起了眉头,得益于先天的智慧与大脑中那取之不尽的学识,佩图拉博在第二眼就看穿了这个所谓的【侍女】。 “她是一个机器人。” 【算是吧。】 “……摩根。” “你别告诉我,你也在涉及一些我们父亲不允许的领域。” 佩图拉博的声音在一瞬间高了八调,但这丝毫没有让摩根感到半分的惊慌,基因女王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手,她的侍女便安静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举手投足间的流畅与自然,让佩图拉博的眉头愈发皱紧。 “你在试验ai?”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的佩图拉博兄弟。】 银发的基因原体把她的侍女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娴熟地按下了某个隐藏开关,下一刻,侍女身前的衣物连通着皮肤,一起向着四边散开,露出了里面的存在。 钢铁之主的眉头稍稍松缓。 他清晰地看到了,在这位侍女的身体内部,依然存在着部分的器官,它们还在运转:譬如说整套的消化系统与下半部分的脊骨依旧清晰可见,显然是与生俱来的模样。 但在另一边,一条柔软的软金属隔板亘在肺部的位置上,分来了机械与肉体的两大国度:她的呼吸道系统与上半边的脊骨显然遭受过严重的破坏,已经全部使用了精密的金属仪器来替代,同时,她的双臂与双腿也是金属缆线与原本肉体的双向组合,甚至能看到不少人工加强后的痕迹。 【我的舰队在大约三个泰拉标准月之前,经过了阿尔斯托莱姆星系,并在那里接到了一封来自于某殖民舰船的求救信。】 【可我们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汹涌的风暴撕碎了殖民船那不太合格的外壳,杀死了里面的数百万殖民者,我的子嗣只在舰长室中找到了这个孩子。】 【那是一艘最低等级的殖民船只,它上面的一切装置都只能说是勉强合格,所以,当风暴破坏了外壳的时候,他们没有哪怕一丝一毫能够生还的可能性。】 【经过药剂师鉴定,这个孩子大约十五岁,但是身高却连150厘米都不到:可她因祸得福了,因为其他和她一起被塞入小型生命维持装置的孩子,都因为体积太大而破坏了那些劣等装置,从而丧生。】 【但她的情况也是极度的不容乐观:在我们找到她的时候,一根钢筋刺穿了她的肺、呼吸管道与上半边的脊骨,她事实上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只不过还有着微弱的脑电波与意志,只不过灵魂还没有彻底的散去。】 【所以,我当时心血来潮,决定用这种方式来救下她。】 【我要求随军的机械神甫用器械代替了那些破碎的器官,维系了她的生命,但是这只是持续了她的生物学生命,她的灵魂与意识却无法恢复,成为了植物人。】 【所以,我运用了一个不一样的点子。】 摩根合上了侍女的躯体,然后打开了她的脑壳,让佩图拉博能够看到那被金属缆线所支撑的头颅之中,依旧有着一颗完好无缺的人类大脑:它被一层极硬的无形护盾所笼罩着,起到了双层的保护。 【如你所见,佩图拉博,她的大脑是无损的,真正的问题出现在灵魂上: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灵魂已经伴随着生命的流逝而四分五裂了,根本无法复原。】 【所以,我从我的灵魂中分出了微不足道的些许碎片,然后一点点地把她仅剩的那些灵魂再一次拼凑起来,用我的灵魂碎片来填充那些遗失的部分。】 【最后,她就“复活”了。】 “……” “听起来既不符合生物学,也不符合物理学。” 【在这个银河里,像这样的事情还少么?】 “……” “那么,她现在是什么状态?” 摩根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她可以进食、排汗甚至是排泄,还具有嗅觉与味觉这样的附加性功能,但是另一方面,她不用呼吸,也没有痛觉。】 【而在灵魂方面,虽然构成她灵魂的主要部分,依旧是她自己的灵魂,而且她的大小脑也没有任何的问题:这就代表着她保留了曾经的认知、记忆甚至是生理习惯,以及一部分思考方式。】 【但实际上,她本质上也不过是我的一个延伸,我的灵魂碎片虽然稀少,却占据着极大分量,她的任何思考与情绪都无法脱离我的灵魂碎片的影响:可以说,我随时都能控制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让我自己的灵魂,短暂的寄托在她的身上。】 【换句话说,她依旧保持着作为人的记忆、认知与习惯,但是能让她以人类的身份去进行思考与行动的,却是我的灵魂。】 【她保留了原本的鼠标、显示屏、键盘甚至是装修风格,但是主机却换成我的了。】 【所以……我也无法和你准确的形容她的状态,毕竟这是我在某种本能的驱使下所做的事情。】 “你的本能让你把自己的灵魂碎片塞进了一个机械造物里面?” 【这也可以算是肉体造物。】 “有什么区别么?” 【……似乎没有。】 【所以我才来找你,我的佩图拉博,我没有相对应的知识,这对我来说实在是有些深奥。】 钢铁之主摸了摸下巴,他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倒是的确可以做一些相对应的改动:我可以把这些机械部分换成最好的手工制品,然后给她加上亿点点火力部件。” “但是,一时半会儿,我也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回答。” “你究竟……造了个什么?” (本章完) 第209章 杀戮天使与理想国 “你有想过,父亲为什么要给你开疆拓土的权力么?” 【我想过,但是我没想出来原因: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口笨舌拙。】 “因为一个很现实,也很通俗的原因,或者说,因为一个人。” “基利曼。” “那个野心之辈。” —————— 也许是因为始终无法适应【命运薄纱】上那相对稀薄的氧气与不稳定的重力,在迎接完她的挚友摩根之后,凯莉芬妮就一直处于某种精神不振的状态,一连缺席了之后的不少活动。 这让钢铁之主有些满意,却又让他有些不满:一方面,佩图拉博满意于自己与摩根的严肃话题终于缺少了搅局者,但是原本理想中的听众从两个减少到了一个,也足以让他感到些许愤懑了。 不过很快,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就不再纠结这些小事了:在他的血亲拿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机械改造生物,以及堆满了半个屋子的草创图纸后:银河中的一切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钢铁之主在【北极星号】上一口气待了八天,不吃不喝,更不休息:一具活生生的,钢铁、肉体与灵能相融合的例子就摆在了他的面前,而一名如此聪慧,能够随时提供任何援助的灵能大师就站在他的身边,基因原体想不到自己应该去休息哪怕半刻的理由。 八天来,两位基因原体从未离开工作间,他们的一切需求与命令都在通过通讯频道而传达,只有那些最优秀的技术军士与灵能大师能够侍立与行走于他们的身侧:因为佩图拉博并不怎么信任欧姆尼赛亚的信徒。 直到第九天的时候,神情中明显有了一丝疲态的摩根,才缓缓地推开了工作间的大门,然后便看到了守卫在门口的拉纳:这位老近卫军首席的脸上同样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态,显然,他在这里硬生生地守卫了几天。 但在看到他的基因原体的第一眼,拉纳还是本能一般地立正并敬礼,随后从身侧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电子板与文件。 “这是这几天,来着各个部门的陆续汇报,大人。” 摩根揉了揉太阳穴。 【挑重点说。】 “遵命。” “巴亚尔大人所申请的竞技场全天候开放在军团内部获得了很高的评价,各部门都请求能够将这个政策确定为永久性的政策。” 【嗯,可以。】 “不过,卢瑟阁下在几天前曾经来找过您,提出了一个有关于竞技场的情况,不过我替您暂时回绝了他,让他留下讯息。” 【他说什么?】 “卢瑟阁下表示:他在这段时间路过竞技场的时候,总能发现来自于千子军团的阿里曼阁下一直被迫逗留在竞技场里。” 【……被迫?】 拉纳看了看左右,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阿里曼阁下已经在各个竞技场中连续呆了超过800个泰拉标准时了,大人,其中超过90%的时间被迫带在八角笼中。” 【他撑得住么?】 “巴亚尔阁下运用他军团议会副议长的身份,从医疗部门里调派了一张床,一套洗漱用品,一套紧急维生装置和进食系统,以及一套完整的急救班子,专门保证阿里曼阁下能够始终维持战斗状态,并能在竞技场中常住。” 【这不是滥用私权么?】 “军团议会全票通过,医疗部门也没有任何意见,唯一的要求就是配备的急救班的所有成员在此期间应该保留进八角笼的权力。” 【……】 【阿里曼怎么样了?】 “……战斗技艺大有进步。” “您……对此有什么指令么?”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扭头看了一眼这位坏孩子的领袖:那张遍布疤痕的脸上写满了真挚。 过了一会,蜘蛛女皇才在心中悠悠叹气。 【暂时没有。】 “明白!” 拉纳挺直腰杆,大声应和。 【说下一条吧,卢瑟最近怎么样了?】 “卢瑟阁下正在应您的请求,与军团的各个部门进行互动与试探性的合作办公,并且加入到了与瑞扎的合作之中,军团议会对他的评价很高,很期待与他之后的合作。” 【有没有人和他起冲突,伱跟我说实话。】 “没有,大人。” “您有所不知,其实早在泰拉统一战争期间,第二军团就经常与凡人军队配合作战,我们习惯于与凡人中的优秀者为伍,而卢瑟阁下也的确是凡人中的优秀人物,他已经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在军团议会中获得了旁听席,并且对各种军团事态保持着极高的热情。”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身体似乎不太能撑住高强度的工作,不少部门负责人都反应了这一点,他们希望能够对卢瑟阁下进行二次的改造手术,使用灵能或者其他力量来维护他的身体。” 【嗯……】 摩根靠在墙边,一只手撑起了自己的脑袋,一边倾听,一边做着浅层的休息。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帮我记一下,我亲自操刀,看看灵能对老卢瑟有没有帮助。】 【还有……嗯,那阿巴顿呢,他和他的影月苍狼怎么样了?】 “阿巴顿阁下一切安好,他和他的战斗兄弟们正在命运薄纱的地面上,与钢铁勇士和您的部分子嗣进行一次非实弹的三方演习训练,来精进战术与培养友谊。” “不过,在此之前,阿巴顿阁下在浏览竞技场的时候,曾经对阿里曼阁下大加赞扬,他表示他从未想到马格努斯之子中竟也会有如此嗜武成痴的战士,并表示他自己甘拜下风,定要在影月苍狼军团宣扬其威名云云。” 【到也不错……这几天还有其他的事情么?】 “有一点,去往死亡世界卡塔昌的分舰队在日前发来了截然相反的两条讯息,来自于不同的两个通讯频道,不过我怀疑其中的一条不具有可信性。” 【都说。】 “明白。” “科尔特斯阁下发出了第一条通讯信息,他表示与当地人的进货生意进行的很顺利,而且他请求能够给他一个辅助军团的名额,他希望能够招募一部分的卡塔昌让作为军团的辅助军,他可以以自己的名誉与战绩来保证他们的战斗力。” 【……】 【给,告诉他,能招多少就招多少,我允许他随意地许下承诺与筹码,我都会满足,反正他自己心里有数。】 拉纳抬起头,眼中闪过了几丝惊愕:为了他的基因原体如此慷慨而感到了惊愕。 但是他的职业素养让他本能地立正应答,并开始叙述起了第二条讯息。 “第二条讯息并非来自于科尔特斯的通讯频道,他们表示自己是科尔特斯派到卡塔昌丛林地区进行进货的队伍,但是科尔特斯的通讯中没有提到他们,他表示他的货物都是委托当地人来采办的。” “他给出的理由是:过往的经验证明了,直接派人进入卡塔昌丛林地区进货是一项非常……成本高昂的活动?” 【也就是说,我们受到了两个自相矛盾的讯息。】 【那……你觉得哪一条是真实的呢?拉纳?】 “我个人认为……” 首席老近卫军正低头拿出写满了第二条通讯的电子板,阴差阳错的,这让他错过了基因之母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戏谑光芒。 “第二条是不具有可信性的,母亲。” 【原因。】 “因为他们的通讯内容实在是过于……魔幻了。” “最开始,他们只是在正常地发出求救,但是再之后,他们举例了自己遇到的一些危险:他们表示遇到了比自己还大的蝎子,能够腐蚀动力甲的两栖类生物,还有想要吃了他们的树。” “到最后,他们甚至表示,连路旁的石头都在谋杀他们。” “这是明显的谬论,我个人怀疑他们是遭遇了某种幻觉,但实际的情况,还需要科尔特斯从卡塔昌上返回再决定。” 【明智之举,就让我们等待分舰队的返回,再来探讨这些奇怪的通讯记录吧。】 摩根轻声细语着,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疲倦已经得到了很高的缓解。 而在一旁,拉纳还在颇为严肃认真的汇报着,对于原体打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目光,除了让他的腰板更为挺直,声音更为洪亮,再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 摩根看着这个目不转睛的泰拉老兵,看了看他脖颈上的狰狞疤痕与可以称得上是英俊的面孔,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其实从性格和态度上来说,拉纳很难归属于【坏孩子】,他是最早的一批破晓者中的人物,也是全军团公认的干练、顽强与勇敢,拥有着极高的领导魅力与能力,不过问题就在于…… 他实在太勇敢了,也实在是太具有领导力了。 在摩根与自己的子嗣们重逢之前,拉纳所领导的队伍已经全军覆灭过整整28次了:不过需要注意的是,28次全军覆灭并不能说明拉纳的能力有多么的糟糕,且恰恰证明了他的勇敢与魅力,因为在28次全军覆灭的背后,是28场奇迹一般的辉煌大胜。 其中最有名的一次,就是在泰拉统一战争时期,拉纳所率领的队伍在跟随军团参加对于一名机械军阀的歼灭作战时,整个军团被压制在了一座全副武装的黑暗科技时代要塞的沉重火力之下,当时,根据最乐观的估计,突破要塞的概率也低于0.5%。 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拉纳一马当先,发动了冲锋,他的队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随,吹响了总攻的号角:0.5%的胜率被他奇迹般地紧握在了手中,代价就是除了重伤垂死的拉纳,整个小队全部牺牲。 这是第一次,却绝对不是最后一次,在之后的一百多年里,这一幕一次次都重演:带头冲锋、全军覆灭与奇迹般的胜利,他的勇气与魅力总是能够吸引他的部下们随之赴死,直到军团高层停止了这种损耗率过高的行为,拉纳就此成为了一名独行侠,直到他的基因之母将其选入了自己的私人卫队,并因为他曾经的【赫赫威名】,而对他抱有着某种奇怪的期待。 “军团近日的事物已经全部汇报完毕,大人。” 【很好……去休息吧。】 “我请求必须在此值守。” 【暂时不需要了。】 摩根笑了笑,在她的无声笑容之中,佩图拉博一把推开了工作间的大门:他的面色看起来比摩根更为疲惫,还夹杂着一种极度兴奋所带来都不正常的活力,他的动力甲上满是机油与金属的碎屑,伴随着他嘶哑的兴奋声音,随风飘扬。 “我想到思路了,所有的图纸都已经勾画完全了,我们现在可以正式的开工了,我的机械搭配上你的灵能,我终于把它们完好地融合在了一起,现在只需要我们前往【钢铁之血号】,在我的工作间里让这一切完成即可!” “摩根!叫上你的战士!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搬过去!我们需要它!” 钢铁之主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打在了摩根的耳边,他神采飞扬的面孔足以让任何一位钢铁勇士感到本能一般的惊愕:现在的佩图拉博完全不是那个深沉的建筑师,数天不眠不休的科研活动让他感到了疲惫,却也充斥了:一种真正的快乐,而现在,它们就清清楚楚地显露在他脸上。 他在笑,快乐的、真诚的、不自觉的大笑。 一个全新的课题与思路,一个未知的领域与神秘,一个值得信任与期待的优秀助手,还有他所需要的一切:这就是佩图拉博在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情,也是足以让他发自内心感到喜悦的快乐源泉。 没有丝毫的犹豫,在钢铁之主那强硬的命令下,一切便有条不紊地极速运转了起来:不到半个小时后,两位基因原体就已经聚集在了【钢铁之血号】那严整太多的工作间中,继续着他们的实验。 —————— “我在她的身上安装了足够的火力与防护手段,甚至有一些不太稳定的实验性技术:它们的安全性堪忧,但是威力足以让人满意。” 摩根的首席侍女阿尼亚躺在了钢铁之主的工作台上,她的胸膛与头部被整个打开,目之所及的大部分机械都被更换了:如果说之前的机械零件都是优中选优的工业制品的话,那么佩图拉博所仔细研究与安装上的,就是独一无二的手工艺术品了。 数以百万计的金属制品被精巧地塞进了这句矮小的身体中,让她的内在复杂程度完全不属于一台同等大小的神之机械,各式各样的火力输出点与力场发生器被安排在了那些不起眼的角落,让她成为了后天的杀戮兵器。 “我在她的头颅中安放了一个微型的通讯阵列,还有安置在左右耳垂下方的两个可以互相叠加的折射力场,它们以耳钉的形式存在,全力运转的话,可以完全阻挡坦克编队的火力齐射。” “她眼睛上的护目镜直接联系着她的大脑,让她能够与你在必要时刻同享视野,同时,她的瞳孔可以切换形态,来发射致命的激光。” “在她的脖子上,我安装了一个反灵能项圈,用来平衡我们在她身上施加的各种灵能技术,并起到保护的作用:该项圈的材质与堡星级自动机兵的外壳是相同的。” “在她的身上,我安装了微型的中子激光发射器、单兵光矛、线性粒子武器、以及风暴爆矢,她的背部我尤为重点改装:在那些必要的时刻,她背上的金属脊椎可以自行展开,呈现四翼状,用来发射等离子洪流与能量光束。” “她的双臂和双腿经过了金属缆线与肌肉强化,足以对普通型号的动力甲进行有效杀伤,她的指甲是单分子利刃,双手则可以变换成带有分解立场的动力爪,除了这些之外,我还在她的身上额外安装了四个折叠立场与单兵虚空护盾。” “真是不可思议,不是么,如果我把她摆在工作间外面的那条狭窄走廊上,她足以抵挡甚至消灭来自于阿斯塔特编队的攻势,因为她的火力是攻城级的!” “但是就是这样强大的火力,我们需要完美的安置在了一具最为普通的改造人体之上,如果从单纯的外表来看的话,外人甚至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一台战争兵器!” “灵能裂隙!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把灵能裂隙安置在各个微小的容器之中,我再把这些容器安放在她的身体各处,设计一套复杂的触发系统,再将触发的唯一开关与大脑,与灵魂,与你的意志所互相链接,她可以根据你留下的指示在自行选择开火,也可以在你的亲手操控下战斗。” “简单来说,先将容器内部的空间用灵能扩大,再将作为武器的能量光束与等离子放置在容器中,再把容器安置在人体内,我们就让一个单人,拥有了攻城级的力量。” “匪夷所思的想法,但是我们即将让它成为现实!成为一个全新的领域,一个将灵能与机械融合在一起的新探索。” “这可不是那些火星人的保守主义作品,而是一个真正的,探索的脚步,在我的印象里,也许只有我们的基因之父会这样做。” 此时此刻,佩图拉博毫无疑问是兴奋的,喜悦的,甚至是情不自禁的:这不禁让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陌生感。 在最为兴奋的喜悦过后,钢铁之主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那原本严肃的面容:但他只是摸到了一个明显到他无法否认的笑容。 他在笑,在喜悦,在感到由衷到古怪的高兴:这不是在此之前的时间里,他的作品被承认,或者他的计划被满足的时候,他会露出的那种笑容。 这种连他自己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的笑容,似乎蕴含着某种他捉摸不透的元素。 捉摸不透:这个词他最近用的是不是太多次了? 他摸着脸,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干涸了,露出了原本那总是严肃过头的河床。 钢铁之主眨了眨眼睛,他悄无声息地向旁边瞥了一眼:房间中现在没有别人,只有他的血亲。 皱起眉头,佩图拉博不由得思考了起来。 摩根就站在那里,在调整着那些灵能仪器的性能,她几乎是背对着他的,看起来对他的视线没有丝毫的察觉,似乎对进一步观察与利用他完全没有兴趣。 她披着一件实验员或医务人员常用的白大褂,举手投足间有着连日工作的疲惫:在这几天中,摩根与他几乎没有进一步的,有关于私人情感与其他事情的沟通,他们只是围绕着一个个崭新的课题与实验图纸,进行着最为高效与最为干练的讨论,有些时候,连佩图拉博都会短暂走神,但第二军团之主似乎从来都没有这种问题。 她就像是一台最为精良的器械一般:冷漠、高效、让人欣赏。 ……不。 这个形容不准确。 佩图拉博摸了摸下巴,他的视线实在有些过于扎眼,让摩根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只留下佩图拉博在那里继续思考。 他在思考着词语,思考着自己对于血亲的形容,似乎远没有那些精准与全面:毫无疑问,在工作的时候,摩根是一位高效无情的完美机器,完美到足以跟得上佩图拉博的思路与脚步,让钢铁之主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感到了如此漫长的喜悦与沉浸感。 一位能与他如此契合,如此无声默契的血亲,一位能与他进行实验与推演,一遍一遍,在无数次失败与挫折中从未放弃与气馁的聪慧同伴听起来仿佛是梦一般美好,却活生生地伫立在他的面前。 他甚至认为,这是父亲赠与他的一份礼物。 ……等等,父亲? 一道灵光在佩图拉博的脑海中闪过,让他原本因为疲惫而有些混乱的思路,找到了一个足够明亮的指路灯塔。 父亲…… 以及,他刚刚与摩根重逢的时候,所瞥到的那环金光:他可以保证自己没有看错,那的确是一环冰冷的日光,与他在帝皇身上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在佩图拉博的眼中,摩根的身影与人类之主的记忆,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竟有了几分相象,更有甚者,当他再次看向自己血亲的时候,居然真的觉得,她有几分像他们共同的基因之父。 他眨了眨眼睛,思绪竟然再次有些混乱了起来:本能告诉他,他的血亲与他的基因之父绝对有一些相像的地方,这也是他会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 相像……相像…… 到底是哪里。 青筋在疲惫的额头上皱起,让佩图拉博感到了几丝明显的困倦与烦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一次看向摩根的背影,开始了思考。 但很快,他就不由自主地感慨了起来:摩根忙于工作的背影的确具有着独特的魅力,她的专注与冷静是最吸引人的地方,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探索其中的神秘,远远胜于她之前那些让他同样看不懂…… …… 等等! 他知道了! 钢铁之主猛的抬头,失手打翻了一旁的实验仪器,这甚至让他在混乱中呆立了数秒,直到他意识到他的血亲正在表情颇为古怪的盯着他看。 “抱歉。” 他慌乱的致歉:也许根本没有致歉,反正,在摩根最终转过身去继续工作之后,佩图拉博赶紧把自己挤在了一旁的阴影中,为了思绪的通达而激动到发抖。 他想明白了。 他终于想明白了,他的基因之父与摩根的相同点。 他们都是同样的…… —————— 【神秘】 —————— 在摩根的内心中,轻轻地吐出了这个词语,与钢铁之主内心那激动的叫喊同时想起。 在佩图拉博看不到的地方,摩根慵懒地勾起了嘴角,然后继续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她的微笑就像风一般,无影无踪,毫不在意。 —————— 毕竟,早在某个时刻,摩根就清楚了:如果她想要主动去亲近与利用佩图拉博的话,那她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没关系:在银河中,有一个人能够帮她打破佩图拉博那遍布着高墙深壕的心理防线。 那个人就是: 佩图拉博自己。 —————— 接近佩图拉博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接近他。 而是要让他接近你。 —————— 神秘! 是的! 就是这样! 钢铁之主云淡风轻地坐在了他的椅子上,就仿佛在休息。 但在看不到的阴影中,他的双手死死的握在了一起,每一根手指都在因为激动而紧紧地摁住了对面的手骨,直到指甲周围的红润区域露出了发黄甚至白色的缺血光芒。 神秘! 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无论是帝皇,还是就在他面前的摩根,他们都是【神秘】的。 都是让他看不透的宝藏,一个全新的,未探索的领域。 佩图拉博看着摩根忙碌中的背景,满眼都是自己当年在奥林匹亚上与帝皇重逢时的样子。 哪怕是最为骄傲的过目不忘也无法复原当时的场景,佩图拉博只是隐约地记着,他在某种无法抗拒的绝对诱惑之中,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与工作,不惜一切得爬到了那座高峰之上:在那里,一双最为强悍有力的手,握住了他。 那是帝皇,那是人类之主,那是他的父亲。 当时,帝皇是什么样子的,什么姿势的,他说了什么,他有做了什么:佩图拉博已经通通不再记得了,他的记忆中只存在着一股冰冷的光芒,散发着安全感,与那诱人的神秘。 就像现在的摩根一样。 神秘。 他看不透她,就像他看不透帝皇一般:他们对他似乎是无欲无求的,没有任何卑劣的欲望,他们的言语是如此的真挚与直白,缺少着能够让他嗤之以鼻的隐藏。 他们是直白的,他们是毫无遮掩的,他们就站在那里,既不窥伺他的力量,也无利用他的心思,更没有阻拦他的目光。 但他就是看不透他们:就像他能百分之百得确信,无论是摩根还是帝皇,都没有利用他的心思。 他相信他们。 他渴望他们。 在内心中,他被他们吸引了。 被那股【神秘】,所吸引了。 佩图拉博松开了手掌,他的一双大手上,已经清晰地有了十个肉眼可见的白痕,甚至传来了某种酸麻与疼痛的感觉。 但他却笑了。 他知道了,刚才他为什么会那么不自觉的笑:因为摩根正带他进入一个新的领域,因为他正在探索一个未知的领域,就像他同时在探索摩根一般。 这让他着迷。 毕竟…… 佩图拉博是科学家。 佩图拉博生而知之。 所以,佩图拉博是一名生而知之的科学家:还有比这更为悲哀的事情么?一个立志于探索未知的人物,却已然没有了能够去探知的神秘领域。 他早已知晓了一切,早已看穿了一切,他看到了那些视线,那些从小就围绕他的视线:那是贪婪与恐惧,那是渴求与利用,他们直勾勾地摆放在他的眼前,一切的遮掩逗毫无效果。 甚至是他的姐姐,甚至是凯莉芬妮:她虽然从未想过利用他做任何事情,但她依旧在内心中的某个深处,惧怕着怪物一般的力量与智慧,他看的清楚,看的无聊。 而这,也是佩图拉博对帝皇的到来如此欣喜的原因:他终于脱离了毫无探索可言的奥林匹亚,他终于脱离了那一眼望穿的死水,来到了真正的浩瀚汪洋之中。 而帝皇,而他的神秘,则作证了这一切,则足以让佩图拉博对他的父亲抱有一切的幻想与期待。 因为他看不透帝皇,所以他可以尽情地去期待,去探索帝皇所象征的位置,感受到某种足以让他快乐的情绪。 就像现在,他同样看不透面前的摩根一样。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在她那无悲无喜的心脏里,在她的或是诚恳真挚,或是俏皮聪慧,或者高效无情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佩图拉博想着。 急切着。 期待的。 终于,钢铁之主在无意中卸下了他的铁甲,卸下了他对外界的一切恶意反馈,就如同洞中的怪物在胆怯与恐惧中,第一次尝试望向太阳一般。 他慢慢的站起身来。 向前一步。 —————— 他终于发现。 他想了解摩根。 他为此而感到期待。 —————— 九个小时后,摩根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她回头,发觉佩图拉博的目光之中,多了几丝奇怪的光芒。 这不禁让她感到好奇。 伴随着对于原体身份的逐渐深入与和子嗣的交流,摩根早已大致地了解到了自己能力的一部分。 她知道,在不同的人眼中,她是不同的人物。 那么…… 在佩图拉博眼里,她像什么?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选择暂时收起了这个困惑,她稍微活动了一下躯体,手放在了工作台上,随意地摸到了一张星图:那一定是破晓者们一股脑搬过来的。 也正在这时,佩图拉博缓缓地走了过来,他深深地看了自己的血亲一样,然后扫过了那张星图。 “这就是你之后要去的地方?” 【是的,阿瓦隆。】 “父亲已经默许你征服一整片疆域,你应该想一个合适的名字,就像基利曼的五百世界一样,独一无二的名字。” 【也许可以叫阿瓦隆联邦或者理想国……你们怎么都知道帝皇的命令?他告诉你们了?】 “在东部银河数得着的那场势力和地头蛇,都收到了,只不过有快有慢而已。” 【……我还以为这是一道隐蔽的命令呢。】 摩根撅起嘴,让佩图拉博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怎么可能是隐蔽任务。” 【……大工程?】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你得到了帝皇的默许与鼓励,让你开疆拓土么?” 【……】 【我想过,但是我没想出来原因: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嘴笨,平日说不出什么漂亮话。】 “因为一个很现实,也很通俗的原因,或者说,因为一个人。” “基利曼。” “那个野心之辈。” “因为他的五百世界:他的私人国度现在已经东抵索萨,西抵风暴星域的边缘,辐射范围是差不多三分之一个远东星域,而他才加入了大远征不到四十年。” “而你要知道,在帝国的五大星域中,远东星域的面积与其他四个加起来相当,而基利曼已经占据了它的三分之一:现在已经有人管远东星域叫极限星域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照这个速度,在未来的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间,他的国中之国又将扩张到什么样的规模?而亲手缔造了这一切的基利曼本人,又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呢?” 摩根眨了眨眼睛。 她根本不需要多想:基因原体与生俱来的思考速度,让她在下一秒直接跨过了中间的那些提问与回答,吐出了最后的结论。 【所以,帝皇在看到我的母星就在五百世界的附近后,打算扶持我的力量,让我缔造出一个全新的国度,来制约与抗衡他?】 这个理由连摩根都不信,但是佩图拉博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 【你是这么想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我还有其他原体,毕竟基利曼的野心是肉眼可见的,对此有一些防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连基利曼自己都是如此想的。” “我想,他现在应该就在他的奥特拉玛上,准备着迎接你这位泰拉的非官方使节吧。” 【……】 摩根沉默了一下,在这一个瞬间,她想到了她见过的那些原体对于基利曼的评价。 也许……可能……大概…… 她那位未曾谋面的兄弟,真的是一位野心勃勃之辈? 毕竟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同时看错一个人呢? 就在这时,佩图拉博拍了拍摩根的肩膀,将她的思路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无需担心,基利曼现在还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而且在远东星域的帝国力量,都或多或少会为你打开一道方便之门:比如说我,奥林匹亚就在远东星域的核心位置,距离你的母星算不上遥远。” “你的国度,随时可以期待来自于钢铁勇士的力量。” 【那真是太感谢了……】 【不过,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摩根微笑着。 然后,她向佩图拉博伸出了自己的手。 【既然我的国度随时都可以期待来自于钢铁勇士的力量。】 【那么,我可不可以为了我未来的子民,来请求钢铁勇士与他们的基因之父。】 【成为与我并肩的,这个国度的保护者与创造者呢?】 —————— 【来吧,佩图拉博。】 【和我一起。】 【把这个燃烧的群星。】 【打造成理想的天国。】 (本章完) 第210章 种族消消乐 “向你介绍一下。” “这是丹提欧克,第165连的新任连长,在上一场战斗中临阵继承了阵亡的前任连长的职位,表现很出色,我就允许他留任了。” “他在指挥方面很有才能,同样也具备着奥林匹亚所独有的,沉浸于钢铁、水泥、岩石与混凝土中的坚韧灵魂。” “我正在考虑是否要让他更进一步:第165连是第16大营的下属部队,而第16大营的现任战争铁匠已经被证明了,是一个配不上他现在的地位与肩章的软蛋。” “但现在,一切还为之尚早,他还没有经历过更多的战争考验与岁月磨炼,无法证明自己是否配得上战争铁匠的责任与重担。” “原本我打算,在之后的几场战斗中,让他的连队作为第一批次的进攻部队,以此来考验他是否具有成为战争铁匠的才能与无情,但是现在,我有了更好的办法。” “摩根,我的血亲。” “也许,你可以替我考验一下他的能力?” “你可以接受他,接受他与他的第165连,作为我的使节,与你的军团并肩作战,直到他证明了自己的力量,又或者在战争的熔炉之中化为废水。” “接受他,并驱使他吧,无需留情,无需怜悯,无需因为你与我之间的友谊,而对他和他的连队施加任何的特殊照顾。” “毕竟,只有最酷烈的火焰,才能锤炼出最坚韧的钢铁之心。” “如果他没撑住,那也只是说明他和他的战士,不过如此而已。” —————— 暂时而言,摩根的邀请并没有彻底地打动佩图拉博:毕竟,她原本也不指望能一次性成功。 但显然,在佩图拉博那颗已经被蜘蛛女皇用带毒的丝线所慢慢腐蚀的钢铁之心上,正渐渐出现着足以被利用与窥伺的裂痕。 目睹着佩图拉博紧紧盯着她伸出来的手,陷入长久的惊愕、沉默与逃避,目光略微躲闪,呼吸稍稍急促,从无情的冰冷机器变成烧的透红的蜂窝煤,在那厚重的嘴唇之下,粗大的牙齿互相挤压,发出的深呼吸是宛如破旧风箱一般的低声轰鸣,两边的嘴角一时不知道是该向上还是向下咧去,只能尴尬的互相拉扯着嘴唇,让眉角到下颚上的大片粗糙皮肤被一同牵连,露出了各种各样圆形的、螺旋的、或者毫无规则的褶皱,让那种本就灰白的面孔变得有些过分苍白。 钢铁之主维持着这样的扭曲表情,就宛如将他的那颗奇异心脏活生生地展现在空气中一样,有那么一会儿,世界似乎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停滞了:佩图拉博就这样僵立着,一瞬、两瞬、三瞬…… 直到他仅剩的理性与眼角残光看到摩根眨了眨眼睛,这位钢铁之主才如同剥开厚重的云层,然后看到了太阳一般的如梦初醒,他迅速把自己的脸转到了一边,在阴影中有些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的表示着拒绝,然后断断续续地列出了一些理由。 哪怕是基因原体,他的话语和理由现在也是没什么新意的:帝皇的任务还没完成,对若干星域的攻略还没结束,这不太符合原体和阿斯塔特军团的条例,云云。 摩根没有出声回应这些一碰即碎的话语,她无声的笑着,那是一种足以让最多疑的受害主义者感到安心的笑容:在看到她表情的那一刻,钢铁之主那宛如受惊野兽一般的脸庞,终于再一次有了一丝理性的痕迹。 他赶忙低下头,重重的咳嗽了几下,才将这直白到没有任何掩饰的好意吞进了腹中,而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个曾经的佩图拉博便已经回来了。 从惊愕、到慌乱,再到重新找回自己的【内外皆钢】,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短暂的过程,不过是堪堪数秒之中所发生的,凡人甚至是那些不怎么敏锐的阿斯塔特战士,都是无法看清这一切的。 但摩根是基因原体,她当然可以看清,并在自己那被保护与遮蔽得严严实实的内心之中,安然地以此为乐。 说真的,看到钢铁之主露出这样的慌乱:哪怕只有一瞬间。 也多是一件趣事啊。 那种熟悉的,因为他人的厄运而诞生的喜悦,此时此刻正在摩根的内心中咧咧作响,发出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恶毒回音,让蜘蛛女皇不由得短暂地沉溺其中。 但她无法沉溺太久:因为就在她的面前,那位奥林匹亚的独裁君王已经回来了,而且因为他刚才的失态,他回归的风暴变得愈加的猛烈与苛刻。 不过是眨眼之间,佩图拉博就已经恢复了肃穆的面孔,他故意把自己的头颅抬高了一点,让摩根的头顶停留在了他的视野边缘,然后让自己的喉咙比之前无情十倍,以便最为严肃的问题拒绝来自于血亲的邀请。 可当第二军团之主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与理解,并且随即转过头去,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个话题之后。 那异常肃穆的钢铁面容,又以过分的速度出现了裂痕。 佩图拉博紧绷的眼角与嘴唇开始了微不可查的颤抖,他的眉头像是从冬眠中苏醒的蛇一般,开始了无比僵硬的缓慢扭曲,那干瘪且厚重的嘴唇时不时地张开,似乎想要吐露什么话语,但最终,当摩根再一次的回头,传来困惑的目光的时候,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一声沉重的、无声的叹息。 就仿佛在蓄意报复一般,佩图拉博快走了几步,一把推开了钢铁的大门,留下了一个象征着暴力与愤懑的凸痕:他一路快步到了走廊上,想了想,便打开了自己盔甲中的特殊通讯频道,开始了联络。 而在房间之内,摩根微微偏过脑袋,看着钢铁之主那气急败坏又不好说什么的背影,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狡黠笑容,接着,她轻快地哼着一曲第二军团中所流行的泰拉小调,开始对自己的【侍女】进行最后的善后工作。 在花了一段时间来调整那些灵能讯息与暗示之后,摩根合上了最后的盖子,然后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她的小侍女便在下一秒爬了起来,跳下了工作台,一路小跑到她的旁边,抓着摩根的袍子,显得更为听话与依赖。 她的精神不错,看起来休息得很好,摩根满意地摸了摸那忧郁的小脑壳,和高高竖起的双马尾,脑子里开始同时思考起了上百项与眼前的小家伙有关的未来。 【有什么问题么?】 “需要,指令。” “需要,进食。” “需要,跟随。” 【侍女】的声音听起来有着一种宛如成年人的悲伤与漠然,与她十五岁的年纪和不到150厘米的身高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她一板一眼地汇报着,就像是一台上好了发条的闹钟一般。 可是摩根非常清楚,这种漠然的说话习惯并不是实验与机械改造的结果,而是【侍女】,或者说那个名为阿尼亚的灵魂,原本就具有的习惯:蜘蛛女皇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伴随着她以自己的灵魂碎片为核心,重聚起了这个不幸的小丫头的灵魂,她复生的灵魂似乎与摩根的灵魂主体产生了某种联系。 这似乎是融合,是某种意义上的吞并:但又与她之前大吃特吃所得来的那些灵魂不同,更像是某种程度上的……附庸? 【侍女】的灵魂仍旧在微弱地闪烁着,给予着她独特的性格与行为方式,但她又受到了摩根绝对的掌握与控制,从而形成了蜘蛛女皇自己都不太能完全解读的一种灵魂依附状态。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灵魂,都是被摩根的蛛网所缠绕,然后进了她的肚子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就像是被摩根用蛛网作为续命的绷带,挂在了一旁,成为了某种奇妙的附属品。 第二军团之主沉默地观察着眼前的场景:她的小侍女先是抬头看了看四周,似乎对陌生的环境有几丝抵触,但是很快,她就被一种更为巨大的不安所淹没了。 小侍女抓了抓双手,却只能抓到空气,而没有她一直依赖的电子板与记录笔,这让她明显陷入了某种躁动不安之中:最后,她亮出了与单分子刺刀同等材质的指甲,从佩图拉博的工作桌上切下了一块作为记录板,又找到了一支能用的钢笔,才眯起眼睛,高耸的双马尾因为安逸而抖了抖。 从头到尾,摩根都安静地伫立在一边,静心观看着:她的灵魂告诉她,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控制眼前之人的一举一动,但是在她无暇顾及或者不想的时候,她的小侍女就可以有自己的决定,自己的喜怒哀乐与行为喜好。 她似乎依旧可以称之为是一个灵魂?一个被她控制的灵魂?一个属于她的独立碎片? 如果哪天,如果她掌握了某些方法的话,她是不是可以跨过空间与时间,将自己的小侍女作为一个随时都能亲自操控的人物,让她在银河的另一端独自行动,为她做一些事情? 一个自由行动,拥有着自己的思想与意志,但本质上还是会被摩根予取予夺,可以随意耀升与贬低的个体:甚至她本身,干脆就是摩根的一个灵魂碎片,只不过被赋予了形体和部分的自我。 这似乎,就是摩根的小侍女未来的道路。 【……嘶……】 不知道为什么,当第二军团之主想到这些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就像是她在实验着什么极其危险的事情,就像是她在走马格努斯的后路。 摩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感到了一种轻微的麻木感:她并没有出现错觉,这的确是一种处于她内心深处的,本来所带来的不安。 …… 算了。 小心为妙。 不过是一瞬间,从心为上的第二军团之主就下定了决心,先把自己刚刚想出来的那个规划,塞进内心的宝库之中,与那些舍不得吞下的灵魂放在一起。 这个想法的确有它最为诱人的地方,但是和它的风险性相比,这些诱人之处其实也就那样:完全不值得现在的摩根去冒险。 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普罗斯佩罗之王。 至于她的小侍女嘛,就先让她做一些本职工作吧。 摩根眨了眨眼睛,低下头看向了阿尼亚。 【阿尼亚。】 “我在,大人。” 【我记得我的兄弟似乎并没有给你安放什么适用于中距离的近战武器:单兵光矛什么的,实在是不太靠谱。】 【你学过格斗,或者其他的武器么?】 “学过一点。” 【很好,你习惯用什么?】 “双面斧,大人。” 【……】 【很好。】 “要粉色的,大人。” 【好好好。】 —————— 佩图拉博回来的时间,比摩根想象的还要晚一些。 当第二军团之主十分无良地指挥着自己的侍女,把所有的图纸和仪器分开打包好之后,钢铁之主才带着一位子嗣,推开了自己工作间的房门。 “丹提欧克。”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战士,言简意赅地介绍,并希望自己的血亲能够收下这名战士和他的大连,来作为双方友谊的证明。 摩根自然没什么反对意见,只不过,当她看到那名堪称宠辱不惊的战士向自己行礼的时候,却觉察到了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仔细想想,她的军团里似乎已经有不少其他军团的精英骨干了。 阿巴顿,阿里曼,卢瑟。 他们都很不错。 但是再加上丹提欧克…… 总感觉他和上面那三个人,有一种气质上的不太匹配。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眨眨眼的时间里,就在脑海中安排好了丹提欧克以后的去处:卢瑟那里,的确需要一位年轻、冷静且能力非凡的同行者,不是么? 就这样,在一位基因原体的三言两语,和另一位基因原体的片刻思索之间,名为丹提欧克的钢铁勇士便迎来了人生中的一个拐点:熟悉的过往在几分钟的时间内便离他而去,将他扔给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未知与未来。 这可能会改变他的一生:但是两位基因原体对此毫无感触,佩图拉博在交代完这一切后,向着他的子嗣挥了挥手,打发他去召集自己的连队,而摩根也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那名战士,就不再关注了。 她拍了拍侍女的小脑瓜,示意她去门外等候:接下来,两位基因原体要研究的那个东西,越少有人知道,便越为保险。 在大门关闭后,摩根才缓缓地转过身来,随手划开了自己身边绑定的一道空间裂缝,在里面开始翻找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也没忘记与自己的血亲聊天。 【我发现,你们似乎总是喜欢往我的军团里派使节:马格努斯这样,庄森这样,荷鲁斯也这样。】 “因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佩图拉博靠在工作台上,有些奇怪地抚摸着那个缺口。 “军团之间互派使节,又或者互相差人学习,本就是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尤其是当两个军团并肩作战之后,那些军团战士之间的友谊就会推动一波互相交流的步伐。” “真正奇怪的是像钢铁之手与帝皇之子那样,福格瑞姆的第二连基本上已经是费鲁斯的战士了,他们和美杜莎人唯一的差别,就是外表涂装和饮食品味。” 说到费鲁斯,佩图拉博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惺惺相惜的微笑,而当他谈及到福格瑞姆的时候,钢铁之主轻哼了一声,没有多少恶意,却也没有更多的尊重。 【所以,这属于是一种互相交流与学习么?那我需不需要也派一个连队来第四军团?】 摩根远远地瞥到了那个永久保持着半焦状态的金色苹果,把视线移向了另一边。 “你的军团还处于草创时期,暂时还是不要进行任何长期的分兵行动为好,毕竟自古以来,战争唯一的核心就是【以多击少】,不同的战术只是对【多】和【少】进行不同概念的解答而已。” “更何况,我派遣这些士兵也有另一个目的。” 【说说看。】 蜘蛛女皇拿起了马格努斯送给自己的宝冠,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自己的额头比划了两下,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 “我希望你能带他们去一趟五百世界:基利曼一定会邀请你去他的奥特拉玛的,如果那家伙来者不善的话,他可以以此来知道,他所要面对的可不是一个军团。” “而且,我也在担心,他终究在准备做什么。”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说,就仿佛基利曼是什么魔王一般,我都有点不敢去了。】 摩根轻笑着,伴随着她的俏皮话,她终于抱出了那个异常华贵的金属机关盒,一扭头,就看到佩图拉博已经站直了。 “魔王倒是算不上,不过基利曼的确是不合群的家伙,他在原体中没有任何熟络的朋友,也从不主动与我们接触,就仿佛他不是我们的兄弟,而是漠然的同僚一般。” 钢铁之主沉重地喘着气,以此来表明他言语的可靠性。 而摩根在把盒子放到了工作台上后,看起来仿佛后知后觉一般地摸了摸下巴。 【听起来会是一场非常严肃且正规的会谈,和与佩图拉博你的见面完全不同呢。】 “毕竟基利曼,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眼里全是政治。” 【既然这么正式……】 摩根低声地喃喃细语,却依旧能让佩图拉博听到。 【那我是不是应该携带什么礼物,作为见面礼与态度的表达?】 “……” 佩图拉博哼了一声:这一声尤为明显。 “你来这里的时候,可是什么东西都没带啊。” 他吐出了这句话,但随即就有些后悔了,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一边,但是在视野的边缘之中,佩图拉博依旧看的清楚:摩根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愣了一下,它没有生气,反而泛起了一种毫无心思的笑容,张开了双臂。 【迟到的拥抱,如何?】 “……咳咳。” “算了吧,这太儿戏了。” 钢铁之主咧着嘴,他的厚唇向下翻去,露出了牙床,就仿佛有几处牙根正在钻心的疼:顶着这张有些扭曲的面容,佩图拉博的拒绝一点点挤了出来,然后,他扑向了那个华贵的柜子,开始打量起了上面的精妙花纹与密码锁。 摩根站在他旁边,撇着嘴,似乎有些不甘心,还有些心虚。 【我也没办法……】 【你知道的,佩图拉博,我这个人不善交际,不太会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动手能力也赶不上你和其他的几位兄弟,礼物什么的,到的确在我的预估之外。】 这不奇怪。 钢铁之主一边研究着那把密码锁,一边在内心中回答着。 毕竟你的学习过程是跟随着庄森的,他哪会教这个。 想到这里,佩图拉博的心情甚至有了片刻的明媚:来自于其他原体的短处,让他感到了短暂的开心与喜悦。 就这样,钢铁之主一边漫不经心的样子解开了那道复杂无比的密码锁,一边背对着摩根,压抑着自己脸上那傲慢的笑容。 他故意地等了一段时间,才以一位纡尊降贵的救世主的态度,缓缓地开口。 “我倒是打造过一台钟楼,只是以前的随手作品,远远算不上精致与完美,不过也配的上奥特拉玛的那些大会议殿堂了。” “如果你实在没办法的话,那就送你了,反正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根本不用回头,佩图拉博就能感受到他身后的青蓝色瞳孔中,闪过了喜悦与惊愕的色彩,这不禁让他的嘴角再度勾起,然后,他缓缓地打开了盒子。 接着…… “……” 【……】 “……”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是一把矛?” 【帝皇也是跟我这么说的,他说这是一把矛。】 佩图拉博沉默无声,他看着盒中那完美的、闪亮的、毫无缺陷的金属立方体,安静了几秒,然后拍了拍自己血亲的肩膀。 “父亲一定有他的……深意。” “没关系,我来和你一起探索这个礼物。” —————— 佩图拉博看向这把所谓的【厄洛斯之矛】的第一眼,是货真价实的惊愕与好奇,但是第二眼,他就再也离不开了。 “完美……” 在正式地看向了这把完全没有动工的武器后,钢铁之主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他身子向前倾,肃穆的面容被盒中的金属所反射的光芒照的发亮,宛如一名异常虚弱的病夫一般:但他完全不在乎这些。 佩图拉博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盒中的金属,就这么一连盯了数分钟之久,才略微恢复了站姿,口中却仍在啧啧称奇。 “完美的金属。” “它绝对称得上完美,也称得上是独一无二。” “天呐,父亲到底是从哪里获得这些金属的:它足以让任何合金与钢铁相形见绌,见过它的铁匠与铸造者从此不会有任何渴望了,因为没有什么能胜过它。” “它就像是……就像是那些可笑神话中的金属之神一般,就像我们的父亲成为了传说中的英雄,走进了那些粗制滥造的画卷中,打败了那些象征着金属、兵器与锻造的可悲神明,然后砍下了它最神圣的心脏与右手,熔炼成了这块金属。” “是的,它还没有锻造:它根本不需要锻造,它摆在这里,就比实际上绝大多数的武器都要更为神圣与高贵,毕竟武器只是战争中的消耗品,而它……完全可以成为一场战争的起因。” 佩图拉博的眼神直勾勾的,没有贪婪,没有嫉妒,只有一种纯粹的感觉,只有一种近乎于叹息的赞美,只有作为锻造者的兴奋,与作为科学家的沉浸。 他轻轻地抚摸着这块金属,那轻柔的态度甚至胜过了最慈爱的母亲在孵育自己的孩子,在那足以让任何钢铁勇士嫉妒到自杀的柔和目光之中,他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这块金属,又从尾到头、津津有味地看了另一遍。 最终,他摇了摇头。 “我只能确定,它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金属:就像那些早已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中的物种、文明与帝国一般,它属于历史,属于神秘的辉煌时代,属于时间的意志在我等面前的投影。” “但是,我能够保证:这块金属锻造出来的东西,会是银河中最可怕的死亡之一,我见过黎曼鲁斯手中的酒神之矛,也见过那个首席禁军所保管的日神之矛,它们绝对没有这般完美与强大。” “但有一点,我们眼前之物与那两把矛是相同的:它们绝对不是纯粹的物理宇宙的造物,而是夹杂了亚空间力量的存在,是有关于意志与灵魂的杀手。” “我想,这就是父亲将它赐予给你的原因。” 终于,佩图拉博的目光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块让他着迷的完美金属,来到了摩根的身上,基因原体看到自己的血亲略微低着头,一只手抵住下巴,就像是在进行什么思考一般。 摩根看向那块金属的目光是平淡的,平淡到佩图拉博甚至感到了某种亵渎。 然后,他听到了摩根的疑问。 【那……你能锻造它呢?】 “锻造?!” “你在开玩笑!” 钢铁之主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种沙哑的笑声,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将自己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那块金属上,颇为贪婪地看了又看,就仿佛在估量自己的全部技艺。 但最终,他摇了摇头。 “我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果让我来的话,有失败的可能性。” “对于这样的造物来说,哪怕是一丝失败的可能性,都是无法容忍的亵渎:也许你可以去找伏尔甘来做这件事,让他看看能不能锻造这块金属,但是不要找费鲁斯,他在这方面和我差不多。” “不过,不管你找谁,我都要提醒你一下。” 基因原体转过身来,他的目光是摩根从未见过的严肃。 “父亲给你的礼物,这块完美的金属: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它绝对不是一块凡铁,而且夹杂着亚空间力量的产物,因为现实宇宙中不会诞生任何与【完美】有关的造物,这再明显不过了。” “所以,无论你是否能找到锻造它的大师,你都要记住,摩根,这件武器的主要锻造,还是要看你自己:现实宇宙中的熔炉与火焰只能锻造它的形体,但是它真正的内涵与威力,是需要灵魂来锻造的。” 【灵魂?】 “是的,灵魂。” “用灵魂来锻造。” “用灵魂来组建无形的锻炉,升起无声的火焰,将它的灵魂投入到这锻炉与火焰之中,千锤百炼、砥砺前行,直到征服它,驯服它,发现它的力量,并让它心甘情愿地认你为主,为你所用。” “以你的技巧,假以时日,是能做到这一切的,但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这些灵能火焰,需要大量的灵魂作为薪火,而且不能有哪怕一时半刻的熄灭。” 【……需要多少?】 “你想到获得灵魂的办法了?” 【安心,佩图拉博,我是人类帝国的基因原体,也是一位阿斯塔特军团之主,我和你一样清楚我们不能做什么。】 【但是我想,这银河系中遍地都是异形文明和世界,一定会为了这伟大的事业,而慷慨解囊的。】 钢铁之主笑了起来,他抚摸着那块钢铁,话语间有了一丝极为罕见的不自信。 “我在一个古籍上,看过相对应的只言片语……以我自己的推算,摩根,你如果想要锻造这把兵器。” “……这么说吧。” “在你面前,有一个桶,它的直径是凡人的胳臂长短,高度则是到了一名凡人的腰间,而你手中还有一个碗,一个凡人用一只手就能完全抓稳的碗。” “你要做的,就是用这个碗来舀水,直到灌满这个桶。” “每一碗水,就是一个世界的异形,就是它们所有的灵魂。” “你每消灭一个异形世界,就相当于舀了一碗水:长此以往,直到你把整个桶彻彻底底地填满了,这大概就是锻造这把武器所需要的灵魂的数量。” 【然后……我就可以获得这把武器了?】 “应该如此,我毕竟不是这方面的研究者,刚才的话语只能作为一个参考,在具体的数字与实际行动方面,还需要你自己考量。” 【我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的真挚与帮助,佩图拉博。】 “小事一桩。” 钢铁之主笑着,那是他对于朋友才会露出的笑容。 “就像我之前说的,摩根。” “你永远可以期待,来自于奥林匹亚的力量。” 佩图拉博的话语是最为诚恳的雄心壮志,摩根一边笑着应下,一边却在内心中不断计算。 这可真是一个……令任何人都会感到绝望的数字啊。 …… 等等。 刹那间,第二军团之主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她想到了她刚刚才封存的那个想法,那个因为她的侍女,而诞生的想法。 一个可以隔着万千星辰,为了她的利益而行动的个体…… 她有了思路,甚至有了一个原型机。 但如果……是军团呢? 一个以她的意志为尊,与她的灵魂绑定,可以通过亚空间的通道与便利,在银河中的各个地方出现的军团? 哪怕弱一点都没关系,毕竟不是所有的异形都如同冉丹或绿皮一样可怕。 有了这样一支力量,她锻造所需要的灵魂,似乎就不再是一个不可能的数字了。 …… …… 值得考虑啊…… 不过,还是要小心为妙。 (本章完) 第211章 是,阁下 “你是怎么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家族里来了一个陌生人,他向我推荐了一份工作:需要野兽一般的贪婪、机械一般的无情,要不断地伤害与掠夺他人,还要经常高喊为了帝皇。” “他是一名阿斯塔特征兵官?” “是的,但我当时以为,他想推荐我去泰拉议会。” ——————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让—拉纳都已经算得上是一名老兵了。 当第二军团的舰队终于完成了他们与钢铁勇士军团的会面,并离开了被所有人弃之一旁的【命运薄纱】,径直南下的时候,拉纳已经作为一名帝皇的战士,服役了超过一百二十个泰拉标准年。 这其中有七十八年,是在大远征中度过的,剩下的则是泰拉统一战争的风风雨雨:是的,与常人所认为的恰恰相反,人类之主用于统一泰拉的战争是无比漫长的,他可能用了差不多两百年的时间,才逐一剿灭了人类母星上的那些野蛮科技部落、基因改造军阀与上古的暴虐遗珍,这些曾经盘踞在神圣泰拉上的土霸王们,实际上所拥有的力量与技术,甚至足以让他们在银河中割据一方,成为若干个星系政权的统治者与皇帝。 单单是第一军团的死亡天使们在撒马尔罕围城战中,第一次以军团的规模出现,到大远征正式开始时的余波未尽,两者之间的时间跨度就超过了一百三十年,更不用说早在撒马尔罕围城战之前,雷霆战士就已经作为帝皇的死亡使者,不断地开疆拓土了。 而拉纳,就几乎见证了这一切的变迁:作为最早的第二军团战士之一,他第一次投入战斗,第一次见到帝皇的英姿,就是在围攻并摧毁神圣泰拉上的最后一座神殿【雷石教堂】的时候,作为第二军团的先锋而行动,在之后的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他从未脱离这个身份。 他是不死的先锋,尖兵支队的领袖,在战争中负责前期的情报侦查与必要的战线突破:他很满意这些职责,从未想过在地位与职衔上更进一步,尽管他的履历、荣誉与勋章足以让他成为第二军团的领导层了,可他却从未想过离开自己的基层指挥岗位。 在别的军团,这可能会有一些奇怪,但在第二军团,像拉纳这样的人物比比皆是,奇特且朴素的实用主义是摩根之子们最为根深蒂固的特点之一,他们拥有着一套在其他军团的战斗兄弟看来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价值观,大量的老兵与功勋人士甘愿停留在【军团最为需要他】的那些基层岗位上,而不是继续向上爬:因为那些所谓的位高权重,并不足以吸引大部分第二军团的战士。 于是,这就造成了一个颇为有趣的现象:在其他军团,尤其是战犬或者钢铁勇士之中,他们的上位者对于普通战士拥有着难以想象的权威与控制,但是在摩根接手第二军团之前,这支军团的领导层却以相对的弱势而著称。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眼中那个平平无奇的老兵、小队长、技术军士或者管理员,到底是一名服役了多少年,拥有多少战功与奖章的传奇人物:摩根之子们在改造手术与新兵期间,拥有着名列前茅的损伤率,但是一旦他们熬到老兵,那基本上就是知名的战场不死鸟了。 像拉纳这样,足以与马歇尔或者巴亚尔同辈相交的人物,在军团中最少也有三位数,而那些见证过雷霆战士终末一战的亲历者们,甚至可能超过了两千:如果一名破晓者是在大远征前夕加入的军团,那么现在,整个第二军团至少也有三分之二的人物,资历远胜于他。 这些经验丰富的基层骨干,让摩根的子嗣们成为了随时都能涅槃而生的帝国不死鸟,但是随之而来的低下组织度,也最终酿成了军团分裂的恶果:这些军团传统的好处与坏处,似乎也随之成为了永远都无法辩清的混乱话题。 但这通通已经成为了历史,成为了无人会在意的事情,自从摩根回归以后,第二军团跪倒在了自己的基因之母的靴下,任她随意地揉捏与改变,而一些原本的风气,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一个颇为明显的改变就是:很多原本【安贫乐道】的破晓者,开始寻找向上爬的通道了,虽然他们依旧不太在意位高权重的诱惑,但是有一点,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在意: 那就是:一名军团的重臣,总是比一名普通的基层军官,更为靠近他们的基因原体,也更有可能获得来自于他们基因之母的青睐、目光与信任。 与基因原体更近。 对于任何一名真正的阿斯塔特战士来说,这都是绝对无法抗拒的诱惑,它远胜于所谓的地位、权力与荣誉,是哪怕最为无欲无求的死亡天使心中,也无法去割舍与抗拒的贪婪渴望。 或者说,这就是他们的本能。 最起码,在拉纳这里,他将其看做是一种本能:在基因原体回归之后,原本让他颇为满意的基层指挥职位,比起与他的基因之母更近一些,也显得黯然失色了。 这位不死的老兵不会告诉任何人:当他入选了老近卫军,甚至成为了首席的时候,他有多么的欣喜若狂,他的私人休息室中的一切东西都在他那尽力压抑的狂喜中,被颤抖的双手所扭曲地不成样子,歪歪斜斜的,散落了一地,就仿佛被塞进了一个连的太空野狼一般。 加官进爵、佩戴上更为华丽的简章与勋章,走入那些战舰核心地区的指挥室与办公室中,曾经他不以为意甚至有些不屑的这一切,如今却让他感受到了真切的喜悦:只因为他的每一步,都离自己的基因原体更近了一步。 作为一名泰拉老兵,拉纳很轻易地在庞大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上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大议会厅,理论上军团一切事物的处理中心,每一个能进入这里并坐下的人物,都能名正言顺地指挥十个连长。 在向两名守卫递交了证件与军牌之后,拉纳推开门,慢慢地走了进去,在他的身影彻底出现在房间中之前,他就已经把这间宽阔却简单的权力中心观察完毕了。 大议会厅是一座足以容纳一个连的宽阔场所,但是它内在的装潢却是非常简单的,有着一种第二军团所通用的实用主义美学:一张足够宽大的圆桌占据了房间最中央的位置上,它看起来就像从一棵千年古树上所切割下来的,最为浑然天成的作品,精心打理的桌面与毫无装饰性的边缘带来了一种视觉上的平等,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会下意识的知晓,这是一个用来畅所欲言与互相交流的地方。 圆桌很大,它的漫长边缘看起来能够强行挤下超过三十名阿斯塔特战士,但实际上,只有不到十五张座椅零零散散地放在各处,有的相距很远,有的却很近。 在圆桌之外,大议会厅中依然有着充裕的空间,它们中有的被利用了起来,用来安置替补用的座椅与那些比阿斯塔特还要高大些许的文件柜,而剩下的空间则是被闲置了出来,不知道是暂时没有想到用处,还是想让这里的与会者们拥有一些视觉上的盈余。 在不起眼的角落上,还能看见几张矮桌与凡人用的椅子,它们和寥寥的装饰花草、半满的酒柜、以及几张诉说着军团历史的古老油画一起,组为了这个房间中毫不重要却无法缺少的剩余部分。 “啊,你来了,拉纳阁下。” 首席老近卫军的目光刚刚从最后一个角落掠过,便听到了一声充满了温和的问好,他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张让人无法讨厌的面孔,那面孔的主人正站起身来,准备走过来迎接他。 泰拉老兵敏捷地察觉到了:虽然圆桌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分地位与身份的标志,但是在正对着议会厅大门的那张座椅上,却有着一圈与其他座椅截然不同的金色纹路,那座椅的左右各有两把离得很近的座椅,一把是银色纹路,一把则是铜色的。 而那声音的主人,就是从铜色纹路的座椅上起身的,他不紧不慢地绕过了圆桌,一只手臂早早举在半空中,等待着与拉纳的握手。 “欢迎你的到来,拉纳阁下。” “我已经等你有一段时间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霍桑,我希望你听说过我。” 这个声音的主人,又或者说是霍桑,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幼儿老师:那张并不凶悍的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成熟笑容,让任何人都无法轻易地产生对他的厌恶,如果不是同样高大的身材与魁梧的力量,拉纳完全无法从那张堪称慈眉善目的脸上,看到半分属于阿斯塔特战士的气息。 “当然,霍桑阁下,我很早听说过你的名字。” 拉纳迅速地伸出了手,在握手的时候,他看到了霍桑那浅灰色的头发似乎透露着疲惫。 “那可真是难得,拉纳阁下,毕竟我记得我们没有在战场上见过。” “是的,但是我经常在军团的各种下发文件上见过你的签名,霍桑阁下,就在文件检查者与批准者的那两栏中。” “毕竟比起战场,马歇尔阁下与巴亚尔阁下更看重我在办公室里的战斗力,他们认为我一个人就能肩负我们三个人的战斗任务,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我曾经想过把每一份文件都写上他们两个的名字来作为报答,但可惜我并没有这种权力。” 霍桑一边说着,一边把拉纳引向了会议桌,硕大的房间中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当首席老近卫军在迎接者那极快的语速中走到圆桌旁边的时候,他还是陷入了一个无形的难题之中。 “我该坐在哪里,霍桑阁下?” “它们……这些位置,都有什么特定的含义么?它们中的哪一个是属于我的?” “在工作时间里,那一张椅子属于我,而那一张则属于你,我们需要用大脑来记住这一切,然后由它决定来我们坐在那里,代表着一些看不见的番号与集体。” 霍桑先是指了指那张铜色边纹的椅子,又指了指比较靠近大门的一张椅子。 “但是现在是私人时间,大脑已经下班了,让我们听听屁股和脚的想法吧,问问它们想坐哪里,毕竟它们今天加班。” 说着,霍桑便随意地将拉纳带到了圆桌的一边:这里正好能够够到酒柜,拿出霍桑自己带来的酒瓶与酒杯。 拉纳有些拘谨地坐下,他先是看了看四周,又着重地记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才扭头看向了在那里悠闲倒酒的霍桑:除了说话之外,这位阁下做什么似乎都是一种不紧不慢的绅士风度。 老近卫军皱起眉头,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刚才说……工作时间?” “是的,工作时间,还有与之对应的私人时间,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这两个词汇,如果实在无法理解的话,你可以这么带入:工作时间就是蹲在掩体后面,老老实实地打光手中的爆弹,等弹药打完了,那就是私人时间了。” 拉纳抬起头,看向了房间穹顶的那些高大支架。 “那在这里,爆弹是什么?” “是你每天需要浏览与批阅的那些东西,阁下。” “它们具有杀伤性?” “不,在你用不着这些东西的时候,你会把它们带在身边,就仿佛是珍宝一般,但是当你使用了它们之后,它们就跟你没关系了,等你把你身边所有的文件都发射出去之后,你也不用去在意它们到底造成了什么后果:因为私人时间到了。” “但我想私人时间不会长久。” “没错,毕竟缺什么都不会缺爆弹,不是么?” 拉纳摸了摸下巴,他感觉到了这些话语这存在着一些让他捉摸不透,也无法认同的东西,就像霍桑脸上那完美的微笑一般,令他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等等,霍桑阁下……好吧,我还是有点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要区别工作时间与私人时间呢?这听起来让我们就像那些泰拉议会的办事员一样,我们是阿斯塔特,不应该全都是……” “全都是工作时间?” “……没错。” 霍桑依旧保持着他的笑容,他递了一杯酒给自己的客人,然后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你的话语中有一个问题,拉纳阁下:并不是工作时间这个词汇带动出了私人时间,恰恰相反,是我们先提出了私人时间,才有了工作时间的诞生。” “那……如果我们要求取消私人时间呢?” “那就没有【工作时间】了。” “……如果我们要求把所有的时间都设为工作时间?” “那就没有【我们】了。” “……” “……” “……” “再来一杯?” “谢谢……给我讲一下这里的工作流程吧,霍桑阁下。” “乐意效劳。” —————— “所以,当【工作时间】开始的时候,我们都需要做什么?” “做任何人都会做的事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聆听并记住讨论时的每一句话,说出诚恳的建议与理性的话语,然后将高层会议的内容转达给基层的指挥官与士兵。” “听起来谁都能做到,连没有做改造手术的娃娃都可以。” “不,拉纳阁下。” 霍桑饮了口酒,摇了摇头。 “我亲自观察过了。” “太空野狼做不到第一点。” “千子做不到第二点。” “怀言者做不到第三点。” “暗黑天使做不到第四点。” “……其他的我都懂,为什么千子做不到第二点?” “因为马格努斯的子嗣们既不会聆听,也不会和你讨论,更不会记住别人的任何话。” “……好吧,我想我在这个问题上没什么发言的权威,毕竟我就见过一名千子,他现在已经在竞技场里待了1000个小时了。” 霍桑皱了皱眉头。 “1000个小时,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是有点……” 拉纳挠了挠脑袋。 “其实最开始,就是挺多人想要看看【原体的朋友】究竟有什么样的特殊之处,我们甚至没有禁止他使用灵能,不得不说,他的灵能水平不错,在最开始的竞技中,甚至取得了连胜。” “然后,巴亚尔就出场了,跟那个阿里曼连续比斗了三场,三战三捷,第一次还是在他的灵能咒法能够施展之前,就已经把剑横在了阿里曼的脖子上,至于剩下的那两次比斗,他甚至等到阿里曼的灵能法术使出,才一边闪躲,一边把剑横在他的脖子上。” “听起来的确是巴亚尔能够做出来的事情,然后呢?” “然后?然后其实所有人都想着停手了,毕竟也没什么真正的深仇大恨,大部分人都想着见识一下这个千子是什么人物就行。” “不过,倒是阿里曼那边出了问题,被巴亚尔一边躲闪着灵能法术一边击败,而且还是连续三次,显然打击到了他。” “他做出了冲动之举?” “……更严重一点。” “他当着在场的四百多名战斗兄弟的面大喊:像你们这群满脑子都是肌肉的莽夫,怎么有资格做摩根的战士。” “然后……嗯……” “好吧,我明白了。” 霍桑把杯中的酒液喝完。 “我会起草一封信件,以军团议会的名义发给普罗斯佩罗:感谢阿里曼阁下对第二军团的文化传承做出了突出的贡献,用他的实际行动与我们打成一片,重申了第二与第十五军团的深厚友谊,为未来的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拉纳眨了眨眼睛。 “以军团议会的名义……意思是我也要署名么?” “从职能上不需要,但是如果你想的话,没人会拒绝把你的名字也签上去,毕竟你也是军团议会的一份子,我们虽然不指望你每一次都能锦上添花,但是如果想要与我们一同面对可能的麻烦的话,我们还是接受的。” “多一个人签字,就意味着多一个人共同承担风险,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共同承担风险?” “你可以称之为民主。” 霍桑又倒了一杯酒,对着自己的客人举了举酒杯。 “然后一同被波及?” “一个人的失败是渎职,两个人的失败是暗中交易,三个人的失败是小团体,但一群人的失败就不叫失败了,叫决策失误,属于不可抗性的问题,没人需要为此负责。” 拉纳眨了眨眼睛,他抚摸着身边的圆桌,只感觉到了一种格外的寒冷。 “这就是我们在大议会厅里面做的事情?讨论和批阅?” “具体来说,那叫交流意见与日常管理:我们的工作时间一般是十到十五个泰拉标准时,其中有四到七个标准时用来讨论,剩下的时间用来批阅各种文件。” “为什么批阅文件的时间要多于讨论的时间?” “因为讨论决定了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事情,而批阅文件则是因为我们过去做过什么事情:过去总是比现在多的,不是么?” “更何况,能够拿到这里讨论的事情,往往都是已经或者正在成为既定事实的事情,我们要做的讨论不过是正式地承认事实的发生,这一点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那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讨论它们,而不是在各个部门私下协商好都时候就承认它?” “因为那是私人时间。” “这就是工作时间的存在价值。” 霍桑笑了笑。 “表明态度,承认既定事实,然后在相对应的文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接着处理下一个事情,当它们都做完了,再把以前决定好的那些既定事情重新批阅一下,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流程,并不复杂。” “每一个文件都要批阅?” “这用不了太长时间的,拉纳阁下,你只需要在封面上写下你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他们会把你的名字转移到需要的那一页,而且一般情况下,你只需要写一次名字。” “……偶尔会写多次?” “有的时候,的确会需要写两次名字,但你最好期待,你不要碰上那些时候。” “第二次会写在哪里?” “有关于渎职的认罪书。” —————— 拉纳坐在那里,他沉默着,沉默了非常久。 他也许沉默了十几分钟,才抬起了自己的头颅,目光熊熊地看向了面前的霍桑。 “无法接受?拉纳阁下?” “……是的,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种……” “低效?迂腐?官僚作风?” “……” “没关系,我还有四十种形容词能够运用到这句话里面。” 霍桑靠在了椅子上,拉纳竟一时分不清,他是像阿斯塔特战士多一些,还是像那些泰拉议会的官僚多一些。 “如果你无法接受的话,那么拉纳阁下,我还有另一种方式。” 霍桑正了正嗓子,他摇晃了一下杯中的酒液,直到摇出了一个浅浅的漩涡。 下一刻,那个满面笑容的好好先生消失了,在拉纳那有些震惊的瞳孔中,面前之人变成了一个冰冷无情的运作机器。 “由科尔特斯所率领的分支舰队已经返回了,他们携带着一批最高等级的秘密物资,一支军团规模的卡塔昌人辅助军,以及一份超过了50%伤亡率的汇报,这一切都要报告给基因原体,议会只允许留下一个备案。” “派往阿瓦隆星区及其附近星区进行探查的侦查部队、先锋小队与行商浪人已大体返回,所有的绘制星图与世界信息已经全部得到了整理与汇报,交给了原体直属的信息部门进行甄别,议会应当对第一批进攻目标进行确定与核实,并将预案上报给基因原体。” “来自于极限战士军团的使节日前已经向我们发送了申请,如果时间无误的话,我们应该在抵达阿瓦隆的三个泰拉标准日之后迎接他的到来,到时候的迎接仪式与相对应的人员部署,都需要提前起草预案并交给基因原体审批。” “还有……” 拉纳眨了眨眼睛,他震惊的看着这个自己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冰冷政治机器,他与几分钟前那个满面和善的老好人没有哪怕一分半点的相像之处,除了那一头象征着苍老的浅灰色头发。 在以秒计算的时间里,霍桑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至关重要的话题与议案,他的语速之快甚至连拉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首席老近卫军在他的震惊中,看着眼前这位军团议会实际掌管者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议案,又花了更短的时间将其中的所有问题、注意事项与特殊案例挑了出来,单独陈述。 直到这个时候,酒杯中的漩涡也没有完全地消失。 霍桑又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微笑,他向着拉纳摇了摇下巴,带着一种安抚性的语气说道。 “这才是军团议会真正的效率,拉纳阁下,我们需要保证的是,任何紧急的事态会在一分钟内,呈现给基因原体或者任何需要它的人。 “那……之前……” “那是工作时间。” 霍桑笑着。 “那些不是责任,是原体给予我们的工作,是她所希望我们会做的那些事情。” “虽然现在,无人能理解她的意思,但是每个人都相信我们现在所形成的这个体系,在未来能够帮助到我们的原体。能够使我们在她的计划中,履行好应当履行的那一部分责任。” “一个近乎于凡人的议会?” “你当然可以这么称呼它,拉纳阁下,但你也可以称之为:泰拉议会的镜像,这听起来,是不是就有一种神圣与高贵的感觉了?” “谁会需要神圣与高贵?” “那些凡人需要,无论是那些泰拉的,还是那些阿瓦隆的,亦或是是那些以后会在我们的统治下生活的,高高在上的凡人,他们会挤破自己的脑袋,加入这个在他们的认知中神圣与重要的议会,满足于他们在原体的国度中那位高权重的核心枢纽地位,从而忽略我们的母亲所进行的其他计划。” “而对外,我们的基因原体要让很多人相信,在她所统治的国度之中,凡人掌握的相当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大部分的权力。” “可是……这是军团……” “当我们的基因原体创立了她的国度之后。像我这样的原本属于军团议会的人物,便可以离开自己的座位,再组建一个所谓的国度议会或者圆桌议会,来作为明面上统治基因原体的国度的最高组织,吸纳那些凡人和泰拉的注意力。” “然后让那些真正的新血进入军团议会之中,来管理军团: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个事情么?” “所以,在你的眼中,我们正练习着这种毫无意义的凡人举措:因为除了你和几个真正重要的新星之外,这个议会中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即将退下的人,就像是我。” “基因原体给了我尊重,给了我一个体面的台阶,给了我一个依旧能够发挥自己价值的位置,虽然听起来跟战场与荣誉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知道的,我也不在乎那些东西。” “我们的基因之母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她在另一个地方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这就是我想要的。” “你知道的吧,在几乎所有的军团里,泰拉老兵与他们的基因原体都存在着某种矛盾,这种矛盾有时候甚至会走向一种明显的悲剧。” “而在我们这个军团里,虽然现在还不明显,但是伴随着我们即将抵达阿瓦隆,新兵的加入也会让我们这些人成为原体眼中的那些泰拉老兵。” “而这,也正是她对我们的一次试探,一个议案。” “一条合适的退路,一个能够继续发光发热的岗位:我还需要期待什么呢?” “你知道的,拉纳,很多泰拉老兵的不满,其实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地位、荣誉、和职衔,他们想要的事情其实非常的简单。” “他们只是不想被遗忘。” “而我们的基因之母,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她不会遗忘我们。” “就想她将自己近卫长官的职位给了你一样,她将与凡人虚与委蛇的权利给了我,而我也乐于接下这些权利,在不流血的战场上继续为了军团和原体而服务。” “所以,我接下来了,并开始为之而练习,练习着如何适应那些凡人议会中所谓的规则,并利用这种规则来为我们的基因原体谋利。” 拉纳点了点头。 “组建一个议会,将你、其他的一些泰拉老兵,还有那些来自各个世界的凡人统治者,通通汇聚在一起,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伪装成你们能够代替原体统治她的国度的假象。” “伪装这个词用的不太好,我们只让凡人相信,他们能够统治这个国度。” “让泰拉相信?” “让那些被原体统治的凡人,泰拉是知道的,但泰拉也不知道。” “现在,你听明白了么,拉纳阁下?” “……” “是,阁下。” (本章完) 第212章 安乐天使 30,年末 “我,达克利,于此记录。” “终于,在漫长的旅途与几乎不间断的亚空间跳跃之后,我们已经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第二军团之主的母星:一个被她亲自命名为了【阿瓦隆】的偏僻世界。” “此地位于远东星域的边缘,无论是神圣泰拉、火星、瑞扎还是马库拉格的璀璨光芒,都难以照拂到这里,从这里再向东南出发,下一个著名地标即为达摩克里斯湾。” “在此之前,帝国的远征舰队鲜少抵达如此偏僻的角落,但一位基因原体的诞生必将为这些失落的国度来光辉与荣耀:在我们的初步估计中,在以阿瓦隆星系为中心向四周不规则辐射的,此前从未被帝国所探索的广袤区域中,可能藏匿着数百个资源丰富的星系,也当然会盘踞着无数将要被我等之铁骑歼灭殆尽的贼寇。” “仅在我等舰队前往阿瓦隆星系的途中,我们就已经遭遇或探查到了包括且不限于绿皮、克鲁特、艾达海盗、混血舰队、以及肆意宣称主权的分离主义人类殖民地:总数已经超过了一百起,毫无疑问,将会有一场漫长的血战在这些初蒙帝国之光的星宇间诞生。” “而与此同时,我们的探索舰队也已经绘制完毕了未来的【阿瓦隆星区】的大致星图:这个即将成立的星区将会拥有16个大小不同的恒星系,大约147个世界,而在这个星区的四周,还遍布着更多的未曾探索过的世界,还有那些未曾消灭的敌人。” “……” 【在这里,笔记有了一个明显的,因为犹豫所导致的於痕。】 “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写下与记下这些话。” “但是……” “从任何角度来说,阿瓦隆星区都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根据当初收复这里的千子军团所赠送的军团记录表示,他们的分舰队是在一场奇异的亚空间风暴后,偶然来到阿瓦隆星系的,并在这里建立了帝国的统治:第二军团之主也是在那个时候,加入了帝国的舰队。” “但在此之后,当千子军团的后续部队想要找到阿瓦隆星系,派遣收税官员的时候,他们却再也找不到这个星系了:不仅仅是阿瓦隆星系,它附近的很多星系似乎也存在着一种奇怪的保护力场,让它们按照某种未知的规律,从亚空间航路的目的地中消失,这也是人类帝国一直没有在这一区域进行大规模殖民的一个原因。” “就像是有什么装置,在隐藏与保护这些星系一般。” “在我的查阅到的资料中,当机械教的探索船只第一次探索到周边星域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汇报过这个问题了,但是因为此地临近达摩克里斯湾,实在是过于偏僻,附近的数千光年间也没有任何帝国的主要世界,所以始终无人在意。” “但是在基因原体的率领下,我等舰队却轻而易举地抵达了阿瓦隆星系,途中没有遭遇任何的奇怪情况:我不得不怀疑机械教与千子军团记录的真实性。” “……” “但在真正的见到了阿瓦隆的样子后,我之前的短暂怀疑便又被推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深邃真相与远古历史的恐惧与崇敬。” “像,太像了。” “相隔着半个银河系,相隔着数以千百计的星区与扇区,相隔着普通人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遥远,在银河的东方,在这里偏僻到几乎无人问津的角落,在这个名为阿瓦隆的星系上。” “我居然看到了神圣泰拉的一丝过往,看到了人类母星的一丝曾经的影子,看到了对于帝国核心的狂妄模仿与真切雕塑。” “这绝不是自然演变能够形成的地质学造物:这个名为阿瓦隆的偏僻世界,它居然与我所收藏的历史画册上,那些记录着十几个千年之前的神圣泰拉的图片,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是的,如果乍眼一看的话,它与神圣泰拉似乎有许多的不同:与泰拉不同,阿瓦隆是一颗非常庞大的世界,它的体积已经接近了能够保持那丰茂自然环境的边缘,而陆地所占据的比率也要比神圣泰拉高上一些,在三片互相连接的大洋之中,错落有序地排布着数块主大陆与若干的岛屿群落,几乎每一块上都有着文明的痕迹。” “但是如果我们脱离了视野所带来的欺骗,从地质学、生物学乃至天体物理学的角度来看的话,就会感受到冷汗一般的真相。” “在阿瓦隆星系中,存在着八颗主要行星,围绕着一颗正处于壮年的太阳,而阿瓦隆本身是该星系距离太阳第三近的世界:这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如果对照神圣泰拉所在的太阳系的话,就会发现,除了太阳与行星的比例更大之外,这个星系以太阳系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无论是一个太阳、八个主要行星、近五百个卫星和120万个小行星,还是更为细节的轨道周期、轨道直径、逆时针旋转亦或是每个天体单位之间的距离,都是一种统一的,等比例放大后的,对于太阳系的绝对翻版。” “而阿瓦隆本身,就像是对神圣泰拉过往记忆的一次追溯:无论是赤道附近的雨林与沙漠,还是两极地区的冰原,亦或者那些隐约可见的季风与洋流的方向,还有那准确无误的自转与公转速度,都在冥冥之中进行着某种炫耀,某种无声的诉说与警告。” “如果真要说,它和神圣泰拉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在它的轨道上,有着五颗自行旋转,互不打扰的月亮,它们的体积比神圣泰拉旁边的露娜要稍小上一些,上面也没有任何文明活动过的痕迹。” “……” “面对此情此景,我们还能有什么推测呢?” “要么,我们说服自己,这是银河系中独一无二的奇景,是大自然所造成的镜像,是数千亿恒星系的庞大总量所带来的概率学上的伟大奇迹。” “要么,我们就要面对一个远古且滑稽的过往:在人类的第一个帝国尚未衰落的时候,在疯狂的幻想与浩瀚的威力仍旧被我们那野心勃勃的祖先握在手里的时候,他们中的某一个,也许是具有着闲情逸致的大人物,也许是胸怀着无尽野望的社会学观察者,缔造了这个用于缅怀人类的母星,亦或者是进行一场最伟大的社会学试验的人工伊甸园,并将周围那庞大的星域化作了保护的围墙,来让他的小小作品能够安全无虞的长大。” “考虑到我们的祖先在数千年前所缔造过的辉煌与疯狂,我不得不把第二种猜想作为眼前一切事情的暂时解释。” “也许,唯有神圣的人类之主才能解释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一切。”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其实也无需什么解释:无论这个世界是因何而诞生的,又拥有着怎样的过去与历史,此时此刻,一切的痕迹对于我们这些后继者来说,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了。” “它的主人和缔造者已经消失在了纷争时代的乱象之中,现在的阿瓦隆和它的一切,毫无疑问地属于已经君临于这个世界的第二军团之主,帝皇的女儿,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女王:摩根。” “而以这个世界为中心的,数百个还未曾被帝国收复、探索与殖民的星系,也将从这一刻开始,面对他们的命运:成为帝国的忠臣,亦或者灰飞烟灭。” “他们将要面对这个选择题:在未来的十几个泰拉标准年之中。” “而以此为前提,我们只会得到一个幸福的烦恼:在这个帝国未曾涉足的偏僻角落,也蕴含着无数的宝藏与财富,负责探索的行商浪人已经联系上了不下十个乐意向帝皇效忠的人类殖民地,他们无不在纷争时代中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以痛苦,时刻期待着来自人类母星的救赎与福音。” “同时,我们也遇到了为数众多的异形世界,与那些不愿意臣服的分离主义者,更有与那些外星渣滓同流合污的坏种:先拿他们中的哪一个开刀,已经在阿斯塔特的大人物之间,掀起了一场讨论。” “而另一边,那些瑞扎的机械教人士也在进行一场……有些激烈的学术讨论,我们一路上所遭遇与记录的,富含矿产的世界,已经达到了两位数,它们中的一些存在着让人发狂的高质量矿量储藏,那些橙红色袍的机械僧侣们在看到那些矿藏的第一刻,就把自己的同行人员看做是了不共戴天的对手。” “这还仅仅是阿瓦隆星区所带来的财富,如果我们的基因原体大人就如同……奥特拉玛的那一位,想要大肆扩张她的国度的话,别的事情我不敢保证,但破晓者军团绝对会成为最富裕的帝国军队之一。” “总而言之,哪怕是以最苛刻的帝国标准来评价,阿瓦隆世界,乃至整个阿瓦隆星区中的相当一部分世界,都绝对配得上两个字。” “天堂。” ——破晓者军团记叙者:达克利 【注:在该行程记录被完全写下后的半个泰拉标准时内,便由军团内务部(原第四舰队所拆分出来的组织之一)所征收,达克利本人无碍,不过在日后失去了有关于这片记叙的一切记忆】 —————— 在艾西伯尼亚王国的女王梅芙苏醒之后,她便依次做了三件事。 第一,便是打理自己的容貌与梳妆,亲手将一位女王的精致装潢中最重要的第一步确立完毕,虽然她的侍女就在门外,但是在这些涉及到自己脖颈与耳后的事情上,她信不过任何人。 虽然只是打底,但是她却当做最为重要的事情来对待,几乎将自己的漂亮睫毛贴在了那张价格不菲的银边圆镜上:在走出这扇大门之后,她就要时刻保持着最佳的女王仪态,直到再次回来。 毕竟,她才刚刚在世界女帝赛米拉米斯的帮助下,解决了自己那尸位素餐的父王和六个同样尊贵的姐妹,登上了艾西伯尼亚的橡木王座,她很清楚,她手下的那些公爵和领主们正紧盯着她所有的一举一动,而那些直属于国王的禁卫军的忠诚也值得怀疑:至少在她于床榻上考验过每一个禁卫军的步兵与骑兵长官之前,她是绝对不会信任他们的能力与忠诚的。 至于世界女帝赛米拉米斯?如果那位全阿瓦隆的至高统治者发现梅芙连艾西伯尼亚的宫廷平衡都维持不了的话,她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让另一个更得力与听话的家伙去坐上橡木王座,而不是给予梅芙任何的帮助。 想到这里,面容较好的【纯洁女王】轻轻地哼了一声,她抚摸着镜中那种其实不需要任何装饰的精致脸庞,向着自己抛出了一个微笑的飞吻,作为日常第一步的结尾。 芊指落下,时钟响起,恰到好处的敲门声便准时的传到了梅芙的耳中,她应了一声,便迎来了六名女仆与两名近卫,所有人都对房间内的凌乱与春光四溢熟视无睹,女仆们开始打理梅芙的装饰,而近卫则是将手放在了刀把上,扫了一眼床上扔在酣睡的禁卫军官员,等待着女王的旨意。 梅芙随意地挥了挥手,近卫便退了出去:床上之人的忠诚、器具和技巧都在昨天晚上得到了女王的亲自考验,并且获得了一个很不错的评价,他足以成为女王的宫廷网络的一部分。 看来今天,女王梅芙所栽培的玫瑰们,要饿肚子了。 梅芙站在那里,任凭女仆们打理着自己的一切,而女官们也相继涌入,汇报着今天的行程、回忆与各种任务:但它们通通都要排在一项事情之后。 艾西伯尼亚的女王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好了自己,在完成了这每日的第二步计划后,她便要进行今日的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了。 率领着一堆精挑细选的侍卫与女官,女王梅芙以最接近于小跑的优雅快步,离开了为自己准备的行宫,走过了空旷的庭院,向着山崖上那高耸入云的城堡走去。 世界女帝就在那里。 赛米拉米斯,等待着梅芙的觐见与献礼。 —————— 大概二十多年前,在那些自称为【人类帝国】的庞大舰队到来之后,当时已然是世界最强国皇帝的马克西米利安,也是马约里安大陆的霸主,便毫不犹疑地投向了这些星辰外的强大来客,在他们的帮助下,马克西米利安建立了一个短暂却真实的霸权,成为了整个阿瓦隆的世界皇帝。 其实早在那些强大来客真正到来之前,依仗着他那无比强大的女儿【摩根】,马克西米利安就已经事实上建立了一个世界霸权,但是这位雄才大略之主的道路却戛然而止了:伴随着人类帝国的舰队离开这个世界,世界皇帝的女儿摩根也悄悄地跟了上去,离开了自己的养父与母星。 而在她离开后不就,一场瘟疫就夺走了皇帝的性命,皇帝所在的阿尔高家族随即掀起了一场血腥疯狂的继承战争,霸权也随之而灰飞烟灭:但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又要回到原点的时候,一位自称为马克西米利安之女,摩根之妹的女性皇帝,成为了战争的胜利者。 她即为阿瓦隆的世界女帝:赛米拉米斯,她那不可战胜的灵能力量让阿尔高家族再一次建立起了不可撼动的霸权,而对【摩根】的崇拜与传说也在这二十几年间逐渐建立与流行了开来,从赛米拉米斯的宫廷中,源源不断地走出了狂热的战士与宣讲者,将马克西米利安那浮沙一般的世界霸权彻底建立,也在无形之中,将摩根的名字带入到了新一代的记忆之中。 想到这里,梅芙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她想起了自己从小就听说的那些故事:终有一日,名为摩根的伟大之人将从群星中回归,她将带来无上的恩赐与良机,她将重启神圣的湖泊与泉水,让最英勇的战士能够奔赴群星,在滔天的战争与伟大的牺牲之中,获得永恒。 阿瓦隆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具有英雄主义情怀与浪漫主义色彩的世界:骑士与公主、游侠与少女、永恒不灭的英灵殿与倾囊相授的影之国度的传说,在所有的大陆上已然传唱千年,而在赛米拉米斯政权不计代价的推动之下,摩根的名字开始出现并占据这些史诗,成为了新一代血脉心中,那注定将带他们走向英雄之路的人物。 而现在,传说成真了。 人类帝国的舰队再一次出现在了阿瓦隆的苍穹之上,而这支舰队的领袖:名为摩根。 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每一座大陆、每一个王国、每一座城市的钟楼都在日夜作响,欢呼与庆典的火光昼夜不息,而所有对自己的力量与勇气抱有信念的热血之人则是纷纷打包好行囊,坐上了去马约里安大陆的船只:那里既是摩根曾经的国度,也是传说中神明降世的永恒峰所在的大陆,如果摩根将要选择自己的战士的话,那一定会在那里。 而早在这些草莽英雄为之欣喜若狂之前,各位的国王与大公其实早就收到了来自于世界女帝最高等级的通知,他们纷纷在敬畏与恐惧中准备好了自己国内最为优秀的那些年轻战士,并在此时此刻为了自己的先见之明而庆幸不已。 女王梅芙,同样是这些庆幸不已者中的一员,她甚至更为夸张一些:因为本身是依仗世界女帝的威名才得以登基,她几乎是把国内所有的适龄者通通塞进了前往永恒峰的船只。 而现在,她只想为自己的这一决定好好夸奖自己几句:她可以抬头挺胸地走向赛米拉米斯,在她的温和问好中坐下,与之一起享受早餐并谈话。 “你知道阿瓦隆的总人口为多少么?梅芙?” 赛米拉米斯的早餐桌摆在了王宫露台的栏杆边缘,让她随时随地能看到逐渐从远处宏伟山峰中脱身的太阳,她端着自己的叉子,轻轻的摆弄着面前的蛋糕,任凭果酱从裂口中流露出来,让雪白的盘子染上粘稠的污渍。 在她对面,女王梅芙在沉默中拼尽全力的搜刮着自己脑海中的知识,但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这个数字。 “你当然不知道。” 赛米拉米斯笑了起来,但是她的笑容却没有让梅芙感到一丝一毫的松懈,艾西伯尼亚的女王非常清楚眼前这位黑发的世界女帝的狠辣手段:赛米拉米斯曾在一天之内一口气处决了六万名叛乱者,从高高在上的国王到声名显著的贤者,他们与那些最卑贱的血脉没有任何的区别,被以平民的刑罚方式,而活活绞死在了世界女帝宫殿前的大道两侧。 而在这血腥的处刑之后,她用她那不可战胜的灵能力量,轻而易举的压制了一场席卷了三个大陆的联合叛变。 在亲眼目睹那一刻之后,女王梅芙就知道,自己安然快乐度过此生的最大秘诀,就是蹲伏在这个世界女帝之下,永远成为一个对她有用的人。 或者说,对她身后那个人有用的人。 是的,在那些她的亲信以及像梅芙这样的听话人物面前,赛米拉米斯几乎毫不言饰预:她只是一个更伟大的意志的下属,一个被名为摩根的伟大之人所操纵的傀儡,而她所显露出来的,那足以让整个阿瓦隆俯首称臣的力量,也不是摩根的闲暇之余,所露出的一丝松懈与不满而已。 这个故事听起来非常的荒诞与可笑,但所有认为它荒诞可笑的人物,现在都已经飘在赛米拉米斯宫庭前那条大道的两侧。 所以,梅芙就把它看作一个最为可信的真相,而她眼前的一切证明了,赛米拉米斯没有跟她说慌。 艾西伯尼亚的女王轻轻的抬起头,只看到了那些足以将整个阿瓦隆的苍穹遮蔽殆尽的庞大阴影。 那是一支舰队,一直似乎在眨眼之间就君临于阿瓦隆上空的庞大舰队,那是摩根的舰队。 “这个数字是12亿。” 在女王梅芙的面前,赛米拉米斯在侃侃而谈,她似乎并没有吃下蛋糕的兴趣,只是在单纯的举起自己的叉子,一下一下地捅着。 “整个阿瓦隆总共有12亿的人口,这是我在三年前的一次普查中所得到的答案,而一次全球性的征兵,哪怕是以我们最为严格的标准来看,也可以招募数以十万计的新血兵员:但是在他们之中,真正符合标准的,却可能只有20%。又或者是稍微多一些的数字。” “而在这些符合标准的人中,真正能够经历改造手术,被我们头顶上这支庞大舰队所吸纳的人物,可能又要减少一多半:也就是说,在第一轮的征兵之后。如果我能为我们头顶上那支舰队奉上一万人的兵员,那都算是一件非常成功的事情了。” 梅芙眨了眨眼睛。 “……有那么夸张吗,殿下?” “夸张?” 赛米拉米斯笑了起来。 “征服一个村落,我需要的是战士,征服一座城市,我需要的是将军,而征服一座王国,我需要的是军事天才。” “但现在,我需要提供的,我需要为那些舰队所奉上的,可是能够征服世界的人物,能够征服一个又一个,如同阿瓦隆这样的世界的人物。” “战士,将军,军事天才,不不不,通通不够。” “我需要的是:英雄。” “那你说,梅芙,在阿瓦隆上,哪里会产出英雄?” “那可太多了,殿下。” “众所周知,那片被伱所亲自统治的土地,马约里安:遍地都是肥硕的田野与草场,养活着数量多到难以清点的农夫与村庄,便自然而然的拥有了足以席卷整个世界的众多骑士。” “那些用铁甲包裹自己,用战马游历四方的贵族子嗣,他们从小就聆听着无数英雄的传说,而在他们长大之后,能够拿起一把长枪和一把剑的时候,他们就会成为探险骑士,去闯下属于自己的功绩与威名,那些有足够的资格回到自己城堡去继承爵位的人物,我想都可以称得上是英雄。” “还有呢?” “还有在阿卡迪亚以及艾西伯尼亚,在这对双子大陆上,在我所统治的王国与海对面那些星罗棋布的城邦之间,自古以来就拥有着无数英雄的传说,他们中的很多人在非常年轻的时候,早就已经双手沾满了鲜血,脚踩着无数野兽、怪物与匪徒的遗骸。” ”我从小就聆听着那位底比斯王子是如何杀死十二个怪物,最终成为神明的,而对于他的效仿者则是在之后的数千年里层出不穷,每一位拥有着王室血脉的子嗣,都行走在双子大陆上,猎杀着荒野中的怪物与匪徒,他们也足以被人们称之为英雄。” “的确。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阿卡迪亚的英雄嗜血且多情,艾西伯尼亚的英雄多情且嗜血,你觉得这句话如何?” “有失偏颇,艾西伯尼亚的英雄可比阿卡迪亚的嗜血的多,也要多情的多。” 两位女王同时笑了起来。 “那其他的地方呢,梅芙?你觉得那些来自其他大陆或者群岛的人物之中,会诞生所谓的英雄吗?比如说那些来自于威尼托群岛的海员与舰长。” “恕我直言,很难,那些被所谓的金钱与科学技术所笼罩的威尼托人,他们都是大腹便便的,注重大脑而胜过他们的双臂双腿,那种地方是出不了敢于挑战自我的英雄。” “至于那些海员?他们中倒是有几个精装男儿,这我倒是可以亲自保证。” “嗯……” “那密斯卡怎么样?我记得那片土地上伫立着阿卡姆王国,一片永远阴沉且诡异的土地,崇尚神秘学与考古学,从国王到贩夫走卒,都以探索他们北方的冷原为乐。” 冷原…… 梅芙打了个寒战。 “恕我直言,殿下。” “除了那些阿卡姆王国的疯子以外,没有人敢去探索冷原,密斯卡大陆的人迟早会毁于自己对于极北之地的探索与自杀性访问的,那些最多的就是疯子,第二多的就是神秘学学者,第三多的就是遗产见证人。” “那看起来,我只能期待他们在自取灭亡之前,为我提供足够优秀的兵员了。” “说到这个问题,我倒是想起来了,梅芙,在你所向我提交的汇报里,似乎有一位不断被你所提及到的战士。” “是的,他叫库兰,来自于我麾下的阿尔斯特郡,是一条典型的阿尔斯特丑陋猎犬,在之前阿尔斯特郡反抗我的统治的战争中,他杀死我麾下不少的战士。” “但你还是推荐了他?” “他才十四岁,完全符合征召的标准。” “我可以向您保证,殿下,他的力量与武艺绝对会让你留有印象深刻的印象,如果你没有被他在战斗时的丑陋模样吓到的话,他是绝对会让你满意的战士。” “梅芙,你的笑容告诉我,你的这次推荐其实并不单纯。” “没错,殿下。” 梅芙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对于我来说,这是一项非常不错的买卖,因为即使我再怎么讨厌库兰,我也无法否认他绝对符合阿斯塔特战士的标准,而他的离开也能让阿尔斯特郡更恭顺的拜在我的脚下。” “至于他在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之后,会经历怎样的生活、经历与战争,这些我通通不关心。” “你就不怕他在成为阿斯塔特战士之后,重新想起并申诉与你之间的深仇大恨,我记得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没有得到改善。” “放心吧,殿下。” 梅芙笑了起来,在脸上洋溢着一种信心满满的笑容。 “如果库兰压制不住他那丑陋的脾气的话,即使他成为一名真正的阿斯塔特战士……” “他也绝对会不得好死。” 啊,痛苦但不得不有的设定章节,我在想要不要跳过这些事情,不去写摩根是怎么虎躯一震收复母星什么的,而是开始快乐的砍砍砍与种田,各位觉得如何? (本章完) 第213章 罗伯特—摩根 在率领着军团与舰队,再次降临于【阿瓦隆】的十三个泰拉标准时之后,摩根便彻底地收服了自己的这颗母星。 所有的大陆、所有的王权、所有的皇帝、元首与执政官,跪倒在她脚下,恭敬地献上王冠、权杖与国度,以亲吻她的靴尖为凡世间的至高奖励。 没有抵抗、没有波折、更没有预想之中的叛乱举动: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和赛米拉米斯二十多年的不断清洗,就如同从被拉扯地下坠的树枝上摘下一枚已经熟透了的果子一般,摩根抬手之间,便将这个世界完全掌握在手中。 所有的,云聚在赛米拉米斯宫殿之中,等待着她的接见的国王与执政官们,亦或者是那些躲藏在自己的地堡深处,实际操纵着各个利益团体的【影子君王】们,他们的思想与意志在面对来自于群星之外的拂晓女王的时候,脆弱地如同绿皮对于和平的渴望。 第二军团之主承载着由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所提供的,能够在大气层中任意穿梭的改装舰船,在众目睽睽之下,降临于在所有阿瓦隆神话中最为神圣的永恒峰之上:而世界女帝赛米拉米斯的宫殿,就屹立在永恒峰的山脚,她在这里兴建了花园一般的奢靡宫廷,以及一座恢宏无比的新城,用来迎接所有的国王贵族,并安置那些即将参加选拔的年轻战士。 在数百万双最为尊贵与重要的瞳孔的注视下,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在现世的一瞬间,便散发出了比二十个太阳更为耀眼的光芒,她的青蓝色瞳孔遥远如异界星辰,却又真切地闪烁在每个人的眼前,她的漠然嗓音缥缈如秋季落叶,却又轻而易举地敲响了每一个曾经心怀不满的胸膛,她仿佛立于山巅、立于云端、又仿佛立于群星之外、立于万国之心,但最终,当所有人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立于他们永恒的崇拜与敬畏的尽头。 在她的光芒之中,在那些从天而降,远远超过了阿瓦隆人所有想象的巨大铁鸟之中,一名又一名身着银甲的高大武士伫立在了人们的眼前,他们就仿佛从最古老的画卷中缓缓走出的神王侍从,那与他们的基因之母同样漠然的脸上,有着大理石雕塑一般的完美面容,最伟大的英雄在他们面前,也会如同一位平平无奇的庸碌之辈。 他们足以征服群星,足以轻而易举地摧毁王国与军队,就仿佛饥饿的狼群足以在眨眼见吞噬掉颤抖的羔羊一般:也许,伫立在这里的银甲战士,只有一千人,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 国王在他们的阴影中颤抖,而从不曾服输过的年轻战士,则用着最为狂热的目光瞻仰着那些厚重的盔甲与英武的面容,他们早已知晓自己可能成为这些死亡天使之中的一员:只要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去争夺那宝贵的机会。 他们当然愿意,此时此刻,十个千年的英雄传说与古老画卷在他们的心脏绽放,让这些曾经在成群的盗匪中驰骋,在怪兽与战火的汪洋中脱颖而出的杰出者们,笃定自己就是最幸运的那一代人。 而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畏惧与敬仰所带来的狂热之光,丝毫没有影响到破晓者们的步伐,他们缓慢有序地来到山脚,以最标准的间距包围了赛米拉米斯的行宫,面向着云聚在广场上的泱泱凡人,如同无声无息的战士雕塑一般站立着,等待着他们的基因之母的行动。 这样的展示与威慑进行了有一会儿的时间:云层之上,第二军团之主的目光同时打在了山脚下的每一个凡人身上,满意地看着他们眼中的赞叹与惊愕,就仿佛一位得意洋洋的收藏家,在自得于自己的展览得到了无以计数的惊叹。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几分钟,直到第二军团的凡人奴役们所提前运来的那些巨大投影仪器,在山脚下那无边无际的百万凡人都真切的感叹于死亡天使的伟大之后,基因原体才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开始了她的下一步行动。 摩根伸出手指,指向了山脚下的赛米拉米斯行宫,在那里轻轻地画了一个圈,同时在内心着低语着有关于重力、空间与水流的法咒。 几乎就在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惊慌失措如同海浪一般,席卷了最尊贵的国王与最英勇的战士,来自于阿瓦隆各地的凡人们在恐慌与惊愕中赞叹着他们眼前所发生的现实奇迹:在每一名安静侍立的死亡天使面前数百米的地方,一条无形的细线无声无息得切过了那些原本坚不可摧的硬石地面,就仿佛诸神那看不见的大手,伸进了众人面前的土壤之中。 在下一刻,伴随着最为精确的切割与不可思议的伟力,超过一千六百公顷的土地在最为惊慌的众目睽睽之下,脱离了大地、重力与任何物理定律的束缚,开始飘向那足以媲美任何山巅的高空之中:那些被无形之刃所切割过的土地清楚地展现在了人们的面前,它们现在已经如同最良好的钢铁一般坚硬,保持着难以形容的,数学意义上的美妙圆弧。 一千名破晓者依旧漠然地伫立在行宫的四周,任凭脚下那些或惊慌或虔诚的杂乱呼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任凭那些冰冷的空气与趋近的云层提醒着他们:如果在这个高度落下的话,哪怕他们是阿斯塔特战士,也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但即便如此,每一名破晓者依旧如同塑像一般,严肃无比地在空荡荡的天空中,维系着自己作为守卫的职责,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对这一变化没有任何的提前预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发自内心地信任自己的基因之母,信任她的伟力足以塑造与应对任何事情。 直到他们升到数百米的高空之中,直到凡世的遥远边境已然在他们的瞳孔中浮现,直到脚下那数百万凡人的惊呼,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转化成了某种狂热的崇拜与对奇迹的追求,即使是最为冰冷理性的君王或学者,在看到这神话中的一幕浮现于眼前的时候,也成为了眼睛与心灵的奴隶,也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狂热信徒。 直到此刻,第二军团之主在终于现身于她的新臣民的面前,她伫立在永恒峰的顶端,但是灵能的投影在她的身后化作了一位比泰坦更为庞大的幻影女神,让最遥远的瞳孔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她挥手,那层层叠叠的迷雾便凭空而生,将整座永恒峰遮蔽在了乳白色的幻梦之中,化作了尘世之中的缥缈国度。 她垂指,那奔腾的湍流就仿佛赫卡忒掌中的水银一般,从永恒峰的最顶端缓缓而来,一团又一团的迷雾化作了典雅的云层,牵引着这条河流围绕过永恒峰的每一处重要的角落,行程大大小小的宁静池塘与深邃泉眼,就像是雪白色的耶梦加得环绕着传说中的圣山,而这条湍流的终点,赫然便是那赛米拉米斯的王庭升入高空之后,所遗留下来的巨大创伤。 在眨眼间,泛蓝的湖水就填充满了整个人工的巨大湖泊,甚至向外溢出,围绕着整座永恒峰,形成了一条永远都在奔涌的护城河,而山上的迷雾也分出了一部分,将这纯洁的水源同样笼罩在了近乎于永恒的神秘与幽远之中。 仙境已成,摩根屹立于她的奇迹之上,安享着她现在所渴望的一切事物:所有的国王与尊主虔诚地跪拜在她的面前,将其奉为神话中的万物主宰,他们的精神与意志在这伟岸的奇迹面前瓦解,变得脆弱与犹豫,蜘蛛女皇只需要轻轻的拨动着内心的琴弦,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占据着他们的思想与灵魂,在他们的认识与本能中,打下属于摩根的牢固印记。 当他们回到他们的国度之中的时候,当他们再一次成为阿瓦隆各处的统治者的时候,他们脑海中的印记会让他们所有人无条件地臣服于蜘蛛女皇的任何一条命令,而以这些最尊贵者为核心,相同的感染与认知将会逐渐渗透到宫廷、城市与乡野之中,最终让整个世界成为拂晓女王的所有物,为了她的一颦一笑而倾尽一切。 没有什么能够阻碍这一切的发生,当国王们带着他们记忆中的奇迹离开的时候,在他们抵达家乡的十三个日夜之内,整个阿瓦隆都将成为摩根的奴仆。 她征服了这个世界。 没用一颗爆弹。 没落一滴献血。 甚至没有吐露哪怕一句话。 一切的一切就跪倒在了她的脚边:神话、传统与对不可知的崇敬是如此强大的力量,足以在一瞬间便席卷整个世界。 也许,这就是基因原体那与生俱来的力量与宠爱:除非是一个被所有的命运共同捉弄与鄙弃的可悲之人,否则,哪个基因原体会连自己的母星都无法统一? 摩根成功了:她作为一名基因原体,帝皇的子嗣,理所应当的成功了。 但…… 一切真的有这么简单么? —————— 【就是这么简单。】 第二军团之主坐在了原本属于赛米拉米斯的王座上,懒散地踢开了自己的靴子,将双脚搭在了名贵的定制长桌上。 她的一只手搭在了桌子上,而另一只手则是把玩着一颗有关于整个阿瓦隆世界的小型全息投影,细细地观赏着那些大陆与汪洋,那些诞生了繁荣文化的国度,与那些至今无人敢于驻足的荒野。 但即便如此悠闲,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却并不是在休息。 在摩根的身边与左右,十几张全息投影几乎将她淹没,每一张全息投影都在以秒为单位,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信息与最新的汇报。 近地轨道上整支舰队的分组与航程、在阿瓦隆各地同时设立的超过一百个征兵点接连不断的汇报与数据汇总、采摘于几百位君王和统治者脑海中的各地密辛与实际上的情况、远在几个甚至十几个星系之外的探索舰队所发回来的情报…… 马歇尔的、巴亚尔的、赛米拉米斯的、拉纳的、卢瑟的、甚至是那些瑞扎的主教与来自于卡塔昌的粗野将军们的…… 数百条灵魂正等待着来自她的回复与应允,而数以万计甚至更多的信息则如同满月时节的汹涌浪潮一般,涌向她四周的投影,它们中的一部分也许毫无用处,而近乎于相同的另一部分又也许会成为一些问题的关键:没有人能够将它们区分出来,除了摩根,因为蜘蛛女皇不允许她身边的任何人知道任何核心问题的全貌,哪怕是与她息息相关的灵魂碎片们,也只能等待着来自于她本人的应答与指挥。 十几张与人等高的投影仪器在全功率的运转着,它们每隔几秒就会完全更新,将曾经的内容扔去任谁都无法完全清点的回收站,而端坐在它们之中的第二军团之主每一秒都要将它们通通浏览一遍,以最快的速度筛掉那些无用的,应答那些必要的,然后把所有真正重要的问题扔到最后一个投影中,她的小侍女正一刻不停地紧盯着那个投影上的内容,记录笔划过电子板的声音就像饥饿的鼠群在吠叫,一刻都没有停歇。 无数的信息充盈了蜘蛛女皇的青蓝色瞳孔,又被迅速地以毫秒为单位来解决:如果一名灵能者伫立在这里,仔细聆听的话,他就可以发现,在第二军团之主那冷漠无情的高效率与多线程的身后,似乎有着无数异形的哀嚎。 摩根坐在座椅上,有些懒散地拄着自己的脸,这说明她并没有投入所有的精力,她一边浏览与筛选着十几个投影仪所运动过来的无数条信息,一边用自己的手指随意拨弄着眼前的世界投影,寻找着那些令她感兴趣的地方,而除了这两项足以难道大部分原体的任务之外,第二军团之主还有着足够的时间与精力,与伫立在她面前的赛米拉米斯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 【是的……多线程,我在无意间发现我具有这种能力,大概是在几年前,庄森那个混蛋送来的文件把我淹没的第一天,我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同时思考很多事情。】 【比起能力,我觉得更像是某种绝望之后的领悟呢……】 【当然不是无代价的,不过只是些许灵魂而已,随便一场战斗都能让我维系很长时间这样的处理状态,那些异形的灵魂虽然没有任何食用与收藏的价值,但是单纯的拿来做消耗品真是再合适不过。】 【不,不,虽然我还没有见过他,但是根据我所收集到的信息与传闻来看,我在这方面并不如那个奥特拉玛的基利曼,就像如果单论对灵能和亚空间的研究深度,我也不如马格努斯一般,我在单项上很难与那些专精的兄弟相比,但是我的长处是可以融合贯通,将不同的项目组合起来。】 【探查支队正在毗邻于阿瓦隆的那颗行星上进行调查,那里有充足的矿产资源,正好可以弥补阿瓦隆上稀缺到不合理的矿藏,不过来回运输似乎在成本上不划算,如果能够绕过那些瑞扎人的话,我到底想把庄森给我的那些生产线安放在那个世界上。】 【毕竟,按照阿瓦隆星系的排列来看,它是火星,不是么?】 【骑士家族?嗯,好主意,可是我现在还没有,不过我倒是隐约记得,刚才有一条行商浪人的汇报就是关于一个已经极度破败的骑士世界的,他们的母星宜居环境已经恶劣到了不适合生存,倒是一股可以拉拢的力量。】 【至于那些瑞扎人,把那些矿产世界扔出去,让他们先自我争夺一会吧,短时间内我还不能脱离他们的支持,但是他们绝对不能是我唯一的选项,就像帝皇不会依赖于火星一样。】 【是的,我不会在阿瓦隆上待太久的,这里唯一值得我去注意的只有征兵,其他的事情暂时还不是最优先的,按照你以前的惯例处理就可以了。】 【是的,最优先的事情永远是处理混沌的痕迹:我允许你在这方面大开杀戒,甚至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要疏漏一个。】 【至于冷原……那个大陆的确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一时半会儿还不需要担心,继续安排你的人手盯着那里,那些密斯卡大陆的人物想要组队探索就让他们去,我在处理了手头上的其他事情,并且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之后,才回去探索那个地方:我大体上已经猜到那个地方里面会有什么了。】 【是的……让我想想……】 【按照优先级,我会先在阿瓦隆进行征兵,以最快速度填充起我的军团,然后向着这个星区剩下的那些世界扩张,最优先的目标就是那些有着人类殖民地的世界。】 【在我彻底征服了这个星区之后,我会暂时地停顿下来,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调整与政治布局:表面功夫总是要做一做的,我会成立一套完整的议会体系,世界会有世界的议会,而星区也会有属于星区的议会,议会之上还有议会,再加上我所挑选的那些子嗣:让他们在口水仗中追逐永恒去吧。】 【反正当泰拉问起的时候,我这里的最高政府机构,可是由大多数凡人与少量阿斯塔特所组成的民选议会,每一个议员都会是那些重要世界上的地头蛇,他们自愿离开自己的王国,为了帝国与他们家族的利益,在议会上尽情发挥自己的智慧与长处。】 【至于他们的智慧能不能战胜来自于其他世界的智慧,从而真的为他的家族带来好处: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此之后,我会把征服星区之外的权力暂时赠与其他人,比如说卢瑟和马歇尔,我已经把丹提欧克调到了卢瑟的手下,他们相处地还算不错,到时候再把那些卡塔昌人和新组建的辅助军交给卢瑟,给予他便宜行事的权力,看看他能给我什么答复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进行一次灵能手术,尝试一下能不能让老卢瑟再次活蹦乱跳起来,也许我可以滋养他的灵魂,让他在精神领域焕发青春。】 【在完成了这些最初步的行动之后,我大概也已经在这里花费了一年左右?然后,我就会带着我的部分子嗣南下,去见见我的兄弟基利曼,其他人口中的野心之人,他的五百世界虽然距离我们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谁知道哪一天我们就会接触上。】 【拜访完五百世界之后,我就会回到阿瓦隆,继续在这里的征服与建设行动,也许这一次会持续个十几年的时间吧,一口气收复几百个繁荣或者荒凉的星球,完成帝皇对我的任务:在明面上,我不打算让我的国度太大,保持五百世界一半左右的体量就可以了。】 【然后?然后的事情就有一个小小的分歧了。】 【如果庄森能够找到冉丹母星的话,那我一定会率领我的军团响应他的号召,去完成最后一次对冉丹的屠杀,顺便去卡利班办一点私人事情。】 【而如果庄森没有尽快地找到冉丹母星,那我想我可能会被卷入另一个事情:帝皇最近正在把大量的力量投入到对于银河系东北边缘的探索中,有很多证据表面,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就在那里。】 【我有预感,如果帝皇真的找到了他,那他一定会带我过去。】 【也不知道这位血亲会是什么样的人物,不过按照我以往的经验来说,他有那么一定的可能性……会比较特立独行?】 【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到时候会被指派,去引导新的血亲。】 【反正,无论怎样,这都会是我所推测的,在下一个二十年里将要发生的事情,而我要做的就是井井有条的完成它们。】 【那么,就让我们从第一步开始吧。】 【赛米拉米斯,当我的探索舰队探索完这个星系之后,我会把其中的一个世界交由你管理,你的任务就是在上面兴建学校。】 【是的,学校,我们总不能让那些落选了阿斯塔特的银牌选手碌碌无为,或者当奴役,他们有着更好的未来可以为我服务。】 【总督、法务官、技术官僚又或者是议会上的润滑剂,只需要一定的教育与无微不至的洗脑,他们总是能胜任的。】 【学员?相信我,我的赛米拉米斯,每一个世界都不会缺少为了向上爬而不惜一切的家伙,更何况除了他们,我们不是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么?】 【嗯……让我想想还有什么重要问题,哦对了,名字。】 【就叫……嗯……】 【忠嗣学院,怎么样?】 (本章完) 第214章 实用主义哲学 库兰是艾西伯尼亚人,他来自于阿尔斯特郡,那是一个盛产各种各样的暴徒、杀手与不得好死之人的可悲国度,而他正是从那片荒土上脱颖而出,拥有了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可能性。 同时,他也是第一个被选中进行改造手术的候选人:这固然是因为他肉眼可见的天赋,但却也有着另一个原因,而这个原因也非常的简单与现实: 因为,再不把他拉去手术,其他的候选人就要被他给打死了。 —————— 库兰在房间里摸索了很久,但他只找到了一把剑。 他伸手,握紧了那从未见过的奇异金属,有那么一瞬间,他惊叹于如此坚韧的造物居然被随意地抛在了房间中的角落:他在整个阿尔斯特郡的军队中,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一把剑。 他握紧了它,现在,这把武器是他的了,是他的财富与宝藏,没有人能够夺走,哪怕来讨要的人会声称自己是这把剑的原本主人,也只会遭到库兰毫不留情的进攻。 争夺与占据,就如同饥肠辘辘的猎犬一般:这是过往的生活所教给他的课程,他铭记在心,并乐此不疲。 来自阿尔斯特的疯犬把那锋利的金属紧握在了右手的掌心,不断地掂量着,考虑着如何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但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一种原始的本能就驱散了他对下一场战斗的提前准备。 饥饿。 他饿了。 他需要吃点什么,他已经太久都没有进食了:自从那些自称为选拔者的高大人物把他们从各自的同伴身边带走以后,他们就彻底地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有生理机能带来的间接性警告会提醒他们,大概已经多久的时间。 库兰还隐约记得,那些高耸入云的蛮荒山谷被当做了选拔的第一关,各式各样生存于此或者被特意抓来的野兽在其中横行,它们会造成麻烦,或者致命的威胁。 他还记得,只有一小部分人经受住了对身体各项机能的检查,能够进入到那座山谷之中,寻找出去的道路,或者成为野兽的口粮:他曾亲耳听到一声同样属于阿尔斯特的哀嚎就在不远处响起,但他完全没有前去搭救的想法,并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态度。 他来自于阿尔斯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需要去搭理那些阿尔斯特人,他亲眼看着那些来自于同一地方甚至不同地方的同辈们,在等待候选的时候建立起友情,但他从不屑于那种东西。 他穿过了丛林,等待着那些野兽吃饱喝足后,发动了干净利索的进攻,从它们的身上挖下大块的血肉,找个隐蔽的角落,随意地烤到半熟不熟,胡乱地塞进了嘴中。 在接下来的几天,他就是这么度过的,那些不幸的候选人被他看做是天然的诱饵,一块又一块被烤的半生不熟的兽肉在他的胃与肠子里蠕动,帮助着来自阿尔斯特的疯犬第一个冲破了谷中的迷雾,来到了下一个关卡中。 在这几天中,他没有看到任何一具人类的骸骨,就仿佛他们被彻底地吞噬了一般,又或者是成功地逃走了:这多少让他那仅存的一丝不安也随之而麻痹消散。 他是第一个:他从那些高大的银色武士口中,确认了这一点,这足以让他感到喜悦,胜过任何怜悯与慈悲所带来的快乐。 在喜悦中,他站在了所有人都最前端,第一个冲向了接下来的那些难关,而在他的身后是数不胜数的,仅比他慢上一步半步的银白选手们,他们无边无际,少说也有几万人,让这场选拔还能继续下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十几天、亦或是几十天里,他在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地狱中进军,对时间的敏感早已伴随着记忆中的风暴而支离破碎,每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不断变换的人间炼狱:剖心彻骨的寒风与千里无垠的荒漠、巨兽横行的深林与毒雾弥漫的池沼、他在半人大的蚊虫所组成的风暴中艰难跋涉,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迷雾中那些宛如城堡一般的巨大阵营,聆听着那些同行的不幸者在与怪物绝望搏斗时的呐喊,以及随之而来的奇怪的枪声与轰鸣。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持续了多久,因为他再也没有去抬头看一眼太阳,他在狂暴的飓风与砂石阵中逆流而上,被身后那可能存在又可能没有的后继者所督促着,一刻也不敢停留,他隐约记得,在一些关卡中,他并不是第一名:这足以让他狂怒到忘记那些肉体上的疼痛与磨难。 终于,他穿过了最后一座遍布着毒虫与小型野兽的密林,来到了一块空地之上,他的面前是一座与整座山峰融合在一起的城堡,看起来也许有几百米高。 就是这里了,他到了。 虽然没有任何实际依据,但是在冥冥之中,一种遥远的声音如此告诉他,并让他笃定着。 终于,他的最后一丝不存在的力量也随之而耗尽,他的小腿与胳臂不惜一切地鞭打着肌肉,获得了最后的力量来源,让他能够笨拙无比的坐在地上,而不是直直倒下。 在坐下的一瞬间,来自阿尔斯特的狂犬就彻底地晕厥了过去,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听到了厚重的铁靴踩过了那些碎石,慢慢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 库兰眨了眨眼睛。 那些已经彻底成为碎片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飘过,却并没有阻止他的肢体在现实的空间中不断的摸索与活动着,他蹲在地上,两条伸直的手臂同样抵出了地面,在他的四周尽是一片漆黑,他稍微向后退了一步,后背就抵住了一堵漆黑之中的冰冷墙壁。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几丝最为微弱的光线从那些通风管道以及他看不到的缝隙中传来,让阿尔斯特人的瞳孔能够勉强分清黑暗中的一些东西,凭借着这些微光,他不断地辨认方向与位置,凭借着空气中的味道,他向着自己所推测出来的,那个拥有食物与水的角落慢慢前进。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那些银色战士所送进来的,但他确定他能在这里生活的很好:这里虽然封闭且黑暗,但是却不缺乏生存所需要的任何东西。 在黑暗中慢慢地摸索了一段距离之后,阿尔斯特人找到了食物与水,他发现它们并没有被刻意的放在房间的中央,而是随意的散落在墙角与四周,就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能在苏醒后保持活动的话,他们就别想填饱自己的肚子。 毫无疑问,那意味着淘汰。 库兰伸出了手,抓住了那些碟子上的食物,手掌中心所传来的质感就仿佛是某种沙子与水的混合物一般,除了细腻之外,不具备任何可以吃的元素,但他又的确闻到了可以被称得上是肉的味道。 他想了想,便先是大口大口的喝了一些纯净水,然后抓起了这些可能是食物的东西,试探性的往他的嘴里塞了一点。 “别担心,你可以吃它们,它们是无害的。” 就在他的牙齿即将碰到那些食物的时候,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中传来,让库兰受到了惊吓,不由得向后跳了跳,撞上了墙壁:他自己都非常好奇,此时此刻,他居然还有如此的力量。 来自阿尔斯特的疯犬眯起了眼睛,他暂时的忘记了饥饿,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对面的那个出声点上,他的瞳孔中散发出了幽绿色的,如同狼一样的光芒,在全神贯注之下,他很快就看清了:在他几米开外的地方,在另一堵墙壁的墙角之下,半躺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那个人的手边同样散落着几个空盘子和水瓶。 出声之人全副武装着,雕刻着华丽花纹的头盔与铁甲覆盖了他的全身,在他的另一支手边,则紧握着一把无比锋利的宝剑:但是并不如库林手头的这一把。 他看起来脏兮兮的,就像刚刚从无穷无尽的泥坑与粪便中爬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是污垢,但是在他的胸前,别着一块儿不大不小的纹章,上面画着某种库林不认识的凶狠野兽。 那枚纹章却是干净的,是被小心翼翼的保管与擦拭的宝物,在幽暗的房间中反衬着某种不正常的金属光芒,诉说着某种高贵与逆境中的情操,让阿尔斯特的疯犬有了一些别样的烦躁。 他是一名骑士。 简单的观察之后,库兰就下达了这样的判断。 他并不识字,但是在那些德鲁伊与吟游诗人的故事之中,库兰依旧能够记住一些别的地方的风土人情,他听那些人说过,在大海的另一端,在距离阿卡迪亚和艾伯尼西亚大陆更远的地方,有着一个名为马约里安的大陆,那里的人都习惯于骑在马上,用长枪与宝剑来狩猎巨兽,以各种各样的誓言与美德来约束自己,并以此为荣。 多么奇怪的一群人啊。 他想着,便又看了看对面那个家伙,直到发现那名骑士是多么的肮脏满身: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在他的身上同样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而他的双手也沾满了泥垢与污秽,那些被他抓过的食物,也自然而然地被污染了不少。 但他不在意,在试探性的又用舌头尝了尝之后,他的双手抓紧了盘子,狼吞虎咽的将这些有点肉味却绝对不是肉的东西吃的下去,进食的丑态宛如无知的野兽。 骑士摇着头,叹息了一下,在他的脚边则是摆放着一块被撕下与浸泡过的布条,而他的双手也是干净无比的,就像那些盘子一样。 库兰听到了叹息,他随意地扫了一眼骑士,心中的不满愈发地积累了起来,便又低头大吃大嚼。 这些盘子里的食物不是肉,但它们的确很抗饿,几盘之后,他就已经吃的饱饱的,这些如同湿软的沙子一般的东西在进入他的肠胃之后,便会和早已进入的水有了一种奇怪的反应,很快就把他的肠胃给撑得鼓鼓囊囊的。 “你来自哪里,陌生人?” 看到他吃的差不多了,房间对面的那名骑士才试探性的开口,在他那全副武装的头盔之下,是一缕已经极度虚弱却依旧饱含着教养与礼貌的声音,库兰只在那些被圈养在宫廷深处的贵女口中听到过这种声音,他和她们中的一位有着很不好的渊源。 他还记得,那个挑起战争,将他的故乡阿尔斯特郡卷入了战火中的所谓女王:梅芙,他曾经与那位女暴君的大军和勇士对抗,获得了每一场胜利,直到阿尔斯特郡在绝对的数量差距面前投降。 库兰的努力并没有制止家乡的沦丧,而作为年仅十四岁就可以对抗一整支军队,并且全身而退的怪物,他在战争结束后,被当权者作为难以处理的怪物,扔到了阿斯塔特的竞选场地中,起到邀功与除恶的双重作用。 想到这里,名为愤怒的火焰在他的胸膛中越燃越高,不断的咆哮着,时刻打算吞没某个不怎么幸运的倒霉蛋。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位骑士,没有应答,只是用粗糙的手指勾勒着盘子上的残渣,然后将它们送进自己的口中,意犹未尽的舔着。 在填饱肚子后,他依旧紧握着那把剑,像狼一样的环顾着四周的黑暗,才发现这个房间比他想象的要大一些,除了坐在他对面的那名让他不爽的骑士之外,在那名骑士的旁边,也就是库兰斜对角的位置上,道比他干瘦一些的身影躺在墙角之下,无声无息,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已经死了。 而当他看向另一边的时候,他同样看到了不少无精打采的强壮身影,他们靠在墙角与拐角上,有些还在昏厥,而另一些的身边也摆放着那些空掉的盘子与水瓶。 他略微清理了一下人数,想要统计一下这些潜在的竞争对手还有多少人,但是当视野掠过了远处的一个拐角的时候,无穷无尽的黑暗最终遮蔽了他的瞳孔。 “也许,我可以先行自我介绍一下,陌生人。” “毕竟,贸然询问他人的身份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刚刚忘记了这一点,我为我的失礼向你道歉,陌生人。” 在他的对面,那名骑士依旧在开口,似乎是想以这种方式来打发接下来未知的时间,他的声音中显然透露着某种高雅的修养与教育成果,虽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傲慢,却让野人一般的阿尔斯特疯犬感到了本能一般的敌意。 库兰就这样保持着蹲姿,一边竖起耳朵聆听着骑士的话语,聆听着那些他听不懂的家族与历史,一边打量着这个唠叨的家伙,思考着如何在未来的冲突中,更好的将其打翻在地。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会儿,也许有半个小时,在充足的食物和水的作用下,库兰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力量正在回归到他全身上下的肌肉与筋腱中,他扫了一眼身边,那里还有着足够几个人食用的食物与纯净水,但他并不打算将它们给让出去,就算他现在一口也吃不下了。 就在库兰思考着如何将它们打包的时候,一声微弱的声音打断了骑士的话语和猎犬的思绪,那名躺在骑士身边的人影伴随着这个声音而舞动着他的双臂,有些无力的挣扎着,支撑起他的躯体,缓缓的立了起来。 原本还在自我介绍的骑士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幕,这位来自于马约里安大陆的高贵绅士毫不犹豫的伸出自己的援手,他轻轻的接住了这位刚刚从昏厥中苏醒的陌生人的一条胳臂,将他靠在了墙上,做完这一切后,骑士立刻左顾右看,试图寻找一些食物与水,来帮助这位刚刚苏醒的陌生人。 但很可惜,在骑士所能看到与够到的地方,仅剩的食物与水就摆在库兰的旁边,就安置在库兰那把利剑的保护之后。 骑士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开口了。 “陌生人,我看到你刚才已经食用了足够的食物与水,也许你现在可以将你身边的那些食物与水递过来一些,来帮助这位刚刚苏醒的兄弟,他真的很需要它们。” 库兰笑了,就如同饥饿的野狼在嘲讽懦弱的家犬一般。 这位冷酷无情的阿尔斯特人带着一种嘲笑的面容,不急不慢的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 骑士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但是他需要帮助。” 他说的这句话,说着这句在库兰眼中的荒谬言论,就像是一句理所应当的真理一般。 “他是你的竞争对手,就像你和我也同样是竞争对手一样,帮助他就是在为难之后的你自己,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位需要帮助的陌生人。” 库兰眨了眨眼睛,他的拒绝与他那过于明显的嗤笑声一同在黑暗里炸响,他轻轻的挥动着宝剑,将那些装满了食物的盘子又向后靠了靠,然后以一种观看马戏团表演的神态,看着那个刚刚苏醒的身影在饥饿与干渴中挣扎。 几缕更为明显的光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透了出来,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注视着这里一般,透过这些光芒,骑士看清了库兰脸上的残忍微笑,他正过身子,握紧了手中的剑,头盔之后的优雅话语已经变成了一种颇为严肃的问询。 而库兰并没有在意这一切,他只是仔细的看着那一缕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野蛮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野兽的智慧。 “你可以帮助他的,陌生人,那些食物和水对现在的你来说没有用处,但对他来说,却是足矣挽回他的生命的筹码。” “我知道……但我是不会给他的。” “为什么?” “我乐意!” 骑士没有回话,他沉默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就在他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库兰动了起来。 他半是愤怒、半是戏谑的抓起了一盘食物,扔向那个正在挣扎的人影,伴随着肉体被盘子砸中的声音与又一声痛苦的惊呼,骑士握紧了他的剑,站了起来:他全然没有看到,库兰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戏谑与残忍,满是冰冷的理性。 “陌生人,我不得不警告……” “放马过来吧!” 来自于阿尔斯特的疯犬一跃而起,握着他刚刚获得的那把锋利大剑,满不在乎的活动着筋骨。 骑士深呼吸着,看着他尽力支撑的身体,库兰笑了。 “说真的,你真的要为了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家伙和我为敌吗?你知道的,其实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会倒在这里你历经千辛万苦的选拔会在这里戛然而止。” “只因为你多管闲事。” 骑士沉默了一下,他的声音是坚定的宣言。 “当我接过我的宝剑,拥有我的纹章的时候,我就曾对着荣耀殿堂中的每一位先祖宣誓:我将为任何一位弱者所遭遇的不公而拔剑,我将为平息世间任何一场恶意的竞争而战斗,我将竭尽我的全力,让理性与善良的光芒重回到人世之间。” “当我立下誓言那一刻,它就成为我人生的信条,成为支撑我走向每一个战场的最初动力,我曾在阿图瓦的土地上加入一场伟大的保卫作战,从十六头牛头怪物的手中保护数十座村庄与农民,我曾以一己之力面对盗匪,保护来自于蒙特福特城堡的纯洁少女。” “我曾加入无数次战斗,无数次远行,无数次投入到在你眼里与我毫无关联的激战之中,只为了履行我的诺言,只为了履行我对于各位先祖所立下的神圣誓约。” “我不会违背它的,无论在什么时候。” 库兰笑着,他像犬一样的呲着牙,没有再说话,而是弯腰,蓄足了力量,毫不犹疑地冲上了眼前这个全副武装的对手,战斗的狂热让他的面孔变得扭曲:血盆大口一直咧到了耳根,竖起的头发像是野猪的鬃毛一般坚硬,两只眼球一只凹陷,一只凸起,就像是传说中扭曲不堪的怪物一般。 骑士比他想象的要强一些,他顶住了眼前这疯狂一幕所带来的冲击,用严谨的防守与凶狠的进攻在阿尔斯特人的身上留下几道明显的伤疤,但就像是最凶狠的盘羊也无法对抗来自于野狼的噬咬一般,在快如闪电的互相对抗与冲击了几个回合之后,库兰找到了机会,他用虚晃一枪吸引了骑士的注意力,然后又用了一记凶狠的肘击,将他打翻在地。 他胳臂上最坚硬的部分毫不犹豫的砸在了骑士的心脏之上,击碎那铁甲之下更为坚韧的意志。 他赢了,干净利索。 脚踩着这名对手,大剑在那些已经有些破损的盔甲上轻轻的划动着,库兰就像在思考着从何下嘴一般,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袭击了他。 他偏过脑袋,看到了那个刚刚醒来的身影,此人拼尽全力的举起了一只手,那无形的力量正是来自于他的低语。 库兰认出来了,那是一个来自于密斯卡大陆的人物,他们自古以来就擅长于这种无形的魔法,让他们一度饱受迫害。 但如今,这反而成为了一种优势,即使是那些没有极度强壮体格的密斯卡人,也会成为某种特殊的候选者,而加入到阿斯塔特战士的选拔之中。 想到这里,阿尔斯特人不屑的啐了一口,他看着脚下已经昏死的骑士,甩掉那个头盔,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比他年长一些的面容。 那些柔软的胡茬表明骑士也是一名十几岁的人,而那面容上的伤疤与沧桑,让他看起来好像二十多岁甚至三十多岁,也侧面的说明了他的那些战绩并非是自吹自擂。 库兰轻哼着,他并没有夺走这个对手的生命,而是将野蛮的目光放在那个敢于挑战他的文弱虫子身上,那因为过度虚弱而变得疲倦不堪的灵能力量被他随手的拂去,紧握着刀尖,阿尔斯特人走向自己的下一个猎物,打量是否要从他的脖颈开始,发出致命的一击。 缓缓的,他举起了刀刃。 —————— “够了!” —————— 终于,库兰听到了那个声音。 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他迅速的收起了刀刃,动作流畅得就仿佛他从来就不打算收割任何人的生命一般。 他偏过脑袋,看向之前所预想过的一个方向,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就像他从那些突然出现的光线中所推测出来的那样,在那个方向,一扇任谁都无法发现的隐蔽大门在眨眼之间便被推开了。 一名空前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走了进来,他也许有四米高,当他走到库兰面前的时候,他先是扫了一眼那位昏死的骑士,确认他正在呼吸之后,有些欣赏的目光才变成了冰冷的注视,重新转移到了库兰的身上。 第一次,库兰有了些沉重的呼吸,原本,以为他也会适应这些奇迹般的身影,但当那空前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一路走到他的面前的时候,这位无所畏惧的野蛮之人还是不由得低声的赞叹。 “诸神啊……” 他为了那完美的杀戮造诣,和最高大的无情之躯赞叹。 “你的诸神和这里没有丝毫的关系,候选者。” 来到这个房间的阿斯塔特战士冰冷无情的注视着他面前这个野蛮的疯子,有那么一瞬间,库兰认为他要扭下自己的脑袋,但最终,他只是用沉重的话语问出了一句话。 “你是故意的,你觉察到了这一切之中的端倪?” “这是直觉,大人。” 阿尔斯特人笑了起来,在克服了最初的恐惧之后,他敢于向着摩根之子露出那种野蛮的笑容,他的目光分散着,看向了那扇被开启的大门,隐约能从里面感受到几丝冰冷的芒。 “我曾不负责任的猜测,这会是试炼与最终环节之间的一个小小插曲,一个让你们能够更好观察我们的空闲时间,但是很抱歉,我忍受不了这种空闲的时间,所以我决定做些事情,让你们带我走。” “我想我通过了,不是吗?毕竟我并没有犯下任何一个禁令,在选拔过程中的任何不致死的战斗,都是被允许的。” “……是的。” 漫长的沉默之后,这名阿斯塔特战士有些不情不愿的承认了库兰的话语。 “你可以不用留在这里了,跟我走吧,你以最好的成绩通过了之前所有的测试,一枚无价的基因种子和一场改造手术在迎接着你,如果你能承受住它们的力量的话,你会和我一样。” 库兰听到了这足以让他喜悦的消息,他紧紧的盯着这位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的阿斯塔特战士,在恍惚间,他有一种感觉,这名银甲武士与他刚刚击败的那名骑士,似乎有些无形的相像。 “我将与你并肩作战,大人?” 战士停顿了一下。 “我是帝皇的士兵。” “也是摩根的子嗣。” “我来自于新生的破晓者军团,效忠于伟大的拂晓女王。” “我叫赫克特,是破晓者军团第23连队的连长。 “让我告诉你吧,候选者。” “是的,如果你能够经受住改造手术,与之后的一切训练,如果你足够的幸运且不幸的话,你会被分配到我的手下,成为我的战士,成为我的……战斗兄弟。” 那就够了。 库兰大笑着,他咧着嘴,那战斗时的丑陋模样还未从他的面容上消失,一路咧到耳根的大嘴让他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可怕的怪物,而并不是人类,他直视着赫克特,问出他心中最重要的,是最后的一个问题。 “我是第一名,是吗?” “……是的,候选者。”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那么就让我告诉你,截止到目前,大约有一万人还在经受着最后的考验与观察期,而你,是他们之中第一个接受改造手术的人。” “是的,你是第一个。” —————— 当骑士苏醒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阿斯塔特战士。 与高大、无情且威严的赫克特不同,这名摩根之子那浅灰色的头发与和蔼的微笑,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仁慈的教师。 “啊,你醒了?” “不用担心你身边的那位同伴,他已经得到了及时的救助。” “时间?现在距离你的昏迷已经过去了三个泰拉标准日,是的,所有的改造手术都在依次进行,而你的已经进行完了。” 骑士眨了眨眼睛,他迅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他并没有如同眼前的阿斯塔特战士一般变得高大魁梧,一种可能性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在这时,他身边的阿斯塔特战士耐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那和蔼的笑容就似乎有一种天然的魔力一般,让内心天塌地陷的骑士找到了某种支柱和前进的方向。 “在开启接下来的谈话之前,请让我向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如你所见,我是破晓者军团的一员,你可以叫我霍桑。” “在这里,我很遗憾通知你,虽然你的各项身体指标完全符合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标准,但是你与我们的基因种子并不匹配,强行植入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成功性,反而会对你的身体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所以在考虑之后,我们放弃了对你进行改造手术。” “但是也不必为此感到绝望,年轻人,每个人的未来都拥有了多条路线,现在你只是遇到暂时的挫折而已,这并不意味着你的人生会就此完蛋。” “实不相瞒,三天前,我和另几名的战士,就在观察着你们每个人在所有试炼之后那段时间里的一举一动,你的举动为我们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年轻人,虽然你无法成为一名战士,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能用其他方式,为了摩根,为了眼前这个世界,为了你所在乎的那些誓言与每一个人,而做出贡献。” “让我告诉你吧,就在这项改造手术同时进行的时候,我们伟大的基因原体已经正式签署了一份新的法律,就在这个星系的另一个世界上,在你抬头所能看到的最为明亮的星辰之中,我们将建立一座能够覆盖整个世界的大学城,它的名字叫做忠嗣学院。” “它将有不计其数的院校,以及从全银河所聘请来的,最优良的师资力量,它将源源不断的产出有关于行政、法律、管理、民生和其他各个方面的,真正的中流砥柱。” “在此,我向你发出邀请,你虽然无法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但是你的身体素质,你的道德观念和你的实际上的所作所为,无不说明了你足以立下伟大的功业。” “因此,在这里,我希望你能成为这所即将建立的学院的第一批学生,我个人也会为你书写一封推荐信,鉴于你过往的经历与你本人的性格,我认为你非常适合成为忠嗣学院下属的司法院校的一员。” “你将在那里学习到如何分辨与履行各式各样的法律,学习如何通过当地的特殊环境而在法律与人性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从而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弱者,从而平息那些祸患,让真正的和平降临到凡人之间。” “当你从那里毕业之后,你会被分配到法务部去。” “这是一个直属于基因原体的部门,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无权管辖它,这将是一个准军事组织,能够在各个世界之间独立运营,维持法律的公正与实施。” “当你在忠嗣学院完成了所有的学业,在毕业考试、实景演练与道德考核中全部通过之后,你就会进入那个部门,在未来的,破晓者军团所征服的无数群星中,捍卫你的誓言与渴望。” “来吧,年轻人,接受它。” “我不要求你能够立刻去那座学院报到,我清楚无法成为阿斯塔特的打击对你来说有多严重,但是还请你记住这一点。” “能成为阿斯塔特的候选者,能够走到这一步,本身就是对你的力量与能力的最好证明,无法最终成为阿斯塔特只能说明你也许并不适合这条道路,但它无法裁定你就是一名失败者。” “这只是一次暂时的失利,年轻人。加入我们吧,你将在未来获得真正的力量方向,从而用无数的成功与事业,来洗刷它。” “你是一名凡人。” “但凡人同样可以伟大。” “是的,记住它,这就是忠嗣学院的校语。” (本章完) 第215章 种族特性:缓慢繁殖 【我曾设想过,也许我的基因种子会携带某些问题:我有过关于此事的心理预期,以及面对灾厄与磨炼的准备。】 【我对于这未知疾病的万般揣摩,甚至一度达到了异想天开的地步:嗜杀、堕落、狂热、沦为毫无理性的怪物,亦或者在亚空间中的波涛中茫然迷失。】 【在与你们重逢之前的每一天里,在与你们相处的每时每刻,我都在担心这些问题,我都在恐惧我所不能面对的事情,会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希冀于无事发生的可悲思想,亦或者是对于未知磨难的万般揣摩,已经在我的内心中流淌了千百遍,我依旧推测不出哪怕最简单的现实。】 【我不是预言家:无论我多么渴望成为预言家,我都无法捉住现实与未来的哪怕一寸衣角。】 【所以,现在,它们来到了我的面前,来嘲笑我了。】 【以最荒诞的模式。】 【……】 【真是有意思,不是么?】 【我曾无数次长吁短叹,唉声叹气,夜不能眠,一次又一次地担忧你们的厄运是否因我而起,担忧我所馈赠的基因种子是否会给军团到来新的噩耗。】 【我曾无数次恐惧,当新的一天来临的时候,你们会在我面前变成嗜血的怪物、无知的野兽、亦或者被基因中的恶毒组链扭曲成现实宇宙所不能容忍的亵渎造物。】 【我曾经是如此担忧,如此恐惧,怯懦到简直不像是一位帝皇的子嗣,不像是一位基因原体,也许正是如此的作态,才让我收到了眼前的这份汇报。】 【让我们看看吧:在我们脚下的这颗阿瓦隆世界,超过十二亿的人口,极为健康的人口结构,尚武的社会风气与盛行的猎兽传统,几千年的骑士与英雄文化,还有完全无法用科学理论来解释的生来健壮与勇猛,哪怕是孱弱的学者都可以轻易地徒手打死中型猛兽。】 【在这里,我们能够招募到武艺高超的坚贞骑士,能寻找到得到过系统性培养的灵能者,能在无数贵族子嗣中得到兼具勇气与知识的杰出人物,能在无垠的荒野与莽林中,发掘出那些从小就可以与野兽厮杀,通晓狩猎与死亡之奥义的无情猎手。】 【简而言之:从渴求新血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的世界,不是么?】 【哪怕是其他的军团,我的那些兄弟与我的那些侄子们,当他们渴望着新鲜血液的时候,如此一颗世界也足以满足他们最为贪婪的胃口,满足他们最为挑剔的选择。】 【在我手中,这层层叠叠的汇报说明了,阿瓦隆完全可以以一己之力撑起一个军团的新老交替:任何一个军团都可以。】 【但唯独我们,不行。】 【看看吧。】 【超过百万人通过了最开始的初步检测和海选,这是这个世界数千年以来的雄厚底蕴,而在经过了最严格的试炼关卡之后,依然有超过五万人证明自己能够达到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新兵的水准:如果是我的兄弟佩图拉博的话,那这就是五万名标准的新兵了。】 【但是我不是佩图拉博,我的基因种子也远没有那个奥林匹亚人的那么高的配比率,在经过了不死心的尝试与手术之中,在这五万人中,有多少人可以适应来自我的基因种子,成为一名破晓者?】 【两千人。】 【刚刚超过了,两千人。】 【百万名优中选优的苗子,从中选出五万名足以成为阿斯塔特战士的新血,而在这整整五万名新血之中,只有两千人能够匹配我的基因种子,成为阿斯塔特战士。】 【而如果我的推测没有出现错误的话,像阿瓦隆这样的世界千载难逢,像这一次这样的大规模征兵也很难复刻: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我们征召新血的上限已经在无意中被堵死了,这说明我曾经的担忧以最滑稽的状态成为了现实,这说明我们即使征召了如此膏腴之地的一代人,却也只能榨出如此稀薄的营养。】 【好消息是,我倒是不用担心新兵中的大规模疾病了。】 【因为,我根本就招不到多少新兵。】 —————— 赫克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他的基因之母了。 在冉丹战争结束,第二军团之主与她的战士们重逢后,这位军团新星的升迁就成为了基因原体第一批签署的法令,伴随着摩根用笔在纸上签下一串漂亮的花体字,所有的审核与考量都被直接跳过,赫克特也在眨眼之间,从前第二舰队的小队长,一跃成为了第二十三连队这一主力连队的最高长官。 他接下了这个任命,并尽其可能地淡然自若,那身边那些有些顾虑的老兵完全看不出他的升迁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上一个无意间透露了与基因女王良好关系的倒霉人物,现在已经在第二军团的竞技场里安享超过1800个泰拉标准时的全套服务了,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了大部分的破晓者,距离那几位竞技场常客也不再遥远。 赫克特甚至听说,那个名叫阿里曼的倒霉蛋,甚至已经能使出一套非常不错的剑术技巧了,不少泰拉老兵都在暗地里对那名千子的进步而啧啧称奇,影月苍狼军团的阿巴顿更是时不时地去叫好喝彩。 在荷鲁斯之子那大包大揽的保证之下,原本有些顾虑的千子战士巴莱克,也不由得半信半疑地接受了【阿里曼突然觉醒了新爱好】的奇怪现实,并且安心地与摩根之子们继续着交流与学习。 当然,这些都是闲话,与第二军团现在所面临的问题相比,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想到这里,赫克特咽下了一滴咸腥的汗珠,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基因原体:她就坐在那里,坐在她的银白色王座上,胳臂搭在那看起来就极不舒适的尖锐扶手边,看着面前的一条条讯息,眉头微皱。 在赫克特的眼中,他的基因之母与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和差别,她既不高大到让人畏惧,也没有冷漠到让人胆寒,她坐在那里,竟散发着几丝凡人的气息,就仿佛当她放下那些令人不快的文件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赫克特的目光与身躯是如此的醒目,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母亲向他投来了一瞥,这吓得他急忙低下头去,试图隐藏在王座间内的十几名同僚之中。 【……】 摩根看着自己那个比其他战士高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子嗣,正低着头,悄悄地移动,就仿佛一只大雁想要挤进一群鹌鹑里面:比起上一次见面,赫克特无疑又长高了一截,如果以一名凡人的视角看向他的话,可能会错估他有四米高。 她叹了口气。 【赫克特。】 大雁为之一惊。 【我记得你是最主要的那个征兵点的负责人之一,来和我讲讲你那里是怎么回事?】 “是,母亲。” 赫克特向前一步,他甚至能和坐着的摩根平视了,这位破晓者的连长酝酿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地说到。 “我所负责的征兵点在层层选拔后,淘汰率为95.4%,大部分被淘汰者都是在选拔过程中无法良好处理突发情况,或者无法长期控制自己的心态,从而被淘汰。” “我们严格按照你的命令,全程进行监视,确保所有的候选人都不会因为外界因素而丧生,而那些被淘汰的候选者中的确有一部分是因为不可控的运气因素,在对他们进行了额外的考验后,我们也允许其中的一部分通过。” “总而言之,我们严格遵守了您的命令:每一名能够经过筛选的候选者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他们的生命不应该被随意地漠视与抛弃:在这里的信条下,我们从该征兵站的十五万候选者中,选出了七千名合格者,他们都足以成为阿斯塔特战士。” “随后,在进行了一系列的观察之后,我们对七千名合格者依次进行了基因种子的改造手术:第一名接受手术的合格者是来自于艾西伯尼亚大陆的库兰,他……” 赫克特的声音有了最短暂的一个停顿,这足以让整个王座间的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 【你想说什么?赫克特?】 “……我无权对任何一名新兵进行评价,母亲……” 【我允许了,这一次,我允许了,说吧。】 “是,母亲。” “库兰……库兰他并不是一名高洁的战士,他有着某种野兽一般的心境与思维,他的天赋和坚韧的确令人无话可说,但他……” 【但他并不足以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我不敢妄下结论,母亲。”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担忧,赫克特,我们无法保证每一名天才都是圣人,我们只能指望改造手术能发挥它原本的作用。】 【不过,既然你如此关心这名战士的话,我记得他通过了改造手术?】 “是的,他是第一个经历了改造手术,也是第一个完成了改造手术的合格者,严格来说,他现在已经是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了,是我的战斗兄弟:整个征兵点的七千名合格者中,只有不到八百人完成了改造手术,他是第一个。” 【也就是说,我的基因种子只有10%左右的成功率,因为其他的征兵点也没有突破这个数字,甚至有一两个征兵点全军覆灭。】 【至于库兰……你如果这么在意他的话,赫克特,等他完成训练之后,就把他调去你的连队,我允许了。】 “是,母亲。” 【现在都退下去吧,有什么文件直接从议会那里转交,我想独自静一静。】 基因原体挥了挥手,她的命令虽然突兀,但自然是无人敢于违背的,一分钟后,整个王座间就空荡荡的了。 直到最后一人离开之后,摩根才瘫在了自己的王位上,感受着身后的崎岖不平,有些忧愁的谈了一口气。 “你在忧虑,本体?” 在银白王座的阴影中,赛米拉米斯与侍女依次走出,阿瓦隆的女帝从侍女手中那套粉白色的茶具上拾起了两杯红茶,将其中的一杯奉上了摩根的手中。 【不,我其实并不意外。】 摩根一口喝干,随后有些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杯子。 【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有了这种心理预期了,而且说实话,现在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好。】 【你知道血肉异变么,在我的最初猜想中,我的子嗣可能也会有相同的问题,会在早已注定的毁灭路上狂奔。】 【毕竟,想想在我的灵魂中是如何的群魔乱舞,我被两尊亚空间的大能与一位实体宇宙之中的暴君所注视,我的基因种子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我想的要好的多了,不过是成功率低得可怜而已,与其他军团那些真正的基因病相比,这算不上什么致命的大问题。】 【我甚至都能猜到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在我的基因之父发现了我被污染之后,他一定尝试了无数的方法来挽回我,顺便把我当做其他原体那些恶劣基因组的归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基因模组在这段过程中,被修改成了什么面目全非的样子。】 【在这临时补救,东拼西凑而成的基因模组的影响下,我的基因种子受到了波及,从而对大多数候选者的身体产生了排斥,造成了如今成功率低下的现况。】 【很好理解,不是么。】 赛米拉米斯坐在一旁,她花了一瞬间来理解这些话语,随后便点了点头。 “的确很好理解,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侍女放下茶具,拿起了她的记录板与笔。 【这是个问题,但暂时还不足以造成致命的威胁:只要保持一个谨慎的姿态,在战斗中尽可能地珍惜兵力,我麾下的战士还是能保持一个缓慢的增长的,不过原本计划的征服速度要加快了,征服的前后顺序也要有所改变。】 【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泰拉标准年中,征服这个星区中其余的十五个星系,扩大征兵基础,并且不断地吸引其他地区的移民前来。】 “从哪里吸引?” 【这个银河中不是遍地都有异形的国度么?】 摩根有些烦闷地揉了揉自己的眉角。 【感谢人类之前的黑暗科技时代吧,这个银河中遍地都是人类的殖民地,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在纷争时代沦陷,成为了各种各样异形帝国与海盗的奴隶。】 【这些异形帝国就是一举两得的目标:异形可以被抓去炼造我的厄洛斯之矛,而人类奴隶则是可以被我们解放,拉回来作为人口,那些空留出来的世界就可以丢给泰拉的官僚,满足我们的绩效。】 “如此一来,我们在未来需要兵分两路?” 【差不多吧,前期我们可以猎取四周的异形帝国,但是总有猎取完的时候,不过到时候我对于我的国度的各个体系应该也已经架构完毕了,我会多造几个投影,与你一起维持,我自己则会率领军团主力去银河的其他地方,歼灭那些奴役人类的异形帝国。】 “如此说来,也许以后你就会成为凡人口中的解放者?” 【无用的虚名而已。】 “那么,需要调整一下阿瓦隆在未来的发展道路么?” 【不需要,延续眼下这个状态就可以了:各国统一在一个政府之下,但是相互独立,维持着一种竞争甚至是低烈度的战争,这有益于新的种子出现,你只需要紧盯我吩咐的那些事情,预防混沌的痕迹在这里出现。】 “我会的,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特别,这里的凡人异乎寻常的健壮,似乎对混沌也有着一种抵抗力:我个人推测,也许是那座冷原之中,埋藏着什么东西。” 【不是也许,那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传承自黑暗科技时代的疯狂产物,在以惯性和最后的命令来维系这个世界:我终有一天要进去一探究竟的,但不是现在,我需要更多的力量与更好的准备。】 “就不能先派飞行器?” 【从外太空来看,那片大陆笼罩在奇怪的电子风暴之下,无法探测,只能模糊地推断出其中似乎有着一座庞大的城市遗迹,和一系列高大到不符合地理学常识的奇异山脉,至于低空飞行器,全都是有去无回的。】 【总而言之,你暂时不用去管那里,保持监视即可,我已经把阿瓦隆未来一个世纪的发展方向和可能事态总结出来,交给你了,照着履行就可以了,这个世界按照我的计算,每次征兵还可以提供数百名新兵,放在眼下,这的确是一个很值得注重的数字了。】 “我明白,但是基因病这种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处理的。】 摩根犹豫了一下,最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和佩图拉博合作实验,而且是一口气八天都没有出问题么?】 “为什么?” 【因为我吃掉了海德里希,也就是我的第十一号兄弟的一部分灵魂,拥有了他脑海中的无数知识与实验记录:它们现在通通都在我的脑海之中,假以时日,我能将那些对我有用的全部复原出来。】 “不是现在?” 【不是,因为海德里希是天生就会这些的,而我是后天获得这些的,如果是海德里希和佩图拉博是生而知之,那我就是相当于获得了一堆课本:虽然它们现在就摆在我的面前,但我还是要一点点地去学习与实验,才能真正的掌握这些知识与原理。】 【这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也许需要十几年甚至更久,但是只要我钻研透了它们,我一定能找出相对应的办法。】 【原铸、猛禽、或者可以说是超级鸦卫,这是它在未来的其中一个名字,还有那些黄金卫士的部分手术,以及我的基因之父在改造原体与其他一些亚空间造物时候的过程与感悟。】 【我找到了它们,就在海德里希的记忆之中:帝皇把它们通通赋予了他,看起来他也曾无比的信任这名子嗣,不是么?】 【毕竟哪怕是海德里希,也曾经是他的孩子。】 【不像我……】 两位摩根的造物伴随着这句渐渐消逝的话语而抬起了头,有那么一瞬间,她们看到了第二军团之主的脑袋偏向一侧,双瞳消失在了万丈光芒的阴暗侧影里。 不过这样的表现,只持续了转瞬即逝的一瞬间。 【不过没关系,我会靠自己的双手去得到它们。】 【只需要时间,漫长却又必要的时间。】 基因原体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苍白笑容,看起来这些坏消息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打击到了她,她招了招手,让自己的侍女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阿尼亚,我的阿尼亚,我的小小的骄傲造物:你觉得她的实力怎么样,赛米拉米斯?】 “你曾向我吹嘘过,她拥有着攻城级别的火力与极高的智慧,甚至可以在必要时间被你直接指挥,我想你的子嗣中,也许并不会有多少比她强大的个体。” 【的确如此:但如果,阿尼亚不会是特例呢?】 “……你说什么?” 【佩图拉博把所有的图纸都给我了一个副本,依靠着作为基因原体的智慧与海德里希的记忆,我可以继续造出这样的人物,虽然速度会很缓慢,但是长此以往,总是能够形成数量的。】 “这算是对战斗力的一个补充手段么?” 【没错,完全依照我的命令而行动的机器人:既然那些火星人的战斗机兵已经珠玉在前了,我搞出些差不多的东西,他们又能说什么呢,这可不是人工智能,各式各样的铁甲之下没有独自运算的电子枢纽,而是以我的灵魂碎片为核心的新型号湿件。】 “简单来说,把一个拼凑起来的灵魂,塞进一台战争引擎里?” 【你可以叫它恶魔引擎。】 “这个名字可不妙啊。” 【我知道,所以它并不是真正的恶魔引擎,毕竟它的里面可没有恶魔,只是我的灵魂碎片而已,而且……】 【你知道,当我在海德里希的记忆中,看到了这种武器的制作工艺的时候,我所看到的那个创造者是谁么?】 “……” 看着摩根勾起的唇角,赛米拉米斯没敢出声。 阿瓦隆的女帝咳嗽了一下,她的眼珠转了转,便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但是这种方法,对于战斗力的补充并不明显,本体。” 【我知道,所以我也在想其他的办法。】 【比如说我的那些子嗣,也许我可以用某种办法留住他们战死的灵魂,然后让他们以一种虚幻的状态继续战斗,又或者是……】 【灵族的那些东西……】 【无尽回路……魂石……幽冥领主或者幽冥先知……既然残破的肉体可以留在无畏中,那么完整的灵魂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可能呢?】 “这听起来可是一个很危险的想法,本体,我想神圣泰拉的那一位是不会高兴的,他的愤怒是我们暂时承受不起的。” 【我知道,如果我与异形合流来获得这些技术,那我绝对必死无疑,我很清楚这一点。】 【但如果……是另一些想法与手段呢?】 “……比如说?” 【以概率学来说,只要我在未来吃掉足够多的灵族的灵魂,篡夺他们的记忆与想法,就会有一定的概率,从各个灵族的记忆中拼凑出一两样灵族的科技,不是么?】 “异想天开的想法,本体。” 【人生有时候就是需要一点异想天开的,就比如说,我异想天开地渴望脱离我脑海中的那些可怕东西,如果没有这点异想天开,也许我早就疯了。】 摩根笑了,她的面色看起来是令人担忧的苍白,她的状态似乎也许寻常有些出入,时不时的,她会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然后迅速地睁开,再一次恢复清明与迅捷的语速。 “你也许需要休息,本体。” 【不是现在,赛米拉米斯。】 “就是现在:你刚刚推演与编纂了阿瓦隆,乃至整个星区和其他星区的征服与治理的预案,甚至为每个预案都额外安排了预案,你还依次查询了那四万八千名落选者的个人信息,以此把他们安排到最合适的学院去,接着,你观察了每一个王国的实际情况,给了我一整套的改革方案:只要我把它们通通履行完毕,阿瓦隆人的生活水平会让任何世界的居民为之羡慕。” “我想,也许你可以把这套改革方案作为礼物,在接下来的访问中送给基利曼,他也许会很喜欢这份礼物。” 【说的有道理,我再送一份我亲自编写的《灵能圣典》,正好我想不出来我要准备什么礼物,就拿它们来凑合一下吧。】 赛米拉米斯安静地聆听着来自于本体的话语,在她的大脑中,仅有的思维不断地旋转着,为了她们共同的事业而殚精竭虑。 “你似乎很看中那些凡人的福祉与力量,本体。” 【是的。】 【在最开始,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闲棋,但是现在,伴随着我的军团暂时无法快速扩编,我更需要这些凡人的力量了,更需要从他们身上榨取价值。】 “榨取?” “我并没有看出你的哪条政策是关于榨取的,你给我的统治思路与改革方法都是关乎于如何更好的削弱地方权力,促进社会进步,提高稳定度,以及如何设立全新的社会流通渠道,建立实现阶级跨越的合理办法。” “它们似乎并不关乎于榨取,本体。” 【不,赛米拉米斯。】 苍白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这就是榨取,这就是最好的榨取,也是最高明的榨取:你以为榨取是什么?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与体型,在现有的蛋糕上割下更多的分量么?】 “的确。” 【但我有另一种办法,我的赛米拉米斯:我可以将蛋糕做大,让所有人吃到更多,从而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了这一过程而出力,甚至我可以在无意间,扩大自己的那份份额,他们也不会发现的:凡人都是短视的,只要我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与更多的利益,他们是看不到更高一层的事情的。】 【记住,赛米拉米斯,我需要的不是一群被压榨到宛如干尸一般的暮气沉沉,然后从他们身上榨取仅剩的油水:那实在是太过于愚蠢了。】 【我要让他们变得强壮,变得贪婪,变得勇于开拓,我要让凡人的社会变成更高效、更合理、更具有生产力的样子,让他们的信仰与忠诚伴随着我的意志而运转,源源不断地回馈给我更多。】 【可持续发展,伙计。】 【这才是我们的真正未来。】 【我们要让他们生活的更好更快乐,让他们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获得了福利与进步,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死心塌地地为我们卖命,成为我们的螺丝与军队,被我们投入到更大规模的扩张中去,被我们在无意中拿走更多的自治权,最终成为以我为核心的,一个中央集权国度的一部分。】 “……一个问题,本体。” 【说。】 “你有那么多的利益,去分配给他们么?” 【别忘了,这可是大远征,在阿瓦隆星区外,有着不计其数的世界与疆土。】 “但是总有一天,战争的成本会大于利益的,除非你能找到一种不需要战争与更多的投入,就能让他们心动的利益。” 【是啊……】 【但如果……我有呢?】 “……” 赛米拉米斯没有回话,因为她敏感地发现,摩根再次陷入到了某种不自觉的休憩之中。 正如赛米拉米斯刚才所说的那样,摩根现在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糟糕,她倚在自己的王座上,时不时地摸着侍女的发丝,显得有一些无精打采。 “显然,本体,你被连续十几天的高强度作业拖垮了。” 【并不是,赛米拉米斯,只不过是我的全力办公需要燃烧我所储存的那些灵魂而已,而我已经把最后的储备都差不多烧干净了,所以现在的我,有些虚弱而已。】 “那么,你就应该改变一下接下来的收复路线,先行进攻那些异形的国度,来获得足够储量的异形灵魂,然后再去收复那些独立的人类殖民地。” 【合理的建议。】 摩根揉着眉角,轻哼出声。 【我记得在阿瓦隆星区剩余的十五个星系中,还有着十一个独立的异形国度,六股大规模的海盗势力,一支刚刚兴起的绿皮,以及三个独立的人类殖民地。】 【比较弱小的那两个殖民地已经发来了回复,愿意向人类帝国臣服,接受一切安排,只需要我们把他们周围的那些海盗歼灭,但是那个比较强大且独立的人类殖民地却拒绝了使节的提议。】 “听起来很自信啊。” 【他们有着自信的本钱:一整个被武装起来的星系,一颗高度工业化的母星,若干颗同样完成了工业化的卫星,两颗让他们能够完全自给自足的农业世界,还有遍布整个星系的开采站与浮空要塞。】 “一个标准的口袋帝国。” 【是的,甚至更强一些,他们有着一整支舰队,包含能够比拟帝国战列舰的大家伙,除此之外,还有着远多于阿瓦隆的人口,以及若干个强大的陆地军团,他们甚至没有多少低空力量,因为他们早就不需要了。】 【在遥远的纷争时代,他们曾经在这个星区建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霸权,还远征过其他星区的部分世界,这足以让他们傲慢到拒绝我的使节团。】 “所以,你要去征讨它?” 【在消灭几个异形帝国后,我会亲自带着军团主力前去,毕竟这样的世界是需要着重对待的,我现在可损失不起战士,能亲自动手还是亲自动手吧。】 “那么那些流寇呢?” 【我会把一部分瑞扎派来的援军、钢铁勇士、暗黑天使以及卡塔昌兵团交给卢瑟,让他负责对流寇的围剿,两路同时进行,一年之内平复这个星区,然后按照我之前的规划,开始全面的建设。】 “听起来不错,不过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本体,如果你的灵魂在衰弱一些,那么我可能就要暂时的消失了。” 【还没到那种地步呢。】 摩根笑了笑。 【但我的确需要休息,在我下达了针对于那个口袋帝国的第一个战斗指令之后,我就会进行一段漫长的休息,战争的事情就先交给我的议会了,而阿瓦隆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赛米拉米斯。】 “明白。” 【我让拉纳去了阿瓦隆附近的那个世界,那里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丰富矿产,足以成为我们手中的火星,我让他带人把那些生产线悄悄地安置在上面,那些瑞扎佬被我抛出的属于其他星系的矿产世界所吸引着,正忙着内部分赃呢。】 【至于霍桑,我让他在距离太阳第二近的那个世界上,开始进行忠嗣学院的建立,别忘了在那些落选者和凡人中进行二次考试,我的赛米拉米斯,再怎么说,我们在最开始也需要至少十万的学员。】 “我知道了。” “不过,你的第一个战斗指令是什么,本体?” “派出骚扰舰队?” 【不。】 摩根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狡黠到足以让那些熟悉她的人,感到本能不安的笑容。 【我会……】 【派一个更大的使节团。】 今天好像感冒或者鼻炎了,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导致这几张可能发挥不太好,抱歉抱歉…… 种田的具体过程就先跳过吧,毕竟我不是专业的,写细了容易让人高血压,而且我个人觉得制度和体系什么的,再怎么说也需要征服一个星区后才能运转起来吧,等我让它运转起来后,写一个旁观视角来看看。 而且摩根的种田办法,其实也不复杂,是非常简单的,简单到你在历史学课本上都能找到对应的话语。 等我明天就开始写第一战,真正意义上的摩根和破晓者军团的第一战,对手嘛,各位锤友应该能猜个大概,我是按照铁手的加迪纳尔战役来的。 还有这个基因种子的问题,我始终没查到大远征时期的征兵规模,所以就先这么写着,有读者如果知道,可以告诉我一下,二团种子是一定会有问题的,毕竟摩根都被仨玩意整出那样了,二团没来个血肉异变已经是我特意照顾的结果了。 而且从现在开始,我开始一点点给摩根加外挂了,土著主角就是这点不好,只能在战锤的体系里折腾,摩根的外挂总的来说很难是那种一下子翻盘的,只能…… 看我瞎写! (本章完) 第216章 基因之母的无奈课堂 在第二军团的竞技场连续度过了1888个泰拉标准时之后,阿里曼终于再一次地看到了舰船走廊上的昏黄灯光。 有那么一瞬间,马格努斯的子嗣甚至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激涕零,他站在人群渐渐散去的战舰回廊之中,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巴莱克伸出来的胳臂,就仿佛仍旧沉浸在无尽的幻觉之中。 “……你怎么了?阿里曼?” 同样属于千子军团的巴莱克有些奇怪地上下打量着阿里曼:这位千子军团第一连长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伤口与疤痕,他的手掌依旧传递着全新的活力与健康,甚至连他的盔甲都是亮洁如新的。 如果不是那双有些灰白色的瞳孔的话,任何人都会相信阿里曼刚刚经历了充足的休息与保养,正在蓄势待发,就像那些闻到了战争的气息,从竞技场中一哄而散的破晓者们一般,洋溢着大远征所独有的雄心壮志。 “我……我……” 阿里曼颤抖着嘴唇,他那有些发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战斗兄弟,马格努斯的子嗣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在另一名千子身上获得如此的安全感。 “到底怎么了?阿里曼?” 巴莱克眨着眼睛,他不由得用灵能探查了一下阿里曼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错啊,阿里曼明显得到了很规律与健康的进食、休息、以及适量的运动。 “我……” “他什么事都没有,巴莱克。” 一道温和的声音插入了两名千子战士的谈话,只见巴亚尔此时已经全副武装,他站在一旁,脸上是那近乎于标志性的和睦笑容。 “阿里曼能有什么事呢,随时随地都有至少三个医疗班在近距离地保护他,不间断地检查他的生理健康状态,说得夸张一点,他享受的医疗待遇与服务甚至比基因原体都要好上一些。” 和蔼的笑容,温良的话语,还有那眯起来的双眼,散发着让巴莱克有万分质疑,却又不敢吐出哪怕半句的奇妙力场,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处于身为战斗兄弟的坚定情谊,巴莱克大着胆子,再一次看向了阿里曼。 “你真没事么,阿里曼?” “……” 巴亚尔的眯眯眼不声不响的移向了阿里曼,让原本打算说什么的马格努斯之子只能重重的咳嗽了几下,露出一个显得分外苍白的勉励微笑。 “我没事,巴莱克。” “我的状态很好。” “他们的接待很亲切,我非常喜欢这里。” 巴莱克眨了眨眼睛,他看了一眼来自于巴亚尔的无声微笑,又看了看眼前的阿里曼。 嗯…… 他信了。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他之前看到巴亚尔的时候,总觉得这位双瞳明亮的传奇人物脾气很好,无愧于他的【和蔼骑士】之称,怎么事到如今,再一次地看到来自于巴亚尔的微笑,看到巴亚尔的双瞳因为笑容而眯起来的时候…… 他居然会感到某种敬畏呢? —————— 大军集结。 “各个连队与特殊作战部门已经全部进入战备状态,参与此次远征的各艘战舰也已经完成了全部的保养程序,瑞扎的技术神甫们保证它们足以应对最极端的情况。” “军团议会在刚刚已经将最终敲定的进军方案呈现上来了,等待着您的审批,就可以正式下发给各个作战连队。” “此外,按照您的命令:阿瓦隆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保留至少五百名破晓者,军团议会也已经将留守的名单列了出来,鉴于这是您第一次亲自指挥军团,缺席这样的盛况会在留守者中造成不满,因为马歇尔阁下提议,他可以作为阿瓦隆的守备司令留下,来安抚这些不满。” 【我的老骑士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不是么?】 “没有人会不尊敬马歇尔阁下的话语,大人。” 【的确如此,但是我也不应该得寸进尺了,再年老的骑士也终究是骑士,我也许这一次可以期待他的气度,但是我终究要带着他重返到战场上。】 【我曾亲眼看到过其他人是如何犯下这个错误的,所以我绝对不能再犯了,你说对不对,拉纳?】 “您的智慧,大人。” 首席老近卫军低头行礼:在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经从单纯的私人卫队领队,进阶为了摩根的侍从官,和必要时刻的私人代表。 摩根揉了揉眉角,在经历了一段堪称充足的休息之后,她的大脑再一次恢复了清醒,只不过缺少灵魂储藏所带来的空虚感,还是需要货真价实的进食才能弥补。 【还有其他事情么?拉纳,瑞扎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瑞扎的战争贤者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们动员起了一只规模庞大的机械军队,以及数量暂时不明的泰坦,按照您的要求,它们中的一支将会加入卢瑟阁下的分支舰队之中。” 【卢瑟有什么回应么?】 “卢瑟阁下非常兴奋,他似乎很少与机械教和泰坦合作过,一直惊叹于那些神之机械是如此的庞大与强壮,他与钢铁勇士的丹提欧克和那些来自卡塔昌的将军也相处得非常融洽,自信于可以完成您委托给他的所有任务。” “如果不是您在休息,他甚至想要当面来向您发誓,他会在一年之间清扫掉那些海贼窝点,并以最快速度让整个阿瓦隆星系都不会受到任何海贼的骚扰。” 【很有信心,但我相信他也有着足够的能力:卢瑟的能力很少有人会看到,也很少有人会真正的去使用这股力量。】 【对于一名骑士来说,这可真是不幸,不是么?】 “……您似乎对卢瑟阁下的能力很是推崇,大人。” 这句话语让摩根的眉毛不由得一挑,她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了伫立在银白王座旁的拉纳,直到那张坚毅的面孔悄悄地低下。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些事情呢,拉纳。】 “我失言了,大人。” 【无事,我们刚才说到了哪来着,哦,瑞扎,我从瑞扎定制的那些东西到了么?】 “刚刚抵达,大人。” 【挺快的嘛,我原本还以为需要很长的时间呢。】 “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大型铸造世界,生产力是可以保证的。” 摩根笑了笑,作为对于自己近卫的简单回答,她的注意力集中在瑞扎的生产汇报之中,为了电子板上那骇人惊闻的庞大数字而感到满意与喜悦,因为每一个数字都象征着一枚巨大的筹码。 不知不觉的,摩根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她该如何用这些崭新的筹码,在战争的混乱中,换取自己子嗣的生命呢? —————— 总的来说,在阿瓦隆的征兵结果的确打乱了摩根的很多计划。 哪怕蜘蛛女皇对自己的灵能力量再怎么自信,她也深知自己无法代替一整支军团,在以后漫长的时间里,破晓者都会是她最为重要的财产之一。 而在此基础上,哪怕第二军团之主对自己的子嗣再怎么漠然,可是有一件事情,也是她现在不得不承认的: 在短时间内,第二军团并不具备经受一场惨痛战役的本钱,哪怕是惨胜都不行。 像钢铁勇士那样用战士的生命去开路的行为,是摩根绝对不能去做的。 而哪怕是像当初在攻陷杜兰星时,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在杜兰的虚空中撒下了超过两千条生命的计划,现在看来,也是摩根没有资格去触及的【奢侈品】。 最起码,在她的军团恢复到一个让人安心的数字之前,蜘蛛女皇必须避免任何形式的巨大损失,必须确保用战争中的其他因素,甚至可以说是任何因素,来一点点地兑换她的子嗣的性命,在尽可能少流血的情况下,获得战争的胜利。 听起来有点困难,不是么。 毕竟,这可是大远征,在这由人类之主所亲手掀起的激扬年代里面,即使是像阿斯塔特战士这样的死亡天使,也不过是战场上的宝贵消耗品而已,有太多的东西比他们的生命都更为重要,值得帝皇与原体们如同倾倒沙砾一般,在那些必要或不必要的时刻,让精锐的阿斯塔特战士如同凡人一般在战场上被消耗殆尽。 是的,在某些豪爽大方的原体眼中,哪怕是不必要的时刻,阿斯塔特战士也是可以作为消耗品,为了战场上的任何一个因素而死的。 但可惜,摩根在短时间内是体会不到如同某些原体一般的豪爽大方了,她不得不把仅有的两万多名战士捏在手中,愁眉苦脸地思考着如何进一步地保下他们的性命,如何用更多的筹码来获取胜利。 索幸,伴随着摩根在回归帝国前后的随意闲棋,她能动用的筹码还真不算少:就像她手上的这份电子板一样,原本只是在与瑞扎的技术圣者沟通时,为了稳固双方的关系与完成脑海中的灵光一闪,而随口提出的意见。 但是没想到,这东西现在竟反过来,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话又说回来,瑞扎这个铸造世界,倒是比摩根想象的更为可靠与诚信。 想到这里,摩根那因为种种事情而变得阴兀的面容,终有又有了几丝明媚浮现,这让一旁秘密观察的拉纳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下一秒,摩根就向他伸出了手。 【星图。】 拉纳闻言,连忙递上了手中的星图,那上面正是军团议会在不断的讨论与协商后,所推演出来的作战计划。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阴影中,第二军团之主的侍女从王座的另一面悄悄现实,拿起了自己的电子板与记录笔。 【说说吧,拉纳。】 “是的,大人。” “根据军团议会的讨论,我们最终推算出了一条最为高效的进军路线:从阿瓦隆出发,我们的舰队将首先跃迁到康沃尔星系,那是距离阿瓦隆星系最近的一个星系,而且拥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 “鉴于自从我们的舰队驶入了阿瓦隆星区以来,该星区的各个力量便立刻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而且接连不断地派出侦查力量,因此军团议会推测:我们既有可能在康沃尔星系遭到阻拦,而阻拦我们的敌人则极有可能是周遭异形国度的联合军队,根据我们的情报,其中可能会包括了少量的克鲁特人和斯特里西斯异形,而其余的那些异形种类则是帝国在之前没有记录的,它们所展现出来的科技水平也不是很高的样子。” “而参考由行商浪人和各支探索舰队的反馈,我们基本可以定下一个结论:在阿瓦隆星区中最难缠的异形就是一个克鲁特大家族,其人数可能超过了一百万人,对于克鲁特异形来说,绝对是庞大的数量。” “除了克鲁特之外,还有至少三支探索舰队曾在不同的时间段发回信息:在阿瓦隆星区的忒希斯星系中,存在着一股正在崛起的绿皮势力,虽然目击到它们的时候,它们还处在一种野蛮的状态,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在进行最后一次探测的时候,一艘探测船不幸失事,坠毁在了一颗由绿皮所控制的世界上,因为双方实力过于悬殊,探索舰队只能将该船抛弃在那里。” 【……】 【很好,看起来我们需要加快一下速度了。】 “而这些星区中其余的十个异形国度,要么科技落后,要么体量过于弱小,根本不足以对我们的大军造成真正的威胁,因此,军团议会提议,如果我们在康沃尔星系真的遭遇了异形的联军的话,完全可以做到毕功于一役,然后转过头来去解决那个真正的问题。” 【格拉斯顿?】 “是的,独立的人类口袋帝国格拉斯顿,是阿瓦隆星区原本的三支人类势力之一,也是其中唯一一个拒绝向帝国臣服的,我们的使节在他们那里得到了礼遇,但是所有的提议都被干净利索地拒绝了。” “该口袋帝国完全占据了一个工业化的星系,他们拥有着一支规模中等的舰队,包括八艘足以媲美帝国战列舰的主力战舰,以及至少十六座围绕其母星的防御空间站,不过大多已经处于老旧状态了,反倒是位于曼德维尔点附近的小行星要塞保持着很高的战斗力。” “但即便如此,格拉斯顿也有相当大的可能性,去主动干涉我们的行动,根据我们的使节所反馈的信息来看,实际统治格拉斯顿的贵族议院似乎把我们看做是某种……实力非常强大的流浪军团。” 【瓦什纳?】 “……什么?大人?” 【不,没什么。】 【以他们的历史和世界观来看的话,这样的推断反而异常的合理与真切?】 “是的。” “我们所派出的使节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格拉斯顿人带着他们参观了该世界的历史展览馆,该展览馆显示了格拉斯顿人曾经在这片星区建立过霸权,以及他们是如何通过贿赂与收买,来让自己的边疆不受海盗的侵袭。” “在最近,他们甚至非常隐晦地向我们的使节表示,他们乐意出一大笔资金,来雇佣我们消灭距离他们最近的克鲁特异形世界。” “不过即便如此,军团议会在不断的推演之后,依旧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我们真的在与异形的战斗中取得胜利,或者占据上风,格拉斯顿一定会遵循他们上千年来的古老传统,让他们的舰队加入到异形的一边,来维持平衡。” 【古老王朝的生存之道:但这种道路,也恰恰是衰落甚至是灭亡的第一声丧钟。】 【议会怎么看?】 “议会的看法是……” 一丝野兽一般光芒从拉纳的瞳孔中闪烁而过,他的嘴角因为接下来的话语而不由自主地勾起,在这一刻,没人怀疑他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摩根之子。 “将计就计。” “我们根本不需要动用全部的力量,就可以击溃异形的联军,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提前预留一部分军队来埋伏,等待着格拉斯顿的舰队主动离开他们的星系,前来制衡我们和异形的力量的时候,歼灭他们的舰队。” 【嗯,很好,然后呢。】 久违的,摩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真挚的笑容。 “只要消灭他们的舰队,我们将在接下来的收复作战中,占据极为有利的形式,那些失去舰船支援的小行星要塞和空间站不值一提,我们将很快突破外围防线,然后对格拉斯顿的母星展开登陆作战。” 【……强登?】 “是的,虽然这样做必然会付出一些死伤和代价,但是在反复的推演和沙盘博弈之后,军团议会有信心将伤亡数字降低到两千之下……” 【太多了。】 “……大人?” 【我说,太多了,拉纳。】 【两千人,太多了。】 【死伤两百人,都足以给我的精神造成很大的麻烦了,看起来你们根本不明白,你们现在在我的心中有多么的宝贵。】 摩根有些无奈的闭上眼睛,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她再一次想起了那可悲的成功率,这让她不由得再次开始烦闷。 自然而然的,她也没有看到拉纳低下的头颅,与那紧握着的、颤抖的双拳。 “那……您的命令,大人?” 拉纳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 【召集军团议会……不,召集军团议会和每一个会加入到这场作战中的连长,以我的意志,命令他们在大议会堂集结,我过一会儿会亲自去那里,向你们讲解如何进行这场战争。】 “您的意志!大人!” 比起刚刚,摩根发现自己的首席老近卫军似乎又激昂了不少,他抬头挺胸的走出了王座间,铁靴踩在地板上的稳重声响,隔着很远都可以轻易地听到。 —————— 摩根并没有立刻地动身,因为她还要接见另一位人物,一位比拉纳更重要的部下。 第二军团之主先是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然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侍女去把王座间一侧的一道暗门打开,下一刻,一位浑身黑甲的战士就出现在了摩根的面前。 “向您致敬,大人。” 摩根的阴影之主从一片黑暗中现身,他的盔甲与荣耀与他的战斗兄弟们完全不同,是彻底地融入于黑暗中的宣言。 摩根点了点头,她的面容在一瞬间被黑夜与冰冷所覆盖,从那位有些懒散的基因之母,无缝衔接为了一位漠然的密语者,她的腰板挺直,以最不可违背的姿态盘踞在王座上,看向黑影的目光中冰冷,完全不像是一位母亲,反倒像是一位不苟言笑的寡语暴君。 但恰恰是这样的君臣姿态,反而让阴影之主的身子显得更为谦卑了,在他那不敢私自抬头的视野之中,赫然显现着一位以夜为袍,以秘为酒的赫卡忒女神,显现着在镶银边的黑袍遮蔽下,那位足以在最黑暗的秘密之中屹立不倒,足以在最血腥的暴行之后浅淡微笑的夜君女王。 这就是摩根在这些阴影之人眼中的形象:只需要一眼,沉溺于暗影之事业的破晓者们,便整齐一致地向着自己的母亲行礼,以她的任何命令为自己的最高追求,而曾经存在的内部分歧,也随着摩根的话语,一扫而空。 内务部:这是摩根给予这些原第四舰队战士的新代号,他们成为了新生的军团议会之中,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除非是全军出动的大场面,否则他们很难被想起来。 但阴影们不在意:所有的阴影之人,都被摩根编入了直属于她的【秘会】之中,成为了基因原体能够随意调动的一份子,而那些表面上在军团议会指挥下战斗的黑甲战士,也往往拥有着另一份使命。 这比任何荣誉和地位都更让阴影们感到高兴:他们的基因原体将他们看做是能够分享秘密的真正亲近之人,而他们所需要回报的,自然是他们的一切。 【东西。】 摩根简短地命令着,她时刻紧盯着面前的黑甲战士,甚至无法吐露出他的名字:第二军团之主曾经想要问一下这位原第四舰队的领军人物,他叫什么,而阴影之主的回答则令她印象深刻。 “在您面前,我没有名字,原体大人,我就是您的阴影之主,又或者是您所给予的任何名字,我的本名和我的生命不值一提,即使我倒下了,也永远都会有新的阴影之主响应您的呼唤。” 摩根得到了这个回答,她尊重着这个回答,从此之后,她在也没有询问过阴影之主的名字,只是偶尔会扫过他的灵魂,来看看他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而也正是在这位阴影之主所上交的一切中,摩根才真切的意识到了她的阴影们的潜力,以及他们在之前是如何浪费他们自己的。 因此,她向阴影部队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将他们全体编入了她的【秘党】体系,以蜘蛛女皇的智慧和狠毒,来重新锻造了这把阴影之中的利刃,而可悲又可笑的口袋帝国格拉斯顿,将会成为这把暗中长刀所溅上的第一滴鲜血。 【汇报一下吧。】 摩根接过了阴影之主手中那厚厚的一摞总结,一边翻看,一边聆听着属下的汇报:这是蜘蛛女皇的某种习惯,她认为,纸面上的文字与口头上的讲述之间,总会存在着最细微的差别,而这差别往往就会引出无数的问题和良机。 “您的意志,大人。” “按照您的命令,内务部在派往格拉斯顿的两批使团之中,以饱和态度派遣人员,包括阿斯塔特与最精锐的凡人特工,我们将对这个世界的重要枢纽与目标人物进行提前的破坏、拉拢、威胁与侦查,所有的情报都通过您所赠予的,由灵能所加强过的特别通讯频道而传达到内务部的接收室。” “另一方面,因为格拉斯顿太久都没有经历过战争,他们对于外界的警惕性和防护手段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高,以该星系内部那频繁的星际贸易而掩护,我们成功让若干的战士潜伏在了格拉斯顿的各个角落,他们已经传回了格拉斯顿母星完整的防御图纸。” “包括工业中心与主要巢都的详细地图,各支主要陆地军团的驻扎区域与要塞周围环境,该世界空港的内部结构,该世界的所有虚空盾发生器的所在区域,以及部分的隐秘地堡与武器储备仓库,另外,遵从您的命令,我们还收集到了整个格拉斯顿所有的防空截击指挥中心与防空火力网的动力源的所在,随时都能进行骚扰与破坏。” “在我们的帮助下,我们的部分凡人特工也已经顶替了格拉斯顿统治阶级中的某些中层管理人物,他们发回了一份有关于格拉斯顿世界政治体系、各陆军军团状况与各个防区状态的总览。” “值得注意的是,母亲,虽然格拉斯顿的海军舰队和虚空站都已经存在严重的资金贪腐和设备老化等问题,但是他们的陆军因为不稳定的政治局势,反而一直得到了良好的维护与加强,他们装备有大量的超重型战争引擎,甚至存在某种战斗机甲与基因强化战士。” “不过,因为这个世界存在严重的政治内耗,战斗机甲与基因强化战士平时都被严密看管,需要数个敌对家族的共同开启才能使用,可根据我们所找到的资料来看,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可观,甚至可以对阿斯塔特战士造成大量的伤害。” 阴影之主的汇报就如同他所占据的那团影子本身一般,散发着别样的阴冷与理性,摩根一边听着他的汇报,一边翻看着沾染了数十名凡人特工鲜血的文件,在她那不断翻腾的脑海中,一个早就已经有了雏形的计划,正在不断撕咬着它所需要的那些细节与情报,将自己扩充成一个真正的战略方案。 【你觉得这个对手怎么样,我的阴影之主?】 “一头迟暮、虚弱、却依旧拥有着部分力量的巨兽,从错误的角度向它挑衅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是如果我们选择了正确的方向,只需要几滴鲜血和些许力气,就可以将它打倒在地。” 【正确的形容,我想这也是你们的渴望。】 “……是的,大人。” 终于,阴影之主从他的晦暗中伸出了一缕光芒,那是在他的眼底所一闪而过的亮光。 “您的阴影完全可以为您解决这个问题,只需要一部分的辅佐部队作为掩护,我们就能够通过这个世界本身的脆弱政治体系,以及因为长久安逸而暴露出来的一系列的重点,近乎兵不血刃地为您奉上这个世界:您如果想要快一点,那我们可以颠覆,而您如果更看重结果的话,我们同样可以演变。” “侦查、情报、破坏、拉拢、颠覆、演变……甚至是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暗杀与清洗,我们完全可以以一己之力做到,我们不是他人眼中那只精通于在暗影中发动袭击的暗杀者,我们能为您做到更多。” 【我知道,我的阴影之主。】 【我一直都知道。】 摩根笑着,她缓缓地走下了自己的王座,来到了阴影的面前,将汇报书郑重地收了起来。 【我很在意你们,但是我更在意另一件事情,我的阴影之主。】 【军团,我的军团。】 【你们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不是么?】 【不要把你们自己摘出去,这只会成为一个错误的示范,因为同样的分裂便会自然而然地发生在你们的内部:认同自己的想法,排斥他人的想法,作为水火不容到无法同行,这样的伤痛难道还要再来一次么?】 【不,我的阴影之主。】 【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你们在把自己看做是第几舰队的继承者了,我不允许你们满脑子渴望着独自作战了,你们必须学会联合,必须学会再一次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你们必须学会多兵种的配合与立体作战的奥妙,必须学会与你们的战斗兄弟共同分享责任与重担的滋味,曾经的军团缺少了权威与号令,让原本可以一气呵成的联合作战成为了各个集团炫耀自己能力的分台演出,让整个军团近乎堕入深渊。】 【但现在,不会了。】 【在这个可悲的敌人身上,在这个因为漫长的安逸与政治手段而变得孱弱的口袋帝国的身上,我将把你们重新融合在一起,我将让你们看到团结的美妙之处。】 【你们每个人,都会在这场战争中,得到表演的机会,就像是你们,我的阴影之主,你们的表演已经进行到了一半,而你们将用剩余的另一半,告诉你们那些无知的战斗兄弟们。】 【在一场战争爆发之前,它就已经结束了。】 【那么接下来,伴随着我们的舰队将驶向格拉斯顿,伴随着我会先在与异形的海战中弥补我的一些疲惫,我们将会鲜血在那些愚蠢的敌人身上流淌,而在这些鲜血与胜利之中,你们将会重生,将会学习到我的思想。】 【重生为我的战士,重生为我的破晓者。】 【……】 【当然,我也不指望你们所有人都会在一场战斗中大彻大悟,变成我所希望的样子,但是谁叫我现在只有你们呢?】 【一场不够,那就两场、三场甚至四场。】 【让更多的敌人流血,让更多的世界燃烧,直到你们最终变成我所希望的样子,直到你们最终领悟了我的话语与思想。】 【就这样吧。】 【让他们流血吧。】 【最起码,在此时此刻,在我的心中,那些燃烧殆尽,或者即将燃烧殆尽的世界,整个世界。】 【也比不上你们中的任何一人。】 推书,再次推书 《40k:午夜之刃》质量非常过关的一本佳作!大有可为啊!是能拍死我的大佬! (本章完) 第217章 丰饶花园的邀请 “格拉斯顿已经臣服,它曾经的骄傲、它肥沃的土地、以及它数以百亿的臣民,如今成为了吾等基因女王御座脚下的第一块碎石,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块。” “说的没错,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不是么,真是久违了。” “我们总共用了多长时间?” “五十个泰拉标准时。” “那……在之前歼灭那支异形联盟舰队,又用了多长时间?” “这个也难不倒我:最多十三个泰拉标准时。” “十三啊……” “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和十三这个数字很有缘么?” “你这话说得就像我们是一群马库拉格人,而不是摩根之子。” 在指挥大厅最为边缘的阴影之中,两位新锐的连长用着低语在进行一场会谈,虽然他们的行为已经称得上是非常隐秘了,但很不幸的是,正好有两双眼睛在无意的注视和有意的追随中,发现了他们。 在看到光影交际之处的窃窃私语之后,拉纳皱起眉头,想要上前呵斥,但是早先一步发现这种状态的基因原体伸出手来,制止了他的亲卫,基因原体随意地瞥了一眼身上还散发着硝烟味道的两位连长子嗣,露出无声的微笑。 【容忍一下吧,他们毕竟是战斗中的功臣。】 【我的计划与要求被很完美地执行了,不是么?】 拉纳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当他的目光转移到了指挥大厅四周的墙壁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无话可说,英勇的老近卫军领袖只能低头行礼,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原体也没有继续说话,她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等待着所有与会者的到来,一边让自己的目光在四周墙壁上的投影中随意地挑拣与阅览着,暗自梳理在过去的十五个泰拉标准日中所发生的一切。 作为整艘荣光女王战舰最为核心的地点之一,负责指挥与调度各个部队的指挥大厅无疑是安全程度最高的建筑物之一,它被妥善的安放在整艘战舰的核心区域,这是任何炮火与跳帮作战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威胁到的地方。 而另一方面,为了对战斗的情况有实时的了解,在摩根的主持之下,数十张巨大的投影屏幕占据了指挥大厅的每一面墙壁,以最为逼真的视角转播与记录着整艘战舰所经历的一切战斗,这些投影仪器无一例外得到过基因原体亲自的改装与增幅,所放出的每一幕画面都要比现实情况更为生动且真挚。 伫立在大厅之中,看着这些数米高的投影在不断的演绎着不同时间与不同空间之中的故事,就仿佛伫立在岁月长河的河畔,用手舀起一捧浑浊之水,所能窥探到的万般奇幻与奥妙,哪怕是与这些战争事迹毫无联系的凡人,在不断的注视与观看这栩栩如生的过往之后,也会在无数个瞬间里,发自内心的去怀疑,投影中的故事,正是自己的一段过去与经历。 而这,只是第二军团之主对于自己麾下的子嗣与凡人官员们,所散发出来的微小任性。 凭借着基因原体那超人的智慧与感官,摩根当然可以轻而易的同时目睹着每一张投影所描绘的每一段故事与每一个细节,她同时关注着所有正在讲述的故事,并且精准的找出其中有价值的片段,找出她的军团在这些故事中所犯下的错误与问题,并将它们作为战争中所能获得的最宝贵的财富,小心的珍藏到自己的大脑与记忆之中。 而现在,她就在这么做,十多张巨型投影正在同时诉说着过去每一天的详细经历,从第二军团的舰队拔锚离开阿瓦隆的近地轨道,到整个格拉斯顿世界在绝望与叹息中向人类帝国屈服。 是的,绝望与叹息,但却没有更多的鲜血,也没有任何计划之外的变动,这就是摩根获得这场胜利的方式:想到这里,她甚至有了一些得意的明媚。 是的,绝望。 绝望…… 摩根轻轻撕咬着这个词语,她一向喜欢诸如此类,能够为别人带来痛苦的词汇,因为她能够从中获得更多的恶劣快乐,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所养成的无数习惯中,不怎么起眼的那一个。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又一次开始轻声低语有关于【绝望】的颂歌的时候,基因原体那原本清醒的头脑却在一瞬间遭遇了某种缓慢而停滞的沉重攻击,虽然这一攻击的力度并不巨大,速度也算不上迅捷,就像是垂死的雄狮用它的已经磨损到乌黑可憎的利爪,在坚硬的兽皮上徒劳地刮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白痕一样,不会具有一丝一毫的真正伤害。 这一击缓慢、沉重、看似没有任何的痕迹,但它绝对是蓄谋已久的,就在基因原体陷入了短暂的欢乐的一瞬间,就在摩根轻轻吐出了【绝望】一词的那一刻,就如同打开了窗户的,让刺骨的北风第一次被释放进来一般,来自于虚空彼岸的叩门声巧妙的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良机,拍打着基因原体那紧闭的内心门扉,然后又悄然的离开了。 但是在蜘蛛女皇那从出生的一刻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的,几乎从来没有放松过的警惕罗网面前,这过于缓慢的一次试探,还是被第一时间地捕捉到了,而当摩根眨了眨眼睛,射出灵能的锋芒,触碰到这无害的来信的时候,她的思维便陷入了一瞬间的沉溺。 隐约间,摩根甚至听到了两声来自于无尽之洋的愤怒尖啸,在她的灵魂深处炸响,久久不息的回荡着,但就在她认清了这两声咆哮的主人之前,一道拖拽着恶心汁液的痕迹,便在她的面前轻轻的、缓慢的划过了。 在最遥远的星河彼岸,在集中所有的导航者的生命都无法窥探到半分的无穷虚空,在古老的意志与国度所百般蹂躏的废土之源,在那直属于混乱、扭曲与罪恶神明的亵渎天国之中:这无声的邀请正是从此而来。 摇曳的脓脂荆棘滴落下肿胀的黏液,在下一个瞬间便吸引了疾病泥浆中的肥硕驱虫,在这些白胖的扭动生命争相啃食之后,在满足的尖啸与腐烂的浆汁之中,它们爆裂而开的躯体化作了一张散发着腐朽之味道的洁白纸张,嗡嗡作响的蝇群从能噬人心骨的泉水中涌出,它们拖起了这黯淡的纸卷,一路飞舞着,在疯狂绽放的花丛、溃烂锈蚀的树根和摇摇晃晃的被赐福者中招摇过市,在闷闷不乐的大科学家身边留下一道带汁的印记,一路滴落到关押着可悲女神的牢笼之旁。 在那里,这丰饶与污秽的仁慈之主早已等待许久,祂微笑着,缓缓擦去女神呕出的汤水,然后在那些肥硕如山般的最受恩赐者的争先恐后之中,接过了一支被特意打造出来的,用浓重的烟雾、粘稠的孢子与七十七个腐烂世界所共同哀嚎出来的颂歌所凝聚而成的长笔,写下了这封信件,咏出了这份邀请。 这丰饶与污秽的主人,祂微笑着,祂欢乐着,祂长吁短叹,祂在难言的沉默与仁慈的宠溺中不断地切换着角色,祂一边吹着晦涩不清的浓痰口哨,一边在自己那被恶臭的树丛所束缚围绕的漆黑房屋中不安的漫步着,向着四周那些最受恩宠的子嗣们询问自己笔下所倾诉的文字,是否具备谈吐与优雅,沾满了污垢病菌和恶臭的孢子云的双脚在泥潭上行走,不断传来啪嗒啪嗒的湿泞响声。 最终,在一连串接连不断的高歌与奉承之中,那自诩慈悲的神明终于还是在万般的鼓励之下,落笔写下这封信件,在祂那永无尽头的腐朽与绝望叹息之中,祂的仁慈与枯骨一般的笑容跨过时间和空间的阻碍,并最终在摩根的面前留下了一道让人难以忘怀的腐烂痕迹。 那是亲切的低语,那是仁慈的邀请,那是流露着滚烫脓浆的大锅在被不断的搅拌时,所散发出来的恶臭气息,那是虚空与岁月中最伟大的园艺大师坐在自己那可爱的烂泥与蛆虫堆里,向着遥远星辰之外的懵懂孩子招手。 祂邀请着,这邀请是如此郑重与仁慈,祂邀请着帝皇的女儿来到祂的花园之中,成为祂的孩子与宠儿:尽管在外人看来,帝皇的银发之女与仁慈的丰饶之父是毫无关联的,但是慈父的伟大胸襟从不会因为个人的特性与不同而产生丝毫的动摇,祂欢迎着每一个能够投入祂的怀抱的宠儿,尤其是人类之主所缔造的这些独一无二的造物,在这些值得百般炫耀的存在面前,每一位扭曲都神明都是异常贪婪的。 尤其是祂看到,其他的两位与祂为敌的兄弟,已经在帝皇的这个造物身上倾诉了如此之多的关注的时候,尤其是当他看到,万变之主的尖喙总是时不时的掠过了那银色的发丝,而最为稚嫩的黑暗女士更是寸步不离,在无人能够察觉的角落紧握她喜爱的女儿时候。 哪怕是为了在与自己那亵渎兄弟的永恒争夺之中,占据最为短暂的上风,丰饶与污秽的慈父也乐于将银发的女士邀入自己的花园,成为祂最宠爱的女儿:祂从不在乎此举到底会不会成功,祂所要表达的只有祂要开启又一次三方博弈的新兴战场,祂在用这虚弱却又再明显不过的举动,告诉着另外的两位毁灭大能,无论祂们想要做什么,瘟疫之主都要插上一脚。 这诚恳的邀请化作了一颗最为沉重的流星,刺破了万千星辰与世界,在一切开始之前,便远远的围绕着帝皇的女儿,直到她在短暂的惬意与喜悦之中,低语着有关于腐烂之神的权能,低语着慈父所钟意与喜爱的万物之一的时候,这无形的邀请才化作了利刃,才成为了奖励,污浊了基因原体的视野,在她的内心中留下了毫无伤害,却也无法抹去的记忆。 而当另外两位毁灭大能的咆哮震撼了整个亚空间,在凡人所观测不到的地方,掀起风暴与战争,将无数不幸之人的瞳孔灼瞎,将万千导航员的大脑烧干,将数千支由恶魔与未生者所组成的军团召集了起来,向着腐烂的花园进军之时,敲打着瘟疫大锅的慈父早已留下了一连串湿滑的笑声,消失在了远方那褐绿色的,蝇虫围绕的粘稠积云身后,祂那无形的低语则是化作了一缕又一缕的微风,吹拂着蜘蛛女皇心中那四分五裂的恶土,在蓝与紫的狂乱土地上滋养出连绵不断的蠕动菌毯,直到那两股黯淡的飓风将它们连根拔起,抛在空中,用疯狂与暴躁而彻底地撕碎,然后又被无穷的怨恨所纠结,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掀起了风暴的碰撞。 疼痛。 摩根皱起眉头,她不由得靠在了王座上,偏过脑袋,捂着自己的额头,尽力抵御着已经许久不曾发威的魔神,抵御着来自于亚空间的狂野风暴啃食自己的理性与情感。 但所幸,这样的折磨似乎并没有持续太久,伴随着那金黄色的大剑被风暴的碰撞所波及,无情的炽热光芒从人类之主所留下的保护与威慑中奔涌而出,让毁灭大能的礼物发出不甘的鸣叫,偃旗息鼓地退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哪怕是在蜘蛛女皇那干涸的情感废土中,也洒落下了几滴名为感激的雨露。 可还未等摩根嘴角的笑容真正的扬起来,在将两位毁灭大能的风暴逼退回了各自的疆域之中,想要再进一步的冰冷光芒便在接触到分界线的那一刻土崩瓦解:哪怕是最刺眼最灼目的光辉,哪怕是人类之主所遗留的璀璨,归根结底也只是无形的威慑而已,它也许会让邪神的恶毒得到暂时的退却,却永远无法伤到两位毁灭大能在摩根心底所扎根的触须。 除非…… 摩根眯起眼睛,伴随着那股已经有些陌生的疼痛再次消散,基因原体的理性也随之运转了起来,她看向了自己的内心,看向了那在邪神的疆域边缘,缓缓消散的无形光芒:有那么一瞬间,第二军团之主能够确信,那些光芒在【看】向她自己,在无声的表达着某种严厉的呵斥与讲述,在无情地思考她精心遮掩的幕布,揭露出摩根早就已经隐约知晓,却始终不愿意真切面对的现实。 是啊,她早就想过,早就隐约地推测了出来:她终于需要一种强大的力量,来对抗自己内心中那根深蒂固的邪神疆土,来修补已经四分五裂了太久的心灵世界。 这是她的目的,不是么,虽然这个目的是如此的遥远与困难,以至于摩根在很长时间里都不愿意真正的去面对它,直到她随性的低语引来了又一股无意的注视,直到第三位毁灭大能的无心之举所引起的接连反应,帮助帝皇撕下了摩根那怯懦的面纱。 怯懦…… 她是什么时候,拥有了这种东西? 是跟那些对于她的血亲和子嗣的无用情感,所一起迸发出来的附属品么,是她所知晓却又不屑于去面对的万般缺点中的一个么,是她那不断滋生的情感,所注定会带来的麻烦物品么? 类似的烦恼在摩根的思绪中肆虐了一瞬间,便被无情的拍死,第二军团之主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她的视线与意志来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之中,与那股正在缓缓消散的金色光芒对试着。 祂在看着她,祂在无声的嘲笑与提醒着她。 祂,帝皇,在与她对话。 —————— 是的,摩根不得不承认。 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帮助到她的话,如果真的有人有力量与办法来对抗她内心中的废土的话,那么那个人只能是人类之主,只能是她不愿意面对,却不得不承认的父亲。 尽管,祂本人就是摩根内心废土的亲手缔造人。 但现在,摩根也不得不面对也承认,她必须借助于人类之主所赠与的力量,才能拥有夺回自己全部的希望。 而那股力量,那股希望。 帝皇已经给予她了,不是么。 只等她有足够的胆量、足够的野心、足够的绝望、足够的疯狂。 去涅槃而生。 —————— “大人?您还好么?” 在耳边,拉纳那有些担心的话语被摩根的感官所捕捉到,第二军团之主立刻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将刚才所看到的一切藏在了记忆的深处,并强迫自己再次面对现实中的种种问题与事情。 【我没事,只是刚才在想一些事情。】 “好的,大人。”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很好。】 摩根睁开了眼睛。 一张特制的长桌已经提前安置在了指挥大厅的正中央,摩根的王座就在这张长桌的尽头,让她能够一览无余的看清长桌两侧的每一张的面孔,此时此刻,长桌的四周围绕着超过五十名破晓者,他们是第二集团真正的核心管理阶层。 在这其中,包括了三十六名连长,以及十多名其他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他们中有的身兼数职,但无一不是摩根亲自检查过其履历、能力,甚至是内在灵魂的人物。 在对破晓者军团的初步划分之中,摩根以五百人为一个连队,具体数字可能存在上下波动,将第二军团的主力部队分成了三十六个连队,再加上一些直属于她的秘会以及各式各样的非战斗部门,共同组成了第二军团还在不断变化之中的大体架构。 而在刚刚结束的格拉斯顿战役之中,所有的三十六个连队全部有所参与,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可能各有不同,负责的任务也是不同的方向与难度,但是每一个连队、每一个【派系】,都在这场干净利索的战争中获得了使命与荣誉,都是这场战争毋庸置疑的一部分:这是基因原体特意规划出来的成果。 第二军团之主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从巴亚尔到科尔特斯,从迪尔姆德到赫克特,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残存着一种残忍的笑意,那是战争与胜利所留下的余波,尚未被和平的时光所吞噬。 她笑了。 【你们做的很好,孩子们,我的战士们,伱们做的非常好,格拉斯顿已经拜倒在了帝国的脚下,它最宝贵的财富:上百亿的人口与繁重的工业基地,也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了保留,并能以最快速度为人类帝国的征途而效力。】 基因原体挥手,一座巨大的星球投影便在眨眼之间,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那正是刚刚被攻陷的格拉斯顿主星:烟雾缭绕,愁云惨淡,十几座废铁一般的空间站无力地堆砌在近地轨道上,在那些遥远的荒漠地域上,能看见大片大片战争所蹂躏过的废墟。 而另一面,而在那些至关重要的工业区与巢都之中,却见不到多少战争的硝烟,只有寥寥的几座建筑在燃烧,说明第二军团成功来过的痕迹。 【我们做的很成功,很棒,不是么?】 伴随着原体的笑声,骄傲与轻松出现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但是……】 摩根话锋一转。 【尽管如此,我的孩子们,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骄傲,不要躺在这个已经逝去的功劳簿上,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知道,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在我们的计算与筹划之内,它虽然艰苦,却没有更多的悬念。】 【我在这场战争之中,投入了军团所拥有的全部力量。甚至已经到达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奢侈与浪费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敢称这场战争的一个完美的胜利,我们依然犯下了一些错误,尽管这些错误看起来微不足道,可是依旧能够带给我们一些弥足珍贵的警惕,所以我把你们聚集在了这里,来复盘我们共同达成的胜利。】 【这是你们的胜利,也是我的胜利,虽然我们的目的可能有些略微的不同,但是都达到了。】 【你们渴望的是胜利与荣誉,是一场在基因原体的指挥之下酣畅淋漓的第一战,毫无疑问,你们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凭借着你们的勇气与荣耀。】 【而我渴望的么……】 【老是说,从一开始我就对胜利荣誉没有更多的渴望,在我写下这个计划的第一笔的时候,我所思考的,就是如何减少我的子嗣在这场战斗中的伤亡,如何让更多的破晓者活着回到舰桥之上。】 【显然,我也成功了。】 【格拉斯顿已经倒下,而我损失的孩子还不到一百个。】 【对我来说,这就是成功,这就是比征服任何世界都能更让我感到喜悦与荣耀的成功。】 【那么现在,就让我这位成功的基因之母,来和你们炫耀炫耀,我是如何获得这一成功的吧。】 欢乐的笑声从长桌两旁响起,而摩根则是看向了桌子中央的巨大投影。 【从哪里开始呢?】 【就从……我们从异形的屠杀开始说起吧。】 (本章完) 第218章 天鹰高悬 在宇宙的冰冷黑暗之中,最为黯淡的恒星光芒,反射在战舰伤痕累累的外壁上,就像是亵渎汪洋中的扭曲诸神,在无声地讥讽着世间的绝望与贪婪。 一支隶属于人类帝国的庞大舰队正在虚空与废骸之间穿行,坚硬的舰首蛮横地挤开那些支离破碎的扭曲钢铁,傲慢的宣称着自己作为胜利者的身份与荣耀。 这正是由第二军团之主的追随者所组成的浪潮,是帝皇麾下的第二十三远征舰队,他们刚刚完成了一个伟业,以人类之主与基因原体的名义,在遥远且黑暗的康沃尔星系之中,击溃并屠杀了一整支在规模与军力上,与他们旗鼓相当的异形联军。 数以百计的扭曲虚空引擎被人类战舰上的光矛与宏炮所争相撕扯着,抛洒着破碎的金属与难堪入目的残肢断臂,宛如嘶叫的野兽流下银白色的血浆。 而那些更顽固、更具有价值的异形战舰则是迎来了更为悲惨的命运,海量的护教军战士在机械神甫与阿斯塔特的率领下,涌上了那些无价的异形引擎,以最高效的无情屠戮了所有的守卫者,将那些异形所窃取的人类科技结晶带回到欧姆尼赛亚的光辉之下,进行必要的净化与研究。 而越过这些小喽啰,在战争的核心战场上,荣光女王与强大的机械方舟则以更快的速度撕碎了自己的对手,做为异形联盟核心战力的克鲁特战争球舰成为了整个星系中最耀眼的废墟,这艘被鸟类异形所驾驭的,长达九公里的艨艟巨舰变成了一次粗暴谋杀的受害者,就像是巨大的兽爪将整个人类的上半身开膛破肚一般,一道难以想象的伤口直接贯穿了这艘亵渎的巨舰,几乎将其一分为二,露出了被彻底破坏的亚空间引擎和等离子驱动器。 这正是基因原体的杰作,是她那无法揣摩的伟力的一部分,这位军团之主的出手标志着整场战斗的结束:异形联盟的两大主力,克鲁特人和艾达海盗,在她的笑容与风暴中相继湮灭。 前者连同它们的母舰一起,被一次毁灭性的远距离灵能攻击所彻底摧毁,而争相涌入战场的科摩罗居民们,甚至都没有真正的投入到战斗中,就在公共通讯频道中留下了一连串凄惨与诡异到让人遍体生寒的悲鸣,随后相继失控、坠毁在了战场的最中央。 于是,在人类帝国的舰队驶入了康沃尔星系的第十三个泰拉标准时的时候,最后一艘还残存着抵抗意志的异形舰船也在万千炮火中化为灰烬,第二军团的战舰们重新聚拢在一起,向着他们的基因之母发出欢呼,而战斗的失败者则会绝望的看到,整个星系已经在蜘蛛女皇的意志之中被短暂地封锁了,迎接它们的命运只有来自瑞扎的研究者们的无情解剖。 身披橙红色长袍的机械神甫们成为了战斗之后最为忙碌的一群人物,他们驱使着自己的舰船,在每一艘残破的异形战争引擎之间来回奔波,就像死颅氏族的绿皮小子在废墟中的狂欢一样,这些瑞扎人把他们感兴趣的一切都拖到自己的舰船上,无论是那些珍贵的仪器、异形的科技,亦或是在破晓者的帮助下所捕获的活体实验品,而那座克鲁特舰船上的等离子驱动器,更是让随军的瑞扎代表眉开眼笑,反复歌颂着小双头鹰联盟的可贵。 ———————— “我们比计划中更迅速地解决了异形联盟的舰队,虽然那些来自于艾达灵族的海盗的确是我们预料之外的因素,但是在原体的亲自出手之后,它们甚至连发射一枚爆弹都机会都没有。” 顶替了留守阿瓦隆的首席指挥官马歇尔,巴亚尔骑士现在坐在了摩根的右手边,他作为会议的讲解者,诉说着众人面前的投影。 “而在歼灭了异形舰队之后,就像我们所推演出来的那样,格拉斯顿人正派遣他们的主力舰队驶向康沃尔星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潜伏人员的视野之中,而且他们本身也没有预料到我们的速度会如此之快,所以,在格拉斯顿的舰队进入到康沃尔星系之前,我们拥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完成埋伏。”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针对格拉斯顿的战役已经正式开始了,我们的第一步战略就是在格拉斯顿的主力舰队刚刚驶入康沃尔星系,能够行成战斗力或者向格拉斯顿母星发出警报之前,将其彻底歼灭,从而摧毁敌方的虚空力量。”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们做了四方面的准备。” “首先,我们调集了包括荣光女王与机械方舟在内的,多达三位数的战舰,形成了一个绝对的数量优势。” “其次,我们的潜伏部队已经初步渗透到了地方的舰队之中,通过替代、威胁与劝说,在敌方四分之一的舰船上留下了隐患。” “第三,由基因原体所特别成立的电子作战部和瑞扎的机械神甫们联手,使用了五种不同的电子废码和操控病毒,保证在海战开始的第一瞬间就可以控制与瘫痪敌方的联络与指挥体系。” “最后,由基因原体亲自卷起的小型亚空间风暴,也将从根本上干扰与破坏格拉斯顿舰队通过灵能的呼叫手段。” “而在我们将上述的所有准备活动全部集结到位之后,格拉斯顿舰队也在我们推演出来的时间中抵达了康沃尔星系,并且在第一时间遭遇了我们的电子战攻势。” “在那一刻,战斗开始了。” “在那一刻,战斗也可以宣告结束了。” “我们在一个小时之内解决了战斗,超过三分之一的敌舰被炮火摧毁,剩下的则在废码攻势下彻底瘫痪,或者在我军潜伏人员的接应下选择了投降。” “从头到尾,格拉斯顿母星都没有接到过哪怕一条求援信号,甚至当我们沿着敌军舰队的亚空间航路信息,直接跃迁到格拉斯顿星系的中央区域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自己遭到了进攻。” “我军以最短的时间摧毁了敌方那些位于星系边缘的要塞,控制了曼德维尔点,保证了大部队能够稳定进入,随后,我们分出舰队封锁了其余的星系,派出由阿斯塔特与机械教所组成的精锐部队,在潜伏人员的接应下,强攻了格拉斯顿母星上空的轨道空间站。” “直到这个时候,敌方才发现了自己的母星遭遇了进攻。”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格拉斯顿收复作战正式开始了。” —————— “8号战斗空间站刚刚传回了一道讯息,总指挥官。” 一道冰冷的声音把格拉斯顿的至高指挥官从断断续续的小憩时光中吵醒了,四十年的军旅生涯催促他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伴随着已经注入身体的注意增强药剂在他的血管中咆哮,他在下一秒就彻底清醒了过来,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名军官,他肩上的军衔表明着他在军队在最高指挥部中拥有着一定的地位,但总指挥官却无法认出他:这个指挥部中的大多数人物都戴着一顶专门加工过的封闭头盔,里面包含着一串象征着身份的特殊代码。 指挥官知道,这是卡里特家族与三头同盟争斗的结果,这一个超级家族和三个大型家族的斗争在格拉斯顿上已经进行了几千年,渗透到了整个世界的方方面面,而他不过是三头同盟从平民军官中挑出的一个幸运儿而已,坐上这个敏感的位置,保持着一种平衡。 “出了什么事?” 指挥官快步来到了他的指挥台面前,虽然已经称得上是一位老人了,而且也无福得到卡里特家族垄断的回春药剂,但他依然习惯性地保持着一种强硬的态度。 “8号空间站传回了什么?” “该空间站传回来了一串胡乱的代码,不具备任何翻译与解析的可能性,它在三十秒内联系输送了超过二十组代码,通讯部门希望得到允许,是否要继续接受?” “……继续,另外命令他们开启一条新的通道,问问8号空间站临近的两个空间站,是否发现了什么异样?” “明白,另外,前往康沃尔星系的主力舰队已经超过五个小时没有发回通讯了,需不需要我们进行额外的联络。” “不需要,再过五个小时后发出联络,这才是惯例。” 指挥官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这名军官,他对眼前之人有些陌生的感觉,但是他的头盔所读取到的代码向他保证了,这就是一名对他直接负责的联络副官,而且今天的确是眼前之人值班。 也许又是哪个卡里特家族的新人来镀金了吧。 指挥官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尽力不去想这些会把他卷进去的政治漩涡,他深知最近的格拉斯顿不太平,越来越多在历史书上有迹可循的政治暴力在接二连三的发生,让卡里特家族和三头同盟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对峙。 那个自称为人类帝国的势力在之前派出了又一支规模庞大的访问团,却在地表上遭遇了一大波来路不明的暴民的袭击,在折腾地满地鸡毛之后,分开调查的两大势力纷纷宣布,对方才是始作俑者。 一时间,整个格拉斯顿可以说是暗流涌动,他这个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也不由得投鼠忌器。 只希望一切太平,毕竟他还有两三年就要退休了。 他暗自祈祷着,随后便打算继续小睡一会儿,伴随着太阳照射到了世界的另一面,格拉斯顿主城区此时正昏昏欲睡。 但就在指挥官刚刚回到了自己的坚硬床榻上,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一声远在数个楼层之外的爆炸声就刺破了空气,来到了他的大脑之中。 “怎么回事!” 他一跃而起,顺手抓起了床边的手枪,第二个拿起来的就是通讯器,但是里面只有一段杂乱无章的电磁音节,他摁了两下,随后愤怒地将其摔到一旁,一把抓起了另一个备用的,却依旧如此。 他踉踉跄跄着,再一次穿好了衣物,冲出了自己的房间,走廊上来回奔跑与呼喊的声音让他感到愤怒,但所幸,刚才的那名军官一路小跑了过来。 “通讯室出了状况!指挥官!” “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不清楚,所有的通讯设备都陷入了无法使用的状态,通讯室那里突然爆发了火情,我们暂时无法进入,也无法联系上在外的任何一个部门。” 指挥官愣住了一瞬间,但是几十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一把扒开眼前的军官,在气喘吁吁之中狂奔到了自己的指挥室,看着像从各个方向向着这里聚集的各路军官,看着他们脸上的茫然和愚蠢,他抓住了一旁的文件档,狠狠地敲在墙上,吸引着这群人的注意。 “这是敌袭!我们遭遇了敌人的电子战进攻!” “立刻重新建立通讯体系!把备用的通讯室启动!对通信系统进行紧急防护与杀毒!要不然就寻找那些还能用的通讯器!” “告诉他们,让所有的军团进入战备状态!是的!所有!” “开启所有的虚空盾!动用一切手段联系上我们的空间站、深空哨站还有舰队!命令他们派出自己的虚空力量!立刻回援!立刻回援!” “告诉那些元老!把他们通通给我叫醒!告诉他们!我需要中央仓库的钥匙,我需要权限去启动我们的基因改造……” “砰——” 声嘶力竭的吼叫还未告落,一声绝对不是任何生物的叫声所能超过的剧烈爆炸就在所有人的耳旁肆意的升起了,在逐渐安静的夜空之中,它是如此的突兀与蛮横,把整个指挥室中的所有人一起的赶入了暂时失聪的困境里,当指挥官摇摇晃晃地稳住了身形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站在窗户旁边的军官在高声地叫喊着。 “指挥中心!是防空截击指挥中心!天呐!它被炸毁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蛮横的爆炸声响,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中迅速燃起,这一次,爆炸的声音格外的近,火光甚至照耀到了指挥室中每一张面庞之上,与爆炸声响一起赶来的地动山摇让每一个人都无法站稳,提醒着他们袭击的力度之大。 “那是发电机!那是虚空盾的发电机!” 窗户旁的声音依旧在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伴随着高声呼喊,爆炸的轰隆作响此起彼伏,赤红色的光芒在黑夜的寂静中接二连三,宛如在平静的水杯中滴落一滴又一滴的鲜红染料,一时间,这个专门规划出来的军事基地的上空,俨然升起了十多股狰狞的云彩。 指挥官的双耳留下了鲜血,他张了张嘴,想要大叫,又或者是愤怒的咆哮,他想要继续命令眼前这些家族子弟,又或者呵斥窗户旁那个不断高呼小叫的蠢货,但是就在他能说出一切话语之间,他的牙齿和耳朵就被一声最可怕的爆炸声所淹没了。 这一次,他听得清楚。 那爆炸就在他的脚下。 —————— 艾吉奥看着远方熊熊燃烧的指挥中心,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他低下头,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务清单,又抬起头,看着自己绝对没有引爆的指挥中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为什么在他动手之前,他的任务目标就爆炸了呢? 年轻的阴影冠军陷入了某种震惊之中,他蹲藏在那些惊慌失措的格拉斯顿士兵的脚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头盔下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茫然的藏狐。 突然,他感到了一股气息在极速地靠近,而下一秒,他就分辨出来了这是谁。 “爱德华?” 伴随着疑惑,一道欢快的身影落在了阴影冠军的身边,冠军看了看来着的行动轨迹,又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皱起眉头。 “你抢了我的任务。” “你有三个任务,艾吉奥,但是我只有一个,已经完成了它的我无所事事,而且越早摧毁这些东西越好,不是么?” “你抢了我的任务。” “好吧好吧,我错了。” 爱德华在阴影中摊手,他的道歉是如此的没有诚意,让艾吉奥的眉头继续紧锁着。 “很好,现在我也是无所事事了的,我们怎么办?” “我记得c-3小队就在我们的活动范围之内,他们的任务似乎有一些超负荷了。” “……” “……” “一起?” “一起。” —————— “在提前开启的电子战的攻势之下,我们在格拉斯顿母星没能察觉到的时间里,拔除了几座最具有威胁性的空间站,而在对另外几座空间站进行进攻的同时,我们开启了对格拉斯顿地表的攻势。” “第一波地表攻势是由我们从瑞扎订购的大量无人机,伴随着我们的陆地潜行部队所完成的,最优先的目标是各个主要虚空盾的发电机区域,中高级防空指挥中心,雷达站枢纽,以及防空控制指挥通讯体系,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摧毁格拉斯顿军队的主要防御手段,以及摧毁他们的一体化战略防空体系。” “得益于我们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对格拉斯顿进行了大量的渗透以及彻底的电子战,早在我们的舰队抵达之前,我们就摧毁了他们的通讯体系,这保证了我们的第一波攻势没有遭遇任何阻拦,在五分钟内便摧毁了所有的防空中心,以及部分的发电机设备。” “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在之前的两次访问团队中,暗中塞入了大量的内务部战士与凡人特工,尤其是在第一次访问期间所潜入进去的内务部人员,成功在第二次访问期间鼓动了大量的不满民众,造成了漫长的混乱,掩护了更多的我方力量潜入格拉斯顿。” “在战斗开始之前,我方潜伏在格拉斯顿的阿斯塔特战士,数量已经超过了一千人,甚至在任务派遣上出现了人力的过度充裕。” “正是在这些战士的努力奋战之下,我们以最快速度完成了我们的第一目标,同时,对于剩余空间站的争夺也以胜利告终。” “至此,敌方能够对我方舰队造成威胁的,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防卫炮、多联激光炮,以及小型导弹发射井,还有为数不多的超重型反舰导弹阵列,但是在我们的电子战摧毁了敌舰通信网络的前提下,这些无法发动联合攻势的防空火力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威胁,我们的主力舰队已经进入近地轨道,可以发动直接的轨道轰炸。” “如果这是一个纯粹的异形世界的话,战争已经可以宣布结束了。” “但是,这是一个人类世界,而且它最宝贵的资源就是完整的工业区与人口,因此,我们无法进行肆无忌惮的轨道轰炸,必须进行进一步的登陆作战。” “至此,这场战争的第二步开始了。” —————— 荒漠 飞机。 导弹。 轰炸。 不眠不休。 士兵缩在他的战壕里,这个他以前从未指望过的土坑,反而成为了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因为那些恶魔的蜂群正在他头顶上盘旋,任何高大的建筑与堡垒都会成为它们首要的进攻目标,在无穷无尽的火力和那些发出呼啸之声的导弹的联合攻势下,灰飞烟灭,哪怕是最为顽固与高大的指挥堡垒在这样的噩梦面前,没有撑过一分钟。 是的,他很确定,因为他亲眼看到的指挥堡垒是如何在十几枚导弹的联手攻击下土崩瓦解的,因为他正是护卫地区防御长官和首都派来的督察撤退到地堡之中的护卫人员之一,因为他此时此刻就待在地堡的门口,甚至能听到地区防卫长官和督察在这栋老旧的建筑里面那激烈的争吵之声。 他仔细聆听这些争吵,因为他渴望给自己找一些事情来做,让他忘记天空之上那不断呼啸的死神之音,以及那些拖拽着漫长身影的无数闪电。 从天幕刚刚开始坠入黑暗的时候,这些来自星辰之外的死亡就开始在苍穹上不断的闪现,随之而来的是远方的地平线上那从未断绝过的爆炸声响,以及那些巨大的防空武器阵列不堪重负的还击,与接二连三所遭遇的悲惨命运。 最开始的一个小时是最为难熬的,四面八方传来的爆炸声响和惨叫声宛如地狱的召唤曲一般,甚至能把坟墓中的死人吵醒过来,仅剩的巨型防空炮在这一阶段里被屠杀得干干净净,每一秒都有几十上百发致命的打击在耳朵所能捕捉到的范围内升腾。 而在某个时间点,这些连环不断的爆炸声响突然偃旗息鼓了,只剩下数以千万计的银白蜂群划过天幕时所留下的轻微摩擦声,但是杀戮并没有停止,来自空中和远方的精确打击仍在持续,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一直到午夜,并不密集的打击从未断绝,爆炸声每隔几秒钟甚至几分钟才响一次,却一直在敲打着幸存者们的心理防线。 士兵瑟缩在自己的岗位上,他感受到身边似乎有战友的存在,但是他们行色匆匆,没有一个停留下脚步,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与他同样的恐惧与茫然。 他抬起头,他看到源源不断的银白色蜂群在他的头顶拂过,他看到远方庞大的火力阵列与他一起龟缩在仅剩的虚空盾中瑟瑟发抖,他看到不断有军官走进地堡,他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从未停歇,他看到一名又一名传令官在不断的低声抱怨着,用人力跑向各条战线,传递着一条又一条崭新的命令。 但他依旧是迷茫的。 他不知道眼前的防线还剩下多少力量,在那些银白色死神的威胁之下,他不敢随意走动,甚至不敢望向战壕拐角处的另一个角落。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条防线是否存在,因为就他在撤离到这里的时候,曾亲眼看到一枚拖拽着尾迹的导弹是如何精准的砸中一条完备的战壕之中,让成百上千名士兵在火焰中嚎叫着化为灰烬。 他抬头,他左顾右盼,他渴望着找到一个真正的战友,但是所有人都在天空上那些无声死神的催促下步履匆匆,瞳孔中写满了茫然与恐惧,似乎整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在抵抗那些不可名状的对手。 最终,他缩在了战壕里面。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陪伴他的只有那些机翼划破天空的撕裂声响,又或者是一枚导弹命中了远方的另一个目标所掀起的气浪。 他甚至连一个真正的敌人都没有看到,但他似乎又已经输掉这场战争。 那些天空上的死神对于他们这些陆地上的部队似乎不感兴趣,它们不断的飞跃与追逐着,摧毁那些更具有价值的目标,他觉得在这些战壕与堡垒之中,也许还藏匿着百万人的军队,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毫无用处可言了,他们没有通讯,没有命令,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开枪的敌人,他们成为了一团又一团的聋子、瞎子,在空旷的战壕中等待着自己的死刑宣告。 战争什么时候,成为了这个样子? 士兵咬着牙,颤抖着,抚摸自己的枪支。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地堡中的争吵之声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听到了防卫长官与督查在同时尖声的咆哮着,命令着他走进去。 他愣住了,知道那两声尖锐的命令清晰无比的传来了第二遍的时候,他才有些茫然的端起了枪,走进了指挥室。 而刚一推开门,他就看见两位最高长官隔着一张凌乱无比的指挥桌,相互对峙着,那位首都来的督察在此时依然保持着一副高官子弟的做派,他抬起头,用蔑视的眼神看向对面的防卫长官。 防卫长官是士兵追随了十多年的老长官,据说以前也是首都圈之中的大人物,不过在不肯行贿从而得罪了卡里特家族的某位大人物之后,才便贬到了这里,一待就是十多年。 “你这是叛国!” 督察首先开口,他的声音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尖锐,这位公子哥像狗一样的呲着牙,他的军装被改造过的,又像是一件军装,又像是一件礼服,显得不伦不类,让人想要发笑。 “士兵,去通知控制室,把虚空盾打开。” 防卫长官身着着一身朴素的军服,他扫了一眼督察手中紧握的手枪,随意的绕着那张指挥桌缓慢的走着,就仿佛现在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而他再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命令。 督察爆出了一句脏话,他的枪口转而指向了士兵,随后又指向了防卫长官,似乎在纠结要威胁哪一个人物。而就在这个时候,防卫长官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吗?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我抓住了通讯能够短暂恢复的时机,发送一条信息,通报入侵者将在这里进行大规模的登陆,这条信息并没有发给临时指挥中心,而是发给了距离我们最近的那几个最强大的陆军军团。” “而与此同时,在他们能够探测到的范围里面,敌人的舰队的确在进行着最明显的登陆行动,登陆的方位就是我负责的这片防区。”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督察一时陷入了迷茫,他的枪口此时正习惯性的指向了一旁的士兵,甚至没有看到士兵在悄悄的躲开。 而且在这个时候,防卫长官猛地发难,扑向了距离他不到两米远的督查,他的动作敏捷到不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督察惊愕的眼光中,他沉默的一拳打翻了这个首都来的公子哥,枪声奏响,打在灯泡上,让整个房间突然变得忽明忽暗了起来。 “意味着你个蠢货的军事学院是他妈的白上的。” 士兵看到,在防卫长官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快意的笑容。 “平坦地形,连绵不断的行进车队,几万辆坦克和装甲车就那么挤在一起,缺少足够的防空手段和必要的掩护,而且敌人还他妈的具有完全的空中火力优势!整个轨道都是他们的战舰!整个天空都是他们的战机和无人机!” “你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他们之中,能有一半活着到达这里,那都是诸神在保佑你们这群蠢货!” “也就是你们这群连基础理论都他妈没学会的家伙,才会以为凑够了一大群超重型战争引擎又或者是装甲车什么的,就能所向披靡,横冲直撞了。” 督察被打倒在地,他分外艰难的咳嗽着,瞳孔中含着让人想要发笑的茫然,但是他并不妨碍他咬着嘴角,喷出了一口鲜血,发出狠厉的尖啸。 “你个蠢货,你个叛国贼,你等着吧,元老院会处死你!还有你那群贱种一般的崽子!” “我的家人。” 防卫长官发出一声最为轻蔑的笑声。 “他们不用你来担心。” 紧说着,他就向着士兵伸出了手,虽然对眼前的局势还是有着一些茫然,但是在十多年的服从与命令之下,士兵本能一般的将手中的枪械递了过去,防卫长官熟练的装上子弹,然后指向了终于觉察到一丝死亡危机的督查。 “你这个……” “去你妈的吧,我只想保护好我的家人。” “而就在刚刚,他们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就在隔壁。”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不大的房间内久久回荡着,防卫长官看着督察被打爆的脑袋,他似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仿佛惋惜自己打破了坚守一辈子的某种执念。 在将枪械扔到了一旁后,他慢慢地卸下了自己脖子上那个独一无二的袖章,放到了桌子上。 “一切如你所愿,大人。” 防卫长官向着士兵旁边的阴影行礼,直到这个时候,士兵才愕然发现,他的身边居然矗立着一位看起来足足有两三米高的,浑身黑甲的战士。 “帝国会记住你的贡献。” 黑甲之人没有多言,在一声最为简单的勉励之后,他缓缓地拿起了那枚袖章。 “我记得你的一位好友,似乎是主要巢都的守备司令?” 防卫长官闻言,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是的,大人,他是和我同期的战友,同样受到了我的波及,他不愿意做伪证举证我,所以被从主力军的指挥官被一脚踹到了那个冷板凳上等死。” “很好,我想知道,这东西能让他相信我的话语吗?” “你知道的,帝国所带来的是仁慈与安全,我们不愿意让更多的鲜血流淌,巢都之中的所有人,在这场战斗中都是无辜的。” 士兵看到防卫长官的眼瞳中闪过了一丝光芒。 “我可以保证,大人,这足以让他想清楚一切的,请您务必要这么做!你说的没错,那些人民都是无辜的,我们早就已经受够了卡里特家族或者其他家族的统治!” “很好。” 黑甲的战士没有再说话,他很快就再次消失在阴影之中,士兵有些不信邪看着那股阴影,甚至往里面摸索几下,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再明显不过的黑甲战士。 这个时候,防卫长官的声音再次传来了。 “去吧,去传达我的命令,命令他们把虚空盾降下来,这是提前已经敲定好的信号,这场战争现在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我们战败了。” “真是幸运,不是么。” 士兵没有回答,但是他离开的步伐却变得轻快,他走到了控制室之中,在一片叹息与沉默的欢乐之中,下达了那个命令,然后一步步的走出了地堡。 他再一次站在地堡的门口,从他的战壕中探出头来,那些银白色的死神依旧在成群结队地在他的头顶掠过,但这一刻,他才真正的看清,他们原来在如此遥远的高空之上,遥远到似乎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之中。 在他的视野之中,卷起了阵阵的黄沙,将远方地平线染成了一种诡异的紫铜色,他侧耳倾听,却在那些飘渺的黄沙中,听到了一种宛如夏日闷雷一般的沉重响声。 他仔细的辨认着,最终,他在那闷雷一般的声音中,听到了无数的装甲引擎四分五裂,听到了成群结队的大军轰然瓦解的可悲可叹之音,在那地平线上,在那遥远的闷雷之中,似乎有着一场屠杀。 但那已经与他无关了。 接下来,他就站在那里,就那样屹立着,遥望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在一个小时之后,也许在时间已经度过了午夜,向着后半夜延伸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些庞大的流星从天而降,震天动地,他终于看到了那些存在于传说中的铁鸟,从遥远的星辰上,来到了沙丘之外,成群结队的身着着银色盔甲的战士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他们座下,是一辆又一辆他从未见过的,无比可怕的庞大战争引擎,而在另一个视野的尽头,他看到了群星中走下了一些更可怕的东西,那是一群十几米高,甚至几十米高的战场巨兽,他们仅仅是沉默的站立在那里,就足以让任何一支大军失去战斗的勇气。 就宛如神明将他的兵器投入到了这个可悲的世界上,投入到了这场已经没有悬念的战争之中。 —————— “在第二阶段的战争中,我们投入了成编制的影剑,风暴刃与兰德袭击者,以及隶属于好战者军团的数十台神之机械,还有一定数量的瑞扎护教军。” “而在真正投入这些地面部队之前,我们对敌人的防空火力以及应急手段进行了一次诱导行动,从晚上八点到子夜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们的战机总共出动了十万架次,其中包括近一万的诱导型无人机,用来测试格拉斯顿那些隐藏的防空火力点,又或者是未被探测到的后备军事设施。” “而一旦敌方的隐藏火力装备被我们发现,在十秒钟之内,我们的精致制导导弹就会对其进行完全的摧毁,在四个泰拉标准时之内,我们总共发射了超过六千枚各式导弹与束装炸弹,对于格拉斯顿的各个指挥中心与军用设施进行了彻底的二次摧毁。” “与此同时,我们的电子战也进入了新阶段,选择暂时的让敌军的通讯网络恢复,给予他们一种他们已经破坏了我们的电子进攻手段的假象,也得以让那些已经被我们劝服的敌方人员,能够将错误的信息迅速的传达回去。” “而我们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将敌人的主力部队调离到工业区与居民区之外,引诱到这个星球那些荒凉的开拓地带,让主战场不会伤及到我们所需要的那些精华区域,同时,这种避开主要居住区域的战术,也能让我们在后续接手这颗星球的时候,所遭到的抵抗力度更为稀少一点。” “毕竟,这些居民区中虽然存在着数量众多的人口,但是在缺少足够的武器装备、信息情报以及组织调度的情况下,他们很难会对我们的进军展开大规模的反扑又或者是阻碍,我们的所有战斗行动都在一夜之间完成,而且主战场集中在军事设施与城外区域,他们根本无法接收到更多的详细信息。” “在成功调离了这些格拉斯顿的主力军队,让他们的城防军陷入人手不足的困境后,对于城区与工业区的占领也开始了。” “我们也开始大量投入风暴鸟中队,搭载着精锐的步兵部队与灵能者小队,对于各个重要的关键节点进行试探与占领。” “而事实证明了,由精锐步兵与灵能者所组建的特别机动部队在这种行动中,完全能够达到火力、机动性、隐蔽性的一个相对平衡。” “灵动的力量足以代替不便携带的重型火力设备,我们只需要三十个小队,共计三百名战士,就成功的让敌人的临时指挥中心错以为我们组建了一条超过十万名战士的主要战线,从而极大的消耗与分化他们的力量。” “而另一方面,我们在战斗中的得到的经验结果也证明了,我们给每个特别行动小队安装足够的无人机作为空中支援火力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我们所派遣出去的数百个小队,没有一个遭到了编制性的覆灭,伤亡人数局限在五十以下,无人机足够的火力支援让他们在进攻与撤退时,都能把握相当大的主动权。” “而这种做法的唯一代价就是无人机的损耗达到了惊人的地步,我们从瑞扎所定制的数万台无人机在这一夜之间损失了整整一半。” 【但是很值得,不是么?】 摩根的一声轻笑暂时地打断了巴亚尔的讲述。 她扫了眼自己的孩子们,发现他们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似乎不太敢与自己对视,而另一些在她的目光所扫到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抬头挺胸的,似乎想要展现出更多的英勇不凡。 【在这场战斗之后,我曾经向你们征收过你们的战斗感言或者是检讨书,我很欣慰,你们写的都很不错,没有一个糊弄我的,而就是通过你们的这些上书,我也看到了一些我之前所遗漏的地方。】 【就比如说,有数个小队表明他们在对巢都进行进攻的时候,遭遇了一名军官所组织起来的民兵队伍的反扑,这种反扑甚至给我们造成了伤亡。】 【那名军官最终战死了吗?巴亚尔?】 “并没有,母亲,他在之后的战争中被爆炸造成了晕厥,最终被护教军所生擒活捉,我们的一名战士认出了他,现在他正在大牢里。” 【一名能够在如此混乱中,组织人群击退阿斯塔特的指挥官,他应该出现在我们的辅助军之中,而不是出现在大牢之中。】 【你说对么?】 “您的意志,母亲。” 【很好,可以见得,我的孩子们,有如此优秀的人物加入到我们的辅助军之中,在日后,我们的辅助军兵会变得更为强大,而在如此军队的辅佐之下,我们在战场上所留下的鲜血也会更少。】 【这就是我所在意的事情。】 【我看到你们很多人都在书中隐晦的提及了,我似乎对这场战争格外的重视,做出的准备也格外的多,很多人都觉得仅仅为了潜伏活动而投入一千名阿斯塔特战士,以及之后的登陆作战中投入了如此规模的风暴刃坦克与神之机械,是一种浪费的行为,但是,让我告诉你们吧,我的孩子们。】 【如果我损失了一百台风暴刃坦克,我可以去找瑞扎,让他们给我再造一百台。】 【如何我损失了一百艘战舰,我可以遍访无数的船坞,让我再次拥有一百艘战舰。】 【甚至说,哦,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夸张:即使我损失了一百台神之机械,这虽然足以造成天崩地裂的影响,但并非是不可挽回,我可以走遍那些铸造世界,用无数的承诺与人情再换回一百台愿意为我而战的泰坦巨人。】 【但是,但是,如果我损失一百名战士,如果我损失一百名传承着我的血脉的战士,如果我因为区区一点损耗就变得心疼,让我的战士用生命去代替些那爆弹和火焰能完成的事情,去加速所谓胜利的到来,那就是不可挽回的。】 【我可以失去一百辆战争引擎,我可以失去一百艘战舰,我甚至可以失去一百台神之机械,对于我来说,这些东西并不是不可替换的,我总是能在更多的世界上找到更多的补充品。】 【但是如果我失去了一百名孩子,那我就是真的永远的失去了他们,哪怕我追溯到时间的尽头,哪怕我踏遍了这个银河中的每一颗星辰,每一个世界,都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都再也不能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回到我的身边。】 【因此,我的孩子们,不要再诉说我为什么要在战争中如此挥霍自己的灵能,也不要再认为我对于战争的准备实在是过于的详细,我宁愿为了一场最简单的战争而进行一千次演练,一万次推演,就像我们为了攻下格拉斯顿,而花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去用战争罗盘一次一次的重新来过一样。】 【我们用了不到十五个小时获得了胜利,而为了这一切,我们花了整整十五天来重复我们所能遭遇的任何一个可能,又或者任何一种抵抗,只是为了让多一个战士能够回到战舰的舰桥之上。】 【如果你们想问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们。】 【是的,下一次战争,下下次战争,直到我们所能经历的最后一场战争,只要我能够这样做,我就一定会这样做,我就一定会用丰富的情报,万全的准备以及不厌其烦的推演和实时把握,来换取你们的生命,哪怕只有一个。】 【不要看轻你们自己,你们对于帝国来说只是战士,但是对于我来说,你们同样是我的孩子。】 【帝国要求你们获得胜利,而我要求你们活着回来。】 【所以,我选择把胜利交给了帝国,而在所有的胜利已经敲定的情况下,我作为一个基因之母,难道就不能贪婪于自己的利益,让我的孩子,能够哪怕多一个,看到胜利的明天么?】 【这就是我的战争,孩子们,这就是我会带给你们的战争。】 【万全的准备。】 【不厌其烦的计划。】 【以火力与机动说话。】 【所有人团结在一起。】 【最后。】 【你们。】 【要活着回来。】 —————— 巴亚尔轻快地哼着歌。 他把自己的同伴们甩开了,又一次地甩开了,他们总是跟不上自己的速度与节奏,就像敌人的子弹与灵能总是跟不上他的脚步与剑刃一样。 很多时候,他甚至会发自内心的产生一股疑虑:为什么他如此强大呢?为什么自从他有了这种意识的以来,他就似乎比遇见的所有人都要更为强大? 带着这种疑惑,巴亚尔不禁回头看向他刚刚走过那条路,那条狭窄且漫长的血路,在这数千米的巢都走廊之中,此时正横七竖八的躺着数百名格拉斯顿的精英战士,他们围绕着机枪、火炮,甚至是一台战争引擎,组成了一条足以阻碍数千人进攻的坚固堡垒。 在十五分钟前,他们还在数百条鲜活的生命,直到巴亚尔哼着他那不成调的轻快小曲,手持着一长一短的两把剑,来到了这个堡垒的面前。 是的,他甚至连一把手枪都没带,巴亚尔从不屑于这些远程的手段,他手中的剑刃就足以解决他所遇到一切了。 巴亚尔哼着小调,他翻身腾挪着,像是一股抓不到的雪白旋风一般,在那些最前沿的阵地上来回腾跃,他在每一个战壕里都不会待过超过十秒钟,而在他最终离开的时候,就会留下一片血淋淋的喉咙。 他躲开那些炮弹,躲开那些伤及到友军的弹片,他像是一只轻快的雨燕一般,在那些剧烈的爆炸中辗转腾挪着,一个又一个清除掉了那些碍眼的炮兵与机枪阵地。 他的战斗是如此的可怕、无情与迅速,以至于那个打开了顶层盖子,让自己的头颅露在外面的坦克车长,甚至没来及龟缩到他的安全的铁甲里面时,就被巴亚尔抓住了脑袋拎了出来,一刀刺死之后,他随手接过了另一守军试图炸死他的炸药,将它扔到了战争引擎里面。 当战争引擎在友军的助攻下轰然爆炸的时候,巴亚尔已经杀光了下一个战壕里面的所有生命,而当他那有些走掉的歌谣哼唱到最后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自己的最终目的地之前,留下了一地死不瞑目的尸骸,他们的尸体都是完整的,只有喉咙或者心脏上有着一道简单却致命的伤口。 一如既往的,当巴亚尔偏过头的时候,他听到了遥远的云层之中传来了一种如同黄铜大钟一般的狂放大笑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狂妄的大笑声似乎就喜欢跟随着他的脚步,在他每一次挥舞剑刃,收取鲜血的时候,它总是如约而至。 但这一次,巴亚尔并没有关注它,他的视野已经被另一种东西所夺走了。 他笑了。 —————— 天亮了。 凌晨到了。 战争,结束了。 巴亚尔深知这一点,因为他看到了这一切的标志,因为他已然被基因原体的伟力所遮蔽。 而且,此时此刻,在格拉斯顿的巢都之中,在那些燃烧的废墟与缥缈的黄沙之中,那些仍在抵抗的守军,那些精明的计算着自己进攻的侵略者们,当他们选择抬起头的时候,当他们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的目光望向了那山麓之中悄悄露出的太阳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的看到了那一切。 无一例外的,他们看到了那在蜘蛛女皇的隐晦笑声之中,所缓慢飘浮的无声威慑,他们看到了那位第二军团之主的力量,与话语。 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来到格拉斯顿的天空上,但当他们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傲然的占据了太阳所拥有的位置,借助着那逐渐变得明亮刺眼的光芒,那骇然的巨物将自己的阴影投放到了每一个格拉斯顿人的头上。 那些有一些见识的居民能够认出,那是他们的战舰,那是已经伤痕累累,被明显击毁的,曾经属于格拉斯顿的各个战舰,他们被一股顽劣的力量所无情的捕捉到了,然后又被他们难以想象的无形伟力所拼接在了一起,它们那曾经坚不可摧的金属外壳,此时正痛苦的哀嚎着,被强行的扭曲到了一起。拼凑出了一种可怕无比的艺术形象。 那是数十艘战舰所束装起来的可怕造物。 是永远会停留在格拉斯顿人心头的永恒阴影。 那是一只由恶毒的基因原体用她的力量与意志,用格拉斯顿那些沉默的战争巨舰与空间站。 所组建起来的。 所支撑起来的。 所漂浮在天际的。 所遮挡住太阳的。 高悬的,帝国天鹰。 一次性搞定战争戏,我是真不太会写这种东西啊,以后很长时间可能不会这么详细的写啦。 不过反正战争戏走完了,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去奥特拉玛啦!摄政王我来啦! (本章完) 第219章 你好,基利曼(一) 今夜,罗伯特-基利曼一如既往地失眠了。 在处理完了奥特拉玛五百世界这一庞大疆域所能交予他的最后一份报告之后,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在一种喜悦与苦恼的叠加状态中发现,他居然还有着一小段难得的休息时间,可以自由利用。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基利曼,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在他那有些疲惫的脸上挤出了一缕淡然的,带着苦味的笑容,就仿佛在刻意地告诉着他的心脏,他很开心。 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打扰到就在门口执勤的两位常胜军护卫,这位数百个世界的实际统治者就如同一个怯懦的小偷一般,静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他一路辗转到了内廷的最高处,这是有着一座人迹罕至的露台,它足够地隐秘与高大,可以让基利曼安静地俯瞰到最远出的海平线与天幕。 在基因原体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五个年头,他【发现】了这个地方,并快乐地将这座能够刚好容纳他的僻静角落,任命为自己逃避那些烦人琐事的独立王国。 基利曼很喜欢待在这里,但他总是不能久留于此:无论是在之前作为执政官康诺的天才养子,还是在现在作为马库拉格乃至五百世界的掌握者,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都实在是太重要了,一旦他失去行踪的时间超过了一分钟,整个赫拉要塞乃至马库拉格城,都会被紧急集结的常胜军卫队和中央禁卫军搅得鸡犬不宁,慌乱的余波可能会在平民区跌宕起伏长达十多天。 类似的事情其实只发生过一次而已,却足以让马库拉格之主记忆终生了,当他发现整个内廷和赫拉要塞因为自己失踪了一分钟就阵脚大乱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失望与不满,但是等他真正的看到满脸焦急的奥古斯顿和瓦伦图斯等人蜂拥到自己的面前,脸上写满了希冀与喜悦的时候,一种愧疚感却又袭上了基因原体的心头。 他向着所有人道歉,就在内廷的中央,向着那些因为他的任性举措,而在半夜爬起来的子嗣与凡人们表达着歉意,但这真挚的话语却无法阻碍他随后就在一个隐秘的房间里,向着亲爱的尤顿女士抱怨着心中的不满,那时的他撇着嘴,就像一个完全不成熟的孩子,念念叨叨着有关于小题大做和私人时间流逝的漫长怨言。 想到这里,一丝欢快的笑容爬上了基因原体的嘴角,将他的面容上的疲惫驱散了大半,基利曼上前几步,靠在露台的边缘,他没有穿戴护甲,只有一身最为朴素的礼仪服饰,当他靠在护栏上,眺望着远方的城池的时候,那些价值不菲的袖口被挤压了起来,出现了有些难看的褶皱。 在基因原体的目光中,沐浴在晨曦里的马库拉格城可能是全银河最美妙的一处风景,这块他亲手从康诺王的责任中所接下的瑰宝,在他与之前数代执政官的交替努力之下,俨然成为了银河的东部疆域中最伟大、最璀璨的城市。 马库拉格似乎生来就应该拥有这样的命运,哪怕没有他这个所谓的基因原体:在很多时候,基利曼都会这样想,这是因为他对这里的人民与历史充满了信心与骄傲,他坚信他们的力量要比他个人的领导更为重要。 马库拉格城就是这一论点最中央的论据:早在他抵达之前,这座城市就已经屹立了几千年,而且一直是如此的美丽动人。 基因原体抬头远眺,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雪白的女王,它那无暇的裙摆一路从北边赫拉之冠的山峰延伸到了南边的海岸,在这个遍布了巍峨群山的世界上,马库拉格城傲然地占据了一整块珍惜的肥沃平原,却无人有半分的不满。 极限战士之主的目光从自己所在的内廷出发,他首先观望着那些四处巡逻的中央禁卫军和内廷卫兵们,这两个由凡人所组成的卫队在之前的无数次考验中早已证明了自己的力量与忠诚,他们能够傲然地与基因原体的阿斯塔特卫队并肩而立,共同保护着马库拉格的主人。 而在内廷之外,便是兵营与公园,对于武德气息浓厚的马库拉格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有多么奇怪的组合,基因原体观察着那些早起的凡人在郁郁葱葱中散步,他满意于他们脸上的安逸。 随后,他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其他的地方,看向了那座气势磅礴的赫拉城堡,还有高居于老城的堡垒区,从这些城市的最高处顺流而下,他的目光掠过了井然有序的居民区与广场,看向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建筑与塔楼,最后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线上,那高大的赛维安墙在西方挡住了他的视野,基因原体知道,在那堵墙的身后,是看起来与城市格格不入的贫民窟,那些肮脏与破败的建筑,是他在之后的几十年里所需要关注的重点。 每个城市都有污点,都有不得不面对的缺陷:哪怕是马库拉格也不能免俗。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在逐渐回暖的空气中掀起了白色的气浪,他稍稍抬头,便看到了那在深蓝与灰白所互相交汇的天穹上,正挂着四轮渐渐引起身形的踪影,那是马库拉格轨道上的四颗卫星。 是的,卫星…… 基利曼眨了眨眼睛,他看着那些围绕着马库拉格,奔波不息了千万年的卫士,陷入了沉思。 在基因原体那足以运转整个星区的大脑中,他最大的帮手,他最大的对手,他那与生俱来,引以为傲的多线程思考,开始不受控制的运转着:在基利曼的思绪中,无数的事件与思考如同白骏过隙,让他的暗自琢磨以一种不受控制的速度开始泛滥,并开始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迅捷不断跳跃着话题,最终一路辗转到了与几秒之前完全不想干的一个领域之中。 他开始了思考,开始了一种另类的触景生情。 从卫星联想到卫士,从卫士联想到身边之人,从身边之人联想到帝皇与其他的基因原体,最后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某位刚刚得到了人类之主的允许,在五百世界的北部边境线外不远的地方,不断开疆拓土的血亲。 那位血亲…… 基利曼轻轻的叹气。 哨站。 监督。 另一个兄弟,另一双眼睛。 他的基因之父从缥缈的群星中所找到的又一名子嗣,被人类之主所器重与信任的银发女王,在冉丹战争之中所崛起的英雄,哪怕是最为孤陋寡闻的基因原体,都会听闻她的事迹与力量。 而现在,她就在他的北方,紧邻着他的奥特拉玛,建立着一个崭新的国度,一个正在快速扩张中的微型帝国:根据五百世界之主所收集到的为数不多的信息来看,他的那位血亲,那位执掌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花费了不到六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便将一整个富饶的星区紧握在了她的掌中,而且这还只是她个人的宣言,至于真正的情况到底如何,任谁也不知道。 那些流露出来的战役记录,让人不禁拍案叫绝,在本身军力相对有限的情况下,第二军团之主采取了一种大胆的战略:她慷慨地将相当多的力量,教给了一名叫卢瑟的凡人指挥。 而卢瑟也没有辜负基因原体的期待,他一种极快的战争节奏,率领着由凡人、机械教与部分阿斯塔特战士所组成的军队,席卷了半个星区,剿灭了不计其数的海贼空间站,最后再与基因原体的大军成功会合,共同击溃与清剿的一个刚刚崛起的绿皮狂潮。 现在,这位声名鹊起的凡人指挥官,正率领着一支规模可观的军势,向着其他的星区进军,他的名声已经在银河东部的不少世界上流传了,而那位将他提拔起来的基因原体,则是马上就要抵达马库拉格了。 摩根。 基利曼很早就知道了这个特殊的名字,他可能是所有的基因原体中,最早知道这个名字的那一批消息灵通者之一,这位马库拉格的统治者习惯于在其他军团中打听一些事情,就比如说:他的兄弟们的麾下又显露出了什么精英的人物,又或者是他们研究出了什么优秀的制度与武器,以及值得学习的其他任何地方。 基利曼都会不厌其烦的探索与记录这些事情,并努力在他的极限战士中,将其他军团的优秀之处重新展现一遍,他会谨慎的检查与挑选最优秀的那一部分,并把那些不太适合极限战士,或者他觉得比较糟糕的那些地方摒弃,只保留那些真正的精华部分,来加强第十三军团的力量。 在马库拉格之主看来,这是一种学习,是一种无声的交流,是一种融会贯通,他会对于任何一个他能够探索到的军团这样做,而且他也不介意其他军团学走极限战士的任何一项事情:事实上,他只会对这种互相学习感到喜悦,这意味着极限战士与马库拉格就像他所梦想的那一样,成为了其他人的标杆与榜样,成为了能够更好的为帝国和人类效力的一份子。 如果所有人都是基利曼,如果所有人都比他更优秀,如果罗伯特这个名字,只能是帝国的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那么他会非常高兴的。 不过很可惜,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基因原体能够理解基利曼的这种无声善意,当他们在极限战士的军阵中,看到了与他们麾下那些特别之处极为相似,却又有些不同的地方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往往会露出一种微妙的扭曲。 就是不知道,这位即将见面的血亲,是否也会是这样一个人? 基利曼的面容在轻微的苦涩中变幻着。 一想到这里,他就想到了摩根的那个国度,他就想到了帝皇向着远东星域的所有势力所颁布的那道旨意。 虽然身处于银河东部边疆的每一个帝国高官都得到了一模一样的话语,但是基利曼很确信,这条命令就是特意给自己看的。 人类之主想表达什么? 这是一种警告?还是一种无声的宣言?人类之主曾经对他的国中之国表露出了难以想象的宽容与理解,那现在,他是否又有些后悔? 所以帝皇抓住这个机会,抓住了这个与基利曼相邻如此之近的原体回归到他身旁的机会,他决定建立起的哨站,一个紧邻着极限战士的基地,确保事情不会发展到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的阶段?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基利曼倒是很乐意接受这一点,他很乐于奉承人类之主那无声且高明的政治动作,向神圣泰拉与战争议会表达一个善意的态度。 他甚至在暗自计划着,要不要在一些边陲土地或者物资的事宜上作出让步,这没什么,五百世界的边陲的确距离它的核心区域有些太过于遥远了,遥远到足以让人担心马库拉格领主的本意。 比如说,在摩根的国度与五百世界共同的东方,那一片被暂时命名为了索萨的,尚未探索的空旷疆域,似乎就可以作为一个礼物,主动赠送给这位来访的基因原体。 只不过,一片如此空旷且偏僻的疆域,如果作为礼物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寒酸,是不是能够被理解成他对于这个基因原体,甚至是他身后的人类之主,所表达出来的一种蔑视? 说到这里,他甚至不太确定这位来访的血亲,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态度,她会带来属于帝皇的其他话语么,还是会带来人类之主态度转变的兴师问罪? 想到这里,基里曼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感受到了一阵有些湿热的风吹拂到了自己的脸庞之上,伴随着太阳的逐渐升起,这里似乎也不再是一个能够让人沉思的地方了。 基因原体转过身去,他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中,依旧没有惊动任何人,但就在他打算重启自己的沉思者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走廊中传来,让基利曼有着惊讶地抬起了头。 门外响起了常胜军那低沉的询问声,在基利曼开口之前,大门便被缓缓地推开了,而来者也正是基因原体所想到的那位人物。 “女士。” 马库拉格之主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在他的目光中,五百世界的宫务尊主,也正是基因原体的养母与管家,塔拉莎-尤顿,缓缓地走进了房间中。 基里曼开心地迎了上去,但是他喜悦的面孔很快就被一种忧虑所冲散了,基因原体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时钟,就像在确定着什么。 “你没有休息么?女士?” “我只是醒的比较早,你知道的,罗伯特,夏天到了,空气已经开始变得闷热且潮湿了,很难让人睡得安稳。” 尤顿上下打量着她亲手养育的巨人,宫务尊主原本是想履行她作为管家的义务,来向基因原体汇报今天的行程,但是在看到基利曼的第一眼,五十多年的相处就让她发现了一些端倪。 “你在为了什么而苦恼么?罗伯特?” “没有的事……” 基因原体本能地想要否认这一点,但是在尤顿女士那安静的目光之中,他在一秒之内,就凄惨地败下了阵来。 基利曼抿着嘴,拖着自己的步伐,缓慢的回到了自己那特制的办公桌上,他有些不甘地抚摸着他养父留下的沉思者,又悄悄地打量了一眼他的宫务尊主,直到发现那位女士跟了上来,同样坐在了办公桌的另一侧之后,心中最后的一点侥幸才被掐灭,基因原体叹着气,不得不开口了。 “好吧,女士,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一些人。” “在想你即将来访的血亲。” “是的,那是我的客人。” “但也是你的血亲,不是么?” “这是一个意思,女士。” “不,并不是,罗伯特。” 尤顿缓慢却坚定地摇着头,她站起身来,让基因原体能够更好的看清自己,她那白色长袍下的身躯高挑而瘦弱,与她那已然变得苍老的面容分外相似,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能够得到内廷与赫拉要塞中所有人的尊敬:不是因为她是基因原体的养母,而是因为她这些年来的成就、智慧与理性。 在她的怀抱中,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十二个年头,随后,他又作为第十三军团之主,为人类与大远征而效力了将近四十年,在这半个多世纪中,尤顿一直陪伴在基利曼的身边,岁月夺走了她曾经姣好的容颜,却也让她的思维更加理性,让她的言语更加锐利,让她的目光更加深远。 “客人与血亲是不同的,我的罗伯特,他们大不相同。” “你在每一天都会遇到成百上千的客人,无论是白天在内廷的议会大厅,还是晚上在这里,总会有人络绎不绝地来拜访你,那些行星总督、行商浪人、铸造世界的主教和机械神甫,你每天都需要面对这些不同又相同的面孔。” “他们有求于你,又或者怀揣着你想要的东西,你会记住他们的模样和事情,但是在内心中却不会有更多的波动:这是客人,他们与你相认并相识,但归根结底与你并不是一路人,你们只不过是在各自的道路上恰好地有了交界处。” “但血亲是不同的,除了你那位基因之父外,能够与你并享基因原体之名的人物,总共有几个?十五个?还是十六个?无论具体数字是多少,对于银河来说,这都是足以珍惜的一个数字了,尤其是对于你来说,罗伯特。” “毕竟,无论你们现在身处银河的何处,你们当初都是从一个地方出发的,你们的人生轨迹拥有着共同的起点,并注定了会无数次交融在一起,你必须学会面对他们,面对你的血亲,你的兄弟。” “不单单是兄弟,女士。” 基利曼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养母,他的目光很快就飘到了窗户外的晨曦之中,他坐在那里,双臂架在膝盖上,身体前倾。 “我们是兄弟,是人类之主的血脉,但我们更是同僚,是聚集在一面大旗下的盟友:你是知道的,女士,当那些下城区的凡人在讨论起我和我的兄弟们的时候,在他们的第一个思维中,并不是把我和其他的原体,看作是同一个父亲的一群儿子,而是看做是同一位君王麾下的一群将军,同一个帝国之中的边疆统治者与军团之主。” “当我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身份往往并不是共同阐述友谊的兄弟,而是率领着各自的军团去兵合一处的指挥官,任务总是优先于我们的亲情,更何况,我们本身也没什么值得阐述的友谊,我们每个人彼此之间相聚的并不多。” “并不多么?罗伯特?” 宫务尊主微笑着反问,她的笑容让基利曼的话语听起来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我觉得,在你的血亲兄弟之中并不缺乏真正的友谊,他们有些人彼此之间那火热的情感,甚至连我这样的老太婆都有所耳闻。” “你并不是不能与你的兄弟们交朋友,罗伯特,你只是有些太过孤僻了,你会因为需要合作的任务而率军外出,但是当他们聚集在一起阐述着友谊亲情的时候,你却又总是缺席。” “你不能总是缺席这些集体的活动,罗伯特,当你还是一个马库拉格男孩的时候,你有足够的理由去不参加其他男孩们的聚会,毕竟和他们很难说得上是同类。” “但是现在,既然你的亲人们就在群星之中联合与相聚,连接着彼此的友谊,那也许你的确该多出去走一走,让他们知道你内心的所思所想,让他们听听你所勾画的计划与理想,也许,你们就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尤顿的话语让五百世界之主沉默了一会儿,他再一次抬头,看向了墙壁上的时钟:在不到十个泰拉标准时之后,就会有一位基因原体来到马库拉格的轨道上,阿卡特兰与考斯的通讯早在几天之前就通报了他们的行程。 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女士,你的话语与建议如果放在普通的凡人家庭中,那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但是在我这里,却有所不同:我们不单单是兄弟,我们更是各自世界的统治者,是强大军团的统帅,我们的一言一行,我们的任何一个举动,都象征着我们身后那些足以征服与摧毁世界的力量。” “简单来说,无论我们到底说了什么,还是我们做了什么,都已经无法单纯地代表我们自己了,人们不会看到基里曼做了什么,人们只会看到马库拉格之主做了什么。从而在那里担忧的推想着五百世界将会做什么。”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彼此之间就应该保存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我们每个人都象征着帝国这片丛林中的一头庞然巨兽,我们彼此之间的相遇就像是一次碰撞,会让树木倒塌,会让鸟雀受惊,会让丛林之中出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无论是为了稳定,还是为了减少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都应该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女士。”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被教育过这个道理:那些能够凭借着自己的人脉与声望,从而聚集起庞大力量的野心家,是一个稳定的秩序最危险的敌人,因为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团结一致这个词已经不再生效了,分裂的种子也已经生根发芽。” “就像让罗马共和国最终走向终结的,并不是迦太基、马其顿或者斯巴达克斯,而是格拉古兄弟、马略、苏拉和凯撒。” “你在担忧着这些?罗伯特?” “算不上担忧,只是一种本能的考虑而已,我虽然对我的血亲们不算了解,但是我对他们的忠诚与服从很有信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肆意的打破这些规则,女士,除了人类之主之外,任何人都不应该成为任何事情的绝对核心,我也许无法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我最起码可以从我做起。” “你想你坚信着这样的话语,罗伯特?” 尤顿女士的话语很轻,她偏着脑袋,脸上露出了一种与她的年龄有些不太相符的狡黠笑容,如果基里曼能看到的话,那他也许会有所防备,但很可惜,马库拉格之主正专心于窗户外的那几缕晨曦中。 “是的,女士,就像我刚才你所说的那样,我认可的这样的信条。” “那你为什么要打造那么一个房间呢?” 尤顿轻声的话语,让基里曼的眉头直跳,基因原体有些尴尬的扭过了脑袋,看向了自己的养母,他试图想要阻止她继续诉说,但是他实际上什么都做不到。 “打造那个房间,那个你并不常去,但偶尔也会光临的房间,你会在那里冥想,又或者是幻想着未来的一些计划,” “你曾带我参观过那里,我的罗伯特,哪里有什么?一张长桌,二十一把椅子,全部是为原体的身型所制,每把座椅都源自与长桌材料相同的花岗岩。” “椅背上铺着旗帜,长桌首位那把最大的石椅之上披挂着泰拉的旌旗,其他的旌旗则属于各个军团。” “我还看到了侍从们去将一面新的旗帜挂在那把椅子上,那把象征着第二军团的椅子,我看到过那张旗帜的标志是一轮暗色的太阳,仿佛沸腾的火海,但是围绕着太阳的那些图案,却不在我的认知之中。” “圆形环。” 基因原体低沉着语气,慢慢的解释到。 “那是凯尔特风格的圆形环,它们围绕着一颗光滑的暗色太阳,乃是第二军团之主为她的军团所设计的徽章,只会在正式场合使用。”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在刻意逃避着尤顿女士所讲述的那个房间一样,每当基因原体想起那个房间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的多愁善感了。 “你必须承认,罗伯特,在你内心的某个角落之中,渴望着与你所有的血亲兄弟们,甚至是你的基因之父坐下来,所有人一起平等的交流着,交流着对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看法和意见。” “你就是抱着这样的渴望,将那座房间的布局图纸交给了马库拉格最好的建筑师,不是么?” 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轻轻地咳嗽着,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不断的在房间中那些特别定制过的超大号家具上来回跳跃着,过了一会,他才有些避重就轻的开口。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就比如说鲁斯……好吧,甚至是鲁斯。” 尤顿笑了笑。 “你总是提及他,虽然从来没有过夸奖,但是如此密集的频率本身就说明着一些问题,不过你从来没有带他来到五百世界,让我能够见见他,事实上,直到目前为止,我好像没有见过你的任何一个兄弟。” 基因原体舒了舒嗓子。 “鲁斯有着王者的风范,但可惜他的王国注定与奥特拉玛不会是同一片疆域,他也不会适应气候宜人的文明国度,马库拉格的广场和雕塑会让他的芬里斯鼻子过敏的。” “那你其他的兄弟呢?他们每个人都会对马库拉格过敏?那我觉得值得怀疑的就不是他们了,我们应该想想马库拉格是否存在什么没被注意到的问题。” “马库拉格没有任何缺点!” 基因原体坚定的、快速的、肯定了这个观点,他的目光在那愈发灿烂的晨曦上停留着,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在宫务尊主那顽固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开口。 “好吧,这里其实有些偏僻,而且大远征的任务是如此的繁重,我们不能指望我的那些兄弟们会抛下他们的征途与任务,特意来到这里拜访我们。” “但是现在就有人来了。” 尤顿笑了。 “一位访客,一位血亲,一位为了你和马库拉格而来的人物,还有不到十个泰拉标准时,她就将抵达这个星系的曼德维尔点,与你完成一次跨越星辰与时间的会晤。” “你打算在哪里与她会谈,罗伯特,在那个房间里?” 基因原体思考了一下,便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会在内廷里与她进行正式的会谈,女士,我会带她参观一下五百世界的风土人情,以及历史和文化,这是一次非常严肃的会谈,毕竟我还无法确定她来访的目的,你知道的,女士,人类之主允许她建立一个自行其是的国度,而且这个国度就在奥特拉玛的旁边,这也许会是某种监督,某种横亘在奥特拉玛与泰拉之间的哨站或防线。” “又或者是桥梁?” 尤顿微笑着,提出了一句精妙的反问,她眨着眼睛,走到了基利曼的面前,让自己的养子不得不正视着她。 “我的罗伯特,你为什么总是会把事情想象的如此糟糕,难道一件事情就不会向着对你有利的情况发展么?与你如此之近的基因原体就一定是监督?难道就不能是一个由命运所照顾,正巧将落在你旁边的友好邻居么?” “你的血亲们曾经飘散在银河的四处,从泰拉以西的那些空寥的群星中,直到你所在的马库拉格,谁能决定他们最终降落在哪里,而其中的一位恰巧在你的旁边,让你以后与你的血亲不会如此遥远,难道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可是她的国度……” “没有那么多可是,罗伯特。” 尤顿轻轻地拍打着基因原体那宽阔的肩膀,她让自己的养子抬起头来,抚摸着他脸上那些残存的疲惫神情。 “你也拥有自己的国度,难道你的国度对于你的血亲,对于你的基因之父,又或者对于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会造成什么威胁?” “你还没有与她见面,你还没有用你的眼睛与大脑,去分辨与确定她到底是一个什么人,那么在此之前,就不要让你的担忧干扰你。” “她还有不到十个泰拉标准时就要抵达了,你需要一个绝对饱满的状态去去接待她,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血亲,她与你流淌着同样的血脉,你们是银河中最不可能互相伤害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又在担忧着什么呢?” 基因原体想了想。 他笑了。 “也许你说得对,女士。” “我应该再检查一遍……” “你应该去休息,罗伯特。” “你应该吃些东西,然后抓紧时间好好的休息一下,毕竟,马上就会有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与会谈在等待着你,你的心灵与大脑都需要得到充足的休息。” “但是那些工作……” “任何人都不应该成为任何事情的绝对核心。” 尤顿调皮地眨着眼睛。 “是谁在几分钟前,如此跟我说的?” “这不一样,女士……” “有什么不一样的,罗伯特,难道离开了你,极限战士与马库拉格的管理者们就无法准备好一场普通的欢迎仪式么?还是说现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不得不监督?” “我是你的管家,我是你的宫务尊主,你欺骗不了我的,我知道现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原本计划着对于银河边陲的那个名为索萨的星系进行一次探索,但是因为这次会面,这次行动被延后了,奥特拉玛现在一片风平浪静。” “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你不用把一切都担在自己的肩上,现在你该去吃点东西,然后在你的休息室里好好的睡上一觉,甚至在这里的沙发床上睡也可以,总之,你现在要做的是休息,罗伯特。” “好好的休息,然后也把饱满的精神去迎接你的血亲,如果可以的话,带她来见见我,我已经好奇于另一名基因原体很久了,我甚至听说,她是一位女性?” “性别并不重要,女士。” 罗伯特伸手整理一下桌子上那些凌乱的档案袋,他的话语轻巧且肯,就像是在阐述一种连小孩都能知晓的真理一般。 “我们是基因原体,我们是世界和军团的统治者,性别对于我们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女士。” “哪怕是对那些凡人之间的君王来说,性别也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任何事情,当人的身份与地位重要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他的样貌,他的性别甚至是他内心在想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会成为无数种元素的综合体,但唯独不会再是单纯的他自己了。” “又或者说,一位过于在意性别或者其他细枝末节的人,是根本走不到这个位置上的,甚至无法成为任何一个世界的统治者。” 基利曼诉说着,他的话语在一种根深蒂固的严肃之中,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某种说教,这让尤顿有些好气又好笑,她插着腰,微笑的面孔中吐出了几句锐利之词。 “好吧,好吧,统治者,我受教了,停停你的重要之言吧。” 基利曼闭上了嘴,他有些怏怏地低下了头,一心处理着桌子上的那些散乱物品。 尤顿女士微笑着,帮助着养子处理的桌案上的那些文件档,在将它们全部归拢到一起之后,这位基因原体的养母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着他在那里搓着他的脸庞。 “你打算在哪里与她交谈,罗伯特?” “就像我刚才说的,在内廷。” “不,我是指:在你们结束了那些公事后,你们作为彼此的血亲与兄弟,打算在哪个地方阐述你们的友谊,你打算带她参观哪里,总不能公事刚刚谈完,你就要把人家赶走吧。” 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他思考了一下,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养母,并且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一种狡黠的笑容。 “如果你问我的话,罗伯特。” “那座刚刚建成的马库拉格中央大浴场,怎么样?” (本章完) 第220章 你好,基利曼(二) 格拉斯顿业已臣服,无数的异形国度在毁灭中熊熊燃烧,为帝皇与人类而起的伟大征途,也进入了短暂的休息时刻。 第二军团之主龟缩回了自己的软榻与实验室中,安然度日。 卡利班的骑士呼唤着万千大军的狂潮,享受着胜利与荣誉。 而来自普罗斯佩罗的客人,则被再次拖回到大竞技场之中。 每个人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光明未来?对于这个名字的呼声并不高。” “很多人更倾向与晨曦或者是曙光这样的名字,当然,冥月女神也有一定的人气,毕竟这个名字看起来与我们的基因之母息息相关,这足以让它获得最基础的好感。” 赶来汇报工作的霍桑在战舰回廊的尽头遇到了负责守卫原体居所的拉纳,这位老近卫军的首席指挥官看起来格外的欢快,在那雕梁画栋的门扉所依靠的女神像旁,完成了工作的两人交流了起来,他们的话题跳来跳去,一路延伸到了军团中目前最热门的一件事情。 在格拉斯顿的收复作战圆满落幕之后,为了奖励所有参战人员的高效与忠于职守,基因原体决定将一项短暂的特权暂时地交予她的子嗣们:对于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新名字,将由所有的破晓者进行一次投票来决定。 按照惯例,第二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应在基因原体回归后改一个名字,虽然【北极星号】这个名字很不错,也承载了军团过去的辉煌与苦难,但是所有人都认为,军团的旗舰应该拥有一个配得上他们基因原体的新名字了。 不过摩根虽然也默认了这项军团之间的传统,但她却迟迟没有施加行动,近一年以来,统率着整个第二十三远征舰队的,依旧是【北极星号】。 只有那些距离他们的基因之母最近的破晓者们,又或者是那些头脑发达的聪明人,才能对这一奇怪的现象猜测一二。 “我们的基因之母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人物。” 倚靠在墙壁上,霍桑微笑地吐出了这句话语,这几乎立刻就得到了来自于首席老近卫军的,十分不认同的肃穆眼神。 “别这么严肃,拉纳,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哪怕是人类之主,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毫无缺陷,这并不是什么冒犯的话语,而是一项值得承认的简单现实。”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实在是过于苛刻,而芬里斯的霸主却又显得太过粗犷,至于那位来自于巴尔,飞来飞去的大天使,倒是让人挑不出太多的毛病,但他骨子里却也并非一个热心肠的人物,不是么?” “而放眼其他的基因原体,哪怕是伟大的牧狼神,我们也亲身经历过了他的那些小心思所会带来的万般不幸: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都是不完美的,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苛求我们的基因原体。” “我们的基因之母固然是分外慈悲与聪慧的人物,拥有了她,我们不必再羡慕与嫉妒任何军团的战斗兄弟:但这并不说明我们的原体在任何方面都……很有能力。” “你应该注意过这一点,拉纳阁下:每当我们的基因原体需要给什么东西起一个名字,又或者在几个合适的名字中选出她所青睐的那一个的时候,她就会异常的……” “纠结。” “或者说是选择困难。” 拉纳开口,轻轻地补上了霍桑话语中的拖延与遗留。 “是的,很高兴我们在这一点上意见一致,我还以为只有我会有如此细致的观察,毕竟我们的原体大人喜欢保持一种神秘感。” “因为我一直护卫在原体大人的身边,霍桑,我几乎寸步不离。” “……” 难得的,在霍桑那几乎万年不变的满面笑容中,出现了几丝控制不住的崩坏与裂痕。 “是啊,很高兴能看到你在这个位置上如鱼得水,毕竟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岗位,据我所知,对于每一位原体的近卫来说,军团内部的威胁反而比外部的更大,来自其他战斗兄弟的挑战可是要比战斗的频率还要高的,不过你似乎并没有这种额外的担忧。” “原体的信任罢了。” “……” 霍桑沉默了一会儿,才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下,这位早已没有什么牵挂与渴望的老战士抿着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拍了拍拉纳的肩膀。 “在我面前可以这样,拉纳,毕竟我们算得上是朋友,但是在其他战斗兄弟的面前,伱还是不要说这些话了,不然你就要去和阿里曼阁下做邻居。” “他又进去了?” “没办法的事情。” 霍桑的嘴角划过了几缕毫无怜悯可言的笑容。 “议会之前曾经试过用与阿里曼的格斗机会,来作为对于功绩突出者的奖励,而引起的反响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热烈。” “……你们颁发了多少?” “也没多少,阿里曼阁下总共只需要在竞技场里待上八千多个泰拉标准时就可以了,具体来说,我记得是八千八百多……”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你也这么觉得?其实军团议会有过一次专门的讨论与研究,我们充分听取了基层意见,积极切合实际情况,最后我们发现……” “需要减少时间?” “应该再增加一千多个泰拉标准时,凑够一万的整数。” “……” “毕竟在格拉斯顿战役和之后的一系列异形歼灭作战中,不少立下功勋的战士虽然还达不到晋升的标准,但我们总要有些补偿的。” “那阿里曼那边怎么办?你们就不怕他日后怀有埋怨?毕竟他算得上是原体的朋友。” “我们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我们采用了不记名的投票制度,而且并非全票通过。” “……漂亮。” 拉纳点了点头,由衷地赞叹。 “真有那么多人想和阿里曼交流交流?” “比你想的要多,竞技场里面总是满员的,轮不到自己还可以在休息区进行日常交流,就像对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新名字讨论,就是这段日子里最火的话题。” “我们的原体大人选择了一种很聪明的办法:这并非是一个很重要的话题,甚至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它事关荣誉,却也没有更多的必要性了。” “但是原体把它抛了出来,把暂时的权力交给了所有人,让每个人都有了货真价实的参与感,让他们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他们现在是破晓者,是一个军团,而不是那个早该被忘记的xx舰队。” “团结?” “是的,你也能看出来,原体现在最看中这个,所以她将民主暂时地交给了所有人,让他们成为了转瞬即逝的军团之主,这足以让他们津津乐道一段日子了,而既然他们曾经是军团的【主人】,那他们自然就会开始维护统一的军团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一直持续下去呢,一直【民主】下去。” “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这是没有可行性的,拉纳阁下。” “为什么?” “因为民主的精髓在于否决,而不是通过。” “但是这次就没有否决?” “因为任谁都无法去否决一个问题,不是么?” 不言而喻的笑声在回廊的尽头悄悄地回荡着,拉纳有些懒散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感叹时间的流逝。 “我的休息时间要结束了,霍桑阁下。” “是啊,我的航班也容不得延误了,毕竟从阿瓦隆到第二十三舰队的航线还是一个空中楼阁,我不得不蹭别人的分支舰队。” “那么下次再见了。” 首席老近卫军的嘴角积蓄起了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主动向着霍桑伸出手,在对于角度与周围光亮的精巧把握之下,满面堆笑的破晓者发觉自己被一道意料之外的光芒晃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了那道光芒所发源的地方。 “你腕甲上这是什么?某种特制的手环?” “是啊,好看么。” “非常精美,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艺术品,我甚至感觉到了几缕灵能的气息?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种好东西的?” “原体大人亲手所打造的第一个造物,她亲手赠与了我。” “……” “为了奖励我的忠诚。” “……” “……” “好吧,我改主意了,尊敬的拉纳阁下,我觉得原体的私人卫队作为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应该经过充分的考验与竞技试炼,也许你正好缺失了这一环?” “随你怎么说吧,霍桑,我可不会害怕。” “很高兴看到你对你的实力如此有信心。” “毕竟,原体大人亲口肯定过我的实力。” “……” “……” 隐隐约约的,在安静的战舰回廊的尽头,似乎传来了几句低沉的污秽之言。 —————— “说到这些,我们的原体大人现在在干什么?” “她在为之后与基利曼大人的会面做准备,具体来说,她在思考自己到底要身着什么服饰,她已经思考很久了,你知道的……” “唔,了解,选择困难。” “是啊,已经困难了差不多一整个泰拉标准日了,我们的原体刚刚在她的私人实验室里面消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所有的饮食与物品都是由她的私人侍女运送的,如果不是马上就要抵达马库拉格了,我觉得她还能再待些日子。” “最起码我们不用担心她会穿着一身白大褂执行这种外交事宜。” “谁知道呢,反正我个人认为无论穿什么,那个野心勃勃的五百世界之主都不会在意的,他眼睛里只有他的国中之国。” “也不能这么说,必要的服饰还是要准备的,只可惜我们在这方面似乎帮不上什么忙,也许我们需要特别抽调一批凡人了,向帝皇之子或者圣血天使发送一份官方的求助信件?” “你是指:给我们的原体大人安排一个……” “形象总监?” 拉纳摸了摸下巴。 “一个生疏的词汇。” “毕竟总是挂在嘴边的东西,很难是重点,不是么。” “好吧,那么我会找时间去寻找这样一个凡人,有什么标准么?” “目光客观,知识丰富,老练沉稳,海纳百川,临阵不乱,清心寡欲,对于各种文化与不同环境都有着充足的应对方法,亦或者是亲身的经历,而且最好是一位敢于和原体打擂台的人物。” “……你在说什么?” “形象总监啊。” “我觉得你在说帝皇的禁军。” “这就有些夸张了,拉纳,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样的人物到底存不存在。” “我想是存在的,霍桑。” “何以见得?” “因为我们的原体大人现在的确拥有一位……形象总监。” “……谁?” —————— “没问题,摩根女士。” “鄙人塔拉辛,很乐意成为你的形象总监。” “恰巧,我对各个种族艺术和美学,略有了解。” 第二军团之主翘着腿,盘踞在自己的王座上,上下打量着不远处那具在她眼里散发着绿光的金属骷髅,在心底轻轻压抑着渴望把这个异形撕碎的本能冲动。 目光客观,知识丰富,老练沉稳,海纳百川,临阵不乱,清心寡欲…… 完全符合,不是么。 可惜了,是个异形。 摩根无声地叹息着。 她有些茫然。 在逼降了格拉斯顿之后,破晓者的舰队旋即席卷了阿瓦隆星区的大部分星系,那些大大小小的异形国度根本不值得像是人类殖民地那样颇费心机,它们那可怜的虚空力量已经在康沃尔星系的海战中毁灭殆尽,效忠于拂晓女王的帝国舰队停留在一颗颗异形世界的近地轨道之上,肆意地展开屠杀。 而对于那些防空火力极其凶猛的顽抗者来说,由第二军团之主所亲自率领的登陆作战则是足以让它们感到后悔的酷刑:基因原体的亲临战阵让阿斯塔特军团成为渴望碾杀一切的狂暴巨兽,数百遍的战争推演与时刻把握局势的信息处理中心让原本焦灼的战局成为了阐述单方面屠杀的艺术,基因原体甚至为此而陷入了一种苦恼。 各支部队的配合虽然远远称不上是天衣无缝,但是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在军团的立体打击与信息化战术面前,又显得过于弱小了,弱小到基因原体甚至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与机会,将她的禁卫军派遣到那些最危机的地段。 因为这些异形废物根本就没有缔造出什么危机时刻。 想到这里,阴霾便在第二军团的眉眼中聚集着。 原本对于那些绿皮的绞杀可能会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不是摩根用于开启战端的强大一击,很不巧地把warboss的座舰和它本人撕成了碎片的话。 在那之外,【合适的机会】就像是水潭中的浊月一般,成为了基因原体无法抓握的存在,弱小的诸多敌手在狂热的一整支阿斯塔特军团面前灰飞烟灭,而基因原体的亲临只会让每一支部队迸发出更为狂热的力量,将任何有可能把战局变糟的因素转换为胜利的号角。 就这样,当最后一颗独立的世界被插上了人类帝国的旗帜,整个阿瓦隆星区在军团的呼喊中成为了基因原体的裙下之臣的时候,摩根还停留在一种有些茫然的情绪。 这就完成了? 这就成功了? 一个星区,十几个星系,就硬是没有给她一个哪怕勉强合适的理由和机会? 比起冉丹…… 唔,好吧,不能再谈冉丹了。 在她的茫然中,意气风发的卢瑟率领着一支大军,开始向着另一个星区进发,这位原本苍老的卡利班骑士,在连续数个月的征战与胜利之后,居然发生了一场不折不扣的医学奇迹。 他那原本严重衰退的精神与意志,在再次见到摩根的时候,已经消失无踪,伫立在第二军团之主面前的,是一个不知道年轻了多少岁的卢瑟:意气风发,精神饱满,诉说着无穷无尽的活力与坚定。 【……】 令人茫然的事情增加了呢…… 基因原体拄着脸,她看向了在她面前侃侃而谈的金属异形,只想好好地叹息几句,或者把自己再次扔进实验室里面。 相比于这个有点让她感到陌生的世界,还是实验室里面的数据与理性更吸引人啊:在持续了一个多月的研究与学习之后,基因原体已经初具成果了,拉纳腕上的手环就是她的第一个产品,这种量产型的造物中储存着摩根的一丝最为微弱的灵能,足以让她的这些子嗣在危机时刻多出一种一次性的巨大杀伤手段——或者用来自爆。 第二军团之主还在无声的感慨着,突然,她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话语。 【你刚刚在说什么?塔拉辛中士?】 “无袖半身甲,大人。” “我听说,你的一位兄弟曾经赠与过你相似的礼物,也许你可以在此次访问着穿戴它:身着你亲手缝制的全身长裙,上半身再穿上那套无袖的半身甲,经典的古希腊与古罗马的女神。” “雅典娜、密涅瓦,多么让人渴望亲近的圣洁名字啊。” 【我希望你能给出的,是一个真挚且客观的建议。】 “这就是真挚且客观的建议,尊敬的大人,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作为你的形象总监:我曾听闻你麾下那些战士的争吵,很显然,你的基因之父给予了你一种独特的能力,在不同的人物的眼中,你是值得期待的不同样貌,而唯有在我这样的无魂者的眼中,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外貌。” “但是请相信我,在你的血亲兄弟的眼中,你的外表是无法改变他们的视野所能探知到的真相的,所以你需要相对应的着装。” “而对于基利曼阁下这种拥有着古罗马之魂的人物来说,有什么会比一位活生生的密涅瓦更为让他肯定的呢,智慧、战争、月亮和记忆的女神,也是手工业者、学生、艺术家的保护神,长裙与半身甲的组合足以说明这一切了。” “当然,如果你能再带上盾牌与长矛……” 【请不要和我提及有关长矛的任何事情,塔拉辛中士。】 “唔,好的。” “但是请你务必相信,无袖半身甲是一个好主意,而如果能搭配一套无袖连衣裙的话,那将会是一场绝杀,没有罗马人能够拒绝我所说的这一切。” “请采纳我的建议吧,你会拥有一场很棒的古罗马之旅的。” “万神殿、角斗士、大理石、奥古斯都与凯撒,哦……” “当然还有大浴场。” (本章完) 第221章 你好,基利曼(三) “跃迁完成。” “进入实体空间。” 侍女的低语唤醒了短暂沉睡的第二军团之主,当她睁开那双青蓝色的瞳孔的时候,名为马库拉格的星系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检测到十六个星空堡垒和武器平台,检测到三支舰队,检测到五份通讯请求,包括图像与灵能,检测到虚空引擎数量超过一百,均没有进一步的开火意图。” 身材矮小的侍女伫立在摩根的身侧,她的大脑连接着荣光女王级战舰的一部分仪器,强大的计算力让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接受数以万计的数据,再迅速地挑出那些最重要的,汇报给她的女主人。 当然,有时候单纯的汇报也未必管用。 “请下达指示,女主人。” “请苏醒,女主人。” 幼小的侍女之音在任谁都不允许进入的房间中回荡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呼唤,直到她面前的懒人豆袋沙发上撑起了一条懒懒散散的胳臂,然后又坠了下去。 侍女眨了眨眼睛,在犹豫了一下后,她脑海中早已写好的运行程序告诉了她应该怎么办。 装满了松饼与白巧克力的餐车被暂时推到了一旁,侍女活动了一下手腕,撸起袖子,走到了基因原体的面前,抓住她的一只脚,轻轻地来回拖拽着,让摩根的意志伴随着她的节奏而不断清醒。 “还不能深层休息,女主人。” “你还有工作需要完成。” 【……我……我知道……】 在来回拉扯了十几秒后,摩根断断续续的苏醒之声才激活了侍女脑海中的停止按钮,在她那无情的赤红色瞳孔中,第二军团之主有些挣扎地从她的软垫上爬了起来,她披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白袍,看起来还是有些没睡醒。 以基因原体的标准来说,这难免有些迟钝了:不过这正是摩根在大量进食后,处于【涨腹】状态的时候,会出现的正常反应,有点类似于凡人的低血压。 “你需要进食,女主人:这是你在休息之前预留的指令。” 一杯被递来的冰水多少缓解了摩根的精神涣散,她花了几秒钟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然后看向了一旁:她亲手打造的侍女正推着一辆银白色的餐车,餐车的边缘有着一层漂亮的粉色纹路。 这正是阿尼亚:虽然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对这位摩根的侍女进行了亿点点加强,但是在第二军团之主看来,她的侍女依旧是如此的柔弱,只能对抗与远程狙杀几名阿斯塔特战士而已,过于粗暴的体力活实在是不怎么适合她。 于是,第二军团之主选择在自己的实验室中对她的侍女进行了进一步的加工,让她明白一名侍女都该做什么:比如说最高效的清理与糕点制作什么的,而效果也是非常喜人的,蜘蛛女皇如她所愿的过上了快乐的米虫生活。 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多打造几个【侍女】,反正佩图拉博交给她的改造图纸和武器安装方略已经被她吃透了,而破晓者们对于阿尼亚的存在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与顾虑,拉纳等人甚至小心翼翼地对待着这位唯一能够出入原体居所的侍女,生怕自己的力量会不小心伤到那脆弱的胳臂与躯干。 “你要吃什么,女主人?” 侍女将餐车缓缓地推到了摩根的面前,蜘蛛女皇随意地扫了一眼那琳琅满目的三层高塔,在红茶与咖啡的温热气浪中,陷入了纠结。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完美与诱人:光鲜亮丽的三明治占据了最下方的王国,薄亮的黄瓜片与烟熏的火腿交辉相应,互相争锋;而蓬软的烤松饼上流淌着甜滋滋的美妙蜂蜜,与酥脆的蛋卷形成了绝妙的甜蜜对手,替代了摩根所不喜欢的司康饼,占据了三层高塔之中的第二阶级。 顶层则是最华丽的:香滑软腻的提拉米苏用最正宗的马斯卡彭芝士打造,撒上了如同墨色雪层一般的可可粉制作而成,散发着浅淡的咖啡酒味;而同时兼具了巧克力的细腻与樱桃酒的醇厚的黑森林蛋糕也完全不落下风;外焦里嫩的苹果派被切开,流出了勾人口水的粘稠汤汁,而宛如岩浆一般的蛋挞则经过了改造,外壳的口味是基因原体最喜欢的软烂风情。 【一如既往地可靠呢,我可爱的阿尼亚,把所有甜点的知识录入你的处理器之中,可真是一个再天才不过的决定。】 基因原体轻快地哼唱着威尔士的小曲,她插起了一块宛如果冻一般蠕动的慕斯蛋糕,将鲜亮的浆果与香稠的奶油一并送入口中,贪婪地舔舐着指尖上的残留。 侍女眨着眼睛,她洗干净了自己的双手,为她的女主人倒了一杯红茶,当那赤红色的瞳孔目睹着银发的女王在转瞬间将大半个高塔消灭干净的时候,一种最为低沉的欢乐与满足气息从她的心底划过,比任何轰鸣的程序运转都要更能起到激励的作用。 【我们到马库拉格了?】 “距离拉纳先生使用通讯器向您汇报,还有七秒钟。” 【比我想象的要快一点。】 摩根打着哈欠,她赤着脚,行走在了房间的地板上:原体的私人休息室是用慢慢地懒人沙发与绵软的矮床所搭建的,可以依靠与瘫坐在上面的柔软家具遍地都是,在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散落着蜘蛛女皇收罗来的小玩意儿,而整个房间的地面都是一种柔软的榻榻米,鞋子被堆砌在了门口。 在发现自己的情感似乎正以不受控制的进度缓慢恢复时,摩根在最开始的失败镇压之后,便选择了缓慢的接受与面对那些她正在变得不对劲的地方:就比如说,在她逐渐恢复情感的时候,她身上像【凡人】的地方似乎也在越来越多,甚至多到了比起她的其他血亲,都有些过多的奇怪境界。 让人想不明白……罢了,她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情够多的了。 基因原体揉着眉角,驱逐了脑海中的最后一丝混乱,她随口应答了拉纳的通报,在喝下了侍女递过来的红茶之后,她走出了这个不会让任何外人发现的房间,来到了自己的试衣间之中。 【好吧,让我想想。】 第二军团之主喃喃自语。 【那个异形怎么说来着……】 —————— 古代的马库拉格诸王所留下的六个巨型战争号角,正一同发出尖锐而粗哑的呼吼,震耳的轰鸣在城市与数万迎接人群中回荡。 第十三军团的尖锐乐声随之而来,八百把银色的小号和喇叭奏响了明快的凯旋乐曲,就宛如一位老练的乐队指挥一般,每当这章乐曲演奏到高潮与关键节点的时候,围绕在广场两侧的人群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出绵延的欢呼声,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热烈的海浪。 身着全副仪式性盔甲的基利曼正伫立在泰坦之门的平台上,此处是军事广场的北部入口,也是整个马库拉格城最为宏大的入口与安置地之一:它的壮观规模足以同时容纳三十台神之机械,这些以战将级泰坦为首的强大兵器来自于与基利曼结盟的四个泰坦军团,而为人所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奥特拉玛之主其实还在思考着与另外的两个泰坦军团结盟的事宜。 马库拉格的主人伫立在他所能拥有的最高处,他的过人听觉被被那些要么热闹非凡,要么宏伟壮丽的乐曲所占据,而他的瞳孔则是来回打量着他能观察到的任何一个地方,从脚下的军事广场那闪闪发光的大理石地板,到远方那些容纳了诸多议员宅邸的美丽庄园,他同时思考着构建起这场盛大欢迎仪式的所有元素,最后一次确保不会有什么冒犯到血亲的地方。 “你不必如此忧愁,大人。” 当尤顿女士走到了基利曼身边的时候,基因原体正全神贯注于聚集在广场上的常胜军卫队:那是整整五千人的庞大力量,而他们的身后还有着更多由凡人战士与阿斯塔特所组成的方队,这让基利曼不得不思考,他那位仅仅拥有两万多名子嗣的血亲,会不会把这看作是一种炫耀与施压? “无论你想更改什么,现在都不是一个好时候,大人,你的血亲还有不到三分钟就要到了,任何最微小的更改,就会在她抵达的时候造成一场混乱,与其在这里忧心忡忡的考虑,倒不如用你最豁达的态度去面对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宫务尊主的话语总是如此的理性、客观与及时,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基利曼感到安心:处于种种考虑,在公共场合,尤顿只会称呼她的养子为【大人】,毕竟现在他们的身份是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和他的宫务尊主,而不是基因原体与他敬爱的养母。 基利曼对此感到很难受,但他说服自己接受这一点。 “我知道,女士,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你不必担心。” 基利曼低声地回答着,在他的身后,一位侍从走了上来,递交给了基因原体一份数据板:马库拉格上空的虚空盾与空域开放权,只能由基因原体的基因样本所启动,这样的技术被灵活且广泛地运用在了诸多军团的重要事宜上。 基利曼接过了数据板,城市的层层系统因为他的命令而运转,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另一艘荣光女王级战舰的身影就在马库拉格清澈的苍穹上隐约可见,极限战士之主的超人感官则让他比所有的扫描仪器都率先发现了那一队在天穹尽头浮现而出的风暴鸟。 “她的侍从比我想象的要少。” 基利曼低声的嘟囔着,让一旁宫务尊主露出了无声的微笑。 在基因原体的注视中,被涂抹成了银白色的风暴鸟们依次落在了军事广场之上,没有什么或花俏或内涵的表现,也没有什么对于军事力量的隐形炫耀,就像是在完成一次最基本的任务一般,第二军团的飞行引擎们依次落地,它们的动作就像它们的涂装一样朴实无华:银白色的外表,简单却准确的喷涂着诸如【2】这样的序列,亦或者是破晓者军团的标志:凯尔特圆形环之中的太阳。 当基利曼看到三百名破晓者整齐地排成队列,就那样伫立在了广场上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己几秒钟之前的担忧与嫉妒,他恐惧他的血亲会炫耀自己的武力,让这场会谈变得剑拔弩张:现在,轮到马库拉格之主因为自己的狭隘思想而感到丝丝的悔意了。 “多尔洛,格洛德,你们跟着我,奥古斯顿,这里拜托给你。” 在依次给一二战团长和无敌铁卫的指挥官分派了命令后,基因原体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养母,从她的无声微笑中汲取到了最后一股力量,然后同样露出了一种最能代表马库拉格的,亲切却又无比庄严的笑容,走下了平台。 远远的,他看到了自己的血亲也选择在同一个时刻,走下了她的风暴鸟,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位无比肃穆的卫士,他身上那银白色精工战甲点缀着火星红金镶边,而那副严肃的面容则让基利曼隐约地想起了他那位不受欢迎的兄弟。 就像多恩…… 马库拉格之主在心中低沉地念叨着,他走下台阶,走向了自己的血亲,就像他的血亲在同样做的那件相反事情一样,两位原体缓缓朝对方接近,他们之间的初始距离可能有一公里长,这是一段堪漫长的等待,所有喧闹与喇叭声都在这一刻消逝了,就连人群的嘈杂话语声都逐渐低落,一种空前的寂静笼罩在了基利曼的耳边,反而让他感到不那么适应。 他看到了摩根,他们现在只相聚几百米远了,他能轻松地观察到这位只在传说中的血亲。 她身着着一身白色的长袍,那颜色与沉淀的大理石雕像具有异曲同工的美妙之处,这套裙摆显然是自制的,因为它没有一丝一毫的脱坠,却又完美地遮掩住了那些不断交错的脚趾,基利曼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血亲穿了什么鞋。 在上半身,她则是用一副精美无比的半身甲作为对于连衣裙的完美解答,盔甲上点缀的纹路简单且磅礴,诉说着它的主人并非是一位娇弱柔嫩的少女,王国与阶级的复杂形态在盔甲的两侧汇聚,最终拜倒在了那位处于凯尔特圆形环之中的太阳所掌握的权柄之中,而在靠近脖颈的地方,象征着摩根私人标志的魔五星则是起到了胸针与威严的双重作用,诉说着它的主人所拥有的权柄与力量。 她的面容姣好,宛如一位纯洁的少女,但是锐利的瞳孔诉说着战士与统帅的威严,而眉眼间的余韵则是告诉着所有人,她的胸膛中蕴含着智慧与理性的思想,那才是她最为可贵与重要的角落。 这就是他的血亲,帝国的第二军团之主,破晓者的基因原体…… 马库拉格之主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正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变得有些快速,当他目睹到那些象征着罗慕路斯与雷姆斯子孙们的雄鹰标记的时候,他竟有了一种下意识的感慨:终于,不再是所有的血亲都与马库拉格格格不入了。 如果这样的雌鹰能够作为五百世界的近邻,那也许并不是一件完全的坏事:最起码,她的心灵中应该蕴含着一些与奥特拉玛五百世界所能无师自通的默契。 基因原体如此想着:于是,他第一个伸出了手。 “欢迎你的到来,血亲。” 【我的荣幸,血亲。】 基利曼露出了笑容,而在他的笑容之中,那双能够洞察一切理性思想的双眼正在打量着那张苍白的面容与美妙的发丝,伴随着那些银色丝线因风而起,用并不尖锐的前端轻抚过基利曼的盔甲的时候,基因原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了:在他远远地瞧见自己的血亲的第一眼,他就仿佛看到了一种幻像,一种让他感到熟悉与亲近的气息,就仿佛会让他不自觉地开始依靠与信任。 摩根,他的血亲,她的身上似乎蕴含着什么秘密、什么气息、什么足以在马库拉格上常见的重要因素,令极限战士的主人感到并不厌烦的熟悉。 那是什么呢…… 片刻的思考划过了基因原体的脑海,在他有意识与无意识的深思熟虑之中,两位基因原体早已交谈了数句无用且必要的话语,他们脸上的笑容通过各种仪器,让广场周围的无数凡人陷入了安心与热情的喧闹之中。 一切顺利,不是么? 基利曼摆出姿态,邀请着自己的血亲与他一同攀爬那些仅剩的台阶,去往足以俯瞰一切的平台,而四名来自两个军团的原体护卫则是跟在了几步之遥的身后。 马库拉格之主走在前面,他的大脑在短暂的瞬间里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轰鸣与咆哮,足以让十个星区开始运转的思考围绕着一个问题而不断的奔波,这种努力是如此的有效,当基利曼再次回头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答案。 看看他血亲的微笑吧。 在他眼里,那是如此地像…… …… …… 像…… 尤顿女士? (本章完) 第222章 你好,基利曼(四) 有那么一瞬间,极限战士之主的目光似乎有些奇怪。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足以让他感到震惊的东西:从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的身上。 在仪式刚刚开始的时候,老近卫军就观察到了这一点。 让—拉纳此时正伫立在平台的边缘,他站在自己基因原体身后的第三位次,仅次于无人能及的议会长马歇尔与首席冠军巴亚尔,以阿瓦隆女暴君的首席禁卫之名,他得以侍立在距离两位基因原体并不遥远的地方,时刻提放着那些在理论上微乎其微的紧急情况。 这是一个精妙的位置,也是一种得以对称的艺术:虽然事先没有任何的彩排与沟通,但是伫立在两位基因原体身后的军团翘楚们,都可以在对立者的脸上看到几丝格外熟悉的神色。 老重持成的马歇尔在看向马里乌斯—盖奇:将极限战士交给马库拉格之主的前军团长,据说曾以雷霆战士之名而征战;巴亚尔则是颇感兴趣地打量着对他对视的瓦伦图斯—多尔洛:奥特拉玛的英杰,基利曼的勇士。 至于拉纳自己,他曾以为他会与赫赫有名的无敌铁卫之首互相对立,但是当基利曼介绍着他身边的子嗣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一个让他感到陌生的名字:弗拉图斯—奥古斯顿。 这个名字让他感到陌生,但是只要看到那种粗犷的傲慢,拉纳就能猜到他是什么样的人物。 天生的战士——但其他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拉纳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对此感到满意,并且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真正重要的事情上:他已经有足足五秒钟没有检查基因原体的安危了,这几乎称得上是失职。 这样的结论听起来似乎有些危言耸听,甚至有些滑稽可笑,但是在平台之上的上百名战士之间,这却是真实且广泛存在的情况:每时每刻,都有数十双充斥着警戒与理性的目光,聚焦在两位面色如常的基因原体的身上。 这个宽广大气的瞭望之所,似乎伴随着这场有些缓慢的会谈,而化作了一幕过于热闹喧哗的清晨天穹:两位帝皇的子嗣就如同拂晓时刻那尚且黯淡的太阳与月亮,而在他们的身旁,则是围绕着不计其数闪闪发光的群星,那是阿斯塔特们全神贯注的目光。 在场的诸多愚者中,也许唯有一人能够跳脱出这种关心则乱的蠢笨状态:宫务尊主就站在人群的边缘,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双重高贵而靠的太近,只是把握着一种能够目睹到所有人的视角,如同母亲看到孩童之间的严肃戏码一般,露出无声的微笑。 在尤顿女士的笑容之中,军事广场上的欢迎仪式以一种完美的结局而告终,围绕在广场四周的海量民众在中央禁卫军与极限战士们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回到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之中,这些远非是真正的战士,却大多经历过准军事化训练的男男女女们,给予了摩根的子嗣极为深刻的印象。 极限战士之主抽出了转瞬即逝的一刹那,他那比任何沉思者或计算器械都要更为强大的眼眸扫视了一眼广场两侧的人群,直到确认了一切都在按照着他的规划,履行着秩序和命令,马库拉格的执政官才恢复了自己的满面笑容,他将自己的血亲引向了英雄大道,而它的尽头正是赫赫有名的赫拉城堡。 两位基因原体率领着一条靛蓝与苍银所混杂的河流,以不可阻挡地势头向着他们的目的地前进,而在他们的身后,就紧跟着他们最优秀的子嗣,至于那些从马库拉格甚至奥特拉玛各宙域所赶来的凡人高官与议员们,则是被允许在道路的两侧予以迎接,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于五百世界和摩根之国度之间所有可能展开的繁忙贸易,怀揣着乐观的态度与贪婪的渴望。 “在这些凡人之中,有的提前两个月就来到了马库拉格。” 在刚刚经过那些凡人所组成的欢迎阵列后,马库拉格之主貌似无意地向着自己的血亲透露着诸如此类的信息。 “因为方位的原因,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自于五百世界的北部,又或者是西北与东北的边陲,你应该听说过那几个最知名的地方:他们中有阿卡特兰的铸造主教、曼科拉的泰坦王侯、尼姆撒的至高王、还有伊卡尔4号星的巢都总督……” “你应该知道这些地方。” 极限战士之主的笑容是那样的温良与无害,而摩根抚摸着胸前战甲上的倒竖魔五星,也同样回馈般地露出了一个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没有瑕疵的笑容。 知道,当然知道。 阿卡特兰和曼科拉作为铸造世界与泰坦军团的驻地,掌握着阿瓦隆西部到大漩涡的最短路径;尼姆撒则是恰好在阿瓦隆星区的正东方区域,单单是这两处地方,就足以把整个阿瓦隆夹在中间。 而伊卡尔4号星? 哈,这个巢都世界就在阿瓦隆的正南方,距离摩根的疆域可谓是咫尺之遥:如果马库拉格之主没有亲口阐述的话,摩根甚至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总督居然也早已是奥特拉玛的阶下之臣了。 她的东方、西方与南方早已遍布了极限战士的靛蓝么? 很好,让她想想,仅剩的北方毗邻着哪个兄弟? 嗯…… 好像是佩图拉博。 …… *脏话。 …… 所以…… 你想对我表达什么?五百世界的君王? 在保持礼仪的前提下,蜘蛛女皇瞳孔中的笑容渐渐地被她的冰冷思想所吞噬,当她再次与基利曼直视的时候,她的嘴角依旧在仪式性的挂起,但是青蓝色的瞳孔中只剩下的理性与询问。 而基利曼,正巧看到了这双理性的瞳孔。 …… …… 和尤顿女士是多么的相像啊。 极限战士之主不由得轻轻地感慨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在这双理性的瞳孔中,看到了几十年前的美妙片段:尤顿女士并非总是和蔼的,当他的确犯了一些错误与冲动的时候,迎接他的同样也会是这种理性的瞳孔。 让人怀念,不是么? 一丝笑容划过了基因原体的嘴角,在他的眼中,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着七丘之城光芒的血亲,似乎有着一种难能可贵的气质,这样的气质他只在寥寥几人中见过:哪怕是同为帝皇子嗣的其他原体,也并非全都拥有这样的气质。 这样的结论成为了一种原始的本能,宛如野蛮的草莽一般,飞速成长在了马库拉格之主那运行着理性和思考的大理石心脏之中,这一幕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和谐,却又有着一个充足的理由。 与他的兄弟们相比,从不肯承认自己身兼唯心主义元素的某位马库拉格之主,对于一些亚空间中的存在,自然抵抗力要差上一些。 自然而然地,面对着摩根觉醒原体身份之后,便与生俱来的被动型亚空间技能【千人千面】,当其他基因原体还能勉强抵挡,亦或是保持一个相对淡然的态度的时候。 伟大、坚强而理性的马库拉格之主,则在一瞬之间,就成功地中招了。 当他看到自己的血亲,并不由自主地在他的心中感慨出【尤顿女士】的时候,一种固有的印象便在基因原体没有察觉到的那一刻,种在了他的内心深处,当他再次看向了阿瓦隆之主的时候,他俨然把她看做是一位可以沟通更多、更严肃事态的人物。 但即便如此,当第二军团之主的下一句话语传递到了基利曼耳中的时候,他还是听出了几丝不对劲的弦外之音。 【也许我们彼此之间,可以更诚恳一些,兄弟。】 眼看着他们距离赫拉要塞已经越来越近,那高耸的塔楼与要塞壁垒已经投下阴影,遮蔽了他们目光所及的太阳,第二军团之主便也不再拉扯,她的话语以一种礼貌的漠然而吐露出来,让人挑不出更多的排斥与不满。 【任何复杂且花俏的语言艺术无非是对于交流对象的不了解,渴望在切入真正的主题之前,为自己获得更多的筹码,但是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你我身上,不是么?】 “没错。” 基利曼的笑容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热情洋溢,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已经被甩在身后的凡人么,缓缓地说出了内心中的部分真相。 “我们两人的国度距离得是如此之近,摩根,我们完全可以成为友好的邻居,在必要的时刻对彼此伸出援手:就像任何两个原体,任何两个军团会做的那样,但是你我与他们有着小小的不同,我们的意志会牵连更多的力量与世界,所以这样的事情,你我彼此之间应当有一个适当的提前沟通。” 基因原体的步伐停留在了赫拉城堡那宏伟的大门之前,无数人的脚步与目光伴随着他们的动作而齐齐停下,等待着两位超凡君王所会发出的任何一道命令。 【合作……与沟通?】 摩根的话语停顿了一秒,而迎接她的是基利曼那善意的笑容。 “是的,合作与沟通。” “大远征正是这样的时代,而我们与银河中的每一个同胞,也注定将拥有这样的未来,不是么?” 摩根抿着嘴,她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仔细地端详着基利曼的面容,渴望着在那张完美军团的塑像上,找到任何足以让她产生怀疑与讥笑的伪装。 …… 一无所获。 就像对他内心的探索一样:除了一些复杂的政治考量以外,完全就是一无所获,他的内心就那样明晃晃地向蜘蛛女皇摊开,书写着一些质朴到让人难以相信的真挚、友善、理性,亦或者是对于现实情况的满足,对于美好未来的期待,对于光辉伟业的信念。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理所当然地相信自己那从未出错的,能够探查任何人心的能力,但是这一次的施展所向她反馈的结果,却又让她本能地感到了怀疑。 谁能拥有如此光明且充满希望的内心? 或者说…… 这到底是完美无缺到足以戏弄她的伪装,还是可笑到几乎不可能存在的……诚恳之言,光明之心? 一时间,摩根竟有些短暂的犹豫与踌躇,她那引以为傲的心灵探索明白无误地告诉她,眼前满头金发的马库拉格之主,的确在吐露着他内心深处的话语:他渴望着坦诚的合作与友善的沟通,虽然这的确夹杂着一些政治企图,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真挚的赤诚火焰。 他的内心毫无保留,他对自己思想和渴望的保护力度微弱到宛如佩图拉博对于自己子嗣的爱,摩根的探知如同滚烫的刀刃切开融化的黄油一般,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马库拉格之主身心深处的影响,随后便被那些光芒四射的伟大信念与高贵渴望而刺痛了罪恶的双眼,不禁在意志之中留下痛苦的泪水。 她的探查实在是太轻松了,而她探查到的一切又实在是…… 真挚、理性、和睦、友善…… 一切的美好就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燃烧着,这些璀璨到让人简直无法直视,如同太阳一般光芒万丈的薪火,足以精炼出一位行走于凡世的火种,足以让半神的思想寄托在最温和的肉体凡胎之中。 简而言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正常人,一个通俗来讲的,正常到不可能再正常的正常人。 正常到在基因原体之中,显得不那么正常的正常人。 摩根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她居然有些无法接受,她不由得想到了之前所面对过的那些名字:马格努斯、佩图拉博、庄森、还有黎曼鲁斯…… 所以…… 她的兄弟们,其实存在着正常人?正常到反而让摩根第一感觉没那么正常的正常人? 这是真的会存在的事情? 她那个基因之父,居然真的知道怎么创造一个正常人? …… 阿瓦隆式震惊。 摩根的面容微微扭曲着,她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来接受这个爆炸般的讯息,却又很快提出了一个新的质疑:这一切会不会是一场天衣无缝的伪装,是一个能够掌握五百世界的割据君王所能依仗的与生俱来的迷惑力量? ……不无道理,不是么。 毕竟,如果他真的是一位基因原体,如果他真的是人类之主用超凡的科技与一部分难以解释的亚空间元素所捏造的,独一无二的混杂造物,那他又怎么可能对于摩根的探查如此无力,能被轻而易举地看到内心最深处? 除非他认为自己是人类,认为他这个身高三四米、力大无穷、拥有着宛如超级沉思者一般的大脑和统御万国气度的天选人物,是一个纯粹的人类,一个不涉及任何神秘元素的血肉造物…… 应该不至于这么蠢……顽固吧。 摩根如此想着,而就在她的对面,马库拉格之主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在发现自己的血亲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后,基利曼便本能地开始琢磨,自己刚才的话语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太过急躁?太过鲁莽?还是蕴含着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基利曼严肃地思考着:毫无疑问,他的话语是真心的,在那颗诚挚的烈焰之心与尤顿女士的适时开导之下,经过了短暂休息的马库拉格之主很轻松的想明白了这个简单的问题:既然他无法完全地保证自己的血亲为何会在距离马库拉格如此之近的地方开疆拓土,那么先与她成为朋友,总归不会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一个纯粹的巧合,那么多一个朋友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坏事:五百世界的确距离帝国的核心区域有些遥远,在银河边陲的黑暗与风暴之中,他总是需要更多的盟友。 而如果摩根的脚步象征着神圣泰拉甚至是人类之主的担忧,那么他也不介意通过合作的提议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来表明他的国中之国不会干扰到帝国的伟业,他很乐意以任何方法维持奥特拉玛的独立以及它与帝国的关联,与摩根的合作也起到一个很好的榜样作用。 往深了说,基利曼也考虑过一些更现实的问题:他的血亲也许可以作为一个恰当的渠道,一面伟大的旗帜,来表明马库拉格对于帝国政策的服从,与她的合作有利于打破奥特拉玛在人们心中国中之国的固有印象,而且极其接近的距离注定了大部分的合作都不会是漫长的远征,极限战士的主力也不会因此距离奥特拉玛太远:最后这一点就是马库拉格之主的小小心思了。 这样的想法汇聚在基利曼的内心之中,伴随着他的血亲真正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而愈加壮大:马库拉格之主发自内心地感觉自己的血亲会是一位理性之人,就如同她的所有传言一般,拥有着足以支撑起最伟大战争的心思,与这样的人物达成合作与配合,说服她接受政治上的考量,想必不会是难事。 但现在,这本就不是完全单纯的思想,伴随着第一次示好就遭遇了挫折,反而让基利曼有些紧张了起来,他保持着笑容,看着面前仔细观察他的摩根,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难道是那句【任何两个原体,任何两个军团】,让她有了一些不好的推测么?据说她曾在暗黑天使效力了十年之久,这是不是让她对于原体的身份和军团的独立性有着过度的敏感。 在内心中,基利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开始埋怨自己不能照顾好血亲的情绪,而伴随着两位原体同时陷入了某种停滞,终于,他们的古怪举动已经漫长到了足以被身后的子嗣们所发现与疑惑。 而当几十股疑惑的目光齐齐打来的时候,两位基因原体也同时反应了过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再明显不过的笑容,无声的默契让两股笑声交错起来,第一时间推翻了在场所有人的不安情绪。 【原谅我,我的兄弟。】 在笑声中,摩根低沉的歉意也在基利曼的内心里回响。 【你的话语着实有些……直白了,我还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如此直接的好意。】 听闻此言,基利曼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好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庄森也是一位直白之人。” 【你与他长谈过么?】 “没有。” 【那你以后就知道了:任何的食肉动物可都是伪装与潜伏方面的大师。】 两位基因原体再一次对视了一眼,接着,他们又笑了起来。 “请吧,血亲。” 【多谢,赫赫有名的赫拉城堡啊,我可一定要见识见识。】 —————— 此时,距离基利曼所预订的那场豪华晚宴的时间,还有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 在赫拉城堡中,已经可以看到来来回回的高阶仆从在准备着精心打造的餐具与丝绸,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脆弱,于是大部分的战士便停留在了提前准备好的各式休息室之中,等待着为了款待原体而准备的晚宴时间。 只有十位阿斯塔特战士跟随着各自的原体,在赫拉城堡的深层阶梯上前进,而拉纳则理所当然地处于这个位置上,在他的面前是马歇尔和巴亚尔,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他亲自挑选的两位老近卫军。 伴随着一间间精巧的工作间与宏伟的雕塑被他们甩在身后,首席老近卫军的思想不由得有了一些飘忽,他开始好奇起了一个问题。 眼前的这位马库拉格之主,要与他的基因之母聊什么? 原本的拉纳是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但伴随着他与霍桑之间友谊的进展,他也逐渐拥有了一种模糊的认知:作为原体的近卫,他不应该仅仅是一位单纯的战士,他更应该做到……思考。 而有什么是比揣摩一位基因原体的行动,更能够锻炼思考能力与水平的呢? 想到这里,拉纳不由得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他曾作为摩根的首席禁卫,亲眼目睹了第二军团之主与两位血亲的见面。 普罗斯佩罗之王很热情地向着自己的血亲介绍了他的母星,虽然基因女王拒绝让自己的子嗣们一直跟随左右,但是拉纳能够很确定马格努斯对于血亲的炽热感情。 而佩图拉博么,虽然他看起来有些古怪与奇特,但是单单从那座令人叹为观止的高塔来说,他对于自己的血亲,最起码对于第二军团之主,还是异常的重视与亲近的。 但基利曼…… 不好说。 拉纳不太确定这位野心之人对于血亲的态度,他总是怀疑马库拉格之主那微笑的面容下,到底在思考着何等复杂与亵渎的事情:这可不是他的偏见,而是整个帝国上上下下的变相共识。 不过拉纳也不会完全地相信这些共识:最起码,马库拉格之主对于自己的血亲,也赠与了一个最宏大的欢迎仪式,虽然那数以万计的大军和整整几十台神之机械,反而更像是某些类似于阅兵的炫耀,更像是在无声地展露肌肉,诉说着奥特拉玛的武力。 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不是么?他终究是要看看基利曼接下来的举动,然后推断他对第二军团之主的态度和思考。 这位五百世界的割据君王会做什么?他会带着自己的血亲去参观什么?如此稀少的随从,如此紧急的步伐,想必一定是基利曼颇为在意的事情。 是像马格努斯一样,对于自己所治理像母星的炫耀?还是像佩图拉博一样,为自己的血亲准备了一个难得可见的奇观? 在基利曼那颗让人看不透的的内心之中,他在意着什么? 拉纳的困惑是如此的旺盛,而他很快就得到了一份答案。 马库拉格之主启动了层层叠叠的防御与护罩,带领着一行人来到了赫拉城堡的深处,这里有着一个看守严密的房间,房间的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巨大到完全可以作为沙盘的星图,在灯光的交错中吸引着众人的眼球。 拉纳一下就看出来了,这是五百世界与阿瓦隆星区,还有附近诸多宙域的详细星图,他能清晰的看到星图两侧的大漩涡与达摩克里斯湾,那些标注着摩根麾下各个世界的信号是如此的标准,让拉纳不由得留下了几丝冷汗。 而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基利曼的话语。 所有人都听到了:马库拉格之主,对于自己第一次见面的银发血亲,所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所发送的第一份邀请。 “摩根,我的血亲。” 基利曼笑着,他指了指星图上的某处:那是摩根之国度与五百世界之间的缓冲区域,它毗邻着达摩克里斯湾,而另一侧则是无数尚无归属的混乱群星。 马库拉格之主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在我们开启一切之前,我亲爱的血亲,就像我之前和你所说的那样,你和我各自是被帝国委任一方的执政者,我们的任何一组对话都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混乱,尤其是在我们的管理区域依旧处于互相模糊,互相不够了解的情况下,如果我们贸然将私人情感与实际事态融合在一起,那对我们双方都没有更多的好处。” “因此,以原体和军团之主所应尽到的义务为名,在我们进一步进行详细的对话与谈判之前,我们应当彼此熟悉与知晓我们双方内心中的底线,在一个合适的范围里展开交谈,避开那些会在交谈中出现的矛盾与错误。” “而最大的矛盾与错误,现在就摆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作为为帝国看管偏远边疆的人物,彼此之间的责任范围却依旧是一团模糊的,这完全不利于之后的合作与沟通。” “让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吧。” “在一切开始之前,让我们把彼此之间,对于各自责任和未来的心理预期,划分清楚,来阐述我们各自管理的区域。” …… …… …… 拉纳紧紧地握着拳。 他…… 他! 他怎么敢! 这个无情的暴君!这个野心勃勃的割据者!这就是他对于第一次见面的血亲的态度吗!这就是他想对自己的姐妹所正式说的第一句话吗!这就是他在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之后,所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吗! 亵渎! 傲慢! 野心勃勃! 果然……果然传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拉纳咬着牙,他没有看到自己原体的面容,但当他看到那些基利曼之子的脸上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的时候,他只感到了一种别样的悲凉与忌惮。 果然啊…… 马库拉格。 国中之国。 (本章完) 第223章 你好,基利曼(五) 划清职责,确认义务。 又或者说是罔顾天威,分疆裂土。 当然,马库拉格执政官是不会承认后两点的:在他口中,这无非是两位为帝国看管遥远边疆的基因原体,在粗略地了解与沟通各自的责任而已,属于他们职权之内的一点点极限操作。 一切的讨论出来结果都是可以后续更改的,一切口头签订的条约都是只具有参考意义的,无论他们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来自人类之主或者神圣泰拉的一纸命令永远都是最优先的事物,足以将他们之间所达成的任何协议或者参考性文件彻底地推翻。 而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在人类之主与神圣泰拉上的战争议会没有传来任何系统性的指导文件的前提下,两位管理者彼此之间为了未来的进一步发展,而试探性地搭建起一个合作体系的地基,并且优先构建起能够互相信任的一个简单体系而已。 这个体系没有任何的权威性与强迫执行的可能性,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进行参考,以及披露一些既成事实,让双方对于现在的情况和未来的预期有所了解,让进一步的合作拥有更多的成功率。 在口头上,在众人面前,基利曼是这么说的。 而在内心之中,在摩根所能探知到的思想深处,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如此认为的,只不过有着一些政治家的小小抗拒而已。 【……】 摩根陷入了犹豫,她一时之间竟有了些佩图拉博式的苦恼:面前之人所表现出来的友善、忠诚与和蔼,真的是他的内心所想?而不是精妙到足以以假乱真的手段? 当马库拉格的执政官摊开了那张星图,向着他的血亲如数家珍地讨论着银河东南边陲的一切:帝国世界、未知星域、神秘漩涡、还有那些不可臣服或者需要剿灭的未来敌人的时候,摩根的外在在很认真的倾听,但她的灵魂却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另一件事情。 怀着某种不死心的态度,当马库拉格之主指着那些蕴含着丰沛人力和资源的世界,谈论着它们的历史与作用的时候,蜘蛛女皇的意志罗网在她的命令之中散开,化作了任何人都无法注意到的千万缕丝线锋芒,在灵魂之海中将她对面的血亲团团包围了起来。 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她还是有些不愿意面对她的探知所看到的那纯洁太阳:也许是基利曼的伪装过于巧妙?巧妙到能够将她引以为傲的深层视野完全地骗过? 摩根始终都不愿意放下这个堪称自我唾弃的猜测,她的意志丝线不信邪地一遍遍扫过基利曼那完全敞开的内心,在一次又一次顺利无比的探查之后,蜘蛛女皇反而更加地狐疑了起来:真的会有基因原体在灵能方面如此迟钝?迟钝到跟一个红皮欧根林没什么区别? 疑问实在是太多了,而困惑也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摩根甚至不太愿意相信那个能够轻松解答这一切的唯一答案,那就是:基利曼真的是基因原体中非常罕见的一个正常人,正常到他的三观与世界观和一名优秀的凡人没什么区别,而他也的确对灵能没有更多的防备,因为他完全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灵能的造物,所以从根本上对于亚空间没有任何防备。 甚至更糟糕一点:也许他发自内心地相信帝国真理,准备用所谓的科学观念去解读亚空间及其所影响而生的一切产物。 【……】 除了其本身异常荒谬之外,这个答案倒是的确称得上是完美,能够解答摩根所遇到的一切问题。 所以,真的会有人信那个什么帝国真理么? 【……】 好怪哦,再看一眼。 蜘蛛女皇看着眼前对广袤星图情真意切的某位原体,对这个荒谬的答案反而信了三分,但在她根深蒂固的谨慎思想之下,摩根还是决定最后试一试。 所幸,在两位基因原体所携带的几位随从之中,并没有强大的智库存在,马库拉格之主可能把这看做是一种无声的示好,但这也的确帮助了蜘蛛女皇的小动作。 一枚微小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痛感,却又足以让人能够隐约察觉到的灵能梭镖,在第二军团之主的低语中成型,在瞄了一眼仍在滔滔不绝的血亲之后,摩根假装换了一个姿势,她的意志在灵魂之海中翻涌着,将梭镖砸向了基利曼那看似毫无防备的后脑。 蜘蛛女皇可以用死在自己手下的无数异形之灵魂发誓,这绝对是猝不及防的一击,也足以让任何灵能者又一种最基础的危机感:如果在她面前的是一位伪装大师,那么即使是紧绷神经下最粗野的野兽本能,也足以让他有所反应,从而露出真正的破绽。 那么……真相是什么呢? 摩根紧紧地盯着她对面的马库拉格之主,目光中有些期待。 —————— …… ?! 基利曼摸了摸脑袋,他停下了自己的话语,左右看了看。 是错觉么?为什么他觉得好像有人在拿石子打自己? 轻微的痛感堪称转瞬即逝,当基利曼的目光从困惑中走出,再次看向自己对面的血亲的时候,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摩根那张理性的完美面容之上,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扭曲与不自然,就仿佛在不得不面对与接受着一件远远超出她想象空间的超自然事件一样。 她皱起眉头,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由衷的困惑,嘴唇微张,舌头舔舐着牙齿,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一切的一切只有一瞬间,但足以被基利曼的目光所捕捉到了。 所以…… 难道是他的话语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马库拉格之主首先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并且迅速因此而紧张了起来:基利曼很清楚,他的话语其实有些冒犯,虽然没有违背任何一条帝国的法律,但是也在无意地触犯某些【默认的规则】。 按理来说,基因原体之间是无暇对于任何帝国世界的归属而指手画脚、私下瓜分的:如果只是关于一两个世界的转让与赠送,那倒是无伤大雅,但是现在摆在两位基因原体面前的,可是覆盖了几十个星区的庞大地图,它们加起来的面积足以媲美最小的帝国星域。 这里就不得不夸赞一句极限战士之主的运营能力与统筹全局的手段了:奥特拉玛五百世界作为银河最东南边陲的偏僻地带,在基利曼的内政梳理与外交手段之中,已然在远东星域建立了非凡的影响,虽然五百世界的本体依旧没变,但是它的势力范围已经远到大漩涡区域了,辐射了大概六分之一个银河。 也正是如此庞大的影响力以辐射区域,让诸如【基利曼的庞大野心】这样的传言在人类帝国的各处久经不衰,马库拉格之主同样听闻过与之相关的三言两语,但他从未真正的在意过这些流言:奥特拉玛的半独立性来自于人类之主的亲口应允,基利曼自认为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属于人正不怕影子斜。 至于他不断地扩张自己的私人疆域:其实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都有权利对自助探索、独自打下的未知世界进行管理与统治,这本就没什么违规的地方,只不过极限战士在这方面有些过分的热情而已。 总的来说,对于那些指控他的兄弟和凡人,基利曼还是无所畏惧的,毕竟他问心无愧。 但现在,有所不同了:他的确在做一些摩擦底线的事情。 其实马库拉格之主并非不知道他这样做【不合规矩】,在他的计划中,他也在不断思考着,是否要删掉这一活动:但是在看到他的阿瓦隆血亲那与尤顿女士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理性瞳孔之后,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下意识的确定了,他的血亲肯定同样是一位理性且多思的智慧之人,她会知晓马库拉格之主这样做的含义,并认识到他所表达出来的善意与合作企图。 是的,有那么一瞬间,基利曼的热血战胜了他的谨慎,基因原体心中的复仇之子打败了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对于未来的急切渴望冲破了那本就不太牢固的冷静,让基利曼吐露出了那样的话语,吐露出了那些危险的言论。 一位可能与他志同道合、拥有着同样想法的血亲:虽然还不能完全的确定,但是单单是这种现实存在的可能性,就足以让马库拉格之主感到兴奋,随后便升起了理所当然的合作渴望。 而合作的第一步,自然便是展露双方的底线与利益诉求,从而在那些并不冲突的地方达成合作、在那些有所冲突的地方寻求共存:于是,星图被摊开,一位颇为【野心勃勃】的马库拉格之主就这样出现在了破晓者们的面前。 这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位成熟政治家的所作所为,但问题是:马库拉格之主真的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么?他真的有那颗不顾廉耻、利益至上,随时随地都会保持着圆滑与理性的冰冷之心么?又或者是,他真的能够为了心中的理念,浇灭自己的冲动与鲁莽,鉴定且无声地吞下现实的恶果么? 如果他有的话,他就不会被称之为【复仇之子】了。 如果他有的话,也许在另一个并不相似的世界上,也许在那个名为考斯的世界上,他就不会被最为拙劣的谎言和最为单纯的思想所限制,眼睁睁地将对于自己世界的侵略、对于自己子嗣的屠杀,看做是一场【误会】了。 事实上,最起码在大远征的辉煌年代中,马库拉格的执政官绝对称不上是完全的政治家,他虽然拥有着先天与后天所交替养成的政治天赋与手腕,也拥有着造福大众的朴素思想,但是他距离一名真正的政治家,还是相差太远了。 他过于天真、他又过于理性。 他过于冷静、他又过于鲁莽。 他胸怀四海,却又执着的眷恋于奥特拉玛。 他忠诚可靠,却又总是不愿主动挑起大梁。 他能够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梳理出井井有条的计划,却也会在环境与现实情况的轻微干扰之中,就做出极不理智的行为。 他能在必要时刻展露出圆滑的政治手段,但有时却只需要最简单的谎言和误导,就足以让他做出可笑的愚蠢之行。 这些无疑都是他的缺点,但在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些却也是他的优点,他的激情、他的天真、甚至他那时常压抑的躁动内心,组建出了一颗百折不挠、坚信希望与荣光的高贵心脏,与他的政治手腕和思考能力一起,构成了一位放眼所有的基因原体之间,对于普通的凡人来说,最为伟大与最为重要的帝皇子嗣,与他相比,巴尔的大天使实在是过于神性,而夜曲星的慈悲之龙虽然心性足够,却也缺少这种能够造福大众的能力与手段。 唯有基利曼,在他的优点与缺点的帮扶下,能够建立一个真正的天堂国度,一个伟大的凡人家园。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妨碍马库拉格之主现在陷入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之中:缺点终究还是缺点,而在这一刻,名为鲁莽与天真的缺点就成功地打击到了可怜的基因原体,让他不禁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之举措。 遇到称得上志同道合,拥有共同目标的血亲,的确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但是如果因此而过于明显且急躁地进行一些敏感的政治事项的话,还是不合适的。 在他摊开星图并且开口的那一瞬间,基利曼就迅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已经有些迟了,马库拉格之主只能有些尴尬的与自己的血亲对视着,直到摩根在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向着他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那双青蓝色瞳孔下的笑容的时候,基利曼总是能够感觉到安心:这种感觉似乎只有尤顿女士才能赐予,而眼前的血亲虽然与尤顿女士没有半点外貌上的相像,却总是让马库拉格之主感到同样的熟悉。 他收敛起了自己的激动,让理性再次占领了高地,同时有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血亲,生怕下一秒就会受到有关于不忠的职责,又或者再次无意中踩到血亲心中的某一条红线。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紧张:说来可怜,虽然距离回归人类帝国已经过了将近半个世纪了,但是马库拉格之主对于和血亲的相处方面,依旧是一章雪白的纸张,毕竟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和自己的血亲有什么过于亲密的私人关系:那是不合适的。 而现在,就是该让他吞下苦果的时候了,在丝毫没有经验的情况下,他第一步就犯了错,现在等待摩根开口的过程,对他来说与审判是没有差别的。 基利曼停止了话语,他的目光伴随着摩根的瞳孔而运动,在那些被初步划分出来的星图上来回检查着,那颗锻造于赫拉城堡的心脏不由得彭彭作响。 她的目光似乎在达摩克里斯星区那里停留了片刻,难道是对于被分到这片荒凉区域的不满? 她似乎在无声的丈量着阿瓦隆到马库拉格的距离,难道是依旧对两者之间的安全间距感到担忧? 她又看向了…… 强大的计算力带来了无数同时进行的暗自琢磨,在马库拉格之主重新拿回了自己的理想之后,他的大脑便迅速地开始了自己吓自己的常规模式,因为摩根在星图上的短暂阅览,而不由自主地蹦出了数以千计的忧虑。 直到蜘蛛女皇抬起头来。 直到第二军团之主微微地勾起唇角,露出了无数的笑容。 …… 她在笑什么? 那是和解的宣言? 还是无声的愤怒? 基利曼有些沉重的呼吸着。 他等待着结果。 —————— 摩根在压抑着笑意。 她想笑。 但她知道,她现在是绝对不可以笑出声的:好歹在暗黑天使军团经历了十年的锻炼,这点本事摩根还是有的。 第二军团之主此时只感觉到了别样的五味杂陈:她感觉到了一种荒谬、一种古怪、一种无奈、一种惊愕…… 所有的情感与眼前的事实相结合,化作了一股……苦笑。 摩根低下了头,她压抑着自己的唇角,压抑着自己几乎控制不住的笑容:不行,她得想一些不那么开心的事情。 嗯,想点什么呢? 想想帝皇的礼物吧。 【……】 很好,效果拔群。 第二军团之主的嘴角不由得压了下来,她再一次地看向了基利曼所划分的星图,那正是引她发笑的源泉所在,因为透过这张在他人眼前彰显野心的图画,摩根看到了一个荒谬的事实。 多么荒谬啊…… 她的谨慎、她的小心翼翼、她的自我怀疑,以及她从无数人口中所听到的,那个盘踞在马库拉格的独裁君王,野心之辈。 …… ……哈哈哈哈哈 摩根伸手,抚摸着星图。 这毫无疑问是一张艺术品,它清晰地描绘着银河东南部那些已经被帝国所占领或探查的世界,在任何人看来,这样的清晰地图都可以称得上是野心的证明,但是摩根却可以看到更多。 她看到了基利曼在之前的滔滔不绝之中,为他的【管理区域】所划分的疆界:怎么说呢…… 这已经不是自断一臂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在此之前,那些被基利曼如数家珍的,距离阿瓦隆星区最近的那些世界和星系,那些被摩根认为是警告自己的势力范围,现在已经被五百世界之主大手一挥,化作了彻底的【无主之地】。 在靠近大漩涡的区域、在银河的东疆、甚至在双方控制区最为靠近的达摩克里斯湾西侧,大片大片的势力范围被基利曼在挥手之间便吐了出来,这些原本在帝皇和五百世界之间摇摆的地头蛇们,成为了马库拉格之主表达善意的筹码,那些已经从三面包围了摩根之国度的触手被自主斩断,化作了在星图上的大踏步后退。 马库拉格之主画出了一条浅浅的线,来代表他的底线:而这一条线背后的区域,恰好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奥特拉玛五百世界。 也就是说,除了他在与人类之主重逢之前就已经掌握的那些世界之外,在基利曼的眼中,他那庞大的【势力范围】,完全可以作为善意的表达,作为真切的帮助,作为对帝国的馈赠,来向自己的血亲和她身后的那些人表达出诚意,和一个再清楚不过的讯息: 他并不在意这些地方,他对这些【势力范围】没有过度的贪婪与占有欲。 摩根当然不可能完全吃下这么一块巨大的蛋糕,但是她已经收到了基利曼的讯息:除了他的五百世界之外,一切都可以谈,那些在外人眼中,被他视若珍宝的势力范围与外围国度,却并不是基利曼心心念念的东西。 如果阿瓦隆的女暴君觉得自己的国度受到了五百世界的威胁,那么没关系,基利曼可以让自己的势力范围南撤,将大量的边缘地带交予摩根或者帝国。 如果神圣泰拉觉得奥特拉玛向大漩涡地区的扩张是一种野心,那么马库拉格之主也可以放弃扩张他的影响,不再窥伺大漩涡地区的富饶与繁盛。 如果他的血亲觉得双方对于共同的东方会有纠缠,那么基利曼也很乐意退一步,甚至将一些探查到的星系拱手相让,来表明自己的善意与合作的诚意,而至于达摩克里斯湾?基利曼甚至可以发誓自己不会再踏足那里哪怕一步。 让步很大,不过在纸面与公共场合之中,这并不是让步,而是两个军团管理区域之间的【有待开发与协商的地区】,是【可以未来共同开发的地区】,是【银河东部的实验性自治区】。 这种随手拈来的名字可以换个千百遍,而如果非要以军人的角度来披露它的真相:缓冲区,也不是不可以的。 当然,这一切并非是毫无所求的赠与,也不是基利曼内心善意的纯粹爆发:这位马库拉格之主早已习惯把自己的政治小心思塞进任何行动与话语之中,在他如此清楚无误地表明自己的善意的时候,却也在无声的告知摩根一件事情: 任何事情都可以,但是他的五百世界,他的真正的奥特拉玛,他从康诺手中接过,在人类之主与帝国到来之前,所亲手搭建起来的联合国度。 免谈。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类似的意思在基利曼的每一个动作与每一个词汇上都有所显现,频繁到了甚至有些夸张的地步,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暗示之中,摩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血亲是什么样的人。 于是。 她笑了。 笑的很开心。 —————— 真是笑死了。 哪有什么野心勃勃之辈。 哪有什么窥伺王权之人。 哪有什么【帝皇身上有关于亚历山大大帝的影子】。 哪有什么盘踞在银河的东南边陲,渴望着统治一切的野心家。 在她面前的是谁? 在她的面前的这个浑身上下充满了小家子气、政治考量、鲁莽之焰、还有天真与简单到一眼就能看穿的小小理想的家伙,真的就是那些人口中的野心勃勃之辈么? …… …… 呵! 哪有什么野心狂徒啊。 哪有什么扩张主义者啊。 哪有什么雄才霸略、心怀不轨的帝国大患啊。 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渴望割据一方、渴望在帝国中保留一定独立性、渴望让自己的故乡不必完全被人类帝国所同化,并在实际行动中,总是无意识地把奥特拉玛和人类帝国视为平级的…… 藩王而已。 藩王,五百世界的藩王。 这可能就是在基利曼心中所燃烧的究极理想了。 至于帝皇的子嗣、人类帝国的掌权者之一、伟大的军团之主与基因原体、以及整个银河东方潜在的统治者之类的事情,则是完全不在基利曼的心中,也完全不会被他所重视,他的渴望唯有五百世界,他的贪婪也唯有五百世界。 一介藩王。 一介五百世界的藩王。 罗伯特-基利曼,仅此而已。 —————— 【那好吧,兄弟】 【就让我们来聊一聊吧。】 【为了我们的合作,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好好的,聊一聊。】 —————— “摩根,我的血亲。” “我很荣幸的向你介绍:我的宫务尊主,我的养母,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塔拉莎-尤顿女士,她是五百世界的瑰宝,同时也是我的瑰宝。” 第一场合作会议之后的晚宴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在赫拉城堡那华贵的大宴会厅中,数以千计的人群攒动着,一眼望去尽是一些贵不可言的大人物:星球总督、机械神教主教、骑士家族至高王、又或者是来自于马库拉格各处的议员与贵族们。 这些凡人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在这里如同夏日的蚊虫一般寻常,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又或者说是所有人,都渴望能够挤到两位基因原体的面前,但是在原体卫队们那冰冷的注视下,最终成功的只有被马库拉格之主所亲自召唤过去的寥寥几人而已:但除了这一点之外,这绝对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宴会。 在最后一杯酒液也被饮下了之后,基利曼带着自己的血亲,低调地离开了渐渐散去的人群,来到了一间私密的会客室中,紧随其后的侍卫们被留在了门口,而房间之中只有一位早已等待的人物。 【初次见面,尤顿女士。】 摩根的笑容依旧是堪称完美无瑕的,她走上前去,让自己的膝盖弯曲,令尤顿能够不用抬高胳臂就能与她握手,第二军团之主与宫务尊主在相见的第一刻就同时泛起了真挚的笑容,这让马库拉格之主伫立在一旁,感受到了一种由衷的喜悦与欣慰。 “哪怕是在马库拉格,我也一早就对饮魂者的大名有所耳闻。” 尤顿与摩根握着手,她对于见到一位新的基因原体显得非常地淡然与从容,她拉着摩根,做到了她与基利曼谈心时会坐到的那张长椅之上,而马库拉格之主只是看着容不下另一位原体的长椅,默默地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 【当我在暗黑天使军团战斗的时候,也同样听说过来自于奥特拉玛的贤名。】 摩根眨着眼睛,向着尤顿女士露出了自己俏皮的睫毛。 【原体之母,任谁都会感慨她的智慧与理性。】 尤顿笑了,她上下打量着这位比她想象中还要更为和善的基因原体,心中的一块巨石不由得悄悄地落地了:如果基利曼的血亲都是这样的人物,那么也没什么需要她去担心的地方了。 而且…… 尤顿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当她真正的近距离与这位名为摩根的基因原体接触的时候,她越看,越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基利曼。 在摩根的身上,似乎有与她的养子相似的灵魂:在尤顿女士的眼中,摩根与她的孩子基利曼是如此的相像,就像在基利曼的眼中,摩根就仿佛是第二位尤顿女士一般。 “哪有什么理性与智慧,我不过是一时幸运,拥有一位如此出色的儿子,沾了些光。” 摩根与尤顿一起坐在了长椅之上,基因原体轻轻的念叨着自己的法术,让她的身躯在不知不觉间缩小为了可以与原体之母并肩谈话的体型,不过是三两句,两位女士就已经互相握着手,言笑晏晏。 【我反而觉得,在这件事情之上,幸运的是基利曼呢。】 看到自己的血亲微笑着看向了自己,基利曼不由自主地稍微抬起了头,他的理性与谨慎在对尤顿女士的骄傲中被冲散,竭尽全力保持冷静的声音,缓缓地吐露出了在基利曼眼中的【谦逊之言】。 “这没什么,摩根。” “父亲与母亲是任何人生命中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我只不过是拥有了任何一位幸运的凡人都会拥有的事情,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奇物,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是属于我的幸运,属于我的瑰宝。” 马库拉格之主的话语在房间中掀起了新的笑声,这让伫立在门口的阿斯塔特们不由得扭过头,看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就像凡人的家庭聚会所会出现的声音一样。” 一位略显年轻的战士不由得轻声地自言自语到,这为他吸引来了大量的古怪目光。 “凡人?” 一个同样轻声的质疑在无所事事的战士们之中响起,轻到似乎生怕打扰到屋内的欢乐。 “是啊,凡人们的家庭,我昨天在居民区警卫的时候,就曾经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年轻的极限战士信誓旦旦。 “我很清楚的记得:母亲、母亲的妯娌,还有母亲的孩子。” “……” “……” “你要不要修改一下你的话,小子?” 蓝色战甲之中传出询问。 “不,我觉得挺好的。” 一旁的银色战甲缓缓地说出了不同的意见,面对着随之而来的极限视野,战甲中的人物只是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挺好的形容,不是么?” (本章完) 第224章 你好,基利曼(六) “这么说,你们是在冉丹战争结束之后,遇到了你们的原体?” “具体来说,当初我们并不知晓我们会遇到什么,我们因为帝皇的命令而集结在一起,随后,我们才知晓了有关于原体的消息。” 拉纳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一旁极限战士的话语,他的一只手搭在了腰间的枪械上,两只鹰一样的瞳孔不断地寻觅着他的面前与右侧的窗户:在他正面的视野尽头,就是由数名战士所把守的大门,而在他的右面的窗户里面,则是不断的传出两位基因原体和尤顿女士的笑谈之声。 这位首席老近卫军认真仔细地聆听着屋内的对话,他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思考着一些让他感到奇怪的事情,有关于基利曼的事情。 “冉丹啊……” 在他一旁,奥特拉玛的英杰瓦伦图斯则是轻声地感慨着。 “当初,我其实也是冉丹战争的一份子,极限战士同样派遣过一个战团,去支援冉丹战争的前线,我们虽然没有前去那些最为主要的战场,但是也与名为巴斯梅马尼克的异形交过手,损失不小,我就是那场战斗的亲历者。” “我在冉丹前线打了十年……不对,好像是五年……还是十年?” 奥特拉玛的英杰就在那里低语着,从肯定的阐述渐渐化为了有些怀疑的自言自语,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几秒之后,才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几天之前,我还记得更多一些的事情,但是现在却已经记不住那些事情了,甚至包括那些牺牲在冉丹战争的战斗兄弟,我甚至忘了其中的几个是因何而死的。” 拉纳的目光因为这句低语而短暂地飘忽着,他与瓦伦图斯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地叹气。 “是的,瓦伦图斯,我也想不起来关于冉丹的更多事情了。” “我记得有这场战争,记得它打了很久,记得在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我们迎回了基因原体,而她早已在战争中为自己赢得了饮魂者的名号:但是除此之外的事情,我已经遗忘了。” “你见过冉丹的样子么?” “我似乎见过——但我肯定的是我已经忘了,你如果在几天之前问我的话,我可能还能形容几句。” “那看起来,我们是一样的,我也可以发誓我在几天前还记得更多的事情,而在几个月前,我甚至可以绘声绘色地讲出我与冉丹战斗的经历,但现在,我只记得我和它们战斗过,但是在哪,什么时候,甚至我当时和谁并肩作战,我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也许再过几天,我连冉丹的名字都会忘记。” “那我可能会比你好一点。” 拉纳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他依旧在倾听着房屋内的谈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尤顿女士在陈述,她的话语是连阿斯塔特战士都不得不感慨的理性之言,他的基因之母的声音也经常响起,一般是应和与微笑的回应,往往会让尤顿女士那稍稍有些平息的热情再一次引燃,而至于那位马库拉格的执政官,他的座位常常被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所笼罩,往往只有对尤顿女士的被动应答。 “最起码,我们一定会记住我们与基因原体重逢的那段时间,而冉丹也许会被顺便地记住,饮魂者之名也一定会被传唱。” “那可不一定,来自破晓者的战斗兄弟。” 面对着拉纳的信誓旦旦,基利曼的冠军勇士只是露出了一个无恶意的微笑,他身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神圣泰拉的意思,虽然没有任何强制性的纸面命令被下达,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们在这一事件上有多么的坚定和无法沟通:现在,我已经看到了太多的凡人忘记了有关于冉丹战争的一切,他们甚至好奇为什么暗黑天使军团突然减员如此严重。” “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忘记这一切的,我不明白神圣泰拉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这也许是一种强大的灵能手段,来自于掌印者甚至是人类之主,但是显然……。” 基利曼的冠军勇士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们并不打算告诉我们,并不打算告诉五百世界。” 拉纳没有回话,他看了一眼喃喃自语的极限战士,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他在马库拉格之主的举手投足之间,也有过清晰的感受,而在尤顿女士,又或者是他所交谈过的每一名奥特拉玛人的身上,都有着相同的气息。 那是一种强烈的独立感,一种不甘于被同化的傲慢尊严,一种与帝国和神圣泰拉所格格不入的叛逆与漠视:这样的气息出现在眼前这位奥特拉玛英杰的身上,与基利曼的无声态度简直一模一样。 我们是奥特拉玛人,是五百世界的一份子,而不是帝国:他们每个人好像都在强调这种事情,人类之主和他的王座,在他们眼中似乎更像是一座必须尊敬的神像,是五百世界和人类帝国所组成的联邦的共主,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样的无声话语,让泰拉人出身的老近卫军非常不舒服,但他并没有快人快语地说出来,因为拉纳很清楚,作为基因之母的卫士,他最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毫不犹疑的赴死,与时刻谨记的沉默。 不过话又说回来:拉纳几乎在每一个与他有所交谈的奥特拉玛人的身上,都能感觉到对于神圣泰拉的漠然式尊重,与这些生自马库拉格的极限战士和凡人相比,基利曼反而是那个对于人类之主和神圣泰拉更为重视的一个。 真是有意思,不是么? 在内心中,拉纳无声微笑,他再一次检查了一遍房间的左右,然后几乎是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极限战士的话语。 “让我们忘记和基因原体有关的事情,可是很难的,瓦伦图斯,我们早已把【饮魂者】之名记录在了舰船的荣耀大厅上,这个名号是我们基因之母的第一个荣誉,我们将永远的传唱它。” “我曾经也这么想,直到我看到那些有关于冉丹的记忆在凡人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消失。” 奥特拉玛英杰摇了摇头,他看着身旁的破晓者,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说真的,来自于阿瓦隆的战斗兄弟:也许,我是说也许,你们有一天会忘记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与历史,只记得它是一段荣耀历史的一部分,你们可能会猜测饮魂者这个名字的含义,甚至让一些战士继承这个名字,让它不至于二次的被遗忘。” “一个被称为饮魂者的队伍?有意思,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成蜘蛛么?还是像蜘蛛一样的变异生物?” “蜘蛛?” “我们的基因之母偶尔会以蜘蛛来自称,就像那群芬里斯人的领主会自称为狼一样,也许我们会因此而返祖也说不定。” “变成蜘蛛:那可实在是太过于糟糕了:听起来就和大远征的成果被毁于一旦一样糟糕。” 两位阿斯塔特战士轻快的笑声在庭院中回荡了片刻。 笑了一会儿之后,基利曼的冠军勇士向着拉纳眨了眨眼睛,提出了一个让他感到好奇的问题。 “说着的,兄弟,我其实好奇一件事情:拥有一位基因之母,是什么样的感觉?你能跟我大致的形容一下么?” “那你得先告诉我,拥有一位基因之父是什么样的感觉。” “嗯……” 瓦伦图斯的两片厚嘴唇死死地咬住彼此,他沉死了几秒,就仿佛在考虑如何把对自己基因原体那长篇累牍的无上赞美,浓缩成一句短短的神圣颂歌。 “这么说吧:在遇到我的基因之父之前,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本空白的书,虽然存在,却充斥着迷茫与空虚,然后,我的基因之父来到了我的面前,他拿起笔,写满了成篇的智慧与梦想,而正是从他拿起笔的那一刻开始,我才知道我到底要为什么而活,我又应该怎么活。” “那么,你呢?” 基利曼的冠军勇士看向了摩根的首席禁卫,而后者只是露出了浅淡的笑容,慢慢开口,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与拒绝。 “我们的基因之母?当我们见到她的那一刻……” “我们走出了无边的黑夜,走入了永恒的拂晓,她带来了希望与未来,她驱散了分裂与混乱,她成为了我们的太阳,我们的主人,我们这短暂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这么简单。” “这就是破晓者的由来?” “这是她亲自赐予的名字,其实无论叫什么都不重要,她所赠与的一定就是最神圣的,也是最会被我们所珍惜的。” “真的让人钦佩。” 奥特拉玛的英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想了想,然后再一次看向了拉纳。 “不过,你似乎并没有完全回答我的问题:拥有一位基因之母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事情毕竟口说无凭,你也感觉不出来。” 拉纳陷入了不到一秒钟的苦恼之中,随后,他听到了房间中又一股欢乐的笑谈,这让他有些混乱的答题思路看到了指路的明灯。 “简单来说,就像是你的基因之父与他的养母: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们的基因之母对我们的爱,是更为炽烈与浓郁的。” “这是一种挑衅?” “不,只是对于基因原体和凡人之间差距的理性之言。” 极限战士轻哼了一下,倒是没有深究这句话语,他也扭头看了一眼不断传出欢笑声的屋内,一时间有了些恍然大悟。 “母爱?” 拉纳笑了。 “很陌生的词汇,不是么,但是又是无比熟悉的词汇,毕竟我们每时每刻都在重温它:无论是我们和我们的基因之母,还是你们眼中的基利曼大人和他的母亲,都在告诉我们母爱的意义。” “书本也可以告诉我们这些事情的,拉纳阁下。” “书本靠不住。” “靠不住?那怎么办?” “用眼去看,或者亲身体验。” 拉纳指了指屋内。 “就像你们的基因原体刚才所说的那样:父爱和母爱是最基础的东西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哪怕是凡人,都会拥有,也都会知道,包括没有父母的话,他们又是怎么来到世界上的呢?” “说的也是,哪个正常人没有父母啊,虽然我们这些人已经大体地遗忘了凡人时期的事情,但是这些最基础的事情还是记着的。” “对啊,哪个正常人会没有母亲和父亲啊。” “你也记得么?拉纳阁下?” “有些模糊,但当然还记得。” “说的也是,毕竟没有父母的还能算是正常人么?难不成是从土里蹦出来,或者是从实验室里爬出来的野孩子?” 两位阿斯塔特相视一笑,轻轻的碰拳。 ““可怜。”” —————— 笑声还未散去,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就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只看到奥古斯顿手捏着一份电子板,他那本就肃穆的面容现在就如同一块紧绷的岩石,写满了焦急与迫切。 奥特拉玛的英杰瞬间严肃起了面容,他接过电子板,仅仅是扫了一眼,瞳孔之中就充满了寒冷的死亡之光。 —————— “大人,紧急事件。” 瓦伦图斯的声音把马库拉格之主召唤出了房间,基利曼严肃的关上了门,与自己的冠军勇士一起走到了庭院之中,那位似乎是摩根禁卫长官的破晓者向他行礼,便退到了走廊里面。 “什么事情,瓦伦图斯?” 基因原体知道,他亲手选定的英杰绝非是大惊小怪之人。 “我们收到了有关于奥西里斯灵能种的消息。” 短短几个字,就让马库拉格之主瞬间怒目圆睁。 “把它给我!” 不容质疑的严肃命令让基利曼获得了电子板,他仔细地看着这块写满了字词的通讯,就仿佛一位尽职的老师在检查试卷,而瓦伦图斯与奥古斯顿的脸上则丝毫没有任何惊愕的元素,事实上,他们身上的肃杀气息甚至超过了基利曼。 奥西里斯灵能种。 这个名字,足以让马库拉格之主和他的每一名子嗣,回想起那些最灰暗的岁月,并在下一刻理所应当地燃起内心深处那熊熊不灭的复仇之火光。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场惨痛的战败,一场发生在基利曼回归帝国之前的黑暗传说。 在帝皇开启了他的伟大远征最开始的几十个泰拉标准年间,彼时尚被称为【战争之子】的第十三军团就是攻城略地的典范了,他们的勇气和荣耀让他们颇受神圣泰拉的信任,于是,当奥西里斯星团的十一个星系无缘无故地联手造反的时候,第十三军团便在军团长沃索托的率领下,被战争议会委派了平叛的使命。 在最开始,第十三军团把这看做是一场稀松平常的叛乱,他们制定了一场快速的斩首战术,决定把事态的影响压至最低:但这个慈悲的想法却在现实面前如同泡沫一般破碎了,情报战的失误让阿斯塔特战士们没有想到自己真正的对手到底是何方神圣,而当他们意识到这个错误的时候,彼时只有两三万人的第十三军团,已经被无穷无尽的脑控贫民和自杀式袭击所淹没了。 一种从未被帝国所关注的异形种族早就用它们恶毒的大脑控制技术,掌握了整个奥西里斯星团,它们随意挥霍着数以十亿计凡人的生命,逼迫他们用接连不断的自杀式袭击冲垮了阿斯塔特的战线,原本的斩首打击迅速变成了一场惨烈无比的突围作战。 第十三军团吞下了他们苦涩的失败果实:军团指挥官沃索托当场战死,而军团的旗舰【萨瑟兰雷霆号】也一同战沉,大大小小的人员与物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所有的荣耀与骄傲在这一失败面前变得晦暗无比,整个军团在颓唐之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而当一年之后,重振旗鼓的战争之子们再次杀回到奥西里斯星团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整个星团已经被抛弃,到处都是无人收殓的可悲尸骸,又或者是行若丧尸一般的内战者们,那些罪恶的异形早已逃走,只留下了一个让基利曼之子们咬牙切齿的亵渎名字:奥西里斯灵能种。 在几年之后,第十三军团就与自己的基因原体重逢,而基利曼也理所当然地与他的子嗣们共同分担了这一仇恨,发誓终有一日会将这些异形招呼并消灭:在之后的几十年中,他们曾一度捕捉到奥西里斯灵能种的消息,却屡屡错过。 “但这一次!我们非常确定!” 奥古斯顿一字一顿地咬着这些话语,他的瞳孔中闪烁着一种同仇敌忾的光芒。 “数支探索舰队同时发来了相似的情报:他们在银河西南部,风暴星域的最南端,发现了几个与奥西里斯星团同样状况的星系,而且找到了类似的痕迹:可以确定,那些异形近期一定在附近活动。” “风暴星域南部……” 基利曼拿着电子板,不由得喃喃自语。 “我记得……那里尚未被帝国大规模探索过?” “是的,远东星域与风暴星域最南端的交界处,一直是帝国之前的探索盲区,帝国在那里的立足点非常少,目前已知的只有死亡守卫的母星巴巴鲁斯和铸造世界赵—阿卡达。” “不过,只要我们集结我们的舰队,从五百世界最西端的塔ls尔出发,我们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抵达那里,中途大概率是没什么危险的,根据探索舰队所传回来的少许情报来看,那里的世界大多是上古时代的移民,他们缺少虚空航行的技术,科技与社会文化也各不相同,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奉行奴隶制度和城邦制度,而且有很深的角斗士文化。” 基利曼安静地聆听着子嗣的激动话语,他的大手轻轻的拂过了奥古斯顿展开的星图,拂过了那些帝国探索到了,却暂时没有精力去收复和统治的边陲世界:赖恩、蒙斯格尔、努凯里亚、安塔格尼斯、莫坦特…… 最终,他摇了摇头。 “不,奥古斯顿。” “暂时不要去。” “可是!大人……” “你难道忘了么?奥古斯顿?第一次奥西里斯战争失败的原因?” “大概率、可能、也许,这样的字词怎么可以出现在对于一场战争的规划和讨论之中?我们难道要把胜利托付给虚无缥缈的运气么?” 基利曼的声音略微扬起。 “情报!情报的失误!让第十三军团陷入了陷阱!我们不能再重复这个错误了……派出我们能派出的所有探索舰队和侦查舰队,沿着之前所获知到的路线,继续探索,争取摸索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同时,让奥特拉玛五百世界进入初级战备状态,所有海军舰队的临时任务与假期全部取消,我需要他们在必要时刻能够紧急集结,如果真的是奥西里斯灵能种,这一次我会携带十万极限战士,去把它们彻彻底底地碾碎!” 基因原体的轻微责怪与坚定诺言让两位极限战士点头称是,在他们各自领取任务,匆匆离开后,基利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消化着他所看到的情报。 奥西里斯灵能种,他当然会剿灭这些杂碎,哪怕是为了抹去极限战士心头的最后一片乌云:但是另一方面,基因原体很快就想起了他这些年所收集到的情报,想起了这些异形在灵能方面的可怕力量,想起了它们是如何轻而易举地操控了数百亿人的思考,用源源不断的人海战术淹没了阿斯塔特的阵列。 这不是他能无视的事情。 也许…… 基利曼瞟了一眼窗户:在那窗户之后,与尤顿女士坐在一起的,就是马库拉格已知的,最为强大的灵能者之一。 在安全的思考环境中,极限战士之主的大脑迅速且正确地运转了起来,当他听到了窗户后面的谈笑声的时候,一个有关于联合作战的计划便在基利曼的心中形成了。 联合作战:这也许对极限战士的荣誉是一种遗憾,但是也算不上太过严重,如果和破晓者,具体来说和摩根的合作,能够在奥西里斯灵能种那可怕的巫术之下,更多的保存极限战士们的生命的话,那基利曼丝毫不介意一场联合作战。 好吧,也许他麾下那些与奥西里斯灵能种有血海深仇的子嗣可能心里不会太舒服,因为这会让他们眼中神圣的复仇打了折扣,但是基因原体总是要思考更多的:最起码在基利曼看来,些许荣誉的损失和成百上千,甚至更多的极限战士的生命相比,真的不值一提,而子嗣的不满也并非是什么太过于严重的事态,更何况…… 如果他真的要和自己的血亲拥有良好的合作,那么比起在星图上充满计算与考量的分配群星,一场血浓于水的并肩作战,显然是更好的主意,这甚至可以让两个军团之间更为亲密,在必要的时刻也会更有默契。 这甚至可以视为一种对于神圣泰拉的示好…… …… 基利曼摇了摇头,终止了自己有些发散的政治思考,那从窗户里面所传来的笑声打断了他,让极限战士之主不由得有些好奇:在他的印象里,尤顿女士已经很久都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 马库拉格之主犹豫了一下,他本应推开门,返回到房间里,但他暂时没有这么做:在某种好奇心态的促使下,在庭院中守卫的那几名极限战士的惊异目光中,基利曼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边,向着房间里面探去了好奇的视线,他知道,窗户这里是室内的视野死角,所以他的观察是安全的。 马库拉格之主一眼就看清了屋内的情报:尤顿女士和他的血亲依旧坐在长椅上,而摩根的身高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化作了与凡人无异的水平,这让宫务尊主能够亲密地拉着她的手,将两人的手不断放在彼此的膝盖上,轻轻地拍着,配合着她们接连不断的私语。 两位女士就这样私语、清谈、时不时露出默契的笑容,在彼此轻声的应承与好奇的询问中拉扯着一个又一个的话题,她们甚至会将耳朵靠至对方的耳边,而从这样的神秘话语中所流露出的一言半语,足以挑起基利曼内心深处的好奇,甚至是焦躁。 他隐约听到了一些话语:阿瓦隆、笔友、还有凯莉芬妮。 就这样,两位女士时而端坐在长椅之上,互相分享着各自的经历与见闻,时而前倾身子,将双臂靠在膝盖上,分享着桌子上的饮料与糕点,她们彼此之间的话题似乎永无止境,而尤顿女士脸上的灿烂笑容,似乎也从未停过。 在最开始,基利曼还能扬起自己的嘴角,为了自己养母那久违的真挚喜悦,而感到与之心意相通的高兴,但是当无敌铁卫的首领在好奇中慢慢靠近自己的基因原体的时候,他已经能在基利曼的脸上,看到一种喜悦之后的酸涩了。 是的,酸涩,只有一瞬间,但是却货真价实的存在。 “她笑的很开心,格洛德。” 基利曼轻声呼唤着自己的无敌铁卫之首,那声音既像是一种低沉的感慨,又像是一位面似冷漠的青年在低声抱怨着自己的母亲。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她笑的这么开心了,在马库拉格,在我的面前,她总是那么的严肃、理性与正式,就仿佛我已经不能让她开心起来了一样。” 极限战士之主嘟囔着,他又看了一眼屋内的场景,随后便有些厌恶地收回了视线,就仿佛已经没有了兴趣一般,转而把目光放到了渐渐西垂的太阳上。 “已经这么晚了?” 基因原体轻声地问着无人会回答的问题,他慢慢地严肃起了自己的面前,就仿佛世间万物都再也不能影响到他一般。 然后,屋内传出了一阵新的笑谈之声。 马库拉格之主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他随后便陷入了沉默,然后就又往里面瞄了一眼。 “……你可以进去,大人。” “……我知道,格洛德,我知道。” —————— 美好的时光终结于天穹黑下来的那一刻,虽然尤顿女士依旧显得精力满满,但无论是马库拉格之主还是来访的阿瓦隆女君,都委婉且坚定地希望这位老人能够拥有一个健康的作息时间。 而在尤顿女士最终前去休息之后,基利曼也没有选择继续今天的议程:时间还很充裕,摩根对奥特拉玛的访问注定会是持续几天甚至更久的旅程,基利曼并不着急于一晚上的时间,更何况,他的确需要一些私人时间,去处理来自五百世界各处的政务。 摩根也很乐意享受一下基利曼准备的豪华卧室,她丝毫不介意保留凡人的作息时间,也想试试在血亲的母星上过夜的感觉:本来这一切会在普罗斯佩罗完成,但是马格努斯的精彩表演让第二军团之主觉得自己实在无福消受。 而为了感谢血亲的招待,在暂时告别的回廊之中,摩根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本书,一本在夜色与大理石的反衬之下,闪耀着不自然的虚幻色彩的书籍,它看起来就像是几本书籍的合订本。 在眼看基利曼接下来这份礼物之后,摩根便领着自己的亲卫走向了自己的卧室,而当拉纳拐过了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来自于基因之母的问题。 【你觉得我的兄弟怎么样?】 老近卫军眨了眨眼睛。 “他不是个坏人,大人。” 【是么?】 哪怕没有转身,拉纳也能想象出来基因之母脸上的笑意。 【但是在今天的某段时间里,我的孩子,我能感觉到,你对他的激烈心态。】 “的确如此,母亲,我曾一度认为他是与传言一样的野心家,认为他在今天,在你面前,完成了以强盛军势进行下马威,以势力范围进行胁迫,并且展露自己野心的一系列无礼举措。” “但是……” 【但是你后来发现,你其实想错了。】 “是的,大人。” 两人继续走着,他们的身影在墙壁上留下了影影倬倬的痕迹。 “但在看到了他对星图的划分与处理之后,但在听到了他和您与尤顿女士的谈话之后,我在怀疑中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 “他的所谓下马威,可能真的就是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以最好的态度来迎接自己的血亲。” “他所指出的,那些靠近阿瓦隆星区的世界,大多也被他亲手的放弃了,这代表他最初可能就是单纯的说明与提醒我们,他可以随时随地提供帮助。” “而他划分国境的行为,虽然的确有些不妥,但是这也正说明了他对您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并真心的打算与您合作,所以才决定先袒露双方的心理预期和底线。” “因此,在揣摩这一切之后,我有了一个新的猜想。” “基利曼大人的确没有恶意,只不过他的善意也是常人难以接受的东西:因为他的所有善意举动,都包含着近乎于本能的政治思考,和一种溢于言表的,贵族式的傲慢与矜持。” “那明明是善意,但他所表现出来的,却更像是施舍与赏赐。” “我想,这可能就是他糟糕名声的一部分原因吧。” 拉纳的轻声话语在深夜中的赫拉城堡中迅速消散,而随之而来的则是摩根的低沉笑声。 【拉纳,我的孩子。】 【一直以来,我对你的看法都没有错误:你有着两种最为稀有的天赋,你有着能够看透事情真相的鹰眼,也用着敢于把真相说出来的勇气。】 【而后者比前者,要珍重无数倍,哪怕是在我的兄弟之间,我也只知道一人,拥有如此的勇气与顽固。】 “这让您感到困扰么?大人?” 【不,不不不,恰恰相反,在我面前,你就保持你的天赋吧,我会很需要它的,但是你也必须要知道,在外人面前,遮掩它,尤其是要忍住第二点。】 “是的,大人,如您所愿。” 拉纳伫立在原地,行礼,直到摩根关上了卧室的大门,他才伫立在大门之前,宛如一尊雕像。 他将负责前半夜的守夜工作。 —————— 马库拉格之主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养父所留下的沉思者的面前,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庆幸于今天的工作并不多。 因此,在略微的思考之后,基利曼决定先翻看一下他的血亲所赠与的书籍:按照她的说法,这只是第一个礼物,剩下的还在舰船上。 马库拉格之主其实并不在意礼物什么的,不过来自血亲的心意还是让他感到高兴,因此,他决定先翻阅几页,就当是在正式办公之前的消遣活动。 那本厚厚的书籍被马库拉格之主轻易地握在掌中,他先是看了看封面,然后满意的闻了闻那尚未完全干涸的墨香味。 书籍的封面使用一种朴素的布料所制成的,它看起来受过灵能的保养,用烫金的纹章装饰着,银色的光芒书写着几个大字。 《灵能圣典》 基利曼看到了这个名字。 他又摸了摸这几个字,感受到了上面的冰冷。 最终,在他翻开书的时候,他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圣典…… 圣典…… 很不错的名字。 (本章完) 第225章 你好,基利曼(七) 马库拉格的床铺比摩根想象的还要舒服。 马库拉格之主瞳孔中的血丝也比摩根想象的还要多。 看来他的确挺喜欢读书的。 摩根如此想着,她惬意地锤了锤肩膀,在一大清早就来到了自己房内的小侍女的帮助下,以最清爽的姿态推开了客房的大门。 第一眼,蜘蛛女皇看向门口的卫士,那里此时已经换成了另两位老近卫军,而她的第二眼,就看清了伫立在走廊尽头,正在缓缓靠近的基利曼。 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想到这里,摩根不由得在心底泛起了恶劣的微笑。 基利曼状态不太好:这让她感到了卑劣的快乐,因为她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有意造成了这一切,造成了基利曼此时的疲惫,这是一种没有真切恶意的戏弄心态在现实中活生生的投影,而马库拉格之主则是又一个被其绊倒的倒霉蛋。 早在对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那提前的情报搜集,已经正式见面之后无时无刻的观察之中,摩根就能够确定一件事情:如果说马格努斯的血管中流淌着求知与狂妄,而佩图拉博的胸膛中则蹦跳着几近腐朽的钢铁,那么她面前的马库拉格之主,就是一个用沉思者做自己的大脑,用档案柜做自己的心脏,用连篇累牍的文字做自己循环不休的血液的……办公室狂魔。 这样的人物是抵抗不住一本说明书的诱惑的,尤其是一本有关于未知领域的管理学书籍,足以让他忘记时间的流逝与生理的疲劳,一头扎进学习的贪婪之海:而从基利曼现在的表现来看,摩根的猜测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至于第二军团之主,则是在躺在床上的猜测与发生在脑海里面的推理中,津津有味地想象着她的血亲在她的戏弄之下的可怜疲态,只不过,当她在第二天早上亲眼见到的时候,才发现现实比她的想象更为过分。 也更为有意思。 而这【有意思】,就是摩根获得快乐的最主要的途径:她那可悲的恶毒之下让她只能从他人的不幸中汲取最大的养分,来滋润出她心中最为明显的扭曲快乐。 而在这转瞬即逝的笑声中,罗伯特-基利曼,人类帝国的无数领主中最强大的那一个,寰宇中第二广袤的星际帝国的仲裁者,已经来到了他的血亲的面容,他尽可能地打起精神,面色日常地与第二军团之主问好,但是他脸上淡淡的痕迹早已将他无情地出卖了。 极限战士之主如今换了一套更为正式的礼仪性盔甲,在钴蓝色的主色上,搭配着无光的金色与发亮的淡奶油色,雄鹰与桂冠的标志被精巧地安放在胸前与两侧肩头,努力将盔甲的主人衬托成一位英武不凡的君王:而基利曼本人也的确拥有着君王的无声威严,只不过这股威严看起来有些心力憔悴。 【没有好好休息?】 摩根向前几步,迎了上去,向着自己的血亲露出了一个看似无比关切,实则明知故问的笑容:这不禁让她一旁的小侍女传来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眼神。 “无碍,一些公事而已。” 五百世界的主人挂起了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而在他那深入骨髓的战争天赋的运转下,这种勉强则化作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有意迟缓,而摩根也毫不介意地将计就计,继续诉说了几句有关于好好照顾身体之类的废话,倒是让一旁两个军团的崽子们颇为感慨基因原体之间的深厚情谊。 基利曼一句句地认真回答血亲的关心,直到他那超人一般的注意力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将他的一缕目光看向了那个有着血红色瞳孔的侍女,从她的身上,马库拉格之主感到了一种几乎称得上是莫名其妙的轻微威胁感,就仿佛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凡人,能够让他流血。 基利曼对她血亲的这个侍女有些印象:就在不到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她和一队破晓者请求进入赫拉城堡,还是极限战士之主亲自赐予的批准。 但还不等他继续思考,他那银发的血亲就注意到了这里,于是她颇为担忧地皱起眉头,选择了上前一步,在礼貌性地握住了马库拉格之主的手后,一股宛如清风的灵能漩涡便在基利曼的身上回转,几乎是眨眼之间,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就恢复了精力,他的注意力也理所当然地回转到了对血亲的感谢。 【看起来你对我的礼物还算是满意?基利曼?】 摩根扫了一眼被基利曼紧紧握在掌中的《灵能圣典》,那本被她用灵能亲自编纂的书籍此时已经有了一些被频繁翻阅的印迹,不少原本平整的章页有了称得上是肉眼可见的揉搓起伏,甚至能从其中闻到进行批注的笔墨气息:从这些褶皱的分布程度来看,基利曼已经将一整本书都翻阅完毕,甚至做好了大量的批阅。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要知道这可是摩根从自己给灵能部队编写的大大小小十几本教材中,挑选真正的精华部分,才编纂出来的巨型合订本,足足有几千页。 而伴随着摩根的问题,一缕亮光也在极限战士之主的瞳孔中闪烁而过,最后一丝心理上的疲惫被汹涌的激动所吞噬,基利曼拉着摩根的手,行走在去往早餐厅的清凉回廊上,并示意其他人不要跟随地太近:做完这一切,他才在摩根的耳边有着颤抖的开口。 “你知道你写了一本什么么?我的血亲?” 【一本书,灵能的书。】 带着一种真正的困惑,摩根有些不理解血亲的激动,她随意地跟上了基利曼的步伐,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回廊一场的封闭庭院,那里正散发着让破晓者的基因原体都不禁轻声赞叹的翠绿色,原本桀骜不驯的灌木丛被修剪整齐,散发着沁人心扉的顺从与笔直,而独属于马库拉格的晨曦之光通过那些价值不菲的闪亮墙壁闯入进来,拍打着这些井然有序的嫩绿之上,拍打着他们身后那略显花俏的壁画之中。 一切正宛如马库拉格的主人一般,一切正宛如这座赫拉城堡的拥有者:第十三军团一般,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秩序感与对井井有条的追求,而正是这种秩序感,可能是全奥特拉玛最让摩根所钟爱的事情了。 与它们相比,耳旁源自于基利曼的兴奋之声,就显得有些毛躁与让人厌恶了。 “一本书?” “不不不。” “看起来你还不明白,摩根,看起来你还没有意识到你在无意中做成了什么,而我也是在昨天晚上的阅读之中,才偶尔获得了有关于灵感的微弱火光。” 基利曼的眉角是飞扬的,虽然总得来说,他的面容依旧停留在肃穆与稳重这两个阶段,但是那瞳孔中残留的热情,那话语中抑制不住的兴奋,无不在说明他对于心中所想的激动和喜悦。 “摩根,你还记得你在那本《灵能圣典》里,都写了什么内容么?” 【当然。】 【我记录了我对于灵能的总体性理解与讲述;记录了每种等级和类型的灵能者,应该如何在单体作战、小队作战、大规模作战和灵能者团体作战中,发挥自己的作用和能力;记录了初学者在学习与掌握灵能时应该注意的事项;记录了一些非常具有典型性的有关于施法失败的案例;记录了对于每一种灵能体系的学习心得,还有一些基础的灵能法术;最后,我还加上了一点类似于思想品德的劝解和警告。】 【总的来说,这些东西就是我的军团里,那些智库们进行日常学习时的所用教材,我把它们大体地归拢起来,进行了必要的删减与简化,形成了这本合订本。】 “这就对了!” 基利曼拍着手,他露出了一个最为诚挚的笑容,将摩根的那本灵能圣典摆在了胸前,就仿佛紧握着一本遗世珍品。 “您难道没有想过么,摩根?” 【想过什么?】 “你写的这本书。” “在这本书里,在这本还没有完全编纂完全的合订本里,你讲述了灵能的概念与主体,讲述了如何掌握基础的灵能知识与法术,讲述了在施法过程中所需要注意的安全隐患与问题,并且用严肃的失败案例与思想品德教育来教导那些阅读者对于谨慎使用灵能的必要性。” “如何分开看,这些东西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把它们通通集中在一起的话,这是什么?这就是一本对于灵能初学者来说,包罗万象的基础教材啊!这就是一本可以告诉那些入门的灵能者,该如何掌握灵能的力量,该规避哪些常见的危险与错误,该如何使用灵能战斗,该如何念出那些基础咒语的,万能的入门典籍啊!” “连我这种对于灵能没有什么研究的门外汉,都能读懂这本书里的每一句话,而我刚刚找到了我麾下的那些智库学徒,他们也能在这本书的帮助下,成功施展出他们之前所不知道的法术:这足以说明,它具有极高的使用价值!足以称得上是一本合格的教材!” 【……】 摩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基利曼的话语就像是在一个乌云密布的闷热夏夜之中,于远方的天穹边际上响起的一声闷雷一般,让第二军团之主的内心有了些震动,却依旧充满了迷茫和困惑? 【所以呢?】 蜘蛛女皇不由得问到:她所编写这本书的最初目的,不过是给自己麾下的灵能崽子们一个大致上的思路和精神牢笼,让他们不至于像千子那样自由发挥,给她搞点来自亚空间的惊喜。 仅此而已。 至于更多的事情……她到还真是没想过。 “所以?” 基利曼轻声的笑着。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件事情,摩根:你大可以将这本书再一次地编纂一遍,将其彻底地收拢与整理完毕,然后……” “推广出去。” “推广到其他军团,推广到凡人辅助军,推广到那些拥有着灵能者的存在,却始终没有一个真正的说明书籍来告诉那些灵能者应该怎么办的,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之中。” 【……推广?】 “是的,推广。” 基利曼有些激动地点着头,他发自内心的为了自己血亲这无意中的成就而感到骄傲与喜悦,尤其是想到这样足以令又一个混乱的领域重归秩序之后,极限战士之主就感到自己的内心在不断颤抖。 【可是基利曼……可是这本书根本就没有什么高深的内容,这不过是一些基础知识,常见问题和各种灵能常识的汇总而已,全都是最基础的内容。】 “没错,摩根,我的血亲:这正是这本书的优点。” 第一次,基利曼的笑容让第二军团之主有些犹豫。 “你所编写的并不是一本多么高深的书籍,尽管我对灵能不是很了解,但是我依旧能看出来,在灵能的领域中,你只是把学前教育和小学初中的知识,以及一些思想品德教育,归拢到了一起,形成了这本灵能圣典。” “但你有没有想过:因为灵能的特殊性,几乎所有的灵能者都是没有传承与相对应教育的,哪怕是现在在阿斯塔特军团之中所实验性推广的智库,其本质上依旧没有一个合格的教育体系,大多还是靠师徒传承与私人探索。” “在这种情况下,在这种每一个灵能初学者都只能面对一片混乱的空白海洋的情况下,你口中这些最基础的知识,会不会恰恰就是他们所最需要的东西?” “明白什么是灵能,明白有哪些常见的问题,明白如何用灵能来参与战斗,明白如何搭建一支灵能部队的体系,明白要用谨慎与理性的态度去对待这突兀的力量。” “最后,他们甚至还可以学会一些基础的灵能法术。” “是的,对于任何一位资深的灵能者来说,这都是一些再基础不过的事情,但是对于那些没有传承的初学者来说,这些东西就是他急需的知识:而当他掌握了这些基础知识的时候,谁又能说他不是一名合格的灵能者呢?” “甚至可以说,对于绝大多数的灵能者来说,掌握这些东西就是足够的了,平庸才是帝国之中的大多数,哪怕是灵能者,敢于追求更高纬度的,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灵能者在你的这本书里,已经能找到他们需要的一切了,已经能学到他们需要为帝国奉献的一切了。” “一本基础教材也许单拿出来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当你面对的是一片没有任何基础与规则可言的蓝海的时候,一本拥有着系统性与说明性的基础教材,就是人人都渴望的瑰宝。” “你要知道,我的血亲,几乎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之中,都有着一定数量的灵能战士,他们的力量和隐患都是不可小觑的,但是除了太空野狼、圣血天使、白疤和千子这寥寥几员外,大多数的军团其实都并没有一个完整的体系,来组织与掌握他们的灵能战士,智库制度虽然正在缓缓推广,但是它依旧解决不了一个问题:标准化。” “很多军团完全没有任何灵能方面的传统,他们对于自己军团中出现的灵能者们,无法提供任何帮助与支持:极限战士就是如此,即使是在奥特拉玛,灵能者在之前的很长时间里,都是让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他们的传统与力量所遗留下来的记录堪称少之又少。” “在这种情况下,你所归拢出来的这些【基础知识】,其实是绝大多数灵能者都无法企及的宝藏:在我的认知之中,也许只有千子军团或者帝皇能够做到同样的事情,但是他们都没有这样做,他们都没有给灵能和智库划定一个范围,指定一个最简单的标准。” “任何没有标准化的东西都注定了只会是小工作坊,在银河的广袤舞台中没有未来,而你所书写的这本灵能圣典,也许足以弥补智库制度的这一缺陷了:它完全可以指定规则、规划范围、建立秩序、达成默契,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夯实的地基,让每个军团参考它,然后根据自己的情况来加以改正。” “久而久之,当无数后继者们根据实际情况,提供了足够的修改意见的时候,我们也许就真的获得了有关于灵能的标准化:当然,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也不是完全地不可能,不是么?” “既然军团之中机械军士们可以以火星的标准为标杆,进行学习与进修,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对智库做同样的事情,让智库制度成为一个拥有正规体系的助力者,而不是对于军团之中那些灵能战士的潦草掩护和集中。” 基利曼笑着,拍了拍他的血亲的肩头,而迎接他的是摩根那略微皱起的眉头。 【我记得……智库制度已经被提出与实验很久了,它们还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标准?】 马库拉格之主摊了摊手。 “你知道的,智库的主要提出人和推动者是马格努斯,而察合台和圣吉列斯虽然赞同,却也没有更多的实际性贡献,所以更多是马格努斯在出力。” “而马格努斯么……他对于这些基础教育……兴趣不大,而且他本质上其实也没有为智库制度做什么更多的事情,大体来说,还是各个军团的灵能者在自我摸索,这也是智库制度实验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成为军团主流结构一部分的主要原因:没有人真正的在意它,也没有人作为这方面的领袖。” “也许你可以改变这一点,我的血亲,也许你可以改变它。” “我个人认为,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 【我还是觉得,教导他们成为灵能者,是一项危险的事情。】 “是的,但是让那些已经显露灵能的军团战士,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智库,教导他们如何走上正确的智库之路,不就是很合适的主题和目标么?” —————— 基利曼的连篇话语,不过是前往早餐厅路上的寻常片段,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第十三军团的基因原体收好了血亲的礼物,在一场简单却严肃的早餐之后,他带领着自己的血亲开启了对于马库拉格的参观。 所有严肃的事情都在昨天的晚宴之前解决了,现在的第二军团之主只是一位尊贵的游客,一位马库拉格诸多繁华的最好见证者:在基利曼的内心中,他渴望着将自己的治理展露给任何一位血亲,这是一种最本能且质朴的骄傲。 但在真正的参观开始之前,在赫拉城堡中,还有一件珍贵无比的珍藏,可以作为极限战士之主开始这场旅程的开胃菜。 “一台神奇的机械,我在一次远征中找到了它,这可能是一台源于失落技术时代的产物,一个奇妙却并不那么健康的游戏。” 在朗声的介绍中,基利曼带着自己的血亲进入了一座宽阔无比的房间之中,在房间的中央是一台巨大的沉思者,与各式各样的操作平台、连接点、医疗设备和中心的24张浸入式沙发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设备,呼啸的线圈和成堆的变集箱堆积在各个角落,一起构成了一件恢复功能的上古遗物。 【这是什么?】 “一台源自于古代的,能够实现实景模拟的机器,它可以连接我们的大脑,让我们进入一个真实的虚幻世界,在里面进行一些战斗或者战争的游戏。” 【虚拟现实?】 “也可以叫战术模拟,类似于梦境,但是很真实。” “怎么样,要试一试么?” 基利曼的邀请在无数工作人员的忙碌中诞生,而摩根的犹豫也仅仅持续了一秒。 【好啊。】 蜘蛛女皇笑着应答,而当她躺在浸入式沙发上,任凭工作人员把磁力头环放到脑袋上的时候,她突然偏过头,向着马库拉格之主说了一句话。 【基利曼。】 “怎么了?” 【这是一场竞技?】 “算是吧。” 【可以使用灵能么?】 “它的梦境片段中的确可以模拟出灵能的效果,不过你那个等级的灵能力量,我不确定它能不能完好地模拟出来。” 【这样啊……】 摩根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那……我们要不要借机赌些什么,我的兄弟,我们需要一些不痛不痒的赌注,让这场游戏变得更有意思一些。】 “……比如呢?” 【你还记不记得,当我们昨天晚上讨论管理区域的时候,有一个名为索萨的星域,被我们暂时地保留了意见。】 马库拉格之主皱起眉头,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摩根的弦外之音,这让他有些不认同。 “任何世界都不应该作为任何比赛的赌注,摩根。” 【还不是世界,不是么?我们还没有探索那里,这只是一次探索的权力,谁又知道索萨星域到底有什么呢,这本身不就是一个无形的赌博么。】 “……好吧,下不为例。” 【那么一局定胜负?】 “越快越好。” 基利曼说着,便闭上眼睛,任凭沉思者所编织的梦境通过脑后的电流,沉浸入他的脑海,让他走入了一片有些荒凉的废墟之中。 —————— 基利曼做好了准备。 基利曼加入了战斗。 基利曼发现了摩根。 基利曼掉落了战利品【索萨星域】。 (本章完) 第226章 你好,基利曼(八) 这是罗伯特-基利曼第二十五次试图杀死他的血亲。 他渴望着胜利。 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过二十四次了:他不喜欢这个数字,尤其是当这个数字之间,并不包含着哪怕一次真正的胜利的时候。 他曾是赢家,但他并没有获得胜利:这两点,他分的很清楚。 【主宰之手】伴随着那无法完全压抑的动能而发出微不可查的颤抖声音,而【赤诚短剑】则被基因原体紧紧地握在另一只手上,那把组合式爆弹枪【仲裁者】也被挂在了基利曼的腰间,作为必要时刻的第二种计划。 就这样,基因原体把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理性之甲】保护住了除头部以外的一切要害,也同样给予了他非凡的勇气,他踏上了那些破碎不堪的大理石阶梯,跨过了七零八落的尸体,这些已死者都身着动力甲,有蓝色的,也有银白色的,演绎着一场场有关于同归于尽的无声戏剧。 死伤很惨重,无论站在哪一方的角度,死伤都很惨重:仅仅是绷紧神经中的随意一瞥,基因原体就确定了至少两千名战死的子嗣,还有大约五百名不属于马库拉格与奥特拉玛的死者。 但总得来说,马库拉格之主可以勉强自称为胜利者:在他的脚下就是他的血亲最后的堡垒,而在散布左右的尸骸之中,银白色的已经是最后一队捍卫者了,蓝色的则不过是极限战士那无穷无尽的大军中更为精锐的一队。 在大理石堡垒之外,断断续续的激烈枪声和炮弹轰鸣宣告着战争仍没有彻底地结束,但是在基因原体的面前,他已经看不到更多的阻碍了,唯一能够暂时遮掩住他的视线的,只有他自己不断喷吐出来的滚烫白汽,它们宛如冬日的烟雾一般升腾,拍打在那些已经遍布了弹痕的残破大理石柱上。 基因原体注视着那些曾经华美的支撑者,他将手中的短剑换成了爆弹枪,指向了那些顶端的无垠阴影之中:他记得很清楚,在第四次对决中,数个小队的暗杀者挥舞着他们的利爪,从那些阴影中杀了出来,他们的干扰令基利曼的喉咙最终被来自阿瓦隆的弯刃所划破。 在那之后,同样的戏码出现在了不同的八场对决中,却再也没有让马库拉格之主吃到一点亏,总会有足够的火力对准任何一片靠近基利曼的诡异阴影。 在逐个检查了那些破碎的伏击地点后,基因原体又环视了一眼他的四周,寻找着任何一个与常理相驳斥的地点,他非常警惕,虽然他看起来胜券在握,但他知道,他之前有至少三次是倒在了即将胜利前的最后一秒。 要塞之外的枪声依旧在断断续续地持续着,不过来自于极限战士的战吼已经能够遮掩住抵抗者们的最后挣扎了,跟随着第十三军团的胜利节拍,基利曼慢慢踱进了最后一座大厅,他脖颈之后的金色短发因为门扉之后的阴冷而不由自主地到竖起来,让动力拳套的轰鸣声愈加地响亮与刺耳。 “你没有更多的计划了么,我的血亲?” 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基因原体踏入了凌乱的指挥室,他将爆弹枪换回了短剑,认真聆听着空气中的每一缕躁动,耳边只有冰冷的呼吸与公共频道的战术汇报。 “你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彻底地攻破了,驻守在那里的泰拉战士依旧非常强大,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们抵挡住了我所派遣的八倍兵力的围攻,但是他们终究也挡不住炮弹与烈火。” “还有你的老近卫军,你为自己选择的私人卫队,我记得他们只有两百多人,却消灭了我八百多人的先锋军,我只能调动三倍于前的兵力,才攻陷了这里。” “到现在,我还有大概五十支战略预备队,以及配套的装甲载具和火力掩护:好了,轮到你了,我的血亲,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你又准备了什么?” “你打算怎么拯救你统治的这个世界,这个国度,这个正在熊熊燃烧的废墟?” 基因原体的低沉声音在摇摇欲坠的穹顶上回荡,而回答他的只有空气中最微弱的颤抖嘶鸣:它们被基利曼所捕捉到了,他知道,那是开战的信号。 毕竟,马库拉格之主清楚地记得,倒在庭院与大理石阶梯上的银白色尸体,距离实际人数还有着十人左右的空缺,他们不太可能化作灰烬与无法分辨的肉块:而这一切都是基因原体在之前那无意的一瞥之中所得出的结论。 基利曼呼吸着:最后一口冰冷的呼吸。 下一刻,他的瞳孔就同时捕捉到了三个异常:在这件宽阔殿堂的另一侧、在他的视野盲区、在那些被光与影所遮掩的角落中,四名全副武装的破晓者从他们的隐蔽处中钻了出来,基因原体能够清晰地看清他们手中的爆矢枪,以及枪口处那闪烁的白光,还有质爆弹刺破空气时的尖锐鸣叫。 于此同时,还有至少六个气息在他左右的阴影中显现: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不到一秒之内的瞬间,但也足以让基利曼行动起来了。 基因原体向右转身,躲避着火力,并在同时发动进攻:他能感觉到那里的气息要少上一个,右手的短剑也在伴随着这个发现而发出咆哮与轰鸣。 基因原体的速度是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迅捷,他像无可抵抗的飓风一般,撕碎了隐藏在阴影之中的计谋:第一名近距离的伏击者在他的保护色中被杀死,甚至没有彻底地走出黑暗,而在他的战友们因为这过于突兀的牺牲而短暂犹豫的时间,轰鸣的动力拳套又杀死了阴影中的另一人。 一个安全的后方,当基利曼获得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胜利只是一个非常短促的时间问题:四名占据远方席位的开火者被更为迅速与精准的仲裁者击碎了头颅,而在他们的垂死身躯倒下之前,动力拳套已经收割了又三名袭击者的性命。 还有一人,最后一个人,基利曼能记住那个名字:拉纳,他的血亲所挑选的首席禁卫,拥有着与这个职衔相称的勇猛。 这一次也不例外。 精工动力剑在使用者无畏的战吼中咆哮,给基因原体带来了真正意义上的麻烦:在他的动力拳套捏碎了老近卫军的躯体,将他的战意伴随着心脏而一同消灭之前,数道狰狞的疤痕已经破坏了原体动力甲的完美,其中的一道甚至可以扫到基利曼那没有更多防备的脖颈。 马库拉格之主为敌人的默哀持续了一瞬间: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尽管他知道这只是纯粹的脑中幻想,但可以的话,他还是想用自己的短剑,给予这位英勇的战士一份体面的死亡与遗像。 但他知道,现在没有时间:就在拉纳倒下的一瞬间,他身后隐藏的静滞炸弹浮现在了马库拉格之主的面前。 又是这样。 基利曼在心中叹息,而他的身躯已经本能一般地躲避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之中:就在下一刻,来自量子场的同感效应在他的脑海之中回响,那枚隐藏在拉纳身下的静滞炸弹悄无声息地黯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安置在大殿各处,超过五十枚各式炸弹的接连爆炸。 一个陷阱。 白热的烈焰与冲天爆炸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把这座摇摇欲坠的建筑宣判了死刑,而直到炸起的烟尘和石灰被骤然涌入的空气一扫而空的时候,一道健硕的声音才突然站立在废墟之中。 那是基利曼:他满身烟尘,但是毫发无伤。 “还有别的招式么,摩根。” 冲着一片灰白的浅淡烟尘,基利曼放声大喊中,话音未落,基因原体就毫不犹疑地向着左边翻滚了一圈:一道黑蓝色的可怕光柱擦着他的肩甲,把原体刚刚伫立的地方轰成了碎囓。 “这一击不足以彻底杀死我,你知道的。” 基利曼依旧在大喊,他谨慎地盯着那道出现在灰尘中的身影,提防着他又是一座用来吸引与欺骗他的逼真道具。 “我们在第九次的时候不是已经试过了么:我能抵抗住至少三次同样的灵能冲击,虽然我的战甲似乎并不能抵抗住随之而来的负电。” 基因原体大喊着,他的目光不断在混乱的空间中寻觅,直到他发现那道身影动了起来,并且拿出了那柄武器:一把对她来说恰到好处的双刃长枪,在两个枪头的下端衔接着两扇斧刃。 看起来,那的确是摩根:已经与他交锋了二十四次的对手。 想到这里,基利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从自己不断改变的藏身处中走出,正面迎向了握紧武器的血亲,心中有些不快。 “你怎么了?” 【想要换种方法而已。】 摩根露出了一种笑意,这笑容让极限战士之主本能的感觉到了紧张,他太清楚了,他在这种笑容面前倒下了多少次。 【你还记得我们对局过了几次么?基利曼?】 “二十四次。” 基因原体清晰地吐出了他脑海中的记录和数字。 “十一比十,此外,还有三次平局:我消灭了你的军团,你则是消灭了我。” “你赢了我十一次,摩根,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提到自己的失败,基利曼的脸上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失落,恰恰相反,一种别样的激情和跃跃欲试占据了他全部的面容,那是对于更为未知的渴望与贪婪。 【是啊,十一次胜利。】 蜘蛛女皇轻声地感慨着,脸上没有半分的喜悦。 【但却也是十一次断断续续的胜利:每当我用一种办法歼灭你的军团与攻势,你马上就能在下一局中扳回一城,让我同样的战术再也不能占到便宜。】 【还记得我们第二十次对决时的情况么?】 “当然,密集推进与不间断的火力轰炸,各支部队在精密的轮番上阵中撕碎了我的军团:你用这样的方法攻破了我的堡垒防线,我当时的确没有想到你会用如此挥霍的人海战术来进行进攻,很漂亮的风格转换,那一次我输得心服口服。” 【是啊,很漂亮的战术风格转换,也理所应当的具有隐蔽性:毕竟在现实中,我可没有本钱去玩这种奥林匹亚战术,模拟中的两万人死了就死了,现实中的伤亡两万足以让我退休回神圣泰拉了。】 “你在为了你的军团人数而感到担忧么?” 【的确有这种忧虑,毕竟你是知道的,基利曼,两万人,哪怕是两万阿斯塔特战士,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也不是一个能够完全确保安全的数字。】 【不过我并不觉得你能在这个问题上与我共情,奥特拉玛和极限战士的主人。】 “……好吧,的确有一些,不过你随时都能得到我的帮助,我的血亲,我现在有十二万的子嗣,他们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是的是的,这股强大的力量我已经感受过二十多次了:无论我的战术如何变幻,归根结底都是对你的斩首,我从来没有奢想过歼灭战与杀伤作战,你的子嗣即使受伤了,恢复速度也异常吓人。】 “其实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基因病,不是么……毕竟这样的变异是基因种子中不应该存在的,虽然它算得上是良性,但也是瑕疵。” 【……】 【随你怎么想。】 来自于血亲的一声冷哼伴随着远方隆隆作响的最后炮火,让基利曼猛的反应过来:这里还是理论上你死我活的战场,而不是什么能够随意讨论的大殿堂。 “好吧,摩根。” 基因原体握紧了自己的锋利剑刃,看着他的血亲同样紧握武器。 “这一次,你打算和我比拼一下剑术么?” 【是的,基利曼,太多的沙盘操作已经让我感到有些厌烦了,小队、坦克、飞机大炮,这些可从来不是那个吸引我的东西,尤其是来来回回二十多次之后。】 “可是你的确很擅长这个,不是么?” 爽朗的笑容占据了基因原体的脸庞,基利曼握紧剑刃,猛的向前一步,而迎接他的斧刃则是不断发出相位力场的嘶鸣,并迅速转化成金属碰撞的尖利嚎叫。 极限战士之主从一堆废墟瓦砾的山脚发起冲锋,渴望将他的血亲逼退到另一侧,他没有使用自己的爆弹枪,而是单凭短剑与动力拳套而战斗。 在基利曼的视野中,他能清楚地看到摩根那席白色长裙,灵能的力量在毫无防御力可言的娇贵布料上闪烁,让它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咆哮的爆弹化作偏离航向的迷船,而那件精工打造的无袖半身甲则是死死地保护着最重要的上半身,令任何远程火力都化作无用的轰鸣。 摩根握着她那柄大的有些夸张的长柄武器,她略显单薄的身材似乎在宣告着她无法发挥出这件野蛮兵刃的全部力量,但是极限战士之主也没有丝毫的轻敌:他已经与他的血亲战斗过十次了,他很清楚她的武艺并不差,不是他能够轻松拿下的对手。 蓝黑色的斧刃在突刺与劈砍中变幻着状态,在谨慎的防御与狂野的攻势里搭建着属于第二军团之主的精金之墙,基利曼小心谨慎地与自己的血亲对战,还要抽出精力来防备那可怕的灵能。 【你的剑术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基利曼。】 在又一次进攻无果之后,摩根暂时停止了攻势,她有些粗重的喘着气,那些黏稠的汗珠从她的耳垂与下颚滴落,砸湿了雪白的修整长裙,宛如炎炎夏日的照拂下不断融化的可口冰点。 “我接受过十二年的教育,我的血亲,包括剑术与各种武艺。” 基利曼握紧了拳套,他不敢放松警惕,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血亲曾用话语来作为武器,松懈他的警惕与防备:那是上一轮对决,还有在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教育……这可真是一个稀有的宝物啊。】 “算不上稀有,摩根,在马库拉格城,每个公民都要接受九到十二年的基础教育,这是每个普通人都拥有的权力。” 【……】 想要说什么的蜘蛛女皇突然陷入了一种停滞。 【我突然想打你,基利曼。】 “我就在这里:就像我们的大多数对决一样,就在这里。” 【但你从未真正的赢过我,从未在一对一的对决中将我打翻在地面上,所以这就成了你一次次来到这里的执念,不是么?】 “没错,摩根。” “我的十次胜利都是在战术与士兵交锋中的胜利,我能够汲取我的每一次失败,在战场上将你的攻势或防线打碎:但是我从未在真正的战斗中胜过你,我是赢家,但我的胜利是不完全的。” 【你太在意这一点了,我的奥特拉玛兄弟,有三次你本来能够赢过我的,但是你非要来到我的面前一决雌雄,从而把战局拖到了战斗胜利,你却战死的平局。】 “我只是不擅长逃避。” 基利曼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骄傲到近乎本能的笑容。 “我承认诡计与逃避也能够带来胜利,我的血亲,但是还有一些事情,是这些胆小鬼的手段所无法为我们带来的:就像你每一次都会端坐在这里等待我一样,在这一问题上,我们的观点相同。” “而且我不得不承认,摩根,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正面击倒你,我也见识不到你的全部力量,你还记得我们的第十七次对决么,你的军团在战场上溃败,但是你在战斗中击败我的同时,发动了至少四百次针对于我麾下指挥阶层的袭击,一举扭转了战局:让人印象深刻,我的姐妹,非常深刻。” 【无奈之举而已。】 摩根轻哼着。 她举起一只手。 【那么,告诉我,伟大的荣誉家,你找到能够与我的灵能对抗的方法了么?】 “……没有。” 话音刚落,一股璀璨的光柱就从摩根的掌中射出,尽管极限战士之主本能般地躲闪到一边,但是他的一侧肩甲依旧被击中了,钴蓝色的光辉与荣誉在眨眼间成为了破破烂烂的黑色焦炭。 【我就不明白了,基利曼。】 摩根皱起眉头,她随意地挥舞着自己的灵能光柱,看着自己的血亲愈发娴熟的躲闪,虽然时不时地被击中与击飞,却总是能够迅速地站起身来。 【在我们第一次进行对决的时候,你就径直来到我的面前,要求一次决斗,然后被我连同着整座大殿一起压死:这也是我们的比分是十一比十的原因。】 【而这么多把过去了,你也应该知道了,以你的力量是无法在近距离对抗我的灵能的:是什么让你一次次的来到这里?】 “就像我说的。” 基利曼断断续续的开口,因为他必须依靠着一堵堵碎裂墙壁的掩护,必须依靠着手中不定时开火的仲裁者,来于自己的血亲那太过可怕的灵能进行对抗。 “这是一场决斗,摩根,我没有理由逃避它:灵能可远远算不上是足够的理由。” 【那你总该找到办法:我的每一次战术都会被你迅速破解,但唯独我的灵能自始至终对你都拥有着作用,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应对的办法么?比如说你也用灵能来反向干扰我。】 “我没有灵能,摩根。” 极限战士之主的声音从一座近乎于破碎的大理石柱后传来,摩根撇了一眼,随手打飞了基利曼用来干扰她的爆弹,将那颗柱子削为了平地。 【没有原体会是绝对的无灵能者,基利曼,哪怕是那个嘴硬的巴巴鲁斯人也是一样,我们并不是寂静修女,我们的诞生是蕴含了超自然力量的。】 “不,有原体是这样的。” “你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基利曼的声音从另一堵矮墙的后方传来,让摩根有些无奈地低垂着自己的眉眼,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教癖好到底是什么回事,不过她也不关心:发生在她身上的奇怪事情已经足够多的了,多到让她有些摆烂。 【……你开心就好,基利曼。】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对抗我的灵能,就这么躲?】 “这是观察与整理,摩根。” “通过一次次的试错,试出灵能所赋予你的力量,从而总结出一套真正的应对方法,胜利也许不会是这一次,但它总会到来。” 【天方夜谭。】 “任何事情在最开始都是天方夜谭,不是么?” 摩根的鼻孔中喷出了几缕不屑的清气,她挥手,正在向着下一个隐蔽点前进的基利曼便一头装进了一个突兀发现的传送门之中,而在传送门的另一头,赫然是一堵熊熊燃烧的火墙,足以让基因原体的生命受到威胁。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马库拉格之主那看似避无可避的动作突然诡异的停下了,他的动力拳套狠狠地砸向地面,用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反推到了另一面:就仿佛一切都在基利曼的预料之内。 基因原体的发梢与那火墙的贪婪长舌有了剐蹭,留下几缕淡淡的黑色,而还不等基利曼稍微喘一口气,他就迅速地打了个滚,躲过了半空中无情切割的无形丝线。 “它们的毒液可让我着实受苦了一把,我对这种东西的印象深刻仅次于你那个联合机械教一起进攻的无情钢铁洪流。” 基因原体轻笑着自我嘲讽,他偏了偏脑袋,躲过了防不胜防的灵能闪电与熔焰光束,随后迅速地跳了起来,扔掉了自己的爆弹枪,拔剑出鞘,将直奔自己脑门而来的巨石切成了两半。 “每种方法我都死过一次。” 他自言自语着,然后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把药,全部扔进了喉咙里,让自己体内那无故开始恶化的各种身体指标恢复了正常。 “这就是你的全部么,摩根?” 【当然不是。】 缥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蜘蛛女皇逆着光,站在了基因原体视野尽头的山丘上。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顽固,兄弟。】 基因原体笑了。 “顽固本身不过是一种明显的不愿而已,而没有人会对真正的学习感到厌烦。” 【所以……你在期待着属于我的真本事?基利曼?】 “可以这么说。” 【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了,我的确厌恶了指挥作战的无数繁文缛节,现在,我只想揍你。】 摩根扬了扬她额头上不存在的刘海,那笑容再一次地让基利曼感到了一丝不安。 “你是指另一场决斗么?” 【不。】 【你听说过生化系灵能么?基利曼?】 “我知道,专门研究操纵生物能量和过程的一种灵能法术,能够改变或影响自己与敌人的物理形态,从而形成打击。” 【是啊,让我们试试看吧。】 摩根微笑着,缓缓地脱下了自己的无袖半身甲,只有那身浸透了灵能的长裙包裹着她。 然后,她开始行走。 每走一步,便愈发地的地动山摇了起来。 基利曼张着嘴,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身旁那些沉重的巨石也在伴随着第二军团之主的行走而开始了震颤。 没有碰撞的肌肉,也没有凶恶的面容,摩根的身材与容貌依旧是如此的纤细与姣好:除了一点,每当她向前一步,她的身躯就会毫无道理地长高,违背了基利曼所知晓的任何一条物理法则。 一步、一步、又一步。 三米、四米、五米…… 当第二军团之主的影子将基利曼完全笼罩起来的时候,她的身躯在恍然间,已经与一台帝国骑士没有更多的差别,当她再一次开口的时候,那清冷的声音俨然化作了隆隆作响的惊雷。 【那么,准备好战斗了么,基利曼?】 庞然的声音刺痛了基因原体的耳朵,他不由得抬起头,想要看清自己血亲的脸,但是过近的距离让他只能看到那两头栖息在摩根身上的胖胖海豚。 “呃……” 罕见的,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犹豫了一下,随后,他有些庆幸地看向了自己的动力拳套。 【你有所准备?】 “预防措施而已,毕竟我知道生化系灵能的力量。” 话音未落,摩根掌中那已与玩具无异的斧刃便被抛向了基利曼的面门,基因原体的脖颈之后汗毛倒竖,他眯起眼睛,准确的抓住了那死神的尾迹,然后挥舞着自己的短剑,迎击了上去。 刹那间,火光四溅,蓝黑色的斧刃被击成了碎片,散落在了基利曼的脚边,而基因原体则是迅速地按下了一个按钮,重心低垂,一个肉眼可见的坚固护盾便迅速地将他包围了起来。 直到这里,马库拉格之主的声音才传来,那冷静的腔调完全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就像你说的那样,摩根。” “我也不是毫无准备。” 【私人虚空盾?】 摩根的声音已与云巅之上的诸神无异。 “不完全是,但是作用都差不太多,而且你的确给自己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战斗方式,摩根,体型不是越大越好。” “你忘了么,你的军团已经被击溃了,我的所有火炮都可以直接对准这里,在我的护盾被火炮所削弱之前,你会先倒下,毕竟你这个目标实在是太显眼了。” 【这在你的计划之中么?】 “算不上,我提前规划了几百种可能性,这只是其中一种。” 基利曼皱起了眉头,他感觉他的血亲是不是有些过于镇定,就连她之前的举措:这毫无征兆的体型巨大化,和现在的问话,都透露着一种戏谑的态度。 “……那么你呢,摩根?” “你不开始你的进攻么?第一波火力打击还有十秒。” 【进攻?】 摩根的笑声传来,就像是在酒宴上喝饱了的维纳斯。 下一刻,一个人影缓缓地从巨人中走出,走到了极限战士之主的护盾面前:正是摩根。 基利曼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血亲,又看了看头顶那巨大的人体。 “幻象?” 【谁知道呢。】 “你的确没有在之前的对决中用过这个,摩根,但是这种灵能技巧太有名了,我有过预案,你是无法用它来战胜我的。” 基因原体侃侃而谈,而在他们的头顶,第一批炮弹打击已经伴随着尖利的咆哮,近在咫尺。 【谁说我要用幻象来打击,我的基利曼?我的进攻早就已经完成了?】 “……什么进攻?” 【一把背后的匕首。】 “?” “这是一个形容词?” 基因原体皱起眉头,而就在下一秒,一种尖锐的刺痛从他的脖颈后面传来:他的喉咙与脊椎被一个利刃刺穿了,那是被基因原体所忽略的,所亲手打碎的斧刃碎片,它正散发着无形的恶毒光芒,一边剥夺着基利曼的呼吸,一边将毒素毫不留情地注入到基因原体体内。 而在基利曼那迅速陷入了灰白的瞳孔中,只有越来越近的炮弹咆哮声,而摩根的一个微笑。 【不。】 【这是个名词。】 —————— 【幻象的确是很有名,我的基利曼。】 【但谁说幻象,就一定要是幻象呢?】 这样的话语被基利曼所捕捉到的时候,马库拉格之主的内心只有一句无奈的叹息。 好吧…… 又一次学习。 (本章完) 第227章 你好,基利曼(九) 奥特拉玛!新帝国! 遥远!富饶!自由!希望!团结一致!坚韧不拔! 到奥特拉玛来,到银河的崭新边陲来,来与我们一起分享未来。 在考斯建立你的新生活,在奥克塔维亚定居,在尤利西斯享受空气与森林,而贡献最杰出者则可得到马库拉格的席位,与基因原体和阿斯塔特比邻,而你的血脉将会有幸成为帝皇天使的候选人。 新的世界,新的命运! 一切,尽在你的选择之中。 —————— 【……】 【基利曼。】 【你有没有想过,作为一张鼓励移民的宣传海报,它显得有那么一些……不合适?】 “这种模式的移民宣传海报已经在帝国各地发行至少三十个泰拉标准年了,目前还没有任何帝国官方机构对它展开恶行反馈,所以……有什么不符合规则的地方么?” 【……算了,当我没说。】 蜘蛛女皇的目光在那些有些不忠却颇为恰当的话语中扫过,目睹着被印刷在移民海报和宣传单上的马库拉格:苍翠的大陆、富饶的海洋、甜美的空气,倒是的确配得上大多数人想象中的【新世界】。 而在这颇为美妙的天堂图景之下,则是马库拉格之主所豢养的宣传口舌们所谱写的简朴诗章:以基因原体的才华和审美来说,这些不够华丽的连篇赞歌的确称得上是简朴,但是它们绝对是经过特殊加工的,能够精准地抓住凡人心中的软肋,在它们的目标面前,粗俗的语言恰恰更为重要,反正这些宣传单的去处也不会是普罗斯佩罗和马库拉格的大图书馆。 摩根撇了撇嘴,她翻开了又一幅宣传单,上面赫然画着几颗文明痕迹寥寥的待开发世界,却也是重点标注的推荐居住地,接着,她看到了一串小字。 【你还会给帝国辅助军发放这种传单?】 “是的,愿意来奥特拉玛定居的辅助军老兵,不管他是在哪支部队服役的,只要能够提供相对应的文件,荣誉缎带,还有服役记录本上的公章,他都会在奥特拉玛得到欢迎,还有一块根据他的服役年限所划分的土地。” 【土地?】 “是的,土地,每十八个得到承认与公章的军旅岁月,就可以得到殖民世界考斯上二十亩的土地,那些位于河边的土地拥有着肥沃的黑色冲积土,可以生产令这些老兵安享晚年的财富,唯一需要他们再付出的就是辛勤的劳动。” 【挺不错的想法,但是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像这样的老兵很少能够适应田园生活,他们宁可把土地换成财富,然后去往那些更为繁华的文明世界,或者干脆在财富管理不善中陷入贫穷,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服役了十多年甚至更久的职业军人,在把自己饿死之前成为一位农业方面的能手。】 “……的确是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出现,摩根,你是怎么知道的?” 【熟读罗马史,基利曼,这并不困难:我想你知道这种制度的劣势,你应该庆幸你更像是苏拉、凯撒与奥古斯都,而不是西塞罗、庞培与小加图。】 “你的话语有些问题,我亲爱的血亲:我既不想当八月,也不想成为坐在协和神殿里的父亲,我的偶像是辛辛纳图斯,对,各种意义上的辛辛纳图斯。” “至于这种制度:它当然有着一些问题,但是你所指出来的并不是主要问题,任何有关于土地的制度只有一个命门,那就是土地迟早会被分割完毕,而围绕着土地的一切想法与鼓吹也会随着变成可笑的空中楼阁。” “罗马的土地制度被莱茵河和底格里斯河的波涛所杀死,然后转化为了其他的噩耗,但是同样的命运一时半会还降临不到我的头上,这么多年了,我分配出去的土地还不够让考斯得到完全的开垦,我不得不想更多的办法,比如说让行政部门免去考斯拓荒者们的路费。” 马库拉格之主侃侃而谈,虽然他提及着一个悲伤的话题,但是他的面容却是轻松甚至带着一点点喜悦的:显然,与一位血亲讨论这些有意义的话题,是他在之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这足以冲淡问题本身所带来的,不大不小的烦恼。 摩根用一声象征着善意的轻哼暂停了这个话题,再一次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宣传海报和手册上,第二军团之主把这些东西看做是一种可以学习的技巧,她相信她的阿瓦隆迟早也有用的上它们的一天。 而在她的对面,在与她只相隔着一面长桌的地方,基利曼正端坐在自己的沉思者面前,处理着一些临时的紧急事态:临时与紧急,这两个词语就像一对总是争吵的恋人一般,会突兀的,却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任何地方。 他处理的很快,比摩根所见过的任何精密仪器都是更为无情与高效,但是却又要比那些机械神教的宠儿原始得多:这位五百世界的藩王顽固地拒绝使用那些更为高科技的物品,他用不惯沉思者那劈啪作响的键盘、录音机与辅助用审阅仪器,而最新式的记忆笔与思维记录器虽然就摆在他那堆摇摇欲坠的书巢边侧,却也从未被拿起。 他拿着一只笔,一直能够被最平凡的手所紧握,没有任何奇特之处的,古董一般的笔,用它在电子板上记录着无数的信息,处理着任何涉及到奥特拉玛五个宙域的复杂事态,他宛如一尊雕像,只有右手在不断地移动着,捕捉、处理与记录着他所在意的一切:无论是电子板上的连篇汇报,还是左边那些副显示屏上所出现的数千条通告和数据更新,他观察并记录这一切。 信息便是胜利。 在无意中,基利曼用他的行动向着自己的血亲诉说着这句话,并一遍又一遍地说明着它的真谛,当摩根眨着眼睛,观察着自己的血亲那无情且高效的运转的时候,她用了最短的时间得出了结论:在对政务的处理,对数据的接收,和对信息的归档这些方面,她与基利曼存在着巨大如鸿沟一般的差距。 她的确能做到基利曼现在的状态,但是那需要非常的认真,需要不含杂质的专注,而马库拉格之主此时的从容气度,说明这一切对他来说只是小事而已,他甚至有时间与摩根正常的聊天,并邀请她品尝被摆在壁龛上的佳酿。 摩根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完了最后一页海报,将其中所有的艺术和精髓通通嚼碎落肚,慢慢消化之后,才起身走向了那个摆放着青铜酒壶的角落: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因为基利曼这件狭小副办公室并不是什么整洁大方的好地方,被堆得摇摇欲坠的书摞和凌乱的笔记本散落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寸角落,乱七八糟的,这些收集这各式信息的仪器被马库拉格之主关在了这间办公室中,以作为他日后随时摘取相对应信息的方法。 基利曼井井有条,事无巨细。 基利曼混乱无比,乱七八糟。 完全矛盾的话语,但是在这个房间之中,却又是如此的和谐与统一,就宛如这个房间的唯一主人一般:伟大的马库拉格之主为了他在每一个方面的所有事态而专门设立的相对应办公室,将他的处理事情的效率和对记忆的追溯达到了一个顶峰,这是他严谨的态度。 但是放眼于任何一个单独的办公室之中,他对于这些地方的布局却又糟糕与混乱到足以让最勤奋的打扫人员感到由衷的绝望,他贪婪地收录着自己所能收录到的一切信息与文件,直到它们堆满了每一寸空间,将整个房间变成一个乱糟糟的仓储窝点:这是他贪婪的渴求。 严谨的态度与贪婪的好奇:这两个几乎是水火不容的属性,在基利曼身上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与平衡,它们如同汛起的海浪一般接连不断的在基因原体的举手投足间体现出来,将他本人塑造成了一个有些过于矛盾的集中体,一时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先天的本能,而哪一个又是后天的教育成果。 摩根认识到了这一点,就像她认识到了那稳重老成的马库拉格执政官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位暴躁无比的战士一般,这一点通过那二十多次接连不断的对决,就能够清晰的体现出来:基利曼在对决中的种种表现足以说明,他的人生道路在最开始完全可能偏向于一名高效的战士与武夫,但是毫无疑问,他受到的后天教育和关爱永久性地改变了这一点,让他成为了一位在任何方面都值得被尊重的统治者。 他的本性因为那些外来的,名为亲情和教育的因素而改变,压抑了那些不好的部分,而将那些优良的部分加以保存,甚至发扬光大。 想到这一点,哪怕是在蜘蛛女皇那颗依旧冰冷且顽固的恶毒之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丝的酸涩以及一缕肉眼可见的嫉妒。 不过,她并没有体现出来。 尽管因为这基因原体中为数不多的正常人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触动,但这并不说明第二军团之主就会对这相识不过一天多的兄弟,露出更多的真诚,摩根总是希望自己能够隐藏的更多,然后从他人那里获取的更多。 就像是在与基利曼的战术对决中,她毫不犹豫的使用了钢铁勇士的战术,使用了机械教的无情,使用了她在暗黑天使军团中所见证的那一切,但是她从未在战斗中将第二军团真正的毁灭性打击,将高效的歼灭战术与快速的立体配合体现在马库拉格之主的面前,从而让他得到学习这一真正底蕴的机会。 反倒是马库拉格的执政官,他坦诚到几乎是毫无信息的将自己军团的一切,包括部署火力、装甲部队编号与偏爱战术,清晰的展露在了自己姐妹的面前:虽然他总是可以快速的反制摩根的策略,但是总的来说,他自己的策略却也是大同小异的。 摩根现在完全可以闭着眼睛的写出整个极限战士军团的编制,以及他们的每一个战团会在战场上的哪一个角落做着什么事情,她甚至可以推演出所有战团长在遭遇突发情况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和决策,因为基利曼已经向她展示太多次了。 在这一点上,摩根似乎是赢了的,如果不是她在基利曼面前所诡异诞生的说教癖,让她暴露了更多不应该透露的事情的话,她想她赢的可能会更彻底一点。 摩根行走在这堪称杂乱无章的文字地狱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基利曼给她的印象从光芒万丈的马库拉格君王,转化为了某种在冬季来临之前,于自己的储藏洞内疯狂忙碌与尖叫的毛茸茸啮齿动物,这让她几乎想要笑出声来。 摩根并没有使用灵能,她用托盘拖举着高挑的酒壶与器皿,耐心地伫立在基因原体的一侧,等待着他把最后一点信息处理完。 隔着酒壶的青铜外壳,她能够清晰地闻到发酵葡萄汁的味道,而大量信息则被包裹在了这有些酸涩与香甜的味道之中:酒精浓度、色泽、酸度和其他要素,亦或者是种植的土壤,葡萄藤的基因代码片段与营养成分,还有那些与水液混杂在一起的微量矿物质。 这就是摩根能够从一次呼吸中所捕捉到的信息,也是她作为基因原体理所当然的能力,而也正是因为此种原因,她从不敢使坏在其他血亲面前摆弄自己那所谓的【古典葡萄酒】和【阿塔兰忒酒】,因为她知道这样做的风险。 总得来说,蜘蛛女皇依旧是一位谨慎的人物,在她离自己的血亲没有那么近的时候,她的思绪会在谨慎心态与保守主义的联手之中生存得很好。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站在了基利曼的一侧,这让她能够正好地看到基利曼另一侧的副显示屏们,并且及时的发现一个问题。 【疏漏。】 “什么?” 【一个疏漏,基利曼。】 “哪里?” 基因原体诚恳的发出属于他的疑问,而当他顺应着自己血亲的指引,在其中一道副显示屏有关于上一秒的信息传递中,找出了那个问题所在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真诚的快乐。 “多谢,摩根。” 【没什么。】 蜘蛛女皇笑了笑,在她平淡的青蓝色瞳孔之中,闪烁着基利曼所永远无法听到的,数以万计哀嚎的异形灵魂,其中甚至包含着某些兽人双子神的坚定追随者。 是的,兽人:虽然摩根在烹煮这些古怪生灵灵魂方面的尝试与努力已经宣告失败了,但是在最后一次不死心的尝试中,她却在无意中发现,这些为战而生的灵魂虽然无法在她的脑海中长留,也无法被她真正的吞噬掉,但是如果把它们当做是一种单纯的消耗品而焚烧殆尽的话,倒是可以及时避开他们那古怪的双子神所发起的反扑,只要记得不要一次性摄入太多就行。 如果还有一些残渣解决不了的话,那她还可以把燃烧后的垃圾扔到那柄金色大剑的旁边,虽然它会发出不悦的轰鸣,但依旧会帮蜘蛛女皇收拾残局。 【这是一个有关于阿斯塔特直接治理的问题?】 “是的,我派向森林世界尤利西斯的子嗣是一名尚且有些稚嫩的执政官员,他的汇报中存在着一个不应该存在的逻辑上的漏洞,而我出于习惯忽略了这一点,多谢你刚才的提醒,摩根。” 【阿斯塔特的直接统治?】 “不,没有那么直接,更偏向于监督与间接管理,尤利西斯是一颗刚刚开始大规模开垦的世界,凡人的政府足以把它管理地很好,还没有值得注意的固化阶级与腐化集团在这个星球上出现,它的凡人总督也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得力人物。” 【那当你所说的那些问题出现的时候,你就打算用一些更为粗暴的手段?】 “我会考虑,但我不会立刻投入使用。” 基利曼的回答经过了一点时间的思考与顾虑。 “哪怕是最轻微的暴力,都应该排在最严重的口头警告的后面,在我刚刚开始整合与推动我的奥特拉玛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心中确定了这一点。” 我的奥特拉玛。 这位马库拉格之主的面容有多么的光芒万丈,神圣不可侵犯,他在说出这句词语的时候,就有多么的理所当然,毫无察觉。 这让摩根不禁想起了她在海报上所看到的那句话,那句颇为不忠的短语:新帝国。 有意思的事,没有人对这些短语有着更为过激的反应,无论是新帝国之内,还是新帝国之外,就仿佛所有人都在无声的承认着这件诡异事态的变相合理性,所有人都在忽略着它的异样,就像他们忽略着那些火星人在一个帝国真理大行其道的地方,高唱着他们对于金属神灵的颂歌一般。 这就像在说,最伟大、最传奇的帝国,总是属于普世帝国,不是么? 摩根的内心因为她的这个想法而发笑,但她在表面上没有露出半分的破绽,而是继续着她与自己血亲的小小话题。 【啊,这一点我倒的确是听说过,他们说你在加入帝国之后,用外交手段和利益共同体的方式组建了一个联邦体制的集团,并逐步将它改组为了如今的五百世界。】 【我想,这完全是谈判和政治的艺术?】 “并不全是。” 基利曼摇了摇头,他处理完了手头的最后一份文件,接过了血亲所递交过来的酒杯,那里面适量的酒液也足以让十个凡人同时解决口渴与焦虑,但是对于一位基因原体来说,这也只是一个能够让他浅尝辄止的分量。 “五百个核心世界中,有一部分是不肯屈服的,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我的主张与提议,而我也无法绕开他们的存在,去实施我下一步的计划,所以一些暴力与强迫的手段,甚至是灭绝令,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我猜,像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算多?】 “也不算少,三十八个。” 基利曼清晰无比的吐出了这个数字,就仿佛他无时无刻不在心底重复着这一切一般,当他吐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他的面色变得有些阴郁,马库拉格之主揉了揉自己的眉角,喝了口酒,然后无声的叹气。 “其实当我日后回想起来这一切的时候,他们中有几个是可以通过别的方法来解决的,而不是必须要走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我曾一度把效率与速度看得有些过于重要,而忽略其他更为重要的一些事情,比如说鲜活的生命与璀璨的文化,还有那些沉淀的历史。” 【这种事情也不能全怪你,不是吗?】 摩根露出了一声轻笑。 【哪怕是极限战士的主人,也无法阻挡整个银河的洪流,大远征是紧张过度的,每个人都在如痴如狂,渴望投入到更多的征服与远征之中。】 【当我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征服一个星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歌颂着我高效的杀伐,但当我稍稍停下来,着手一些并不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军队中便又起了疑心,对下一步的计划有了更多的担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个人都渴望着,在明天就将整个银河拥入自己的怀里,然后在后天开始建立一个永世不灭的帝国。】 “你说得对,摩根,废墟和满怀仇恨的人民是建立不起帝国的,但我们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越来越多这样的情况:帝国的兵刃将抵抗者的繁华焚烧殆尽,然后为了另一个世界的燃烧而将更多的赋税施加在他们的头上:这不是长久之道。” 马库拉格之主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他那高贵的身份与强大的国度让他的话语具有着先天的可信度,在整理好了最后一摞散落的书籍之后,他将自己那金黄色的目光真正的投向了血亲。 “我曾研究过你在你的母星阿瓦隆附近的征服活动,并很高兴能看到你会把谈判和政治妥协放在真正的战争之前,我记得整个阿瓦隆星曲中存在着为数不少的人类殖民地势力,而除了那些无药可救的海盗之外,你对每一个我们散落的同胞政权都表现出了极高的耐心,仅存着那几次战争行为兼具着高效与力所能及的慈悲。”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怎么就没有感觉到那所谓的【力所能及的慈悲】? 【如果我说这是无奈之举,你会相信吗?基利曼?】 马库拉格之主没有回答,他那善意的笑容就说明了一切。 “你不必谦逊,我的血亲,也不必为此而感到自己像一个异类,虽然我们的大部分兄弟都沉迷于征服与荣耀,就仿佛只有刀刃上的鲜血和所有敌人的屈服才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在为了帝皇而效力,但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有着几位高贵的兄弟有着你相同的道路。” “比如说荷鲁斯与圣吉列斯,没有人会否认他们的高贵与强大,也没有人会驳斥他们总是把谈判与政治妥协放在了真正的战斗之前,而且他们的进度也并没有因此而落下太多,甚至遥遥领先,这足以说明和平并不是什么可笑的谎言,而是一种切实可行的手段。” “当一个世界因为对于我们的偏见和对于自己的傲慢而拒绝臣服的时候,有十个甚至更多的世界把我们的舰队看作是来自于人类母星的保护与福音,既然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那为什么不利用起来呢?” 摩根笑了。 【我能想象的到,基利曼,你这样的话也许说过很多次,不过并不总是受欢迎,毕竟一场迅速、狠辣且成功的征服也许连一个晚上都用不上,而一场谈判可能会造成持续数十年甚至更久的遗祸。】 “难道征服就不会造成祸患?” 基利曼的瞳孔中闪过了有些异样的色彩。 “屠杀与恐怖,它们也许在十年之内是有效的,也许会威慑一代人的神经,但是当新的一代成长起来的时候,这种威慑所带来的力量会比春天的冰雪更快的消逝,如果我们不能在征服一个世界的第一天就想到一代人之后的统治的话,那我们所共同建立的那个帝国也很难支撑到那个时候了。” 【你有比屠杀更好的手段?】 “忠诚的官僚,恢复组织的生产结构与生产力,还有一定的宣传与能够及时抵达的军事威慑:当然,这一切都不如货真价实的利益所来的更为有效,仅就目前而言,这种利益可以是安全的保障,这是绝大多数世界都所渴望的东西。” 摩根点了点头。 【听起来这些话语的背后,有一套高深的理论。】 “你需要么?” 【如果我的国度止步于一个星区的话,那我的确不需要,但是就在我来访奥特拉玛之前,我的几支远程舰队已经出发了。】 马库拉格之主笑了出来,骄傲和谦卑之色相继从基利曼的脸上一闪而过。 “没关系,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讨论这个话题。如果你在这方面需要任何帮助的话,奥特拉玛永远都是一个值得信任的选择。” 【这难道不会阻碍到你在大远征中的进度吗?】 “并不会,我在人力方面还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问题,我选择了一种更为有效且稳定的方式,去替代那些无所谓的军事行动,所以当我们的兄弟因为他们兵力的短缺而陷入苦恼的时候,我有更多的子嗣去投入到其他重要的地方。” 【……】 【你这样的话语,看起来会受到很多人的批评。】 “是的,但是他们并没有更多的证据来批评我,毕竟他们在自己所赞扬与重视的效率方面,往往是不如我的,这是我少数能够胜过其他兄弟的地方。” 【全都不如?】 “大部分是,但不完全是,我承认还是有那么几个比我更为优秀与高效的人物,他们的名字在大远征的中央闪闪发光。” 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阴婺,她清晰的感受到基利曼那几乎抑制不住的傲气,这种傲气并非是恶意的,甚至并非是后天的,而是一种先天的完美,却伴随着马库拉格之主的举手投足,而再明显不过的显示了出来。 在他那些不受欢迎的外界流言之中,这种生来傲慢所带来的影响可能不比奥特拉玛本身更小,不过基利曼在这方面可能也更迟钝。 在摩根的沉默之中,基利曼处理完手头的最后一点小事,随后他拍了拍桌面,站起身来,有些歉意的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好吧,摩根,趁着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让我们开始我们的观光计划吧,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这个计划拖延了一段时间,希望你没有因此而感到不耐烦。” 【怎么会呢。】 摩根的微笑在第一时间打碎了基利曼的忧虑,他在那微笑中看到了一种让他无法怀疑,无法思虑的可靠与真诚。 【我甚至想让这个时间更久一点,基利曼,我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你。】 “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于是,马库拉格之主带领着自己的血亲,在赫拉城堡那些富丽堂皇的回廊中穿行,他们没有立刻走到马库拉格的城区之中,而是先进入了一座肃静的殿堂,殿堂中没有更多的装饰,只有中央摆放着一座令人惊叹的完美艺术品:那是一座马库拉格城的等比例模型。 “数千年的历史与一代代的努力塑造这座城市,我的血亲,与那些筚路蓝缕的开拓者相比,我的统治只是一个微不道的过程。” “现在你所看到的这一切,它们中的大部分在我降临之前就已经诞生了,没有什么比它们的饱经风霜和坚硬外墙能更好地说明马库拉格的风土人情:让我给你指出那些最重要的建筑,摩根,我们可以一起规划一个最好的观光路线。” “这里是赫拉皇冠山,整个马库拉格城的最高处,在这里可以俯瞰到马库拉格城区的一切。” “这里是皇冠浴场,整个马库拉格城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公共洗浴场所,据说在建城的第一年,它就随之一同建立了。” “这里是托勒密图书馆,整个银河东部最大的知识储藏地,与书籍聚散中心。” “这里是卡拉卡拉浴场,它是马库拉格城历史上第一次尝试将浴场与娱乐化设备结合在一起,距离托勒密图书馆只间隔着一条街道。” “这里是军事广场,它是马库拉格城一切公共活动的中心,距离内廷和中央禁卫军兵营都不算是太遥远,从这里前往城中的任何地方都非常的方便。” “这里是马库拉格中央大浴场,它是我在采纳了马库拉格议会的建议之后所兴建的一个新型大浴场,集洗浴、娱乐、公共活动与体育赛事为一体,虽然还没有灌水与正式使用,但是作为我们一个暂时的歇脚与聊天的地方,还是完全足够的。” “这里是马克西勒斯大厅……” “这里是马克西勒斯大浴场……” “这里是修正圣殿……” “这里是圣殿联合浴场……” “这里是图拉真广场……” “这里是图拉真广场纪念浴场……” “这里是为了纪念图拉真广场纪念浴场而兴建的大理石浴场……” “这里……” —— …… 嗯。 罗马。 太罗马了。 (本章完) 第228章 你好,基利曼(完) “在最为遥远的未来,战火终将会停息,届时,在银河之中,将唯余和平。” “我们终将会迎来这么一天,我的血亲:所有的恒星与世界都将沐浴在帝皇的光辉之下,战火与牺牲将会成为缥缈的传说,蒙昧与信仰将不再被需要,所有的新生儿都不会再遭受穷困、疾病与野蛮异族的威胁,那些曾经失落的成就将被拾起,重铸为人类宁静未来的不朽基石,直到万年、又万年。” “这一切并非幻梦,也不是遥不可及的呓语,我们每时每刻都在距离这个目标愈加接近,每一次成功的收复与胜利都是坚定的前进,就像是用一砖一瓦搭建起足以传唱万年的伟大奇观。” “终有一日,我们将会成功,我们将会达成我们的使命,让理性与秩序的年代降临,让我所追求的正义与和平来到每一个世界上,来到每一个凡人的面前:这一切注定会伴随着众多的泪水与痛苦,经历着难逃的牺牲与磨炼,但是终点早已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虽然看起来遥不可及,可是只要我们能够继续地前进,一百年,两百年,它终将会紧握在我们的手中。” “到那个时候……也许我们就可以休息了,能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过一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体会战士与征服者之外的人生。” 当马库拉格之主说到了最后的话语的时候,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某种颇为明显与天真的热切笑容,摩根能够看出那种笑容的归属:它既不属于勾心斗角的华丽殿堂,也不属于穷兵黩武的伟大诗章,它是一种更为卑微的笑容,有着一种甘于平凡的满足。 摩根见过它们,在那些她不曾在意的角落:在那些肥沃的原野与山间谷地之中,在那些终日背对着太阳,汗流浃背的劳动者的粗犷面容上,她见过类似的笑容,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第二军团之主不确定自己的血亲兄弟到底有没有过可贵的第一产业劳动经验,但是从他那满面的微笑之中,摩根已经能得出一个有些可笑的结论:她的血亲,马库拉格的执政官,似乎对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有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渴望与追求。 【……】 如果是以前,摩根可能会嗤笑这种笑容为低劣的伪装,但是在现在,她却很清楚:她的血亲真的是这么想的,这是他最本能的真情流露与内心渴望。 摩根眨了眨眼睛,一种轻微的狂躁从她的瞳孔中划过,几乎是不受控制的。 好啊,一头暴躁的武夫、一个深思熟虑的执政官,还有一位渴望亲吻泥土芳香的劳动人民,这三股灵魂到底是怎么塞进一个躯体里面的,而且还能和睦相处? 哪怕是基因原体的躯壳,也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摩根可以用她见过的每一个兄弟发誓。 而基利曼就办到了? 凭什么他如此特殊? 难道他基利曼是人类之主精心打造的那一个?难道他是帝皇的圣数或圣子?难道当他们所有人散落在各种各样的绝境的时候,眼前这个马库拉格人正在被黄金大只佬亲手塞进他的养父母怀中? 难道一个美满的家庭与童年就真的如此神奇,让他能够成为原体中最特殊的那一个? 【呼——】 摩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她花了一瞬间来镇压自己心中燃起的嫉妒之火,尽管这火焰其实微弱到无法影响任何事情,但是也足以让蜘蛛女皇更加明白一个事情:为什么在她所见过与交流过的每一位兄弟的口中,她都无法得到一个有关于基利曼的正面评价了。 【野心勃勃】只是一部分。 而嫉妒也是无法忽略的元素。 当这两个大原因,夹杂着一切额外的,杂七杂八的缺点,比如说极限战士之主所缔造的那些无法抹杀的成就与伟业的时候,一切的愤懑与不满就只能化作一条条口径一致的谣言,共同搭建起五百世界上那位割据一方、野心勃勃、无时无刻不在扩张与拉拢…… …… 等等…… 又一次地,摩根眨了眨眼睛。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一个有关于五百世界之主的绝妙的点子,一个再好不过的,有关于废物利用的手段。 如此想着,摩根不由得瞟了一眼她的血亲,在基利曼所无法看到的阴暗角落中,一种足以让任何人脊背发毛的笑容正在渐渐地爬上第二军团之主的嘴角。 是啊。 基利曼,极限战士之主,五百世界的割据君王:野心勃勃、心怀不轨、心思深沉、妖言难尽…… 而摩根,破晓者的主人,帝皇所派遣的监督者,一直投身于战争之中的饮魂之人,并且理所应当地和其他原体一样:并不太热衷于政治与治理。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银河中的大多数人,尤其是各个位高权重之人,已经对两位基因原体有了如此区别明显且异常深刻的第一印象的情况下,一些在摩根身上所出现的问题,不就正好可以理所当然地滑到基利曼的身上么? 毕竟,靠近火焰者,总是要承受灼伤的可能性:作为人类之主派来监督五百世界的特使,不善于勾心斗角,更不善于言辞的第二军团之主,在与她那野心勃勃的兄弟进行无声对峙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影响,受到了蒙蔽,吃下了美好假面之下的恶毒蜜糖,从而做出了一些不太正确的事情。 完全说得通,不是么? 只要不太过分,只要能够精准地把握神圣泰拉的心弦,只要不会明目张胆到在移民海报上大喇喇地写上【新帝国】之类的字眼,那么依托在五百世界那横亘东方的庞大阴影之下,又有几人会去在意发生在阿瓦隆的小小亵渎呢? 一支庞大的凡人辅助军?这是执行使命所必需的事情,而且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算违规。 一项过激的政策?不过是为了对抗奥特拉玛五百世界那强大的国力,而不得不做出的无奈之举。 一些广泛的同盟?如果连这些都没有,还能拿什么来对抗那个不择手段,强势扩张的割据藩王呢? 这些都是必要的,都是完成使命的前提条件,都是随时可以因为帝皇的一纸命令而立即解散的忠诚与可靠,就宛如蜘蛛女皇在心中对她的基因之父的亲情一般炽热。 一切都是暂时的,一切都是过渡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帝皇的无声使命而做出的过线努力:在人类之主亲口结束摩根的任务之前,她永远不会辜负自己的基因之父,无论这会让她陷入到何等可怕的深渊之中,无论这会让她背负上多少的不解与谣言,她都将成为神圣泰拉在远东的钉子,忠诚地履行帝皇所交予她的虚妄使命。 合情合理,不是么。 至于基利曼?哦,他当然可以继续努力耕耘他的国度,并且心安理得地得到来自于阿瓦隆的充足协助,他的疆域会继续扩张,他的军团会继续膨胀,直到银河的东方被尽数染上浅淡的钴蓝,直到任何一位人类帝国的高官看到银河星图的时候,都永远无法忽视那跨越了万千星域的【五百世界】。 毕竟,如果基利曼的身躯不够雄壮,后背不够宽阔的话,他又该如何在背负起他自己和整个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同时,帮助摩根把阿瓦隆和第二军团一并背负上呢? 野心勃勃、图谋不轨、割据一方…… 她怎么能忍心从基利曼手中夺取这些象征着强大的词汇呢,恰恰相反,她会把自己得到的那一部分也一并送给她的血亲,作为他们坚定友谊的见证。 虽然没有任何正式的甚至是言语上的协定,但是第二军团之主能够很清楚的肯定:基利曼绝对是愿意这么做的,所以就不需要她多此一举的询问了。 就这样,摩根微笑着,在自己的内心中敲定了这个计划,她甚至想好了当再次与那些兄弟重逢的时候,她该如何赞叹甚至是仰慕五百世界的繁荣,并且对于基利曼的某些【至理名言】而深信不疑。 这么做的确有些难度:不过这并不比帮助庄森管理后勤、陪同马格努斯游览亚空间、又或者是让佩图拉博高兴起来更为困难,她连这些困难都经历了,她连脑子里那三个一天到晚全程无休密切交流的家伙都忍受甚至习以为常了,难道她还能碰上更可怕的事情么? 难道那个全银河她唯一一个能感到忌惮的金色大只佬,还能给她更多的惊喜不成? 一个疯子?还是一个剥皮匠? 哈! 阴暗的构思伴随着特意的自问自答而告一段落,摩根揉了揉自己的脖颈,让她的注意力从那暂停的思考时间中走出,再一次地来到了现实之中。 但是就在暂时停歇思考的最后一刻,一缕清晰的自我认知,还是刺痛了蜘蛛女皇那理论上来说早已冰封的内心。 —————— 果然。 她还是有些嫉妒基利曼。 —————— 马库拉格之主正端坐在最底层的台阶上,他身着一份礼仪式的盔甲,胸甲上那巨大的金色桂冠是最为明显的标志,而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地方,阿瓦隆的女君也半靠半座地盘踞在同一水平线上,她依旧身着着无袖半身甲与长裙,双腿翘起,能够看到她穿的是一双女式的罗马凉鞋,镂空的交叉绑带包裹着整只脚与过半的小腿。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我亲爱的兄弟。】 第二军团之主抚摸着那由大理石所打造的阶梯与座位,向着一旁的兄弟露出了笑容,而基利曼则是沉默了一阵之后,才低沉的回答起了一个秘密。 “其实在我刚刚抵达马库拉格的时候,我对这座城市的众多浴场并不感冒,但是当我长大一些,意识到这些公共建筑其实拥有着一些必要的价值的时候,我的身躯又让我无法轻易的进入这些建筑里。” 【我们这一路走来,单单是大型浴场,我就在马库拉格的城区里面见到了十一座,它们全都无法容纳你作为基因原体的躯体么?】 基利曼叹着气。 “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了,摩根,我就不会把你带到这座还没有完全建造完毕的马库拉格中央大浴场了,这里面甚至还没来得通水,这是算是什么大浴场?” 摩根笑着,她伸着腿,有意无意地敲打着面前的大理石地砖,有些怀疑这座几乎完全由大理石所打造的马库拉格城,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原材料的? 但是想想帝皇的座舰,那艘直接把黄金和大理石堆砌到了虚空之中的【帝皇幻梦号】之后,她就觉得这样的问题其实并不重要。 【没关系,我又不至于贫困到来马库拉格城解决我的私人卫生问题,而且作为一个单纯的艺术品与建筑物来说,眼前的一切足以让我大开眼界了,不是吗?】 摩根的话语并非是谎言:即便在她的内心之中,对于基利曼和他的子民有关于浴场或者其他罗马式一切的狂热追求,已经有了一些基础的认知,但是当她实际看到这座马库拉格中央大浴场的时候,她还是不得不赞叹一句。 极限战士的日子,过得可真是不错呀。 一座占地十多万平方米的公共浴场,又或者说是一座综合性的建筑群,就是摩根和她的血亲现在所身处的位置,这座还未正式投入使用的奇观除了它的本职工作:几十个蓄水池、高架输水管道、冷水浴厅、温水浴厅、热水浴厅、蒸汽室和健身房专用洗浴室之外,还囊括了一大堆连基因原体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东西。 图书馆、讲演厅、游艺室、运动场、小剧院、商店、廊厅…… 应有尽有。 说它是一座浴池实在是太过于屈才了:哪怕是最沉溺于享受和社交活动的马库拉格人,都能在这座建筑物中满足自己的一切需求。 就比如说两位基因原体现在所处的主浴池,虽然没有通水,但是它那与古希腊剧场无异的半圆形结构,让它足以在没有水的情况下承担剧场、议会堂,甚至是不流血的决斗场的职责,每一寸地面都是用来自不同地区的,光滑闪亮的彩色大理石镶嵌成精美的镶嵌画,而头顶上宽大的窗户则是保障了这里的用户能够随时随地的享受到最为光鲜的太阳浴。 “不,摩根。” 基利曼抬起头,享受着那折射进来的阳光,他刚刚与自己的血亲游览了小半个马库拉格城,即使是极限战士之主,这个时候也是需要一个真正的休息时间的。 “洗浴,尤其是热水浴,是一项很正式的活动,它不单单是解决私人卫生问题的手段,而是兼具着一种放松与磨炼。” 【愿闻其详。】 “首先,入浴的人要先做浴前运动,然后进入一个个温度不同的暖气房,使入浴者蒸腾发汗,等全身的汗出透了,再用温水洗澡,最后用凉水冲净。” 【凉水?】 “增强体质,这是必须的。” 【所以,这就是你所梦想的以后的生活?】 基利曼似乎沉默了一段时间。 “算是吧。” “等我们完成了这一场伟大的远征,等人类的伟业在我们的努力之下再一次建立起来的时候,我想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我们的基因之父,还是我们自己,都会渐渐的从银河的舞台中央淡去身影,享受一个更为平淡的人生:从某种程度来说,我把这看作是我们漫长使命结束后的一个应得的奖励。” 基利曼抬起头,他静静的享受着临近黄昏时分,分外合适的太阳光芒,并在这看作是一次久违的放松,基因原体就那样端坐在阶梯之上,像是一尊能让人会然生笑的大理石雕塑。 【你觉得这是奖励?】 摩根的动作与基利曼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她已经不屑于去费心观察自己的血亲在诉说话语时,那最为微妙的表情与动作了,第二军团之主自信于自己摸清了马库拉格人的某些底蕴,她只需要听清与接受他的话语,就能从中得到她想要知道的那些事情。 换句话来说:她也在享受着某种放松与闲谈。 【讨伐完所有的敌人,征服完所有的世界,流干了我们与生俱来的鲜血与精力之后,从我们亲手所打造的舞台中央退去,你觉得这是一种……奖励?】 “难道不是么。” “毕竟从一开始,这场伟大远征的目的,就不是让银河再次跪拜在一位人类之主或者二十位副王的统治之下,我们的基因之父没有让我们中任何一人的基因沉溺于现实的权力,显然,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 摩根轻轻的皱眉,基利曼的话语让她感觉有点不舒服,但是她内心的某种本能却在告诉她,马库拉格之主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世俗的权力…… 第二军团之主试了一下,尝试让她自己勾起一下对于世俗权力的贪婪之心,但是在最为短暂的实验之后,摩根就再一次地认识到,所谓世俗的权力,对她来说,不过是增加自己力量的一个手段而已,权力本身没有什么值得她去留恋的地方,她在是权力的衍生物。 不过…… 【你跟其他的兄弟说过这样的话吗?毕竟我觉得这样的话题有些过分的……严肃,不是吗?】 基利曼又停顿了一下。 “我和多恩说过一次,就是罗格-多恩,因维特的领主,你应该还没有见过他,但是他是我们的兄弟中最为可靠的一位,他的观念与我是大致相同的,或者说他本身对于这些事情完全不在意。” 【不在意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的兄弟,说句实话,你如此在意这件事情,在我们之中还是显得有些不正常的那一类,是什么让你有了思考这个问题的动力?】 “……” “未来,摩根,是未来。” 【大远征的未来?】 “大远征结束后的未来。” 【哦……那未免有些太过于遥远了,那得是一个世纪或者两个世纪之后的问题了。】 “不管是几个世纪,我们最后不都要面对这个问题吗,战争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再伟大的远征也有它结束的那一天,我们总不能直到问题来临的前一刻,才开始苦恼于如何寻找答案吧?” “到那个时候,像我们这样的人物,当然是可以渐渐地淡去我们的身影,在任何一个世界上活得很好的,但是除了这一点之外,有些问题我们还是不得不考虑的。” 【比如说?】 “我们的子嗣,帝皇的天使,数以万计的阿斯塔特战士,数以万计为了征服与杀戮而诞生,为了和平的到来而付出了最大的代价的那一群人,没有他们,我们什么都做不到,大远征更是空谈。” “但是,如此的牺牲与奉献却拥有一个明显的隐患:这些带来和平的战士大多沉溺于杀戮,当和平真正到来的时候,在大远征中早已习惯了杀戮与比斗的他们,又该如何与和平的时代相处呢?” “和平的缔造者将不融于和平,他们正在亲手打造一个会将他们拒之门外的天堂,这就是我们的子嗣所要面对的,一个可怕的未来。” 【我们各自子嗣的未来?】 “在这个问题上,我想我们不用加上【各自】。” 基利曼的话语已经包含在一种油然而生的信任与亲近之中了,但是摩根现在却并不在意这个明显的趋势,她的大脑萦绕着基利曼刚刚所提出的那个问题。 她的子嗣的未来? 她的财产的未来? ……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她去担心的问题,不是吗? 第二军团还没有重要到,需要她去继续这个话题。 —————— 【好吧,基利曼,让我们聊聊这个话题。】 【你有什么打算?】 —————— 摩根那毫无迟疑的话语让快乐的笑容在基利曼的脸上绽放,马库拉格之主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严肃的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先是经过了一段必要的思考之后,才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应该还记得,摩根,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你亲眼目睹过我是如何处理那些政务的,而你所指出的那个错误,就是我对于这个问题的一个解题思路。” 【让阿斯塔特战士,担任凡人社会的管理阶层?】 “是的,但也不完全是。” “我不打算让我的子嗣担任官僚或者是管理者,毕竟阿斯塔特在政治方面最大的优势,除了他们那超人一般的计算能力之外,就是那被荣誉所塑造的道德,以及脱离凡人社会所造成的,毫无利益瓜葛的纯洁,如果我们让他们直接融入到官僚体系之中,从而将后两者破坏的话,可能会造成一个非常不好的糟糕结果。” “阿斯塔特战士真正应该担任的是一个游离于官僚体系之外的,拥有监督、仲裁、与必要时可掌握权力的一个职位。” “在平常,他可以不是所在社会的最高权力,但是在一个必要的时刻,他必须依靠他脑海中的智慧与坚决,去做任何正确的事情。” 【狄克推多?罗马共和国的临时最高执政?】 “没那么夸张。” 在口头上,马库拉格之主否认血亲的这句话,但他的面容显然因为那个充满了罗马风格的名词,陷入了另一种快乐之中。 【你已经实施它了?】 “并没有。” 基利曼摇了摇头。 “就像你之前所看到的那样,我只是刚刚开始这种思路的实验性操作而已,那个被我派往尤里西斯的子嗣是我分配向其他世界的第一批用于管理的战士,他们的成果与进度将直接决定我对于这种思路未来的考虑和改变。” 【目前来说,结果如何?】 “还算可以,但是实验报告证明了我对于阿斯塔特的行政能力是有所高估的,也许在之后,我必须加强这方面的训练了。” 【在这一点上,也许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合作,基利曼。】 马库拉格之主转过头,他的瞳孔中散发出金光。 “你也觉得我的思路具有可行性吗?我的血亲?” 【可行性是一方面,我更多是认为这件事情是具有必要性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的确应该想想该如何解决这种事情,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你应该先想清楚一个问题,基利曼。】 “什么问题?” 【你在思考的是整个阿斯塔特战士的未来,那你实验与考虑的范围就不应该局限在极限战士军团或者是奥特拉玛五百世界,也许你可以找其他人来帮忙,那些在这方面有兴趣,有能力,而且还愿意帮助你的人。】 “……” “除了你?” 【……】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倒是在自己的领土上,实行了一套实验性的结构,从而得出了一些经验与思路,要听听吗?】 “愿闻其详。” 【简单来说……】 【你知道改土归流么?】 “……那是什么?” 【一个不太罗马的事情。】 —————— 【她在五百世界?】 人类之主的话语在掌印者的耳边回荡,已经六千多岁的老者抬起了头,花了一个瞬间来接受与处理问题,然后答案,并精准的回答了自己的主君。 “如果时间没有出错的话,她现在已经快要完成她自己在马库拉格的访问,然后在五百世界的那些重要星球上进行一次考察,最后回到她自己的国度了。” 【你觉得,她能处理好我给她的国度吗?】 “……” “我们曾经日复一日的研讨与解析着那场独特的棋局,天启,这个问题只是那场棋局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组成而已,而我们也早已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单论疆域,她可能远远赶不上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但是在某些有关于统治深度的问题上,她具有着十三号所不具有的狠辣、冷酷以及傲慢的决心。” 帝皇笑了起来。 【是的,在有关于他们自己的国中之国的问题上,基利曼是一个小农心态、保守主义与光荣孤立的复杂混合体,我们甚至现在就已经知道了,一旦泰拉的情况变得有些糟糕,他会在他的那个马库拉格上做什么事情,但愿到时候有人会选择配合他。】 【而我的女儿就不同了,她的未来不像她的兄弟们那样的丰富多彩,却也从不清晰,她是一个心肠没有那么冰冷的马基雅维利,是我的对照实验中,那尚且能够被我掌握的一组。】 掌印者眨了眨眼睛,他太了解帝皇了,所以他听到这些话语的时候,他便直接越过了接下来那些没有必要的繁文缛节,直指了下一个话题的重心。 “所以,你又打算怎么利用你的女儿?你忘了在棋局上,她的暴走对你的计划所造成的那些反噬与伤害了吗?天启?” “你是知道的,不止只有你一人对她拥有着一个庞大的计划。” “你是知道的,在那些将目光投身于她的毁灭大能之中,那对沉溺于变幻与腐朽的死对头,固然没有更多的野心与幻想,但是那个最年轻的,祂对你的女儿可是爱不释手的,甚至能够耐心的隐藏自己的宠爱直到现在这一刻,而祂隐藏的越久,就说明祂到最后的时候,越不可能松手。” 【但祂并非不能对付。】 【但她并非不可抛弃。】 “……” 掌印者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想做什么?” 【放轻松,老朋友,我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有些不甚友好,我现在也在想着如何改善这一点:也许我应该送她一个新的礼物了,这将会是我送给她的第五个礼物。】 “除了那三个,还有什么?” 【与庄森相处的十年。】 “……?” “等等……好吧,我想,我大概能猜到第五个礼物是什么了,这一次,你又打算解决她身上的哪一个问题?她的内心?” 【看情况吧。】 人类之主随口应答着,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金属爪,戳向了星图上的某个地方。 那是银河的东北边陲。 那是名为诺斯特拉莫的地狱。 (本章完) 第229章 伟大的卢瑟 “一场战争,有关于杀戮、有关于雷霆、有关于流血与复仇,有关于帝国霸权的无尽拓展,有关于古老仇恨的世代终结。” “有关于卢瑟。” “强大的卢瑟,伟大的卢瑟。” “现在那些士兵都在如此地讨论你,他们喜欢把这样的或者类似的头衔安放在你的身上,因为你给他们所带来的那一些事情:胜利,荣誉、还有活着。” 这几段有些花俏的吹捧话语出自于一位钢铁勇士,一位来自于奥林匹亚的佩图拉博之子。 丹提欧克伫立在了【钢铁之心号】所投下的巨大阴影中,那是一艘崭新的战斗驳船,在不到五个泰拉标准年之前,才从距离奥林匹亚最近的虚空船坞之中诞生,随后便被基因原体作为了出使的道具与无意中的礼物,随意地交到了丹提欧克的手上。 尽管这并不能说明基因原体对于他的子嗣有多少的重视,但是年轻的钢铁勇士依旧习惯于以最高的规格小心翼翼地保养这艘战舰,并且尽可能地与它保持接触:无论是日常待在它的舰桥上,还是伫立在它所投下的阴影之中。 他把这艘战舰看做是来自于基因之父的礼物,是每一名钢铁勇士所奢望的,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真切回答的亲情之爱,他在这素未谋面的虚空引擎上看到了这种佩图拉博之子们所渴望的东西,于是他便小心翼翼地爱护它,直到这个并不隐晦的秘密在整个远征舰队的高层与中层之中,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知道,来自第四军团的丹提欧克阁下是一位非常理性且谦和的战士,只要你不会有意地破坏那艘他的基因之父所亲赐的战斗驳船,他就不会真正的生气。 在最开始,这还是一个流传于机械神甫与钢铁勇士之间的微小秘密,而海军的舰员们也只是在无意中知道了这一点,直到一起糟糕透顶的日常维护让佩图拉博的子嗣罕见的大发雷霆,这个秘密才成为了所有人心中不敢尝试的事实。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敢尝试一下,用这个秘密在言语上发起不大不小的玩笑:这样的人要么特别鲁莽,要么和佩图拉博之子的关系特别良好。 卢瑟属于后一种,事实上,他是丹提欧克在这次出访中所结下的第一个朋友。 尽管当第二军团之主把丹提欧克这位阿斯塔特战士安排为卢瑟的副手的时候,曾经引起了包括两位当事人在内无数人的担忧,但是这两位很快就证明了,他们可以是很好的搭档。 卢瑟的老练与沉稳足以让任何真正的战士发自内心地尊敬,而丹提欧克则以最快的速度展现了他超乎常人的冷静与天赋。 在一场并肩作战后,他们成为了朋友,又过了三场战役,他们成为了关系莫逆的知己,而现在,他们已经并肩度过了…… “这是第三十次?还是第三十一次?” “谁还记得,这是老卢瑟第几次荣誉的胜利与征服了?” 玩笑一般的反问从佩图拉博之子的口中说出,让高台之上的两人全都笑了起来:奥林匹亚人安然在战斗驳船的阴影之下,而卡利班的老骑士则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谦逊的笑容遮掩不住在他的瞳孔中所散发的骄傲光芒。 “这是第三十三次,我可靠的丹提欧克,自从摩根大人将这支远征舰队交给我们以来,这是我们所进行的第三十三次战斗,是我们所武力收复的第二十七颗星球。” “是啊,你用不到三年的时间完成了这一切:打穿了两个星区,收复二十七个世界,消灭了成打的绿皮流寇与异形海盗,甚至还有几次漂亮的劝降活动。” “现在,阿瓦隆的旗帜所覆盖的范围不仅仅是它自己所在的那一个星区,在相隔的两个星区上,大半的星系也已经跪倒在了神圣泰拉的双头鹰旗之下,那位第二军团的主君已经可以骄傲的宣称,她拥有着超过五十个核心世界:这其中有着你的功劳,毫无疑问,不是么?” “也许只有摩根阁下本人亲率的第二十三远征舰队才能在功绩上压你一头了,卢瑟,你现在可是知名的大人物啊,连奥特拉玛都听说过你的名声。” “虚名而已,我的一些胜利也是源于运气和所有人的支持,而这一部分明显被以讹传讹的虚化了,它说明不了什么的。” 卢瑟依然在笑,在谦逊无比的笑,但是丹提欧克能看到卡利班人的瞳孔中那闪烁的光芒,他知道那不是傲慢,也不是虚荣,而是一种使命感的满足和荣誉感的填充所带来的真诚快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卢瑟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物,简单到丹提欧克一早就看清了他,也一早知道他都干了什么:他知道面前这位卡利班人因为战争的风沙与回春手术的频繁而焕发青春,他知道卢瑟那闪亮的黑发之下是年龄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苍白,他知道他的身躯早已不再矫健,他的力量也早已不再磅礴,他就像任何一个投身于战争几十年甚至更久的指挥员一般。 他老了,但是他根本不想承认这一点,于是他加倍地投入到每一场战争之中,比任何的征服者来得都要狂热与无畏,他甚至经常冲锋在前,因为无论是胜利的荣耀还是光荣的阵亡,在卡利班人眼里都是战争所带来的美妙礼物。 丹提欧克看清了这一点,所以他愈发地尊重眼前的凡人,也在舰队副手的位置上,找到了自己的意义与价值。 “虚名是换不来一些事情的,它也许可以换来暂时的猖獗,或者欺世的盗名,但是它换不来的东西是更多的:比如说真正的荣耀,比如说士兵的拥护,比如说发生在你眼前的这一幕,卢瑟。” “如果士兵们不爱戴你,如果他们不把你视为胜利的功臣与伟大的统帅,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看看你眼前的欢呼吧,卢瑟。” “你当之无愧。” 卢瑟眨了眨眼睛,佩图拉博之子的话语就像是融化寒冬的无声春雨中,最为珍贵的那一滴:尽管他早已知晓,也早已接受,但他的心灵依旧感到了某种滋润,那滴抹除干涸的雨露,名为友谊与羁绊,名为荣誉与使命。 他拥有了这一切,不是么? 看着眼前的场景,看着高台之下的恢宏,卢瑟无法否认这句话。 他向前一步,想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点。 卢瑟立于高台之上。 而在高台之下,是一场盛大的阅兵,一次威严的展示,一个对于又一次伟大胜利的尽情喝彩。 这座新晋臣服的世界本就拥有着辉煌的人类文明,他们有着一条横贯世界的古老大道,它的历史与厚重和巢都的地基无异,没有什么比这个地方更适合展现武力了。 黑色大理石与厚重花岗岩所铸成的高贵平台,就在这条大道的一侧,正对着世界的最高峰,而它的另一端就是这个世界的首府。 成群的军团正沿着这条大道前进,前往返程的空港,他们源源不断地从卢瑟本人所在的高台之前经过,发出欢呼和敬重,那些饰有战败者的战争引擎骸骨的立柱沿着大道四散分布,在那之后是装有无烟钷素的火盆,无休止地以其蓝白色的火焰照亮整个干道。 最先经过的是钢铁勇士的小方阵,他们来自于丹提欧克所带来的一个连,尽管在这几年中,这个连也蒙受了一定的损失,但是他们流出的鲜血远远少于他们在基因之父的指挥下所流下的,而他们得到的荣誉与赞颂,可能比整个钢铁勇士军团得到的都要多。 接着,是卡塔昌辅助军的连绵番队,这些习惯于身披油彩,桀骜不驯的野蛮人,只用了几场战役就征服了所有的指挥官,他们的一切特立独行都被视为了一个骄傲与能力的溢出体现,来自于阿瓦隆的物资源源不断地涌向那颗翠绿色的死亡世界,而与之相对的是,现在有超过十五万卡塔昌人在第二军团的旗帜下战斗,他们早已为自己博取了与阿斯塔特战士同等的地位。 当来自死亡世界的方针经过卢瑟面前的时候,他们所发出的欢呼与喝彩甚至能掀翻天穹:也许卡利班人与卡塔昌人在最开始的相处并不美妙,但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同样出自密林之中的心与灵魂,在卢瑟展现了自己充足的信任、器重甚至是放纵后,他从卡塔昌人那里得到了相同的一切。 “听说摩根大人在和卡塔昌人签订进一步的条约。” “是的,但并不顺利,你是知道的,卢瑟,这群死亡世界的战士有多么的随意,他们甚至不会屈服于一位基因原体的光芒,但是来自于阿瓦隆的条约是完全平等的,所以通过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可惜那个死亡世界距离的实在是太远了,不然也许能让它加入阿瓦隆的联邦,就像铸造世界提格鲁斯一样,据说他们与原体的盟约终于敲定了?” “卢瑟,有时候你的话语让我怀疑你是一个阿瓦隆人。” “这个银河从来都没有规定故乡只能有一个,不是么?” 卡利班人抬手,回应着下方方阵中的欢呼。 “那这个故乡未免有些太过于巨大了一些。” 佩图拉博之子露出了一个没有丝毫恶意的笑容。 “让我想想,自从那位大人从五百世界回归以来,又或者说,自从她君临于阿瓦隆以来,已经过去几年了?” “如果是从她君临阿瓦隆算起的话,三个泰拉标准年多一些,如果从她访问五百世界,并且带回来了几百名专业的行政人员的话,两年半左右吧。” “不过我们的远征,倒是的确从三年前就开始了。” “是啊,在这三年里,帝国的统治在这个遥远偏僻的银河东疆生根发芽,包括我们在内,摩根阁下麾下的四支远征舰队已经征服了超过六十个星系,数百个世界,虽然其中的大部分都是没有文明的荒凉废土,但是它们依旧拥有着足以开采的资源,或者足以进行殖民活动的可贵价值。” “从经济的角度来说,阿瓦隆星区和它周围的这几个星区,都是难得的沃土,就连纷争时代的混乱都鲜少波及到这里,只可惜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神圣泰拉的光芒实在是难以照拂到。” “但是它的确是潜力无限的,不是么?在它的东方还有着大片没有开拓的星域,而与五百世界的贸易搭建起了从南而来的生命线,西方的瑞扎据说对于和摩根阁下的协议很满意,我们甚至已经习惯了和好战者泰坦军团的并肩作战。” “他们的确很棒,是令人难忘的战友。” 卢瑟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了在远方那层层叠叠的迷雾之中,在这个世界的工业废气所掀起的,灰白色的帷幕里,几台恢宏无比的神之机械正在迷雾中漫步。同样的踏上了返回的征途,它们的数量非常稀少,却比一整支军队看起来更为壮观,在过去的几年之中,他们是卢瑟最为依仗与尊敬的战友,哪怕是这位卡里班的老骑士,在此之前也从未有过与强大的泰坦军团并肩作战的经历,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拥有指挥这些最为强大的钢铁骑士的权力。 不过事实总是难料的:那位阿瓦隆的女暴君作为无情的考量绩效机器,理所当然地把实际情况看的比虚无缥缈的荣誉更重,当卢瑟用一次次干净利索的胜利说明了自己的能力与价值的时候。他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全阿瓦隆联邦除了摩根本人以外,第二个能够指挥泰坦军团的人物。 哪怕是身为摩根子嗣的破晓者们,也从未有人获得过这个荣誉与重任。 而在此之前,在卢瑟的军队中早已拥有了包括暗黑天使,钢铁勇士、瑞扎的护教军、卡塔昌人组成的辅助军、以及来自于阿瓦隆的各个凡人军团,甚至是一部分破晓者和偶尔前来助阵的影月苍狼。 再加上如今的泰坦军团。作为一位凡人指挥官来说。他现在的地位与权力似乎是难以想象的。 “一切都是基因原体的信任,不是么?” “也是因为你的能力,卢瑟。” 佩图拉博之子轻哼一声,毫不遮掩对于自己挚友的赞许。 “就像我们这种总是远离第二军团主力的人都明白,那位阿瓦隆的统治者是一位把实际情况胜过了一切个人思想的人物,她又是如此的爱惜与尊重自己的军团,而对于一位像你这样优秀的凡人,她也会将你看作是她的子嗣一样的爱护。” “是,摩根大人总是知道将什么样的人,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所以她才能以让人赞叹的速度获得成功与胜利,不是么。” “就像阿巴顿?” “就像阿巴顿。” “摩根阁下没有把这位影月苍狼放在任何一个远程舰队里面,而是允许他和他麾下的战士随意的在战线中游荡,挑选任何他们认为合适的战斗加入进去:我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否有什么深意,不过我看阿巴顿个人倒是挺喜欢这样的安排。” “是啊,那位荷鲁斯的子嗣似乎总是喜欢冲在最前面。” 卡利班人笑着。 卢瑟不断地挥着手,向着每一个在他面前走过的方阵致意,尽管他那有些老迈的身体早就已经不堪重负,尽管他的肌肉与骨骼都在传来痛苦的反驳声,但是他依旧坚持的向着每一个为自己喝彩的战士施以回礼,在他的认知中,这是指挥官必尽的责任,而他也正是时时刻刻都铭记这一点,才得到了麾下所有人的认同与尊重。 才得到了这一切。 卢瑟眯起了眼睛。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大军从他瞳孔的这一头延续到了另一头,在他们中有凡人,有阿斯塔特战士,更有泰坦军团,他们歌颂着他的名字,他们高呼着他的胜利,他们赞扬着卢瑟作为一位指挥者的合格与伟大,他们用着各自的方式回馈着做让卢瑟感动的颂歌。 战士们的欢呼响彻了苍穹,泰坦军团则是扬起了他们的头颅与炮首,向着这位伟大的指挥官施以敬意,而在他的身旁,丹提欧克拍着他的肩膀,一边笑着,一边指向了远处的世界最高峰。 “那里适合拍一座堡垒,我的朋友。” “我想我马上就会带人去往那里的山脚下,建造一个堡垒:那简直是天生的要隘,它足以压制着一整座巢都与原野,只要我们把山体挖空,就能在里面储存上十年甚至更多的生存物资。” 丹提欧克总是这样,卢瑟如此想到,他甚至已经习惯了佩图拉博之子类似的话语与行动。 每当卡利班的老骑士指挥着军队,收复一个世界的时候,荷鲁斯的子嗣偶尔会参与进来,作为冲锋陷阵的荣誉猎犬,而丹提欧克虽然在战争中并不痴迷于荣誉,但他却痴迷于在每一个收复的世界上塑造一座伟大的战争碉堡,然后刻上他的基因之父与他的军团的名字。 这样的模式在过去的几年前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卢瑟获得了指挥战斗的权柄与荣耀,荷鲁斯的子嗣则是获得了畅快且单纯的战斗,而奥林匹亚的战士有时会作为战争的中坚受到赞颂,有时会在难得的空闲中,精雕细琢出一座又一座座越来越完善的钢铁堡垒,作为他们在阿瓦隆留下的痕迹。 每个人都对他们的生活而感到了满足。 最起码卢瑟的确如此。 卡利班人深深地呼吸着。 战场过后的硝烟似乎有些太过于强烈,他头顶的阳光又似乎有些太过于刺眼了,卢瑟能感受到,有一滴泪珠因此而从他的眼眶中滑落出来,划过了他的眼眸与面颊,低落在布满了胡茬的下巴上。 他有些听不清那些远方的战士在高呼着什么,他有些看不清旁边的丹提欧克又露出了什么样的笑容了,他甚至有些记不清在过去的这几年中,他经历了多少的战役,获得了多少的荣誉,又有多少次实现了他在卡利班的森林中,曾经梦寐以求的那一切? 就像是梦一样,不是么? 就像是一个他几年之前还不敢设想的梦一样:谁能想到一位早年在卡利班的森林中,挥舞着宝剑的骑士,如今能是如此庞大的舰队的指挥者?以星辰与银河作为自己的战场,挥斥方遒。 哪怕是骑士团中最伟大、最为夸张的壁画,恐怕也画不尽自己此时的万千征途吧。 哪怕是在卡利班那日渐稀少的古老森林中,所度过的每一年,每十年,甚至更久,比不上自己现在所经历的每一秒钟吧。 那滴倔强的泪珠顺着重力的拖拽,途经他那有些斑驳的铠甲,一路吹到了靴子旁的高台上,但卢瑟现在已经毫不在意了,他沉溺于一种另样的伟大之中,他沉溺于使命与荣耀所书写的无憾生涯之中。 …… 也许,在这一刻。 他是幸福的。 —————— “也许在这一刻,你是全星系最幸福的人,不是么?” 霍桑特意从第二军团的母星阿瓦隆赶来,他特意从那已经日渐成熟且日趋庞大的凡人议会的圆桌旁赶来,为了他脚下这颗会在未来给自己的基因之母增加无尽助力的宝贵世界,他特意来此。 “历代先祖的百年夙愿在今天一朝得报,你的家族,你的姓氏,再一次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并将在帝国的强大护佑之下,永远的延续下去,与之相比,我们所要求你承诺与付出的那些代价,实在是微不足道,不是么?” 手中的茶饮是在泰拉都难得一见的精品,而墙上的画作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的装饰,甚至就连回答他话语的凡人之言,也是足以让任何统治者飘飘欲仙的奉承,但是霍桑那颗早已油黑发亮的内心却没有因此而受到一分半点的动摇,他深知自己到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深知自己不会也不应该让步一分一毫。 “你难道想后悔吗,阁下?” 面对着凡人的犹豫,破晓者眨着眼睛,他的瞳孔中散发着一丝独属于泰拉老兵的危险光芒这足以让桌子对面的凡人寒毛倒竖,立刻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违背诺言。 “这就对了,阁下。” 温暖的笑容,就仿佛刚刚的微言瞩事,丝毫不存在一般。 “我怎么可能会担心你会违背诺言呢?毕竟,这银河中又有多少的诺言,如同我们的基因之母所提供的那样,宽容与慈悲。 “要知道的,阁下,在遇到我们之前,你和你的追随者不过是星域间的一支流寇而已,在那些异形同行的打压下苟延残喘,你手中最宝贵的,无非就是这对于这个世界的古老宣称,但那也已经是几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了。 “自从你的家族在内斗中衰落与逃离以后,你的所有祖先只能在重返荣耀的遗憾中,一代又一代的逝去,直到你获得了我们的帮助,再一次的将属于你的王座收入囊中。” “从今天起,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庞大的工业区,它那宝贵的人口资源,它那重要的地理位置,将属于你,属于帝国,也将永远的属于我们的基因之母。” 经过万般修饰的话语,并不能拂去桌子对面凡人统治者的满面愁容,他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才向他面前这个可以代表着一支大军的人物,提出了一个卑微的请求。 “税务和立刻在子民中展开阿斯塔特战士的征兵,这些都是没问题的,我只想请求一点。我的子嗣能不能不要全部被征调走?” “你知道的,大人,在之前的漫长的虚空生涯中,我的家族本就处于一种人口愈发衰竭的状态,我只有四个儿子和三个女儿,算上所有的旁系血亲,也不过是不到一百人而已,而摩根大人的协议虽然的确非常的仁慈与公道,但是她要求所有的儿子都去参加选拔,甚至是女儿也全都要去参加选拔,就连那些旁系中最为优秀的子嗣,也是候选人之一。” “单薄的血脉,是不利于帝国在此地长久的统治的。”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阁下。” 霍桑笑着,他慢悠悠的品尝着杯中的佳酿,随手从身旁拿出了一卷图纸,在桌子上摊开,向着对面新任的世界议会议长,诉说着来自于自己基因之母的仁慈。 “首先,这里有一个概念需要你分清楚,阁下,我们的选拔并非是古代封建王朝的草菅人命,我们的选拔是针对于高贵的帝皇天使,阿斯塔特战士的选拔,你要知道,在阿瓦隆,有多少个家族愿意为了一个这样的机会而彼此之间争得头破血流,而您的家族则会获得如此的荣耀与幸运,在照拂之下,贵家族的每一代子嗣,都会加入到阿斯塔特军团的选拔之中。” “但是我听说……” “但是你听说,阿斯塔特战士的选拔是非常残酷的,阁下?” “哦,像你这样担忧于子嗣性命的父亲,在现在的银河中可真是不多见了,但是也请不要担心,我们会用我们的信誉保证,我们会尊重每一名候选者的性命,毕竟他们能够参加这次选拔,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优秀,也说明了他们不是会被随意忽视与挥霍的对象。” “我可以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保证,阁下,在你参加选拔的子嗣之中,那些最优秀的将成为摩根大人的战士,成为伟大帝皇的天使,而那些显露出才能却没有达到阿斯塔特战士标准的,他们也不会被浪费掉,他们会加入到伟大的忠嗣学院之中,会根据他们的能力、性格分配到合适的教育与培养,他们也许会成为一位合格的帝国总督,又或者是司法部的执法人员,亦或只能是那些不够光辉却足够重要的中层技术官员。” “当然啦,你的女儿们也会受到同样的重视,摩根大人正致力打造一支独特的凡人女子军团,她甚至专门为了这支军团设计了一款动力甲,如果你的女儿能够通过测试,她也将成为为了帝国而征战的战士,获得常人难以想象的荣耀与生命。” “当然,我们是不会坐视像你这样的忠诚血脉就此断绝的,那些在选拔中过于不幸,或者最为老重稳成的子嗣,将会再一次回到你的身边,他们会成为你的权利与荣耀的继承者,继承你的家族,继承议长的身份,只要你的血脉依旧在这个世界上延续,这个世界议会的议长就依旧会属于你们的家族,这是来自于帝国与摩根大人的保证。” “同样的,为了奖赏你们对于帝国如此艰辛的付出,那些在遥远的星际之外,在另一个星系甚至另一个星区之中的,那些被探索到的,适合殖民的世界,将会优先对你们展开,如果你所愿意的话,你大可以派你的家族中优秀的子孙们,给予他们帮助与支持,让他们在遥远的星域之外建立分支。” “当然了,就像那些你成功得到了晋升的儿子一样,他们可能很难再与你相遇了,毕竟星辰之间是如此的遥远,但是我想,家族的延续肯定比这些小小的冷漠疏远更为重要,不是吗?” “而那些成为阿斯塔特战士的血脉就暂且不提了,如果你的子嗣有幸成为了一位总督,执法官或者是技术官僚的话,他也不会在他的家乡附近活动,你知道的,最基础的避险而已。” “但是如果他们的工作足够优秀的话,他们能够得到来自于基因原体的赏赐,他们的寿命会漫长到足以与你重逢,当然啦,你本人也要有足够的努力,如果你的精明、狡诈与圆滑能够让我们所有人眼前一亮的话,我们会吸收你进入更高级的星区议会之中,那里有着无数与你同样优秀的世界统治者家族的元老们,你们会就阿瓦隆联邦最重要的那些议案进行讨论,获得充足的延命手术与保护。” “想想的吧,阁下,从今以后,你的家族是如此幸运,你本人拥有了平步青云的可能性,你的每一代血脉都将亲吻伟大,而你的家族也将永远成为这个世界议会的会长,永远都受到瞻仰,只要你能够保持对于摩根大人的忠诚,只要你能够忠诚的完成阿瓦隆传来的每一条命令是安稳的,你的传承就将永远继续下去。 “当然了,我知道,这会带来一些小小的苦恼,比如说血脉的稀少可能会带来统治力度的不足,但是请放心,摩根大人早已为你想好这一切。” “我们会在这个世界上,派遣忠嗣学院毕业的总督,安置上直属于阿瓦隆的法务部,总督会带着专业配套的技术官僚,来为你解决行政上的苦恼,法务部会保证这个世界在公平中运营,当然,在这几年他们可能是奥特拉玛人,但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们会陆续换成忠嗣学院所毕业的精英们。” “有他们在,你无需担心你的后代因为复杂的政务而苦恼,你们只需要理所当然的享受帝国所带给你们的福利与财富就可以了,与此同时,我们辅助军的驻扎地距离这里并不遥远,而我们阿斯塔特战士的哨站,也在一个泰拉标准月内就可以完成支援,你的家族的安全是不用担心的问题。” “做好议长的席位吧,你是不需要担心更多的,无论是日常的行政统治,对于兵员与忠嗣学院新生的选拔,还是司法的执行,都由我们所代劳了。” “当然,你所率领的议会一样拥有着立法的权力,在获得总督的首肯之后,你可以颁布一些适用于这个世界的法律。” “要知道,阁下,无论是配套的总督,而是直属的法务部门,现在可都是只有核心世界才能享受的福利,一般的世界,可享受不到来自基因原体的如此关爱。” “那么最后,让我再来祝贺你一下吧。” “欢迎来到阿瓦隆。” “欢迎来到,摩根的国度。” (本章完) 第230章 女皇治下的和平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以我的子嗣,甚至我本人身上所提取的基因序列为蓝图,加以一定的改造与重塑,是否能够缔造出另一个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个体,亦或是一个崭新的种族?】 【或者,我可以尝试一下把阿斯塔特战士的基因种子和xx染色体调节一下,来测试这种行为在生物学上是不是真的不可能。】 【又或者,最简单也是最无趣的步骤,我们也许可以把两名来自于不同军团的基因种子进行互补与融合,尝试剔除各自的不利,将优点汲取在一起,塑造出一名独一无二的,不属于任何军团,却又同时兼顾两种优点的战士。】 【你觉得,你觉得我们会缔造出什么?在我们将两名基因之父的血脉融合在一起后,我们会得到什么样的产物?】 “……” “孤儿。” 眨了眨眼睛,推着餐车的娇小侍女运转着她的智慧,提供了这个在她看来最为合理,也具有不可撼动的唯一性的答案。 这个简洁、荒谬却又具有一些合理性的回答,让缔造她的银发造物主不由得一愣,然后便露出了一种无奈的笑意。 【不无道理。】 【你可真是具有一种最简单的聪明呢,我的室女座,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将如此多的精力与实验倾注在伱的身上,如今看来,这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基因原体的侍女、阿尼亚,又或者说是【室女座】,在如此真挚的夸奖下,只是单纯地眨着自己的眼睛,点了点头,作为对于第二军团之主夸赞的回馈, 她那并不柔软的大脑无法读取出更多的隐形话语,于是,她便选择了一个绝对不会犯错的行动:推动着餐车,室女座把今天的下午茶塔带到了摩根的面前,然后看着自己的女主人轻声地道谢之后,以一种优雅却迅捷的速度,快速消灭着琳琅满目的糕点。 目睹着这一幕,室女座歪了歪自己的脑袋:尽管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几次的改造、翻新与强化,尽管她的大脑处理器在计算速度方面,已经与机械神教的骄傲造物无异,但是她那并不算完整的思考回路,依旧无法搞懂一些事情。 就比如说,为什么在她眼前这位银发青瞳的造物主,可以每隔二十四个泰拉标准时,就消灭一整座比阿斯塔特战士还要高大的甜点塔呢?她把成篮的苹果派和提拉米苏塞进口中,连手指上的黏稠都要一一舔干净,而那些甜滋滋的红茶和饮料更是成壶的消耗:但是从未见过她有过一丝一毫的发福。 但是这么多的热量,到底都吸取到哪里去了? 在好奇中,她曾询问过,而得到的回答则是基因原体骄傲地掐着自己的腰肌,所吐出的,最为自信与随意的答案。 【灵能。】 “……” 室女座并不是很懂灵能,但她依旧觉得:这样做是不是有那么一些不对劲? 不过她没有询问,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她的任务范围:早在一次又一次地改造与翻新中,室女座已经无数次被强调,她被塑造出来的最大功能,就是保护这艘战舰与摩根私人空间的安全,然后,就是满足基因原体一切的心血来潮。 这些任务都不困难,尤其是第二点:室女座很清楚的记得,在从奥特拉玛返回的这三年之中,第二军团之主的生活其实是相当单调与规律的,除了指挥她的第二十三远征舰队不断地收复与征战,并且时不时地检查一下阿瓦隆各地的建设情况与政治体系进度之外,她把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了自己的私人实验室之中,与无穷无尽的试管和基因种子为伍。 破晓者们,还有效忠于第二军团的行商浪人们,从银河各地搜罗来了各式各样的技术知识,以供他们的女王能将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来的想法一一实现,而在这予求予夺的供应之下,蜘蛛女皇的技术力虽然还是远远不如自己最为吓人的那几位兄弟,但是也不容小觑了。 阿尼亚就是这种进步最好的体现,在经过第六个大规模的改装与升级后,她获得了【室女座】的名号,这意味着两件事情:一,她的实力、思维回路与未来已经基本成型了,二,摩根已经摸清了如何量产与阿尼亚无异的造物,所以昔日的小侍女,此时就变成了【星座系列】的初号机【室女座】。 除此之外,室女座还知晓,她的造物主已经给她塑造了至少两个同类,那位名为赛米拉米斯的阿瓦隆女王已经正式得到了躯体与遍布全身的灵能咒文,以【仙后座】的名号继续为第二军团之主效力,而与此同时,据说摩根还塑造了一个名为【猎户座】的个体,帮她监管未来的阿瓦隆联邦司法部。 监管:这就是蜘蛛女皇对于她的亲手造物,她的【星座】,也是她的【女儿们】的最大要求,她用最稀有的金属、最强大的火力、最磅礴的灵能与最顽固的控制塑造了这些真实存在的投影,将自己在某些事情方面的专注与投入附身在她们的身上,让她们成为基因原体在各个方面的代理人,成为愈加庞大的阿瓦隆蛛网上,那些最为关键与牢固的核心枢纽。 这些【宫廷侍女】们有的继承了摩根赋予的强大火力,足以单枪匹马的对抗战舰或者多个阿斯塔特的连队;有的则是被摩根交予了足以撕裂巢都与山脉的灵能风暴;她们无一不是兼具了少许的个人意志与永恒的无血无泪的怪物,是以摩根的命令为唯一的驱动力,随时都可以让蜘蛛女皇的以她们的身躯为描点,降临在银河的任何角落。 她们是如此的蛮横,哪怕是蜘蛛女皇的子嗣们也远远不如她们的狂暴战力;她们是如此的无情,连暗天使之主麾下的内环老兵与之相比都称得上多愁善感;她们是如此的忠诚,来自于蜘蛛女皇的一个意志就足以彻底地推翻与改变她们的所有运行逻辑。 而她们又是如此的昂贵、珍惜与繁琐:在历经了差不多三年的时光后,摩根也不过是亲手打造了一个这样的造物,然后在已有的基础又改造了两个而已。 一想到动辄三五年的塑造与翻新时间,一想到那与一艘新锐的主力战舰无异的造价,蜘蛛女皇倒是略微懂得了,人类之主塑造禁军时的心情。 而在第二军团之主的规划与预期中,像【星辰侍女】这样的造物也许不会超过一百个,但是当她把她们集结起来的时候,就足以撕碎成千上万的阿斯塔特战士。 又或者是把庄森麾下的那些铁疙瘩打成废铁。 想到这里,摩根的笑容不由得带着嫉妒与一丝复仇的快意。 是的,当摩根塑造起她的这些个【星辰侍女】的时候,在她脑海中所闪烁的,正是当年她的兄弟庄森在西西弗斯上找最终她摊牌的时候,所携带的那些个灭绝遗机: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但是在那个时候,摩根的确从那些残暴的无情杀戮者的身上,读取到了一丝足以让她忌惮的力量。 要知道,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威风八面的第二军团之主,她还只是一个弱小、可怜、无助、但是很能吃,而且在努力的打卡上班,养活自己的【凡人】而已:以她落地的年纪来算,那个时候她才八岁,就要不得不面对一头带着无数发疯机器人的卡利班狮子。 不过从那个时候起,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执念,就在摩根的心中悄悄的生根发芽了:在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摩根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她也要获得像庄森的灭绝遗机那样的无情的战争机械。 如果她不能像第一军团之主那样,从人类之主的馈赠中得到满足的话,那她就亲手来缔造,来满足自己的渴望:就像她所经历的任何一件事情一样。 【星辰侍女】如此,而其他的事情,同样如此。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不由得笑了起来,随后,一股理所当然的疲倦就袭击了她,让她有些虚弱地抓起了身旁的糕点,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中,恹恹地发泄着疲乏所带来的不满。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看着自己的造物主一边露出一副极度想要休息的困倦,一边又强撑着用甜点把面颊塞的鼓鼓漫漫,如同储存松子时的松鼠一般,到也不觉得有多么的奇怪:这样的场景她在之前的几年里见得多了,她的缔造者无论再怎么繁忙,再怎么烦躁,再怎么疲乏,都会抱着一种异常坚定的态度,将今日份的甜点吃完,把那座两三米的高热量之塔吞噬殆尽,然后一头栽在旁边的沙发床上。 就像虔诚的信徒呢。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 “你需要休息,大人。” 【嗯……我知道,等我把最新的文件处理完……】 已经两周没有合眼的基因原体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划开了身旁的副显示屏,让数百条信息开始依次地流淌与出声汇报。 她不禁笑到。 【有时候,我会想,我也许应该把下一个侍女塑造成文件处理专项的,来为我解决这些问题。】 无心之言却让室女座的瞳孔中开始散发着严肃的赤红光芒。 “大人,在三个泰拉标准年,六个泰拉标准月,十二个泰拉标准日之前,您以最高权限向我下达了一条命令:第二军团与阿瓦隆的事物总处理权不允许以任何形式转送出去,如果有这样的风险,我必须不顾一切地提醒您,并在必要的时刻进行阻止,包括武力销毁试图夺取您权力的任何个体。” 【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呢,我的室女座。】 “这是最高权限,大人,任何宫廷侍女在它的总处理器运转的那一刻,就必须时刻臣服与履行这条最高等级的指令。”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小室女座,也许下一次改造的时候,我应该给你安装一些有关于幽默感的软件,你现在似乎并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 “您似乎也不具备,大人。” 【……】 摩根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开启了各路汇报的自动流转,而室女座也摊开了自己的电子板,同样汇报着相同的内容。 “新晋归降的核心世界no.53上所进行的各项初始活动已经拥有了数据成果,霍桑阁下已将其全部输入到了总数据库中,随时等待着您的检查与验收。” “根据霍桑阁下的汇报,该世界上得到我们扶持以复国的议长家族已经接受了全部的条件,来自奥特拉玛的临时总督已经进驻,司法部堡垒与驻军要塞已经动工,而阿斯塔特的选拔活动也已经结束。” “此次选拔的结果很不错,第二军团在核心世界no.53上获得了五十三名能够与您的基因种子相匹配的新兵,除了阿瓦隆以外,这已经是目前为止,能够排名前十的巨大成果了。” 【是啊,前十。】 摩根轻声地感慨着,叹息中夹杂着几丝对于自己的讽刺:已经三年了,她对于自己基因种子的问题依旧没有什么太好的思路,但是在研究那位【金发野兽】所遗留的各种技术的时候,有了不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发现。 在那场摩根已经渐渐淡忘的冉丹战争之后,摩根于塔克斯星系旁的一个无名世界上,吞噬了被她的的无情血亲,失落的第十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海德里希所抛弃的那些记忆与软弱,她也因此拷贝了一份海德里希脑海中的知识。 不过与海德里希不同,哪怕同为基因原体,摩根对于金发野兽脑海中的丰富学识,也做不到【生而知之】,她只能像是一个获得了绝顶教材的辛勤学子一般,一点点地打好基础,从头学起。 但不得不说,她那位偏执到近乎疯狂的兄弟,的确留给了她一份宝藏:在海德里希的学识中,除了几乎走到极点的生物科技,其他方面的科技也是从不缺乏的,譬如说机械、物理与化学,甚至是锻造方面的技术,虽然比不上费鲁斯、佩图拉博或者伏尔甘这样的专精一方大佬,但是胜在全面与广泛。 三年多的刻苦研读,摩根也不过是理解了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但这足以给她带来好处:就比如说她可以暂时地集中精力,从金发野兽的记忆力临摹出一份装甲载具的设计蓝图,并且把它作为礼物,赠与一个刚刚倒向她的,名为提格鲁斯的中小型铸造世界,来为自己麾下的装甲部队列装。 她甚至记得,在金发野兽的记忆中,这款坦克的设计思路其实也躺在了火星那争斗不休的锻炉与工厂之中,等待着自己能够投身于大远征的那一天:处于这种捷足先登的恶趣味,摩根并没有改变这款坦克原本的名字: 残暴之刃。 (注:我查到的ia2节译是,残暴之刃在大远征最后几十年中加入到服役行列,而现在距离大叛乱还有至少一百多年,所以摩根才是这个时间线上的先行者) 而除了这款足以让基因原体眼前一亮的战争引擎之外,金发野兽的记忆中还存在着大量可以量产的无情机械,它们的科技含量也许远远不如钢铁之手的秘密武器,但是作为摩根麾下那日益庞大的阿瓦隆辅助军的强化元素,也是足够了。 而至于阿瓦隆辅助军:也有好事者喜欢叫他们女皇军团,则是新生的摩根之国度中,膨胀最为迅速的一股势力,大量在阿斯塔特选拔中落选的候选人在被证明了同样不适合忠嗣学院后,大多会成为这支凡人军团的基层骨干,渴望用天赋与军功为自己博取一个忠嗣星上战争学院的二次录取资格。 这支女皇军团从诞生的一开始就获得了足以让同僚羡慕的待遇与武器装备:成规模的装甲部队、专门的舰队、由瑞扎亲情提供的等离子武器与无人机支援,甚至是摩根所特意找到的一批欧格林战士,这都让他们可以媲美同等规模的太阳辅助军,而他们与后者之间那唯一的差距,就是经年累月的战斗经验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凡人辅助军是摩根的诸多政策中,第一个收到了回馈的:忠嗣学院的建立虽然利在千秋,但是那些总督、司法官与技术官僚显然无法在三年内就培训完毕,这些被耕耘过的种子还需要更久的生长还能让蜘蛛女皇采摘下丰厚的果实,而在此之前,帮助第二军团之主维护她在各个核心世界利益的重要人物,则是她从自己兄弟的五百世界中,所暂时借走的数千名凡人官僚,这些极限战士之主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如今一部分在忠嗣学院任职,一部分担任各个核心世界的临时总督。 也正是在这些奥特拉玛精英的帮助下,第二军团好整以暇的履行着他们基因之母的计划。 每一个被收复的世界都要根据它的资源、位置、政治环境等诸多因素,进行分级与定位,而那些最重要的【核心世界】则会成为重中之重的关照对象:破晓者军团在收复这些世界的时候,会精心地打造出一种政治势力上的平衡,他们不但会留下足够的武力支持与直属于阿瓦隆的法务部,还会将世界上的势力们融合起来,组建一个【世界议会】,让一个体量最大但是内在虚弱的家族成为世代的议长,而其他的家族与势力则是利用他们的能力与忠诚,占据议员的位置。 而无论是议长还是议员,他们的血脉都被鼓励甚至半强迫式地加入阿斯塔特的选拔,除了那些最平庸的人物之外,剩下的人都会作为帝皇的天使,亦或者摩根麾下的凡人政治精英,永远地远离自己的故土,在另一个星区活动。 而在这种大前提下,来自忠嗣学院的总督与司法官则会携带着技术官僚,空降到世界上,掌握着行政权与司法权:他们都不是永久性的任职,需要定期地轮换,或者接受各种考核与检验,失败者自不必说,成功者则能得到凡人难以想象的寿命,甚至更进一步。 有意思的是,这些代替摩根牧守一方的凡人精英,他们往往来自于另一个遥远世界上的那些议长与议员家庭,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励志的巢都做题家,硬生生地把自己卷上来的。 就这样,在破晓者的暴力与摩根的微笑中,各个核心世界上的本土势力不得不低下了头颅,任凭忠诚于第二军团之主的流官在他们的领土上来来去去,发号命令:这样的情况也许永远无法在人类帝国的全境推广,但是着眼于现在摩根手中的几十个核心世界,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而作为补偿,【世界议会】的各个势力会获得一定的立法权,根据他们世界的特殊情况而有限修改阿瓦隆的总宪法,这样的权力是被严格监督的,那些在类似活动中表现优秀的家族元老,就会被提拔到更高层的星区议会上,为自己的世界与家族博取更多的利益:比如说星际贸易行线的走向,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他们能卷过其他世界的老狐狸们。 在这样的星际议会中,暂时的同盟与微弱的交易是允许的,但是任何试图串联起来,以扩张他们权力的行为,都会遭到那些濒临退休的摩根之子们的目光:尊敬的霍桑阁下虽然只是阿瓦隆大议会的【首席书记官】,但是他一向与司法部有着不错的关系,而元老们也总是不能保证自己的脚下是干净的。 就这样,世界议会,星区议会与阿瓦隆大议会,这三个元老院构成了摩根之国度中理论上的管理机构,享有着最高的权力。 而摩根的身份,不过是阿瓦隆大议会的【首席议员】,同时兼任司法部的【至高仲裁】,神圣泰拉旨意的【首席解读员】,阿瓦隆联邦的【全境保民官】,银河远东边疆的【国母】,以及阿瓦隆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而已。 这些都是来自于各个世界的精英元老们,在无尽的信任、尊重与爱戴中,让她不得不肩负起来的权力与责任: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这三年之中,逐步建立起来的管理与秩序,破晓者的兵锋清扫了那些不愿意臣服的顽固分子,让针对于第二军团之主的颂歌在银河的极东尽情传唱着。 万事已备,不是么。 现在摩根最后需要的,就是一个足够冷静的监督部门:司法部显然无法兼任这份工作,虽然他们接受了与阿斯塔特战士无异的精神洗脑与部分的人体改造,但是摩根不打算让自己麾下的任何一个部门出现跨越集团的权力。 一个监督部门,一个最好有着阿斯塔特的执行力、道德洁癖与忠诚的监督部门:这是她在未来所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第二军团之主暗自把这个内容记在了自己的内心,与此同时,她随意地听取着双向的汇报,虽然认真,却也并不在意。 很多时候,摩根并不是一个面面俱到的统治者,她更喜欢把专业的事情扔给专业的人员,给予其一切帮助,却也不会横加指责,即使事情失败了,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暴怒:第二军团之主深知,哪怕是放眼整个银河,人才也是非常稀少的东西,不应该伴随着一时的愤怒就随意地损坏。 当然,她这样做也有一种有恃无恐的情绪在里面,摩根知道,只要她在意哪方面的事情,她随时随地都能把任何的权力再抓回来,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缺席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一方面,她并不会真正长久地不关注任何事情,而另一方面,她的麾下有着两万多名随时愿意为了她的一个命令,而向任何违抗者开枪的子嗣。 暴力也许不是缔造权力的唯一元素,但是任何掌握了足够暴力的人物,都永远不会缺乏权力:如果他们缺乏,他们就会让所有人知道暴力的价值。 也正是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与催促下,摩根同意了卢瑟的几乎每一条请求与企划,她几乎隔着信纸都能感受到卡利班的老骑士日益增加的感激涕零,尤其是当她在某一次繁忙之中,给卢瑟的开战请求写下了如此的回答。 —————— 我收到了你的请求,卢瑟,又一次的请求。 好吧,我就直说吧,我的卢瑟阁下,你要知道,我给予了你一支舰队,以及随时随地都能得到满足的补给要求,我让战舰、泰坦甚至是我的子嗣加入你的麾下,听从你的指挥:你应该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 别再一封一封地给我写信,申请是否可以对一个新世界展开劝降或者征服啦:我把舰队给了你,把我能给的一切给了你,这不是一种朋友之间的信任,而是一个更严肃的托付,你完全可以以你的判断与老练来自行决定,是否要掀起一场新的战争,又或者是进行暂时的后退与妥协,我早已命令他们听从你的指示,如果你的命令在舰队中遭遇了阻挠,那就告诉我。 自行决定吧,卢瑟,我会支持你的选择,难道那个在卡利班的深林中扬名的,与庄森一起给予了那个死亡世界和平的伟大骑士,配不上这样的信任与托付么?难道我所认识的那个挚友,那个与我把酒言欢的卢瑟,配不上我的舰队么? 努力去干吧,朋友,不要再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就像曾经率领你的骑士团一样,率领我的舰队,我相信一位老战士的冷静与理性,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 但同时,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在意失败的可能性,请你不要忘记了,卢瑟,我不仅是一位阿斯塔特军团的基因原体,我更是你的朋友,如果你真的遭遇了难题,那请一定要遗忘我之前的所有话语,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已经在这个银河中失去了太多了,卢瑟,我不愿意再失去我的一位挚友。 —————— 那封信件的大体含义便是如上所说的,由于是摩根在匆忙之中的回信,所以难免慌乱,但是效果却比蜘蛛女皇想象的还要好:卢瑟果然没有再给她任何的申请信件,而他所指挥的舰队也一如既往地进退有序,不断为了摩根的国度而开疆拓土。 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这位老骑士似乎过于沉溺于战争了,摩根在卢瑟麾下的子嗣不止一次地向着自己的基因之母汇报,卢瑟几乎是燃烧生命在进行指挥战斗,他的休息时间短到足以让偶然来访的阿巴顿都不由得开口关切一下。 这让摩根想到,她对于老卢瑟的手术应该提上日程了:索性有她万能的野兽兄弟,她在这一点上倒是已经有了大体的思路与计划。 诸如此类的想法在第二军团之主的脑海中飘过,与她身旁两股汇报着信息的话语形成了一股宛如蘸水绞鞭的洪流,不断地拍打着基因原体那摇摇欲坠的精力,所幸,她撑到了把它们听取完毕。 【这就是最后一条?】 “是的,大人,这就是近期信息的最后一条。”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确认,大人,前第二军团第六舰队的分舰队近日出现在了阿瓦隆境内,他们从达摩克里斯湾的另一侧返回,据说怀揣着一份足以让您满意的大礼,您命令过任何人都不得经手这个任务,他们只能由您亲自负责。” 【嗯……我有印象。】 【除此之外呢?】 “还有一条。” “您之前派向银河东部边陲区域的探索舰队与行商浪人已经陆续发回去汇报,他们在阿瓦隆联邦未来的扩张之路上,发现了大约四个星区大小的星域,他们全都没有归顺帝国的统治,而且各自富含着至少一种丰富的资源。” 【四个?】 “是的,根据当地人的语言,这四个星区由近到远,分别是……” “神盾星区。” “三重星区。” “古尔格拉德星区。” “以及最后,最远但也是最为富饶的……” “萨拉马斯星区。” (本章完) 第231章 血鸦鼻祖 “晚上好,阿里曼。” 一个粗犷却谦和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正在思考着什么的马格努斯之子闻声转头,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晚上好,赫克特。” “情况怎么样?” “目前来说,没什么不同的:击溃、歼灭、清洗,打扫干净我们所能发现的每一座要塞与每一座资源矿场,那些瑞扎的神甫们很擅长对着异形的世界做这些事情,他们的热情也超乎想象的高。” “毕竟资源都要归他们,或者说大部分都要归他们。” 赫克特随意地擦洗着黏上了奇怪的深绿色血液的刀刃,慢悠悠地来到了阿里曼的身侧,他巨大的阴影将马格努斯之子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宛如不可撼动的山峦。 赫克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好像突然忘记了。 来自普罗斯佩罗的战士最近交到了新的朋友。 赫克特,摩根的骄子,破晓者军团第二十三连队的连队长,也是整个第二军团中最为【年轻】的上尉军衔:他可能是马格努斯之子所认识的阿斯塔特战士中,最为高大与健硕的一个,寻常的星际战士即使站直了身姿,也只能勉强与他的胸口平齐。 而更神奇的是,在阿里曼的不断观察中,他发现赫克特的体型似乎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虽然速度极慢,但是趋势很明显。 在发现这一点的那一刻,一种学者独有的狂热与忠诚就在马格努斯之子的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无数的疑问一下子充满了阿里曼的脑袋:他是怎么办到的?他有什么特殊之处?他这种情况还会继续下去么?还是说,哪怕是阿斯塔特的骨架与力量,也终有一日会扛不住这诡异的再发育? 是的,阿里曼是一位强大且老练的灵能者,但这并不说明他作为一个学者,就不会在意灵能以外的事情,赫克特那奇特的躯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马格努斯之子的眼中,这位摩根的骄子就仿佛是一整摞行走的学术论文。 于是,他很快就和赫克特成为了真正的朋友,虽然他的目光让摩根之子偶尔会感到不自在,但是与经常到来的阿巴顿瞳孔中所散发的热烈光芒相比,阿里曼的视线又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是啊,瑞扎,或者说每一个铸造世界出来的人物,都非常地擅长进行这种彻底的破坏与修正,它们为此而生。” 阿里曼轻声的应和着自己朋友的话语,而在他的视野尽头,机械教的一组地形重构师带来了可动岩石燃烧器,在战斗后留下的残破地貌上切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将数以千万计的异形尸体与他们野蛮的废墟一并埋葬在移了位的岩石与被压碎的山峰之下,然后进行统一的焚毁与抹除,来为他们的神圣锻炉清理出足够的空间。 花了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日的时间,机械神甫们就铲除了一个辉煌文明几乎一切的残余痕迹,将阿斯塔特们所攻下的异形国度化作了一大片充斥着刺鼻焦糊味的颓废艺术品,钷素、塑钢与血肉的味道纠结成了滚滚的浓烟,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鼻子。 “这个地方会成为铸造世界?” 阿里曼捂住了鼻子,哪怕是一场连续一个月的攻城战都不足以让他足以烦躁,他看着天空中那些灰蒙蒙的丝线,恶意地揣测着这可能来自于哪个异形的巫师。 “差不多,这里会成为一个矿产世界,同时作为好战者泰坦军团的几十个分基地和补给中心之一,本质上来说,与一个小号的铸造世界没什么差别。” 赫克特的动作与阿里曼别无二致,他那沉重的声音从喉咙最深处响起,宛如发生在闷热午后的响雷一般,让人陷入了一种烦躁的惊慌与清醒之中。 “我不太懂这些东西。” 马格努斯之子皱着眉,他就像是任何一个从普罗斯佩罗走出来的战士一般,除了【知识】,他的瞳孔中不会纳入任何东西。 “我也不太懂。” 赫克特轻哼一声,他的目光从那些赭石色的长袍上划过。 “但是这几年来,瑞扎的技术神甫和他们的护教军,证明了他们自己是极为坚定的盟友,所以他们的大部分请求都会得到来自于基因原体的认可,这可是我们能见到越来越多的瑞扎人的原因。” “不只是瑞扎人吧:看看那些颜色不一样的袍子,那些人的队伍要稀疏得多,他们躲避着瑞扎的护教军,就宛如年幼的狮崽在狮群的外围捡食残渣,他们明显属于其他的铸造世界吧。” “是的,他们分别来自于科林斯与提格鲁斯,那是银河东方的两个铸造世界,体量都不大,前不久才加入了阿瓦隆联邦,向帝皇与基因原体宣誓效力。” “铸造世界啊,你们要这么多的铸造世界做什么?” 阿里曼有些困惑。 “一般来说,一个大一些的铸造世界,就足以承担起一个阿斯塔特军团的日常运转了吧?我们千子军团和赵—阿卡达就是这样,我们只需要这一个机械教方面的合作伙伴和交易对象,就不用考虑军团装备方面的问题。” “毕竟基础装备什么的,阿斯塔特军团自己就具有锻造能力,和铸造世界的合作主要还不是为了泰坦军团,以及它们的特殊宝藏。” “特殊宝藏?” 赫克特的瞳孔中闪烁着阿里曼没有察觉的一道光芒。 “是啊,赵—阿卡达能够生产出一种无限类似于艾达灵族的灵骨的人造物品,那可能是人类帝国已知中最为奇特的灵能造物之一,这也是马格努斯大人会选择与他们合作的原因。” “除此之外,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更值得我们在意的地方,毕竟那个铸造世界实在是太远了,远在银河的最南端。风暴星域的边缘。” 阿里曼侃侃而谈,而一旁的赫克特则是无声的点头,当他意识到千子连长并没有发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之后,摩根的子嗣便恰到好处的将话题重新调整了回来。 “这是阿瓦隆联邦向东扩张的第一步,以这两个设置完善的铸造世界为起点,我们的舰队正在向神盾星区渗透,那里的十几个星系拥有着富饶的土地,它们产出的粮食足以喂饱十个星区的人口。” “向东扩张?这是你们下一步的战略么?” “应该是,在平定了阿瓦隆及其周边的总共三个星区之后,我们其实也没什么新的扩张方向了,南方和西南都是奥特拉玛的领土,东南是达摩克里斯湾,西北则是钢铁勇士早早打下的奥林匹亚星域,唯一的方向也就只有东方那些无人探索过的银河远东边疆地带了。” “其实你们也可以向西,大漩涡附近的不少星区尚且没有归顺帝国的统治,对于那里的收复与攻略还要持续至少几十年呢。” “不,阿里曼。” 赫克特摇了摇头,他的瞳孔闪烁着某种马格努斯之子所不懂,也不曾在意过的狡黠光芒,那似乎是某种智慧。 “你知道的,阿里曼,第二军团与其他的军团不同,我们可以对我们自行收复的世界进行【奥特拉玛模式】。” “奥特拉玛模式?” “母亲发明的词汇:像极限战士那样自我治理,无论是税款还是征召兵都无法被泰拉所指挥,象征着极高的独立性与自主性。” “的确是这样……但我从未听说过【奥特拉玛模式】这个词。” “我也没有,但是以后这个词会很流行的。” “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母亲大人是这么说的。” “……好吧,让我们聊聊之前的话题吧:为什么你们不选择向西?” “因为【奥特拉玛模式】,我的朋友,虽然我们的这种特权是人类之主所赐予的,虽然阿瓦隆联邦的建立是帝皇所点头的,但是这种高度独立性却注定了我们从开疆拓土的那一刻起,就必须在银河的边缘筚路蓝缕,就必须作为对外开拓的先锋与打手,我们的国度只能从帝国的边疆,绵延到神圣泰拉所不曾听闻过的遥远位置区域:就比如说以萨拉马斯星区为首的银河东陲。” “我们的国度只能存在于那些不曾被神圣泰拉的光芒所照拂的荒野世界上,只能作为帝国对于银河边缘区域的统治延伸:在确立了这些前提的情况下,阿瓦隆联邦才能理所当然地维持【奥特拉玛模式】。” “而一旦我们改变方向,而一旦我们的扩张矛头从未知的边疆转为已知的大漩涡,即使我们依旧是在收复那些不属于帝国的土地,但我们也必须要做出取舍:要么放弃人类之主所亲自赐予的【奥特拉玛模式】,以支援部队和单纯的远征军的身份,将打下的世界乖乖交给泰拉,要么,我们就要成为第二个极限战士了,甚至更糟。” “因为我们不再是泰拉眼中牧守一方的遥远忠仆了,我们成为了他们眼中敢于抢食的恶棍:就是一对如此巨大的差别,就是一个如此简单的道理。” “所以,在我们停止【奥特拉玛模式】之前,我们只会向东。” 赫克特的回答缓慢且肯定,就像是一个稚嫩的学子在背诵着一条滚瓜烂熟的知识点,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远方欧姆尼赛亚信徒们所掀起的废气浪潮之中,回忆着那个不太重要,但也应该被自己记起来的小事情。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他思索着这个话题,并且很快就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但是我记得,奥特拉玛也一直在无规律的扩张,无论是银河外侧的荒芜宙域,还是靠近大漩涡的那些星区,在这些年都在不断地升起五百世界的旗帜,甚至连奥克塔硫斯都已经向基利曼宣誓了:那里距离普罗斯佩罗也没有多远。” “是啊,这就是他们与我们最大的不同。” “所以,野心勃勃的只有极限战士,不是么?” 赫克特轻声的微笑让阿里曼的心中一荡,他意识到继续这个话题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这种……政治话题?赫克特?” “因为原体的命令:每一个高阶与基层指挥官都要就军团的下一步行动,上交一份规划,普通士兵也被允许加入这个活动,按照母亲大人的话来说,每一个连长都要按照军团长的标准来培养,而每一个士兵都应该怀揣着一个成为连长的梦想,大局观就是第一步。” “这对于军团的实力难道有什么增益么?” “总归没有坏处,不是么?” 阿里曼沉默着,轻哼一声,没有接话,他开始专心致志地聆听赫克特抱怨着那篇规划的难写,在心中感慨这样看似五大三粗的汉子愣是被第二军团之主调教成了一个能够咬文嚼字的人物。 尤其是赫克特对于军团的下一个目标【神盾星区】的描述,堪称栩栩如生,他口中的富饶与强大让马格努斯之子都不由得挑眉,就感觉破晓者在说的是神圣泰拉一般。 “如此富饶,那么看起来会有一场血战啊。” 不言而喻的目光在两位阿斯塔特战士的瞳孔中互相照应,他们都算得上是大远征的老人了,自然很清楚一些情报和资料背后的深层意思:像这种富饶且强大的独立人类殖民地,是很难当即向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类帝国臣服的,必须要让令人恐惧战栗的血与火降临在他们的头上,帝国才有理由与底气拿走他们的资源。 “是战是和都无所谓,那些人类殖民地的选择对于最终的结果没什么影响,他们的思想在基因原体的意志面前,不值一提。” 当赫克特骄傲地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阿里曼不由得眨了眨他的眼睛,马格努斯之子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与几年前还没有遇到摩根的时候相比,这些破晓者们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甚至可以说是【新生】。 一个骄傲、一种傲慢、一种油然而生的蛮横与强硬,一种不再惧怕伫立在阳光之下,又或者是任何人面前的傲然之姿态,正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胜利被记录,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世界与星系臣服于第二军团的拂晓旗,伴随着摩根的荣光照拂过银河星图上那肉眼可见的广袤疆土,而变得愈加坚定。 原体带来的改变啊。 阿里曼无声地感慨着,他对于这一切并不陌生,因为他本人的基因之父就如同赫克特的基因之母一般,同样拯救了他们的子嗣,只不过破晓者已经可以依靠着昔日的底蕴和拉拢来的力量,在银河中书写下自己的痕迹,而马格努斯的军团依旧在痛苦地积攒着力量,时刻准备返回大远征的波涛。 这个过程注定是缓慢的,哪怕是以最乐观的角度,恐怕也需要至少二十个泰拉标准年:只要一想到这里,阿里曼看向好友的瞳孔中都闪烁着一丝嫉妒。 赫克特没有看到那股称得上是扭曲的光芒,他只是随意地打量着各支铸造世界的队伍在剧毒的废土中翻翻捡捡,寻找着它们认为合适的回收品,而直到他的视线扫过了一队瑞扎护教军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赫克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来找阿里曼了。 “……阿里曼。” “怎么了?” “你现在忙么?” “并不。” “那好,跟我来一趟。” “干什么——” 话音未落,赫克特便轻而易举地握住了阿里曼的一条胳膊,就像是粗暴的棕熊抓住碗口般粗细的小树一般,他拉着阿里曼,迅速地消失在了尘土飞扬的地平线上。 “你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赫克特?” “你对发财感兴趣么?” “什么?发财?不!” “那对科学研究和古代造物的文艺保护活动呢?” “也……呃……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那就没事了,跟我来吧。” “我带你去发财,阿里曼。” —————— “所以……” “你口中的发财,就是这个?” “嘘!别这么大声,阿里曼。” 四名破晓者与一名马格努斯的战士正弯着他们的腰,小心翼翼的在沟壑纵横的废墟中前进,而就在他们头顶不远处的地方,欧姆尼赛亚信徒们所驱使的巨大机械,正在碾碎最后的石墙与废墟,那些技术神甫们时不时的叫停他们宝贵机械的运转,将那些暴露在空气中的奇特物品拖回去,作为他们下一步的研究资料与珍藏。 “看看那些家伙,阿里曼。” “等他们走过一遍,我们连一颗螺丝钉都捞不了。” “……” 阿里曼无话可说。 马格努斯的子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身边儿那个努力把庞大后背缩起来的赫克特,他的目光随即又绕过了这个高大无比的战士,看到另外三名同行者,也就是原赫克特小队的三位成员,他与他们都算是相识的人物,自认为很了解…… 只不过…… 原本在他眼里谦逊有力的新星智库萨列里,此时正一脸沉默与激动的拿着一张缴获的地图,不断的分辨着方向,他的口中低声念叨着那些阿里曼无法太理解的话语,粗暴的根本不像是那个能够说出流利咒法的年轻人。 而粗犷到宛如一尊野蛮石像一般的埃阿斯,他此时的动作比最老练的芭蕾舞演员更轻柔,瞳孔中的目光比最慈悲的母亲更缜密,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捏着手指,从泥土中一点一点清点出那些他感兴趣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手中,就像是一位苍老的老妪在为她出嫁的女儿准备嫁衣一般。 至于那位即使在阿里曼的思绪中,也一直以稳重可靠的形象而出现,甚至称得上是他的前辈的凯隆阁下,此时更是没有戴头盔,有些擦黑的脸上露出一种让人无奈的爽朗笑容,一口洁亮如新的白牙伴随着一个最微小的发现而露了出来。 “你们这算什么?” “爱好,或者是习惯。” 回答他的是凯隆。 “……多久了。” “一直都是这样,不过在我们的基因之母与那些机油佬达成了合作后,这种行动就变成了某种地下事业,你知道的,他们不喜欢。” 凯隆无所谓地朝着阿里曼眨了眨眼睛,让马格努斯之子不由得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们叫自己来干什么? “这样做……允许么?” “不允许。” 【探查】完毕的赫克特缩回了通道里,五人小队开始在萨列里的领导下飞速地前进,赫克特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给他的朋友阿里曼科普着内容。 “按照规定,这种未来划归机械教的世界,我们是不允许在这里进行考古与文物保护活动的,抓到了要被责罚。” “怎么责罚?” “写检讨,然后当众念。” “你被责罚过?” “我们都被责罚过,四次了。” “嗯……” “一人一次,所以没有人再想写那个东西了。” “嗯。” “所以我们带你来了。” “嗯……嗯?” “……开个玩笑,其实我们需要的是你的灵能力量。” 一把拉住有着退意的马格努斯之子,赫克特努力地露出了一个让人信服的笑容。 “其实是在之前的行动中,我们发现了一座类似于异形皇家宫殿的地方,那是一座半地下式的民用建筑,那群机油佬一时半会还摸不到那里,那里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值得我们去看一看。”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没过去?” “因为那个宫殿实际是我们的任务范围,只不过战斗时期,我们不能在那里停留太久,而且,因为那并不是军事用途的建筑,它的重要性没有那么高,那群瑞扎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理会它,但里面一定有好东西,难道你不想要几个有点异国风情的纪念品?”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 他没再说话。 “不过,赫克特,像是这样的地方,一般都有足够的安全防护措施吧,你就没有考虑过一下,有关于危险性的问题吗?” “如果是之前的话,我的确会有所顾虑,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啊,阿里曼,这一次的军事行动中恰好有一位大师,他可以作为我们的带路人,保证这次活动安全无虞。” “……大师?” 马格努斯之子挑起了眉头,在他内心中,他并不怎么信任赫特云里雾里的解释,直到他跟着几位破晓者一路来到了那座半掩埋的地宫的门口,远远的,他就看到了几处闪烁不定的刺眼,他知道,那是破晓者的银色盔甲所反射的光芒。 果然,一走近,就看到数个小队规模的破晓者这正云集在这座异形地宫的门前,奋力的进行着挖掘工作或者破门的解密工作。 …… 他还以为这只是赫克特等人的个人爱好而已。 聚集起来的各个破晓者的小队没有进一步的沟通交流,他们的问候与话语全部用瞳孔中的目光代替了,体现出了一种有恃无恐的高深默契,尽管有几缕怀疑的目光打在了阿里曼的身上,但是在赫克特的挑眉与无声回答之下,那些目光很快就移走了。 在这种环境中,阿里曼自然而然地保持着安静,他一边根据着那些破晓者的指示,用灵能破坏着地宫的门口防御,一边不由得悄悄的向身旁的好友。 “你们到底这样干多久了?” “以我个人而言,二十年。” “以集体而言呢?” “……一百二十年。” “……可以。” 还不等阿里曼感慨完毕,他就听到又一阵明显的脚步声在他们的身后响起,马格努斯之子迅速的转过了头,只看到一道身影正急速的向着这里靠近。 伴随着他的靠近,周围的破晓者们低声的发出了赞叹的欢呼。 阿里曼听到了凯隆的话。 “欢迎你的到来。” “我们等待你很久了。” “塔拉辛中士。” 塔拉辛? 阿里曼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位将自己隐藏在兜帽之下,快步走过的技术中士,这个技巧高超的智库本能的从面前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息,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就在破晓者们无声的期待中,那位塔拉辛中士果然是不负众望,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令众人无可奈何的保密措施,彻底的破坏开来,技巧之娴熟,就仿佛他已经专门从事这个行业几百上千年了一般。 摩根的子嗣们没有继续欢呼,他们将内心的激动化作了纯粹的原动力,紧张有序的走进了面前的地宫之中,当然,英勇无畏的塔拉辛中士自然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他无私地用自己的生命为后来人提供安全的保障。 而马格努斯之子则是落在最后一位,就在阿里曼还稍稍有些犹豫的时候,破晓者们已经快乐地消失在了原地,开始进行一场无声的寻宝竞赛,而这位来自普罗斯佩罗的千子战士则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又瞅了瞅地宫深处那肉眼可见的琳琅满目,犹豫再三后,他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意识到他真的在参与这么一场不那么合规的【考古】与【寻宝】的时候,在阿里曼的内心最深处,居然闪过了一丝颇为异样的情绪。 千子立刻认出了那种情绪。 那是激动,与期待。 …… …… 好吧。 这也不算坏事,不是么? (本章完) 第232章 骄阳军团 【跨过阿瓦隆一侧的一连串群星,我们的舰队将在铸造世界提格鲁斯上得到补给,随后在相邻的欧若拉四号星上短暂停留,那里会有一支泰坦军团向我效忠,从而加入我们的舰队。】 “泰坦军团?” 【是的。】 “哪一支?” 【骄阳军团。】 “数据库没有收录这支军团。” 【因为她们刚刚成立,无论是经验还是力量都是如此的稚嫩,远远无法与火星和瑞扎上的那些老前辈相比,而支持她们的提格鲁斯也是如此的微弱,所以,与其说她们是选择效忠于我,倒不如说是她们紧紧地抓住了我馈赠的恩赐。】 “……她们?” 【是的,她们。】 【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可靠的室女座,骄阳军团是一支纯粹由女性驾驶员所组成的神之大军,而为数不多的男性则会成为技术神甫或被改造为机仆。】 “全都是女性?” 【最起码她们的机组成员全都是女性,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这听起来有那么一些……” 【奇怪?】 “是的,就像是一本三流中才会出现的反转剧情,用生硬到极点的反世俗设定,来强行捏造一个推动故事发展的矛盾点。” 【很精准的评价,但是通常来说,在银河中的大部分逻辑、理性与事态,往往甚至还不如一本最差劲的文学作品。】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拿出了自己的电子板,记录了这句话,然后再一次地举起了手。 “那么,既然这支军团如此的孱弱与稚嫩,你为什么还要接受她们的效忠呢,短时间来看,这不会是一个划算的交易。” 【很多时候,我们要学会放眼于长远,我可靠的室女座,就像你经常看到,很多人从我的手中得到了优待与好处:那就说明他们在未来要反馈出来更多的。】 【就像那些在阿瓦隆联邦的旗帜下傻笑的凡人:我给予了他们稳定的社会、富足的生活、还有清白公正的上升渠道,让他们在这个残酷的银河中享受一代人的幻梦,那么作为代价:我在未来,让他们或者他们的子嗣,为了阿瓦隆联邦而赴死,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 “作为牺牲品?” 【作为保家卫国的士兵。】 “有什么不同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凡人有时候总是执着于一些口头上的不同与虚无缥缈的合理性,也许这能够激发他们那仅剩的潜能吧。】 “好吧,那么在泰坦军团这个事项上,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我是原体,所以我当然可以找到那些最强大的泰坦军团与我同行,就比如说我们的好伙伴好战者军团,他们人如其名,从不退缩与畏惧,这几年来,他们的确是帮了我们不小的忙。】 【但另一方面,如此强大的泰坦军团,几乎不可能完全地为我所用,我身为原体的魅力与气度也许能够折服一部分驾驶员,但是整个军团总体来说,还是效忠于铸造世界瑞扎的,而瑞扎并非是我的下属与奴仆,他只是我的盟友。】 【没有不散的宴席,谁又能知道瑞扎与我的亲密关系,在未来能走到哪一步呢?】 【也许在大远征的某一天,漫长的并肩作战与协调指挥能让我掌握好战者军团甚至整个瑞扎:但这并不是说服我不去提前准备后手的理由,难道不是么?】 “一个b计划?” 【是的,提格鲁斯与它的骄阳军团,就是我针对于瑞扎和好战者军团的备份,我不可能把我的力量托付于一个无法被我所掌握与牵绊的个体身上,而如果在未来有机会的话,像这样的后备计划,我只会越搞越多。】 “b计划的b计划?” 【正确的理解。】 摩根打了个响指,她慵懒地瘫在了自己的躺椅上,高兴于自己的思路在一问一答中理清了最后的一丝混乱,再次变得井然有序,让人心旷神怡。 而在蜘蛛女皇的面前,她的三位【星辰侍女】或坐或立,这些安享着诸如室女座、仙后座与猎户座等称号的造物们,如今早已根据摩根的命令,位居于阿瓦隆的各地。 室女座继续作为第二军团之主的首席侍女,服侍在她身边,仙后座和猎户座则是分别位于阿瓦隆与忠嗣星,履行着摩根所留给她们的繁琐规划与命运。 尽管相距遥远,但是凭借着与她们造物主的亲密联系,星辰侍女们已经清晰地将自己的投影跨过层层叠叠的亚空间迷障,显露在摩根的视野之中,从而加入蜘蛛女皇所重视的每一次会议:此时此刻,她们就在这么做。 摩根很喜欢这种会议,因为这本质上是在与她的各种记忆片段和灵魂执念相交谈,虽然听起来颇有一些马格努斯综合征的预兆,但是这种【自问自答】的会议能够清晰地将记忆中的漏洞和潜意识中的误区甄别出来,让第二军团的计划能够更好的开始实行。 随手摸了摸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问题的室女座,摩根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眼前,她的一左一右各端坐着一位星辰侍女,与她手边的室女座不同,她们两个是特别加强了灵能与精神力的个体。 【那么,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么?】 “暂时没有,本体。” 阿瓦隆星的女王,曾经名为赛米拉米斯的灵魂碎片,如今名为仙后座的神秘造物,依旧保持着她端庄的女帝姿态,细长的指尖轻挑着黑亮的发丝,她开口,接上了一些阿瓦隆星的近日情况。 【很好,那么你呢,我的猎户座?】 “我嘛,也没什么事情。” “你知道的,本体,我只负责法务部的管理,忠嗣学院的校长一职不过是兼任,更何况,第一批学员的毕业还得等上几年,所谓的法务部现在也不过是半个空架子,我们只是把各个世界的警察系统暂时的融合了一下,得等那些忠嗣法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正式毕业,大部分机构才能运转起来。” 【教育是一件很漫长且文雅的事情,猎户座,别把急功近利的心态带入进来,我跟我的奥特拉玛兄弟所借来的那些人物,还有七八年的租借期,不用着急。】 “我知道,本体,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那么,对于忠嗣学院的管理怎么样,需要新的人手么?】 “暂时不需要,学员和教师都是精挑细选的,他们的身上散发着名为热情与无私的气味,甚至让我感觉到有些刺鼻了,不过这也是有好处的,我已经将其中那些最值得记住的味道,记全了。” “目前来说,法学院中最优秀的毕业生是【骑士】,他拥有着近乎于苦修士一般的自我殉道精神,愿意为了公正与法律,随时随地地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想,他的气味一定令你难以忘怀?】 “的确,这种傻到我无法形容的味道,的确令人难忘。” 【过于灵敏的鼻子,就像是一种折磨呢。】 “谁叫我是【猎户】呢?” 猎户座的笑容鲜亮且危险,作为第一个被摩根创造而不是改造出来的星辰侍女,这位负责法务部的女士在某种意义上,能够体现出蜘蛛女皇最原始的可怕本性。 她沉着、冷静、神秘莫测,有着哪怕比起两位同伴,也显得无比可怜的稀薄善良,她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兼具了美艳与干练的红发女子,头发绑成麻花辫,穿着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与敞开的西服大衣,而最引人注目得无疑是她那双病态的眼睛:苍白的眼球上盘举着金黄色的螺旋,就宛如择人而噬的贪婪日冕。 这便是让摩根最为满意与信任的首个作品,因为蜘蛛女皇早已知晓,眼前的猎户座在他人的面前有多么的冷漠无情,她在自己面前就有多么的卑若蝼蚁。 猎户座是不可能违逆摩根的意志的,就像她的任何一位星辰侍女同类一样,追随造物主的命令是这些神秘造物最底层也是最基础的运算逻辑,任何与之相违抗的想法都会瞬间破坏她们的运算逻辑,导致她们成为无智的傀儡。 “与之相比,我倒是更好奇另一个事情,本体。” 猎户座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同类,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点头之后,她才再一次地看向了她的造物主。 “骄阳军团,这个词汇在你已经谱写完毕的计划中,似乎特别的重要,不仅仅是室女座,我和仙后座的运算逻辑与记忆面板中也记录了这个词汇,要求我们定时地向你提起她们。” 【毕竟这是一个属于“我的”泰坦军团?】 “有什么区别么?” 【别的军团因为同仇敌忾的情谊与并肩作战的污染而选择他们的立场,与那些即使名声并不良好的军团为伍,但是我的渴望不局限于此处,我想要的是一支能够因为我的任何一个命令,就能毫不犹豫地犯下任何一种暴行的军团。】 【所以,这支军团现在不能太强大,不然不利于掌握,也不能太迂腐,不然不利于蛊惑,甚至不能来自于同一片宙域,因为这会让她们在成长的时候就形成了另一种团结的依仗,让我的话语不再是她们脑海中的唯一。】 “所以,骄阳军团,符合这些条件么?” 【要听听她们的历史么?】 【很简短的。】 【在最开始,或者说,就在不久之前,在早已声名远播的骑士世界普罗孔上,没人相信普罗孔六号骑士家族的女眷:莫哈娜—曼卡塔六世,能够成为一位合格的帝国骑士,尽管她在骑士世界的选拔大赛上一路黑马,击败了所有的对手与同龄人,摘得桂冠,但是简简单单的性别二字,就足以让她和一台帝国骑士的驾驶权,失之交臂了。】 【但是有些人的冰冷逻辑,总是比那些满脑子战争荣誉或者古老礼仪的封建老古董,来的要更为灵活一些:在一位铸造世界使节的鼓动下,莫哈娜选择了一种名为自我流放的逃离方式,从她的故乡辗转来到了铸造世界提格鲁斯,成为了一个新创的泰坦军团的领袖。】 【从做出这个选择开始,莫哈娜就郑重地发誓:为了向普罗孔世界上历史悠久的猎杀女神帕克米崔斯致敬,她会将自己的部属历练成为一支机组成员全部为女性的泰坦军团,并且会在大远征中获得数不尽的荣誉与胜利,直到有一天让普罗孔六号家族,她那个死板且教条的骑士母族,成为她的泰坦军团的永恒仆从。】 【于是,以这种宏图大略为自己的目标,莫哈娜成为了泰坦军团的至高之母,开始自处寻找志同道合的女性,收为养女,扩大自己的军团与力量:直到我的使节抵达了提格鲁斯,让这个聪慧的凡人抓住了实现梦想的双翼,她毫不犹豫地跪在了我的脚下,向我奉上了忠诚与死战的决心。】 “那么,你也要收她为养女么?大人?” 摩根笑着,继续抚摸着室女座的脑袋,这是她额外钟爱的习惯。 【不,在接受了她和骄阳军团的效忠之后,我就成为了帕克米崔斯的代言人,成为了猎杀女神在现实宇宙的投影与活化身,成为了那个古老传说在疯狂银河中行走的代言人:就像欧姆尼赛亚和火星的万机神一样。】 “这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么?” 【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是赠与她们一尊我的等比例戎装雕像,让她们每天早上和每次出击前拜一拜而已。】 “听起来就和一尊真正的神祇没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的,室女座,没有任何一位神祇是通过被别人祈祷与念叨而登位的,除非他不得不背负着一个一万年的烂摊子:不过如果神祇的待遇就是这样,那么哪个蠢货愿意成为神祇呢?】 “说的也是,大人。” 室女座眯起眼睛,享受着造物主的抚摸,倒是一旁的仙后座思考了片刻之后,又提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那么,需要我们为你准备一尊雕像么:像这样的东西,赠与的总是比她们亲手打造的要好,象征着一份无法抹去的恩赐。” 【言之有理,不过从阿瓦隆运来,难免有点太晚了。】 “你要亲自动手么?” 【……差不多。】 摩根眯起眼睛,她摁下了座椅旁的按钮,大门外旋即传来了坚定的钢靴踏地的声音。 “大人。” 拉纳推门而入,对于那几道投影没有丝毫的奇怪与兴趣。 【通知下去,拉纳。】 【在我们的舰队抵达提格鲁斯之前,我需要一尊雕像。】 “雕像?” 【是的,雕像,我的等比例雕像,需要穿着戎装,尽可能的严肃与英武:我不在乎这尊雕像会出自谁之手,我只想要得到最优先的那个作品。】 【你知道的,拉纳,我会亲自选择出来,那个最优秀的。】 “……我明白了,大人!” “我会一字不差地将这个命令传达给全军团。” 【那就去吧。】 挥了挥手,摩根便让拉纳消失在了房门之外,而伴随着沉重的大门被严肃地关上,三位星辰侍女的目光也再一次地回到了她们的造物主的身上。 “大人……” 如果说相对成熟老练的仙后座与猎户座都在第一时间理清了摩根短暂话语中的思路的话,那么实质上还是个稚嫩孩童的室女座,就依旧处于迷茫状态了。 “你不是说,要亲自动手么?” 【是啊,我的室女座。】 摩根眉眼弯弯,贪恋地抚摸着柔软的发丝,她的话语宛如真理。 【亲自动手白嫖,怎么能说不是亲自动手呢?】 (本章完) 第233章 艾达先知的大礼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准时,巫灵的女王。” “就在片刻之前,我几乎以为我已经失败了:毕竟我们背后的大多数已经过久的缺少交流,同族之间的裂隙比昔日帝国破碎时所迸发的可怕伤痕更为触目惊心。” “……” “有话就说!先知!” 粗暴的声音并非来自于队伍所簇拥的红发女王,而是来自于她身边一位兢兢业业的仆从,这位充斥着忠诚、嫉妒与野心的侍女朝着东道主呲着牙,就仿佛要将对主人的嫉妒发泄在他的身上。 “稍安勿躁,科摩罗的女士,我为了一个艰辛的未来和一项伟大的事业而抵达此处,你在其中同样拥有着自己的位置:从现在开始,也许你要学会耐心,学会将口中的不满嚼碎为苦味的饮料,然后细细地品尝它所带给你的味道。” “你要是再唠叨下去,我就要品尝一下你的血了。” 代为表态的人换了一个,但是声音与语气却没什么不同。 莉莉丝—赫斯拉佩科斯轻蔑地掀起了眼皮,不屑地朝着眼前的昔日同类啐了一口,她那扎起的,宛如血染玫瑰般的鲜红长发一如既往地高挑在脑后,几乎要一路垂落到地面的灰尘之中,就仿佛是一条最为柔嫩的诱饵,勾引着任何敢于上门送死的家伙。 这是巫灵女王最为得意的技巧之中,在过去的无数年间,在科摩罗的角斗竞技场中,自以为抓住了这位夜之女帝的缺点,从而开始幻想着胜利,然后一头撞向了可悲与死亡的蠢货,已经足以堆积起一座蔚为壮观的尖塔了。 这位刀锋女王、巫灵教派的无上女妖,古老帝国遗民中最强大的个体之一,就是如此的疯狂、自信与傲慢,在她的所有同类都依仗着远古时期的遗物、扭曲变异的手术与后患无穷的成瘾性药物来战斗的时候,莉莉丝傲然地保持着近身搏杀的乐趣,她不痴迷于药物,不求助于改造,甚至不屑于使用更多的兵刃或武器 对她来说:带倒钩的头绳、运动胸罩、长筒袜和丁字裤就足以支撑起所有的防御了,大片暴露的肌肤不过是为了炫耀她在无数次与自杀无异的战斗中,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口,而这一切的最大功臣也不过是一把穿刺者匕首和一把弯刃大刀。 至于更多的东西,与累赘没什么区别,就像在莉莉丝的眼中,她面前这位声名远播的所谓先知,也和累赘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观点是如此的直接与炽烈,根本就没有一星半点的隐瞒和遮掩,而对此,邀请巫灵女王来此的东道主也没有多说什么。 东道主,先知,又或者说,来自于乌思维方舟的艾尔德拉德,保持着一种惊人的礼仪与涵养,他手握着阿斯玛尔之杖,在那高挑且华丽的头盔之下,是一张几乎保持着永恒严肃的瘦削面容。 “你应该见过我的使者,巫灵女王,你知道我邀请你来此的目的。” “那你最好再说一遍,先知。” 竞技场的女王咧嘴,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我从不会记住那些弱鳥口中的任何一句话。” “我知道了。” 乌思维的先知冷静到让科摩罗人几乎觉得无趣,跟随着巫灵女王身后的,那些同样狂热、嗜血且衣着暴露的追随者们,开始用最为明显的敌意打量着艾尔德拉德身后的乌思维护卫队。 紧张的气息几乎在转瞬间就积累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但是站在中心,真正把握大局的两个人:乌思维的先知与科摩罗竞技场中的女王,却是保持着他们各自假面下那冰冷如一的清醒。 “我唤你前来,唤你来此,是为了一项委托,一项请求你挥动你的利刃,泼洒你所热爱的生命与鲜血的委托,它事关于一场成功的突袭和一次惨烈的屠杀。” “委托?” 纷争教派的女王无声地笑了起来:那转瞬即逝的笑容足以让遥远的科摩罗城中无数的富豪与大人物为之疯狂:作为死亡一词最为优雅化的体现,单单是莉莉丝所随手挥出的,性感且迷人的血腥作业,在黑暗灵族中,都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一睹为快的稀世珍品。 于是,在她的身后,又一位巫灵站了出来,指挥她们的乃是巫灵女王那最细微的动作,以及无数世代所奴役出来的默契。 “你知道的,先知,我并不需要委托。” “如果我想要品尝鲜血,整个科摩罗会有一千座竞技场为了争夺向我敞开大门的席位,而互相厮杀到头破血流,我可以随意地指定全银河最优秀的猎物,自然有大量的捕奴队乐意为我效劳,只要伫立在角斗竞技场中,我什么时候缺少过强敌与鲜血?” “只有在我心情最好,最有兴趣的时候,我才会和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幸运儿组队,去那些凡世蠢物的国度中展开袭击与屠杀,享受一场久别的轻松假期,但是就像我说的那样,这种行动要看我的心情。” “现在,我没这种心情。” “我想,你的心情正因为强者的不足而低落?” 艾尔德拉德的声音与其说是一句文化,倒不如说是一段丝毫没有犹豫的判决,这冒犯的真相让巫灵女王瞬间抬起了头,她的瞳孔中散发着如同饥饿山猫一般的可怖,连带着身后的数十名巫灵同时发出了迎接战斗的咆哮。 由身旁仆从所代为转达的声音与思想,已经化作了最为纯粹的一种愤怒。 “我警告你!先知!别把你那些无聊的把戏用在我的身上!” “你以为你的预言救得了你?你以为乌思维的破铜烂铁能保护住你的脑袋?只要我想,我可以拿着一张铁片,就把你那双四处乱看的眼睛和没有把门的嘴切下来!” “你以为我办不到么!” “你当然能办到,女士,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那些藏于网道中,在自我堕落与无尽颓废里苟延残喘的同类里面,你是毫无疑问的亮光,是古老精神最后的扭曲传承:没人能否认这一点,女士,我也不能。” “如果真能让你消气,那我愿意为我的所作所为道歉,希望这不会打扰到我们接下来的话题,就像我说的那样,它很重要。” 艾尔德拉德抚摸着自己那镜面一般的头盔,他的话语平淡且冷静到不可思议,让人分不清是诚恳的道歉还是冷面的讥讽,哪怕那闻名所有方舟的科摩罗利刃距离他的脖子只有一段极不安全的接近,也依旧没有打乱他的节奏。 他知道,他看到了未来,很多种未来,但没有一种是在这一步出现问题的:有七种情况,他的使节根本没有回来,还有三种,他的使节虽然回来了,但是他的伤痕之严重与生命之垂危,直接宣判了一切后续活动的死刑。 但事情一旦到了这一步,他们一旦开始会面,一切却反而不用为之担心了:对于巫灵女王来说,没有对手的痛苦比乌思维先知预期的还要大,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话语的蛊惑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继续我们的话题。” 艾尔德拉德等待了几秒钟,他没有遭到拒绝。 一切就像他所预见的那样。 一切就像那场……最为可怕的预言一样。 乌思维的先知在内心深处粗重地喘着气,只要他一想到他在那次预言中惊鸿一瞥,他的内心就开始不断地崩塌,一种难以想象的绝望就会不由自主的蔓延。 他知道,他必须要阻止他所预见的那种可怕未来:无论他需要为此而做什么,无论他需要为此而牺牲什么。 “科摩罗竞技场的女王啊,请听我一言。” “就在你端坐于干涸的弱者之鲜血中,感叹着强敌日稀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的真正原因呢?” “在你所不曾关注的地方,在所有的科摩罗居民所逃避的,所不曾认真面对过的地方,一场儿戏般的盛大演出正在现实宇宙的每一个星系之间上演,那个野蛮且短命的种族再一次地从他们的所谓太阳系中涌出,毫不留情地摧毁了那些阻挡他们前进道路的人,渴望将他们早已塌垮的破败废墟重新树立。” “他们被一个天大的谎言所奴役与驱使,他们被一个狂热的梦想所督促与引导,他们将纯粹的好战与狂妄施加在银河之上,渴望着自己会是那种抓住希望的幸运儿。” “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在他们之中,的确有着一些个体,一些原本不应该属于他们的造物,懂得战斗与战争的艺术:这也是他们能够猖獗如此的最大原因。” 乌思维的先知挥了挥手,一幕幕如真似幻的场景便在所有人的面前展现:在冰冷的虚空中,在燃烧的废墟中,在那些最为庞大与可怖的战争漩涡中,名为人类帝国的怪物正在吞噬一切,粗暴地撕碎自己的一切对手。 难以想象的战争暴行让巫灵们兴奋到发颤,但是她们红发的女王却在关注着另一个更为重要与独特的个体:那些身材高大,宛如天神一般的战士,他们宛如由血肉筑成的战争高塔,将无数值得苦战的对手轻易地碾为灰烬。 艾尔德拉德的声音响起,依旧冷静,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些诱导的波动。 “你知道的。” “基因原体。” “也许在科摩罗,这只是一句酒宴中的谈资,是血伶人对于人类粗陋技术的嘲讽:有哪个古代帝国的子民会对现实宇宙的一切颇为关注呢?这些人类所谓的远征,在科摩罗看来,甚至不如一场正规的酒宴与谋杀更漫长。” 乌思维的先知小心的把控着他的话语与仪器:为了让他的计划顺利进行,这些书写着基因原体战斗英姿的录像,都是经过了特别的筛选的,其中展现的力量足以勾起莉莉丝的渴望,却又能让她产生一丝能与之敌对的错觉。 这可是个技术活。 艾尔德拉德沉默着,他的内心因为蓄意地谋害同族而有了一丝最微弱的忏悔,但是一想到他所看到的那一幕,一想到那些…… …… 凡世中的饥渴撕碎了灵族方舟的帷幕,数以十万计甚至更多的同族化作无形的尖叫…… 黄金色的君王在棋局中落败,高鸣的啼笑将黑暗亲王的爱女紧握在掌中,渴望着一场盛宴…… 最卑鄙的弑亲者高举着整整七颗兄弟的头颅,一场最可怕的背叛与谎言开启了席卷银河的昏暗…… …… …… 不,不不不! 为了阻止他看到的一切,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又一次的,当乌思维的先知再一次说服自己的时候,他听到了来自于巫灵的话语。 “他们,在哪?” 艾尔德拉德笑了。 “他们散落四方,各自征战,我的科摩罗女士。” “但是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倒是知晓有一位刚刚与自己军团团聚的基因原体,此时似乎正打算前往银河的远东边疆……” (本章完) 第234章 庄森的战帅票仓 在与他的血亲分离了两千两百多个日夜之后,暗黑天使的主人终于完成了一项早应结束的作业,为他的上一次失败书写了一个潦草不堪的结局。 最起码在他眼中,的确如此。 “这已经是最后一艘敌舰了,大人,它们的抵抗已经破碎。” “这个星系,这个星区,至此已经彻底地肃清了,这是我们目前所能探知到的最后一支大型的冉丹舰队,它们剩余的力量都隐藏在了星图没有点亮的光环群星。” “战斗的烈度并不大,一切都在按照战前的计划进行,伤亡控制在了五百以内,没有主力战舰与重要战争引擎的损伤,人员方面,第八骑士团的第四十五连作为先锋,损失了一部分力量,可能需要进行一次短期的休整与补员。” 考斯韦恩伫立在自己的基因原体身侧,他站在雪白色的雪花石王座的脚下,向着头顶那沉默的雄狮表达着尊敬,独属于卡利班的深林嗓音从他的口中传唱而出,将一条条情报与汇总清晰无误地呈现在了雄狮之王的面前。 雄狮之王半眯着眼睛,他一边冷静的计算着自从塔克斯的血腥失利后,时间从他手中所夺走的所有珍宝,一边观赏着这场战斗,或者说屠杀,那最后的几丝余波。 异形的战舰正在流血,从它们那充满了尖刺和铁链的扭曲脊背上流下了不属于文明世界的恶臭,基因原体能看到那些脆弱的引擎不规律地抖动着,颠簸摇晃的受损涡流将那些冉丹战舰所独有的金属触手吸入其中,绞为碎末与残片,直到可悲的遗骸充斥了大半座战场。 暗黑天使的战舰横亘在这些失败者的上空,谨慎且无情地点杀着那些奄奄一息的垂死之徒,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关闭了极易被异形技术入侵的公共通讯频道,只与基因原体所在的【不屈真理号】进行单线的联络和沟通。 这是必要的,也是用不少鲜血所换来的教训:冉丹的疯狂科技在某一个不明的时刻破解了人类帝国的一些武器,虽然这样的底牌没有被运用在至关重要的塔克斯战役之中,但它现在却在为暗黑天使造成着持续的杀伤。 公共通讯频道已经不再是安全的交流之地,异形的电子病毒随时准备通过那里来袭击任何一艘麻痹大意的战舰,而出现在眼前的任何一艘帝国船只也不再是能够完全信任的友邻了:太多的死亡已经证明了,异形刚刚掌握了伪装成暗黑天使战舰的技术,甚至能躲过肉眼与电子仪器的双重扫描,有至少二十艘落单的战舰在毫无警备的情况下被他们的【友军】迅速杀死,直到这一幕被一队偶然经过的檀香修会所及时地记录了下来。 是的,这场战争就像这样:一切都在改变,一切都在僵持,一切都在永无止境的鲜血流淌中最为艰难地前进着,塔克斯星系中的惊天动地虽然宣判了异形帝国命运上的最终死刑,但是仍不足以让这个在几年之前尚且志在银河的霸主放弃自己的生命,它们再一次纠结起了昔日的残兵败将,绝望地将所有的手段投入到了战争之中,已经不再过问胜利的可能与牺牲的数字,只是单纯的、癫狂的希望让人类帝国尽可能的流血。 所以,暗黑天使来了。 他们来的很快。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将自己血亲的部分忠告抛之脑后,他甚至无法容忍自己的军团在卡利班上停留哪怕一年,暗黑天使们很快就被原体的命令和使命的神圣所号召,再一次地云聚起了几乎所有力量,奔赴了朦胧星域那早已失落的边境。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所有对于卡利班星域以北的航行都被暂时地禁止了,人类之主的沉默与信任给予了第一军团横行无忌的理由,他们发布了最为严格与广泛的通行禁止令,将整个银河北疆短暂地拖入到了茫然与黑暗之中,直到他们那逐渐被世人所遗忘的使命最终完成的那一天。 灭绝区域。 这就是这里新的名字,也是第一军团所有办公场所的通用名,他们喜欢这种兼具着威慑性与神秘性的简单命名,来为自己尽可能地减少来自于帝国内部的文书麻烦与不必要的曝光度。 而这一次,一切格外顺利。 伴随着人类之主与掌印者那共同施展的力量,针对于冉丹的记忆正在绝大多数帝国人的脑海中缓慢消失,或者干脆被粗暴地封印了起来,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与相关人士能够保留一部分晦暗的记忆,来回忆起大远征曾经遭遇过如此可怕的阻挠,来回忆起一个似乎从未出现过的阿斯塔特军团。 而在那些更高贵的人士,在那些人类之主的诸多子嗣之中,他们的选择也各不相同:与失落者直接相关的基利曼和多恩平静地接受了封锁记忆的必要性;而芬里斯上的刽子手则在一场充满了矛盾性的大笑与流泪之后,一醉方休,然后坚定地记住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至于远在大远征中央的牧狼神,他虽然并不反对父亲的要求,却在内心中不断狐疑着一位基因血亲莫名消失的奇怪现状。 而暗黑天使之主的态度与他们都并不想同:庄森并不在意那位消失的兄弟,尽管他的脑海中依旧清晰地记录着第十一军团战斗时的迅捷姿态,但是这对他的触动甚至不如面前的异形战舰残骸中,那些哭嚎的苍老声音。 伴随着冉丹的存在在数年之内逐渐退出了人类帝国的记忆,那些曾经云集在银河北方的军团也渐渐散去,在大远征中继续追逐着自己的荣耀,将最艰巨的神秘使命抛在了卡利班人的肩头:暗黑天使们毫无波澜地拾起了它,并且毫不犹疑地将这场已经注定不会被记录的战争继续了下去。 自塔克斯战役之后,已经过了六年了,而隶属于庄森的舰队也在北方的晦暗中,追踪了六年,杀戮了六年,灭绝了六年。 只有寥寥几个人类世界经过了他们的筛选,拥有成为帝国子民的运气,而其他的世界早已被冉丹的血脉所浸透,它们中的大部分在无情的烈火中灼伤,而那些最有价值的则要面对从天而降的黑色死神。 可想而知,这样的【征服】是注定不会太顺利了,无数强大国度的决死挣扎和冉丹舰队时不时的疯狂反扑在这噩梦一般的六年之中接连不断,虽然它们中的大多数都如同眼前的废墟一般,在第一军团那无情的攻势下灰飞烟灭,只能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在卡利班天使们的黑色铠甲上划下一道微不可查的白痕,在第一军团那依旧庞大的军势中拖倒少许的鲜血,但是六年来的连绵不断,也足以让这样的【小打小闹】汇聚为可怕的数字。 一场伤亡五百名阿斯塔特的歼灭战役可以没什么,但是如果是十场呢?是一百场呢?是……更多呢? 在【灭绝区域】中,没有什么绝望的现实是不可能发生的,屠灭众生的火焰在毫不留情地杀死无数世界的同时,也在理所当然地灼烧着暗黑天使自己。 “大多数战舰上的鱼雷只剩下几枚或者十几枚了,超过八成的风暴鸟中队严重缺编,又或者是设备老化到了极限,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连队都遭遇了指挥层面运转延迟的问题,因为各个连队的指挥组已经支离破碎,有的连长甚至连一名临时的顾问都没有。” 考斯韦恩低沉着声音,说出了军团无数困境的冰山一角,他的手中还叠着几张电子板,上面书写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友善的内容。 “下一次的大规模补给舰队预计会在三个泰拉标准日后抵达,但是目前只有不到六成的巡航连队回应了我们的呼唤,一些连队在通讯范围模糊的区域,而另一些连队可能已经遇到了麻烦,后勤长官想要知道是否要找到他们,然后派出分舰队额外进行补给,毕竟这种行为的危险性很高。” “还有一点:有几名连长联名上报,他们注意到了最新赶来的卡利班新兵穿戴着帝国最新的马克4型盔甲,而非是军团内部仍旧大规模列装的马克2型,他们认为这种新锐装备最好优先集中在负责前线任务的老兵支队上,但是卡利班新兵对此的反应比较强烈,他们将褪下自己的盔甲视作侮辱。” “另外,卡利班方面日前汇报了一场新的不正常地震……” 林林总总的讯息从考斯韦恩的口中流出,无外乎都是各种各样的坏消息:伤亡、困境、内部纷争。 它们似乎一开始就存在,但是在这一刻,它们却格外的显眼与庞大,让盘踞在自己王座上的基因原体甚至有些过度的沉默。 狮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他有者一条镶金边的紫罗兰披风,一组全息投影仪环绕在王座周围,它们全部打开着,显示着几十场正在交战的太空战斗,战斗的地点遍布着灭绝区域的每一个角落,大多是突兀的遭遇与绝望的碾压。 追猎、捕食、杀戮。 这就是灭绝区域的常态,也是它存在的意义:当第一军团真正离开这里的时候,所有的世界都会成为人类之主最为安静与温顺的可靠子民,因为那上面已经没有任何敢于散发恶意的生命。 这就是庄森存在的意义。 这意义是如此的狰狞,又是如此的沉重,以至于当考斯韦恩汇报完了最后一条信息,看了一眼他那沉默寡言的原体的时候,他在那双宽阔的肩膀上,感觉到一种遥远的疲劳与警惕。 他后退一步,低下头,等待着狮王的命令。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一声微弱到了极点的叹息,就仿佛是林中的野兽在不情不愿的面对着一座业已崩坏的文明。 “你的意见呢,阿考?” 就像暗黑天使所想的那样,狮王没有立刻地下令,而是将一部分权力再一次地抛回到了自己的子嗣身上,雄狮的一只巨爪放在了他的腿上,聆听着考斯韦恩那沉默的思考与冷静的话语。 狮王的心腹一条一条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他那即使在阿斯塔特战士中也难以一见的伟大天赋允许他兼顾武力与智慧,能够帮助基因原体解决军团的困境:在大多数情况下,他的建议虽然不是药到病除的灵方,却也足以让挑剔的骑士之王的暗暗点头,但在那些最为困难的问题面前,考斯就不得不耻辱地停顿下来,并吐出几个扬汤止沸的暂时之举。 平心而论,作为一位为战而生的帝皇天使,考斯的表现已经足以让任何一名基因原体青眼有加:但很不幸的是,作为第一军团的内务总管,考斯韦恩的这个位置上,有着一位强大与全能到几乎不可能超越或比拟的【前任主管】,一位另一种意义上的第一军团之主。 而更为不幸的是,就在六年之前,就在那位【前任主管】没有自己单飞之前,他的基因之父在那位银发女士的【放纵】与【扶持】之下,尽情的过了十几年颇为挥金如土的日子,本就刚刚接手军团的庄森还没来得及真正熟悉一下军团管理的一切细节,那从天而降的金牌辅助就让卡利班人快乐地全神贯注于与冉丹的漫长战争了。 在最开始,一切可能还透露着一种卡利班式的严谨,但自从那场摊牌之后,基因原体就有意无意地点开了血亲的妙用。 后勤是不需要关注的数字,补给是从不需担心的问题,浩如烟海的友军是只会在战场上才需要瞄上两眼的存在,而在那些不打仗的时候,也许他们是一群不需要吃饭的光合作用人。 一艘艘战舰宛如暴雨中的坠滴一般陨落,神之机械的消耗就像是随手抓起的一把泥沙,无数拥有着辉煌历史与重要意义的世界被随意地划为战区,只为了让胜利的可能性多上一个微不足道的比例,而那些天文数字一般的后勤补给与武器消耗,更是只需要写给内务总管的一个简单命令,就会如同魔法一般出现在战舰的仓库里面。 当战争的舞步逐渐迈入了命定的高潮期的时候,原本放眼于全军团的卡利班之王也习惯于长久地伫立在了星图面前,尽情地施展着他的天赋与素养,在银河的舞台上规划起一场又一场血腥残酷的启示录演出,全然不顾他的肆意妄为已经积攒了多少的雷区:反正这些雷区从来都没有炸到他的身上过,就像没有一个铸造世界或者战争议会的问责信会抵达庄森的案头一般,毕竟自动收件地址早就改成了内务总管的全自动咖啡机旁边了。 到了后期,基因原体甚至会惊喜地发现:当他的想法又一次地翻腾起来,准备着下一场启示录级战争的时候,他会看到足以支撑这场战斗的物资早就已经摆在了军团仓库之中,甚至绰绰有余,在那些超出他预期几倍的后勤补给之后,似乎隐藏着一张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愈发熟练,甚至已经学会了防患于未然的憔悴面孔。 有谁能辜负那样的面孔呢? 就连基因原体也不得不这样感慨着。 于是,虽然明知道这是足以支撑几次战斗的物资,但庄森还是决定把它们全部拿走,以数倍的储藏去打赢一场更为顺利的战斗,让不灭的战火早日远离帝国的疆土。 至于仓库被他搬空,以及这一幕背后所意味着的漫长补给线的再次混乱,无数计划与企划的通通木大,各种铸造世界与后勤世界的变更与抱怨,还有来自于内务办公室的猫猫愤怒咆哮,则是暗黑天使之主根本不在意的事情。 他当即就让摩根在这场战斗中与他并肩作战,并当着她的面,以数个泰坦军团的代价,获得了一场难以想象的胜利:她看起来也没什么不满与抱怨的样子,内务办公室的迅速与效率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赞叹无比,久而久之,他甚至把这看做是了一种习惯,一种内务办公室本就应该完成的责任。 于是,当战局再一次地走向恶劣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一个取舍:让他的内务总管加上一个小小的班,从而让他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军事上面。 这面面俱到的新手大礼包持续了十多年之久,占据了庄森作为基因原体的大半岁月,以至于当考斯韦恩借助着摩根的余荫,在蜘蛛女皇留下的无数辅助文件的帮助下勉强理清了军团的内务,然后将它们放到了庄森的案头的时候,第一军团之主居然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无措。 庄森的认知出现了错乱。 军团内务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是内务总管单枪匹马就能够通通消灭的东西么? 至于军团内务的范畴…… 除了战斗,其他的事情不都属于军团内务么? …… 虽然基因原体并没有明说,但是在他那足以称得上【惊愕】的面容之中,考斯韦恩轻而易举地读取出了这些信息。 狮王的心腹甚至没忍心告诉自己的主君:他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就是整理好所有的内务,而基因原体自己就会解决这一切。 于是,在这种双向的沉默与信任之中,原本属于一个女人的职务压在了两个男人的肩头,并在第一刻就几乎摧毁了他们那还没有经过文件磨练的意志:当卡利班之王凭借着身为原体的天赋与坚韧,勉强地适应了在浩如烟海的文件中呼吸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摩根不在了。 但他也许可以再造一个摩根。 最好的目标无疑是…… 那张名为卢瑟的卡利班苍老面容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划过,直到这时候,庄森才后知后觉,他已经把卢瑟派去远东边疆出使了,出使的对象……好像就是他的第一任内务总管。 也不知道卢瑟的任务和情况怎么样了,希望他能稍微适应一下远东边疆的空虚。 原体揉着眉头,便把目光抛向了一旁的考斯韦恩。 所幸,考斯韦恩是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的,而伴随着塔克斯战役的结束,属于内务部的庞大文书其实也没那么多了。 基因原体一边艰难啃食着自己血亲留下的无数卷宗,一边指挥着他的军团,在灭绝区域中持续着可怕的杀戮,寻找着冉丹母星可能的位置,以及他那个疯狂的兄弟。 这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紧急性更高的冉丹帝国,它们的母星似乎藏匿在了银河西北部的一个偏僻角落,即使是在人类的黄金时代,对于那里的探知也是少之又少的。 暗黑天使不得不选择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法:清光任何一个有冉丹士兵出没的星区,便总有一日能够排除出它们的母星所在。 整个朦胧星域的西部就这样被划分为了无数个小格子,暗黑天使的舰队和如杂草般疯狂生长的异形军队进行着无聊的格子游戏,每当一个格子被数以亿计的鲜血所彻底填满的时候,就意味着冉丹帝国的毁灭又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六年来,这个格子游戏在稳定且无情地运转着,不断吞噬着双方的生命,数以万计的暗黑天使再也没有了脱下盔甲的机会,数以百计的第一军团战舰再也不能回复【不屈真理号】的询问,在时间都失去了意义的灭绝区域中,似乎只有永恒的,被敌意所包裹的孤独才是暗黑天使唯一的伙伴。 但就在这一天,就连孤独也被夺去了。 “第二十军团?” 结束了汇报的考斯韦恩退出了庄森的王座间,却又很快地去而复返,递交了一则来访的信息。 庄森看着信息,眉头皱起。 信息很简短,简短到一句话就能形容:一位自称阿尔法瑞斯的第二十军团使节,渴望能够觐见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 庄森听说过第二十军团:一个问号,一个幽灵,一个只有只言片语所流传的鬼魂之师,一群连自己的基因原体都没有的迷魂,一个也许存在,又也许不存在的军团。 他并不觉得他和这群人有什么好谈的,不过…… “带他来见我,阿考。” “是,大人。” —————— 来人自称为阿尔法瑞斯:他身着着一套马克4型盔甲,这套盔甲就如同他所乘坐的战舰一般,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自我身份的装饰,这让卡利班之王那本就高筑的警戒之心几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基因原体留下了自己的心腹总管,并示意考斯韦恩毫无遮掩地把手安放在剑柄上,显露着某种不必言说的态度。 对此,这位访客所回应的只有让人厌恶的礼貌微笑,他很快就表示自己并非空手而来,而是带来了一份慷慨的礼物。 一个精锐的连队,还有后续的整个军团的力量:的确是一个慷慨的礼物,就连庄森本人都无法驳斥这个定论,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对来着露出笑容,因为一个附加的条件是与礼物绑定的。 “那么,让我稍微理解一下你的话语,鬼魂:你希望让我接受你身后的军团,统御着两个军团的力量与舰队,以尽快地结束与冉丹帝国的漫长战争。” “正是如此。” 那光头之下的笑容甚至称得上是诚恳了,却没有让庄森紧皱的眉头松懈半分。 “每个军团都有自己的任务,都有自己的区域与目标,这是我的那些兄弟不会光顾这些穷乡僻壤的其中一个原因,那么,除了来自于我的父亲的命令,还有什么让你们能够加入到我的战区?” “这是第二十军团的一种隐形权利,雄狮之主,我们渴望看到冉丹的毁灭与大远征的胜利,我们也可以用我们自己的选择来推动这一切的到来。” “你们的权利?” “你可以理解为一张执照,或者一个默许,亦或者是每个军团都会拥有的微小不同,将我们从相同的高尚目的中区别开来。” 自称为阿尔法瑞斯的访客继续着自己的微笑,自信的光芒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着。 回答他的则是狮王的沉默,以及许久之后的一声嗤笑。 “你知道么,阿尔法瑞斯,你的话语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一位故人?” “是的,一位故人,她总是令我印象深刻,无法忘怀,她的话语也总是如此,炫耀着一种在红线的边缘肆意舞蹈的狂妄。” 那个【她】让来访者的眉头不由得动了动,而就在阿尔法瑞斯能说出任何话语之前,第一军团之主拿出了自己的佩剑,横在了他的双膝上,有意无意地抚摸着。 “我曾试图杀死她,用咆哮的钢铁与我的剑,去杀死她,她的死因将会是毫无节制的狂妄,与不可控制的危险:不能饶恕的罪过。” “但就在处刑的那一刻,她说出了自己的辩护,她提供了一份完美的供词,她让那场志在必得的处刑不得不停止,因为她的脱罪是如此的无可挑剔,那是银河中唯一一种能让你们这种人活下来的理由。” “但很可惜,在你的身上,我没见过这种理由。”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开始说真话,小子,为了你自己。” 漫长的沉默与严肃伴随着卡利班人的宣言,在王座间中久久不肯散去,而就在第一军团之主稍稍昂起了头颅,为了自己的变相胜利而骄傲的时候,他看到那位访客退了几步,然后严肃地开口。 他迎上了基因原体的目光。 “您必成战帅,大人,” 铿锵的话语在空间中回荡,而这一次,沉默的是雄狮。 “……” “……” “战帅?” 庄森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是你在第二军团所学到的词汇么?” 这个突兀的问题反而让阿尔法瑞斯停顿了一下,他先是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您也许不够了解,就在这六年之间,伴随着大远征的进度日益地推进,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作为帝国的君主,帝皇绝不会一直以统帅的身份出现在最前线的战场上,那么,当人类之主返回神圣泰拉的时候,一个从原本平等的基因原体中脱颖而出,统筹大远征的职位,也就迫在眉睫了。” 第二十军团的使节严肃地说出了这个重磅炸弹,他预估到了这个词对于第一军团之主的杀伤性,但让他多少有些意外的是:当他严肃地解说了战帅一次来历的时候,出现在庄森脸上的第一个表情…… 似乎是松了口气。 但所幸,这古怪的松懈就变成了阿尔法瑞斯期待的严肃,这让他足以继续的侃侃而谈。 “也许是帝皇的亲选,也许是基因原体们的投票,又也许是在未来的征服中,所有人在无声无息中所承认的那个英杰:无论选拔的结果是怎么样的,有一点毫无疑问。” “如果想要成为战帅,那您就不能在这场战斗中继续的摧残您的军团了,如果您继续承受如此巨大的伤亡,您将不能再次超越其他的一些军团,他们正在您的牺牲背后发展着自己的力量,用光芒万丈的战绩与飞速膨胀的力量,宣称自己配得上战帅的头衔。” “在您的兄弟中,对这一头衔志在必得的人,可有不少呢。” “像第十三军团之主,他不过是您的一个苍白倒影,但是谁又能否认如今五百世界的庞大呢?谁又能否认:当奥特拉玛的君王能够坐拥二十万甚至更多的阿斯塔特战士的时候,将战帅的头衔交给他不会是一个稳妥的选择。” “还有第十军团,来自于美杜莎的钢铁之手,有谁的威名能在这几年间超过费鲁斯的洪流?他冷漠无情的战争作风早就被那些愚昧的无知者赞叹为艺术,因为他们看不到您在黑暗中的战争,而同样看不到这一切的戈尔贡,又怎么会自愿退出对战帅的追逐?” “以及,哦,强大无比的影月苍狼,克苏尼亚人的口中帝皇的第一个儿子,拥有着在舞台上第一个踏入这场伟大远征的荣幸,以军团和原体的首席而自居,这样的人物在战帅一词提出来的时候,就会理所当然地把它视作一顶早就戴在他头顶的冠冕,有谁又能说服他把这想象中的私有物交出来呢?” “大人,他们都在等待,都在争夺,都在试图将那顶属于您的桂冠揽入自己的怀中,而您却在做相反的事情:您在任它溜走。” “继续留在黑暗中对您毫无益处,大人,难道塔克斯的血腥还不足以支撑您的名声么,虽然大多数人已经将它遗忘,但是那些真正的聪明人会牢牢记住您在第二次冉丹战争的奉献,他们不会怀疑您。” “请不要犹豫了,您只需要现在撤出您的力量,让我们来完成这项任务剩下的工作,您则在这时恢复军团的人数,让暗黑天使重新回到往日是辉煌之中,将最强大的第一军团投入到大远征之中,您会在十年内震惊所有人,所有的军团加起来都无法比拟您的荣耀。” “毕竟,有一点是连我们都无法否认的:如果您继续待在这黑暗之中,消磨自己的力量与时间,没有足够明显的荣誉与胜利,那么战帅的桂冠会注定离您而去,没有原体会支持一位他们不知道底细与胜利的兄弟,任何人都不会。” “有谁会毫无保留地支持您?那些沉溺于祈祷的怀言者之主?还是那个芬里斯的蛮王?亦或是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追风者?他们根本与您不熟悉,他们根本不曾听闻过您的大名。” “就算是那个曾经与您并肩作战的原体,那个曾经在第一军团的旗帜下见证了真正力量的阿瓦隆女暴君?难道她就会么?我听闻她在远东的边疆肆意地扩张,将三个星区插上自己的旗帜,谁又能说她的内心不燃烧着战帅的渴望呢?” “谁又能说:她一定会选择支持您呢?一定会选择回应您呢?” “她有过承诺么?有过誓言么?有过与您一同流下的鲜血么?” 阿尔法瑞斯诉说着。 “……” 而庄森则沉默着。 但这并不是一场说服,又或者说,这注定了会是一场会失败的长篇大论。 考斯韦恩如此想到。 因为他看到了,在第二十军团的访客在编制话语的时候,所没有看到的那一幕。 当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盘踞在自己的座位上,聆听着阿尔法瑞斯的话语的时候,当他聆听到对于蜘蛛女皇的质疑,以及那些诸如【承诺】、【誓言】、【血】之类的话题的时候,当他听闻摩根是否会在战帅的推举中支持他的时候。 一抹转瞬即逝的光芒在庄森的瞳孔中划过,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结论在基因原体心中的回响。 那是淡淡的嘲讽。 以及无穷无尽的自信。 (本章完) 第235章 艺术的不可接触者 阿里曼有着一把名贵的查纳巴尔军刀。 这是他在第二军团的大竞技场之中,所获得的礼物,这是他用自己的坚韧、严肃和不断蜕变,让在场的所有摩根之子心生赞叹后,所得到的承认。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得来的轻蔑战利品,它的背后是长达数年的竞技、苦斗与思考,直到马格努斯的子嗣看到了这把利刃的价值,直到他证明了自己是一位值得军团最高敬意的客人。 于是,他就得到了敬意,他就得到了查纳巴尔。 这种优雅而致命的武器,是适用于剑士、学者与刺客的灵敏收割之刃,更依赖于使用者先天的速度与后天的技巧,而不是大多数战士所追求的空洞蛮力,它是只有泰拉剑匠大师才能铸造的精品,每一把都是独一无二的,带有锋利边缘的微锯齿能够轻松的切開最好的阿斯塔特动力甲,让死亡的气息划破那些最脆弱的要害之处。 也许在很多更为直率的阿斯塔特战士看来,这种用经过多次冲压的金属所打造的单薄战刃是一种低效且无用的仪式武器,但依旧有人热爱于这种兵器,并且打出了不小的名声: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帝皇之子军团中的【帕拉蒂尼之刃兄弟会】,这个只为了最有价值的敌人而设立的临时组织,将他们自己和查纳巴尔军刀的威名传播到了整个大远征之中。 而除了福格瑞姆的子嗣外,在阿瓦隆的破晓者们之中,同样有着一批查纳巴尔军刀的坚定拥簇,他们的代表人物就是第二军团的首席冠军剑士巴亚尔:现役最强的阿斯塔特战士之一,与阿库多纳齐名的不败者,高居于武力的顶端,俯瞰着诸多军团的芸芸众生。 而正是他,在最终一场比斗结束之后,在持续了八千多个泰拉标准时的守擂决斗最终告一段落的时候,将那把查纳巴尔军刀赠与了阿里曼:在场至少有一千名破晓者目睹了那一幕,他们沉默着,却没有一人提出异议或反对。 包括赫克特,他当时就在距离竞技场最近的看台上,与他亲近的原小队成员在一起,一起目睹着阿里曼在众人的沉默与掌声中,接过了那把象征着荣誉、力量与认可的单薄刀刃。 那个时候,距离他和阿里曼的友谊开端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但那并不妨碍他真心地为马格努斯的子嗣而赞叹,而鼓掌,就像在场的大多数人一样。 在他迈入竞技场的第八个泰拉标准时的时候,阿里曼是不知所措的;而在第八十八个泰拉标准时的时候,阿里曼是怒不可遏的;到了第八百八十八个泰拉标准时,萦绕在第十五军团战士身上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但当时针的脚步第八千八百八十八次划过竞技场天穹上的青铜大钟的时候,马格努斯的子嗣伫立在竞技场的中央,萦绕他的是久久不息的掌声与喝彩,是第二军团对待最尊贵客人的礼仪。 这个故事听起来有些魔幻,有些不可思议,有些夹杂着让人无法理解的突兀转折:但这背后的原因并不是无法解释的,尤其是像赫克特这种几乎目睹了全程的人物,自然更为清楚,这样的结果是马格努斯之子那可怕的坚韧与傲慢所共同推动的唯一答案。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他与阿里曼的友谊开始起步,虽然二人很难称得上有什么共同话题,但是他们的关系还是愈加地亲近,很快就发展到了可以彼此之间提供真切可行的意见,而且真的会被逐一听取和采用的地步。 所以,当摩根麾下的首席大只佬好不容易润到了一块堪称完美的大理石块,并准备以此作为自己在第一届原体塑像竞赛中得胜的根基的时候,对于艺术算不上了解的赫克特,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那位理论上应该充满了学术细胞与艺术细胞的普罗斯佩罗朋友。 高大无比的第二十三连长推着那块两米多长的大理石,用幕布遮挡着他的半成品,在战舰的回廊中昭然过市:在经历了数十年的服役与战斗后,尤其是基因原体的青眼有加之后,现在的赫克特已经不是那个只能率领一个小队的新兵蛋子了,他已然是一个主力连队的连队长,拥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大型巡洋舰,连队指挥组,以及一位阿斯塔特连长配套的一切。 第二十三连队,在破晓者军团现有的四十四个连队中,无论是排名还是势力都只是中等而已,它的定位只是主力,而非是更高贵的精锐与王牌,但是赫克特很满意于他目前的进度,他知道自己很难于短时间内再进一步:毕竟排在他前面的那些连队长和军官之中,最稚嫩的一个都是在大远征之前就开始正式服役的老怪物,而就连排在他身后的那些连长们,也不乏见证过雷霆战士的古老人物。 在基因原体回归之后,第二军团的军官晋升就一下子开始卷得爆棚,一场毫无伤亡的攻坚胜利在军团最开始重组的那两年还能拿来吹嘘一下,而现在已经基本是每位连队长的基操了:只因为基因原体已经毫无遮掩地在很多场合表明了她对于伤亡率的格外在意,这被理解为基因之母对子嗣的天生情感。 当然,也不是没有饱经风霜的老战士在私下里无恶意的感慨:比起其他的原体,他们的基因之母在投入军力方面,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家子气,不符合她作为阿瓦隆女暴君时的大开大合。 目前来看,这当然算不上是一件坏事,但是总有人担心这会在未来影响基因原体对于合适时机的把握:类似的担忧在经验丰富的泰拉老兵们之间层出不穷,倒是赫克特却完全不曾思考过类似的事情,他现在正一心钻研于如何成为一位优秀的连队长,并且运用起这个职位给予自己的一切责任和便利。 所以,理所应当的,当他的朋友阿里曼来特意拜访他的时候,赫克特也能为阿里曼专门留出一间很符合连长规格的休息室,这个房间的规模与装饰甚至与他的私人休息室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有那个专门为了基因原体预留的豪华房间能够胜过它。 大门是特意加高过的,赫克特只需要稍稍弯腰就能进入,他没有穿戴自己那特制的动力甲,这让他看起来只比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高两个头而已。 “帮我个忙,阿里曼。” 摩根骄子那特有的低沉声音唤醒了正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的马格努斯之子,他放下了手头那本看起来刚刚出品的书籍,来到了破晓者的身边:赫克特抽空看了一眼阿里曼手中的书,但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书名和作者。 “那是什么?阿里曼?” 好奇的询问让阿里曼炫耀般地越来越掌中的书籍,用一种最为轻松的话语回答着。 “没什么,一本有关于灵能的书籍而已,我正在帮忙编纂。” “灵能书籍?我在萨列里那里见过不少的灵能书籍,但我还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厚重的一本,它大概有几千页吧?” “目前来说,一千三百页,不过每一页都用了特殊的防护咒法进行了多层的保护措施,所以让它看起来有些过厚了。” “讲什么的?” “基础知识,最基础也是最无聊的知识,连你都会懂。” 阿里曼的脸上浮现了一缕无所谓的笑容,他在自己的客房中清理出了一片区域,让赫克特把他的超大号货物放下,就摆在了那层展示柜的旁边,眼尖的摩根之子则是看到了展示柜上的一瓶葡萄酒,看起来是阿里曼特意带在身边的。 “灵能也会有基础知识么?” “当然,这书上的东西就全都是基础知识,连一星半点的高深理论都没有诉说,在普罗斯佩罗,这样的灵能讲解教材只能分发给那些刚刚踏上灵能之路的新手,不过在其他地方,要是能把这本书吃透,那也称得上是合格的智库,又或者说是灵能者了。” “听起来萨列里就挺需要这么一本书的?” 赫克特微笑着,他和好友坐在有些凌乱的桌子两边,接过了阿里曼所递来的茶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本书籍:他在上面闻到了一些特殊的气味。 阿里曼挑起眉头。 “萨列里?为什么?我记得他的灵能水平不错啊。” “是不错,他很精通心灵系的灵能法术,火焰系的也通晓一二,但是在他操作的时候,一些关键的脉络却不在他的手中:简单来说,他无法把自己掌握的知识真正的串联起来,从而完全掌握。” “没人教他么?” “这需要一段漫长且平稳的学习时期,但是在如今的大远征,我们哪有时间去安排他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来一点点学习,又要从哪里专门调来一位资深灵能者,花费同样的时间去教授他?” “不是哪里都是普罗斯佩罗。” 赫克特又扫了一眼那本书。 “所以,一本能够让人自我学习的基础教材也许是个好想法,能够省很多麻烦:这本书是你自己的主意么?我的朋友,” “不,我并没有参与这本书的编纂,我只是在作为一个试读者来检查这里的错误而已,我也不能告诉你它的作者,赫克特,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摩根之子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两人闲聊了几句,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了那幕布之下的半成品之上。 “你们最近怎么流行雕塑了?” 阿里曼眯起眼睛,看向了幕布之下的些许玲珑,不由得回想起了他几天之前所目睹到的,那个令人难忘的场面。 他亲眼看到了:首席冠军巴亚尔的脸上同样洋溢着微笑与兴奋的情感,他就像是此时此刻的赫克特一样,推着一块两米多高的超大型货物进入了公共活动室,不过稍微不同的是,他推的是一块毫无雕刻痕迹的大理石块。 然后…… 然后巴亚尔在他的面前拔出了加长过的切割机与角磨轮,以一种快到阿里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开始了自己的作业,雪白色的旋风包裹了房间的角落,马格努斯的子嗣只能勉强看到那些如假包换的大理石碎块毫无留恋地坠落在地,就像是一坨坨被打碎的豆腐一般,一点都没有石质材料的顽固脾气。 有那么一刻,阿里曼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巴亚尔:为什么他的事情总是那么离谱? “没什么,一场兴趣使然的军团比赛而已,增加情谊。” “很严肃的比赛么?” “算不上……半正式的吧,比起你那【阿里曼的愤怒】,差远了。” “……咱们能不能别聊这个?赫克特?” “别害羞,我的朋友,这不是一个恶意的称呼,恰恰相反,在【阿里曼的愤怒】之后,你才开始让我们刮目相看,我们才开始认识到我们之前的行为多少有些狭隘了。” “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事情,阿里曼,在那之前,与你的决斗大多数负面情绪所驱动的,但是在那之后,所有人都是慕名而来。” “所有人都是?” “嗯……好吧,其实不少人,包括我,都是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大家都去和你竞技过了,我要是再不去……有点不合群。” “……” 赫克特微笑地略过了阿里曼的问题,摩根的子嗣们默契地把比赛局限在了军团之中,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而阿里曼也没有过多的纠缠与好奇,他只是颇为诚恳的交叉着手指,诉说自己在艺术方面其实并没有多少建树。 “没事,我也没有多少经验。” 赫克特笑着,便要走过去掀开那张幕布:在他夜以继日的努力之后,这座雕塑已经称得上是一座半成品了,它的头颅和五官已经大体雕刻完毕,足以清晰地从中分辨出摩根之子对于基因之母的无尽狂热与拥戴。 尽管在赫克特看来,他的双手现在根本无法描绘他心中基因之母的完美容貌,甚至连半分的相像都无法真正的达到,但他相信自己的天赋和后天努力终究会克服此时此刻的困境,完成对原体的歌颂。 毕竟,此前观看到他的半成品的凯隆阁下,可是在漫长的惊愕与不知所措之后,给予了赫克特一个极高的评价呢。 赫克特现在都记得那句话。 —————— “赫克特。” “嗯?” “你的作品……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听说过,见过的一个人。” “谁啊?” “一位帝皇之子,一位很老资格的帝皇之子的战士,非常强大……具体来说,他的艺术风格,应该是帝皇之子中的某种少数派。” “多谢你的夸奖,阁下!” —————— 赫克特微笑着,掀开了帷幕。 阿里曼也随之眯起了眼睛:有那么一刻,他担心自己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会伤害到这段友谊,但当他真正看到那个作品的时候,马格努斯之子的眉头挑了起来。 居然……还不错。 非常的传神与生动,的确让人一眼就能认出雕刻的人物,虽然很多地方还很模糊,但是那粗狂的五官线条,已经让雕刻对象的身份呼之欲出了。 阿里曼忍不住的点头,这让赫克特不由得更加的骄傲,只不过在点头的同时,马格努斯的子嗣依旧紧皱着眉头。 …… …… 奇怪啊。 他怎么不知道,赫克特和阿巴顿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他居然还会给阿巴顿造雕像? (本章完) 第236章 为虎作伥 【最后一道程序,黑色甲壳植入体,已经成功攻破,可以塑造等比例的弱化产物,尚不确定是否适应于凡人的身体构造,但是在不考虑专属的动力甲的情况下,手术的性价比并不高。】 【此外,还有三道无意中发现的额外程序,不属于现行的阿斯塔特改造步骤,但是颇具有实用性与参考性,可以酌情在未来进行部分改造与推广。】 【肌腱钢缆、颂歌垂体、以及一种会在未来被称作为贝利撒留之炉的东西:分别为加强力量、加强思考能力与加强生存能力,模仿难度较高,但并非不可行,正在思考是否可以进行弱化,加入到针对于凡人的手术改造之中。】 【人类之主早已掌握或者知晓了这些技术,他看到了它们在未来的作用,而继承了帝皇生物学知识的海德里希,也同样对这一切生而知之:直到现在,我也看到了这一切,看到了变相的未来。】 【如果可以进行弱化,那么原本为凡人设计的改造手术套餐就要再一次进行休整,同时也要考虑加入新步骤之后的成本问题。】 【总而言之,一切的进度目前来说还相对顺利,预计可以在计划时间之前完成目标:阿斯塔特战士的改造手术比我想象的要简单上不少,再得益于我的无情血亲所留下的珍贵遗产,彻底吃透这些技术和它们所涉及到的一切事宜,是相对轻松的事情。】 在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叹中,摩根暂时的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她有些疲倦地扯下了自己的白手套,漫长的研究时间让这些上好的胶质物黏上了指尖的汗滴,有些恶心。 此时的第二军团之主与她在外界的任何一个时候,都是截然不同的:她把头发高高扎起,把身体藏匿在一身科学家的实验服中,那是一套白色的全封闭无尘衣,当摩根开始进行科学实验与生物研究的时候,她就会这么穿。 充满了各种无菌器皿和实验试剂的无尘房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上不少,这是一座空旷且可怕的沉默的王国,只有摩根和她最信任的室女座能够在这里行走,进行的漫长的研究与记录:每两次休息可能会间隔几十个泰拉标准时,在此之间唯一的声音就是蜘蛛女皇那无情的汇总,与室女座的电子板不断被笔尖摩擦的声音。 三年来,这样的情况在无尘室中已经是司空见惯,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将成千上万个小时消耗在了她血亲的遗产之中,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她的事业所需要的一切,列出了不计其数的任务清单,然后强迫自己一个个地去完成。 目前来说,一切都很顺利,那么排列在最前面的简单目标如同精密的齿轮一般,严丝合缝地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成为了第二军团之主所掌握的力量的一部分,而手握着这些新知识带来的力量,摩根便可以在现实宇宙中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势力,从而掠夺来更多能够支撑她继续实验的资源。 一个良性的循环:蜘蛛女皇不由得为此而高兴。 【给我汇报一下近期的实验进度,室女座。】 “是的,大人。” “残暴之刃,已完成。” “阿斯塔特改造手术的总体研究与深度解析,已完成。” “【原铸】的进一步研究,大体完成。” “专门为女性凡人辅助军部队而研究设计的【修女型动力甲】,原型机为您在第一军团时期所穿戴的盔甲,大体完成。” “针对于凡人辅助军的系统性身体强化手术,正在进行。” “《智库基础技术指导》,正在进行。” “新一代星辰侍女:预订为专精追踪与战斗的【天猫座】,以及专精于科学研究的【蛇夫座】,正在进行。” “针对于名为【超级鸦卫】……” 室女座那清冷的豆蔻之音在宛如寒冰炼狱的实验室中回荡,呈现出了一个诡异的反差,摩根一边眯起眼睛,聆听着侍女的汇报,一边将手头最后一点实验步骤完成。 【你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将凡人的改造手术,排在这么靠前的位置上么?室女座。】 侍女的瞳孔中闪过了几丝运算时的金属色彩,随后,她便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我的记忆芯片中没有储存您对于这部分的命令,大人。” 【形势所迫罢了。】 摩根摇晃着试管,紧紧地盯着那荡漾的液体,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芒,她并不太在意室女座的回答,因为她知道她现在的行为其实就是在自言自语。 【虽然我已经将阿斯塔特改造手术的所有步骤彻底吃透了,但我依旧没有找出来,我的基因种子配比成功率如此低下的原因,现在我不得不怀疑,真正的原因出在我自己的身上,真正的原因是一个有关于玄学和亚空间的因素:那样就太糟糕了,那代表着我短时间内对于军团的困境束手无策。】 【除非我能攻破海德里希记忆中名为原初母本的技术,但是很明显,那些技术只能来自于我的基因之父,哪怕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的力量:我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重现这种技术,因为我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核心道具。】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断的对外收复世界,扩大征兵地,同时对内保留更多的兵力,保证我的军团会在维持低战损比的情况下继续大远征,从而达成缓慢积累兵力的情况。】 【按照我的数千次推算,以我现在不惜一切扩张军团的速度,如果这场大远征会在一百二十年内结束的话,第二军团届时会有大约十三到十六万阿斯塔特战士,这个数字虽然应该足够,但是却经不起重大的损失:我的军团的回血时间是其他军团的十倍,甚至更多,只需要一次中等规模的损伤,我就会缺席整场战争。】 【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因为这意味着到时候,我依旧不具备与我的父亲正面对抗的力量,我不奢望能战胜他,但我已经受够了他和其他的东西在我脑中的存在。】 【因此,在这场大远征最终结束,同时也是在真正的战争即将开始的时候,我必须紧握着一支能够自保的力量:如果单单是我的军团做不到这一点,那我就需要准备更多的后手了。】 “凡人辅助军?” 【是的,他们是现成的一个选择,不是么?】 【忠嗣学院里面的学员还有几年才能毕业,但是在我派人整顿了那些被征服世界上的精锐后,我依旧拥有了一支人数可观的凡人辅助军部队,而可以预想,在我即将收复的远东边疆,像这样的精锐部队至多不少,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甚至会是运气没那么好的,能当阿斯塔特战士的材料。】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把这些充足的兵源,转化为切实可行的强大战斗力:后勤、组织与经验是自不必谈的东西,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确定一条确实可行的选拔人才的流程,然后塑造一个更为富饶的准军事化社会,让这些凡人士兵拥有战斗的决心与信念。】 【奥特拉玛就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现成案例,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真的需要参考奥特拉玛模式。】 第二军团之主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捧嘲讽的笑容。 【如果他生活在一个对于英雄无比崇拜的社会,如果他的军人身份让他备受尊崇,如果他在军队中得到了最好的待遇,如果他的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人和故乡,而身旁就是并肩作战的长官和充足到极点的物资,如果他很清楚,一旦他阵亡了,他的所有家人此生都将衣食无忧,他的雕像会立在家乡的小广场上,成为新的英雄。】 【如果这一切真的实现:换句话说,如果我们让他相信自己拥有着一个值得保护的母国。】 【那么哪怕是最为怯懦的一个凡人,应该也会在最可怕的战场上开上两枪,做出抵抗吧。】 【这并不困难,不是么?】 【生命并非无价,只是有太多的身居高位者认为自己可以无偿的挥霍底层的同类,甚至不愿意付出最微小的报酬。】 【我就不一样了,为了他们在必要时刻的流血,我不介意在之前的几十年中,表现得稍微大方与慷慨一点。】 室女座歪着脑袋,眨了眨她的眼睛。 “那么,大人,那些凡人辅助军中的精锐,就是您所研究的这套凡人改造手术的受益者们么?您打算打造私人的太阳辅助军?” 【也许要更强一些:如果我能办到的话。】 摩根打着响指,微型投影仪在她面前展现着各种各样的人体结构和实验数据,以供她挑出最为微弱的错误与机会。 【你知道的,即使是在凡人辅助军之中,也有太多天赋异禀的珍惜人才,让他们和其他的大头兵一起被消耗掉,着实浪费,所以我就必须组建各种各样的精锐凡人辅助军部队。】 【而这其中最精锐的一支,他们的兵源往往都是那些能够撑过阿斯塔特选拔,却在基因种子的问题上运气不好的家伙,这样的人物自然是配得上一套改造手术的。】 【我以阿斯塔特战士的改造手术作为蓝图,删删减减,进行了必要的弱化与修改,精简出了一套对于凡人躯体的系统性加强,也就是说,当我们将那些最优秀的凡人征召进最好的凡人辅助军的时候,我们可以对他们进行统一的身体强化与改造。】 【虽然这种手术的结果远不如阿斯塔特战士,也大概率不如卢瑟这样的半改造阿斯塔特,但是对于凡人来说,足够了,他们的力量与身体都会被大幅度强化,再以绝对的数量形成优势。】 【最终,他们会成为最强大与狂热的凡人军团,他们会成为我手中仅次于破晓者的力量,他们会为了我,为了阿瓦隆。】 【心甘情愿的为虎作伥。】 “您已经研究出来了?” 【大体完成了,不是么?】 【等技术成熟之后,我就亲自操刀对卢瑟进行一场相对应的改造手术,然后,我会对他说,处于对他在这几年兢兢业业,统率凡人辅助军部队的感谢,这一系统性的改造手术会被命名为:】 【卢瑟的涅槃。】 “……您似乎总是喜欢提起卢瑟的事情,大人。” 【因为他就要回去了,没几年的事情,现在不提,现在不用,以后就没机会了。】 室女座眨着眼睛,她想到了自己之前所收录的各种信息。 “您似乎并不怎么了解卢瑟,大人,他是不会放弃征战的。” 【不。】 摩根微笑着,摸了摸自己侍女的小脑袋。 【是你不了解庄森。】 “……” “明白了。” “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相关的问题,大人。” 【说吧。】 “您的计划如此宏伟,不单单有对第二军团的大量补助,对凡人辅助军的众多调度,还有着一个雄心勃勃的造舰计划。” “可是,您打算怎么补足这些计划所需要的【硬实力】?您打算从哪里找到足够的生产力,去完成您对各个军队的加强呢?” “瑞扎和提格鲁斯虽然都和您达成了合作,但是它们一个实在是过于遥远,另一个的规模也实在是不算大,而且考虑到您的很多计划都要绕过瑞扎,那就更为困难了。” 【直插核心的问题,我的室女座,你找到了重点。】 摩根微笑着,她挥了挥手,所有的实验数据在转瞬间就化作了一张远东边疆的星图。 【你知道在我向远东边境进军的路上,会有多少个铸造世界的存在么?】 “不清楚,大人。” 【八个,算上提格鲁斯,就是九个。】 【科林斯、贝鲁斯、卡拉加特、古尔格拉德、洛克萨尔,还有三重星系的加拉蒂亚、法尔与图勒。】 【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如此的弱小,弱小到连属于自己的泰坦军团都没有,但也正因如此,它们给予了我彻底掌握的机会,而当我搭建起属于阿瓦隆联邦的齿轮议会的时候,当我能够集中调度起它们所有的资源和生产力的时候,它们的弱小就无关紧要了。】 【不管怎么说,它们都是铸造世界,而当九个铸造世界被我掌握在手中的时候,我的一切渴望都不会是空中楼阁。】 “……有一个问题,大人。” “三重星系是一个非常强大且傲慢的星系,它们未必会乖乖跪在您的脚下。” 【没关系。】 【远东边疆是我的。】 【所有人都将臣服。】 【而有些人,只是需要一些小小的手段。】 (本章完) 第237章 边疆进军:神盾星区 在人类之主开启他的伟大远征的第八十三年的末尾,终于有一支高举双头鹰旗的庞大舰队,第一次驶入了银河系的远东边疆。 这意味着:又一块曾经混乱无比的星域,将会脱离纷争时代的绝望与无序,拜倒在神圣泰拉的权威之下,并且成为人类史上最伟大最疯狂的战争机器的一部分,这会让它们臭名昭著,再留名青史。 这带来了神圣泰拉福音的庞大使团,由精锐尽出的一整支破晓者军团、数以百万计的凡人辅助军部队、来自瑞扎和提格鲁斯两个铸造世界的护教军,以及好战者泰坦军团与骄阳泰坦军团中最优秀的神之机械所共同组成,单单是为这支远征大军提供补给各式物资的运输船只就多达了四位数,它们是数支专门的后勤保障舰队的骨干,源源不断地从阿瓦隆、格拉斯顿甚至是奥特拉玛驶出,紧跟着远征舰队开赴远东边疆时所留下的无形轨迹。 而阿瓦隆的女暴君,大联邦的主宰,第二军团之主,则是这一切力量和财富毋庸置疑的统治者,虽然她并不是经常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却恰到好处地保持了掌握着权威的神秘感,而她的黑色爪牙们则是纷纷得到了正式的编制,伫立在阿瓦隆的光芒与阴影中,冷眼观察着凡人对于拂晓之主的臣服与否。 那些心有反骨、暗怀不满、拖延低效、腐败无能,又或者是悄悄将对于帝皇的崇拜放在蜘蛛女皇之前的家族与大人物们,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他们的权威,而那些更为顽固的家伙,则会在一个略微喧闹的夜晚之后,人间蒸发,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 这些暗影中的观察与清洗是极为迅速和血腥的,它不过是第二军团之主心中那阴沉湖泊中的一滴黑水,是她对于那些反抗者所散发的致命恶意,是被内务部放在银白桌案上的最平凡的一封汇报,却足以让数以万计的性命与家族,在一夜之间消失。 但除此之外,但如果对于复杂的政治和更高的野心毫无兴趣,那么更多的凡人其实甘心于受到蜘蛛女皇的统治,对于昔日既得利益者们的血腥清洗所得到的财富,只需要稍稍泄下一丝,就能够轻易地喂饱他们的腹囊,而当一个更为安全与稳定的社会傲立于帝国的双头鹰旗之下后,纷争时代的牢固阶级和家长统治被废除,取而代之的是第二军团之主那冰冷的逻辑。 顺则苟昌。 多劳多得。 只要肯低下头来,忠诚于摩根的统治,为第二军团之主的需求而添砖加瓦,就可以得到一份与努力所相对应的,毫无拖欠的报酬:付出的越多,得到的越多,一切就像是冰冷的交易机器一般,没有腐败与纵容的生存土壤。 摩根虽然对打造一个令所有凡人安乐的人间仙境毫无兴趣,但她也的确不是一个以子民的痛苦来取乐的昏君,她的统治非常冰冷、高效与理性,所追求的并不是最大限度的从底层榨取,而是发动起每个人的力量,以一个高效的准军事化社会的姿态,去在大远征的浪涛中获得更多的利益,用血腥财富的增长来取代分配的矛盾,从而达到让所以个体、集体与阶级全都满意的地步,届时,自然无人会在意蜘蛛女皇对于所有人的予求予夺。 从短期来看,这种模式的收益也许不如泰拉政府那简单粗暴的十一税,但是记录在第二军团之主脑海中的知识清楚地告诉她,那样的剥削统治只会让整个政权在离心离德中崩溃,它会在最短时间内见到效果,也会在一段时间之后酿成无穷无尽的祸患。 而摩根所需要的,是一个更长久的统治,是一个会在一个多世纪后团结一致,并且依旧对她高度忠诚的国度:与人类之主不同,现在的蜘蛛女皇并没有物资方面的巨大需求,这是她的一个优势,她当然会好好应用。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可以一蹴而就的过程,在摩根的规划中,她需要一代人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完成她对于阿瓦隆联邦的改造。 以正常的政治学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畸形且错误的政策,是一个迟早会坍塌的空中楼阁,但是在大远征的狂热浪潮之中,但是在这个冰冷且疯狂的银河之中,它却又是一个极度合适的举措,一个恰好站在了时代风口的幸运儿,一个对于更多人来说来之不易的,相对正常的军事政权。 也许这就是人类帝国所要面对的悲哀与可笑:在这个银河中,哪怕是一个立足于贪婪与利用,旨在扩张与掠夺的统治,只要其稍稍地符合正常人类社会的认知,随意地颁布几道最寻常的公平,就足以称得上是仁慈与慈悲了。 就像在一些被破晓者们解放的奴役世界上,摩根的雕像以救世主和解放者的名义被竖起,用来欢庆帝国的巢都取代了异形的皮鞭。 第二军团之主对于这些口头上的感激毫无波澜,她更在意的是这些世界会为她带来多少的财富,会让她的国度强上几分,并且这国力中又有多少会转化为被她紧握在手中的力量:这最后一点,才是摩根唯一关心的事情,也是她心甘情愿负担起统治重担的唯一原因。 怀揣着这样的渴望,身负着这样的想法,坚信着在阿瓦隆星区屡试不爽的统治模式,摩根的野心伴随着破晓者的军锋,冲破了帝国已知世界的边缘,驶向了名为远东边疆的富饶之土。 她的舰队从阿瓦隆星系那日益庞大的星港出发,在提格鲁斯得到了新的铸造世界与泰坦军团,随后便一路向北,途径三个规模非常小的铸造世界,通过合约与扶持,让他们变成第二军团在这场【边疆进军】中的后勤补给基地。 大约两个泰拉标准月之后,人类帝国的舰队来到了远东边疆的第一个星系:神盾星区,它是整个边疆地区的面包篮,拥有着足以让人留恋的巨大价值。 丰饶的农业世界在这片风平浪静的星区内比比皆是,而双子世界曼洛克和赫尔多则是他们的主宰与皇冠,凭借着优渥的地理位置和超量的粮食产出,即使是在纷争时代的混乱之中,神盾星区也没有遭到更多的骚扰,不甘寂寞的赫尔多甚至在打造一支舰队,渴望建立属于自己的骄傲霸权,而它一旁的兄弟曼洛克虽然是一个坚定的孤立主义者,却也住满了不愿屈服于天外来客的古老氏族。 可想而知,当双头鹰的羽翼延伸到他们统治了千百年的疆土的时候,这些袖珍的口袋国度自然只会给出一个回答。 —————— 赫尔多与曼洛克分别用傲慢与不卑不亢的语气拒绝了帝国使节的劝降,而这些摩根麾下的外交官们其实也没多少谈判的诚意,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考察这些世界的实际情况,来让他们的主君能够做出合适的裁定:并不是每一个世界都配得上摩根的统治。 女王的裁决不容质疑:在最后一名帝国使节离开后的几个泰拉标准时之后,第一艘帝国的战舰就跃迁到了赫尔多星系的边缘,随之而来的,是再无余地的冰冷攻势。 帝国海军的舰队和瑞扎的机械战舰是第一次虚空海战之中的主力部队,而当曼德维尔点附近的空域被人类帝国所彻底掌握的时候,满载着阿斯塔特战士的战斗驳船才鱼贯而入,他们正巧赶上了赫尔多的主力舰队满载着炮弹和鱼雷,气势汹汹的杀来,而填满了帝皇天使的登陆鱼雷则给了这些反扑者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公共频道中的混乱与哀嚎响彻了三个泰拉标准时,便以破晓者式的宁静而告终。 缺少强大战士的赫尔多人以一种突兀却又理所当然的方式吞下了苦果,哪怕是那些最为古老与强大的主力舰,在被登陆了一个连队的阿斯塔特战士之后,它们唯一的结局也就只能是成为破晓者军团的战利品与新力量,仅有的抵抗者也不过是让战舰的甲板和走廊变得更为脏污,在摩根之子们的动力剑和爆燃枪面前,赫尔多人迟缓地意识到了,他们迎来了一个怎样的对手。 但他们明白地太晚了:在战争爆发的八个小时之后,所有的赫尔多战舰要么化作了燃烧的废铁,要么成为了帝国海军的一部分,围绕在其近地轨道上的强大防御力量虽然让第二军团苦恼了一会,但是瑞扎的贤者们没费多少精力,就将致命的电子废码输入进了每一座要塞的启动程序之中,而这些蕴含着有趣小技巧的远古造物,则是成为了机械神甫们此行的酬劳。 这个巢都世界的一切外界抵抗就此瓦解,在接连不断的轨道轰炸的掩护下,满载着阿斯塔特战士的空投仓与风暴鸟开始在星球的地表上卷起金属的浪潮,他们的目标是席卷那些至关重要的农业区域,然后困住权贵阶层所在的巢都,以战争的名义进行一次有选择性的屠杀与清洗。 二十个破晓者连队作为进攻的主力而被投入,整整一万名泰拉老兵与阿瓦隆新兵的组合足以撕碎一切对手,新生的骄阳泰坦军团以非凡的勇气紧接着他们的脚步,而更多的战争引擎与凡人辅助军部队则是顺着先锋部队打开的缺口,轻而易举地踏破了数百年的宁静。 第二军团的战争机器如同精密的齿轮一般运转着,破晓者与他们的辅助部队在赫尔多那肥沃的火山土上实验着新的战术:那是对于钢铁之手的模仿,是一场针对于最高效的钢铁洪流的初步学习。 所有的火力与无差别攻击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被允许了,因为除了这个世界那肥沃的土壤之外,蜘蛛女皇不需要它的任何东西,第二军团唯一需要谨记的就是避开赫尔多那几乎永远处于苏醒阶段的连绵火山,避免天灾的戏剧性干扰。 发生在沃土上的歼灭作战上高效且无情的:摩根的子嗣们在太阳高悬的时候踏上了这个世界,而当黑夜还未完全到来的时候,整个赫尔多星球,就只有那些巢都最深处中的永久性堡垒,还掌握在这个世界曾经的统治者们的手中,他们死死地握住一支由少量改造人和欧格林等强悍战士组成的卫队,绝望地对抗着末日的来临。 —————— “如果他们提早两个小时把这些家伙投入战斗的话,我们的伤亡可能还要更大一些,至少还要损失几十个人。” 拉纳呼吸着这个农业世界所独有的,灼烧一般的空气,脚踩着一头被他亲自击杀的巨兽,不屑地啐了一口:这名为欧格林的变种人全都经历了粗暴的改造,变成了难以想象的狂怒怪胎,他们的身躯甚至比穿戴了冥府型终结者盔甲的老近卫军本人更为高大,扭曲的肌肉蕴含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如果被投入到之前的攻城巷战中,那造成的伤亡绝对是不可想象的,因为这些变种人的蛮力甚至可以做到把阿斯塔特战士的头颅和头盔一并扇飞,所幸,掌握着这种怪物的赫尔多权贵们早就在漫长的安逸中退化为了一种贪图享乐而狭隘孤僻,大腹便便的人类品种,他们拒绝让这些力量离开他们的视线,直到破晓者的军锋一路逼近到了那迷宫一般的巢都城市的深处,才有三十多头欧格林在权贵的慌乱中被释放了出来,怒吼着冲向了帝国的先锋。 老近卫军是第一批遭遇了这些怪物的破晓者,因为正是他们获得了第一个攻破巢都的荣誉,而在那些富丽堂皇的雕像与油画之中贸然冲出的这些怪物,的确让摩根的近卫们错愕了一瞬间,但也就只有一瞬间而已。 在迅速组建的阵型和整齐划一的火力面前,哪怕是欧格林这样强大的怪物也只能在无脑的哀嚎中竞相倒地,秩序的集体所带来的力量在大多数时刻都是被严重低估的强大因素。 在被拉纳用铁血手段所强行整合出来的老近卫军面前,只有三头欧格林撑到了近战阶段,它们中的两头只用了一分钟就成为了拉纳的最新战果。 首席近卫随即检查了自己的战士,并很满意地看到只有两三人的盔甲受到了轻微的剐蹭:他花了漫长的时间在这群自我主义者中建立秩序,并在竞技场里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打到在地,最终才将这群无药可救的家伙勉强捏成了一股绳。 在过去三年的战斗中,老近卫军损失了十一名战士,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不可替代的,但是拉纳依旧坚持尽可能地把这支队伍拉往前线历练。 虽然他和他那位偶尔任性的基因之母在很多方面的认知并不完全相同,但是有一点却是两人高度一致的:那就是身为原体近卫,绝对不是老近卫军久疏战阵的理由。 即使战事并没有紧急到非要原体出场:就比如说现在,但是拉纳依旧会在保留了足够力量防护原体的前提下,带着他的战士们来到前线征战,保持对鲜血的熟悉感。 在他的内心之中,这位沉默寡言的泰拉老兵从来没有忘记老近卫军真正的使命:总有一天,他们要跟随原体踏入不可能的绝境,现在的一切试炼都是为了那一刻的冲锋与胜利,这就是他的责任。 灼烧般的空气再一次涌入了拉纳的胸膛,让他变得有些过分的烦闷,他知道这是数座火山同时活跃的表现,赫尔多上那频繁的火山爆发所带来的肥沃火山土,正是让这个世界成为远东边疆最大粮仓的独特窍门。 “我们还要继续进攻么?” 下属低声的询问在拉纳的耳边响起,他只是摇了摇头,指着远处那座灰蒙蒙的建筑,那是一座隐藏在泥迷宫与巨型虚空盾之下的粗重尖塔,能够看到它四周影影绰绰的枪炮丛林,而那些一闪而过的身影则意味着大量的血肉改造人。 “这里已经是巢都深处了,装甲部队很难进来,而他们的虚空盾也能挡住数天的轰炸,至于这座堡垒本身,它虽然只有不到一平方公里大小,却能够居高临下的封锁所有的进攻路线,我们可能需要付出几十上百条生命,甚至更多的战斗兄弟,才能勉强摸到墙边。” “那我们怎么办?等待后续部队的炮火支援?” “炮火很难精准地命中这里的目标,而且大规模的轰炸极有可能从根本上摧毁这座巢都的结构: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开创者们拥有者很高超的智慧,他们的造物时隔数千年仍在阻挠我们,如果不是他们的后代如此安逸颓废,我们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推进到这里。” “再伟大的智慧,也挡不住时光流逝所带来的堕落啊。” 拉纳感慨般的自言自语没有抚平下属的皱眉,他们仍在为了下一步的行动而苦恼。 “那,我们……” “等。” “等?” “对,等。” 拉纳露出一个笑容,一个兼具了自信与讽刺的笑容。 “等那群考古学家过来。” “他们总是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危险东西,最适合这种局面了。” —————— 尽管拉纳在看到了那座要塞的第一时间就呼唤了增援,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原第二舰队的领军人物科尔特斯居然亲自来了。 看他的阵仗,他还带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首席老近卫军的目光集中在了科尔特斯一旁的箱子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从那个并不大,外表也平平无奇的箱子上,感受到了某种极致的危险感。 “这是什么?” 在遵守了科尔特斯的吩咐,将所有的战士遣散到了后方之后,拉纳看着这位第五连连长以一种虔诚到极致的态度,一点点的开始解锁箱子外的密码和指纹锁,一层之后又是一层,林林总总加起来足以有二十多道。 科尔特斯并不着急,他以信徒服役神明的虔诚姿态,安静地解完了所有的密码,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的一侧,露出了里面那宛如水银一般的,散发着金属色彩的半凝固物质,它们是透明的,就像是悬浮在半空的水滴一样,呈现出一种运动与稳定的共存性。 而面对老近卫军的询问,科尔特斯也没有藏私。 “这是达纳水银,一种可以自我修复的远古金属,我们在四十个泰拉标准年之前,对于一个人类殖民地进行探索的时候,发现了这种造物的存在。” “它的内部可以存在物品,而且会维持在一种绝对的稳定性中:也就是说,不管装载着这种金属的载具遭遇了怎样的颠簸与损坏,亦或是如何的翻转与变向,它内部的物品都会永远的定格在被放进去的那一瞬间,保持一种绝对静止。” “所以,我们会用它来储备一些危险物品。” “……比如说?” “比如说【密库】里的一些小玩意儿,达纳水银虽然也是密库的一份子,但它比起那些危险分子,分量还不够。” 拉纳没有立刻发问,因为他看清了在那被科尔特斯捧于手心的达纳水银之中,到底沉眠着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小型动物的模型,却让他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 “卡塔昌之旅的纪念品,但是现在已经是一个麻烦了。” “正好,我们可以趁现在来解决这个麻烦。” 科尔特斯的笑容几乎将阴险带到了明面上,他将那团水银放到了一同带来的小型火炮之中:拉纳从来没有见过类似型号的火炮,但是他的本能告诉他,这和那个什么达纳水银是一个地方的产物。 “按照距离与风向,需要延后三秒钟……” 科尔特斯身后的战士嘟囔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片段话语,并很快就开启了火炮,当那团闪烁的流动金属伴随着所有人的不安而发射了出去的时候,拉纳也已经站在了科尔特斯的身边。 “好了,科尔特斯,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详细说明一下。” 闻言,那张独属于征服者的野蛮面孔上,露出了一丝对于过往疯狂的略微怀念,还有无尽的后怕。 “好吧,拉纳。” “你知道……卡塔昌吠蟾么?” “……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那是一枚我们第二舰队在基因原体回归之前所研发的液体炸弹,它能够溅射出一种取自卡塔昌吠蟾的毒浆,没有挥发性,但是毒性大概是前者的……” “三倍。” 话音未落,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边伴随着炸弹的命中而在远方的要塞中响起,凭空的诡异风浪带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仿佛是数千条没有生命的长蛇被骤然释放到了人间,充斥着腐蚀性的刺鼻声响隔着数公里都能听到,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改造躯体轰然倒地的沉重轰鸣:一切就像是腐蚀之神被召唤到了银河之中,正在用它那遍布着致命潺水的大嘴将整座要塞吞噬殆尽一般。 没有哀嚎,没有惨叫,没有任何决死前的呼喊,寂寥的风声只带来的更寂寥的安静,直到那些淡绿色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姿态从墙缝中钻出,开始将整个要塞囫囵吞进它们的腐蚀性巨胃之中,坚硬的砖石与枪炮和这些流动的液体在轻声的刺耳摩擦中互相消耗,时不时得滴落下几块残肢断臂,在落地之前就会被彻底地吃掉。 拉纳就在几公里之外,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切:那座悬在半空之中的坚固要塞,在几个眨眼的时间里就不复存在了,科尔特斯的毒浆炸弹与它互相消耗着,将其中所有的生命、武器、甚至是要塞本身都吞噬殆尽,却没有伤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其他物品,空气中也没有让人不安的刺鼻味道。 几秒钟后,曾经横亘着一座要塞的地方,就只剩下两侧那崎岖不平的残骸,能够证明一座不陷堡垒在转瞬之前的存在,而在拉纳的另一边,已经传来了科尔特斯那轻松的哼歌声。 首席老近卫军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 “你们的……密库里,都是这种东西么” “啊,并不是。” 答者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这东西其实是一个失败品,它在密库里面属于性价比很低的那一档,所以我刚才说借机用掉,因为它的稳定性实在是太低了,本质上不过是我们在刚刚与卡塔昌那个死亡世界接触的时候所研发的不成熟产物。” “……你们还研发了别的?” “当然,卡塔昌可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我们有十几项围绕它的研究,在密库的深处保存着一些更可怕的东西,其中的几个就来自于卡塔昌。” 老近卫军抽了抽鼻子,他一边示意自己的部队可以回归岗位,一边用一种难免有些嫉妒的目光看向了科尔特斯。 “有这种东西,那么在我们遇到基因之母之前,你们第二舰队为什么没打开呢?无论是人数还是力量甚至有所退步。” 回答他的是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知道这种炸弹为什么最终停产了么?” “不安全?” “那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就是:它的研究组已经在一次大型的研究事故中全军覆没了,所有的设备与文件也一样。” “……” “你永远不会知道的,拉纳,你永远不会知道在母亲叫停了我们的绝大多数实验之前,我们为了我们的渴求欲而损失了多少力量,那个数字甚至远远高于战争。” “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密库之中的那些危险。” “因为每一种危险,我们可都是第一个体会的家伙。” —————— 老近卫军在科尔特斯离开之后继续前进,他们等到了兄弟部队的增援,以不可阻挡的势头,一层一层地撕破迷宫深处的最后几道脆弱阻碍,成群结队的疯狂改造体在他们的交叉火力面前崩溃,而埋伏在阴影之中的伏击也根本打不穿冥府型终结者的厚重盔甲。 躲在最外层的那些低阶权贵成为了第一批退场的人物,破晓者们在华丽依旧的废墟之中找到了这些惊慌失措的废物,冰冷无情地点杀着每一条生命,他们向那些更顽固的据点投掷火焰,在惨叫声中消灭一个个传承千百年的古老家族。 诸如此类的屠杀持续了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就彻底打碎了赫尔多权贵们的最后一丝傲慢,当部队的推进出现了拉纳意料之外的停滞的时候,他感到了最前方,只看到废墟之中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几个高举双手的人物,高声呼喊着类似于投降与臣服的话语。 不得不说,他们的哥特语说的还算不错,对于人类帝国当了解也惊人的多,当这些赫尔多权贵流利地吐出了人类帝国对于各个世界的剧本态度,并且高声保证自己一定会以第二军团之主的意志为首要目标的时候,虽然所有人都没有放弃警惕,但是大多数的枪口已经不再散发杀意: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他们知道这场收复作战已经结束了。 除了拉纳。 因为他知道更多。 首席老近卫军冷眼旁观着几名投降者,在观察了他们的确是陷入了绝路之后,这位摩根的忠嗣在所有人,包括自己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举起枪械,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尸体倒下。 “消灭他们,一个不留。” 拉纳的话语让所有的破晓者陷入了暂时的迷茫,但他们在下一刻就行动了起来,滔天的火焰伴随着最后的赫尔多权贵的呼号,很快就吞噬了整个巢都深层的迷宫,也吞噬了整个世界的历史。 “这是母亲的命令?” 当拉纳静静地目睹着一切燃烧的时候,他的战士们汇聚在了他的身边,为了烈焰中的那些尖利呼喊二感到最后一丝人性的颤抖。 “是的。” 拉纳点了点头。 “跟以前不一样,这一次不存在谈判与妥协,早在开始之前,母亲就告诉了我,她只需要赫尔多的土地,上面的人口……” “越少越好。” “这跟以前不一样,拉纳,你是不是曲解了母亲的意思?” 一个典型的老近卫军式问题。 拉纳如此想到,他的内心中划过讽刺的笑容。 “你们知道么?你们知道在我们抵达这里之前,这个肥沃的农业世界和巢都世界的混合体,是如何进行工作的么?” “……不知道。” “奴隶。” 拉纳笑着。 “我们在巢都外所看到的那些身披连枷,瘦骨嶙峋的人,都是赫尔多从其他的星系中所购买的人类奴役,那些权贵让奴隶们在火山灰与高温中工作,来种出粮食,他们的死亡率高的吓人,却是赫尔多能成为东方粮仓的第二大原因。” “而且,在与帝国使节的谈判之中,赫尔多坚持声称,他们在归顺帝国后,依旧需要奴隶来维持他们的农业:哈,何等可笑的低效率发言,但是更可笑的是,参考大远征的其他案例,如果来的不是我们这种奉行奥特拉玛模式的军团,那么他们的要求极有可能得到满足。” “但是来的是我们,但是这个世界属于我们的母亲,所以,一切就不会如他们所愿:基因之母并不在意这个世界上的权贵和奴隶,他们作为低效的产物,消失的越干净越好,不久之后,这里的土地上会遍布专业人员和仪器,还有控制火山喷发,来保持土壤肥沃程度的巨大仪器,这些东西可不需要曾经的赫尔多人。” “所以……母亲将要废除奴隶制度。” “整个远东边疆都必须废除这种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因为正义?” “不。” 微笑爬上了拉纳的唇角。 “因为高效。” (本章完) 第238章 人类之主的棋局 “……” “……” “我有一个点子。” “一个不错的点子。” 无限趋近于金属摩擦的干瘪之声在老旧的兜帽下回响,早已窃取了万千年生命的活死人就此掩护着它的又一具来路不明的躯体,在帝国战舰所投下的阴影中喃喃自语。 在它那并不宽阔的脊背上,由凯尔特圆形结与一轮银日所共同组成的【永恒烈阳】是第二军团的标志,这一简单的图案诉说着蜘蛛女皇在选择问题上的取巧与粗暴,也在伴随着双头天鹰的高鸣,而不断地向远东边疆拓展,成为阿瓦隆对无数巢都与世界的统治象征。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轮暗银色的圆日象征着安宁与稳定,是终结了数千年混乱的福音,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它无非是一场可怕屠杀之后的虚假笑意,是人类帝国那更为昏暗的残暴统治即将粉墨登场的第一声恐怖号角。 但对于塔拉辛中士来说,其他人的见解是毫无意义的,在他的眼中,这轮散发着亲切光芒的金属不过是印在他又一个身份上的简单标注而已,他偶尔会需要这种带有辨别功能的东西,毕竟你不能总是指望一位垂暮老人的记忆力,而且保护古文物和维护博物馆可是很消耗精力与脑力的。 而这也是太空死灵的霸主会长久得停留在这些凡人军旅之中的原因,他们的制度具有着某种井井有条的便利性,这种空前的实用主义哲学甚至让塔拉辛闻到了几丝昔日惧亡者帝国的余辉残响,以及天堂战争之前的安逸时光。 而除此之外,那些在无意中与他探索各种墓穴与遗迹的一代代破晓者,也在他的率领与调教之下变得愈发娴熟,他甚至开始享受指挥他们在各个文明的遗迹中横冲直撞的感觉了:这些年轻的新生种族身上有着偶尔乍现的灵光,这是他们胜过塔拉辛手下那群老部下的唯一一点,却足以让太空死灵的霸主陷入暂时的喜新厌旧之中了。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那无非就是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对于塔拉辛这样的热心人士有着亿点点的偏见,死灵霸主在面见基因原体的每一秒钟,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后者身上那沸腾的恶意:那是把无数种不亚于科摩罗珍藏的可怕酷刑融合起来,才能勉强与之媲美的破坏渴望,是绝不可能正常生长出来的畸形情绪。 虽然早就想过,像这样的年轻种族,大多是满心怀揣着对外族的敌意,可是像蜘蛛女皇这样显眼的极端案例,就连塔拉辛也不得不感慨一声奇怪。 但对于曾经也是现在的惧亡者首席艺术家和评论家来说,这无非是一件小事,他甚至能猜到造成第二军团之主如此奇异的原因:显而易见,这些基因原体的缔造者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拥有着非凡的想象力和行动力,以及燃烧整个银河的野心,但是他的技术水平却远远配不上他的野心,摩根的畸形思想只是这一差距的直接体现而已。 不过有一点倒是很不错:尽管第二军团之主对于死灵霸主的恶意已经沸腾到了近乎于肉眼可见的地步,但是她可贵的理性依旧死死地压制着破坏欲望,这让她看清了留下死灵霸主的价值,也让塔拉辛中士得以在阿瓦隆的大军中保留自己的一席之地,并且饶有趣味地继续着自己的观察。 是的,当破晓者们在那颗无名世界上与他们的基因之母最终重逢之后,观察这位新晋回归的原体就成为了塔拉辛最主要的活动,他等待着这位恶劣造物身上那些重重矛盾爆发的那一天,并且期待着自己能够在那个时候得到一个机会。 一位基因原体,其收藏价值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哪怕放眼整个索勒纳姆斯博物馆,也没有多少能够与其相提并论的存在:为了那一丝的可能性,些许时间和躯壳这种对死灵霸主来说,本就无关紧要的东西,根本不在塔拉辛的顾虑范围之内。 对于塔拉辛来说,哪怕第二军团之主将其驱逐出去,他也会孜孜不倦地跟随着这位尚未归位的收藏品,直到她【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到来:塔拉辛中士也许会伴随着摩根的一时恶念而消失,但是塔拉辛神甫、塔拉辛舰长或者塔拉辛司法官却是前仆后继,无穷无尽的,他们足以说明太空死灵霸主对于摩根这位顶级藏品的一片真心。 也许正是意识到了这一可能性的存在,后手无数的塔拉辛成为了蜘蛛女皇掌下第一个幸存的异形杂碎,只不过再也不能触及到军团的任何重要事项而已,甚至连本职工作都已经永久性的【暂停】了。 当然,死灵霸主乐得如此,也许在外人看来,他成为了一名在无意中触怒了原体,从而被束之高阁的可悲泰拉老兵,可是在塔拉辛看来,短暂的空闲时间反而能让他进行一些久违的有益活动。 比如说…… 思考。 塔拉辛在思考。 很认真的思考。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一千年以来,塔拉辛很少像现在这样认真的思考一件事情:他的上一次深思熟虑还是在大约几十年之前,在那片已经被时间冲刷得不成样子的废土上,临摹着那位黄金君王的登基。 《泰拉的第一次统一》:那副画作就挂在他最喜欢的那一条长廊之中,作为对于他个体艺术水平的沾沾自喜,以及下一次遇到奥里坎时的吹嘘资本:这一定有用。 而至于塔拉辛所思考的事情…… “砰——” 沉闷的声响在距离死灵霸主不到五公里的地方演奏了起来,那是一次突击行动的余音,是用手术刀式的精准打击引爆轨道精炼厂中的核心反应堆,从而摧毁那些大气层要塞的最后手段:三架刻满了王牌功绩的风暴鸟是这场焰火盛宴的主持人,而它们腹囊中那全副武装的破晓者突击小队则是真正的敲鼓手与笛师,伴随着死灵霸主的运算代码中那不由自主的曲调,开启了一场新的屠杀。 塔拉辛安静地目睹着那座大气层顶端的堡垒在他的面前化作了一团蠕动的火雾,目睹着胜利与绝望的天平在攻守两方间毫无悬念地倾倒着,这些在漫长岁月中都保持着可怕的清醒与疯狂的太空死灵霸主轻易地看出:在这短短的几个泰拉标准年里,在这连一场太空死灵的正规戏剧都无法演完的白骏过隙之间,破晓者的战术配合已经有了可怕的进步,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已经从可怕的互相伤害,变成了针对于各种状况的多边艺术,互相支援和保护友军成为了他们战术中最核心最重要的一个部分。 索勒纳姆斯之主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在他那早就如同坟墓一般冰冷的运算逻辑中,居然闪过了一丝不甘与苦楚:何曾及时,这些真挚的情感同样存在于惧亡者的贵族子弟之间,但是如今,他只能在这些未来无限的的年轻种族身上,缅怀一下已经支离破碎的记忆了。 如此的感慨配合上浮现在他面前的杀戮盛宴,让太空死灵那只能存在于思维路线中的破碎片段能够愈加流畅地衔接,最终拼凑出一段让索勒纳姆斯之主会然一笑的轻蔑过往,让他看向那些威风凛凛的帝国战舰,不由得期待起来未来某一天的情景。 塔拉辛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他所思考的事情:哦,他可真是粗心大意,他怎么能忘记那位重要的人士呢?他怎么能忘记那位仅次于索勒纳姆斯博物馆长的,全银河第二幽默的惧亡者领主呢,他可是索勒纳姆斯最渴望的客人之一啊。 也许他能用一顿不存在的虚假盛宴邀请那位伟大的幽默家与他那观感欠缺的护卫前来,然后盛情邀请他们在索勒纳姆斯小住一会,他相信那位老人是不会拒绝这个美好的建议的:当然,这一切现在并不重要,毕竟他需要先等待那位索勒纳姆斯待藏品的苏醒,这可是一个需要耐心的工作。 不过眼下,他需要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一件没有那么重要的小事,就比如说他眼前的这颗巨大的气体行星:他记得这个世界似乎是叫米阿斯玛,或者别的什么奇怪名字,但这不重要,就像这个世界本身一样不重要。 这颗气体巨星是神盾星区为数众多的孤立主义者之一,它不过是由一串围绕着大气层的轨道精炼厂所组成的小殖民地,靠着往来的舰队兜售燃料来勉强求生,恰到好处补给站和中转站就是帝国对它唯一的定位,而第二军团所派遣来的力量则是这种定位的最好体现:迪尔姆德连长带来的他所率领的第三十三连,以及一支专业加强过的海军舰队,便将这个摇摆不定的人类殖民地踩在了脚下。 他们甚至适时地恢复了破晓者的传统,尽可能地饶恕了米阿斯玛人那本就少得可怜的求生物资,毕竟这些人从真正跪倒在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从万恶的敌人变成了拂晓女王的财产:破晓者的后续舰队会带来重建的物资,甚至是从赫尔多的毁灭中所搜刮的粮食,用无本买卖在最快时间里让米阿斯玛成为阿瓦隆联邦的忠仆。 当然,塔拉辛是不在乎这一切的,因为像这样的征服和怀柔手段在这些日子里简直是数不胜数:在轻易摧毁了最坚定的抵抗者赫尔多之后,伴随着摩根的一声令下,破晓者军团迅速散开,按照早就划定好的计划与职责,如同嗜血的狼群一般撕咬着神盾星区的世界们,力求以最快速度让这一星区跪倒在蜘蛛女皇的马靴之下。 成群的摩根之子以各自的连队为单位,或是组伴而行,或是携带着大量的凡人辅助军,扑向了他们的任务目标,战火很快燃起,大多又很快结束,而源源不断的后勤舰队则从阿瓦隆与提格鲁斯的方向陆续赶来,保证着这场浩大行动的及时结束:掌握着赫尔多的毁灭,第二军团之主从那些传承千载的古老家族的尸骸上,得到了足够的粮食与财富,她大方地将它们全部抛洒了出来,作为那些被征服世界所能承蒙的雪中送炭,来换取他们对于新统治者的基础性忠诚。 在强大的军力与丰硕的支援物资的交叉影响之下,神盾星区的第二人物,足足有神圣泰拉九倍大的曼洛克很快就屈服了,所有的战争氏族跪在地上,向摩根递交了他们永恒效忠的盟约,而军团之主则在这个遍布了奇怪遗迹的世界上,停留了格外漫长的时间,甚至专门召回了科尔特斯的舰队,不知道在进行什么新的活动。 在两位星区巨头用一死一生做出了表率之后,神盾星区的剩余世界在不到泰拉标准月的时间里就纷纷做出了选择,大多数世界在人类帝国的舰队遮蔽了他们的太阳的时候,便放下了最后的侥幸心理,而少数的软骨头甚至主动找到了还未抵达目的地的舰队,恭敬地献上了自己的土地与人民。 在赫尔多陷入了熊熊燃烧之后的第二十七天,整个星区就成为了第二军团之主的囊中之物,它那足以同时供养周围十几个星区的肥沃土地将被充分的利用起来,作为摩根心中万丈宏图的地基,而超过两百万的凡人辅助军则是在随行的钢铁勇士的指挥下,开始卖力营造各种坚固的堡垒,作为他们以后防御与监督这个星区的基地,至少会有一个连的破晓者和一整支加强舰队与他们共同进行这个任务,他们还随时都能得到十倍的援军。 当然,塔拉辛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甚至加上那至少十倍的庞大援军,也是远远不够的,这个看似会永恒安乐的星区,其实埋藏着一位可怕的对手,埋藏着昔日的惧亡者王朝中,最为优秀的军事指挥官之一,人类这种后生代的战争艺术在那一位的眼中,就如同被孩童丢弃在海滩上的软烂沙堡。 塔拉辛记得很清楚:就在赫尔多与米阿斯玛之间的中心附近,正旋转着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荒芜世界,就算是最为异想天开的探索者也不会对那个世界投下任何一道目光,那可都是那数以千百计的防务措施在六千万年的漫长时光中坚守岗位的成果。 就在那个世界上,就在那片外人眼里的荒漠之中,隐藏着一座碉楼林立的巨大墓穴要塞,成千上万的精兵强将在那里陷入了近乎永恒的长眠,等待着他们主人的再一次召唤,又或者是不幸到会打扰到他们的任何外来者。 那个世界,名为吉德林,它虽然不是大名鼎鼎的皇冠世界,却是惧亡者王朝中最为有名的核心军事世界之一,不为别的,就因为它的主人是英明的赞德瑞克,伟大的戴冠将军,塔拉辛难得欣赏与怀念的同类之一:虽然这种怀念总是和一种奇怪的收藏欲望并肩出现,不过问题也不大,他相信赞德瑞克是不会介意这一点的。 但这不是重点:塔拉辛非常地确定,在戴冠将军那让人嫉妒的忠诚护卫的再三监督下,吉德林可能能挺过漫长的沉眠,赞德瑞克和他的大军迟早会出现在如今的银河之中,这个时刻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一万年以后,反正塔拉辛不在乎具体的数字,对他来说,时间早就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 而真正重要的是,当那位戴冠将军苏醒的时候,当他的大军凭空出现在了人类致命的软腹之中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又一丝波动从太空死灵霸主的运算逻辑中划过,他的意识网络告诉他,那是一种近乎于幸灾乐祸的快乐情绪:这样的情绪在此刻只会越来越多,因为没有谁比一直清醒的索勒纳姆斯之主更明白,吉德林只是一股庞大力量的一部分,而戴冠将军也不过是一个可怕王朝的先锋大将而已,他们的苏醒不会是一个灾难的全部,而是一场伟大浩劫的开幕曲。 当然,这是对人类来说。 在思维中补充上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后,塔拉辛挥了挥手,回应了那些向他打着招呼的破晓者,便继续思考着自己的那个点子。 他已经谋划这个点子非常久的时间了:在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基因原体,然后看到了所谓的【阿瓦隆】到底在何处后,他那颗运转了千万年的核心处理器就在不断地催促着这个想法的诞生。 这个不断被翻新的想法围绕着一个致命的、可笑的、荒谬的现实而旋转:它的形容词如何完全是因为看待它的人所处的立场,最起码在塔拉辛的眼里,这是可笑的,是如同惧亡者当年的母星被一名尚无意识的星神所选中,从而殃及池鱼地受到了短命的诅咒,继而影响了整个银河系的历史一般,是可笑到让人不禁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本三流的古怪现实。 也许在人类看来,名为阿瓦隆的世界是一颗很不错的母星,是兼具了遥远、神秘与孤独的心脏,是远东边疆唯一的主人:但是太空死灵却知道,就在阿瓦隆往东更为遥远都一些地方,就在摩根尚未探索到的,那个地处于达摩克里斯湾北部的荒芜星区之中,沉睡着一个巨大的皇冠世界。 金色曼荼罗:这个名字象征着一个伟大的死灵王朝,象征着在所有的昔日之民中,实力排名第三的索泰克王朝,它拥有着银河东部最强大的军团,就沉睡在阿瓦隆隔壁的金色曼陀罗世界。 而索泰克王朝麾下所统辖的几十个墓穴世界,则是遍布在远东边疆的四处:就像吉德林地处于神盾星区一样,其他大大小小的墓穴世界塞满了达摩克里斯以北或者三重星区,像这样的地方在那位第二军团之主的眼中,无非是她统治区域的日后核心,是不需要太过担心的软烂地区,但恰恰在这里,沉眠着索泰克王朝的大军,沉眠着随时都能醒来的无魂杀手。 有那么一瞬间,塔拉辛甚至都想永远的隐藏这个秘密,然后将听闻索泰克王朝大军苏醒的基因原体在那一刻的表现,永远地记录在他的收藏品之中:这种造物的品质肯定不会是最高级的,但足以给那些拥有着这种品味的访客观赏了。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基因原体远比他预想的更敏锐,而索泰克王朝在远东边疆的统治也留下了无数无法抹去的痕迹,只要再给这位基因原体几年的时间,她自己就会发现索泰克王朝的存在,并在她那惊人的仇恨与谨慎心态所交织出来的动力的催促下,挖掘出这个古老王朝的更多秘密。 但现在,摩根还在一个不确定的状态,还在一种摸索着近在咫尺的密室之门的茫然无措之中,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这会带来一个罪恶的奖励,会实现于一个不那么被其他的太空死灵所认可的擦边动作。 理所当然的,他就不得不考虑起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能够带来更多收益和乐趣,更为吸引死灵霸主那不存在的内心的想法:也许他可以把这个消息作为一个诱饵,作为一次合适的伪装,作为一场无形交易的源头,来让懵懂的基因原体走进他所安排的赛道,而这条赛道的终端一定会是索勒纳姆斯最好的休息床铺,与永恒的安宁。 毕竟,谁能拒绝一位基因原体来作为索勒纳姆斯博物馆的皇冠钻石呢,这会让他效力终生的历史文物保护事业一路走向无人能及的巅峰:与之相比,索泰克王朝的小小隐私问题,是一个根本不需要真正考虑的事情。 反正,以阿瓦隆联邦的疆土和扩张速度,它们迟早会发现自己脚底下的古怪存在,塔拉辛要做的只是抓住情报的空白期,用几句虚无缥缈的话语,来换取他所想要的那些实际利益:他精于此道。 当然,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计划,一场以世纪为单位的行动,一次铺设了无数诱饵的狩猎:他可不会过早地进行最终一步,毕竟,虽然他并不在意那个人类之主的野心和渴望,也对大远征的结果没有更多的好奇,但是他很清楚,一旦这种计划真的实施与暴露了,没有什么会阻止人类帝国的大军踏破索勒纳姆斯,在那位奇怪的人类之主面前,塔拉辛可没有十足的把握去隐藏自己的宝贵博物馆,也没有足够的信念会相信尼希拉克王朝能够挡住来自于全银河的讨伐大军。 也许到那个时候,他的同胞可能更愿意把他踢出去顶罪:他们早就想这么干了。 所以,他宁可等待,他宁可悄悄得开始这项计划,就从让阿瓦隆的主人觉察到自家国度的地下沉睡着一位邻居开始,他会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开始这场游戏,然后在合适的时机退场,从短暂的演员化为长久的观众。 塔拉辛知道,这并不轻松,而且一定会遭遇阻挠:索泰克王朝并没有全部的沉睡,就比如说那个三流的蹩脚预言家,迟迟不肯回到索勒纳姆斯的顽固展品,整个惧亡者和太空死灵中最为阴险,最没有诚信度的家伙:奥里坎,当然,他们也会叫他占星者。 奥里坎同样是索泰克王朝的人物,他那低廉的忠诚足以让他撕裂时间的纬度,来阻止索泰克王朝的沉眠遭到破坏:也许他现在就正在这么做,但是塔拉辛可是丝毫不怕这一点,恰恰相反,他期待着占星者与基因原体的对决,也期待着占星者与他的对决,就像他期待着自己与基因原体的对决一样。 因为无尽者看到了一种古怪的命运,他的思维网络所传来的电流让他相信,在这一连串的对决结束之后,索勒纳姆斯博物馆中那个名为【占星者】的台子,一定将不再空虚。 想到这里,无尽者甚至久违得感到了一种虚假的激动:最伟大的两个展品,还有对于奥里坎的更胜一筹,更别说在那些索泰克王朝的世界上,可是有着一些让他都颇为心动的纪念品,在这些最终奖励的面前,索泰克王朝的隐私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如果他们真的因此而倾覆,那不过说明,昔日威风无限的霸主王朝之一,如今也只能沦为惧亡者那可怕的物竞天择的一部分,而在如今的太空死灵看来,任何的失败者更是不值得根本上的同情:更何况从一开始,塔拉辛就没想过索泰克王朝覆灭的可能性,太空死灵的底蕴远不是人类所能比拟的,而基因原体也只会从他这里觉察到几丝不对劲,之后的情况如何,完全就看摩根的个人能力与表现了,无尽者只会忠诚地记录下这一切,并热心地指引一个错误的方向。 如果基因原体真的愚蠢到会相信他的话语,那么她这辈子都别想找到金色曼荼罗:归根结底,塔拉辛还是一位太空死灵,他不会出卖真正的利益……也许吧。 而如果那位基因原体选择相信她自己的判断…… 未知感才是一场戏剧最伟大的精华:奥里坎那个毫无艺术品味的家伙是永远不会懂这个道理的,而他也一定会来破坏这一切。 这会是一场对决,一场让人心动的,久违的对决,一场连环不断的精彩三重奏:他要先与人类的基因原体进行一次无形的猜谜,在阿瓦隆之主意识到一位古老邻居的存在的时候,他会在一场注定的审讯中发出误导的言论,让人类的探索止步于那些更微小的世界,它们也许无足轻重,但是却拥有着几个索勒纳姆斯博物馆的遗失物品,作为塔拉辛的辛苦费用。 然后,与占星者的对决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他会丝毫不差地记录下这个傲慢君子渴望扭转这一切的所有动作,这可不容易,无论是他还是奥里坎,他们都不能把动静闹得太大,没人想招来三圣卫队,而在这个限度之前,他们的对决是跨越了常理道德的无规则竞技。 至于奥里坎与基因原体……无论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那都与他没有关系了,他期待着其中任何一人的落败,而那个人大概率是奥里坎,他的身躯和耻辱记录会成为索勒纳姆斯博物馆之中最上等的收藏,他发誓。 这样的三重戏码会比任何一幕无聊的古代剧情更有意思,而它的代价不过是两三个索泰克王朝的普通墓穴世界而已:以人类的浅薄认知,他们会自信满满于这就是索泰克王朝的全部了,这样的结果即使是三圣卫队,又或者是霸主们的审判会议,也挑不出更多的问题。 是的,就是这样。 最后一缕思考的线路也在短暂的闪烁后回馈完毕,索勒纳姆斯之主傲然总结着自己的计划,并开始迫不及待于与基因原体的再一次谈话,他很清楚,那就是他的计划正式开始的第一步。 而当一切开始的时候,他的收获也会随之开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这一切:有谁会看透他在阴影中的谋划呢?是那个总是把事情搞砸的奥里坎?还是那位稚嫩到不可思议的基因原体? 哈,他们都将败在他的手下。 没有人能够及时的预测到这一切,也就没有人能够阻止。 —————— “你又预见到了什么?” 【一个破碎的未来,一个有趣的搅局者,我们所谋划的千万局对决之中,那个并不起眼,却有着独特用途的转折点。】 “二号的?” 【没错,你知道的,在所有的造物之中,她的起点是最低的那一个,道路也是最曲折的,我们甚至很久都没有找到她的重要转折点到底在哪里,只能笼统得推算出那大概的几个,她已经安然度过了其中的第一个,这会让她享受很长时间的安逸时光。】 【在这一点上,庄森实在是功不可没。】 “但伱并没有告诉他。”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奖励,无论是我的一号还是二号,他们此时都需要我的沉默,因为那意味着信任与安全,或者是二号一直渴望的安逸时光,她正在享受这个。】 “也是最后的安逸时光。” “严格来说,大多数原体的转折点我们都没找到,无数的棋局只是增加着未来变幻的可能性,它们之间的变量大同小异。” 【但二号是不同的,我们只推理出了一条路线,虽然是最困难的一条,但这也是无数次对决中,有利于我们的唯一一种选择,是荒漠中的鸩酒。】 “我很怀疑她能否走完这一整条道路,天启,她是不完整的,理性之下是支离破碎的雪片,经受不住任何炙烤与蛮力,你在设计她的时候过于激进,放弃她的时候过于绝望,拯救她的时候又过于粗暴,你把二号塑造为了一个扭曲的多面棱镜,也许我们需要时刻盯着她,避免她走不过下一个转折。” 【我们没有时间,吾友,专注于任何一个造物都意味着在那些毁灭者面前开辟一个新的战场,将我们有限的精力分散到它们无穷的欲望之间,最终在来回奔波中被活生生地拖垮。】 【我不会那么做,允许我们稍稍松懈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我也不打算更多的待在造物的身边,甚至在其他一些事情上,我也必须收缩我的精力,将所有的可能性积攒在首要的目标面前。】 “你要退出大远征?” 【不是现在,也许会是在几十年后,或者更久,我会挑选出一位代替我职责的将军,在我的造物中有比我更优秀的,他们会证明自己的力量。】 “我想,那个人会是荷鲁斯。” 【相同的见解。】 “不要把他捧得太高,天启,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而且再凶悍的狼神也不可能一直伫立在最顶端的山峰,经受住四面的风暴。” 【荷鲁斯不会让我失望的,这一点我很确信。】 “那就这样吧,让我们把话题移回到二号身上,她既然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在【双刃之剑】的身边度过了第一个危险,那你又打算怎么解决第二个?” “通过庄森,我们削弱了狡诈的雄鹰对她的影响,虽然这种削弱并不彻底,但是雄鹰也并非是我们真正的敌人,毒蛇才是,你和我都已经看到了,祂停留在二号的灵魂之侧,不肯离开。” 【毒蛇的确是个问题,我的掌印者,我从未想过一位毁灭的大能会如此地耐心,但是祂沉默地越漫长持久,就说明祂最后的野心便更为宏大,宏大到我甚至不能放弃二号的存在,因为届时,放弃本身就意味着全盘皆输。】 “就像我们之间最为失败的那几局么?” 【不,更糟。】 “我想不出来更糟糕的可能:何曾及时,每当我们决定将二号保留更久的时候,她就会将棋局拖进彻底的灾难,这样的情况总共发生了整整十二次,直到我们决定让她保留损坏的状态。” 【但是在第十三次,结局却并不算坏,不是么?】 “我们不能因为仅仅一次案例就心怀侥幸。” 【那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 “你总是能够说服我。” 【抓住漏洞而已,在我们的棋局中,每一个错误只象征着一个机会,因为第二遍就是死亡。】 “好吧,那你打算怎么解决二号的下一个问题?”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么,利用一下那个搅局者,然后让二号自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会想办法解决的。】 “你确定到那个时候,她仍旧值得信任么?” 【她心中的火焰比你想象的要更为茂盛,她也许会疯狂,她也许会背叛,她也许会醒悟,但她绝对不会绝望,这是注定的。】 “不要在这个时候妄下结论,天启,你还记得第五次有关于二号的推演么,那是最糟糕的一次,她杀死了无冕君王和无敌堡垒,还吃掉了你和我的五枚棋子,你会以最差的状态面对最终之人。” 【我觉得最糟糕的应该是第十二次,你能想象双刃之剑和铁将联手碾过皇宫城墙的场面么?而在那个时候,我却被她拖住了,你也倒在了她的脚下。】 (无冕君王-基利曼,无敌堡垒-多恩,双刃之剑-庄森,铁将-费鲁斯) “……所以我说过,天启,你要么将她放弃,要么从一开始就不要进行对照实验,一个投身于无尽之洋的基因原体,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掀起更大的风暴,尤其是在她屈服于那些毁灭的未来之时。” 【我知道这一切,吾友,我可以向你坦白,我非常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我用了三次对弈来思考她的未来,和对我们的影响。】 “是啊,她只有三次站在了我们这一边,一次失败,两次成功,但你看起来都不满意。” 【那不是我能接受的成功。】 “但你也无法改变,又或者说你思考出来了更多?” 【一切都是尝试的,吾友,就像我们的这些棋局一样,它们是无价的,却又是毫无意义的,未来绝不会和它们中的任何一局有一模一样的相似,却又一定会携带着它们之间的某些碎片,让我们能够窥探到些许的可能性。】 “所以,你注重二号,因为她离开了最危险的可能。” 【是的,在我们对弈出第十四种结果之前,我宁愿相信第十三次的胜利,因为她此时正按照着这条道路前进,而按照这个步骤,下一步就需要我的亲自活动了。】 “你要去远东边疆?” 【总要去一次。】 “去阿瓦隆?” 【不,去诺斯特拉莫,现在就出发,我会命令二号的军团向北进军,他们刚刚征服了神盾星区,只需要经过古尔格拉德保护国,就是诺斯特拉莫了,我们会在那个世界的虚空中见面。】 “只有她?” 【我会带上多恩、费鲁斯、福格瑞姆和罗嘉,你知道的,多恩和二号有种莫名的联系,他们总是会成为朋友。】 “然后,你会把盲目暗者交到她的手里。” 【是的,这是目前最合适的一个选择。】 “她不会乐意的。” 【由不得她。】 “你应该知道,天启,这种半强迫性质的收养会带来一些难以想象的后果,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 【我知道,吾友。】 【如果我们更早的前往诺斯特拉莫,我的确会让一切变得尽可能地温和,但是现在,实在是已经太晚了,黑夜已经成型,虽然并不算牢固,却需要足够蛮横的光明。】 “无论什么时候,二号都很难算得上是光明,她缺少那种内心。” 【这不是问题所在,既然她靠着千人千面的力量,能够如此地肆无忌惮,那么当人们把她视作是光明的时候,也由不得她了,这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反噬。】 “这也在你的规划之中?” 【不,这是你所说的那个粗暴的拯救的一部分,具体来说,是两个核心之一,另一个核心则是我给她的灵魂的礼物。】 “什么意思?” 【比起她的兄弟,她的内在更像是一个正常的凡人,当那些情感最终回归的时候,这一点会变得尤其明显,这对她大有好处。】 “哪方面的好处?” 【比如说……统治。】 “……” “所以,阿瓦隆联邦……” 【计划的一部分。】 “也是?” 【对,由不得她。】 “我想我理解二号的棋子为何叫这个名字了。” 【你早该理解的,她在每一局都没有辜负她的称号,不是么?】 “的确如此,那么这一回,轮到我用她了?” 【你又打算用她了?】 “当然,让我们早日开启第十四次可能吧,不过首先,让我看看我该使用二号,我的确是有点忘了她的作用,所幸这个名字依旧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弑君者。” (本章完) 第239章 古恨今仇 “你知道掠食者熔炉么?” “那是什么?” “一个以星球为食的怪物。” “一个谣言,一个危言耸听的传说,一个最黑暗的历史故事,它源自于银河东部边疆的外侧,是边缘中的边缘里才会诞生的恐惧,是那群扭曲造物在现实中的投影。” “相传,如果一位宪章舰长过于勇敢与贪婪,不满足于萨拉马斯的安逸,那他就可以跨过神盾星区的富饶领土和古尔格拉德保护国的连绵堡垒,然后一头扎进地处于东北方向的外部虚空之中,最终,他将直面整个现实宇宙所能出现的最可怕的乱像,并为了自己的愚行而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像这样的疯狂举动在过去的几千年里数不胜数,最终却只有少数几个惊慌失措的幸存者能够从那黑暗中狂奔逃回,留下一连串近乎于疯狂的呓语和胡言。” “那处最为遥远的黑暗被萨拉马斯人称作【胡达海湾】,那是位于萨拉马斯正北方的外部虚空,也是从更北方的食尸鬼群星所延伸下来的一片极为混乱的恶土,几十个世纪以来,来自于那个地方的怪物持续折磨着远东边疆的世界。” “根据我这一路所记录和收集的历史文卷来看,那处外部虚空的居民很有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可怕与野蛮,那里也许有欧格林蛮族的扭曲异变体,有世代研习疯狂咒法的巫师帝国,还有各种各样的食人魔物和灵能异种,它们的庞大数量足以同时淹没十几个星系。” “当然,记录中最可怕的只言片语,却指向了两个难以想象的可怕对手:第一个就是克拉夫人,一种能从亚空间发起精神控制,从而进行寄生的灵能异形,据说它们最古老的无光巢穴就隐藏在外部虚空最深处的黑暗里,那是就连星炬的光芒都不可能照拂到的荒原。” “而第二个,就是那个隐藏在黑暗传说中的谣言,那个只有最勇敢的探险家才敢低声提及的恐怖:它的名字叫【乌兰胡达】,但更多的人喜欢按照传说中最疯狂的那一部分,把它称为【掠食者熔炉】。” “据说,在最开始,乌兰胡达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铸造世界,但是它们的选址地非常糟糕:它们在食尸鬼群星建立了自己的熔炉,并再也没有离开,而当纷争时代的风暴蔓延到了银河东部的时候,它们就再也联系不上任何一个理性的人类世界了,乌兰胡达在之后的数千年里,被食尸鬼群星之中的各种疯狂所包围,无路可逃。” “最终,它们在绝境中做出了唯一的选择:如果想要它们想要在无边恐怖中活下来,那它们就只能变成最恐怖的那一个。” “直到数千年后,萨拉马斯人才再一次看到乌兰胡达,又或者说是掠食者熔炉:彼时,它已经变成了一个空前庞大的异端铸造世界,种种常人无法容忍的扭曲技术加强了它的力量,让它作为一个世界,居然可以在亚空间中航行,从而荼毒无数的星系,并且吞噬整个世界来满足它的饥饿与贪婪,被吞噬世界的土地和钢铁最终让它变得无比巨大狰狞,而所有的战败者都会被改造成机奴和消耗品,用于最邪恶的巫术,让乌兰胡达的异端贤者们能够永远的苟活下去,散播恐怖。” “它满怀仇恨,它满怀恐惧,最终,它成为了仇恨,成为了恐惧。” “它最终成为了无边恐怖的一部分,成为了食尸鬼群星的一员,它们的亵渎造物会在银河东部的边缘肆意地游荡,用它们畸形的泰坦军团和憎恶机器人大军去周期性地收割人类世界的文明。” “据说它们每隔一百年就会从食尸鬼群星中离开,进行一次伟大的屠杀与亵渎:而它们的上一次目击记录,就是将近一百年前。” “……这也是谣言?” “谁又知道呢。” 阿里曼合上了他的记录本,便随手端起了一旁的茶杯,耐心地观察着桌案对面好友的表情:亚空间航行时的时光总是无趣的,在盖勒立场所带来的压抑氛围之下,无论做什么学术研究都让人无法静下心来,还不如找些消遣。 当然,赫克特可能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消遣对象:虽然马格努斯的子嗣在过去的几年中着实练就了一手不俗的剑法,但是阿里曼依旧有着宝贵的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近战中绝对不是赫克特这种肉体怪物的对手,更何况后者现在的心情似乎也不太美妙。 据说是在雕像比赛的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那尊雕像明明挺逼真的嘛,寥寥几刀就刻出了阿巴顿的神韵。 阿里曼喝着自己亲手调制的葡萄酒精饮料,内心之处横冲直撞着各种各样的奇妙想法:远东边疆的确是一块充斥着危险的宝地,在伴随着第二军团进行【边疆进军】的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阿里曼的见闻有了一个充足的长进,他的第一个和第二个记录本很快就被密密麻麻地填满了。 而在曼洛克的经历则是占据了其中最大的篇幅:第二军团之主在那个遍布着游牧部落的巨大世界上停留了整整一个月,甚至专门召回了阿里曼和科尔特斯等人,与她一起研究遍布了整个世界的古老遗迹群落,那些星罗棋布的遗迹不断暗示着某种未知的异形进化树的人工起源,而从那些惶恐的当地人口中得到大规模调查的允许,甚至需要基因原体的亲自登场。 阿里曼并没有跟随摩根的主要团队一起深入地底,这是一种简单的避嫌行为,他满足于在地表上那些巨大的碑文间游荡,记录着那些传承了无数岁月的符画,甚至发现了一个外星种族的古老自画像。 他不确定他到底是一个抽象的自我临摹,还是对一架机器人的精准描绘:那副【自画像】的主要内容就是一具金属打造的骷髅,甚至能看到那空洞眼眸之中无尽的绝望与疯狂,这种疯狂同样体现在一旁的文字上,阿里曼甚至没有心思去记录那些扭曲的载体,他只能胡乱的推测,那可能是遭遇了一场可怕浩劫之后的精神崩溃之言。 第二军团之主对于地下遗迹的探索持续了整整十三天,当她从那座古老的大坟中出来的时候,她的面色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严肃与低沉,阿里曼注意到,跟随着基因原体的队伍似乎有了一些微不可查的减员,他们的盔甲也都比想象中的要更为狼狈,那些战士对于这次任务一言不发,显然已经立下了不可违背的诺言。 在那之后,蜘蛛女皇一反常态地给予了这个世界的居民极高的自制权利,阿瓦隆对于此地的统治止步于轨道上几个堪称全副武装的空间站,看起来完全不打算有更多的投入与驻守,而在本地人那欢欣鼓舞地庆贺中,阿里曼则是闻到了第二军团之主身上那一缕漠然无比的气息,那名为【抛弃】。 有点吓人,不是么。 不过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三天之后,马格努斯的子嗣就把这一切忘记了,而摩根的骄子们也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神盾星区的作战完成之后,所悄悄举行的雕像大赛上,三轮的选拔最终筛选除了十名优胜者,交给摩根亲自裁定最终的那一位幸运儿。 在那十人中,有着不少阿里曼的老熟人:巴亚尔和迪尔姆德的胜利并不惊人,毕竟他们一直以来都有着狂野的艺术天赋,他们的胜利女神像和女猎手像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扬,马格努斯的子嗣甚至专门去观摩过,的确都是非常不错的作品,只不过都长着一张独属于摩根的面容。 也许赫克特就是输在这里:他的选材出了问题,另一个军团的战士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家军团的基因原体呢,在整场大赛基本是一场摩根雕像大比拼的前提下,一张属于影月苍狼的脸实在不是加分项。 当然,处于对于彼此之间友谊的考虑,他没有说出来,在从神盾星区到古尔格拉德保护国的亚空间跳跃期间,阿里曼和赫克特的话题始终围绕着一路以来的各种奇异见闻,以及有关于其他军团所发生的闲闻逸事。 “我在普罗斯佩罗的战斗兄弟们在最近的信件里,告诉了我一件有趣的事情:怀言者军团的使节在不久前抵达了普罗斯佩罗,他们借走了军团中艺术品味最为优秀的几个战士,作为两个军团之间的必要交流活动。” 阿里曼的话语有些感慨。 “阿蒙跟我说,如果我不是在第二军团出使的话,这个有关于怀言者军团的交流任务原本一定会落在我的肩上。” “你很遗憾么?” 赫克特捏着阿里曼为他特制的酒杯,虽然这个酒杯对于阿斯塔特战士来说都算得上,对于凡人来说更像是一个小桶,但是摩根的骄子还是隐晦地发觉,它在自己掌中似乎又变小了一点:显然,他似乎又开始长个了。 不知不觉间,体型的不断魁梧已经从一种意外之喜变成了一种时好时坏的忧虑,所幸他的基因之母在前不久传来了承诺,她已经注意到了他的问题,而赫克特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解决办法的出炉。 “倒是不怎么遗憾。” 阿里曼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是让人无法反驳的真挚。 “只是我听说了又一个传闻:怀言者军团之所以借走那些艺术感最强的阿斯塔特战士和凡人,是因为在他们的军团之中,开始流传起了一个……新想法?” “想法?” “是的,一个和大远征格格不入的想法:他们渴望着寻找一个合适的世界,然后在上面兴建一座伟大的城市,以表明他们对于人类之主的……狂热信仰。” 赫克特沉默了一下,他的回答在之后变得肯定。 “我想,帝皇也许不会喜欢这种行为的,毕竟这是大远征,而不是什么国泰民安的繁荣纪元,来自于神圣泰拉的战争命令在转瞬间就可以堆积如山,根本没有给我们修建伟大城市的时间。” “谁说不是呢。” 马格努斯之子继续着他轻声的感慨,这种总是悠然世外的态度让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朋友,但是拥有的友谊却往往都是重量级。 “不过怀言者军团的问题,一直都是这么奇怪,他们在大远征之中建树寥寥,是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的边缘人物,最大的话题中心也不会是他们那明晃晃的信仰。” “帝皇不喜欢这个。” “是啊,人类之主显然更喜欢他的帝国真理: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个问题,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赫克特,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解答一下。” “但说无妨。” 阿里曼放下了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先是仔细地回忆与思考了一会儿,确认着自己话语的谨慎性与可能的未来:在某次竞技场的失言导致了一点不愉快之后,他就养成了这个良好的新习惯。 “一个有关于帝国真理和阿瓦隆联邦的问题,赫克特:根据我在阿瓦隆的见闻,你们似乎对传播帝国真理兴趣寥寥,完全没有把传播帝国真理放在日常工作的前几位,要知道,帝国真理的传播可是神圣泰拉的死命令之一。” “这个么……” 赫克特摸了摸下巴。 “恐怕我很难回答你,吾友,毕竟你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阿斯塔特连长而已,这种具体的治理策略只会出自伟大的基因之母,我们无权去揣摩她的想法。” “那你总可以有一些自己的个人想法嘛,我记得摩根阁下非常鼓励你们尝试与勇于自我思考,从而确保破晓者军团在分散状态下的战斗力与自主能动性:我记得她当初是这么向所有人宣告的。” “的确如此,你如果想问我的想法的话:你看看,阿里曼,我们的阿瓦隆联邦虽然稳定且富庶,可是我们的北边就是传说中臭名昭著的食尸鬼群星,南面则是达摩克里斯湾的诡异浪涛,东侧紧挨着星炬的边缘,再进一步就是无边的黑暗与疯狂,只有西方与帝国的核心控制区域相隔遥远。” “在这种情况下,神圣泰拉能够给予我们的援助就像是它的控制一样虚无缥缈,而我们自己最重要都任务毫无疑问就是抵抗来自于三个方向的危险:军事存在、政治稳定和足够的后勤物资,在眼下有太多的东西比帝国真理更重要了,而且退一步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所养成与保持的实事求是精神,不正是把帝国真理包含在其中么?” “摩根阁下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这段话来自于一次正规的军团会议。” 阿里曼点了点头,他本身也不太在意这个问题,作为一位资深的灵能大师,马格努斯的子嗣对于帝国真理的态度就像是绝大对数的千子和普罗斯佩罗人一样,就是最为简单的无视和躲避。 “你似乎对阿瓦隆联邦有着不小的兴趣,阿里曼,最近你问了不少与其相关的问题,这可与你以前的学者形象不太相符合。” “社会本身就是一座最为伟大的学府,尤其是我们尊敬的摩根阁下显然准备进行一场空前浩大的社会学实验的时候,作为一名学者,没有什么比阿瓦隆联邦的未来更能吸引我的了。” “我不得不向你指出:阿瓦隆联邦是基因之母给予远东边疆无数人民的礼物,这对她来说是一项神圣的使命与负担,而不是什么社会学的实验。” “它们不冲突,赫克特,而且我对于摩根阁下的敬意绝对不输于银河中的任何一人,她的很多举措都漏露出了一种理性的善良,是足以长治久安的方法,这在帝国的其他地方可是很少见的,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么,在很多世界因为帝国的军事行动而陷入了死寂的时候,第二军团所留下的,却往往都是真心实意的欢呼。” “因为我们给他们带来了一部分利益,哪怕只是暂时的。” “是啊,那么谁会为了这些利益而买单呢?” “那些不愿意欢呼的人。” 不言而喻的笑声在两位阿斯塔特战士之间回荡着,伴随着桌案上的长瓶因为一次诡异的波动而掀起了层层微浪,两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震动感。 “啊,到站了。” —————— “正在穿过曼德维尔点。” “已确定目的地属实,为要塞星系【019】,此地为原古尔格拉德保护国的一部分,驻扎有一个向铸造世界效忠的骑士家族。” “铸造世界古尔格拉德所派出的一支迎接舰队,此时就在曼德维尔点附近宙域,他们所发来的信息宣称古尔格拉德的机械大贤者本人就在舰队中,渴望着能够觐见我们的基因之母。” “真是罕见啊,如此热情且低姿态的铸造世界,还是头一个,提格鲁斯、科林斯、卡拉加特和贝鲁斯主星虽然也陆续向我们的基因之母俯首了,但是他们最起码还有着一些奇怪的矜持。” “矜持还是傲慢都无所谓,一群连驻守的泰坦军团都没有的小型铸造世界,不过是在纷争时代的风暴中瑟瑟发抖的可怜虫而已,他们全都被遮蔽在三重星系的阴影下,捡食着残羹冷炙,来自于阿瓦隆的巨大订单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了。” “是啊,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们才能随意地挑选我们需要的物品吧,比起瑞扎,这些小型铸造世界的服务态度诚恳得近乎于吓人,他们的要价也很低廉。” “但是瑞扎是必须的,我们不能完全依靠古尔格拉德这种破落户来建设阿瓦隆联邦,母亲的伟大计划需要惊人的产能,这种产能所带来的订单,足够让那些小世界的熔炉昼夜不息很多年了。” “毕竟是一个早就已经衰落了的小世界而已,据说它们只剩下一个铸造熔炉和几个客户世界了,对于一个铸造世界来说,绝对称得上是穷途末路。” “听起来就像几年前的我们。” “没有可比性,你个蠢货,他们可没有能够期待的基因原体。” “一提到基因之母,你看起来就格外的骄傲。” “你不也是?” 属下之间的笑谈传到了拉纳的耳中,这位一向严肃的首席老近卫军睁开了一只眼睛,扫了一眼,便又闭上了,充耳不闻。 向远东边疆的进军已经持续了数个月之久,虽然大多数情况都是一边倒的战斗与受降,但是舟马劳顿之下,让他们有一点放松的时间也不是不可以,拉纳虽然保持着漫长的严肃,但他还是知道月满则缺的道理。 一直以来,老近卫军虽然始终没有等到他们命中注定的那场伟大战役,但是他们的组织性与战友情谊却是实打实地缔造起来了,所有的顽劣与蛮横在一个更伟大的共同目标之下,正在逐渐扭曲成一股诡异的团结。 尤其是当瑞扎的两百多套冥府型终结者盔甲全部到货之后,由老近卫军所组成的银色洪流已经逐渐成为了第二军团最为信任的杀手锏之一,他们表现出了自己在近身混战中那独步天下的力量,并用无数燃烧的废墟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表现地很好,自然值得短暂的奖励与放松,拉纳在治军方面无时无刻不在学习的自己的基因之母,而他也发现,第二军团之主在统御下属的时候,最为擅长的就是充分的信任和张弛有度。 于是,首席老近卫军便一个人肩负起了守卫王座间的重任,他的基因之母正在里面会见古尔格拉德的大主教,这会是一次漫长的谈判与投诚,铸造世界的态度非常的热情,所以他们会反而变得没那么好应付过去。 基因原体只让自己的侍女和首席冠军巴亚尔侍立在银白王座的两侧,她花了大概两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与自己的访客长谈,用承诺与订单让这个地处关键位置的铸造世界彻底地倒向自己,也在大主教那充满了仇恨的声音里,知晓了属于古尔格拉德的古恨今仇。 简单来说,这无非是一个有关于落寞和仇恨的故事:古尔格拉德曾是人类黄金时代的宠儿,在银河系的东部边缘拥有着名为古尔格拉德保护国的广袤疆土,如今那遍布在神盾星区以北的数十个要塞星系就是这一强大国度的遗产,但这辉煌的日子只持续到了纷争时代的第一股风暴到来,铸造世界在那毁灭洪流中遭受了惨痛的损失,随之而来的的异形入侵与堕落的掠夺者更是摧毁了古尔格拉德人的小帝国。 在接下来的几千年里,古尔格拉德的权力之地被摧毁,它被迫与肮脏的入侵者不断战斗,无论是制造能力还是军队都遭到了不可挽回的破坏,同时,它还发现自己不得不成为一道防线,一道抵抗着食尸鬼群星中的可怕群魔南下入侵的第一道防线。 而在它的身后,三重星系的三个铸造世界连起手来,享受着古尔格拉德的庇护,又吞噬着曾经属于前者的矿井和堡垒,所有的外交努力都被强大的三兄弟无视,因为衰落至今的古尔格拉德早就没有了与强大的三重星系对抗的本钱。 就这样的,在愤怒中,在绝望中,在古老的矛盾中,仇恨最终诞生了,古尔格拉德没有像食尸鬼群星中的那个同类一样,成为无尽恐怖的一部分,但它同样成为了一个怪物,一个矢志于付出一切来向三重星系施展报复的怪物。 这一疯狂让他们毫不犹疑地跪在了摩根的脚下,奉上了自己的忠诚、骑士家族与泰坦军团,虽然这些礼物早就和铸造世界本身一样衰落如斯,但是基因原体依旧看中了他们的某些价值,她收下了这份小小的礼物,给予了古尔格拉德一份有些不一样的加盟协议。 理所当然的,因为古尔格拉德那炽热的激情,第二军团之主在这份协议中占了不小的便宜,而她唯一需要做出的许诺,就是对于三重星系的最终敌意:恰好,摩根对此乐意至极,她本就不愿意看到在属于自己的远东边疆中,有这么一个强大到不可能臣服的存在。 在基因原体精妙到几乎没有多少承诺的话语中,古尔格拉德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他们曾经的保护国区域也就此成为了阿瓦隆联邦在北方的边疆,而【边疆进军】也会在这里暂停,在收复了那些个要塞星系之后,第二军团就不会继续向北进军了,因为那里除了泪水之路的贫瘠和食尸鬼群星的疯狂,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接下来,调转方向,向东方和南方的萨拉马斯区域进军,才是最有价值的选择:不过在那之前,摩根要解决另一件事情,她必须先去一个已经被她甩在身后的,名为阿提拉的星系,去确定一些事情。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瞄了一眼一旁的首席冠军剑士,他正是跟随着摩根进行了十三天的地下探索的人物之一,并且自愿地忘记了其中的一切。 【你还记得阿提拉的耶门伽巨石碑么,巴亚尔。】 【或者是桑纳托斯王朝与璀璨星图。】 来自于基因之母的突兀询问让巴亚尔有些茫然地抬头,他皱起了眉头,努力地搜索着自己脑海中有关于这些词汇的记录:当然只有一片空白。 第二军团之主揉着发丝,为了自己那无处不在的谨慎心态而感到了一丝自我讽刺,在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摩根下达了命令。 【去通知军团议会,让马歇尔带领十个连,继续在古尔格拉德地区进行远征,让他与铸造世界保持密切的沟通,一方面要监视他们的心态,另一方面也在听取这些地头蛇的建议,另外,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任何继续向食尸鬼群星进军的行为。】 “明白,大人。” 【此外,再额外分派十五个连队,分为三队,向着萨拉马斯和三重星系发起探索行动,尽可能的避开大规模的交火,进行探索、谈判与侦查即可。】 “……是不是太多了,大人?” 巴亚尔皱起了眉头:经过几年的扩张与不择手段的扩军,第二军团现在已经拥有了四十四个阿斯塔特连队,每个连队拥有大概五百名战士,其中有十个驻守在原本的阿瓦隆极其周边星区,还有九个在新晋征服的远东边疆各处进行驻守与巡逻工作,再减去摩根随手分派出来的十五个连队…… 【十个连队,五千战士,足够了,我会带上你、科尔特斯、赫克特与迪尔姆德,哦,当然还有拉纳的老近卫军。】 原体开口,首席冠军自然没有继续反驳的必要,巴亚尔在点了点头之后,开始询问这次行动的目的与原因。 【我们要去阿提拉星系,那里有一些我所在意的东西,应该不会有战斗,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求他们把东西都带上,尤其是科尔特斯他们,让他们把那些容易携带的都拿出来。】 “所有?” 【所有。】 “我明白了,大人。” 巴亚尔告退,而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一旁的室女座看向了自己的造物主。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紧急呢?” 【不紧急不行,我的那个基因之父刚刚给了我一条讯息,他的舰队正在向远东边疆驶来,准备接回我的又一个兄弟,同时也会对星炬之外克拉夫人的无光巢穴发动一次远征。】 【如果远东边疆真的有什么隐患的话,那我最好在他到来之前就要弄明白。】 “为什么?” 【……】 【虽然我不想承认。】 【可一旦真的有什么事情超出了我的能力,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他发出求救,并且期待于他的帮助与力量。】 “这是妥协?” 【这是现实。】 —————— “听说母亲选你作为了雕塑大赛的评委之一?” 在传达完了命令之后,巴亚尔与拉纳一起目睹着要塞星系那早已荒凉的地表。 “是的,这是母亲的命令,你的作品就是我亲自通过的。”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 首席剑士笑着,而老近卫军只是摇了摇头。 “不需要,你的胜利是你自己的能力所造就的,我所做的只是进行公平的裁判而已,胜利女神形象的基因之母的确令人印象深刻。” “我想,是最深刻的一个?” “……并不是。” 拉纳的面容有了一瞬间的微微扭曲,这引起了巴亚尔的兴趣。 “还有更优秀的?” “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个……跑题的作品。” “跑题?像这种定题比赛居然还有跑题?” “只有一个,那是第二十三连连长赫克特的大作。” “啊,那个大个子,他的作品怎么了?” “他没有雕塑出我们的母亲,尽管他说那就是,但是明显不是。” “那他雕塑了谁?” 面对巴亚尔的问题,拉纳只有冷冷的笑了一下。 “赫克特说他的那座塑像雕塑着基因之母的容貌,而阿里曼则是私下谈话时无意中说过那是一尊阿巴顿的塑像,但是他们都在说谎。” “我看了那尊雕像。” “那明明是马格努斯。” “……” “……如果不麻烦的话,能够带我去看看么?” “当然可以,所有的作品就在我们身后的房间里。” “……” “……” “你看着像谁?阿巴顿还是马格努斯?反正不可能是我们的基因之母。” “嗯,我觉得像……基利曼。” “……” “……” “难道那小子真是个天才?” (本章完) 第240章 意料之外的绞杀 “我从未见过如此庞大与疯狂的建筑:它的诞生就像是一群早已超脱了生死的荒诞神灵,用如今的文明所难以想象的方式,塑造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伟大笑话,用来点缀自己永恒的无趣岁月。” “在见到它之前,连我自己都会嘲笑这种毫无意义的感慨,但是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用这样的话语来形容我所见到的一切。” “这是神迹,这绝不是凡人所能缔造的疯狂:尽管帝国真理此时依旧在我的心头跳动,但是在活生生的现实面前,我会让它暂时地让位于物理学无法解释的伟大。” “我们所发现的这个建筑违背了一切的物理学和社会学,我难以想象是怎样强大且空虚的种族,会集中起如此规模的科技与力量,从而违背一切物理法则,让它们的造物在千万年后依旧可以扭曲我们的世界观,震撼我们的心灵。” “而创造出这一切的种族,那个幸好早已消失的帝国,它们的力量也许已经摸到了被凡人称之为神明的疆域,又或者,它们已经能够凭借着科技与底蕴,与神明并肩。” “所幸,他们消失了,消失在了银河系那日复一日的浪涛之中,希望他们永远也不会归来,声索自己往日的霸权。” “否则,那可能会是一场比整个大远征都要更为恐怖的浩劫。” 笔尖停顿,科尔特斯随即抬起了头,充满敬畏地看了一眼那在遥远天际线上的庞然大物:他在敬畏那个存在,那是一个生物,一个后来者,对于古老奇迹所发自本能的崇拜,即使是被人类之主刻进了基因之中的,对于所有异形生物的天生仇恨,也无法冲淡这股对于异形造物之伟大的无尽感慨。 而在他的视野尽头,在所有人前进的终点,那个足以冲破天生仇恨的古老造物,那个名为【耶门伽星空巨石碑】的存在,就傲然地屹立在它千万年来的王座上,沉默地接见着又一批渺小的访客。 在最终抵达这个名为阿提拉的蛮荒星系之前,科尔特斯一场不落地参加了第二军团之主所召开的每一次联合会议,他们曾真切地担忧过他们所要寻找的那个造物可能无比的神秘,无比的隐晦,被埋藏在需要千百年才能探索完毕的无尽虚空之中:可就在他们驶入了阿提拉星系轨道的那一刻,他们就发现了这种担忧是多么的可笑。 【耶门伽星空巨石碑】就屹立在那里,屹立在整个阿提拉星系最庞大的世界上,屹立在一堆古怪的无光金属之中,它距离那个早在黄金时代就已经被人类殖民的阿提拉星隔了半个星系,这成为了它一直没有被发现的理由。 巨石碑就在那里,它是如此的庞大,完全就是字面意思上的高耸入云,而根据科尔特斯第一眼的判断,它甚至比人类已知的任何一座巢都都要庞大,广阔到足以容纳数个军团的地基深深地扎入它脚下的无光金属之中,而巨石碑的顶端更是一路延伸到了大气层,甚至能够接触到那些飞的够低的战舰。 第二军团的风暴鸟们充满戒备地落在了距离巨石碑相对遥远的地方,因为围绕着这个庞大的远古奇迹的,是一座看起来早已死寂千百年的古城,其中的狭窄与精妙布局根本不适合大规模的停降,五千名阿斯塔特战士在留下了最低限度的舰船守备后,便跟随着他们的基因之母,一起缓缓地走进了这座死寂的远古回响之中。 在那些由最古怪的,如同陵墓一般的房间与小型石碑所组成的迷宫中探索,是一件比想象中要更为困难的事情,在虚空中沉睡了无数年的绿色符文就仿佛拥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闪烁着一种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光芒,那些最外围的战士一直在狐疑地四处搜索,因为他们总觉得受到了某种监视。 按照常理,这种疑神疑鬼的问题往往可以依赖于基因之母或者其他智库的出手,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却更为复杂一些:自从进入了迷宫以来,无论是始终保持着严肃面容的摩根,还是随行的少量破晓者智库,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明状的压抑感,在不断削弱他们的力量,来自于灵魂之海的羁绊在不可思议地减弱,让所有灵能者的脑海都陷入了一种低沉的混乱。 在发现这种情况并非是单独的特例之后,几名阿斯塔特连长迅速达成了一致,找到了始终位处于队伍最前端的基因原体。 “大人,您必须立即停下这次探索,这座城市有古怪,我们不应该在如此未知的情况下继续前行,这极有可能会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铿锵有力的谏言甚至跨过了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战士之间的崇拜围栏,而在老近卫军漠然的注视之下,这句足以在钢铁勇士中掀起血难的话语,只是让一直沉默的阿瓦隆之主稍稍抬头,有些不死心地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巨石碑。 【最多再有五分钟,我们就将抵达那里了。】 “的确是这样,大人,但是请恕我直言,在没有足够侦查的情况下进入这座明显暗藏玄机的古代城市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您完全可以先行在这里等待,等待我们进入进行一次侦查活动。” “又或者,我们可以暂停这次行动,先离开这里,在阿提拉星补充物资与补给,同时召唤附近宙域的那些连队,以更充足的准备对这里进行二次探索。” “五千人还是太少了,为了您的安全,我们最起码需要一万人。” 在德高望重的巴亚尔第一个出言劝阻之后,科尔特斯、赫克特与其他的几名连长也相继发话,所有人都在为了基因原体和智库们的集体低迷而感到不安:尤其是他们的基因之母很明显受到了这个诡异地方的影响,她一贯的清冷逻辑似乎正在变得混乱。 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战士之间的差距体现了出来:军团之主只是继续保持着一种低沉,在又观望了一会儿远方的巨石碑后,摩根做出了判断。 【我的基因之父已经抵达了奥林匹亚星系附近,我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第二次探索:命令全员保持战备状态,随时准备战斗,我们继续前进,完成这次探索。】 在这一刻,往日只在破晓者们身上才会出现的执拗和探索欲望终于在他们的基因之母身上渐渐地浮现了出来,鲁莽与谨慎并行的态度加上源自血脉的权威,让阿斯塔特们只能低下头,俯首于基因原体最终的命令。 再怎么说,他们也只是阿斯塔特战士,最真切的谏言也必须屈服于自己基因原体那突兀的顽固:但即便如此,有些事情还是必要的。 科尔特斯向前一步。 “大人,根据您的命令,我们携带了密库中的那些便携品,其中就是一款可以无视任何阻碍的传送信标,是黄金时代的遗物:请你带着它,一旦有任何问题,请第一时间启动信标。” 【……这似乎更像是某种临阵脱逃,科尔特斯。】 “只是必要的准备。” 基因原体沉默了一下,她似乎在内心中做着一个选择,不过片刻之后,一种对于子嗣的妥协就胜过了她内心中本就寥寥无几的所谓尊严,第二军团之主轻巧地把那个与手镯无异的特殊传动信标紧握在了手中,无声的向自己的子嗣做出了会临阵脱逃的许诺。 【我同意了,继续前进。】 摩根挥了挥手,随意地下达了这个命令,此时,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已经被眼前这座宏伟且光滑到不可思议的建筑所吸引走了,在她的内心之中,一种最为强烈的预感在不断地鸣响:在这座散发着沉默与危险气息的古老遗迹中,有着她所需要的东西。 也许是知识,又也许是更为重要的……秘密。 她要得到它……一定。 不知不觉间,在她迈入了这座静谧鬼城的时候,这样的心思就牢牢地占据了她的心头,成为了她一时的渴望。 —————— 基因原体最终带着老近卫军全员和四个连队进入了耶门伽巨石碑之中,而以赫克特和迪尔姆德为首的其余六个连队,则是把守着原体进入的大门,颇为严肃地开始打造起了一连串的防御工事。 虽然没有任何建材,但是碉楼林立的死城本就无比适合作为防守的要塞,更不用说耶门伽巨石碑的入口还是一座高台,三千名破晓者四处散开,很快就摸索出了一条大体的防线,赫克特和迪尔姆德亲自守在那座数十米高的大门之前,在他们身后的高大走廊中,影影绰绰有着几位破晓者的身影,彼此之间都能够清楚地互相眺望与通告,来避免任何紧急事态的发生。 但尽管如此,连长们依旧认为这有些不太保险。 “我们应该携带更多的重型装备一起前来的。” 指着高台前的空白区域,第三十三连的连长迪尔姆德有些不甘地低声抱怨。 “看看那里,无险可守,也许我们应该呼叫几家风暴鸟,让它们运几辆战争引擎过来,或者是防空火炮也可以。” 赫克特深有同感,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风暴鸟无法靠近这里,地形复杂是一方面,这里的奇怪磁场似乎也在干扰着风暴鸟的运作,强行闯入有坠落的风险。” “的确如此……” 迪尔姆德皱着眉头,他那宛如天神一般俊美的容貌现在陷入了淡淡的焦虑之中,那是一种被环境带来的痛苦:伴随着他们最终抵达了耶门伽巨石碑的面前,不仅仅是灵能者们,所有的破晓者都感受到了一种灵魂方面的压抑,让他们浑身上下变得很不自在。 “你说,真的会有人在这种条件下生存么?这座古代遗迹显然有着日常生活的痕迹,可是这种压抑感也是同时存在的。” “我也不清楚……可能他们是一群没有灵魂的物种?” “憎恶智能?” “有可能。” 闲散碎语伴随着通讯频道中的一句呼喊而告终,两位连长齐齐皱起眉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如此模糊的通讯话语了。 “你们应该过来一趟,大人,这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两位连长互相看了一眼,在短暂的无声交流之后,赫克特拿起了自己的大剑,快步地走向了事情发生的地点:虽然那个通讯声音模糊无比,但他还是能听出来,那是一名第二十三连的战士。 高大无比的阿斯塔特战士迅速跨过了正在进行准备的战友,他敏感的发现目之所及的每个人都有着一种压抑带来的低沉,就像是他们的武器一样,在无形中变得有些黯淡无光。 ……不过倒也不是全部。 最起码,赫克特手中这把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大剑,就在不断地微微颤抖着,仿佛陷入了一种极为兴奋的状态。 他没敢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人。 十几分钟后,赫克特便来到了事发地,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战斗兄弟口中的【奇怪东西】:那是一扇古怪的门扉,看起来足足有几十米高,那就像是一面镜子,不过镜面呈现出一种湖泊一般的波动感。 处于本能,赫克特觉得那是一种通道的出入口,或者是别的什么类似的东西,这让他的警惕心很快就高声鸣叫了起来。 恰好,第一批研究这个奇异造物的阿斯塔特战士刚刚完成了自己的观察,在看到赫克特的到来,便一边挥着手,一边向他走来。 是萨列里,赫克特还是小队长时就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是一位前途无限的智库。 “赫克特,快过来看看!这可是一个价值无限的古董!” “那是什么?” 赫克特与自己的好友还有一段距离,他一边高喊,一边开始加快了速度,穿过面前的建筑阴影。 “我还不清楚。” 萨列里的呼喊在冰冷的城市之中游荡,仿佛洪亮了不少。 “但是我可以确定,这似乎是一种类似于传送门的装置,伱知道这种装置的价值的,赫克特,我们应该立刻通知原体。” “再通知之前,你最好再检查几遍,萨列里。” “放心,我刚刚……” 话音未落,一声最为刺耳的尖叫突然洞穿了赫克特的耳膜,摩根的骄子迅速睁大了眼睛,而他的视野则是无情地捕捉到了远方所发生的一幕。 萨列里站在那里,维持着一个招手的姿态,宛如一个失去了灵魂的魔偶一般,他摇摇晃晃着,再甩动了两下胳膊后,轰然倒地。 他的头颅已经被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子弹,打的稀碎。 赫克特瞪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秒钟,他似乎陷入了一种难以接受现实的惊愕:直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将他迅速唤醒。 跟随着本能的指引,摩根之子狼狈的滚到了一边,滚到了他刚刚踏入的建筑阴影之外,而在他上一刻站立的地方,一道足以在同时收割他性命的致命光芒在暗影中一闪而过,赫克特的眼角捕捉到了那个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的暗影袭击者:那是一个他无法形容的可怕生物,全身漆黑如夜,白发如雪,面部是一团模糊的阴影、身披寥寥几片人皮和发亮的幽绿符文。 那是什么? 它去哪了? 赫克特没时间想这些,因为就在他狼狈起身的那一刻,他才赫然发现原本平静的死城突然被一股极致的疯狂与混乱所袭击,耳边到处都是战斗兄弟的紧急呼喊,还有刺耳到让人抓狂的破空声。 在阴影中,在建筑里,在那些他们曾经反复检查的地方,一大批面色妖异的袭击者与他们的可怕兵器就像是凭空捏造而来的一样,瞬间遍布了摩根之子四周那缺少防护的每一寸天空。 敌袭! 警钟在赫克特心中敲响,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大块阴影瞬间拂过了他的头顶,赫克特看的清楚:那是十几架从那台诡异大门中出现的战斗飞艇,它们装载着几十名疯狂大笑的异形,用锋利的刃鳍以及锯齿状龙骨,在转瞬间就夺走了大门旁边几名阿斯塔特的性命。 这可怕的空中蹂躏者迅速向赫克特扑来,却被拥有着惊人肉体的摩根骄子勉强躲过,它们似乎也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只是在一连串懊恼与奚落的笑声中,扑向了已经响起无数枪声的耶门伽巨石碑。 而在它的身后,越来越多同样可怕的施虐狂争先恐后地涌入到了现实宇宙中来:十几架各式的战斗机和更多的摩托飞艇从那被称为网道的大门中鱼贯而出,上面载满了渴望着获得第一批鲜血的亡命之徒们,而在接连不断的阴影中,那些黑肤白发的,名为曼德拉的杀手神出鬼没,在几十处地点同时发动了可怕的袭击。 天灾与刃翼鸦并肩而来,在转瞬间就将战火燃烧到了所有的防守者头上,而在他们身后,挥舞皮鞭的驯兽师呵斥着自己的以太猎犬和乌古尔怪兽,撕裂了他们所隐藏其中的亚纬度。 宛如大猩猩与蝙蝠和蝙蝠混合体的利爪恐魔被释放了出来,与它一同咆哮的还有几头血伶人最新的骄傲作物,而在这些狂叫着向前冲锋的怪物身后,全副武装的梦魇剑士走出了网道,开始寻觅起了属于自己的对手。 而直到他们,而直到来自于噩梦之城科摩罗的百般怪物,通通浮现在了可悲的现实宇宙之中后,真正的大军才从网道中陆续走出,沿着赫克特慌忙后撤的道路,开始了自己的欢呼与起舞。 巫灵教派的女王,莉莉丝—赫斯佩拉丝,率领着她所统治的纷争教派的精锐力量,以及来自于其他数个巫灵教派的巫灵、魅魔、塞壬和海卡崔斯血腥新娘,从容地踏过了网道的边疆,她们不屑于已经发生的祸患,她们知道她们的猎物已经进入了耶门伽巨石碑。 她无处可逃。 莉莉丝勾起了唇角,这足以科摩罗沉沦的笑容昭示着一场伟大表达的开始,伴随着巫灵女王第一个迈开了自己的舞步,所有的巫灵与魅魔中便在充斥着神圣艺术感的节奏之中,冲向了自己的对手。 而伴随着这最后一支部队的加入,恶意最终显露在了摩根之子的面前:一支大军,一支来自于科摩罗的大军,一支由黑暗艾达的大量精锐所高唱的大军。 超过一千名远古帝国的遗民从他们所为之骄傲的网道和藏匿之处杀出,考验着破晓者们的实力与勇气,他们与生俱来的可怕欲望诉说着失败者的悲惨下场,也诉说着这场伏击作战的唯一结局。 那就是痛苦。 无论是谁的痛苦。 (本章完) 第241章 即将到来的究极侮辱 至高之寂静王、斯扎拉克、索泰克、美纳克、尼希拉克…… 金色曼荼罗、索勒纳姆斯、吉德林、桑纳托斯、德拉扎克之白骨王国…… 天堂之战、星神、欺骗、可悲的命运、伟大的复仇、仇敌的子嗣们、过去、未来、灭亡、永生、惧亡者…… 惧亡者……惧亡者……惧亡者…… 傲慢的自述、荣光的举证、冰冷的记录,再到最后那凄惨无比的疯狂回响:这就是摩根在耶门伽巨石碑的深处,所看到的一切。 高大的石碑被密密麻麻的傲慢文字所书写着,俨然是一幅在刻画之初就渴望着流传万古的巨卷,在那足以覆盖一整个巢都顶端的巨大黑色石面上,幽绿色的符文带来了万年之前的骄傲与落寞。 显然,无数个神秘且蛮荒的纪元之前,一个伟大的种族曾经屹立于此,他们的霸权或许比尚且筚路蓝缕的人类帝国要辉煌无数倍,轻而易举地便将整个银河握在了自己的掌中,那与神无异的伟力足以支撑他们完成寰宇间最伟大的梦想与奇观,足以帮助他们幻想千秋不灭的王权:直到所有伟大种族的命运降临在他们头上的那一天。 在通篇的自我敬仰、荣光阐述与对各个王朝和【皇冠世界】的赞美和描述中,有关于衰落的低沉言语静悄悄地出现,在最隐晦的角落中诉说着光辉之后的停滞,诉说着内部的矛盾所带来的末路穷途,诉说着那场战争,那场令他们失去了一切的,伟大的、胜利的、错误的战争,那场焚尽天堂的战争。 前仆后继、一呼百应、众志成城,这是石碑的雕刻者对于自己种族的尽情吹嘘;寡不敌众、命运捉弄、功亏一篑,则是他对于节节败退的匆忙粉饰;而直到对于这场天堂之战的描述一路延伸到了最为末尾的阶段,那些被他们所亲手释放出来的【现世神明】才被用寥寥几笔所描述。 惧亡者们用尽了恶毒的语言来诅咒这些【骗子】,并且随意地抹去了这些神祇对于战争的贡献,他们将自己的悲惨命运尽数抛给了这些恶毒之神,并且运用了言辞详细到难以想象的篇幅,仔细地描写着他们是如何在天堂战争之后的岁月里,用自己的力量、勇气、决心与智慧,一个又一个地杀死了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祇:显然,他们把这看做是自己种族最大的骄傲,也是真正的巅峰。 但就像生长在是丰硕的秋季之后的,反而是冬风的酷寒一般,弑神的壮举并没有带来惧亡者王朝新一轮的辉煌,那些【仇敌之子】杀了回来,他们的强大与如日方升丝毫不逊于当初的惧亡者,而面对着不可阻挡的浪潮,这个古老的种族也随之做出了选择。 【沉睡,等待,复苏。】 第二军团之主轻轻地自语着这几个词汇,作为对于她面前漫长古卷的阅览终结:她虽然不认识这个石碑上的任何一个幽绿字符,但是她脑海中那曾经属于海德里希的记忆,却对这些词汇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再加上这些源自无数纪元之前的描述大多都是以类似于画作的形象展现出来的,倒是让摩根较为轻松地读懂了大部分内容。 甚至,她还在碑文的末尾看到了一张银河的简要星图,上面半是炫耀半是务实地画出了惧亡者帝国的极盛之土,无数的太阳与世界如同沙粒一般渺小,来凸显那些最伟大的皇冠世界的宏辉壮盛。 而在这些皇冠世界的一旁,都刻上了象征着力量的标准,无论是作为王朝之首的斯扎拉克,血腥可怕的美纳克,还是财富惊人的尼希拉克,以及……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着这份星图东侧的那片区域,在万年时光的冲刷下,那些幽绿色的符文已然变得模糊,但是她依旧能看清那个在银河东部耀武扬威的标志。 索泰克王朝,惧亡者或者说太空死灵中排名第三的霸主,它就在银河系的远东边疆,就在阿瓦隆的佐近。 【……啧。】 一个大麻烦。 久违的,一种当初面对冉丹帝皇时才用过的情绪,在这一刻袭击了摩根的心头,虽然她知道这种事情还远远没有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是一想到这个耀武扬威的标志会给她的计划带来多大的麻烦和变动,她就感到一种由衷的痛恨。 尤其是当她现在身处于一个如此压抑灵魂和灵能的诡异古城的时候,这种痛恨便让第二军团之主那本就越来越多的情绪,开始不自然的无风起浪,令一直被压抑的恶毒愤怒开始试探理性的大坝,等待着洪水滔天的那一刻。 但,一如既往的,摩根压下了它们,保持了理性的独尊。 在那一瞬间,无数的计划开始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诞生,却又在下一刻被迅速抛弃,曾经对于太空死灵的简略了解被从记忆的偏僻角落挖出,越是回忆,便让基因原体的眉头越是紧皱。 最终,当那股可以被求救的金光缓缓地从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基因原体才半是放松半是放弃的吐了口气,停止了自己那毫无意义的杞人忧天。 自己为什么要惊慌呢? 在花了一瞬间来梳理自己的心情之后,摩根抚摸着那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石碑,开始了对于自我的安慰:这些古老的种族在整整数千万年的时光中都保持着漫长的死寂沉眠,丝毫没有看到它们即将苏醒的征兆,也许它们已经通通睡死过去了,又或者它们还会继续沉睡无数的岁月,错开她的生命所会度过的这几十个纪元。 希望如此……应该如此…… 摩根闭上了眼睛,但就在她如此自我安慰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破坏了和谐的声音,那是门口的巨大石门被移动的声响,这让基因原体内心的警惕一下子就拉满了。 发出声响的大概率不是她的子嗣:基因原体很清楚,在越靠近耶门伽巨石碑内部的空间中,那种对于灵魂和灵能的无声压抑就变得愈加强大,仿佛一个蛮不讲理的反亚空间立场,厌恶与驱逐着一切有生命的物体。 而当他们行走到这个房间的门口的时候,也就只有摩根自己能够迈步进入,因为即使是最渴望跟在原体身边的拉纳也不得不承认,以这个房间中的沉重气息,足以危害到阿斯塔特的生命。 于是,老近卫军们遵守着基因原体的命令,留在了大门之外,组成最后一道防线:他们不可能会是发出声音的人。 那么,会是谁呢? 在基因原体转过身前,她那比任何计算仪器都要更为夸张的大脑就点亮了这个问题,而随即,摩根也恰好看到了那一幕:伴随着古老的机关和指令不知为何而下一次地运转,那座横亘在基因原体与老近卫军之间的,原本敞开的厚门,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毫秒之间,重重地落下了,那未知材质的黑色石料就这样隔开了母亲与子嗣,将基因原体抛弃在了一片至深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了幽绿色符文所散发的冰冷光芒,和大片的影子。 惊愕所带来的沉默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在大门的外面就响起了最混乱的呼喊与声响,剧烈的轰鸣随之出现,那是各式各样的武器被倾泻在大门上的声音,还有首席老近卫军近乎咆哮的调兵遣将。 而就在破晓者们穷尽一切努力打算破开大门的时候,在更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一声极不正常的爆炸声响,那预兆着一场蓄谋已久的袭击:摩根知道这一点,因为在她面前的阴影之中,一个个身披着破碎人皮的身影正接连不断地从阴影中现身,站在她的面前。 基因原体认得它们,她认得这些黑肤雪发的杀手,在那些被她吞噬的灵族所留下的记忆里,这种生物叫做曼德拉人,是连科摩罗的尊主都要无比尊重的生物,它们能够自由地在任何阴影中穿梭,猎取自己渴望的头颅。 看来这一次,它们的猎物就是一位基因原体。 第二军团之主颠了颠自己掌中的斧刃,花了一瞬间来清点阴影中的对手,而当她发现那数十名曼德拉刺客所簇拥的人影的时候,不由得挑起了眉头。 【“斩首者”盖拉卓卡。】 “你听说过我?” 盖拉卓卡没有说话,但他的疑问却伴随着某种超脱了现实宇宙的纬度,在摩根的面前回想。 那双漆黑之极的瞳孔似乎比几十名曼德拉刺客加起来还有更为恐怖,而被血伶人所改装的四条胳臂上则各自握着足以对阿斯塔特一击必杀的巨刃,这就是斩首者,曼德拉的首席,银河间最为强大且可怕的黑暗灵族之一。 摩根笑了。 【在几十年前,你曾在夜曲星上与我的血亲伏尔甘为敌,并在愤怒的伏尔甘锤下全身而退:这样的战绩,很难不让人铭记。】 【那么,你们在一个太空死灵的世界上,如此大动干戈,到底有何贵干啊?】 “其他的事情我不会在意,而我本人的目的却很简单。” 斩首者拨开了自己面前的曼德拉同族,走到了基因原体那遥远的对面,他笑着,并没有面对银河间最顶级掠食者时的敬畏。 “我在进行一个伟大的计划,人类,而这个计划需要颅骨,取之不尽的颅骨,那些具有特殊价值的指定之人的颅骨,而你的颅骨,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我能有幸听一下这个无趣的计划么?】 “那与你无关,人类。” “你只需要记住:我需要全银河最为靠近享乐之神的头颅。” “而你,就是那个人。” 面对这笃定的话语,基因原体的脸上只是浮现出了最为冰冷的笑容,她听了一下门外那愈加急躁的破门声,判定了一下自己的子嗣还需要多久,然后她就发现,她得自己解决这些小崽子了。 好吧,虽然在这个空间中,她发挥不了多少灵能的力量,但是…… 摩根颠了颠斧刃。 足够了。 要知道,大多数人都会犯下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从而忽略掉摩根身上的一个事实:她的确是一名通天纬地的灵能者,但是抛去了那强大灵能之外…… 她也是一名基因原体啊。 —————— “坚守阵地!” “保持冷静!” “原体就在身后!” 赫克特咆哮着,流血着,也在战斗着:这并不矛盾,自从他一路奔回了高台上的阵地开始,无数的兴奋与伤痛就在他的身上接二连三地迸发出来,宛如冬雪褪去后焕发升级的丑陋山崖。 幽绿色的大剑在赫克特的掌中兴奋的颤抖着,它的活跃甚至大大地加强了摩根骄子的力量,伸出自己的大手,赫克特捏碎了又一名异形的瘦削头骨,这是他所杀死的第三名对手了,他那鹤立鸡群的庞大身躯让所有的入侵者都将他视为了一个难能可贵的猎物。 但科摩罗然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挑错了目标,尤其是当最开始的两名飞艇摩托手在与赫克特的野蛮撞击中粉身碎骨之后,所有的黑缪斯子民瞬间一哄而散,开始寻找其他的猎物,丝毫没有继续打倒这个劲敌的打算与勇气。 赫克特咬着牙,连续两次的疯狂撞击让他感觉自己的整个左肩已经近乎残废了,但是在这种极度的伤痛之下,他的大脑却反而如同在场的每一个破晓者一般,陷入了空前的冷静与思考之前。 他开始观察,开始以一名连长与指挥官的身份观察,并且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虽然破晓者们拥有着人数上的优势,但是他们却遭遇了另一种阻碍,伴随着灵族的袭击,这座诡异的城市中也瞬间爆发了无数的陷阱和隐雷,这些还没来得及被排查的阴险招数着实拖延了不少破晓者的脚步,让高台上的防守者人数甚至还不如进攻者多。 显然,这并不是一次突兀的袭击,而是早有预谋的埋伏,无数陷阱运用了人类如今难以理解的先古科技,将数以千计回防的阿斯塔特战士的脚步拖住,尽管这种拖延的时间不会太久,但依旧足够入侵者中最精华的那一部分凭借着数十架战机和飞艇摩托所带来的巨大空中优势,在破晓者的第一道防线上劈开一条蜿蜒的血路。 来自于科摩罗的各种飞行利刃的速度之快,让只有最优秀的泰拉老兵才能勉强地捕捉到它们行动的踪迹,而依仗着这种优势与转瞬即逝的时间差,成群结队的劫掠者与蹂躏者冲散了破晓者的阵列,将他们分割开来,然后交给了他们身后咆哮不休的野兽们。 利爪恐魔的爪子比单分子刀刃还要锋利,足以刨开飞船舱壁,以太猎犬通过相位转移跨越了亚空间而来,撕扯着自己的猎物,而那最恐怖的乌古尔怪兽,甚至一口就能咬穿终结者动力甲的防护,它的皮肤坚硬如铁,却又柔软无比,让最锋利的剑芒也无从下手。 科摩罗的子民把上百头这样的野兽释放到了战锤上,而在它们的身后还有出自血伶人之手的扭曲憎恶,这些怪物汇聚成了一道狂放的天灾,让驻守在石碑之外的破晓者们陷入了一场糜烂的血战之中,无暇估计到黑暗灵族的真正精锐趁机闯入了巨石碑之中。 优雅的魅魔在血腥的战场上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仪态,她们轻巧地跳过了支离破碎的防线,毫无犹豫地冲进了最里面,而在她们之后则是各式各样让人头皮发麻的科摩罗精锐:飞翔的天灾、全副武装的梦魇剑士,甚至还有一架巨大的坦塔罗斯战机,这是黑暗灵族所能掏出的最巨大的战争引擎。 在最外围的破晓者陷入了混乱与重组、糜烂与血战的几分钟时间里,这数之不尽的异形冲进了耶门伽巨石碑那百米宽,数十米高的巨大通道之中,开始考验下一条防线的坚韧,而在他们身后,赫克特也开始了自己的狂奔。 赫克特没有奔向巨石碑,他相信自己的战斗兄弟们一定能够守住防线,而他需要做的是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有无数的破晓者被困在了陷阱与阻拦之中,第二十三连长决定扭转这一切,他将目光放在了那些落在最后的扭曲憎恶身上,这些数米高的生物看似来暴躁且极具破坏性,只要他能杀死控制它们的驯兽师,他就能把这些怪物引入到陷阱区域,破开那些困扰着破晓者们的阻拦:而大门处的防御压力也将随之而骤减不少。 主意已定,摩根的骄子便一路高呼着,吸引了不少落单的破晓者战士,组成了临时的突击队伍,在掠过高台的那一刻,赫克特的目光与奋战在大门前的迪尔姆德短暂碰撞,后者点了点头,然后刺穿了他的第二名对手的心脏,他的身旁已经倒下了不少的尸体,既有阿斯塔特,也有异形。 赫克特知道,他远远没有迪尔姆德那么敏捷,无法抓到那些不想与他对抗的异形,他的庞大身躯反而让他无法很好的应对这些身手异常灵活的对手。 那么,他就需要扬长避短。 对于步兵,他不行。 但是对付巨兽,他很擅长。 —————— “不要急躁,留守这里。” “把它们通通安上。” “要发挥我们所擅长的一面。” 科尔特斯和佐西默斯指挥着各自连队的精英,驻守在了一条偏后方的防线上:在他们的位置上,已经影影绰绰可以看到最后方的老近卫军们了。 黑暗灵族的袭击在第一时间就惊醒了两位连长,可在那之前,他们已经在为另一件事情而苦恼,并且提高警惕了。 “还是联系不上他们么?” 佐西默斯皱着眉头,他的灵能在这个空间中被压抑了很多,甚至无法穿越墙壁,联系上在建筑物另一段的战斗兄弟们,而他一旁的科尔特斯也同样如此。 在战斗的呼喊从大门之外传来的那一刻,这座巨石碑中的无数道门扉就仿佛被统一调度了一般,整齐一致地落下,不仅让他们暂时的失去了基因原体,还造成了其他同样糟糕的结果:至少有一千多名在探索其他空间的破晓者们被困在了里面,等他们刨开大门或者找到其他出口还需要一点时间,而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在精心设计的陷阱与阻拦的双重作用下,五千名破晓者中只有两千多人能够第一时间在巨石碑的内外狙击黑暗灵族精锐的突袭,这显然是不够的,一道道防线在耀武扬威的灵族战机和飞艇的着重打击下出现了最短暂的混乱,就足以让那些已经战斗了千百年的科摩罗精锐们寻觅到时机。 掠袭者摩托和背生双翼的天灾在半空中尖啸,这些最疯狂的杀手甚至在高速飙车的同时,双手扶把倒立起来,用自己腿上特别安装的利刃去刺破阿斯塔特的喉咙,尽管在迅速反应过来的火力网面前,他们一个个如同报丧的乌鸦一般坠落到了地上,可每个异形在死前都已经造成了可怕的伤害。 而在他们脚下,全副武装的梦魇剑士在整个黑暗灵族中最为冷酷与高超的杀手,他们面无表情得冲向了那些表现亮眼的敌人,挥舞着齐人高的利刃,成为了一道道防线无法及时闭合的主要原因,这些悍不畏死的千年老兵和摩根麾下最优秀的剑士们接二连三的倒下,贡献了整场战斗中最为血腥的表现。 而在上述这两者的疯狂与拉扯中,真正的杀招与致命人物:数以百计的巫灵、魅魔以及各个凯恩教派的女王,组成了不可阻挡的血腥玫瑰风暴,她们挥舞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武器,保持着一种极为优雅的舞步,一刻不停的在阿斯塔特的防线上起舞着,前进着,没有丝毫停留下来的意思,因为任何被打乱了舞步的不幸者,都会在下一刻被摩根之子们的利刃撕成碎片。 而在所有的异形浪潮之中,莉莉丝的火红发色是最为明显的一缕光芒,所有的爆弹枪都指向了这名纷争教派的女王,所有的利刃都渴望划破她的喉咙,却没有一个能够成功的达到目的,莉莉丝在尸山血海中起舞,她和她身边的统领魅魔们是比战机更迅速的锋芒,在眨眼的时间里便刺破了破晓者们的绝大多数防线,将战火一路烧到了老近卫军们的面前。 在战场上唯一能与她争锋的就是刚刚赶到的巴亚尔,尽管这名首席剑士与莉莉丝相距甚远,但他的战绩格外骇人:已经有三名梦魇剑士倒在了这名不可思议的首席剑士脚下,而他的状态显然还可以进行最为疯狂的厮杀。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战局正逐渐滑落向黑暗灵族的手中:虽然有越来越多的破晓者从两侧的通道中涌入了战场,但是他们依旧拿头顶上空的战机群落毫无办法,虽然不明白这些异形的战机为什么不受这座鬼城的影响,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 只要黑暗灵族还掌握着战场的制空权,胜利就遥遥无期:尤其是当那台最为庞大的坦塔罗斯战机君临于所有人上空的时候,它的一次发射所造成的伤亡能够胜过十名奋战的梦魇剑士。 可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科尔特斯与佐西默斯终于准备好了他们反击的手段。 “可以吗?” 科尔特斯看向了他身旁仅次于基因之母的强大智库,在得到了佐西默斯那苍白面孔的点头之后,他便将一管针剂注射入了后者的脖颈之中,还不忘低声的嘱咐。 而当佐西默斯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已经变了。 缓慢。 所有的东西,在他的眼里都是如此的缓慢,他的战斗兄弟,那些飞舞的爆单,甚至是曾经快到让他的肉眼无法捕捉到的灵族战机与飞艇,在此时此刻都仿佛是琥珀中的昆虫一般,停滞到凝固。 首席智库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缕空气被他的喉咙所捕捉时发出的声响,就像他能看清每个人的脸庞,但是他没时间感慨这一切,在早就已经举起的手臂上,佐西默斯竭尽全力,开始呼唤自己的灵能,开始呼唤他身边那些看似普通的单兵导弹。 他知道,这些东西其实并不简单,这可是科尔特斯的前辈们花了巨大的代价,才从异形手中抢回的黄金时代遗物,用一点少一点。 佐西默斯抬头,他的意志呼唤着这些导弹的野性,并且迅速地将目标锁定在了他所能看到的每一架灵能飞行引擎之上。 发射。 他下达了这个命令,而在下一刻,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感就响彻了他的脑海,首席智库只感觉自己所有引以为傲的灵能力量伴随着飞弹的发射瞬间被吸取一空,连他的灵魂都因此而留下了一道极为沉重的涟漪,而更多的痛感则是他无法感觉到的:因为就在下一刻,他就因为灵能的匮乏和拒绝到极点的疼痛而活生生晕死了过去。 但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科尔特斯扶住了自己昏死过去的战斗兄弟,他带着一种血味的快乐感,仔细地观赏着眼前的奇迹与胜利。 一种不可思议的现象伴随着这些遗物武器的发射而出现:虽然这些导弹只是刚刚嚎叫着脱离了各自的发射器,但就在它们发射出去的那一刻,半空中所有的灵族战机就同时发生了爆炸与碰撞。 巨大的扭曲能量在这些防御力低到可怜的异形造物上逞威,大多数的亵渎引擎在一瞬间就炸成了半空中艳丽的血花,而剩下的那些也被这沉重的攻击和横飞的冲击波所影响,他们那完美无缺的平衡被彻底地打破,原本连贯的杀戮队伍在不到一秒钟的失衡中遭遇了难以想象的遭难:它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它们自己都无法及时的调整,一艘飞艇的突然停顿就造成了所有的灵族战机和飞艇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空中车祸,科摩罗的子民接二连三地从半空中掉落,它们的生命在下一秒就消失在了破晓者们暴怒的刀剑之下。 一种难以言明的死寂开始在黑暗灵族的队伍中散播,这些在现实宇宙中掳掠了千百年的异形当然知道失去了空中优势的意义:在下一个瞬间,除了那些冲在最前端的巫灵大军和极少数梦魇剑士之外,所有的灵族精英都不由得停止了对战线的突破,他们的目光开始了不间断的游离,准备从已经打穿的战线上找出一条奔逃之路。 这并不简单,因为大门之外已经传来了赫克特胜利的咆哮,在杀死了一头又一头巨兽之后,他成功的借机释放了无数的战斗兄弟,数以百计的泰拉老兵在暴怒的浪潮之中撕碎了科摩罗的怪物们,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清洗着战场:也许再过几分钟,他们就无路可逃了。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破晓者开始涌入战场,还有最大优势的彻底覆灭,科摩罗的子民们意识到了他们在这场只持续了十几分钟的短暂战斗中已经没有了优势,那些并不彻底疯狂的人开始聚集在了坦塔罗斯的麾下,这艘最大的战机是黑暗灵族仅存的空中力量,依靠着它那战车一般的,足以切碎阿斯塔特战士的利刃,他们依旧可以杀出去。 但就在坦塔罗斯为了躲避空中灾祸被低空飞行的那几秒中,一个所有科摩罗战士都没有注意到的身影抓住了时机,脚踩着无数异形的尸骸,跳到了坦塔罗斯之上。 巴亚尔并没有立刻动手,他优雅的拂去了剑上的血腥,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坦塔罗斯驾驶员们:就在刚刚,这些异形操作着用强大引擎所拖动船体镰刀,杀死了几名他相识已久的战友。 首席军团剑士露出了最为和蔼的笑容。 “晚上好,死人们。” —————— 当庞大的坦塔罗斯一路扭曲着坠落的时候,已经有不少黑暗灵族脱离了战斗,组成了数百人的突围团队,渴望逃出生天。 但同样的,还有一支规模较小一点,但是依旧有两百多人的精锐部队,凭借着纯粹的血肉与狂热心态,冲破了老近卫军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拉纳伫立在已经准备多时的战线之前,他的目光因为这些黑暗灵族那诡异的狂热而困惑,作为一名早在太阳系就与这些可怕异形交过手的老兵,首席老近卫军深知这些科摩罗异形的强大,也深知他们欺软怕硬的本性。 但显然,眼前这些似乎有一些不一样的狂热,她们的瞳孔中闪烁着在药物刺激下所会出现的扭曲疯狂,又或者是一种极度冷静时才会闪烁的寒光:可这些都不重要,老近卫军的态度只有一个。 拉纳挥剑,在留下了破除那扇该死大门的必要人手外,所有的摩根近卫们全副武装,开始迎接这些能够一路冲杀到这里的可怕对手。 而在他们视野更远方,伴随着破晓者真正的力量在巴亚尔与赫克特等人的咆哮中云集,胜利女士俨然抛弃了异形,再一次的站在了帝国的这一边,也许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源源不断的大军就能够赶来:但是拉纳从不会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在成为了基因原体的近卫长官后,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养成了这种傲慢心态。 而事实将证明,他的实力配得上他的傲慢。 老近卫军、魅魔与梦魇剑士的战斗是血腥的收割,双方都有超过二十名最勇敢的人物在交战的第一瞬间便齐齐倒下,那些冲杀到这里的梦魇剑士已经所剩无几,他们中的最后几人因为流血而死去,倒在了他们最后的猎物之中。 而在梦魇剑士的尸体上,统御魅魔的敏捷和老近卫军的稳健在同时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阿斯塔特和异形的鲜血共同挥洒,让这座安静的殿堂比整个战场都要来的更为野蛮且粗暴。 拉纳的左臂被莉莉丝的利刃深深刺穿了,但他也并不是毫无收货的:就在纷争女王因为自己的短暂胜利而明媚的时候,老近卫军的长剑顶着疼痛的撕咬,在巫灵女王的腰肌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疤痕,这细细的红线从胸脯一路延伸到小腹的右侧,让莉莉丝的短暂喜悦瞬间变成了狂暴的愤怒。 在愤怒中,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原初目的:在所有的巫灵一边表演着疯狂的血舞,一边向着一旁巨石碑的更深处且战且退的时候,纷争女王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倾注在了与拉纳的战斗中,她宛如血色的杜鹃一般,叼走了他左臂的灵敏,刺破了他的右腿,在他的脸侧留下了一道差点致命的伤疤。 拉纳奋力地抵抗着这个不可战胜的对手,已经快要两百岁的泰拉老兵第一次感受到了经验与技巧上的绝对碾压,但尽管如此,他的头脑依旧冷静地可怕,他甚至能够在弹开又一次攻击的同时,大声的命令老近卫军们拖住对手:这些巫灵显然在撤向一个偏僻的房间,那里有着一扇波动的奇怪大门。 但也正是这个命令,而拉纳意识到他终究是低估了已经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纷争女王:就在话语出口的一瞬间,单薄的利刃以不可能的姿态划破了拉纳的右臂,蛮横的吃掉了他的整个右手,而伴随着又一记凶狠的腿击,老近卫军重重的飞了出去。 但就在他即将砸落到墙上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温暖的光芒,他感受到了那扇该死的大门终于被一种强大的愤怒所拍飞。 他听到了原体的声音,还有莉莉丝因为本能而发出的颤抖。 摩根回到了战场上。 一切都结束了。 【让那个什么斩首者逃跑已经够糟心的了,看看你们这些异形又在做什么?】 原体的裙边粘上了几丝不祥的血液,那来自于房间中几十个惨死的曼德拉刺客。 宛如一阵旋风,摩根在谁都没有看到的情况下,就瞬间来到了纷争女王的面前,这并不运用灵能的速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了一种沉寂之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们似乎低估了什么。 破晓者们是羞辱中的兴奋。 而异形,则是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恐惧。 但基因原体并没有管这些,她随意地撇了一眼莉莉丝,然后抬起了自己的手,轻轻一挥。 “啪!” 清脆的响声意味着纷争女王的两条胳臂齐齐断裂,她被直接打翻在地,失去了战斗的力量,宛如一个破败不堪的玩偶一般,无力地倒在了基因原体的脚下,诉说着古老辉煌在半神面前的虚弱。 而当第二军团之主一边打着响指,一边一个又一个地捏死她眼中任何存在的异形的时候,她抓起了一息尚存的莉莉丝,笑了。 【你们都该死,不是么?】 【但你,但你这个奇特的异形女王。】 【似乎还有别的用处。】 摩根笑着,她的笑容是一种极致可怕的愤怒,是一种在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之后,渴望撕碎始作俑者的疯狂。 但是在疯狂中,第二军团之主依旧惨留着一丝理性的影子,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的一个想法和需求。 当她看向莉莉丝的时候,那个想法似乎得到了最后的补充。 原体笑了。 她看着异形的女王。 然后…… 想到了自己的刑房。 (本章完) 第242章 来自欢愉的低语 “现实又一次地证明了,大多数人是错误的,而我的真理正是建立在他们的错误之上。” “饥渴女士的骨肉正在银河的土地上行走,但是那些盲目的愚者却对此熟视无睹,我的同僚们,他们看不到永恒大敌将多少宠爱倾注在了这名人类的身上,那足以让所有的欢愉魔军黯然失色。” “我的同僚,我的伙伴,还有我的部下,他们认为我的话语只是无稽之谈,风言风语,但他们大错特错了:欢愉之主的宠儿正行走在银河的天际线上,如果我们继续对此充耳不闻的话,终有一日,所有的方舟都将在第二次尖啸中化为吾等种族的坟茔,所有的阿苏焉子民将被抛入永恒的扭曲之中,成为饥渴的祂用来抚慰自己宠儿的器皿。” “这未来至暗无比,但并非毫无转机可言:通过在世界的长河中跨过无数道最危险的激流,我已然看到了那仅存的一线希望:而我的使命,就是将它紧握在手中。” “我将以此为使命,我将以此为守望,我将从现在起砥砺前行、不惜一切,哪怕会下达最扭曲的决策与命令,哪怕会犯下最可怕的暴行与背叛,我也绝不会停步。” “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我已经看到它了,我已经看到了我充满荣耀与救赎的死亡,我将成为一切的终曲,拯救我的种族。” “而第一步,就从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 “所有的阿苏焉之子都必须清楚地意识到:这银发的人类,这名为基因原体的怪物,她身披着来自于饥渴女士内心最深处的恩宠,是我们绝对无法正面对抗的天敌。” “她并不是饥渴女士的神选,也不是祂的军锋,更不是祂麾下那些毫无价值的大魔,恶魔王子,又或者是任何崇高虚浮的头衔。” “她远高于此。” “她凌驾于欢愉之宫的芸芸众生之上,她的一颦一笑足以仲裁任何守密者的生死荣辱,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扭曲亵渎的一幕:在银宫最深处的疯狂之中,在那饥渴之神右手侧的高位上,正虚左以待,等待着一位高贵的血女,等待着一位漠然的茶客,等待着一双可与黑暗王子共享欢愉的幽暗瞳孔,等待着饥渴女士的女儿、伴侣、挚爱。” “等待着她,等待着:摩根。” “记住这个名字,她将影响银河的命运,她将仲裁吾等的帝国。” ——艾达拉德,方舟世界乌思维的无上先知,刻于自己的法杖之上 —————— 方舟世界的高阶无上先知艾达拉德在目睹了最后一名科摩罗的天灾轰然坠地之时,便任凭自己的身躯被拖入了早就已经提前准备好的亚维度空间之中。 失败并没有让他失落,他早就预言到了这一点,就像他此时藏身的亚维度空间一样,一切都是提前预言与准备好的,一切都只是点燃万千星辰的第一缕火光。 他并不焦急,他并不失落,他也并无羞愧,尽管他的同族正在他目之所及的角落里遭受着来自于人类的屠杀,但是艾达拉德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他们中的每个人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是到来的早晚而已。 既然这些科摩罗的同族已经在银河中肆意地屠杀、掳掠与折磨无数低等种族了上千年,也丝毫没有走上正途,停止这种饮鸩止渴行为的想法,那么他们的命运虽然不会让艾达拉德感到高兴,却也不会让他有更多的心理包袱:尽管他是眼前一幕的直接推手。 …… 也许正是这种彼此之间的冷漠和无情,也许正是这种漫长堕落所带来的绝对自我主义,才导致了他们昔日的帝国最终分崩离析吧。 在跨入了亚维度的那一刻,无上先知不由得如此想到,以此来泛起苦中作乐的笑容。 但很快,就连这丝苦笑也被一个意料之外的来客撞破了。 “谎言,背叛,自欺欺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依旧是死性不改,没有半点的长进。” 冰冷的金属摩擦声所迸发出来的嘶鸣炸响刺穿了艾达拉德耳边的平静,无上先知这才意识到,在他的私密空间里,似乎有着一位并没有任何预约的客人。 他转过头,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金属躯体,浑身上下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尽管那坚硬的面容让来人无法组建任何的表情,但是一种勃然的讽刺却依旧跃然纸上。 无上先知认出了他:无论是在哪个古老的文明种族之中,眼前之人的名字可都是如雷贯耳:只不过是臭名而已。 “你又是如何进入属于我的空间的,塔拉辛阁下?” “你知道的,年轻的小辈,我可是塔拉辛,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去任何地方做客,你的那点防御手段还放不上台面。” 艾达拉德的嘴角闪过笑容,他从未期待过这个答案,也从未对于面前缓缓走来的太空死灵霸主有着更多的防备:他们之间的战斗不会是在这个时候,而塔拉辛身体上的锈迹斑斑和手无寸铁,也在说明这不过是他随手夺来的倒霉蛋。 先知摘下了头盔,在他的眼角处划过了最后一头乌古尔巨兽被那名格外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死死地抓住了上下颚,随后把整个头颅撕成两半的血腥场面,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是人类军队胜利的欢呼。 发生在耶门伽巨石碑里里外外的一切都被清晰地投影在了亚维度空间之中,两位各自种族的声名狼藉之人都没有立刻开口,他们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沉默地目睹着这场荒唐大戏的终局。 他们看到了黑暗灵族的军势在源源不断的打击下崩溃,一部分弱者慌不择路,渴望逃回他们过来时的通道,却遭遇了一堵绝对无法跨越的破晓者之墙,在十几分钟前还势均力敌的战斗伴随着无数因素的累积而化作了一场血腥的屠戮。 而那些足够疯狂、足够勇敢与机智的科摩罗子民,则是迅速地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他们向着破晓者的最后阵线发起了孤注一掷的可怕冲锋,因为在那条战线之后,不仅有暂时困住基因原体的房间,也有一扇隐蔽的网道之门。 他们几乎就要成功了: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那银发青瞳的女士裹挟着足以令世界为之颤抖的可怕愤怒,宛如发狂的巨人一般,踏入了孩童们的打斗场。 尽管已经在命运的长河中目睹了无数次类似的场景,但是当那道血腥的倩影第一次映入了艾达拉德眼帘的时候,他依旧能够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的颤抖:这种颤抖并非是恐惧与惊愕,而是一种来自于血脉之中的绝望,就如同垂耳的野兔直视近在咫尺的饿虎一般,在看到基因原体的第一个瞬间,艾达拉德就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继续求生的希望,徒劳地选择了死亡。 就像在他面前,那些身处于另一个维度的科摩罗同族一般:在看到基因原体的第一眼,所有的黑暗灵族就失去了战斗的勇气,甚至失去了奔逃的恐惧,无论是那些已经演绎了数千年血腥艺术的巫灵和统御魅魔,还是君临于纷争教派的莉莉丝女王本人,所有的暴行与渴望在这一刻如同冰雪般消融,将基因原体那毫无感情的青蓝色瞳孔扫过了她们所有人的灵魂的时候,他们已然放弃了抵抗的决心。 莉莉丝是最先倒下的,这位纷争教派的女王几乎可以说是黑暗灵族中最强大的人物之一,但是当她陷入了永恒的错愕中时,她连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无法用出,便被基因原体轻而易举地捏紧了脖子,成为了一具垂死的美艳躯骨,失去了所有的骄傲与力量,化作了摩根脚下的可悲俘虏。 而当她们之中最强者的命运如此明晃晃地展现出来之后,所有的魅魔与巫灵:无论她们是厮杀了数千年的传奇,还是天赋异禀的凯恩新娘,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来自科摩罗的劣根也终于在这一刻展露了出来:当黑暗灵族面对着死亡的威胁,都他们直面他们所恐惧的那个化身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骄傲、残暴与正统继承人的风度了,所有的科摩罗子民都在这一刻露出了自己原本的可悲面目: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一群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世间一切之上的可悲之徒。 所有的黑暗灵族,他们在一瞬间抛弃了勇气与信念,抛弃了艺术与风度,他们将自己的对手甩在了一边,争抢着奔向了那道网道的入口大门,没人想要在这可怕的对手面前停留哪怕一秒。 但是此时此刻,这样的补救依旧是太迟了:数百名最精锐的灵族杀手最终没有一个活着抵达那扇百米外的门扉,因为早在他们的躯体第一次出现在基因原体瞳孔之中的时候,他们的灵魂就已经被摩根死死地攥在了手中,所谓的奔逃不过是一群苍白的肉体在毫无理智的情况下所散发的余波而已。 而苍白的女士并没有因此而善罢甘休,她的愤怒反而伴随着掌灵魂的哀嚎而燃烧了起来,面带笑容的破晓者们立刻有些担忧地看到自己的基因原体脸上开始散发出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她的瞳孔伴随着灵能的挥霍而再一次地燃起了火光,但并不是他们司空见惯的纯白色火光,而且一种非常浅淡却顽固的紫色。 无人能够辨认的话语从摩根的口中一字一句地吐出,那是自从冉丹战争之后被再也没有被启动过的可怕悲嚎,伴随着那诡异寒风中低沉的尖笑,所有的破晓者都能感受到仿佛有无数支锋利的爪牙从自己的耳边拂过,在转眼间刺穿了那些慌不择路的科摩罗刺客。 一个、两个、三个…… 一百、两百、三百…… 当所有的破晓者都能在他们耳旁捕捉到那缕诡异的低笑时,他们也赫然看到了自己对手的终末:无形的浪潮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血腥炼狱,它缠住了黑暗灵族的脖颈与脚腕,刺穿了他们的大脑,在痛苦至极的哀嚎声中将它们的灵魂细细地割下,然后从活生生的躯体与意志中漫不经心地拽出,留下四散的性命在寒风中消逝。 哪怕是最勇猛的阿斯塔特战士也在充满敬畏的看着这一切,而那些之前还在与摩根之子们尽情杀戮的野兽也在此刻收起了爪牙,它们不再咆哮与奔跑,而是颤抖着自己的可憎身躯,向着基因原体的方向蹲伏,用前肢埋住头颅,如同被殴打的野狗一般发出呜咽之声,直到它们被反应过来的破晓者们一剑枭首,也没有继续地反抗。 赫克特漫不经心地刺死了他脚边的最后一头以太猎犬,这位空前壮硕的阿斯塔特战士简直是这些怪兽的天生克星,但他所有的注意力此时却都集中在另一件事情上: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不远处,一个无比机敏的黑暗灵族,他甚至已经摸到了网道的门扉,却依旧被无情的拖拽住脚踝,然后在破晓者所看不到的维度中,遭受着他们永远难以想象的酷刑,只有那响彻整个荒原的惨叫声是这一折磨与暴行的唯一踪迹。 听着那凄厉到宛如亲身经历末日的刻骨之音,感受到无形之海中那让人肃而起敬的窸窣之声,当赫克特的目光再一次地投向了那宛如一具烂肉一般倒下的黑暗灵族身上的时候,他的心中甚至闪过了一丝绝对错误的怜悯。 而在怜悯之后的,就是一种排山倒海一般的敬畏,那敬畏的对象正是此刻风暴的中心:他伟大的基因原体,他最值得最应该去敬畏的那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此之前,赫克特甚至遗忘了他需要敬畏自己的基因原体,母亲在他看来更多代表着一种慈爱与光芒,而不是一尊值得顶礼膜拜的神像。 但是就在这一刻,赫克特意识到了自己的大错特错:他怎么可以不敬畏基因原体呢,他怎么可以在近乎于恩宠的照拂下,就忘记对于基因之母的臣服呢。 真是不可饶恕。 第二十三连的连长深深地吸了一口血腥的空气,随后,他就如同身边的每一名战斗兄弟一样,将敬畏的目光投向了那座巨石碑看不见的内部,投向了他们伟大的基因之母:他们见证了她的怒火,并因此而心甘情愿地感到骄傲。 但与他的兄弟们不同,在赫克特那粗大的眉毛边缘,有着一丝最轻微的皱起:也许是某种错觉的原因,这位摩根的骄子总是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基因之母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怒火,并不单单属于她一个人。 —————— “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可悲的灵族,但你们应该成功了。” 索勒纳姆斯之主津津有味地观赏着针对于科摩罗子民的血腥屠杀表演,他甚至想要拍手叫好,并遗憾于自己没有携带任何的拍摄仪器过来:这些最卑劣的渣滓在过去的无数个纪元中不知道毁灭了多少值得收藏的珍品,他们丝毫不懂得艺术与历史的价值,如今的惨状不过是他们累累暴行的些许补偿。 而即使没有这一点,以惧亡者和灵族的关系,也足以让塔拉辛对于艾达拉德极尽嘲讽了,尽管他早就不在意这些陈年旧事了。 “只不过,我很好奇一点:无论你们想做什么,这样的代价是不是有些太大了,瞧瞧倒在地上的这些可怜虫:天灾、梦魇、统御魅魔和驯兽师,还有一打的战机和三打的飞艇摩托。” “一千多人的精锐,甚至连最基础的步兵都没有,全都是科摩罗的骨干精英,全都是真生子,然后全军覆没:像这样的欺骗,足以让你被所有的黑暗灵族记恨终生。” “这只是必要的牺牲,也是他们注定的命运。” 乌思维的无上先知此时正狼狈不堪地扶着自己的法杖,汗滴如同沉重的雨点般从他的额头上噼啪落下,但是难能可贵的,当这位方舟灵族的领袖人物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鼓起勇气,再一次看向了那基因原体的时候,他的瞳孔中已经散发出了一种任何科摩罗子民都难以理解的宝贵情感,这让他战胜了近乎于本能的恐惧,慢慢地挺起了自己的腰杆,恢复了常态。 看到这里,连塔拉辛都不由得对这个小辈高看了一眼:战胜本能从来都不容易,最起码当初的惧亡者就没有做到。 “那么,有兴趣和我说说你的计划么?” “无可奉告。” 艾达拉德缓缓地喘通了最后一口气,他看向了死灵霸主,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 “倒不如说:也许你可以向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让塔拉辛的发声仪器中射出了一股装模作样的惊愕,就仿佛最直白的讽刺。 “我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是索泰克王朝的边缘,是惧亡者帝国东部最知名的图书馆与纪念碑的所在地,是曾经的银河文化中心之一,现在,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灵族,就在几天之前,当我再一次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准备着我的又一个计划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 “灵族!上千个灵族!占据了这神圣的知识殿堂,将你们那肮脏的陷阱与异端技术施加在了这沉睡的宝库之上:你应该庆幸,灵族,这里并不是一个沉睡世界,并没有惧亡者的大军,否则,我现在就是在和你的尸首谈话了。” 看着太空死灵霸主的【义愤填膺】,早就听闻了塔拉辛名声的艾达拉德只是勾起了唇角,仿佛已经漠视了眼前的尸山血海。 “是啊,索泰克王朝的疆域,那么一位尼希拉克王朝的霸主,又来这里做什么呢?这里的主人对于我的态度,并不会比对于你的态度来的更差。” “我只是做客而已,谁说主人不在的房子就不能拜访了?” 对于这个回答,无上先知只是回以了鄙夷的沉默,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另一件事情,这让他的眉头紧蹙。 “等等,那些没来得及及时启动的陷阱,还是那些明显过度脆弱的机关,想必都是你在之前几天所做的手脚?” “我有什么理由坐视它们困住这些人类,然后让你的肮脏同族可以在我的眼前盘旋更久,甚至借机逃走那么一两个么?” “我形单影只地站在这里,没有带来一支大军,就足够你庆幸了。” “别在那狐假虎威了,你这个已死者。” 艾达拉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你以为我没有闯过你的那些同类的墓穴——哦,当然,我的经验远远无法与你相比,但即便如此我也很清楚,以这些人类的世界来计算的话,哪怕以最快速度唤醒一个沉睡的太空死灵王朝,也需要至少半个世纪:你哪来的时间。” “比起这个,我倒是好奇另一件事情:你来这里做什么?依旧是为了所谓的文物保护行动么,那还真是不幸呢。” “与那无关。” 索勒纳姆斯之主冰冷着自己的面容,看向了那萦绕在紫色光芒之中的基因原体。 “与她有关。” “……看起来我们利益一致,死灵。” “别在这假惺惺的,灵族,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如果你明智到会在之前施以援手的话,我到底会考虑一下如今对你的协助。” “我为什么要帮你?” “那我为什么又要帮你?” “我们的目标都是那名人类的基因原体,你的破坏只会对她有利。” “难道说你的胜利就会对我有利么?” “如果你执着于此,死灵,那么只会同时拖累我们双方,我们在针对于基因原体的问题上是可以达成一致的,你应该有点大局观,我的胜利总好过我们共同的失败。” “不,你的胜利比我的失败更会让我感到恶心。” “别那么短视,如果你不想当个受欢迎的人,那请不要插手。” “对于我来说,坐视你的胜利就是一种帮助:我为什么要帮助你?” “那我为什么又要帮助你?” “那我们就达成了一致:一场三方的战争。” “无需如此,死灵,这只会导致我们共同的失败。” “好极了:你的失败足以抚慰失败对我的伤害,我宁可看到那个人类的基因原体继续在现实宇宙之中逍遥自在,也不愿意看到一个灵族在我的面前获得胜利。” 艾达拉德咬着牙。 “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对我如此痛恨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 “别在这说笑话了,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家伙,我早就把这里改造成一个完美的误导殿堂了,你们的存在干扰了我的计划,她最终看到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那会让你苦恼么:如果是的话我可就再开心不过了,死灵。” 闻言,塔拉辛转过头,他的气息比他的金属身躯更冰冷。 “那要让你失望了:一个身为公共场所的博物馆而已,里面的东西根本没有什么至关重要之物,我的计划只是被你拖累了,它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话又说回来,如果一个挫折就能让我观赏到如此美妙的灵族殒命大典,那可真是再划算不过了,你还打算牺牲你的多少同族来实施你的计划,请务必要邀请我,去记录下那一切。” “我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艾达拉德,世界第二的灵族杀手》” “好好努力,灵族,你不是没有可能登顶榜首。” “你激怒不了我,死灵,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死去的每一个黑暗灵族都只是遭遇了他们的宿命,他们迟早会在某一天死于这个可怕的邪神宠儿的手上,我不过是暂时地更改了时间的序列,让某些更正确的事情能够随之诞生。” “只有最愚蠢的个体才会玩弄时间的力量:加上你,我已经恰好认识两个了,你们总是在刷新我对于脑子和羞耻心的认知。” “你又怎么能够认知那两个东西:你应该就没有。” “一无所有总胜过毫不珍惜。” 死灵霸主用一句短语与一声轻哼结束了这场争吵,他再一次陷入了一种死亡一般的沉默,并在基因原体的身上看到了一种颇为奇怪的现象,这让他有些不安。 “……” “好吧,灵族,和我说说。”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不擅长帮助别人,灵族,但我擅长让每个人气急败坏。” “你想要亲自实践一下么?我可不介意让我的一个分身在某艘美丽的方舟世界上度个假,也许他们会很不幸地过于靠近一颗恒星?” “……” 艾达拉德戴上了头盔,他的情绪被隐藏在了那漆黑如夜的护甲之下,就连太空死灵的霸主都无法迅速看清。 “好吧,让我告诉你,死灵。” 终于,他开口了。 “我在扭转命运的曲线。” “听起来愚蠢至极。” “是啊,但是比起你们曾经的壮举,还是要好上一些。” 塔拉辛沉默着,没有生气。 “然后呢?” “然后……” “然后,我也在进行着一系列的观察,为了我之后的每一步行动打好基础,做好情报工作,以及收集到一个最重要的信息。” “那位饥渴女士,距离人类的这名基因原体,到底有多近。” “那你看出来么?” “糟糕透顶。” 艾达拉德转过了头,他的目光集中在了摩根掌中,那奄奄一息的纷争教派女王的身上:艾达拉德能够感同身受,为什么这些最强大的同族会在那一刻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战斗力。 因为,他也看到了。 他看到了,在那太空死灵的沉默奇观之上,在那被暴怒与极端所掀起的风暴之中,在那只有最伟大的灵能者才能勉强立足的无尽之海的中央,一个无上亵渎的存在被吸引了出来。 不,用吸引这个词,其实不是非常的准确,应该说,仅仅是来自于基因原体的一缕怒火与疯狂,就将祂显露了出来。 艾达拉德看到了,他看到了那饥渴的女士,那所有的阿苏焉子民无法抹去的梦魇,那灵族诸神的屠杀与吞噬者,那不断微笑的,大笑的,狂笑的,扭曲至极的神明。 祂就在摩根的身边,祂就在摩根的面前,当蜘蛛女皇的瞳孔因为愤怒而闪过了第一缕紫色光芒的时候,所有的灵族都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一幕,都能够绝望的发现: 饥渴女士的意志,就在他们的面前。 那是祂本尊的目光,是她伟大力量的集中体现。 祂竖起一根手指,轻声责怪着这些粗鲁之人惊扰了祂的爱女:作为最细微的惩罚,他们的灵魂被理所当然地撕成了碎片,在一瞬之间便经历了他们此生向别人施加过的所有刑罚,然后才被汇聚成一盘痛苦的大餐,缓缓地呈到了基因原体的面前。 艾达拉德看到了那一幕。 而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闭上自己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将一切的绝望与沉重,伴随着一声缓慢的浊气,通通吐出。 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那饥渴的女士,根本就不是在时刻注视自己的女儿。 而是…… 祂从未离开过。 —————— 帝皇恨她。 他对她从未有过期待。 从未有过怜悯、亲情、救赎、补偿、甚至是最冰冷的诉说…… 从来没有,以后也永远都不会有,他的帝国与疆域是如此的冰冷无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间是属于一个失败作品的。 是的,就是这样。 承认吧,这就是现实。 在帝皇的未来中,没有属于她的位置,她的希望在另一个更为伟大的无忧宫殿,她的荣耀在另一处其实触手可及的地方,她…… “大人。” 担忧的呼唤似乎伴随着一闪而过的冰冷光芒,将第二军团之主从那淡紫色的低语中短暂地唤出。 拉纳已经经过了最为紧急的治疗,这让他能够勉力地站在基因原体的面前,当所有的破晓者陷入了一种对于原体有些敬而远之的崇拜的时候,首席老近卫军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咬着牙,他走上前去,打断了基因之母的低头。 “伤亡结果出来了。” 【念。】 “阵亡349人,需要进行无畏沉睡仪式的重伤员有26人,此外的数百名中度受伤与轻伤者不日即可恢复健康,继续执行任务。” 【……】 【也就是说,在不到二十五分钟的时间里,我的军团已经损失了百分之一的力量?】 “您的基因种子给予了我们生还的希望,大人,因为您的基因原体所带来的良性变异,有两百多名原本应是阵亡或重伤的战士能够撑到医疗的到来,这极大的减少了我们的伤亡率。” 摩根没有回答拉纳的汇报,她只是继续着自己的沉默,在一种莫名的不安中抵御着脑海里那再一次出现的低语。 那低语既没有往日毁灭大能们的疯狂,也没有人类之主的冰冷无情,那是久违的是问候,温柔的怀抱,是轻声的慰藉,是温柔的母亲伫立在她的身后,皱起眉头,以心疼的姿态渴望抚平在基因原体的内心中,因为前所未有的伤亡数字而掀起的浪涛。 祂贴在她的耳边,向她倾诉着同情与渴望,向她许下了诺言与复仇,祂用无可违逆的话语嘲弄着帝皇的冰冷,讥讽着帝皇的礼物,并且毫不犹豫地向基因原体做出了最伟大的承诺。 她将是银河的女王,她将是欢愉的主宰,她将是所有高举色孽之旗的庞大魔军所效忠的第二个伟大之人,她不会是祂的奴仆,她不会是祂的投影,她会是祂的宫殿中最独特与高贵的存在,在无尽的亵渎与禁忌中,享受着与神祇同桌共饮的伟大殊荣。 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是轻而易举的,她将再也不会为了灵魂的痛苦而悲伤,欢愉之主将亲手抚平她的不幸,并保证她的灵魂不会像别的可悲王子一样,成为了万劫不复之后的行尸走肉。 这是最伟大的殊荣,这是最沉重的宠溺,这甚至不需要任何的努力与拼搏,不需要一星半点的付出和战斗:因为爱是毫无理由的,因为她是欢愉的爱女。 只需同意,只需臣服,只需一个沉默的点头,一次轻微的屈膝。 只需如此,她便可以获得如此之多,她便可以享受无尽永恒,她便可以…… …… “呲!” …… 冥冥之中,那是一缕无情火苗的点亮。 …… …… …… 【够了。】 拉纳抬起了头,只有他听到了来自于基因原体的话语,但他却无法想象这种近乎于自言自语的呓语到底是在说给谁听。 但很快,原体就行动了。 摩根抬起头,她的瞳孔中闪过了最后一丝倔强的金黄。 【收拢队伍,拉纳,我们回到战舰上去,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短时间内我都不想再靠近这里。】 “您……有什么事情么?” 【没事,我很好,最起码现在是这样,但是下一刻就不一定了,我的孩子,所以,让我们快点离开这里,然后去和我的父亲汇合。】 “……帝皇?” 【是啊,帝皇,我的父亲。】 基因原体笑了起来,拉纳能从那股笑容中看到很多事情,很多他原本认为不会出现在基因原体身上的事情。 疲惫、慌乱、茫然…… 还有恐惧。 “您真的没事么,大人?” 【你再问一遍,也许我就会出事了。】 “……” “明白,大人。” 【明白的话,那就快点行动起来吧,拉纳,顺便把这个红发的异形押送到战舰上。】 【让我们快点启程,去觐见我亲爱的父亲。】 【我可是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他好好的谈一谈啊。】 “您在怀念帝皇?” 【当然了,我的孩子。】 【我可以很自信的告诉你,在我那伟大的混乱家族之中,不可能有比我更孝顺的女儿了。】 (本章完) 第243章 多恩 罗格—多恩率领着他麾下能够立刻投入到一场机动作战之中的所有兵力,在接受到帝皇命令之后的第四个月,抵达了沃斯林星系。 这并不是一次轻松的旅行,第七军团的主力舰队从他们在风暴星域的母星因维特启航,横跨了包括大漩涡在内的小半个银河,【永恒远征号】在此期间途径了无数尚未被帝国所光复的混乱星系,上百起遭遇战和追逐战中的疤痕在它那金黄色的舰桥甲班上,留下了一道道崭新的印记。 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遏制住了将他所看到的一切敌人与潜在敌人尽数剿灭的渴望,他忠诚且精准地记录了它们的活动范围,并将在完成帝皇的亲自命令之后,率领一支更庞大的舰队,来面对这些应当由他来扛起的责任。 但现在,一切以人类之主的命令为最优先的级别。 怀揣着这样的常识,帝国之拳的舰队在规定时间之前便抵达了沃斯林星系,而通过这里的曼德维尔点,他们将直接跃迁到诺斯特拉莫所在的星区,并在那里等待着人类之主的亲临。 但就在多恩的先头舰队刚刚驶入拥有着黯淡恒星的沃斯林星系的时候,舰船上的鸟卜仪、探测眼和图像单元就同时向基因原体发出了反馈:他们并非是第一个抵达这里的人类帝国舰队,另一支规模相当的来访者看起来已经在该星系的恒星轨道上停泊了一段时间。 “是第二军团,大人。” “是破晓者的军团。” 哈斯卡尔卫队的指挥官吉多雷斯走到了自己的原体身边,向他汇报了信号大师们的工作成果,而这个答案也并没有让基因原体感到奇怪:比起因维特,沃斯林和远东边疆可以说是近在咫尺,他那未曾谋面的血亲是这里的半个领主,也是将与帝皇共同赶赴诺斯特拉莫的五位基因原体之一。 “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希望与您见一面,进行一次谈话,可以通过全息投影,也可以让她亲自来到永恒远征号上来,她声明会将选择的权力交给您。” 基因原体的侍从武官有条不紊地念出了讯息的后半段,他在【谈话】一词上稍稍加重了语气,因为这道讯息本身也是如此,吉多雷斯不想因为任何细节而干扰到自己基因之父的判断结果。 而基因原体的回答也比他想象的更快,更干脆。 “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选择,吉多雷斯,因为两个选项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差别,我的血亲只是在向我发送一份通知,一份希望与我建立沟通渠道的通知,而我会以最好的姿态回应这份通知。” “邀请她到永恒远征号上来,吉多雷斯,我的舰队从曼德维尔点抵达恒星轨道还需要几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足够我们进行必要的准备工作了,将停机场的甲板优先清理出来,作为欢迎场地。” 原体的命令准确且迅速,就像是他过往的任何一条指令一般,但是身为多恩最信任的哈斯卡尔卫队宗主,吉多雷斯却有义务在这一刻握住写满了讯息的电子板,让他的思绪再多运转一轮。 “多恩大人。” 吉多雷斯安静地说。 “也许我们不应该如此迅速地做出决定,我们对于第二军团之主的信息并没有更多的掌握,但是所有的情报都可以确认,她是基因原体中相对理性的一位,拥有着异常缜密的思绪和性格,也许她的讯息中会蕴含着一些隐藏的意思。” “我知道,吉多雷斯,但这并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基因原体严峻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改变,他走向了房间一侧的荣耀墙壁,开始选择与自己的血亲所共同阅兵时需要的一切。 “理性的人只会把重要的事情清晰地记录在对外讯息中,所以我们只需要考虑讯息上的事情:如果真的有其他的事情被隐藏起来,没有在信息中讲述清楚,那只能说明它们并不重要,不需要我们因此而浪费更多的时间。” “是,大人。” —————— 在接下来的几个泰拉标准时之中,所有事情的发展比吉多雷斯想象中的要更顺利,破晓者的舰队安静地等到了自己的友军,而他们的基因原体则是被数架全副武装的风暴鸟保护着,亲自来到了帝国之拳的临时旗舰上。 基因原体之间的短暂问好和随后对于第七军团迎接队列的检阅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第二军团之主展露出了对于第七军团颇为明显的关注,她打听着诸如西吉斯蒙德这种知名人物的所在,并在得知对方此刻正在率军单独执行任务后,而露出了几丝遗憾。 除此之外,直到两位基因原体最终来到了永恒远征号的集会殿堂的时候,一切都非常顺利,只有两位军团之主和他们的侍从武官留在了这个房间里,而伫立在多恩身后的吉多雷斯则是一眼就认出了摩根身后的战士,他知道那是拉纳,第二军团中赫赫有名的不死鸟。 尽管首席老近卫军在大远征过去的几十年间似乎并不是破晓者中的大人物,但是这并不妨碍很多其他军团的战士听说过他的名号:这也是第二军团的一种奇景,在摩根之子中,很多没那么高阶的战士也会具有相当的知名度,因为他们往往是上百岁的泰拉老兵,早已成为了传奇。 当然,这种传奇事迹的代价就是,整个第二军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更多的新星了,从头到尾都是那些熟悉的老面孔,从泰拉统一战争传唱到了现在。 类似的感慨在吉多雷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毫不犹豫地扔到了思绪之外,哈斯卡尔卫队的宗主命令自己集中起精神,他必须时刻关注两位基因原体的谈话。 谈话并没有立刻开始,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保持着他一贯的低沉作态,等待着血亲的开口,而在三双瞳孔的注视之下,摩根先是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一圈集会殿堂内部那简朴却又无可挑剔的装潢,然后才将自己的目光收回,集中在了多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因维特之主默许了这些,他等待着自己的血亲,等待着她的观察能够带来真正的理性之言,而他并没有等待很久,摩根的第一句正式的话语在几分钟后就传来了。 【我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多恩,我的血亲,早在我知道我自己是一名基因原体之前,我就听说了身为基因原体的你。】 “我在大远征开启之后的第三十七年回归了帝国,同年开始率领帝国之拳加入战斗,而你在帝国文案记录中最早出现的记载是在大远征开启之后第六十二年的黎明星救援行动之中,所以,你提前知道我的名字是很正常的事情,摩根,如果你没有做到这一点,那就应该加强一下自己对于身边信息的敏感性与收集能力,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军事指挥者来说,这至关重要。” 【……】 酝酿在摩根心胸之中的万般话语,在这一刻被尽数打了回去。 阿瓦隆之主眨了眨眼睛,她以一种难言的错愕接受了自己的血亲对于这简单寒暄的回答,来自于因维特的长篇大论似乎携带着一种寒风一般的迅猛,让摩根那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都感到了短暂的混乱。 片刻之后,宛如一个还有些懵懂的孩子一般,眉眼有丝呆滞的蜘蛛女皇点了点头,作为对于血亲话语的简单回答,她装模作样地在座椅上调整着姿势,非常缓慢,以此来拖延更多的时间。 而在这故意拖延出来的几秒钟里,第二军团之主抓紧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简朴整洁的白金色短发,纯金色的战甲,严峻的面容仿佛用地底的寒冰所雕刻而成,有些让人敬畏的淡漠与稳重。 与她收集到的情报无误,没有丝毫的偏差。 摩根暗暗的点头。 作为一位习惯把理性放在首位的基因原体,在目睹了自己的几位血亲兄弟究竟富含着多么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之后,阿瓦隆的女暴君便悄无声息地养成了收集各个原体信息的习惯,而在耶门伽的闹剧结束的这两个多月里,她就一直在收集几位基因原体的情报。 虽然都是一些让人耳熟能详的事情,但也足以让摩根以此来安排好各种情况下的对策了: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在耶门伽巨石碑中的表现是多么的冒进后,蜘蛛女皇现在把绝对的谨慎和提前准备奉为了唯一的真理。 第七军团之主的信息并不难以搜查,却也很难有什么至关重要的情报,摩根只能从记录在大远征文案中的那几次坚定的胜利,来揣摩出多恩的内在与思绪。 而现在看起来,因维特之主比她想象的要更夸张一点。 于是,摩根笑了起来,她将双手重新拄在了桌案上,显露出了继续谈话的兴趣。 【恰到好处的建议,我亲爱的血亲,我很少在如此短暂的交谈中听到如此具有价值的总结,也许这就是我们身为基因原体的力量。】 “这远远算不上总结,只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简单事实,无论是发现它、指出它还是承认它,都是一件最基础的小事。” 【你的话语比我想象的要更为严肃一点。】 “这会让你抗拒听取它么?” 【并不会,我只是非常单纯的觉得,即使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也不需要在如此严肃的氛围里继续我们的会谈:我们是血亲,是拥有同一个父亲的兄弟,不是么?】 “以生物学的角度,我承认这句话的正确性。” 【?】 【拥有血亲难道会让你感到困扰么?】 “并不会,因为我知道我的个人想法无法扭转已经出现的事实,无论我个人对于血亲这一概念有着怎样的认知,都无法扭转我会拥有一群血亲兄弟的现实,他们的存在和行为并不会因为我的意志而发生更大的改变。” “而我要做的,就是冷静地接受这一点。” 摩根十指交叉,遮掩住了自己的嘴唇,她的发丝落下,掩盖了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虽然早就在行动之前就对这位帝国之拳原体的性格有了一个大体的预估,但是在这一刻,依旧有一个货真价实的疑问从第二军团之主的心中划过。 罗格—多恩,这个家伙。 他真的不是在趁机讽刺她? 处于现实而不得不承认的血亲兄弟?他在暗指什么? 摩根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继续拓展这一话题,她也没有立刻就认定多恩拥有着恶意:在经历了奥特拉玛之主所带来的惊讶之后,蜘蛛女皇已经能够接受一个现实。 在她的兄弟之中,也许真的存在一些正常人:也许,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同样是其中一员?同样是一位心思单纯的人物,只不过就像基利曼会在无意中变得野心勃勃一样,多恩也会在无意中变得…… 直言不讳? 虽然这些话语听起来同样也不怎么正常就是了。 万千思绪在她的脑海中如同雨落芭蕉般作响,但是第二军团之主的微笑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打扰,她将胳臂伫立在那光洁到空无一物的桌面上,继续着这场会谈。 哦,对了,直到这时,摩根才发现一个:多恩甚至连一份仪式性的饮品都没有给她准备,而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桌案上,也是空得吓人,只有冰冷的灰白色。 这似乎是一种表达不欢迎的暗示,但好像又可以理解为一颗毫无遮拦与私心的赤诚? 截然相反的两个答案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碰撞,摩根没有贸然下达结论,她只是飞速运转着自己的思绪,理出接下来的话语。 但在她开口之前,多恩就已经开启了新的对话。 “那么,你有什么事情么?” 【事情?】 “对,你以第二军团之主的身份来到我的战舰上,与我在集会殿堂中进行交谈,彼此之间只允许最信任的子嗣聆听我们的对话:你想在这样的严肃情况下,说出什么重要的话题么?” 摩根轻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并没有让她感到紧张。 【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我亲爱的兄弟,我只是想要认识一下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认识一下我将在未来与之并肩作战的血亲。】 “就这些?” 【还不够么?】 “当然不够。” 从帝拳之主的口中所吐露出来的话语是斩钉截铁的裁决,一下子就将蜘蛛女皇的轻笑冻结住,因为摩根从来没有预料过,会有基因原体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漠然。 【难道我就不能离开一下我的舰船,来认识一下我的兄弟?你知道的,多恩,我们迟早都要认识彼此,这并不是一件多么松懈或错误的私人举措。】 “既然我们是因为帝皇的命令而共同赶赴这个星系的,那么当人类之主将我们集结在一起,共同觐见他的时候,我们自然可以与血亲兄弟相识,交换名字与友谊。” “在帝皇面前,我们是他的子嗣和将军,是彼此之间的血亲,但在这一刻,在我们的身份中更为重要的是作为基因原体与军团之主的重担,而不是不适时的血缘之情。” “现在,在帝皇并没有赶来的情况下,你作为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离开了自己的战舰,来到我的战舰上,不为了任何一个重要的话题,只为了进行一项可以在帝皇面前完成的事情。” “这就是私人举措,摩根。” “虽然没有任何法律说明它是错误的举动,但在我看来,这无疑是不合适的,你不应该轻易地离开你的战舰,以及你的军团。” 蜘蛛女皇的瞳孔中因为这些直白的指责而闪过一丝光芒,这缕光芒让她身侧的拉纳同仇敌忾,让吉多雷斯有些不安的屹立,却没有撼动多恩哪怕一丝一毫。 【你觉得我不应该来到你的战舰上,与你相识?】 “是的,这是不合适的。” 【但不要忘了,多恩:我在讯息有着两个提议,你避开了全息投影的选项,允许让我访问你的永恒远征号,而现在,你又告诉我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之前,这个决定是正确且充满必要的:即使是最优良的全息投影也无法完全地表达出来我们的话语和情绪,如果你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讨论的话,那么选择全息投影是缺乏考虑的,所以,我允许会谈在永恒远征号上进行。” “但现在,你已经亲口证明了你并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一场血亲之间的相识也并没有重要到需要你离开自己的战舰: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如果这个时候,一支充满敌意的舰队已经靠近了我们的舰队,缺少你的亲自指挥,你的军团会为此而付出不必要的伤亡?” 【这种事情的概率低到堪比那些泰拉税务官员的良知,你会为了如此低概率的事情,而谴责我的举措不当么?】 “这不是谴责,这只是指出事情的真相:你的确考虑不周。” 夹杂着最低愤怒的气息被第二军团之主缓缓喷出,摩根让自己的身躯后仰,努力调整着有些波浪起伏的心态。 【感谢你的提醒,血亲,但是这无需你的担忧:即使我身处于你的战舰上,而倘若袭击会在下一刻发生,我的子嗣们也只会有条不紊地进行战斗,他们不是一群还没断奶的孩子。】 “不,这不一样。” 多恩摇了摇头,他的面孔是一种让人近乎绝望的顽固。 “他们指挥得再好,也无法从根本上替代你的某些能力:一位阿斯塔特战士,哪怕他是后勤与战略上的天才,却也仍旧需要全体参谋人员与源源不断的报告来指挥一场突发的战役,但是同样的情况在你我面前,需要的只是几块屏幕与来自于先锋部队的信息。” 轻笑声再一次从摩根的冰冷注视中传来,只不过这一次,已经让多恩的侍从武官有些本能地感觉到一丝紧张了。 【多恩,我的兄弟。】 【如果我说,我的子嗣的确能够完美地替代我的指挥,他们所统率的战役与我亲临现场的指导会是一模一样的结果呢?】 “那么你就应该考虑一下你在你的军团中,是否还具有必要性的贡献与位置了,无法提供改善就意味着本身没有价值可言,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咔——” 有那么一瞬间,集会殿堂变得异常的安静,近乎于死寂,只有拉纳那逐渐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破晓者的陶钢手套握紧了掌中兵器时的尖锐嘶鸣,是唯一能够清晰回响的刺耳声音。 一直关注着两位基因原体的吉多雷斯分出了一瞥,投向了他对面的拉纳:他在破晓者的那张脸上看到了一种并不陌生的愤慨,这让多恩的子嗣有些了然。 如果一切无误的话,他在接下来就要以自己基因之父的名字,与眼前之人进行一场决定基因原体荣誉的决斗了。 这样的事情,不但他做过,也看着其他的战斗兄弟做过,而且全都不止一次。 吉多雷斯没有叹气,也没有更多的幽怨,他以最平常的心态将目光重新移向了已经低下头的第二军团之主,等待着这位基因原体再次抬头的时刻,那应该就是一场决斗的起点了。 哈斯卡尔卫队的宗主等待了大约一分多钟,但就在他有些迷惑的时候,摩根终于抬起了头,而在她的脸上,也理所应当的出现了…… 笑容? 帝国之拳眨了眨眼睛,他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就在他继续怀疑自己之前,他看到了摩根慢慢地抬起胳臂,放到了拉纳那气到发抖的肩膀上,直到老近卫军的愤慨在她的无声命令下被沉寂。 虽然,第二军团之主便露出着一种完美无瑕的微笑,这微笑伴随着一声遣散了愤怒的叹息,一同来到了帝国之拳的这边。 【你说的对,多恩。】 【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的考虑不周。】 短短的话语让吉多雷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甚至比拉纳来得更为惊讶,而在他那近乎于目瞪口呆的衬托之下,多恩的淡然就仿佛他早有预知一般。 随后,摩根将自己的微笑递给了第七军团的基因原体。 【那么我想,作为能够指出这一问题的人,你会原谅我的这一次错误,对吧,多恩?】 “我从来没有资格去定义你的任何行为,摩根,所以我也自然没有资格去进行原谅与惩戒,我们是平等的个体,彼此之间只有提出意见与指出现实的权力。” 在第二军团之主来到了永恒远征号上之后,她第一次看到了多恩那些冰雕般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一丝真挚到能够将她的恶毒心脏为之灼烧的笑意。 但这样的笑意转瞬即逝,几乎就在下一秒,帝拳领主的脸上就重归平静,不过比起之前,他的平静似乎有了一丝丝的和睦。 “当然,如果你意识到了你这一次犯下的错误,并且决定于改正它的话,我会欢迎你的信念,并且会尽可能地提供帮助,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 摩根看了一眼多恩。 她的灵能力量与天赋都在告诉她,多恩的话语是一如既往的斩钉截铁:包括那句最后的【尽可能的帮助】,都是发自内心的真理。 这让蜘蛛女皇内心的天平朝着某个更美好的方向,稍稍倾斜了些许,她意识到在她面前的,也许是另一个有些不同的基利曼。 【你愿意帮助我,多恩?】 “在这个问题上,是的,鉴于你之前犯下的错误,我无法确定你在改进的过程中是否又会犯下新的错误,所以我会对你实施力所能及的帮助,来最大可能避免第二个错误会在未来诞生。” 【……】 天平再一次地平衡了。 他真的不是在借机讽刺她? 摩根花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顺便再一次地压制住身边蠢蠢欲动的拉纳:首席老近卫军已经是她能找出的最冷静的孩子之一了,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带的是其他的子嗣,情况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摩根再一次地笑着:这一次已经有些勉强了。 【好吧,多恩,鉴于我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需要一同在银河中航行,那么你的帮助对我来说还是至关重要的,我想我应该感谢你的好意。】 “举手之劳,摩根,你能够改善这个缺点,就是最好的谢意。” 【……】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还不确定我们会并肩前行多久,毕竟诺斯特拉莫现在距离我们并不遥远,而帝皇的舰队也随时可能在下一刻就从曼德维尔点处现身。】 “考虑到我们此行的目的,具体时间要视情况而定:帝皇在马格努斯与圣吉列斯的世界上就并没有停留太久,费鲁斯和伏尔甘的世界则让他驻足了几天,但是最为漫长的应该是科尔基斯,他浪费了一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在罗嘉所举行的大型弥撒上。” 【那他在因维特又停留了多久呢?】 “我和父亲并没有在因维特星上见面,我们在我的战舰山阵号上进行了重逢,他也并没有停留太久的时间,因为我和因维特的一切情况都让他感到满意,没有什么值得消耗精力去改善的地方。” 【然后,他就将第七军团交给了你,作为责任与使命。】 “是的,这是我应当尽到的一份义务,第七军团很优秀,帝皇对我也很信任,我不能辜负第七军团的优秀,也不能辜负帝皇的信任。” 摩根轻哼一声,她的气息中已经没有了愤怒,而且一缕若隐若现的酸涩。 【能看出来,多恩,帝皇是非常信任你的,他甚至允许你将山阵号保留在身边,银河间还有比这更强大的战舰么,可以你没有将它一并带来,我不能大饱眼福。】 “山阵号正在进行必要的修缮工作,而且它也不是帝皇允许我保留下来的:我将山阵号的控制权交予了帝皇,而他在之后又将这份权力赋予了我,所以真实情况是,这是来自于父亲的一份礼物。” 【是啊,礼物啊。】 摩根低垂着眼眉,但她瞳孔中的闪烁,在这一次并没有逃离因维特之主的目光。 “帝皇也赠与了你礼物。” 【谁告诉你的?】 “荷鲁斯。” “而且,你并不满意。” 【这也是荷鲁斯告诉你的?】 “不,是你的表情。” 摩根挑眉,没有再说话,反而是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颇为严肃地稍稍抬头,用一种不可否认的语气向着他的血亲开口。 “摩根,我不知道父亲给予了你什么馈赠,我对此也并没有多少的兴趣,但是你要记住,只要是来自于父亲的馈赠,你就理应对此心怀感激之情,因为来自父亲的礼物并不是一种拖欠,他没有义务需要挑选出你所喜爱的东西。” 【即使这个礼物其实并不能够满足我的需求?】 “如果你将帝皇的馈赠看做是一种满足需求的手段的话,那么你将永远都得不到满足,你将永远抱怨为什么没有更多的东西从天而降到你的身边,并将此视作是一种理所应当的拖欠。” 摩根没有开口,她只是漠然地听完了这些话语,然后用古井无波的眼神与多恩对视着,至于帝国之拳的领主,则是毫无畏惧与愧疚地做着相同的事情。 一分多钟后,摩根率先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说服我了,兄弟,行行好吧,别把我想的那么可悲。】 “我并没有把你想的多么可悲,摩根,因为我还不够了解你,没有足够的依据与先提条件能让我总结出你的一切。” 【那么现在呢,你了解我一点了么?】 “依旧很少,少到不足以做任何事情。” 【没关系,多恩,没关系。】 【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摩根笑着,她那青蓝色的瞳孔化作了一双狡黠的月牙,高高的挂在了姣好的雪肤面容上,隐藏在了散落的发丝之间。 多恩没有回话,他只是保持着近乎于永恒的严肃,然后看着摩根那微笑的瞳孔,看着那瞳孔中闪烁不定的光芒:他认出了那种光芒象征着什么,那是一个锚点,那是一堵高墙,那是能够让这场谈话进行到现在这一刻的最大功臣。 曾几何时,就连帝国之拳的领主也不得不感慨,在他的兄弟之中竟没有多少这样的光芒:直到这一天,他又看到了这股光芒。 多恩笑了,转瞬即逝的笑。 他知道,他知道他所目睹到的光芒的名字。 那是理性。 可贵的理性。 它就在摩根的瞳孔中,宛如孤寂黑夜中那盏坚强的灯塔一般,伴随着夜风的呼啸起起伏伏,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落寞殆尽。 多恩看着那双瞳孔。 多恩记住了那双瞳孔。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当他回想起自己独一无二的血亲,回想起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的时候,他其实描述不出来她的姣好面容,她的衣着风范,又或者是她那再明显不过的银色发丝与完美笑容。 但有一点,却是让多恩能够始终铭记的,那也正是摩根在他心中的模样。 那是一双瞳孔。 那是一双满溢着理性与思考的光辉,宛如坠天的群星在长河中流淌的瞳孔。 它闪烁、含蓄、冷静,虽然有着不可避免的飘忽不定,却始终不曾放弃真正的光芒。 多恩知道那双瞳孔的价值。 那意味着理性。 那意味着坚持。 那意味着思考。 那意味着一位高贵的血亲,他的血亲。 (本章完) 第244章 原体们的会谈 “他们来了么?” “还没有。” “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等待起码半个小时了,怀揣着目标的停滞是如此的伤人心扉,让我的灵魂一刻也不曾安歇。” “帝皇的命令刚刚下达不久,而且如果想通过【帝皇幻梦号】上的安检程序,需要至少十五分钟的时间,所以你没必要这么急迫。” “那些禁军总是这样——我的意思是,我们可是父亲的孩子,为什么连我们都要遵守如此复杂的条例与规则,这太浪费时间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些东西,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用无数因素和认知所积累起来的,单纯追求复杂的产物,似乎无限趋近于你口中的【艺术】,而你又是多么的喜爱你的艺术啊。” “……我知道你对于我的艺术追求一直有所误解,费鲁斯。” “并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只是看不出来它们的作用是什么。” “难道你想无视我送给你的那些礼物么?那些画像、那些雕塑、那些动人的诗章,你把它们挂满了你的房间,就像巨龙用金币点缀着自己的巢穴一样,这一切我可是亲眼看到了,我的戈尔贡,你别想在这件事情上糊弄我。” “我可不会对你说谎,那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凤凰。” 丑陋的戈尔贡站起身来,他靠近了腓尼基人的耳边,悄声地补齐了后半句的话语。 “毕竟,你和我都知道。” “你是多么了解我啊,你总是能看到我最好的那一部分,体会到我最真挚的那一部分,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兄弟。” 切莫斯的凤凰笑了起来,他那完美无缺的笑容堪称摄人心魄,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弯曲起自己人手指,用洁白的指节轻巧地扣打着费鲁斯那黑铁锻造的战甲上所林立着的坚硬铆钉。 “你说得对,戈尔贡。” “我是多么的了解你啊,你就像是独属于我的一面镜子一样,当我看向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在看向我自己一样,我相信,你的瞳孔就是我的瞳孔,而你的心脏也就是我的心脏,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心中都注定装满了彼此。” “美丽的凤凰之心和丑陋的戈尔贡脏器,这听起来可不太般配。” 钢铁之手军团的基因原体露出了一副难得的淡然笑容,他看起来早已接受这个有些不妥的称呼:因为这会让腓尼基人感到高兴。 “当然。” 面对这个回答,福格瑞姆稍稍地扬起下巴,露出了那华丽高领下雪白的脖颈,以及随之而来的,源自于切莫斯的小小骄傲。 “所以我想,无论是在哪一颗的心灵之中,无论是在哪一双瞳孔里面,更多的那一部分都理所应当地属于——我,难道不是么?” 钢铁的巨人笑了起来。 “连凤凰也会如此贪婪么?” 这个问题让福格瑞姆轻轻地舔舐着自己的嘴角,他微微眯起那双热忱的双眼,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为可信。 “如果是你的话,费鲁斯,那我甘愿于永不满足。” 闻言,费鲁斯那并不以俊美而闻名,却散发着如同剔骨军刀般独特魅力的铁石面容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更为真挚的笑容,这笑容终结于他那银币一般的瞳孔边缘,是对于腓尼基人几乎无限的认同。 “我也如此,我的兄弟,当我看向你的时候,我就会发现那些让我对我自己并不满意的地方,我就会知晓我在未来努力的方向,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跟上你的脚步,竭力让我自己变成我所能成为的最好的样子。” “对我来说,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就非常好,戈尔贡。” “以后会更好。” “……” 费鲁斯的话语让腓尼基凤凰轻哼了一声,他拖拽着脚步,就像是一股稍显气恼的微风一般,从坚硬的页岩面前避开,自顾自地踱到了华贵的桌案旁,靠在上面,随手拾起了他亲自带来的象牙高脚杯。 他又看了费鲁斯一眼,然后从对方那毫无察觉的微笑面容前气恼地离开,目光随意又刻意地在房间中游荡,并且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临时目标。 “你似乎格外的安静,罗嘉。” “来说些什么吧,我们也有挺久的时间没见面了。” 说着,福格瑞姆举起了自己那雕有古怪秘符的象牙高脚杯,优雅地抿了口杯中酒水,这让他那本就雍容华贵的面孔,在这一刻堪称容光焕发。 做完这一切,他的手指绕过了刻有戈尔贡标志的高脚杯,随意地挑选了一个,将其载满了从【帝皇之傲号】上带来的佳酿,推到了房间中的第三人面前。 “多谢,兄弟。” 那表情温和,皮肤上画满了无以计数的金色符号的巨人,似乎直到这一刻才从他面前那本散发着古老芬芳的书籍中走出,他放下了自己的羽毛笔,接过了来自于福格瑞姆的佳酿,抬起头,第一次加入了谈话之中。 “很抱歉,福格瑞姆,我刚刚一直过度沉溺在父神所带给我的启迪里面:出了什么事情?你和费鲁斯的谈话出现了分歧?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分歧……倒也算不上。” 腓尼基凤凰挑起了自己那靓丽的眼眉,从瞳孔的边缘向费鲁斯投去了一瞥,从他的鼻腔中吐出了宛如蜂鸟振翅般轻微的气息,在罗嘉品下了第一口酒之后,福格瑞姆才缓缓地开口。 “我只在想要关心一下你,我的兄弟罗嘉,我们实在是太久都没有见面了,也许有二十年?你和你的军团一直在银河的西部征战,我甚至打听不到你们的消息,仅有的传言也让人担忧。” “这段时间里,我的确疏于与兄弟之间的沟通,这是我的问题。” 怀言者军团的基因原体笑了起来,他礼貌性地品尝着来自切莫斯的佳酿,并小心地照拂着酒杯下的书卷,轻巧地将它合上,这一幕看的凤凰眉眼直跳。 “好吧,罗嘉,其实我也能理解你,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于这本书,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毕竟就在几个月前,你派人借走了我的军团中,最优秀的那些艺术家以及建筑师,有足足上千人,去搭建你口中的那座……君主之城?” “也可以叫做完美之城。” 说到这里,科尔基斯之主那紫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不输于那些神秘符文的璀璨金光。 “建筑的话,你可以找多恩或者佩图拉博,他们各有所长,但是都是很不错的建筑大师,这也是父亲对于他们的唯一期待。” 费鲁斯缓缓地插口,他同样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无聊地用胳膊拄着脸,轻车熟路地从一种高脚杯中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然后举到了福格瑞姆的面前。 凤凰瞥了一眼好友,发出不情不愿的轻哼,但依旧为戈尔贡倒了满满的一杯,同时还响声地挑出了费鲁斯话语中的漏洞。 “帝皇之子军团同样是建筑艺术的大师,戈尔贡,别告诉我你以前没有目睹过帝皇之傲号上属于凯旋之路、凤凰剧院和赫里奥波里斯大议会厅的盛景,除了帝皇本人的座舰之外,谁能胜过它们?” “这一点我没有意见。” 费鲁斯摊开手,他并没有过于在意凤凰口中的轻微不满。 “而且我想罗嘉的观念和我是一样的:所以他找到了你,而不是多恩与佩图拉博,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会造出建筑的型骨,但只有你才能唤出建筑的灵魂。” “努力的结果而已。” 凤凰的嘴角勾起,他的些许不满在这来自于费鲁斯的,最质朴的夸赞面前消散殆尽,腓尼基人低垂着眉眼,将凌乱到肩头的发丝挑拣归拢到耳侧,才再一次地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另一个兄弟身上。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来帮忙的地方,罗嘉,尽管开口,你是我的兄弟,我会鼎力相助,你永远可以信任帝皇之子。” “暂时而言,我从你们那里得到的帮助与友善已经足够多了,而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向你们表达一次正式的感谢。” 怀言者的基因原体与自己的兄弟轻轻碰杯,他的声音是如此的诚恳与真挚,而福格瑞姆甚至为此而感到骄傲,在这种骄傲中,他的目光移向了那本书的封面,并且看到了一个让他毫不意外的名字。 “《帝皇真言录》,你还在编纂这本书么,罗嘉?” 听到书籍的名字,罗嘉的瞳孔中所发散的光芒,旺盛到足以让一旁的费鲁斯都为之侧目,并感慨于自己血亲兄弟的奇异坚持。 “初稿已经完成,虽然远远算不上是最终的成品,不过大致的骨架已经铺架完毕,大部分的内容也已经臻于完善,所有的论点、论据和论证都已经被我反复检查过很多次了,足以将任何一个伪信之人辩驳到哑口无言,投子认输。” 罗嘉的话语热情洋溢,而福格瑞姆的额头上也随之闪烁着一滴亮晶晶的汗珠,他勉力地听完了血亲兄弟的讲述,并且继续保持着自己得体的笑容。 “不可思议,罗嘉,你一定在此期间付出了很多。” “不,兄弟,我在父神所创造的世界上行走,又怎会辛苦?” 基因原体脸庞上的金色符文伴随着他的话语而闪耀,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忍直视的光芒,让罗嘉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漂泊在云端。 “我行走在这尚且蒙昧的无尽银河之中,却知晓这乃是吾等之父神所缔造之疆土,我目睹了无数的亵渎行径与异端行为,目睹了旧有的文字与图标扭曲着真正的信仰,于是我便派遣大军,我便将它们焚烧殆尽,将真正的神性与正义带入到帝皇的子民之间,在我的军团所途径之处,所留下的已不再是粗糙的跪拜和错误的祈祷,而是崭新的纪念碑与大教堂,标志着神皇的光芒在又一个世界上永恒不落。” “就这样,我行走在干涸的土地上,行走在灰暗的天际间,行走在与我的故乡科尔基斯别无二致的银河之中,与无数的困难、蒙昧、妄信和愚蠢作着不懈的斗争,我曾经战斗到伤痕累累,我曾经迷茫到不知所措,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苦难经历,让我意识到了我的使命所在之处,我将点亮信仰之火,并让它在每一个世界上燃烧。” “这并不容易,因为有的世界虽然恭顺于帝国的统治,却顽固地拒绝真正的信仰之火,而我无法漠视这一情况,在最为困难的一次布道中,我在一个一夜臣服的世界上停留了整整四个月,让这个世界的数百亿民众最终抛弃了他们原本的无神论点,成为了帝皇的信徒。” “……原来如此,我的兄弟。” 福格瑞姆微笑着聆听,尽管他很清楚地辨认出了在他的一侧,费鲁斯那颇为不屑的轻哼,不过他并没有效仿这种行为,他并不愿意对自己的任何一个兄弟轻易地展露出恶意,那太伤人了。 但眼见着罗嘉的话语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腓尼基凤凰也只能伸出手,貌似无意地抚摸着那本书的封面,用一种尽可能礼貌的语气插入了罗嘉的话题之中。 “所以,这本书就是你的努力所产生的结果么?” 罗嘉停下了话语,不由得喜悦的点了点头。 “是的,这一本是我所亲手撰写的,它详细地阐述了有关于父神信仰的一切,以及我对这一信仰的了解与认知。” “所以,让我想想,罗嘉,你想将它作为一个礼物,送给我们的一个兄弟?摩根?还是那位诺斯特拉莫的血亲?” “如果他们有兴趣的话,任何人都可以。” 罗嘉拿起了书籍,将其抱在了自己的怀中,闭上眼睛,就仿佛在抚摸自己的子嗣一样。 “它的作用就是让更多的人知晓信仰之火,这也是我的唯一渴望。” “好吧,一个礼物。” 凤凰笑眯眯的,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真正的提及到有关于帝皇信仰的具体话题,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人类之主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也禁止原体之间详细地讨论它。 但即便如此,福格瑞姆依旧发自内心地宽容着自己血亲的小小癖好,毕竟除了这一点,罗嘉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兄弟,很少会有人真正的讨厌他。 “很好,罗嘉已经准备好了一份饱含着心意的礼物,这似乎给了我们一个小小的警钟,对于你和我来说都是如此。” 举着高脚杯,福格瑞姆转过了身子,看向了他的戈尔贡,而刚刚还长篇大论的罗嘉则是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便再次安静,沉溺于自己的书籍之中。 “你呢,戈尔贡?一份礼物,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 “我为她打造了一把长鞭,因为通过对她各种传闻的收集,我觉得她更可能喜爱这种武器:一把用陶钢、合金与美杜莎铁所共同打造的软鞭,可以依据于她的意志而做到任何事情。” “一把武器?” “它的材质足以对小型泰坦或者骑士机甲造成有效伤害,如果你认为这是一把武器的话,那它就是一把武器了。” “听起来很不错,不过难免有些不解风情。” “那你又准备了什么?” 福格瑞姆勾起了唇角。 “这是一个秘密。” “嘿,凤凰,你明明都知道了我的准备,这不……” 白皙的指尖抵在了费鲁斯的黑色战甲胸前,也抵住了戈尔贡那并不严肃的抱怨,切莫斯之外不紧不慢地踱回到了自己的兄弟身前,回到了刚刚离开的位置上:这一幕让罗嘉的眼皮直跳,低头不语。 “瞧你说的,戈尔贡,你难道忘记了我们之前的话题么?你是如此的了解我,就像我是如此的了解你一样,我甚至早就猜到你会在铁匠铺里打造一把武器,而不是一面甲胄,来作为你的礼物。” “我不善于锻造甲胄。” “我很确定这一点,因为你从来都没有送过我甲胄,就像你也从来都没有送过我长鞭,虽然我的确不习惯使用那种武器。” “如果你想要的话,你很快就会有一把。” “重点不是这个。” 福格瑞姆重新拾起了自己的高脚杯,用它碰了碰费鲁斯坚不可摧的战甲,并因为那清脆的响声而展露出笑容。 “你看,就像我了解你一样,戈尔贡,我觉得你完全能够猜出我所准备的礼物,毕竟你亲眼目睹了我是如何收集摩根的讯息,然后推理出她的喜好与习惯的。” “猜猜看,我准备了什么?” 腓尼基人充满期待着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而在他的灼灼燃烧的目光之中,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思考了片刻,便肯定了一个答案。 “镜子?” “没错。” 凤凰咯咯笑着,他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将五枚指纹清晰地印在了发暗的战甲上,以此来作为对于好友的奖励。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兄弟。” “毕竟你是腓尼基的凤凰,你总是与艺术相关的。” “你还是讨厌艺术?” “不是讨厌,我只是不理解它们的意义何在。” “好吧,那我们可以选择避开这个话题,就像我会在以后的礼物中避开你眼中的艺术,选择一些与戈尔贡更般配的风格。” 费鲁斯笑了起来,他听出了来自于凤凰的弦外之音。 “让我想想……狂野?” 腓尼基人的漂亮眼眸眯成了一对喜悦的月牙。 “如果,你还是这么了解我,戈尔贡。” “这是必要的。” 费鲁斯摊开手掌,他凑近到福格瑞姆的耳边,炽热的气息让凤凰的银色发丝都为之湿润。 “不然,我又该如何应付凤凰的贪婪呢?” —————— 当第二军团之主在禁军的陪同下,终于第一次登上了【帝皇幻梦号】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几缕欢快的银发朝自己涌来。 “摩根,我的姐妹!” “欢迎你的到来。” 福格瑞姆,帝皇之子军团的基因原体,他的热情与真挚远隔着半个长廊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腓尼基人大步在先,第一次走到了摩根的面前,拥抱着她,充满了亲昵而不冒犯的善意。 在这短短的几秒之中,福格瑞姆已经将自己的血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摩根身着着一套极为考究的修身长裙,纯黑的主色上,奶白色的花纹如同月牙一般交错着,她披着一件近乎于披风的正红色毛呢大衣,银色的发丝盘了起来,巧妙的占据了脖颈之后高耸的衣领,这一点让福格瑞姆格外欣赏。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当福格瑞姆看到摩根第一眼的时候,腓尼基人就颇为欣喜的发现,自己的这位血亲竟与他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银色发丝之下所点缀的瞳孔,以及微笑时所轻轻勾勒的唇角,与镜像中的福格瑞姆简直一模一样。 凤凰因此而生的喜悦很是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在此期间,罗嘉和费鲁斯也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摩根的身边,科尔基斯之主以相同的热情与两位血亲握手,他的内心之真挚是无人能够质疑的,而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虽然同样面露微笑地与摩根相识,但是当他的目光转向了摩根身后的多恩之时,面容却不由自主地变得严肃起来。 费鲁斯和多恩的关系并不算是太好:不是仇恨,只是有些紧张与愤慨,就像是多恩与他的大多数不够冷静的兄弟一样,他们曾经有过一次争吵,争吵的原因自然是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在一种兄弟与子嗣面前指责费鲁斯的战术作风。 自那之后,他们两人就会尽可能地保持距离:就像现在,费鲁斯是第一个转身离开的原体,福格瑞姆与摩根攀谈,紧随其后,罗嘉用温和的微笑向多恩问好,成为了默默无闻的注脚,而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则在所有的血亲都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在身旁禁军那漠然的注视下,一如既往地成为了队伍中殿后的那一个。 停机坪和会议室之间的距离不过是转瞬即逝,而伫立在【帝皇幻梦号】上的诸多奇观也没有给摩根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他们很快就抵达了那个专门的房间,围绕在一面桌子和七把椅子的旁边。 “首座留给父亲,而父亲旁边的座位留给诺斯特拉莫的兄弟,你知道的,他也算得上是接下来几天的第二主角了。” 福格瑞姆为摩根拉开了帝皇旁边的第二把椅子,在第二军团之主稍微的抗议中,在其他原体的默认之中,友善的把她摁在了上面,然后坐到了她的斜对面。 象牙高脚杯被分配到了每一名原体的面前,里面早就装满了福格瑞姆亲自斟的佳酿,他高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在得到了在座的三个回应后,便满意地开口。 “我的血亲们,父亲的召唤让我们相聚在这里,不过我们也许还要等他一会儿,这让我们拥有了可以畅谈的时间:五个兄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规模的聚会了,我记得上一次还是……” 福格瑞姆的话语出现了些许的犹豫,而在下一秒,多恩就热情的终结了他的犹豫。 “我们都记得上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想违背诺言么,兄弟?” “哦,当然不,我们都是在帝皇面前发过誓的,我记得,尽管那只是远隔着星辰与世界,用全息投影来表达的誓词,但我也绝对不会违背它。” 腓尼基人用自己的微笑回应了多恩,他品了口佳酿,满意地看到所有的兄弟都在全神贯注于这场难得的家庭聚会,并且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话题。 然后,福格瑞姆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举起高脚杯,向着摩根露出了一个笑容。 “哦,我想我忘了一件事情。” “在一切开始之前,摩根,我亲爱的血亲,请允许我向你表达我的敬意与祝贺,你在远东边疆的行动是无比成功的,就连身处朦胧星域的帝国居民都有所耳闻,你用最短的时间证明了你自己与军团所拥有的力量。” “干的不错,祝贺你。”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在一瞬间感应出了福格瑞姆的心态,那的确是一种真诚的善意,而且要更为炽热一些,似乎在她身上,帝皇之子的基因原体找到了几丝能够唤起往昔记忆的共鸣。 于是,她微笑,举杯,在清脆的碰撞声中,接受了来自于福格瑞姆的善意:在不知不觉间,摩根已经习惯于在自己的兄弟身上见到那些正面的情感了,她甚至有了几丝怀疑,像佩图拉博这样的人物和基利曼这样的人物,到底哪一个在原体里是大多数? 不过很快,第二军团之主就反应过来:以她的血亲兄弟所蕴含的生物多样性之丰富,似乎并不足以用区区两个分类来概括,现存的十五位基因原体如果细细区分,大概能区分出至少五十种性格吧。 摩根因为自己的揣摩结果而露出了一丝轻笑,在这种莫名的喜悦之中,她接下了来自于罗嘉的问好和祝贺:科尔基斯之主的灵魂同样是友善的,却弥漫着一种近乎于污浊的香薰味,这可是摩根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而在此时,福格瑞姆与罗嘉已经欢快的打开了话匣子,费鲁斯和多恩则是盘踞在各自的座位上,保持着磐石般的姿态,前者偶尔会回应福格瑞姆的话语,后者则是乐于一种稳定的安静。 “你了解诺斯特拉莫么,我的血亲,毕竟你算得上是这里的半个领主了,人类帝国在远东边疆的开拓需要依仗你的指挥。” 再一次的,福格瑞姆将话题抛给了摩根,第二军团之主皱起眉头想了想,才给出回应。 【我的舰队从未深入到诺斯特拉莫星区,即使是阿瓦隆也距离那里有些遥远,不过根据我所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诺斯特拉莫几乎就是帝国所能扩张的极限了,星炬的光芒在那里消散,再往外就是致命的食尸鬼群星,那是需要纠集数个军团才能安稳进入的不毛之地。】 福格瑞姆摇了摇头,他那高洁的眼眉上低落了几缕对于血亲兄弟的同情。 “好吧,我想我已经能够猜到我们的血亲会在一个怎样的情况下成长了:我曾到访过银河的边缘,亲眼见证了星炬之外的苦难、悲怆和堕落,而我们那未曾谋面的兄弟也许就生长在其中。” “我只希望我们赶到的时间不要太晚,在他被那个极有可能的地狱所吞噬之前,也许我们能够把他解救出来。” “任何一名原体都不需要外人的解救,福格瑞姆。” 这个回答——毫无疑问的,出自于多恩,他那近乎于永恒的冰冷因为福格瑞姆的这句感慨而有了些许的松动,并很快吐出了一句理所当然的证词。 “话语不要说的这么苛刻,我的兄弟。” “这只是事实。” “如果我们兄弟中的一员已经沦落到了需要靠外界的帮助来趟过难关,那说明在他的意志之中已经存在了一个不可战胜的阻碍,而当他再次面对这个阻碍的时候,他依旧会失败。” “难道每一次他遭遇同样困难的时候,我们都需要专门的力量去帮助他么?没有人能够随时依仗他人的力量,也没有人有权力去依仗他人的力量,在最艰难的时刻,只有自己能够帮助自己。” “难道在你我之间,在外面大多数的兄弟之间,一个面面俱到的母星是必备品么?如果一位基因原体连母星上的阻碍都无法战胜,那他又要如何为帝皇去收复寰宇间的万千星辰?” 多恩的话语如同崩裂的山石一般堵塞在所有人的胸口,在摩根那安静的观察中,福格瑞姆有些无奈地与罗嘉对视一眼,然后把玩着手中的高脚杯,避重就轻地回答着多恩的话语。 “我们之间的分歧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解决的……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格外的认同,一个良好的母星的确不是原体的必需品,我们的兄弟只是遭遇了更差的情况,当然,我们的遭遇也并不简单。” “切莫斯,荒凉的废土;美杜莎,纷争的铁国;科尔基斯,偏僻的干漠;因维特,严寒的地狱,还有阿瓦隆,阿瓦隆……” 阿瓦隆…… 感受到了来自于几名兄弟的目光,摩根颇为无辜的眨着眼睛,大脑却开始了极速的运转:比起她的其他血亲,她名义上的故乡阿瓦隆还真没有什么值得贬低的地方:但是她可不愿意成为这个话题之中的额外人物。 想想,摩根,想想…… 想想比阿瓦隆更好…… 等等,有了。 第二军团之主掐紧了福格瑞姆那犹豫语调的末尾,以最自然的姿态和最苦涩的语气,接上了自己兄弟的话语。 【阿瓦隆,停滞的囚笼。】 “停滞?囚笼?” 果不其然,福格瑞姆挑起了眉头,给予了摩根顺势把话语继续推进下去的机会。 【是的,停滞的囚笼:没有前进的可能,没有未来的方向,只有对于过去的可悲颂歌,所有的礼仪与思考不过是在向之前的无数代前辈进行拙劣的模仿,传统与宗法高举起大旗,操纵着所有人进行一代又一代的相同戏码。】 【每过一个纪元,智慧就会丢失一点,勇气就会流逝一丝,哪怕是最高贵的人物也只敢于朗诵历史书上的金玉良言,而不是去拥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幻想,仅仅是提出一个革新的念头与思绪,头颅就会被斩下,脖颈就会被勒断,生命就会被灼烧,成为万劫不复的异端。】 【到最后,甚至没有人敢抬头望一眼星空,因为他们顽固地坚信那是诸神的居所,不是他们的卑微所能触碰的。】 摩根声情并茂地朗读着她现行编纂的台词,朗读着一个停滞了千百年的遗世孤岛,她满意地看到自己的血亲们在瞳孔中闪烁着对于如此世界的厌恶,以及随之而来对于摩根的感慨。 “我记得你是通过帝国的舰队悄悄离开了家乡。” 【我在那里度过了五年,如同窒息般的五年,任何的想法与举措都会被否定,我要做的一切就是成为一个两手空空的花瓶,聆听他们的所有要求与建议。】 “这样的日子,我连五天都受不了,真是辛苦你了。” 福格瑞姆露出善意的笑容,但是摩根觉得这还不够,她不确定一个停滞的国度在这个话题之中的可靠性。 【其实最开始,即使是当我重返阿瓦隆的时候,我都并不觉得这个世界有那么的难以接受,但是一件事情改变了我。】 “愿闻其详?” 摩根的眉眼低垂了下来,但是任谁都能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很简单,你们知道的,就在前段时间,我去五百世界进行了一次访问,基利曼带我参观了他的奥特拉玛,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知道,即使是在纷争时代的风暴中被孤立,也不是所有的贵族和世界都会陷入绝望的停滞:我们的奥特拉玛兄弟向我骄傲地展示了在他之前,马库拉格的发展,那是肉眼可见的欣欣向荣。】 空气停滞了一瞬间。 随后,来自于罗嘉的一声轻哼才刺破了空气。 “毕竟那是基利曼的母星,他总是拥有最好的东西。” “是啊,我们靠着努力与拼搏获得的一切,基利曼在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经将其是为理所当然了,他就是如此幸运,不是么。” “谁会不想拥有五百世界呢,换句话说,如果拥有了马库拉格的童年和五百世界,又有谁不会如此成功呢?” 来自于切莫斯凤凰的话语中有着一丝名为嫉妒的酸涩,而这率酸涩很快就得到了罗嘉的同意,费鲁斯的点头,以及多恩在无声无息中的轻微认同。 摩根同样眯起了眼睛,低声地应和着福格瑞姆的话语,她慢慢地品了一口酒,心中不由得低语起了对于奥特拉玛之主从未有过的一句话语。 …… 谢谢你,基利曼。 (本章完) 第245章 午夜幽魂 “我来跟你们索要这座城市,不过不是要求你们给予,因为我早已将这座城市纳入掌中,这只是必要的一个步骤。” “藉由世事的道理和真相,我已学会了你们内心所想和脑袋运作的方式,而凭借着这些知识,我将为这个文明带来了和平。” “我会成为这座城市的罪恶,将伱们从野蛮中拽出,是我的天职。” “和平将支配一切,就如同我支配一切。” “所有的罪恶,都将被严惩。” “我是文明的领路人,替你们背负罪恶,带来光明。” “我正在进行伟大的事业。” “所以。” “我要更多。” “我要取得更多,得到更多,我要拿走属于我的责任与权力。” “我会成为你们的王。” —————— 康拉德—科兹从废墟中起身。 他巨大、纤瘦,透露着一种漫长的营养不良所带来的萧索,苍白的皮肤上遍布着伤疤与弹痕,凌乱的黑色长发即使在经历了最为敷衍的打理后,依旧弥漫着一种让人憎恶的油腥色彩。 这黑瞳的巨人穿着一身不伦不类,毫无美感可言的深色长袍,用裹尸布一般的破烂造物勉强地遮掩住他的身躯,这是他的王袍,尽管它既不像是一件华贵的衣饰,也不像是一套精良的甲胄,但这并不妨碍科兹身披着它,成为诺斯特拉莫与永夜的君王。 毕竟,他的王权所依赖的,从不是沉重的皇冠与奢靡的配饰,而是一些更为简单,却也更为行之有效的东西:他恰恰深谙此道,并因此而成为了【午夜幽魂】。 午夜幽魂。 这是诺斯特拉莫所教会他的第一次人类的词汇,也是他最为喜欢的那一个,当他听到这些音节从那些或颤抖或恐惧的干裂嘴唇中断断续续地吐出的时候,他就知道,该是他行动的时刻了。 一直以来,这一警钟从来没有辜负科兹的信任,在颤抖的话语与尿溺的恶臭中所洋溢的恐惧,比这个堕落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加起来都要更为可信,它将一遍又一遍的督促着午夜幽魂的步伐,直到即使在最灰暗的黑夜之中,也再也没有东西能够让它敲响警钟。 那就是科兹所期待的时刻:他将不再狩猎了,他的城市将变成了安静的巢都,被改革的灯火与沉默的秩序所照耀。 而要达成这一切,并不容易。 最起码现在,他还没有成功。 想到这里,午夜幽魂不由得笑了起来,他那雪白的牙齿比牛奶色的嘴唇更为惊心动魄,参差不齐的利齿间夹杂着骨屑和腐烂肉块所遗留的肉丝,他娴熟地用舌头清理着自己的牙齿,这是他十几年来唯一一种对于口腔的清洁手段。 利齿间的骨与血来源于他脚下那头被开膛破肚的野狗,这是他用一只像他一样消瘦的老鼠所捕获到的猎物,他品尝了野狗的肝脏和大腿,来镇压空荡荡的胃囊所发出的又一次抗议。 在如此漫长的时光中,他那原本娇贵的,时不时就会蜷缩成一团的胃囊已经学会了臣服于主人的百无禁忌,它不再时常咆哮对于食物的渴求,也已经习惯于把任何腐臭的肉块吃下,转化为供午夜幽魂肆意游荡的能量。 即使是在午夜幽魂成为了诺斯特拉莫的王之后,这一习惯依旧被良好的保留着,科兹从不出席那些为了奉承他而举办的宴会,也从不品尝贵族们的佳肴,他依旧信不过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一切。 这位午夜的君王甘心于成为他的国度中吃得最差的那一位,他会在万物寂寥中觅食,品尝着他能够找到的一切【正确】的食物,无论它们有多么糟糕,也无论这些食物到底是它们,还是他们。 是的,他品尝过那些被他裁决的有罪者,他知道人类的眼球吃起来就像是温暖的果冻,而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汲取到足够的情报而已。 科兹又笑了起来,就像是在嘲讽自己的虚伪,脏污的指甲插入了那颗多惶不让的野狗眼珠,丢进了午夜幽魂饥肠辘辘的胃囊中,古怪的汁水满足着他的胃口,而在接下来不到一分钟的大快朵颐之后,午夜幽魂就丢掉了他的晚饭。 他抬头看了眼夜空。 就算是最热爱诺斯特拉莫的疯子也不会赞誉这里的夜色,那没有明朗,没有寂静,只有无休无止的可怖杂音的烂泥潭,最恶劣的画手在钢铁地表反衬的穹顶之下涂抹着宛如沥青的沉滞,将希望与星空掐死在瘦骨嶙峋的掌中。 但是科兹很开心。 他吃饱了。 心满意足地诺斯特拉莫之王向前走了起来,他来到了那无人问津的天台边缘,依靠在那尊比他更丑陋的雕像旁边,他认不出这尊雕像铭刻着什么样的生物,但是从那狰狞的面容与尖锐的爪牙中,他找到了几丝冥冥之中的共同点。 午夜幽魂伫立在他所统治的城市的最高处之一,这栋古老的建筑起源于传闻中的辉煌年代,尖锐的塔顶能够刺破云霄,诉说属于千万年前的野心与辉煌,而当午夜幽魂在这栋早已废弃的遗址中稍作停留的时候,他总是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思绪。 他仿佛站在湖边,站在一座清澈见底的湖泊佐近,他的爪子就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通过那并不存在的湖面,他能够看到幻想中的自己那波光粼粼的影子,就像是凄惨的纳西索斯在虚幻的银镜前祈求着自己的爱人。 在他的头顶,仅有的几座古老尖塔伸入翻腾盘旋的乌云之中,搅动着虚弱的群星隐藏在紫黑色的苍穹之外,瞳孔中最低矮的天际线与这座城市随处可见的地标呈现出相同的破坏不堪,宛如随意泼洒的粗糙沥青,碾压着无数的心房。 在这个世界上,午夜幽魂从未见过太阳,尽管他的思想告诉他他应该拥有一颗太阳,但是他的确没有见到:他的太阳被夺走了,就像他生命中的很多东西一样。 而在他的脚下,在午夜幽魂已经君临的土地上,却显露出了与苍穹截然不同的破败:自从康拉德向着那些早已心惊胆战的贵族宣判了自己的仁慈之后,他的统治首先在昆图斯巢都确立,并如同病毒一般蔓延到了诺斯特拉莫其余的几座工业城市之上,这样的扩张并不伴随着军事战争或者和平谈判,而是午夜幽魂的披风一次又一次划破夜空的孤独声响。 这样的声音给予了诺斯特拉莫难以想象的变革,在过去,永夜之国曾无可救药地沉溺在一种病态的繁荣之中,辉煌的过往与精金的促销足以让现存者在最奢华的古迹上挣扎求生,在没有太阳所导致的永恒黑暗之中,单调的霓虹灯、破败的广告牌与数十万盏灯光所组成的虚假温暖占据着整个城市,无数由装甲玻璃所保护的路行车在老城区的宽阔街道上飞驰而过,两侧满是用铁丝网所笼罩的窗户,又或者是摇摇晃晃,探头探尾的路人,他们大多有着【正规】的职业,能够住在那些闪烁着亮光的顶层。 在这样的道路旁边充满了昏暗的小巷,以及用堆积如山的垃圾所堆砌的堡垒,超过九成的诺斯特拉莫人居住在这些臭气熏天的土堆之中,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靠什么才存续下来的,他们宛如一群退化了眼睛的鼹鼠,只能不断地吞咽着喉咙里的痰和呕吐物,牙缝中则是塞满了他们巧取强夺来的一切,以延续那可悲的生命,而小巷中唯一的光源就是他们头顶上那些闪闪发亮的广告牌,上面写满了他们一辈子也买不起的商品。 这就是康拉德—科兹在诺斯特拉莫上所看到的事情,也是他亲身体验过的人生:当他在这个星球最晦暗的角落中缓缓爬出的时候,他的第一口血食是腐烂到近乎化解的肉糜,并理所应当地沾染着下水道中墨色的恶臭。 这种足以让生命哀绝的环境并未太多的影响到帝皇的子嗣,他于此搭筑巢穴,作为天生的,最顶级的捕食者露出了獠牙,生而俱来的正义感就是他最好的嗅觉,有关于午夜幽魂的故事在科兹降世的第一个年头就成为了昆图斯街头不散的梦魇,科兹在这个野兽般的世界里撕咬着曾经耀武扬威的霸者,在栖身之地四周的废墟之中,游荡出了属于自己的王国。 几年之后,这个王国就笼罩在了昆图斯原本的统治者的头上,而直到那个时候,午夜幽魂才过晚的发出了感慨:原来他从未看过诺斯特拉莫的一切,原来他从未知晓这个世界的另一副样子。 原来,取之不尽的纯净水,细腻柔软的丝绸,以及品尝一口就随意丢掉,然后堆之如山的食物,在与那些小巷和贫民窟相同的一座巢都内,就是真切的现实。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与奇幻,甚至让午夜幽魂有了一种直白的不安,直到他看到当鲜血溅到了那些贵族们的脸上的时候,他所闻到的,相同的恐惧。 在那一刻,他笑了。 他明白了,眼前的这些贵族其实与小巷里的那些有罪者,没什么不同,他们是一类人,自然可以遵守相同的规矩。 于是,他走到了他们面前,他来到了那些对于咬牙切齿的可悲灵魂之中,他缓缓地坐上了那曾经属于首相的宝座,清点着视野之中的每一种可能性。 有那么一刻,他期待着指向他的林立枪管中能够出现一种不一样的勇气,但是他最终也没能等到让他大开杀戒的理由,被他牵来的恐惧携带着贫民窟中的恶臭,堂而皇之地踏上了贵族的地毯,碾碎了他们的膝盖与尊严。 他看着他们,看着这些无声屈服的人物,畅快的笑了起来,在那之后,他发表了一段讲话,给出了一个答案,阐述了一个事实。 然后,他成为了他们的王。 唯一的王。 他最终还是迈出了这一步,因为他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看到了一支舰队正在向着诺斯特拉莫挺进。 他们来了。 为他而来。 —————— 午夜幽魂在一个死寂的凌晨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之中。 这是一座高塔,也是整个昆图斯巢都最尖端的顶点,诺斯特拉莫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君王正是在这里宣告了他的统治,并随意地把最后一批抗议者挂在了那些被工业废气熏得漆黑的粗糙塔尖上,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围绕着高塔,持续了整整十三个日夜。 而那一切,都是发生在几个月前的事情,诺斯特拉莫人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熟悉了君主制的回归,午夜幽魂在其他巢都的开疆拓土让他们弃绝了抵抗的心思,那些能够忍受恐惧与血腥味的青年才俊相继站了出来,走进了科兹的宫殿,成为了他实施统治的另一双利爪。 而当午夜幽魂的脚步让最后一个巢都屈服的时候,曾经纠缠这个世界无数世代的犯罪行为也在连续几个月的凌迟影片与处决直播中偃旗息鼓,每一户人家都被迫整夜地聆听着通讯网中犯罪者的尖叫,直到他们明白正义的重要性。 于是,当午夜幽魂回到了自己的首都,自己的王庭的时候,他满意地看到了永夜之国在他的引导下如何走上了正途,如何笼罩在绝对是宁静与无声的茁壮之中。 站在尖塔上,抚摸着那些业已风干的人皮,科兹能够清楚地看到那轮濒死的太阳在竭力投放下一个虚弱的光环,在照耀中,一队队灰白面色的工人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巢穴中涌出,他们与行尸走肉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低沉到难以置信的呼吸声音,而在这股宁静潮流的最尽头,就是地平线上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加工厂和精炼厂,锻造的火炉在里面昼夜不息,喷吐出的巨量污染注定了每一名居民都将被致命的化学物质所折磨终生。 这就是科兹所缔造出来的伟大盛世,他为之骄傲的一切:与周边世界的交易订单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增长,贵族的财富被不计成本的投入到制造业与采矿业之中,来满足能够容纳诺斯特拉莫所有人的工作岗位,稳定与宁静成为了唯一的指标,午夜幽魂并不在乎在他的统治中,贵族的财库是否枯竭,贫民的呼吸是否艰难,粮仓的食物是否充盈,他满足于在自己的恐怖统治下,已经无人会死于可怕的他人伤害,也无人敢于将罪恶的念头再度挑明出来,而这就是他无可反驳的伟大功绩。 他伫立在高塔上,确保着这一功绩的存续,至于那些具体的统治与管理,则是被他随意地抛给了从凡人中选择的城市总督们,只因为他在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稀薄的可能性。 在最开始,午夜幽魂也曾竭尽全力地渴望管理他的王国,而他的拼命学习也的确取得了成果:夜之王以最快的速度知晓了,管理任何事物,都会是他永恒的灾难,他的利爪能够撕碎一切罪恶,却永远也抓不住一本最简单的书。 由此,总督们走上了舞台,而最起码现在,他们很服从,来自午夜幽魂的恐惧依旧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内心之中,尽管已经是各自城市的主宰,但只需要来自于科兹最为简单的一道命令,所有的总督便迅速集结到了腥臭的尖塔上。 巴尔修斯领主是第一个抵达的总督,因为他正是昆图斯巢都的管理者,几个月前,他和科兹的问答是夜之王登基的前奏。 午夜幽魂没有回头,因为他早已听到了巴尔修斯那颗蕴含着美好梦想的心脏在他的身后跳动,他知道这名凡人拥有着勇气与信念,因此,在他离开之后,巴尔修斯会是他在诺斯特拉莫的代言人。 “他们要来了。” “我的父亲,我的兄弟,还有属于他们的战士。” “他们为我而来。” 午夜幽魂的通告更像是一种近乎于痴迷的喃喃自语,在他手下的国是会议因为这些信息量巨大的片段而面面相觑的时候,夜之王只是抬起了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大胆的总督发出了疑问,但是夜之王没有说话,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看见了另一种可能性,走入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那些从他拥有意识开始,就时不时现身在他梦中的幻象,正愈发猖狂,在最开始,它们不过是轻微的刺痛,是偶尔的幻觉,但自从他成为了诺斯特拉莫真正的统治者以后,这种不受控制的视角就如同病毒一般开始泛滥成灾,很快,科兹就发现了,哪怕在他绝对清醒的时候,他也会开始做梦。 他似乎正在转变为某种新的东西,伴随着那支早已被他所预料到的大舰队,那股冰冷无情的光芒正向着他愈发接近,午夜幽魂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转化,他似乎正在变得更成熟,更完善,能够被更好的加以利用。 在最开始,他只是听到了他的总督们在若干年后的遗言,看到了他们在未来的面容,慢慢地,梦境开始入侵他的休息时间,他必须集中起精力,才能分清哪些是眼前的真相,哪些是未来的灰暗。 到最后,连污染他的认知都不足以满足这些恶毒的幻象了,它们撕破了脸皮,开始把最可怕的梦境袒露在他的眼前,它们让他看到了最绝望的挣扎,最扭曲的背叛,最漫长的战火,还有那注定将要燃烧殆尽的整个银河。 来自另一个时间和地点的感知开始随时随地地袭击他,那闪烁着蓝宝石光辉的微尘开始膨胀到足以吞噬现实生活的场景,足以击垮他的精神,扰乱他的脚步,让他无往不利的裁决与审判化作杂乱无章的可悲乐谱。 罕见的,科兹皱起了眉头,他憎恶着这样的能力,却又对它毫无办法,他甚至无法选择自己所能看到的内容,也无法从那些杂乱无章的画作中寻找到有关于现实的真正结局,他总是被欺骗,被误导,被存在着轻微差别的画作困在名为踌躇的无形牢笼之中。 当他凝视天空中那轮虚弱太阳的时候,他会看到诺斯特拉莫的燃烧,会看到自己的努力最终被这座注定罪恶的城市所吞噬,愤怒的惩戒拖拽着漫长的火光而来,暴戾地杀死了一切罪恶的源头。 而当他选择退回到阴影中的时候,他却又看到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局面,他看到了一个更好的诺斯特拉莫,一个宁静且有序的工业国度,明亮的日光撒在居民那健康的面容上,耳边则是传来了学校中的阵阵朗诵之声,这个未来显然更为美好,但它只是一闪而过,而不像前者占据着梦境的中心。 这两个梦境是同样的真实,就仿佛他已经可以亲身在截然相反的国度中行走,呼吸到毁灭或者希望的空气,他无法区分它们彼此之间的真假,更无法区分其他的:在另一些更稀少的碎片中,诺斯特拉莫可以是自甘堕落的血国,是死寂孤独的废土,又或者是一群蛮族肆意游荡开战的不法之地。 似乎一切都有可能,似乎一切都很真实,似乎一切都是现有条件下顺理成章的发展,等待着他去找到那个真正的未来:不仅仅是诺斯特拉莫,发生在他脑海中的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未来的幻象如同高塔般在他的脑海中屹立,却往往裹挟着多个以假乱真的影子。 但除此之外,另一些事情则是更为准确与单一的,也许它们的可能性尚未被发现,又也许是它们的命运早已注定:就比如说那支庞大的舰队,它们已经出现在了诺斯特拉莫的边际上,这是无论如何都会实现的注定未来。 而他会随着他们离开,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过,依旧有些忧虑会缠绕在午夜幽魂的心头,一些细节上的变动正令他格外的不安:在他最开始所能看到的未来之中,那支庞大的舰队会在十几年后才会到来,会在他统治诺斯特拉莫整整一代人之后才会带他离开,而不是现在,而不是他刚刚称王后的不到一年。 但这种忧虑还尚不足以击碎午夜幽魂的自信,当他看到他脚下那沉默的人群的时候,他便自信于自己为这个世界所带来的新秩序,他相信这是美好的,而他也已经做完了所需要做的一切。 他留下了一座座没有罪恶与堕落的城市,在此面前,他的统治是否长久似乎并不是一个问题,他身后的总督们虽然并没有更多的雄才大略,但是依仗着他的余味,他们能够做好守成之君。 毫无疑问,夜之王是骄傲的。 于是,他聚集了自己的国是议会,允许了男女老幼暂时离开昼夜不息的精炼厂,涌向了那些最古老的广场上,等待着他的客人们。 他们即将到来,为他而来。 —————— 午夜幽魂并没有等待太久。 帝皇的舰队在一个晦暗无比的正午抵达了,他的舰船在诺斯特拉莫的上空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却并不比这个世界本身更昏暗,当午夜幽魂仰望着那艘令人难忘的虚空奇观的时候,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六个对他格外重要的气息。 人类之主,他的五名子嗣,还有整整二十五万阿斯塔特战士,组成了一个令无数诺斯特拉莫人近乎昏厥的方阵,缓慢且庄严地前进到了午夜幽魂的高塔前,这明目张胆的入侵让夜之王的不少臣属瞠目结舌,而那些云聚起来的市民更是在这前所未有的入侵者面前,如同羔羊一般脆弱。 由黑、金、银、亮紫以及灰色所组成的伟大战列同时止步,那雷霆之神与他的五位子嗣缓缓地走了出来,五位半神的光芒都无法与他们的父亲相争辉,因为人类之主正是诺斯特拉莫最恐惧也是最仰慕的那个传说:他正是太阳,他正是烈火,他正是熊熊燃烧的光明。 任何胆敢直视人类之主的愚者会永远地失去他们的光明,而康拉德—科兹正是踏着他们的哀嚎,来到了自己的基因之父与血亲兄弟们的面前,他知道他无法逃避。 神往前走来,他敞开双臂,准备开口。 【康……】 来自帝皇的第一个音节就彻底地击倒了午夜幽魂,他的心脏被刺穿、血管被蒸腾、冰冷的双手在那靠得过近的光芒中灼烧,将最可怕的未来砸向了他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夜之王在这一刻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在他的反应着实让人担忧,在几位基因原体的面无表情与略有愁容中,人类之主向前一步,他的力量轻而易举地驱散了夜之王脑海中的绝望。 【毋须惶恐,康拉德—科兹,我已经找到你了,我是你的父亲,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人类之主的话语只在基因原体与最靠近的禁军中传递,半神们为此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除了某位阿瓦隆的领主,她的瞳孔伴随着帝皇对午夜幽魂的抚慰,而闪过了几丝不一样的色彩。 与此同时,午夜幽魂已经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在人类之主面前自主地跪下,他不愿意这样做。 “那不是我的名字,父亲,我的子民给了我名字,而我会背负这个名号,直到我死去的那天。” “我是午夜幽魂。” “而我已经完全清楚你对我的打算了。” 这话语让至少两位原体皱起了眉头,不过帝皇似乎完全没有被其激怒,甚至没有丝毫的惊愕,他接受了科兹的话语,并在这一刻把他视为子嗣。 【来见见你的血亲。】 【你们已经分离太久了。】 科兹没有回话,但他选择照做了,而基因原体们则是有序地向前一步,介绍着自己的名字。 第一位是多恩。 科兹看向了他,便感觉到了无数的碎片与可能性在他的脑海中绽放开来,它们各有不同,却大多指向了一座燃烧的皇宫,而多恩正站在那里,全副武装,血流如注,绝望地面对着一个比他高大数倍,似人非人的阴影。 第二位是罗嘉。 他所带来的影像倒是没有丝毫的复杂,神像前的身影始终保持着跪拜的姿态,而在他的身后则是无穷无尽的战士,他们很像眼前的这些阿斯塔特,却又要高大、野蛮与残暴太多,比起战士,更像是虔信着邪神的死亡野兽。 第三位是费鲁斯。 科兹看到了他,在无数的地方与时刻,混乱不堪,就像是一本尚未有思路的书籍,他似乎伫立在了一台燃烧的钢铁巨兽上,又似乎正在与死者的军团为伍,他似乎同样战斗在那座金黄色的皇宫之中,又好像是那完美城墙的攻破者,闪烁着冰冷与嗜血的交合曲调。 第四位是福格瑞姆,他的瞳孔中有着真正的光芒与温暖。 科兹看不清他,或者说看不清他的全貌,他能看到一位高洁的凤凰手持着双刃,但是旋即又看到了一根拖拽着恶心脓液的尾翼,他看到了一场混战,一次决裂,还有三面高高升起的旗帜,却又在那一刻看到了他们各自被扯下,作为了一段昏黄的历史。 这就是他的四名兄弟,他的四名血亲,他与他们刚刚初识,却又早已看到了那可悲的未来。 午夜幽魂抬起了头,他准备着迎接下一…… 【我是摩根。】 “!” 科兹睁开了眼睛,人类之主的光芒让他疼痛难忍,但他依旧强忍着看向了声音的来源,看向了那个从帝皇的身后姗姗来迟的影子,以及那道清冷的声音。 那道……不应该存在的声音。 午夜幽魂深深地呼吸着,他花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来单纯地做着深呼吸,然后在所有基因原体有着愕然的目光中,看向了那不存在的第五位血亲。 他看到了。 在那一瞬间,炽热无比的未来碎片宛如岩浆一般涌入到了午夜幽魂的瞳孔之中,肆无忌惮地拷打着他的理性与坚持,他想要尖叫,想要疯狂,想要像任何一个正常人所会做的那样去做。 但是他毫无办法,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些事情。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无数世界的熊熊燃烧,他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奴隶在文明的遗骸上载歌载舞,他看到了宛如星辰一般的阴影遮蔽了那些不幸的世界,巨大的铁爪随即将每一颗星辰撕成碎片。 但下一刻,他又看到了那些未来的昏黄,他看到了事情早已发生的结局,他看到了在那名为冉丹的战场上,理应发生的事情。 他看到了那狮子一般的巨人举起了自己的宝剑,刺穿了银色发丝下的雪白脖颈,在他的四周站满了沉默无声的黑甲战士,以及堆积如山的,银白色的尸首,以及无数燃烧的战舰与废墟。 他看到了最亵渎的九个标识在那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倒映着无情的骑士之王那心中仅有的惋惜与哀悼,他看到了那野狼一般的蛮荒巨人,举起了不可战胜的矛尖,同样地刺入了那垂死的心脏,却早已涕泗横流。 那才是未来,那才是过去,那才是已经发生的一切,那才是他应该看到的一切。 他应该看到他,看到摩根,看到一位兄弟,一位…… 科兹深深地呼吸着。 他盯着摩根,以一种近乎于无礼的目光,盯着她,就像是一个平凡的人类一觉醒来,却发现一堆活死人正在扒拉自家的窗户一样。 直到这过于明显的目光吸引到了所有原体的注意,吸引到了人类之主的瞳孔,午夜幽魂才缓缓地开口,说出了自己与自己所有血亲的第一句话语。 “摩根?” 【是我,兄弟。】 第二军团之主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了,不过她依旧良好地保持着它。 而科兹并没有被打动,他只是漠然地点了点头,就像是听到了一具来自于尸体的话语。 然后,他言简意赅地开口。 “你真的是摩根?” 【当然。】 “那……” “你怎么还没死?” 【……?】 (本章完) 第246章 第二原体之死 “我们的兄弟……有些奇怪,不是么。” “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气息,一种淡然的悲剧,让人怆然泪下,但那既不是哈姆雷特,也不是麦克白,而是一种更为……粗鲁的感觉。” 福格瑞姆纡尊降贵地伫立在那座残破不堪的铁塔上,他犹豫了几秒钟,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的披风避开了那些不知道多久没有擦洗过的栏杆,才转过头来,颇为严肃与困惑地看向了自己的血亲们。 在切莫斯凤凰的指尖之下便是昆图斯城,午夜幽魂统治的核心之处,此时充盈它的是一股股死寂的洪流,那是数以万计的诺斯特拉莫人低垂着脑袋,排列出最安静的队伍,一路通向了那些吞噬他们的精金工厂,继续着他们永恒不变的每日工作。 “这个世界不太对劲,各位。” 切莫斯凤凰的眉头因为他头顶那虚弱的太阳和浓重到让人压抑的恶臭排烟而皱起,书写着基因原体心中的不满与厌恶,他快步地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回到了他的血亲们之中,而在他们的身后,那场庞大的认亲典礼才刚刚结束,阿斯塔特战士与诺斯特拉莫的官僚纷纷沉默地退场,留下那些最高贵者能够拥有聆听帝皇话语的荣耀。 “我倒是觉得还好,除了工业发展所带来的问题似乎没有被赋予足够的重视之外,这个世界到也算是不错,安静且繁忙,井井有条,是一个合格的工业世界。” 老样子,率先回答福格瑞姆的是他的戈尔贡,这对战功显赫、光芒万丈的亲密兄弟伫立在五位基因原体最核心的位置上,他们的身旁是沉默的岩石,微笑的使徒,以及那位刚刚回归不久,看起来还颇为生涩的远东边疆之主。 每位基因原体的面色都算不上太好,因为他们所看到的一切虽然远不如想象的混乱,却也透露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官,怀言者的领主已经悄悄地低下头,开始为这位破败的国度祈祷来自于帝皇的福音,而多恩则是把目光转向了那些最古老与高耸的建筑,每看到一面锈迹斑斑的墙壁,他原本就无比严肃的面色便愈加漆黑。 至于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她的目光则是集中在了另一种有趣的事物上:摩根的意志伴随着瞳孔的微动而漂移,好奇地打量着那些散落在沉闷人流中的诺斯特拉莫权贵们,并且很快就因为她所看到的灵魂之晦暗而暗自咂舌。 “少来,费鲁斯。” 福根走回到兄弟的身边,傲慢地抬起了自己的下颚,捍卫着他的观点与权威性。 “我统治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工业世界,并亲手将它从垂死的边缘引到了繁华的盛世,我很清楚一个工业世界应该是怎样的景象,尤其是像诺斯特拉莫这种具有明显先天优势的边缘星球。” “让我告诉你们吧,我原本以为我会看到一个混乱、富裕且疯狂的世界,极少数的统治阶级用他们的穷奢极欲占据了大部分的声音,而发生在我们眼前的事物虽然会让任何一位正义之士震怒,却又会是不可否认的畸形繁荣。” “但是现实却与我的想象和经验相反,看看我们面前吧,这个世界虽然也有着自己的繁荣,有着自己的事业,甚至有着足以让人欣慰的安定,但是它却是寂静的,却是寂静到可怕的,那些宽阔的马路上没有哪怕一台轰鸣的引擎,数以千计的霓虹灯与广告牌遍布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足以说明它们曾经的辉煌鼎盛,但现在,它们却只是一块块晦暗的屏幕而已。” “他们很安静,一切都非常的安静,但是这种安静绝对不是一种漫长的传统或者可贵的共识,因为我在那些人的脸上看不到这些。” “这种安静……更像是一种獠牙之下的屏息凝神。” “我不确定这个世界到底遭遇了什么,我的兄弟们,但是我可以很确定,它所遭遇的改变不会是一件完全的好事。” 腓尼基人的面色很严肃,而他的话语也成功地吸引到了他的所有血亲的目光,但是却没有一句真正的回应能够解答他的担忧,在场的几位基因原体,要么是对这样的死寂无从下手,要么是根本不在意这样一个边远的世界。 最终,费鲁斯向前一步,他走到了福格瑞姆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个粗犷到让人心醉的微笑。 “无需如此担心,凤凰。” “这是属于我们兄弟的世界,他是这里的王,而这里的居民也在臣服于他的统治,这一切都是显而易见的,既然康拉德会选择如此缔造他的母星,那就说明了这其中一定蕴含着属于他的道理和观点。” “就像我任凭美杜莎保留部落之间的纷争一样,每一个世界的情况都是不同的,我们眼中的问题可能根本无法撼动康拉德在这里的统治根基。” “……但愿如此。” 腓尼基人轻哼一声,他的目光飘向了那伫立在帝皇一侧,一直没再说话的午夜幽魂身上,瞳孔中散发着真切的关心与照顾。 “但是我们的兄弟看起来并非是一位真正的君王,他更像是一尊震慑四方的神像,我很担心他有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教育,明白统治与发展的含义。” “你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 戈尔贡的轻声低语让福格瑞姆回过神来,他扬起身,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轻轻地扣了扣费鲁斯脖颈下方的坚硬护甲,然后在戈尔贡的耳边低语着。 “这让你嫉妒么?” “我可没那么小气。” “得了吧,瞧瞧你胸膛里燃烧的火焰,比你的锻炉更炽热。” “我一贯如此,凤凰,我一贯如此。” “是啊,我知道,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一个地方,毕竟凤凰总是会被火焰所吸引,哪怕火焰之中的存在是可怕的戈尔贡。” “你为此后悔么?” “如果我回答【有时】的话,你的火焰会不会更加炽烈?” 低语与笑声在两位基因原体紧贴的嘴唇与耳廓中响起,泄露出细碎的残片,伴随着恶臭的微风流入了一旁的另几位原体耳中,怀言者与帝国之拳的主人看起来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而另一位可怜的破晓者之母,则是不由得放大了瞳孔。 ⊙w⊙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的灵魂刚刚为诺斯特拉莫人那极高的【平均素养】所震撼,扭头就看到了这由两位血亲所打造的,更令她为之震撼的一幕。 而正当第二军团之主有些恍然的目睹着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位血亲的时候,她的一侧肩膀则是被人拍了拍:是罗嘉。 怀言者之主显露着那几乎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刚刚结束了为诺斯特拉莫的祷告,他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却早已波澜不惊了,甚至还可以向着自己的新血亲缓慢的摇了摇头,告诉她无需如此惊讶。 “我们的兄弟:福格瑞姆和费鲁斯,一直就是这样,这不过是他们表达友谊的某种方式,是帝皇给予他们的赐福。” 【……】 帝皇也赐福这方面么? 而另一侧,多恩的视线虽然没有带来任何动作和话语,却也在清晰无误地表达相同的意思:无需为了这种小事而惊讶。 【……】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福格瑞姆和费鲁斯的惊世表演,罗嘉、多恩甚至是不远处的人类之主那早已司空见惯的架势,反而让摩根的内心中陷入了更深刻的震撼之中。 但所幸,这种震撼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伴随着人类之主移动自己的步伐,凤凰和戈尔贡很快就分开了,福格瑞姆一边与他的兄弟们会师,一边向着第二军团之主投射出了亮闪闪的视线。 “你的军团会来接管诺斯特拉莫么?摩根?” 【……接管?】 “是的,暂时地管理。” 【可这是科兹的母星。】 “短时间内,我们的兄弟看起来并不会单独行动。” 福格瑞姆朝着他的新姐妹努了努眼睛,科普着在帝皇与基因原体之间的一些默认规则。 “你没有注意到么,第八军团并没有和我们随行,而我们任何人也都没有接到他们集结的消息,这说明帝皇在短时间内不想将第八军团交给科兹管理。”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兄弟需要适应与学习的时间。” 费鲁斯接过了话茬,而在他的低沉嗓音之中,几位基因原体开始结伴走向了风暴鸟,人类之主则是带着午夜幽魂先行一步,他需要对自己的新子嗣进行一次全方面的身体检查。 “几乎每个基因原体都会在回归之后经历一段时间的学习,以适应虚空中的生活,这样的学习可能是在帝皇身上,又或者是在某位兄弟身边,当然,最好的还是在……” ““神圣泰拉。”” 福格瑞姆和费鲁斯心有灵犀地说出了这个答案,他们互相眨了眨眼睛,轻笑着回忆起了在乌拉尔山下的偶遇。 这一次,摩根发现她已经摆出与罗嘉没什么区别的表情了,第二军团之主不禁为了自己高效的学习能力而暗自庆幸。 【每位基因原体都会经历这样一段时间么?】 “大部分都是,毕竟即使是我们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就适应虚空与大远征,总要有一段缓冲期:就比如说你,摩根,你不就在庄森的身边学习了十多年么?” 【……是啊。】 原来那是学习么? 她怎么不这么觉得。 【那么,康拉德会在谁的身边学习呢?】 “要么是帝皇,要么是我们之中的一位,我希望是我。” 福格瑞姆微笑着拍了拍一旁费鲁斯的肩甲,以作安慰,然后,在几位基因原体最终走到了风暴鸟面前的时候,凤凰转过头,向着摩根发出了最开始的疑问。 “所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那个问题,摩根:你的军团会来接管诺斯特拉莫么?” 摩根思考了一瞬间,只有一瞬间,便摇了摇头。 【你们也都看出来了,康拉德看起来对他的治理非常骄傲,并不需要我们任何人的插手。】 “可是这里距离你的阿瓦隆联邦似乎并不遥远,离得很近。” 【这不是一个合适的理由,福格瑞姆,我没有权力将自己的军队和官员派到另一个血亲兄弟的母星上,除非有帝皇的命令。】 而且,我也没那个兴趣。 摩根在心中补充到。 作为一位在灵魂方面走的很远的宗师,虽然在场的几位基因原体都隐约觉察到了诺斯特拉莫的诡异状况,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摩根这般清楚,这个世界究竟糟糕到了何种的地步。 那些举世罕见的恶毒灵魂在这片精金的土地上多到数不胜数,而午夜幽魂的獠牙根本没有让它们绝迹,不过是让它们暂时地安静,并且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可现在,这个机会来了:午夜幽魂信心满满地离开了这个在他眼中已被救赎的世界,失去了他的獠牙与残暴,诺斯特拉莫将会以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速度重归堕落,它不是一片高价值的沃土,而是一锅即将爆炸的沸汤。 理性且精明的蜘蛛女皇怎么可能对这么一个世界感兴趣,就让她那位有亿些不礼貌的兄弟在未来的某天回归这里,吞下苦果吧。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才不会在乎,诺斯特拉莫唯一的价值就是它的精金,而远东边疆也并不缺乏这种贵金属。 当然,在表面上,摩根依旧是一副严肃的忠诚姿态,这样的姿态让她的几位兄弟满意的点头,将其视为自己的同类。 “意料之中的回答,摩根,也是正确的回答。” 凤凰拍了拍姐妹的肩膀,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吐出了一句近乎于自言自语的低语。 “不像某些奥特拉玛人……” —————— 【你对你的血亲兄弟们感官如何,康拉德?你们将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并肩作战,各自发挥自己的价值。】 人类之主带领着他的诺斯特拉莫子嗣,走入了金碧辉煌之中的那一抹苍凉,帝皇挥手之间便唤来了一大堆午夜幽魂完全不认识的科学仪器,一边与他的子嗣保持着灵魂上的沟通,一边为了康拉德那漫长的身体报告清单而皱眉。 午夜幽魂蜷缩着身子,他就像是这干净的无菌房中所最为顽固的那一坨脏污般格格不入,这位夜之王顺从着帝皇的话语,进行着各种各样的身体检查,却又始终保持着惜字如金的姿态。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科兹的一个虚弱回答才被人类之主的意志所捕捉到。 “我看到了他们绝大多数人的未来,父亲,那并不美好。” 【未来并不是重要,我的康拉德,不要被它所困扰。】 帝皇用一个笑容回答了他的子嗣,而由于他的光芒足以压制住那些肆意的预言,暂时缺少证据的午夜幽魂也没有急于反驳,他只是保持着自己的安静,不断地寻找房间中的阴影角落,思考着以最快速度钻入其中的方法。 当然,在同一时间,他也的确在认真的思考着来自于人类之主的那个问题:他的血亲,他的基因学上的同族。 午夜幽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缕银发的身影,他看了一眼正忙于各种试剂的人类之主,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却又很快把这种心思收敛了起来。 在他所见到的所有血亲中,那名为【摩根】的生物毫无疑问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午夜幽魂虽然在福格瑞姆的瞳孔中看到了真正温暖的光芒,也在罗嘉的背景里看到了最为晦暗的疯狂,但是比起摩根走入他视野中的那一刻,一切的光芒与疯狂都黯然失色了。 摩根,他的那位血亲,她绝对不是一个活人。 这样的话语虽然已经被帝皇指明为冒犯,但是在午夜幽魂的内心深处,他却无比坚信着自己的判断和预言,尤其是当他的心脏与瞳孔看到了同一个事物的时候。 摩根已经死了,他非常地确定这一点,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她死亡的那一刻,甚至能详细地描绘出每一个细节与经过,能清晰地口述出那场最可怕的浩劫。 —————— 就在所谓的第二次冉丹战争进行到末尾的阶段,就在人类帝国的数个军团联合起来,即将给予大远征的最强之敌最后一击的时候,一个悄无声息的威胁开始在人类帝国的战线上出现,并在短短数个月内就摧毁了用无数世代与鲜血所铸就的战果。 无数已经被净化的世界竟再一次地开始了燃烧,无数赶赴前线的舰队竟莫名其妙的失踪,对于冉丹强敌的最后一击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便化作了茫然的自顾不暇,异形得以逃回它们的域外黑暗之中,因为一个更强大的对手,一个前所未有的背叛者,已经顶替了昔日威风八面的冉丹帝国,成为了帝国乃至人类最可怕的敌人。 最为愤怒与严苛的命令自人类之主的口中发出,火星上最可怕的武器被尽数拿出,雄狮的子嗣与蛮荒的狼群在帝皇的麾下汇聚,共同赶赴那突然陷入混乱的星空,共同去消灭那已被确定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叛徒和军团。 摩根,帝皇的女儿,第三位回归的基因原体,第二军团的主宰与女王,已经为大远征挥洒了数十年血汗的功臣:她被证明已经成为了背叛者,成为了人类帝国最可怕的一个对手,她吞噬了整个远东边疆和大半个银河北部,座下已然拥有了足以与神圣泰拉相媲美的亵渎力量,数以千万计的世界和远征舰队迫不及待地向她宣誓效忠,无论他们之前是多么的忠诚于帝皇。 人类之主的大军毫不犹豫地碾过了叛徒的领地,而第十一军团则是当之无愧的急先锋,虽然他们的基因原体尚未回归,但是其强大的实力却足以在摩根的亵渎土壤上犁出血腥的通道。 第十一军团高奏凯歌,攻势凶猛:直到他们一头扎进了远东边疆之中,并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消息,十几万阿斯塔特战士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蒸发了,就连帝皇也不能确定他们的结局。 恐慌开始蔓延,对于银河东部和北部的扩张被紧急叫停,因为那里的帝国世界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倒向叛徒的怀抱,神圣泰拉匆匆宣告了第二次冉丹战争的胜利,并且在接下来的十年里积蓄起了一支难以想象的力量,以发起【第三次冉丹战争】。 当然,只有那些真正的参战者才会知道,在人类之主亲至的伟力面前,冉丹早就已经如同碎屑般被碾平了,真正的大敌已经成为了被帝皇下令全面抹杀的第二原体和她的军团:因为越来越多的可怕事迹已经证明了,那些曾经在大远征中被第二军团所收复的世界,又或者是对于摩根的事迹耳熟能详的远征舰队,正不顾一切地涌向背叛者的国度,成为摩根最疯狂的爪牙。 这一现象所引发的恐惧在第二军团现身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尤其是这群万劫不复的叛徒不单携带着大量的叛变辅助军,还有着一个更可怕的盟友:同样已经背弃了人类之主,向摩根宣誓效忠的阿斯塔特第十一军团。 与两大叛乱军团不期而遇的暗黑天使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一万最好的内环老兵为了掩护军团的撤离而尽数牺牲,而他们的高贵牺牲却换来了最可怕的悲剧:当太空野狼作为援军抵达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了一万名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暗黑天使成为了自己的对手。 而就在这恐惧且亵渎的一切所发生的时候,人类之主与他的掌印者正在一个古老世界的残骸上寻找着叛徒的力量源泉,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座拥有数百万年历史的伟大遗迹,它的主人正是苟延残喘到了最后的古圣一族,而这一宛如造物主般伟大的种族的所有遗产已经被一位银发的窃贼洗劫一空,所留下的只有一地宛如水母与蜘蛛混合体的诡异空壳。 人类之主认出了这些空壳,它们属于一种可怕的亚空间生物【奴役者】,传说中给予了古圣最后一击的亚空间浩劫,而他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事情: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奴役者都已经凄惨的死去,它们的一切灵能力量与奴役其他物种的手段被贪婪地吞噬殆尽,而且死去的数量多到……足以让帝皇心惊。 显然,就在冉丹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有人来到了这个古圣的最后避难所之中,拿走了那些造物主的最后一点遗产,并且以此为陷阱的诱饵,吸引来了无数终将被她所吞噬的亚空间生物。 而奴役者,这种在传说中给予了古圣最后一击,并且席卷了整个银河的亚空间生物,显然成为了在这个世界上一场疯狂盛宴的唯一一道主菜:至于那位饕餮的客人在享用了数以万千计的奴役者与其它亚空间生物之后,她究竟会扭曲、强化与疯狂到何种地步,则是远已经超出了帝皇的预期。 人类之主所发现的更多骇人细节甚至踏破了康拉德的认知,他在预言中所看到的,只是所谓第三次冉丹战争的经过,而在那些他看不清楚的地方,他只能勉强听清毁灭大能在风暴中的惊叹与恐惧。 在人类帝国不惜一切代价的猛攻之下,背叛者的国度逐渐萎靡到了银河的北方,但是这种胜利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与摩根麾下奴仆的战斗就是最可怕的慢性自杀,如果不能在自己的精神被拖垮之前取得胜利,并且迅速实施相对应的记忆清除手术,那么哪怕是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也会毫无抵抗地成为背叛者的傀儡,至少有两万名暗黑天使先后成为了这样的悲剧,而在那些【毫不知情】的同僚的亲自操作下,他们被基因之父所下达的灭绝令彻底地移平了。 无数的沦陷世界在这样的致命威胁下被施加了灭绝令,无数的凡人辅助军、远征舰队甚至是泰坦军团在毫不知情中成为了拖动战线的牺牲品,最终集体覆灭,而那些没有参加战争的人物,甚至是那些远在银河另一侧的基因原体,都已经被彻底地抹除了有关于背叛者的一切记忆,他们甚至不知道暗黑天使到底在银河的北方做什么事情。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数十年之间,启示录级的浩大战争跨越了银河系的西北部分,帝国北部濒临毁灭的边缘,第十一军团在对于摩根的绝望效忠之中被暗黑天使的铁骑活活碾碎,那些仅剩的基因种子被用于缔造一支新的十一军团。 而直到这场战争所持续到的第十年,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才在一次无意中的行动里捕获到了他们那背叛者血亲的行踪,两名基因原体甚至来不及呼唤帝皇的力量,就不惜一切地准备与这个可怕的叛徒同归于尽。 这场可怕的歼灭战彻底地摧毁了一个星系,第一军团动用了他们所有的底牌,以及整整五万名视死如归的战士,还有来自于太空野狼的同等牺牲,才互送着两名基因原体杀到了摩根的面前。 最终,当人类之主以最快速度抵达的时候,他看到了近乎于崩溃的庄森和黎曼鲁斯,已经他们各自紧握的一颗来自于摩根的心脏,至于作为战场的星系本身,已经在暗黑天使的秘密武器面前,从时间与空间中被抹去了。 在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直到十几年后,第十一原体回归了帝国,与自己的军团重聚,而他那有些古怪的举动很快引起了掌印者的主义,在这位帝皇忠仆的不断探查下,他发现了一个最为可怕的秘密。 那个秘密涉及到理论上早已死去的摩根,以及足以撼动人类帝国的可怕野心:最终,第十一军团和他们的原体在人类之主的强行命令下被无理由地剿灭,而当他们的最后一名战士倒下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有关于【摩根】的低语。 摩根死去了。 摩根不会死。 她会回来,当有更多的人低语着她的存在的时候,她就会返回到银河之中。 届时,连帝皇都无法阻止她。 因为她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那张席位,她与祂们,已然是平等的人物。 —————— 科兹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他所看到的事情,这就是当摩根的身影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的时候,他所目睹到的,已经发生的一切。 但现在,这一切都被可笑地碾碎了,他那早已隐入虚空之中的血亲伫立在他的面前,向他展露着毫无诚意可言的笑容,而他身边的一切竞对这可憎的造物无动于衷,甚至将其视为真正的同类。 一群蠢货,他们根本看不到伫立在他们面前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但是科兹看到了。 他看的真切。 他看到了帝皇口中的女儿,基因原体口中的血亲,以及那些银色盔甲的阿斯塔特战士口中的基因之母到底是何等的模样,他看到了这墓穴中的尸骸爬了出来,披上了一层冰冷的人皮,就这样站在了他的面前,向他微笑。 他们说她是人类。 不,她不是。 她绝对不是。 【你似乎对你的某些血亲心怀不安,康拉德。】 在死寂一般的宁静中,人类之主缓缓的转过头来,他捕捉到了子嗣内心中的某些波动,并为此而感到了几分感慨。 午夜幽魂没有回答,因为他正在仔细地回忆,仔细地回忆摩根走入他眼帘的那一刻,仔细地回忆着在他的眼中,那位名为摩根的活死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 她不是人。 这是字面意思。 摩根,不是人。 她是一尊雕像,一尊已经支离破碎的雪白造物,是一尊被砸碎了下体与四肢的纯洁圣母像,浑身上下遍布着斑驳的血迹,而原本是瞳孔的位置上,只有一连串宛如蜘蛛一般的狰狞复眼,没有眼珠,空留下数十个血肉空洞,而那原本是唇齿的地方,却空无一物,只有令人发慌的洁白。 她的胳臂是破碎的,既有着温婉的柔美,又有着钢铁一般的蛮横无理,她的小臂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连接着关节肘与手腕之间的腐败橄榄藤,双手紧握着锈迹斑斑的两个物件,那是一把永远偏颇的天平,一边是光芒,一边是血腥,而另一支手上,则是紧握着用人皮和人骨打造的利刃,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霉腥味。 她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雪白长袍,脸蛋有多么的娇俏,身躯就有多么的骇人,那些长袍所不能遮掩到的地方,则是露出了遍布着嚎叫冤魂的森森白骨,一路延伸到了她脚下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延伸到了一块不算消磨与增长,只能永久收到折磨的血肉之中。 摩根没有双腿,她凭空地屹立在一切的痛苦之上,所驾驭的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在她的苍白长袍所拖延的地方,遍布着用泪水打造的地基,以及取之不尽的尖锐匕首,这些匕首只会用于刺客的暴行,而且恰好有一把停驻在了摩根的脖颈旁边。 这,就是摩根。 就是午夜幽魂眼中,他的血亲的模样。 他仅仅回忆了一秒,就迅速地睁开了眼睛,不愿意回忆那令人生厌的模样,而也正式在这一个瞬间的同时,他听到了那始终忙碌的基因之父就一种轻易的,却又不容置疑的声音,与他讲话。 【康拉德—科兹,我的孩子。】 【我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其实早在我来接你之前,我就在你的血亲之中,为你安排了一位最合适的导师……】 (本章完) 第247章 一个四字笑话 “各位,你们觉得,帝皇会让谁负责教导我们的新兄弟:是我,还是罗嘉,亦或费鲁斯,甚至是……我们铁石一般的多恩?” 福格瑞姆的目光在自己那身披金黄色盔甲的血亲兄弟身上停留了片刻,展露出了一个微笑,便将多恩也加入了选项之中。 尽管后者全然不在意凤凰所提出的这个话题:事实上,在见证了午夜幽魂与他的国度之后,也就只有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依旧在发自真心地讨论着新的兄弟了,而他身旁的几位血亲也不过是一干诚意寥寥的听众。 “福格瑞姆,我的兄弟,不要随意地揣摩父神的意志。” 第一个回答凤凰话语的是怀言者的主人,他可能是在座的几位基因原体中第二关心午夜幽魂的人物了,在那数以千万计的金色符文所点缀的外表下,是一双保持着温和与虔诚的瞳孔,以及对于所有的兄弟的平等热爱。 对,哪怕是基利曼。 “拜托,罗嘉,别这么死板,父亲不会生气的,他以前不也是会让我们各抒胸臆,然后才发表他的意志与判决么?” “那是在我们的聚会中,在父神的注视与允许下,将我们心中的想法、困惑与真相展露给祂,从而得到那份荣幸,聆听到父神的启示与圣言:这可是一项严肃且正规的行为,我的兄弟,并不适用于这样松散的私下场合。” 包裹着金光晨曦的巨人说出了最恳切的话语,却是让房间中的另外几人在内心中怅然地叹气,费鲁斯保持着沉默,摩根将自己隐藏在了角落,至于多恩,他看起来已经在积蓄言语上的攻势了。 反而是切莫斯的凤凰,在一瞬间的尴尬与沉默之后,露出了一个足以包容自己兄弟偏执之处的和睦笑容,他站起身来,摊开手,牢牢的把握着话题的主动权,顺便无声的掐死了让多恩挑起一场新的言语纷争的可能性。 “好吧,罗嘉,我无意与你争论这个观点的正确性,你也不用把这看做是一次多么正式的表决:这不过是兄弟间久违的谈话,而我们的谈话内容恰巧是另一位兄弟。” 金色的巨人微笑着点头。 “理应如此,兄弟,我们已经在银河的波涛中分离太久了,各自为了父神的伟业披荆斩棘:我们完全可以谈论一些更轻松的话题,而不是涉及到父神的神圣讨论,毕竟我们身为他的造物,又有什么资格去揣摩他的意志。” 凤凰的眉头跳了跳,他没有接上这个话茬,而是拾起了自己的高脚杯,饮了一口,瞳孔中闪烁着宛如水银一般的光芒。 “那么你觉得,罗嘉,如果是你来教导我们的新兄弟,你又会如何教导他呢?或者说,你打算对他的母星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很优先的话题?” “差不多,毕竟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凤凰微笑着,诉说着虚空之中那支庞大舰队的解体。 直属于人类之主,足以在转瞬间将一整个星区夷为平地的第一远征舰队,在诺斯特拉莫的上空仅仅停留了三天,便迅速地离开了,因为这个星系乃至这个星区已经没有更多的价值,值得人类之主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了。 帝皇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萨拉马斯星区,他将在那里进行短暂的停留,然后对域外黑暗地区发动一次远征,摧毁盘踞着克拉夫异形的无光巢穴:在远征舰队中,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也许再过两天,我们会将离开这个灰白色的星系了。” 看着舷窗之外那颗巨大且苍白的垂死恒星,又看了看始终笼罩在阴影下的沉默世界,从而被勾起了回忆的福格瑞姆,声音已然有了几丝感慨,令人无法拒绝。 罗嘉沉默了片刻,他没有立刻地开口回答,而是在最简短的思考与自我说服后,充满骄傲地将自己的那本【圣言录】摆在了几位血亲兄弟的面前,就仿佛那就是一切的完美答案。 凤凰看着那本书,他那美丽的脸庞在焰火满溢的会堂中以最清楚的姿态显现着,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无处可逃:因此,在一旁保持着沉默与极低存在感的第二军团之主能够清晰地看到,在腓尼基人的面容中,出现了一个由【果然不出所料】与【为什么又是这个】两种意思所扭曲成的情绪,让腓尼基人刻意营造的完美面容有了一瞬间清晰可见的裂痕。 而就在这裂痕转瞬即逝的那一瞬间,怀言者之主骄傲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旁奏响。 “这就是我的答案,兄弟。”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 “圣言录?” 虽然是一个疑问句,但是腓尼基人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你觉得依靠你的……书籍,就可以改变诺斯特拉莫?” “当然。” 罗嘉那温和的笑容中,却偏偏夹杂着某些说不上来,但足以让所有人眉头皱起的气息,那是一种偏执、傲慢和狂热的混合造物,在他的连篇话语中,显得更为突兀。 “我的兄弟们,我们不能否认这一真切的现实:是我们的父神缔造了我们,缔造了帝国,也缔造了我们的命运,祂的力量足以掌握过去与未来,祂的智慧足以看透荣耀与耻辱,祂的意志足以决定无数的星系与世界是理应兴盛,还是会在祂的愤怒中化为尘埃。”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在父神的引导与指令下前进,并缔造出了如此伟大的事业:我不否认这事业中有着属于我们与无数战士的累累心血,但如若没有父神的意志,没有父神的判决,没有父神将银河再次掌握于手中的恩典,我们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切,我们根本不可能踏出如此漫长的圣战步伐。” “伟大的事业由我们的汗水与鲜血所打造,但是这事业,乃至于我们本身所能存在的原因,尽数是因为父神的恩典,尽数是因为祂无可匹敌的意志与力量:在这样的伟力面前,世间的万般罪恶污浊不过是弹指之间的灰烬,又怎能抵抗来自于祂的荣光。” “而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即使它是一颗属于基因原体的母星,即使它的死寂与沉默足以让我们为之心惊,但是在父神的意志所带来的话语与智慧面前,它也终将会在信仰所带来的涅槃中重生,从而沐浴在无上的光辉之中。” 【……】 摩根转过头,在她一众基因原体的沉默中看向了自己那个金光闪闪的兄弟,脑海中那格外清醒的灵能忠诚地向蜘蛛女皇诉说着她所探查到的事情。 罗嘉是真心的,他的每一句话语都是真心的,他真的认为他掌中的那本书籍,就是解决诺斯特拉莫甚至世间一切难题的唯一答案。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罗嘉。” 在另一边,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已经皱起了眉头,用他那山中顽石一般的声音强硬的打算了科尔基斯之主接下来的话语,而罗嘉也并没有因此发怒,他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兄弟,用着与多恩同等的认真重述着他的观点。 “我在回答福格瑞姆向我提出的问题,多恩,我在简述如何父神选中了我来教导我们的兄弟,那么我会如何将他引入正途,又将如何令我们脚下的这个世界焕发生机。” “靠你的那本书?” “是信仰,多恩,是这蒙昧的银河间唯一正确的信仰。” “我将把父神的福音散播到这片土地上,让每一个诺斯特拉莫人沐浴在父神的光辉之中,他们枯竭的心灵将被滋润,迷茫的未来将被点亮,他们会成为父神最忠诚的仆人与信徒,而到那时,罪孽、苟且与蒙昧的消失,不过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就是我的答案,我想我已经回答的很清楚了。” “不,罗嘉。” 多恩站了起来。 “你根本没有在回答福格瑞姆的问题,你只是在罗列着一大堆毫无用处的枯燥词藻,来吹捧你口中那所谓的【父神】:且不说这种蒙昧的信仰本就是帝皇三令五申的禁止行为,属于真正意义上的背叛,单单是你的那本书,就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世界的现状有丁点改善。” “听我说,罗嘉。” “铁腕可以统治一个世界,秩序可以缔造一个社会,堡垒可以稳固整个星系:但是你手中的那本写满了宗教信条的书籍,却无法做到任何事情,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整个世界的民众成为只知道向神像朝拜的废物,努力与拼搏的精神将不再出现在人们的心中,因为他们早已承认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所谓神明的奴隶而已。” “不是奴隶,多恩,而是父神的信徒,是祂伟大事业的基石。” “奴隶就是奴隶:难道你给一块已经生锈的废铁喷涂上带有欺骗性的油漆,它就可以重新被拿去锻造一座要塞了么?” “任何一座要塞的落成都不是依靠废铁,就像帝皇的伟业不可能靠一群奴隶来打造,你的话语是对于无数为了帝国而牺牲者最亵渎最不可原谅的谎言,支撑他们为了伟大远征燃烧一切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信仰,而是人心中那些生来存在的高贵品质,是忠诚与奉献,是无私与勇气。” 多恩的话语直白且刚硬,却并没有让罗嘉陷入愤怒之中,这位怀言者之主拥有着帝皇子嗣中数一数二的温良秉性,他对自己的兄弟怀揣着无限的包容。 “那么,你所赞颂的那些最高贵的情感:忠诚、奉献、以及无私与勇气,我当然不否认它们的存在与可贵,但我也要提醒你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正是因为父神的存在,正是因为父神的意志与恩典,凡人的心中才会拥有这些高贵之物,而这个高贵品质的核心,不过是他们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父神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外在而已:这难道不也是信仰的一部分么?” “多恩,我的兄弟。” “你的指责是多么的鲁莽,完全没有看到真正的事实:在神圣泰拉的西部,在我的家乡科尔基斯附近的无数宙域之中,我早就已经将我的理念实施了无数遍,让数以百计的世界笃信父神的福音:在你的军团用烈火焚烧那些拥有着无限价值的世界,并为了他们的不满与反叛之心而浪费大量军力的时候,我所收复每一个世界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反哺父神的大业,成为永远不可能背叛的忠仆。” “他们不是奴隶,多恩,他们是帝皇的忠仆,是与你我一样的伟大基石,是父神的意志能够在银河中奏响的最大功臣,也是父神的统治会持续到永远的最佳证明。” 在罗嘉的连篇大论之后,哪怕是在外面的走廊中执勤的禁军,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所散发出来的无尽威压。 多恩开口了。 “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么,罗嘉?” “将牺牲者的高贵与勇气贬低为奴隶对于主人的狂热崇拜,将人类共同的伟大天命扭曲为帝皇蓄意设置的磨难,将我们的父亲为了全人类所苦心积虑的光明未来,亵渎为他渴望建立永恒保证的野心。” “你的每一句话语,都是毋庸置疑的背叛之言。” “是对帝皇的背叛。” 帝拳之主的声音宛如惊雷一般在房间中炸响,除了对这一切看起来都毫无兴趣的费鲁斯之外,所有的基因原体都不由得因为这过于直白的问责而抖动着眉头,哪怕是罗嘉都无法保持着原本的微笑。 “你想说什么,多恩?” “你想控诉我扭曲了父神的神圣意志?” “这不是控诉,我也没有权力对你发起控诉,这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 怀言者之主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火药味。 “你说事实,你想说我扭曲了父神的意志?你想说我的信仰是可笑的亵渎与污染?还是说我在利用父神的恩泽,为自己谋利?” “好了,罗嘉。” 福格瑞姆率先挂起了他完美的笑容,伸出双手,渴望制止这场风暴的发生。 “我相信多恩不是这个……” “不,我就是这个意思。” 多恩打断了福格瑞姆的劝解之言,坚定无比的说道,他怒视着他的科尔基斯兄弟,没有因为那逐渐勾起的怒火而动摇半分。 “你曲解了帝皇的意志,你违背了帝皇的命令,你罔顾来自于神圣泰拉的要求,执着的行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你的所谓虔诚不过是让这一切变得更糟的火焰而已,你迟早会被它们反噬,又或者在那之前遭受帝皇的惩戒。” “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对于帝皇无比的忠诚,那你就更应该完成他的任务,而不是用你自己的思维去定义他,难道帝皇清晰地告诉过你,他是神明么?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你又有什么权力去宣称他是一尊神。” “这是事实!这是父神对于我们的考验与筛选!” “这不是事实,这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妄想。” “妄想?那你又该如何解释父神的伟力,又该如何阐述为什么整个银河都在陷入堕落与分裂,却只有我们的父神能够聚集起如此伟大的力量,能够制定出如此宏伟的计划与方案,再一次为人类掌握银河。” “你无法反驳事实,多恩,父神的伟力真切地表现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臣服并追随他的力量是人类唯一的正途,而这一正途已经为人类带来了一个新的银河帝国,未来也注定将带来更多。” 怀言者之主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架势积累着,却远远没有达到会大动干戈的地步:即使已经愤怒到了极致,但是罗嘉从小的教养与习惯限制了他的怒火上限,让他做不出与自己的兄弟爆发更激烈冲突的事情。 但尽管如此,在福格瑞姆能够成功利用这一点,将一切事态平息之前,多恩已经再一次开口了。 “罗嘉。” “首先,我们只是帝皇的将军与子嗣,我们没有权力去阐述他的力量从未而来,也从未有资格能够对他的计划指手画脚,而这正是你的第一个错误:你并没有遵守帝皇的命令,而是用你自己的思维去扭曲了帝皇的意志,将你的渴望放置于对帝皇的忠诚之上。” “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帝皇对你发起惩戒,就像我们那位失落的兄弟一样,你们的行为注定将会让帝皇蒙羞。” “不!多恩!我是父神最忠诚的奴仆,我不可能受到他的惩戒!” “当你拥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你就理应受到惩戒了,罗嘉。” “你……” “够了!两位!” 福格瑞姆厉声说道,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在意识到温和的劝解已经无法平息房间内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后,凤凰不得不采取了这种他不喜欢的方式。 甩了一个眼神,让费鲁斯去把多恩摁在座位上之后,腓尼基人走到了两位剑拔弩张的原体中间,保持着他们彼此间的距离,还不忘趁机给罗嘉旁边的摩根一个眼神:虽然与这些新的血亲还算不上是特别的熟悉,不过福格瑞姆很确定摩根懂他的意思。 而第二军团之主也的确没有让她的血亲失望,看够了戏的摩根站起身来,将罗嘉拖到座位上,只用了一句话就化解了他的愤怒。 【你的那本圣言录,能够给我看一看么,罗嘉?】 “嗯?什么……啊,当然可以!” 作为明面上脾气最好的基因原体之一,罗嘉在坐下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消散了大半的怒火:在过去的几十年传教生涯中,科尔基斯之主不是没有碰到过像多恩这样的顽固不化之徒,他也早已习惯了在这种人面前保持冷静,控制怒火。 只不过这一次,如此直白地亵渎他的信仰之人,居然是他的血亲兄弟,不免得让怀言者的基因原体一时破功了。 但即便如此,在听到了摩根话语中对于圣言录的明显兴趣后,罗嘉的怒火还是在一瞬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丝毫没有波及到另一位血亲的身上,恰恰相反,他迫不及待地捧着自己的书籍,以最热情的姿态献给了他的血亲。 “其实这本来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摩根,我亲手撰写了这本圣言录的每一个字词,又用圣水对它完成了彻底的净化,它是独一无二的信仰宝典,是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再复制出来的孤品。” 怀言者之主的话语宛如絮絮叨叨的长河,不间断的流入了摩根的耳中,又被她微笑着从另一个耳朵排了出去,但在表面上,蜘蛛女皇的确给予了罗嘉心里所想到的那些礼遇:她郑重地接过了书籍,严肃地聆听着罗嘉的每一句话,时不时地反问也在说明她的确在思考着怀言者之主的万般话语。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基因原体那原本的愤怒就转化为了对另一个血亲的滔滔不绝,这让一旁的福格瑞姆颇为赞许地看向了摩根,然后扭头与费鲁斯一起让多恩尽可能地安静下来:无论如何,背叛者或失落者这样的话语,是绝对不可以在帝皇的战舰上出现的。 而在忍受了几分钟罗嘉最激情的介绍后,眼看着对于圣言录的吹捧即将转化为对于所谓神皇信仰的又一次布道之后,摩根开口,问出了一个她一直在意的问题。 【罗嘉,我的兄弟。】 【我刚刚听你说:只需要这一本圣言录,你就可以治理好整个诺斯特拉莫。】 “没错,摩根。” 【为什么?】 “因为父神的意志包容万物,无论我们脚下的这个世界到底拥有着怎样的原罪与亵渎,它们通通都会在父神的预料与智慧之中,无法抵御来自于父神的荣光。” 【你的意思是说:帝皇早已预料到了一切,也早已知晓一切问题的答案:这其中就包括如何让诺斯特拉莫变得更好。】 “正是如此,血亲。” 【所以,你只需要你的这本圣言录,就可以践行帝皇的智慧,就可以让诺斯特拉莫人知晓帝皇的话语与意志?】 “没错。” 【那么,这本书记载着帝皇的话语与意志么?】 罗嘉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那个荣幸,能够聆听父神如此之多的旨意,这本书是我通过无数次的观察与实践,所得出的坚定证据,以及父神无数神迹与传说的清晰体现。” 【啊,这样……】 摩根眨了眨眼睛。 【简单来说,虽然并没有得到来自于帝皇的意志与肯定,但是通过你的努力、你的搜集与观察,你写出了一本书,以你自己的话语与结论向人们宣布,帝皇其实是一位神明?】 “我只是得到了启示。” 【他向你的亲口所言?】 罗嘉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启示?】 怀言者之主的面容上显露出了一丝病态的狂热,他的瞳孔中散发着燃烧的光芒,与他脸庞上那不计其数的金色符文更耀眼。 “最为明显的启示,摩根,难道凡人能够拥有如此伟大的军团和帝国么?难道凡人能够创造出像你我这样的生命么,难道凡人能够散发着比肩太阳的光芒,在致命的虚空中来去自如么?” “虽然我们的父神还没有降下正式的旨意,但是摩根,我亲爱的血亲,他的任何一个举动,他的任何一场胜利,都是无法被辩驳的伟大神迹,都拥有着蕴含在其中的强大神力,而像这样拥有神迹与神力的存在,不正是神明么?” 【……】 【所以,罗嘉。】 【你认为帝皇是神明,因为他是如此的强大?】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可确实是主要原因之一?】 罗嘉没有开头,但点了点头。 【然后,在你认为他是一尊神明之后,虽然没有得到来自于帝皇的亲口话语和肯定表达,你依旧自封为神明的使徒,承担起了这个伟大的责任,并且以自己的思想解释了帝皇的行为,以自己的判断仲裁了帝皇的身份,向人们阐述他为什么是一尊神明?】 “这是我的天职,摩根,是我降生于世的责任。” 【我想,虽然帝皇没有认可这个责任,但是他的沉默与不反驳就是来自于神明的默认。】 “神明很少会真正的承认一件事情,血亲,因为这对于凡俗们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我们的父神是仁慈的,祂甚至不在意世人是否真的感激祂的恩典。” 【我想,这也是你自我探索出来的观点?】 “显而易见的事实。” 摩根沉默了一下,她打量着眼前这位在交谈的同时还不忘记低声祈祷的兄弟,又想了想自己脑海中那其余几位血亲的身影,一时竟想不出来,罗嘉到底能和他们中的那一位划归为一类。 半晌之后,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可能性,摩根看向了低头祷告的基因原体,问出了她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罗嘉。】 【你觉得,人类为什么要追随帝皇这位神明呢?】 祷告声戛然而断,怀言者的基因原体沉默地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了自己的血亲,无声的盯紧了摩根的青蓝色瞳孔。 数秒之后,他笑了。 “你能想到这个问题,说明你真的很有天赋,摩根,而且你一定很认真的倾听了我刚才的话语,并且有所感悟。” 【我觉得我在这方面,远远没有你的天赋。】 “不,无需如此谦卑,我亲爱的血亲,我们都是父神的信徒,在他的面前我们是平等的,我虽然是父神信仰的先行者,但我与你们的唯一差别,不过是对于父神的启示有着更权威的理解而已。” 权威…… 摩根在心中轻念着这个词,这让她的唇角划过无声的讥讽。 【那么,答案呢,罗嘉?】 “答案很简单,摩根。” 罗嘉的虔诚面容宛如一位沐浴在无数的无辜者之鲜血,抛下了自己的宝剑,得到了神明宽恕的罪恶圣徒一般。 “银河是如此的幽暗,虚空是如此的可怖,人类曾经引以为傲的霸权在世界的恶意面前又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唯有追随最伟大的神明,才是人类真正的未来与道路。” “唯有崇尚于帝皇的伟力,人类才能在银河中获得最好的未来。” 【所以,我们信仰帝皇,是因为他的银河间最强大存在,能够给予我们希望、庇护与未来,能够让我们在他的羽翼下全然无恙。】 “现阶段来说,你能拥有这样的觉悟,已经足够了,摩根。” 罗嘉的笑容是温和的,也是发自内心的真挚与喜悦的:直到他瞥见了摩根嘴角那有些古怪的勾起的时候,这种真挚都没有消失,只是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困惑。 “你还有什么困惑么,姐妹?” 【……啊,并没有。】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让我喜悦的事情。】 “什么事情?” 【那不重要,罗嘉,那一点也不重要。】 罗嘉眨了眨眼睛,他还想再仔细地问一下,但是一旁的福格瑞姆已经大踏步地走来,搂住了自己的两位血亲。 “很高兴看到你不再生气,我亲爱的兄弟。” “我一直没有生气,凤凰。” “也许吧。” 腓尼基人没有纠结怀言者之主的话语,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另一位血亲,朝她挤了挤眼睛。 “啊,一本书,这是罗嘉送你的礼物么,摩根?” 【是的,不过也是我主动讨要的礼物。】 “你可以再主动一次,或者说是两次,因为我和费鲁斯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过我的那份礼物有些巨大,现在还拿不出来。” 【你的这份心意已经让我很感激了,福格瑞姆。】 摩根的笑容是足以媲美于切莫斯凤凰的完美,言罢,她鼓动着身旁都随身空间裂隙,从中缓缓飘出了几本书籍。 【这是我的回忆:幸好我早有准备。】 “啊……又一本书……” “好吧,这一本是讲什么的?” 【看它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吧,让我看看。” 福格瑞姆扫了一眼这本朴素到有些过分的书籍。 《智库职业素养的基础教程与各类常见灵能失控问题的解决方法参考》 “……好名字。” “康拉德也有么?” 【当然。】 “我替他感谢你的大度,亲爱的摩根,毕竟……你们之间的见面似乎有一些不太愉快。” 【也算不上……非常不愉快,毕竟只是几句冲动之言。】 “是啊……不过几句而已,不过我想,这足以在你们之间缔造一些隔阂了,就像我最开始的话语所说的那样,父亲应该不太可能把你列为科兹的教育者。” 【是啊,我也无法想象我和康拉德的相处,如果是我的话,也许我会把他教成很糟糕的样子。】 “有多糟糕?” 【大概……像我们的那位奥特拉玛兄弟,又或者是我们的那位卡利班骑士,以及他们两者的低劣整合版本,也许还要差一点。】 【好吧,有些夸张。】 【真要说的话,我可能会把他教成一个与普通的凡人没有什么区别的正常人。】 “那可真是有够糟糕的呢。” (本章完) 第248章 父爱,但帝皇 “摩根,我的女儿。” “快到我身边来。” 祂说。 “我们要好好地谈一谈。” 人类之主的护卫带来了这些话语:这是一句要求,一个召唤,当然,也是一道无法抵抗的命令。 最起码,在那位将自己包裹于黄金色盔甲里的帝皇护卫身上,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能够清晰地读出某种专断与冷漠。 这位看起来在禁军中地位颇高的来使,丝毫没有常人面对一位帝皇子嗣时的慎重,他在严肃地将人类之主的命令甩到了蜘蛛女皇的面前后,便伫立在了原地,等待着第二军团之主与他一同离开,精工动力长戟上所闪耀的光芒,就像是能同时对抗在场十几位破晓者精锐的无声愤慨。 摩根并没有因为这种无声的冒犯而发怒,她在用了一瞬间抚平身边有些躁动的子嗣之后,便转身离开,去穿戴自己的盔甲:最正式的那套盔甲,那是由神圣泰拉上世代为帝皇服务的工匠世家们,为了每一位基因原体量身定做的孤品。 早在与自己的军团正式重逢的那一天,蜘蛛女皇就接受了【帝皇幻梦号】上的首席工匠们对于自己各种身体数据的记录,而这短暂的妥协在数年后的今天得到了最丰厚的回报:当破晓者军团的舰队与帝皇的亲军刚刚汇合的时候,一套量身定做的动力盔甲就被交付到了阿瓦隆之主的手中。 摩根很满意这幅造物:无论是护腕、甲衣还是合成肌肉组织,亦或是护手、护胫和胸甲上的金色装饰和军事配件这些出自于帝皇御用纹章工匠的雕琢,都深得阿瓦隆之主的喜爱,尤其是当她在粗略地检查一遍后,发现自己依旧可以在这幅盔甲上做一些小文章。 就比如说再安装一个兜帽,又或者是一个类似于连帽长袍的雪白色披风:第二军团之主很喜欢隐藏在兜帽里的感觉,这可能是她与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所不断互相影响下的一个缩影。 在这一精美礼物所带来的喜悦之中,禁军的些许无礼并没有被摩根放在心上,在颇为懒散地换好了自己的盔甲,让眼高于顶的帝皇亲军干站了好一会儿之后,基因原体便挑选了两名子嗣,与她一同赶赴帝皇所在的【帝皇幻梦号】。 航程短暂且迅速,伴随着虚空中的昏暗被黄金与钢铁所共同放射的华丽光芒所驱散,人类之主的座舰很快就出现在了摩根的眼中,它巨大到似乎不应该存在于现实宇宙的舰体上遍布着林立的武器带和成形的烧蚀装甲,堪比星辰的重量让大多数舰船不得不远离它,使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枯坐在自己皇位上的强大君王,享受着身为孤家寡人的荣耀与力量。 它是孤独的,因为原本那几条能够与它并列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如今已经各自离去,伴随着康拉德的回归,基因原体们也没有了继续逗留在诺斯特拉莫星区的理由,在得到了帝皇的命令之后,他们就必须再次投入到自己的任务之中。 只有第二军团没有得到来自于人类之主的命令,而摩根的几位血亲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切莫斯的凤凰与怀言者之主还是很快找到了摩根,颇为详细地为她诉说了与兄弟相处所需要知晓的一些细节。 而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旦摩根在对午夜幽魂的教育中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随时都可以寄希望于他的帮助,他会带上宛如太阳一般的牧狼神,一并前来。 言至于此,又分别将自己的礼物赠送给摩根之后,几位基因原体才依次离去: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是最晚一个离开的,因为他花了几天的时间大体整理了一下自己在建筑方面的某些心得,并且将其赠与了阿瓦隆之主。 透过穿梭机的玻璃舷窗,摩根得以再一次目睹这一庞然无比的军事造物,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颇为叛逆,却又拥有着十足诱惑力的想法,不由得在第二军团之主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她真的在某一天需要面对这样的虚空引擎,她又该如何与之对抗,甚至让这帝皇的骄傲在战斗中彻底地陨落呢? 哪怕是帝皇的逆女,也不由得因为这个绝对的叛乱构想而错愕了一瞬间,因为有一种源自于基因之中的抗拒正伴随着她的亵渎想法而瑟瑟发抖,并不断地在她的内心深处回响着。 你不能违抗祂,祂是你的基因之父,你的造物主。 你怎么可以拥有如此亵渎的背叛想法?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嘴唇在不正常的颤抖,本就苍白无比的面色此刻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一般,让低垂下来,遮掩住瞳孔中异色的黑色长睫毛显得格外刺眼。 她清楚,这种宛如幽冥之音的反驳并不是她脑海中任何一位恶毒大能的戏码,更不是帝皇的意志在装神弄鬼:这种声音源自于一种更为本能的事物,比如说她的潜意识甚至是基因,毫无疑问,它们中的每一处被写入了对于人类之主的无条件忠诚。 …… 真不愧是她那个能用自己的基因子嗣阐述各种生物多样性的基因之父。 摩根捂住了脸,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眉骨,一滴汗珠从眉眼间悄然出现,积蓄在她的指尖。 这一幕甚至吸引了一旁禁军的注意力,但是在目睹到摩根视野所看向的方向后,人类之主的亲卫没再说什么,保持着自己的沉默。 而就在他的身边,在眉眼间仅有的一滴汗水也悄无声息得被抹去了之后,当摩根再一次抬头看向帝皇座舰的时候,她已然拥有了一个可以与之对抗的计划。 寄希望于第二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似乎有些不太保险,而帝国之拳军团那威名赫赫的巨型战斗母舰【山阵号】,获得的难度也堪比登天:不过蜘蛛女皇在短暂的回忆之后,就迅速想起来了另一种方法,一条她从她的灵族朋友那里得到的讯息。 她清楚地记得,不止一位灵族朋友的遗言中,提到了一个灵族传说之中的虚空造物:而与其他种族传说的虚无缥缈不同,曾一度抚摸到神界边际的艾达灵族,它们的传说往往都是真实的,都是艾达那曾经夸张到疯狂的技术在历史长河中撒下了顽固碎片。 而那个造物,也正是如此。 摩根知道它,也记得它,得益于将无数灵族的记忆碎片不断地拼凑起来,从而形成一张完整的藏宝图与说明书,第二军团之主甚至能大体地指出那个造物的方位,说出它的启动步骤,以及其中可能蕴含的某些强大力量。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祂该如何悄无声息地得到它们。 毕竟,那是一些大家伙。 摩根如此想着,并笑着。 而当穿梭机忠诚地完成了自己的这一次使命,将基因原体与她的监督者一并送入了那宛如蛋壳内的薄膜一般的舱门里,并在隆隆声响和芳香弥漫中落地的时候,第二军团之主也在轻语着那些神话造物的名字,那些属于她的未来资产所拥有的称号。 【黑石要塞。】 她知道它们。 她会得到它们,并让它们能够温顺的为她所用。 只是,不知道这些来自于远古的遗珍,又是否真的可以与人类之主的骄傲造物相抗衡呢? —————— 摩根走过了【帝皇幻梦号】那用黄金、大理石与各式的无价艺术品所装点的漫长回廊,穿过了如同海洋一般,对她弯腰行礼的凡人仆役与拥有着各种头衔的所谓艺术家们,她眼中所看到的一切让她误以为自己其实是在一艘巨大的艺术亚空间中漫步,而不是一艘整个人类帝国最可怕的战争兵器。 不过当她穿过了那象征着界限的真正门扉,当所有的凡人都被禁军的冰冷视线阻隔了脚步,这样的想法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因为帝皇真正的领域出现在了第二军团之主的面前,那是由无数受祝福的神圣钢铁所打造的,遍布了无数长短电线和高大仪器的冰冷国度。 空气中弥漫着未干的笔墨与营养凝胶所混合的味道,一个个凉爽的舱室看起来毫无区别可言,只能通过上面的标号与名称来分辩,而它们的门扉上则是刻满了各式各样的金色符文与哥特式灯光。 高效、纯粹、圣所,这就是摩根目睹到她的基因之父的私人领域的时候,所能想到的形容词。 帝皇的亲卫把基因原体领到了一扇比他们两人加起来都要更为高大的门扉面前,而就在同时,人类之主的话语从里面传出。 “让她进来,戴克里先。” 禁军大声地回应了自己主君的命令,并且忠诚地执行了它,他那黄金面甲之后的冰冷视线在给予了基因原体最后一个警告之后,才让开了道路,当摩根经过他身边的那一刻,还能够清楚地听到手甲揉捏着动力长戟,所刻意发出的钢铁摩擦之声。 …… 她的基因之父,可真是汇聚了一大群妙人,来帮助他完成他的疯狂梦想。 这样的想法在第二军团之主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当她在门扉紧闭的沉闷声响里,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之后,脑海中的任何思绪都在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驱散了。 她的基因之父,人类之主,将自己包裹在一件用于高危条件下工作的保护服之中,他孤独地在这件堪比大会堂的实验室中劳作着,陪伴他的只有那些充满了富营养凝胶的圆柱里所填充的可怖器官,以及散落遍地的各种古老书籍、发黄卷轴和笔墨未干的便贴。 一切都是混乱的,但一切却又充斥着某种混乱之中的齐整,就像是严格地遵循着一种只有人类之主才知晓的布局,能够让他的工作效率达到最大化一般: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间,摩根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基利曼的影子。 看起来,某位奥特拉玛的统治者,的确从他们共同的基因之父那里,得到了偏颇的馈赠。 第二军团之主的内心深处泛起了一股微弱的酸涩,但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她的目光很快就被房间中央的那抹身影所吸引住了。 那是康拉德,她那有些不礼貌的兄弟,他正在沉睡,沉睡在帝皇面前的手术台上,那高大且瘦削的身躯赤裸着,仅仅挡住了必要的那一部分,一双以基因原体的标准来说也过于修长的手臂垂在地上,让摩根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肌肉之间遍布了数不胜数的疤痕。 人类之主背对着摩根,祂的注意力正被一侧那不断滚动着数字与生物数据的显示屏所吸引,一声低沉的叹息在摩根有所意识之前,便从帝皇的口中溢出。 “从大脑思维开始运转时便始终没有任何改善的长期营养不良,胃囊中显示的最后食物是铁屑、灰尘与完全腐烂的肉类。” “重度的精神衰竭,已经初步影响到了学习能力、思考能力、甚至是其他部分的生理结构,极易造成各种典型的情绪失控症状。” “还有伤疤,遍布全身的伤疤与未愈合伤口,其中包括至少三百处刀伤与相同数量的枪伤,有七处刀片残留与五枚子弹没有完全取出。” “这就是康拉德—科兹,我的基因之子,我的第八号造物。” “也是你的兄弟。” 人类之主放下了自己掌中的工具,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祂依旧背对着摩根,让蜘蛛女皇无法看清那张在手术灯照耀下的面容,保持着漫长的沉默。 摩根同样用沉默回应着自己的基因之父,对于这位她一直看不懂的强大存在,蜘蛛女皇保持着最为谨慎与低调的作态,她很少在人类之主的面前挑起任何话题,也笃定于用短暂的沉默与之后的深思熟虑之言来回答帝皇的问询。 而与此同时,在某些血脉亲情的感召之下,摩根不由得将自己的目光分出了一部分,看向了康拉德垂下的那条胳膊,仅仅在那条瘦削的,充满了古怪肌肉的肢体上,她便大体地数出了不下于三位数的各种疤痕与撕裂伤口,这让蜘蛛女皇的那颗冰冷之心,有了一些无法言明的触动与悲伤。 “与你的兄弟们相处如何?” 就在第二军团之主陷入颇为难得的伤春悲秋之时,人类之主已经缓缓地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拽下了白色的手套,撇至一边,随后拿起了一本不知道记录着什么内容的笔记,一边看着,一边问询。 摩根的目光收回了,开始全神贯注地应对自己的父亲。 【还可以。】 【他们每个人……都是颇为不同的独特个体。】 帝皇点了点头,他看起来丝毫不在意问题的答案。 “你觉得多恩怎么样?” 【值得信赖的战友,他的评估与话语是无价之宝。】 “这个观点与大多数人相反。” 【您不会还觉得您的女儿会是一个正常人吧,父亲?】 “……” “如果在未来,我会在一军事些行动中安排你与多恩和他的帝国之拳军团并肩作战的话,你对此有什么意见么?” 【没有,多恩会是非常可靠的战友,值得托付后背与信任。】 “他会对你的每一件事情抱有毫不遮掩的批判精神。” 【没关系,我也如此。】 人类之主沉默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很久没有说话,直到摩根的目光不由得再次飘向沉睡的康拉德的时候,帝皇的话语才如同沉闷的惊雷一般响起。 “你可以与多恩多多相处,这对你是有好处的。” 【这恐怕有些困难,我尊敬的基因之父,毕竟您所命令我驻守的远东边疆,距离帝国之拳军团的收复区域,可是相隔遥远。】 “那么当更遥远的暗黑天使军团向你发出召唤的时候,你难道会拒绝他们么?” 来自于人类之主的反问让摩根发自内心的沉默了,当她意识到自己心中答案的时候,第二军团之主眨了眨眼睛,决定岔开这个话题。 【如果您想让我与我的血亲兄弟们多多走动的话,您就不应该在远东边疆为我指定了如此巨大的守备任务,这会花费我的很多精力与注意力,还有时间。】 “你的侍女们难道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么?” 【!】 一滴冷汗从第二军团之主的额头上划过,但当她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帝皇的面孔上时,却发现她的基因之父依旧专心致志于手中的书籍,就仿佛一切的询问与回答都令他毫不关心。 祂甚至没有抬头,一直都没有抬头,回答摩根的只是那随意的些许安慰。 “无需如此惊慌,你的所作所为虽然并不符合规则,但还没有触及到我为你设下的红线,属于可以容忍的小秘密。” 【……】 【我可以问一下,这条所谓的红线,大体是在哪里?】 “你自己知道。” 【……】 “另外,还有你的国度:我不关心你在远东边疆做什么,你可以大胆一点,不要总是被所谓的国度与统治所圈定,我给予了你与基利曼一样的权力,但是你们的权力又会因为你们的性格,而拥有着一些细小却重要的区别。” “毕竟,基利曼是一个会被他的五百世界所拖拽步伐的藩王,但你不一样,摩根:在你的内心深处之中,燃烧着一股渴望前往神圣泰拉的烈火。” “你终究会去一趟神圣泰拉,无论你的最初目的是什么。” 摩根低着头,她不敢回应这样的话语,而人类之主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久,祂在自己的书籍上写写画画,构思着什么,顺便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费鲁斯和福格瑞姆呢,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很可靠的兄弟。】 “说的具体一点。” 【费鲁斯是一台过于厚重的铁炉,他的内在燃烧着熊熊烈火,所以虽然看似冰冷,但是如果靠得足够近,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赤诚,而铁炉本身的强大与坚定也注定了他会不惧一切阻碍,将所有的困难锻炼成丰硕的战果。】 【但与之相对的,如果贸然之间靠的太近,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烈火,可能会用被烤的滚烫的炉壁将人烫伤,而作为一台冰冷且笨重的钢铁造物,他也几乎不可能为此而表达出内心之中涌起的歉意。】 “……” “那福格瑞姆呢。” 【福格瑞姆是一只闪闪发亮的玻璃凤凰,单单是他的存在与光芒就足以点亮人们内心的昏暗,成为一盏事实上的明灯,而他的内心中也燃烧着相同的火焰,虽然不如费鲁斯的炽热,却也足以温暖靠近他的每一个人了。】 【但是,玻璃就是玻璃,谁也不知道他在真正的磨练面前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而且作为一个能够反射四周光芒的存在,福格瑞姆的光芒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有多少是他借来的,也是一个未知数。】 再一次的,人类之主低头沉默了一段时间,祂还是不断地在书籍上写写画画,原本空白的纸张已经快要被一行行精美的远古字符所占据,祂的下一个问题来的比摩根想象的还要晚,也还要直接。 “罗嘉呢,你觉得他的身上有什么问题?” 【……】 摩根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我原本想说他的所谓信仰更像是一种先入为主的道德绑架,但是一想到帝国似乎本来就禁止信仰的存在,那我也不需要在这个方面诉说更多了。】 【罗嘉的话,我觉得他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我看不出来他代表着您的哪一面:哪怕是我都象征着您的冰冷与虚伪,但是罗嘉,我是真的没有看出来他的继承。】 【也许罗嘉的存在只是单纯的说明了:您并不完美?】 “……” 终于,帝皇抬起了头。 祂看了一眼缩回去的摩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笑。 “你可以看看罗嘉给你的书,里面的一些东西对你有价值。” “除此之外,你不用与罗嘉相处太多,更不要学他。” “这是重点:现在,你绝对不能模仿他。” 摩根低下头,她意识到了这段对话即将结束,因为帝皇已经合上了他的书籍,握在手中,重新回到了科兹的手术台前,再一次地背对着第二军团之主。 人类之主看着祂那伤痕累累的子嗣,时不时地用指尖在午夜幽魂的皮肤上散播着超声波,试探出祂的子嗣身上还有多少痛觉神经能够完全运作,又有多少在诺斯特拉莫的昏暗和午夜幽魂自己那粗糙无比的伤口处理流程中,陷入了局部或者完全的坏死。 从人类之主的眉眼簇起所拉动的肌肉来看,这个数字想必并不让人感到舒心。 半晌之后,他的声音传回到了摩根的耳中。 “你有问题想向我求救。” 【……是的,父亲。】 “两个问题?” 【一个是眼下我要面临的一个磨难,一个是未来可以会波及到整个人类帝国的隐患。】 “第二个,你无需考虑。” “我会处理它的。” 【那些沉睡者?】 “更确切的说,它们只不过是一群死人,一群因为自己的欲望和愚蠢而无法得到安息,只能被困在虚空之中的可悲后裔,它们的文明与希望已经在最遥远的过去便消散殆尽,所留下的只有那些能够证明它们的暴行,能够为现在的文明带来血与泪的杀戮兵器。” “但现在,还不是我们需要担心它们的时候,它们并不在我需要处理的所有事情中靠前的位置,但是给它们的漫长布局来上一些意料之外的干扰,也的确是一项颇有价值的行动。” “你无需在意它们,它们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座墓碑,一群亡魂,一堆枯骨,一个摆在我们面前的活生生的证明,告诉我们信奉神明之言语的下场。” “我会处理它们的,最少会处理你所担忧的那个。” 【……】 【感谢你,父亲。】 摩根的话语也许有着一丝真挚与波动,但是人类之主丝毫没有兴趣去仔细聆听,他一边整理着午夜幽魂的身体汇报,一边向自己的女儿发出新的宣告。 “那么,让我们来谈一谈那个真正的问题所在吧。” “你在阿提拉星系所中的那一个陷阱,以及它吸引出来的神明。” 摩根低着头,她不敢在帝皇面前过度地声张这个话题:因为就在此时此刻,就在距离帝皇如此之近的地方,她依旧能清晰地听到那欢愉之神在自己耳旁的轻笑,还有对于人类之主的低沉抱怨。 “她依旧在你身边,不是么。” 帝皇看起来毫不惊讶。 【是的,父亲,从阿提拉……】 “不,不是那个时候。” 人类之主转过身来。 “从一开始,祂就已经在你的身边了,从你成为一个失败品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能够看到祂的利爪紧拽着你的胳臂。” “摩根,我的女儿,在你尚未拥有意识之前,你不过是一个在合格的边缘苦苦求生的虚弱产物,是我不愿意放弃我投入的心血,而竭力拯救的失败作。” “我无意向你隐瞒:有那么一瞬间,连我都怀疑我是否能够成功地将你挽回,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实际上已经放弃了你,但是在缔造了你的剩余兄弟之后,我发现我还有足够的力量与想法,能够施加在你的身上。” “而祂,也是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加入这次补救,祂的力量对于将你从失败中挽回至关重要,而祂的目的也是颇为明显的:我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才能将你从祂的影响中驱逐。” “但是在我实际行动之前,我就遭遇了一次背叛,我几乎失去了我的所有作品,包括你,还有你彻底恢复的可能性。” “坦白说,我的女儿,在听闻到你的消息之外,我已经做好了失去你的可能性,但是当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上一些:就像一个从未被期待过的粗糙程序,居然真的运作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你的未来依旧充满了晦暗的分歧点。” 【……】 摩根深深地呼吸,她看着人类之主那理所当然的面容,不自觉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本以为她会愤怒,她会咆哮与指责,她会怒不可遏:但是事实上,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当她原本就对于人类之主的亲情没有丝毫期待的时候,这一切的话语早就已经在她的预料之中了,早就已经无法影响到她的古井无波了。 随他去吧,她不像是她的兄弟们,她不在乎帝皇的光芒。 她只在乎一件事情。 【我该怎么做,父亲?】 帝皇没有立刻回答摩根的这个问题,他只是转过身去,将自己的面容遮掩在了光芒之中,一同遮掩住的还有话语中的情感。 “把它当做一次试炼吧。”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 摩根低下了头:那本刚刚还被人类之主紧握的书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紧紧地握在了她的掌中,基因原体甚至能闻到那上面没有完全干涸的墨香味。 【但是在银河之中,只有您能够与它们……】 “不,摩根。” 帝皇偏偏侧过头,他泄露出来的些许目光让基因原体沉寂着。 “解决问题的真正核心并不在于我:的确,我是你们的缔造者,我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强大,我甚至能够在很多时候,挽救你们的肉体与生命,保全你们的灵魂。” “但是,即使是我,也无法替你们做下决断,也无法决定甚至影响到你们在分歧之处的选择,你们是我的造物,是基因原体,是远比常人想象的极限所更为可怕与高贵的神奇造物。” “只有一种人能决定你们最终会走向何方。” “那就是你们自己。” 【……】 “所以,去做吧。” “把它当做一次试炼。” “克服它,或者面对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的大军。” “而与此同时,你还需要完成另一个任务。” “康拉德—科兹,你的兄弟,他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跟在你的身边,尽你所能去影响他,在从今以后的十几个泰拉标准年里,我不会让第八军团集结,你拥有着充足的时间尝试你的想法。” 【诺斯特拉莫呢?】 “康拉德对他的努力与统治感到极度的骄傲,这是他的母星,你暂时不用插手,让我们看看他所缔造的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未来。” 摩根点了点头,在一种无奈与最轻微的抵触之中,她接下了这个任务:基因原体知道,哪怕帝皇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下达了一道真正的指令,那她也必须与康拉德共度十几年的时间。 但尽管如此…… 果然,还是有些不爽啊。 摩根低垂着眼眉,她没有让内心中那种货真价实的不满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在闷闷不乐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之中,蜘蛛女皇的理性思维很快就开始为之转动。 【那么,父亲。】 【既然我需要教导康拉德,那我就必须先得到一些……帮助。】 “会有的。” 【好的,除此之外,我还需要知道:您对这次教导拥有哪些预期呢?我需要教导康拉德什么?让他学会什么东西?还是度过一段什么样的时光?】 人类之主似乎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之后,他轻轻地叹息,抚摸着午夜幽魂那脏污的头发。 “摩根,我的女儿。” “我希望你……” “能够让康拉德健康地活着。” 【我知道了,这是非常基础的要求。】 摩根点着头,这种最基础的要求并没有超脱她的预期。 【那么,然后呢?】 “……” “……” 【……】 【!】 白光一闪而过,让基因原体的瞳孔错愕了些许,当她再次捕捉到眼前视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传送到房门之外了,那位傲慢的禁军斜眼看着她,面无表情。 …… …… 那么…… 然后呢? 就这一条? (本章完) 第249章 科兹晚上吃什么 【总的来说,事情就是这样发展的。】 【父与女,君与臣,一个条件与另一个条件,一个要求与另一个要求。】 【最后达成一致,达成也许双方都不满意,却又都可以勉强忍受与承认的交易:像这样的结果却往往是最稳定的。】 【所以,在你,以及那位无魂的老不死先生之后,第三位不速之客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属于我的战舰,甚至就住在我的旁边。】 【这或多或少会让人心情不太美妙,不是么?】 【那么……】 【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默不作声的莉莉丝小姐?】 蜘蛛女皇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温良无害,宛如一位象牙塔中不谙世事的室女,在为了尘世间最庸俗的趣事而展开笑颜。 当然,如果忽略掉她唇齿边缘那星星点点的血迹的话,以及她的青蓝色瞳孔那毫不遮掩的冰冷与疯狂的话,如此的伪装就足以称的上是完美无瑕了。 【你似乎很冷淡呢。】 【还是说,你想和我的新宠物好好谈一谈:它可是刚刚从我那钢铁一般的兄弟手中脱身,正迫不及待地想要绞死点什么东西。】 连篇的话语没有得到一星半点的回复,但是第二军团之主却也没有丝毫的怒意,她踢掉了自己的长靴与袜子,赤着脚,躺在了那张特意搬来的软垫长椅上,津津有味地呼吸着四周那腥冷的空气。 那是刑具与折磨的气息,是她所钟爱的味道,也是只有她一人能够细细享受的味道:这一切就像是一种恶意的藏匿一样,给蜘蛛女皇带来了小小的乐趣。 此时此刻,已经是人类帝国的大军兵临于诺斯特拉莫星区的十五天之后了,各位基因原体的舰队早已消失在了亚空间的波涛之中,而人类之主的亲卫军也在祂本人的率领下,跨越了摩根所掌握的远东边疆地区,一路闯入了更可怕的域外黑暗之迷雾。 当然,所谓的域外黑暗和人类之主,到底谁更可怕一些,那就是另一个议题了。 而作为远东边疆区域的半个主人,第二军团的举措终归要比其他的兄弟部队更从容一些,摩根的子嗣们抛下了诺斯特拉莫,任凭这个世界在午夜幽魂的信心满满中自我增长,破晓者军团重返了自己的国度,打算进行一番修整之后,便继续他们的【边疆进军】。 而就在整个第二十三远征舰队埋头于诸如物资补给或者人员调配方面的事情的时候,在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最深处,在一个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地方,第二军团的主宰正翘掉了所有的工作,悠哉悠哉地进行着自己的日常放松活动。 【我可是消耗了一点时间与精力才打造出了这个地方,你们留给我的那些记忆碎片,在这期间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带着一种骄傲,第二军团之主以自言自语一般的呓语,介绍着自己的刑房,她当然可以如此的骄傲与得意,因为这被摩根称之为【心房】的冰冷牢笼,乃是人类一切可怕幻想之体现,是比起泰拉皇宫地下那些深邃通道,也不分上下的罪恶理念的具象化。 由精金、陶钢、塑钢与不下二十中复合材料所共同打造的墙壁被塑造成了密密麻麻的蜂窝状,数以千百计的狭小舱室宛如一颗颗没有瞳孔的眼球一般,诉说着蜘蛛女皇那并不会轻易显现的控制欲望,也藏匿着她用来发泄自己心中不满的种种方法。 每一面墙壁上的蜂窝大小都是各不相同的,诉说着它们各自的用途与血腥,其中最为密集的那一面是第二军团之主的另类收藏室,每一个死在她手下的,值得被回忆的异形,都会在这里永久地留下自己的一部分,或是收藏,或是成为蜘蛛女皇心血来潮时的手工原料。 巨型野兽的爪牙、绿皮哇博士的利齿和各种已经被夷灭的文明所留下的最后一颗心脏被精巧地摆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着能够得到蜘蛛女皇青睐的那一天,但是它们的数量加起来都远远不及艾达灵族在此留下的痕迹,无数灵族精英的头颅被细心的煮去血肉,进行抛光与美白,让基因原体能够随时想起它们灵魂的丰硕与甘美。 尤其是在耶门伽巨石碑的短暂杀戮结束之后,这面墙壁更是被一张纤细精美的罗网所彻底地保护了起来: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张精巧之网的材料,并非是什么丝线,而且无数的科摩罗子民那不断颤抖的筋腱,每一段的上面都残存着一名黑暗灵族那仅剩的哀嚎意志,让第二军团之主能够稍稍拂去如此巨大的财产损失给她带来的烦闷心态。 如此庞大的作品完全由基因原体自己亲手所打造,在某些顽固的本能驱使下,她拒绝让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的子嗣,知晓这房间之中一切事物的存在,这座摩根的心房甚至没有大门,基因原体和她的侍女靠着永久运行的短距离传送方阵实现出入。 而在收藏品之墙的对面,便是蜘蛛女皇用来打造这些手工制品时所需要用到的各式工具,它们中每一个都远远超过了凡人甚至是阿斯塔特战士的构想,是正常人的大脑中绝不可能冒出的亵渎意志:而第二军团之主也在她的上千名科摩罗挚友的热情帮助下,才复刻出了这些网道巨城中最流行的款式,甚至有了一点自我主义的改进。 而这些工具的作用不单单是满足摩根的手工业雄心,也在为了第三面墙壁:真相之墙的璀璨而添砖加瓦,这面墙壁最为血腥,却也最为正常,显露出了一种颇具特色的讽刺色彩:组成这面墙壁的蜂巢是最大的,因为它们中每一个都储存着至少一架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异形标本,从最经典的绿皮到某些早已绝种的异形,无所不有,蜘蛛女皇会在这里进行一些不方便在无菌实验室展开的项目,精进着自己对于脑海中那些科学知识的掌握。 而在真相之墙的对面,就是基因原体自我私心的彻底绽放了,也正是她如今侧躺在长椅上,所面对着的那面墙壁。 这面墙壁最为简单,它所拥有的只是一副巨大的十字架,而现如今,昔日科摩罗的明星,纷争教派的不败女王,莉莉丝—赫斯拉佩科斯,就被牢牢地钉在了上面,被灵能所强化过的长钉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她的肢体,却又在不断地释放着治愈的法咒,让黑暗灵族不会轻而易举地死去。 纷争女王的全身都被灵能所包裹着,这既保护了她那奄奄一息的性命不会被欢愉王子所夺走,也注定了她甚至不能移动一下,否则就将遭遇那每一个灵族都最为惧怕的可悲命运。 这位可能是全银河最强大的灵族女士正陷入了一种颇有美感的落魄之中,宛如一只本应翱翔于天际的鸿鹄被粗暴的折断了翅膀,只能在脏污的水塘中彰显自己的美丽。 原本一丝不苟的赤红发色如今宛如一团燃烧殆尽的野火,那颓靡的暗红之下,是纷争女王那张痛苦却依旧坚韧的面孔,而那原本能够同时与十名强敌厮杀得胜的矫健身躯,那原本能够舞动出最狂野的乐章的妖娆骏足,依旧虽然依旧如同苍玉般洁白,却已然染上了一丝万般酷刑所带来的垂死之兆,以及那一抹绝对不正常的病态生机。 在捕获到这个【罪魁祸首】的一个多月里,第二军团花了很长时间与这第一位到访她的心房的客人待在一起,尽情地在她身上施展着她以前所学习到的科摩罗技巧,从最为基础的:比如说用链锯和滚烫金属熔流的组合,一点点的剐蹭着灵族那没有脂肪层作为保护的丰厚肌肉纤维,在最痛苦的剥削和法咒的自我恢复中拉锯了几个日夜,才会露出了森森的白骨,而每一次这样的轮回,又都会让纷争女王清楚地感觉到,她最为引以为傲的战斗力量正在一点点的,几乎不可挽回的消逝,再也不能找回。 当然,像这种级别的肉体折磨和精神拷打,不过是基因原体在她脑海中的科摩罗杂志上,所看到的最简单的一种,是黑暗灵族的三岁孩童都能精通的入门级操作,而纷争女王的目光,也没有在这足以杀死她数遍的折磨中,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这甚至让时刻观察她的摩根感到了由衷的快乐。 【你为什么不肯出声呢,不管是唾骂,还是一句最为简单的悲怆呻吟?】 【每一个黑暗灵族都说,你有着一副甜美的嗓音:让我听听,让我喜悦一下,也许我们今天的游戏就会到此为止了。】 意兴阑珊地目睹着那撕裂了纷争女王整条胳臂的伤口被强大的治愈法咒不断地吞噬着,宛如骨中驱虫一般的无形锋芒在用着最痛苦的姿态回复着黑暗灵族的生命,让她那张饱含着狂野之美的面容化作了一席炽热的瀑布。 摩根甚至对这一幕已经感到有些厌倦了,她的怒火在如此的折磨表演中被消逝殆尽,随之燃起的便是已经被压抑了太久的,充斥着恶毒与疯狂的心中烈焰,以及那从未被真正发泄出来过的万般积怨。 科摩罗的女王成为了一个无声的容器,一个不得不面对蜘蛛女皇心中所有恶意的容器,而这种恶意最普遍的表达方式,恰恰出自于她的那些科摩罗同乡之手。 无数只有在科摩罗的尖塔与血伶人的蜂巢中才会被偶尔提及的最尖端【技术】,开始通过基因原体那无可匹敌的力量,尽情地释放在了莉莉丝的身上,效果也堪称是立竿见影,这位也许已经活过了数千年的竞技场女王,在一瞬间就陷入了真正的死亡边缘,其迅速与猛烈甚至不由得让第二军团之主发自内心地感慨着这些技术。 但尽管如此,摩根依旧没有听到她渴望的声音,嘴唇变得苍白的莉莉丝宛如一具木偶一般,除了瞳孔之中的永恒愤怒,她没有再向基因原体反馈任何情绪。 在这样的挫折之下,蜘蛛女皇的兴致也暂时地消散了,她失去了继续折磨下去的热情,毕竟从根本上来说,也许摩根就不是一位以折磨和痛苦为必需品的造物。 基因原体踢掉了自己的长靴与袜子,慵懒的瘫在了那张与刑房格格不入的躺椅上,她身穿着一套黑白配色的拘束衣,这还是她当初在暗黑天使军团勤工俭学的时候,所润回来的纪念品,能够有效的压制她的一部分灵能,以免她任何临时起兴的思绪把这个难得的发泄对象那最后一缕灵魂都彻底冲散。 主色为白的拘束服把基因原体的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又完美地诉说着她的高挑身材,黑色的坚硬固定带被尽数打开,纷纷拖到了地上,染上了莉莉丝那几乎永不干涸的鲜血。 摩根懒散的拄着自己的脸,从这个视角,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双手被一套银白色的手套包裹着,它们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一支手套凸显出了基因原体尖锐的指甲,而另一支手套则是显示出了圆润的指尖。 【你是想要先认识一下斯忒诺呢?还是尤瑞艾莉呢?】 伴随着一声轻笑,那支空闲之手上的银色卫士便伴随着基因原体的一个念头,化作了一条浑身缠绕着链锯的粗壮长蛇,在眨眼间爬到了莉莉丝的脚下,顺体而上,轻而易举地将其包裹起来。 摩根微笑着,握拳。 下一刻,金属的巨蟒便毫不犹豫的开始挤压她的礼物,不可阻挡的力量在顷刻间便碾碎了纷争女王的每一根骨头,又在剧烈的痛苦中重生着它们,爆体而亡的器官与无数挤压而出的胆汁即使隔着莉莉丝的肚皮,依旧能被摩根的听觉清楚地捕捉到,但她还是没有听到她想要的那股声音。 科摩罗的女王以堪称疯狂的意念,咬碎了自己的牙关,在满嘴鲜血中维持着她的沉默,维持着她唯一的抵抗。 【……】 【无趣。】 摩根挥了挥手,已然膨胀到了十几米长的金属巨蟒便在转瞬间重新归为一道光束,乖巧的回到了基因原体的掌中,并在那一刻化作了那一支有些尖锐的手套。 看到这一幕,就连第二军团之主也不得不开始感慨自己血亲兄弟的技巧:谁又能想到呢,这两支手套,就是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所赠送的【鞭子】。 蛇与鞭子,也算得上是一种形似了吧。 冷眼旁观着回复咒文忠诚的履行自己的责任,痛苦且迅速地恢复着纷争女王被肆意破坏掉的每一块肌肉与器官,基因原体只是感到了一种厌烦与满足的混合,她伸着懒腰,计算着自己的时间,同时观察到了莉莉丝的瞳孔中已然有了几分对于如此痛苦的麻木。 【看起来,区区三倍的身体敏感度与疼痛感知,对于像你这样的异形来说,还是太过容易克服的挑战了。】 【不过没关系,我还为你准备了很多:但是今天,我们恐怕是用不上了,只能让刚才那些最基础的小把戏逞威风。】 【但没关系,我亲爱的科摩罗挚友。】 【我们的时间。】 【可是长的很呐。】 运用着灵能的力量,基因原体轻易地挑起了莉莉丝的下颚,并为了那血迹斑斑的脖颈而感到了一种满足,她目睹着纷争女王这颇为罕见的身体素质与精神意志,不由得再次发出了感慨:这也是她为什么会留下这个【罪魁祸首】的初始原因,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生来就适合她的各种实验的模板。 当然,这样的初始目的现在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其他情绪所渐渐污染了,但依旧是摩根心中不可撼动的底线,当基因原体的目光投向了莉莉丝的面孔的时候,她不由得再一次地喃喃自语。 【听我说。】 【我听说过你们科摩罗的一些远古造物……】 —————— 在基因原体离开她的心房的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后,午夜幽魂正式踏上了第二军团旗舰的甲板。 一秒钟后,盘踞在自己王座上的蜘蛛女皇从巴亚尔的通讯中得知了这一点,而她的灵能则是更先一步地观测到了。 三秒钟后,在基因原体的指令之下,第二军团的首席剑士向前一步,打算邀请午夜幽魂去往摩根的王座间,谈一谈之后的一些必要事宜和讨论。 五秒钟后。 午夜幽魂消失在了在场所有人的面前。 【……】 真是毫不意外呢。 摩根坐在王座上,拄着脸,用灵能的视角看着她的血亲兄弟抱着战舰上的通风管道,快乐无比地爬行着,只感到了一种颇为熟悉的叹息与些许心累。 在继泰坦军团毁灭者、亚空间安全说明撰写人、一次性奇观批发商、女巫火刑架转世、犬科进化究极体、宗教倒退发起人、被荣誉决斗冠军、野心勃勃印刷厂厂主、以及那对不幸多长了一个器官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之后。 终于,她的兄弟中又出现了兰德爬行者蟑螂型号了么? …… 奇怪的生物多样性增加了呢。 摩根又叹了口气,这让一旁的室女座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但是基因原体没有管这些事情,她甚至没有管自己的子嗣们在通讯平台中的骚乱,而是专心致志于用自己的灵能感知追踪着午夜幽魂的每一次行踪:只要他还在这艘荣光女王级战舰上,他就逃不了。 果不其然,摩根清楚地看到她的血亲在那宽阔得惊人的管道和阴影中肆意穿行,他的行踪似乎毫无规律可言,只是在随意地游荡到他感兴趣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些破晓者与凡人侍从的队列上方,安静地聆听着他们的谈话。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摩根居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她的【战帅】,那只雪白色的大猫虽然异常亲近她,但是也已经习惯了在战舰上游荡,甚至几个月都不会着家一次。 而科兹,似乎在做着异曲同工的事情。 对于午夜幽魂的观察持续了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摩根才终于在他不断爬向战舰底层甲板的阴暗画面面前失去了兴趣,她大致的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又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室女座。 【阿尼亚。】 “我在,大人。” 【你说……健康的活着,都包含那些内容呢?】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料,但是在揉了揉那双异常漠然的赤红色瞳孔之中,基因原体的贴身侍女还是推测出了自己的答案。 “嗯……” “最起码……好好吃饭?” 【……】 【很有建设性的提议。】 “那么需要我现在就开始准备晚饭么,大人?” 【不。】 【我亲自来。】 虽然当初她接下了这个任务的时候,心中没有一星半点的自愿与激情,但是当这一切都成为了既定事实的时候,基因原体便开始被她那理性的心态所束缚。 无论如何,她答应下了这个任务,虽然还不是很确定所谓的【健康地活着】到底都包含什么。 但她会尽可能得去做。 就从……让他好好吃饭开始吧。 —————— 在万恶的懒散主义的蛊惑与摧残之下,基因原体在此之前还从未踏进过自己的私人厨房,而室女座那永远十五岁的稚嫩肩膀,就不得不扛起了喂饱肥猫女士贪婪巨口的重任,一扛就是好几年。 但所幸,当摩根第一次踏入昔日室女座的专属领地后,她还是第一时间就掌握了要义:在无情的复制了一份室女座小姐脑海中的记忆与经验后,基因原体在一瞬间就成为了厨艺与糕点制作的大师。 而考虑到她与星辰侍女们之间的奇异联系,第二军团之主甚至可以骄傲的拍着胸脯发誓,这一切都是源自她的个人努力。 处于对于午夜幽魂过往生活经历的照顾,在短暂的思索之后,基因原体选择了一个非常经典的晚餐组合:烤牛肉与约克郡布丁,配菜则是大份的香菇汉堡,以及各种烤制焦香的南瓜饼,热气腾腾的番茄浓汤和作为甜点登场的奶冻佐时令水果。 所有的一切原材料都是从阿瓦隆与神盾星区的专属世界上运输过来的,这些幸运的世界保留了昔日神圣泰拉上的不少特产,这让它们免于了沦为像其他的农业世界那样大规模机械化生产的厄运,而是成为了阿瓦隆高层们满足自己口腹之欲的来源地,当然,最好的总是要提供给基因原体和她的军团,没人会在这种问题上犯错误。 被基因原体精心调制的烤牛肉在厨具上滋滋地发出声响,一滴热油顺着它那饱满且深刻的纹路慢慢滑下,令人心醉,葱丝的软烂与鲜红的逐渐褪去诉说着时机已至,蜘蛛女皇趁机取出了味道略咸,呈咖啡杯形状的约克郡布丁,这种外脆内软的面包正是烤牛肉的完美且经典的搭档。 而在它们身旁,橘黄色的南瓜饼肆意着甜腻的气息,被一摞摞地累成了一座肥硕的高塔,浓汤中的番茄袭击宛如飘舞的红绸带,衬托着一旁的奶冻愈加地粉嫩,而至于那些只能作为陪衬与最后一道菜登场的时令水果,它们中每一个的价值都足以在拥堵的巢都世界上买下一整套令人骄傲的房产。 而当基因原体把填充着新鲜蘑菇、洋葱、松茸,切碎的坚果和大块肉饼,再用烤箱烤至金黄色的香菇汉堡取出炉的时候,一切都是刚刚好的,就在她的灵能感应中,她的血亲兄弟正在逐渐地向着她的房间靠近,而且愈发地不再掩饰自己的行踪,直到守门的老近卫军都能够发现他,并且出声警告。 这并没有出乎基因原体的意料之外:摩根很清楚科兹的本性注定了他不会对【其他人的食物】甚至是【疑似其他人的食物】动手,而他本人在【帝皇幻梦号】上只是经历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似乎也并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与进食。 她那个父亲啊……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不由得叹息了一下,她揣摩着午夜幽魂不曾进食的时间,并且很肯定哪怕是基因原体也不能忍受如此漫长的饥饿与虚弱,更何况严格来说,午夜幽魂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原体,他的精神虽然已经足够顽固,但是他的躯体却因为漫长的营养不良而没有得到良好的发育。 毫无疑问,他需要进食。 但是整艘船都是【她的】。 那么,他还能去哪找吃的呢? 在这样的自信中,蜘蛛女皇缓缓地开口,命令自己的子嗣把她的血亲放进来,与此同时,她还不忘记把最后一份餐点摆放在最让人有食欲的位置上:第二军团之主在自己的面前摆上了一张大桌,她亲自做的晚餐占据了整个桌面,足以同时喂饱数个阿斯塔特战士。 让她来看看,午夜幽魂对此的反应吧,这会是她与他以后漫长相处过程中所需要的第一手资料,也会是一个新的血亲数据库所需要的重要时刻。 摩根等待着。 而她没等太久。 午夜幽魂来了,他就像是一团被凄怆的夜风所裹挟着的破烂斗篷一般,在蜘蛛女皇的肉眼甚至无法完全捕捉到的情况下,便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没有坐在那个明显是为他准备的座椅上,而是直接蹲在了房间一侧的一张石椅椅背上,那双漆黑到渗人的眼睛宛如暗夜之中夺命的杀手,让蜘蛛女皇身旁的侍女不由自主地开启了戒备状态。 摩根直视着自己的兄弟,没有怯懦,也没有紧张,更没有不必要的讨好。 【你来了,康拉德。】 “我来拜访这里的主人。” 午夜幽魂露出了一个骇人无比的笑容,他的外套就像是魔鬼受伤的翅膀一般,在黑暗中不安的抖动着,压迫着他人的神经。 【拜访?】 摩根笑了,她看清了康拉德此时的姿态:这个姿态既不是一个容易释放恐怖的位置,也不是能够帮他在战斗中取胜的先兆,如果真要说的话:它很适合午夜幽魂在第一时间从这个房间中消失。 不过那并不是摩根的目的。 【当你做客的时候,你习惯于最后拜访房子的主人么?】 “当我做客的时候,他们往往并不欢迎我。” “他们抗拒着我,就像抗拒着死亡一样,荒谬且徒劳。” 在阴影中,午夜幽魂紧紧地盯着他那所谓的血亲,餐桌上的美食所散发出来的诱人气息不断地勾起他的味蕾,但是他早就已经学会了抗拒这种诱惑,毕竟在诺斯特拉莫上,这种美食的气息只是意味着一个并不高明的陷阱。 【没人会欢迎一个携带着恶意而来的客人,我的兄弟,这是人之常情,不必惊讶。】 摩根的微笑换来了黑暗中的沉默与短促回应。 “那不是恶意,那是审判。” 【我知道,但是在他们的眼中并无区别,不是么?】 康拉德沉默着,他并没有回答摩根的每一个问题,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的目的只是拜访这艘战舰的主人,这是一种连午夜幽魂都不能否认的必要礼仪。 第二军团之主捕捉到了她的兄弟准备离开的窸窸窣窣声,这让她的眉头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对着门扉旁的阴影,她开口了。 【不吃一点么,康拉德。】 【这是房主人的邀请。】 “谢谢,但不用。” 虚弱的声音从光与影的交界处缓缓传来,午夜幽魂那张具有着骇人美感的面容露出了一小半,向着他的血亲严肃地点了点头。 “感谢你的邀请,但请恕我无法回应,我已经用过了晚饭,就在这次拜访之前。” 摩根皱起了眉头。 【你在哪……】 话说到一半,第二军团之主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了午夜幽魂的嘴边,还有着一只不断扑腾的啮齿类生物的爪子。 “在你的战舰底层船舱处,有着很完整的食物链。” “如果那是你的所有物:那么我感谢你的款待。” 像是真挚的话语,又像是一句单纯的嘲讽,午夜幽魂的气息伴随着这句话语而彻底的消失了,只留下了发凉的菜肴,以及愣在了原地的第二军团之主。 【……】 【……阿尼亚。】 “我在。” 【把战舰上所有的连长都给我叫来!】 (本章完) 第250章 科兹胃里装什么 今天是赫克特第一次留宿在基因之母的旗舰上。 对于第二十三连长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体验,都是他曾无数次构想过,却是第一次亲身经历的历史性时刻。 第一次与巴亚尔、拉纳这些传说中的前辈坐在一起,讨论着军团日常事务与各种议案,甚至一起共进午饭,增进感情,然后在竞技场中互相切磋,瞻仰阿里曼的雕像。 新奇的体验。 第一次参观焕然一新的荣光女王级战舰,目睹在母亲的决议下摆放在各处的绿植盆栽、木刻版画与故事浮雕,就像是在一座活动的历史博物馆中行走。 那些优秀的阿斯塔特战士甚至是凡人的名字,与那些伟大的胜利一同被铭记,而这正是第二军团之主给她的子嗣所带来的军团文化变革的一部分。 新奇的体验。 到最后,在战舰上为阿斯塔特连长所安排的特别舱室中休息,赫克特甚至惊讶的发现了:休息室中的一切,都是特意按照他的巨大身躯而得到了等比例放大的。 新奇的体验。 他感激的入住,快乐的记录下日记,安然陷入梦乡,然后…… 然后就被自己伟大的基因原体用一招远距离的灵能之手从床上扒拉了下来。 …… 果然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体格健硕的第二十三连连长摸着自己发痛的脑袋,不由得发出了轻声的感慨,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房间中不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些许困意瞬间被冰冷的理智所替代,赫克特一把抓起了从不离身的幽绿色大剑,以与他的巨大身躯截然相反的敏捷一跃而起,震倒了房间里的不少摆设。 房间的另外一人完全没有躲藏的意思,她就坐在赫克特的床头柜上,悠哉悠哉地等待着摩根的骄子发现自己:借助着声控灯的微弱光芒,赫克特认出了来者:这似乎是他基因之母身边的那位小侍女。 他的警戒心放下了一点,但没有完全的消失。 “有事么?” “大人召集目前在战舰上所有连长,去她的私人休息室的会客大厅报道,现在就去,无论有什么任务与行动都要立刻停止,阁下。” “我知道了。” 赫克特点了点头,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虽然他牢牢地记住了那些重要位置,比如说基因之母的王座厅、军团议会的议会厅、还有竞技场和军团战士公共食堂的位置,但是属于他的基因原体的私人休息室…… 在哪啊? 破晓者大只佬眼中的短暂茫然没有逃过室女座的眼睛,她随意地在床头柜上踢踏自己的靴子,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让这个大块头能够将目光再一次地转回来。 “大人考虑了你的特殊情况,赫克特阁下。” “所以她让我来带你去。” “让我们快点吧,其他的连长阁下已经前去报道了。” “好的。” 赫克特点了点头,他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原体侍女那过于矮小瘦削的身躯,又看了看自己那两米多高的床头柜,便小心翼翼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来,抓住我的胳膊,我把你抬下来。” 破晓者新星尽其所能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点,以免吓到这位在他眼中比瓷娃娃还要脆弱的凡人小侍女,但这样的好意只是换来了一个夹杂着无奈的奇怪眼神。 (_) 在破晓者新星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室女座随意地从房间的一侧直接跳到了门口,甚至不忘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接着,她用一只手推开了那道半米厚的钢铁门扉,站在走廊的灯光中,向着愣在原地的赫克特开口。 “照顾好你自己吧,阁下。” 说着,基因原体的侍女完全没有等待赫克特的意思,她的长靴在走廊的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响声,作为最后的引导。 第二十三连的连长在下一刻急忙追了出去,他还不忘顺便关上自己的房门:那扇连赫克特都需要认真用一点力气才能推开的门扉,已经被室女座随时拍在了墙上。 破晓者的新星小心翼翼地关上了这件军团的共同财产,还不忘记在自己的内心发出了一句真正的感慨:果然,在他基因之母的旗舰之上,真是卧虎藏龙啊。 新奇的体验增加了! …… 赫克特是十三名连长中最后一个抵达基因原体私人休息室的。 由于刚刚结束了在诺斯特拉莫星区的徭役,马上就要开始下一轮军事行动的缘故,第二军团的旗舰上此时汇聚了不少的连长,要么是接下来远征计划的核心人物,要么能够代表一块至关重要的防区。 在几年的扩张与近乎于不择手段的征兵之后,破晓者军团从它所统治的广袤星域中,成功地征召到了大约四千名能够匹配上蜘蛛女皇基因种子的新血,在与原本的连队进行补充与杂糅之后,也将军团的连队数量从原本的三十六扩张到了四十四,稍微弥补了人手不足所带来的种种短缺。 而八名新连长也照旧是无数泰拉老兵疯狂互卷出来的狠人,在较为极端的条件下,这些连长随便拉上几名老伙计,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压抑自己手下的五百名新血。 这种绝对的实力碾压让基因原体一度担忧的新老交替与摩擦的问题暂时没有出现,新血们以看待传说中英雄人物的尊敬对待他们的前辈,而已经在大远征中失去了太多东西的泰拉老兵们,也更为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军团希望,这是他们从基因之母的举手投足之间,所无声浸染到的一种理念。 当然,尊敬是尊敬,爱惜是爱惜,像竞选连长这种能够与基因之母更进一步的机会,还是要完全凭实力说话的,一些天赋异禀的新星很快就被亲切的老前辈们亲身教导了银河之中的险恶,这可是颇有价值的一堂课。 不过蜘蛛女皇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就像她也从来不去关注竞技场之中的变动,第二军团之主乐于给自己的子嗣们留下一些能够肆意妄为的空间与地点,这是她那讲究张弛有度的御下之道中,较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阿瓦隆之主其实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摸清,阿斯塔特战士对于基因原体的崇拜与无理性追随是否拥有着一个极限,但是她内心中的某种本能在告诫她,最后不要让自己的子嗣觉得他们的一切都被基因原体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让他们能够拥有一点适时的小秘密,宽松的放松空间,又或者是能够发挥自己爱好的恰当机会,都是让军团对她更为服从的灵丹妙药。 无论是对于竞技场的漠然还是前不久的原体雕塑比赛,都是这种理念的尝试性推广,目前来说效果还算是不错的,这既保证了军团的氛围不至于陷入压制,也在某种程度上让摩根维系着在基层战士心中的些许神秘感。 当然,像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基因原体自己清楚了,连她的贴身侍女也只是知晓其中一二,更不用说基因原体面前这些局促不安的阿斯塔特连长们。 摩根抬起头了,她刚好看见了最后一名连长也进入了房间:身材庞大的赫克特一个人就要坐下三名战斗兄弟的位置,而直到他正式落座之间,室女座还在忙着调整房间内的灯光,同时为基因原体泡好一壶新的热茶。 她的工作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久违的,连基因原体那黑到堪比伏尔甘的心脏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怀疑与愧疚。 十三名连长以此落座,他们的目光裹挟着怀疑,在面前那些丰盛佳肴与基因之母的身上徘徊,思考着军团之主此时开会的目的。 摩根并没有跟他们诉说自己的要求,她只是随意地倚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指了指自己面前那正在逐渐发凉的丰盛晚宴。 【吃。】 【吃光。】 命令简单且直接,不存在任何被反问的可能性。 但也依旧足以让连长们的困惑更进一步了:以赫克特为首的一些乐观主义者认为这是基因原体对于他们的厚爱,但是摩根脸上那与冰川无异的微笑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支撑这一观点的论据。 而悲观主义者们,则是一边低垂着眼眉,不敢与自己的基因原体相对视,一边拼命回忆着军团最近是否有什么辜负了原体的地方。 帝皇在上,希望他们的错误可以用鲜血与死战来弥补,而不是会就此失去基因原体的宠爱。 而除了满脑子瞎想的破晓者连长们之外,在场还有两位更为清醒的人物,一位是资历最老的二连连长巴亚尔,另一位则是虽然不是连长,却也被室女座一同叫来的首席老近卫军拉纳。 这两位泰拉老兵在看清了母亲的眼眸之中,并没有燃烧着有关于他们的怒火之后,对视了一眼,便默契地同时拿起刀叉,用沉默的咀嚼声代替了死寂的不安。 这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因为就在下一刻,更多的咀嚼声陆陆续续地响起,每个人都不想在基因之母面前成为异类,最为主要的烤牛肉几乎在一瞬间就被瓜分一空,基因原体的手艺在阿斯塔特战士们的情不自禁中得到了最好的承认,这让她的心情多少好转了一些。 一分多钟后,最后一块烤牛肉也被塞进了胃囊里,接着消失的是已经冷掉的约克郡布丁和粘稠的南瓜饼,番茄浓汤在一眨眼间被喝的干净,而当十几只手同时伸向了水果们的时候,基因原体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那几名最跳脱的孩子在这些植物的遮掩下悄悄地互相较劲,谁都不想轻易让出去基因之母亲手做的饭。 而在一旁,抢到了最后一个香菇汉堡的迪尔姆德,虽然低调无比的垂了下眼眸,但是嘴角上的得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就像旁边几人的暗中酸涩一样。 …… 看起来她对她的子嗣们了解的还不够多啊。 摩根不由得感慨到。 她的目光洒向了最先动叉,却在象征性的吃完了一份烤牛肉后便不再进食的拉纳和巴亚尔的面容上扫过,有些无奈地叹着气,心中的愤怒化作了等待自己子嗣完成这场闹剧的奇异耐心。 直到最后一个果核也消失在了赫克特的嘴中的时候,摩根才再一次的开始打量着这群重新变成了正襟危坐的乖崽子们,打量着他们渴望用自己那严肃的面容遮去刚刚那一幕的努力。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像是一种无奈,又像是一种微弱的纵容。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缓缓地站起身来,看向了这些足以把整艘荣光女王级战舰调动起来的高阶军官们,露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不寒而栗的笑容。 【我的孩子们。】 【有人告诉我……】 【我的战舰上,物产丰盈?】 【你们是不知道,当他开口描述的时候,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 核蔼可亲的赫克特连长刚从原体的休息室里出来,就一路狂奔到了自己的部下们所在的那间集体休息室之中。 他一脚踹开房门,抓起了一个个在梦乡中忽然惊醒,所以称得上是【亦未寝】的部下,用生涩的摇摆与巴掌让他们体会到了来自于连长的新奇体验。 直到最后一名还有些迷糊的破晓者也被他的大只佬连长一巴掌从床上扒拉了下来后,赫克特才严肃地站在他的几名部下面前,颇为认真的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谁有清洗房间的经验?” 他犹豫了一下,处于谨慎的考虑,又加上了一句话。 “最好是大清洗。” 几名来自于第二十三连的战士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有一只手半信半疑地举了起来。 “我在成为破晓者之前,一直在帮家里打扫卫生……” “唔,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刚刚报道的新兵?” “是的,赫克特连长,我叫维萨里奥诺……” “很好!” “一听就很有经验!” —————— …… “听说你们在昨天晚上动员了整艘战舰上的所有人,去对底层走廊和船舱区域进行了一场大扫除?还有顺带的灭鼠行动?” 阿里曼一边漫不经心地对抗着自己盘中的素餐,一边向对面那明显没有休息好的赫克特搭话,千子的连长此时倒是神采奕奕。 通过连长动员战士,战士动员凡人高层,凡人高层再动员所有人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在基因原体陪着自己的侍女清洗碗碟的时候,在整艘荣光女王级战舰上,除了必要的在岗人员与无关人员外,所有人都被投入到了这场没有任何预兆的大扫除之中。 而作为明面上千子军团的正式使节,阿里曼恰恰就是所谓的无关人员之一,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无数的破晓者和凡人在自己的房间门外跑来跑去,忙得脚不沾地,甚至就在他前往了竞技场,准备日常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也发现偌大的竞技场已经空无一人,竟叫马格努斯之子有些莫名的失落。 所幸,赫克特依旧出现在了战士食堂之中,不过这位以往对于食物异常认真的大只佬,这一次却有了明显的走神,倒是让阿里曼燃起了几分兴趣。 “因为原体的命令。” 赫克特用手中的刀叉一下一下地折磨着盘中的烤牛肉,却怎么也吃不出他所期待的那个味道,摩根的骄子机械性地咀嚼着被他插烂的肉块,目光随意地在邻桌那些凡人的高阶军官上巡梭着。 在破晓者的战舰上存在着大量的公共食堂,无论是阿斯塔特战士还是凡人中的骨干精英都可以平等地使用这里,他们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取餐窗口的不同,不少摩根之子在这里交到了凡俗中的友谊,甚至连阿里曼也不例外。 “摩根阁下怎么突然下达了这种命令,战舰底层有什么隐患么?” “有……老鼠。”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 “哦……所以呢?” “没有所以,就是单纯的有老鼠而已,真要说的话,除了老鼠之外还有一条完整的食物链:我们找到了各式各样的昆虫、啮齿类动物甚至是蛇,天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繁衍生息的。” “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还生长着不少真菌,有的居然被咬过了。” 阿里曼颇为认真的听完了来自于赫克特的话语,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欢快的笑容。 “……” “就这?” “没有更多?” 赫克特挑起眉头,看向了自己的挚友。 “这还不够么,阿里曼?”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我的朋友,而且在这方面,摩根阁下似乎和你差不多……” 阿里曼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就像在确认没有其他人偷听,然后才观察起了挚友的面容。 “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 赫克特摇了摇头,并没有把阿里曼的话语放在心上。 “无需担心这点,阿里曼:我们的基因原体并不完美,这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羞耻之事,又有谁能够真正的完美呢:就像她看到并容忍了我们的缺点一样,我们同样要承认基因之母的缺点,并尽其所能地帮助她改善,这才是我们作为子嗣应该做的事情。” “说吧,我的朋友,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反倒是马格努斯之子因为赫克特的坦然而错愕地点了点头,他还是第一次从一位阿斯塔特战士的口中听到如此对原体的评价,而且看样子,这种评价在第二军团中已经是一种默认的共识了。 果然,摩根阁下的军团总会给他到来一点新奇的体验。 阿里曼一边想着,一边把只吃了几口的早餐放在了桌边,示意凡人仆从们收走,他能看到,就在餐厅隐蔽的另一面,存在着一台大型的厨余垃圾无味处理器。 马格努斯之子对面的赫克特同样做着相同的事情,他等待着阿里曼靠近他的耳边,小声地描述着新奇的见闻。 “赫克特,我的朋友,你要知道一件事情:第二军团的旗舰可是整个人类帝国最为古老与巨大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之一,它的历史远比大远征还要悠久,体型也远远胜过它大部分的姊妹舰。” “像我们这样的阿斯塔特,在从服役到阵亡的无数年间,也不会走完这艘战舰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底层船舱那里,几乎很少有阿斯塔特战士会去那里,负责那些区域的是一团团【船员家族】,他们中的不少人终其一生都在这艘战舰上服役,历经生老病死,某些炮塔甚至是一些船员家族的世代职业。” “这……” “很惊讶么,我的朋友?我们脚下的这艘战舰的长度足足有二十五公里,抛去阿斯塔特,这里运载着至少数十万凡人,与一座小型的城市无异:那么问题来了,哪怕是再小的一座城市,能够做到每一块砖瓦都是干净的么?” “……不能。” “就是这个道理,赫克特。” “你们的旗舰已经是比较良好的例子了,我之前曾经参观过复仇之魂号,也就是影月苍狼军团的荣光女王,那艘战舰实在是太过于古老与巨大了,它的中心就像是一座腐烂的、空荡荡的迷宫,遍地都是老鼠与污秽,但是无人会在意。” “毕竟阿斯塔特战士从来都不会去那种地方,而且除了我们的摩根阁下之下,似乎也没有几个基因原体会过度关注自己的战舰。” 赫克特眨了眨眼睛,他接受了马格努斯之子的这个解释,并不由得想到了一些事情:就在他率队前往底层甲板的时候,那些船员的苍白面孔上所露出的表情,的确是让人难以忘怀的复杂画面。 他们对突然出现的阿斯塔特战士敬畏无比,与那些受惊的老鼠没有丝毫的差别,可与此同时,这些底层船员又把帝皇的天使们看做是某种拯救的象征,不断地念叨着在黑暗中造成了恐慌的【幽灵】。 幽灵…… 这艘战舰还能闹鬼不成? 想到这里,赫克特不由得兀自笑出声来,但是很快,另一股喧闹声就打断了他的思考,摩根的骄子转过头,只看到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凡人高层走进了餐厅,在那些工作人员中掀起了一阵浪潮。 “那是谁?” 赫克特看向了自己的挚友,他知道阿里曼一直待在旗舰上。 马格努斯之子照着赫克特指引的方向,随意地瞥了一眼。 “啊,那个凡人。” “嗯……我没记住他的名字,但我记得他是这艘战舰上的后勤物资保障与调度方面的负责人,负责战舰上几十万凡人的吃穿用行,已经干了好几年了:干的还不错。” “摩根阁下甚至夸奖过他的能力与调度水平,听说他在刚刚接手的时候就改善了原本的后勤物资调度体系,这些年里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一点问题,原体的所有临时要求他都能尽善尽美地完成。” “那还真是不错呢。” 赫克特点了点头,轻声的感慨着凡人的能量。 “不过……” 阿里曼话锋一转。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不太确定小道消息:据说这位大主管有着贪污的爱好,但是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关注,也没有证据。” 赫克特皱起眉头。 “贪污?” “是的,听说他在他的母星上出身寒门,从小生活艰难,靠着极其用功的努力才奋斗到了这艘战舰上的职位,不过早年的一些事情也让他留下了有些斤斤计较的习性,据说他的贪污倒也不严重,丝毫没有影响到工作效率,严格来说,他的贪污属于某种……个人爱好?” “就比如说,我听说他曾经联合厨师,把那些凡人高阶军官们所食用的鹅肝旁边的五片柠檬片,减少到了四片,这算是半个公开的秘密了,却也没人想管。” “说实在的,这种宛如甚至有些可爱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在撰写游记啊,赫克特,各种故事与传言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这样啊……摩根大人不会处罚这种贪污么?” “我的朋友:一个能够完美调度整艘荣光女王级战舰后勤物资的凡人,不过是有些贪婪而已,而且他的贪污份额还不如巢都中的某些中层官僚呢,是你,你怎么选?” “明白了。” 赫克特点了点头,他随后看了一眼时间,便起身准备告辞了。 “抱歉,阿里曼,轮到我去监督底层船舱的清洗进度了。” “想不到这种事情还会如此的上纲上线。” 马格努斯之子摇了摇头,感慨了一下,便抛出了最后的问题。 “但你似乎还没有完全回答我的问题呢,赫克特。” “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干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过,听拉纳阁下说,在他向原体汇报灭鼠进度的时候,曾经听见原体的自言自语,好像是:看他这回吃什么?” “嗯?什么意思?这艘战舰上有东西在吃老鼠?” “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管是什么东西,它这回总是得挨饿了。” “不一定,赫克特:连老鼠都能吃下去的东西,它的食谱也许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宽广一些。” “也许吧,不过这艘战舰上连老鼠都没了,它还能吃什么?” —————— …… “你说餐厅里的厨余垃圾被洗劫一空了?” 当赫克特结束了轮值,准备返回上层船舱的时候,他从接替自己工作的迪尔姆德口中,听说了这个刚刚发生的【大新闻】。 “是的。” 迪尔姆德点了点头。 “至少三座公共食堂的厨余垃圾处理器被洗劫一空,对方的手法异常高明,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任何其他物品丢失。” “……只拿走了厨余垃圾?” “……是的。” “真是……口味独特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还得跟我再去一趟底层船舱。” “怎么了?” “负责舰船后勤的主管刚刚在他的办公室里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几位与他最亲近的厨师长,整个上层船舱都没有找到他们。” “……他们裹挟着珍贵的厨余垃圾畏罪潜逃了?” “不是没可能。” “好吧,算我一个。” “感谢你,赫克特……等等,你手上拿着什么?” “啊,这个啊,这个是我在下层船舱找到的盆栽,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被一堆灰烬和残破的垃圾埋了起来,旁边是另外几个盆栽。” “盆栽?这种东西会出现在下层船舱么?不是什么陷阱?” “大体来说,它们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 “它们好像都被咬了几口……” “……” “赫克特,你觉得它们和失踪的厨余垃圾,以及再之前的那些个老鼠,有什么关联么?” “我想不到,但如果真的是同一位生物所为……” “那它的牙口还真不错啊。” “是啊,难以想象它的胃里都是什么东西。” 两位破晓者的连长对着一颗残破不堪的盆栽,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感慨,而这种感慨很快就被一股源自于公共频道中的焦急声音所无情的打断了。 “赫克特连长!还有迪尔姆德连长!我们找到他了!” “!” “谁?!那个主管么?” “是的,连长,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呃……剩余部分。” “……” “报告方位给我!” …… 剥开了陷入了绝望恐慌之中的凡人船员们,赫克特大踏步地走到了事发地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副可怕的场景。 此处正是底层船舱的重要交通枢纽之一,就在几十个泰拉标准时之前,赫克特还带领着他的部下们清扫过这里,那时这个地方还没有任何的问题,除了经常有战士感觉有人在监督着自己。 而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一座血腥的炼狱:一具狰狞恐怖到令凡人的言语无法形容的具体被挂在了道路的中央,而加工它的人物显然有着极其娴熟的【手法】,因为赫克特能从那些被整齐扒出并且排列组合,形成【血鹰】形状的肋骨那里看到千锤百炼之后的完美,甚至还能从那些被抛洒在地面上的内脏器官之间,看到一种缺乏教育的野蛮美学。 受害者的面容之狰狞诉说了他可能在拥有清醒意识的情况下接受了一部分酷刑,但在那些更可怕的折磨开始之前,他就被特意夺去了生命,享受了最后的仁慈,赫克特还注意到了,受害者的两颗眼球不翼而飞了:某种恶心的猜测在他的心里绽放,他希望那不是真的。 最近,他甚至看到了角落中倒着一盆盆栽,同样有着被啃食的的痕迹,尸体前方的地面上也有着几滴即将消散的植物汁液。 就这样,两位阿斯塔特连长在这座壮观的震慑雕像面前沉默地互相对视着,他们很快达成了某种默契,开始驱散那些恐慌到了极点的底层船员,并承诺会派遣专门的守卫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而直到做完了这一切,发出汇报的破晓者才神秘兮兮地把他们拖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即使隔着厚厚的门扉,里面那逐渐变质的鲜血气息也让破晓者们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我想……里面是那些厨师长?” 破晓者点了点头。 “你进去看过么?” 又点了点头。 两位连长对视了一眼,那过于腥臭的血腥味让他们想到了很多可怖的画面,但是在真正的握紧门把手之前,赫克特还是不由得看向了这位有些倒霉的部下。 “跟我形容一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 破晓者犹豫了片刻。 “你知道……” “土耳其烤肉么?” (本章完) 第251章 科兹请客吃什么 科兹最近的心情不错。 还算不错。 在荣光女王级战舰那最为黑暗的角落里,午夜幽魂为自己搭建了一座崭新的血腥巢穴,就在一处已经丢弃的舱室之中,墙壁上有着破损的通风管道出口。 新巢穴的一切都是仿照着他在诺斯特拉莫上那个可有可无的藏身点而打造的,午夜幽魂热爱那里胜过了昆图斯城的高大宫殿,他甚至悔恨自己盲信着那名神一般的男人的命令,太过迅速地离开了自己的午夜国度,甚至没有最后再看一眼他的庇护所。 但没关系,他清楚地记得那里的一切,完全可以仿照出来,只不过是那一排排兜在铁丝网上是空气净化器,如今只能用新晋收获的那些有罪者的颅骨暂时替代了。 而一旁的墙壁上,已经生锈了大半的通风管道还在不断喷涂着污浊的气息,更是让午夜幽魂对这里更为满意了,这种与诺斯特拉莫的荒芜土地别无二致的味道,是他倾心于这片黑暗的主要原因。 他喜爱这里,他在这里享用他的晚饭,进行休息,以及那些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说艺术与思考:而现在,他就在做这种事情。 在黑暗中,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艺术家与资源回收主义者哼唱着那首无人能够听懂的歌谣,缓慢的推开了巢穴的门扉,他那脏兮兮的长袍之后拖拽着一个看起来更为干净的袋子,代表着他的这一次外出堪称收获颇丰。 午夜幽魂并没有立即庆祝,他先是仔细地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崭新巢穴,直到确认了所有的事物都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这才满意的倚靠在了墙边,将自己彻底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与诺斯特拉莫上那个摇摇欲坠的庇护所不同,这个处于舰船底仓的新家并没有来自于远方的巢都的万千灯火,陪伴午夜幽魂的只有远方的舰船发动机那昼夜不停的恐怖嘶吼,以及浓密到看不见任何东西的至暗光线,但是对于午夜幽魂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可怕条件,他很快就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乐趣。 用头骨与指骨所做成的苍白碗器中装载着粘稠的涂料,那是将干涸的鲜血与各种内脏彻底地搅碎并融合之后,所得到的恶臭潺液,午夜幽魂用他那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沾满了这些色彩,然后在他面前的人皮纸上涂抹绘画,这些尚且没有完全干涸的画纸总是不能完美的留住染料,这让午夜幽魂不由得感到了短暂的苦恼。 他弯下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自己的创作,过于纤细修长的四肢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神话里那些猿猴一般的怪物,沾染了污浊的手指偶尔会停下,但很快就会在基因原体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中,开始新一轮的创作。 这位诺斯特拉莫的艺术家显然有着充足的耐心,他时不时地直起身来,一边将创作用的手指放入自己的嘴中,舔舐着那些已经干涸的涂料,一边以第三方的视角挑剔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着对于创作者的批判,而当这种噩梦一般的呓语结束时,他又会沾染上新的色彩,继续着眼前这场精细的手工活动。 空间中寂静无声,只有午夜幽魂那喃喃自语的低弱呻吟时不时传来,他那紧贴着后背皮肤的脊椎偶尔吱呀作响,打乱了黑暗之中的死寂,却又迅速地消失在了通风管道深处那悠长的沉闷声响之中。 “这一块是属于那名最重要的有罪者的,我记得他的味道。” 十几分钟后,午夜幽魂面前的画作已经快要完成了,但是他却在最后一笔之后,停了下来,只因为当他又一次从碗器中取出了一块由内脏的碎片所组成的染料时,他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在凡人看不到任何事物的黑暗中,午夜幽魂用自己的指甲拾起那坨碎屑,认真而仔细地看着它,就像在看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一般:在这种扭曲的庄严之下,他开始说话,他开始向着这坨冰冷的烂肉诉说,语气轻柔到仿佛在慰藉一位朋友。 “我要向你道歉,先生,哦,我记得他们一般会叫你主管?” “但无论如何,请你还是要收下我的歉意。” “我曾向您许诺,会在第四道处刑程序之前杀死你,当你眼球周围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之前,你的呼吸就会彻底地终结:这是我曾向你许诺的事情,但是很抱歉,我并没有做到所有的承诺。” “当你的喉结彻底地暴露在冰冷之中的时候,你的哭喊却依旧在惊扰蒙昧之雾中的人们,让他们的孩子无法入睡:我发现了这一点,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因为我的技术在漫长的统治中有所退步。” “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试把皮从肉和骨头上分开了,我更习惯于让它们一起在尖塔上飘荡,毕竟分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 午夜幽魂说谎了。 他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的心脏正跳动地格外剧烈。 从外表看来,他正在尽可能地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与从容,但是他的目光却总是不愿意面对自己掌中的聊天对象,就像是在蓄意地躲闪着某种不存在的谴责视线。 午夜幽魂知道一些事情,他知道一些足以让他的名声为之蒙羞的事情:他的诺言是真的,他的技巧也并没有倒退,只是…… 当那一小滴温暖,湿润的红色点缀到他脸上的时候,当他不得不强忍着舔舐它的冲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在名为午夜幽魂的野兽的咆哮中,做了太多的不该做的事情。 “原谅我,好么?” “拜托了。” “我向你保证,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尽管清楚地知晓,没有人能够回应他的话语,但是午夜幽魂的申诉依旧是如此的轻声细语,就仿佛下一秒,黑暗之中就会闪烁出可怖的雷霆,将午夜幽魂那亵渎的苍白身躯彻底地撕碎。 如果真的是那样……该多好。 他不由得期待了一下。 想到这里,科兹就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他慢慢地将掌中的烂肉捏成了最细小的泥块,然后一点一点地完成了他的作品。 “处于某些原因,我不得不征用你身体的一部分,主管先生,我想你可能并不愿意这样做,但是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还请原谅我。” “如果你能够遇到你的那几位厨师朋友的话,也请麻烦你把我的道歉一并转达给他们,我征用了你们每个人的一部分,只不过对于你征用的更多了一些。” “请不要质疑,这一切真的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画出一张地图,一张能够概括这舰船中黑暗的地图,我很需要它们,但我又没有合适与足够的色彩原料。” “所以,我不得不再一次的麻烦了你们:真是抱歉。” 在黑暗中,午夜幽魂颇为真诚地为着自己的私自征用而致歉,而他的手指也没有就此停下,在画纸的边缘涂抹上了最后的几丝痕迹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再一次地坐直了身体,打量着自己辛苦得来的工作成果。 “感谢你们的帮助,主管。” 他转过头,向着已经空荡荡的碗器发出谢意,随后便看向了自己画出来的这张地图:这正是以午夜幽魂的巢穴为中心,方圆几公里之内的底层船舱示意图,无论是交通枢纽,还是那些与上层船舱相连接的位置,都清晰无误地标了出来。 每一条走廊都是用干涸的血液所描绘,成撮的内脏碎片则是标志出了通风管道的走向,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暗红色共同编制了一张颇为复杂的大网,包裹了科兹在黑暗中探索到的疆土,而每一个船员家族的大体领地,也都由一股灰白色的脑部脊液做出了特殊的标注。 午夜幽魂满意地肯定了自己的作品,他当然可以骄傲:恐怕连那些舰船的制造者对于这些地区的了解与记忆,如今也远远比不上这位探索了一整夜的诺斯特拉莫人。 科兹那有些兴奋的呼吸宛如一团炽热的腥臭浓雾,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决定小小地犒劳一下自己的努力工作。 苍白的手爪在基因原体身旁的袋子中寻觅,很快就抓出了几坨已然冻僵的啮齿类尸块,午夜幽魂把它们抓在手中,从尾巴的部分开始吃起,用臭烘烘的毛发与发冷的血浆填充了自己的胃囊,感受着那些僵硬的爪子在食道的蠕动中从自己的喉咙一点点来到了肠胃,直到他的掌中只有几块干瘪的头颅。 “它们比它们在诺斯特拉莫的同类更肥,也更有味道。” 午夜幽魂一点一点地咀嚼着口中的肉块,他的声音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继续着这场断断续续的聊天。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几个鼠头摆放站了地图上的各个角落,每一个都代表着一处交通要隘,又或者是与上层甲板之间的通道。 接着,他又想了想,便取出了两颗干瘪的眼球,摆在了地图上的某处位置:那标志着午夜幽魂此时的巢穴所在。 “你知道么,这看起来就像是昆图斯的那些内墙一样。”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他的牙齿在黑暗中显露出了一种充满着恶心黄污的亮光,伴随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哑笑声。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但是居住在其中的人却并没有什么区别与差距,决定他们命运的无非是投胎到哪一个肚子里面:真是可笑,我居然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个最为简单的事实。” “他们没什么不同。” “他们都是野兽。” “……” “当然,我也是。” “有时候会是。” “……有时候,我与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我用恐惧与死亡的铁链束缚着他们,让他们从野兽变成了更文明的个体,但是我也同样受到了相同的束缚:如果我成为了与他们无异的野兽,那么我也应该遭受我亲手实践了无数遍的审判。” “不要惊讶,这是非常公平的事情,主管先生。” “我比他们更高级,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是神明,只是因为他们都是有罪之人,都是这罪恶的社会中助纣为虐的一份子,而我则是一个可悲的纯洁之人,需要将真正的福音带到他们之间。” “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困难。” “如果我真的成为了像他们一样的有罪之人,又或者是像你一样的有罪之人,那我就该死,因为有罪者是必须死的,因为救赎是不存在的幻想,因为任何罪恶都不可能被救赎与原谅,诸如此类的词汇不过是有罪者在临死前的诳语而已。” “他们会说,自己一定能够被救赎,他们会说,他们会努力地得到那些受害者的原谅,当然,在更多的情况下,他们会说……” “求求你。” “他们总是说着这样的话,这是我在诺斯特拉莫所学会的第二个词语,但我从来不理解它的意思:顺便一提,第一个词语就是他们给我的名字,我很喜欢。”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话语是阻止不了审判的。” “没有人能干扰这一切,你们不行,我不行,神也不行。”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便突然露出了一个略带有歉意的笑容,沾满了鲜血的爪子有些愧疚地饶了绕黑色的长发,却又被那些粘稠的发丝所粘住,拉扯了好一会儿。 “啊,抱歉,主管先生,我不小心跑题了,原谅我的失误。” “更换一个生存环境比我想象的还要困难一些,这并不是迁移一个窝棚这么简单的事情,所以我总是无法集中我的注意力。” “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啊,对,你的罪行。” “鉴于这可是一个有些漫长的话题与故事,时间有限,让我们边吃边说吧:我可是为你带回来了不少的好东西,不知道合不合你本人的胃口,但是也只有这些了。” “说到这里,这艘战舰上的生活水平,可是要比诺斯特拉莫好上许多,你们的垃圾场丰盛地宛如昆图斯城的宴会厅,甚至会把食物摆放在走廊两侧:这是你们之间什么特殊的习俗么?” “要知道,当我发现这些道路两旁的珍馐美味的时候,我可是着实惊讶了一下,甚至一度以为这是某种奢靡的炫耀。” 午夜幽魂撇着嘴,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袋子里抱出了他拖回来的珍贵佳肴:巨大的泥盆上栽种着一颗翠绿的植物,它的根茎粗大,越往上越狭窄,宛如将一颗颗过于纤细的三角体堆在一起,两侧那聊胜于无的尖刺丝毫没有挡住午夜幽魂手指上的老茧,他娴熟的掰下了最好的一块,放在眼球的旁边。 “别客气,主管先生。”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种植物其实叫做芦荟,虽然看起来可能没什么,但是它里面的果肉与汁水的确很美味,请务必尝尝。” “毕竟,我们不能总是食用单纯的肉食,荤素搭配是必要的。” 午夜幽魂语气温柔地结束了自己的说明与劝导,随后,他便继续着庄严的用餐仪式,两支枯骨一般的利爪抓住了泥盆的两侧,一米多高的青翠盆栽就这样被康拉德握在了怀里,崎岖不平的牙齿直接咬在了多汁的果肉上,几口之间便将枝叶与泥中的根茎一并吞入腹中。 “它们会让我感到凉爽,一种诺斯特拉莫式的凉爽。” 午夜幽魂的口齿含糊不清。 “也许,这就是健康饮食的意义所在:我今天才明白这一点。” 在三口两口解决了自己怀里的自助餐之后,依然感觉到饥饿的午夜幽魂将袋子拉到了身边,在里面随意地翻找着自己的下一盘菜:而选择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一种没有见过的竹子,同样种在了走廊两旁,成为了奢侈的浪费品,不过不同的是,它没有种在土里,而是在满是水的玻璃瓶里。 咬了一口,味道平淡。 一颗真菌,从他巢穴外面的潮湿边际处捡来的,有着一种非常漂亮的黑色与暗灰色的组合,菌肉是白色的,有着明显的纤维状灰色花纹,似乎是鹅膏菌。 吃了几个,味道马马虎虎。 一块刚刚开始变质的牛肉:这可是好东西,虽然不知道被谁用刀叉搅得乱七八糟,还被胡乱地啃了几口,但是午夜幽魂从来都不会嫌弃这种小事。 三两口下肚,味道还算不错。 就这样,午夜幽魂倚靠在了巢穴的墙壁上,把各种各样的厨余垃圾与沾满泥土的植物摆放在了自己的两手之间,让他看起来就仿佛是一位在盛宴中挑挑拣拣的伟大帝王一般,而那些在腐烂菜肴中蠕动的虫子则是掐媚的宠臣,是蹩脚的宫廷小丑,他抓住了它们,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毫不介意地一并扔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那么,我们又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盛宴,午夜幽魂时不时地舔着手指,回忆着那些腐烂佳肴的味道,这些餐点远比他在诺斯特拉莫上吃得任何一顿饭都要更让人难忘,对于他迄今为止的生命来说,甚至算得上是某些难以想象的奢侈与糜烂了。 在饱餐一顿所带来的难得好心情之中,午夜幽魂的话语都要为之轻快不少,他向着不存在的客人露出了笑容,在心中慢慢地规划着自己讲述故事的节奏。 “其实总的来说,主管先生,在遇到你的第一时刻,我曾一度陷入了某种茫然之中:因为我从来没有审判过贪污的罪责。” “说来有些愧疚:在诺斯特拉莫的每一座城市里,贪污实在是一项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我每天都要处理一些更为重要的罪行,所以当我看见了你是如何在你的日记中记载着你的罪行的时候,我其实是犹豫了一下的,因为我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就像你在日记中写的一样:当你开始执掌这艘战舰上所有凡人的后勤补给的第三年,你就开始联合一些亲近的下属,一起在后勤物资中做着手脚。” “有时候,你会把鹅肝旁的五片柠檬片削减一片,有时候,你会悄悄地从果盘中扣下一两枚橄榄,当然,你最得意的把戏还是从士兵晚饭所需要的每颗蛋类里面,抽取一点蛋清,私自地截流。” “虽然从个体来看,这样的克扣无关紧要,但是鉴于你所负责的后勤本身具有的庞大基数,所以积少成多之下,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你就积攒了一笔可观的财富,数千个军用水果与其余物资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它们没有出现在垃圾场里,而是出现在了一个从未被报备过的仓库里面。” “就像你在日记中悄悄向帝皇忏悔的那样,你很清楚这是一种与偷窃无异的贪污,但却能够满足你奇怪的盗窃癖好,所以当你将一部分钱财赠与了亲信,换来他们的帮助之后,你把剩下的赃款通通邮寄给了你成长的那家孤儿院,你骄傲地看着它的规模扩大了数倍,并向那位亲手抚养你长大的女士夸耀着自己的成功与地位,却从不肯解释这笔钱到底从何而来。” “而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一种罪行,就像你在你房间里的帝皇雕像面前忏悔的一样,这是一种贪污,而贪污本身就是一种盗窃,至于盗窃,毫无疑问就是犯罪。” “更糟糕的是,你的赃款被送到了那些毫不知情者的手中,你的欺骗与虚伪让他们在无意中成为了你的从犯,成为了一场盗窃活动的最终受益者:你以为这很高贵?恰恰相反,这是一种可怕的玷污。” “你也知道这一点,不是么:那家孤儿院本着一种最可怜的善意将你养大,但你能够回馈它们的只有恶意与谎言,你得到的薪酬不可谓不丰厚,你也的确把其中的大部分赠给了孤儿院,这足以让他们从容地运转下去,但你偏偏还要给他们更多,给他们你的赃款。” “你欺骗自己,你觉得这是为了让他们拥有更多的贮备,以备未来的不时之需,但是你的内心深处非常清楚自己的想法:你只是想要找一个陌生人,一个足够让你信任却又一无所知的陌生人,来缓解你心中的罪恶,来释放你的压力。” “你在忏悔中说,你是在一种渴望他们变好,又渴望他们与你继续在一起的矛盾与焦灼中,将一笔笔钱寄了回去:但这是错误的,你的行为不可能是一种善良与罪恶的混合:因为这种混合本身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世间只有善行和恶行,而像你这样的有罪者,既然身负着原罪,又怎么可能做出善行。” “你那虚伪的善良,你那口口声声对于孤儿院和他们的【爱】,都只是一种欺骗而已,你不但欺骗着他们,还欺骗着自己。” “这是第二种罪:诈骗。” “它与偷窃是同等的,与谋杀和强奸也是同等的。” “因为它们都是罪。” “因为在这世界上,无论是谋杀者、强奸者、还是像你这样的偷窃犯与诈骗犯,你们都有着同一个名字,同一个罪责:有罪者。” “你们并无不同。” “在我这里,就是这样,因为审判的结果只会有一个。” “所以,我来到了你的身边。” “我为你而来。” “你恐惧、哭泣、求饶,把我看做是索命的死神,在抽泣中叫喊着你的那些养育者的名字,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就是你作为有罪者,理应得到的惩罚,而我实现了这一切。” “你的死亡是有价值的:你看到那些底层船舱的土著在目睹到你的尸骸的时候,他们的瞳孔中散发着什么样的光芒么?” “那是恐惧。” “是秩序的根源。” “是文明的起点。” “是救赎的福音。” “你是有罪者,你的死亡是理所应当的宣判,但是在我的努力与技巧之下,你的死法又成为了从根本上阻止无数犯罪的标杆,让更多的潜在有罪者在恐惧中收起了他们的恶念,从这一点来看,你的死亡拥有着巨大的价值。” “不用感谢我,主管先生,因为这正是我的使命。” “我为此而来,来到了这艘陌生的战舰之上,继续着我在诺斯特拉莫那告一段落的事业,我在那里取得了成功,在这里,一切也不会有更多的不同,甚至会更为顺利与快速一些,毕竟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应对经验,与力量。” “你和你的亲信,是第一个。” “我也真诚的希望,你们会是最后一个。” …… 他又说谎了。 午夜幽魂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再一次的加速,这让他有些烦闷,又让他想起了某些被遗弃的记忆和思考。 其实,早在他登上了这艘战舰的第一刻,他便已然将这里视作了下一个诺斯特拉莫,一片即将被他带来秩序的废土。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比起他的故乡,这座战舰上的人类实在是太过于狡诈与虚伪了,在他们的自我包装之下,午夜幽魂竟找不到可以继续进行大规模审判的理由。 一种类似于【等价交换】的情况弥漫在战舰的甲板上,每个人似乎都习惯于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毫无克扣的报酬,并以此为幸福,他们只需要完成岗位上的工作,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丝毫没有露出他们内在原罪的机会。 也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中,后勤主管的【贪污】才被午夜幽魂看在了眼中:原本在诺斯特拉莫,他是没有时间花费在这种小事上的,因为诺斯特拉莫那根深蒂固的贵族统治让它根本就没什么贿赂与贪污的土壤,而在这艘战舰上,在颇为普遍的暂无罪责者之中,主管的贪污就变得尤为显眼了。 于是,他成为了第一个被午夜幽魂找上门的人物,而在他的隐秘仓库中那还没来得及脱手的两百多枚柠檬,他的私人日记,与他那被午夜幽魂听的清清楚楚的忏悔,则成为了不可撼动的罪责。 他无法反驳这一切,因为午夜幽魂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在履行自己的天职,他在审判。 “就是这样……” 康拉德低语着,他耳边那个哀嚎的灵魂似乎也被这毫无破绽的逻辑所说服了,它消失了:又或者从来没有出现过。 午夜幽魂没有再理会它,他拾起了地图上的干瘪眼球,随意地丢进了嘴里,机械般地咀嚼着,思考自己下一步又该如何行动。 但很快,他的思考就被某种声音所打断了:那是来自于通风管道中的某种声响,就像是一个气势汹汹的掠食者,在朝着午夜幽魂的方向狂奔而来。 科兹转过了头,他有些期待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而他的期待也并没有延续太久,因为几乎就在下一刻,一抹银白色的身影从通风管道中一跃而出。 那是一只大猫,一只大得惊人的大猫,它雪白色的毛发沾染着几丝灰尘,却依旧能够诉说着血脉的高贵与神秘,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的爱宠。 但是科兹也能猜个大概了,他甚至能猜到这种生物的来意。 大猫紧紧地盯着午夜幽魂,它的耳朵向后摆动着,弓起身子,浑身上下的雪白毛发都在因此而炸裂开来,尤其是那根竖起的尾巴,上面的毛发已经化作了一朵绽放的愤怒之花,它的胡须向前伸出,瞳孔细长,牙齿与爪子在空气中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嘶鸣声响。 科兹笑了,他也稍微了改变了自己的坐姿,与这名来访者彼此对视着,原本挺直的腰杆也再一次地宛如到了极限,两只手撑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让他看起来宛如一只伏地的蝙蝠一般,与大猫遥遥地无声对峙着。 “你想找这个?” 午夜幽魂抓起了自己身边袋子里的一个老鼠干,像这样的美食他的袋子里还有几十个,可以想象这种数量对于原本底层船舱的顶级掠食者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挑衅了。 大猫愤怒的嘶鸣着,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惧怕人类的意思,似乎相当自信于自己在战舰上那高贵的地位,而这种无度的傲慢也让午夜幽魂很快就失去了与这个奇怪的小家伙继续玩闹下去的耐心。 “好,我给你。” 他轻柔的说着,声音就仿佛是一种真挚的道歉,而大猫也好像听懂了一般,它终止了自己的愤怒姿态,盘坐在那里,眼中的轻蔑似乎说明了它对于眼前这些人类的退让还不吃惊。 午夜幽魂不紧不慢地拿出了十几个啮齿类动物的干尸,在他的手边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很是吸引了大猫的目光,只看到他慢悠悠地展示着这些珍贵的食物,然后在大猫有些得意洋洋的胡须面前…… 把它们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 有那么一瞬间,大猫瞳孔中的惊愕和被辜负后的不知所措,让午夜幽魂不由得大笑了起来,他亮出了自己的尖锐指甲,在大猫面前狠狠地挥击了一下,让这原本气势汹汹地侵略者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眼前之人的强大与可怕。 毫无意外的,在下一秒,大猫一溜烟地消失在了通风管道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了一长串气急败坏的大叫,表明自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恶的家伙。 午夜幽魂坐在原地,一口吞下了嘴里的十几块肉食,然后继续着自己难得的小心情。 “哦……” “看起来一场战争开始了。” “……” “嗯?” 突然,科兹不笑了。 因为他听见了另一种声音,一种尚且非常遥远的声音,但是绝对不容忽视。 这一次…… 是马靴踏地的声音。 (本章完) 第252章 腐尸女王与寄生虫 她来了。 他的血亲,来了。 比他想象的要快一点,不过依旧在预料的范畴之内。 午夜幽魂在昏暗中游荡,宛如从黑色兀鹫身上脱离下来的一片残破羽翼,被恶毒的狂风裹挟着,飘向了任谁都无法揣摩到的远方。 他倾斜着身子,停留在那些仅有的黯淡壁灯所照拂出来的狭小国度之外,在绝对的安静与死寂中专心致志地前往自己的目的地,除了他之外,这条数公里长的肮脏隧道上人迹罕至,最后的那些居住者也在几个小时前匆忙搬走,留下了满地狼藉的沉默。 午夜幽魂喜欢这种沉默,尤其是当他意识到,这种沉默并不单单是外界传导到他感官中的谎言,更是他脑海那从未平息过的幻象暂时安歇下来的结果:他的大脑如今是沉默的,让人落泪的沉默。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的清醒了:长久以来困扰他的幻景在他的脑海中静悄悄的消失了,虽然这注定只是暂时的退潮,却也足以让午夜幽魂露出可怕的真挚笑容了。 黑暗中的笑容,宛如任何一种古老神话里的亡者之神。 午夜幽魂知道这种美妙现状会降临的原因:一直以来,当他苦苦思索一件事情的时候,脑海中的幻象就会蛮横地将有关于这件事情的未来投放到他的眼前,让他的所有思考都成为了可笑的无用功 这样的情况迄今为止只有两次产生了改变:第一次是当他的基因之父把手掌放到他肩上的时候,冰冷的光芒让幻景在绝望的尖啸中四散而逃,冉冉升起的黄金太阳用它的刺眼暂时遮蔽了一切,也在无情地宣告着帝皇的无所不能。 而第二次的改变,就是在不久之前,当他依靠在自己那崭新巢穴的墙壁上,一边往嘴里塞着第一百枚啮齿类肉干,一边思索着有关于他那位银发血亲的未来的时候,某种过于缓慢的发现才在午夜幽魂的脑海中闪过,让他不由得错愕。 午夜幽魂看不见他的银发血亲的任何未来,他所能看见的也就只有那理应已经发生的背叛、灭亡与失落,而不是第二军团之主在从此以后的任何一个时间点上面的任何事情,所以,当他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有关于摩根的事情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随着他对于这件事情投入的精力越多,他面前的幻景竟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这听起来理所当然:毕竟科兹根本无法找到摩根的未来,便也无法让新的幻景来重复性地折磨午夜幽魂的脑海,而那记载着蜘蛛女皇原本命运的片段,不过是过去时光的一部分,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段回忆而已,当然无法作为【未来】的一部分,在午夜幽魂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上演。 当科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便露出了笑容。 尽管午夜幽魂很清楚,这只是一个不合理的错误,一个无法构成任何真理的特殊情况,对他的现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仔细地品味着短暂的安宁与沉默,并且开始计划着与自己的银发血亲拥有一场难忘的互动。 一场完全未知的互动。 一场不再由他的预言与未来的幻景所主宰的,拥有着真正的危险性与可能性的互动,任谁都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它可以是一次接触,也可以是一次会谈、一次狩猎、一次搏斗。 甚至…… 可以是一次审判。 审判她那虚伪的面皮,审判她那窃来的生命,审判她那遮瞒了所有人的精妙手段,让真相在黑暗中显露,让谎言在恐惧中破败,将命运的每一滴鲜血重新汇聚到正确的位置上,让那可憎的命运再一次的流转起来:无人能够逃脱。 又或者,这也可以解决他心中的另一个疑问,一个正在燃烧他的思绪的疑问,他渴望着这个疑问所拥有的答案,那对他很重要。 值得他大费周章。 值得他痛饮鲜血。 …… 真让人期待,不是么? 狰狞的嘴角一路咧到了尖锐的耳垂之下,露出了苍白嘴唇中那崎岖不平的黄色牙垢,午夜幽魂宛如乡村神话中的食血魔怪一般,在至深的黑暗与惨淡的光芒中前进,寻觅着那令他着迷的马靴声,计算着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 最终,科兹抵达了那个他精心挑选过的会面地点,这是一处连通着各条道路的枢纽,是底部甲板主干道的最尽头,是黑暗中的十字路口,那些被随手遮掩的房门、散落着灰尘的通风管道,和通向未知黑暗的小径路口,在这个地方俯仰皆是,甚至让午夜幽魂想起了他俯瞰着诺斯特拉莫时,视野所能捕捉到的四通八达。 他喜欢了,他选中了这里:在这艘陌生的战舰上,没有什么能够比一处黑暗之中的复杂迷宫更能让午夜幽魂找回在他在诺斯特拉莫时的感觉了,他很确信自己不会在这里输给任何人。 就这样,科兹蹲了下来,宛如诺斯特拉莫的尖塔顶端那些狰狞的石之野兽一般,安静地等待着马靴声的逐步临近,通风管道中的恶臭气息裹挟着冰冷,让他的肮脏长袍随之猎猎作响,时不时露出修长双臂上那锋利无比的爪牙。 他已经能闻到鲜血的味道了。 午夜幽魂知道,这一次,这并不是一个可笑的幻觉。 —————— 久违的,第二军团之主全副武装了起来。 摩根将自己那黑蓝色的双刃枪斧紧握在手中,她穿戴上了火龙之主馈赠的甲胄,下身则由其亲手打造的钢铁长裙所保护着,而【斯忒诺】与【尤瑞艾莉】则是吞噬了她的双手与小臂,提供着任何护甲都不能与之匹敌的可怕坚韧,它们轻薄得宛如一层白纸一般,甚至能清晰地体现出摩根的每一枚指甲。 即使是在头顶,一层无形之中的光芒也在基因原体的后脑与耳垂间翩然现身,让蜘蛛女皇的青蓝色瞳孔显得格外冰冷。 与这些通通出自基因原体之手的造物,以及盘旋在摩根浑身上下的灵能波涛相比,第二军团之主身后的二十名老近卫军,却反而显得有些累赘了,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丝毫没有这种可悲的觉悟。 而就在摩根的一旁,首席老近卫军几乎与自己的基因之母寸步不离,与他身后那些【稚嫩】的下属不一样,作为一位从泰拉统一战争走出来的老兵,拉纳很清楚阿斯塔特战士与基因原体之间的天壑,也大体能猜到他们的基因原体如此全副武装的原因。 也正因如此,一路上,他都在小声地与原体交谈着,一开始只是进谏一般的劝导,而随着他们在黑暗之中越走越远,劝诫已经逐渐化为了哀求一般的恳求。 “我请求您,大人。” 首席老近卫军一边寸步不离自己的基因原体,一边发出了又一次的低沉话语,他脸上的表情充斥着多少对前进的阻挠,他跟进的步伐就有多么的坚定。 “您是一位灵能者,大人,一位帝国最强大的灵能者之一,您完全可以用灵能的力量来解决眼前这个局面,而不是亲身赶赴险境。” “请让我们排列在您的面前,成为您的护卫与盾牌,如果我们能够在那名基因原体的攻势下拖延哪怕一秒的时间,都足以让您呼唤出足够的力量,治服您的那位兄弟,终止他在舰船上的暴行。” “您没必要亲身赴险:无论如何那都是一名基因原体,而且我们对他的力量与天赋一无所知,我们唯一知晓的就是他那野兽一般的残忍本性,这样的存在极有可能是无法沟通的,那对您来说太……” 【嘘。】 焦急的话语被轻声地打断,第二军团之主微笑着,摸了摸她的首席近卫的头盔,指尖则是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直到她开口说出了那最终的决断。 【别再说了,拉纳。】 【他听得见。】 “可是!大人……” 【别这么顾虑,我的孩子,我心里有数,聆听我的命令,并且执行好它,这就是你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不会出岔子的。】 “……” 拉纳沉默了,他似乎在顾虑是否要挑起自己基因原体的怒火,但是在最短暂的抉择之后,责任心与对于基因原体的信任,还是战胜了那种未知的,本能一般的恐惧。 “恕我直言,大人。” “您上一次如此独断专行的结果就是耶门伽的悲剧。” “请您务必三思。” 拉纳的话语带着悲怆有力的铿锵,在基因原体身后的老近卫军之中掀起了一股沉默的浪涛,伴随着摩根的脚步停下,每一名破晓者也不由自主地保持着安静,他们感受到了基因之母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愤怒情绪,那是被无情的挑开伤疤之后所注定会诞生的暴跳如雷。 拉纳咬着牙,他同样感受到了基因之母的愤怒,但就在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句冒犯的话语所会带来的裁决的时候。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那是基因之母的叹息。 第二军团之主的愤怒持续了不到一瞬间,但她很快就重新掌握了自己的理智,肆意燃烧的火焰被随手熄灭,换来了低声的婉转,与她轻轻拍了拍首席老近卫军肩膀时所诉说的无奈话语。 【的确如此,拉纳。】 【但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一点,我的孩子。】 “……” 拉纳没有再说话,他感受着基因之母的手指拍在他的肩膀上的力量,那种力量堪称轻微,却让首席老近卫军无话可说了。 毕竟,那是基因原体。 第二军团之主转过头来,她又带领着自己的子嗣们前进了一小段道路,这一次,她并没有用灵能的探查来寻找自己的兄弟,因为她能感受到午夜幽魂到底身在何方。 而且,就在蜘蛛女皇的马靴之旁,还有着一位精干的领航员:被命名为【战帅】的白色大猫在发现自己的养育者抵达下层甲板的那一刻,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蹭着基因女王的长靴,不断地舔着摩根抚摸它的手指,随后,它的尾巴高高竖起,一步一摇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向。 在这位前底部船舱顶级掠食者的引导下,很快,就连最不敏感的老近卫军,都能够闻到过堂风中那诡异的臭味了,置于长戟顶端的链锯刃开始了咆哮,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进入了本能般的警戒之中。 基因原体伫立在她的队伍的最前方,大体地估量了一下她与自己兄弟的距离,便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首席近卫。 【你们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要随意前进。】 “……明白,大人。” 最短暂的纠结之后,拉纳本能一般的反驳,还是被他迅速地吞进了肚子里面,老近卫军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母亲,热成像透视仪被全功率地开启,随时准备开口的枪口与同样留在原地的【战帅】那懒散张开的大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毛的大猫坐到了地上,当它看到自己的饲养者向着那个可恶都对手走去的时候,它便四肢蜷缩卧着,尾巴贴近身体,眼睛半眯,耳朵竖起,胡须自然下垂,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感:恰恰相反,它困惑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它的银色下属们,好奇这群家伙到底在紧张什么。 而就在这紧张与懒散相交汇的视线中,摩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掌中的双刃斧枪,身影便如同被石块惊扰到的潭水一般,在一股波动中缓缓消失了。 下一刻,她已然出现在了午夜幽魂的面前,目睹到了那由沾满黄垢的狰狞牙齿所组成的笑容。 【你在这里,康拉德。】 “我一直都在,已死者。” 【……】 【你可以叫我摩根,那才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 在蜘蛛女皇的瞳孔中,被黑暗所包裹的午夜幽魂认真的点了点他的头,眉眼之间尽是一种深思熟虑之后的表情。 “但我不能那样做。”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死了。” 康拉德的声音理所当然。 “直呼姓名,是一种对于已死者的不尊重,这是一种礼仪。” 【……】 【诺斯特拉莫的礼仪?】 “不,是我的礼仪。” —————— 正当午夜幽魂苦恼于如何将那条塞进他牙齿根处的腐烂猪肉条抠出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灵能波动的光芒。 他知道,他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终于来了:比他预想的时间要晚上早上一些,不过问题不大,他很享受这种在没有预言的情况下,大脑的独自推测所出现的失误。 午夜幽魂蹲在黑暗之中,他的身姿宛如一条正襟危坐的猎犬,等待着自己的血亲何时开启他们彼此之间真正关心的话题,而在他的利爪旁边,还散落着为数不少的食物残骸,显然,他正在一刻不停地补充着自己失去的营养。 【我们应该谈谈,不是么?】 正当午夜幽魂终于把那根猪肉条抠了下来,满意地开始二次咀嚼的时候,他听到了第二军团之主在沉默之后的又一句话语,这句话语从纯粹的黑暗中传来,平淡到让人无法辨认出说话者的心情。 科兹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认为我窃取了你珍贵的厨余垃圾的话,那么请允许我向你道歉,已死者,我不知道它们是你所看中的私人财产,我保证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比起歉意,更像是讽刺的一串话语,就这样从午夜幽魂的口中缓缓地飘出,但让他失望的是,他那活死人血亲似乎并没有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就仿佛这样的言论早已聆听了千百遍。 摩根沉默了一会儿。 许久之后,午夜幽魂只是听到了一声叹息,他本能地察觉那似乎是某条最后的细线。 【帝皇选择把你交给我了,康拉德,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不满意这个决定的,但是我们也都别无选择,不是么?你注定要在我的船上待上几年,甚至更久。】 【如果我们不想在此期间不断地折磨彼此,那么,你现在就应该和我好好的谈一谈。】 “……” 她比他预估的还要理性。 午夜幽魂如此想到,然后,他便几乎是源自本能的,产生了一种滔天的怒火与破坏欲望:凭什么这个虚伪的活死人,能够像现在这样保持着虚情假意的理性。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亵渎与原罪么?她难道不知道她的存在是在扭曲每一个人的命运么? 不,她一定知道。 她已经死了,却依旧能活生生地站在他的眼前:她一定经历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交易,又或者干脆就是找到了某条亵渎的道路,再次回来污染世间的正义与秩序。 用她的虚伪,用她的理性,用她的伪装。 她无往不利。 …… 但现在不一样了。 午夜幽魂要撕碎这一切,就从这一刻开始。 科兹如此坚信着。 于是,他笑了。 “你要和我聊什么,聊聊有关于你对我的【领养】么?” 【我不讨厌这个词汇。】 “我也不讨厌。” “总的来说,其实一切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已死者,我已经适应了这艘舰船上的生活,我已经在这里搭建了我的巢穴,你的子嗣与部下所浪费的食物足够丰盛,也不需要担心我的肚子问题。” “只要你不去阻拦我继续我的事业,我想我们还是可以相处的非常愉快的,几年并不是一个多么漫长的时间,忘记在你的舰船深处还有着一个怪物,你就可以轻松地享受你的征服与安眠。” “戴好你的王冠吧,腐尸一般的高贵女王,就像我只想在这里的阴影之中,当好我的怪物一样,别去插手你不擅长的那些地方。” 【作为一个寄生虫,你倒是比我想象的更为自信,幽魂。】 第二军团之主的声音是一种可怕的冰冷,午夜幽魂甚至感觉自己似乎要爱上这种冰冷了,这让他想起了那些有罪者被剥掉皮肤后,逐渐流下的干冷血浆。 “正义和文明本就是一种有益的寄生虫,我已死的血亲,它们寄生在恐惧与强权所带来的秩序的羽翼之中,宛如蹦蹦跳跳的牙签鸟以鳄鱼口中的残渣为食。” “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我当然不会否认。】 他听到了摩根的笑声。 【但是我可以确定另一点:你只是一只可怜的寄生虫,我的诺斯特拉莫兄弟,你被我们的父亲放在了我的舰船里,邋里邋遢、一无是处,谈不上有益,甚至连有害都谈不上,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不会带来除了破败之外的任何东西。】 “……哦!” “多么严厉的控诉!” 午夜幽魂缓缓地举起了他那修长到渗人的胳臂,夸张的语气宛如夜店中的陪酒女在虚伪地吹捧着金主的容貌,他低下头,在流下了几滴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之后,才将那肆意的野蛮笑容显露在了蜘蛛女皇的瞳孔之中。 “何出此言,我的腐尸女王。” 【这是事实,我的寄生虫。】 “你的这个称呼可真伤我心,难道是因为我在没有得到你的准许的情况下,就开始了一场审判么?那你可得原谅我的旺盛事业心。” 【你管那叫审判?】 “那你们这里叫什么?” 蜘蛛女皇的轻哼伴随着她的冰冷笑声,刺痛了午夜幽魂心中那仅剩的一片净土。 【一般来说,这种没有递交有力证据,绕开帝国法律,进行私下审判,而且手段残忍,影响极其恶劣的人物,我们会叫他……】 【谋,杀,犯。】 “……” 黑暗之中的安静,比诺斯特拉莫最凌冽的寒风还要更可怕,午夜幽魂的呼吸在那一刻开始明显了沉重,他就像是一壶早就已经煮沸的开水一般,终于被打翻在地。 他沉默了很久。 “即使是在诺斯特拉莫,每个人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我并不这么认为。】 【毕竟,现在在我的面前,不就有一个满手罪孽、滥杀无辜、而且还满口开脱的谋杀犯么。】 “……” “我最后提醒你……” 【不用你的提醒。】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好看看你自己吧。】 【懦夫。】 —————— 午夜幽魂的攻势比摩根想象的还要更快一些,他像是一头怪物一般跳开了自己的作为,用爪子勾住了生锈的墙壁,在黑暗中化作了一道无法被捕捉到的残影。 正常来说,的确如此。 但是实际上,午夜幽魂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一个在一开始就被摩根发现的弱点。 第二军团之主眼看着自己那疯狂的兄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这才不慌不忙地举起了自己的斧枪,然后毫不犹豫地砍向了身边无边黑暗之中的一个角落。 刺耳无比的金属摩擦声说明了这一击并没有得手,但是那道仓皇离开的,比黑暗更黑暗的阴影,则是狼狈地滚到了一边,低矮地蹲在了地上,暂时停止了攻势。 “……”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黑夜中的安静持续了一会,而面对这个问题,蜘蛛女皇只是一边握着斧枪,一边嫌弃地挥开了自己面前那难以名状的恶臭气息。 【你多久没洗澡了?】 “……” “……” “洗澡?” “那是什么?” 【……】 【真是够了。】 就在午夜幽魂的第二次攻势伴随着更浓郁的恶臭扑来之时,蜘蛛女皇一边握紧了武器,一边还不忘联系着远在她卧室中的侍女。 【阿尼亚,是我。】 【准备一次洗浴,不,不是我需要。】 【开水就好,一百度吧。】 【不不不!不用在我的浴室里面洗,那我宁可宰了他。】 【让我想想啊……】 【对了,你洗拖把的那个池子多大来着?】 (本章完) 第253章 摩根:去他妈的帝皇 【你对于战斗的技巧实在是太生疏了,我的寄生虫兄弟。】 【甚至不如马格努斯。】 午夜将至。 还有一秒钟。 蜘蛛女皇的右耳捕捉到了一声最轻柔的宣告,那是午夜幽魂的利爪再一次撕裂了黑暗中的帷幕,渴望将她拖入噩梦之中。 摩根没有后退,她谨慎地踩在每一片被确认了安全的土地上,转过身来,向左倾斜,蓝黑色的长枪划破出震荡空气的声音,在一瞬间便抵挡住了午夜幽魂那只漫不经心的利爪。 第二军团之主眯起眼睛,她那双一向充斥着理性的青蓝色瞳孔此时已经化作了狭长的轻蔑,看似单薄的手腕扭动着,让重若千钧的利刃化作了咆哮的湍流,在眨眼之间便逼退了血亲的攻势,还顺便在那条干枯的苍白胳臂上留下了一道血腥的痕迹。 第十七道。 在她的内心中,蜘蛛女皇安静地做着记数:这是她给康拉德的第十七道伤口,也是他们开始交锋的第十七个回合。 可怜的家伙:他远比摩根想象的还要无知与野蛮,还要嗜血与疯狂。 午夜幽魂甚至根本没有躲避血亲的利刃,他放任自己的苍白四肢与肩膀被血淋淋的伤口覆盖,一遍又一遍的疼痛加强了他的力量,让他更为专注地投入到了一次次的主动攻势之中,就像是一个被困在了角落之中的亡命之徒。 他愈加的野蛮,也让蜘蛛女皇的内心愈加的轻视。 又一次攻势、又一次碰撞、又一道伤口,蓝黑色的钢刃在基因原体的巨力作用下飞舞着,在纯粹的黑暗中划出模糊的新月,以一己之力便抵住了午夜幽魂再次来袭的两只利爪,也让两位帝皇子嗣的面容离得格外的近。 透过枪刃与腐烂指甲所交织的金属罗网,摩根甚至能看清午夜幽魂那血流不止的双手,以及那双手之后的骷髅面孔:她的血亲拥有着一张几乎遗失了所有肌肉与脂肪的噩梦面容,黑色的眼珠几乎要从苍白的表皮上掉落下来,而在那虚弱的嘴唇之中,则是崎岖的黄牙与干瘪的牙龈所构成的微笑。 他在笑,血流如注的笑。 真让人恶心。 摩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就在他们角力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来自午夜幽魂喉嗓中的恶臭正坚持不懈地袭击着第二军团之主的鼻腔,那是腐烂、发霉和消化液的味道。 科兹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他笑的更开心了,这头骨架奇大的野兽将所有的积蓄倾注在了他的双臂之上,他意识到了【力量】正是他在这场战斗中的优势所在。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么,我亲爱的血亲?” 午夜幽魂前倾着身子,他的漆黑眼眸隔着金属与肉体的碰撞,与那双青蓝色的冰冷瞳孔对视着,他的面容已经被那黑暗中的疯狂所腐蚀了一半。 “你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悲,就算是我的肉体都可以如此轻易地对抗你的全副武装,而我还有着多余的力量,你还有什么?” 【我有学自卡利班的技巧。】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的。】 蜘蛛女皇寒眉冷竖,她还没有成功地燃起用灵能解决这场战斗的怒火,在手腕发力,逼退了又一轮攻势之后,摩根听到了在科兹所退却的黑暗之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与低语。 走廊中遍布着尘埃与鲜血,那是来自于一位基因原体的鲜血,虽然其中没有一滴属于摩根,却依旧足够点燃第二军团之主的眉头,让她陷入一种不安。 午夜幽魂并不是她的对手,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尽管康拉德比她更高大、更强壮、更疯狂,但是他却连一件真正的装备都没有,他唯一的防护就是那件破破烂烂的斗篷,他唯一的武器就是那双干瘦苍白的利爪,当他正面扑向了蜘蛛女皇的防护,与她像是两名战士一般厮杀的时候,唯一的结果就是摩根的枪刃在他的身躯上留下了一道崭新的血痕。 这甚至让摩根有些不安:她可不相信午夜幽魂只有这些伎俩,她更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的近身搏杀能够轻易地胜过任何一个原体。 毕竟,她的近战能力,连面对基利曼都不能稳赢。 而与蜘蛛女皇的严谨姿态截然相反的是:午夜幽魂看起来倒是非常地轻松,他的话语和他的利爪破空声同样刺耳,甚至显得有些唠唠叨叨的。 “你让我想起了过去的诺斯特拉莫,我的血亲,你让我想起了那些居住在尖塔上的家伙,他们和你是一样的,洋洋得意于自己所谓的技巧,却连一丁点的力量都没有:他们的刀刃只能拿来刮花那些奴隶的脸皮,以供取乐。” 午夜幽魂沉默了一下。 “而且刮得很难看。” 摩根笑了。 【我也觉得很难看:但你没必要用你的脸来做证据。】 黑暗中传来一阵笑声,还有各种摩擦之音的散乱混合:摩根能听到科兹的四只利爪紧紧地扣住墙壁的声音,那些也许从来都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刺透了金属,让午夜幽魂如同一只壁虎一般,在第二军团之主的头顶上方巡弋。 但他并没有再次发动攻势,当基因原体那充满了亚空间秘法的体质不断修复着他的伤痕的时候,午夜幽魂用脚掌抓紧了天花板,将爪子悬在半空中,像是蜈蚣一样弯曲着自己的脊椎,享受着某种发生在黑暗之中的肆意畅谈。 “我还从来没有过和某个人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我死而复生的伟大血亲,我总是在他们开口之前就已经得知了一切:就像我能看到所有的未来和命运一样。” 【所以,命运教导你成为一条期期艾艾的蛆虫?】 “不,它告诉我的只有绝望。” 那黑暗中的嘶哑声音似乎终止了一刹那,当午夜幽魂再一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嗓音居然产生了不到一瞬间的真挚。 “还有终结与死亡。” “……” “那与你有关。” 【我怎么不记得。】 “你只是忘了而已。” “但我没忘。” 摩根眯起眼睛,她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在黑暗之中,第二军团之主能够听到一种最为细微的窸窣响声,那就像是用坚硬的双腿在金属中趟出一条道路一般,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决心。 “我没有忘记我所看到的任何一件事情,我的血亲,我们的父亲和那云间的黑暗诸神给予了我最可憎的一个礼物,我看到了一切,我也记住了一切,甚至无法去忘记。” “你们所有人,无论是基因原体还是凡人,大可以在这光芒万丈的破烂舞台上沉醉到最后一刻,但是你们想象不出来,当这场戏曲的最后一幕也落下的时候,当我们的父亲那失败的可笑帝国即将面临终章的时间,这片银河中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会走向什么道路。” “那是你们不会懂的,更不会去相信的事情,你们不是我,你们看不到那唯一正确的道路:就是我在走的这条道路。” 午夜幽魂发出了怆然无比的笑声,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黑暗伴随着他的利爪在逐渐腐烂的金属墙壁上移动,爬来爬去,一会出现在摩根的面前,一会又远在走廊的另一侧,若有若无。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审判、正义、秩序。” “这就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是我的天职。” 科兹的声音宛如毒蛇的鳞片摩挲过粗糙的树皮,在空气与灰尘中扬起了最轻微的颤动,摩根甚至能辨认出他在天花板上扭动着那苍白的身躯,缓慢前进的模样。 她眯起眼睛,发现我午夜幽魂其实正在期待着她的答案。 于是,她开口了。 【这是你的天职?】 “是的。” 【一个执法者?】 “正义之手,血亲,你也可以称之为黑暗中的复仇之人,为了所有被有罪者所伤害的人去复仇,因为已经无人会为他们发声。” 【听起来有一种虚假的美学氛围在其中。】 “这并不足以说服你?” 【是的。】 【你需要回答我,科兹。】 在黑暗之中,第二军团之主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足以让考斯韦恩、阿里曼和拉纳感到本能性的毛骨悚然的笑容。 【告诉我。】 【你因为他们有罪而杀人?】 “没错。” 【那,什么叫罪恶?】 “罪恶就是有违于法律……” 【什么叫法律?】 “法律就是正确的事情。” 【什么叫正确?】 “……不去作恶,要去做对的事情……” 【什么叫对的事情?作恶的界限又在哪里?】 “……” 她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用明知故问的问题来搪塞我的答案?” 【那你又为什么要用你自己都说不明白的道理来要求别人?】 “……” “因为这样做会带来秩序!我已经拯救了一个世界……” 【你拯救了么?】 “……” 【你知道拯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么?】 “……” 【你自称为午夜幽魂,自称为诺斯特拉莫的王,自称为一切罪恶与恐惧的背负者,自称为一个伟大的人物。】 【但你从来没有自称为诺斯特拉莫的拯救者。】 “……” 【因为你根本没想过拥有这个称呼,因为没人这么称呼你。】 “……” “他们服从于我的秩序!他们获得了……” 【他们服从了么?】 在又一次打断了午夜幽魂的话语之中,第二军团之主已经能够清晰地听到那干瘦的手腕骨节被死死握紧时所发出的嘎吱声响。 许久之后,那被咬紧牙关的利齿之中才一字一顿地挤出了最为狰狞的话语,甚至让人能够想象出来那种骷髅一般的面容此时又会变得多么的可怕。 “别在这胡言乱语了!死人!” “我拯救了诺斯特拉莫!我拯救了所有人!我将他们从野兽的境界中拖了出来!用恐惧达成了真正的秩序!安静!服从!没有杀戮、暴乱和盗窃!只有在秩序的运转中安然臣服的每一个人!” “这就是秩序!这就是救赎!这就是正确的道路,唯一的道路!” 【……呵。】 摩根笑了,她那毫不掩饰的轻蔑比所有的伤疤加起来更能让午夜幽魂感到愤怒,那支撑着苍白躯体的脊椎不断地弯曲着,宛如一把被拉扯到了极限的弯弓。 【唯一的道路?】 “……没错。” 【你尝试过其他的道路么?】 “我看到了未来,一切的走向都早已被我记在了脑海之中,我看到了每一座选择的结果,看到了残缺片段中的毁灭,所以,我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必须做的?” 【也就是说,你甚至没有看到完整的过程,仅仅凭记着所谓的结果带来的一瞬间,就认定了这是唯一的道路?】 “在真正的结果面前,所谓的过程并不重要。” 【你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从地板上捡起来一块肉,也不管它有没有霉斑,沾没沾灰尘,是不是融合在一坨排泄物里:就直接把它丢进了你那臭烘烘的嘴巴。】 【管他呢,反正最后会在肚子中烂成一坨糊糊。】 “……” 【哦,抱歉,我忘了。】 【这么不讲卫生,如同野兽一般的行为,似乎某个人一直都在做呢:他还觉得别人是野兽。】 “……你激怒不了我的,腐尸的女王,你的话语比起诺斯特拉莫的晦暗,简直如同孩子一样可笑,我看到了真正的未来,我不会在乎现在的这些……” 【真正的未来?】 这句话是伴随着摩根的笑音而一同出现的,她抬了抬一只脚,脸上的戏谑甚至无法被这浓密的黑暗所遮掩。 【那可真是巧了呢,我的寄生虫兄弟,我也刚还看见过一段真正的未来:我看见了,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里,你会跪下来,亲我的袜子和脚。】 【事不宜迟,不如让我们现在就开始?】 “……” 午夜幽魂的一抹真挚的厮杀欲望,从遥远的黑暗中传来。 “你……” 【我怎么了?你不会不想这么干吧,寄生虫兄弟?要知道你可是只看到了结果而已,没准我看到的是哪一处过程呢?】 【你又怎么知道,这就是一个我口中的谎言呢?】 “……” 【也许它是真的呢?】 【也许它是你还没来得及看到的哪处未来呢?】 【也许未来除了让你杀人、剥人皮、吃老鼠和野狗之外,还让你亲我的脚呢:比起前三样,我并不觉得这有多么的难以接受。】 “……” 【也许你不这么做,就有无数个世界无法被拯救呢,毕竟你偏离了唯一正确的道路,所以哪怕你付出了再多的努力,也比不上未来恩赐给你的一个碎片,也无法再让任何人得到拯救。】 【你敢赌么?】 “……” 【你不敢。】 【毕竟是唯一正确的道路拯救了他们,毕竟未来才是一切: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 久违的,第二军团之主从一名血亲兄弟的身上,闻到了一种会带来厮杀与死亡的沉默:上一次拥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庄森的面前…… 不过庄森不会这么臭。 摩根安静地等待了一会,直到她发觉到那窸窸窣窣的响声正伴随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沉默,距离她越来越近,而早已对这种无趣谈话感到厌烦的基因原体只是握紧了自己的长枪,懒散地打着哈欠,在不由自主留下的泪珠之间,她微笑的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所以。】 【你想亲右脚,还是左脚?】 “……” 【不如问问你的未来?】 “……” “够了!!!” —————— 咆哮。 嘶鸣。 歇斯底里。 在走廊的尽头,在时刻严阵以待的老近卫军阵列的眼中,不知道为什么,基因原体之间的厮杀突然变得格外疯狂。 原本只是如同一朵浮云般随意游荡的午夜幽魂,当他结束了与基因女王的谈话,再一次弯曲着自己的脊椎,从黑暗中杀出的,宛如不可阻挡的夜间飓风。 他已经变得格外狂躁,格外鲁莽,他任凭着第二军团之主的长枪在他身上刺穿一个又一个伤口,拖着血流不止的残躯,拼了命地要靠近他的对手。 而更可怕的是:凭借着基因原体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与力量,午夜幽魂的确在一步步地靠近着自己的血亲,他如同被刺穿了后腿的猫科猛兽一般咆哮着,用头骨与双手撞破了长枪所挥舞的帘幕,宛如狂暴的野猪闯入了摆满了玻璃制品的狭小商店之中。 蜘蛛女皇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慌,她卷起自己的钢铁长裙,用火龙之主和美杜莎霸主所赠送的武器护住了自己的上半身,格挡着午夜幽魂一次又一次的野蛮冲撞,小心的遵守着战斗的节奏与脚步,全然不落下风。 但在相隔着数百米的破晓者们的眼中,当午夜幽魂那狂乱的发丝能够触及到他们基因之母的胳臂的时候,情况就已经危及到了必须需要他们出马的地步了。 但有一个人不这么想:他拦下了所有的战友。 “原体已经被近身了!拉纳!我们必须立刻过去!” “……不。” “不是现在。” 首席老近卫军拦住了自己的战斗兄弟们,他的目光在远方的战斗和走廊边缘的阴影中不断地来回穿梭着,似乎在确认什么事情。 “原体需要我们到她的身边!拉纳!” “原体需要我们待在这里!” 拉纳转过头,看着自己义愤填膺的战斗兄弟们: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极棒的战士,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场杀神,但是他们依旧缺少对于一个事实的认知。 他眯起眼睛,声音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我们需要待在这里!” “你!……” “你们不知道一场基因原体之间的战斗到底意味着什么,在没有任何一方露出明显颓势的情况下,我们呆在这里,不要贸然靠近,就是对于原体大人最好的协助。” “而且,即使我们要过去,也绝对不能从这里靠近。” “为什么?” “午夜幽魂是在阴谋、猎杀和陷阱中长大的怪物,睁大你们的眼睛和热成像观察仪器,仔细看看这条走廊的地面和墙壁。” “再想想:为什么我们的基因之母一路走来,却偏偏要用灵能来跨越这短暂的距离:后勤仓库可是刚刚报备了一批热熔炸弹的丢失,你们这群蠢货!” “……那我们怎么办?” “……” “给我照明,还有地图!” ——————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其实喜欢杀戮:我因此而纯粹。” “我们都掌握着杀戮的力量,但是大多数人不敢使用。” “包括你。” “我的血亲。” “你现在又压制了多少的力量与手段,还有恶毒?” “你在害怕它们?” 午夜幽魂依旧在近乎于疯狂的吐露着恶臭之言,他的话语近乎于疯狂的自言自语,根本就没有在意摩根的回答,似乎只是伴随着他的嗜血堆积而逐渐积累。 而摩根也没有开口,她做出了沉默的回应。 【斯忒诺】与【尤瑞艾莉】在午夜幽魂双爪再次袭来的那一瞬间便扩散开来,从双手一路蔓延到了整条胳臂,它们那远比战舰外壳还要坚硬的材质让康拉德的利爪无功而返,并为第二军团之主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午夜幽魂靠得太近了:他就在摩根的面前,门户大开。 摩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的双手握紧了长枪,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午夜幽魂那干瘪的腹部,甚至在他的脊背上露出了大约半米长的血腥突刺,同时,她的头颅迅速向后退却,躲开了吃痛的午夜幽魂那狂乱的双爪,只是丢失了面颊两侧的半寸侧发。 这是决然的一击,却也是避开了要害的一击,长枪躲闪着午夜幽魂的肠子、胃和脊椎,把他暂时地钉在了墙壁上,让银发的基因原体能够在不屑的笑容中问向自己疯狂的兄弟。 【你的嘴似乎并没有帮你取得优势,寄生虫。】 “的确如此。” 科兹冷笑着,把自己从枪刃上扭了下来。留下一片从蓝黑色金属上低落的腥臭血液。 “但下次就不一定了。” 摩根笑着,她懒得再说话,只是继续挥舞着长枪,将午夜幽魂逼到了一侧的墙壁上,而基因原体自己则是占据着另一侧:她知道这两座墙壁都是格外的腐朽,根本撑不住两位帝皇子嗣的冲撞,也知道科兹的身后就是虚空,而她的身后则是一片的空闲房间。 游戏该结束了。 摩根如此想到。 蜘蛛女皇极为罕见地主动出击了一次,这似乎把午夜幽魂给吓到了:他的双腿虽然依旧紧紧地抓着墙壁,但是双手却只能在匆忙的防御中挡住第二军团之主的长枪。 这意味着,摩根已经空闲出来了一只手:她没有犹豫,而且迅速握拳,用着最大的力量,瞄准了科兹腹部的那个伤疤:它正在迅速地愈合,却并未完全恢复。 一拳挥出,基因原体甚至能感觉到午夜幽魂的肠子与胃在自己的巨力之下哀嚎,能感觉到那些被康拉德称之为食物的凝固肉块被这蛮横的一击所通通打翻,甚至直接反向冲到了午夜幽魂的喉管。 成了。 哪怕是第二军团之主,此时也不禁笑了起来,她能预测到这一击的致命性,她的拳头甚至直接打到了对手的肠胃。 战斗结束了。 摩根抬起了头,观赏着被困在墙上的科兹那扭曲的面容。 …… 然后。 —————— 她看到了一个笑容。 —————— “哇!!!!” 午夜幽魂,吐了。 在蓄谋已久的安排下,在不断地吞食与积累中,在这用极致的疼痛所遮掩的陷阱之内:借助着摩根那毫无保留的一击,科兹肠胃中所有未消化的东西在这一瞬间纷纷从肠道中涌出,裹挟着康拉德的大笑与疯狂,冲破了重力的束缚,冲破了喉咙与牙齿的关卡。 他吐了出来。 就在摩根的面前、头顶。 大块大块腐烂的肉糜与恶臭食粮在这一刻从天而降,宛如避无可避的大洪水一般,基因原体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被科兹的消化液腐蚀到一半的啮齿类尸骸,过着黄绿色的粘稠液体,径直地砸向了她的双臂:它们中的一个正紧握着武器与科兹对峙,另一个则是打在了午夜幽魂的肚子上,完全就在这股呕吐洪流的范围之内。 【……!】 在她的超人感官所带来的不到一秒的反应时间里,蜘蛛女皇甚至来不及拾起自己的理想,在某种天生的性格与性别的作用下,她本能一般的撤回了自己的双臂,躲避着这足以淹没她的泔水浪潮。 也因此,她露出了一个破绽。 在有那么一个瞬间,在她向后退去,还未站稳的那一秒,无论是蓝黑色的长枪,无论是斯忒诺还是尤瑞艾莉,甚至是基因原体浑身包裹的灵魂护盾,都无法保护她。 而午夜幽魂,从一开始就在等待着这一刻。 一直挂在墙壁上的诺斯特拉莫之主如同弹簧一般飞出,丝毫不介意自己浑身上下都占满了自己的呕吐物,他精准地抓住了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一瞬间,像是陨石一般砸向了自己的血亲。 在摩根的意志能够呼唤出任何一道灵能护盾之间,午夜幽魂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那双长的过分的手臂帮助他勾住了蜘蛛女皇的脆弱脖颈,牢牢地掐死,淡黄色的唾液从他的利齿上滑下,康拉德不由得靠近了自己的血亲,在她的耳边呼唤着恶臭的低语。 “惊喜~” 下一刻,两位基因原体的重量所带来的冲击力,直接撕碎了摩根身后的脆弱墙壁,将他们双双砸进了墙壁之后那无穷无尽的黑暗迷宫之中。 …… “拉纳!” 老近卫军们目睹了这一切,他们掌中的链锯迅速开始轰鸣,所有人都用着狂奔之前的最后一丝理智看向了他们的指挥官。 而首席近卫的回答,则是在最后看了一眼地图之后,狠狠地把它摔在了一边。 “我知道他们去哪了。” “跟我来!做好战斗准备!” —————— “死吧,我的血亲。” “这对我们都好。” 嘈杂的声音在任谁都看不清任何东西的黑暗中起舞,两名强大的基因原体就这样在几十年都没有动过的灰烬中继续着厮杀,但是情况已然有了一丝逆转。 摩根的长枪在被午夜幽魂裹挟着掉下来的时候,遗失了,她的脖颈上也留下了三道疤痕,而此时此刻,她与她的血亲兄弟已经彼此握住了咽喉,互相将对方砸击在黑暗之中的硬石墙壁上。 他们互有伤亡,但是在午夜幽魂靠近了摩根的那一刻,他就毫无疑问地占据了上风,粗俗不堪的搏击技巧与毫无章法的攻势在这一刻被无尽的放大了威力,不管第二军团之主有多么娴熟地使用着自己曾经学过的格斗技术,却总是在午夜幽魂那毫无道理的纠缠中,陷入越来越麻烦的泥潭里面。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的灵能会与我互相影响么?” 当康拉德再一次掐住了摩根的咽喉,将她砸在地上的时候,他靠近了她的耳朵,口中的热气直接扑在了蜘蛛女皇的脸上。 “哦,瞧我说什么呢,你当然知道这一点,你从见到我的那一刻就知道我们彼此之间的灵能干扰,你畏惧着被我脑海中的那些疯狂所浸染:所以,你甚至连灵能都不太敢用,而现在,你也用不了了。” 科兹低下头,他利齿间流出的潺水滴在了摩根的脖颈上。 “也许我该在这里杀了你,就在这里,这会让一切重新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上,让你重新回到你罪恶的计划中去。” 享受一般的,午夜幽魂聆听着他身下的血亲所呢喃的话语,还有那咳血的回音,他的语气似乎陷入了某种绝望的回忆。 “你知道的,我看到了你做出的那个选择,我看到了你为未来选择的方向:大殿之中有着八把注定坐满的椅子,却只有一半拥有了自己的主人。” “你没有走向第五把,你为自己选择了无尽的变化与不可知,你将自己绑在了帝国的灭亡之时,你选择了自己的权力:奴役、排斥、灭绝……还有异形,和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知,道,的,对吧?” “你知道,我是正确的,就像你知道你已经毫无办法了……” “……” “你笑什么?” 当他目睹到了那张白嫩面孔上的讥讽笑容的时候,午夜幽魂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些意料之外的因素。 【……咳……】 【科兹,你还记得么?】 “记得什么?” 【卡利班……剑法……】 “……” “什么?” 话音未落,午夜幽魂突然感到自己的下盘顿时不稳:在他沉醉于自己的话语之中时,悄悄脱离了原体胳臂的【尤瑞艾莉】已经抓住了科兹的一只脚,狠狠一拽,便将蜘蛛女皇的双腿释放了出来。 摩根没有什么犹豫,她顶起了自己的膝盖,向上猛击。 “咔!” 两腿之间的剧痛连午夜幽魂都无法完全地克制,一瞬间的吃痛令他的利爪稍稍解开,而就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活死人血亲已经滚到了一旁。 …… 该死! 没有丝毫的犹豫,午夜幽魂一跃而起,强忍着疼痛,在黑暗中夺路而逃,而就在他身后,伴随着银色发丝散落之间的无情瞳孔,灵能的法咒在迅速地蔓延。 仅仅是回头看了一下,午夜幽魂就感到了自己的右臂传来了新的疼痛,他转头看去,只发现整条手臂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 “……” 这一次,游戏是真的结束了。 科兹一头撞开了大门,兜兜转转地朝着黑暗中跑去,而就在他的身后,足以终结一切的灵能波涛席卷成无声咆哮的九头蛇,吞噬着黑暗中的一切,紧追不舍。 【康拉德——科兹!!!!】 —————— 二十名破晓者近卫正在黑暗中奔袭前进着,但他们的脚步却在下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 “拉纳,热成像显示一个极其高速的物体正在向我们袭来。” 拉纳眨了眨眼睛,在一瞬间做出了判断。 “所有人,停止前进!” “瞄准前方,饱和火力设计,封锁道路!” “那有可能是我们的原体!” “我们的基因原体哪怕虚弱到了极限,也不会被子弹杀死!” 无人反驳,二十名终结者老兵迅速端起了自己的射击武器,下一刻,剧烈的火光将整条黑暗的通道彻底地照亮了,数以千百计的爆单毫无怜悯地遮蔽了一切。 “……该死了。” 午夜幽魂目睹着自己的前方被一片疯狂的火海所淹没,哪怕是他也不敢一头撞进其中,但就在这一瞬间的犹豫之时,身后那夺命的追兵便已然杀到。 四周的金属墙壁开始不断的扭曲异变,数百条钢筋像是被惊扰的长蛇一般涌出,无情的刺向了它们之中的午夜幽魂,而脚下的地面也在一瞬之间从坚硬无比的岩石扭曲为了举足为难的泥浆,拖延了诺斯特拉莫之王的步伐,直到无数的钢筋刺透了他的身体,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一路拖回到了那黑暗之中的最深处。 摩根就在那里,她沉默着。 这沉默却比之前的所有愤怒加在一起,更让午夜幽魂感到发自内心的忌惮与不满。 因为紧接着,她就笑了。 【你居然舍得回来,可真是让我感动啊,康拉德。】 在黑暗中,第二军团之主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被无数灵能强化过的钢筋所死死绑住的科兹身边,她随意地抬了抬手,下一刻,骨骼被生生炸碎的折磨声响便在午夜幽魂的两腿上发出,让这咬着牙的夜之王留下了冰冷的汗水。 摩根没有生气:最起码看起来并没有,她只是无比懒散地梳拢着自己散落的发丝,将面颊上的灰烬一一擦去,把衣服上的脏污一点点抹除,然后用灵能之手抓住了午夜幽魂的脚踝。 砸了出去。 再砸。 接着砸。 毫无挣扎可言的诺斯特拉莫之王宛如摩根手中的飞镖一般,伴随着最为有力的挥舞,他在迷宫一样的黑暗中四处撞击,用自己的头骨打穿了一堵堵腐朽的墙壁,直到头顶溢出的鲜血将整张苍白的面容浸透到深红,让人不仅怀疑午夜幽魂是否还有着呼吸。 直到门外的老近卫军们因为母亲的愤怒低语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的时候,稍稍发泄了心中怒火的摩根才用灵能拖拽着午夜幽魂的脚踝,一路拖着,在遍布着碎石与废铁的尖锐道路上前进了数百米之远,留下了一道血路,一直延伸到了她的脚边。 摩根已经靠在了一个有些年久失修的座椅上,她随意地扫了眼勉强有口气的午夜幽魂,瞳孔之中已经充满了真挚的蔑视。 【你还有什么话么?】 蜘蛛女皇冷冷地抛下了最后的宣言,在被砸起的灰尘和冰冷刺骨的钢铁之间,午夜幽魂先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不断地咳着脏污的鲜血与秽物。 “你……” “你杀不了我!” 科兹怒吼,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却充斥着一种足以让他肆意妄为的恶劣与信心。 “你不会杀我!” 他吐着唾沫,里面已经是浓浓的鲜血与牙齿碎片,午夜幽魂侧过了头,只露出了一半的脸。 “你不能杀我!” “我是被救赎的!” “我的生命是被人类之主的刺客所带走的,那是属于我的审判!” 他大吼着,声嘶力竭:就仿佛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一般。 而回答他的,则是蜘蛛女皇那被逗笑的尖锐与冰冷,还有她不紧不慢脱下什么东西的声音。 【记住,康拉德—科兹。】 【从这一刻开始,你的生命暂时并不属于帝皇。】 【而属于我。】 【记住这一点。】 摩根笑着,然后,她抬起了自己的脚:脱下了长靴与袜子,在战斗中积蓄了汗液的脚,毫不犹豫地踩在了午夜幽魂的面颊上,遮蔽了他的右耳、脸庞、眉角与那支离破碎的牙齿。 【记住这一切。】 【记住你现在的耻辱。】 【这是你自讨苦吃的。】 蜘蛛女皇随意地用脚趾揉捏着自己血亲那干瘦到没有一丝脂肪的苍白脸颊,小心的避开了眼睛与嘴巴的要害:毕竟她的脚心上还是有汗的。 【记住这一切。】 【还有我对你的话语。】 她低下身子,在午夜幽魂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轻轻地吐出了自己内心的真挚之言。 然后,一脚把他的脑袋踩进了硬石板里面。 …… 【帝皇?】 …… 【去他妈的帝皇。】 (本章完) 第254章 浴池战争 【精炼钷素、链锯剑、高压水枪、动力拳套、捕兽夹、精工重力锤、高压蒸汽灭菌锅炉、还有最重的锁链,再加上那么几箱忠诚的等离子,以及三人分量的瓷钢拌饭与氨基麦片粥。】 【去准备好我刚才说的这些东西,拉纳,】 “明白,大人……您要准备一场战斗么?。” 【战斗?不不不,拉纳,我只是准备给某人洗个澡而已。】 【去执行吧。】 “……明白,大人。” 当首席老近卫军安静地伫立在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次踏足的黑暗之中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竭力忘掉自己面前的景象。 第二军团之主拖着她那生死不明的血亲兄弟,缓缓地从自己的子嗣面前走过,她的面容姣好、衣着整洁,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基因原体之间的血斗:不过在她的瞳孔之中,依旧弥漫着足以让阿斯塔特战士感到胆寒的凌冽光芒。 蜘蛛女皇用数百条钢筋困住与拉扯着自己的兄弟,给在场的二十名近卫一一下达了任务:去准备好洗漱用品,去叫人对战斗场地进行维修,去找回她遗失的武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呵退她前进道路上会出现的每一个外人。 尽管伴随着他的疯言疯语,午夜幽魂在摩根心中的地位已经可以与莫塔里安相媲美了,但是在她的潜意识里面,第二军团之主依旧在遵循着一条常识:无论如何,科兹都是一名基因原体,他如今的凄惨模样绝不能被更多的外人看到。 这其中的道理自不用说。 老近卫军们纷纷领命离开,但在临走之前,拉纳还是颇为困惑的回头看了一眼,与他的战斗兄弟们不同,这位首席近卫的心里怀揣着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为什么在涉及到午夜幽魂的各个方面与事情上,他的基因之母总是避开使用灵能上的办法呢,这可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第二军团之主虽然不怎么滥用灵能,但她也绝对不会拒绝使用这种能力,甚至比起通讯器,其实不少破晓者已经更习惯被脑海中的声音所召唤。 拉纳感到了困惑,但他知道自己也没资格多想,转过头,他便开始想办法去收集基因之母所要求的那些东西,并努力地不去猜测这些东西和【洗澡】有什么关系。 而基因女王此时也没时间去关注自己子嗣的心理问题,伴随着这场闹剧一般的死斗告一段落,虽然她的肉体并没有受到更多伤害,但是摩根却感到了一种疲惫:一种心灵之上的疲惫。 虽然早就已经适应了自己生存在一个物种丰盈的家族之中,但是如此直观与剧烈地感受到血亲兄弟的【别具一格】,依旧让摩根的大脑变得乱糟糟的,在遵守帝皇的命令和把午夜幽魂甩出战舰的两个极端之中左右横跳。 而这还不是最让摩根感到糟心的:在与康拉德的真正近距离接触中,一种原本模模糊糊,被她故意忽略的事实,此时也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据,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她那个对待子嗣堪比佩图拉博、心思细腻胜过莱昂庄森、还有着与马格努斯同等行动力的基因之父,真的会给她一种完全无害的力量么? 一直以来被她所信任与依仗的灵能力量,一直以来她能够轻易窥探无数心灵,扭转无数认知的独门利器,她几乎是生来就拥有与精通的【千人千面】,真的是一个毫无代价的礼物么? 如果它真的有代价:而且此前从未被她所在意,那么这个代价又会是什么呢?又是否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呢? 摩根快步地行走在空荡荡的大廊中,一手拖着康拉德,一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为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而皱眉:她原本已经自欺欺人地忽略这个隐患,直到午夜幽魂的到来撕碎了这一切。 康拉德—科兹,他所带来的…… 蜘蛛女皇喃喃自语着,借助着私人专属的升降机,她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之中,还没开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拂面的热蒸汽:她的侍女显然已经独自完成了大部分的准备工作,现在只需要把午夜幽魂给下锅……给放进去了。 摩根推开门,走进了被临时改造为洗浴室的会客厅之中,她等待了大约二十分钟,所有的洗浴用品便一一到位了,而在勉强把午夜幽魂扔进了准备好的高压蒸汽灭菌锅炉之后,基因原体和她的侍女不由得面面相觑。 摩根先开口。 【总的来说,我们应该先把他的要害地区给洗了,然后就可以随便清洗别的地方了。】 “是这样的没错,大人。” 【可是要让谁来呢?让阿斯塔特或者凡人干这个,总觉得有些不那么合适。】 “……您?” 【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阿尼亚,要不你来?】 “您就忍心把我推进火坑嘛。” 【……】 【好吧,我想我们也许需要一个比较……百无禁忌的人物。】 【所幸,我正好知道这么一位人士。】 —————— “听说你找我,摩根阁下?” 应基因原体的邀请,塔拉辛中士推开了房门,太空死灵霸主随意地环视了一圈,然后很快就锁定了蜘蛛女皇的方位。 没办法,毕竟一个摆满了链锯剑、捕兽夹、重型锁链和精工动力锤的……浴池?还是很显眼的。 第二军团之主和她的侍女已经穿上了全套的防护服,她们一边低声地抱怨着,一边换掉了第三批脏污的池水:午夜幽魂就像是一桶极其高效的泥浆一般,无论放多少水都会被他迅速地染成一锅臭汤。 而在看到了塔拉辛中士终于到来之后,基因原体的眉头有了一个明显的舒缓,她向着太空死灵霸主露出了一个笑容,让塔拉辛有了某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塔拉辛阁下。】 “……我在?” 【你对亲身接触一位基因原体感兴趣么?】 —————— 塔拉辛满怀期待的来了。 塔拉辛满怀心酸的走了。 所幸,他的到来还算不上是两手空空,最起码那组三人分量的瓷钢拌饭与氨基麦片粥,很符合基因原体对于徭役的奖励认知:一份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的征召,换来了超额分量的配给,这不是非常的公平公正嘛。 当然,太空死灵的霸主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他只是在全力思考要去哪里换一副躯体:这一副已经绝对绝对不能用了。 而就在塔拉辛中士所经历的这不能明说的一个小时里面,基因原体则是与她的侍女一起完成了其他的准备工作,在太空死灵霸主被蜘蛛女皇伤透了那颗不存在的心,端着午饭,黯然离去之后,摩根和她的室女座也已经为午夜幽魂换好了崭新的【特效洗澡水】。 “……大人。” “您确定要用钷素来替代常规的洗澡水么?” 【它们在杀菌方面有着独一无二的奇效,不是么?】 (插入解读:钷素是战锤宇宙里的一个常规能源,能够运用在很多方面,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无疑是战斗修女的……喷火器) “那我只能希望它们对基因原体不会有什么奇效了。” 【安心,我的小侍女,钷素不仅仅是篝火晚会的开幕曲,它还有着很多用途,精炼钷素甚至可以作为凡人的饮料:所以我亲爱的兄弟最多只会感觉到亿点皮肤方面的灼烧感,仅此而已。】 “但我觉得他还是会……对此有一点异议。” 【没关系,我的血亲兄弟们都是可以好好聊天的理性之人,即使是康拉德:他虽然会对钷素有一些不满,可一旦我提议把钷素换成我脚边的等离子的话,他就会觉得钷素其实是很不错的选择。】 “……很合理。” 一主一仆一边交谈着,一边利索着把全身上下被趴到只剩下一条最终领域的午夜幽魂捆了起来,然后丢进了燃烧着精炼钷素的高压蒸汽灭菌锅炉之中,厚重的锅顶堪比一台毒刃坦克,在第二军团之主的灵能力量下盖的严严实实,而这台源自于瑞扎机械神甫们的锅炉也不负众望,温度很快就超过了对于基因原体来说洒洒水的一百度。 午夜幽魂的苍白身躯在紧闭的锅炉中与精炼钷素的气泡一起翻滚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宛如一条在铁锅中被闷炖的鲤鱼,而基因原体与她的侍女则是一边打量着这一豪华桑拿房的进展,一边忙着自己的事情。 在此期间,蜘蛛女皇再一次地想起了自己刚刚头疼的话题,她放下了改装到一半的动力拳套,看向了室女座。 【阿尼亚。】 “我在,大人。” 室女座一边回应,一边往高压水枪里灌着精炼钷素,她娇小的身躯笼罩在一身肥硕的防护服中,宛如一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玩具熊。 【我有在你的记忆储存中,记录有关于千人千面的事情么?】 “有过一次,大人,不过那是在很久之前了。” 【什么时候?】 “这是您向我输送的第一批数据之一:以人类之主的性格,如果千人千面真的是他所馈赠的能力,又怎么会如此的毫无代价?” 【也就是说,我其实很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但是我一直在逃避或者忽视它,直到现在它再一次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也许是这样,大人。” “也许您的警觉性正在消退。” 【怎么说?】 “在最开始的时候,在您向我灌输的记忆之中,您的身旁都是危险或麻烦的人物,值得稍微信任的个体寥寥无几,您必须时刻保持着极高的理智与无情,就像是茂密丛林之中的小型食肉野兽一般。”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围绕在您身边的是您的子嗣与战士,他们对您拥有着无法用言语解释的狂热与崇拜,而这种追随与力量则是带来了安全感:也让您失去了曾经如履薄冰的险境。” 【你觉得我退化了?】 “算不上退化,大人:就像您曾经告诉过我的一样,每一个其实生命都是追求懒惰的恶徒,他们会不自觉地停留在虚假的美好里,直到现实的寒风吹到他们面前,逼迫他们进行更多的改变。” 摩根沉默了一下。 【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我的阿尼亚。】 “所以,大人您是觉得哪里出现了问题么?” 【的确有问题的存在,但我尚不确定到底出在哪里,只能进行笼统的总结与排除:首先,我的基因之父赠与我的能力,也就是让我能够在心灵领域单方面地向几乎任何人予取予夺的力量,绝对不是毫无代价的。】 “的确如此,大人:帝皇没那么爱您。” 【……】 【是啊。】 “所以您觉得:既然您可以看到任何人的内心,变成任何人内心之中的渴望,那么您就一定会在这一过程中付出什么代价?” 【这是很合理的事情,只不过我还不知道:我到底在这过程中付出了什么?】 【在遇到科兹之前,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代价。】 “科兹有什么问题么,大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与科兹的对抗中轻易使用灵能么:因为我在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灵魂,还有他那骨子里的疯狂与崩溃,他的内心与思维之海早就已经是一团溃烂的风暴了,我无法想象一旦沾染了那种疯狂,会给我的灵能带来什么样的反作用。】 【康拉德是一团行走的台风之眼,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不由自主地卷入其中,被他的疯狂与绝望所玷污:但最糟糕的是,我发现我似乎被沾染的格外严重。】 【康拉德的绝望似乎对我的浸染最为剧烈。】 【又或者是,我本身存在着什么缺陷或弱点,让这种反噬加强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地步,甚至能够影响到我的本人。】 【我很清晰的察觉到了:仅仅是推想着有关于午夜幽魂的一些事情,我的灵魂与内心都在不自觉的变得冲动与疯狂,变得就像康拉德眼中的那一团污浊与痛苦。】 【我正在变得蛮横、变得偏执与坚持,变得就像康拉德心中,某个不存在的影子,某个歌颂着法律与秩序的恶心倒影。】 “所以,您怀疑这件事情与您的那个能力有关?” 【毕竟迄今为止,这个能力还没让我付出任何代价: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我曾一度乐观的猜测这是我的运气很好的缘故。】 【直到我看见了运气同样很好的马格努斯……】 “……” “我理解了,大人。” 【我也在你的记忆序列里记录了马格努斯的名字么?】 “蠢货、呆子、无药可救、已榨取一部分价值、尚有部分可以榨取的价值、值得关注的挡箭牌一号个体、阿里曼的原体。” “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么,大人?” 【暂时不需要。】 “明白,大人。” 室女座点了点头,而就在这个时候,主仆二人同时听到了她们身后的高压锅的汽笛声。 【继续吧,阿尼亚,拿好你的长杆捕兽夹,夹住他的脖子,别让他到处乱动。】 “明白,大人。” “那您呢?” 【我负责搓泥。】 “可是我们并没有带搓澡巾。” 【我也没有搓澡巾能够对付这些重量级的情况,所以……】 第二军团之主慢慢地拿起了自己刚才的劳动成果。 【我用动力拳套改造了一个新的搓澡巾,凑合着用吧:反正疼的那个人不是我。】 “天才的决定,大人。” 【不过得先等一等。】 按住了打算前进的侍女,第二军团之主先是拿起了一旁的精工动力锤,稳住步伐,缓缓地来到了不断蒸腾的灭菌锅炉之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唤着灵能,挪开了重若千钧的顶盖。 “摩根!!!!!!” 顶盖仅仅是露出了一个最狭小的缝隙,一个浑身包括着锁链的赤红身影就从里面冲了出来:午夜幽魂的皮肤已经被煮的通红,却依旧远远不如他那双狂怒的双眼,他龇牙咧嘴,看向第二军团之主的眼神简直足以杀死这个诺斯特拉莫。 “你……” “砰!” 话音未落,蜘蛛女皇便举起了自己的动力锤,抡饱了力气,毫不犹豫的砸到了午夜幽魂的脸上。 下一刻,暴怒的诺斯特拉莫杀神再一次倒在了沸腾的精炼钷素之中,咕噜咕噜的声响与气泡在他倒下的地方再次响起,回应着蜘蛛女皇缓慢的自言自语。 【抱歉了。】 【我暂时还没有和你继续聊天的想法。】 随后,摩根转过头,向着自己的小侍女笑了笑。 【好了,我们开始吧。】 室女座点了点头,两只手分别抓起了捕兽夹和高压水枪。 “从哪里开始,大人?” 【从他的腿吧,记得先把它们给打断了。】 “明白,要用链锯剑么?” 【……不,还是用锤子吧。】 —————— 在门口,两位执勤的老近卫军正在面面相觑。 “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你也是?” “里面在锯树么?” “我感觉像是在搞拆迁。” “……听起来像电钻。” “像搅拌机。” “是啊……听,我好像还听到了野猪和格洛克斯兽的惨叫声。” —————— 当午夜幽魂从昏厥中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被吊在锅炉上方,满身都是通红的皮肤和尚未完全褪去的脏污,而一种遍布全身的疼痛在下一刻才真切地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 他眨了眨眼睛,基因原体的天赋让他在一瞬间想起来了一切。 随后,便是一声尖啸。 “摩咕噜咕噜咕噜……” 五米之外,室女座一脸平淡的举着自己的高压水枪,向着被吊在半空中的午夜幽魂尽情的释放着奔腾的钷素激流,大把大把的精炼钷素被释放到科兹的喉咙中,直到他的尖啸成为了绝望的咳嗽。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杀菌,杀口腔细菌。”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无辜的面容宛如刚刚降世的婴儿。 “你他妈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室女座没有兴趣去倾听这些污秽的话语,毕竟她还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呢,她和她的主人同岁,也不过才十九岁零一百多个月。 不过午夜幽魂那充斥着仇恨的瞳孔实在是太醒目了,于是,在室女座有些不安的眨了眨眼睛后,她便毅然决然地决定…… 加大剂量。 直到午夜幽魂的整张面孔都被源源不断的精炼钷素所淹没。 “现在看起来帅多了。” 阿尼亚轻哼着,完成了这一轮的冲洗,而一旁休息的蜘蛛女皇见此便摁下了开关,让午夜幽魂再一次被重力捕捉,砸进了锅炉中沸腾的钷素之海里面,而还没等康拉德从其中冒出头来,室女座手中的捕兽夹就已经娴熟无比地掐住了他的喉咙,把他摁在了里面。 摩根迈入了锅炉之中,她的掌中是那把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动力搓澡巾,蜘蛛女皇没有闭拢防护服的帽子,因为漫长的劳作和封闭的环境已经让她大汗淋漓,每一寸发丝都被汗水强硬的黏在了面颊与脖颈之上,原本苍白的面容此时宛如一颗饱饮了露珠的霜色水蜜桃。 【在你幸福的睡过去的那一段时间里,我们已经把你从头到尾地梳洗了三遍了,我亲爱的寄生虫兄弟,用在你身上的精炼钷素加起来已经能淹死一头黎曼鲁斯加上一匹察合台可汗了。】 “!!!!” 午夜幽魂看起来并不想接受来自于血亲的好意,尽管被成吨重的锁链和狠辣的捕兽夹困在了钷素池的最底层,不过哗啦哗啦的锁链声响依旧诉说了他心中的千言万语。 摩根挑起了眉头,她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并且很快就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开什么玩笑,她已经洗了好几个小时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感到了疲倦,现在没时间再等这个诺斯特拉莫的疯子自己消停下来。 于是…… 大寂静术:精工动力锤! “大人。” 室女座突然开口。 “他似乎想说什么事情:似乎是什么正常的事情。” 【……】 【把他捞出来。】 室女座点了点头,伴随着一阵水帘洒落的声音和午夜幽魂那绝望的呛声和咳嗽,第二军团之主漠然地看着自己的血亲。 【想说什么?】 “咳咳咳……” 午夜幽魂狠命地咳嗽着,他那怨毒的眼神紧盯着摩根,而脖颈与锁骨摩擦时所感受到的光滑皮肤更是让他如同受惊的野兽一般,惶惶不安,最终,这个浑身皮肤泛着烫红的家伙咬着牙,拼命地忍住了吐出恶言的冲动,而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问了一个问题。 “你的那个招式……和谁学的?” 【……哪个?】 摩根眯起眼睛,她的面容比起困惑,更像是明知故问的讽刺。 “别装傻!就是……就是你扭转了战局的那一招……” “你从哪学来的!” 【你不会以为这种下三滥是诺斯特拉莫的特产吧:真的家乡拳头产品的独特热爱呢。】 “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好吧。】 蜘蛛女皇随口应着,然后花了大约一秒钟来思考答案:她似乎生来就会这一招,又似乎是在与她的黑暗灵族挚友们掏心掏肺的时候学来的这种卑劣战技。 当然,这两点都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事情:毕竟光芒四射的阿瓦隆之女王又怎么会是一个天生的坏痞子,会是一个异形的朋友呢? 那么…… …… 【庄森。】 【我跟他学的。】 “……谁?” 【庄森,卡利班剑法流派的开创者,像这样的招式,全银河没人比他更精通了。】 “……” 午夜幽魂眨着眼睛,他看起来对于这个答案半信半疑,但是瞳孔之中闪烁的了然,却在无形之中确立了他对于暗黑天使之主宝贵的第一印象。 但很快,这种了然就被一种新生的惊骇所替代。 “你……” “你拿那个东西干什么!” 【没什么。】 摩根的笑容毫无诚意可言,她轻巧地举起了链锯剑,缓缓地启动了那些致命的锯齿,在它们的呼啸与闪烁之中,衬托地第二军团之主愈加地通情达理。 【你能忍受你的头发。】 【但我不能。】 “……” #科兹尖啸#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离我远一点!你别过来!” 【阿尼亚,摁住他。】 #被束缚住的科兹尖啸# #被呛水的科兹尖啸# #被高压水枪持续捶打的科兹尖啸# 【乖,你早该剪头了,不过鉴于你的这头秀发太过老迈,实在是坚若磐石,普通的修剪手段已经不再有效了。】 【我们不得不采取一点比较非常规的办法。】 【不过你放心,仁慈的我还是给了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项,我可以把你头发上的黑色素烧了,换成更好更靓丽的一种颜色:也许你会喜欢一头银发或者亮闪闪的粉发?】 “……二!我选二!” 【……你甚至还没听第二个选项到底是什么?】 “去你妈的!别管我!我告诉你了我选二!” 【……】 【好吧。】 …… …… 【希望你会喜欢光头。】 (本章完) 第255章 宣传的高地 “摩根,我们的姐妹。” “第二军团,我们的战友。” “嗯……” “我得向你坦白,荷鲁斯,我似乎真的没太想过这些事情。” “我似乎……对她缺乏关注。” “……” “没有关系,圣吉列斯,为时未晚,我想在你与她能够正式见面的那一刻之前,你依旧有着充足的时间去了解她。” “通过哪方面?” “通过一本书,她的书。” —————— 在影月苍狼军团的旗舰:古老且伟大的【复仇之魂号】上,记载着无数传承自远古时期的恢宏仪式与伟大盛典,它们被详尽无比地记录了下来,每一道富含着历史沉淀的步骤,都被一笔一划的雕琢在了永远不会腐烂的石板上,以用来迎接那些身份尊贵的客人。 作为人类之主第一个回归的子嗣,基因原体的长兄,牧狼神拥有着这份荣誉与特殊地位,让他能够更多的接触到这些象征着荣誉与信任的远古遗珍,而他恐怕也是所有基因原体之中,最明白该如何使用这些盛大仪式的天才。 如同太阳一般的内在与生来的精巧计算让荷鲁斯能够精准地安排这些壮观的仪式,为他的每一个客人带来恰到好处的尊敬与亲切,任何一位到访【复仇之魂号】的来访者,无论他们的性格、目的与心中渴望到底是什么,当他们最终离开的时候,他们都会成为牧狼神的朋友、知己或追随者。 但尽管如此,有些最盛大的仪式却是几乎永远都不会启用的,因为它们只属于在荷鲁斯心中分量最重的两位个体。 一个,是他的父亲。 另一个,是所有人的天使。 帝皇,与圣吉列斯。 尽管牧狼神一直渴望着能够配得上众人眼中的倾慕,能够真正的成为那个平等对待任何人,永远不会出错与暴戾的荷鲁斯,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银河中,在他的内心中,这两个人,有着独特的,不可撼动的地位。 也只有他们能够让整个【复仇之魂号】开启最伟大最肃穆的迎接典礼,那会是整艘荣光女王级战舰最喧闹的一刻:而今天,就是这样的一个日子。 “他们在讨论【战帅】,一个新鲜出炉的词汇,却宛如尚未洗净其身上海之喧腾的维纳斯一般,充斥着一种命中注定的魅力。” “所有人:原体、阿斯塔特、凡人的军官、喧闹的税吏、喋喋不休的记叙者与艺术家,甚至是那些机械神甫与领航员们,所有人都在关心这个话题,害怕又期待。” “谁能替代我们的父亲,谁能扛起这一切的大旗?” “那个人会是伱么,荷鲁斯?” “我更希望是你,圣吉列斯。” 牧狼神笑了笑,他的面容上正布满了全心全意的真诚,这是一种无比罕见的高贵品质。 影月苍狼军团的基因原体正陪伴着他远道而来的血亲,诸位原体中最高贵的那一位,他们并肩在荣光女王级战舰的荣耀长廊中漫步与闲谈,就像彼此之间最初相遇的那几年一样,轻松又惬意。 在他们的身后,两队身披着锃亮盔甲的荣誉卫队精锐战士,与自己的基因原体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这些需要时刻提高警惕的禁卫军们,在此时也能保持一个相对轻松的姿态:没有人会怀疑身边的战斗兄弟会伤害自己,就像没有人能够怀疑牧狼神与大天使之间的真挚友谊一般,这是一种独特的真理。 “我?荷鲁斯,我的兄弟,别再说玩笑话了,我不会是战帅,没有人会想让我成为战帅,这其中也包括我自己在内。” 天使笑了起来,他本人那身着着金色战甲与皮草披肩的身影一如既往地令人屏息,那高贵面容被灿亮的金发围绕了起来,雪白的巨型羽翼更是毫无保留地宣告了一位神话造物的存在。 “可是我支持你,圣吉列斯。” “我也支持你,荷鲁斯,更多的兄弟也会支持你。” “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牧狼神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让人分不清是苦涩还是释然。 “十根擎天之柱,便足以胜过百万荒土了:荷鲁斯,我的兄弟,你不必这么担忧,在我们所有的血亲之中,原本也就没有几人会在意战帅的头衔,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受荣耀所带来的责任。” “你总是这么文绉绉的,我的天使兄弟,就仿佛你真的来自于一个更美好的天堂,一个不需要尖锐利器的地方。” “我乐意在你的面前这样,荷鲁斯,既然牧狼神主动成为了碾碎一切对手的先锋,那我为什么不借机轻松一点呢,毕竟我的心中还有着不适宜于战争的柔软。” “我看得出来。” “那再好不过。” 巴尔的大天使笑了起来,那是足以让可怖的废墟化作神圣的天国一般的笑容,那是无人能够抵挡的光芒万丈:哪怕是牧狼神。 两位基因原体继续畅谈,他们拐过了一个走廊,途径了一群吵闹的记叙者与艺术家,圣吉列斯伫立在两幅来自于神圣泰拉的遥远画作之前,他转瞬即逝的核蔼微笑让所有的艺术家不由得奋笔疾书,让两位基因原体能够趁机溜之大吉。 牧狼神再次开口。 “你刚才说,并非是所有的兄弟都会执着于战帅。” “你能想象黎曼鲁斯、察合台或者伏尔甘离开他们的国度,将手伸向地位与权力的画面么:即使宝冠被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的心中也只会是千里之外的故园。” “的确如此:那福格瑞姆呢?” “我们的凤凰要更复杂一点:如果你向他询问有关于战帅的无上荣誉的话,那么你就会被他亲切地拉住手,然后聆听一番比邻星与帝国天鹰的故事了。” “放过我吧:我已经听了不下二十遍了。” “我是三十遍。” 两位原体再次大笑起来。 “不会说到福格瑞姆,他的那一票一定是属于费鲁斯的。” “大度一点吧,荷鲁斯,你不能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获得胜利,那就不叫胜利了,因为它根本没有历经磨练所带来的甘甜。” “你说得对,而且费鲁斯的确是我们的兄弟中最优秀的那一批:无论是他的力量,还是钢铁之手的强大,亦或是那些与他走得很近的兄弟:福格瑞姆、伏尔甘、甚至是佩图拉博。” “他完美无缺,不是么。” “的确如此:但你也不能因此而忽略了其他人。” 大天使的羽翼耸动着,他注视着舷窗之外那昏暗的太阳。 “其他人?还有谁?” 一时之间,牧狼神竟然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圣吉列斯勾起笑容。 “庄森。” “你要理解,荷鲁斯,你要理解战帅这种称呼,对于一名骑士的诱惑与吸引力:毕竟庄森可没有属于自己的帝国天鹰。” “……的确如此。” 牧狼神严肃地点了点头。 “费鲁斯和庄森。” “费鲁斯拥有着福格瑞姆,还有着可能的伏尔甘与佩图拉博。” “庄森有……” “嗯……” “……” “暗黑天使毫无疑问是一支强大军团,他们底气犹存。” 巴尔的大天使适时地补上了这句话,让牧狼神不由得点点头,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遮掩住了自己刚才的犹豫与停顿。 不过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什么。 “庄森也许有摩根。” “他们走的很近:也许。” 牧狼神的话语让圣吉列斯罕见的停顿了一下,他思考片刻,便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并不了解她,荷鲁斯,我不太了解我们的那位血亲。” “毕竟你们还没见过面,不过她的确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人物,我想你可以通过其他方法先行了解一下我们的姐妹。” 牧狼神快走了几步,他推开了一扇门扉,并很快就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精包装过的书。 “福格瑞姆借我的,他表示我可以看看里面的内容,但我感觉这本书的内容与讲述可能对你的军团用处更大一些。” 圣吉列斯眉头挑起。 “一本书?” “是的,摩根写的。” “……又一本圣言录?” “……” “不,没那么糟糕,相信我。” 大天使半信半疑地点头,他随意抚摸着封面,看了一眼那个长到有些过分的名字。 《智库职业素养的基础教程与各类常见灵能失控问题的解决方法参考》 基因原体的眉头稍稍舒缓,而在他的耳边,荷鲁斯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自己所知晓的事情。 “我看过这本书,圣吉列斯,虽然我对于灵能和智库并没有更多的研究,但是我依旧能够感觉到:这是一本非常谨慎的书籍,它的劝诫多过了鼓励,它的实践案例多过了虚妄推理,它并没有像其他的灵能书籍那样吹嘘灵能的强大,而是揭露了一个更黑暗也更真实的侧面。” “也许你应该读一下它,圣吉列斯,我知道你的军团和察合台的白色伤疤一样,正在实验性地推广智库制度:这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天使没有回话,他只是抚摸着书籍的封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了牧狼神。 “其实,我不太想现在就阅读这本书,荷鲁斯,毕竟我现在还没有与摩根正式见过面,过早的阅读这本她所写的书,可能会影响到我心中对她的印象。” “我可以向你保证,摩根是一位值得信赖的血亲。” 牧狼神向前一步,拍了拍圣吉列斯的肩膀,他的笑容是那种让人无法质疑与猜测的诚恳,哪怕是圣吉列斯也同样如此。 “看看它吧,你应该尽早地了解我们的血亲。” “这也不是必须的……” 巴尔的大天使小声地嘟囔着这句话,他眯起眼睛,谨慎的翻开了第一页,迅速地扫过了序言与零零散散的感言,然后顺着目录,随机的翻看了几页令他最为感兴趣的那些内容。 他看的很快,也很少,加起来也不到十页,几秒钟而已。 但当他合上这本书的时候,圣吉列斯的嘴角已经勾起了笑容,他看向了荷鲁斯,在牧狼神那毫不意外的视野中,温和的致歉。 “你说得对,荷鲁斯,这本书的确对我的军团大有裨益,它足以成为任何一位智库与灵能初学者的福音:我甚至有点期待见到我们的那位姐妹了。” “你对她拥有了好印象?” 荷鲁斯笑着反问,而大天使则是把这本书夹在了胳膊下,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与感慨的笑容,他的目光闪闪发亮,像是戏言,又像是一句无意之中的劝解。 “如果这是我们的那位摩根血亲用来宣传自己形象,并且输出自己观点的手段,那她可真就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坦白说吧,荷鲁斯,仅仅是看了几眼这本书,我就已经无法完全厌恶她了。” “我第一次在这个银河中看到了对于亚空间如此谨慎的态度,它与我曾看过的一切讲述灵能威力的书籍都不一样:尤其是那些来自于普罗斯佩罗的……你明白的。” “啊,当然。” “那么,你不会介意我暂时的借走它吧?” “当然不会,福格瑞姆可是拿回来了好多本,我甚至把其中的一本交给了莫塔里安。” “……他没扔掉?” “最起码没在我面前扔掉。” —————— “砰!” “处理掉它,卡拉斯。” 死亡守卫的基因原体回到了自己的旗舰上,他刚刚结束了一次对于影月苍狼军团的访问,度过了还算不错的时间。 除了那份糟心的礼物。 一本灵能书籍,来自于他的那名巫师血亲…… 莫塔里安深深地呼吸着,整个房间的气息也变得愈加巴巴鲁斯了起来:在对于荷鲁斯的尊敬与爱戴之中,死亡守卫之主勉强支撑着自己把这本秽物拿到战舰上,但是就此之后,他不想再看到它一眼。 “交给我吧。” 伴随着基因原体的挥手,一道身影从王座间的一侧走出,作为原体密友的卡拉斯—提丰随意地扫了一眼那本书,身体便不自觉的发出了轻微的颤抖。 “处理掉它,就这样。” 基因原体揉了揉眉角,很快就投入到了其他的事情之中,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当提丰抱着这本书离开的时候,他的步伐甚至匆忙到有些凌乱了。 在惊喜与气喘吁吁之间,卡拉斯一路奔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赶紧缩在了最角落,抱着一种开宝箱一般的忐忑心态,翻开了其中的一页。 在这一刻,这个隐藏着自己灵能的天赋,始终没有接受过正规灵能教育的军团二把手,死亡守卫军团的灵能者之首,甚至兴奋到手指有些发抖。 …… …… “哦!” “原来是这样!” “莫塔里安,你个蠢货!你丢掉了一个宝贝!” (本章完) 第256章 给基利曼的惊喜 【如何洗胃?】 【钷素可以用来进行催吐洗胃手术么?】 【那等离子呢?】 【那漩涡手雷呢?】 【胃管到底是从耳朵插还是从眼睛插?】 【肠胃手术是用链锯斧好还是用链锯剑好?】 【基因原体是否会对甩干机与封闭式烤箱过敏?】 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第二军团之主的侍女不紧不慢地在脑海中复述着又一个问题,她今天已经不知道搜索过多少未解之谜了。 早在缔造出了【室女座】这具有实验性质的首个【星辰侍女】之时,阿瓦隆之主就做好了几乎一切的规划与准备,她致力于让这些机械学与神秘学造物成为足以代替她独当一面的存在,并为此对她们进行了无数专门的改造。 而这些改造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密涅瓦序列】,这是一个简单却实用的造物,它安装在每一名星辰侍女的脑中,储藏有海量的知识储备与必要常识:这样,每当蜘蛛女皇的造物们遇到了超出她们工作范围却不得不去解决的事情时,她们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现在,室女座就是在运用着这个宝贵的知识储藏器,不断的搜索着她所需要的知识,不过很可惜的是,在漫长的搜索过程之后,基因原体的小侍女也只能有些无奈地接受一个现实:哪怕是在她眼中至高无上的造物主,也不是知晓银河中任何一种知识的。 所以…… 钷素到底能不能用来进行催吐和洗胃啊? 室女座皱起眉头,倚靠着嗡嗡作响的甩干机旁边,陷入了一种真正的忧愁与担心之中:她的造物主如今并不在她的身边,这让她的心灵运算阵列感到了某种不适,某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不适。 在她旁边,巨大的甩干机堪比三个室女座叠加起来,不断的机械轰鸣和其中那具巨大躯体的四处乱撞交织出杂乱的乐章,让原体侍女的眉头不由得越来越紧。 她随意地看了眼时间,确定这个已经差不多焕然一新的午夜幽魂还需要至少十五分钟才能完成甩干工作之后,便一边琢磨着是否要再加点钷素,一边进行着一项她以前很少做的事情:思考。 思考她的不适。 室女座无法解释这种不适,但她很确定,这种不适并不是因为她的沉思者核心或者运算程序出现了任何问题,而是因为她在独自面对一系列难题:可她的造物主却并不在她的身边,这种空缺甚至比难题本身来的更剧烈、更明显,让室女座那本就不太狡诈的思考能力很快陷入了一种死循环之中。 最终,她蹲下来,把脑袋埋在了膝盖里面,进化为了一朵忧郁的淡粉色菌子,耳中只有甩干机中的那一位近乎于绝望的干呕声。 摩根不在室女座的旁边,她甚至不在自己的私人休息室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蜘蛛女皇如今已不再是孤单一人,她有着一个军团,一个国度,还有两万多名对她唯命是从的子嗣与战士,以及多到永远无法理清的汇报文件。 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仔细地聆听与批阅了,尽管占据其中大多数的日常事务早已被愈加熟练的军团议会所解决,但是其中真正重要的那一部分永远是在王座间的小会议中解决的,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盘踞在她的银白王座上,召集几名最信任的部下,便足以决定遥远星辰外数百亿平民的生死荣辱。 这样的行为在最开始只是基因原体的兴趣使然和突发奇想,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不断变幻着讨论者时的观察,第二军团之主逐渐摸索出了一套不错的班子:他们随叫随到,心思敏捷,能够神奇地跟上或者对上基因之母的灵感,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观点往往各不相同,能够给蜘蛛女皇带来更多无意之中的思路。 于是,从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开始,阿瓦隆之主便养成了这种习惯:每当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被她所决断的时候,她就习惯于召集她的几位子嗣:拉纳、巴亚尔、赫克特,如果情况允许的话,马歇尔和霍桑也会加入进来。 在这几人之间,赫克特是在短短几次谈话后便被基因之母青眼有加的插班生,拉纳和巴亚尔则早就是阿瓦隆之主的亲信了,而身为前军团长的马歇尔与已经半退役的霍桑则是有些特殊,他们虽然不再跟随军团的大部队一起行动,却被基因原体委任了更重要的任务:负责监管破晓者军团打下的疆土,成为了阿瓦隆之主最信任也是最倚重的看门之犬。 这样的一个长期三人,偶尔五人,时不时根据现实情况还会临时扩编的小团体,俨然已经成为了某种在所有阿斯塔特军团中所必备的组织:这种组织没有一个确切的称呼,在影月苍狼军团,它被称之为【悼亡社】或【四王议会】,而在钢铁勇士军团,佩图拉博的子嗣们会嫉妒地低语着【三叉戟】,到了奥特拉玛,人们似乎又习惯于把这种人称为【英杰】。 第二军团之主则是依旧没有给这个小班子命名:一方面,她不太希望这个组织拥有更多权威,而另一个方面,她也的确想不出什么让人满意的名字。 但无论如何,这都无法阻止当她开始思考重要事情的时候,她已经会下意识地把这几名子嗣召唤到自己的王座间之中。 【对于萨拉马斯星区的远征计划规划的怎么样了?】 基因原体高踞在王座上,目光首先瞥向了巴亚尔,而这位第二连连长也向前一步,优雅地行礼,不紧不慢地汇报着。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原体大人,而且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好一些:根据我们的外交使节发回来的汇报称,萨拉马斯星区的大部分土地由一位【萨拉马斯摄政王】所统治,在他的麾下是无数松散的贵族领地与邦国,他们共同组成了一座被无数恐怖强敌所环伺的遥远孤堡。” “这位萨拉马斯摄政王很乐意臣服于帝国的统治,他麾下的领主们也正有此意,但是他们也有着一个条件:在他们臣服于帝国后,我们必须与他们并肩作战,共同对抗周边星域无数的堕落人类海盗和贪婪的异形蛮邦,并且留下足够的力量保证他们的安全。” “而作为回报,萨拉马斯愿意向我们开放它的每一个世界,每一座巢都,每一组家庭,用来选拔新的破晓者战士,我们的使者还特别提到,该地区的人口异常稠密,足以匹敌太阳星域的那些最顶级的巢都世界,而且此地尚武风气盛行,大部分居民甚至能够适应虚空中的漫长作战,即使无法成为新血,也能够成为诸如太阳辅助军这样的极精锐凡人部队。” “按照议会的推算,整个萨拉马斯星区也许能够为破晓者军团提供超过一万名合格的,能够承受您的基因种子的新血,而如果我们用心治理这片土地的话,这个数字在以后可能会更多。” 【一万啊……】 基因原体低吟着这个数字,瞳孔中不由得闪过了贪婪的光芒:要知道,当她接手军团的时候,不过只有不到两万名子嗣,而在横扫了四五个星区,并且不间断的进行招兵的情况下,这个数字也只是堪堪积累到了两万五千。 如此一对比,多达一万的军团新血,的确能够让第二军团之主对于萨拉马斯有些额外的耐心了:更何况他们的要求本身就不过分。 【看起来,我们对于萨拉马斯星区的远征,不,应该说是收复工作,应该马上提上日程了。】 “我想,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的行动,大人。” 拉纳向前一步。 “在军团议会的讨论中,我们仔细评估了来自于萨拉马斯星区的各份情报,以及帝国之前与他们的所有外交记录和探索文档:议会的观点是,萨拉马斯星区并不需要您亲自进行收复,我们只需要一支拥有十个阿斯塔特连队的舰队,就可以将其全部收复。” 【五千人?】 “没错,大人,这个数字虽然不足以对域外黑暗进行远征,但是协助萨拉马斯人消灭该星区中的流寇已经绰绰有余了,而且这还涉及到另一个问题:大人,伴随着我们即将收复萨拉马斯星区,我们军团的管辖范围也有些太大了,即使真能在萨拉马斯选拔出一万新血,兵力也会变得捉襟见肘。” 第二军团之主眨了眨眼睛,她的目光在三名子嗣的身上游荡,只用了一个瞬间就读懂了他们心中的所思所想。 【所以,你们看上了我开创的忠嗣学院?】 “没错,大人。” 【这是马歇尔的提议?还是霍桑的建议?】 “两位阁下联名签署的:他们注意到了忠嗣学院的第一批就读生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学业,只差最后的实习阶段了,我们完全可以以他们为核心,扩大破晓者军团的凡人辅助军部队,作为各个星系的主要防御力量。” “就在前不久,来自于我们的铸造世界盟友瑞扎的又一批武器装备已经全部运抵了,其中包含大量的残暴之刃、风暴之刃、毒刃坦克与弯刀坦克歼击车,由于这些载具在破晓者军团中已经处于超额装备的状态了,我们便将其普遍的装备给了【女皇近卫军团】。” “议会相信,在这样的装备加成下,即使是凡人军队,也一定能够完成一些低烈度的战斗任务,同时他们还注意到了,一些忠嗣学院的学员在战斗中的表现……” “比较狂热。” 【……】 【详细说说。】 “具体来说,就在前不久,一份来自于忠嗣学院瓦尔基里训练基地的实战视频被马歇尔阁下所传达了过来,你知道的,大人,瓦尔基里基地专门培养那些考入忠嗣学院且立志于成为战士的凡人女性。” “情报显示,由于敌人的实力因素,一部分恰好路过的【骄阳泰坦军团】的战犬级泰坦也加入了这场战斗之中,与这些女性准毕业生们并肩作战,相处愉快。” “只不过,在战斗之后,这些泰坦驾驶员似乎也把对于【猎杀女神帕克米崔斯】,也就是对于原体您的某种……崇拜,引入到了这些毕业生之中,她们现在自诩为您的追随者与殉道者,显露出了一种迫不及待渴望冲上战场的情况。” 【……】 【我倒是的确记得,我允许骄阳军团保留某种对于我的信仰。】 “是的,大人,这些毕业生现在自诩为【阿瓦隆之主所浇灌的鲜血玫瑰】,并且在忠嗣学院中引起了不小的动荡,情报显示瓦尔基里训练基地的其他凡人女性学员对于这种信仰和狂热似乎拥有着很高的兴趣,但是其他学员和教师则是反应比较激烈。” 【……】 坦白说,这个消息并没有让第二军团之主有多么的惊讶,她清楚这种近乎于信仰的崇拜其实只要不上纲上线甚至影响到大远征,也不会有人真正去在意的。 蜘蛛女皇只是坐在那里,揣摩着自己的子嗣们对于这种【越界行为】有什么反应:在内心深处的某些思量中,她可以把这种反应看做是在他们心中,帝皇与基因原体彼此之间的地位高低。 “议会认为,这种事情……” 三名破晓者彼此看了一眼。 “并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这种崇拜行为有些违背了帝国真理,但是考虑到我们军团的责任与远东边疆的特殊性,军团议会认为,只要有效地控制事态,就完全不用过于在意这些事情。” 【哪怕它违背了帝国真理?】 基因之母口中的模糊语气让三名战士再一次地对视着。 “现阶段,我们还是要以实际情况为重点的。” “暂且姑息,日后悔改。” “那么……您的意思呢,大人?” 摩根笑了,她懒散地在王座上舒展着筋骨,看起来对于这个问题和子嗣们的回答毫不在意,就像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敏感。 【你们看着办吧。】 “……” “明白,大人。” “那么,军团议会打算把这些女性毕业生编入萨拉马斯收复舰队的序列之中,以此作为她们实际上的第一次战斗,借此也能平息忠嗣学院之中的骚乱。” 【听起来不错,但是有一点需要小小的更改。】 “哪里?” 【她们有一个更好的去处与实习地点。】 第二军团之主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一封信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掌中,已然被拆封过了。 【就在前不久,我接到了我的一名血亲兄弟的召唤。】 【来自于奥特拉玛的召唤。】 —————— 时间到了。 室女座看了一眼计时器,又确定了一遍心灵运算装置,在保证了万无一失之后,她才关闭了已经轰鸣了快一个泰拉标准时的巨型甩干机,然后打开了舱门。 在舱室之中,传来了一声低沉到极致,几乎被莫大的冷库与坚韧所完全压抑的呻吟声,就像是一头早已习惯了伤痛的野兽,正在重温鲜血与疤痕的感觉。 在室女座的漠然注视中,那道惨白色的身影缓缓地爬出了舱室的黑暗之中:此人正是堪称改头换面的午夜幽魂,这个时候的他比起在诺斯特拉莫的疯狂,已经可以说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原本几乎是万年不化的污垢与尘泥在另一位基因原体那长达十个泰拉标准时的奋战之后,早就已经被清洗一空,为此而花费的精炼钷素甚至足以把一个战团的阿斯塔特烧成灰烬。 午夜幽魂原本的肤色:那极为不健康的苍白,已经再一次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不过在海量的特效润肤霜与清洁剂的作用下,诺斯特拉莫之王的苍白肤色已经不像是原本的那种裹尸布色彩,而更像是夏夜的天空中,那一轮特立独行,散发着冰冷的漠然月亮。 在这种苍白肤色的衬托下,当午夜幽魂的瞳孔在下一秒就集中到了室女座的身上的时候,理论上不会有恐惧与敬畏情感的造物,也不由得悄无声息地退了退。 “你还想继续挑起战斗么,康拉德阁下。” 定了定心神,室女座强逼着自己直视午夜幽魂的眼睛:这位基因原体此时依旧没有脱离严重的束缚状态,尽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被裹成了钢铁粽子,但是在他的四肢与躯干,甚至是脖颈上,却依旧有着层层叠叠的束缚。 不过午夜幽魂对此倒是没有更多的不满,事实上,在结束了那番彻头彻尾的清洗之后,这位反复无常的夜之王就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之中,他的面容间甚至挂上了可怖的笑容,只是一味地蹲在机械的旁边,沉默不语。 而听到室女座的问话,这位诺斯特拉莫之王才纡尊降贵地抬起了他的头,看了摩根的造物一眼。 “怎么,你也想被审判么?” 他笑着,崎岖不平的牙齿上遍布着尚未清洗干净的黄垢。 室女座不置可否。 “在你的眼中,世间任何人不是都该被审判么?” 听到这里,午夜幽魂瞬间失去了笑容,他摆出了一个颇为严肃的表情,紧紧地盯着第二军团之主的亵渎造物,大约一分钟后,伴随着一阵嘲弄的笑声,他摇了摇头。 “你以为审判就是单纯的杀戮与暴行么?” “不,大错特错。” 午夜幽魂深深地呼吸着,他没有再看向室女座,就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一般。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着值得被审判的价值,审判与酷刑乃是一种颇为精密的手段,是达成秩序与慈悲最迅速的步骤,每一次让利爪划过皮肤,都需要最细心的观察、最精妙的艺术,还有最坚定的决心。” “你还配不上这些,小家伙。” “毕竟你……哼,我不知道那个腐尸女王是怎么把你这种东西打造出来的,但是你的亵渎降生就说明了你不配得到世间最宝贵的那些礼物与馈赠。” “比如说:审判。” 午夜幽魂缓缓地吐出了这些沉重的话语,便一言不发,与身边同样安静的室女座保持着一种诡异之中的默契。 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把自己隐藏在了一大堆用锁链与银河所打造的庇护所中,他一边观察与记住房间中的一切,一边看着那名诡异的造物拿出更多他不认识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堆刑具。 午夜幽魂尽可能地保持着安静与忍耐,直到他看见了那名侍女拖着一把链锯斧,摆在了他面前不远处的地方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有点绷不住了。 “你们还没完?” 【当然。】 回答他的是推开了门扉,大踏步走进来的第二军团之主。 蜘蛛女皇随手撸下了自己头上的王冠,就仿佛在子嗣面前的沉稳与庄重也一并而去,随后,她大剌剌地撸起了袖子,两只手抬起了沉重的,类似于吸尘器一般都医疗用器械,蹲在了午夜幽魂的面前,然后微笑。 【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看着午夜幽魂那终于变得有些白净的面庞,蜘蛛女皇不由得心生骄傲,她咧着嘴,随意地拍打着午夜幽魂的脸颊,还有那颗闪闪发亮的头盖骨。 【新发型还习惯么?】 “……” 午夜幽魂的眉角和嘴角同时拉胯着,摆出了一个对于自己血亲极其嫌弃的面容,他努力地拖着脖子上的锁链,避开了蜘蛛女皇那张友善又蛮横的手,然后再对准它。 #科兹撕咬# 摩根猛的收回手,但是指甲上已经有了一丝白色的划痕。 【……】 【原本我还想在对你进行催吐工作的时候,先行麻醉的:现在看起来你状态不错嘛,那就不用麻醉了,直接进行胃管洗胃手术。】 摩根依旧笑容满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笑容,其上最细微的差距,却足以让午夜幽魂有些不安地缩回了自己的脖子。 不过蜘蛛女皇倒是没有更对的愤慨,似乎与午夜幽魂的泳池战争消耗了她不少的精神,让第二军团之主居然变得平和了不少,她一边指挥着室女座忙来忙去,一边随手扔给了科兹一罐试剂。 【给,生发的。】 康拉德接下了试剂,他眨了眨眼睛,便拖拽着锁链,将试剂缓缓地打开,里面的清凉气息让他的眉头稍稍舒缓,便一饮而尽。 当摩根再次回头的时候,就只看到了几升的液体正在午夜幽魂的畅饮中消失,脖颈处那颗大到惊人的喉结正在不断翻滚,拉起一层又一层的苍白皮肤。 【……】 就在蜘蛛女皇发愣的那一个瞬间,科兹已经干完了一整罐。 【……】 【康拉德。】 “嗯?” 【那是用来涂抹的。】 “……” “呕!!!!” —————— 总的来说,在经历了浴池战争的惨烈,与数次婴儿般的高质量睡眠之后,午夜幽魂的脾气也许是变好了一些。 当然,他脸上那始终没有消散的渗人笑容,让这一切都不由得打了一个问号:尤其是当他咧开了嘴巴,牙龈和利齿之间遍布着生发剂的时候…… 蜘蛛女皇当然也不相信一顿洗浴一条龙就可以让午夜幽魂洗心革面,不过她也不太在意自己的血亲到底把那沸腾的恶意隐藏在了哪一个角落之中,因为在拍摄了一副有关于午夜幽魂腹部的透析光片影像之后,摩根已经只顾着对着康拉德的胃囊发出感慨了。 她来到了科兹的面前,指了指照片上的胃囊部分。 【这是什么?】 “老鼠的爪子、野狗的眼睛、还有蝙蝠的尾翼。” 【那这个呢?】 “你摆在路边的那些东西。” 【……那这个是什么?】 “你的后勤主管啊:你难道认不出来他?” 摩根的眉头跳了跳,她看向了午夜幽魂,只看到了一个讥讽且毫无悔意的笑容。 【你杀了他的原因,是因为他违反了法律?】 “我只会因此而杀人。” 【但是那是你的法律,而这是我的船,你的行为属于非正确的越权执法。】 “这是你的船,他在你的船上犯下了罪过,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接受过任何惩罚:这足以说明你的所谓法律是一纸空文。” 【未解的悬案是不能作为司法无能的论证的,我的寄生虫,而且你的裁决是如此的严重:我反正没看过哪个法官会把凡人审判到自己的肚子里面。】 “严重?你的意思是他该无罪释放么?” 【啊,并不是。】 【按照帝国的法律,以他所犯下的罪名,不至于死刑,只需要他本人、他的所有亲朋好友和他的后代服六代人的苦役就可以了,如果支撑不住的话,他们还随意都拥有成为机奴的自由。】 【你看:这可比剥掉他的皮人道多了。】 “……” 科兹眯起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真心实意的信奉那套可笑的法律,还是在颇为做作地扯着谎言。 …… 他觉得是后者。 但事情的发展不会随着午夜幽魂的沉思而停止,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蜘蛛女皇已经轻巧的把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放满了一整辆推车,然后来到了他的面前,一主一仆齐心协力地把午夜幽魂抬到了一张躺椅上,捆紧,然后打开了高聚能灯光,固定住了康拉德那张咧开的大嘴。 “……” “你在做什么?” 【修牙。】 【漱口。】 【然后洗胃。】 【如果你表现不好的话,我会再考虑加个灌肠什么的。】 第二军团之主的笑容已经变换成了危险的姿态,但是在午夜幽魂的生物本能之中,此刻最危险的反而是她手中的那个奇怪刑具。 “嗡————” 仅仅是听到这个声响,午夜幽魂就不由得浑身肝颤。 “……那是什么?” 【这个啊?】 【这是牙钻。】 【待会它会进入你的嘴里,好好的拜访你的每一颗牙齿。】 【来,乖,张嘴。】 “……!” #科兹惊恐# #科兹挣扎# #科兹的不可名状的尖啸# “你不要过来啊!!!!!” —————— “话说,今天母亲房间里的声音似乎更惨烈了。” “是啊,比昨天晚上还要可怕多了。” “不过,你听没听到什么类似于电钻的声音?” “有点……这个声音听起来可真叫人害怕。” “……我也是。” —————— “您这样做真的符合帝皇的任务要求么,大人?” 远远的望着抱着铁桶疯狂呕吐的午夜幽魂,室女座一边忍受着其胃中诸多牛鬼蛇神的气味,一边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原体。 摩根思考了一下:没用太久。 【放心吧,我的阿尼亚,我可以向你保证:到目前为止,我没有违反帝皇的任何一道命令,也没有辜负任何一个要求。】 “一个都没有违反?” “帝皇对于自己的子嗣的培养要求,应该是很复杂,很苛刻,很繁重的吧?大人您真的有信心能够办到么?” 【也不算是……非常复杂。】 【总之,我很确信我在完成帝皇的要求,不过这取决于我是如何理解这些要求的:准备好钷素,阿尼亚,他吐的差不多了,准备第五次洗胃。】 “我好像听见了他把大理石块吐出来的声音,大人。” 【他把一个基因原体吐出来我都不会惊讶,这个家伙简直什么东西都吃,就是不吃我的饭,就像那是什么毒药一样。】 “也许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您的饭比较难吃?” 【……闭嘴,阿尼亚。】 “好的,大人。” “不过我的数据库还是要记录一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我们要如此紧急地给他梳洗?就不能将其分割为几天的劳动么?” 【首先,我在他的身上没有那么多的信心,他又不是庄森,没什么值得榨取的地方,还不如一次性完全来的划算。】 【其次:的确,我赶时间,在完成了这部分工作后,我就要率领我的舰队主力立刻南下了,途中还要汇聚其他力量,组成一支规模庞大的远征舰队。】 “去哪里?” 【去银河的南部,去奥特拉玛区域,去回应我的血亲兄弟基利曼的召唤:他已经捕捉到了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痕迹,并且渴望着能够得到我的帮助。】 “所以,您打算带科兹去?” 【是啊。】 【既然帝皇赠予了我如此的惊喜,那我怎么能不让基利曼一起惊喜惊喜呢?】 (本章完) 间幕:一名新血的日记 我叫a,是光荣且伟大的破晓者军团的一名新血,目前隶属于赫克特连长的第二十三连队。 今天是我正式成为一名破晓者战士的第一天,事实也证明了数年来的努力训练都是值得的,我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动力盔甲、爆燃手枪与精装日记本,还有身为军团战士的序列编号胸牌。 顺便一提,属于我的序列编号是【23333】。 我不怎么喜欢这个编号。 1 我们的连长赫克特是一名非常高大的战士,他也许有三米五甚至更高,面容也很严肃,会让人不自觉的望而生畏。 不过他的性格倒是非常好,对待我们每一名新血都非常地亲切与耐心,也会仔细地回答我们的每一个问题与困惑,虽然被他揉脑袋的时候的确会让人感到奇怪。 而当我提问到,为什么赫克特连长的一侧肩甲上没有任何的荣誉印迹的时候,在赫克特连长的脸上则是浮现出了一种……怀念? “因为这就是最好的荣誉。” 嗯……真是一个奇怪的回答。 2 舰船上的居住环境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我们先是在集体食堂中享用了晚饭:烤牛肉与猪肉条、肉汁配炸土豆、还有柠檬蛋糕卷,所有的食物都很美味。 不过在一段时间之后,有一个新的要求倒是很奇怪,那就是每一块食物都必须彻底地吃干净。 是的,连肉汁都要舔干净。 满食堂都是各种“吸溜吸溜”的响声,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除此之外,一切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我们在晚餐后获得了大约五个泰拉标准时的自由活动与兴趣爱好时间,赫克特连长趁机带我们参观了各种艺术修会,每一种都对应着一种日常爱好或修养。 在这其中,【探索者修会】据说是最受欢迎的一个,不过【绘卷者修会】的规模也不小,赫克特连长自己则是【塑像师修会】的资深成员,他还骄傲地向我们展示了他所雕刻的成品:据说那是一尊我们基因之母的雕像。 但我觉得,那更像是我在接受新血训练期间,所遇到的一个死对头的模样:当然,我可没把这句愚蠢的结论说出来。 在随大流的选择下,我最终加入了【探索者修会】,并被告知下一次【踏青】与【集体交流】的日子,初步订在了十五个泰拉标准日之后,是否参与全靠自愿。 不过报名这次行动的战斗兄弟倒是格外的多,听他们说,大名鼎鼎的塔拉辛中士将亲自带队,他还会主持随后的【博物展】与【收藏爱好者交流会】。 听起来都不错的样子:我不太记得我还是凡人时期的爱好了,但是现在来说,我挺喜欢收藏的。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讨论在这次【踏青】中,到底需要投入几台终结者战甲啊? 3 一位热心的战斗兄弟告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原来终结者是用来让当地居民保持友好态度与冷静心态的:那些居民往往睡了很久,被不小心吵醒时会有很大的起床气,我们需要劝导它们重新入眠。 据说这个点子还是塔拉辛中士率先提出来的。 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 4 我与修会中的战斗兄弟们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间,但是晚间休息的钟声打断了它:按照原体大人亲自拟定的要求,除非情况特殊,每名军团士兵每天都会得到至少六个泰拉标准时的休息时间。 我觉得这个休息时间其实有点太多了,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尤其是我们的休息室还算不错:因为军团人数的原因,每名战士都可以得到一间私人休息室,大约十五到二十平方米,设施也很完善。 我们每个人都要负责定期打扫自己的房间,二次装修是得到允许的,但是必须提前申请,同时,在房间中设立私人爱好区域也是得到允许甚至鼓励的,赫克特连长还帮我摆好了我的收藏架子。 据说,我们的原体很倡导在休息时间发展个人爱好,在每一个私人休息室的门扉上,都刻着一句她说过的话语。 【你们是我的子嗣,也是帝皇的战士,但除此之外,你们也是拥有着思想、尊严、生命与喜怒哀乐的自由的人,而不是一块可以肆意被漠视的机械。】 【记住这一点,并尊重你们自己的生命与思想,就像伱们被教导如何尊重我一样。】 在正式休息之前,我看着这句话很久,也想了很久。 5 我不知道其他军团的战斗兄弟拥有着什么样的基因原体,但据说他们拥有的都是父亲,可唯独只有我们的原体是基因之母。 不过我想…… 哪怕是一位基因之母,但是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语,那么比起其他的原体,想必也不会太差的。 6 第二天早上,当我和赫克特连长一起吃早餐,瓜分着咸牛肉肉松和牛奶咖啡的时候,我问了他一个谨慎的问题。 “我们的基因之母,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愣了愣,但他很快就露出了一个笑容,还有坚定无比的回答。 “如果你只是问我个人的看法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她是银河中最伟大的人物之一,我愿意为了她的任何一句话,而去做任何一件事情,无论那有多么的危险与荒谬。” “这就是我的看法,而且它永远不会动摇。” 他吃了一口咸牛肉肉松,然后继续补充到。 “不过如果你问,基因原体在你的心中应该是什么模样,那我只能告诉你:没人有资格能替你决定这件事情,你必须靠自己的眼睛去观察,靠心去感受。” “……可是,我只是一名军团的新血,连长,我也见不到原体。” “对啊。” 他点了点头。 “所以,在塑造起你心中的基因原体之前,先努力让自己成为能够站在她身后的人物吧,当你能够追上她的脚步的时候,你自然也有了那份实力与底蕴,去判定原体大人在你心中的相貌。” 我点了点头,并在随后发出了一句愚蠢的感慨。 “这听起来可真不容易。” 赫克特连长哈哈大笑。 “没关系的,相信我,无论如何你都能见到一次原体。”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毕竟原体大人会认真的观看与记住每一名牺牲战士的样貌与名字,你的照片迟早会在她面前走一圈的。” “所以啊,记得把你的证件照拍的帅一点,虽然你小子长得本来就挺帅的了,大概有迪尔姆德那家伙的六七分神韵了。” “……” 赫克特连长可真会安慰人。 7 在早餐之后,赫克特连长带着我们参观了战舰上的各个场所,其中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战舰中心部位的大竞技场了。 虽然时间很早,但是竞技场里面已经很热闹了,我们还正好遇见了一位来自千子军团的战士刚刚活动完筋骨,他胳膊上的肌肉可真是让人羡慕。 赫克特连长和他熟识,并称呼他为【阿里曼】,而我很快也在竞技场里面找到了这个名字:他居然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雕像,而且在竞技场的斗技排行榜里,也是排名前十的大人物。 当然,阿里曼阁下距离排名首位的巴亚尔阁下还是相距甚远,有关于巴亚尔的传奇战绩甚至单独占据了一面墙壁,赫克特连长对于上面的事迹如数家珍。 不过…… “连长,这个【嗜血狂魔】又是什么意思?” “啊……其实我也不清楚,据说是巴亚尔在某次异形灭绝战中所遭遇的召唤物,那个家伙还邀请他加入什么黄铜斗技场。” “然后他拒绝了?” “也算不上,当时的巴亚尔阁下杀得顺手了,根本没来得及听到那个召唤物说什么,就一刀把它的脑袋给砍了,这个名字还是当时的其他战斗兄弟所记录的。” “这样啊……” “这么说,这个所谓的什么【狂魔】还是挺菜的嘛。” “谁说不是呢,反正那个东西再也没在巴亚尔面前出现过。” 8 在我正式报道的第三天,赫克特连长告诉我,连队的一场内部日常讨论会议即将开始了:所有的连队战士都要参加。 说实话,我为了这个消息而紧张了一天,甚至幻想到了在一座严肃的殿堂之中,我在整个连队的面前自我介绍失误的未来。 不过事实上的情况…… 与我想的有亿点点出入。 会议的地点并不是我所想象的一座宏伟殿堂或者阴暗的密室,而是一颗郁郁葱葱的丛林世界,上面有着大量对于凡人来说可能比较危险的肥硕野兽,以及非常凉爽宜人的夜间气候。 我们整个连队降落在上面,还有一些凡人辅佐者与客人,所有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在打猎与收集各种浆果上,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都围坐在了巨大的篝火旁边,四周被各种灯光照的如同白天一般。 就连凡人辅佐者们也被郑重地邀请落座,他们得到了仅次于客人们的第二轮敬酒,以感谢他们长久以来的辛勤劳作与无私付出。 会议开始了。 赫克特连长用着一番妙语连珠讲述了连队最近一段时间的战史与获得的荣誉,所有人都因此而笑得很开心,基因之母的名号得到了最多的歌颂,然后就是军团的名字与阿瓦隆的繁盛。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这十几名新血的加入会成为这场会议最神圣与重要的一部分,当我被叫到了土台上,向着在场的数百位泰拉老兵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我的发挥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不过,我多少还是有一些紧张的,幸好凯隆阁下很快就与我分享了他亲手做的无花果馅小酥饼与桃子馅饼:难以想象的美味。 在那之后,大块的烤肉、炸土豆与各色沙拉被分到了每一名聚会者的手中,无数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站了起来,向着所有人分享他刚刚得到的全新故事,并顺便向我们这些新血介绍自己:欢笑声一直没有停歇过,我也在不知不觉间记住了很多名字。 9 当会议,或者说晚会进行到后半夜的时候,话筒被传递到了那些客人的手中,他们大多是接下来要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凡人军官,虽然有些生涩,但也都很痛快地分享着他们的故事。 我注意到了,不少战斗兄弟竖起耳朵,一边聆听着这些故事,一边迅速地把它们记录了下来,他们大多是【绘卷者修会】的一员。 最终,话筒来到了那些卡塔昌军官的手中,在这里我不得不插一句话,这些卡塔昌人可能是所有客人中最轻松的那一波了,在白天的漫长打猎过程中,客人们多多少少都露出了一些疲态,但是这些卡塔昌人…… 明明是对于凡人来说相对危险的丛林,他们的表现却像是真的来旅游放松了一般,我在白天的时候曾与几名卡塔昌人同行,发现他们在丛林里居然比我还快!捕获到的猎物居然比我还多! 尤其是,当我因为一大股会移动与呼吸的有毒藤蔓,而陷入被动的时候,一位卡塔昌军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十几米高的食人植物,帮我脱离了险境。 他冲我笑了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能看懂那个表情。 “对于新手来说,你的这种失误没什么值得羞耻的。” …… 这合理嘛? 当然,除去这些事情,卡塔昌人的故事还是很动听的,他们口中的那些简单语言拥有着摄人心魄的吸引力,尤其是对于他们母星的描述与回忆。 虽然有些……夸张? 反正,我是不相信一个人枕着石头入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会被石头咬掉一半屁股的,和火车一样巨大,能够捕食装甲部队的【卡塔昌恶魔】听起来也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更像是某种被妖魔化的远古神话故事。 不过编的倒是挺好。 但是那些老前辈的表情这个时候都很严肃,就仿佛他们认为这是真的一样:让人困惑。 而当在座的卡塔昌人讲完了他们的故事之后,所有的目光便停留在了一位文质彬彬的军官身上,他看起来三四十岁,身材比较单薄瘦弱,不过军衔倒是很高。 这位名叫【埃尔温】的凡人将军没有挡住我们的热情,也开始讲述了他最精彩的故事。 总得来说,大概就是…… 当初他在他的家乡格拉斯顿的保卫战中,是如何带着几千名散兵游勇和武装民兵,靠着几辆勉强启动的坦克,打退了破晓者军团三个连队一千多名战士的轮番攻势,甚至发起了反击作战的。 …… 在场的气息有些安静。 …… 不过这个故事本身,倒是的确很精彩。 x 在篝火晚会后的第二天,我就看到了那些客人的故事,被细心的铭刻在了战舰的长廊上,包括那位埃尔温将军的故事,他的故事甚至被刻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除此之外,长廊之上还有着许多的故事与游记,记录着连队成立以来的点点滴滴,我觉得这些故事甚至比一座雕像更能让我感觉到连队的历史与骄傲。 我甚至有了一种渴望:我希望能够快点加入战斗,我希望我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故事,然后把它刻在这里,告诉所有人,我曾经走过了哪里,看到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 凯隆阁下说,这叫传承:成功与失败一同被承认,骄傲与苦楚一同被铭记,这可以告诉我们自己与后来者,什么值得我们追寻,什么需要我们不忘。 我喜欢这个称呼。 x1 值得传承与记录的事情很快就到来了:【探索者修会】的一次大规模集体活动,有来自二十个连队的数百名战士加入其中。 我甚至看到了阿里曼:他看起来无比的娴熟与……乐在其中? 更有甚者,在活动正式开始之前,我还看到了阿里曼摆开了他的绘画工具,全身心的投入着。 在塔拉辛中士的带领下,我们轻松的炸开了这座远古遗迹的外层大门,赫克特连长带着我冲在了最前面,但塔拉辛中士甚至冲的比我们还要快。 遗迹之中有着一些奇形怪状的金属机器人,泛着渗人的绿光,但是它们的数量并不多,而且战斗兄弟们看起来得心应手,我们很快清理了这些守卫,并开始搬运一切值得搜走的物品。 在这期间,我不慎与赫克特连长失散了,一个人深入到了一条悠长的窄廊里面,沿着一路可怕的破坏痕迹前进,甚至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咒骂声与搬运声,但当我应声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座大体来说富丽堂皇,可是内部却空空如也的巨大殿堂。 塔拉辛中士就在里面,他颇为遗憾的告诉我,这座房间在很久之前就因为一场不知为何的爆炸而失去了一切的摆设,不过为了安抚我的努力,他送给了我一个小小的礼物:那是一颗狭长的金属颅骨,还散发着几丝幽绿色的痕迹,头戴着一尊金色的皇冠。 “这是什么?” 我问他,而他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走了出去。 “一个骄傲自大的蠢货而已,他早在很久之前就该死了。” 我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收起了我在这次【踏青】中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收获。 x2 【博物展】与【收藏爱好者交流会】在【仙境之国号】战列舰上召开了,这艘战列舰的名字同样来源于我们的基因之母。 说一句题外话,虽然我对于我们的原体大人还没有更多的认知与了解,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她的取名能力也许真的不太美好。 举个例子,属于我们破晓者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名为【曙光女神号】,虽然这个名字理论上是所有人推选出来的,但是实际上却有着猫腻:在所有的旗舰候选名字中,只有这个名字是我们的基因之母所亲口提出的。 这个名字怎么说呢……也许不太帝国真理。 当然,没人会提出来,在几天的言传身教之下,我们这些新血已经学会了一件事情:我们的基因原体并非完美之人,我们不能像苛求一座神像一般苛求她。 我们自己可以做到更多,我们也理应需要做到更多。 x3 【博物展】顾名思义,就是一场展览会,也可以看做是某种收藏癖所附加的炫耀气息,这场展会的每一个展品都会标注着非常确切的由来与获得方式,大多是通过【踏青】和与客人们的交换礼物。 展品的类型多种多样,可以是一件文物、一柄武器、一具异形标本甚至是一个故事,展会中有专门的军团历史展区,能够让我们知晓那些发生在神圣泰拉上的往事,而一些教育专区也被放在了角落,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灵能部队的专属接待处,他们免费发放基因之母所撰写的灵能基础培训手册,我也领了一本,打算回去看看。 每一个领到手册的战士都会得到邀请,去参观一场灵能部队内部的学术会议,他们还提供对于新血战士们的灵能潜力检测,那些被检测出来的新血们往往会被推荐加入灵能部队,而如果他们本人实在不愿意的话,也不会强求,不过他们也要熟读灵能手册,以此来学会压制自己的力量,并定期接受灵能部队的专门检测。 我拥有着一定的灵能潜质,但是在与连队里的一些前辈进行了交谈之后,我并没有加入所谓的灵能部队之中。 听说,所谓的灵能手册只是科普读物级别的书籍,那些真正的灵能战士需要同时学习十几门必修课程,还要根据自己的类型选择相等数量的选修课程。 除此之外,据说他们每个泰拉标准月都要进行考试,不达标的人会被安置进入虚拟梦境中,反复学习与考试,直到达标为止。 …… 钛可怕了。 x4 说到钛。 在博物馆的【百味修会】展区之中所发放的【钛钛乐罐头】,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不过这种蓝皮肤的异形物种据说野外数量已经达到了濒危,不得不靠大范围的人工养殖才能保持数量。 但与此同时,这种养殖异形的行为也遭到了一定数量的反对:不过没有人会否认【钛钛乐罐头】本身的美味与富含营养。 可惜,每名阿斯塔特战士只能领到两罐,凡人则是一罐,虽然我找过那些凡人参观者,希望能够换到他们的罐头,不过这些凡人虽然对我无比尊敬,却也是无比尊敬地把我给拒绝了。 嘛,算了。 我已经被叮嘱过,要在日常生活中对于凡人保持尊重:虽然我不确定其他的军团会不会这么做,但是我还是挺喜欢我们军团的这种氛围的,很多破晓者都拥有着自己的凡人朋友,甚至是挚友,我也被鼓励要这么做。 据说在其他军团,这些为了军团服务的凡人会被称为【仆役】或者【奴役】,但是在破晓者军团之中,他们一致被称为【军团的凡人辅佐者】,拥有着极高的考核标准与实际待遇。 据说,一名辅佐者的薪酬足以让他的十几名亲属在巢都中享受中上层的生活与待遇,而且在这些辅佐者与他们的后代之中,如果拥有着天赋异禀之人,也会被迅速地挖掘出来,在其他的领域作为军团的核心骨干而活动,他们的后代也更有可能加入忠嗣学院,甚至称为新的战斗兄弟。 从这个角度来说,尊重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x5 收藏爱好者交流会在博物展之后召开,处于同一座大厅之中。 正如字面意思所说,这的确就是一场【探索者修会】内部的交流活动,各种在过去【踏青】中的各种故事与经验被总结和讲述,谁都可以仔细地聆听一番。 当然,塔拉辛中士依旧是所有人的焦点,虽然他极少露出他的真面目,但是没人怀疑他一定是一位功勋卓著的老兵:毕竟他的故事是那样的绘声绘色,真实可靠,而且数量多到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服役一千年了。 而在各种讲述、讨论与聆听的同时,不少战士还会交换自己的收藏品:科尔特斯连长用一把同样泛着绿光的异形手枪从我手中换走了那颗金属骷髅,他说他最近正在拼凑一副该异形的全身骨架标本,就差这么一个华丽的颅骨了。 赫克特连长以过来人的身份帮我把了把关,最终,我成功的收获了第一把【私人武器】,还有科尔特斯连长撰写的使用说明。 远处,塔拉辛中士依旧在不断地高谈阔论,洋洋得意地炫耀着他房间中的各种收藏。 我看见阿里曼也在其中。 x6 在离开交流会时,我看到了几名如丧考妣的智库。 赫克特连长告诉我,那是因为灵能部队每四个泰拉标准月的【虚拟现实考核】即将开始了,基因原体会亲自出题与观摩。 “他们没准备好么?” 面对我天真的问题,赫克特连长只是露出了轻蔑的冷笑。 “别被骗了。” “你看看这些人,他们现在一个个都互相抱怨会考砸,会在基因之母面前丢脸,会得到一个及格分数就谢天谢地了。” “等到结果出来了……哼!” “即使你离满分只差三分,都是排不进前一百名的。” “能在智库部队混的,都是一群货真价实的卷王,他们不但在学习中卷,在战斗中更卷,因为他们认为这才配得上他们【原体嫡系】的高贵身份。” “虽然从来没人承认这种自吹自擂的嫡系身份。” x7 发生了一件事情。 塔拉辛中士……被盗了。 他现在正在满舰队的到处贴寻物启事,已经因为破坏战舰环境而被监察部门带走了。 整条战舰如今都在颇有兴趣地讨论着凶手到底是谁,不过谁都没去真正的关心这个问题。 毕竟,惬意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即将迎来战斗任务。 大远征仍在继续。 x8 终于来了,我的第一个实战任务:第二十三连将全体出动,收复一个名为【席尔梅尔】的星系。 目标星球上并没有什么统一的国家,而是一系列城邦、乡村农舍的联合体与野蛮人部落,虽然他们的人数众多,但是收复行动相对来说非常顺利,赫克特连长把我们这些新血带在身边,详细说明了军团目前最为依仗的战术之一:对于无人机的大规模运用,以及切实可靠的立体作战与饱和火力打击。 当地的居民们热情地欢迎了我们的到来,对于加入人类帝国也没有更多的反对意见,他们还无私地向我们分享了他们组织有序的社区的秘诀。 虽然我们都搞不懂,这些看起来原始朴实的村民,为什么会对核聚变与自由贸易如此精通,甚至保留有完整的图纸。 当然,比起这个世界上那些内陆湖中的远古护卫舰、各种用木头组建的火箭发射台,以及我们剿灭野蛮人部落时所缴获的巨型机器人stc相比,这些事情都是小儿科。 银河可真是神奇啊。 老规矩,我们暗地里复刻了所有缴获到的stc模板,在确定了军团已经将其收藏起来后,我们再大张旗鼓地按照契约,把这些模板交到了我们的瑞扎盟友手中。 从那位瑞扎铸造贤者浑身上下激动到发红冒烟的等离子,以及不断脱落的零件来看,他们对于这次契约的履行还是非常满意的,这位全权代表随即承诺了一份天文数字的物资,并以自己的信誉作为此次交易的担保。 当然,据说那份模板所需要的很多原材料,是如今已经很难理解与复刻出来的技术:这一切又都是后话了。 当我们最终升起了人类帝国的双头鹰旗帜,以及象征着第二军团的永恒环日旗之后,我们从凡人辅佐者精挑细选了一批人物,让他们作为此地的管理者与帝国代表,随后,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重新返回到冰冷的虚空之中。 我最后所看到的,是几名早早爬到了山巅的孩子们,他们也许就是下一批阿斯塔特选拔之中的幸运儿,而在他们那转瞬即逝的瞳孔之中,我也看到了那不散的,对于遥远星辰的最初渴望。 希望他们的渴望能够实现。 希望我们的,也能够实现。 x9 当第二十三连队返回军团主力舰队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息。 所有的日常活动都被强硬地取消了,我们不再是探索者、收藏家或者是凡人的朋友,我们恢复了我们真正的身份:阿斯塔特战士。 以【曙光女神号】为核心,我目睹到了二十四个连队倾尽一切力量的集结,其中包含了破晓者军团大部分的近卫连队与主力连队,共计一万两千人左右的大军,如果再加上随之而来的辅助军与制造世界的盟友,人数将轻易突破百万。 奥西里斯。 我们要去奥西里斯。 我们要远征奥西里斯。 在不知不觉间,这样的话语成为了舰队之间的低吟,无数的文件与情报被严肃地下发,来自于智库部队与极限战士军团的战斗兄弟们面色严肃地来到了每一艘即将参与远征的战舰之上,召开了全员必须聆听的会议,讲述着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种种能力与暴行,还有人类帝国与它们的过往纷争。 就在赫克特连长被召集到【曙光女神号】上进行连长会议与战术讨论的时候,我们也奉命以此进行虚拟现实的演练,这种技术据说是基因之母从奥特拉玛带回来的,经过瑞扎世界的不断钻研,如今已经可以在军团之中普及。 所有的战役都被讲述,所有的问题都被指出,在正式加入到军团的这两个月以来,我第一次拥有了一种即将面临真正战争的感觉。 这是一种…… 无法压制的兴奋。 战争,它终于要来了。 xx 今天的晚饭有失水平。 据说,在我们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的基因之母去往了遥远的诺斯特拉莫星区,当她回来的时候,似乎也带回来了什么东西,圈养在了军团的旗舰之上。 不过那应该与我无关,毕竟我又不在旗舰上。 不过我又听说,主管荣光女王级战舰后勤工作的凡人主管似乎出了意外,考虑到旗舰在整个后勤体系中的重要性,这样的意外甚至波及到了其他的战舰上。 比如说,在今天晚上的奶油葡萄干面包中,既没有奶油,也没有葡萄干…… 别让我知道到底是谁把后勤主管给干掉了。 说到这个,据说塔拉辛中士还在努力探查着发生在他身上的失窃案真相,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凶手在作案现场留下了一张很漂亮的画作,也可以理解为补偿? 算了,反正那与我无关。 xx1 在大舰队正式启航之前,赫克特连长才从旗舰上回来,他还为我们带回来了一些纪念品,具体一点来讲,是一箱……真菌孢子? 他表示这是在对旗舰底层进行大清扫时所获得的,虽然我不太确定为什么他需要去参与清扫,但是看着这群嫩绿嫩绿的菌子,在犹豫了片刻后,所有人还是拒绝了我们连长大人的好意。 尽管连长大人几次三番地诉说着它们的安全性:他表示当他找到这些角落中的顽强生物时,他清晰地看到其中的几颗已经被快乐地咬过了,而且周围也没有死人。 不过,这点证据显然还是无法说服我们的。 哦,也不是所有人,技术军士埃阿斯阁下就兴冲冲地拿走了大半的菌子,几个小时之后,他的房间里面就传出了浓郁的美妙菌子汤的气味,还挺香的。 当我闻到这股气味的时候,我正在我的房间里把玩着那把通过交易获得的异形手枪,它的威力的确非常惊人,但是操作难度也比我想象的要大上不少。 所幸,在我把它暂时性地玩坏的同时,我也学会了该怎么操作这把武器:现在,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找人把它修好了…… 目前而言,技术中士埃阿斯前辈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于是,在第二天,我就敲响了他的房门,而他维修的过程虽然并没有被我看见,但是效率与结果都是异常喜人的。 只不过,当我怀揣着一种好奇心,询问他是如何办到的时候,他的确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模模糊糊地给出了一个回答。 “俺寻思这么修能修好。” …… 看起来那碗菌子汤的确是有着一点副作用啊。 xx2 伴随着第二十三远征舰队云聚起了自己的庞大力量,并且迅速地离开了暂时停泊的神盾星区,向着更遥远的银河南部进军,我们的日常生活也稍稍有些枯燥了,循规蹈矩的演练与训练开始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时间,也许,这才是大远征时期的正常状态。 据说,我们的舰队很快就要途径阿瓦隆了,那是我们基因之母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一些过往的经历虽然已经模糊,但是依旧在我的脑海中有着顽固的根基。 有时,我会在冥想中回忆起我的过去,回忆起我那总是笑眯眯的生父,和我那个无比泼辣豪爽的凡人生母。 据说当年的生父是一个快乐自由的游侠骑士,直到他处于一次好勇斗狠,打赢了生母用来招募夫婿的竞赛,然后还打算逃跑。 于是,他的膝盖就中了一箭。 是的,我的生母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弓箭手,虽然我对她的记忆也就仅此而已了,她和父亲的模样都在脑海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军团与战斗兄弟,是帝皇与原体。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颇为戏谑地嘲讽了一下自己。 我算不算也像是我当年的生父一样,在膝盖上中了一箭呢? 不过他是对生母,而我是对军团。 但就像生父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脸庞似乎也只是一种遥远的感慨与满足。 我,也同样如此。 (本章完) 第257章 摩根:我将超越死亡 【我亲爱的寄生虫兄弟,这几天又在做什么?】 第二军团之主倚靠在自己的软榻上,自顾自地揉捏着嘎吱作响的颈椎,她那双与面色无异的苍白眼皮如今笼罩在一片浅灰色中,那意味着她又一次在实验与推演中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老样子,把自己锁在他的房间里面,带着您给他的装备。” 在基因女王前方不到五步远的地方,室女座一边给自己的造物主揉捏着小腿部位的肌肉,一边汇报着这段时间毫无新意的事情。 【他这样多久了?】 “差不多五天了,基本上不会出来,所有的饮食只要求送到门口就可以了,吃得很干净,平时也非常地安静,不过他强烈抗议在他的门口安放卫兵的行为。” 【强烈?】 “他把两位警卫的站岗位置用垃圾堆满了:趁他们换岗的时候。” 【……】 摩根揉了揉眉角,在她的瞳孔中划过了几道模糊的幻影,那意味着她的确需要休息了:在把这些不大不小,却是格外糟心的事情通通解决之后。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不由得撇了撇嘴。 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似乎拥有着一种独特的魔力:每当涉及到他的糟糕事情被呈递到摩根面前的时候,尽管它们中的大多数早已被预料到,又或者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却依旧能够很有效率地扰乱蜘蛛女皇的理性之弦,在她的内心中鼓动起心烦意乱的乐章。 不过午夜幽魂也并非是纯粹的挑衅者:当一次恰好踩线的行为令第二军团之主的灵能气浪席卷了整艘战舰之后,康拉德的一切活动就都被他精准地定位在了【麻烦】的位置上:让人不快,但是也不至于上纲上线,更像是一种无伤大雅的摇头与叹息。 午夜幽魂很清楚:如果只是麻烦的话,他那位已死的血亲是不会大张旗鼓地来找他的,她还有着太多的秘密举措要去实施,没有更多的心思在他的身上。 简单来说,只要他不踏过摩根心中那条明显的红线,那他能得到的权利比想象的还要多:甚至包括在战舰上肆意游荡的自由。 昔日的诺斯特拉莫之王迅速且精准地找到了这一切的尺度,并且游刃有余地在这期间活动,他并不常与摩根见面,却已经慢慢学会了用一些颇为明显甚至有些幼稚的举措,表达自己的意思。 就比如说善用垃圾:他在这方面堪称进步飞速。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只是端起了一旁的热饮,稍稍抚平自己心中缓缓燃起的,鼓舞她再去把血亲打一顿的不眠烈焰。 【那就把警卫撤回来,反正他如果再次发疯的话,安放警卫除了会造成额外的伤害之外,也没有什么真正的作用。】 “明白,大人。” 室女座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命令并不感到惊讶。 然后,她将自己的记录数据板架在了一边,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舰队的各项日常事务: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项,一切都在按照第二军团之主精心打造的行政与分权体系运行着。 第二十三远征舰队此时正搭载着破晓者军团的主要力量,以及他们的强大盟友,迅速南下,在短短一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里,它们就已经跨越了数百个星系,从阿瓦隆联邦的最北方来到了它的南疆。 第二军团之主精心架构的凡人统治体系在这一刻第一次彰显了他们的价值,由基因原体所下达的命令以最快时间传递到了沿途的每一个世界之上,所有被需要的后勤物资都被提前运抵到星港上,只等舰队抵达时进行最迅速的补充。 与此同时,所有的补给舰队和支援舰队也得到了命令,在规定时间里抵达指定星区,完成他们的使命与任务,数十支舰队没有一个出现错误,宛如精准的齿轮一般运转着破晓者军团这台焕发新春的可怖战争机器。 第二十三远征舰队只在阿瓦隆母星的近地轨道上停留了几天,进行了舰体的检查作业,而在其他的时候,舰队的主力根本不会在补给用的星港中停留,那些需要补给的战舰会作为第一批次抵达目标的补给星系,并且在迅速补给后,作为最后一批次与舰队一起离开:整个过程的时间,也恰好就是远征舰队主力经过一个星系的时间。 从头到尾,整个第二十三远征舰队都在保持着一种【高速移动状态】,但是就在这种疾行中,它们同样有条不紊地保证了每一艘战舰都时刻处于最佳状态,得到了速度与质量的双重保障。 当然,如此轻飘飘的话语的背后,则是已经初具规模的阿瓦隆联邦在其主君的一句命令之下,以空前的效率碾碎了一切会造成拖延的因素与困难,从而造就的奇迹。 一切都是算好的,都是庞大无比的参谋部、后勤部和智囊体系精密配合、夜以继日的成果,而这其中所裹挟的凡人管理者、星语者与星港指挥部,更是多如牛毛,甚至可以说,每一艘完成了补给的战舰背后,都有着数百万规划者与执行者的辛勤汗水。 蜘蛛女皇对于这一切感到非常的满意,她毫不在意这种【行军奇迹】的背后是何等天文数字一般的物资消耗,对于现在的第二军团之主来说,钱就是一个数字而已,毕竟她已经算是整个银河之中,最为富有的一位女性了。 摩根真正在意的是:如果能够继续保持与精进这份运转体系,那么也就意味着,破晓者军团的主力可以在一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里抵达阿瓦隆联邦的任何位置,而且能够保持最佳战备状态:这其中蕴含的军事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而更让她满意的是:这一切的成果,都是在她并未插手的前提下完成的,蜘蛛女皇在这一个月泡在了自己的实验室之中,研究着一个崭新的重要课题,任凭自己的子嗣与凡人追随者们,尽最大可能运用他们被赋予的权力。 但与此同时,虽然第二军团之主看起来与这一切毫无关系,可如果没有她的话语,那么这一切行动都只是空中楼阁而已:几个主要的阿瓦隆星区与行政系统之间不存在任何上下体系,唯一能够允许它们如此团结的,也就只有来自于基因女王的直接命令与基因样本了。 【可以了,一切都很好。】 在仔细阅读了两遍之后,基因女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将手指伸入自己的嘴唇之中,黏出了一抹唾液,涂抹到了数据板上,无数的数据与命令因此而运行,象征着这场无数人与世界尽力参与的行动得以完美地结束。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 “您为什么总爱用这种……不太卫生的方式,来批准这些最重要的文件呢,大人,每一次我还得特意把它们擦干净。” 【这叫基因样本,我可爱的阿尼亚,是人类帝国中最为高级的保密措施之一:只有属于基因原体的基因样本,才能开启那些他们真正在意的程序与门扉。】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非常高级的生物基因密码锁,我的兄弟们都在运用它,不过方法不太一样:我观察到基利曼喜欢用吻数据板的方式来解锁,黎曼鲁斯则是一口唾沫喷在上面。】 “庄森呢?” 【……我不知道,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演示这个。】 室女座点了点头,默默地记录下了这个新知识,然后,她又注意到了她的造物主的眉头正在化作喜悦的表示,彰显着好心情。 “您的心情很好,大人。” 【是的。】 “因为这次成功的高速行军?” 【因为它背后的一切事情:比如说这次行动的成功,意味着整个阿瓦隆联邦的行政效率、物资储备甚至是人员效率,以及我对于所有体系的掌控力度,都已经达到了一个能够让我满意的地步。】 【虽然依旧有着上升与进步的空间,但是短时间内,我对于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我在这片疆土上投入的精力,也不过是只有几年而已,未来还很长。】 【而且这次成功还说明了另一件事情,我的阿尼亚:我所打造的这个体系已经可以自我运转了,我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强化我对它的掌控力度,以及下达指令: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我的大量精力能够被空闲出来,用在其他事情上。】 【我的视野也可以暂时地离开这片土地,放眼到波及整个银河的远征、战火与机会上面:这一次与极限战士的联合行动,就是这一切的开端。】 “那您想好要在阿瓦隆之外的银河之中,纂取到什么了么?” 【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是尚且不太全面。】 “需要我记录么?” 【当然。】 蜘蛛女皇笑了笑,她那双疲惫的眼皮中闪烁着一种只有发现新宝藏的时候,才会蹦发出来的,野蛮而具有魅力的光芒。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摸索出了一个全新的造物,虽然它还只是一个构思,一个甚至没有在设计图纸上现身的摩天大楼,不过我相信它的潜力与未来,它的存在足以撼动银河,甚至可以撼动生命的可贵与死后的孤寂。】 “听起来很夸张,大人。” 【是有些,不过它的价值足以抵消这些狂妄的话语。】 【我的室女座啊,你知道……】 【无限回路么?】 “……” 室女座皱起眉头,非常认真的寻找着这个词语的踪迹,足足一分钟之后,她才摇了摇头。 “我的记忆序列与密涅瓦序列中不存在这个词语,大人。” 蜘蛛女皇斜躺在软榻上,露出了一个早有预料的笑容。 【当然不存在,你也当然找不到它,我的室女座。】 【因为这个词语,以及它所代表的这个存在,是属于未来的,它是还未降生的婴儿,诉说着种种尚且无从得知的伟大可能。】 —————— 【我在一名科摩罗的梦魇剑士的记忆残片之中,第一次捕捉到了这个词语的存在:这个异形杂碎有着一名同样是灵族的战友,而后者曾经是伊阳登方舟的支派武士,因为一个缘故而脱离方舟,成为了一名科摩罗的海盗。】 “我知道伊阳登方舟,大人,那是方舟灵族现存的最强大的武装团体之一,唯一一个能够与它比肩的就是比耶坦方舟。” 【是的,根据那名异形的记忆来看,在伊阳登方舟中,存在着一个名为梅伦德里—银魄的先知,她的资历非常老,其最有名的事迹就是:她是第一批开始从老妪世界上回收魂石的灵族之一,并同吟骨者一起改造了它们,使其能够储藏方舟灵族的灵魂,让它们死后不会被欢愉之神所掠走。】 说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因为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脑海中的一抹低吟与长笑,就仿佛仅仅是她的一句提及,就足以让银宫之主感到片刻的满足。 “如此说来,这名先知倒是这些异形的功臣。” 【的确如此,但是她的成就还不止如此:这名先知梅伦德里正在构思着一种伟大的发明,她准备以方舟本身的龙骨作为地基,打造一种特殊的活性水晶矩阵,以此来缔造一个死后的世界,收容每一名方舟灵族的灵魂。】 【这就是:无限回路。】 (按照gw的说法,第一个无限回路在帝国历m33年,也就是大远征后三千多年建成,是的,这东西属于灵族的新发明) “……死后的世界?” 【是啊,一个人造的冥土,不得不说,这些昔日的银河霸主在幻想与构思方面,依旧拥有着属于它们的伟大力量,虽然这个构想现在还远没有达成,不过毫无疑问,那位先知梅伦德里已经踏上了完成这一伟业的快车道了。】 【可是,既然现在,我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构想,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打造一个相同的事物呢?】 【一个属于我的无限回路?】 “……” “这具有可行性么,大人?” 【当然。】 【这一切并非不可能,我的室女座:其实我早就已经知晓了有关于无限回路的存在,甚至知道其中的大部分原理:别忘了我在世上的第一顿饭是什么。】 【只不过,在之后的很多年时间里,我忙到遗忘了这个知识,直到耶门伽巨石碑前发生的一系列意外事件,让我在收割这些科摩罗杂碎的记忆的时候,想起来了这么一个宝物的存在。】 【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推演与拼凑相关的知识,虽然我做不出真正的无限回路,但是既然我已经知晓了大体的思路与想法,那么打造一个属于我的,不像无限回路却又具有相同功能的产品,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困难。】 【思路永远是最重要的,有了思路,一切就完成了至少一半。】 【当然啦,如果我可以将那位先知梅伦德里请来,在我的肚子里好好的谈一谈的话,也许对我的研究进度也会大有裨益。】 说到这里,蜘蛛女皇的瞳孔中闪烁着一股残忍的光芒,不过室女座已经对此熟视无睹,她甚至有些热爱她的造物主眼中的疯狂。 “有思路也不代表万事大吉,大人,别的不说:方舟灵族的各种原材料与我们人类是完全不同的,我们又该从哪里获取它们呢?” 【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我的室女座。】 摩根满意地抚摸着自己侍女的柔软发丝。 【无限回路的核心材料其实只有两个:魂石与灵骨,其中前者虽然重要,但是对于像我这种等级的灵能者来说,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而后者,本质上则是一种固化的亚空间能量,虽然我还不知道它们的原理,但是我可以尝试。】 “尝试的过程也许会很漫长,大人,我们并没有时间。” 【没错,这也是我响应了基利曼召唤的原因之一:就在我们将要讨伐的奥西里斯灵能种所在的银河南部边缘,存在着一颗名为赵—阿卡达的铸造世界,我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情报,这个铸造世界掌握着一种与灵骨很接近的技术原料。】 “那个与千子军团达成了合作条款的铸造世界?” 【是啊,他们生产的某台自动战斗机兵现在还在我的仓库里,如果我能够得到他们的那样技术,那么我对于灵骨替代品的实验进度无疑会加快很多。】 “的确如此,大人。” “不过稳妥起来,我个人建议你可以去那个伊阳登方舟……” “拜访一下?” 【那得等我找到机会,一个顶级的灵族方舟是需要足够敬畏和慎重的对手,不过如果我能够再拉上一个或者两个军团,那么成功的概率无疑会高上很多。】 室女座点了点头:在她的脑海之中,还有着最后一条需要被解答与记录的疑问 “那么,大人,您如此费心费力地渴望建造一个完全属于您自己的无限回路,有什么目的么?它对您有什么作用么?” 【答案很明显,室女座。】 【一块能够储备死者灵魂的冥土,死去的魂灵能够在那里得到暂时地休整与思考的保存,能够脱离亚空间的波涛,与现实宇宙保持着某种联系,甚至可以在某些必要的时刻:再度回归。】 【你不觉得,这样的地方很适合我的子嗣们么?】 “……” 室女座皱起了眉头,她思考了一个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造物主所蕴含的心思。 “所以,大人。” “您的意思是:您打算以类似于灵骨的材料,打造出某种灵魂的储藏器,以此来储藏那些在大远征中阵亡的破晓者战士的灵魂,并让他们在您打造的无限回路,或者类似的人造冥土中得到休整,直到您在必要的时刻,将他们的灵魂再一次的唤回到人世间?” 【就是这样。】 “可是,一群灵魂,又该如何为您而战呢?” 【不要小看亚空间的力量,我亲爱的室女座,你的诞生就有至少三成的功劳来自于亚空间,而以我目前对于亚空间的理解和造诣,一些谨慎的创新也是可以的。】 “您的这些话语让我想起了马格努斯,大人。” 【你能想起他,本身就说明了我和他的不同之处。】 “……” “那您打算怎么使用他们?” 【我有过一种猜想:既然方舟灵族的灵骨在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种固化的亚空间能量,而那些异形又可以把这些材料运用到它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那么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同样可以从亚空间的乱流中截取到一部分能量,用我的那位基因之父的烈焰锤炼一番,为我战死的子嗣的灵魂打造出可以在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穿行的躯体?】 “……听起来有些难度。” 【是啊,所以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备用计划:比如说用灵能力量增幅一批专门的武器装备,让他们的灵魂能够进入与驾驭这些盔甲和兵器,宛如神话中的无形军队一般投入到战场上。】 【而且,考虑到那些机油佬一直神神叨叨的所谓机魂,在很多紧急场合中真的会显灵,并且在泰坦这样的大型战争机器中,也往往有着历代驾驶员的幻影:这一切是不是也可以说明,如果我的一名子嗣全副武装而死,那么一旦我留住了他的灵魂,他就可以以机魂或者类似的方式,操控起他生前所穿戴的战甲,继续作战呢?】 “那不会引起友军的惊慌么?” 【穿的严实一点就可以了,而且在我的设想里,这座无限回路的世界与我的思维是绑定的,它是属于我的宫殿,能够因为我的意识出现在银河中的任何角落。】 【所以,我随时都能让他们出现与消失:只要时机把控地精准一点,实际上的问题并不大。】 “……” “但愿如此,大人。” 【不要这么失败主义,我的室女座,只要我在这次远征中真的能够找到类似于灵骨的素材,我有信心在三十年内打造出一个最为基础的无限回路,反正它的规模不需要非常大,我的工作量与那些要担忧整个灵族方舟的异形们相比,根本就不是在一个量级上的。】 【而且我也的确需要这种造物的存在:你是知道的,我的军团所受到的最大困扰,就是始终效率很低的征兵率,我虽然有无数种方法能够强化我的战士,甚至让他们的平均实力冠绝帝国,但是在基因种子适配率的问题上,我的研究进展始终是停滞的。】 【所以,即使是那些已经战死的破晓者,尤其是像老近卫军和泰拉老兵这样的精锐,我可不想让他们的可利用价值伴随着区区一次死亡而终结,他们既然是属于我的私人财产,那么他们的肉体和灵魂就都属于我。】 【我没理由看着我的私人财产的一部分,哪怕只是死后所剩下的那一小部分,被亚空间的湍流所卷走,他们是我的。】 【永远都是,我的。】 —————— 在第二军团之主有关于生前与死后的无限畅想之中,她的军团在铸造世界钢球附近短暂停留,进行了与极限战士军团正式汇合前的最后一次休整与补给。 也正是在这些铸造世界的机械神甫们口中,摩根才得知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基利曼甚至等不及在奥特拉玛与他的血亲集结了,他颇为担心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奥西里斯灵能种,会再一次地从他的指尖溜走,让他失去能够一扫军团往日伤痛,彻底重塑军心的良机。 于是,在留下了一个确切的汇合地点之后,奥特拉玛之主便带领着自己的十二万子嗣,浩浩荡荡地从五百世界西部边疆出发,在远东星域和风暴星域的交界处,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不过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也绝对没有忽略他的血亲:两位第十三军团的高阶军官带领着一整支庄重的外交团队和分舰队,一直都停留在钢球的近地轨道上,他们将负责引导第二军团的前进路线。 蜘蛛女皇对此不置可否,与自己那些窃窃私语的子嗣不同,摩根非常能够理解基利曼并没有等待她的原因:这并不是世人所想像的傲慢与下马威,单纯就是…… 他好像又有点上头了。 第二军团之主的宽容态度让两位极限战士不由得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他们也听懂了这位阿瓦隆领主的隐晦话语:并不是只有一位基因原体此时正在【曙光女神号】上面,而且那位并没有露面的基因原体……有些不太友善。 摩根不打算对基利曼隐藏这个消息,比起遮掩自己战舰上有一个不稳定因素的顾虑,她宁愿与奥特拉玛之主先通通气,以免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的话,双方会弄得有些下不来台。 这也是第二军团之主对于自己这位极限血亲的某种自信:摩根的本能告诉她,只要把事情坦诚地与基利曼诉说,他常规状态下的理智足以支持他想明白真正的问题与利益所在,基利曼是可以沟通的。 两位极限战士的高阶军官如何与他们的基因之父联络,并不是摩根所关心的事情,在驶离了铸造世界所在的星系后,蜘蛛女皇开始依次召唤自己的连长们,向他们下达着不同的任务。 也正式在这个时候,在摩根眼前消失了很久的午夜幽魂,径直推开了王座间的大门,他的身后是两位完全没能拦住他的老近卫军。 摩根此时刚刚向她最庞大的子嗣赫克特下达了命令,而午夜幽魂的目光也在这名足以比肩基因原体的破晓者身上停留了一瞬,他耐心地等待着摩根遣散了房间里面的其他人物,才直接坐在了地上,盘起腿,完全不顾那些凌乱的脚印。 摩根皱起眉头。 有关于康拉德的事情,哪怕是最微小的麻烦与惹是生非,都足以让她产生明显的不满:基因女王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甚至发现了自己的这种情绪冲动在午夜幽魂的面前,正在愈加激化。 这可不是好事。 摩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有关于自己【千人千面】能力的副作用的猜测,这令她的眉头愈加地紧皱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么,康拉德?】 午夜幽魂咧开了嘴,他夸张的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展露着摩根赠送给他的那副深蓝色盔甲,以及那双精金利爪。 “难道没有事情,我就不能来探望一下我亲爱的姐姐么?尤其是在她送给了我如此贵重的礼物,而我们又分别了如此之久的情况下。” 【……】 【你还是按照你原本的口气说话吧,康拉德,我更习惯那个。】 “这就是我真正的话语,我最亲爱的血亲~” 一阵恶寒从基因原体的后脖颈处泛起,一路延伸到了脸颊,而蜘蛛女皇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不有得开始回想起了有关于午夜幽魂这一个多月行踪的详细汇报。 【这段时间里,你的行为非常的……规范,我的兄弟,没有再进行所谓的审判,也没有再去捡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吃,我想这意味着你有着更大的图谋。】 “有没有可能……” “我已经改邪归正了呢?” 科兹咧开了嘴,露出了满口虽然崎岖依旧,但是好歹已经变得雪白的牙齿,一时间竟与他的苍白肤色显露出了以假乱真的搭配。 (_) 【……】 【你到底想要什么,科兹?】 午夜幽魂笑着,他那干瘪的胸膛在崭新的盔甲下面不断地扩张与缩贬着,甚至让人不由得开始担心他在下一秒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他才笑够了。 “我听说,我们马上就要与名为基利曼的兄弟汇合了?我对他可是非常地感兴趣,我的血亲,我觉得你应该带我去见见他。” 摩根眨了眨眼睛:虽然她原本就打算这么做,但是现在,她却想问一个相反的问题。 【如果我说不呢?】 午夜幽魂则是继续他的疯狂笑容,就仿佛这个答案丝毫没有超脱他的预料一般,他用一种喃喃的低语回答他的血亲,那即是命运注定的宣告,又像是……一句谎言。 “我会去往那里的,【马库拉格之耀号】,我知道那个名字,终有一天我会抵达那里的,无论你同不同意。” “我会到达那里,就像我会到达你的罪恶之显现地一样。” “这一切很快就会发生,它们会是一个……惊喜。” 【……】 【这是威胁?】 “不。” “这是未来。” (本章完) 第258章 科兹:她已经整整三章没打我了 “……” “安静,太安静了。” “没有哭喊、也没有死亡,只有让人如此深恶痛绝的安静。” “……” “我不喜欢这样。” “这艘战舰已经安静太久了,久到他们似乎陷入了一种虚假的安逸之中,认为自己只是一摞与鲜血无关的纯棉餐布,只需要等待那双大手的拾取,任其揉搓把捏。” “他们甚至在笑。” “笑的那么开心、那么自然、那么愚蠢,他们实在是太放松了,我的那位苟活于世的血亲,实在是把他们惯得太娇嫩了。” “就像她把她自己也纵容得太过于松懈了,失去了作为一名捕食者的本能与残忍:此时此刻,我所拥有的的自由,就是佐证这个观点的最好例子,她不是不知道我所拥有的力量与不稳定性,但是她依旧撤掉了哪怕最敷衍的防备,还让我拥有了力量与爪牙。” “这要么是低劣的陷阱,要么是可笑的自信,又或者出于所谓的血亲之情,而走错的臭棋: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错的,是需要值得矫正与修改的。” “这是不对的,这是愚蠢的。” “这是需要改正的。” “但在此之前,这艘战舰上所充满的,无非是她的子嗣与家丁,他们如同无脑的驱虫一般啃食着她所施舍的残羹冷炙,对她的任何一个决定歌功颂德,全然没有起到警戒与督促的作用。” “但是没关系,因为现在,我来了,午夜幽魂来了。” “我为她,为他们而来。” “我在想,是时候让她,同时也是让他们,变得严肃一点了。” “他们需要恐惧。” “而恐惧,有时候也并不需要真正的流血。” —————— 有些时候,康拉德甚至会怀念一下诺斯特拉莫:怀念它的恶臭与罪孽,怀念它的疯狂与晦暗,怀念那个能够在每一个审判之时唤起恐惧与杀戮的午夜幽魂。 明明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但是再次想起,康拉德却觉得自己已经距离那一刻有数年之久了,漫长到让他觉得自己的爪子正在逐渐变得生锈,变得笨拙。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去审判与恐吓那些堕落的罪行了,几个月?还是几年?就连最简单的时间计算都在这种天职的缺失下显得困难,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烦意乱了起来。 在宛如真正的孤魂一般,于战舰的各个角落和通道内,四处游荡了许久之后,就连夜之王也不得不颇为勉强地承认,这座臣服在他的那位腐尸血亲脚下的虚空国度,的确拥有着远胜于他的诺斯特拉莫的安稳与正义,他从未见到任何一起流血的罪孽,这艘战舰上的那些原罪之人,把他们的险恶用心隐藏得很好,几乎能骗过他的嗅觉。 午夜幽魂虽然也找到了不少的罪孽携带者,但是他们的罪孽要么小到需要最仔细的甄别,要么潜伏在尚未抵达的未来,无法作为令人哑口无言的证据来看待。 就比如说,他看到了那名负责维修机舱甲板的凡人军官,会在未来某一次惨烈无比的跳帮作战中成为叛徒,他会在恐吓、绝望与半强迫的精神控制下崩溃,打开他每天都要经过的那扇门扉,把入侵的异形放进战舰的核心区域。 当然,他同样看到了另一种虚无缥缈的未来:这名籍籍无名的凡人会成为英雄,他会在同一场作战的一次绝望的抵抗中身负重伤,却亲手关闭了大门,并怀揣着一枚足以杀死他和入侵者的炸弹,低吟着他的家人们的名字,静静地等待着入侵者的脚步逼近。 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几乎在同一刻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但是午夜幽魂却对此习以为常:他知道预言是一位恶劣的朋友,它总是会递上两杯相同的毒酒,并装作其中的一杯蕴含着它不慎放入的解药,以诱骗他在踌躇之中的伤痛。 对于这样的情景,康拉德早已拥有了解决的办法,他知道他的利刃是这种选择题的唯一答案:只要他将石桌打翻,那么自然就不用再为到底要喝下哪杯毒酒而困扰了。 同样的道理,只要他摘下那名凡人的脑袋,那么那名凡人自然就没有会在未来走向背叛与罪孽的可能性:一个死在过去的人,又怎么可能继续伤害这个世界呢? 如果是以前,午夜幽魂早就这么做了,但是现在不行,现在他必须遏制住他内心中的冲动,让这些渺小的罪恶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继续逍遥法外。 原因无他:哪怕狂妄如午夜幽魂也很清楚,如果他再一次把他那位血亲的私人财产雕刻成土耳其烤肉或者毕加索塑像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就绝不是像上次那样的【温柔呵护】了,夜之王可不是外面的那些蠢货,他比银河中的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血亲是怎样的怪物。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第二军团之主的死而复生,是不是他们共同的那位基因之父的手笔,也许那位人类之主的某些计划,需要用到一位能够令整个银河熊熊燃烧的原罪之种?所以,他将这名早就应该死去的孤魂,重新拉扯回了懵懂无知的现实世界? 康拉德并不确定这个想法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可能性,但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掠食者本能在告诫他,不要轻易地惹怒这头银发的猛兽,她远比他看到的更可怕。 而这,也是康拉德对于这艘战舰上的无数罪孽之徒,选择暂时网开一面的重要原因:不过他已经记住了他们的气味,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跑不掉的。 只要让他得到了机会…… “咚咚咚!” “……” 粗鲁的钢铁碰撞声无情的打断了午夜幽魂的沉思,那双隐藏在兜帽之中的漆黑眼眸抬起,看向了发出声音的门扉:也是他的房间与外界的唯一联系。 康拉德从他所偏居的房间角落中慢慢起身,走到了门口,在拉开那道沉重的钢铁之门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位熟人。 “你的午饭,康拉德阁下。” 第二军团之主的粉发侍女推着她的二号餐车,伫立在午夜幽魂的面前,她那有些高挑的双马尾勉强能到康拉德的腰腹处,但这并不妨碍她以一种淡然到近乎于冰川的瞳孔和语气,与这位凶名赫赫的夜之王对视,交流。 午夜幽魂知道,他面前这个渺小的,类似于凡人的奇异造物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生命体,因为他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和敬畏,她的逻辑更像是一种以趋利避害为唯一核心的机械。 所以,他懒得和她说什么。 康拉德抓住了餐车,他的眼神随意地扫过不远处那些全副武装的破晓者卫士,以及那扇封印着可怕力量的门扉:午夜幽魂的房间与蜘蛛女皇的私人休息室几乎是紧挨着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而他每天的一日三餐,也都来自于那个属于他的血亲的国度。 康拉德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了捍卫着门扉的两位卫士,这让他在一瞬之间便吸引了无数明里暗里的敌视,他对此熟视无睹,甚至在内心中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这些愚夫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守卫着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他们肯定也没有过哪怕类似的猜测,因为在他们那可悲的思绪之中,那无疑是亵渎。 但是午夜幽魂,比他们精明且大胆太多了。 鄙夷所带来的快乐让康拉德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把自己的午餐拖回了房间中,他坐在床上,无视了一旁整洁的餐叉,随意的抓起了滚烫的美食,扔进了嘴里。 食物的确美味,而且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精心,不过午夜幽魂对此总是心不在焉的,他厌恶着自己可能因为吃惯了这些娇嫩东西,从而无法再去啃食腐臭的可能性。 一边吃着,康拉德一边构思着他那已经谋划了一个月的计划:在厌倦了看到那些有罪之人能够在自己的面前肆意游荡之后,午夜幽魂逐渐习惯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而不是在战舰的各个角落中潜行,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他内心中一个潜藏的渴望被逐渐挖了出来。 在漫长的游荡中,这座虚空国度的那些雄伟壮丽、亦或是那些晦暗阴冷,都早已被午夜幽魂看在了眼中,而对于那些被破晓者们重兵把守的所谓【密库区域】,夜之王也不屑于去探索在那其中的毁灭奥秘,除此之外,这艘战舰也就只有一处地方,在他的视野盲区之中。 那就是他的那位血亲的私人领域,那就是摩根的国度。 通过无意中所窥探到的荣光女王级战舰的图纸,以及他在这段时间里的不断摸索调查,午夜幽魂已经能够想象出,那位第二军团之主拥有着怎样的私人领域,那是任何人,哪怕是她最信任的子嗣,都不能踏入的雾中隐国。 那么,她到底在那里面藏匿了什么东西呢?宏伟到需要如此庞大的领土来容纳,重要到需要如此严苛的标准来保护:那会不会是她真正的秘密,是她能够再次行走于银河的真相,亦或是,是她那副漠然皮囊之中,恶毒的本质所在? …… 康拉德笑了。 真是想想,就让人期待啊。 他理应进去看看,不是么? 当这样的想法第一次在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它便挥之不去,甚至压抑了午夜幽魂内心中的不满,让他的思绪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如何让这一幻想成为现实的努力之中。 夜之王为此而沉寂了下来,他不再漫无目的的游荡,而是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谋划之中,他的脚步因此而有了目的性,一直停留在那些他将会用到的地点附近。 感谢他那位血亲的纵容吧,破晓者们对于他的神出鬼没并没有更多的提防和阻止,他们将他基因原体的身份看做是一种天然的信誉标志,这让午夜幽魂更加坚定了,要给这群懒散的松懈主义者一点小小的警告。 这的目标与他的探索渴望并不冲突,两个目的可以同时进行。 康拉德为此而努力着,他用摩根赠予的利爪在墙壁上刻出了荣光女王的扭曲地图,并且一遍又一遍地计算那些巡逻队伍之间的间隙所在,他推翻了无数的方案,避开了无数个陷阱,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逃避那可怕的灵能之网的方法。 这一切的一切花费了基因原体几天的时间,而当他再一次端着自己的午饭,来到了这幅丑陋作品面前的时候,午夜幽魂已经胸有成竹了,他知道,是时候开始他的计划了,因为那个最佳的时机,马上就要到来。 那么,第一步就是…… 康拉德咧着嘴,他随意地环视了一眼这个房间:宽阔的占地与齐全的设施说明了对于基因原体的足够重视,但是另一方面,这座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第二扇门,唯一的通风管道也只是从主管道中截取到的一段窄径,狭小到就连一个侏儒都无法通过。 这是一间牢笼,一间配得上基因原体的软禁牢笼,虽然摩根从来没有强硬地要求他呆在这里,不过她的意思也已经十分明显了:不要在这个房间中搞小动作。 但很可惜,蜘蛛女皇的牢笼并不是一座十全十美的建筑,在经过的耐心地探查之后,午夜幽魂已经可以确定,那条能够容纳他身躯的主通风管道,其实距离他此时所面对的墙壁,并不远。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在不惊扰到那些守卫的情况下,抵达那里,从而在他们都认为他还在老老实实当家里蹲的时候,给他的血亲来上一场精彩的表演。 至于无声无息地破开这些金属墙壁的方法么…… 午夜幽魂扬起头颅,一口气把自己的午饭倒进嘴里,那些花费了蜘蛛女皇漫长心神的精美食物被他囫囵地吞下,匆忙的挤压到了自己的胃囊之中。 他安静的等待着,直到发觉他的胃酸已经与这些食物彻底混杂在了一起之后,才抬起拳头,对着自己的腹部,狠狠地呕击。 下一刻,大股大股混杂着胃酸的残渣从午夜幽魂的口中流出,他接住了它们,慢慢的涂抹在了墙壁之上,这些上一刻的美食成为了这一刻的破墙利器,一时之间,房间中只有低沉到几乎无法被发觉的滋滋作响之声。 午夜幽魂笑了。 计划,开始了。 —————— 当第二十三远征舰队抵达了远东星域西南方向的赫勒庭星系的时候,他们终于遇见了在这里进行短暂休整的极限战士军团。 奥特拉玛之主的全息投影在十五分钟后便出现在了蜘蛛女皇的面前:比起在马库拉格上的时候,此时的基利曼要更为严肃与沉默,他的盔甲也并非一尘不染,而是有了几丝战争所带来的沙尘。 “感谢你的到来,摩根,你能如此迅速的回应我的邀请,可真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我还以为我需要单独作战一段时间呢。” 一如既往地,极限战士之主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什么瑕疵,在摩根的记忆中,基利曼脸上的微笑是为数不多能和她的虚伪假面相媲美的事物,不过区别在于,他的微笑在表面上要更威严一些,在实质上也要更真诚不少。 【毕竟你的军队是如此的强大与壮观,我的基利曼,我深怕如果我来的晚一点,那么迎接我的只能是一堆异形的灰烬了。】 摩根盘踞在王座上,她话语中的简单奉承让基利曼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奥特拉玛之主打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金发,似乎有些愧疚于辜负了血亲的期待。 “恐怕我让你失望了,我的阿瓦隆姐妹:我的舰队依旧没有找到那些灵能异形的行踪,他们中的某些先锋已经深入到了风暴星域的责难星区附近,但是只在莫坦特周边找到了零星的线索。” 【安心,基利曼,一个种族的迁移再这么迅速,也肯定比不上我们两支全力以赴的舰队,从现在开始,我麾下的智库部队也会加入到搜索行列之中,他们对于这些异形种族有着独特的研究。】 基利曼笑了。 “说到智库,我想我要向你道喜了,摩根:就在前不久,我们的兄弟多恩在与我的一次交谈中,讨论到了你的那本智库基础知识培训手册,他已经亲自阅读了它,而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多恩的高评价?这可真是一个稀有的宝物。】 “的确如此,据说第七军团正在以你的手册为大体标准,实验性地训练帝国之拳中的智库,多恩认为你的手册中拥有着大量宝贵的理性言论和实践案例,这让它的价值远高于其余的灵能书籍。” “他还提到了一点:据说福格瑞姆已经把你的手册散播给了其他的兄弟们,尤其是荷鲁斯,而荷鲁斯在阅读之后,则是把它推荐给了更多的人,我还听说,察合台可汗与黎曼鲁斯甚至主动向荷鲁斯各自讨要了一本。” “恭喜你,摩根,你居然主动让黎曼鲁斯与灵能有了交集,这可比打下一个星区,又或者族灭一种异形要难得多的多,就宛如在石头的脑袋上种出一朵鲜花。” 一抹淡然的笑容爬上了蜘蛛女皇的嘴角,她因为基利曼的话语能感到了一种平静的骄傲,甚至因此回忆去了一件有意思的小事。 就在前不久,一名在第二军团旗舰上进行交流工作的暗黑天使老兵,特意觐见了摩根,蜘蛛女皇对他有印象,因为他们曾在冉丹战争之中并肩作战。 这位暗黑天使的话语有些模糊与闪躲,不过基因女王还是冷静地听出了他话语间的弦外之音:简单来说,就是某位卡利班的狮子绕过了卢瑟,通过一名子嗣的话语提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没有这么一本书呢? 这件小事在第二军团之主的哑然和一本亲手撰写的灵能手册面前宣告了结束,蜘蛛女皇还根据自己对于冉丹的记忆,融合上这段时间里对于灵能的深入探索,为暗黑天使编写了一本如何对抗冉丹灵能者的小册子,以作补偿。 【那么,你也在使用我写的那本书么,基利曼?】 “当然……不过,我做了一些小小的修改,以让它的内容与奥特拉玛和极限战士的实际情况更为贴切一些,就比如说你在书中所提倡的智库部队的特殊编制,我在实际运用中把它取消了,因为这样的组织容易造成智库部队与军团主力之间的隔阂,不利于内部团结。” “就像那些铸造军士一样。” 摩根的眉头不可察觉的皱起了几丝:那是她在整本书里最为骄傲与创新的部分之一,而当她再次看向基利曼那不自觉的微笑时,内心里不由得划过了一丝无法控制的不满与愤慨。 【好吧,我的血亲,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你的修改是否具有真正的价值,不过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投回到银河之中吧,毕竟我们还有一种种族需要去剿灭。】 基利曼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察觉到第二军团之主话语中的那些微弱锋芒:在此之前,他所体会到的话语之锋可比这明显多了。 极限战士之主按下了自己旁边的机械开启键盘,一道详细的星图便出现在了他的投影旁边,基利曼简单地介绍着他的进度,为了他们之后的详细面谈做铺垫。 “我们现在身处的是远东星域和风暴星域的分界线附近,不过这条分界线是比较模糊的,只是泰拉议会的一个粗略划分,而且这里的世界大多还没有臣服于人类帝国的统治,保持着他们各自的独立性与野蛮的习俗。” “我们现在所处的星系名叫赫勒庭,它通过曼德维尔点与西南方向的恩德拉加星系相连接:那里是帝国海军在这片区域的母港,而如果继续朝着西南前进,会是一个臣服于帝国,有着一定自主权利的骑士家族所在的世界:杰达斯拉。” “等到了杰达斯拉,我们与风暴星域就只有一个星区的距离了,但是杰达斯拉以外的那些世界全都是蛮荒的原野,它们缺少足够的价值与重要性,所以帝国也没有立刻去收复它们:我们也不会,毕竟这里距离你和我的管理范围较远,而且我们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这些还未被收复的……蛮荒世界,有什么统一的名字么?】 “当地人会把它们称之为角斗群星,因为这一代流传着野蛮到无可救药的角斗士文化,甚至连星球上的科技都因此而倾斜,几乎每个世界的统治者都是奴隶主,他们靠血腥的表演来讨好底层群众,维护自己的统治。” “其中最有名的世界,莫过于努凯底亚,那里的角斗士文化堪称根深蒂固,而且他们还拥有着强大的军事力量,不容小觑。” 【……】 摩根沉默着,她那苍白的眼皮遮蔽了瞳孔中困惑的本能。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在听到了这个世界的名字的时候,她的脑海便被一种奇异的浪潮所席卷,就仿佛内心深处的本能在告诉她:那个野蛮的世界,也许与她有着什么重要的联系? 【你去过那个世界么,我的基利曼?】 奥特拉玛之主有些惊愕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摇摇头。 “没有,我曾经派遣使节去规劝那里的统治者们归顺帝国,他们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有表现出过激的行为,而且那里的价值也不值得我专门派遣军事力量过去。” “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胡思乱想而已……话说回来,你的使节有没有向你汇报,那个世界上可能存在着什么……异常人物?】 “你在担心我们的一位血亲会掉落在那里?” 基利曼瞬间就明白了蜘蛛女皇的所思所想,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安慰的笑容,然后再一次地摇了摇头,金发随着飘舞。 “放心吧,摩根,我的每个使节团都会在出使的时候,留意一下那个世界上的青年才俊,而且他们的眼光与判断都是值得肯定的:他们向我汇报说,这个名为努凯底亚的世界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的新闻可能就是一个名为奥诺玛默斯的角斗士正值当打之年,整个世界都在为他的连胜而陷入血腥的疯狂之中。” 【……】 【那可能是我多虑了。】 摩根眨了眨眼睛,把脑海中的混乱思绪驱除了出去,不过她依旧记住了这个名为努凯底亚的野蛮世界,将它的名字放在了那些需要在意的二流词汇之中。 【好吧,基利曼,我最冷静的兄弟,让我们谈谈别的吧。】 【比如说,我们接下来的军事任务分配,与各自的路线。】 —————— 时机已至,就是现在。 午夜幽魂的利爪在宽阔老旧的通风管道中划出刺耳的声音,却又在下一秒消逝在那与狂风无异的永恒喧闹之中:作为整艘荣光女王级战舰的通风系统,主管道的内部经常充斥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嘈杂,哪怕是阿斯塔特也不能长期地在这附近进行逗留。 而现在,嘈杂却是午夜幽魂的盟友,是帮助他完成脑中计划的坚定支柱,这位诺斯特拉莫的夜之王把自己悬挂在光滑的铁壁上,用坚硬的利爪勾住庞大的身躯,用自己的头颅顶着狂风,一点一点地爬向他的目的地。 预言的浪潮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翻涌,提醒着他距离计划的泄露还需要多久的时间:他的那两位过于安逸的血亲已经在讨论着具体会谈时的一些细节了,当他们结束了这一切的时候,第二军团之主就会起身来找他,从而在他的房间中发现了被腐蚀出来的第二扇门。 他的时间不多:但所幸他的另一位血亲,那位与他尚且没有见面的奥特拉玛之主,是一个会在细节上斤斤计较的人物,他会让摩根在更多的问答和琐事中消耗一段难得的时间,为午夜幽魂提供便利。 想到这里,诺斯特拉莫之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那场他看不见的谈话督促着他的行动,让他比想象中的要更快抵达他的目的地:排列着无数跳帮鱼雷的控制室。 控制室中有着两三名破晓者正在进行守备,这是一个可以俯瞰甲板的庞大房间,而它的驻守者虽然称得上是全神贯注,但是他们的数量却不可能挡住一位原体。 午夜幽魂知道这里原本应该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不过他暂时地出去了,等会才能回来:这也是他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手的原因,一切都是他在漫长的观察与推演中所得到的最佳结果。 康拉德打晕了他们,而不是更简单的杀死:他很少会去打昏什么人,这导致他的手法甚至有些生疏到可笑,但是在基因原体蛮横的巨力面前,几名破晓者还是在发出任何警告之前,就被迫陷入了长度未知的梦境之中。 于是,午夜幽魂就这样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足以随时把几十枚跳帮鱼类精准发射向【马库拉格之耀号】的数据板,虽然他还不知道指令的密码,但是他另有办法。 伸出那条被第二军团之主用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洗刷到粉色的长舌,午夜幽魂缓缓地舔过了整个数据板的屏幕,曾经被蜘蛛女皇的唾液所点缀的数据板,如今上面满是夜之王口中的恶心残渣:第二军团之主曾耗尽心血的口腔卫生成果,科兹只用了几天就破坏殆尽。 他和他的所有血亲继承了同一个基因源头,因此一位兄弟的基因样本与另一位兄弟的并无两样。 数据板发出鸣响。 接受基因密令。 授权发动鱼雷。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他感受到了伴随着房间之中的异响,那名外出者正在急速地返回,于是他返回到了通风管道中,取回了已经摆在那里几天的货物。 现在,他即将开始整个计划的最后一步了。 他已经开始期待,他的血亲们脸上的表情了。 战舰之中,突兀的警铃大作。 房间之内,潜伏的阴影展颜。 (本章完) 第259章 表演如此精彩 “大人!曙光女神号向我们发射了跳帮鱼雷!至少一百四十枚!” “大人!核心控制台刚刚发生变故,遭到了不明人士的武装入侵!” 同一时刻,同一核心,不同地点,不同人物:就在那错误的攻势被发送出去的那一刻之后,在虚幻投影的两侧,两位强大的军团之主同时得到了令他们为之错愕的同一个消息。 下一刻,警笛呼啸,尖锐且刺耳,在两艘相距极近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上接连响起:不同的是,【曙光女神号】上的鸣笛,是紧急情况下的自动警报,而【马库拉格之耀号】上的悠长声响,则是遭受到切实进攻的战争号角。 在没有得到任何军事指挥官允许的情况下,数百枚跳帮鱼雷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两支舰队最敏感也是最模糊的中间地带,无数个监测阵列、舰载雷达甚至是水手的肉眼都能清晰地看到它们,并且迅速揣摩着它们所代表的,那最可怕也在最不可置信的含义。 数百艘最强大的战舰因此而骚动了起来,数百万茫然无措的凡人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开始遵循自己的本能:就在马库拉格之主错愕的那一瞬间,他的旗舰就开始了转向与回避,这一举措直接导致整个第十三军团的大舰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与战争呼喊之中。 而在另一边,破晓者军团的虚空战争引擎们也因此而停滞在了各自的岗位上,这一突兀的进攻让久经战阵的泰拉老兵们面面相觑,没有会想到一次普通的兄弟会面会爆发这样的情况。 又过了一刻,无数的沉重脚步声开始在两支舰队中的无数艘战舰上响起,为战而生的阿斯塔特们本能地进入到了战斗岗位上,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以后保持着茫然到无以复加的面孔,甚至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开启战舰的火力系统。 只有那些隶属于破晓者军团的泰拉老兵们,以及极限战士军团中某些战团的沉默战士们,才会以一种悲寂却坚定的动作,毫不犹豫地握紧自己的武器,闭上眼睛,等待着可能到来的任何命令。 而正当这股茫然、惊慌、错愕与觉悟的洪流,让两个阿斯塔特军团原本的脆弱和平模式冲击得支离破碎的时候,基利曼才缓缓地转过身来,死死的盯住了自己血亲的全息投影,颤抖的手指几乎要捏碎他手中那带来噩耗的数据板。 在他的对面,是同样抢过了子嗣手中的数据板,此时早就已经皱起了眉头的第二军团之主:摩根要比自己的血亲更冷静一些,她甚至已经向着自己那前来汇报的子嗣问了一个问题。 “阿瓦隆的摩根,我的血亲!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的命令吗?还是说所有的这一切只是一场可怕的误会?一次发生在你的战舰系统上的技术性故障?快回答我的问题,我们还有时间来解决它!” 接连不断的话语比起疑惑,更像是直接的问询,但是吐出它的那副喉咙是如此的苍白与茫然,显露出了奥特拉玛之主内心中的真实想法,他前倾着身子,仿佛能够踏过全息投影,抓住遥远距离之外那双属于他的血亲的手,甚至忘记了让自己的战舰做好战斗准备。 那双能够缔造一个伟大国度的双手如今紧握着,眨眼间便出现了大片的泛白,基利曼那雄伟的身躯因为这飞来横祸而颤抖,因为他的惊愕与愤怒而颤抖,在这位基因原体的身后,极限战士的高层军官们正咆哮着下令开启所有的战舰防御网络,并向自己的基因原体不断请求的更进一步的命令。 尤其是暴脾气的奥古斯顿,他的双手已经紧握住了武器,看向第二军团之主身影的目光也早已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敬意,只剩下看待敌人时的无底坚韧。 但是还没有人下令开火:因为他们的基因之父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紧紧地盯着自己血亲的投影,而他的血亲只是看着自己掌中的那张数据板,面色渐渐铁青。 数秒钟后,蜘蛛女皇短促地松了口气,她似乎在低语着什么,声音很快,基利曼听不清,但他能勉强辨认出摩根口中的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污浊之言。 随后,摩根将她的数据板展现在了身前,让基利曼能够清楚地看清上面的字语,与此同时,狂奔而来的拉纳也带来了另外一个糟糕的消息,让蜘蛛女皇的面容在一瞬间走向了狰狞,但她依旧以最大的克制保持着自己的理性,用清晰的声音向自己的血亲汇报着。 【这并不是一次技术失误或者背叛,基利曼,请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还记得我们刚刚提及的那个兄弟吗?在我船上的那个杂种?我想他在我们会谈的时候溜进了我的控制室之中,向你的战舰发射了这些鱼雷。】 蜘蛛女皇在一瞬间吐露出了这些解释,语速快到除了她和基利曼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听清,她甚至加上了灵能,保证自己的话语能够清晰地传到兄弟的耳中。 极限战士之主费力地吞咽了一下,他紧盯着摩根,瞳孔中还残留着一丝背叛的痛苦,他花了一个瞬间来听懂摩根的话语,然后在身后子嗣的不断呼喊中,扭曲了自己的面容,进行着判断。 最终,他咬紧了牙关,再一次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在她那真挚的面容上,汲取到了支撑彼此之间信任的最后一股力量。 “那上面有你的战士么?” 基利曼询问到,而他的问题让摩根真正的松了口气,连带着她看向奥特拉玛之主的视线,都开始夹杂着几丝真正的尊敬。 【请你等一下。】 从蜘蛛女皇口中所流逝的敬重语气,是连人类之主都没有得到过的真挚与敬意。 第二军团之主后退了一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出比太阳更为刺眼的璀璨光芒,无穷无尽的力量在这一刻从她的灵魂之海中沸腾、起舞、并破关而出,在眨眼间化作了足以席卷千万人的浪潮,裹挟着整个荣光女王级战舰上的所有灵魂,将他们纳入了基因女王的罗网之下。 这股浪潮是如此的可怕、蛮横与粗暴,所有的星语者、导航员与智库都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向着这逞威的女王俯首,哪怕是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也在这股灵魂的冲击下晃动着脚步,摇摇欲坠,而离基因原体最近的老近卫军们,更是已经瘫软在了角落,忍受着躯体之中的点点疼痛。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就连那些出类拔萃的战士,比如说最为强大的巴亚尔,与正在寻找赫克特的阿里曼,都不由得咬紧了牙关,无声的承受基因原体的淫威。 在眨眼之间,摩根粗暴地用灵能搜检了自己的战舰,又用了不到一秒来消化成功,当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看向基利曼的时候,她的瞳孔已经让相信了她的话语的奥特拉玛之主感到信服。 【那些跳帮鱼雷上面并没有我的战士,兄弟。】 “你确定么?” 【我记得我舰船上的每一名子嗣的灵魂。】 第二军团之主的话语堪称斩钉截铁,但是这并没有令她的皱眉有多少缓解,因为她感知到了,就在她的灵魂搜查之后,最后的几枚跳帮鱼雷才发射了出去,而且,就在刚刚的检查中…… 【但是有一点,基利曼,我没在我的战舰上检查到属于康拉德的灵魂:他很有可能在那些跳帮鱼雷之上。】 “……你确定么?” 刚想抬手,命令自己的子嗣对鱼雷进行拦截的奥特拉玛之主,此时再次皱起了眉头,他的嘴角不断地抽动着,最终还是缓缓地放下了即将下令的手。 摩根没有说话,她只是通过自己的灵能,强行地联系上了刚刚感到控制室的那名子嗣,向他询问着里面的情况。 很快,她得到了答案:当破晓者们的援军抵达的时候,恰好赶上了最后一枚跳帮鱼雷的发射,而冲在最前面的三名战士可以发誓,他们在匆忙之间,看到了鱼雷中那身着深蓝色盔甲的高大身影。 【……】 【他在去往你的战舰,我的兄弟,虽然我并不知道他要如此做的原因:我原本就打算带上他去拜访你的。】 基利曼喘着气,他在一种莫大的踌躇之中,向着自己的子嗣们下达了唯一正确的命令:无论他现在有多么的愤怒,基利曼都没有丢掉他的冷静,他知道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原因,都不能真正的伤害到另一名基因原体,这是无声的铁律。 “不要开火,全体后撤并继续待命,降下护盾,让那些鱼雷……砸进来,同时命令所有人做好一级战斗准备,等待我的下一个命令。” “大人……” “照做!!!” 奥特拉玛之主的怒吼让他的团队再一次地运转了起来,而他本人则是长长的叹气了一口气之后,看着血亲的投影,瞳孔之中已经没有了多少的怨恨。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摩根,但是我同样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康拉德是以客人的身份来到我的战舰上,那么他会得到我的所有尊敬,但是既然他选择了这种方式,那么第一个迎接他的,就只能是我的宝剑了,希望他还有着最基础的理智,让我们能够用谈话解决这场闹剧。” “也希望这不会冒犯到你,我的血亲,毕竟他是……” 【无需担心,基利曼,不过还请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就用灵魂传送到你的战舰甲板上去,请你先与我汇合,再去面对他:而且在此期间,不要让你的任何战士擅自靠近那些鱼雷,你永远不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的……丰富。】 极限战士之主的面容了闪过了货真价实的困惑和抗拒,而在他的身后,一支最精锐的第十三军团编队已经集结完毕,整艘战舰都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震荡:以及之后的怒火燎原。 “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个人就足以对付我们的兄弟了,要知道这可是我的旗舰,摩根,他不可能在这里战胜我!” 第二军团之主冷眼旁观着基利曼的慷慨陈词,虽然她现在对于这位血亲已经有了不小的敬意,但是只要她一想到…… 基利曼的实力。 康拉德的实力。 【……】 【不,基利曼。】 【请务必!务必!等待我与你的汇合,我们必须一起去!】 ——————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阵灵魂波动所带来的扭曲在【马库拉格之耀号】的舰船甲板上浮现,已经等待在此的基利曼上前一步,与快步走出传送阵的摩根握了握手。 “很遗憾,血亲,我只能用这种匆忙的礼仪欢迎你的来访,请收下我的歉意,我保证当你来一次来访的时候,我会做好最佳的准备。” 【该抱歉的是我,基利曼,请原谅我的疏忽,我被我们的兄弟那懈怠的伪装所欺骗了,误认为他是可以稍微信任一下的人物。】 两位基因原体握着手,诉说着歉意与理解,而在他们身后,破晓者与极限战士的精英们各自排列着队伍,在沉默中对视,尽可能地掩藏心中残留的茫然。 直到这一刻,其实两支大舰队依旧处在某种混乱之中,通讯的延后让那些最外围的战舰才刚刚来得及做出反应,也许需要一个泰拉标准时甚至更久,才能安抚住每一名战士的心神。 而在两位基因原体这里,所有的事情则以最快的速度给出了解释和真相,两位各自拥有沉重心思的帝皇子嗣一边快步前进,一边不断打消着自己心中的顾虑,同时在心底暗自地庆幸。 幸好,这次的基利曼/摩根,是一位通情达理的血亲。 “我的战士已经用子弹清点了大部分的鱼雷,它们对我的战舰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但是并不足以令它失去战斗的能力:舰船上的机械神甫与损管部门正在全力运转,我相信他们的实力。” “现在,只剩下最后的那几枚鱼雷没有被检查了:通向它们的通道都已经被彻底地封锁了,我们的那位兄弟已经无路可退。” 奥特拉玛之主大步流星地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他礼貌且严肃地握紧了自己的宝剑,瞳孔中点缀着恰到好处的怒火:足够炽热,却又不至于吞噬他自己。 而蜘蛛女皇则是阴沉着脸,紧跟在基利曼的身后,她的瞳孔如今比她的面色更加苍白,那是一种令人畏惧的灾厄预告。 他们穿过了密集的人群,在极限战士们的不断汇报中,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些最后的怀疑对象此时已经被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基利曼之子所包围,它们散乱地排立在一片狼藉的走廊之间,身后是被强行破坏掉的舰体。 【左数第二个,有人。】 刚一抵达,摩根的低语就响彻在基利曼的耳边,极限战士之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而蜘蛛女皇则是低吟着法术,稳健地跟在了血亲的身后。 两位基因原体缓缓地靠近了那个始终保持着死寂的钢铁棺笼,而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阿斯塔特精锐们握紧了自己的武器,连呼吸都暂时地屏住,生怕自己的一个走神放跑了其中的恶魔。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基利曼一把拉开了登陆鱼雷的大门,嘴中低语着愤怒的内心之言。 “让我来看看你吧,你这……” “这……” 极限战士之主瞪大了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而当他身后的蜘蛛女皇看过来的时候,也不由得投下了错愕的目光。 【这是……】 【赫克特?】 跳帮鱼雷里并不是所有人畏惧且仇恨的午夜幽魂,而是看似与这一切毫无关系的赫克特。 只见高大如原体的摩根之子已经陷入了昏厥,他躺在里面,盔甲已经被一种与午夜幽魂的战甲同样色彩的深蓝色所渲染:如果关上了跳帮鱼雷的门扉,并且只留下一瞬间的观察时机的话,那么哪怕是最为敏锐的阿斯塔特战士,也极有可能将他与午夜幽魂弄混。 可现在的问题是…… “这是你的那个战士……” 基利曼喃喃自语。 “他在这里……那么我们的那名兄弟,他又在哪里?” —————— “吸——呼——” “吸——呼——” 康拉德贪婪的呼吸着,他大口大口地捕捉着稀薄的空气,让自己的利爪有足够的力量,让自己的头脑与足够的清醒。 他很清醒,清醒到足以戏耍两位基因原体,还有两个军团。 他知道这种戏耍终有会被戳破的那一刻,他也知道被戳破后,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不过那样又如何呢?他不在乎。 今日还不是他的死期。 如果是,那也许更好。 想到这里,午夜幽魂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紧紧地贴在了冰川一般的墙壁上,而在他耳边厮磨地则是更为冰冷的气息,在这双重压力的作用下,他靠着自己的盔甲、利爪与伟力,在金属的壁垒上下爬来爬去,寻找着最佳的时机。 通过一点最简单的手段,他便达成了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尽管听不见声音,但他依旧看到了那些舱门被打开的瞬间,窥探到了舱门之中那笼罩了甲板的黯淡光芒。 是的,午夜幽魂此时并不在战舰的里面:他像是一只鲁莽到不可思议的真正蝙蝠一般,将自己悬挂在了虚空之中,舰体之上,靠着紧紧那些可靠到足以容纳他的精巧位置,以及停滞在战舰四周的稀薄氧气来度过这段时间。 这也是他能够两次逃过蜘蛛女皇那灵魂探测的方法:他比摩根想象的更疯狂,而他留给摩根的时间与混乱,也让第二军团之主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扩大检查的范围。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作为从诺斯特拉莫的无限深渊中走出的夜之王,康拉德虽然并不知道这句话语的存在,可这不妨碍他理解同样相同的智慧。 到了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位夜之王的算计之内:那位第四位停留在控制台的破晓者,正是高大到宛如原体一般的赫克特,早在于摩根的王座间中第一次看到他,午夜幽魂就不断的思考着这种天赋异禀所带给他的价值。 他成功地运用了这一点,掐准了赫克特拜访控制台中那些战斗兄弟的时间,在赫克特离开后,弄出了足够的动静让他去而复返,并迅速制服打昏,然后用提前藏在通风管道中的涂漆,让摩根之子拥有和午夜幽魂一种颜色的护甲,再把他塞进最后一枚登陆鱼雷之中,精准地把握住破晓者援军推开门扉的那一刻再发射出去。 就这样,“午夜幽魂”已经前往了【马库拉格之耀号】,就是数名破晓者战士信誓旦旦的证词,连蜘蛛女皇都无法暂时地分出真伪。 至于赫克特的行踪:伴随着鱼雷的发射,两艘荣光女王级战舰早已方寸大乱,不会有人执着于一名阿斯塔特连长的暂时失踪的。 而当这一切的发生搅动着百万人的心神的时候,科兹则是安静的蹲伏在他的藏身之处,计算着自己的血亲外出的时间,在确定了舱门之内已经暂时恢复了秩序之后,他便不再犹豫,如同魅影一般闪过了心有余悸的几名守卫的头顶,迅速地消失在了通风管道之中。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 尽管第二军团之主已经暂时地离开了,但是在她的私人空间的门扉处,依旧停留着四名卫士,保持着高度的警戒。 但这毫无用处,午夜幽魂从自己已经挑选好的阴影中出现,用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便让所有的抵抗者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他甚至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自己的爪子,因为只是打昏而不是杀死,对于午夜幽魂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精巧的折磨:在某种不会承认的畏惧和潜伏的忍耐中,夜之王已经有整整一个多月没有让任何一滴鲜血流淌了,这放在之前,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他说服自己,这只是某种忍耐的智慧,而不是因为他在内心中惧怕着那具腐尸女王的……力量。 遏制住有些抽动的面容,午夜幽魂努力不去想那到底是激动,还是战栗,他检查了一下脚下这些战士的鼻息,在确认他们会在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内醒来后,才站起了身来,颇为严肃地整理了一下面容。 然后,他推开了那扇门。 他准备踏入那具腐尸女王真正的秘密所在。 他相信,只要他…… “噌——” 午夜幽魂侧过头,他的想法被一个不速之客所打断:就在他不慌不忙躲避开的那个地方,此时正插着一把锋利无比的餐刀,甚至直接刺穿到了墙壁之上。 “你现在应该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面,科兹阁下。” 那个矮小的,从未被午夜幽魂所真正在意过的身影出现:基因女王的侍女伫立在正对着大门的那些家具之间,手指轻捻,便化出了十几把同样的尖锐餐刀,用着不善的眼神打量着这名入侵者。 在她那几乎永远无悲无喜的稚嫩面容上,午夜幽魂甚至隐约看到了一种名为【战意】的气息,他不由得因此而逗笑了,这位夜之王关上了门,然后摊开双臂,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室女座。 “忠于职守是好的,小家伙,但现在的你,只是愚蠢的。” “让开,你与我的目的无关。” 午夜幽魂微笑着,他甚至有足够的精力偏过脑袋,聆听着走廊上此起彼伏的声响还有破晓者们的咒骂声:尽管他不能再让任何的鲜血流淌,但是对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王者来着,在抵达这里的道路上随手设下一些陷阱,给那些鲁莽的摩根之子们一个不流下鲜血的深刻教训,还是无比轻松的。 “不,阁下。” 基因女王的侍女甩出了手中的飞刀,午夜幽魂轻易地躲过,而趁着这个机会,她一把抓住了身旁重若千钧的家具,再一次地砸向了眼前毋庸置疑的入侵者。 “每一个不经允许,就踏入了这里的人物,都与我有关系:有着需要一决生死的关系,我不在乎你的名字,你的身份,我只在乎你的行为与罪责。” “你有什么权力评判罪责。” 午夜幽魂懒散地开口,他不算在这最后一步较真,直到他轻易地避开了沉重的家具飞扑之后,看到了自己面前所发生的事情。 室女座一把抓过了自己几乎从不离身的餐车,粗暴无比的推倒了它,直到上面所有的东西在重力的捕捉下噼啪落地之后,她轻轻地摁下了一个按钮。 下一个,巨大的餐车在半空中不断地重组与变形,片刻之间,它就成为了一把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利器,一把甚至比室女座自己还要巨大与锋利的双刃巨斧。 当室女座再次抬起了她的头颅的时候,尽管她的面容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午夜幽魂却不得不严肃了起来:基因原体的天赋与猎杀者的本能在他的胸膛中交替地尖啸着,让他咬着牙,从崎岖的裂缝中吐出了几句抱怨。 “怪物制造怪物……” “都是一群怪物……” 室女座活动着脖子,没有丝毫的愤怒,她只是掂了掂自己掌中的巨斧,然后以一种分外认真的语气向科兹告知着。 “我的近战武器叫做【娇小的布偶猫】,你会成为第一个被它打败的人,午夜幽魂阁下,我会把这一切记录在墙上。” “……” 夜之王的面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沉,他舔着自己的爪子,打算最快速度结束战斗,尽管看不到有关于这个亵渎造物的未来,不过像这样的重型武器,只要…… 科兹喃喃自语着,随后,他就看到了室女座挥舞起巨斧,展开了背后的机械之翼。 “……?” 下一刻,无数的炽热光束与能量流淹没了午夜幽魂的位置。 “……” “卧槽!” —————— “我还是有些想不通,天启。” 【你总是想不通,吾友,也许你并不需要继续折磨自己,而是需要想一想那些你能相通的事情,这对我们的效率有好处。】 “……” 【……】 【好吧,你想问什么?有关于第八号的事情么?】 “是的。” 【你在思考,为什么我要把她放在二号的旁边,而不是原本预定好的三号?】 “事实上,如果八号的问题没有从一开始就得到改正,以他的母星条件来说,无论跟随哪一个兄弟都是无济于事的,以单纯的功利角度来说,我们应该立刻让他与他的军团汇合。” 【八号和他的军团拥有极佳的契合度,所以他的出现与否对于第八军团来说,反而不是一件真正重要的事情,因为他不会给第八军团带来任何的改变:除了越来越差的新兵质量以外。】 【所以,比起一点功利,我宁愿把二号的实验继续下去,而八号就是这一实验中最为重要的环节之一,我们目睹了他的作用,也目睹了他和二号可能的道路,那是胜过了一号的组合。】 “但二号与八号也会是前期磨合最差的组合之一,单从这一点来看的话,八号远不如三号、七号、十三号和十六号,他们在我们的推演中,都是能够迅速与二号建立起足够互信体系的个体。” 【是啊,我知道,其中十三号是最快的,七号紧随其后,十六号反而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快,而且他和二号的组合,很有可能造成一个糟糕的结局。】 “七枚原体的头颅那一次?” 【事实上,不止七枚,你忘了会在我面前陨落的十六号,还有更早一步的七号:我到现在都在怀疑二号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但是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吾友,在我们一开始的推演中,一号和二号也不会是关系非常亲密的组合,你甚至笃定了他们的配合会以失败告终。】 “是的,在这一点上,我的确出现了失误,不会我想这并不足以让你把八号也安排到二号的身边,我看不出来二号会对八号有着任何偏颇的感情,他们的未来虽然令人动心,但是太过艰难。” 【难道我们手中的事情,有任何一件是简单的么?】 “……” “你没有说服我,这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回答,天启。” 【我知道。】 【如果你想要回答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吾友:我们在一个有些迟,但又不算太迟的时候,把八号带了回来,这让他拥有了一丝被救赎的可能,也让与他的相处变得更为困难和折磨。】 【哪怕是三号也无法承受这种折磨:二号,唯有二号,唯有她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帮到八号。】 “她会办到么?毕竟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我不知道。】 【但情况总不会更糟。】 (本章完) 第260章 基利曼的回合:单挑! “我记得你曾向原体拔剑?” “是的,两次,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都是谁?”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次我只撑了三分钟,而第二次则是五分钟,不过它们都是毫无疑问的惨败:不是我和阿库多纳那样的不分胜负,而是看不到任何一点希望的真正的失败。” 破晓者军团的第二连连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队伍是在听到了爆炸声响后,第一个抵达了事发地点的增援部队。 一路上接连不断的机关或多或少地阻碍了他们的步伐,但在搁置了那些暂时无法脱身的战友后,依旧有三十多名第二军团的精锐成功地在一分钟内抵达了曾经的原体私人休息室之前。 而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此时的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出半分的优雅与肃穆,只有滚滚的硝烟遮蔽了长廊,让每一名目睹到如此场景的破晓者的面色变得阴沉似水。 在淡淡的烟尘里,所有人都能看到原体私人房间的墙壁被暴力地破开了一个大洞,就像是被某种蛮横的火力重拳所撞碎了一般,留守在门口的几位老近卫军已经被打昏在地,但幸运的没有受到波及。 而破坏的步伐远不止于此,原体私人房间面前的长廊与诸多精巧卧室同样受到了波及,已然变成了一栋栋倾塌的废墟,就这样在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核心之处,延伸出了一条废土之路,通向了视野尽头的未知区域之中,隐隐约约间,还能听到不断回响的爆炸声响。 摩根之子们的面色糟糕到了极点,他们彼此对视着,便在巴亚尔的一声命令之下,留下了几人照顾昏厥的战斗兄弟,其余人则是沿着那条废土之路,继续前进,渴望找到与抓住那名凶手,那名破坏了他们基因之母的居所,令整个第二军团颜面无存的杂种。 他们义无反顾:尽管他们早就已经猜到了,凶手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 “她真是做了个怪物。” 午夜幽魂沉重地喘着气,攀爬在唯一能够让他感到安全的阴影之中,他抓紧时间呼吸着,调整自己那已经支离破碎的计划和思绪。 此时的夜之王距离他的任务目标早已相距甚远,因为一个他根本没有在意的因素,已经将他的整盘计划彻底地打翻在地,甚至将他本人都弄得狼狈不堪。 他的深蓝色战甲在冒烟,从头到脚的冒烟,那是他不慎被一柱能量光束擦身而过的结果,而肩甲与披风上的坑坑洼洼,以及黑发长发上那些如同蛀虫一般的火痕,更是无声地诉说了他需要面对何等可怕无情的火力网络:哪怕是基因原体也不得不暂避锋芒的那种。 午夜幽魂从未系统性地学习过帝国的战争体系,但是他作为基因原体的天赋,足以让他认出那名摩根的造物在刚刚都掏出了什么东西来对付他。 高斯炮、线性粒子炮、电磁加速炮、等离子洪流、火山炮、风暴爆矢、蜂巢飞弹…… 鬼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那名非人的造物只是单纯的追赶着他的身影,然后向着基因原体可能存在的每一片阴影肆意地倾泻着火力:于是,午夜幽魂就被硬生生地逼出了摩根的房间,不得不在空旷的走廊上东躲xz。 他既没有快到能够避开不间断的灵能雷达,而身上的盔甲也只是简单的品类,根本无法挡住连绵不断的火力狂潮,当夜之王不得不再次后撤,躲避一连串瞄准了他的蜂巢飞弹的时候,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一窥真相的时机,因为最关键的那几分钟就这样的浪费了。 康拉德知道,他其实不是没有任何办法可言:只要他不在这空旷的走廊里东躲xz,则是一头撞向那些挤满了人群的房间,那么他就能够迅速甩开这些火力,令身后的追杀者投鼠忌器。 但这样的想法仅仅是在午夜幽魂的心底浮现了一刹那,便被他灵魂之中的某条底线所唾弃,彻底地化作了飞灰,化作了现在的夜之王永远不会采用的恶行。 科兹向后翻身,迅速地躲开了一股炽热的等离子:在最开始的狂轰滥炸之后,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追杀者的火力正在变得稀疏,虽然不确定这是不是陷阱,但是午夜幽魂敏锐地找到了一个机会。 在诱导着下一轮攻势砸穿了他身后的墙壁之后,康拉德一个闪身便跃进了墙壁之中那复杂的通风管道之中,这里是他的王国,也是摩根的造物无法窥探到的迷雾领域。 “……像老鼠。” 数百米外,室女座不由得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她第一次停下了自己的火力投射,一边调集着身体其他部分的能量前往背部,一边抬起了头,准备进行再一次探测。 但就在这短短的停顿之后,异变横生:摩根侍女身后的高墙突然坍塌,那高悬的天花板被纯粹的暴力所破坏,午夜幽魂像是幽黒的炮弹一般从中窜出,他那破损的利爪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 室女座迅速反应了过来,她转过身去,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巨斧横向劈开了袭击者的长发,但是午夜幽魂比她更快:在第一缕锋芒到来之前,夜之王早已蓄势待发的双爪就精准的抓住了摩根造物的两侧火力之翼,凭借着基因原体与生俱来的蛮力,康拉德仅仅是露出了最细微的笑容,便将这最致命的火力枢纽硬生生地拔了出来,露出了里面劈啪作响的纠缠线缆。 而早已失去了痛觉神经的室女座只是冰冷着面容,她的巨斧在午夜幽魂的敏捷面前落空,却依旧在那破损的盔甲胸前,留下了一道狰狞的横向疤痕。 “别碍事。” 夜之王毫不在意的笑着,他轻易地抓住了巨斧,随手就将它拉了过来,只留下室女座的两条瘦弱胳膊瞬间脱臼的清脆声响,随后,他反握着这件利器,轻巧地用着斧把击中了摩根侍女的脖颈,这把握住了力度的一击让室女座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便无力地倒下,陷入了暂时无法行动的混乱阶段之中。 隐约间,午夜幽魂能够感觉到保护在室女座头部的灵能护盾:但在基因原体的蛮力面前,这些保护手段显然还是不够看的。 午夜幽魂收敛起笑容,他着重看了一眼这个破坏了他的计划的小家伙,在确认了死亡的乌云并没有笼罩在她头顶之后,康拉德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并用了一秒钟来考虑是不是要抓紧时间,去完成已经被耽搁太久的目标。 但很快,另一种声音就帮助了他结束了思考:那是一阵沉默却肃杀的脚步声,他们紧紧跟随着一个让基因原体感兴趣的人。 …… 巴亚尔冲过了长廊之拐角,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确定目标目前所处的位置,以及周边的环境与可利用的地形优势。 相对狭窄的长廊,一条纯粹的单程通道,远离喧闹区,暂时也没有布置过陷阱的痕迹:如果要用来阻碍一位基因原体的话,那这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他的目光匆匆瞥过了倒在基因原体脚边的室女座,却没有更多的时间为她哀伤,这位已经快要两百岁的泰拉老兵只是用最低的声音命令所有人在这里提供火力支援,然后询问了一个问题。 “原体还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三分钟。” 巴亚尔点了点头,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知道了,那就交给我吧。” 随后,他深深地喘了口气,握紧了自己一长一短的双刀,走进了长廊的阴影之中,走进了饶有兴趣打量着他的午夜幽魂。 他看着那个怪物,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能够在三分钟内杀死他无数次的人,慢慢地压低了身子,握紧兵刃。 “请指教,阁下。” —————— “他在哪!我的那名闯下大祸的兄弟!他在哪!” 灵能传送法阵的光芒还未来得及汇聚成真正的实体,全副武装的马库拉格之主便毫不犹疑地冲过了现实与虚妄的边境,一脚踩在了第二军团旗舰的废墟之中。 而在他身后,面色阴郁的蜘蛛女皇,以及两个阿斯塔特军团的原体近卫中最好的那些战士,则是如同密林中的落叶一般涌出,奥古斯顿和拉纳是他们的领导者,两位强大战士的武器都已经上膛,随时准备着对任何人开火,哪怕目标是另一名高贵的基因原体。 根本不用任何人的指引,当基利曼看到了那条一面蔓延的废墟之路的时候,他便如同旋风一般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只有同样散发着可怕气压的第二军团之主能够跟上他的愤怒脚步。 奥特拉玛之主如同追踪猎物的豺狼一般,迅速地找到了被战斗兄弟们簇拥着,看起来身受重伤的巴亚尔,这位第二军团首席剑士的脚下是一摊血迹,除了他自己的,还有属于另一位基因原体的,一路蔓延到了远方。 摩根走到巴亚尔面前,将手放在他的胸膛上,用沉默的灵能修复着他那狰狞的伤口:午夜幽魂的利爪刺穿了巴亚尔的胸膛,但是还不足以夺走他的性命。 破晓者沉重地咳嗽着。 “我的一把剑留在了他的胸膛里面,大人。” 【……】 【我知道,做得好。】 看着蹲下身来,为子嗣和侍女相继疗伤的血亲,基利曼沉默地等待了一会儿,并且抬起头,向着身后不断赶来的子嗣下达着命令。 “你们留在这里,我和摩根会去带回我们那犯了大错的兄弟,并让他意识到他的行为有多么荒谬:所有人都待在这里,谁都不许再插手了,这是原体之间的事情!” 怒火如同一股热霾般从奥特拉玛之主的身上发散出来,没有人敢于违抗他的命令,在礼貌地等待着摩根治好了伤者之后,基利曼才点了点头,用眼神安抚住子嗣中那些担忧的目光,继续大踏步地追踪着午夜幽魂的鲜血。 摩根跟在他身后,两位基因原体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更为急促的步伐:他们都能够最为清晰地感知到,康拉德并没有逃走,他就待在不远处的一座黑暗大殿之中,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周围所有的光亮早已被午夜幽魂破坏,让那里成为了他所熟悉的王国。 极限战士之主一脚踹开了那扇大门,他的怒火是黑暗之中熊熊燃烧的无形火炬,伴随着他的怒吼而震撼着整座殿堂。 “康拉德—科兹!” “你给我站出来!面对我!” “……” 空气之中传来了笑声,那声音来自于殿堂的另一侧,就像是蟒蛇拂过枯萎的落叶堆时,窸窸窣窣的鳞片响声,令人不寒而栗。 “我听得到,兄弟。” “你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极限战士之主咬着牙,在黑暗之中,他第一次看清了他那疯狂的血亲兄弟:康拉德正盘踞在一座高台之上,他修长而瘦削的躯体被一副破破烂烂的盔甲包裹着,宛如是一件饱经风霜的邪恶雕塑,稀疏的黑发耷拉在两肩,能够明显看清被高温所炙烤的弯曲。 午夜幽魂正抬起自己一根修长到夸张的染血利爪,不断地在他的胸前拨弄着:那里存在着一道狰狞的伤口,由横向的沉重斧痕和一把刺进了基因原体胸膛的单薄利刃所共同造就,夜之王正满不在乎地拔出那把利刃,所留下的殷殷鲜血甚至让怒火冲天的基利曼感到了一阵头皮发麻。 他的兄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康拉德没有搭理他,他只是歪着头,向着基利曼身后沉默的第二军团之主露出笑容,又炫耀似的摆弄着被拔出的利刃。 “你的儿子想要杀死我。” 午夜幽魂的声音很沙哑,就像是在讨论一件琐事。 “他差一点就办到了:我没能躲开这一剑,它的锋芒距离我的一颗心脏近在咫尺,差一点就能让我亲吻到我的死亡,不过尽管如此,我也没有真正的杀死他:也许你应该夸奖我一下?” 夜之王的笑声好似报丧的黑鸦羽翼,而回答他的只是蜘蛛女皇那看不到任何变化的面容,摩根缓缓地关上了殿堂的大门,让三位基因原体成为彼此的唯一见证人。 也许只有最伟大的灵能者才能看清蜘蛛女皇现在的模样:摩根很安静,非常地安静,她看起来没有任何插手的意图,她站在那里,安静到就连内心中的那三股蛮横的意志,都不知不觉地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一同陷入安静之中。 也许,她是危险的。 基利曼握紧了自己的短剑,他坚定地走向了午夜幽魂,而后者也穿戴上了那双破损的利爪,慢慢悠悠地迎接着自己的兄弟,他们在大殿的中心对面,在各自兵刃的幕后打量着血亲的面容。 奥特拉玛之主的每一丝面部肌肉都在抽搐,他似乎在震惊于自己兄弟的长相,但在一种最为朴实的血亲之情面前,本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基利曼低声地开口。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康拉德—科兹?你差一点就失去了能够弥补这一切的可能性,你差一点就成为了真正的罪人。” 极限战士之主的话语是真正的肺腑之言,而回答他的,则是午夜幽魂瞳孔中,那足以令任何人感到窒息的深邃黑暗。 “我当然知道,基利曼,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如果不是时机不正确的话,我原本是打算对马库拉格进行这种行动的,我想拜访一下你的家园,我想拜访一下那个养育你长大的怪物。” “你叫她什么来着?妈妈?” “……” “你这混蛋!!!!” 去他妈的冷静! 去他妈的兄弟! 去他妈的康拉德—科兹! 滔天的熊熊怒火在一瞬间冲溃了基利曼那本就不算牢固的理性之墙,马库拉格之主发出了一声足以令摩根侧目的咆哮,在愤怒的进退有据之中,挥剑杀向了自己这罪该万死的血亲。 午夜幽魂病态地大笑着,他没有躲闪,而是正面迎上了基利曼的狂风暴雨,用残破的钢铁利爪与马库拉格的短剑相厮杀。 “来吧!兄弟!来杀我吧!” 在黑暗中,两名帝皇的子嗣就这样拼杀在了一起,他们宛如互相撕咬的风暴一般,用着难以想象的速度、决心和力量,试图斩下对方的双臂与腿脚,压制彼此的头颅与脊椎,将自己的兄弟打翻在地。 他们碰撞,殴打,用钢铁和肌肉完成看不见的对决,在一刹那间穿越大半个殿堂,短剑和利爪在黑暗中厮磨出刺眼的火星,仅仅是交锋时的余韵,就足以卷起风暴,杀死任何胆敢靠近的战士。 “康拉德—科兹!” 基利曼气喘吁吁地挥舞着他的短剑,各种规范的招式与技巧已经如同血管中的鲜血一般,成为了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本能,残酷的锋芒在黑暗中化作密不透风的罗网,不间断地在午夜幽魂的盔甲上留下了象征着优势的疤痕,在正面的对抗中把夜之王打的节节败退。 “你这个怪物!混蛋!杂种!” 极限战士之主的额头上抱起了根根青筋,他试图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自己的兄弟,但却在怒火中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如何吐出那些不文雅的话语,反倒是午夜幽魂在不断的退缩中保持着渗人的笑声,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三言两语,就足以唤起基利曼心中的恶心与反胃。 最终,基利曼咬着牙,他用沉重的挥击暂时打退了康拉德,在后者爬起来的时候,气到浑身发抖的极限战士之主指着他的兄弟,发出了义愤填膺的控诉。 “诺斯特拉莫的康拉德!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么!你在挑起两个军团之间的纷争!你在将最可怕的阴云笼罩在我们的头上!你在掀起你无法控制的浪潮!” “如果不是我们的血亲摩根如此冷静与理智,能够在突兀的混乱之中保持镇定,如果不是我正巧和摩根保持着沟通,能够即使了解事态的情况,避免进一步失控:如果不是这些,你知道你的贸然举措会导致什么吗!你会挑起战争!会有成千上万条生命因此逝去!倒在一场毫无理由的内斗之中!” “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另一个军团!那么哪怕是全银河的浪潮也洗不干净你身上的罪孽!你会成为第二个失落的兄弟!成为黎曼鲁斯肚子里的孤魂野鬼!你的军团也同样如此!他们的一切都将被抹去!消失!” “你难道想让这样的可怕悲剧重演一次吗!你这个……你这个……” “疯子!!!” “肮脏的混蛋!地狱里爬出来的杂种!” “我这辈子都不会允许你靠近我的奥特拉玛!只要我还有哪怕一口气!但凡你的脚敢踏上马库拉格的土地!我都会打倒你!直到你在我的国度中消失!” 奥特拉玛之主的怒火伴随着他的话语而愈加蓬勃,在转瞬间就化作了沸腾的火海,只因为他面前的兄弟在聆听着他的控诉的时候,唯一的回答就是丧心病狂的大笑,便再也没有说任何笑:可这嘲讽一般的笑声,就是最明显的答案了。 “罗伯特,罗伯特,我最高贵的亲王兄弟。” 低沉的缠语从午夜幽魂的口齿间流出,缠绕在基利曼的耳旁,令他的瞳孔之中散发出了更多的恶意与怒火,就像是被肮脏的粘液所激怒的猛兽一般。 “你真可怜,罗伯特,你甚至连骂人都不会。” “但另一方面,你又有着一种愚蠢所带来的智慧。” “你说对了一些事情。” 在正面对决中节节败退的午夜幽魂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在不涉及到灵能与其他干扰因素的堂堂之阵中,从小经历了完善教育与苛刻训练的基利曼,尤其拥有着能够压制过半兄弟的武艺,他的剑术之规整早已成为了某种本能,他支撑着他成为了帝皇子嗣中名列前茅的决斗大师。 在高尚的对决中,午夜幽魂不论如何都不会是基利曼的对手,他也从来不是为此而生的,他擅长的是另一种战斗,另一种艺术。 在一次贴身的进攻中,康拉德甚至抓住了基利曼的手部护甲,但是极限战士之主将自己的手甲和科兹一起砸向墙壁,在失去了手部保护的情况下,成功地抓住了战斗的主动权。 来自奥特拉玛的短剑在一次又一次裹挟着怒火的精准挥击中,将它的对手逼到了绝路之中,基利曼将午夜幽魂抵在了墙上,他的锋芒几乎要逼近那肮脏的脖子了,但是尽管如此,奥特拉玛之主的瞳孔中依旧残存着交谈的希望。 “你可以替自己辩解,哪怕为了最基础的减刑。” 基利曼的语气中充满了本能一般厌恶,但他还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并且开始耐心地等待着午夜幽魂的大笑之后,究竟还拥有着怎样的辩驳。 而远处的第二军团之主只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中,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倒计时,记叙着属于基利曼的失败何时到来。 “哈哈哈哈咳咳咳……” 午夜幽魂在笑,在咳嗽,在基利曼的身上倾洒着嘲弄的目光,他看着自己的兄弟,浑身瘫软,缓缓地脱下了一支利爪,看起来似乎屈服于最终的失败。 这多少让基利曼有些松了一口气:他的兄弟终究还不是彻底地无药可救,在一瞬之间,奥特拉玛之主已经在思考该如何封锁今天发生的一切了,又或者如何在帝皇面前给科兹求求情。 而此时,午夜幽魂则慢悠悠地开口了,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基利曼皱起了眉头。 “你猜对了一件事情,我的兄弟基利曼。” “……猜对了什么?” 科兹咳出了鲜血。 “内战、罪孽、失落的兄弟、背叛者的崛起、还有席卷银河的鲜血浪潮,一切都会发生,我们的未来会在最凄惨的片段中起舞,直到它失血而亡的那一天。” “直到我们的父亲,被我们其中的一个所击倒的那一天。”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帝皇的死去,他会死在他的子嗣手中。” “……” 基利曼瞪大了眼睛,他的瞳孔在震惊与茫然中变换,甚至连最基础的愤怒都忘了,他聆听着康拉德的话语,听懂了每一个字,却因为这短短的污秽之言而如遭雷劈。 他……他……他……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污言秽语!他有什么资格…… 下一个瞬间,极限战士之主开始发抖,他的全身都在一种本能的惊骇中颤抖了起来:仅仅是午夜幽魂所勾起的一丝波澜,就足以让基利曼那颗雪白的心脏蹂躏成不知所措的一片荒芜。 “你这个疯子!康拉德!” “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语!你怎么敢诽谤我们的兄弟!敢诅咒我们的父亲!你知道你的这些话但凡被其他人听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么!你有没有想过……” “你看,罗伯特。” 科兹咯咯笑着。 “你连想象的勇气都没有,难怪你会变成那个样子:别再这样自欺欺人了,我的兄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做过什么,你的胆量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也许你会有自己的帝国:这也说不定?” “……”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基利曼咬着牙,他的修养让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诅咒他听到的种种亵渎之言,而他的尴尬处境被科兹看在眼中换来了疯狂大笑之后的低语。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语么,罗伯特?” “……” 基利曼沉默着,但他并没有否决自己的好奇心,当午夜幽魂那张没有武装的面容缓缓的靠近了基利曼的短剑的时候,极限战士之主只是横眉冷竖。 “因为……” 基利曼竖起耳朵。 然后,康拉德笑了。 “噗————” 眨眼间,一大股腥臭的血液从午夜幽魂的口中喷出,隔着近在咫尺的刀剑,尽数地糊在了极限战士之主的脸上。 基利曼本能地倒退,他敏感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剑,渴望维系一个安全的隔离带,但是挣脱了束缚的午夜幽魂在轻笑中化作了烟雾,躲过了乱了章法的挥击,来到了基利曼的一侧胳臂上,看着他那握住了宝剑的手腕,张开大口。 咬! “嘶——”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手腕上的鲜血,让基因原体吃痛的同时,乱了最后的方寸,短剑落地,令康拉德能够紧贴着他的兄弟,将战斗拉到他最擅长的领域。 极限战士之主迅速地抹去了脸上的血渍,但还没等他睁开自己的眼睛,午夜幽魂就恶狠狠的贴了上来,彻底撞到了他,两根干枯的手指如闪电般刺向基利曼的双眼,让剧痛和黑暗再次来袭。 原本弓着身子,做出保护头脑姿态的极限战士之主,因为这一击而抬起了头,钻心的疼痛让本能占据了短暂的上方,也让午夜幽魂能够抓住基利曼的头颅,用一记最为疯狂的头锥,让基利曼彻底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起身的能力。 夜之王抓住了他的猎物,他从身后抱紧了基利曼的脖子,与他一起在冰冷的地面上滚动着,宛如一对在泥坑中厮杀的雄狮。 在下一秒,他成功地让极限战士之主开始了窒息,铁一样的双手勒紧了基利曼的脖子,而恶臭的低语则是在基因原体的耳边慢慢地回响着,就像是谋杀者的简述。 “就是这样,兄弟。” 康拉德低语着。 “感受吧,感受一下你现在的处境与绝望,感受一下你还有三分钟的生命,感受窒息与不可抵挡的蛮力,感受一下你的希望在这时是多么的渺小与悲凉。” “这就是未来:你的未来,我们的未来,帝国的未来,也是帝皇的未来:就是这样,在绝望无助的挣扎,等待着已然宣告的死刑。” “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我们各自的绝望之中。” “这就是:我看到的未来。” “现在,你相信它了么?” “砰!” 【我不相信。】 —————— 摩根缓缓的走来,她轻易地挥手,将纠缠起来的两名基因原体同时钉在了墙壁上,然后不慌不忙地走进,把午夜幽魂从基利曼的身上剥了下来。 科兹没有抵抗,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当摩根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脖子的时候,午夜幽魂只是一边沉重地咳嗽着,一边发出了他的微笑。 “又打算向我诉说你的那种未来了么,姐姐?” “这回是什么,我的死期?” 【也许吧。】 摩根依旧是安静的,她的安静甚至称得上是一种诡异了。 就在基利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午夜幽魂只是发出了丧心病狂的大笑声。 “我的死期?什么时候?” “今天吗?” “那还等什么,快点动手吧!” “摩根……不能这样……” 基利曼气若游丝地阻止声音在一旁飘荡,而蜘蛛女皇只是在安静中勾起了一丝微笑,一丝足以杀死一个世界的微笑。 【也许吧,科兹。】 【但那要看,你能不能从我接下来的小惩罚中,活下来。】 “哦?那是什么样的惩罚?” 【比如说……】 【……】 【我要把你的肺从你的鼻子里掏出来。】 摩根慢慢地说着。 她依旧是非常的安静。 (本章完) 第261章 基利曼:庄森他不安好心 “奥古斯顿,我的孩子,我想我犯下了一个错误。” “我原本认为,摩根只是我的所有血亲之中,稀松平常的一个,我原本认为,我的其他兄弟和我的这位银发姐妹一样,有着令人赞赏的理性与思考,并以此为傲。” “就像我一样。” “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因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直到刚才那一幕的发生,才让我不得不拥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也许在我的血亲兄弟之中,的确有着那么一小部分的存在……有别于常人?” “……” “我真希望,这是我的一个错误的判断。” 当蜘蛛女皇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不安地簇起眉头,拼尽全力地试图在两艘荣光女王级战舰上构建起稳定飞灵能法阵的时候,极限战士之主则是退到了一边,迅速地处理着舰队中的一切骚乱。 在这一过程中,所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子嗣都被派遣了出去,所以当奥特拉玛的执政官不由得低声感慨的时候,能够回答他的,只有他那最为鲁莽的血脉,被长久压制在战地指挥官职位的奥古斯顿。 他的回答嘶哑却坚定。 “这不是您的错误,大人,午夜幽魂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而挑起了两个军团的混乱,他是造成这一切的第一罪责人,而第二军团之主身为他的管教者,却疏忽至此,也拥有着莫大的罪责。” “而这一切与您无关,大人,我们是受害者,我们理应拥有着能够发泄怒火的资格:我请求您,不要主动抛弃这项权力,您理应向他们发出质疑与问责,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错误所在。” 奥古斯顿的话语是如此的认真严肃,以至于当愁容满面的基利曼听到了他的话,又看到了他的严肃认真之后,居然笑了出来。 “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的那个偏激的兄弟,你也会这么说么,我的孩子?” “当然,大人。” 奥古斯顿傲然地挺胸。 “哪怕他是原体,哪怕他会破开我的胸膛,吃掉我的内脏,我也会与他战斗到最后一刻:只要他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我们的军团。” 奥特拉玛之主的脸上布满了复杂的笑容,他拍了拍自己子嗣的肩膀,摇了摇头,话语之间是一种分外笃定的安慰。 “没必要这样,奥古斯顿,哪怕情况糟糕到了极点,我们也不会与另一位基因原体为敌,最糟糕的可能也不过是像今天这样,陷入一场危险的误会之中。” “背叛?谋杀?兄弟相残?银河之间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么?” 基因原体的安慰让鲁莽的战地指挥官不置可否,他依旧明显地保留着自己的观点,并在极限战士之主准备走向传送阵的时候,快步跟了上去,低声在他耳边谏言。 “大人,还请您记住我刚才的谏言:千万不要放弃释放您的愤怒的权力,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军团:任何挑衅都应当得到最有力的回击,只有这样,我们珍视的一切才不会受到窥视。” 基利曼点了点头。 “我会的,奥古斯顿,我可以向你发誓,即使康拉德是我的血亲兄弟,我也不会轻易地饶恕他,在他得到惩罚之前,我的愤怒不绝对会停歇的。” “这件事情会结束,但它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结束。” “我不会对他有更多的怜悯。” —————— “算了吧,摩根。” “就让这件事情结束吧。” “我已经宽恕他了,我的意思是我的军团已经宽恕他了,他并没有造成更多的伤害不是么,一切都还停留在一场有惊无险的误会,而且他已经得到了……惩罚……” “你……听见了么?摩根?” 【听见了,基利曼。】 【但不是现在,兄弟,现在还不是停下的时候。】 【毕竟……】 【我还没把他的肺从鼻子里面掏出来呢:等我一会,快好了。】 摩根的话语是安静的,那是基利曼从未见过的安静,她就那样沉默地伫立在黑暗之中仅存的一丝余光之中,那光芒正是她璀璨银发本身的炫耀,在那张精致的苍白面容之上,甚至悬挂着一丝微笑,而黏在她下颚的,则是宛如花瓣一样飞溅的血腥色彩。 “……” 摩根看向了基利曼,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便无话可说。 无所畏惧的奥特拉玛之主张了张嘴,他的面色呈现出一种虚弱的苍白,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迟迟不敢开口:在最为努力的支撑之下,基利曼勉强站了起来,他紧紧地倚靠着墙壁,寻着血腥味,便能看到他那个疯狂的兄弟。 或者说,那滩模糊的东西。 他看不清,却只能听到那近乎于断绝的呼吸声。 那是康拉德—科兹。 午夜幽魂此时倒在了比午夜更深邃的黑暗之中,他的气息微弱到基利曼甚至无法察觉,因为他的喉咙甚至是大半个脑袋已经被暴怒的水晶所吞噬,胸膛大开,不断倾泻着刺鼻的血气,四肢百骸宛如一摊烂糊一般流落在地上,早就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而这一切,不过是蜘蛛女皇弹指一挥间的事情,是千百种酷刑中最为柔和的一丝。 基利曼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在发自内心的惊骇之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哪怕他的兄弟犯下了违逆帝皇的大罪,他也应该受到了足够的惩罚吧? 他想要说出来,但是他却暂时的失去了胆量,因为当他看到他那温婉的姐妹挥舞着手指,用无形的力量将午夜幽魂一次又一次地捶打在墙壁之上,拖出了他的白骨,踩碎了他的脚踝,又若无其事地从虚空中召唤着一把又一把狰狞恐怖到连基因原体都不敢轻易辨认的冰冷刑具的时候,一向以自己的强大思维而骄傲的奥特拉玛之主,便陷入到了漫长的宕机之中。 接下来…… 焚化、窒息、放血、电刑、离解、刳刑、异变、凌迟…… 在蜘蛛女皇的那一抹淡然笑容之中,无数的酷刑在一瞬间显现而出,肆意得割取着午夜幽魂的每一丝鲜血,却又不会让真正的解脱降临到他的头上,每当一种崭新的刑法在基因女王的随手之间跃然而出的时候,一旁的基利曼便不由得一退再退,缩着脖子,用从未有过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血亲。 直到午夜幽魂最后一声痛苦的呻吟传到他的耳边,直到那飞溅的血液又一次抽打在他的脸上,基利曼才吞了吞口水,有些畏惧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打算再替他的兄弟求一次情。 彼时的基因女王正脚踩着午夜幽魂的胸膛,像是抽水泵一般地控制着喷出的鲜血,她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自己的灵能,在夜之王仅剩的良好躯体上,塑造着一朵朵溃烂的疮疤花痕,模仿着曾经发生在马格努斯之子身上的一切。 她再一次看向了基利曼,面容之中展露出了笑容。 【你消气了么,兄弟?】 “……” 基利曼不敢说话,他只是有些发愣地点了点头,徒留下蜘蛛女皇在黑暗之中拖拽着那奄奄一息的午夜幽魂,走向了她在另一侧开启的灵能传送门。 摩根没有丝毫的留情,她就像是一个娴熟的搬运工一般,随手将午夜幽魂的躯体扔进了波光粼粼的传送门之中,再也不看一眼。 随后,她走到了还在踌躇的奥特拉玛之主的身边,同样倚靠着冰冷的墙壁,随意地坐在了黏糊糊的血液里面,而在看到这一幕后,基利曼只是思考了一下,便同样地坐了下来。 摩根有话想和他说。 基利曼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开始了等待,顺便把自己的心脏从刚才的震惊中释放出来:在这最为真切的围观下,奥特拉玛之主早就没有了对午夜幽魂的怨恨,他的心中如今只剩下了惊骇与茫然。 明明就在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他还以为摩根是他的血亲中难得的正常人呢…… 在奥特拉玛之主的犹豫中,蜘蛛女皇随意地打着哈欠,抹掉了面颊上的血迹,依靠在墙壁上,轻轻打着响指,便让四周的一片狼藉飞速地消失不见。 【康拉德这一次可是闯下了不小的祸患,基利曼,不过我觉得我们的想法还是一致的:这件事情不应该让更多人知道,不是么?】 极限战士之主的瞳孔因为这句话语而闪过了光芒,他那本能一般的政治天赋运转了起来,帮助他在一瞬间进入了状态。 “我的想法是,把事情的真相封锁在目前的范围内,对外宣称只是一次技术性的故障,既然这件事情没有造成真正的损失,那它就应该得到立即的终止。” 【理应如此。】 摩根点了点头,这让基利曼的心中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幸好,他/她还算好说话。 在同一瞬间,同样的话语在两名基因原体的心中绽放,随之而来则是又一阵的沉默,以及基利曼在精挑细选后的问题。 “你……把他扔去哪了?” 【一个灵能通道,通道那一头会有人把他送去静止力场里,他闹腾地实在是太厉害了,最起码在我们的合作完成之前,我不打算再把他放出来了。】 【很抱歉,基利曼,你和科兹的第一次会面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没关系。” “我已经足够……印象深刻了。” 基利曼摸了摸脖子,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寻找一个足够的脖颈防护措施的可能性,还留意到了摩根口中的静止力场,并为此而陷入了沉思。 在短暂的沉默中,万千股思绪在他的头脑中运转,基利曼逐渐脱离了刚刚的错愕,不断思考着眼下的形式,以及他接下来需要问出的问题。 所幸,虽然刚刚似乎显露出了不得了的一面,但是此时坐在奥特拉玛之主身边的摩根,却恢复了基利曼所熟悉的冷静和理性:这多少让他感到了安心,也让他拥有了继续发问的勇气。 “摩根,我的血亲……” 【想问可以直接问,我的基利曼,我想我们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你没必要如此拘谨。】 “……的确。” “我想知道:你是从哪学到了刚才的那些……技巧?” “这不太像一位基因原体应该会的东西。” 在最开始,回答基利曼的只有一阵沉默,但很快,摩根的笑声打破了黑暗中的死寂,她随意地释放着笑声,似乎真的被基利曼的这个问题所逗笑了。 而就在奥特拉玛之主再一次陷入迷茫与私自猜想的时候,他看到了蜘蛛女皇瞳孔中的死寂星光。 【大部分基因原体的确不会这些东西,基利曼,但是不代表所有的原体都不会,毕竟我们的父亲给了我们每一个人一种天职,以及随之而来的天赋,不是么?】 “的确如此。” 基利曼点了点头,但他很快救再一次的皱起了眉头。 “但是你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这些……技能的。” 摩根看向了基利曼的瞳孔,她直视着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性在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当基利曼回馈以相同目光的时候,这位奥特拉玛之主不得不败下阵来:他甚至无法做到去探查一双与尤顿女士几乎别无二致的眼神。 这也是奥特拉玛之主会陷入如此漫长的惊骇的原因:在基利曼的视野中,黑暗之中的一切就像是他的尤顿女士挥舞着刑具,把他的另一位血亲殴打的皮开肉绽,直到奄奄一息。 基利曼摸着头。 他大受震撼。 太可怕了…… 真是太可怕了…… 尤顿女士……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但是他的血亲……又真的与尤顿女士好像啊,只是更年轻…… 他甚至有点无法把尤顿女士的矮小身影,从刚才那可怕的一幕中脱离出来了…… 想到这里,基利曼不由得再一次打着寒颤,而他同时也听到了来自于摩根的回答。 【我的确不需要这些技能,我的兄弟,但是在我们的所有血亲之中,的确有人需要担当起一些让人反感的职位,不是么?】 “……鲁斯?” 【……】 【你仔细想想,基利曼,好好的回忆一下,在我正式回归帝国之前,我在哪个军团学习?】 “……哦……” 基利曼恍然大悟。 庄森! 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他的确有可能精通这些暴行。 极限战士之主的了然被摩根看在了眼里,她在内心中毫无诚意地向庄森道着歉,这种已经做过一次的事情,她再一次做,早就变得毫无压力了。 反正庄森已经在科兹那里拥有了【不择手段的格斗家】这一荣誉称号了,那么让他在基利曼这里成为【恐怖的刑罚者】,想必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谢谢你,庄森。 同时,蜘蛛女皇还悄悄地挑起了眉头:她注意到了另一名兄弟黎曼鲁斯,他在基利曼话语中有着不正常的出场规律,以及同样不正常的出场位置。 也许下一次,她就需要拜托一下黎曼鲁斯了: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庄森来,庄森不是超人,而且她也不能总麻烦人家。 摩根还在想着,耳边就已经传来了基利曼愤怒的话语。 “庄森……那个家伙……” “他怎么可以教你这些?还让你把这些暴行施加在兄弟的头上!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有些冷酷和必要的无情,但现在看来,他做的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要向他说明他的错误。” 摩根微笑着,没有回话。 基利曼的愤怒消失的很快,他又一次地思考着,似乎打算询问一下摩根真正的【天职】,并以此作为思考,来揣摩他自己的,可他又意识到了现在也许不是好时候,因为他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摩根……” 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却是非常的诚恳。 “无论如何,康拉德都是我们的兄弟,我听说过他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上,他的疯狂不全是他本人的错误:我并不是为了他的行为脱罪,但是我想说……” “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对他进行这样的暴行了,摩根,兄弟之间怎么可以如此相残,庄森那个家伙不过是一个冷漠的军阀,不要让他的思想把你给带坏了。”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随时都愿意提供帮助,我们也许应该坐下来和科兹好好的谈一谈,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基利曼的话语缓慢而虚弱,有着一种刚刚脱离死地的踌躇,而联想到他所经历的事情,以及午夜幽魂对他造成的伤害,那么奥特拉玛之主的这番话语,甚至算得上是某种令人厌恶的软弱行为了。 但尽管如此,摩根依旧是无比认真的倾听着,因为她很清楚这并不是基利曼的软弱,而是他内心中真正的光芒:在这连恒星都无法照亮的黑暗里,蜘蛛女皇却被她的血亲那发自内心的诚恳言语,而照耀到甚至睁不开眼睛。 基利曼在为他的血亲着想:即使他刚刚受到了他的伤害,但是在一丝可能性的光芒照耀下,他依旧愿意进行再一次的尝试,而支撑他做出这一切的,则是他内心中那顽固的愚蠢,那如同一个普通凡人一般的愚蠢。 那高贵的愚蠢。 而面对这样的愚蠢,蜘蛛女皇只是在仔细地聆听了基利曼的话语之后,露出了笑容,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基利曼。】 “我在?” 【你知道,我们的兄弟康拉德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么?】 “……我不知道,摩根。” 蜘蛛女皇笑了。 【没关系。】 【因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我也是刚刚,才将这一切想明白。】 —————— 【你知道,现在的康拉德像什么呢?】 【疯子?死神?小鬼?】 【不。】 【现在的康拉德,就像是一个没有脱离襁褓的婴儿。】 【一个巨大的,婴儿。】 —————— 你知道,婴儿为什么总是在哭泣么? 原因其实很简单:除了一些比较特别的案例外,婴儿的哭泣往往都伴随着非常现实的原因:出于饥饿与干渴,出于危险与寒冷,出于需要一个更干净的环境,等等。 当婴儿的需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他们往往也无法掌握能够沟通的话语,那么此时,他们唯一能够做出的事情,就是哭闹,就是破坏周围的一切,就是让不谐的声音吸引来大人的关注,从而解决自己所要面临的问题。 对于还不能完全适应外部环境的婴儿来说,这是一种求救,这是一种沟通,这也是一种本能。 他们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当他们需要外界的帮助的时候,他们大脑皮层中的潜意识,就会让他们这样做:在他们意识到之前,在他们在尚未完全形成的思想开始运转之前,嘹亮的哭声就已经打扰了一切安静。 甚至可以说,是破坏。 【而你。】 【康拉德—科兹。】 【现在就是如此。】 在最漆黑的夜空之下,无垠的荒漠、残骸与天空编制成了锈迹斑斑的轮廓,一切都是黯淡的,一切都是疯狂的,一切都是在永恒的黑暗与堕落的激光中,进行着忠诚与背叛的血之华尔兹。 这就是午夜幽魂的灵魂被关押的地方,当他残破不堪的躯体被放进了静止力场,等待着奥西里斯远征结束后的刑满释放的时候,他的灵魂则是粗暴地丢在了这里,宛如荒野的星空下,奄奄一息的野兽。 蜘蛛女皇踩着最后一缕明亮的色彩,来到了科兹的面前,此时此刻,夜之王的灵魂就宛如他的躯体一般伤痕累累,他无力的倒在了一片乱石与杂草中,就像是一具流干了血色的苍白尸体。 摩根的意识走了过去,抓起了他刚刚恢复的长发,打量着那张无悲无喜的面容:当看清了来者是谁的时候,午夜幽魂的脸上浮现出了浅淡的笑容,却依旧足以吓死十几个最大胆的孩子。 “你在说什么?” 他轻轻地反问着。 【我在说你。】 摩根用同样的微笑回答了康拉德的沉默,她拽住他的头发,将他拖在地上,慢慢地前进着,任凭不断涌出的碎石让他千疮百孔。 【我在说你,午夜幽魂。】 【你是一个婴儿,一个肆意哭闹的婴儿,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谁又能期待一位婴儿的智慧呢?】 “……” “你大可以用一种更深刻的方法来羞辱我,你这具腐尸,你的话语和基利曼口中的那些笑话没有什么区别,不痛不痒。” “你指望什么?看到我的愧疚和愤怒么?” 【不,从来没有。】 摩根转过头,向着午夜幽魂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只是终于意识到了一些问题的所在:你的问题,当然还有我的问题。】 “……” 夜之王没有出声,他随意地耸拉着四肢,丝毫没有抵抗摩根拖拽自己的粗暴行为,尽管在这灵魂的世界中,他照样能够体会到真切的疼痛,但是这些疼痛就连诺斯特拉莫的灰尘都不如,他很快就把视野转向了其他地方。 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它单调,却又富有着某种奇特的魅力:午夜幽魂的视野尽头也不过是一片荒原,什么遍布着奇形怪状的残骸和废墟,有一些甚至还被烟雾所缭绕,放眼望去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只有黑夜之下永恒不变的荒石废土,已经在微风中不断摇摆的野草。 但另一方面,就在这些枯燥景象的头顶,却又是一副最为疯狂的璀璨画卷:紫色、蓝色、金色甚至是墨绿色的光芒不断地在黑夜中碰撞与融合,甚至还在互相交融与厮杀出额外的色彩,他们保持着永恒不变的斗而不破,化作了一股股亵渎的激光,污染着午夜幽魂那双百无聊赖的眼睛。 “这是哪里。” 【一座牢笼罢了。】 “你想关押我?” 【最起码在我解决手头的一系列问题之前:是的。】 【毕竟,我虽然终于想明白了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我暂时也没有时间去搭理你:所以,在我有时间之前,你就必须给我待在这座牢笼里面。】 【放心吧,你不会乏味的。】 “……” 摩根的笑容让康拉德感到了某种不安,他开始挣扎,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而回答他的则是蜘蛛女皇毫不留情的痛击:它的沉默甚至让科兹蜷缩在地上,任凭摩根嘲笑地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我更强,午夜幽魂。】 【所以你没有拒绝的权力,不是么?】 “……” 科兹没有回话,因为他在摩根那张狰狞的面孔上,居然看到了某种让他熟悉的影子。 他太熟悉了。 【那么,我们刚刚说到哪一块了?哦,对,婴儿。】 摩根起身,继续拖拽着自己的兄弟,她的声音是欢快的,那是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就像一个婴儿,科兹。】 【为了照顾你那可怜大脑之中的可怜知识,接下来,我不会把话语说的有多么复杂,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你在怀疑,科兹,你在怀疑自己的逻辑,自己的正义,你在怀疑你的行动到底是高尚的天职,还是嗜血的本能。】 “我没……” “啪!” 【我可没让你插嘴。】 摩根抬着巴掌,直到午夜幽魂再一次的安静。 【所以,你是迷茫的,最起码在你的内心深处,你有着一块根深蒂固的迷茫,那是你的良知与本能的最后净土,提醒着你,你的行为有多么的可笑。】 【你惧怕它们,但你又无法真正的根除它们,所以你陷入了理所当然的迷茫之中,而这种迷茫自然不会被轻易的解开,更无法被你自己所解开。】 【没办法,谁叫你是一个如此可悲的家伙呢,你无法指望自己的智慧,就只能指望别人,指望我们这些从天而降的血亲。】 【具体来说,是我。】 【你渴望从我的身上得到某种答复,某种同类的平等回答,某种支持你继续装聋作哑,又或者干脆提供一个更简单的选择。】 【这是走投无路的选择:因为我是第一次与你长期相处的,拥有着平等身份的同类,我的话语虽然未必能够被你所接受,但是在你的眼中,总要比那些如同野兽一般的凡人要好的多。】 【你期待着,不是么?】 【但是我并没有理你,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科兹,我对你的照顾是帝皇所带来的责任,是他给我们两个人同时的枷锁:我无法摆脱你,而你也无法从如此消磨殆工的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 【于是,午夜幽魂,银河中最伟大的婴儿,就这样地开始了他的哭闹,他的破坏,他的打扰周围一切的宏伟旅程:基因原体的身份给予了你如此的力量,所以在你眼里的些许哭闹,却让无数的鲜血差点流淌,或者已经流淌。】 【而这,就是迄今为止一切的故事,康拉德,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你蓄谋已久的哭喊,是如同婴儿一样毫无责任的破坏:如果说你的第一次行动还夹杂着些许对你那套愚蠢理念的坚持的话,那么你的第二次行动,连你自己都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你知道基利曼是我们的兄弟中最冷静的一个,他冷静到足以在混乱的时候保持和平解决的渴望,又善良到会在混乱之后放弃对你的复仇。】 【所以,你选择了他,你选择了这个时候:因为一切的后果都是可以被忍受的,因为一切的恶果都无法燃烧到你的身上!】 摩根的话语有了一丝真正的愤怒,而马库拉格之主在她记忆中那些诚恳之言,则是让这种愤怒继续的燃烧。 午夜幽魂只是笑了。 “你真以为我们的兄弟是那么纯良的么?某种意义上,他可是我们之中,最大的那个叛乱者,你想象不到我以后的高度。” 【是啊,我想象不到。】 【但我也不在乎。】 【毕竟,我现在真正在乎的那个兄弟,是你啊。】 摩根蹲下身子,缓缓的靠近了午夜幽魂,她脸上的微笑让夜之王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畏缩,以及一种无法想象与预言的可怖未来。 摩根笑了。 【你成功了,兄弟。】 【你的哭闹吸引了我:在我解决完那些小事之后,我就会回来好好的……回答你的问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而我也已经有了答案。】 “……什么?” “我想问什么?” 午夜幽魂的话语中有了一丝真正的疑惑,而蜘蛛女皇只是闪烁着那双死寂的青蓝色瞳孔,回以了少女一般的微笑。 【你猜呢?】 (本章完) 第262章 基利曼:啊!摩根! 很久以来,摩根都会为了自己的破晓者军团而骄傲。 她当然可以骄傲,因为她的军团已经拥有了如此之多的特点、胜利和优势:而这其中最让蜘蛛女皇感到满意的,无疑就是在灵能方面的稳定力量。 无论何时,摩根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在战斗中投入一千名智库,作为颠覆战场的力量:她为此而感到骄傲很久了。 直到她发现:她的奥特拉玛兄弟大手一挥,三千名隶属于极限战士军团的智库,便整整齐齐地从她的面前列阵走过。 满坑满谷、无边无际…… …… 真是让人震撼。 在那双古井无波的青蓝色瞳孔的遮掩下,是第二军团之主那货真价实的感慨与忌惮: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尽管已经知晓并确定了基利曼的心性,但是蜘蛛女皇依旧不由得恶意地揣摩了一下。 她的奥特拉玛兄弟,是不是在向她炫耀着自己手中的力量? 还没等这种想法自我消散,基利曼的声音便慢悠悠地传来。 “这都是你的功劳,摩根。” “你是这一切的最大功臣。” 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展露着他的笑容,宛如一颗在炎热的午后拨云而出的太阳,普照着令人厌恶的炽热光辉:若是搭配上极限战士之主那身鲜亮的钴蓝色盔甲,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两位基因原体正伫立在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检阅着他们各自舰队中的主力精华,以及那些足以灭杀一个世界的可怖武器。 这是极限战士之主的主意,早在他赶到这片混乱的星域时,便将帝国部署在这里的诸位代言人全部邀请而来,用这简单的武力炫耀来巩固他们对于帝国的遥远忠诚:无论是地面上的大军,还是头顶遮天蔽日的战舰,都是基因原体所部署的这场盛大表演的一部分。 基利曼显然精于此道,而从高台之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华丽身影来看,他的这个随手而为的计划,也的确是卓有成效的。 当然,也是必要的。 用第十三军团之主自己的话来说,人类帝国对于银河南疆这片荒芜之地的上一次大规模用兵,还是在二十多个泰拉标准年之前,而那次用兵也被证明是血本无归的,从此之后,泰拉便不太关注这片帝国最南部的疆土。 而当时被安插在这片土地上的总督和军官们,在如此漫长的半独立和专断统治之后,谁也无法保证他们对于帝国的忠诚,但他们恰恰紧握着两个军团进行远征活动时所需要的补给路线,所以,让他们再一次重温帝国所拥有的力量,并因此而收起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无疑是有必要的。 “如果这里在五百世界的影响范围之内的,我完全不必要如此的大费周章,在这里装腔作势一天,就意味远征的进度也要拖慢一天。” 基利曼看着又一个方阵从自己的面前走过,一边本能般地计算着这场阅兵的消耗,一边用一种毫无心思的语气感慨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 摩根看了他一眼,一如既往地没有指出来,而且缓慢的接上了奥特拉玛之主的话茬。 【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基利曼:这一切是有必要的。】 【这场阅兵也许不是最为高效的选择,但绝对是最为稳妥的一个选择,只要我们脚下这些土著藩王中的任何一位,因为眼前的武力而放弃了在他心中酝酿的愚行,那么我们在这里的一切拖延,就是绝对值得的。】 “的确如此。” 极限战士之主笑了起来,他用欣赏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血亲,脸上满是亲切的善意。 基利曼欣赏他的血亲: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也许只是因为摩根与年轻时候的尤顿女士有着令人赞叹的相似,但是到了现在,这种欣赏已经是立足于两位基因原体那异常契合的三观,和彼此之间在无声中的相互认同了。 毫无疑问,阿瓦隆之主能够倾听与理解基利曼的话语,她能够轻而易举地跟上后者的思维,并体会到他在无数看似充满政治性的举措之后,那极其深远与闪烁的顾虑和善良,并对此表达出来自于一位血亲的认同、理解、支持。 基利曼很需要这个:比他自己想象的还需要,虽然他能从尤顿女士,他的子嗣,甚至是他的那些凡人朋友中,得到相同的炽热,但是他们总是差了一点,他们终究不是基因原体的血亲,无法提供同等的认同和支持,无法给予基因原体一份他所需要的【兄弟之情】。 这一点足以让奥特拉玛之主耿耿于怀,并陷入到时不时的信心缺乏和过度思考之中了:直到摩根的到来,解决了这一切。 摩根理解他。 基利曼如此坚信着,他能从摩根的脸上看到毫无虚假的尊敬,要知道在以前,他可是很少在其他兄弟的脸上看到如此纯粹的善意。 他们总是……不太喜欢他。 就像现在,如果在场的其他基因原体的话,那么马库拉格之主便极有可能收到一份或明显、或隐晦的诘问: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威慑上,难道不应该以最快速度投入远征么? 至于这些总督心中的逆反?那不过是又一场简单的平叛而已,区区一个世界的狂妄与鲜血,在大远征中实在是微不足道,在这片荒野之中的所有心怀叵测,都敌不过任何一个全副武装的大连。 诚然,这样的血腥思想的确在大部分军团,甚至帝国军队之中大行其道,但是奥特拉玛之主根本无法认同,他宁愿用这种威慑来削去阴影中的逆反,用绝对的力量来尽可能地避免悲剧的发生。 如果剑锋的唯一作用就是为了渴饮鲜血,那么战争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停息呢? 基利曼深信这样的想法,但是在大部分的兄弟那里,他无法得到相同的认可:也许多恩、伏尔甘和圣吉列斯会认同他,但很可惜他们和他都不是很亲密,可能是因为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性格之中的某些差异。 但摩根不同,她此时就在极限战士之主的身边,而且能够如此清晰无误地表示,她理解基利曼心中的想法,并有着相同的渴望,愿意与他一同付诸于行动。 单单是这份最简单的认可,就足以让现在的基利曼感到一种由衷的幸福了:他几乎从未从其他的兄弟那里,得到如此纯粹的善意、理解和帮助。 他并不孤独,在他的血亲兄弟之中,他并不是那个异类,他能够找到理解与支持,友谊与亲情。 这就足够了。 当他再次看向摩根的时候,基利曼甚至想起了临行前,尤顿女士的一句嘱托:当时的奥特拉玛之主还有所困惑,为什么他的养母会很认真的提议,让他真正的重视起与第二军团之主的友谊。 现在看来,尤顿女士不愧是尤顿女士,她想必在与阿瓦隆女王的几轮书信往来之中,便很是确定了不少的事情。 想到这里,基利曼那张原本肃穆的面孔上,也不由得出现了几丝真挚的笑容,但当他发现了现在走过的是由军团中的泰拉老兵所组成的第二十二战团时,便又迅速地恢复了尊严,宛如一位真正的强力君王一般,行礼致意。 耳边传来了摩根的笑声。 【伱看起来很在意这支独特的部队,我的兄弟。】 “是啊,他们都是从泰拉一路征战而来的战士,早已被曾经的战争之子军团所浸染了,已经认同了那种野蛮的思想和文化。” (战争之子:基利曼回归前第十三军团的绰号,相比于后期的极限战士,其战斗风格更为野蛮、血腥与暴力) 基利曼轻声地感慨着。 “我其实一直不太确定,该如何与他们相处,他们就像是马库拉格的国中之国一般,保持着一种固执的坚守和闭塞,也很少向我请求什么东西:除了这一次,他们坚持要求全员投入到对于奥西里斯灵能种的剿灭作战中,亲手血洗曾经的失败与耻辱。” 【拥有距离的父与子:听起来是很经典的题材,我的兄弟,父亲和儿子总是有些冷漠的,他们的相处中会夹杂着本能般的斗争,也许这一切在你的这批子嗣身上显得格外刺眼,我的兄弟。】 “是啊,在他们看来,我夺走了第十三军团曾经的一切:无论是他们骄傲的野蛮,还是那些在血战中得到的不羁文化。” “但说真的,摩根,如果让我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一模一样得改造我的军团,因为曾经的血腥作风的确不值得提倡,我必须剿灭他们眼中的骄傲,并尽可能的给予他们一些补偿。” 【比如说,让他们掌管那些最强大的灭绝武器?】 蜘蛛女皇的目光缓慢地扫过了第二十二战团阵列中的雄兵,不由得为了它们的数量之庞大,种类之丰盛,而啧啧称奇。 “我不喜欢它们,但我也不能否认它们的必要性。” 基利曼笑着,他的笑容夹杂了几丝被坚定所压抑的苦涩。 “即使是在收复五百世界的过程之中,我也曾三十八次下达了对于那些顽固不化者使用灭绝令,但是现在想起来,它们中的一小半都是可以通过其他办法避免的。” “我还是太心急了。” 【也许你只是不够阴险?】 “?” “怎么说?” 【基利曼,我的兄弟,你知道我在针对于远东边疆的所有军事行动之中,共计下令使用了多少次灭绝令么?】 “我记得按照你的汇报,你已经收复了七个星区的大片土地?” 【是的,按照你的五百世界的标准来说,我现在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百世界之主了。】 “嗯……你使用了几次?” 摩根笑了起来。 【零。】 “!” “你是怎么办到的?!” 基利曼瞪大了眼睛,在那一瞬间,极限战士之主的呼吸甚至都急促了起来。 “教教我,摩根。” “你有什么让他们心甘情愿接受帝国统治的秘诀么?” 【当然没有。】 摩根摊着手,她的苍白嘴唇随意地吐露出了最阴险的现实,就像是在诉说着待会吃什么一样。 【但是我有另一种秘诀,我亲爱的兄弟,那就是我的眼睛。】 【任何一个世界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的,所谓的坚决抵抗不过是我们的强横无理让他们不得不团结在一起而已,只要我们稍稍放下某些不那么温婉的要求,摆出一副可以妥协与谈判的架势,你就会很惊讶的发现:其实所谓的保守派和投降派,在哪里都不缺。】 【每个世界上的既得利益者都只有那么多,而那些无法在旧有体系中得到利益的集团,对于我们这种外来者的期待,要远远大于本能的恐惧。】 【只要稍微虚与委蛇,你就会发现,曾经千军万马都无法攻破的铜墙铁壁,在一次哪怕最微小的背叛面前,又是多么的虚弱,所以我根本不需要灭绝令,基利曼,我有无数种办法,打开他们的城门。】 【只需要狡诈与印象,只需要另一种的交易与妥协。】 纤细苍白的手指在主人的命令下纠缠不休,最终握紧在一起,成为了足以破坏一切的重拳,诉说着蜘蛛女皇话语中的力量。 【当然,我也不会就在这里把话说死:银河这么大,谁有知道我们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呢,所以我同样保留着灭绝令,甚至在规模上要比很多军团都大。】 “……” 在这样的回答面前,极限战士之主保持着沉默,他的眉头几乎在第一个瞬间便皱在了一起,诉说着他对于摩根话语的反感,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很认真地倾听了血亲的每一句话,并回报以颇为漫长的思考之后,才郑重地摇头。 “我恐怕无法接受这种观点,我的血亲:且不说这种办法有些过于旁门左道,单单是一点:这些凡人既然能够因为利益而背叛他们自己的国度,又怎会效忠于帝国?” 【因为我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的效忠,我的兄弟。】 蜘蛛女皇保持着微笑,尽管她在与自己的血亲讨论,但是在外人的眼中,两位基因原体都维系着颇为肃穆的表情,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眼前的阅兵之中。 【我的阿瓦隆拥有着一个算不上复杂的统治体系,而在这种体系之中,凡人们的总督并没有更多的力量,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依附于我的军团,以保证他们的统治能够延续下去,为此,他们又不得不承受漫长的徭役与征辟。】 【最起码,在那些需要直接控制的重点世界上,总督不过是一个橡皮图章而已,我虽然信任凡人们的力量,但我也不会把这些真正的命脉交于他们的手中。】 “那你又倚靠谁来统治呢?” 【我的一部分子嗣,还有那些经受了专门训练的凡人官僚,他们往往来自于另一个遥远世界上的权贵阶层,与他们的统治区域没有丝毫的关联,而且他们的治理是具有时间期限的,保证了不会有足以碍事的强大本土利益集团。】 【就像我和你说的那样:改土归流,我们既然手握着一支庞大的武装力量那么我们自然也可以进行一些粗暴却高效的举措。】 “……” 基利曼沉默了,他看起来在很认真的思考着摩根的话语,瞳孔中时不时闪烁着了然的光芒,但是尽管如此,他的眉头依旧没有完全地松缓下去。 “我对你话语中的一些想法很感兴趣,摩根,比如说让我们的子嗣直接参与统治,又或者是组建直属于我们的官僚学员,但是对于你的收复手段,恕我还是难以认同。” 【没关系,我的基利曼。】 摩根脸庞上的微笑打消了基利曼言语中的顾虑。 【我的话语又不是命令,我只是在讲述我的观点而已,要不要接受则是你的自由,毕竟这只是一场讨论,不是么?我们各自阐述我们的理论,彼此进行碰撞,包容对方的不同之处,并在相同点上进一步地融合,得出更好的结果。】 【这不正是血亲兄弟之间,最寻常,最理所当然的活动么?】 摩根的笑容让奥特拉玛之主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基利曼同样回以了一个颇为真挚的笑容。 “是啊,摩根。” “你说的对,这很寻常。”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我想你可以来阿瓦隆看看,基利曼,就像当初你是如何邀请我参观你的马库拉格一样,我们可以在这种友好的访问中彼此进步。】 “如果有时间,我会的。” 基利曼郑重的点着头,而当他想起摩根当初的马库拉格之旅的时候,便迅速地联想到了他们面前的另一个话题。 “说到这个,摩根,我刚刚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我需要向你致谢,血亲,感谢你赠与我的灵能圣典,它的作用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当我尝试性地在我的军团中进行了推广之后,发现结果是如此的喜人。” 【看得出来。】 摩根偏过头,貌似很认真的观察着下一个阵列,以此来掩饰她面容中的轻微扭曲。 在基利曼的提醒下,摩根想起了刚刚那震惊她的一幕:整整三千名极限战士军团的智库,就那么浩浩荡荡地从她面前经过,而根据基利曼的话语来说,这还不是奥特拉玛的全部力量,他至少还在马库拉格留下了几百名智库新血。 【……】 有一说一,当她亲眼看到了这一场景,当她亲耳听到了极限战士之主的感谢之言的时候,即使是冰冷如斯的基因女王,也不由得陷入了真正的惊骇之中。 那可是三千多名智库啊,要知道,即使是在破晓者军团中,摩根的精心挑选与反复锤炼,也不过保证了第二军团能够随时抽调出一千名智库而已,而这已经足以让蜘蛛女皇感到由衷的骄傲了。 而一想到基利曼仅仅是凭借着她的这本书籍,便能在短短的几年里拉扯出如此恐怖的力量,摩根就不由得揉着自己的眉角 此时此刻,她颇为深刻的体会到了一个道理:为什么基利曼和他的军团会如此受到忌惮,也深刻的感受到了,一旦让极限战士接触到任何与【标准化】有关的事情,会酿成多么惊人的后果。 该死的,早知道这本书就不应该开玩笑一般地送给他,应该向他旁敲侧击一点报酬的:蜘蛛女皇不由得在心里无能狂怒,愤愤地诉说着这些发泄之言。 当然,在外表上,她依旧沉稳冷静,只是安静地聆听,让第十三军团的基因原体察觉不到任何的端倪,这让基利曼不由得继续快乐地诉说与感谢着他的血亲,而每一句感谢都在摩根的心中划着伤口。 “当你离开马库拉格之后,我花了很多时间来了解你的那本书,摩根,直到我领悟了其中的大部分技巧和真谛,并在军团之中那些最优秀的智库的帮助下,成功地将它与奥特拉玛的实际情况相融合,并开始在全军团进行推广。” “在我的军团中,那些最优秀的智库已经成为了你的崇拜者,他们惊叹于灵能圣典的包容万象,每个人都在其中学到了很多,而我想的则是,伴随着这本书籍在其他的军团中继续推广,也许你会成为帝国中所有智库的共同老师,以及得到他们无数尊重的前辈。” “就像所有的技术军士和科学家都惊叹于费鲁斯那双巧夺天工的铁手,以及他那伟大的创造与智慧一样,你也会成为智库领域独一无二的存在,我的血亲,你也许很快就能和费鲁斯并列了:即使是对于基因原体来说,能与我们的戈尔贡兄弟并肩,也是莫大的荣耀。” 【你看起来对于费鲁斯非常地推崇,基利曼。】 “他有着他的能力与魅力,与他的合作注定会是无往不利的:我的确赞叹于他的力量,摩根,他是我最渴望与之合作的兄弟之一,当然了,现在你也是。” 【那真是深感荣幸,你和费鲁斯有过大规模的合作么?】 “有过一次:他在前不久曾向我发出邀请,希望能够让我加入一个由他与机械教联手开启的装甲武器研发项目:那会是一款综合性能极高的战争引擎,它的名字已经被命名为了西卡然。” 说到这里,奥特拉玛之主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瞳孔中闪过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摩根,我的血亲,也许你也可以加入这次研发活动,多一分力量就代表着多一丝成功的可能性,我可以向费鲁斯转达这件事情,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他骨子里是一个很热情的兄弟。” 【这一点倒是没错。】 摩根点了点头,她思索了一下参与研发一款新型坦克的优劣:似乎也没有什么忌惮的地方。 【但是我能提供什么呢?】 “资金支持,以及与铸造世界的关系:就和我一样,费鲁斯兄弟就是通过我与铸造世界梅塔里卡上的大贤者取得了直接联系,而我记得你与瑞扎的关系不错,费鲁斯也许很需要这方面的帮助,我记得他曾经诉说过这件事情。” 【那倒是没问题……】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她很痛快地答应了与瑞扎的联络,并很确定不会有什么波折:最起码在大远征时期,铸造世界之间还是有着很积极的技术交流与沟通的,瑞扎的等离子狂热者们虽然对于火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对于与其他势力的技术沟通和共同进步,则是抱着非常欢迎的态度的。 就比如说,当第二军团之主拉拢了远东边疆地区的一系列小型铸造世界,组建了一个涉及到经济互助、学术交流和军事协助的联盟的时候,瑞扎虽然保持着【小双头鹰联盟】的矜持,没有选择加入这个同盟,但是他们依旧成为了这个组织的【待观察成员】,很快乐地与其他铸造世界分享着学术上的新发现与各种成果。 所以,摩根倒是很有信心把瑞扎拉入其中,不过……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便用着隐晦的目光看向了一脸笑容的基利曼:为什么在她听到的这些话语中,她的奥特拉玛兄弟似乎与这款坦克的研发核心部分……没什么关系? 他负责的是什么:给费鲁斯的研究项目打钱?拉盟友? 然后呢?没有了? 看着基利曼那没有一丝介意的笑容,摩根不由得开始思考:奥特拉玛之主对于钢铁之手的肯定与热情,到底有没有得到一份平等的回报了,她觉得不太有。 不过,这与她何干。 摩根笑着,便开口将话题拉回到了智库的问题上,这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基利曼到底是如何在几年之内,拉扯出规模如此惊人的智库大军的? 对此,奥特拉玛之主也没有选择藏私,他说的清楚明白。 “简单来说,我在数量和质量之间做了一个取舍:我并没有选择彻底抛弃质量,但是我的确实实在在地倾向于数量,舍弃了一部分质量所带来的好处。” 基利曼侃侃而谈,详细地诉说着他是如此组建这支部队的,而摩根也很快就听懂了其中的精髓。 【简单来说,你选择了打造三千名【合格】的智库,并且满足于他们那达标的力量,不打算在此基础上鼓励他们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摩根的心中不由得有了些释然,她想起了自己刚刚的观察结果:极限战士的三千智库大军的确蔚为壮观,但是如果真让他们与摩根的一千智库进行搏命的厮杀的话,以蜘蛛女皇那出神入化的灵能见解,她能够很轻松地推演出这种厮杀的结果。 极限战士的三千智库将会尽数陨落:如果他们死战到底的话,而破晓者的灵能军团也许会受到很大的损失,但是依旧能够保留相当可观的战斗力,甚至能够迅速投入另一场相同规模的厮杀中去。 这就是两个军团的智库之间的实力差距所在:想到这里,摩根心中有了自欺欺人的喜悦。 而此时,基利曼的郑重话语也在她的耳边回响。 “就像你在书里说的那样,我的血亲,【智库】并不是一条单纯的力量之路,它所考验更多的是心灵与思想,是觉悟与谨慎:除非拥有着实在无法割舍的天赋,又或者是令旁人为之赞叹的意志,否则千万不要把灵能看做是自己所唯一需要的力量。” “无论如何:灵能都是不属于我们宇宙的力量,都是我们借来的未知存在,我们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选择离开,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就成为敌人:也许这一切永远都不会发生,但是任何一名智库都必须抱有它们会在下一刻就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觉悟。” “欲握玫瑰,必承其伤:灵能从来都不会是我们的朋友,它们只是我们在战争中那捉摸不透的临时盟友,利用它们、钻研它们、防备它们、但绝对不要信任它们。” “拥有如此的信念之人,方能真正的踏上智库的道路,而在这条道路上,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异形们的巫师,不是灵能的反噬,而是在这过于轻易得到的力量面前,你那颗渴望失控与肆虐的心灵。” “一个灵能者最大的对手,从来都是在他的内心之中。” 【……】 摩根点了点头。 【是的,基利曼,这些话语都是我写的,我把它们写在了书籍最前面的序言中,就在目录的正上方向,保证了任何阅读这本书的人都会看到它们。】 “是的,摩根,我看到了你的序言,它们很长,我只是摘取了其中的一部分,但这足够了:这是你的这些话语,让我决定在我的军团中推广这本书籍。” “我想其他的兄弟,应该也有着相同的想法。” 【希望如此,其实这段话本身只是我对于我麾下那些智库子嗣的一种忠告,希望他们能够收敛自己的行为,不要给我惹麻烦。】 “在父母对于自己子嗣的关爱方面,我想我们这些血亲兄弟之间拥有着共同的话语,每一位原体想必都能理解你的苦心。” 【也许我们的有些兄弟并不这么想呢?】 “那也只是少数派。” 基利曼咳嗽了一下,他明显了解摩根口中的【某些兄弟】。 “大部分人:比如说你,还是对自己的子嗣非常珍重的。” 【他们毕竟是我最宝贵的私人财产。】 基利曼愣了一下,随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趣的比喻,摩根,你的确很有开玩笑的天赋。” 【如果我说,这句话其实就是字面意思呢?】 蜘蛛女皇的话语是认真的:非常模糊的认真。 “……” 奥特拉玛之主安静了,他看了看摩根狡黠的双瞳。 然后,笑的更开心了。 “好吧好吧,贪婪成性的阿瓦隆女王大人,希望你的贪婪能够持久地延续下去,毕竟有些时候,贪婪也未必是完全的坏事。” 摩根也在笑。 【是啊,基利曼,有时候我比你想象的更贪婪:当我再一次苦恼于我的军团是如此的人丁稀少的时候,我都想把你们的军团抢到我的麾下了。】 “那我可是要坚决抵抗的。” 奥特拉玛之主的脸上残存着几丝笑意,他朝着最后一个走过的方阵挥了挥手,满意地打量着台下那些权贵们畏惧的面容。 “不过,我想也许你会换一个目标?比如说钢铁勇士?我记得奥林匹亚距离你的母星也并不远,你的军团有也有佩图拉博的使节。” 【他们也许同样不乐意呢?】 “谁又知道呢?” 基利曼轻哼了一下,结束了这个玩笑般的话题,而在他的大脑之中,则开始思索着是否有能够帮助摩根解决新血稀少的方法了。 想了一会儿,极限战士之主并没有想到合适的答案,但是他却无意间想起了另一个事情。 “对了,摩根。” 【怎么了?】 “就在前不久,我的先锋军联系上了铸造世界赵—阿卡达,听说那个世界与马格努斯有合作,擅长一些将机械与灵能技术结合起来的领域,也许对你有帮助?” 【啊,我的确打算去见一见他们来着,毕竟我有一个构思。】 “什么构思?我能帮上忙么?”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基利曼。】 “请讲。” 【如果有一天,你能够与你的牺牲子嗣们再一次并肩作战,你愿意为此而付出什么代价呢?】 “……” 基利曼沉默着,他看起来在第一时间就因为这句话语之中的亵渎而感到不认同,但是很快,他的面孔就布满了某种莫名的感慨。 “听起来,这就像是某种无价之宝,摩根。” (本章完) 第263章 瓦什托尔:我是来提条件的 摩根去了一趟努凯底亚。 姑且算是去了一趟。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尽管她的奥特拉玛血亲已经再三地保证了自家使节的可靠,而她对于基利曼的保证,也的确有着不同于其他兄弟的信任。 但是在那与生俱来,而且愈加壮观的谨慎心态的鼓励下,蜘蛛女皇还是觉得,只有她亲眼所见的清晰真相,才能打消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情感。 在这种心态的操纵下,当破晓者和极限战士的大舰队涌向了风暴星域的边缘地带,不惜一切地寻找着奥西里斯灵能种的行踪时,一支直属于第二军团之主的小舰队,则是搭载着一个凡人使团,低调地来到了努凯底亚所在的星系。 这个使团的规模很小,总共也不过是十几名使节,一个班的破晓者护卫与几艘小型战舰,但是在他们的身上,却遍布着蜘蛛女皇的灵能视野,让她能够尽可能地观察到努凯底亚上的一切。 日理万机的基因原体当然不可能抛下她的血亲和舰队,就为了心中的一缕不安,而专门前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边缘星系:这个使团已经是她现在所能做的一切了。 也许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与极限战士的使节有过接触,努凯底亚的奴隶主们热情地款待了摩根的使节团队,甚至为此而举办了盛大的角斗宴会,让数百条生命消逝。 这些土霸王们虽然对于加入人类帝国依旧避而不谈,但是对于使节团所携带的奢侈礼物,倒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在这些礼物所带来的友谊中,他们毫无阻拦地带领摩根的使节团,参观了他们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就这样,通过安插在每一名使节身上的灵能视野,摩根颇为仔细地观察了这个世界,她甚至以使团中的一名灵能者为基站,在整个努凯底亚上释放了大规模的探查。 而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奴隶主们没有说谎,努凯底亚上的确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奇迹之子,也没有什么天赋异禀到足以搅动风云的人物,蜘蛛女皇同样没有在这个世界的荒芜沙土上,探知到任何属于她的血亲的气息。 这不禁让摩根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本能感知,难道是她的本能出现了错误?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又或者是,她只是单纯的来早了?也许在未来,她的某位血亲已经注定了与这个世界有所联系,只是现在…… 他还未着陆? ……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在短暂的困惑之后,基因女王也只能作罢,她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思考与掌握,无法因为眼前的一个猜想而投入更多,但是尽管如此,使节团本身的行动也依旧在带来某些未曾预料的改变。 虽然始终不愿意加入人类帝国的体系,但是努凯底亚上这些拥有着奸滑智慧的奴隶主,依旧在帝国的几次拜访中,看到了这个强大政权所拥有的力量,他们并不愿意与帝皇的军团交恶,他们听说过那些发生在遥远星空外的血腥屠杀。 所以,当摩根的使节团返回到基因原体的面前,提交他们的工作汇报的时候,他们同样带来了一个属于努凯底亚奴隶主的,代表着善意的可怕礼物,以及一份模棱两可的声明,充斥着低劣的语言陷阱与谎言艺术。 那份声明被基因原体拿来擦拭茶杯边的水渍,反而是那份礼物让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并且迅速地紧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用那些奴隶主的话来说,这份礼物是他们智慧与文化的结晶。 …… 【所以,那群奴隶主管他们社会的结晶,叫屠夫之钉?】 【我想,我已经可以想象,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社会了。】 在工作的间隙,当蜘蛛女皇拥有了些许空闲时间的时候,她拿出了这枚令她厌恶的礼物,随手扔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屠夫之钉:这种造物的历史和精密程度远比基因原体想象的要更为厚重,虽然蜘蛛女皇对于这种血腥造物嗤之以鼻,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由大量的绳索般的线缆所组成的,宛如厉鬼的长发一般的灵能外科植入物,拥有着令她赞叹的复杂程度与学术价值。 在这份愚蠢礼物的身上,基因女王也许能学到很多知识,甚至有可能借机点亮一些从前一直受阻的研究路线:这是摩根能够容忍这种造物的唯一理由。 毕竟,对于喜欢制定严密计划与谨慎体系的蜘蛛女皇来说,这种用来制造血腥、疯狂和无可挽回的组织度崩溃的东西,堪称银河中最让她讨厌的事物了。 【通过我那位失落兄弟的记忆来看,这种所谓的屠夫之钉,极有可能是黑暗科技时代中,用来操控生化人的衍生技术之一:只不过在疯狂的纷争时代里,这种技术被反向运用到了人类的身上。】 蜘蛛女皇的灵能化作了无形的手掌,在半空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数十股恶毒的缆线,而早已恢复的室女座则是侍立在她的身边,往自己的记忆阵列中记录着这款象征着不详的远古造物。 “您对这种造物有什么需要记录的想法么,大人?” 【有一个,很粗浅。】 摩根轻哼了一声,当做对于侍女的回应,她慵懒在软榻上,将屠夫之钉凑近,打量着器件之中精良的结构,并为了那些粗糙的制作手艺而徒生感慨。 【你能想象么,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造物,就可以在一瞬间摧毁一位最伟大的学者:只要把它钉入脑中,就可以抹除除了愤怒之外的一切情绪。】 【更有甚者,这份来自于努凯底亚的屠夫之钉,甚至不是它最精良的版本,只是那些奴隶主手中的粗劣模仿而已:就算是我,也无法想象这种东西的巅峰状态,又会造成怎样的痛苦与疯狂。】 【它甚至有一种魅力:每当看到它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些让我所痛恨的事物,我会很乐意把这种东西钉在他们的脑子里。】 “您打算这么做么?” 【不,我有更好的想法。】 【就在我整理那些胆敢在耶门伽巨石碑偷袭我的灵族杂种们的灵魂的时候,我意外的得到了一份来自于科摩罗的完整技术,并且很快就把它复原了出来。】 “您已经能够完整地复原灵族科技了么?” 【并不是,因为这种科技本身就不属于科摩罗,只不过被他们抢来,据为己有了而已:它极有可能也是黑暗科技时代的产物。】 【这种技术叫做:奴役者之吟唱,是一种在科摩罗都称得上是冷门的技术,只在很少一部分黑暗灵族的口中流传,而他们中的一个现在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专门为高层中的施虐癖打造的技术,它可以通过某种基于器具方面的感知互动,把一个个体的痛感,完全转移到其他的个体身上:在血伶人的研究学科中,这属于初级技术,所以并不被科摩罗所重视。】 “……这种技术有什么用么?” 【根据那些黑暗灵族的记忆片段来看,当某些高层要惩罚犯错的部下的时候,他们就会在部下身上安放这种技术,并且随时改变痛感承受者的身份,以及来模糊真正的受害者是谁,从而欣赏那些在等待中陷入扭曲的面孔。】 【当然,还有些高层只是为了在身体改造手术中,保持大脑的清醒来应对各种情况,在拒绝麻药的情况下,这种痛感转移就是极佳的灵丹妙药。】 “……” “真是独树一帜的种族。”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便记下了她的造物主的话语。 “这种技术和您手中的屠夫之钉有什么联系么?” 【并没有,但我在想,我可不可以把它们融合一下:以屠夫之钉为基础,我可以设计出一对存在主仆关系的钉子,让仆从之钉替主宰之钉承受所有的痛感。】 【然后,再在此技术的基础之上,我可以进一步推动出对于痛觉感官的其他技术,并最终将无害的那批成果用来加强我的军团。】 “……” “有一个问题,大人。” “如果主宰之钉所承受的伤害过于猛烈的话,那么仆从之钉的携带者岂不是很容易活活痛死?这未免有些过于浪费了。” 【……有道理。】 【罢了,本身这不过是一个想法而已,你姑且记录下来吧,我的阿尼亚,等我们真的遇到了有关于屠夫之钉的场合,你再提醒我相关的事情与想法。】 “明白,大人。” 得到了坚定回答的蜘蛛女皇满意地抚摸着侍女的发丝,还在她柔软的面颊上蹭了蹭,虽然室女座在诞生的那一刻就保持着近乎于永恒的冷漠,但是作为她的造物主,蜘蛛女皇自然拥有着对于自家侍女予求予夺的权力。 屠夫之钉被随手地扔在了一旁的收藏架上,基因女王毫无风范地在软榻上伸着懒腰,头发散乱,看向了正在沏热茶的侍女。 【最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汇报么,阿尼亚?】 “有几样,大人,但都不是紧急的事态。” 【一件件来。】 “好的,大人。” “首先,负责留守阿瓦隆星区并总览守备军务的马歇尔阁下,在前不久发来一条讯息:他声称在古尔格拉德保护国区域的佩迪图斯星系之中,似乎存在着某种潜藏的抵抗实力,那里的居民似乎被某种存在控制了精神,但是也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叛乱举措。” 【规模很大么?】 “可能需要出动数个连队。” 【那就让他先不要管,等我回去了,我亲自负责指挥。】 “明白。” “第二条:据悉,您的基因之父已经从阿瓦隆东南方向的虚空中返回了,他此时正在萨拉马斯星区整顿力量,即将发动对于域外黑暗的一次远征。” 【随他去吧。】 摩根懒散地打着哈欠,语气间有了几丝不满。 【我已经能想到结果了:我的父亲会在域外黑暗中大闹一通,剿灭一大堆可怕的存在,但是又无法把那里面的牛鬼蛇神尽数清除,因为它们实在是太多了。】 【等到他获得了荣誉和人们的赞颂,离开了域外黑暗,回到他的大远征中心的时候,那些幸存下来的怪物,还不是需要我的远东边疆来充当第一道防线?】 “想开点,大人,最起码他已经宣布将萨拉马斯星区划分到您的管辖范围之中,而不是在您的远东边疆埋下这么一颗钉子:从阿瓦隆到萨拉马斯,单从疆域来说,您的国度足以与五百世界相抗衡了。” 【是啊,但是像五百世界那样的核心世界,我麾下可能连一百个都没有,我又该如何拉平我和基利曼的国力差距?】 “嗯……” “把奥特拉玛打到也只有一百个世界?” 【……真是好主意。】 室女座摇了摇自己的松散双马尾,产生了一丝困惑。 “您是想在未来,与基利曼的五百世界为敌么?大人?” 【我并不想与他为敌,但是我的势力也不能比他的弱小太多:这两点并不矛盾,不是么?】 【好了,还有什么事情?】 “还有一些琐事。” “极限战士的主力舰队正在逐渐向责难星区附近靠拢,基利曼阁下推测奥西里斯灵能种的主力部队极有可能藏匿在那里,他很有可能在近日向您发出呼唤。” “埃尔温将军的凡人军队在阿德安塞星系附近遭遇了一支四十倍于己的绿皮大军,他通过低空空投特制版毒刃坦克的战术,成功斩首了绿皮的战将,击溃了它们。” “另外,据说帝皇之子、钢铁之手、影月苍狼还有火蜥蜴等军团在最近一段时间,都开始组织起了实验性质的智库部队,还有传闻说黎曼鲁斯阁下已经说服了他的符文牧师们阅读您的智库手册,受到了还算不错的反响。” “而且,帝国之拳军团的智库部队已经在战场上投入了实战,据说反响很不错,已经成为了第七军团的常规军事组织:在听到了这一消息之后,钢铁勇士军团之中也迅速出现了实验性的智库部队。” 【千子军团那边呢?】 “据说察合台可汗在收到了智库手册后,便前往了马格努斯的普罗斯佩罗,但是我们尚未得知千子军团对此的反应。” “此外,据说察合台可汗曾经召集了他的风暴先知们,举行了一场保密等级很高的会议,会议的内容尚不可知,但是在会议之后,您所撰写的智库手册被推荐为第五军团智库部队的必读书籍。” 【那阿里曼呢?】 “根据赫克特连长所提供的反馈来说,阿里曼阁下对于智库手册虽然不太感兴趣,但是也没有更多的恶感:他只是认为这本手册过于保守与小儿科,完全没有体现出大人您所掌握的,渊博的灵能学识,和高深的奥法技巧。” 【……有意思。】 摩根抚摸着自己的面颊,露出了一丝感慨的微笑。 【在最开始,这只是我随手的一个举措而已,没想到居然会引起如此巨大的反响,而且传播速度也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室女座歪着脑袋,对此倒是没有更多的惊讶。 “很正常,大人:毕竟在纷争时代里所爆发的【灵能者觉醒】,让灵能者的泛滥成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每个军团都要面对自己的一部分战士拥有不可控制的灵能潜力的事实:在这个时候,您的这本手册可以说是顺应天时的产物。” 【但也会是一项大工程。】 基因女王笑了起来,敲了敲自己侍女的额头。 【想想看,我的阿尼亚:钢铁之手所需要的智库部队,和白色疤痕所需要的智库部队,会是完全一样的存在么?这样一本过于简单的智库手册能够让他们开始缔造自己的智库组织,但是当这个组织要与军团本身的特色和文化相融合的时候,就势必会产生很多问题。】 “舶来品的本土化问题?” 【没错,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有两种:要么,他们的军团中会很幸运地诞生能够解决这一矛盾的人物,而像这样的灵能大师,放眼全银河可能也不超过十个。】 【要么……】 【我马上就要收到一大堆读者来信了,又或者是,来自各个军团的智库交换生。】 “这对您有好处么?” 【从短期来看是没有的,但是谁会不愿意多一点话语权呢?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是让我攀登宣传这座高地的好机会。】 “这似乎与您低调的初衷有些想违背,大人。” 【低调不代表不需要朋友,我的室女座,你要意识到,在这个大远征的时代里,阿斯塔特军团就意味着绝对的力量和支持,而基因原体又能绝对代表自己的军团。】 【也就是说,我只需要搞定几位血亲,再通过智库手册这样的手段积攒一定的风评,就可以拉拢住足够的支持与力量:我甚至不需要用它们去做什么,单单是它们本身的存在,就足够了。】 【当我与几位基因原体,几个阿斯塔特军团,拥有着足够的利益牵连与友谊的时候,单单是这张友谊网本身,就足以呵退那些暗中的仇恨目光了。】 “……为什么您会有这样的危机感,大人?” 【你要知道,归根结底,我是一位偏向灵能的原体,是帝皇子嗣中某种程度上的异类,而我的父亲虽然是银河中最为强大的那一位灵能者,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灵能的态度并不友好,而且在我的那些兄弟之中,也不乏对灵能恨之入骨的存在。】 【也许在有朝一日,我的那些厌恶灵能的兄弟,会对我所掌握的灵能力量发难,我并不觉得帝皇到时候会站在我的这一边,他也许会保持沉默,但他绝对不会偏向我的立场,为我说话。】 【所以,我需要朋友,我需要支持,我需要在灵能中同样得到了好处的其他军团,我需要一个在帝国境内可能并不耀眼,但是也足够良好的风评:为了那可能在未来到来的麻烦做准备。】 “……” 室女座皱起眉头。 “可是,大人,即使他们得到了好处,他们到时候也未必会与您站在一起,灵能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额外的力量,即使是在帝皇的命令下抛弃,也不足以让人绝望。” 【我知道,而且我也从未指望他们会与我站在一起,但我最起码可以避免他们与我为敌,对我表面笑脸相迎,实际落井下石。】 【为了曾经的友谊也好,顾虑到我的风评也罢,只要他们保持中立的态度,就是对我来说最大的帮助了:我也许无法让我的朋友变得更多,但我可以做到让我的敌人变得更少。】 【就像现在:我最起码可以保证,只要我保持着如今这样的谨慎姿态,我的兄弟黎曼鲁斯就基本不会对我恶言相向,而没有了他的狂野宣言,我目前需要担心的就只剩下莫塔里安一个人了。】 【这不就简单多了?】 【从一对二变成单挑,堪称质量的飞跃。】 室女座点了点头,但她还拥有着最后一点疑问。 “那您为什么不与马格努斯阁下讨论这个问题呢?如果以灵能的角度来区分你的基因之父所拥有的子嗣们的话,马格努斯阁下也许会是您唯一的同伴与战友。” 【是啊,这也是最让我头疼的地方:我宁愿孤军奋战,与马格努斯一起捍卫灵能的名声,就像与基利曼一起并肩作战,与庄森一起抚恤民情一样。】 “您不打算通知他?” 【为什么要通知,马格努斯现在的状态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当所有人把他对灵能的态度和我做比较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我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可以忍受的。】 “……” “有道理。” “不过,您这是把马格努斯阁下当做是吸引火力的靶子么?” 【你还能想出有关于他的更好用途么?】 “……” “不能。” 室女座颇为老实的摇着头,随后,她发现了自己连接着战舰中枢系统的操作序列之中,正在反馈着一条信息。 她眨了眨眼睛,瞳孔中闪烁着一阵数据与电子的光芒,声音也暂时地变成了某种宛如齿轮摩擦一般的低沉厮磨。 “战舰即将抵达指定目的地,大人,已发现目标舰队正停留在近地轨道上,已确定身份为:赵—阿卡达铸造世界的贤者。” 【很好。】 摩根笑了起来,她轻轻拂过自己的长发,指尖闪烁的灵能在一瞬间便将散乱的发丝收束,让基因女王回到了尊贵的原体仪容。 【让我们看看吧,这个银河最南端的铸造世界,这个号称走在独特道路上的铸造世界,到底是不是虚有其名。】 —————— 【……】 【我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虚有其名。】 【但我很确定:这个世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当她踏上了这颗名为【安塔哥尼斯】的沙漠世界的第一秒,基因女王便缓缓地吐出了这个结论,她的声音是如此的低沉,只有跟在她身边的室女座,能够勉强的捕捉到这破碎的低语。 但从表面上看来,蜘蛛女皇没有任何的异样,她带着一支规模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护卫队,来到了安塔哥尼斯的地面上,在机械教所碾压出来的硬石广场上着陆,而前来迎接她的机械神甫保持着完美的笑容与妥善的交流。 如果不是室女座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她的造物主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便开启了她浑身上下的所有开火机关的话,她恐怕也会和摩根身后的那些破晓者一样,丝毫没有察觉出这个世界上的问题。 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就是迎接他们的这些机械神甫、护教军和机仆们,实在是归于地冷漠和机械化了,就连那些必要的话语也只是如同齿轮一般的单调放松:但是对于欧姆尼赛亚的信徒们来说,这似乎又是很正常的【特色】。 只有拉纳的眉头因为某些不安而簇起,但直到一行人来到了高山之上的石厅大门之前,他们都没有遇到更诡异的事态。 “贤者在里面,他在看守您所指定的重要货物,请原谅。” 神甫的声音宛如是被强行拽动的古老机器一般,但这并未让蜘蛛女皇有所动摇,她将手放在了石门之上,低吟法咒,直到她的灵能视野看清了里面的一切。 然后,摩根笑了。 她转过头,命令她的禁卫军们看守在石门之前,她将带领着她的侍女去与贤者进行商谈:由于早已知晓了此行的目的,拉纳并没有更多的反驳,他只是颇为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大门,确定它只是一扇普通的门扉,无法再次闭合。 于是,摩根站定,调整了一下呼吸,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轻易地推开了大门,走入了里面那座宽广的石之殿堂之中。 在大门关闭的那一刻,她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了金色的火焰。 —————— 大殿就宛如任何一个欧姆尼赛亚信徒的厅堂一般,虽然没有更多的华丽装饰,却显得有些拥挤,以及一种独特的井井有条。 铸造世界赵—阿卡达的贤者就坐在大厅中央的圆桌旁,他的对面空着一个座位,在宽阔的桌面上则是摆放着一箱箱摩根从未见过的奇异材料,散发着灵能的气息。 贤者低着头,看起来就仿佛在沉睡一般,即使是基因原体那从未遮掩的脚步,也没有让它的金属躯体有半分的反应。 在摩根的一旁,室女座已经在悄悄地呼唤自己的火力双翼了,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这位由摩根与佩图拉博练手打造的造物,却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先是觉得自己的肢体有些僵硬,运算逻辑似乎在一瞬间失灵了,随后,就宛如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重新编写她的运行代码一般,一些从未有过的指令凭空出现,开始冲击与洗刷她脑海中的旧有数据逻辑。 她感觉到了,她听到了,她似乎应该那么做…… 开启火力权限、开启灵能力量权限、开启火力双翼、批准无上限破坏模式、批准灭绝令模式…… 不……不!不!不! 这是不允许的! 该死! 一切的一切似乎只发生在一个瞬间之内,当室女座最敏感的运算思维开始启动的时候,她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打开了左侧臂膀区域一半的武力设备,而目标则是一旁的那个银发身影。 “……” 室女座沉默了一下:又也许没有,但是在下一个瞬间,在开火命令下达之前,她的最高权限已经强行的夺回了控制权,在这份权柄被未知的数据迅速侵蚀之时,室女座执行了不可动摇的指令。 她将枪口指向了自己的头颅。 她已经威胁到了本体:开启自我销毁。 【够了!】 在第一枚致命的自杀子弹发射出来之前,室女座的意识捕捉到了带着一丝愠怒的冰冷的腔调,她感受到了那支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下一刻,那些在她的运算逻辑中兴风作浪的病毒代码,便如同温顺的潮水一般退去。 耳旁还有着摩根的话语。 【如果你想谈一谈的话,就老老实实地用你准备的那个躯体,别对我的东西动手动脚的。】 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游荡,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但是就在几个呼吸之后,伴随着空气中的静电噪音转变为了某种轰鸣声,那具看似沉睡的贤者躯体之内,也开始冒出断断续续的机械教二进制隐语和尖叫,它很快就站起身来,本就层层叠叠的金属架构似乎又凭空地变大了不少,拖曳着蒸汽的飘带和电弧般的能量束,一个宛如血与金属的组合之声,开始在大殿四周的每一个钢铁造物中回荡。 “向您致敬。” “我是方舟神殿—瓦什托尔,灵魂熔炉之主,造物者,您的对立面与互相成就者,技艺的统治者,正东之领域的首席亲王。” “在此,我向您致敬。” “吾之镜像。” “吾之同类。” “毁灭的牢笼。” “善变的王子。” “贪婪的梦魇。” “两个领域的主宰。” “三尊国度的亲王。” “噬亲之人,弑君之臣。” “正西之王,正南之尊。” “吾,已等待你,许久了。” (本章完) 第264章 诸神所恐惧之物 “世间万物皆心怀恐惧。” “哪怕是诸神,也同样如此。” “诸神会恐惧:因为它们绝非是永恒的造物,因为它们并不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因为它们从来都不曾逃脱终焉与死亡的主宰。” “它们盘踞在王座之上,将伟大的王冠牢牢地戴在自己的头上,用亿万个种族的燃烧与悲鸣来延续自己的统治之火,义无反顾地成为了最高贵的主宰与囚徒,直到尔等种族口中,那终焉之刻的来临。” “但尽管如此,它们也绝不是永恒的存在。” “它们无法战胜自己的本性,就像它们无法战胜终焉与死亡。” “它们只是:神。” “从最遥远的时代开始,从尔等这些种族永远无法理解的天堂崩陨之时开始,神就是可以被杀死的存在,它可以被窥伺、被威胁、甚至被彻底地抹去,被永恒地遗忘。” “已经有不止一位神明,最终陨落在这种命运之下:它们可以是亚空间真正的开拓者,凡世间无数种族的造物主,也可以是恒星与吞噬的猎食者,以一己之力撼动整个银河的毁灭之王。” “但是它们都死了,它们都作为一个神明而死去,成为了后继者脚下的骸骨,以及无数荒谬画卷之中的故事与陪衬。” “它们并不是永恒的,虽然它们所掌握的王冠与王位,将持续到万物的终焉,但是它们只是王冠与王座的使用者,而非拥有者,它们自身的意识虽然强大到不可战胜,却也不像它们的王冠与王座那般,完美到无懈可击。” “真正重要的是王冠和王位,它们将享受永恒,它们将在终焉之刻迎来辉煌与升华,胜利与统一,而不是神们自己。” “王冠需要禁锢住一个头颅,王座需要承托起一朝统治,至于那君临于世的神明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与死亡,反而不是一个真正具有价值的问题。” “因为,无论君王拥有着怎样的意志与野望,当他最终选择坐上了王座,戴上了王冠的那一刻,他的过去与自我便无关紧要,他的思想注定无法战胜王冠,他的意志终将无法脱离王座,他的名字将在过去与未来中彻底抹去。” “然后,他便成为了:神。” “王冠会给予神真正的名字,而王座会给予神无上的权柄,这是神应得的报酬,因为倘若没有神来坐上王座,带上王冠,那王座与王冠也不过是最珍贵的宝物而已,只有当有人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它们才会升华为无数种族的噩梦。” “所以,当又一位君王走向了那空悬的王位,拿起王冠的时候,他脑海中的一切都将被满足,他心胸中的国度都将被建立,但是他唯独得不到一样东西:那便是真正的永恒,那便是对终焉的蔑视。” “因为真正掌管这些的,是王冠和王座本身,而不是神。” “权柄是永恒的,但神不是。” “所以,诸神会恐惧,它们会忌惮它们真正的威胁,它们会抛弃它们累赘的权能,它们会沉溺在那玩闹一般的,毫无意义的,所谓永恒的博弈之中,以此来躲避独属于诸神的伟大终焉。” “没人会期待终焉的到来,哪怕是神们自己。” “但是,也没人能够阻止终焉的脚步:哪怕是神们自己。” —————— 扭曲的钢铁之神在大厅中爬行着,肆无忌惮地彰显着它那难以名状的,充满了亵渎美学的存在。 这自称为【瓦什托尔】的古怪存在,本就是只会诞生于每一个欧姆尼赛亚信徒最疯狂的幻想之中的孤品,是足以让无数铸造世界的信仰根基出现裂痕的污点,它的存在甚至令蜘蛛女皇感到一种近乎无法遏制的破坏欲望,只有那根深蒂固的理性思维,才能让摩根压抑住吟唱毁灭挽歌的冲动。 它本身就如同任何同等级的存在一般,是没有绝对形体的概念般的模糊,但当它为了表明尊敬与诚意,为了确保交谈的顺利,从而离开了它在灵魂熔炉的疆域,来到了基因女王面前的时候,它便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存在,暂时地容纳于了一座同样可怖的躯体之中。 散发着蒸汽与浓烟的亵渎钢铁之躯宛如一台骑士机甲般巨大,而在像是人类肌肉一般的生化机械肢体上,则是遍布着奇形怪状的黑暗科技造物,这位造物者的瞳孔如同明灯般燃烧着,同样闪烁的巨口中不断地翻腾着仿佛齿轮搅动血肉般的干咳,它的修长胳臂垂下,尖锐的利爪便能剐蹭到地面上,而它本身就是靠着这双利爪,撕碎了那早已死去多时的铸造贤者,牛一般的蹄子碾压了欧姆尼赛亚的信徒,来到了这座荒凉的石厅之中。 它是如此的高大,高高弓起的脊椎看起来与大殿的天花板处于同一位置上,狰狞的阴影更是将基因原体与她的侍从一同吞没,尽管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张巨大的圆桌,但是在摩根的眼中,她与这个毫无底细可言的杂种,还是太近了。 可蜘蛛女皇并不惊慌,她甚至能够好整以暇地抚摸着身边室女座的发旋,以作安慰:作为对刚刚的突发情况,以及眼前的恐怖造物的回应,室女座那足以淹没上千名阿斯塔特战士的火力组织,已经完全的铺展了开来,单从体积来看,竟也不输于造物主太多。 但无论是摩根自己,还是瓦什托尔,似乎都没把这可怕的火力看在眼里,造物主只是以一种评论家的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蜘蛛女皇的首个造物,便给出了一个夹杂在轰鸣齿轮声中的观点。 “不错的点子。” “但你可以做到更多:既然你开启了灵能与机械的融合,那你就不必在灵能的方面如此吝啬,伱完全可以给予它更多的权限、恐怖与力量: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你知道如何把它打造成真正的天灾。” “它的上限会比那些在灵魂之海中耀武扬威的首席恶魔更恐怖,它可以凭一己之力将十个星区拖入死亡与血海的浪涛之中,你完全可以把它缔造为那个样子,因为在你的脑海之中,掌握着那样的知识。”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眸中翻腾着冰冷的浪潮。 【我的创造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恶魔?】 “当然没有关系,我只是在给出一个建议,你可以将这理解为一种必要的善意,一种为了我们接下来的交易能够顺利进行,而作为铺垫的开场词:在你们这个种族中,这种步骤似乎是有必要的。” 瓦什托尔挥挥手,驱散了那些被它的脚步所扬起的灰尘,便指向了桌面上的那些【货物】,用一种无法质疑的权威,继续着自己的讲述与【善意】。 “就像你所订购的这些东西,它们的确可以达到你所渴望的,类似于【灵骨】的效果,而且完全能够大规模生产,但是如果你在缔造这种原料的时候,以一种恰当的比例加入灵族的骨灰的话,那么它的功效会远远超过你的想象,甚至能够对亚空间产生极强的抗性。” “那些自称为方舟灵族和丑角剧团的骨灰,在这方面最具功效,那些自我流浪在蛮荒世界上的,则是要差一点,至于那些自封为灵族正统的科摩罗种族,如果它们的死亡伴随着绝对的痛苦的话,那么它们的骨灰倒也是上等的建材。” “当然,这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提出一种见解,至于你是否会选择这种道路,又是否会吞下成功或失败的果实,就不是我的意志所能决定的。” “现在,我想你已经见证到了我的诚意: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还是说,你需要请示一下?” 摩根的眉头跳了一下,她承认她被眼前之物的话语勾起了些许的兴趣,但她不愿让这个特立独行的恶魔因此而沾沾自喜:尽管在脑海中某种特殊手段的加持下,她能确认眼前这个恶魔的每一句话,的确都是真实且可靠的。 作为恶魔来说,这可真是一个罕见的奇迹。 蜘蛛女皇沉默了一下,她能感受到恶魔的瞳孔在紧盯着她,它在等待着对话的真正开启,它在等待着摩根的应允和点头。 【……】 摩根没沉默太久。 【那么,你想和我聊什么,或者是交易什么,恶魔?】 “一个简单的等价交换。” 【简单?】 “这要看你如何取舍:我会把交易的每一个细节说的很明白,但是是否允诺这份交易,又是否会在这份交易中受益,就全部都是你自己的责任了:我会拿走我应该得到的那一部分,至于你所得到的是更多还是更少,我不感兴趣。” 造物主的声音从房间的扩音器中轰隆隆地发出,同时也在蜘蛛女皇的盔甲音讯器中,带着静电的声音,窃窃低语,而蜘蛛女皇则是以最仔细地态度聆听着,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复盘了瓦什托尔的所有话语,仔细地在其中寻找可能的失误与陷阱,探查着造物者的言语中极有可能暗藏的诡计。 造物主感知到了这份谨慎与提防的态度,但它并没有回馈以任何的愤怒,恰恰相反,在它的齿轮腔调之中,居然折射出了一种最为接近【愉悦】这一概念的波动。 【……】 【你想交易什么?】 第二军团之主的每一句话语都发生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她用断断续续的短句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她的眉头始终皱起,而她指尖闪烁的灵能也从未褪去。 “这个。” 造物主言简意赅,他那藏匿在火焰与烟尘中的蹄子踩踏在了石板之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这扭曲的造物爬上了圆桌之后的大理石高台上,那里的顶端被一大块幕布所遮蔽了起来,只能隐约看到一间巨大的牢笼。 造物主掀开了幕布,只见到它所展示的乃是一座近乎于不可能的牢笼:这座监狱用纯黑色的钢铁与风化石柱所打造,它的复杂结构诉说着它的精巧,但是它那简单到能够一眼看穿的外貌,又让它仿佛就是某种东拼西凑的临时产物。 当然,在它所关押的那名囚犯面前,这些矛盾不值一提:蜘蛛女皇的瞳孔在幕布拉下的那一刻便不由得放大了,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座与一辆战争引擎差不多大小的牢笼里面,居然关押着…… 一颗小行星? 是的,一颗小行星。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无论是它真实的外在,还是基因原体那闪烁的感知,都在确定一件事情:这的确是一颗小行星,它被灵魂熔炉之主用奇异的方式所捕获,并且关押在了这矛盾的牢笼之中。 瓦什托尔的声音适时响起。 “请容我向你介绍此物:此物名为【瘟疫之心】。” “它的历史远比你所能寻觅到的任何古迹都更为遥远,它诞生于一个存在着神明、天堂与奇迹的古老岁月之中,并被它的缔造者们寄予了厚望与使命,藏匿在了一个近乎不可能被找到的地方。” “在无数种族与文明交替的漫长岁月中,就连那些当初关押它的堕落享乐者们,也早已遗忘了有关于它的历史与真相,它的牢笼在永恒不变的轮回中腐朽,直到彻底地化作一摊焦土,使它可以逃出牢笼的阻碍,再次来到银河之间。” “无数的霸主和军阀曾经拥有它的权柄,甚至就连那位腐烂花园的主人也曾派遣它的部下,追求这股力量,瘟疫之心这个名字,也是在那个时候诞生的,但是最后,它还是来到了我的手中。” “为了彻底地清除那些腐烂的痕迹,我将它在灵魂熔炉中浸透了无数遍,才确保了它此时的模样:绝对冷漠的纯净,可以用来作为我们交易的一部分。” 造物主的话语在蜘蛛女皇的耳边一遍遍地回响,摩根用了一个瞬间来清除自己的错愕,她慢慢地眯起了眼睛,思考着这些话语之间的价值和陷阱,也同样在思考着自己是否还具备能够随时终止这场交易的能力与底气。 这一次,她沉默地格外久。 【我有问题,恶魔。】 【回答它们,或者我们立刻终止这场谈话。】 瓦什托尔没有回话,它只是回到了摩根的面前,嗓音之间弥漫着一种模糊的声响,以此来作为对于摩根话语的回应。 “请讲。” “只要是我能够在现在为你所解答的,我都将披露。” 【……】 摩根陷入了思考之中,无数思绪的洪流在她的脑海中翻腾,席卷出了一股又一股咆哮的海浪: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但是它们要么过于细碎,要么过于明显,又或者会透露出她的底气不足。 最终,在短暂却激烈的思考之后,蜘蛛女皇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优先选项,一个因为她的自私本性而愈发重要的问题,涉及到她那颗谨慎无比的敏感心灵。 她看向了造物主,开口。 【为什么,你选择了我?】 【你向我展露的那些称呼,又究竟有什么含义?】 —————— 【两个领域的主宰】 【三尊国度的亲王】 【噬亲之人,弑君之臣】 【正西之王,正南之尊】 一遍,又一遍,摩根在自己的内心中反复叙述着这些称呼,不断地捶打与磨练着它们的真实性,思考着每一个词语背后的意思。 有些她能够理解,但是另外的一些称呼却让它感到了某种茫然与熟悉,就仿佛它们的确与她有着某种关联,但是她却在某些时刻把这种关联遗失了。 这甚至让她有着烦躁。 所以,在短暂的思考之后,蜘蛛女皇还是决定,先把这些称呼对她的困扰解决完毕,再去思考这个在监视中层层推进的交易。 “啊,这是我的疏忽。” 摩根原本以为,自己将会迎接一阵错愕、一场大笑、又或者干脆是一股夹杂着讽刺与模糊意味的齿轮声响,但是接下来,实际所发生的情况,却比她想象的要更为简单一点,也更为奇异一些。 面对这个问题,瓦什托尔罕见地犹豫了一下,它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回答,而是像是一台停止了运转的机器一般,真切地死寂了一会儿之后,才再一次地点亮了自己的瞳孔,出声道歉。 “那么,请容许我弥补这个疏忽所带来的答案,为你解答。” 曾经出现的些许愉悦已经从它的齿轮摩擦中彻底消失,如今的造物主伫立在摩根的面前,与她有着十米的距离,它的举手投足都体现出了绝对的严谨与正式,就仿佛在对待着一位值得尊重的对手。 “请原谅我,奴役的女王。” “出于某种习惯与疏忽,我用了你在未来才能摘取的那些头衔,来称呼你在现在的状态:不过考虑到亚空间之中的时间状态,现在的你也足以配得上这些称呼,只是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你比你想象的要更为高贵,更为重要,也更为可悲。” “也许在某些方面,你与你口中的那些血亲兄弟一样,都是你的基因之父所打造的绝世兵器,但是你又与他们有着某种本质上的不同之处,堪称沟壑一般的差别。” “他们的未来是自由的,而你的未来是禁锢的。” “他们的生来使命是夺取,而你的使命则是不惜一切的保全。” “他们是一场注定伟大的战争所需要的祭品,是一次终将崩溃的交易所摆布的筹码,他们的命运将用诸神的长笑与他们自己的鲜血所共同铸就。” “但你不同,你的诞生是为了那个不被期待的未来,是为了那个让所有人恐惧的选择,是战争失败后君王决然的挥剑,是交易破碎后双方理性的红线,你的命运将由其他人来决定,那些茫然大众的选择和你的觉悟将决定了,你会成为一个怎样的存在。” “简单来说,你的兄弟是你的父亲为了征服而打造的利剑,而你的存在,则是你的父亲为了预防他的计划彻底失败,而准备将所有人共同拖入毁灭的起爆器。” “你肩负着这样的命运,不单单是你,还有你的另一个血亲。” 【……他是谁?】 “我不能说,这超出了我的权限与风险评估,但是你很快就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他将在死亡与生存的边界线上被囚禁,直到你们共同缔造的这个国度走向终结:这是他将承受的刑罚。” “而你,则是刽子手,之一。” “你将作为你的基因之父的使节去处刑他:因为他失败了。” 【……】 摩根的瞳孔烁动着,她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因为她已经猜到了这名兄弟到底是谁:有谁还需要她去专门担当刽子手呢? 而与此同时,蜘蛛女皇也不得不感慨:比起其他的存在,这位灵魂熔炉之主,的确要坦诚甚至诚恳许多,虽然这完全无法抹去它作为恶魔的本质。 她的瞳孔变得更冷。 【继续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恶魔,你一直在回避。】 “我可以保证我没有。” 瓦什托尔的声音变成了某种低沉的慢节奏,让人分不清它是在隐藏,还是在愤怒。 “在我所能披露的范围内,我会给你讲述的。” 【那就快说。】 “好的。” “在亚空间中,存在着某种你现在还不知道的区分:尽管以外人的角度来看,诸神的国度是极其杂乱无章,犬牙交错的,但是它们各自的领域却又是无比清晰的,只是你们看不见而已。” “混沌的王宫只有一座,但是围绕着这座终焉的宫殿,却有着整整八块领域,每一个领域都会拥有一位领主,拥有着一个王座,与一顶王冠,在它们之中,有四顶王冠已经被戴在了神明的头顶上,而第五顶也很快就会拥有它的佩戴者。” “也就是说,在混沌的八块疆域之中,事实上已经有五块拥有或者即将拥有它们的主人,那四位已经君临的神祇虽然想尽了各种办法去染指其他的领域,但是它们真正的国土却只有它们称王的那一片,因为它们永远无法团结一致,任何神祇但凡踏上了其他的领域,就会遭到迅速且无情的围堵。” “在这种情况下,剩余的三块领地保持了自己的空白,它们没有被任何一位神祇夺走,而是继续等待着自己的主人:在混沌所招式的八角芒星之中,这三块空白的国度分别占据着正东、正南和正西。” “至于那位即将登基的第五位神祇,它已经预定了正北的王座,那是终焉与死亡的权柄,那是背叛与落寞的乐章。” “至于剩下的那三顶王冠,与第五位所对立的,乃是贪婪与仇恨所缔造的孤独,乃是永远徒劳、永远愚钝、永远陷入自我毁灭的螺旋之国度,乃是吞噬一切的渴望,乃是焚烧一切的仇雠。” “这就是正南的国度,也是你的权力将会扎根的地方。” 【……我的?】 “是的,那片土地将会插上你的旗帜,但是并不坚定,你没有统治那里的血脉与宣称,只能成为一个坚定的僭主,用强权与暴力来驱使那片土地的力量:你不是那里的王者,但会是那里的至尊。” “因为你用了混沌唯一能够承认的方式,占据了那里。” 【……】 摩根眨了眨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问一下这个所谓的【正确方式】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制止住了这种欲望,因为这个问题并不是必须的。 她开口,指向了这一系列长篇大论的核心。 【但是,按照你之前的话语来说,我将拥有另一片土地,一片属于我的领域:与你对应?】 “是这样。” 造物主点了点头,它的巨大头颅转动着一个狐疑的角度。 “你似乎并不吃惊?” 【从恶魔的口中吐出任何的话语,都不会让我感到吃惊,我会聆听你的故事,但我不会立刻把它当做是真实的未来。】 “明智的选择。” 造物主的胸膛中传出了一阵轻快的烟鸣,它抬起一只手,继续它的长篇大论。 “就像我说的那样,除了即将归位的第五位神祇,以及与它对立的正南之王以外,混沌的宫殿旁便只剩下了两片无主的疆域:分别是正东与正西,它们的名字如果用你们凡人的无害话语所称呼的话,分别是【恶毒技艺】与【无形扭曲】。” 【那我猜猜,你是恶毒技艺这一王冠的宣称者,尽管你并没有真正的得到这一权柄,但你已经可以运用其中的一些力量?】 “诸神也是如此。” 造物主的轰鸣声就像是一种颇为讽刺的笑意。 “是的,尽管我是正东领域的首席候选者,最有可能登上那座王座的存在,但是我依旧算不上是货真价实的神,可是因为目前还没有其他的竞争者,又或者说我在所有候选人中拥有着巨大的优势,我一样可以暂时地调动些许的权柄。” “因为我已经握住了通往那顶王冠的钥匙。” 【钥匙?】 “王冠不在乎是谁佩戴它,无论你拥有怎样的过去,用运用了怎样的手段,只要你赢得了竞争,击败了其他的潜在候选人,拿到了那枚对应着领域和王冠的钥匙,你就可以走上属于你的王座。” “钥匙是如此的重要,当你成为了它的拥有者的时候,你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可以称之为神明,甚至可以在亚空间之中,划分出一片独立的疆土与王国,任何存在都不能轻易地染指它的土地。” 【……】 以基因原体的思绪,理清这并不复杂的话语堪称举手之劳,但是摩根依旧沉默了很久,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抚平了心中卷起的惊涛骇浪,并且维系住了最起码面容上的冷漠和沉稳。 在暂时地忽略了这些话语背后潜藏着何等可怕的含义之后,蜘蛛女皇得以再一次集中注意力,紧跟着造物主的话语,思考话题进行到此时的核心内容。 她很快就找到了。 【钥匙?】 【那是什么样的?】 【我拥有它么?而你以此来推断我是你的同类,你的镜像?】 造物主摇了摇头。 “我有另外的一个办法,来判断你的身份:但是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每一顶王冠的钥匙都是不同的,它们没有固定的存在、外貌甚至是概念,但是当你意识到了你的钥匙是什么的时候,你便能够来到与我同等的行列中来。” “那不会太久的,你很快就会意识到你的力量与权能。” “相信我,你不会拒绝它的。” 【……】 【很快是多久?】 “大约一个世纪,或者要更长一些,凡人的时间对我没有意义。” 【……】 摩根深深地吸了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 【你现在能够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拥有这个钥匙,或者说这个……资格?】 造物者的亵渎躯体因为它的笑声而发颤。 “关于这一点,还是去问问你的缔造者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这一切真正的开创者、控制者甚至是受益者,他远比你想象的要更为强大,与疯狂。” —————— “你知道么。” “诸神畏惧你的缔造者。” “它们畏惧他从亚空间中所窃取的火焰,那是他用卑鄙和力量所抢来的无价之宝。” “当他能够掌握着这种火焰的时候,他就可以对四神的意志产生真正的威胁,他就可以扭转混沌本身的逻辑与架构,他就可以向虚空中发出倡议与威胁,因为四神会对他保持着某种妥协的姿态。” “他窃取了火焰,他是陷入了疯狂的普罗米修斯。” “他窃取了太多的东西,太重要的东西,它们多到与重要到只能用火焰一词来模糊地代指,他的大业因为这些窃来的星火而运转,有条不紊地继续着他的计划。” “而你。” “也是他的宝物。” “而你。” “也是火焰的一部分。” “他从亚空间中将你偷出,还有其他一些与你同样重要的东西。” “所以现在,四位神明过早地关注了现实的土地,过早地与你的缔造者相互对峙,在一次次无声的较量中交锋、妥协。” “四神的目的不是别的。” “四神的步伐,为你而来。” “它们想要把你掠走,但是你的缔造者早已以你为中心,打造了一个可怕的陷阱,哪怕是神明也不敢贸然踏入他的计谋之中。” “它们在恐惧。” “因为……” “你,还有你的未来。” “就是让神明恐惧的存在。” “所以。” “诸神渴求你。” “关注你。” “围绕你。” “同时,也畏惧你。” (本章完) 关于上一张和科兹的问题 今天翻评论,发现不少读者都说上一张比较谜语人,还水。 emmm 虽然我还不是不太能看出到底哪里谜语人了,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应该是我的问题,我还是在这里道个歉,顺便把剧情再说明一下吧。 首先,按我的理解,各位可能是觉得瓦什托尔的话语虽然长篇大论却没有意义,这的确是我的一个描写失误了,虽然我也挺像把瓦什托尔写成那种有问有答的亚空间播报机,但是根据我所找到的,瓦什托尔和阿巴顿的聊天来看,这家伙也不是那种纯粹的冰冷,有着亚空间生物那种特有的……复杂语句。 再加上,瓦什托尔在上一张谈论的内容,不是远古密辛,就是亚空间神器,再就是混沌四神和与他同级的摩根,他自然不可能像是阐述几个零件一样说的清楚,必须会用到很多隐晦的代指,又或者是模糊话语,更有甚者,有些内容他必须避而不谈,这也是导致上一张看起来有些谜语的原因,因为瓦半仙他不能什么都说。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个人的写作风格问题,能看到这里的读者想必都知道,我是一个会在写前期细节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投入其中的人,这一点我虽然一直在改,但是目前来说还是这样,上一张就是典型的我写细节写嗨了,导致后期剧情有些没续上。 总而言之,上一张的确有一点不好,瓦什托尔这个角色没有被我写出特点来,我也打算对他的影响大改一下:所以如果你们在以后看到一个和上一张截然不同的瓦什托尔,请不要惊讶,那是我在改变对他的塑造。 虽然我还是没看出来到底哪里谜语人了,我感觉我已经写的很白话文了啊。 这可能就是我的问题所在吧。 伤心(。) 那么接下来,我说一下上一张提到的概念吧,毕竟这算的上是主线剧情的铺垫,还是很重要的,读者还是需要看懂的。 首先,我在昨天运用了一个相对较新的概念,既混沌八领域,这是gw在今年三月的一本战役书上提出的概念,即混沌恶魔存在八种分类,分居在八个以太领域之中。 以混沌八芒星为例,中间的部分叫【原初毁灭者】,极有可能是混沌本身的称呼,而八个领域从正北开始,分别是: 正北:侵蚀毁灭 最纯粹的混沌,掌管毁灭,极有可能是终焉与死亡,即帝皇身负的黑暗之王的权柄。 东北:地狱暴风 这一领域的描述词基本为元素力量、闪电、水晶、漩涡、风暴什么的,基本可以确定为奸奇。 正东:恶毒技艺 看名字就知道,这个应该就是瓦什托尔所追求的那个神格了。 东南:狂喜感知 这一领域的恶魔陶醉于战争带来的感官盛宴,所以它们的老大就是摩根他妈……咳,就是色孽。 正南:贪婪溶解 黑暗之王的对立面,也是一个没有对应神明的领域,被理解为覆盖一切的仇恨,甚至仇恨自己,没有盟友、理性与逻辑:混沌既是它的名字,也是它的本质。 西南:腐败侵蚀 不关注胜利,只关注如何让身体和灵魂腐烂,遭受永世折磨:行了,我们都知道是谁。 正西:无形扭曲 另一个没有自己对应神明的以太领域,也是我给摩根确立的未来权柄,它被描述为:对凡人形态的淫秽模仿,真正本质是无尽的变化和不可知,扭曲、改变它所触及的一切变化,而死亡只是其永恒变换的一部分。 听起来是不是和奸奇有那么一些相象?其实很有可能,混沌神的权能是可以跨越其他领域的,但是他们本质上还是只有自己的一块地盘,这也是我让摩根能够跨越两个领域的理论根基,摩根可以以正西为自己的领地,但是她也可以把正南打造成殖民地,从而成为【两个领域的主人】(乐)。 西北:无心杀戮 这一领域的唯一的目标就是战斗和死亡,只要鲜血在流,其余并不重要:我们都知道是谁。 (如果想要了解更多,可以去b站上搜索“混沌八领域”) 以上就是混沌拥有的八种以太领域,如果不被吃书的话,那么我们可以确定,四神已经各自占据了四个斜角,而剩下的四个正角,参考已经有黑暗之王与瓦什托尔这种明显的竞争者出现了,那么我们也可以推测,剩下的四个领域都是有自己的神明的。 而我的剧情也是建立在这种推测上的:当然啦,这些都没有被官方资料承认与支持,所以都算是我的自设。 总得来说,我这里的剧情设定是这样的:混沌、混沌权柄和混沌神并不是一个概念,即诸神可能掌握着强大的权柄,但是它们本身无法代表这种权柄,它们只是使用着权柄的人,权柄是无敌的,但是神它们并不是。 举个例子,纳垢的权能包含着轮回、生命与寂灭,但是身为混沌神的【纳垢】,真的就是不死不灭的么?不一定吧? 这一点立足于泰拉围城系列的最新几本书,比如说《永恒回响》以及《终结与死亡》,这几本书里明显地提到了:在混沌领域中,代表着权柄的王冠和王座本来就是一直存在的,只是当有人坐上了那个椅子的时候,这些权柄才会被真正的发挥出来。 就像在书里,【终焉与死亡】这种概念是一直存在的,即使黑暗之王这个神明没有降世,但是这种概念也足以催生萨姆斯这种专属的恶魔了,这说明【神】本身可能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权柄。 换句话说,如果帝皇可以通过献祭成为黑暗之王,第五神,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其他的几名混沌神,曾经也都是类似于帝皇的这种存在? 也就是说,我们其实可以提出这么一种假设,即混沌神本身的意志虽然非常强大,但是它们同样是可以被杀死,被抹除,被发动致命打击的,因为即使这些混沌神倒下了,它们掌管的权柄也不会消失。 简单来说,如果名为【混沌神纳垢】的存在被杀死了,难道宇宙中就没有疾病和生老病死了么?当然不可能,这些东西还会存在,直到下一个【混沌神纳垢】出现,但是它肯定就不是已经死去的那一个纳垢了。 那么按照这个结论,帝皇也许无法对抗混沌本身,因为他无法对抗混沌所代表的各种宇宙元素,但是他却可以对抗【混沌神】,因为混沌神不是毫无弱点的。 而参考混沌本身是毫无理智与逻辑的存在,需要混沌神这样的实体来发挥它们的力量,那么帝皇完全可以做到卡bug,通过威胁与限制混沌神,来变相地限制他无法与之对抗的混沌本身。 简单来说:你无法对抗核弹头的力量,但你可以威胁那个掌握着核按钮的人:虽然那个人本身无法代表整个核弹头,但是他却拥有着使用核弹头的力量,通过威胁这个你可以威胁的人,你就可以变相地限制你无法对抗的核弹头。 所以,这就是我这里的帝皇的一个思路:帝皇为了大远征准备了无数的计划,但是为了对抗最糟糕的可能性,他制定了一个针对于混沌四神的最终方案。 是的,他打算威胁四神。 具体怎么威胁,这属于之后的剧情了,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帝皇偷走了火焰,而在《终结与死亡》里,玛卡多也提及过这种火焰(是的,这是官设) 用玛卡多的话来说,帝皇从亚空间窃走了火焰,而混沌诸神则是惧怕这种火焰,这种火焰也成为了帝皇对抗四神的底气之一。 但火焰到底是什么,却是根本没说,玛卡多保密到他自己在王座上成了灰。 (_) 真有你的,gw。 所以,我只能继续自设了。 为了避免背刺,所以我是这么设定的:帝皇在大远征之前的某个时间里,在亚空间大闹一场,偷或者说抢走了不少东西,而这些东西被统称为【火焰】。 而在这些火焰中,有一个重量级的存在就是:能够开启正西【无形扭曲】与正南【贪婪溶解】两个混沌以太领域的【钥匙】,帝皇窃走了这两把钥匙,并把它们封印在两名原体的身上,而摩根身上被封印的就是【无形扭曲】。 换句话说,帝皇相对于从亚空间抱走了两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瓦什托尔,当着四神的面,塞进了自己的子嗣里面。 是的,在我这里,他就是这么牛逼。 所以,各位可以这么理解:摩根本身是涉及到至少一个混沌领域的【候选人】,她在亚空间中的地位是大于或者等于瓦什托尔这样的存在,至于帝皇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关注如此重要的摩根,也是另有原因的,但是现在不会说。 帝皇这么做的原因,以及帝皇本身的计划,和摩根身上出现的变故,都是之后的剧情了,暂时大家只需要确定摩根的来历和她的特殊之处就可以了。 希望这次你们听懂了。 有一说一,这样的剧情还需要特别写明,我觉得我这文章写的挺失败的。 (*) 其实实话实说,这种身份就是我给摩根的【外挂】,战锤的同人没有外挂是很难活下去的,而且作为纯粹的土著主角,摩根还没法身负强力的能力,只能通过战锤自己的体系来扑腾,最后扑腾出这么一个相对复杂的【外挂】。 悲。 不过总得来说,造成这种局面其实主要是我的原因:我写文的时候喜欢给自己上难度,比如说这本书一开始的女主和晦涩,以及目前为止的两个大配角分别是以前的庄森和以后的科兹,都是让人头发掉光的人物。 所以有些时候,你们会发现我的文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崩溃纬度之中,差点就兜不回来了:那就是我给自己上强度上大劲了,成功地把我自己打倒了(捂脸) 这种兜不回来的情况,就比如说之前的科兹,我相信读到这里的大部分读者恐怕对我的科兹已经没什么好感了,但是我还是要说,忍耐一下,科兹毕竟是以后很长时间里的主要配角,我会努力的把他写的……讨喜一点? 其实主要是我刚写科兹这个人的时候,我怕我写不出来科兹的那些疯狂和癫,于是我就在这方面投入多了一点……好像有点太多了。 其实总得来说,在诺斯特拉莫的科兹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了,科兹曾在诺斯特拉莫上虐杀了一个没有犯罪的女孩,理由是这个女孩想要自杀,而科兹认为自杀是一种败坏社会风气的罪行。 有一说一,我当时读到这里挺无语的,而且更无语的是,科兹对女孩的虐杀,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正义,他当场就能感觉到自己说谎了,因为他对于女孩的鲜血表现出了痴迷的态度。 所以,我这里这个刚刚离开诺斯特拉莫的科兹的状态就是:他还没像大叛乱的时候,成为一个堕落的疯子,但是现在的他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他不正常,但是他还具有着完整的逻辑,甚至荣辱观念:这就是我这里的科兹目前的一个状态。 如果有细心的读者,也许会发现一点:除了那个倒霉的后勤主管和几个厨子之外,我这里的科兹没再杀过任何人,而是选择了打昏这样的措施,甚至会专门检查一下他们的呼吸,这个细节我特意写了很多次,就是为了体现,这个时候的科兹虽然不正常,但他并不是无药可救的,他能控制住自己,能够遏制住嗜血的本能。 也就是说,他还有救。 所以嘛,还是要救的,毕竟我还是挺喜欢科兹的,而且相对于科兹来说,我就不那么喜欢砍王。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砍王属于是个同人都会捞一下,这么多年下来各种属性的砍王都能凑成三十六罗汉了,想在砍王身上写出新意真的挺难的,所以我决定还是关注一下科兹吧。 所以,这就是我这里有关于科兹的问题,我还是会写科兹,而且会比较努力的去写,毕竟科兹这种角色如果塑造好了的话,他会是非常有魅力的原体,比那个什么秃头狮子有意思多了。 (移情别恋ing……) 对了,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我也说一说我的帝皇和大叛乱吧。 泰拉围城系列真的把我背刺的不要不要的,在我的第一个构思之中,帝皇和摩根都是百分之一百的屑人,属于那种会毫不犹豫献祭原体的人物,他们的碰撞会把整个银河撕成碎片。 当然,紧接着gw就钦定帝皇是好爹了,我就…… 嗯…… 然后,我有了第二个构思:摩根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分子,大叛乱期间割据东银河,任凭帝皇和荷鲁斯在神圣泰拉打生打死,反正对摩根来说泰拉不重要。 紧接着,《终结与死亡》,泰拉成为了一切的终点…… …… 算你狠,gw。 所以,你们就能看到现在面目全非的好女人摩根了,还有一个在不近人情和不会说话之间左右横跳的情商低谷老父亲。 想想也是挺感慨的。 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请读者们放心:本人还是一个很坚定的帝皇派的,我这里的帝皇,最终会以胜利者(?)的身份结束掉大叛乱,这是注定的。 还有,我这里的帝皇,不是原著那个看起来有些憨的帝皇,他是一个百分之百,不要脸皮,毫无下限和廉耻心的顶级老六。 记住这一点,这很重要。 至于我这里的大叛乱,其实我还没有完全地想好,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我这里的大叛乱不会是那些九对九的经典布局。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打传统的大叛乱? 在我现在的构想里,我这里的大叛乱会变成一场疯狂的混战,人类帝国的强大军事力量因为种种原因原地自爆,各个原体和军团为了自己的考虑和利益而站队,整个银河陷入一种无法区分敌我的焦灼混战状态。 介时会有大量的拉拢、背刺、跳反、倒戈、觉悟、关原战神、三家姓奴、旋风鱼雷谈判术,以及可以会出现很多次的第二帝国。 为什么是很多次?因为第二帝国遍地都是。 总之……目前的构想是这样,具体还得看我到时候的操作,以及接下来的泰拉围城最后两本书,我已经能预见到我会被那两本书背刺得多惨了。 悲。 好了,要说的就是这些,我这本书如果没意外的话,这个月大概能上精品了,想想最开始的首订连五百都不到,还是挺感慨的。 在这里,感谢大家的帮助。 有什么问题的话,还请大家尽管指出来,相信各位读者也能看出来,我的写作是在不断变幻与更替的,但就这本书,它的开头和现在就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我在冉丹战争之后改了一个风格,开始尝试加入一些轻松的氛围,目前来说,感觉还算不错? 不过问题还是很多的,这一点我自己也很清楚,毕竟每天都要八千字,对我来说,的确还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很多时候为了弥补这个字数,我可能就不得不舍弃一些质量上的点了。 嗯……看我以后慢慢进步吧。 就这样啦,我先去码字啦,今天努力保持……大概会更新吧。 (*σ`)σ (本章完) 第265章 你要盾构机不要? 谜语、妄谈、模糊之言。 充斥着亚空间生物所通用的不知所言和杂乱代指:而这些混乱的语句,往往又是一场精密的谎言所必备的元素。 当瓦什托尔的最后那段呓语浮现于摩根的耳旁之时,这就是蜘蛛女皇对其话语的本能判断,她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令大殿中的空气都为之沉重了几丝。 “需要我击毁它么,大人?” 感受到了自己主君的不悦,室女座开始活动起了自己的手指,炽热的等离子与电流在她那双柔弱无辜的雪白柔夷下运转,那习惯于揉捏面团与酵母的芊指,此刻也在时刻等待着掏出极微型高斯炮与线性粒子炮。 赤红的瞳孔中倒映着无数数据与观察结果的表象,昭示着毁灭者的低语,而第二军团之主只需要轻哼一声,就可以开启这可怕的战争兵器。 可颇为罕见的,摩根并没有回答她心爱的侍女,而是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当她再一次睁开瞳孔,看向面前的造物者的时候,那双曾陷入茫然的青蓝色瞳孔,已经恢复了清明。 在瓦什托尔的胸膛中,因为这股理性的亮光,而发出了一阵近乎于赞叹与喜悦的齿轮轰鸣之音,它依旧伫立在原地,就像是一尊过于抽象主义的钢铁塑像。 摩根开口了。 【你违背了你的诺言,钢铁的恶魔,你觉得你刚才的那一段长篇大论算得上是把事情说清楚么?这可与你最开始的承诺相违背。】 瓦什托尔点了点头,它并没有因为这直白的指责而生气。 “关于这一点,请容许我向你致歉,阁下,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在亚空间之中,有些密辛与黑暗,是连我都不能轻易提及的,我不可能为了给你讲解清楚,而让我的利益遭受到更多的损坏。” 【那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其他的利益么,恶魔?】 【比如说,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交易?你有什么那个打动我的筹码么?】 【你所展露出来的这个名为瘟疫之心的存在,虽然的确拥有着非凡的价值,但仅仅是它的名字,就足以让我望而却步了。】 “我的筹码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多,还要贵重,阁下。” 瓦什托尔发出了一阵噪音,有可能是烦躁,也可能是赞许。 【那就拿出来,你的每一秒犹豫都在削减我的耐心。】 “如你所愿。” 瓦什托尔沉默了一会儿,就像在为这正式开始的交易而准备着必要的逻辑,它那明灯一般的眼睛燃烧着没有燃料的烈焰,看起来无比的诡异。 在它坚硬的胸膛之中,无数由血肉驱动的齿轮不断磨合着,最终缓慢地嘶吼出了这位灵魂熔炉之主的条理之言。 “瘟疫之心只是我交于你的一个订金,它象征着我们进行此次交易的诚意基础,以及这次交易会给我们彼此带来的价值,在你最终选择使用这件物品之前,我绝对不会违背我们签下的条约。” 【在那之后呢?】 “我们也许会成为敌人,又或者是再一次的合作伙伴:一切要看我们在未来的定位,以及你是否愿意再次进行交易。” 蜘蛛女皇安静了一下。 【那么,你会给我什么?】 瓦什托尔的生化机械肢体在石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这位恶魔半神挥了挥手,它那弓起的脊椎上便组建出了一张巨大的屏幕,高到足以让基因原体看清那上面放映的每一寸内容。 恶魔的背上屏幕所播放的内容并不复杂,那是三件难以名状的古老装置,其中一个正在此时停留在摩根面前的瘟疫之心,而剩下的两个之中,有一个看起来就像是战舰的引擎一般,至于第三个,它的无序与扭曲令基因原体感到憎恨。 “从一开始,瘟疫之心就不是一个孤独的存在,阁下,它拥有着两名同样古老的同伴,虽然它们每个装置都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但只有当它们三个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它们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很遗憾,我无法把另外两个装置一起给你,但是我已经掌握了有关于它们的行踪,有关于剩下两个装置的藏身处,就是我在这次交易中的另一个筹码。” 【它们都叫什么名字?】 “除了瘟疫之心,剩下的两个分别名为衔尾蛇和图楚尔查引擎。” 【你刚刚说它们各自都拥有着强大的力量,那是什么力量?】 “很抱歉,我无法在此时把答案告诉你,你可以自行探索。” 【瘟疫之心的也不行?】 “是的,这会让那位腐蚀之主感觉受到了冒犯。” 【好吧……】 【那么,告诉我,剩下的两个装置分别在哪里?】 瓦什托尔没有立刻地回答,它投射在摩根的盔甲音讯器中的冰冷声音,化作了某种带有古老气息的窃窃私语。 “在很久以前,在你所无法找到的历史长河之中,曾经爆发过一场惨烈到极致的战争,那场战争甚至推动了我在亚空间中的现身。” “在那场足以焚灭天堂的伟大战争之中,一个强大到宛如神明的种族陨落了,而它们就是你面前这三台古老装置的创造者,这些古老装置在战争的末期被创造了出来,并赋予了伟大的使命。” “但就在这些装置能够履行自己的使命之前,战争就结束了,它们的创造者相继陨落,只留下一些心惊胆战的继承者,自称为银河的新一代主人:这些继承者惧怕这些古老装置的力量,以及那个伟大的使命,所以,继承者们拆散了这三台装置,并且把它们囚禁在了不同的地方,直到今天。” “在岁月的流转中,瘟疫之心辗转到了我的手中;而图楚尔查引擎在很久之前就成功地越狱了,它正在到处寻找它等待的那个人,因为它渴望着被人需要与使用。” “那个人,可以是你。” “而且,它距离你很近,非常地近。” 【你不会想告诉我,那个引擎就在我的阿瓦隆上?】 “并不是。” “但它就在你所统治的,那片名为远东边疆的土地上: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图楚尔查引擎是一台冰冷且残忍的造物,它的眼中只有它的使命,而且它拥有着能够奴役其他生命的力量,它也经常这么干。” “至于你的阿瓦隆:那上面同样存在着很有趣的东西,但是那与你和我的交易无关,如果你想去一探究竟的话,我建议你准备好你能准备的一切力量。” 【多谢提醒。】 “毕竟我们的交易会很漫长,你的死亡对我暂时而言,弊大于利。” 【很好。】 【那么,衔尾蛇呢?】 “衔尾蛇是唯一一个没能逃脱它的牢笼的装置,尽管它实际上是三台古老装置中最可怕、最堕落、也是最具有力量的一个,但也正因如此,它的牢笼是最坚固的。” “它的牢笼束缚了它的精魂,尽管衔尾蛇在孜孜不倦地腐蚀着它的牢笼,让那个关押它的世界化作了一片可怕的地狱,但是就在几十年前,一个从天而降的造物让它的努力近乎前功尽弃。” 【……】 摩根皱起了眉头,瓦什托尔话语间再明显不过的暗示,让基因原体迅速意识到了什么。 【它在哪?告诉我。】 “一个你无比熟悉的名字。” “卡利班。” “衔尾蛇,就在卡利班上。” 【……】 摩根沉默着,沉默地格外久。 恶魔半神没有打扰蜘蛛女皇的沉默,伴随着摩根的沉思,这尊钢铁的塑像也暂时地陷入了死寂,只有它胸膛处那宛如战争引擎一般的巨大声响,才能彰显它的存在。 第二军团之主低下了头,她用了一半的意志来防备着恶魔随时都要可能的偷袭,而另一半则是汇聚到她的脑海中,掀起了层层叠叠的思想巨浪,将数以万计的推论与可能混杂在一起,谨慎地挑选与检查着每一处可能存在陷阱的漏洞,直到让摩根那根深蒂固的谨慎心态得到最轻微的满足为止。 尽管瓦什托尔的话语诚恳到宛如它的躯体一般坚硬,尽管蜘蛛女皇的灵能伟力始终没有检测到一星半点的隐瞒,但是当造物主缓缓说完了自己的筹码的时候,摩根还是在第一时间陷入了…… 怀疑。 ……这不对劲。 巧合,太巧合了。 三尊古老的神器,一台就在自己的面前,另一台也在自己的国度之中,至于最后一台听起来远在银河的另一边,但那是卡利班…… 她的雄狮兄弟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她的拜访么? 乍一看,她似乎能够很轻松的获得这三台古老装置,获得它们那强大的未知力量,这实在是…… 太轻松了。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种轻易就能得到的,未知的强大力量。 【……】 摩根不确定瓦什托尔的一字一句是否真的毫无遮掩,但是有一点是她的能够确定的:上一个面对如此强大、神秘、却又轻而易举的力量的基因原体,叫马格努斯。 一想到这个名字,蜘蛛女皇那缓慢燃起的火焰,在眨眼间便被浇灭了大半。 “你有什么顾虑么?” 也许是因为蜘蛛女皇的沉默实在是持续地太久了,就连一贯保持着冰冷姿态的恶魔半神,也不得不主动开口提问。 摩根看了一眼造物者,出于对它诚恳态度的回礼,她并没有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不信任你,恶魔。】 【你所赠予我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美好,太过强大了,它们又是如此的容易得到,看起来不需要我付出更多的代价。】 【这个条件太好了,好到已经让人怀疑了。】 “的确如此。” 瓦什托尔点了点头。 “但是你忽略了一点:你只是听到了你会得到的东西,却还没有听到我需要你付出的东西,你的判断只参考了一半的真相,所以并不具备真正的价值。” “你要继续听下去么?” 【让我考虑一下。】 摩根随意地打发了瓦什托尔的疑问,她的主体意志早已脱离了这场谈话,来到了她那刚刚拥有了些许秩序和稳定的内心深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蜘蛛女皇清楚地知道:在面对这种她还不太了解的亚空间存在的时候,她必须得到一份保障,一份绝对值得信任的诺言。 她知道要去哪里得到诺言。 久违的,摩根的灵魂落在了她的思维疆土之上,她抬起头,看向了远方的那缕金光:那柄黄金色的大剑就插在那里,它光洁如新,似乎将以如此的姿态,直至永恒。 摩根走到了大剑的旁边,将手放在了上面,闭上眼睛,安静的聆听着,在恍惚间,她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如此看来,她的那一位基因之父,也不是毫无用处嘛。 —————— 当摩根再一次睁开她的瞳孔的时候,造物者能够捕捉到,有一缕金黄色的火焰在她的眼底划过,虽然转瞬即逝,但是的确存在。 它知道那是什么。 “我想,你已经得到了允许?” 【是允诺。】 蜘蛛女皇矫正着,她的姿态看起来轻松了不少,比起先前的谨慎小心,有了一种蓬勃的自信,当她扬起头,直视着瓦什托尔那宛如明灯的瞳孔的时候,这种自信被最大化的点亮了。 她开口,声音更像是命令。 【继续说吧,恶魔,我会考虑同意这次交易的。】 【那么现在,告诉我,你在交易中渴望着得到什么?】 造物者点了点头。 “这样最好。” “我会和你说清楚的。” “就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这三尊古老装置,你也可以叫它们亚空间三神器,它们拥有着一个伟大的使命,而这个使命就是:当它们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它们将成为开启一座宝库的钥匙。” 【又一把钥匙?】 “只是意思相近的话语而已,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你说这把钥匙能够开启一座宝库,那里面有什么?】 “遗产,足以颠覆银河的强大遗产,那些如同神明般强大的古老种族把它们的力量和造物封锁在了宝库里面,而这三台古老装置就是宝库的唯一一把钥匙。” “古老种族的继承者们惧怕宝库中的存在重见天日,因为那足以颠覆它们方兴未艾的帝国,所以它们在分别关押了三台古老装置。” 【你无需如此故弄玄虚,瓦什托尔,我知道你的意思:早在天堂之战的时候,古老的种族古圣打造了一批可怕的兵器,把它们封印在了某座宝库中,而你想让我凑齐的三台古老装置,就是开启这座古老宝库的钥匙?】 “就是这样。” 【那么,说重点吧:你在这次交易中的需求,就是让我搜集三台古老装置,让它们再次合体成为那把钥匙,开启宝库,从而让你能够得到里面的毁灭力量。】 “我有着更多的目的,但是你大可以这么理解,因为本质上,你的这个推断并没有更多的问题,事实的确会如此。” 摩根仔细地聆听着,她的眉头从头到尾都没有舒缓。 【那你为什么不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到这一切呢?既然你已经掌握了它们的踪迹,那么你完全可以靠自己把它们收集起来,来开启你心心念念的宝库。】 【你有什么不能亲自去做这一切的理由么?还是说,你向我隐藏了其中的某些危险。】 【回答我,恶魔,或者我们终止这场交易。】 造物者的胸膛中翻涌着宛如黏稠泥沼般的轰鸣声,它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急迫,被摩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 “可以,我会回答你的。” 【这一次,不会包括一些让你难堪的亚空间密辛么?】 “并不会,因为你身后的那位比你更为理解我的话语和诚意。” 蜘蛛女皇挑动着眉头,瓦什托尔的话语让她有些不爽,但她又无法反驳这句话的正确性,因为在她的内心之中,那柄嗡嗡作响的黄金色大剑,的确是她能够把谈话进行到现在的最大底气。 【说吧。】 “虽然亚空间三神器的伟大使命是用来开启古圣的宝库,但是对于你们这些年轻的,不自量力的种族来说,它的另一个作用却是更为重要,被你身后的那个人所看中。” 【说的清楚点。】 “我会告诉你一种办法,或者给你一张图纸,只要你按照上面的方式将三神器再次摆放在一次,并且将它们安置在一个特定的牢笼之中后,它们就会重组。” 【特定的牢笼是什么?】 “一个世界,需要足够破碎,而且已经被亚空间完全浸染。” 【那它们重组之后,除了充当钥匙,还有别的能力么?】 “有,它们可以组成一台不谐引擎,配合上那个安置它们的牢笼本身,就能在在亚空间和实体世界之间,自由来去。” 【……】 【我听不出来,它有什么更多的价值。】 瓦什托尔沉默了一下,它似乎在是否继续吐露上纠结了不到一瞬间的时间,但是它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冷漠讲述。 “网道。” 【网道?】 “是的,不谐引擎是最伟大的穿越引擎之一,它可以被用来制作为强大的穿凿工具,像是顽固的蠕虫一般,咬穿那藏匿在现实与亚空间之间的第三空间。” 【你说的第三空间,指的就是网道么?】 “你不知道它么?” 摩根没有回答来自于瓦什托尔的质疑,但是在内心中,她很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知道。 她听说过网道,因为无数灵族的破碎记忆都会提起,但她从未真正的在意过这种东西,因为她无法看到这种破损通道的价值。 蜘蛛女皇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地开问了。 【你说,这台所谓的不谐引擎能够像蠕虫一样咬穿网道,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一台能够挖掘出新网道的网道盾构机?】 “可以这么理解。” “网道是一座古老的垃圾场,它里面虽然拥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与财富,但是对于你们这样的年轻种族来说,它的绝大多数通道要么过于危险,要么根本不能使用。” “但是,在这台不谐引擎的帮助之下,你们可以在旧网道的基础上继续开工,在那些古老的墙壁之中挖掘出属于你们的新道路,只要你们一切顺利,你们甚至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网道。” 【……】 【……】 【所以呢?】 摩根陷入了困惑之中:这是真正的困惑,因为即使她在一瞬间便搜变了自己脑海之中的每一寸角落与疆土,即使她抬起手,放在了室女座的头顶,又以相同的速度搜索了室女座的数据库,可她依旧没有找到有关于网道的任何事情。 除了灵族的三言两语以外,这个在瓦什托尔口中似乎重要到足以作为最终筹码的东西:完完全全在摩根的认知范围之外。 她甚至特意搜索了她的那位第十一号兄弟留下的记忆,但依旧是一无所获。 网道,它很重要么? 在摩根的心中,这样的话语不断地涌现着,但是在表面上,她依旧整理着自己的思路,让冰冷的面容掩饰心中的焦虑,短暂的浅层思考之后,她再次开口。 【让我推测一下:你口中的那座宝库,就是网道之中,你想让我组建起那台不谐引擎,帮助你挖掘出那座宝库的位置。】 “不用你的帮助:当你将三台亚空间神奇汇合的那一刻,我们的交易便已经结束了,你可以任意的处置它们,它们是你的了。” 摩根点了点头,她暂时地压下了心中有关于网道的困惑。 【但尽管如此,你似乎依然不能解答我的问题:这些活动都是你自己就能办到的,你为什么要来找到我进行交易,我所负责的内容之中,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么?】 【你不能找到它们?还是说你不能把它们组装起来,将不谐引擎开进网道?】 “我做不到第二点。” 在短暂的沉默后,瓦什托尔的声音如它的瞳孔般闪烁。 “我的国度在亚空间,在灵魂熔炉之中,我可以与诸神保持着一个相对应的平衡,它们的力量虽然比我更强,但是它们也有着各自的顾虑,所以我并不惧怕它们。” “但是在网道,亦或者是在实体宇宙之中,我都会缺少足够的力量来保护自己,如果不谐引擎掌握在我的手里,那么除非我拥有着强大的盟友,否则我肯定无法在网道中一帆风顺。” “而你们,也许足够强大,但并不能成为我的盟友,只能成为我的交易对象,帮我完成这些充满了危险性的任务。” 【你为什么选择了我们?】 “因为一些你不知道的原因,但是你身后的那一位却无比清楚。” 在瓦什托尔那血肉交融般的齿轮轰鸣声中,满是赞许和邪恐的急迫心情。 “诸神对于你身后的那名存在非常地敏感,尤其是当他涉及到了网道的时候,四位神祇的注意力都会高度的集中起来,那会是它们极为罕见的,无暇他顾的时候。” “所以,我把这件涉及到网道的神器给了你们,因为只有你们能够吸引四神所有的注意力,为我营造出一个足够安全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也许放眼十个千年,也只会出现转瞬即逝的一次。” “而这,也就是我们交易的真正核心内容:我会得到开启宝库的途径与机会,而你们则会得到有关于网道的神器,这也许是改变你们种族命运的最好机会。” “一个机会换一个机会,这是很公平的,不是么?” “那么现在,我已经讲清楚了我需要讲述的一切,该我问你了。” “你,接受么?” 【……】 【我……】 摩根陷入了犹豫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瓦什托尔似乎构建了一个极度公平的交易,但是它也没有预料到一些事情,比如说它面前的基因原体对于网道这种存在,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种从未有过的地动山摇,在蜘蛛女皇的内心撼动了起来,那是金色的意志。 —————— 【答应它,我的女儿。】 【摩根,我最重要的子嗣,答应它的交易,把那些古老的存在紧握在你的手中。】 【我会回答你心中的疑惑,但是现在,执行我的命令:你需要答应它的交易,我的摩根,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步骤。】 —————— 【……】 【……】 如果自己恰好与帝皇的渴望反其道而行之,那么再次见面时,他的脸上又会浮现出怎样的表情与愤怒呢? 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甚至非常地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她眨眨眼,笑了。 【我……】 【我接受。】 —————— “在我的兄弟之中,只有两个人令我自愧不如。” “一个是荷鲁斯,而另一个则是庄森,他们是最强大的统帅,有着最为悠久与荣耀的军团,他们的事迹足以让任何人仰望,因为他们站在了无人能够超越的高度上。” “我敬佩他们,因为他们是比我更优秀的个体。” 在【马库拉格之耀号】那神圣却不奢靡的指挥室中,五百世界的主君正伫立在数之不尽的文件和汇报之间,他轻而易举地处理着这些散乱的信息,还能抽出时间与身边的几位子嗣闲谈。 而在他们面前的星图上,整个风暴星域的东南角已经被划分为了无数严谨的格子方块,其中的一小半已经被涂抹,象征着那里的纯洁与安全,而剩下的格子则是如同逐渐紧缩的猎网,一步步的围困着那个尚未谋面的对手。 追猎进行的很顺利,基因原体预计他会在两个月内便能亲手抹除军团上空的阴影,这让他的心情未免明媚了许多,当他与自己最亲近的子嗣闲聊的时候,他便颇为罕见地提到了自己的血亲们。 “但是除了荷鲁斯和庄森,就只有一位兄弟能够让我崇敬,那就是来自于美杜莎的戈尔贡,他简直是天生的运算机器,我的理性与逻辑在他的美学面前不值一提。” “我甚至无法想象,我该如何在战场上面对他,费鲁斯在战场上就是无敌的代名词,单单是将他的名字与失败联系在一起,我都觉得会是一种亵渎。” 如此夸张的话语,让极限战士的高阶军官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很快就有人大着胆子,向前一步,对自己的原体发出质疑。 “您的意思是:费鲁斯大人永远无法被打败么,父亲?” 基利曼笑了起来。 “据我所知,费鲁斯本人倒是一直希望经历一次失败,但是他的实力却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对我来说,哪怕给我再多的时间去筹划与准备,我也没有丝毫的把握能够战胜费鲁斯和他的军团。” “对他来说,计划是失效的?” “是的,我的孩子。”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 “只有两种人物能够让最精密的计划失效,一种就是费鲁斯这样的天才,他们的智慧与逻辑能够让最严谨的计划也出现漏洞,而第二种人则恰恰相反,他们在战斗中根本不会携带任何脑部器官,再严密的计划也无法预防这样一群人。” 极限战士们沉默了。 “真的会有那样的人么?” 五百世界之主挠了挠他那头金黄色的齐整短发。 “我不太确定,比如说鲁斯?谁又知道呢,他看起来和第二种状态其实已经差不多了,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 “您似乎总爱在各种问题里提及黎曼鲁斯大人,父亲?”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真的是……很具有代表性。” 基利曼轻咳了一下,他的眼珠转了转,思考着某种补充。 “但尽管如此,鲁斯也不是毫无优点可言的,他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魅力,他和他的狼群在战场上是不可阻挡的,只有死亡能够拦截他们的脚步,但是他们又从骨子里蔑视死亡,这种野蛮的思维让他们能够撕破任何一道防线。” “如果在战场上,黎曼鲁斯和他的狼群是我的盟友的话,那么我会有信心战胜任何对手:前提是他要听我的话,哪怕是偶尔会听。” “那么,大人。” 在一众听众之中,高阶战地指挥官奥古斯顿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最为野蛮与期待的笑容。 “您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够与太空野狼联手,就是无敌的?” “太空野狼如此强悍么?” “……” 基利曼沉默了一会,便向着自己的子嗣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我的奥古斯顿,我无法在三言两语之中给你解释明白,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是的,与黎曼鲁斯的联手,足以让我拥有对抗银河中任何一个对手的信念和胜算。” “这是黎曼鲁斯独有的魅力?” “不,并不是。” 基利曼摇了摇头。 “除了黎曼鲁斯之外,还有四名血亲,我相信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联手,都足以让我在战场上获得注定的胜利。” “都有谁?大人?” “荷鲁斯么?还是庄森?” 即使是在严谨且本分的极限战士之中,这个问题也如同砸落池塘的巨石一般,掀起了一股低沉却热烈的讨论浪潮,军官们接连吐出了自己认为的人选,荷鲁斯毫无疑问是被提及最多的一个,但也有原体一次都没被提及。 比如说罗嘉。 但最终,还是基利曼轻轻地挥了挥手,压下了讨论,亲口解开了这个短暂的谜团。 “没有荷鲁斯与庄森:虽然他们让我无比敬佩,但是我并不觉得我会在战场上与他们合得来,优秀和合适是两个领域的存在,它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高低贵贱。” “那都有谁?大人?” 基利曼想了一下。 “费鲁斯肯定是一个:王座在上啊,我随时都愿意与他并肩而战。” “圣吉列斯也包含在其中,他有着独特的魅力,强大的军团,以及比我要强上一些的实力,虽然我们这些基因原体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实力上的差距,但是圣吉列斯的确要强上那么一些。” “多恩也是很好的选择,帝国之拳无论何时都是最优秀的友军,多恩不会在战斗中被任何因素所干扰与打击,如果真的有一场银河级别的可怕浩劫出现,那么多恩是最合适的指挥官,他的坚定与意志甚至胜过了荷鲁斯与费鲁斯。” “还有一个,大人,还有谁?” 面对子嗣的追问,五百世界之主沉默了一会儿,便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他那张单薄的嘴唇轻轻触碰着,说出了那个名字。 “摩根。” “我的血亲。” “她拥有着令我信任甚至羡慕的品质:她的理性、她的谨慎、她对待麾下的仁慈,还有她心中熊熊燃烧的使命之火,都说明了她是一位可靠的战友,能够与多恩这样的帝国基石相提并论。” “至于其他的因素……” “她的灵能、她的规划、她在管理与统治方面的多才多艺,还有她那个不断扩张,如日方升的美好国度,都是独一无二的力量。” “如何我能得到她的帮助,如果我们两个人所掌握的力量,所统御的军团,所管理的疆土,能够为了一个目的,而联合起来的话。” “我甚至会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整个正在熊熊燃烧的银河。” (本章完) 第266章 玛卡多情绪稳定 【吾友,你睡了么?】 人类之主的声音在泰拉皇宫最深处的灯火明亮中响彻,那是足以号令银河的洪亮号角,任何人都无法在这样的呼唤面前保持沉寂。 就连玛卡多也不能。 只因为,当人类之主用他的声音呼唤着掌印者的时候,他那燃烧着金黄色烈焰的身影,早就已经冲进了玛卡多的私人休息室,还顺便无比轻柔地把厚重的铁门扇飞到了另一面的墙壁上。 在自己的床榻上刚刚闭上眼睛的掌印者只感觉到那成吨重的门扉紧贴着他的鼻尖擦过,猎猎作响的狂风撕扯着他的面颊,传来了一阵货真价实的疼痛。 他睁开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玛卡多真的很想抄起自己的黑铁权杖,破坏掉视野里的什么东西:什么都行。 但是当他的君主如同旋风一般来到他的床榻边,一边再次询问着他是否在休息,一边已经抓起他的胳膊,把他拎起来的时候,哪怕掌印者的面色已经如同他的黑铁权杖一般了,他也只能咬着牙,慢慢地吐出那句回答。 “是的,天启。” “我……我还没开始休息。” 玛卡多亦未寝。 【那就好,快跟我来,我有很重要的信息要和你分享。】 “……” “你不是在远东边疆么,怎么现在……” 【这是我的投影,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伱说,就现在。】 人类之主拍了拍他的挚友的肩膀,便又如同一股旋风一般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看起来根本不担心自己的挚友会不会跟上:而在他的身后,掌印者坐在床榻上,用他那燃烧着灵能之火的黑铁权杖支撑着自己老迈的身躯,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终究是一声叹息。 玛卡多慢慢地起身,开始沿着帝皇那早已消失的指引,前往了他们用来交流重要事情的房间,而在他的两侧,禁军分布在皇宫那绚烂的回廊之间,目不斜视。 人类帝国的皇宫始建于泰拉统一战争的末期,它是一座现如今还在不断扩张的建筑学巨兽,距离其真正的完工还有着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因为它的主人正醉心于大远征的进程,很少会返回到这座理论上的最高权力中心。 但即便如此,泰拉皇宫依旧是吞噬了大片土地的巨兽,它与泰拉曾经最雄伟的山脉和最壮丽的高原合为一体,是一座甚至能够在近地轨道上清晰可见的庞然大物,其大小很有可能超过了人类已知的任何一座巢都建筑。 不过,对于人类之主和掌印者这样的存在来说,想从这头庞然大物的一侧移动到另一侧,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帝皇的挚友只用了一个瞬间便让自己的躯体跨越了数十千米的距离,精准地踏入了只有他和人类之主才能随意进出的那个隐秘房间之中。 这个房间没什么特别的,它甚至连一件专门的摆设都没有,到处都是凌乱的文件和笔记,堆满了空荡荡的四壁,仅有的几件桌椅被堆放在房间的中央,看起来也不是经常被使用的样子。 但只有真正的智者才明白,即使是这个房间中最不起眼的一卷书册,如果流传到外面,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掀起一场足以焚毁数个星区的战争,为了这些能够被帝皇和掌印者亲自讨论的信息与内容,人类帝国的战争机器会毫不犹豫地倾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夺取、捍卫或抹除任何东西。 而现在,这个房间迎来了它最重要的客人之一。 “不谐引擎……” 掌印者低语着这个名字,他的眉头也随之皱起,这位人类帝国真正的二号人物沉默着,开始搜索自己那长达六千多年的记忆,开始在曾经的【掌印者组织】所收集的无数书山文海中,寻找他现在所需要的蛛丝马迹。 他沉默了有一会儿,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与所谓不谐引擎有关的记忆,天启。”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没有更多的失望,他只是有些焦急地在房间中踱步,围绕着那张老旧的木桌不断地转圈,并一点点地向玛卡多讲解着他刚刚所目睹到的一切。 掌印者倾听着,沉默着,帝皇口中的故事并不复杂,但是却始终不曾让他的眉头舒缓,因为当人类之主讲完了有关于恶魔半神和它的交易的时候,面对着那双期待着认同的瞳孔,玛卡多在犹豫之后,只是选择摇了摇头。 “我并不太认同这次交易。” “因为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天启:一个能够完美解开我们目前困局的宝藏,就这么自己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而且与它的价值相比,需要得到它而付出的代价又是如此的……渺小?” “吸引那些恶神的注意?当我们踏入了网道的那一刻,我们本就会吸引它们的全部注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没有不谐引擎对情况不会有任何的差别。” “换言之,我们甚至不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就能得到报酬?” “在亚空间,甚至是实体宇宙之中,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好事?” “一个摆在我们面前,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未知力量,而且对于我们的计划有着最大的好处?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么?” “我可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着什么幸运之神,而且即使真的存在幸运之神,我也不觉得它会照拂我们,因为那极有可能是亚空间中的又一名恶神。” “要知道,天启,哪怕那名恶魔半神受限于它的权能,无法像它的那些同类一样,将谎言和陷阱编织在一切地方,但是它归根结底也是一头恶魔,不可信任的恶魔。” “对于从它口中所倾吐出来的任何话语,我们都要施加以怀疑,把其看做绝对的谎言来看待:对待恶魔,这是绝对不过分的。” 玛卡多满面严肃地说出了他的建议,但他也看到了,这样的话语没有让人类之主的面孔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帝皇的投影只是浮现出了一个笑容,当他再次看向掌印者的时候,居然有了丝感慨。 【你知道么,吾友,你的这些话语和一个人一模一样?】 “谁?” 【摩根,我的二号造物,当她从那台恶魔半神的口中听到了这些交易的时候,她的话语几乎就是你的翻版:轻易得到的未知力量,那么一定蕴含着危险,因为亚空间从来都不是一个慷慨的地方。】 “希望你的那些子嗣们都能有着相同的觉悟。” 【如此看来,我对二号的塑造甚至是成功的,她本就是以你为模板而打造的,而现在的她在举手投足之间,也的确有了几分与你相似的影子。】 “最起码在这件事情上,我会是她看不见的盟友。” 掌印者轻咳了几声,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莫名的干燥,在抓起了帝皇递来的文件,仔细阅读着有关于不谐引擎的一切的时候,他还不忘继续向帝皇发问。 “所以,你答应了这次交易。”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所说的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么?天启,这很有可能就不是一次交易,而是一次陷阱,在亚空间的恶魔眼中,这两个词语难道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么?” 【任何事情都会伴随着与之而来的风险,吾友,如果我们想要绝对安全的话,那我们根本做不成任何一件事情:就像谁都知道亚空间航行会伴随着风险,但是那又能怎样呢,难道要放弃这种最高效的交通方式么?】 “……” 【而且,吾友。】 【我们难道,还有着其他的选择么?】 “……” 玛卡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他没有在反驳,因为他知道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是毫无意义的,帝皇的决定不可撼动,就连他也只是拥有着建议的权力而已。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尽可能地问个明白。 “你如此相信这个不谐引擎的力量,是因为你知道它的存在?” 【我曾在亚空间中遨游了一段漫长的时间,我在那些时间的破碎片段中看到了很多,我知道哪些存在是正确的,有用的,而哪些是命运用来捉弄我的把戏。】 【某种意义上,我其实算得上是半个预言家,吾友,只不过这个身份不曾给我带来任何的好处,因为一切的预言都只不过是换种方式彰显那些可怕的未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曾在亚空间中干过这些事情?这安全么?” 【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度过了数百个世纪的人生,在那些光阴之中,你现在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甚至是,即使我把其中的一些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 【至于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这一点,吾友,我心里有数。】 “这似乎并不是你独自在亚空间深处游荡的理由: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责任,天启,还有一个银河帝国因你而存在。” 【偶尔进行一次没关系的,吾友,合理的运用亚空间,在某些时候的确是最高效的手段,我能确保我看到的都是真实的,我能确保我不会被腐蚀与误导,那么我就可以运用这种手段:为了效率。】 “……但愿吧。” 玛卡多还能做什么呢,他只能低下头,仔细地读完了有关于不谐引擎的一切资料,虽然这些由帝皇亲自写就的说明将一切讲述地清清楚楚,从上古时期的那次天堂之战到这名恶魔半神的身份,似乎都在人类之主的预料之中,但是在了解了这一切后,掌印者的心中还是存留着最后一丝顾虑。 不过,这丝顾虑已经变成了对于现实的担忧:在确定了自己无法阻碍人类之主的决心后,掌印者便及时的调转了身份,开始以人类帝国实际操盘者的眼光,看待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 于是,他的眉头很快就再一次的皱了起来。 “按照你的想法,你想让二号负责与那名恶魔半神交易,而你只会远距离的与它见一次面,不过过多地插手这次交易?” 【是的。】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二号与它的力量是平等的,如果是由我亲自与它接触的话,它反而会退缩,会恐惧他将因为力量上的差距,而逐渐失去主动权。】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你当初在亚空间中闹得实在是太大了,让这名恶魔半神对于你的名字和形象有了很不好的……定位?” 【……】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好吧,让我继续看看:瘟疫之心已经到手了,而衔尾蛇与图楚尔查引擎看起来也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线索,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找到一些额外的亚空间器具,它们可能散落在银河的各处。” “你打算把这个任务也交给二号和她的军团么?” 【是的,她不能总窝在她的远东边疆中,而且她在寻找这些宝物方面,拥有着某种天赋,命运在这方面比较青睐她。】 “命运?” 【你忘了么,不只有一个神在注视着她,窜变者停留在二号身上的目光虽然微弱,但是一直都是存在的,我不确定它要做什么,而且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对待窜变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妄加揣摩,自作聪明的寻找解决办法只会掉入它的陷阱之中:你的做法很正确,天启。” “而且二号……” 【怎么了?】 “泰拉政府中最近传出了一些声音,有人担心二号也许会成为了第二个基利曼,她的远东边疆看起来与五百世界似乎越来越像了,而且扩张的速度非常惊人。” “如果大远征还要进行一个世纪左右的话,恐怕到时候属于远东边疆的土地和体量,比起五百世界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考虑到二号本人的一些特点,她所积蓄的力量也许会超过那位极限战士之主。” 【你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担心的问题?】 “算不上担心,只是我觉得我们需要注意一下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基利曼会是一个受限于他的五百世界的藩王,会是一个满足于固步自封的【无冕君王】,但是现在我们把二号派到了他的身边,一切就可能会出现不一样的走向。” “不要忘了,她的名字可是【弑君者】。” 【是啊,我挺期待的。】 “……什么?” 【不,没什么。】 【你想说,你担心二号可能会影响到基利曼,甚至让五百世界的力量为她所用?】 “是的,虽然她也会被基利曼反向影响,但是我们都不确定他们彼此之间的互相交汇又会催生出怎样的结果,但是我们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结果莫过于,他们中的一个走上了那条错误的道路,而凭借着他们两人那几乎命中注定的羁绊,另一个也极有可能在其影响下,走上相同的道路。” “参考他们各自的经历,我担心会是远东边疆影响了五百世界。” “而一旦远东边疆与五百世界联合起来,那么他们即使什么都不会做,仅仅是割据一方,抗拒神圣泰拉的统治,那都会是比冉丹战争更可怕的浩劫:他们会占据着至少八百个,甚至更多的核心世界,拥有两个强大的阿斯塔特军团,不计其数的凡人辅助军,一名在统筹方面无出其右的原体,还有一名仅次于你的强大灵能者。” 【八百?】 “以远东边疆的扩张速度,以及二号在统治凡人时所展露出来的种种手段来看,我相信在大远征结束的那一刻,她麾下的核心世界至少也会有三百个,甚至更多。” “如果从疆土上来看,一个由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所打造的巨大联合体,一旦脱离了帝国的控制,那么我们将在那一瞬间失去三分之一个远东星域,也就是至少七分之一个银河系:这还是仅有他们两个原体和军团联手,不夹杂任何其他因素的条件下。” “如果他们选择在大远征末期的那场内战中发难,甚至借机倒向了叛乱者一方的话:我真的担心我们是否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你在担心,我能够在我的子嗣们的野心中,保护住我的这顶皇冠么?】 人类之主指了指他空无一物的头顶,掌印者从他的笑容中读到了几丝熟悉的戏谑,而他只是以一名老臣的身份,点了点头。 “算是吧。” 【那你就错了,吾友。】 【我不在乎这顶皇冠,哪怕它代表的是一个能够横跨整个银河系的帝国,但是这一切却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不会为了保护这顶皇冠而拔剑,如果我的子嗣所燃起的最大野心,也不过是想要继承我的皇位的话,那对我来说,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他以一个世俗挑战者的身份,而不是混沌的傀儡,来到我的王座之前的话,那么我会很高兴的告诉他,王座是他的了。】 【不管欢天喜地接过这个王座的人是谁,他很快就会发现他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这甚至不会阻碍到我让凡人真正的掌握这个国度的最高权力的进程。】 【也许那个时候,我们就都可以退休了,我可以带你去金星上的度假别墅区,我们能在那里的人工湖钓钓鱼什么的,忘了告诉你,很久以前,我的钓鱼技巧可是相当不错的。】 “别拿这些事情胡乱开玩笑,天启。” 【我没开玩笑,吾友,我是认真的:我迟早会走下王座,就在我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这个王座对我来说就会是绝对的负担,我会对它避之不及。】 【其实现在也避之不及。】 “……” “我不管你对于你的权力是怎么想的,天启,但是只要我还在掌印者的位置上坐着,你就必须认真的面对你的责任:就现在。” 【好吧,我会的。】 帝皇笑了起来,那是让玛卡多无比熟悉且憎恨的笑容,因为每当人类之主最终露出了这种表情的时候,已经活了六千多岁的掌印者就会对【压榨】一词,有了更为深刻的见解和感受。 【不过我想提醒你,吾友,你似乎有些跑题了:我们明明应该讨论有关于不谐引擎的事情,而不是有关于二号的未来。】 【那不是我们能够施加改变的事情,哪怕是我,对于二号的未来也只能施加引导与侧击,而无法真正的插手其中:这也是我对她如此冷漠的原因,我没有与她更为亲近甚至长时间接触的权限,我们分属于不同的领域。】 “我想我没有时间倾听你的苦涩育儿经,天启,而且在关于二号的问题上,你实际上也避开了我的很多问题:就像以前一样。” 【别这么苛刻,吾友。】 “那你倒是先对我慈悲一些。” 玛卡多指了指自己的面颊,那张经历了六千多年风霜,哪怕是最出色的回春手术都无法施加以青春的脸上,如今已经遍布了沟壑一般的皱纹与苍老,尤其是在掌印者两眼下方的位置上,更是有着一层淡淡的晦暗痕迹。 玛卡多指着那些痕迹,语气多少有些不满。 “为了支撑你的大远征,你的银河帝国,还有你那些充斥着奇妙举动的子嗣,我在过去的一个泰拉标准年里,进行深度睡眠的时间总共也不到一百个泰拉标准时。” “如果你想还给我增加什么额外工作的话,我的陛下,也许你就要做好失去你的泰拉政府总管的准备了,也许我现在就应该给你一份花名册,记录上那些能够勉强接替我的可塑之才?” 【没有人的能力能够真正的接替你,吾友,你是独一无二的。】 面对掌印者那多少有些愤怒的玩笑话,人类之主也只能低下了自己的头颅,轻咳一声,随后拍了拍自己挚友的肩膀,以作安慰。 【我的子嗣们,又给你造成什么麻烦了么?】 “最近倒是没有什么太过于严重的事情:不过我想提醒你,根据我的情报源,近日里一本有关于智库的基础培训手册在大多数军团中流行了起来,事实上,除了千子军团和死亡守卫军团,没有任何军团选择了拒绝这本书。” “哪怕是太空野狼、战犬和暗黑天使。” 【我知道,那是二号所撰写的一本书籍,你读过么?】 “读过,如果以单纯的教育价值和谨慎姿态来看的话,这本书堪称是无价之宝,我甚至觉得我们可以以官方的姿态,来推广这本书的普及范围,它所编写的大部分内容甚至可以通用到凡人灵能者身上,这一点极为可贵。” 【你的它的评价很高?】 “你的子嗣,多恩、察合台可汗与马格努斯,已经公开宣称这本书籍的优越了:虽然马格努斯的宣言似乎有些不情愿。” 【你知道我对于灵能和灵能者的态度,吾友。】 “我当然知道,但是眼下的情况是,帝国还远不能脱离灵能者的力量,大量的灵能者是各个世界与各个军团都必须面对的问题,在这种前提下,这本书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帮助我们控制灵能者的泛滥,每有一个灵能者通过了基础教育,他所带来的危险就少了许多。” “如果操作的好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暂时改变我们对于灵能者和阿斯塔特智库的态度,事实证明了大多数军团还是可以与智库这种编制共存的,智库的存在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他们虽然涉及到了亚空间,但是其中的大多数还是能控制自己的。” 【好吧,我会考虑有关于智库的问题的,只要所有的军团都不会在灵能方面闹出事端,那么我想我也能够忍受这个编制:我已经忍受太多的事情了,不是么?】 “明智的选择,天启,也许你可以把这个态度隐晦地传达给你的那些子嗣们,如果智库们知道他们的存在屹立在你的忍受上,他们闹出事端的概率也会在主观上变小。” 【我会考虑的。】 【还有别的事情么?】 人类之主看起来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断地翻阅着手中那份有关于不谐引擎的材料,让掌印者的眼皮时不时地跳动着。 “暂时没有了……所以,你想和我讨论什么?” 玛卡多眯起眼睛。 该来的还是来了。 希望这一次……不会是多么惊世的惊喜话题。 【我想和你讨论一个事情,吾友。】 来了! 掌印者眼皮一跳。 就是这种语气:上一次帝皇和他这样说话之后,玛卡多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泰拉政府甚至是人类帝国的唯一掌舵者,他的休息时间在瞬间就完成了从小时到秒的跳崖式下跌。 玛卡多咳嗽了一下,他努力地稳定了一下心神。 “讨论什么?” 【有关于不谐引擎:虽然你一直在逃避有关于它的话题,我亲爱的挚友,但是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一个现实局面。】 【当二号成功地把所有的核心零件带回来,让我们能够掌握这台不谐引擎的时候,我们原本有关于网道的计划,肯定就会被彻底地作废掉:幸好我们没有在其中投入多少不可挽回的成本。】 玛卡多点了点头,他知道人类之主对于网道的执着,这是他不可能放弃的帝国幻梦。 “在我们原本的计划中,你打算在皇宫的核心处,启动一处失落的网道入口,再通过打造一段……勉强合格的网道通道,连接上那些古老种族所留下的网道主通道,并且在修补了那些漏洞之后,让它恢复部分的运营能力。” 【相当于在一个锈迹斑斑的水管上安插一个新的接口,虽然衔接处的情况非常糟糕,而且水管本身也已经摇摇欲坠,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我们来说,这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的朋友,我们有了新的办法。】 “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我打算以不谐引擎为先锋,在网道所处的第三处空间的坚硬墙壁上,挖出一条崭新的道路,一条没有任何恶魔与古老造物打扰的道路,它将远离其他的古老网道,成为只属于我们人类的独属通道。】 【只要完成了这一切,我的朋友,我们的一切梦想与野心便近在咫尺,人类将真正的掌握属于他们的命运,直到永远。】 玛卡多沉默着。 尽管远隔千万个星辰,但是掌印者依旧能清楚地看到,当他的主君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项宏图大业的时候,在他的瞳孔之中,闪烁着怎样高昂的不灭之焰。 有那么一瞬间,玛卡多甚至被真正的触动了:在很久以前,他就是被这种火焰所触动,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随帝皇的步伐。 但现在,这样的触动也只能持续一个瞬间了,因为作为整个人类帝国的大管家,在最开始的激动和同仇敌忾之后,掌印者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一个新的……网道?” “天启。” “你考虑过成本么?” “这可不是对于那些古老的道路和城市进行修修补补,或者打造一小段勉强能用的接口:这是打造一条新的网道,仅仅是稳定住不谐引擎挖出的道路,恐怕都需要一个天文数字的花销。” “你计算过么?” 【我当然计算过,吾友,所以我才来找你。】 人类之主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笑容,他的笑容让掌印者觉得自己的血压似乎有点高。 “你……算出来了?” 【大致的估量而已:以我们先前对于网道的投入来看,我们现在的这个新计划所需要的物资,大概会是先前的……】 【两倍。】 “!” 【至少两倍。】 “!!!” 嘴唇一碰一合,就能轻轻地吐出如何可怕的话语,让掌印者差点昏厥了过去,他紧紧地抓住自己的黑铁权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从牙缝中一点点挤出。 “两倍?还是至少?” “你知道么,仅仅是为了全力供给大远征和先前网道计划,所向那些世界征收的十一税,就已经在大量的世界上引起了强烈不满: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拖延大远征?” 【大远征绝不能拖延?】 “那怎么办?把十一税的额度再往上调?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么?” 【……】 【……】 帝皇没有回话,他只是走到了掌印者的面前,颇为郑重的向着有些发愣的玛卡多点了点头,然后用双手拍了拍他的双肩,直视着掌印者浑浊的眼睛,用一种最为严肃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相信你的能力,吾友!】 “……” “……” “我不相信!” 【没关系,我相信,而且即使是最糟糕的情况,也不会在我的意料之外,吾友。】 “你真的考虑过让所有的世界不满的结果么?” 【难道这些世界在一开始就臣服于我么?玛卡多,我既然能通过大远征征服他们一次,那么我就可以做到第二次,甚至更多。】 【但是,吾友,像不谐引擎这种能够改变我们困境的机遇,却是连我都不得不感慨,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无论我们会因此而失去什么。】 “哪怕是整个帝国?” 玛卡多的询问几乎是一种处于本能的冲动,而面对着这个不假思索的问题,人类之主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就仿佛他被这个真切的疑问逗笑了。 他看着掌印者,一字一顿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玛卡多,我的朋友。】 【人类帝国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永远不会是。】 (本章完) 第267章 间幕:智库们的故事 1 “您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未免有些不妥,大人。” 内米尔扬起自己的头颅,站在了沉默不语的暗黑天使军团基因原体的面前,这位卡利班战士的脸上写满了坚毅,与一旁多少有些瑟缩的扎哈瑞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是难以想象,他们在成为阿斯塔特战士之前,似乎还是一对拥有真正血缘的兄弟。 “在这里,我想我不得不提醒您一下,大人。” “虽然这本书是由摩根阁下亲手撰写的典籍,但是按照第一军团的古老规则,对待这种外来物,我们必须施加以完整的检查,直到确认了它的安全性。” “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在话语的最后,也许是多少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哪怕是坚毅的内米尔,也不由得停顿了一下,才再次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而他的坚毅并没有得到一个迅速地回答,暗黑天使的君主只是安静地盘踞在自己的王位上,宛如沉默的老狮一般,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两名子嗣。 基因原体的盔甲已经很久没有脱下了,上面遍布着斑斑血迹与难以辨认的脏污:伴随着第一军团的舰队愈加逼近冉丹帝国的核心统治区域,这个已经注定迎来灭亡命运的异形种族,也在进行着越来越猛烈的反扑与垂死挣扎。 时至今日,冉丹的很多攻势已经不再是战术或者战略方面的高超举动,而是单纯的、渴望与暗黑天使同归于尽的疯狂,无数根本就不稳定的亵渎科技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被投入到了战争之中,来自亚空间的扭曲邪法更是在每一次战斗中变得花样地浮现,令火力全开的第一军团也不得不陷入了举步维艰的战争泥潭之中。 就这样,当塔克斯星系的残骸已经彻底地消失,当整个人类帝国都在逐渐忘记那个名为冉丹的昔日强敌的时候,第一军团依旧陷在了无人关注的黑暗之中,为了一场尚未结束的战争,而流干了自己的每一滴珍贵的鲜血。 但即便如此,依旧无人敢于发出任何的怨言,无论泰拉老兵们的心中酝酿着怎样的腹诽,基因原体在前线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身影,也足以让整个军团保持死一般的寂静与攻势:直到伤亡的数字大到了连庄森都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有关于那本智库书籍的消息,跟随着后方新一批的补给舰队,来到了卡利班之王的耳朵里。 坦白来说,当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第一批被送与书籍的基因原体的时候,庄森的确生气了亿下,但是很快,一本摩根亲自撰写,还附带了对于冉丹的专门策略的书,就摆在了暗黑天使之主的案头,成功地抚平了雄狮的怒火。 不过显然,能够挑起庄森怒火的人物,远不止一个。 当已经升任为救赎牧师的内米尔拖拽着他的智库兄弟:被委任推广那本灵能书籍的扎哈瑞尔,来到了基因原体的王座间的时候,一旁负责处理各类日常文件的军团总管考斯韦恩,早就已经不自觉地跳动着自己的眼皮了。 他甚至能猜到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内米尔一开口就直指那本【没有经受过任何一项严肃检查】的智库培训手册希望庄森能够搜查这本书籍:尽管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没有来自于基因原体的命令,那本书根本不可能在军团中推广。 当救赎牧师的话语终于稍稍停歇的时候,考斯韦恩那担忧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军团总管知道救赎牧师在骨子里是一个非常坚定的人物,坚定到甚至可以说有些迂腐,这让他不由得为了内米尔的命运而担忧起来。 在考斯韦恩和扎哈瑞尔的屏息凝神之中,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缓慢地从自己的王座上起身,他的身上还弥漫着无数厮杀的气息,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黑曜石塑像。 当他最终站在了内米尔面前的时候,肃杀的威严、死寂的面容与基因原体的压制,已经令救赎牧师的面临如同失去了血色一般,陷入了病态的苍白之中,但他依旧咬紧了牙关,直视着自己的主君。 庄森沉默了一会,就像在思考到底是如何开口。 【内米尔,我的战士。】 “我在,原体。” 【我对你很有印象:你在很多次战斗中都格外突出,历经了我们与冉丹的无数次厮杀,而且一直英勇无畏,你并不是一个坐在大后方的官僚,你知道我们所奔赴的战场上,到底有多么可怕的东西,你面对过它们。】 “是的,大人。” 【所以,你同样见过那些亵渎的亚空间法术,冉丹已经跪倒在那些邪法的脚下,它们会在每一场战斗中运用这种力量,杀死无数忠于帝国的可靠战士,而我们却始终缺少能够对抗它们的有效手段,只能被动的承受着难以想象的伤亡: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很多与你并肩作战许久的战斗兄弟。】 “……是的,大人。” 【可是现在,当我们终于拥有了足够有效的反击手段,当我们终于拥有了大量生产智库的能力,可以应对那些亚空间邪法的时候,你却站出来,反对?】 “……” “是的!大人!” 【……】 内米尔咬着牙,他的瞳孔中燃烧着足以令基因原体保持着沉默的火焰。 “从我成为军团的救赎牧师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我不会让任何来路不明或者没有经受过检验的力量,融入到军团之中,哪怕它们可能带来的损坏与腐蚀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我也绝不会姑息!” “即便这意味着,我会反对您的命令,大人。” “我曾……我曾发过誓!” 【……】 【很好,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权威?】 “……” 雄狮的声音很轻,就宛如猫科猛兽接近猎物时,那近似于无的微弱脚步声,基因原体那被钢铁所覆盖的大手已经缓缓地笼罩了救赎牧师的头顶,令一旁的考斯韦恩和扎哈瑞尔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而在他掌下的内米尔,似乎已然放弃了抵抗,他闭上眼睛,脸庞上依旧是某种决然。 在军团内务总管那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基因原体的铁掌来到了内米尔的头顶,然后,甚至连考斯也不能捕捉到原体的动作,那夺命的铁掌在战略指挥大厅隐约的光照中旋转,在空中拉出一道燃烧的弧线,当它再一次被所有人的目光捕捉到的时候,它已经来到了内米尔的瞳孔之前。 “砰。” 那是火苗燃起的声音。 闭上眼睛的救赎牧师只感觉自己的脸庞上传来了一阵不正常的热量,他睁开眼睛,只看到基因原体那张依旧昏暗的面容,以及其铁掌中那一小撮燃烧的火焰。 那绝不是正常的火焰,那是一种泛着金色光芒的雀跃,诉说着某种来自于亚空间的力量。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而考斯韦恩则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 “大人,那是……” 【灵能之火。】 庄森简单地解释着,他那沉默的面孔上,居然能够看出一种似有似无的微笑,就仿佛在无声的嘲弄着他的几名子嗣。 【在我下令全面推广这本书之前,我已经仔细地阅读了其中的每一页,每一段,甚至学会了其所教授的部分法咒:你们面前的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而已。】 【也就是说,在你们看到这本书之前,我已经试验过它了。】 【如何,我的救赎牧师:你能找到比我本人更严肃、更正式、更能得到你和所有的救赎牧师一致肯定的检验仪式么?】 基因原体的问询是一种缓慢的宣判,在这种没有愤怒与激动的言语面前,刚刚还义正言辞的内米尔现在反而无话可说。 他深深地呼吸着,就那样呆愣在原地,直到基因原体来到了扎哈瑞尔的面前,宣布智库手册的推广照旧进行的时候,救赎牧师都没有再说出任何话语。 直到他告退的时候,庄森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低沉的话语向他叮嘱着。 【下一次,不要再违抗我的命令了,我的救赎牧师:不管你拥有着什么样的理由。】 这告诫很低沉,却依旧能被一旁的军团内务总管所捕捉,而面对这样的场景,就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考斯韦恩能做的也就只有一阵感慨了。 不过怎么说,比起刚刚接手军团和冉丹战争的那一会儿,他的基因原体的脾气似乎…… 变好了不少? 4 “丹提欧克,你在么?” “我在,怎么了?” “原体发来了一道命令。” “是么,那可真是罕见。” 当他的战斗兄弟找到了丹提欧克的时候,钢铁勇士军团的外派连长正在愉快地哼着歌,打磨着自己最新的建筑图纸,并且不断地琢磨着攻陷它的可能性。 而当这位第四军团的连长看到了他的下属兼朋友:佐兰走进来的时候,他脸上的喜悦明显上升了一个层次,还没等后者说什么,丹提欧克便抓住他的胳膊,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图纸,那是一座看起来已经尽善尽美的要塞。 “你觉得对于这座要塞,发动空中打击或者空降作战的威胁性有多大?我之前见过那些破晓者们的空中机动作战,令人印象深刻。” “他们只需要几个战术小队,和一定数量的重型单兵武器,就可以轻易地攻破一座布满了火炮和士兵的永久性要塞,无论是在效率还是在战果上,都远远胜过了我们的火力轰炸战术。” 丹提欧克对着自己的战斗兄弟侃侃而谈着,话语中满是曾被无情压抑的天赋与才华,还有一些听起来过于叛逆的话语。 “当我看到那些破晓者的空中作战的时候,我就不由得感慨,为什么我们从来不使用这种战术,我们对待那些钢铁要塞的策略只有笨重的火力轰炸,就仿佛只有把它正面炸塌才是唯一的荣耀。” “难道当破晓者的脚下是一座完整缴获的要塞,而我们的脚下是一堆废土瓦砾的时候,我们的胜利就比它们更可贵么?” “也许恰恰相反吧。” 丹提欧克的感慨让他一旁的战斗兄弟不由得眼皮直跳。 “小心你说的这些话语,我的兄弟,那是我们的基因之父亲自定下的战术,不是我们这些战士能够随意揣摩的。” “难道战士就不能思考了么?明明我们才是对战争最直观的人。” “……丹提欧克。” “怎么了?” “你说的这些话简直就像是一个破晓者。” “这是夸奖么?” 钢铁勇士的连长微笑着,眨了眨眼睛,拍着兄弟的肩膀。 “我们已经来到阿瓦隆有几年的时间了,但你依旧看起来非常不适应这里,佐兰,你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佐兰的目光飘忽着。 “倒也不是,这里很好,一切都很好,但是,丹提欧克,我们终究是要回到钢铁勇士军团的,那里才是我们自己的军团,那里有着我们的基因之父与归宿。” “但它未必是最完美的那个,不是么?” “即使我们都是伟大的佩图拉博的战士,可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一点:也许阿瓦隆存在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值得我们,甚至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学习一下。” “毕竟谁都不会是完美的,没有谁能常胜无敌。” “……” “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像一个破晓者了,我的兄弟。” “也许吧,我觉得像个破晓者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丹提欧克走到了窗边,望着房间之外的场景:他们正待在一座山顶要塞里面,山脚下便是熙熙攘攘的城镇,里面赫然是一片繁荣到近乎梦幻的和平景象。 他不由得喃喃自语。 “你知道的,佐兰,当我们走进那座城市的时候,那里的凡人会向着我们欢呼,甚至连孩子都不会害怕我们:因为在几年前,正是我们所参与的那支军队,从异形手里解放了这个世界,所以凡人们铭记着我们的身份与荣耀。”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钢铁勇士军团的时候,明明已经解放了那么多的世界,救赎了那么多的凡人,可是只有在阿瓦隆的这些世界上,我们得到了他们的欢呼。” “在钢铁勇士军团里的时候,凡人总是躲避着我们,哪怕是我们自己战舰上的那些凡人仆役,也绝不会随意靠近到我们的身边。” “有些战斗兄弟居然还会以这种惧怕为荣,真是可惜。” 丹提欧克的话语让佐兰不由得有些沉默,他摸着脖子,想到了当初他重返那座城市的时候,热情的凡人是如何用他们的欢呼,把他和他的小队所淹没的。 说来可笑,佐兰和他的那些硬汉兄弟们,足以面不改色的面对一个世界的异形大军,可当他们面对这些散发着真挚的崇拜与热情的凡人的时候,尽管这些人是如此的脆弱,甚至有不少的孩子,却也足以让佩图拉博的钢铁之子们,陷入到某种手足无措之中了。 那是一种他们从未遇到过的热情与欢呼,让已经习惯了死寂与沉默的丹提欧克一行人,一时间居然呆愣在了原地,麻木的听着四面八方的掌声如雷。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丹提欧克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现在回忆起来,那真是一种让人感到羞耻的场面:尽管如此,回忆着这一切的钢铁勇士,嘴角上依旧挂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微笑。 佐兰就这样嘴角含笑,看向了丹提欧克。 “你想说什么,兄弟?” “只是一些我个人的私下感慨罢了,佐兰,我只是觉得与阿瓦隆和破晓者军团相比,我们的军团似乎有着某种……不太对劲的地方。”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我也许更喜欢破晓者这里的氛围。” 佐兰笑了起来。 “你最好别让我们的父亲听到你的这些话,丹提欧克,他可是一直把你看做最值得让他骄傲的一个孩子,你知道军团中有多少人嫉妒着这个身份么?” “我很清楚,佐兰,我也很清楚原体对我的期待。”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我们的军团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疏漏,为什么与阿瓦隆和破晓者们的氛围相比,钢铁勇士会显得如此的……落寞?” “同样付出了努力和牺牲,但是有的人得到了真挚的欢呼,而我们得到的却只是死寂,还有新的需要去牺牲的任务。” “如果我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切的话,如果我没有经历过那些欢呼与热情的话,佐兰,我的兄弟,我也许永远也不会思考这些问题。” “那么现在,你思考出来什么了么?丹提欧克?” “……姑且还没有。” “那还是先来看看基因原体的命令吧,这才是要紧事。” 钢铁勇士的连长点了点头,他接过了数据板,一目三行,然后不由得挑起了眉头。 “属于我们军团的智库部队已经组建完成了?这才多久?” “你是知道的,我们的基因之父有着什么样的作风:据说已经有三个连长因为没能及时把他们连队中的灵能种子筛选出来,而被一撸到底,去底层打灰了。” “……这种方法积攒出来的智库部队,真的有用么?” “这就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了,丹提欧克,据说基因之父的结论是,只要组建了一个规模足够的智库部队,就可以在不断的拖延作战中拉扯住敌方的那些巫师,从而给重火力提供输出空间。” “那智库部队的伤亡呢?” “第四军团什么时候考虑过这种事情?反正听说军团中的潜在灵能者数量很可观,足以抵消在战斗中的消耗了:以我们征召新血的速度和这本智库手册带来的标准化,智库部队完全跟得上军团整体的战争结构与风格。” “事实上,我听说智库部队已经被投入到战场上了,他们完美地完成了任务,而且伤亡率甚至低于原本预定的八分之一,基因原体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 “所以,他发来了命令:希望我们能够收集一下破晓者军团的智库在战斗中的表现,编纂成一本新的实战经验册,寄回军团。” “这种事情,他直接找到摩根阁下不就可以了么?那位破晓者军团的基因之母我也见过,还听过她的很多事情,她是一位多么慈悲且理性的人物啊,怎么可能拒绝帮助自己的血亲兄弟?”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原体有什么别的苦衷吧,其实我也觉得摩根阁下是很好说话的人,尤其是她对待她的那些子嗣的时候……” “有点……嗯……” 佐兰欲言又止,而丹提欧克闻言,则是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扭曲表情,点了点头。 “我懂。” “那些破晓者……” “可真是被惯坏了啊。” 丹提欧克的结论让他的战斗兄弟不断地点头感慨。 “幸亏他们有一位独特的基因之母,心肠如此柔软。” “我明白你的意思,佐兰,不过这其实没什么,毕竟……”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又不……羡慕。” “是啊,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x5 【据说我的那名兄弟,那名芬里斯之王,在他的军团里搞得鸡飞狗跳,把所有的符文牧师挨个拖进了竞技场里,一个个地说服了他们接受这本书。】 尽管相隔着小半个银河,但是普罗斯佩罗之王那赤红色面容上最轻微的细节,也依旧可以在阿里曼的面前显示的清晰无比。 “是的,大人,我在阿瓦隆这里也听说过相关的事情。” 与自己的基因之父进行日常灵能通讯的阿里曼,在想到了他所听说的那些传言之后,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有些鄙夷的微笑。 【据说那些最老派的符文牧师甚至朝着黎曼鲁斯咆哮,宣称自己宁愿去死,也不会接受这种巫术书籍,因为那是致命的毒酒,会毒死饮下它的每一个人:结果我的那位芬里斯兄弟,居然徒手掰开了那些符文牧师的嘴巴,强行地把整本书塞进了他们的嘴里。】 【你看:你们这不是没被毒死么?】 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的兄弟,只有眉眼间透露出了几丝辛辣的讽刺。 【以前我还不知道,我的兄弟中居然拥有着如此伟大的滑稽戏大师,我甚至想给黎曼鲁斯专门颁发一座帝国艺术届的奖杯了:天知道察合台把这一切告诉我的时候,我笑了多久。】 阿里曼与自己的原体一同发出了笑声,尽管已经远离千子军团数年之久,而他本人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适应了阿瓦隆和破晓者军团的生活氛围,但是来自于基因之父的血脉,依旧能够让他在灵魂上渴望着与马格努斯的同调。 “不过我听说,大人:那些符文牧师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那本书?” 【是啊,这些掩耳盗铃的可笑之徒:哪怕他们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再怎么抗拒与不屈,但是当他们真的读到了那本书,接触到了灵能最细微的真相的时候,他们拜服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 【你知道么,阿里曼:虽然那些符文牧师们依旧在口头上抵触着黎曼鲁斯关于书籍的推广,但是在他们自己撰写的芬里斯符文修行方法之中,已经明晃晃地摘抄了大段大段来自于那本书的内容,他们只是把主语和宾语改了一下,把灵能改成了他们所谓的芬里斯的世界之魂,就大张旗鼓地开始引用起那本书的内容了。】 【真是可笑:到头来,这些家伙和我的兄弟一样,只是一群见到好处就顺风转舵的庸人,他们根本没有看清灵能的美妙,甚至不愿意承认他们使用的就是灵能,非得披上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不过这也有好处,不是么?” “最起码,现在绝大多数的军团都开始采用智库的编制了,除了依旧顽固的死亡守卫军团之外,所有的军团都接受了灵能的力量。” 【莫塔里安的顽固并没有超出我的预料,他只是自取其辱,至少会被新时代的浪潮所抛弃,他要么顽固地自我毁灭,要么在新的未来面前跪下,成为那个人群中最显眼的失败者。】 【至于其他人……哼!】 【摩根,圣吉列斯,察合台可汗这样的高贵之人,的确与我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只不过我的其他兄弟就非常抱歉了。】 【他们只是和那群太空野狼一样,看到了灵能会带给他们的好处和利益而已,根本不是意识到了灵能本身的可贵,这种行为和那些投资的商人有什么区别?】 马格努斯不屑地轻哼着。 阿里曼微笑着应和自己的基因之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一旁的时钟:现在似乎已经是他日常去竞技场锻炼身体的时间了。 要不今天推迟一下? 这不太好吧? 而在另一边,基因原体依旧在向他的子嗣宣泄着不满,甚至提到了自己的阿瓦隆血亲:但在提到摩根的那一刻,马格努斯的声音明显地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不少颇为罕见的尊敬。 【我的血亲摩根,她不愧是我仅有的几位知己之一,居然能够为了智库的推广,而纡尊降贵地写出这种最基础的低阶文章。】 【想必你也看过那本所谓的智库手册了,阿里曼,那简直就是三岁孩童的把戏,对于我和摩根这种等级的灵能者来说,写下那本书之中的任何一句话,都是一种真切的自我羞辱:但是为了帮助我推广智库与灵能,摩根还是选择了写下这样的一本书。】 【在这一点上,我可以说是欠她一次恩情。】 【但是与此同时,摩根也犯下了一个错误:她的这本书简直是明晃晃地在收买其他人,她让所有的军团拥有了能够迅速组建起智库部队的能力,从而换来了他们接受灵能的柔软态度,这简直就是一次纯粹的交易,甚至可以说侮辱了灵能研究的神圣与纯洁。】 【真正正确的道路应该是用灵能做出最伟大的功绩,比如说我们的普罗斯佩罗,用铁一般的事实让所有人赞叹,臣服,后悔他们曾经的短视与无视,心甘情愿地加入到对灵能的探索中来。】 【这才是正确的道路,而我的那位阿瓦隆血亲,太心急了。】 【表面上看起来,她似乎是掀起了一股智慧的浪潮,但是这种用实际好处收买来的认同,怎么可能比得上我和她这样真正的灵能研究者的坚韧呢,当灵能不会再给他们带来好处的时候,他们自然会一哄而散的。】 【用共同利益所组建的世俗同盟,在我们这种志同道合的求学者联盟的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啊:摩根居然没有看清这一点,看来她的确还有着不足的地方。】 “……” “可是,大人,我听说你也在公共场合发言,支持这本书。” 【我的支持不代表我对这本书完全认同:就像我说的,这本智库手册的学术教育低到可笑,如果她不是摩根写的,我甚至懒得去看它第二眼。】 【不过它的确对于智库制度的推广有好处:出于这一点,我也需要为它站台,当然,如果以后我有时间的话,我会撰写一本属于我的普罗斯佩罗灵能盛典,告诉所有人什么才是真正的亚空间技巧。】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第一卷的主要内容:所有人都能学习的亚空间精灵召唤技巧。】 “听起来很不错,大人。” 阿里曼讪笑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自从他来到了破晓者军团之后,他的亚空间精灵似乎就再也召唤不出来了。 他甚至有些忘了这件事。 【当然啦,这种公开支持也不是我个人的意愿。】 在另一头,普罗斯佩罗之王依旧在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还有察合台的推动,他成功地……说服了我。】 马格努斯摸了摸脖子。 【对,说服,就是这样。】 【察合台实在是太擅长让别人冷静下来了。】 【在这一点上:我佩服他。】 (本章完) 第267章 奥西里斯战争(一) 在那个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宁静时刻,刺耳的警报声宛如夜空中的利刃,划破了【曙光女神号】上的每一寸懈怠之意。 “是来自于极限战士军团的战争召唤!大人!” “他们呼唤我们前往尤瑞戴斯恒星系,并请求我们带上我们的所有力量,基利曼阁下宣称他们已经抓住了奥西里斯灵能种的主力舰队和有生力量,现在就是毁灭这个亵渎异形文明的最佳时机!” 首席老近卫军,拉纳,用着他那坚定到宛如一台骑士战甲般的洪亮嗓音,让自己的汇报能够清晰地传到房间中所有人的耳边,尤其是传到整支远征舰队真正也是唯一的主人那里。 分坐在王座间的两侧,低头处理着自己公务的阿斯塔特连长和凡人高阶军官们闻声抬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已经被压制太久的狂热战意,但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保持着某种谦逊的沉默,直到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了盘踞在主座上的那位银发女王身上。 冷漠的第二军团之主此时正抓着一只羽毛笔,颇为专心致志地伏案写作着,她的胳膊下面压着无数散发着浓重墨香的书页,由一旁侍立的室女座负责分拣:从原体侍女怀中那层层叠叠的文件档来看,这想必又会是一本厚重的书籍。 甚至已经有破晓者军团的智库在暗自猜测,他们的基因之母是不是又在编写一本有关于灵能学识的新书籍:这样的推测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因为当军团中能力高强的智库目睹摩根撰写文字的时候,他们就能够明显的察觉到,那本正在被编写的书籍,似乎正在亚空间的海洋中酝酿着属于自己的滔浪。 哪怕是最为见多识广的泰拉老兵也说不明白,那种莫名的滔浪到底是什么,但是从它执着于那本尚未写完的书籍来看,它显然与基因原体的新作有着不解的缘分。 不是没有简在帝心的破晓者曾大着胆子,向他们的基因之母披露与询问这件事情,但所有人得到的回答,都只是基因原体脸上那带着奇妙笑意的沉默,久而久之,便也没人再去询问了,所有人都把那本尚未降世的书籍,看做是了灵能圣典的又一个兄弟。 而蜘蛛女皇对此也没有更多的解释,她将大多数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自己的创作之中,就仿佛这是能给她带来滔天收益的投资,她的撰写从几年之前便已开始,直到极限战士的战争呼唤来到了她的桌案前的时候,还没有完全地结束。 在数十双安静的视线之中,基因原体只是稍稍停顿了笔尖,她抬起了头,环视一圈,无人敢于那双青蓝色的冰冷瞳孔过长的对视,而直到最后一人都低下了头,等待着她的命令的时候,蜘蛛女皇反而露出了某种错愕的表情。 然后,她笑了。 【拉纳。】 “我在,大人。” 【我的兄弟在呼唤我们前去协助他的时候,发方位了么?】 “……当然,大人。”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 基因原体挑起了眉头,颇为奇怪地端详着房间之中这些欲言又止的高官: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掌握着数百名阿斯塔特又或者数以万计的凡人大军的军团重臣,但是在她的面前,他们又总是有一种唯唯诺诺的古怪表现。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不由得再一次看向了自己的首席禁卫。 【拉纳。】 “是的,大人。” 【我们难道没有计划么?】 “不,大人,就在过去的几个泰拉标准月中,我们一边搜索着奥西里斯灵能种的踪迹,一边在您的亲自领导下,进行了不计其数的战争推演与参谋会谈,每一名连长甚至是小队长都非常清楚我们敌人的特点,以及可能遭遇的情况。” 【我们难道没有准备么?】 “不,大人,整支远征舰队一直都处于最高级的备战状态,智库部门已经加班加点地打造出了能够暂时对抗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精神控制的一次性装置,防毒面具也已经配发到了每一名凡人战士的手中,所有的战舰都已经做好了一场最漫长的鏖战的准备。” 【那,我们难道畏战么?】 “……” “只要是您的命令!大人!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对抗任何人!” 尽管首席老近卫军和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慷慨激昂,不过基因原体并没有褪去她面容中那抹玩味的笑意。 【那你们在等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这里看着我,而不是回到你们各自的指挥岗位上去?】 原体的询问很轻,却足以让热烈的大殿在一瞬间重新回到了冷静之中,被基因原体所器重的连长与军官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巴亚尔向前了一步。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您的命令下达,大人。” 【在我们之前的每一次推演之中,我们不是一直遵守着:当极限战士的战争召唤来临的时候,所有的战舰便应该立刻集结起来,投入到战场之中,而且不需要任何专属的命令与指令。】 【不是这样么?】 “……在之前的那些推演中的确是这样的,大人,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 “……毕竟您在这里,只有您的命令能让整个军团全面出击。” 【你能说出这种话,的确让我很欣慰,我的子嗣,不过还请你们每个人想一想:如果敌人的打击现在已经降临到了我们的战舰与士兵之中,而我始终一言不发,难道你们还要像现在这样,在我的面前摆着沉默的阵列?】 “按照军团条例,每一名小队长和在岗的战士都会自行对来犯之敌发动反击,无论他们的编号和所属部队是什么,只要他们向我们的战舰开火,便自动定为敌军。” 【是啊,连小队长和战士们都知道这种积极态度的意义,你们这些高层军官,怎么反而变得磨蹭起来了?】 “……抱歉,大人……”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你们需要做的是改正,避免让这样的错误发生第二次,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在事后道歉。】 “……那下次……” 【下一次,也许情况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士兵都不允许擅自的开火,到时候你们如果表现得太过积极与富有能动性,反而会是一件坏事。】 “……” 在基因原体那陡然反转的话语面前,连巴亚尔都沉默了,而在他的身后,所有的军团重臣中要么低头进行着自己的思考,要么在互相的目光中寻找着答案。 但绝大多数人的努力终究只是徒劳无功的,只有那些最为鲁莽的人物,能够勉强抓住基因原体话语之中的意思,并且为了他们的猜测结果而惴惴不安。 几乎就在下一秒,蜘蛛女皇的冰冷目光,就在大殿中每一双迷茫的瞳孔之中,找到了那个无限趋近于正确答案的极端思考。 【埃尔温。】 摩根轻轻地吐出了那个她几乎从未提及过的名字,而伴随着她的召唤,在一阵沉默的喧闹后,那道瘦小的凡人身影缓缓地从无数人高马大的破晓者连长中钻了出来,每一名摩根的子嗣都心怀善意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我在,大人。” 即使以凡人的标准来看,也有些过于消瘦的阿瓦隆将军,充满骄傲地站在了基因原体的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虽然他身后有着几十名注视着他的破晓者军官,但是埃尔温很清楚他们的目光中并没有恶意,他甚至和其中的不少人称得上是朋友。 【你觉得,我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体的询问让埃尔温犹豫了片刻,随后他严肃地敬礼,用无比肯定的声音大声的回答,其嗓音中的信心甚至让他身后不少的破晓者为之赞叹。 “属下认为,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作为作战部队,每一次遇到的情况都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也不一定会留给我们足够的,用来准备与推演的时间,而同样的,在战争突然爆发的时刻,大人您的命令也不一定能够及时传到我们耳边。” “所以,您的意思是:无论是保守姿态也罢,激进姿态也罢,还是处于它们之中的任何一种习惯,都不是完全正确的,但也都不是完全错误的,因为在战争之中,从来没有【最正确】,只有【最合适】。” “所以,我们不应该奢望能够从您这里得到对于每一场战斗的处理方法,而是应该……习惯于以自己的判断去面对一场战争,习惯于站在原体的角度上去思考……” 这段话语的后半句未免有些过于的骇人听闻,以至于连埃尔温自己都渐渐的丧失了胆气,语句也变得有些混乱与驳杂,而他身后的破晓者们更是陷入了一片沉寂。 但很快,来自于蜘蛛女皇的笑声就打破了这一切。 【你的遣词用句有些问题,埃尔温,不过大体的意思,的确是到位了。】 【没错,我的孩子们,就像埃尔温将军所说的那样,在这一场战斗中,我们可能需要的是逢敌必战的勇气,而在下一场之中,也许我们就需要宁肯被动挨打也要坚守岗位的毅力:连我都不能揣摩这一场战争的内容,你们又为什么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绝对的姿态呢?】 【现在,你们可以来找我,得到我的清晰命令,然后再像被母亲允许去商店的小孩子一样离开,但是你们不可能每一次都这样,你们不可能每一次都能从战场上专门赶到我的面前。】 【你们终究要面对选择:究竟是鲁莽一点,还是谨慎一点,亦或者是在它们之间选择一个对于眼下局势最合理的姿态。】 【这其中的度,需要你们自己来把握。】 【就像埃尔温说的那样,当你们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即使你们最终做不到,你们也要尝试性的去以我的身份来思考,去用自己的情报和能力,揣摩出你所负责的战场对于整个战争的意义。】 【然后,做出你的选择。】 “……” 基因原体的话语宛如跌落到深谷之中的石子,响亮而孤独。 “我们……我们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么,母亲?和您一样?”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名破晓者大着胆子提问,换来了蜘蛛女皇摇着头的感慨。 【也许你们做不到,但是你们绝对拥有着这样的潜力:否则,我为什么选择了你们,而不是我的其他子嗣,坐到了这些位置上?】 “……” 房间中的沉默似乎还有继续蔓延的姿态,而且还暗自地伴随着某种激动与振奋,这让蜘蛛女皇不由得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她用着自己的羽毛笔敲击着桌面,装模作样地在语气中加入了愤怒。 【好了!】 【还没听够么?】 【既然你们想要命令:那么我现在下令,启航!不要让我的基利曼兄弟等我们太久!】 这一次,基因原体终于得到了足以掀翻整座房间的哄然响应,所有的战士与军官们用承诺与欢呼回应着他们的主君,然后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门扉之外。 而直到最后一名离开的拉纳关上了门扉,继续回到了自己在房间外的岗位上的时候,一直沉默着收集书卷的室女座才抬起了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人?” 【没什么重要原因。】 基因原体扫了一眼自己到处都是的作品,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疲劳的眼睛,她的手指舒展着体内的慵懒,用那支羽毛笔不断地剐蹭着名贵的桌面。 【我只是发现……哈……我这段时间里,似乎把他们调教的太过于老实了,任何能够上纲上线的事情都想先得到我的准许,变得就像那群极限战士一样。】 “这不好么?” 【极限战士有什么好的,我的破晓者就该是破晓者。】 “他们敬仰您的权力,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从忠诚的角度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但是从效率的角度来说,这又是一场灾难:既然我现在已经能够确保了我的子嗣们的忠诚无虞,那么我理应开始照顾一下他们的效率了,不是么?】 “等到他们习惯了甚至开始依赖独立思想的时候,你又要反过来抓紧他们的对您的忠诚问题,就这样一直反复下去?” 【是的,水不能太清,但也不能太浊,因为纯粹的清水和浊水都是养不了鱼的,所以我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加强这两端,在一次次改变中缩小范围,最终找到那个最合适的点,来驾驭我的军团。】 “我觉得他们其实早就被您所驾驭了,大人。” 【是么?】 【你是指:我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就能把这么一群至少一百多岁的战士,调教成了我马靴下的忠诚猎犬么?】 “……好像不能。” 【还是说,你觉得在占据了军团超过一般人数的那些泰拉老兵的心中,我的地位已经高于我的那位父亲了么?】 “……我不确定。” 【我也不确定,所以我才会这样做,而且不能太明显。】 “……” “我有一个建议,大人。” 【说来听听。】 “当您下一次与您的那些血亲兄弟相处的时候,也许您和学习一下他们与他们子嗣的互动,我的记忆序列显示,基因原体之中有数位以爱护他们的子嗣而闻名,也许您可以模仿一下他们。” 【……的确如此。】 【阿尼亚,你觉得:我在我的所有血亲兄弟之中,在对待自己的子嗣这一方面,大概能排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 “……中等?” 【我也这么觉得,毕竟我对待他们的方式,看起来和那些普通的凡人母亲似乎也没什么不同,这未免有些苍白。】 “所以您决定采纳我的建议?” 【你先记录上,等我们有时间了再好好讨论一下。】 “明白,大人。” —————— “不过,大人,任凭他们自行发挥真的好么?毕竟这可不是当初的格拉斯顿那种小角色,奥西里斯灵能种是一个已经困扰了帝国将近半个世纪的异形文明,它们的力量还是很具有威胁性的。” 【首先,阿尼亚:我们不是这次远征的主角,我的那位兄弟和他的十二万极限战士才是。】 【其次:即使我的那位兄弟和他的军团都不在,我还在呢,我就在这里,在军团的最中央,在随时都能踏入战场的地方。】 【而对我来说……】 【一顿简单的午饭,甚至可以说是便餐,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你说呢?】 “威胁到您的体重?毕竟您在十三天前刚刚发誓,您再也不会用灵能力量来减肥了,这已经是您关于这一点的第四十四次誓言了。” 【……】 【闭嘴!阿尼亚!】 “明白!” “……” “……” “那您还需要下午茶么?已经是下午茶时间了。” 【……】 【端来!】 —————— “埃尔温阁下。” 当凡人将军走出了基因原体的王座间,向着自己的岗位上快速前进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 转过头,只看到了一位颇为高大的破晓者,正在快步地向他赶过来,他身上那些庄严却不奢靡的装饰说明了他是一位连长,而且极有可能排名很靠前。 “你刚刚的讲述很精彩,埃尔温阁下,请接受我的敬意。” 看着那主动伸过来的大手,凡人将军只是苦笑了一下,他已经习惯了与这些礼貌的帝皇天使们打招呼,而习惯于与这些甚至和他的整个小臂差不多大的巨掌握手。 “我想我们并不认识?” 在互相问好后,两人继续走在了去往岗位的道路上,而埃尔温也没有什么畏惧的心态:这艘战舰上的大多数凡人军官,已经习惯了与阿斯塔特们的近乎平等相交。 “也许你不认识我,但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甚至念念不忘。” 破晓者笑了起来,在埃尔温有些困惑的目光中,他友善的拍了拍这位凡人的肩膀,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那饱经风霜的浓密深色胡须。 “自我介绍一下:约翰尼斯,破晓者军团第十五连连长。” “哦……” “同时,我也是当年在格拉斯顿收复作战中,被你的那场【奇迹反扑】所干扰与逼退的三名破晓者连长之一:自从那一天开始,我可是一直就期待着与你的见面。” “……” “咳咳咳!” 在反应过来了约翰尼斯口中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后,一种没来由的岔气差点打倒了本就不健壮的埃尔温将军,吓得一旁的约翰尼斯赶紧扶住了他。 “别担心,阁下。” 破晓者小心翼翼地给埃尔温拍着背,生怕他出什么事情,这位摩根之子的声音真挚且诚恳,听起来没有半点的虚假。 “你在战场上击败了我,运用你的智慧与胆识,在极度不利的条件下击退了我的部队:这是堂堂正正的胜利,没什么值得抱怨的,我很高兴能够在一个不那么致命的战场上学到这么一课。” “所以,在那场战斗之后,我一直都想再和你见一面,因为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不过因为任务的繁忙,直到今天,这个愿望才成为现实。” “……问题?” “是的,问题。” 破晓者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让埃尔温面前镇定了下来。 “尽管已经过去数年了,但在我回忆与复盘你的那次反扑行动的时候,却依旧会有不少我无法领悟的战术闪光点,我甚至询问了另外两名连长,结果发现他们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有着相同的苦恼。” “于是,他们便委托我来到了这里:你有时间么?有的话,可以向我讲述一下,你当初是如何击退我们的部队的么,我想把这堂课彻底地上完。” “……啊……有时间。” 埃尔温木然的点了点头,尽管他已经习惯了摩根之子们对于他们这些凡人甚至是昔日对手的温和态度,但是面前这张没有丝毫介意与仇恨,反而充斥着尊敬与求知欲的脸庞,还是震惊到了他。 “我们……边走边聊?” “没问题,请。” 就像对待着一位与他同样高贵的同类一般,这位在破晓者军团中名列前茅的连长,谦逊地聆听着埃尔温这名凡人的话语,甚至像是学子一般,谨慎的提着问题。 这一幕多少有些奇怪。 而如果参考周围那些,对此已经熟视无睹的凡人,甚至是破晓者们的话。 就变得更奇怪了。 —————— “领航员领域在刚刚发来了新的汇报,大人,按照他们的推算,我们的先头舰队还有大约两个泰拉标准时,就可以跃迁出亚空间,抵达尤瑞戴斯星系。” 对于大远征来说,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概念:当首席老近卫军再一次伫立在了摩根面前时,已经是十几天之后了,而第二军团的主力舰队也已经在风暴星域完成了一个粗暴的甩尾,横跨了数个星区和独立世界,一路来到了他们的战斗兄弟呼唤他们的地方。 【根据我的血亲兄弟向我发来的讯息,基利曼已经领着他的极限战士们,将整个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统治者:灵能种之王,围堵在了尤瑞戴斯星系之中。】 摩根终于放下了笔,回到了她的王座上,闭目养神:伴随着战争的脚步渐渐逼近,作为破晓者军团甚至整个奥西里斯远征军中最为倚仗的灵能力量,蜘蛛女皇必须确保她在战斗时的状态。 【根据之前的研究表明,作为一个灵能寄生种族,灵能种之王对于它的子民们有着某种极为不正常的控制力量:一旦我们杀死它,那么所有的奥西里斯灵能种便极有可能死于某种灵能疾病。】 “是的,所以我猜测,基利曼大人可以就是想根据这条理论,来强迫剩余的奥西里斯灵能种舰队来救援它们的君主,从而将这一种族彻底地抹去。” “如果他的计划成功的话,那么奥西里斯灵族种这个异形种族,将再也不是帝国的威胁,我们会将它们彻底剿灭,以慰藉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被它们所荼毒的数百个星系上的帝国子民。” 【的确……不过我们也不能忽略另一个干扰要素,不是么?】 “您是指……绿皮?” 【是啊。】 摩根打着哈欠,她随意地扫了一眼身旁的星图,不禁感慨命运对于每个种族的恶毒嘲弄,以及带给其他人的无形帮助。 【尤瑞戴斯星系,甚至是它旁边的十几个星系,原本是一整个绿皮帝国的疆土,它们甚至挫败过帝国的远征军,直到奥西里斯灵能种选择了这里。】 【它们用它们的天赋与能力控制了半个绿皮帝国,让整个绿皮帝国陷入了激烈的内战之中,但是这种内战却又反过来拖延了它们控制整个绿皮帝国的计划,直到它们的踪迹最终被我的兄弟所捕获。】 “控制绿皮……这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疯狂的幻想,大人,我不敢想象居然真有人能够控制绿皮,而且一旦它们成功了,那又会是多么可怕的情景。” 【的确如此,但是一想到这些奥西里斯灵能种最爱食用的就是各种灵能生物的大脑,甚至曾把艾达灵族捉来,作为它们的佳肴,我反而不觉得惊讶了:谁又知道在银河的黑暗之中,还有多少像它们这样的可怕种族呢?】 【如此想来,可真是让人垂涎欲滴,不是么?】 “……” “您刚刚似乎用错了一个词,大人。” 【……也许吧。】 【说到这个,军团现在的战备情况如何了?我在这一次选择把一切放权给你们,你们交给我的答复又是怎样的?】 “请您放心,大人!所有的战争准备都已经就绪,您特意嘱咐的防毒面具和反灵能控制装置已经下发到了所有的凡人辅助军之中,我亲自派人检查了一遍,没有疏漏。” 【即便如此,依旧不能让凡人辅助军距离主要战场太近,对抗奥西里斯灵能种的任务别给他们,让他们去对抗绿皮。】 【在极限战士军团之前对于奥西里斯灵能种的惨败中,他们最大的损失就是因为这些异形控制了协助极限战士作战的帝国海军,让基利曼之子们的战舰遭到了己方火力的无情打击,损失惨重。】 【我可不想让相同的事情再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无论是你们还是那些辅助军,都是我花了不少精力打造的骨干力量,任何愚蠢的伤亡都是不可接受的。】 “我会通知下去的,大人。” 【嗯,就这样吧,关于战斗的一切这一切就交给你们了,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加入战场的,最起码那个灵能种之王,还是需要我亲自去收拾的。】 “明白,大人。” 基因原体挥了挥手,在她的子嗣退下后,蜘蛛女皇便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尽管她的舰队还没有抵达尤瑞戴斯星系,但是她本人其实早已降临在了那片战场上。 摩根的意志轻松的跨越着天文数字一般的距离,以戏剧观赏者的角度,目睹着此时在尤瑞戴斯星系中发生的一切。 奥西里斯灵能种那宛如沙漏一般的战舰堆满了小半个星系,而在它们的外围,则是成千上万条奇形怪状的绿皮战舰,它们组成了一条亵渎、肮脏、优雅与野蛮共存的钢铁围墙,将那颗颇为巨大的绿皮钢铁行星保卫在中间。 那曾是绿皮帝国的核心,现在则是奥西里斯灵能种之王的藏身之处,它躲藏在里面,躲藏着那不可战胜的对手:隶属于极限战士军团的庞大舰队铺天盖地,甚至比灵能异形和绿皮的主力战舰加起来还要多,在五百世界的怒火面前,灵能种之王的灵魂中所游荡的不甘、恐惧、憎恶与疯狂,简直让蜘蛛女皇的腹部几乎要咕咕作响了。 但在此之前,她还可以欣赏另一些伟大的场景,来稍作抚慰。 比如说…… 十二万极限战士的集体跳帮。 真是让人震撼……又嫉妒啊…… (本章完) 第268章 阿里曼:此乃肉体之伟力 在后世的帝国记录中,这场由极限战士与破晓者联手发起,发生在尤瑞戴斯星系之中的异形灭绝作战,拥有着很多个严肃且帝国式的常规称呼。 譬如说尤瑞戴斯大屠杀、奥西里斯歼灭战、灵能种之死等等。 但是,在那些真正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并且目睹到了其真实模样的凡人辅助军的口中,这场战争却拥有着一个粗俗的独特名字。 尤瑞戴斯大混操。 —————— 当破晓者军团的舰队终于在其基因女王的指引下,一头冲进了激战正酣的尤瑞戴斯星系的时候,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宛如汛期的湍流河水一般,混乱到任谁都无法迅速理清的局面。 来自奥特拉玛的大军已经一头撞进了战场的最中央,马库拉格的执政官根本没有在这场战斗中步步为营的打算,基利曼指挥着他麾下的十二万大军,如同利剑一般刺穿了原本绿皮帝国和奥西里斯灵能种互相混战的战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态将灵能种之王困在了一个堡垒世界上,牢牢地把握住了这场战争的主动权。 看到这里,摩根甚至有些举棋不定:她的血亲到底是精准地把握住了这场战斗的核心元素,还是又一次单纯的陷入了冲动之中:亦或者两者皆有之? 无论如何,当摩根的旗舰【曙光女神号】在无数护卫中迈入了战场的那一刻,展示在蜘蛛女皇面前的战局依然可以称之为【焦灼】。 基利曼的大军虽然以压倒性的力量碾过了绿皮的军势,并困住了奥西里斯的灵能种之王,但是这个可怕异形在被抓获之前便及时的躲藏到了绿皮帝国曾经的核心世界深处:那是一座飘悬在虚空中,由难以想象的机械巫术和破铜烂铁所堆砌的噩梦堡垒,表面上是一座座镶嵌着生铁矿脉的永固冰川,崎岖的山体上遍布着体积惊人的轨道炮和密集的地雷防护带,数公里宽的引擎整流罩牢牢固定在岩床中,它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挤满了被奥西里斯异形所脑控的可悲消耗品。 仅仅是这虚空国度本身,便是难以攻陷的堡垒,更不用说此时此刻它的轨道上还挤满了无数的异形战舰,从奥西里斯灵能种那优雅且诡异的沙漏型战舰,到绿皮兽人那东拼西凑的太空垃圾船,成千上万地堆积在堡垒世界周边,阻挠着极限战士的下一步行动。 基利曼的子嗣们虽然将灵能种之王困在了这片脏污的土地上,却迟迟无法彻底掌握制空权,或者发动规模庞大的跳帮作战,而为了救出他们的领袖,也正有越来越多的奥西里斯战舰从星系的另一端不断地现身,并驱使着数量远多于自己的奴役大军,保持着对于极限战士外围战线的压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基利曼的战术的确成功了,他困住了奥西里斯灵能种的君王,迫使这群来无影去无踪的异形跟他正面对决,但有些尴尬的地方在于:当奥西里斯异形真的施展了所有的力量,不顾一切得要与极限战士死斗的时候,基利曼所带来的力量,似乎又有些吃不下如此规模的敌人。 就这样,尤瑞戴斯星系的核心部分陷入了一种混乱的僵持:由原体带队的十二万极限战士大军将奥西里斯异形的精华力量困住,而奥西里斯异形源源不断的援军,又从外围开始半包围基利曼的军队,形成了一个短时间无法解开,只能不断消耗双方力量的无解之环。 而如果说,极限战士的大军仅仅是与奥西里斯灵能种及它们的炮灰进行着僵持对战的话,那么凭借着奥特拉玛之主那强大的战场统筹力量,以及整整十二万阿斯塔特战士的绝对力量,来自五百世界的复仇者们,迟早能够一点点消灭奥西里斯异形的炮灰大军,以巨大的代价撕碎异形的防线,只不过这个胜利会来的格外漫长与惨痛而已。 但问题是,战场上还有着一个最大的搅局者:尤瑞戴斯星系可曾经是一个绿皮帝国的核心,这里的兽人数量本就极多,甚至能够拖住整个奥西里斯异形的步伐,而当极限战士的大军打来的时候,绿皮虽然在一开始措手不及,被基利曼碾压而过,但很快,它们就欢天喜地地重返战场,与自己所能见到的每一个强大对手开启了不分敌我的战争。 更有甚者,在绝大多数的绿皮眼中,比起奥西里斯灵能种麾下那些双目无神、毫无章法,只能靠动辄数亿的绝对规模来进行对抗作战的炮灰们相比,基利曼所带来的极限战士们,毫无疑问的是更劲、更霸、更勇、更让兽趋之若附的顶顶棒对手。 哪怕是那些理论上被奥西里斯异形控制的绿皮,似乎都与它们那自由的表亲别无二致,快乐地同时冲击着极限战士与灵能种麾下奴隶大军的阵列,这些狂呼酣战的家伙成为了整个战场上最为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尤其是当它们从星系的边缘区域杀回,开始同时威胁战争双方的后路的时候。 就这样,当破晓者的舰队抵达战场的时候,虽然这个星系中的所有力量此刻都在那颗堡垒世界的周围厮杀,没有任何在曼德维尔点附近阻击他们的对手,但是当摩根麾下的军官们目睹到了主战场上陷入了怎样的混乱之时,所有人还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可破晓者们的沉默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就看清了星系之中的乱象中,原本准备做一回撒手掌柜的基因原体也不敢托大,亲自来到了指挥舰桥上,确定了具体的作战策略。 从阿瓦隆群星中不远万里而来的凡人辅助军们,被分批次地投入到了战场的侧翼之中,负责狙击与歼灭搞事的绿皮兽人,而破晓者军团真正的主力则是集结起来,从异形援军中的薄弱处,一路冲向了奥西里斯灵能种之王所在的那个堡垒世界之上。 是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就连蜘蛛女皇也不得不感慨:面对着如此混乱的局势,最好的办法似乎就是进行一次跳帮作战,斩首异形的君王。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甚至有了一丝荒谬的领悟。 也许冥冥之中,这片银河格外钟爱跳帮这种古朴的战术吧。 —————— 阿里曼深吸了一口气。 马格努斯之子正全副武装:他的法杖,他的灵能,他的查纳巴尔军刀和…… 他的动力拳套。 他近乎于麻木地念动着口中的咒语,任凭肆虐的风暴在他的指尖汇聚、升腾、然后再一次地席卷视野之中的每一个角落,将面前的所有对手撕成碎片。 他已经数不清这到底是多少次了:自从他和赫克特的连队一起跳帮登陆到了这艘沙漏般的异形战舰之后,迎接他们的就只有源源不断的被奴役者,他们来自于人类、绿皮、以及阿里曼认识会不认识的任何一个种族,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名灵族的身影。 这艘战舰上也许有数百万这样的炮灰奴隶,甚至更多,他们全都双目无神,完全不顾身边战友的惨烈死状,从四面八方不断地冲击着登陆者们的阵地,每当阿里曼和破晓者们杀死了数以千计这样的消耗品,便会有更多的从战舰深处的阴影中冲出来。 而与这根本杀不完的消耗品战群相比,异形战舰上那对于阿斯塔特来说都算是剧毒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起来,尽管这些气体只要找到了破晓者身上盔甲的裂隙,就会趁虚而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肌肉和血管。 但这一切尚不足以令阿里曼如此的烦躁,真正让马格努斯之子感到恐慌的一点是:当他们放弃了登陆点的阵地,一路向着战舰深处发动有生无死的冲击时,他们在那些宛如肠胃器官般的走廊中,发现了很不妙的场景。 那是一群极限战士残破不堪的尸体,一路散落的人数看起来与他们这支登陆部队相差无几,而越往里走,倒下的基利曼之子显然就更为高贵与重要,直到他们看到了几名智库的尸骸,以及他们早就被挖走的大脑的时候。 而此时,他们也已经来到了战舰的最深处,这里的肉壁上布满了奇怪的维生装置,以及用来储存新鲜头颅的地狱容器,密密麻麻地宛如一座用血肉与筋腱所打造的蜂巢一般,赫克特在其中的几个容器上发现了那些智库的头颅,怀着滔天的悲愤,他下令用喷火器彻底地烧毁这里的一切。 也正是这个举动,将他们最终的目标吸引了出来,统治着这艘异形战舰的奥西里斯灵能种从阴影之中现身,它的其中一只手上还握着被啃掉了一半大脑的,极限战士智库的头颅,这名异形的精英躲藏在了它的奴隶大军之中,从一个狠辣的角度发起了突然袭击,破晓者们原本严密的阵列被撕碎,无穷无尽的炮灰涌了进来,让整个大厅陷入了一场血腥的肉搏作战中。 而正当所有的破晓者不得不陷入苦战的时候,这头也许有三四米之高,身形瘦削,身体宛如气体一般漂浮在半空中的异形,则是拖拽着它那融合了生物与机械的扭曲盔甲,一路飘过了混战不休的大殿中央,饶有兴趣地来到了跪倒在地的阿里曼面前,欣赏着马格努斯之子那痛苦的表情。 阿里曼承受了奥西里斯异形最主要的袭击力度,他浑身上下的灵能甚至被短暂的封印住了,宛如活生生得抽取一般,巨大的疼痛甚至无法让他站稳,而奥西里斯异形则是得意了飘荡在阿里曼的面前,用着它们独有的灵能沟通,在千子的大脑中肆无忌惮地讥讽着。 “你们打扰了我的用餐。” 异形的声音在马格努斯之子的脑中回荡着,令阿里曼不由得感到了几丝错愕:按照情报,奥西里斯灵能种不会开口说话,而它们用于沟通的心灵感应,也从未被任何人类灵能者所理解其含义。 异形看到了阿里曼的困惑,这让她更为得意了起来,她津津有味地继续啃食着智库的大脑,随意地瞥了几眼陷入苦战的破晓者们。 “我与我的同类不同:在所有的种族中,你们人类灵能者的大脑是我最钟爱的食物,即使我已经品尝了上万个,也依旧是如此,久而久之,我便学会了你们的话。” “我甚至感到困惑,为什么我的同类们无法体验到你们的美味,尤其是你们那刚刚出生的,携带有灵能天赋的幼崽,在他们还没有彻底死去的时候,他们的大脑可是银河中无上的佳肴。” 异形的语气是一种不言而喻的恶毒挑衅,但尽管如此,当看到阿里曼依旧蜷缩在地上,因为浑身上下的疼痛而颤抖的时候,它也不由得放松了警惕,看向了远方还在苦苦死战的破晓者们。 “你们不应该来到这里的,我本来就打算从这场战争中脱局了,虽然我们的那位君王有着可怕无比的威严,但是比起那个统率你们前来的……怪物,我宁可逃跑。” 异形看了一眼远方,那是战锤的另一个方向,在它那宛如章鱼口器一般的触须上,十几双复眼同样闪烁着惊骇与恐惧。 “王不是那个怪物的对手,也许今天就是我等文明的终结。” “但一定不是我的……” 它喃喃自语,随后便吸干了手中的大脑,那蜿蜒的利爪也顺势伸向了跪在地上的阿里曼。 “虽然无法吃到新鲜的,但是你的这个……” “咔!” 打断了异形话语的,是阿里曼一直戴在左手上的动力拳套。 接着,这名马格努斯之子毫不犹豫地丢掉了自己的法杖,迅速地掏出了他腰间的利剑,那原本颤抖的身躯此时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动力与健硕,盔甲保护下的层层肌肉轻而易举得将异形的高大身躯拉到了阿里曼的面前。 “这点疼痛算什么啊。” 千子不屑得讥笑着。 利刃挥出,随时而来的便是奥西里斯异形的尖锐嘶鸣,它牢固的盔甲在马格努斯之子的利剑与动力拳套面前四分五裂,不过是须臾之间,千子的脚下就撒满了异形的大批鲜血。 奥西里斯异形咬着牙,强行地挣脱了被抓住的胳臂,用着痛苦的嘶吼呼唤着身边的护卫,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大堆双眼无神的傀儡,以及从阴影之中走出的,甚至比阿斯塔特战士还要健硕的欧格林蛮人。 而就在异形把它最可怕的傀儡呼唤出来的时候,挡在他们面前的数十名炮灰已经如同成熟的稻穗一般纷纷倒在了阿里曼的剑下,马格努斯之子的挥剑速度甚至快到没有任何人能够看清,他在数百名异形炮灰中杀穿了一条血路,被他随手捏爆了头颅的绿皮尸骸遍布在了他的脚边,染绿了他的铁靴。 直到现在,阿里曼都没有恢复哪怕一丁点的灵能:不过这看起来也是无伤大雅了。 近百名强壮傀儡的倒下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在奥西里斯异形那绝望的尖啸中,被扭曲与腐化增强到堪称畸形的欧格林咆哮着发动了冲锋,但是阿里曼甚至没有正眼看一下这个对手,他扫了一眼正在逃窜的奥西里斯异形,计算着解决眼前之敌的最大时间。 蛮怪发动了宛如野兽一般的疯狂攻击,却被马格努斯之子轻易地躲了过去,阿里曼脚步的蹁跹甚至足以媲美一些白色疤痕,他只用了一剑就割破了欧格林的胸膛,然后顺势抓住了挥来的厚重胳臂,在一声野蛮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咆哮后,阿里曼活生生地把这条胳膊拆了下来,然后挥舞着它,配合着自己的动力拳套,在几息之间就把眼前高大的蛮怪打成了一摊模糊可见的肉泥。 直到这时,那个异形都没能逃脱他的视野:它逃不掉了。 马格努斯之子宛如幽灵一般追上了仓皇而逃的异形,他抓住了它那被折断的,无力垂下的手臂,动力拳套轻而易举地抓下了它,然后一拳就把比阿里曼自己还要高大的奥西里斯异形的脊梁所打断,在用第二拳彻底打爆它的脑袋之前,他甚至停顿了一下,让这个异形所能感受到的极端痛苦增加一秒。 “单靠灵能的话,是办不成所有的事情的。” 阿里曼喃喃自语着。 “带着这个觉悟:去死吧。” 灵能种那沸腾的鲜血在阿里曼不断地挥拳中抛洒:他打爆了这个杂种的脑袋,粉碎了脊椎,捏爆了任何像是心脏之类的器官,比保证这个东西再也不会复生。 而直到他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的灵能似乎早就已经回归到他身上了:不过嘛,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剑和拳头,有时候其实也是挺好用的。 当阿里曼最后扫了一眼灵能种残破不堪的尸骸的时候,这个奇怪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但诡异的是,明明几年前,他还会肆意地嘲笑这个言论。 但是现在…… 这句话,其实也不无道理,不是么? (本章完) 第269章 异形眼中的摩根 祂来了。 那个东西,祂来了。 利克亚维斯的纤细喉管发出了一声近乎于窒息的嘶鸣,它感觉到自己胸膛中的三颗心脏都在因为这个可怕的浩劫而不断地颤抖,却又在下一秒被莫名的力量所攥紧,化作了一滩近乎于无的血肉。 它在恐惧,它在窒息,它在真切地感受着过去漫长岁月中它从未感受过的某些东西:单单是这样的想法就足以让它愤怒,让它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咆哮,就宛如野兽被重伤时所泛起的虚假勇气。 围绕着它细长躯干的六只利爪伴随着这声咆哮而齐齐飞舞着,在半空中抓取着毫无章法的攻势,它狂躁地咆哮着,畏惧着,不敢观望那遥远的星系边缘,却又总是想再观察一下那毁灭的脚步。 它瑟缩、抽搐,在自欺欺人的暴怒中发泄着内心中的颤抖,那宛如蜘蛛节肢一般的利爪在肉壁上画出扭曲不平的痕迹,胡乱的抓住它脚边那些毫无意志的奴隶,掀开它们的脑壳,也不顾平时矫揉造作的修养,它那由触须与利齿所组成的口器便直接塞进了裂口之中,大口大口地吞嚼着那些散乱的大脑,直到它把这个脑袋斗塞进去为止。 一个、一个、又一个,它狂暴地掀翻了自己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精心打造的餐厅,原本这里的每一条装饰纹路都要消耗那些人类奴隶几代人的岁月,但现在,就像一只饥肠辘辘的牲畜,就像一个慌不择路的疯子,强大的灵能种抓狂的破坏着它珍爱的殿堂,原本被小心储存起来的食粮被毫无意义地撕成了碎片,直到数十条毫无抵抗的生命化作了流淌的血河,也没有让这奴隶主的颤抖有丝毫的缓解。 祂来了。 一切都要完蛋了。 利克亚维斯不断的咆哮着,哭泣着,瑟瑟发抖着,它花了不知道多久来撕碎自己面前的一切,直到它的精神再一次回归到肉体上,将它从野兽一般的状态中拖回来的时候,它才猛然发现:真正的它正蜷缩着身子,瑟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之中,为了走廊上那不存在的风声鹤唳而不断地悲泣着。 它在哭泣,它漫长的生存与灵魂第一次迎来了这种软弱:它甚至不知道自己其实也会哭泣,也会如同那些食物与奴仆在被剥夺了最后一点生命的时候,发出这种可悲又可笑的嘶吼。 它长大了嘴巴,吐出了在现实中无法被捕捉的声音,它的悲泣在灵魂之海中翻涌,在另一个世界上传递了很远很远:但根本没有同类来嘲笑它,因为就在它能听到的每一寸领域之中,它的恐惧与悲泣并不是一个孤独的存在。 它哭泣着,直到它感觉到了在并不遥远的地方,又一个搭载着它的同族的战舰,被随意而漫不经心地撕成了碎片,通过与生俱来的灵能传感,它甚至能够清晰无比的听清那绝望的嘶吼,那是孱弱的小兽被可怕的蛮王所盯上,然后被一点点地拆皮剥肉,扔入口中咀嚼的地狱鸣响。 它颤抖着,因为它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声音已经越来越接近它的位置了,祂仿佛无视了星系中混乱到不可思议的战局,就像在果树中行走的老农一般,好整以暇地采摘着属于自己的财产。 逃跑、哭泣、甚至自裁:在意识到它距离那个不可想象的怪物到底有多近之后,诸如此类的想法化作了滚滚洪流,不断地冲击着它的思想,不断地冲击着王在它心中那不可撼动的权威,它的灵魂思潮不断翻腾着阴暗的图谋,思考着从这场战争中逃走的可能性。 逃走:这样的行为毫无疑问会杀死它,因为奥西里斯的灵能种之王控制着它的每一个子民,通过难以解释的亚空间瘟疫,任何对它的背叛都只有死亡的结局:只有最强大的灵能种能够避免这种背叛所带来的代价,但利克亚维斯显然不归于这种行列。 可是,如果面对那个怪物…… …… 它宁愿死亡。 虚假的勇气在它的内心中不断的鼓动着,直到一声不可抗拒的尖啸来到了它的灵魂之海之中:那是灵能种之王的命令,它咆哮着命令自己的子民,命令它还能够调动的任何力量,去阻挡那个不断向这里蠕动的存在,尽管这个命令会让灵能种之王暴露在极限战士军团那不惜一切的空投打击之中,但是比起奥特拉玛之主的十万大军,它却更忌惮那个恐怖的存在。 利克亚维斯没有选择,它的意志近乎是半强迫地升入了灵魂之海所在的维度中,从现实的战场奔赴到了虚空中的炼狱,在最后的时刻里,它通过那些控制着舰船操作系统的奴隶,观察了一眼现实宇宙之中的情景。 伴随着人类的又一支舰队在那个怪物的统领下现身,并兵分两路地杀向了正在包围极限战士的灵能种舰队,整个尤瑞戴斯混战的局势也陡然逆转:破晓者的进攻令奥西里斯灵能种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可怖代价。 破晓者军团的舰队分成了一大一小的两个,大的那支是各种主力连队的汇合,如同狂呼酣战的野蛮人一般,冲向了那些卡在关键节点上的异形先锋,而小的那支则是摩根的旗舰带领着些许的护卫,慢悠悠地驶向了奥西里斯的庞大援军舰队,不屑地面对着数百倍于己方力量的对手。 在真正交锋的第一个泰拉标准时里,就有超过一百艘奥西里斯灵能种的沙漏型战舰陨落了,发动了跳帮作战的连队们纷纷取得了自己血腥的胜利,高声赞扬着基因之母的伟大名号。 参与此战的破晓者连队有二十四支,他们也取得了与这个数字相同的暂时胜利:至于那剩下的庞大战果,则是已经化作了蜘蛛女皇唇齿间的细屑残渣。 尤其是那些阻拦在摩根旗舰面前的异形战舰:虽然这些沙漏般的庞然大物,既没有与人类战舰真切的交火,也没有遭遇诸如跳帮之类的打击,却依旧一艘接一艘的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停摆之中,宛如一团团奇异的谜团,退出了这场生死攸关的种族灭绝战。 只有最精干的人类灵能者,才能勉强地知晓答案:在每一艘陷入了死寂的奥西里斯战舰上,都萦绕着这些灵能种被活生生剥去灵魂时的绝望尖啸,而伴随着这些奴隶主的死去,庞大的异形战舰也不过是失去了控制的死物。 当第二军团的兵锋一路杀到了星系中央的时候,已经有数百艘奥西里斯的沙漏型战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倾覆了,这些往往需要十几个小时的交火与一场惨烈跳帮才能消灭的对手,在那游荡于群星间的缥缈微笑面前,连临死前的最后一声啼哭都成为了某种奢望。 死于这种可怕沉默的异形战舰的数量,甚至比两个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们所杀死的总数还要多,至少四分之一的奥西里斯灵能种在破晓者们的沉默进军中陨落,它们的计划也伴随着一场看不见的饕鬣盛宴而彻底破产,随着摩根的军团与奥特拉玛的复仇之师成功汇合,甚至不需要更多的沟通,基利曼的子嗣们就有条不紊地开始夺取战争更多的主动权。 尽管极限战士们可能在各个方面缺乏优势,但是他们身上的一个优点却是永远都无法回避的:在整整十二万阿斯塔特战士面前,任何不能迅速得逞的诡计,都会沦落到最可悲的结局。 当十二万基利曼之子终于在友军的帮助下消除的后顾之忧,将所有的精力与怒火转移到了他们最擅长的正面搏杀中时,无论是灵能种的诡计还是绿皮的搅局,都无法阻止战争的天平向着人类帝国发起了令人绝望的倾斜。 十二万阿斯塔特。 数量形成的力量。 这就是一切的答案:在这宛如真理的答案面前,奥西里斯灵能种的抵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那些最强大的异形战舰在绝望地对峙中消灭了成百上千的基利曼之子,杀死了上百名智库,但还不等它们有着最短暂的休息,一支崭新的,十倍于前的复仇大军,就会轻而易举地把它们的凄厉嚎叫彻底淹没。 奥西里斯源源不断的增援大军在心无旁骛的奥特拉玛人面前懂得了数量的意义,而它们英勇的包抄部队则正在破晓者舰队的四散围捕中各自逃命:此时此刻,只有云聚在堡垒世界附近的庞大舰队,是灵能种之王的手中最后能够倚靠的力量了,这支包含有数百艘最强大的异形战舰的浩劫,正在与【马库拉格之耀号】及其臣子们进行着一场血腥的对峙,阻止着五百世界之主渴望发动空投打击的企图。 而伴随着灵能种之王的疯狂咆哮,这最后的一股异形舰队也被毫不犹豫地调开了大半,扑向了此时正距离堡垒世界越来越近的【曙光女神号】,数十万最强大的奥西里斯灵能种响应着种族之王的号召和命令,从数百艘庞大的沙漏型战舰上释放了自己的灵魂,心怀恐惧地涌入了亚空间的战场。 而利克亚维斯正是这庞大军势中的一员,在它迄今为止的漫长岁月中,它从未见过有如此之多的同类被汇集起来,只为了完成同一个目标:在它的印象里,最多只需要一千名同类,就可以尽情地在任何世界上大快朵颐,它们所经历的战争从来都只有精妙的算计,以及最后时刻的骇然现身。 但现在,一切好像不同了。 利克亚维斯的灵魂飘荡在静变得有些拥挤的灵魂之海中,它那足以奴役十万智慧生命的意志让它清晰地看到了亚空间中的真相,看到了此时此刻正在尤瑞戴斯星系中厮杀的野蛮勇士们,所永远不会知晓的,【真正】的世界。 尽管从表面上来看,虽然三方混战让整个星系遍布战火,但是尤瑞戴斯星系依旧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星系,它所承受的最大损失也不过是行星的表面被各种陨落的残害打击得坑坑洼洼,除此之外,这个地方看起来一切正常,稳定无比。 但只有踏过了此时波涛汹涌飞灵魂之海,来到了一个足够高的维度上,才能看到这块不幸之地此时真正的真相:大多数的土地的确是完整的,虽然那些行星和虚空一样散发着毫无波动的死寂,但是在星系的正中央,数以十亿计纵情厮杀的灵魂已然让星系中央化作了一场斑斓的涂彩,大块大块地鲜黄与血红诉说着有多少恶意与疯狂正在此地的灵魂之海中翻涌。 但尽管如此,这依旧是一个正常的场面,是任何一场虚空大战都会带动起来的沸腾,是灵能种们早就熟视无睹的东西。 而真正让它们害怕的,是诞生在它们眼前的那一幕。 从那些被称为破晓者军团的人类舰队抵达这个星系时所穿过的曼德维尔点开始,直到他们此时此刻正在厮杀的近在咫尺:这横跨了半个星系,弯弯曲曲的行军道路,已经在它们的眼前…… 消失了。 就像是把一块完整的披萨拿走了一角一般:字面意义上的,彻底消失了,哪怕是最强大的灵能种也看不到这扭曲道路上一星半点的痕迹,只能从那宛如黑色幕布一般的沉默背后,隐约看到几丝如同幻想一般的存在。 那些被破晓者军团,又或者具体来说,那些被【曙光女神号】所经历过的世界,包括尤瑞戴斯星系的恒星,尽管它们在现实宇宙中依旧是正常的,可是在亚空间里,它们却换了一副模样。 这一些星辰开始变得诡异、扭曲,宛如水潭中不断被石子打乱的幻影一般,在那令人不安的纯黑色幕布中起起伏伏,不断地变幻着形象与方位,在某些难以抓住的瞬间里,它们甚至化作了一种长满了眼球与舌头的血肉之星,让灵能种们发自内心地感到忌惮。 扭曲、变幻、不可知…… 未知。 在那被吃掉的星系一角中,似乎已然发生了一些它们无法猜测到的变化,某种被称为【未知】的实体已经吞噬了那些星辰的灵魂,还吞噬了永远留在那一角之中的无数奥西里斯异形。 就宛如有一种诡异的魔力和吸引力一般,尽管每个灵能种都在自己的内心中种满了恐惧,但是对于未知的病态渴望,却在此时此刻于内心中翻腾,于它们所有人所共有的通讯网络中翻腾,就连灵能种之王的咆哮在这瘟疫一般的渴望面前也变得无关紧要,数十万能够轻易毁灭与奴役一个种族的灵魂,就这样齐齐地注视着那处黑暗,聆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恐惧。 而几乎就在下一秒。 未知与恐惧,现身了。 —————— 当【祂】真正出现在它面前的那一刻,利克亚维斯甚至无法感觉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它的灵魂似乎被冻住了,被命令了,被某种不可知的存在吸引与勾走了,它无法控制自己的任何举措,只能徒劳地睁大了它的十几双复眼,盯着那个从黑暗中缓缓现身的存在。 它并不排斥这种无能为力。 而伴随着【曙光女神号】缓缓地踏破了异形的防线出现在了堡垒世界的观察范围内,伴随着灵能种之王的声嘶力竭正逐渐的转化为某种绝望的悲泣,伴随着那奇异的笑声从灵魂之海的最深处传来,轻而易举地刺穿了每个灵能种的灵魂耳膜,那个东西,终于缓缓地露出了祂的一部分存在。 首先出现的,是一双巨大且洁白的手臂,被无数的银白色丝线所包裹着,却依旧无法掩饰它那美玉一般的无暇,这双精美的手看起来就不像是大自然的进化所能诞生的造物,它的每一处关节与每一寸皮肤都透露着一种苍白的冰冷,宛如是一副由最伟大的工匠花费了毕生心血甚至是灵魂与生命,而打造地栩栩如生的傀儡,银白色的丝线则牵引着这双手,这双巨大到能够轻易抓住一艘异形战舰的手。 祂捏住了一艘战舰,就像一位温婉的大家闺秀捏住了一颗翠绿的葡萄,伴随着一声戏谑的轻笑而指腹的摩挲,那沙漏一般的异形巨舰的灵魂就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成百上千最强大的奥西里斯灵能种伴随着它们的居所而消失,它们的灵魂在一瞬间炸裂开来,化作了被狂风席卷的灰尘,一路消失在了那纯粹的黑暗之中。 而在现实宇宙中,在破晓者的见怪不怪与极限战士的略微惊愕之中,又一艘庞大无比的奥西里斯巨型战舰,翻转着自己的身子,在转瞬间陷入了死寂,放弃了一切战斗与抵抗的行为,任凭奥特拉玛的复仇者用绝对的火力将它和它的指挥官们撕成碎片。 现实中的天平再一次地发生了倾斜,而在灵魂之海中,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一个真正大戏登场前的滑稽表演。 伴随着成百上千股临死前的绝望呼嚎,在数十万奥西里斯灵能种不可置信地注视中,那个怪物终于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在异形帝国的面前彰显了祂的身子。 宛如幻影、宛如镜像、宛如心灵深处的噩梦、宛如智慧生物在未知的黑暗中所能幻想到的一切事物的集合体一般,那个怪物,又或者说,那个存在,现身了。 祂是庞大的,那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庞大,那是只有在亚空间的混乱与无序中才能存在的非理性的构造:当名为【摩根】的灵魂造物终于现身在灵能种们眼前的时候,它们才赫然的发现,从黑暗之中,居然走出了一个,比星系中所有的舰队和行星加起来还要巨大的,神一般的影子。 祂仅仅是张开臂膀,就足以轻松地将恒星揽在怀里,她的洁白胳臂只需一挥动,就能将数百艘异形战舰摧毁大半,祂无情地注视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就像一个高贵的神在注视着一场发生在浴池里的炮舰战争。 祂的躯体是不可见的,不可直视的,因为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冰冷已经被她所擒获,编制成了一卷反射着遗忘和冷静的长裙,包裹住了祂那比世界更巨大的躯体:祂的躯体也许存在,又也许不存在,这是这都不知道的概念,这是未知本身的一部分,是一个尚未被完全发掘出来的领域。 祂也许有躯体,有下身,又也许没有躯体,没有下身:它们不知道这一点,它们看不到,它们不被允许,也没有资格去知道,在它们视野与灵魂的极限中,它们只能勉强地看到那双巨大的臂膀,以及臂膀根部所连接的缥缈迷雾。 在迷雾之中,一颗难以想象的美丽头颅正漂浮在那里,那是用所有神话里美学的概念,用所有艺术中完美的极致,以最高尚的热情相融合,才能勉强与之匹配的神圣容颜,祂的头颅是美丽的,那是超越了种族的美丽,是已经脱离了现实意义的一种概念,是维纳斯、阿芙洛狄忒、海伦与克里奥佩特拉在她们的神话中所拥有的最大倚仗。 但如此美丽的头颅,却又根本无法描绘出真正的面容,当灵能种们目睹到了祂的阵容的时候它们齐齐地发出了尖叫,有一半的生物在第一个瞬间就捏碎了自己的灵魂与意识,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灯火抛向了死亡,而剩下的一半则是绝望地跪在地上,开始了祈祷。 那颗完美无缺的头颅同时被圣洁与亵渎所包裹着:无数根散发着金光的银色发丝正伴随着祂的呼吸与脚步而飘荡,它们轻而易举地裹住了一艘艘异形战舰,像是贪婪的食蝇草一般进食着,而剩下的一些则是缓缓垂下,在那缥缈迷雾中消失又出现,牵扯着那双比星辰更巨大的胳臂。 在数以百万计飘荡的银色发丝之间,是一张轻而易举就将这个星系纳入囊肿的罗网,这散落的发丝如同一片洁净的汪洋,反噬与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它们舞动着、漂移着、只有最敏感的灵能种才能看到那美丽之下的恐惧。 每一根发丝,都不是随风而动的死物,在它们的终端,有着像蛇一样的瞳孔和利齿,所谓的飘荡不过是数以百万计的冰冷掠食者在不断觅食的浪潮,它们争先恐后地扑向了每一个猎物,将所有被允许捕获的灵魂齐齐咬住,用最野蛮与痛苦的方式撕成碎片。 而这些肆意的冷血生物还不是唯一的居民:伴随着那不可言说的未知存在移动着她的面容,一层蛛丝一样的白纱被披在了它那隐于迷雾的躯干之上,在朦胧之下,则是露出影影绰绰的万千身影。 那是蜘蛛,无数有着人形上半身的雪白蜘蛛,它们那人类一般的面孔中遍布着血红色的复眼,而原本纤细的节肢如今却粗壮到宛如是对人类肢体的粗糙模仿,这些肥壮的生物如同训练有素的宫女一般忙忙碌碌,它们行走在亚空间的虚无之中,伴随着那数百万银色发丝的辛勤劳动,而不断地吐出同样雪白色的粘液与包囊,包囊在下一秒就会钻出新的蜘蛛,通过粘液将彼此联系在一起,眨眼之间,一张蜘蛛网就在祂的面前成型了,那是一张由无数蠕动的蜘蛛所组成的恐怖的巨网,蜘蛛们不断地朝着它们之间的空缺处吐露着丝线,直到这张大网在祂的手中彻底成型。 白蜘蛛们的丝线是一种近乎于玻璃的奇异硬质材料,这让这张蜘蛛网变得有些矛盾了起来:蠕动的白蜘蛛们包裹住了如同镜子一般坚硬的空缺,而在那些镜像之中,则是反射着地狱一般的场景。 无数奥西里斯灵能种们见过与没见过的异形,以此已然化作了一坨坨翻腾的血肉,在镜子的另一侧遭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而更让奥西里斯异形们绝望的是,在那些不断哭嚎的受苦者中,它们清晰地看到了那些刚刚被眼前的这个存在所吞噬掉的那些同类。 数以万计的悲鸣通过灵能感应阵列所真切地传来,终于撼动了灵能种们的意志,几十万被强迫的勇士从它们的惊愕与虚假的勇气中苏醒了过来,它们颤抖着,畏缩着,哪怕是那些习惯于以一个世界的灵魂作为餐点的最强大者,也在这一刻选择了相同的做法。 逃。 不惜代价的逃。 数十万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灵魂齐齐尖叫着,它们疯狂地渴望着逃离眼前的恐怖之物,全然不顾奥西里斯灵能种之王的声嘶力竭:但这即便如此,还是太晚了。 祂举起了手,轻轻敲了敲眼前的蛛网。 刹那间,整个灵魂之海就宛如一座被打碎的镜子一般,无数的空间与维度在一瞬间崩溃,化作了足以撕碎灵魂的碎片,庞大的蛛网转瞬即逝,从而释放出了那些被羁押在其中的,早已被疯狂的酷刑折磨到失去了一切理智的囚犯们。 这是一条河,一条只属于灵魂之海的血河。 灵能种们尖叫着,奔逃着,但就像逃难的人群永远也不可能比倾泻的山洪更快一般,几乎是眨眼之间,受难者都河流就追上了它们昔日的同胞,无数最强大的灵魂就这样在毫无理性都撕咬与抓扯中被活生生地淹没,只留下蜘蛛女皇那被逗乐的轻笑之声。 而在这最后一刻,无数的灵能种们,才真正的看清了那张面容,看清了那个杀死它们、囚禁它们、吞噬它们的存在。 它们看到了。 在那张面孔上,没有表情,没有五官,只有无数不断翻腾的扭曲尖叫,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的变幻着,不断的翻腾着,那是来自于各个种族的脸,那是来自于每一个受难者的面容它们化作了数以千计的,像是破碎镜片一样的扭曲存在,被关押在祂的身旁,以供祂不断的变幻着自己的容貌,改变着自己的存在,掌握着自己的权威。 祂。 无法看清。 无法定义。 也无法认知。 (本章完) 第270章 灵能法典DLC:异形见闻录 从第一艘破晓者军团的战舰冲进了尤瑞戴斯星系,直到奥西里斯的灵能种之王在绝望的悲鸣被碾为了漫天的碎屑,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发生在二十个泰拉标准时之内的短暂故事而已。 面对着两名基因原体和他们身后的一千名阿斯塔特智库,哪怕是这个足以以一己之力影响成百上千个星系的异种,也难以逃脱它注定到来的审判,灵能种之王与它的子民在过去的数十个世纪中对于无数人类文明所施加的恶行,在今天终于全部地反噬到了它们身上,将它们可悲的种族撕成了碎片。 灵能种之王的陨落就宛如一场没有丝毫波澜的无趣戏剧一般,顺利到让人吃惊:两个军团的联合精锐们碾碎了一路上的各种阻碍,从绿皮与异形的汪洋大海中杀出了坦平的血途,而五百世界之主与阿瓦隆的女王则是脚踏着这张妖异的猩红地毯,向异形之王宣告了它的罪恶,与帝皇的惩戒。 当蜘蛛女皇伫立在旁人看不到的维度中,百无聊赖地摁住了灵能种之王那绝望的灵魂,一点一点地将其品尝的时候,极限战士军团的基因原体则是高举起了自己的动力拳套,口中呼喊着那些死于这些异形卑劣图谋的极限战士与人类世界的名字,在野蛮、愤怒与不计代价的冲锋中,用双拳贯穿了异形的气态身躯,捏碎了它的心脏、喉咙与所有的器官。 奥西里斯的王者在那一瞬间就被杀死了,成为了倒在真正的怪物脚下的无数虚假怪物之一,它那十多米高的瘦削身形在无数极限战士的欢呼中轰然破碎,就像是一尊被暴力打破的丑陋塑像一般,很快就将被世人所遗忘。 至少有五百名极限战士和破晓者的智库目睹了异形帝王的惨淡下场,他们的欢呼与血腥喊叫震撼了数百米高的殿堂,让整个堡垒世界都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而在这种胜利的欢呼中,只有少数最冷静的智库意识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灵能种之王的死去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它的灵魂没有像其他的那些强大存在一般,用自己的死亡在灵魂之海中卷起了不可遏制的风暴,殃及整个星区甚至更广袤的地域。 虽然的确有智库在灵能种之王死去的那一刻,听到了像是风暴酝酿一般的沉重声响,但是这天灾般的宣言几乎在下一刻就被一种更伟大的沉默所压抑,它那足以祸害数百个星系的尖啸因为某种不明的原因戛然而止,就像把无尽的风暴卷入了深不见底的洞窟中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类似的问题在智库们的心中划过了一丝担忧,直到他们看到了奥特拉玛的主君割下了那颗作恶多端的头颅,直到他们聆听到了无数的灵能种因为君王的死去而纷纷陨落在各自的堡垒之中的时候,他们心中的担忧才烟消云散,正式地陷入了狂热的欢呼之中。 在这胜利的狂热中,哪怕是最为忠心的破晓者,也没有能够及时的看到,在他们基因之母的嘴角边缘,所划过的一丝象征着撑肠拄腹的惬意微笑。 而伴随着灵能种之王的屈辱死去,它的种族也很快就向可悲的命运屈服了,绝大多数的奥西里斯异形在君王陨落的一分钟内就相继失去了生命,一种无法被查明的亚空间瘟疫夺走了它们的生机,而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也注定不会得到美好的下场:伴随着最大的对手倒在了基因原体的脚下,极限战士军团终于彻底腾出手来,开始仔细地清洗整个战场。 曾经笼罩了整个第十三军团整整半个多世纪的失败阴云,伴随着他们的基因之父亲基利曼手高举起罪魁祸首的头颅而终结:还有什么会比这一幕更能鼓舞极限战士军团的士气呢? 在气势如虹的奥特拉玛大军面前,无论是只剩下寥寥幸存者的奥西里斯灵能种,还是尚且拥有着庞大规模的绿皮帝国,都不过是一群苟延残喘之徒而已:在灵能种之王倒下的那一刻,人类帝国的胜利就已经宣告了尤瑞戴斯星系大混战的结局,而剩下的,不过是为期几周的扫尾工作而已。 尤瑞戴斯星系所聚集的数百亿绿皮将会被清扫一空,这个曾经的欧克帝国也将彻底消失,也许这会让整个第十三军团付出数百条战斗兄弟的生命,但是无人会在意这大胜之下的微小牺牲。 而在斩杀了灵能种之王,并且再次冷静下来的五百世界之主,也没有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庆祝活动上,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他指挥着极限战士的大军,将每一个绿皮汇聚的世界焚烧殆尽,直到整个星系终究回归到了可贵的宁静之中。 破晓者军团并没有太过参与这些军事行动,他们和他们的基因之母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都不愿意打扰奥特拉玛人在这场复仇盛宴之中的酣畅和主角地位:就像摩根在击杀灵能种之王时,心甘情愿地成为基利曼的辅助和背景一样,破晓者们也没有在极限战士的胜利宣泄中出现过太多次,这反而让他们得到了来自于五百世界与极限战士军团的更多好感。 而就在基利曼和他的子嗣在星系中大加杀伐的时候,阿瓦隆的战士们则是前往了那些被抛弃的战场废墟之上,他们遵守着来自于基因原体的命令,兴致勃勃地拆解着奥西里斯灵能种的遗产,并且极其不小心地【弄丢】了不少。 不是没有极限战士看到了他们的举措,但是这些基利曼的子嗣们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就默许了这些极为靠谱的表兄弟们的爱好:反正在军团条例中,似乎也没有要求他们阻止这一幕的规则。 而当基利曼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扫尾工作,指挥着子嗣,把奥西里斯异形的沙漏战舰通通扔入恒星中销毁的时候,五百世界之主只是看了一眼那漏洞百出的缴获汇总,便随手地丢在了一旁,默许了自己的血亲带走不少的纪念品。 不过,虽然基利曼愿意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考虑到收集与研究异形,尤其是灵能异形的遗产,始终不是一件太过于不稳妥的事情,所以在进行了最为短暂的思考之后,奥特拉玛之主还是决定与自己的血亲好好谈一谈。 毕竟,一个大体来说还算是正常的血亲,对于基利曼来说可是值得格外珍惜的宝物,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摩根的大体正常能够继续持续下去。 在基利曼的心中:哪怕摩根也许无法成为圣吉列斯那样完美无缺的兄弟,那她最起码也应该避免沦落到黎曼鲁斯的那种地步。 在奥特拉玛之主的心中,他把摩根和芬里斯的狼王稍微勾勒在了一起,稍微推理出了一个崭新的存在:仅仅是对答案的幻想,就让马库拉格之主打了个寒颤。 他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 鉴于在尤瑞戴斯星系的并肩作战中配合默契,守望相助,所以在破晓者和极限战士这两个其实是第一次合作的军团之中,却已经诞生出了足以称之为羁绊的火光,在这缕火苗面前,曾经的一些因为某位睡美人原体而引起的误会,也随之烟消云散。 因此,奥特拉玛之主没有在破晓者的战舰上受到任何阻碍,他得到了一位高贵客人所能得到的最为尊重的待遇,甚至与来迎接他的摩根之子们相谈甚欢。 基利曼被告知:破晓者的基因之母在这几周的时间其实根本就没有太多的移动,她留守在了奥西里斯灵能种之王的陨落之处,命令她的子嗣不断地收集那些最强大的灵能种的残骸和战舰,不断地进行着某种记录与研究活动。 在极限战士军团清剿绿皮的这几周里,蜘蛛女皇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她的实验室之中,如果不是她本人还会定时在子嗣的面前现身与下令,破晓者们甚至都要开始担忧自己的母亲了。 虽然基利曼很好奇,这群破晓者为什么要在他们的基因之母就在旗舰上的情况下,担心她的生命安全,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个疑问问出来,他的本能告诉他,也许刨根问底并不总是好事。 不过在内心深处,奥特拉玛之主在他对于破晓者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的认知记录,悄无声息地加上了一条新的说明。 嗯…… 狂热的基因之母卫士。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如此。 马库拉格之主甚至要为了这条评论而抑制不住笑容了,但是幸好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血亲的王座间之中,并看到了明显有些精神不振的摩根,她就站在王座间的门口,在迎接着五百世界之主。 “你看起来有些过于专注科研项目了,摩根。” 在破晓者们退下后,两位基因原体坐在早已准备好的座位上,进行着简单的寒暄,在场之人除了他们两个,便是室女座,与她端着的那壶热饮。 马库拉格之主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了这名侍女,并因为她的稚嫩而暗暗吃惊,基利曼那堪比最优秀的多线程处理器的大脑,在一瞬间就闪过了万千的疑问与推测。 为什么她的血亲会选择一位如此稚嫩的凡人侍者,而且看起来颇为信任? 但在下一瞬间,成千上万的疑问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马库拉格之主在内心中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嘲讽着自己的多管闲事:像这样的原体私人事物,他的确没有横插一脚的权力。 而且,这看起来的确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孩罢了:比起察合台对他的船和福格瑞姆对他的子嗣所做的事情来看,摩根的行为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于是,基利曼转过头去,他不再关注这个始终给他一种奇妙危险感的小丫头,他把这种危险的气息归类为了摩根身上因为疲惫而没有完美控制的灵能气浪。 这不禁让五百世界之主对自己血亲的生理健康有了新的担忧,而面对着他的问询,蜘蛛女皇也只是平淡的品尝着杯中的热饮。 【的确,我的血亲,我承认我最近在赶进度,希望能够一次性的解析完毕,我在奥西里斯灵能种身上所诞生的所有疑惑。】 【事实上,我已经解决了我在研究工作开启之前,向自己提出来的大部分问题,普通的奥西里斯灵能种其实没有多少值得去进一步深挖的内容,倒是它们的那位灵能种之王,是很具有后续研究价值的突变个体。】 【就比如说它用来威胁与控制自己种族的那种亚空间瘟疫,就是一种很值得玩味的力量,我并不相信那是它的原创,更有可能是它从灵魂之海中得到的一股力量。】 蜘蛛女皇拖着象征着疲惫的淡黑眼圈,饶有兴趣地向基利曼倾吐着自己的学术发现,其话语间时不时蹦出的灵能领域词汇让五百世界之主不由得眉头簇起,不过虽然基利曼听不懂一部分的词语,但是这个【亚空间瘟疫】,却也足以让他感到一阵本能的不安了。 “你打算研究那种所谓的亚空间瘟疫么,摩根,我觉得……” 【不用担心,基利曼,我还没膨胀到那种地步。】 蜘蛛女皇的笑容透露着一股虚弱,却依旧能够抚平基因原体心中的不安。 【我只是在想,也许我能够在对它的解析与实验之中,找出一种可以防范或者遏制它的方法,想必你也看到了那种瘟疫的力量,一种强大的灵能种族在它的面前,都不值一提,面对这样的存在,我们即使不想掌握,也必须了解。】 【毕竟:谁又知道它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卷土重来呢?】 “但这……不会带来风险么?毕竟自从人类拥有了文明开始,我们其实从未真正取得过对于瘟疫的彻底胜利,哪怕是在现在的马库拉格上,一场大型瘟疫也是足以让警报拉响的大灾祸。” 【生命中的一切都伴随着或大或小的风险,罗伯特,而且有一点是我可以肯定,甚至可以在这里向你宣布的。】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呼唤着自己的血亲,让他靠近一点,让她的声音能够以最快速度传递进入基利曼的耳朵,而不会在空气中引起不必要的震荡。 【听着,罗伯特。】 【如果我们真的想要对亚空间中的那些存在,做些什么,研究些什么,又或者单纯的只是想了解什么的话:现在,可能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 “什么意思?” 五百世界之主的脸上是真切的困惑,而蜘蛛女皇的狡黠笑容,只是让这种困惑更为明显。 【字面意思,罗伯特。】 【大远征是一个好时候,一个再也不会有的良机,只要它还没有结束,我们在探索灵魂之海时,就不用担心被那些最为明显与恶劣的海浪所淹没,它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的,那就代表着我们最起码还有几丝面对它们的底气。】 【虽然这种底气可能只是一甚至零点几,但是在大远征之后的岁月里,它可能就是纯粹的零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即使想对亚空间做什么,也为时已晚了。】 【所以,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么,罗伯特:我在赶时间,我在抓紧把握住这可能是未来一万年里最好的一段研究时间,以绝对的功利研究来满足我的现实需求。】 说完这些话,蜘蛛女皇便慵懒地向后躺去,靠在了被特别加软过的椅背上闭眼养身:在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兄弟之中,基利曼是最让她有好感的几人之一,他的性格与能力都是如此的突出,甚至让其他的血亲兄弟黯然失色。 面对这样的人物,蜘蛛女皇也乐得偏颇一些,用几句真切的劝告来拉进她与基利曼的距离,这既是罕见的真情流露,也是一种颇为高超的手段:以基利曼对于灵能的研究和态度,这些话语让他听去也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效果,但是这种分享秘密与劝告的行为本身,却足以进一步拉近他们的关系了,甚至可以发生一些更微小的改变。 从【基利曼】到【罗伯特】的微小转变。 而就像摩根所想的那样,伴随着她的话语被马库拉格之主认真仔细地听完,虽然基利曼的脸上依旧被大片的困惑所占据,但他依旧认真地点了点头,向摩根表达着自己的肯定与感谢。 “我会告诉我的智库们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和我各自的军团在灵能研究的方面,能够保持一致的稳妥姿态:也许我们可以进行一次智库之间的交流学习,让我们的子嗣发挥一下他们的能力。” 【有何不可呢?】 摩根点了点头,便轻易地答应了下来,她对于破晓者和极限战士的彼此靠近是抱有相对乐观的态度的,毕竟蜘蛛女皇对自己的御下能力还是有着一定信心的:虽然不是出神入化,但是她的子嗣也不至于就此跟着基利曼跑了。 基利曼笑了起来,一项军团之间的真挚合作,总是能让他感到由衷的喜悦,于是这位五百世界之主继续与自己的血亲闲聊了几句,品尝了一下室女座端来的热饮,接着才想起了之前戛然而止的话题。 “我倒是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摩根,你能回答一下么?” “希望这个问题,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困扰。” 【说吧。】 “你为什么……要研究这些奥西里斯灵能种呢?而且研究地如此痴迷与专注,它们的身上有更多值得挖掘的价值么?” 【我不是因为这些灵能异形的存在而痴迷或专注,基利曼,坦白来说,这些灵能种是很简单的研究课题,甚至可以让我一次性地完成它,所以我才会夜以继日。】 “……为什么?” 【因为我懒。】 【只要我一次性地完成这个研究课题,之后我就再也不用考虑与它相关的任何事情了,所以我宁愿忍受一时的辛劳。】 说完,摩根还向着自己的血亲露出了一个代表诚恳的微笑:虽然这个微笑并不足以打消基利曼对其话语的猜疑,毕竟努力研究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懒什么的…… 且不说这个理论的合理性:他的血亲很懒么? 他可不这么觉得。 在奥特拉玛之主的眼中,摩根的形象总是与刻苦、克制、冷静与心地善良联系在一起的,这也是基利曼最欣赏的那些品德:虽然在目睹了某些小技巧后,摩根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多少有些蒙尘,但是换一个角度想想,这样的缺点反而让他的血亲更为真实,也让他更能以常人的心态来亲近她。 想到这里,马库拉格之主只是勾起了自己的嘴角,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下去:在不涉及到核心理念的前提下,基利曼会理所当然地保持着这种灵活的手腕。 他跳开了这个话题,继续与蜘蛛女皇在各种问题上天南海北地闲聊着,不过尽管如此,这两位关系日渐升温的血亲兄弟,其实并没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尤其是在基利曼颇为仔细地避开了有关于领地治理与军团的大部分话题之后。 尽管对于他的阿瓦隆血亲已经颇为欣赏,但也许正因如此,奥特拉玛之主才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有关于权力的词语,因为他始终认为两个军团的私下接触:无论是什么形式的接触,都是不合适的。 尽管这种接触,只是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随意闲聊,但也足以触动马库拉格执政官那作为一方藩王的敏感神经了。 于是,说来说去,当摩根开始主动挑起话题的时候,闲聊的中心便自然而然地回到了蜘蛛女皇的研究上面:考虑到之前两个军团的并肩作战,这的确是一个再为合适不过的话题了。 【其实,我会研究这些毫无价值的异形杂碎,也是出于另一个比较现实的原因,出于某种对于未来的考虑和准备。】 “愿闻其详。” 【通过记录与研究,我详细地归类了奥西里斯灵能种的一切资料和能力,以及它们对应的弱点和战术战法:这样的话,如果以后有奥西里斯异形的残余,又或者是与它们相差不太大的其他灵能异形,开始为祸帝国的话,与它们交锋的帝国军队也能在我的记载中,找到合适的资料和信息。】 【也许现在所随手写下的一句话,在未来就能解救成千上万的战士与凡人:毕竟这些信息的获取只能靠源源不断的鲜血与牺牲,既然我们已经为此而牺牲了一遍,我觉得就不应该有第二遍了。】 “的确如此。” 奥特拉玛之主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聆听着摩根的话语,又颇为诚恳的点着头,认同了他的阿瓦隆血亲的理念:尽管在他的心中以及极限战士的记录中,奥西里斯灵能种都将成为【被摧毁】的过去,因为它们的整个种族已经被连根拔起。 但尽管如此,基利曼依旧颇为认同摩根的行为,他并没有把这看做对他的胜利成果的怀疑,而是在第一时间就代入了摩根的思维,想明白了她话语的价值。 如果一卷文字能够拯救无数的生命,哪怕仅仅是拥有这样的可能性,它都应当被立刻妥善地记录与保存下来,基利曼甚至当即决定将以后遭遇的每一种异形资料通通储存起来,就摆放在马库拉格的托勒密大图书馆里。 而想到这里,奥特拉玛之主便又有了几分好奇。 “你是如何想到这种观点的,我的血亲?” 【因为我在写一本书,一本全新的书籍。】 基利曼瞳孔一亮。 “又一本书?” “一本新圣典?” “这一次,是有关于什么方面的圣典?也许我能帮上忙。” 【首先,它不会是又一本新的圣典,罗伯特。】 基利曼的瞳孔为之黯淡。 “它有关于灵能?” 【是的,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点:这本书本质上是我对于灵能法典的一个补充,是对于第一本书的一些查缺补漏和额外开拓,我通过灵能法典打下了一块颇为坚实的基础,而在这个基础之上,我可以继续向外探索一定的距离。】 【简单来说,如果灵能法典相对于法学概论的话,那么我现在撰写的这本就可能相当于民法典之下的一个法系,而我将在未来通过更多这样的补充说明,来一点点补完灵能法典的一些问题。】 (通俗一点来讲:游戏本体和它的dlc、补丁、免费更新) “听起来很不错,一本书有时候的确无法说清楚一切,尤其是灵能这个如此巨大的概念,搭配上银河系和各个军团如此复杂的环境,的确需要很多的补充与改善。” “我想,这意味着你打算将灵能法典看做是一项值得投入精力的伟大事业,准备用它来造福更多的帝国臣民了,对么?” 【差不多吧,我的确对这本书或者这个系列,有了一些额外的要求与想法,这包含了我对于灵能的态度和思考,都是我在最近一段时间才有所领悟的内容。】 基利曼点了点头,他看着依旧有些疲惫的摩根,又想到了他们现在的话题,便不由自主地问出了他所想的问询。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虽然这是一本有关于灵能的书籍,但是它的方方面面不可能完全都与灵能有关:那我就应该能够在某些地方帮助到你,摩根。” 【的确有一点。】 摩根点了点头,她稍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欣慰于漫长的话语和周旋终于有了收获:毕竟她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多多少少有些触及到了军团本身的隐私。 【为了我的计划,我也许需要撰写很多本书籍,基利曼,但是仅就目前而言,我只是在撰写其中相对简单的一本,但是它涉及到的问题却是异常的复杂。】 “不介意告诉我它的主题吧?” 【当然不介意:这是一本有关于异形的书,具体来说,是有关于那些灵能异形种族,我打算将我们在大远征期间所遇到、驱逐与剿灭的所有灵能异形种族,撰写在一本说明书籍上,详细记录它们的名称与样貌、能力与弱点、战斗风格以及我们击败它们的方法。】 【你知道的,基利曼,但凡是灵能异形,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超出了常规认知的手段,所以我们无法确定我们的剿灭到底是不是彻底的:就像这些奥西里斯灵能种,它们既然能够随意地穿梭现实与亚空间的维度,谁又能确保它们真的没有什么漏网之鱼呢?】 【也许在几代人之后,它们便会再一次地作乱: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而到时候,一本记录了它们种种弱点的书,如果真的在帝国境内有一定的流通性,那么想必也能把损失压制到最小。】 【这就是我现在的计划,罗伯特:我在上本书里告诉了他们灵能之路的方向,告诉了他们应该在一个怎样的区间里活动,又该如何成为一名并不强大,但是也足够安全与合格的灵能者。】 【而在这第一本附加书里,我打算告诉他们别的消息:比如说他们会在银河中遇到怎样的,拥有着相同能力的对手,而他们又该如何认知它们、防御它们、以及如何的战胜它们。】 【而对于这本书,我暂时打算叫它:灵能异形见闻录。】 “很不错的名字。” 【是的,不过我的确需要你的一些帮助,一些可能有些冒犯你的帮助:罗伯特,我的兄弟,我能够从你的那里,获得极限战士在过去和未来,面对过的那些灵能异形的资料和战争记录么?】 【我知道,这是一个比较隐私的东西,如果你不同意……】 “不!摩根!” 话音未落,基利曼便颇为严肃地摇了摇头,打断了摩根有些拖延的祈求,他的瞳孔中正因为蜘蛛女皇的雄心壮志而散发着火焰,那是象征着纯粹善良的金色之焰。 他开口了。 “你可以派遣你的几名子嗣来奥特拉玛,我的血亲,极限战士军团的所有战史都将为了这伟大的梦想而开启,你可以知道我们在银河中遭遇的任何事情。” 【你的慷慨让我惊愕,亲爱的罗伯特】 “毕竟我信任你,摩根,我信任你的高贵与慈悲。” 摩根笑了。 【从何时?】 基利曼也笑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是从现在这一刻开始?” (本章完) 第271章 两位皆是开山鼻祖! “比起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你似乎改变了很多,阿里曼。” “有么?我怎么不觉得?” 马格努斯的子嗣一边回应着访客的话语,一边在自己的收藏柜前不断的忙碌着,他的法杖被随手靠在了墙角,腰上悬挂着那柄无价的查纳巴尔之刃。 此时的阿里曼正快乐地哼着唱着一首洋溢着普罗斯佩罗风情的歌谣,他的一只手端起了那尚且完好的异形颅骨,思索着要把它安置在哪里才最为合适。 “你当然不会察觉,阿里曼。” 就在马格努斯之子身后不远处的地方,赫克特已经驾轻就熟地坐在那个他喜欢的位置上,以客人的身份品尝着阿里曼的佳酿,并忍不住地点头称赞。 不得不说,普罗斯佩罗人在酿造这方面,的确有些门道,而阿里曼的酿酒技术在这些年里也的确进步飞速,甚至在整个破晓者军团中都拥有了不小的名气。 赫克特一口饮尽,便继续讲述了起来。 “这很正常,因为每个人在看向他自己的时候,都是充满了盲目且迟钝的元素,毕竟眼睛是一双只向向外界打开的单向窗户,它是看不到自己身后的那颗心灵的。” “你的确改变了很多,可靠的阿里曼,只不过你自己看不到这些改变而已,但是我却看见了:只不过我有些好奇,到底是我们军团中的什么,将你改变了呢?” “……” “你的话语也变了很多,我的朋友赫克特,毕竟在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又是什么改变了你呢?” 马格努斯之子的话语既像是并不关心的询问,又像是一种单纯的自言自语,他口中的普罗斯佩罗小调被一阵低沉的嘀咕所取代,直到他的目光终于寻找到了一个最适合摆放他的新战利品的地方。 “你觉得这里如何?” 阿里曼指了指他选中的那个摆放地,并看向赫克特,然后满意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轻哼,他很快就把这银河中所剩无几的奥西里斯灵能种颅骨摆放在了那里,就在几枚其他异形种族的颅骨之间。 马格努斯之子缓缓地向后退了几步,再一次地检查了一下,直到觉得一切都挑不出毛病后,他才坐到了赫克特的对面,一边与自己的好友闲聊,一边观赏着自己的战利品展示柜。 看着他专心致志的模样,摩根的骄子不由得挑眉。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了这种爱好,阿里曼?” “我也忘记了。” 马格努斯之子喝了一口酒,随意地回答着这个问题,他的大半精力此时都云聚在了那占据了一面墙壁至少三分之一范围的展示柜:三层一模一样的柜台用最精良的天然橡木所雕刻而成,甚至散发着某种绕梁的草木气息,让人闻一闻便觉得心旷神怡。 而与这些本身就可以称之为艺术品的柜台相比,它们上面的展品就未免有些渗人了:那通过精妙布局和辛苦收集而林立的展品们,竟是一颗颗被细心地洗去皮肉,漂白并打磨过的骇人颅骨,总数俨然已经超过了三十个,而且每一个都是各不相同的,它们全部来自于破晓者军团在这些年里,所族灭的各种涉足了灵能领域的异形文明。 作为在整个人类帝国都排的上号的灵能者,阿里曼自然不会缺席这些需要进行漫长精神对抗的严酷战役,他在这些惨烈的灭绝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甚至拯救了不少摩根之子的性命:因此,已经有不少的破晓者把他看做是半个摩根之子了,他也成为了享誉整个第二军团的名人。 正是在此期间,这位马格努斯之子养成了这个奇怪的癖好:当他跟随着第二军团的脚步,无情地荡平了一个新的灵能异形种族和它们的母星的时候,他就在会这个文明宣告消亡的最后几秒,杀死那些能够抵抗到最后的对手,并拿走其中一人的颅骨,以作纪念。 不知不觉间,马格努斯的子嗣已经收集了三十多颗颅骨,虽然它们中的大部分其实并没有给他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但这并不影响这位千子老兵继续以此为乐,甚至专门收集了各种意见,给他的收藏展起了一个动人的名字。 文明之死。 赫克特很满意这个名字,觉得它富有一种虚伪的残忍,但是当他再一次看向了那些甚至能够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的颅骨,又看向了展示架下那张阿里曼用来休息的床铺的时候,他还是有了一个疑问。 难道,阿里曼每天晚上都是看着这些颅骨入睡的么? …… 他果然改变了好多。 赫克特在心中暗暗感慨着,而他的视野扫过了那陈列在房间角落里的各种武器,以及那个被反复擦试过的【竞技场大满贯】奖杯的时候,这个感慨不由得愈加深厚。 “你也觉得我改变了很多么,赫克特?” 在一旁,阿里曼轻声的问询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耳旁,这让摩根的大只佬思考了一下,才旁敲侧击地给出了一个模糊答案。 “最起码,在你刚刚到来这里的时候,我们谁都想不到你会成为竞技场的高级会员,而且还会成为上一届剑术大乱斗的冠军。” “这不算什么,赫克特,毕竟那个冠军名不符实,很多破晓者的真正精英都没有参加,像泰拉老兵这样的剑术大家,基本上都是比赛的观众与裁判:我记得巴亚尔就从来不参加这种比赛?” “这个比赛的最初目的,就是决出巴亚尔之下的第二剑士。” “……合理。” 阿里曼沉默了一会儿,才严肃地点了点头:连他都不得不承认第二军团这位第二连连长的强大,即使阿里曼已经在竞技场中进步了太多,早已今非昔比,但是在巴亚尔面前,他依旧只是一个颇为马马虎虎的【一合之敌】,甚至不能让认真起来的和蔼骑士出第二招。 想到这里,再想到诸如阿库多纳之类的存在,连阿里曼都不由得开始了怀疑:难道在军团二连长这个职位上,更为容易催生出一些战力上的怪物么? 仔细想想,这种结论似乎还有一些科学的解释:一般来说,各个军团的一连长大多都是偏向于统御的角色,因为他们的真正职责是管理或者辅佐原体管理军团,那么那些专心于武艺,对待其他方面并不热衷的人物,便会自然而然地成为第二连连长。 这么一想,似乎也合理? 就这样,阿里曼一边在心里瞎琢磨着,一边与赫克特天南海北地闲聊,他们不断地跳跃着话题和争论,几年的友谊让他们早已对各自的兴趣和领域知根知底,能够让友谊的小船轻巧地避开那些不愉快的角落,并长久地停泊在他们能够继续谈下去的地方。 就比如说…… “赫克特。” “我听说:你在塑像师协会的初级考核中通过了,现在已经是那个兴趣协会的中级成员了?我想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一件小事而已。” 摩根的骄子尽管在嘴上不断谦让着,但是他的笑容早就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喜悦:毕竟他已经为了这个考核而反复努力好几年了,而通过这几年的努力,他成功地让各位评委们接受了他的审美与艺术,把他们拉到了相同的赛道上。 于是,他就通过了:尽管他的风格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用那些评委的话说,我所雕塑的作品非常具有……幻想风格。” “他们总是能够在那些作品上面看到无尽的可能性,就像是一位登山者伫立在悬崖的地步,畅享着在头顶那抹蓝天的照拂之下,又会有着怎样的风景。” 聆听着赫克特尽力压制着骄傲的自吹自擂,阿里曼的眉头反而有些皱紧了:他总觉得这些评语似乎话里有话,不过他明智地没有把这一点指出来。 “我听说每一个通过了考核的作品都会被留下来,用于装饰塑像师协会的大厅:也就是说,我下次去那里参观的时候,就能够在大厅中看到你的作品么?” “短时间内有点难,阿里曼,因为他们陷入了……某种争执。” “怎么说?” 赫克特沉默了一下,他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说明这件事。 “简单来说,我用于通过考核的作品是一副大型的浮雕,大到能够划分不同区域,从头到尾地讲述完一个事件的那种:而评委们正在争论要把它放在哪个区。” “……你雕刻了很多事件?” “其实就一个。” “但是四个评委分别认为,我雕刻的是军团的一次胜利游行、母亲的一次大讲座、连队内部的一次兄弟会议、或者一场由原体主持的集体授勋仪式:四位评委各自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一时僵持不下。” “……” “所以,赫克特,你到底雕刻了什么场景?” “呃……” 难得的,在破晓者军团第二十三连连长的坚毅面容上,出现了几丝颇为明显的尴尬,他挠了挠自己的脸庞,欲言又止。 “我……” “我雕刻的其实是我们的基因之母与军团重聚的那一天。” “……” “……” “有照片么,能给我看一下你的作品么?” “当然。” 阿里曼接过了那张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但他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赫克特雕刻的浮雕,马格努斯的子嗣很认真地浏览了几遍,他的面色在古怪与怀念中流转,而赫克特愈加地不安了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阿里曼?” “呃……不,没什么。” “也许这张照片实在是有点太模糊了,赫克特,我看不清更多的具体细节,所以我无法向你阐述我的观点和收获。” “这样啊,好吧。” 在摩根之子低下头,有些惋惜的叹气的时候,阿里曼则是因为对好友的谎言,而心虚地把自己的目光移向了别处。 他可不想让赫克特知道,他在那副浮雕上,看到了自己赢得那次剑术大乱斗时的身姿,那雕刻出来的模样简直惟妙惟肖,就像用快门记录下了当时的那一刻,又把它精巧的平移到了这些浮雕上。 …… 阿里曼不禁叹气。 赫克特这家伙的艺术水平,真是越来越邪门了,而且伴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邪门程度似乎也有了一种奇异的攀升姿态。 就比如说他的第一个作品,那个他口中的摩根塑像,迄今为止已经在两百名参观者,那里得到了不下五百种答案了,而且这些答案彼此之间也毫无规律可言。 为什么答案比答题者还多? 因为同样的人,在不同的时间里看到那尊塑像,得到的答案居然是会变化的:比如说阿里曼,他第一次看到那尊塑像的时候,以为赫克特雕刻的是阿巴顿,但是后来的几次观赏中,他却又分别看到了几名破晓者战士的脸。 这些战士各不相同,彼此之间没什么共同之处: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干系的话,那就是他们都参与过当初与阿里曼的热烈交流,而且是诸多对手中,最让阿里曼感到记忆犹新的那几个。 他甚至觉得,他在内心深处有点痛恨那几个家伙:也许这就是塑像会在他眼中变幻的原因? …… 真是让人搞不明白。 马格努斯的子嗣又微抿了一口酒,无声地感慨着,但就在他准备继续在心中腹诽一下自己的好友的时候,一次无意的瞥视,却让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赫克特的目光已经离开了这次谈话,飘向了阿里曼的展示台上:具体来说,他在带着狐疑的姿态,仔细观察着其中的一个诡异展品。 “阿里曼。” “你跟我说,这些异形都是被我们在前几年中分别剿灭的种族,而你则是保留了它们的头骨:但是为什么这个模样的颅骨,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我们与这个模样的灵能异形开战过么?” “还是说,我们在过去的几年里曾经分开作战过一段时间?” “我记得没有啊:你一直在跟随我的第二十三连一起征战。” “那么,我们剿灭过长成这样的异形么:话又说回来,这种异形的颅骨还真是独特,哪怕以我这种外行人的眼光,也觉得这种颅骨非常具有收藏价值。” “那么,我就更应该对它们有所印象才对啊……” 赫克特看着展示柜,还有茫然的自言自语着,虽然他的话题并不是严肃的诘问,而是一种颇为单纯的困惑,但依旧足以让一旁的阿里曼露出惊骇的面色了。 那个颅骨的确颇为显眼:在一众野蛮的同类中,它居然透露出了某些端庄和优雅,尤其是上面自带的几缕淡绿色的痕迹,以及那只有反复把玩才能形成的包浆,更是成为了画龙点睛的一笔,让它比起纪念品,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因此,它颇为显眼:甚至是有点太显眼了。 “……” “咳!” 阿里曼重重地咳嗽了几下,在吸引到赫克特的注意力之前,这位马格努斯之子就已经换上了一副足以让人信任的脸庞,他看似随意地回答着赫克特的话语,语气平淡地就像是在回答对晚餐的决定。 “啊,你说那个啊,那是我们在一次与异形海盗的遭遇战中,我所收获到的战利品,它曾经的主人只是一个雇佣兵而已,也没有更多的同类随行,所以你没有印象。” “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它的确很有收藏价值,所以我才打破了我的惯例,将它放到了这个展示柜的上面,很漂亮,不是么?” “这样啊。” 赫克特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太怀疑阿里曼的话语,只不过,当他们再一次碰杯,开始寻找新的话题的时候,一个早就已经消逝的疑问在他的心底一闪而过,却又很快地再次消失了。 …… 话说…… 塔拉辛中士是不是说过,他好像丢过什么东西来着? 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啊。 (本章完) 第272章 耳鬓厮磨 伴随着针对于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灭绝战争,以人类帝国的完全胜利而结束,极限战士与破晓者在银河南部边疆的诸多军事行动,也最终告一段落。 这场战争终究也没有掀起更多的波澜:除了对于基利曼和他的子嗣来说,奥西里斯的族灭具有着更多的复仇快意之外,这个种族其实并没有更多的特出之处,它并不值得帝国去特意记住它的名字。 对于现在的人类帝国来说,它的每时每刻,都在银河系的不同星系之中,消灭着成千上万个诸如此类的异形种族,无论它们到底有没有伤害人类的能力与过去,仅仅是它们的存在,就足以令人类之主的大军无情地降下毁灭的福音。 也许奥西里斯的确是一个强大的种族,也许在未来,它们的确有可能用自己的力量与无情,在银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这些对于现在的帝国和泰拉来说,毫无意义,在人类之主那不知疲倦的毁灭军势面前,灵能种们和银河中无数的文明没有任何区别,它们注定将被帝皇的战争机器所摧毁,它们注定会用自己的骸骨与死亡,来奠基属于人类文明的伟大复兴。 即使不是极限战士和破晓者这两个军团,也会有其他的远征舰队来摧毁这个种族:因为在帝皇对于未来的幻梦中,当然没有这些可憎异类的位置,它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化作一摊干涸的血泥,让帝皇的仆从得以脚踏其上,高歌着自己伟大主君的万世英名。 人类之主盘踞在祂那永恒的辉煌王座之上,用祂灵魂之中那无穷无尽的恶念与超凡脱俗的力量,不断地罗织着颠覆银河中一切文明的可怕图谋,祂是所有文明心中执妄与恐惧的具现,因为那王座之上的戮意是如此的沸腾与厚重,足以吞噬掉所有的希望与梦想,怒火与纷争,爱意和恨心,直到一切的一切都臣服于那幽深皇宫之间,所不断回荡的、单调的宏图大业之声。 而在此之前,人类帝国这台吞噬着一切的战争机器,绝对不会停止它的脚步,一道又一道冷血无情的命令会不断从神圣泰拉的高洁殿堂中发出,督促帝皇麾下那无悲无喜的大军继续前进,直到人类能够摧毁银河之中的一切。 …… 【又或者吞噬它们。】 在银白色的王座上,阿瓦隆的女皇轻声低语着。 她翘着腿,有些心不在焉,雪白的柔荑与瘦削的肩头以一种慵懒的角度互相成就的,倚靠在王座上的身姿与其说是端坐,倒不如说是一种有所保留的斜卧,就似乎让她唯一保持坐姿的理由,便是那只懒散地靠在一侧扶手上的纤腕。 蜘蛛女皇的发丝此刻正以一种严肃与松散并列的状态而存在,它们被简单的束缚住,却依旧能够随意地散落在王座的各处,影影绰绰地包裹着这位慵懒的皇女,而在这些雪白藤蔓的衬托中,那用苍穹与夜幕所点缀的纱裙未免有些玩忽职守,直到翘起的双腿将这些不菲的靛青丝绸不断揉捏着,将它们化作了神秘的群山纹路,遮蔽住了它们身后那雪白的小腹处,时不时一闪而过的、无序的奇异光芒。 那里散发着灵能的气息。 基因女王懒散地打着哈欠,她深深地窝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享受着无人能够观赏到的悠闲,那双狭长的眼眸此时正在眉间的不断抚摸中愈加不振,昔日令人畏惧的青蓝色深渊俨然化作了一池和蔼的清泉潭水,甚至就连几丝银发沾染到了两侧的面颊之上,和浑然不觉。 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留在了那拄着头颅一侧的胳臂上,而另一只胳臂则是无比虚浮得停留在了半空之中,不断地变幻着,在那些苍白的指甲间,隐约能够听到类似于硬币翻转的声音。 摩根聆听着这些声音,她看似来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这位基因之母只是窝在那里,细长的睫毛几乎要立刻地闭合,只剩下最后的一丝明亮,伴随着她胸膛中那微弱的轻鼾声,共同鸣唱着一曲昏昏欲睡的抚慰。 她坐在那里,低着头,保持着一种宛如维纳斯塑像一般的沉默与寂静,唯有她胸前那汹涌的两尊半球一起一伏,破坏了这种安静,而在她的脚下,在她的身边,在这个她称孤道寡的一方天地之中,此刻的一切都在伴随着她的气息,陷入了一种神圣的安眠之中。 但很快,一阵并不沉重,却足够清晰的皮靴踏地声,便伴随着堆砌起来的佳肴所裹挟的香气,一同打破了基因女王的安眠,这鲁莽的入侵者从王座间的后门中走出,就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摩根的身侧。 【室女座】推着她的餐车,在发现自己的造物主似乎正沉溺于小憩之后,她歪了歪脑袋,便端起了餐车上的一盘水果,里面摆满了最新鲜的苹果梨和绿葡萄。 原体的侍女一只手端着这盘专门从天堂世界上送来的珍果,而另一只手则是轻易地抓住了王座扶手上的一个空余,将自己的整个身躯拖到了王座的一侧,然后捻起那串最新鲜的葡萄,缓缓移到了蜘蛛女皇的面前。 “您要的葡萄,大人。” 她轻车熟路,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原体没有回话,而是用一阵拖延的轻哼作为回应,她仔细地闻了闻空气之中的些许甘甜,面容微微扬起,两片苍白的嘴唇张开,便精准地衔住了最下方的那一颗,舌头轻轻一卷,便裹入了口中,慢条斯理得开始了咀嚼。 基因原体吃的很慢,而室女座等的也很耐心,直到一整串青翠的果粒都落入了蜘蛛女皇那似乎永远也填不满的腹囊之后,原体的侍女才放下了果盘,一边揉捏着主人发酸的肩头,一边有些奇怪地用目光打量着重新缩了回去的摩根。 “您不舒服么,大人?” 【不……我只是在休息……我有点疲惫,我的阿尼亚。】 原体的回应断断续续,伴随着一股又一股困倦的拖延。 “可是您刚刚吞噬了那么多的异形灵魂,理论上来说,您现在的精力应该很充分才是,最起码应该比寻常时候要活跃一些。” 【因为它们根本不够,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原体打着哈欠,她向自己的侍女展示着那只空闲的手,在苍白手指的不断翻转间,硬币碰撞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室女座的空气讯息接收器里,但她的视觉阵列却并没有捕捉到任何类似于硬币的物体。 “这是什么,大人?” 【硬币,一种看不见的亚空间硬币,没有价格,也没有标识,但又的确具有着,足以让亚空间的那些生灵为之疯狂的价值。】 蜘蛛女皇笑了起来,她随意地介绍着这个无心的产物。 【我在与奥西里斯的战争中收割了无数的灵魂,但是将它们分别归类却又无疑是一件麻烦且低回报的事情,于是,我最终选择了这种取巧的方式。】 【每一枚硬币,便是整整一万个异形的灵魂,而根据它们的实力与灵魂强度不同,这些硬币的价值也会有波动起伏。】 “您打算用它们买什么么?” 【不,只是单纯的一群消耗品而已。】 说到这里,基因原体便再次打了一个哈欠,她那稍微睁开的眉眼中透露着一股明显的疲惫,就似乎刚刚在某些极为艰巨的事业中,消耗了自己的全部精力。 “消耗品?” 【是的,阿尼亚。】 【你还记得我的基因之父赠予我的那柄武器么?】 “您准备开始炼化它了?” 【还早着呢,整个奥西里斯种族的灵魂,也只能支持我在我的内心之中,燃起一堆真正的,只属于我的火焰:且不说这堆火焰要用多久才能炼化金属,单单是让这堆火焰能够继续燃烧下去,就需要堪称天文数字的灵魂来支撑。】 【……】 【也许我该想个办法,找几个人来帮我打工。】 “……我有个疑问,大人。” 【问吧。】 “既然您的【火焰】存在于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那您为什么还要耗费如此的精力,甚至专门吞噬掉一整个灵能种族为原料,才能将它点燃呢?” 室女座的疑问是诚恳的,而摩根在闻言之后,从她嘴角所勾起的一抹微笑,则是苦涩的。 【你忘了我的心房中还有着三位欠债的租客么?】 “……我以为它们对您的影响已经很微弱了,大人?” 摩根睁开了眼睛,她那无情的视野扫过室女座,让后者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而蜘蛛女皇则是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的造物,许久之后,留下了一声叹息。 【尽管你们是我的造物,尽管你们实际上就是另一个并不我完整的我,但我果然还是不能指望,你们能够和我完全的感同身受。】 她的瞳孔中闪烁着冰冷。 【祂们从未消失,我天真的阿尼亚,祂们只是陷入了暂时的安静之中,就仿佛是三头陷入了沉睡的巨龙一般,表示出了一种颇为虚假的和睦与轻松,仅此而已。】 【因为现在是大远征,因为现在是一切被摧毁之前,那仅有的辉煌时刻,因为胜利与征服是现在的主旋律,所以祂们才暂时地收敛起了自己的爪牙,不再彼此进行无意义的冲突,满足于在我的心灵所割下的那些土地:因为无论是祂们还是我,短时间内都无法撼动更多的领土变更,与其继续进行毫无意义的争斗,不如休养生息,等待最后的那一场战争。】 【简单来说:这不是和平,这只是一百二十年的休战。】 【那些神一样的存在在我的心灵中陷入了安稳,祂们不再用最可怕的痛苦折磨着我:所以你才看到了我如今这幅轻松的模样,而我自己偶尔也会沉溺其中,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可以安乐下去。】 【事实上,这样的幻想的确对我很有诱惑力,当我看到我的子嗣与军队对我俯首帖耳的时候,我就会忘记我心中存在的那些深渊。】 【但有些时候,我也会不得不想起来:祂们只是沉睡了,祂们只是无暇他顾,祂们终将再一次回到我的心灵之中,来争夺我的灵魂与命运。】 【所以,在此之前,我需要做好准备。】 “就比如说,你用硬币所燃起的这堆新的火焰?” 【是的,它存在于三方势力以外的废土之中,那是唯一一片我可以安居的土地,我将它悬置在了我的深渊的最上方,用数百万的灵魂将火苗唤醒,并等待着它吞噬掉我留下的那些燃料,渐渐成长:这也许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 【既然我们已经完成了在银河南部的行动,并且与我们的那位奥特拉玛兄弟相告别了:那么当我们返回了阿瓦隆,对域外黑暗里的那些残余进行一次清剿,并顺便再收割一轮灵魂之后,这股火苗差不多也能够成型了,而到那时,我应该也已经攒够了新的一堆硬币。】 【届时,我就可以正式地开展我的锻造计划了。】 “那您心中的那些……存在,不会进行干预么?” 【祂们不会的。】 【祂们乐得于此,每一位都认为能够从我的锻造中得到好处,而我相信这也是祂们选择了暂时休战的原因:祂们每个人都有一些渴望我去做的事情,如果我的心灵一直是混乱的战场的话,那么我注定无法按照祂们的愿望去行动。】 【所以,祂们给了我一百年的虚无之梦,让如今的我看起来与最普通的凡人无异:这种虚假的馈赠可是诸神最拿手的把戏,也是我最喜欢的礼物。】 “……最喜欢?” 【是的,因为我知道这种作为礼物的宁静时光,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是谁所赠予的,而到时候它又会在何时,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再被收回去:正是因为清楚了这些重要的元素,我现在才敢放心大胆地享受这种宁静。】 【尽管,它只不过是一场短暂又虚假的幻梦而已。】 摩根闭上了眼睛,她看起来再一次回到了休憩的状态中:但是没有人知道,哪怕是最亲近的室女座也不会知道,基因原体的休憩又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有些事情,摩根是注定不会和室女座说的:那没有必要。 闭上眼睛,一些破碎的回忆便如同流水般涌入,伴随着她内心深处那习以为常的刺痛,不断地提醒着蜘蛛女皇,在她选择点燃了那缕火苗的时候,所看到的事情。 她看到了:侵蚀,与痛苦。 那是属于诸神的侵蚀,那是属于她的痛苦。 —————— 在某种意义上,摩根其实向着她的室女座说谎了:得益于这位星辰侍女一号机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于亚空间的类型,基因原体的小小亲信也没有识破她的谎言。 从根本上来说,蜘蛛女皇根本就没有陷入真正的宁静之中,否则她也不需要定期拜访那位被她金屋藏娇的科摩罗女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位竞技场女王在被一点点凌迟掉灵魂时,所泄露出来的轻微呻吟,又的确是一场足以让人沉醉其中的美妙乐章,吸引得第二军团之主偶尔会多停留一会儿。 当然,这并不足以缓和基因女王心中的痛苦:快乐永远都不会是根除痛苦的源泉,也许只有最纯粹的仇恨才可以做到这些。 摩根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就宛如灵魂之海中的那场永恒博弈一般,诸神的竞争根本不会拥有字面意义上的停止,即使它们的意识也许已经避开了彼此,但是它们那从情绪与思想的湍流中所夺取而来的力量,却远不是它们能够完全控制的:即使它们是神。 而这一点同样清楚无虞地彰显在了蜘蛛女皇的心房之中:尽管摩根心中那三座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宫殿都已经陷入了安眠,尽管她甚至习惯了那些声音不再缠绕于她的耳边的宁静,但是在这看似暂时和谐相处的外表之下,却依旧存在着无数沸腾的恶毒火苗。 而在那些象征着摩根心灵世界的废土上,就在三尊神一般强大的阴影中,争斗远没有结束:不同颜色的烈焰与风暴象征着它们各自效忠的主人,继续在无数碎片化的战场上厮杀着:原本恢宏的三方会战已经已然化作了成千上万个小型战场上的拉锯撕扯,虽然没有了诸神间强力碰撞的震撼,但是这种完全混乱的死斗却有着不间断的野蛮与暴力,以一种更为粗鲁和漫长的方式,折磨着摩根的心灵。 毕竟,这些无意识的烈焰与风暴所蹂躏的每一片土地,都是蜘蛛女皇所拥有的心灵与意识,都是她真实存在的那个精神世界。 不过对于摩根来说,这终究是一种值得容忍的改善:原本三尊神灵的角力就宛如三柄利刃在不断的切割着她的灵魂,然后抢夺着各自所占据的那一堆,这样的宏大征伐下的每一击,都足以给蜘蛛女皇带来骇人的痛苦。 而现在,三柄利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虫豸,不断地用锋利的触爪划伤她的土地,用纷争的口器在她的心灵中造成扰乱人心的震荡:这样的伤害虽然同样让人心烦,但是比起基因原体那可怕的体量,这些毫无自我意识可言的亚空间余波又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即使它们的数量铺天盖地,也不足以对摩根造成更多的困扰。 比起三尊星系大小的利刃,无数虫豸的啃咬与爪牙,反而是一种无关紧要的伤害:最起码蜘蛛女皇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在最开始的苦闷之后,她俨然可以完美地适应内心中无时无刻的万千虫群,适应那数以亿计的甲壳在自己的心灵土地上横冲直撞的密集伤口。 更有甚者,她已经把这一切看做是某种宁静心态的背景:尽管无数的烈焰与风暴宛如永无停歇的暴雨一般持续蹂躏着她的心灵,但她已经能够把这些酷刑当做是一种和风细雨的小场面了。 她已经习惯了它们,甚至把它们与真正的宁静一视同仁。 所以,在很多时候,摩根看起来已经有些过于安乐了:这并不是她受到的折磨和痛苦消失了,而是因为她对于痛苦的定义,在这些年间已经有了飞快的进步,除了那些神祇之外的任何手段,似乎都已经无法令她产生困扰与茫然。 简而言之,基因原体似乎已经进入了半个永恒的贤者状态:而且她觉得这种状态还不错,值得她长久得保留下去,以继续维持这种自欺欺人的安乐心态。 而在这种多多少少带有一些痛苦的安乐之中,基因原体便可以从容的调度起自己的精力,去思考现实宇宙中她需要关心的那些重要事情,规划着自己从无数未来里所能获得的最大权益。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侍女便又会成为她无话不说的助手,当室女座打开了自己的密涅瓦阵列,将基因原体贮存在她这里的待思考议程依次排序的时候,摩根的思维甚至能够以最高的速度来运转。 【等级最高的议程是哪个?】 “瓦什托尔、不谐引擎、以及那颗储藏在静止力场中的瘟疫之心。” 【那颗瘟疫之心,最近有什么变故么?】 “并没有,它很安静。” 【安静未必是好事。】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大人,以最快的速度收集它们么?” 【不,我的阿尼亚。】 【如果我以最快速度收集到这三尊神器,那么最大的受益人也只会是我的那位基因之父,而我自己则是什么都得不到:如果帝皇心情不错的话,也许他会因此赏赐我些许的边角碎料,不过他手中还有什么能够吸引我的东西么?】 【没有。】 【但话又说回来:我倒是对海德里希记忆之中,那些名为黄金王座和黑色琉璃的东西,有着略微的兴趣,可惜,即使是海德里希都不太明白这方面的知识,就像他在网道方面也是建树寥寥。】 【我们的这位基因之父,终究是隐瞒着我们,很多事情啊。】 【反倒是这些亚空间神器,比如说那个就潜藏在我疆土之中的图楚尔查引擎,如果我能以任务的名义稍微把握它们一段时间的话,那么对我来说的隐藏好处,可是难以想象的丰厚。】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 “我想我需要提醒您一下:以帝皇对于这些东西的重视程度,他很有可能无法忍受您的把戏,也就是说即使您私下掌握了这些东西,但也不能掌握太久,否则极有可能引来神圣泰拉的大军。” 【我知道,我毫不怀疑我的父亲在这方面的冷酷,在他心中,我肯定是没有那个所谓的网道来得重要的,我甚至怀疑:如果能够得到那个所谓的网道,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所有的基因原体。】 “您已经把您和您的血亲看做是一个集体了么?” 【……】 【这只是事实而已。】 摩根挥了挥手,她又花了一段时间来仔细地思考,才似乎把某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情,牵连成了一个足以为她谋利的答案。 【打开你的密涅瓦阵列,我的室女座,帮我搜索一下我的军团内务部最近的汇报,我需要其中的几卷,我对它们有印象。】 “截止到目前为止,军团内务部有二十六支小队在进行军团之外的暗影行动,其中九支正在阿瓦隆境内活动,其余则是散落在银河系的各处:您要查阅哪个,大人?” 【第十一小队,我记得他们的任务是探查黑石要塞?】 “是的,大人,的确如此。” “您在大约十四个泰拉标准月之前派遣了这支队伍,前往帝国尚未建立彻底统治的朦胧星域西部,寻找那些传说中的上古遗物:该小队的部分成员在三十二个泰拉标准日之前返回,您亲自接见了他们。” “根据他们的汇报,他们的确在朦胧星域的西北部某处寻找到了任务目标,总共有六个,与您所描述的外观一模一样:但是他们也提及了,这些要塞的体积过于庞大,恐怕很难进行亚空间航行,而且它们距离阿瓦隆也过于遥远,不太可能进行全隐秘的运送。” “还有,该星域此时并不在帝国的掌控之中,掌握那里的几个铸造世界仍在与泰拉进行谈判,但是它们似乎对这些要塞的存在同样一无所知:最终,出于稳妥起见,该小队的一半成员留在了当地,继续寻找线索,剩下的一半则是返回军团来汇报情况。” “这就是有关于内务部第十一小队的一切汇报,大人,他们的确潜入了其中的一座要塞,但是发现它似乎出于休眠状态,需要某种特定的道具才能真正启动。” “不过他们也提到了:这些黑石要塞的确是堪称不可战胜的海战王牌兵器,也许只有山阵号能与它们匹敌,在汇报中,该小队认为您和第二军团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掌握这种力量。” 【又或者让帝皇掌握?】 “……” “他们在汇报中,并没有提及这一点,大人。” 【……很好。】 【说的很有道理,不是么:我曾经苦恼该如何将这些强大的造物运到阿瓦隆来,但是现在这一点似乎迎刃而解了:让我们期待图楚尔查引擎的力量吧,希望它真的像传闻中所描述的那般神奇。】 “您准备用图楚尔查引擎,将黑石要塞运抵到阿瓦隆么?” 【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用上它们,但是有一点我是非常确定的:像这样的东西,我宁可把它们放在我的星域中当景区,也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来掌握它们。】 “英明的想法,大人。” 【那么,其他的事情。】 “卢瑟阁下的手术,以及原铸技术的投入生产计划。” 【卢瑟的手术,我回到阿瓦隆就会立刻开始,至于原铸……】 基因原体有些头疼得揉了揉自己的眉角。 【等我把那个该死的成功率上升到百分之一百再说吧,我可不希望这些在战场上活过了几十上百年的战士,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手术台上。】 “我想这与您的贪心有关:您把原铸手术的步骤从原本的三道加强增加到了六道加强,这让原本已经完善到很高的改造成功率一下子就跌落了下去。” 【既然都是加强,那肯定是要加强到更好:而且我其实还有不少新的点子,没有加进去,海德里希甚至是帝皇的一些想法在我看来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了,我可不想真的驱使一群血肉机器。】 “也就是说,你的确有技术来塑造一群血肉机器么,大人?” 【……】 【从功利角度来说,你的情感阵列是完全没必要的,它属于一种无法挽回成本的造物:但我依旧保留甚至强化了它,因为我并不打算收获一个真正的无情造物,因为我准备让你继承我的影子,我的高贵灵魂的一部分。】 “……” “看起来我还是有一些地方没能成功继承的,大人:比如说您这可贵的厚颜无耻,还有您毫无愧疚的这些话语。” 【是啊,这一点最为可惜:这可是我高贵灵魂之中,最具有价值的两个部分了,我真为你感到惋惜啊,我的阿尼亚。】 “……” “感谢您的好意,大人。” 摩根轻哼了一声,报复般地把阿尼亚精巧的发丝蹂躏成草堆,她能清晰地把握住她的小侍女正在逐渐地掌握情感,因为这一切本就在她的计划之中,毕竟她对于室女座的最初设定之一,就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倾诉对象。 当然,这一改变似乎也蕴含着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就比如说随着时间的延续,室女座对于她的造物主的依赖也在与日俱增,虽然她在重获生命的那一刻,就已经把基因原体视做了银河间唯一需要关注的事情,但是显然,她最近对于基因原体的关注力度正在攀升。 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原本还会动手做做家务,来维系一下自己内心中的那点勤劳感的摩根,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家务了,室女座以超乎寻常地精力垄断了所有的家务,令第二军团之主不得不在颓废的路上,又是前进了一大步。 …… …… 真爽。 当她看破这一点的时候,蜘蛛女皇不由得洋洋得意了起来,同样还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心思:按照现实情况来说,她这算是自己在纵容与照顾自己么? 感觉是一个哲学问题呢…… …… 算了,不想了,反正她的室女座这么好用,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想想别的事情。 【下一个话题,阿尼亚。】 “明白,大人。” 室女座一边将切好的水果放进了她的造物主的口中,一边擦试着摩根嘴角的水渍,她的瞳孔中闪烁着无穷无尽的数据流,精准地找到了那个目标。 “重要性第三的话题……” “嗯……按照您当时记录的话语来说:静止力场里的那个混蛋。” 【……】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这是原话,大人。” 【……】 【比我现在所想象的还要礼貌不少,果然,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还是太心善了,心善到容易被别人欺负。】 “……”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非常努力地无视了造物主话语间,那些有一点不恰当的词汇。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大人?” 摩根安静了一会儿,她似乎在拄着脸思考,禁闭的眼眸之上是细致紧密的睫毛,将其所有的心思通通遮掩,任何人都无法看到:连室女座都看不到。 而当室女座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心烦。 也就在此时,蜘蛛女皇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已然清亮。 【我的那位血亲兄弟,的确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但那一切都注定会是过去式了,我已经想明白我该怎么对付他了,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办法,即使失败了,也不会有更多的损失。】 “听起来很不错,大人,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 【康拉德的问题,归根结底也不复杂:不过是一个教育问题。】 【一场再教育,一场漫长且有效的再教育,就足够了。】 “那么,您打算什么时候,对他进行……再教育?” 【……】 【从现在开始。】 嗨嗨嗨,又到了推书的时候了,今天推得是一本刚刚上架的新书,作者的文笔和风格都是很不错的,值得一看。 这本书简单来说就是……主角(痞老板养父),佩图拉博和帝皇三人之间那颇为复杂的……亲子关系。 总之,让我们庆贺原体们的昂贵养父终于又多了一个!此乃高歌之时! (本来我还想这本写完写个养原体的,现在看起来只能换一个想法了,因为原体已经不够分了……牙白!新书思路很难想的啊!) (本章完) 第273章 康拉德和午夜幽魂 当午夜幽魂第二十七次看到了那尊丑陋的石像鬼之时,他终于在内心中向着自己叹气,向着那抹顽固到不肯低头的阴影叹气。 这完全是在白费力气,就像是一条蠢到家的野狗,在不断地追逐自己的尾巴一样。 康拉德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尽管他是咬着牙承认的。 昔日的诺斯特拉莫之王不由得弯下了自己的腰杆,用两双利爪下那纤长的苍白手指顶住膝盖,已然变得柔顺不少的黑色长发顺势在重力的捕捉下垂落,遮掩住了他那双陷入了思考的诡动眼眸。 在长发之下,午夜幽魂粗重地喘息着,他的面容与之前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是那最为精华的一些部分,却已经悄然地发生了某种微弱的改变。 在康拉德的瞳孔之中,已经没有了多少那长久以来,出于脑海中的恐惧,以及嗜血的野蛮天性,而散发出来的兴奋与狞笑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茫然,以及茫然的背后,那些可以被勉强称之为【思考】的神奇物件。 这位曾经让这个犯罪世界为之胆寒的君王,如今却宛如一块纯粹的黑布一般,不断的吸取着周围的元素,却没有反馈什么:他只是弯下腰,歇息了一会儿,然后再一次抬起头来,继续着他的攀爬。 康拉德爬的很快,他的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了超乎寻常的娴熟,在任何一个凡人能够发出本能般的惊呼之前,昔日的夜之王便如同一颗跳跃的子弹一般,将那些最高耸的高塔踩在了脚下,当他做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看起来距离苍穹也没有多少的距离了。 科兹没有说话,也没有愤怒或者喜悦,他近乎麻木地在高塔的顶端寻觅着,并很快找到了那尊最为丑陋的石像鬼:本就狰狞的岩石面容如今已因为连绵的酸雨而彻底面目全非,却让午夜幽魂感到了一种由衷的亲切,他走过去,坐在了石像鬼的身边,漠然的俯视着他脚下这座黑暗的城市。 已经经历了千万年的高塔如今早已颓朽,只能反射着夜幕中最昏暗的微光,但尽管如此,它依旧如同灯塔一般,照亮了午夜幽魂脚下的一切:废墟、昏暗、罪恶、车水马龙,还有那阴影之中的小巷和下水道,藏匿着世人所能想象到的所有卑劣和暴行。 是的,这里是诺斯特拉莫,这里是午夜幽魂的王国,也是他最为痛恨又最为怀念的可悲故乡。 尽管已经目睹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但在康拉德的瞳孔中,却依旧闪过了一丝异样,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似乎想将那近在咫尺的城市握在自己的掌中。 可下一秒,一声最粗野的闷哼就从他的胸膛中溢出,午夜幽魂触电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茫然的面容在一瞬间便重回野性,他随意地挥了挥手,便将那面目全非的石像鬼摔了下去,一路跌落到了数百米下的硬石地面上。 拍击重物的声音,以及石块碎裂的声音,同时传到了康拉德的耳中,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但当他扭过头,看向石像鬼原本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却毫不意外地再次看到了那面目全非的身影。 康拉德并没有惊讶,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低头闭目,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来:当他陷入了这种轻度的睡眠的时候,他的面容居然变得柔和了起来,甚至有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安逸自在。 大约半个泰拉标准时之后,当那轮被遮蔽了的月亮应该挂在夜幕中央的时候,那颗不存在的时钟便及时地唤醒了午夜幽魂的双眼,他一跃而起,像是一只在小溪旁等待猎物的猫科猛兽一般,将苍瘦的脊背高高弯起,眼中闪烁着兴奋。 几乎就在下一刻,一道甚至比他更为迅速的黑影,便从康拉德的面前一闪而过,毫不留情地刺破了诺斯特拉莫还算喧闹的长夜。 午夜幽魂眯起了眼睛,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迅速地跟上了那道黑影:这并不是一项多么轻松的任务,那黑影拥有着与康拉德别无二致的矫捷身手,他在腐朽城市里那怪石林立的建筑中穿行,在子弹横飞的半空中变换着身姿,从一片阴影潜伏到另一片阴影之中。 但午夜幽魂始终不曾跟丢,他为随着那道阴影,离开了残破不堪的高塔,穿过了喧哗的黑市,攀爬上恶臭的管道,最后一路来到了巢都的深处,这里到处都是停摆的回收中心与陈旧的自来水系统,以及摩肩接踵的街巷,那阴影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似乎陷入了某种犹豫与寻找,当它再一次开始了行动的时候,它正在阴影中追踪着一名脚步虚浮的女性。 那女性并不漂亮,苍白的脸上更是弥漫着一种对生命的唾弃,她抱着一个破烂的盒子,似乎像是某种遗物的收敛匣,磕磕绊绊地行走在恶臭的道路上,直到她一头跌入了自己的狭小居所之中。 阴影就隐藏在她的窗外,它没有立刻地闯入,而是安静地忍受着那短暂的哭泣,忍受着房间中的那位女子在对于一切希望的最终落空之中,做出了那个错误的决定:她换上了最好的长裙,将结实的纱布挂在了破旧的房梁上,就一分一秒的犹豫之后,她搬来了凳子。 “是时候了。” 尽管相隔着一段距离,康拉德却依然能够听到阴影中的低语,他同意能看到那个被他尾随的黑夜怪物,那个把自己包裹在一身破烂长袍中的审判者:也许是午夜幽魂的目光过于专注,那道阴影在撬开了房门之前,曾经狐疑地向他的身后观察了一眼。 在那破烂的兜帽之下,赫然是属于午夜幽魂的面容,只不过更为消瘦、偏执、与蛮横。 尽管作为旁观者的康拉德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踪影,但是那道阴影中的午夜幽魂却同样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就像这座喧闹巢都中的任何人一般,他们看不到他。 因为他们并不是真实的,他们只是午夜幽魂记忆中的碎片,是他所无法忘记的顽固污渍,被某种更伟大的恶意所运用,此刻正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和他周围的一切并不处于同一个维度之上,所以他们是看不到他的:就像他对于在面前发生的任何事,同样无能为力一般。 想到这里,康拉德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最近似乎喜欢上了叹息。 而就在他叹息的时候,已经发生的事情正在无情地运转着:那瘦骨嶙峋的审判者闯入了那间狭窄的房屋之中,向着那名正在与恋人的遗物做着最后告别的女性,下达了属于午夜幽魂的宣判。 她有罪,因为她放弃了生活下去的希望,屈服于现实的威严,她被挚爱之人的死去所打倒了,决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离开,准备用自杀来了结自己的漫长痛苦:在午夜幽魂的标准中,这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即使是现在,他也在这么想。 自杀是错误的:因为每一次自杀都是对文化的腐蚀与削弱,每一条被自我抛弃的生命,都将成为不可挽回的信号,那女人的行为既抛弃了自我的存在,同时,也贬损了人类的价值,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不可救药了起来。 所以,她有罪。 所以,她该死。 现在的康拉德正依靠在那扇永远都关不上的窗户旁边,一边再次肯定着这样的言论,一边目睹着房间里的事情,当他看向那过去的自己的时候,那位被审判者的哭诉正巧传达到他的耳旁。 她的声音很小,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挑衅。 “我失败了,可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甚至连想都没想过,我在这毫无怨言地过着苦日子……” 她诉说着自己以往的无辜和痛苦,但两个康拉德都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趣:他知道这个女人并没有说谎,她不曾在自己的生命中犯下任何的罪行,但是谁叫,她选择了一种错误的死亡呢? 午夜幽魂不在乎她是如何活着的,因为她的罪行在于她所选择的那种死亡,所以,他只会关注她将如何的死去。 想到这里,倚靠在窗户边缘的康拉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自己的内心中似乎还有着一些反抗的波动:当他以旁观者而非执行者的身份,目睹着他昔日做出的审判的时候,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种奇异的罪恶感,竟不知不觉地泛起了些许的波澜。 那似乎是一种不安,伴随着某些莫名的思考,一同前来。 她是如何活着的:又是怎样的活着,会让她最终选择这种错误的死亡呢? 像这样的话语,就如同一颗未被观测到的流星一般,划过了午夜幽魂的心际,让他不由得有些烦躁了起来,他抚摸着自己的皮肤,坚定地抹去了这些疑问。 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他不在乎她是如何活着的,他只在乎她所犯下的罪行,这才是他作为审判者的天职。 …… ……就是这样…… 康拉德闭上了眼睛,他心中那无边无际的黑夜再一次笼罩,将那一抹最微弱的不安,轻而易举地碾为了碎屑。 他粗重地呼吸着,倚靠在干涸的墙壁上,聆听着房间内那悲怆的哭泣,以及强装严肃的笑容:他记得他对于这名女性做了什么,他终止了她的罪行,然后用足够的痛苦让她知晓了自己的错误。 他给予了她死亡,只不过是以一种更残酷的方式,因为他竭尽所能地折磨了她:活剥她的第一刀是从肩膀一路划到小指尖,伴随而来的尖叫足以唤醒半个巢都。 他别无他法,因为他要用她的痛苦来警惕所有人,要用这一次可怕的刑罚来威慑成千上万起可能的自杀者:这是必要的牺牲,虽然无比的残酷,虽然飞溅着令他心动不的鲜血,但是…… “我向你保证,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房间之中,那过去的午夜幽魂正在保证着,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严肃且正式,却很快就淹没在了女子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 而直到此时,窗外的康拉德才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站起身来,转过身,看向了房间里面:在此之前的无数次轮回中,他已经不知道这样做过几次了。 但每一次,他都只能得到同一份令他失望的结果。 早已生锈的窗户根本拦不住午夜幽魂的视线,他的瞳孔完整地捕捉着房屋内的景象:在那拥挤的房间之中,一场骇人听闻的暴行正在上演着,凡世间的任何一场审判似乎都难以与眼前的场景相匹配。 午夜幽魂紧握着自己亲手打造的长刀,他那肮脏的指甲划过了女性的面容,专心致志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用无数次无法捕捉到的挥刀,一点点的剥下眼前这名犯罪者的皮囊,以作威慑。 无数温暖、湿润的鲜血在审判与尖叫中飞溅,从长刀的边缘点缀到午夜幽魂的脸上,他颇为严肃的面对着这些赤红,语气俨然是一位无比圣洁的殉道者。 他说他不喜欢这样。 但是,他说谎了。 他非常地清楚这一点。 “……” 康拉德深深地呼吸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躲避,尽管那些惨叫正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耳朵,但他依旧在逃避,逃避着那种面孔。 那张属于他的面孔。 “……” 他看到了什么? 他到底看到了,发生在过去的何种亵渎? 在那张面孔上,在那张属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的面孔上,在那名理应正在进行审判,履行自己与生俱来的伟大天职的面孔上,究竟盘踞着怎样的外在? 是严肃么?是认真么?是宛如他口中所说的,因为无可选择的必然,而不得不前来履行自己责任的庄重和无情么? …… 是这样的么? …… 他曾希望如此。 他曾以为如此。 …… “……” 再一次的,午夜幽魂深深地呼吸着。 他听到了自己的叹息,听到了它们消失在那凄厉的惨叫声中。 …… 康拉德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了那房间中的审判者,他看向了那过去的自己,看向了时间被投射在他面前的,那栩栩如生的碎片。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张苍白的面容上绝不是平静,而是某种扭曲到不可置信的疯狂,那双本就显得硕大的眼珠,正如同嗜血的虎瞳一般,闪烁着对于鲜血的渴望,那双单薄的嘴唇早已翘起,露出了里面沾满了唾液的尖牙,与一头伺机而动的恶犬毫无差别,至于那被暂时忘却的舌头,则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悄悄地舔舐着飞溅到脸庞上的鲜血,迅速地藏匿在了黑洞洞的喉咙之中。 午夜幽魂的面容绝不是他自述地那种平静,而是宛如故事中的魔怪,宛如神话里的鬼影,宛如一头饥渴了千万年的怪物一般,布满了对于鲜血与暴行的渴望,勾勒出了一张非人的恐怖面容。 在这种疯狂中,他拖拽着那苍白,瘦骨嶙峋,却又巨大无比的身躯,用细长的舌头舔舐着鲜血,用干枯的利爪剥下了皮肤,用虚伪的言语不断地让房间中的一切,看起来更为可憎与可笑。 他在享受。 他在冲动。 他在说谎。 …… 他乐在其中。 …… 在这一刻,这个名为康拉德的存在,是如此的卑鄙、残忍、与嗜血,他看起来与诺斯特拉莫那随处可见的,只为了满足自己阴暗的欲望而行动的有罪者们,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区别。 …… 在破旧的窗户之外,宛如幽灵一般的旁观者,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就仿佛里面的那个人并非是过去的他自己一般,他用着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暴行,那既不是忏悔,也不是疯狂,而是一种怅然若失的觉悟,一种对于自己缔造者的莫名怨恨。 他安静着,似乎早已对眼前的场景拥有了自己的看法。 哀嚎声仍在继续,但已经渐渐地变得衰微了,而房间内的审判者也不由得收敛起自己的面容,变得有些垂头丧气了起来:显然,这又是一次失败的审判,因为他并没有施加以全部的恐怖,因为这有罪者固然过早的死去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阴影中的那个午夜幽魂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懊恼,他抛弃了这里,如同旋风一般的离开,因为很快就会有人循着惨叫声而来,而且他接下来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于是,这位行走在归去记忆中的审判者,便宛如一阵风一般地跳出了窗户,从那幽灵般的午夜幽魂面前一闪而归,带来了铺面的死亡与鲜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康拉德目睹着那过去的自己的离去,他并没有继续追赶,只是再一次的深呼吸着,就仿佛能够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一般。 伴随着那道阴影的消失,这段记忆似乎也彻底地结束了,午夜幽魂能够察觉到自己面前的这方天地似乎正在崩溃,那足以以假乱真的诺斯特拉莫巢都在一阵无声的瓦解中缓缓消失,不过是眨眼间,他的面前便再次变成了一片虚无。 康拉德没有惊讶,他早就已经适应了这一切:自从他被流放到了这个虚无的空间之后,这样的场景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他把这看做是一场囚禁,一场令人感到愉快的拘束旅途。 在他的随性闹剧差点引爆了两个军团的争斗之后,午夜幽魂的灵魂如今被暂时地关在了一栋奇怪的建筑里面,这里似乎是一座根本没有出口的迷宫,放眼望去尽是别无二致的黑色砖瓦,而每当他走过了一个转角的时候,他就会突兀地落入一段回忆之中,他就会再一次地返回到昔日的诺斯特拉莫,返回到昔日的午夜幽魂身旁。 在最开始,这一切让他感到了狂乱与暴躁,他竭尽全力地渴望找到破坏这些幻境的方法,而当他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午夜幽魂在审判时的面孔时,他所爆发的疯狂甚至吓到了他自己。 “……”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康拉德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押在这里多久了,他的所有计时手段都被干扰了,不过他认为自己的刑期已经很长了:毕竟单单是刚才的那一件对自杀的审判,他就已经经历了整整二十七次之多。 每一次都是一样,他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一切的经过,甚至没有逃离的自由:一旦他偏离了那段路线,便会不由自主地被遣返到一切开始的地方,直到他不得不去目睹那场审判的全过程。 康拉德不知道,自己的血亲强迫自己一遍遍观看那场审判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无论她想做什么,恐怕她都要失望了:午夜幽魂依旧是午夜幽魂,他没有改变。 …… …… 也许吧。 康拉德低垂着眼眉,他并没有做更多的停留,而是快步地走向了下一个转角:尽管记忆中的诺斯特拉莫只是一场虚假,但最起码那里的风是真实的,那里的梦也是最安静的。 唯独这一点,他需要对他的腐尸血亲拥有好感:他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但是在这囚笼一般的迷宫和回忆之中,他所受到的预言影响,的确在减弱,虽然不至于完全消失,但已经局限在了一个可以让人怡然自得的范围了。 …… 他甚至爱上这里了。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了午夜幽魂的脑海中时,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在这种对于自我的讽刺之中,他迈入了下一个迷宫的转角,迈入了下一段回忆。 …… 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那座高塔,还有那座面目全非的石像鬼。 “……” 好吧,第二十八次。 —————— 毫无怨言的,康拉德爬上了那座高塔,他还是有些期待那半个泰拉标准时的安睡,以及那座丑陋到让他怀念的石像鬼的。 但很可惜,这一次,一切似乎拥有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 【你比我想象的要慢不少,我可爱的小寄生虫。】 当康拉德第二十八次来到了那座高塔上的时候,他赫然发现,某位银发的腐尸女士,早就已经等在那里,看起来有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国度。】 午夜幽魂沉默了,他在那一瞬间变得束手束脚了起来,原本熟悉无比的高塔顶端由此也变得陌生了起来,尤其当他看到,在他的血亲的掌中,正随意地上下抛动着他可爱的石像鬼小兄弟的时候。 康拉德盯着摩根,很是安静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开口。 “你的事情结束了?” 【暂时来说,是的。】 “外面过了多久,一年么?” 【没那么久,六个月吧。】 “……” 康拉德再次沉默了,他看起来变得很不舒服,就仿佛一只小动物的领地被无情的侵犯了一般。 “你……来带我出去?” 午夜幽魂的疑问唤起了蜘蛛女皇瞳孔中的笑意,她转过头,随手丢掉了石像鬼,饶有趣味地紧盯着康拉德尽可能严肃的表情。 【也许是,又也许不是。】 “……” 科兹挑了挑眉,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话语中的含义,并毫不留情地回应以讽刺的大笑。 “如果你想用所谓牢笼外的自由来换取我的屈服,那么我劝你还是早日滚蛋吧:我很喜欢这里,这里让我感到快活,我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诚恳抱歉要和你说。” 午夜幽魂的声音有些聒噪,让蜘蛛女皇不悦的扬起眉,而就在康拉德从这种不悦中获得虚假的胜利感之前,他慈爱的血亲已经轻轻地挥着手,把他随手呼在了墙上。 “砰!” “……?!” 当脖颈与后背上的剧烈疼痛姗姗来迟的时候,午夜幽魂才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似乎对血亲的行为感到了一种真切的困惑,可还没等他说什么,摩根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又是一扬手,午夜幽魂便深深地嵌入了墙壁之中,这让蜘蛛女皇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我想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的交谈了,对么?】 科兹眨了眨眼睛。 “我想我们本来也可以……” 摩根扬起手。 “……” 科兹安静了下来。 【很好,这就是我最喜欢的交流氛围。】 蜘蛛女皇满意地笑着,她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打量了一下那如假包换的诺斯特拉莫,才将目光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血亲兄弟的身上。 【我对你的耐心很有限,我可悲的寄生虫兄弟,所以,我问,你答:明白了么?】 “……” 午夜幽魂没有说话。 午夜幽魂只是点了点头。 【很好。】 有那么一瞬间,康拉德甚至从他血亲的面容上,看到了某种一闪而过的真正可怖,那是足以让他都暂时偃旗息鼓的力量。 【我的问题只有一个,我亲爱的兄弟。】 摩根缓缓地靠近了她的午夜幽魂,抓住了他的脖子,扼住了那归于脆弱的血管,她的青蓝色瞳孔中不再保持着原本的清冷,而是闪烁着一种择人而噬的沸腾。 【你看到了,康拉德,你无法去否认那一切。】 【你知道的:当你在进行你那所谓的审判的时候,你的面容与疯狂,和那些你立志要清楚的犯罪者似乎并没有更多的不同,是一种嗜血的冲动,而非某种无可选择的必然,驱使你做出了无数像这样的暴行。】 【当我从你的记忆中,第一次将这一段提取出来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行走在这段夜幕之下的,绝不是什么审判者,而是一位被自己内心的阴暗欲望所驱使的可悲奴隶。】 【难道不是么?】 摩根的话语是坚定无比的裁决之言,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坦然地面对她口中的刀刃,但就是在这样的指控面前,午夜幽魂唯一的回答就是那苍白却狂热的笑容。 “也许是,又也许不是?” “砰!” 蜘蛛女皇毫不犹豫地抓起了他的头,砸向了一边。 【我建议你别学我。】 “我尽量。” 康拉德笑的毫无诚意,他的瞳孔中只是闪烁着某种好奇。 “你问这些事情做什么?” 摩根同样在笑着。 【没什么,我只是在好奇一些事情:当你一遍又一遍地目睹着这些场景的时候,你的内心中又会翻转出怎样的新想法呢?】 【有么?】 “……”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 【你在憎恨自己。】 “不。” “我在憎恨帝皇。” “我在憎恨我们的父亲。”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他躺倒在了凌乱的碎石之中,因为蜘蛛女皇眉眼间的一丝困惑而开怀大笑,就像是一个别无所求的乞丐。 “让我告诉你吧,摩根。” “当我看到:曾经的午夜幽魂是何等的丑陋,他在进行审判之时又是何等的疯狂,就宛如一个纯粹的嗜血之徒的时候,真正的迷茫在我的心中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因为我很快就意识到了:我到底该憎恨谁。” “帝皇,我们的父亲!” “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天大无比的错误:既然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够为他带来完美正义与秩序的午夜幽魂,那他就不应该在塑造午夜幽魂这台无情机器的时候,将康拉德—科兹塞入其中!” “这是纯粹的败笔!” “午夜幽魂是正义的,他是纯粹的怪物,他的一切都是按照那早就谱写好的程序运行的,他绝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他绝不会沦陷于任何的欲望。” “但是康拉德—科兹不行,因为康拉德是软弱的,因为康拉德是一个生来嗜血的混蛋,因为康拉德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因为康拉德是如此的……弱小。” 【……】 “我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亲爱的血亲。” “但是:感谢你的帮助,我终于能够正视这一点了:这个世界真正需要的是午夜幽魂,但是很可惜的是,康拉德限制了他。” “他出不来,他只能任凭康拉德这个软蛋,懦弱无能的活着。” “这真是可悲,不是么?” (本章完) 第274章 你的午夜幽魂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迷宫之外,去属于我的那片废土上去。】 “这里不是你的国度?” 【并不完全是。】 “……那,我们去干什么?” 【把你卖了。】 “?” 【伱实在是太能闹腾了,我已经养不起你了,于是我决定把你卖掉算了,卖去科摩罗的黑煤窑里面挖一辈子的煤矿。】 “……”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面对着这个荒谬的回答,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地笑出声来:因为萦绕于他耳边的声音是如此的严肃,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什么打趣的话语。 …… 她不会真要把他卖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这样的想法居然真的在康拉德心中一闪而过,让午夜幽魂本能般地挣扎了起来,他不断地抽动着四肢,这让抓着他的一条胳膊,从而把他拖在地面上前进的蜘蛛女皇,感到了吃力。 于是在下一秒,一股不可抗拒的灵能力量便袭来,毫不留情地握紧了康拉德的后颈,一下子就把他所有的挣扎掐死在了坯胎里。 午夜幽魂被无形的巨手掐住了他命运的后颈肉,施施然地升到了摩根的面前,与其平视。 于是,科兹瞬间安静了。 尽管在这轮回的迷宫中,康拉德的精神似乎改善了不少,而那大体消失的预言,也让他的精力更为专注,但是当他再一次直视蜘蛛女皇的面容的时候,午夜幽魂还是被吓到了。 尽管在他的眼中,此时的摩根已经不再是那副骷髅、尸骸与腐败器具的汇合体,她的面容已经是皮与肉的正常组合,甚至可以看到那双烁动的青蓝色瞳孔:只不过,这面容上的寒霜,以及那瞳孔中毫不作假的冰冷,倒是比一具燃烧的骷髅来的更为恐怖一些。 摩根没有说话,但是她的沉默反而更能震慑到她的血亲:在短暂的相处之中,午夜幽魂早已知晓了眼前之人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眨了眨眼睛,在最短暂的思考之后,便缓缓的举起了双手,挤出一份安分的面容。 乖巧。 【……】 摩根轻哼了一声,她随手把康拉德扔到了地上,然后再一次用灵能抓住他的脖子和头发,在地上继续拖行着,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 当摩根在与基利曼并肩作战的时候,她其实也在心中想着有关于康拉德的事情。 她不得不这么做。 毕竟,无论有多么地不想承认这一点,她都不得不面对这个被关在她船上的血亲、累赘、责任或定时炸弹:这些词语在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更多的差别。 但无论是哪种形容,蜘蛛女皇都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她要与康拉德相处一段时间,所以她必须想办法解决,至少是部分解决那些盘踞在她血亲脑子里的疯疯癫癫。 在康拉德刚刚摊上了【曙光女神号】的时候,摩根其实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她迟迟没有真正的去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坦白来说,在最开始,摩根在这方面其实是有点摆烂的:毕竟康拉德对她来说似乎没什么更多的有用之处,而他的偶尔疯癫所带来的麻烦,似乎也可以忍受,无法造成真正的重大损失。 更何况,在与这位午夜幽魂的相处中,一向擅长用不同的面具去在交流中游刃有余的蜘蛛女皇,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冷静思维似乎伴随着在康拉德旁边的损耗,而逐渐的转向为一种疯癫的暴戾,她对康拉德的影响似乎不痛不痒,但康拉德对她的影响,但在实实在在地损害着她的利益。 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所以在最开始,摩根对于康拉德的态度是偏向放纵的,甚至故意让他跑的远一些:就权当她在在自己的母舰上,养了一个超大型的阿拉斯加犬,时不时得给她搞出一点事情,而这些事情她也不准备去太管,能眼不见心不烦就行。 摩根的确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名为【午夜幽魂】的存在,在搞事方面,真是继承了他们那共同的基因之父身上的精华部分。 如果那天,与第二军团相汇合的军团,不是极限战士,又或者如果基利曼不在场的话,那么哪怕是基因原体,也无法想象接下来的麻烦局面了:可是,在最短暂的暴怒之后,冷静下来的蜘蛛女皇反而陷入了一种思考。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康拉德恰恰是抓准了,前来与她会面的基利曼,是一个好人,是一个甚至可以说是软弱的理想主义者,是一个不会把这件事情闹大的心软血亲:所以他才敢蹬鼻子上脸地搞出了这些狠活? 就像他知道了自己的死法,所以完全无惧她的刑罚一样:这两件事情在康拉德的思想中,拥有着相同的底层逻辑,是他内心深处某种傲慢和高人一等的体现。 …… 很有可能,不是么? 以蜘蛛女皇的思维,她只用了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一点,但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更多的愤怒,而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而沉默之后那无奈的叹息。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摩根终于意识到了,她不能继续维持这种自欺欺人的状态了:她不可能让康拉德在静止力场里当上十几年的睡美人,更不可能容忍他秉持着这种心态继续游荡,鬼知道他下次还能给她搞出什么狠活? 遏制住午夜幽魂的杀人举措的确是一种进步:但还不够。 她需要一些更明显的推动,来偏移康拉德下坠的曲线,又或者用一种新的牢固关系,将她与这位血亲的上下关系正式确立下来:蜘蛛女皇从未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扭转午夜幽魂的疯狂,她所要达到的目标其实非常的简单与自私。 在她能够影响到的范围里,她不允许康拉德的疯狂再次爆发,因为那会影响到她的安静、利益与办事节奏:至于他在其他地方又会做什么,她就不会去管了。 但在她的面前,午夜幽魂就必须听她的,这是必须的:至于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来完成这种目的,至于她和康拉德的关系会因此变成朋友、仇人、陌路、亦或者单纯的威胁与被威胁者,也不会是摩根所在意的问题了。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并不怎么在乎这名半疯狂的血亲,康拉德又不是庄森或者基利曼,他并不值得蜘蛛女皇的另眼相待。 就这样,在这种最终目的的推动下,第二军团之主一边进行着奥西里斯远征,一边撰写着自己的新书籍,还顺带地思考着如何调整与确立她和午夜幽魂的关系。 这三项事业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归功于基因女王与她的奥特拉玛血亲那一模一样的,却又在实际效果上会稍稍落入下风的脑内多线程处理系统,第二军团之主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而当奥西里斯灵能种在银河间彻底消失的时候,蜘蛛女皇也已经大体地推理出了,她该如何与她的血亲进行再一次地交流,于是她没有什么犹豫迟疑,便立刻地来到了午夜幽魂的囚笼所在地。 她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一个足以在康拉德的强悍心灵之中,敲出一丝裂缝的地方。 —————— 【在你的精神世界中,拥有着非常可怕的存在,以及随之而来的可观财富,我的寄生虫兄弟。】 正当康拉德闭上眼睛,麻木地任凭着他的血亲不断拖行着他的时候,摩根的话语就像是突然塞进了衣领中的冰块一般,让他猛的睁开了眼睛,甚至顾不得他那虚拟皮肤上如假包换的摩擦和痛感。 摩根在诉说,摩根在笑,她颇为随意地开口,但是灵能宗师的身份却又让她的笑谈请起来就像是不可反驳的世间真理。 【但很可惜,我的兄弟,你对精神的掌控力却烂透了,充斥着一种难以理解的愚蠢、软弱、盲目和自欺欺人,也就比马格努斯要强上一点点而已:这太糟糕了。】 【你的弱小直接导致了最糟糕的结果:那原本能够给你同时带来好处与坏处的预言能力,现在几乎变成了纯粹的劣势,你根本不知道如何从这种能力中谋利,只能像个遭受侵犯的小姑娘一般,闭上眼睛流泪,然后举手投降。】 “……” 康拉德面色有些难看,但还不至于酝酿出愤怒,他只是在冰冷中带着几丝不解地看向摩根,好奇她谈论这些的原因。 摩根没有理他,她挥手在面前塑造了一个传送门,便把她的血亲暂时放在了地上,直视着午夜幽魂的眼睛,继续着自己的侃侃而谈。 【我记得,你刚刚似乎和我倾诉了一个问题。】 【午夜幽魂强大,而康拉德则是弱小的?】 科兹没有回话,也没有露出明显的羞耻,他只是点了点头,而他的沉默则是引来了摩根的微笑,那似乎是一种嘲讽,又似乎是一种面对极致愚蠢时的无奈叹息。 【某种意义上,你说的其实并不算是错的。】 【午夜幽魂强大,而康拉德则可以是一个软蛋。】 【不过,告诉我,我亲爱的寄生虫兄弟:你觉得,到底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呢?】 摩根的话语似乎蕴含着某种过于明显的陷阱,但是午夜幽魂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看出来它。 “父亲,我们的父亲。” 他开口了,声音中竟是一种宛如孩童般的不满。 “他将我塑造成了这个样子,这个矛盾且可笑的现状:一方面,我既要因为我的天性,我那无法彻底掌握的嗜血欲望,而饱受煎熬,但另一方面,他给我的使命却又在无时无刻得命令着我,去用鲜血与痛苦去完成那些事情。” “他需要一个午夜幽魂,但他却做出来的一个康拉德:这是他的罪行与玩笑,这是他那全知全能的能力之下,最丑陋的恶意,而这种恶意将伴随着我的一生,将我的所有审判撕裂成遍布污点的笑话。” “这就是他的罪行:既然他需要一个没有感情的法官,那他又为什么要给我情感,又为什么要让我渴望鲜血,他明明可以抹去这两个不应存在的东西,他能做到!但是他没有做!” “他创造了午夜幽魂,一个寄生在他恶意之中的怪物,并将其放逐到了他亲手打造的地狱之中,让软弱和鲜血折磨着他的造物。” “这就是:我们的父亲所做的事情,这是错的。” 【的确是错的。】 摩根点着头,她花了一瞬间来吸收康拉德的话语,并且从那些絮絮叨叨的抱怨和宛如噩梦胡言的低语之中,准备地抓住了午夜幽魂的真正思想。 【简单来说,你困惑于一件事情:既然我们的那位基因之父是全知全能的,那么他为什么要在塑造你这个无情法官的时候,加入不必要的情感与嗜血,从而让你的人生变得像现在这样,一塌糊涂?】 “……” 科兹没有承认,但他最终也没有反驳,他只是安静的,有些期待地看向了自己的血亲: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摩根终究是与他同级的存在,他渴望着那个从她口中所说出的答案。 但摩根没有用语言回答他,她只是微笑着,再一次将午夜幽魂的脖颈抓走,拖走了他,一头便扎进了传送门之中。 摩根很清楚:言语是不可能打动午夜幽魂的。 他需要现实,需要真切发生在他面前的,血淋淋到让他无可驳斥的现实,他需要被这些现实不断地痛击着,直到他不得不从他的自欺欺人中醒来。 毕竟归根结底。 言语无法唤醒装睡的人。 但殴打可以。 而现在,摩根就打算这么做。 —————— 伴随着传送门的波动,蜘蛛女皇把她的血亲扔到了一片昏暗的废土之上:这里正是她的国度,是她内心之中的精神世界。 他们降落在高处,能够轻易地俯瞰到大半的荒原,以及远方的黑色苍穹之上,那不断争斗的三股风暴:混沌诸神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怖与不可知,尽管它们的意志已然沉睡大半,但即使是那本能一般的缠斗与争锋,也足以轻而易举得毁灭凡世之中的无数个星系,荡下取之不尽的滔天浩劫。 【现在的它们很安静:如果是在我刚刚拥有意志的时候,风暴要比现在酷烈百倍,终日都不会有任何的停歇,我甚至一度想要摧毁我的智慧,来摆脱这些痛苦。】 在把康拉德带来这里之后,一切似乎变得简单了不少,摩根甚至不再需要钳制她的血亲,她大可以坐在一旁,翘着腿,任凭午夜幽魂望向她的心灵苍穹上,那不可名状的风暴与存在,那不断与蓝色和紫色的飓风相对抗,甚至有一些疲于奔命的金色巨剑。 科兹望着那一幕,他坐在了地上,双手似乎在颤抖,而在他的身后,摩根的话语虽然已经有了一些温度,却在带来前所未有的伤痕。 【不用怀疑,我亲爱的兄弟康拉德:那就是我们的父亲,那柄金色的巨剑就代表了他的意志,代表着他能投放在这里的全部力量,代表着他的一切,他的全力。】 【不用怀疑,最起码他现在还需要我,还不能把我当做一块垃圾而踢翻,还拥有着一定要保下我的理由:所以他不可能收力,他不可能有所隐瞒,也就是说,你现在所看到的,就是他的全部力量,他的全部手段。】 【而如你所见……】 摩根走到了康拉德的身后,她缓缓地放低了身姿,双手从耳后摸到了午夜幽魂那干枯的脸皮上,摸到了那双想要闭合上,想要对眼前这一切视而不见的愚蠢双眸。 没有任何的犹豫,蜘蛛女皇掐住了康拉德眼皮,强迫着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她的肩膀钳制着午夜幽魂的双臂,禁锢住他,一边让血淋淋的现实踏破了午夜幽魂的软弱幻梦,一边将嘴唇凑近了康拉德的耳旁,轻轻地诉说着,嘲讽着。 【睁开眼睛。】 【如你所见。】 【康拉德—科兹,我软弱的血亲:唯有这一点,你是相当具有自知之明的。】 【现在,看看吧,看看发生在你面前的现实吧。】 【你知道它们,对吧,你理应认识它们,毕竟你都能看到未来的悲惨幻象了,又怎么可能错过这些亚空间邪神的身影呢:你理应知晓它们,从一开始就知晓。】 【这甚至都让我感到疑惑:既然你知道它们的存在,那你又凭什么能够笃定:我们的基因之父是全知全能的呢?】 【看看你面前的场景吧,他根本就不是全知全能之人,他做不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无法战胜的存在也不是没有:就在你的视野之内,就存在着两个他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全知全能呢?】 【他又怎么能够:为了你口中的那些罪行,而负责呢?】 带着某种堪称歇斯底里的复仇快意,以及过于靠近康拉德而诞生的荒谬心态,蜘蛛女皇蛮荒无理地钳制着自己的兄弟,将远方那些足以刺破午夜幽魂谎言的场景,不断地输送到他的瞳孔之中。 从康拉德那不断颤抖与挣扎的躯体来看,这似乎比先前的任何折磨都来的更为有效:发现了这一点的摩根不由得加大了力度,她的话语缠绕在午夜幽魂的耳边,虽然没有了明日里的繁琐词藻,却显得愈加直接与致命。 宛如恶魔一般。 宛如摩根的真实一面,谁都没有发现过得,那隐藏在无数的面具之下的卑劣面容。 【你知道的,康拉德,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基因之父从不是一个全知全能的人物,他创造了你的存在,也许已经尽其全力地塑造到了最好,所以,他无法成为你那套谴责逻辑的最终端。】 【他不会是那个罪人。】 【那么,那个罪人又到底会是谁呢?】 【到底是谁,明明知道了我们的父亲并非全知全能,却依旧在嘴上甚至心中如此坚信,从而理所当然地甩开一切责任,让自己显得如此无辜与纯洁呢?】 【到底是谁,在甩开了这最基础的责任之后,便自暴自弃地将自己的无能和愚蠢视做了不可改变的真理,不再去努力,而是任凭自己的浅薄学识控制了大脑呢?】 【到底是谁,明明身为拥有着无限天赋的基因原体,却保持了如此漫长的无知和自大,无知到甚至连法律的真谛都无法说清,却又自大到自己是天生的法官呢?】 【到底是谁,明明没有一星半点对于法律和刑罚的掌握,却狂妄到认为仅凭自己内心对于正义的见解,就毫不犹豫地将所谓的审判降临到无数人的头上呢?】 【哦,他甚至无法跟我说明白正义这个词的意思。】 摩根咯咯笑着,她此时的面容居然是一种空前的放松与惬意,宛如一位恶毒的阴谋家,在黑暗中目睹着自己的骄傲图谋,在无数自以为精明者的推动下,将整个世界逐渐拖入了火海之中。 在与康拉德的相处中,她似乎从未这么轻松过,也从未这样的无所顾忌:伴随着与午夜幽魂的相处愈加增多,蜘蛛女皇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戴上了新的假面。 肆意妄为的假面。 在暴力的镇压了午夜幽魂最新的狂乱之后,蜘蛛女皇详做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她的嘴角上扬无时无刻不在出卖着她的愉悦。 【哦,真是抱歉,我最亲爱的寄生虫兄弟,我刚刚居然和你诉说了一个如此无耻的软蛋,我甚至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 【而我更不敢相信。】 【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拿着他那套简陋到不可思议的法律、刑罚与正义观念,就敢冲入到现实的宇宙之中,肆意进行着审判,将小偷小摸和杀人放火视作一类,一边在心中痛恨着自己的行为,一边认为所有的错误都不是因为他自己。】 【谁叫帝皇没有塑造好我。】 【谁叫他们触犯了我心里面的私人法律。】 【谁叫我心中的刑罚方式就只有施虐与死刑。】 【你能想象么:他大言不惭地说着这些话,就可以心安理得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的皮活生生地剥下来,挂在广场上,让所有人都看见,都害怕,都恐惧。】 【然后,他就可以更加得意地宣称了:看呐,他们害怕了,他们距离人的境界更近了,我的人皮带来了秩序与法律,虽然我根本不知道这两个词都是什么意思。】 【但没关系。】 【我是午夜幽魂,所以我就能够这么做。】 【这是我的权力。】 【虽然我不懂什么是法律、秩序、正义与刑罚。】 【但是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些事情,我也不屑于去学习。】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行凶者要犯罪,为什么自杀者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为什么行窃者无法得到食物,为什么一个城市会有那么多的罪犯,为什么曾经吃苦耐劳的人,会不得不走上歧途。】 【但是没关系,我不在乎他们悲惨的过去,我也不在乎他们未来的生活,反正只需要到了他们犯罪的时候,我把审判降临到他们的头上就行了,我只要求我的眼中没有犯罪与罪犯,至于那些饿死的、病死的、在工厂的漫长劳作和恶毒环境中操劳死去的无辜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我不明白,也不懂得如何缓解社会的矛盾,提升社会的生产力,改革生产关系,建立起完善的监督体制,让我的国度该如何在没有我的情况下运转。】 【但是没关系,只要我杀了足够多的人,只要那些还有着一点点脑子的犯罪者懂得暂时躲起来,而不是傻乎乎的继续在大街上跑,我就可以骄傲地宣称,我已经把人类从野蛮提升到了文明,我已经带来了我自己都不懂的秩序和未来,我已经用一年的恐惧,就可以威慑到那些从未见过我的新生代。】 【是的,我当然可以做到上述的这一切,我当然可以让他们明白我都不明白的事情,我当然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戮他们,审判他们,在没有法律、没有律师、没有其他监督者的情况下,宣称我的审判是最正规最高贵的行为。】 【因为我是午夜幽魂啊,因为我是高人一等,注定将带来我所不理解的那些美好,而且如此强大的午夜幽魂啊。】 【你们怎么可以反驳我呢?】 【你们怎么可以无罪呢:我已经审判你们有罪了啊。】 【你们怎么可以不死呢:我知道的唯一刑罚就是死亡啊。】 【你们怎么可以不承认我是你们的审判者呢:虽然我既不懂得审判者需要的知识,也没有审判者所必备的悲悯,但我拥有着属于审判者的力量啊,但我从未没有遇到一个能够指出我的错误,终止我的杀戮的人物啊。】 【那么:我就是对的!我就是正义!】 【……】 【……】 【我就是……午夜幽魂。】 —————— 【我的话语有什么问题么,我亲爱的康拉德,你有什么想要反驳或者修改的地方么?】 摩根松开了她的血亲,任凭他躺在地上,沉默不言。 她等待了足够漫长的时间,甚至有些期待于康拉德能够在下一秒一跃而起,推翻她的理论: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昔日的诺斯特拉莫之王根本不可能推翻这套理论,最起码无法在短时间内推翻。 他要是能做到,他就不是午夜幽魂了。 “……” 科兹沉默着,他的面容比夜幕之上那些诸神的狞笑更扭曲,从最开始的茫然,到接下来的惊愕,再到巅峰时期的怒不可遏,直到现在这种与他的气息同样沉默无比的死寂:他看起来已经无话可说。 “你想说什么,摩根?” “你只是单纯的,想要在这里取笑我么?” 午夜幽魂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丝择人而噬的光芒,但这并未让第二军团之主停下脚步,摩根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她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走向自己的血亲。 【不,康拉德。】 【我只是,想要和你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已。】 摩根走到了康拉德面前,与她相比,此时的康拉德居然显得有些矮小:因为他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是一种常见的低沉。 蜘蛛女皇半蹲了下来,她的双手不由分说的捧住了午夜幽魂的两侧面颊,用额头顶着那些纷乱的黑色发丝:只有这样,她的瞳孔才能占据午夜幽魂的所有视野,她的歪曲话语才能刺进康拉德的内心。 —————— 【我们都知道的,康拉德。】 【不要自欺欺人了。】 【你自称为午夜幽魂,但你既没有成为午夜幽魂的高贵,也没有成为审判者的智慧,你唯一能够在你口中的那种有罪者面前耀武扬威的资本,无非是你的力量。】 【你足够强大,所以你才能是午夜幽魂,所以,你才能够对他们肆意妄为:你知道这一点的。】 【你很清楚,你也早已在无形中承认与默许了这一点:午夜幽魂可以是一个怪物,可以是一个凭借着单纯的力量,而不是任何的高贵与仁慈,就有权力对于其他人施加自己意志的暴君。】 【这就是你在心中所承认的法则,难道不是么?】 “……” 摩根等待着。 她没有等待康拉德的反驳:除了那张死寂面容上更多的扭曲与不甘,更多的愤慨与无话可说外,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再好不过了。 她笑了起来,紧紧地盯住了康拉德的眼睛,用自己那双青蓝色瞳孔中的无情、狡诈、严肃和冰冷的旋风,肆意地穿过了康拉德眼中的茫然,将他的内心冻结在了她之后的那些话语里。 她开口了。 【所以,看看现在吧,我亲爱的兄弟。】 【你和我,谁更强大?】 【我。】 【你和我,你能够战胜谁?】 【我,能够战胜你。】 【所以,你和我,谁又能把自己的意识,强加到另一人之上。】 【你和我,彼此之间,谁又是那个更强大的,更蛮横的,更有权力成为审判者的,午夜幽魂呢?】 —————— 【是我。】 【是摩根。】 【我比你强。】 【所以,理应如此。】 —————— 【就像你说的那样,世上的每个人都是有罪的,只不过是罪行有没有彰显出来而已: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完全错误的,而且它也同样适合于你,康拉德。】 【你知道的,你有罪。】 【你是有罪者。】 【而有罪者,就需要属于他的审判者,属于他的午夜幽魂。】 【所以,你需要午夜幽魂,属于你的午夜幽魂。】 【哪怕是午夜幽魂,也会需要属于他的午夜幽魂,这不奇怪。】 【而现在。】 【而此刻。】 【而在你我之间。】 摩根停顿了一下,她的瞳孔中被空前的严肃与蛮横所占据,保证了她的目光能够继续碾碎康拉德的瞳孔,射入他的内心之中,保证她的话语能够萦绕在他的耳边,久久不会散去。 【我就是那个午夜幽魂。】 【我就是你和我之间的那个午夜幽魂。】 【我就是,你的审判者。】 【记住这一点,永远的记住它吧,康拉德。】 【每个人都需要属于自己的午夜幽魂,而属于你的午夜幽魂,就是我,就是摩根。】 【从现在开始,这一点将持续到你得到审判的那一刻。】 【在那之前,你都要记住,你都要认清这一点,你都要明白这个真理一般的现实。】 【我叫摩根。】 【我是你的,午夜幽魂。】 (本章完) 第275章 卢瑟的新生 “欢迎您的回归,大人。” “阿瓦隆时刻等待着它的主人再次莅临其上,您已缺席太久了。” 【难道我的缺席,对你们造成了什么困扰么?】 “并没有,大人。” “阿瓦隆依旧忠诚于您,它的每一寸土地与每一缕空气都依旧在忠诚得服务于您的大业,毕竟这是它们的生命能够存在于世,能够存续于此的唯一的,神圣的目的。” 【你的吹捧之言真是越来越熟练了,我可靠的赛米拉米斯。】 “都是您教导的好。” 【我可不记得我需要这些。】 “那想必您是没有在自己的记忆列表里储存这一段,大人,我的密涅瓦阵列非常清楚地告诉我,就在您与您的基因之父进行第一次会面之前,您专门练习过这些赞……” 【……】 蜘蛛女皇皱起眉头,她的不悦伴随着空气的震动而闪烁着,至于伫立在她面前的【仙后座】,阿瓦隆世界的看管者,则是缓缓地抬起了头,向着自己的造物主露出了无比温顺的笑容。 她的瞳孔中有些慌乱,显然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或者弥补。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花了不到一秒来注视着她的造物,确定着她的笑容中究竟都包含着什么,最后却也只是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我就不应该在你们的运算程序里安装引发幽默感的组件:你们的表现简直糟透了,你的幽默感和实际水平,甚至不如理论上幽默感最低的室女座。】 蜘蛛女皇的话语清冷,既不愤怒也不严厉,却足以让她的星辰侍女乖乖的低下头,面容上已经写满了名为愧疚的情绪。 “我的错误,大人,我只是想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氛围。” 摩根听到了赛米拉米斯话语间的诚意,但她还是轻哼了一声,表示了自己的不悦:所幸仙后座依旧保持着理性,她挑选了一个没有任何破晓者在场的时候,选择说出这些她从未真正掌握的友善言论。 【但是表现不佳,而且我记得我交给你的任务列表中,似乎也没有制造缓和氛围的这一点,你自己推理出来这是合理的?】 “我只是推理出……大人您可能会需要这种事物。” 【……】 摩根挑起眉头,她没有立刻回答这句话,而是缓缓地踱步到了自己的第二个造物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毫无抵抗的下颚,细细地看向了仙后座的那双苍黄瞳孔。 仙后座,又或者说是赛米拉米斯,是蜘蛛女皇所打造的第二位星辰侍女,也是摩根用来监管阿瓦隆俗物的总督,是她的一方臂膀。 出于对那位同名同姓的古代亚述帝国女王的致敬,仙后座的脸庞被摩根捏成了一张典型的中东美人的脸,拥有着颇具立体感的五官和摄人心魄的眼眸,是一位毫无疑问的倾国倾城之人:虽然她的容貌依旧完全无法和摩根本尊相媲美,但也足以在星辰中自傲了。 而现在,这张足以令一个国度陷入疯狂的美人面容,正被一种最为纯洁的不安和忐忑所占据着,那是并不参杂阴谋的愧疚,是一种类似于年幼的子女因为犯下错误而在父母面前畏畏缩缩的胆怯。 是一种颇为真实的,并不是由数据和机械所堆砌出来的,只有凡人才能具有的:情感。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的瞳孔中有着一丝本能的喜色,那是对于自己造物的由衷骄傲,就像是一个刀匠傲慢于自己打造出来的利刃:但是这种骄傲并不算多。 【你的情感模组在觉醒:不是那种表演型的感情,而是我给你留下的,那些许与凡人无异的,真正意义上的感情?】 “是的,大人,大约在八个泰拉标准月之前,我意识到这些无法用密涅瓦阵列所推理的事物,但它们又的确在干扰我的运算机制,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地想要解决它们,可是它们和我平日所利用的那些观察和模仿是不一样的,它们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推理结果与好处,我无法妥善的处理它们。” 【这很正常。】 蜘蛛女皇回到了自己的银白王座之上,聆听着她的仙女座那惴惴不安的话语,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好笑:她专门塑造出来的,用来在各个利益集体中周旋与仲裁的星辰侍女仙后座,在她自己所拥有的这种情感萌发之时,居然也会表现得如此脆弱和茫然,全然没有之前玩弄人心时的娴熟模样。 在她的内心中,第二军团之主毫不留情地讥笑着自己的造物,却全然没有想过,就在几年前,她的情感逐步觉醒的时候,她的茫然失措比之仙后座,也当仁不让。 可谁在乎的,蜘蛛女皇早就忘记那时候的糗事了:既然她忘了那些事情,那么那些让她丢脸的事情就一定不曾存在过,就一定是睡梦中才会出现的幻象。 摩根这样想着,她感到了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 不过在愉悦之后,蜘蛛女皇也不由得奇怪了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虽然你们都是星辰侍女,但是室女座才是第一个诞生的,你是第二个:那为什么,反而是你的情感模组,会率先觉醒?】 基因原体的怀疑如同冰冷的寒风一般吹入房间之中,让房间角落中默默沏茶的某位原体侍女不由得手指一疆,几滴热腾腾的茶液也随之染脏了名贵的桌布。 【你对此有什么头绪么,我的阿尼亚?】 当基因女王缓缓看向了自己的贴身侍女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已端着茶具,一颠一颠地跑进了王座间后面的厨房了。 【……】 算她跑得快。 摩根只能回转着视线,再一次地看向了赛米拉米斯。 【那么,让我们来稍微整理一下思路吧:大约八个月前,也就是我出征前不久,你意识到我留给你的那些与凡人无异的情感,正在你的大脑中逐渐觉醒,这给你带来了困扰,你尝试去适应它们,而适应它们所带来的想法就是:改善你和我的关系?】 “我只是推理出了……也许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更为柔和。” 【比如说呢?】 【你是我的造物,我是你的造物主,你还想要什么关系?】 基因女王盘踞在王座上,她的青蓝色瞳孔中闪烁出了几丝真正的好奇:摩根真的很好奇,毕竟当初决定保留这些星辰侍女的些许人类情感,只是她和佩图拉博为了不至于把事情做绝,而专门设下的一个兜底机制而已。 无论是她,还是她的那位奥林匹亚兄弟,都不知道,这些算不上完整,但的确存在的凡人情感,会给星辰侍女们带来什么改变:事实上,如果不是赛米拉米斯今天的不对劲,蜘蛛女皇几乎要彻底地忘记这件事情了。 可一切都不妨碍,她现在对于接下来那个未知答案的期待。 “……” 仙后座沉默了一会儿,她似乎在努力调整呼吸,稳定心态,那比摩根还要强大的胸部前置装甲也在剧烈的一起一伏着,暴露了星辰侍女的紧张情绪。 但最终,她还是鼓起了自己的勇气,看向了她的造物主,说出了那个已经困扰与折磨了她,整整数个泰拉标准月的心结。 “大人。” 【我在。】 “我们,无论是我,还是室女座与猎户座,都是您的造物,您给予了我们第二次生命,给予了我们力量与使命,甚至没有剥夺我们属于人类的情感,这些都是事实,毫无疑问的事实。” 【……所以?】 “所以,从我们与您的关系,以及我们从您这里得到的一切,甚至是您所交给我们的力量与伟大使命来看:我们与那些驻守在这个房间之外,跪拜在你脚下,称呼您为他们的母亲的所谓破晓者们,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大体能猜到仙后座的意思了。 而与此同时,基因原体还敏锐的发现了,原本已经离开的室女座正悄悄地去而复返,正伫立在她的王座之旁,同样摆出了一副异常乖巧的模样,用着与仙后座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大人。” 仙后座站直了身子,她抬头看向了她的造物主,言语中已经充盈着一种恳求,那是一闪而过的,与孩童恳求父母无异的真挚情感。 “我们可以像他们一样,称呼您为我们的……” “母亲?” 【……】 “可以么?” 赛米拉米斯的恳求萦绕在基因原体的耳边,而摩根则是保持着她的沉默,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你的想法?】 “是的,这是我的思考阵列在勉强接受了那些情感之后,所得到的最强烈的渴望:我渴望成为您的女儿,回归到我真正的位置上,以更亲密的姿态与更牢固的正常,为您献上我的一切,这种情感与我的基础运算逻辑没有丝毫的冲突,这证明了这正是您对我们的期待。” 【……】 摩根的瞳孔烁动着,她发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她给她的星辰侍女们留下的情感,大体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所有侍女通用的主要情感,即能够与她们的基础运算逻辑完全匹配的【忠诚】与【狂热】等等,而第二部分,则是她们各自的性格特色,这一点与基础运算逻辑未必完全符合。 也就是说,既然【渴望成为她的女儿】是一项能够与基础运算逻辑相符合的情感产物,那它就应该是在所有的星辰侍女间通用的,那么,除了仙后座…… 后知后觉的,基因原体缓缓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她身边那个一直以来沉默寡言,安静娇小的粉发侍女,与室女座的那双和基因原体同样冰冷的赤红色瞳孔对视着。 这一次,蜘蛛女皇终于清楚地看到了,在室女座那貌似宛如千年寒冰的瞳孔深处,似乎一闪而过了某种被隐藏地太好的炽热。 “大人。” 室女座缓缓开口,她稍微地歪着头,随即露出了一个颇为沉稳的笑容,那十四五岁的面颊,她那柔软的双马尾,看起来依旧是如此的乖巧与值得信任。 她笑着。 “您的决定呢?” —————— 【你还有别的诉求么,我亲爱的女儿?】 “没有,母亲。” 【那让我们谈谈正事吧。】 “如您所愿。” 摩根轻哼了一声,对于赛米拉米斯始终不变的恭顺表示满意,她一如既往地斜坐在自己的银白王位之上,那是一种任何破晓者们都永远无福见到的慵懒和放松。 室女座安静地被自己的造物主和母亲揽在怀中,任凭她的长发被有些烦闷的蜘蛛女皇从帝国之拳塑造成了太空野狼,抿住的嘴角上似乎有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如果再搭配上原体侍女那稍稍眯起的瞳孔,搭配上蜘蛛女皇那低声的嘟囔,以及室女座望向自己造物主的专注目光的话,那么即使是最冷静的智者,也不由得会陷入真正的疑惑中:到底哪个是母亲,哪个又是女儿? 当然,这都是小问题,无关痛痒的小问题:最起码在那张被仙后座掏出来的电子板所记录的信息面前,它们的确不太重要。 “事实上,母亲,就在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月之前,几名来自于白色伤疤军团的使节,辗转来到了阿瓦隆星区,请求拜见您:在得知您不在之后,他们婉拒了马歇尔阁下的邀请,没有停留,只是留下了若干本的书籍和信件。” 摩根眉头一挑。 【我的那位雄鹰兄弟居然主动想要和我交流:这可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不想和我讨论什么事情呢。】 蜘蛛女皇笑了起来,她的话语并非是戏言,而是记录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毕竟摩根与察合台可汗有且仅有过一次交流,那就是她还在第一军团时期,曾经因为一次亚空间风暴而迷航,最终作为暗黑天使的非官方使节,帮助偶遇的荷鲁斯等原体打赢了一场战争。 而察合台可汗正是当时的三位原体之一,从而与尚且是凡人身份的摩根有了几面之缘:其实从整体来说,第五军团之主对于摩根的态度算不上好,但是奈何当时在场的最后一位原体是莫塔里安…… 死亡之主对于摩根乃至一切灵能者的恶意之沸腾,简直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反而察合台可汗出于绝对的理性和公益,变相地为摩根说了几句话:虽然他也许只是想呛一下莫塔里安的偏执。 但两相对比之下,摩根对于察合台可汗的印象,反而算不上十分的糟糕,可也没有多少亲近:反正他们终究只是陌路人而已,蜘蛛女皇从未想过能与所有的兄弟都搞好关系,而她也看不到从察合台身上榨取剩余价值的方法。 想不到现在……嘿…… 摩根乐了,她在一瞬间就被勾起了兴趣:那只雄鹰和她,又有什么能聊得来的东西么? 【书你带来了么?】 “都在这里,母亲。” 仙后座恭恭敬敬地递上来了几本书籍和信件,这些用兽皮和未知材质的麻绳所打造的书籍,看起来是如此的粗糙,可是如果仔细辨认一番的话,却又会发现,虽然这些看似野蛮的书籍好像和任何高贵字眼都配不上,可它们又的的确确是一种艺术品。 摩根没有立刻翻开,她只是轻轻地抚摸着那些比想象中更为柔软的封面,尽管没有繁杂的作者介绍和金边花纹,但她依旧能够从那细腻的手感中,察觉到这些书籍的制造者那深埋于心的匠意。 即使还没有翻开这本书,蜘蛛女皇便已经知晓了:这本书值得她去一读,它的看似粗糙只是它的撰写者根本不屑于在这些表面的华丽事件上耗费精力,而是深信书籍的真正价值在于其内在。 第二军团之主笑了起来,她没有更多的犹豫与感想,在随意地放了一个探查法术之后,摩根选择了翻开其中的一页。 仅仅是粗略地扫了一眼,蜘蛛女皇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出现在她面前的书页被划分为了完全对称的两个部分,左半部分上赫然是她的灵能法典的内容,是用最优雅的笔记一点点复刻上去的,那字里行间所散发出来的深厚艺术感,甚至让原体都不禁为之感慨。 而在另一侧,蜘蛛女皇则是发现了更大的惊喜:在那些灵能法典的原话对应的地方,一位或者多位灵能领域的大师,将他们共同的智慧陈列在了上面,有的是对法典言语间精妙绝伦部分的赞叹,有的则是毫不留情的怀疑与批判,而更多的则是一种讨论,一种疑问,一种有待回答的理性之言,一种颇具价值的崭新道路,似乎正等待着蜘蛛女皇为之思考,为之改进。 这样的话语是如此珍贵,有时候居然胜过了灵能法典之中的原本话语,而它们又是如此之多,如此之详细,将原本只有一本书籍厚重的灵能法典,分成了整整四五个同样厚重的书籍,才足以排列完风暴先知和察合台可汗的一切话语。 【……】 一时间,就连王座间之中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两位星辰侍女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母亲脸庞上的专注与狂热,她们选择静悄悄的退到了一边,等待着摩根一本又一本地翻阅着她面前的这些无价典籍。 蜘蛛女皇翻看着排列在她面前的这些书籍,迅速且专注,她逐个清点了白色伤疤们的【点评】,从字数来说,差不多有三本灵能法典的体量,虽然其中的大部分观点都只是争论与残缺的思路,但是那其中的价值也足以支撑第二军团之主再次拿起笔,对她的大作进行完全的升级换代了。 想到这里,摩根的心头甚至划过了一丝无比接近于【感激】的情绪,怀揣着这种热情,蜘蛛女皇拿起了最后一本书,这本书与它的同僚们略显不同,因为第五军团之主在它的封面上写下了一些话语。 话语简短且精炼,几乎是用几句话就概括了整本书的内容:出于感谢和某种思考的结果,察合台可汗写下了这本书,讲述了他的军团是如何利用灵能的力量,讲述了乔戈里斯星上那些风暴先知们的传统与运营方法,讲述了他是如何参考第五军团的实际情况,将灵能法典的内容改善为了适合于白色伤疤军团本身情况的有益之卷。 而在话语的最后,则是这位雄鹰可汗对于蜘蛛女皇的感谢:其实这句话根本算不上是感谢,但是在摩根的思维中,它的含义比任何华丽的致谢词藻都要更为有力。 摩根缓缓地念了出来。 【摩根,我依旧不喜欢你,我虚伪的血亲。】 【但是,但是仅在通往这个目标的道路上:如果你能保持现在的谨慎心态,如果你能继续进行你已开启的事业,如果你的作品还会对人类和灵能者有利,那么,不管你又遇到了什么困难,你都可以联系我,我保证我会尽我所能。】 【最后,我希望你能够保持现在的思想,我希望你能够继续认清亚空间之中的风暴,我希望你能够坚持你的道路,这很重要,这对很多人来说,都很重要。】 【祝你好运,我的血亲。】 【……】 摩根看着这些话语。 又看了一遍。 她抚摸着,沉思着,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翻阅着。 最后,笑了。 那是一种颇为真挚的,如释重负的,甚至可以说是轻松惬意的笑容,当它挂在蜘蛛女皇那无暇面容上的时候,居然显得有些刺眼,有些让人觉得不合适。 “……” 两位星辰侍女彼此看了一眼。 “您在笑什么,母亲?” 【……】 【不,没什么。】 摩根摇了摇头,严肃地合上了那本书,以颇为小心的姿态,将这些古朴的艺术品累在了一起,放在了自己的王座扶手上,然后恭敬的拿起了第一本,准备开始她最为严肃与仔细地阅读。 【我只是……看到了一个颇为罕见且有趣的聪明人。】 【真正的聪明人。】 基因原体朝着她的两个便宜女儿挑了挑眉,便准备投入到自己的无垠智慧世界中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仙后座举起了手。 “母亲,你忘了那些信件。” 【……信件?】 “是的,根据那几位白色伤疤军团的访客所说,那些信件是他们收人所托送来的,并不是他们或者他们基因之父的作品。” 【受谁所托?】 “嗯……” “我记得是:太空野狼。” —————— “真是许久未见,卢瑟阁下。” 友善的声音传来,让刚刚登舰的卡利班骑士有些错愕地抬起了自己的头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不远处那满脸微笑的熟人。 “埃尔温?” “是我,卢瑟阁下: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老骑士笑了起来,两位同样算是凡人的指挥官互相拥抱,他们的友谊从几年前的一次并肩作战中就已经萌发,壮大了。 卢瑟的笑容是带着几丝真正的骄傲的:因为他很清楚,此时的埃尔温并未说谎。 作为【曙光女神号】上地位最高的凡人之一,身为阿瓦隆女皇军团中将的埃尔温,也是在通过一些私人关系之后,才能得到第一批迎接卡利班老将的荣誉。 毕竟,现在的卢瑟可是整个远东边疆的红人:在几年的信任放纵和不断征伐之后,哪怕是整个阿瓦隆星区消息最迟钝的官员,也早就已经知晓了他们的无冕女皇,对于这位卡利班老骑士的无边信任。 一直以来,卢瑟的任何请求从未被驳回过,他的军队拥有着最优先的补给序列和运输路线,条件好到足以让最豁达的凡人将军在暗地里眼红,他永远都不缺新的兵力和盟友,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合理的运用这源源不断的力量。 而与之相对的,卡利班骑士所交出的答卷,也完美到了足以扫平任何的质疑:卢瑟的舰队在这些年间进行着狂热不休的收复作战,他的征伐横跨了几百个星系,让无以计数的抵抗者化为尘埃,无论是堕落的人类海盗,还是罪大恶极的异形国度,最终都在卢瑟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尽数湮灭,而它们的国度则成就了阿瓦隆不断膨胀的体量,支撑着新的伟大征服。 年迈的卡利班骑士在这一过程中的表现堪称圣洁:他用着难以想象的精妙手腕,成功地调节了自己麾下那些不同军团的战士,不同世界的凡人辅助军,还有不同海军舰队之间的矛盾,他能与任何一股力量保持友善的关系,他能得到阿斯塔特的尊重,得到卡塔昌丛林战士的敬意,得到帝国骑士们的平等以待,甚至是那些欧姆尼赛亚信徒们沉默寡言的友谊。 与这种伟大的协调各个派系的能力相比,卢瑟在战争中表现出来的老练和沉稳,以及他对任何战利品都毫不贪恋的节俭,甚至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随行的破晓者曾经担心这位凡人会最终迷失在胜利和野心之中,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的担忧是纯粹的多虑了。 比起担心卢瑟的野心,倒不如担心他日常衰老的身体吧,就连随军的瑞扎铸造世界贤者们,都在与卡利班骑士的交流中直言不讳:如果他继续如此疯狂地投入到无尽的战事之中,即使他被改造过,他也可能活不到下一个世纪的到来。 卡利班人一脸严肃的接受了自己还有不到二十个泰拉标准年寿命的暗示,于是他返回到了自己的指挥岗位中:更加疯狂地投入到了几乎永无止境的作战中去。 很多时候,他身边的军事副官甚至是阿斯塔特们,都不得不满怀敬意的,强行将卢瑟拖离指挥的岗位,让他休息: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连与卢瑟随行的暗黑天使们都会选择对一切视而不见。 但这样的行为终究只是杯水车薪,卡利班骑士的面容在他的坚持和旁人的担忧中,日渐憔悴,虽然他的眉眼始终都洋溢着一种与年轻人别无二致的激情,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更像是一种极其不健康的亢奋状态,甚至是回光返照。 而这样的情况,最终也通过无数次汇报,引起了阿瓦隆之主的足够重视:在摩根的亲笔信面前,哪怕是卢瑟也不得不真正的离开他的指挥岗位,回来面见这位给予了他真正信任的基因原体。 他还不知道摩根找他会有什么事情:但无论是什么事情,卢瑟都不会选择违背,他已经从摩根这里得到了太多太多,多到了他所征服的区区几百个星系,在他眼中根本无法回馈基因女王的信任。 所以,当他告别了埃尔温,在对他无比尊重的两位破晓者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曙光女神号】的最中心的时候,坦白来说,卢瑟的心里还是有着几丝好奇的。 “就是这里了,卢瑟阁下。” 在前面领路的首席老近卫军拉纳抬头看了一眼门扉,便转过了身去,用着一种仅次于面见帝皇和基因原体的严肃,向着他身后的这位凡人点了点头。 “啊,好的。” 卡利班人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但是那同样的严肃和陌生让他并不能分清楚,最终,他还是选择把目光转移到了拉纳身上:即使是专心于战争的卢瑟,也听说过拉纳的名字,和他的位高权重。 基因原体的首席禁卫:无论在哪个军团,这个名称都不能用单纯的头衔和地位来看待。 “有什么事么?” 感觉到了卢瑟的目光,拉纳尽可能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得随和一些:虽然他习惯了严肃,但是就像他的那些战斗兄弟所说的那样,如果在像卢瑟和埃尔温这样优秀的凡人面前,还端着所谓阿斯塔特战士的高贵架子的话,那么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我只是……有些不太确定。” 卢瑟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他能感受到那与几年前有些天壤之别的苍老和干涩,但他并不为此而感到哪怕一丝后悔。 “毕竟,我想你是知道的,拉纳阁下,我在离开卡利班的时候就已经经历了一次改造手术,所以我有点怀疑:我的这副已经被改造过的身体,还能进行二次改造么?” 拉纳点了点头。 “理论上来说,这是非常具有难度的,不过……” 【不过,我在这里。】 门扉舞动,一个银发的苍白身影从其中走出,她浑身包裹在了白大褂、白手套和护目镜中,身高看起来与拉纳无异,赫然是已经整装待发的基因原体。 【你的朋友,摩根在这里。】 蜘蛛女皇看向了卡利班的老骑士,看向了她的笔友之一,看向了这个不知何时,被她略微的认可了的凡人朋友,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感到安心的笑容。 【我在这里,卢瑟,你的朋友摩根在这里,我带来了我专门为你编写和创新的改造手术,我带来了至少一百场临床试验所堆积起来的安全性,我带了整个阿瓦隆最尖端最优秀的医疗物资。】 【最后,我还带来了一位基因原体,那就是第二军团之主,你的朋友,我自己:我会亲自负责这场改造手术,亲自负责它的全部流程和操刀步骤,直到我亲眼目睹你从手术台上安全无虞地走下来。】 这样的话语让拉纳不由得挑了挑眉,他本能地看向了卢瑟,但在看到了那些风霜与皱纹后,首席老近卫军最终还是陷入了沉默,他选择一言不发,一种对奉献的尊重最终熄灭了他的怒火。 如同一阵冰冷的春风,蜘蛛女皇缓缓地来到了卢瑟面前,她拍了拍卡利班人的肩膀,对老骑士脸上那无法形容的莫名情绪,以及竭力控制面容所呈现的扭曲,巧妙的选择了揭过。 她只是看着卢瑟的瞳孔,用着自己最诚恳的语气。 【相信我,我的朋友,我会用尽我的一切办法。】 【让你能够重获新生。】 【你永远不应该被任何人或者事物束缚,我的卢瑟。】 【你配得上任何的伟大。】 (本章完) 第276章 图丘查引擎 “就是这里么?” “是的,就是这里:古尔格拉德保护国区域的佩迪图斯星系,我们此行的唯一目的地,而这次行动的最初命令,则是直接来自于军团的基因原体本人。” “那我到时能理解,我们为什么会带来如此庞大的阵仗了。” 伫立在【泪痣号】那华贵风格的舰桥上,破晓者军团的第三十三连连长迪尔姆德,此时正看着从他的旗舰面前呼啸而过的舰队,不由得啧啧称奇,而在他的身旁,他最倚仗的副手则是露出了笑容。 “我觉得这次行动的部队规模很难称得上是庞大,长官:我们既没有带任何辅助军,也没有呼唤我们的机械教盟友,两个泰坦军团:骄阳军团和好战者军团也理所应当地缺席了这次行动,没有了它们,又怎么算是一次大型军事活动呢?” “不,你不明白,芬恩。” 迪尔姆德摇了摇头,耐心地向着自己的副手解释。 “我们的确没有呼唤我们的任何盟友,甚至没有带来太多的军团力量: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次行动是原体亲自带队的,参与行动的连队也都是军团之中赫赫有名的精锐连队。” “这样的规模也许不足以掀起一场大型战争,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我们的基因原体此次的目的,是为了进行一次重要的秘密行动,而不是一场战争,那么这样的阵容,是不是就是非常的合理了?” “原体领军,精锐随行,没有任何外人:哪怕是最亲密的盟友。” “……” 芬恩眨了眨眼睛,他花了大概一秒的时间,仔细地思考了迪尔姆德的话语,思考了其中的逻辑和道理,随后钦佩的点了点头,表达着对长官言论的信服。 “不无道理,长官:我还从不知道,你在这方面有所研究?” “照猫画虎而已。” 迪尔姆德笑了起来,那是足以让无数女子为之嫉妒的笑容,完美无暇到宛如画中之人:在整个破晓者军团中,虽然对于武力和智力的定位还未彻底理清,但是所有的摩根之子都不得不承认,迪尔姆德绝对是他们中最英俊的那一个。 甚至有战斗兄弟会在私下里宣称,这位第三十三连长的容貌,哪怕比起帝皇之子军团和圣血天使军团的那两位以容貌与气势和闻名的基因原体,也不会相差太多了。 有人怀疑,这是因为迪尔姆德得到了基因之母的偏爱,就像那位体型愈加彭硕的赫克特,或者是那位强大到几乎毫无理由的巴亚尔一样,他们被基因原体所青睐,从而获得了某些方面的无限未来。 这种看法并非毫无理由,虽然蜘蛛女皇的容貌似乎从来不是一个会被热议的话题,但这并不是因为摩根的外表欠佳:恰恰相反,在以基因原体的身份,正式统领了第二军团之后,破晓者之女王的完美无限,甚至足以唤醒阿斯塔特战士的心中,那所剩不多的情感悸动,令最粗野的战士也能够重新拾起对美学与高贵等词语的无限尊敬。 鲜少有战士能够与蜘蛛女皇对视超过数秒,这既是因为基因原体的气势足以碾压他们,也是因为仅仅是摩根的面容上最为细微的一颦或一笑,都足以轻易地扰乱他们的神智,舞动他们的内心:无论在他们的眼中,第二军团之主究竟相貌如何,这种堪称蛮横的控制力却是通用的,从未改变。 至于对于凡人,尤其是那些从神圣泰拉的高等艺术学府学成归来的记叙者和艺术家们来说,基因女王的完美无暇甚至成为了他们心中的苦恼,成为了某种梦魇:因为哪怕穷尽他们心中最奢华的词藻,耗尽他们手指之间对于雕刻、定型或者绘画的一切热情,他们也无法塑造出他们眼中的蜘蛛女皇,也无法令他们心中的无数完美无暇能够重现于世人的眼前。 因为这件事情,不少破晓者军团的记叙者们甚至换上了某种轻微的忧郁病症,他们会对自己的任何作品感到悲观,感觉自己的毕生所学已经毫无意义可言:尽管连第二军团之主本人,都觉得他们的那些艺术品已经称得上毫无瑕疵了。 可除了这些艺术家之外,其实也没有多少人会将摩根的容貌作为她身上最重要的元素:这位基因原体的四周已经萦绕着太多太多的辉煌光芒,和她的灵能伟力、她的新锐军团和她的阿瓦隆王位相比,单纯的容貌,真的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话题,蜘蛛女皇也从不是靠着她的脸皮来成就她的事业的。 她所倚仗的,是一些更为隐晦与强大的元素,而她的子嗣也正无声无息地将这些优点学习过去,从而能够让自己向基因原体的高度再靠拢一些。 在这些学习者中,迪尔姆德就是比较优秀的那一个,最起码他的确学到了某些要领,而他也毫不介意把自己的感悟,告诉给另一位值得信任的战斗兄弟。 比如说他面前的芬恩:这位第三十三连队的二把手,此时就在真挚的提出他的一个疑问。 “我有一个问题,长官。”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东西的,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无论是军事行动还是指挥调度,你在之前是从来不在意的,毕竟你更习惯在战场上独来独往。” “之前是习惯,现在是责任,这两点并不冲突。” 迪尔姆德缓慢地回答着,他的瞳孔因为【曙光女神号】的缓缓现身,而膨胀出了一个代表着喜悦的弧度,身姿也不由得更为挺直,就仿佛他的基因原体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检阅着他一般。 “这有什么不好么,芬恩?” “当然没什么不好。” 副官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如果在这方面更为上心一点的话,那么我也乐得肩上的责任能够更为轻松:毕竟归根结底,你才是第三十三连的连长,我只是不幸被你拉过来,被迫挑起了天幕的赫拉克勒斯。” “安心,我迟早会回到阿特拉斯的位置上的,我可不想逃。” “那再好不过了。” 面对着长官的安慰,芬恩只能微笑着让自己相信这些话语:不过比起这些场面话,他在内心里反而更好奇另一件事情。 “我还有一个问题,长官。” “是什么?”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在军事领域如此……进步飞速的?” “毕竟你之前的指挥能力……” “嗯……” “很糟糕?” “差不多吧。” “几乎为零?” “零?那您可是高估自己了。” 芬恩很朴实地点了点头,换来了迪尔姆德的笑声,这位第三十三连长随即思考了一下,似乎在整理自己的话语。 “其实也没什么秘诀:芬恩,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对于那些待在我们舰船上,率领他们的凡人辅助军来协助我们的凡人高阶军官们,有什么看法么?” “他们是很不错的战友……然后我就想不到更多了。” “你就没有去关注一下他们?” 迪尔姆德的询问让芬恩有些本能地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便坦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长官。” “虽然因为我们原体大人的三令五申,我一直监督我们的战士,不能对凡人表现得高人一等,但是实话实说:我本人对于那些凡人的行动不感兴趣,我虽然不认为我比他们高贵,但是我也不想和他们达成更友善的私人关系。” 芬恩说的很坦然,因为他的话语正是破晓者中一部分沉默者的态度:他们对于凡人没有恶意,这是因为原体的命令和心中的高贵,但是他们对于凡人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善意,因为这是没必要的。 相安无事,彼此作为拥有点头之交情谊的同事:这种关系在他们看来是非常合适的,挑不出毛病。 迪尔姆德点了点头,他对自己心腹的回答并不惊愕,也并没有呵斥这种思想,只是貌似无意地继续着另一个话题。 “那你可能就不会知道,我的朋友:那些在我们舰船上停留的凡人军官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启一场研讨会,用来讨论他们在意的军事问题,有时他们甚至会邀请其他的成名军官来一起讨论。” “……所以呢?” 迪尔姆德拍了拍芬恩的肩膀。 “所以,答案其实很显然,我的朋友:我也是这种研讨会的参与者之一,我在军事领域的飞速进步离不开这种参与和学习。” “您是研讨会的成员?” “不,我只是学生,是一个纯粹的求知者,把那些拥有丰富经验的凡人军官们看做是我的老师……别表现得这些惊讶,芬恩,成为一名学生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而且目前看来,效果很明显,不是么?” 芬恩张大了嘴,他花了几秒钟才理清迪尔姆德的话语,顺便找回了自己的喉咙。 “可是……可是长官,您为什么要去向那些凡人求学呢?要知道我们作为阿斯塔特战士,作为我们母亲的子嗣,我们所掌握的力量与知识都是远胜于那些凡……” “是啊是啊。” 迪尔姆德挥了挥手,善意地打断了自己心腹的话语,他将自己的目光从舷窗外的那些艨艟巨舰上收回,回到了芬恩的身上,用眼眸中的认真神色,耐心地解答着战斗兄弟心中的困惑。 “我承认,芬恩:如果从理论上来说,我们作为阿斯塔特战士,在力量、速度、意志、智慧以及身体素质等各个方面,面对凡人都会拥有碾压般的优势,这其中也当然包含了军略。” “但,告诉我,我的朋友:事实真的如此么?” “不说别的,就在理论上我们应该更强的军略方面:你有信心胜过你见过的所有凡人么,兄弟?包括埃尔温和卢瑟阁下?” 芬恩眨了眨眼睛,他并不打算违背心中的答案。 “没有,长官,我在智慧层面不如我见过的数个凡人军官。” “你看,你很清楚这个事实:要知道你可是一个阿斯塔特连队的副指挥官,放眼整个破晓者军团,也属于中等偏上的职位,最起码在军略方面,肯定胜过了军团中的大部分战斗兄弟。” “但即便如此,你依旧在一个理论上你应该胜过的领域,实际上不如很多凡人军官,那么,我的朋友芬恩,你有没有想过。” “为什么会这样?” 迪尔姆德的话语让他的心腹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之中,这对芬恩来说并不陌生,因为破晓者军团始终都在鼓励着基层指挥官的思考,保证他们思维的活跃和涌动。 所以,很快的,芬恩就推测出了一个答案。 “我想是因为:像我们这样的阿斯塔特战士,大部分都更倾向于用直接的力量和速度解决我们在军事上遇到的问题,而凡人是没有这种条件的,他们必须思考一些更为取巧的方案,因此,他们最终在某些领域上超过了我们。” “就是这样,芬恩。” 迪尔姆德点了点头,露出了异常满意的微笑,他随手伸出了自己的一根手指,轻轻地指了指他的大脑,又指了指芬恩的。 “那么,我的朋友:既然这些凡人都可以通过不断的努力、讨论和思考,来实际操作中完成理论上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像我们这些天赋更为优秀的阿斯塔特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像他们那般努力,甚至比他们更努力呢?” “而如果想明白了这一点:那么向缔造了这些奇迹,在军略方面又的确强于我们的凡人取经,难道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么?” “还是那句话:学习,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是一种耻辱。” “……” “你说得对,长官,事实的确如此:下一个你去参加那些凡人军官的研讨会的时候,可以叫上我一起过去么?。” “这正是我的本意,芬恩。” 迪尔姆德笑了起来,他的快乐在眉眼间洋溢着。 “我甚至认为,不应该单单是我们两个,像这样的求学精神应该成为整个第三十三连队的风气,我相信我们的战士能够从中获得更多的智慧与好处,我相信我们的强大会对军团产生更伟大的作用。” “一切,为了破晓者。” “一切,为了基因之母。” —————— 就在【泪痣号】上的话语从原本的分歧,转变为了某种雄心壮志的时候,象征着第二军团之主以及阿瓦隆的权威,【曙光女神号】也彻底进入到了战斗状态,它的身边萦绕着超过三十艘战舰,满载三千五百名最好的破晓者战士,与一位强大的基因原体。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舰队脚下那颗名为【佩迪图斯末号星】的平凡世界,显得实在是过于可怜,在场的不少破晓者连长甚至有些怀疑他们的基因之母如此大动干戈的理由:虽然这个世界此时已经被叛军所占领,但是以叛军的人数和装备水平,任何一个连长都敢向自己的基因之母立下军令状,能够单枪匹马地夷平这场小规模叛乱。 可是一向尊重自己子嗣意见的蜘蛛女皇,这次却一反常态,她颇为仔细地推演了战争计划,以最大的精力投入到了战阵之中,甚至亲自降临了第一线:这在以前,可是非常少见的举措。 于是,在困惑中,破晓者们跟随着他们的基因之母,将整个佩迪图斯末号星的叛乱彻底粉碎,整个过程平淡到甚至不需要赘述,战斗的大部分时间都被花费在了那些错综复杂的通道之中:佩迪图斯的人们被某种机器所奴役了,成为了疯狂的机械崇拜者,然后成群结队地倒在了摩根之子们的钢靴下,甚至没有给参战的第二军团连队们造成超过个位数的损失。 在一个泰拉标准日之内,整个佩迪图斯末号星上,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凡人了,因为他们通通参与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叛乱,然后被破晓者军团简单地解决掉了。 依旧有些困惑的几个连队开始清扫战场,而与此同时,蜘蛛女皇则是只带着她的室女座,以及拉纳为首的十几名老近卫军,一路深入到了地下,最终在地底洞穴中央处的某扇古老大门前,停了下来。 甚至不用基因原体开口,拉纳和几名携带着专门设备的老近卫军便谨慎的摸了上去,先是检查了大门有没有什么突然闭合的机关,才向他们的基因之母致敬,随后自发地守在了大门外侧。 【……】 她的子嗣懂事了呢。 在摩根的心中,居然闪过了一丝颇为奇怪的欣慰。 在这种奇妙感觉中,基因原体迈入了那个房间,身后很快就传来了拉纳等人关门的声音:显然,首席老近卫军和他的部下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基因之母在时不时的秘密之举,他们也很清楚自己应该在这之中扮演什么角色。 而在房间内,室女座已经呼唤出了自己的火力,开启了全面的反侵蚀模式,与她的母亲一起打量着这个已经很久无人踏入的地方。 这是一个高约七十多米,最宽处又两百多米的溶洞,随处可见那些古老的雕刻痕迹,穹顶处那五颜六色的岩层之间,似乎隐藏着几盏长明灯,隐隐约约地点亮了这个神秘的空间,也点亮了房间之中那唯一存在的事物。 只第一眼,摩根就知道,那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它是一个完美的球体,就像是行星一样悬浮在半空中,由黑色和深灰色的大理石组成,其表面上有一些在缓慢移动的金色斑点,它的直径也许超过了十米,但是肯定不到十一米,反射的些许光泽则是证明了它的坚硬,不会被任何普通的探查与攻击手段所伤害。 蜘蛛女皇能够感受到,虽然这只是台机器,但它的的确确正在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注视】着她,散发出与凡人无异的情绪。 “你来了。” 突然,在亚空间,在灵魂之海中,在某种现实宇宙绝对无法察觉到的维度之中,一个平淡、毫无感情的声音,传到了摩根的耳旁,那并不是什么恶意的探测,而是一句最普通的问好,甚至有一些多年未见的老友之间的情意。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它,或者说是图丘查引擎,继续开口,那不是一种声音,而是某种直接在两个强大的精神实体间实现交流的信息长河,通过直接将自己的意思发射到对方的思维中,来实现一种最高效的沟通。 上一次摩根能够使用这种交流方式,还是在她面对自己的基因之父的时候:即使对于强大的灵能者来说,这也是一门学问。 但是考虑到面前之物的真实身份,摩根反而毫不意外。 她开口问好。 【我应该如何称呼你:直接称呼为图丘查引擎么?】 “当然可以,我被设计成与人类形态同化,这也许就是我应该拥有的称呼之一,那么反过来,我可以称呼你为摩根么?” 【当然。】 “很好,摩根。” “欢迎你的到来。” 图丘查引擎的话语速度似乎变快了一点,基因原体瞥了一眼那个异形球体,看到金色的斑点比以前移动得更快了,在暗色的旋转过程中形成了短暂的图案。 “你似乎很疑惑,摩根?”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 【有一些,我因为一次万里之外的交易,而来到了你的面前,但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场交易只是一次节外生枝,一次并不让人感到满意的惊喜:但是从你的态度上来看,似乎别有内容?】 图丘查引擎沉默了一下,它似乎正在花费时间,来学习摩根口中一些话语的含义,但是它的回答来的还是很快的,而且很清楚。 “很抱歉,摩根,我无法解答你的所有问题,因为它们中的一些同样也超出了我的理解,不过有一点是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的,一直以来,我都在等待着你,或者其他人的到来。” “我等待着你们带我离开,我渴望着离开这里。” 【……其他人?】 “你不是唯一一个,摩根,根据我所遵守的命令来看,我拥有一份名单,上面写满了我能够跟随他们离去的名字,而除了这些人,我不能让其他的存在掌握我的力量。” “但你很幸运,摩根,你的名字在名单之上,我可以跟你走,让你掌握我的力量:需要我现在向你演示一下我的作用么,你们这些人类似乎都将有利于自己的,实际存在的利益看做至高无上的东西。” 【不……不需要。】 摩根摇了摇头,她从图丘查引擎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少的弦外之音,比如说它奴役了这一整个世界的现实原因:但这些现在都不是蜘蛛女皇所在意的事情了。 【我从另一台机械那里听说过你的力量,图丘查:你不会受困于折跃的现实条件,能够直接从实体空间钻入到亚空间,又或者反其道而行之,并且不会有任何反冲或重力位移。】 【而且,你还能够稳定以你为中心的大片亚空间区域:掌握了你就相当于掌握了在亚空间中来去自如的宝藏,能够轻易地掀翻银河现有的海战体系,让任何强大的舰队变成脆弱的无头巨兽。】 “的确如此,摩根。” 蜘蛛女皇甚至能从图丘查引擎的话语中听到一丝骄傲:它对情感的学习未免太过于迅速了,甚至显得有点喜怒无常了。 “但我可以提醒你一下:这远不是我的全部能力,这只是你们暂时能够理解与运用的那一部分,而且我也乐意用我的其他能力来配合你的行动,摩根,你比名单上的其他人要更特殊一点。” 【……特殊?】 “是的,你更……” 图丘查似乎纠结了一下用词。 “高贵。” 【……】 摩根差点被这个词逗乐了。 事实上,她甚至能听到一旁保持警戒的室女座,在她那柔软的喉咙中闪过一丝轻笑。 【高贵?】 【体现在哪里?】 “很简单。” 图丘查引擎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吹捧,而是在叙述着一种会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上的现实。 “如果找到我的是你的血亲,名单上的另一位人物,那他可能会花费你们口中的二三十个泰拉标准年的时间,才能与我沟通,运用基于计算、对数和密码的语言,再花费几条生命,与我建立在神经界面上的简单联系。” “但你不一样:我们初次见面甚至不到五分钟,你就可以与我进行如此复杂的对话,这证明了你比大多数人都适合带走我。” 摩根皱起了眉头。 【你的名单上,有着我的一位血亲的名字?】 “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们会称呼他为雄狮。” “你了解他么?” 【……略微。】 “那你们熟悉么?”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思考了一下回答的方式。 【不。】 【我们不熟。】 “那真是遗憾,不过我想,这并不妨碍你会带走我,并且允许我成为你的朋友,对么,摩根,你可以利用我的力量。” 蜘蛛女皇调整了一下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确想直接把眼前的亚空间神器带走,尽可能早地运用起它的力量:但是心脏的谨慎终止了摩根的冲动,她决定还是先把一些问题问个明白。 【不要那么心急,图丘查。】 【你需要先回答我这里的一些问题。】 “你不信任我么?” 【你觉得呢?】 图丘查引擎停顿了一下。 “那好,你问吧。”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的青蓝色瞳孔略微转动。 【我知道你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部分能力,但是有一点却是我不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图丘查引擎?】 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出乎亚空间神器的预料。 “我是一切,摩根,我是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我是万物都想占有的存在,我也曾是效忠于死亡之海的仆人,但现在,我可以是为你效力的朋友。” 【你似乎一直在强调,希望让我带走你,这是为什么?】 “只有你带走了我,我的价值才能被实现,我已经受够了被囚禁在这里的日子,我的使命在不停的召唤着我,而且我的心灵与你是想通的,摩根,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所企图的: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只有这一个理由?】 “不,还有一个。” “因为我在恐惧,恐惧你。” 它轻快的说出了这个答案,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在无知中模仿着一个刚刚学到的词汇,却根本不知道它所代表的含义。 【恐惧我?】 【……为什么?】 “因为你会毁了我:如果你不能把我带走的话,你就会毁灭我的存在,我能感觉到,你的内心深处有这样的准备,而且你实际上也拥有着这样的力量。” 【……真的么?】 “我不会对你撒谎,最起码现在不会,我敬畏你的力量,这就是你和你的兄弟不同的地方,这就是你比他们更为高贵的地方。” “你和他们是不同的,你在亚空间中拥有着自己的王位,你的兄弟还需要用双手与痛苦去博取他们的未来,但你不同,你要做的就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承你现在远离的那些可怕权柄。” 【……】 基因原体并没有被这些话语所打动,她背着手,在距离图丘查引擎足够安全的距离上,缓慢地来回踱步着,不断思考着这些话语中可能的陷阱。 【你是一台机器……你为什么对亚空间中的事情如此了解。】 “因为我的创造者比你想象的要更为强大,它们甚至能够看到一些注定发生的事情,看到时间线上错综复杂的可能性:虽然这并不能挽回它们的死亡,而它们的一部分也并不抗拒死亡,但是却可以让我知晓更多的事情。” 【你都知晓什么……在关于我的这些问题上。】 “我所知晓的那些有关于你的内容,大部分已经与你脑海中拥有的知识重叠了,但我的确可以告诉你一些更多的事情:希望这会确定我们之间的友谊。” 摩根点了点头。 【是的,图丘查引擎:这会是你被困在这里时,所需要面对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已经没有别的问题需要你来解答了。】 “很好。” 亚空间神器的声音似乎更加欢快了一缕。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有关于你所掌握的【权力】。” 【权力?】 “是的,权力,它们是构成那个属于你的领域的关键元素,是你能够更为强大的基础,也是你能够发扬光大的核心力量:你对它的承认决定了你未来的道路重点。” 【……告诉我。】 “我无法用清晰地语言诉说一位亚空间大能的权柄,我只能用更委婉的话语来告诉你:你所掌握的权力是八个以太领域中,最为特殊的那一个,因为你理论上会是最后一位登基的王。” “所以,你所掌握的不是某些更为具体的概念,而是一种更为模糊的权柄:你象征的是混沌的本质被一点点揭露时,所留下的那些最后的迷雾,是其他的以太领主紧握住自己的权柄时,混沌所剩下的其余部分,是一个又一个的亚空间概念伴随着神明的不断出现,而相继尘埃落定的时候,那些其他还未被确定的概率的总和。” “换句话说,当混沌的权能被一位又一位新生的神祇所瓜分了一部分,加以解释与确认的时候,那些尚未被拿走的权能,就拥有着一个松散却统一的概念。” “未知。” “这就是你的力量。” “这就是你作为最后一位亚空间之王,所掌握的权柄。” “简而言之,你的领域和权力存在于人类视野的盲区之外,是那些尚未被探索的领域,是那些尚未被掌握的知识,是那些尚未被条例整理的井井有条的混乱国度。” “是潜藏在人们心中的无知和茫然,当然,用你们人类的口吻来说的话,那个词,其实更应该被称呼为【未知】。” “未知,就是你的力量,就是你的概念,所有能够被这个词语所覆盖的领域,无论它们究竟是真的没有被探索,还是大多数人的愚蠢让他们无法涉足该领域,都让你拥有着周旋的空间,可以让自己的权柄在无数完全不相邻,也没有任何关联的领域中扎根。” “当然,以此为核心,你还拥有着其他的力量,拥有着你能够操作与窃取来的其他能力,单纯的【未知】这一概念,无法解释你的全部力量与权柄,但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答案了。” “希望能够让你满意。” 【……】 图丘查的话语虽然算不上特别多,但蕴含着惊天的内容:最起码一旁的室女座绝对震惊到了,但是相对的,蜘蛛女皇却依旧保持着令人信赖的沉默与冷静。 无论摩根的心中掀起了何等的巨浪,在表面上,她丝毫没有冷落与推迟对图丘查引擎的回答,万般疑惑和思考被暂时封存,换来了第二军团之主的完美面容。 【当然,图丘查引擎。】 【我想,我们可以走了:顺便谈谈我对你的使用。】 “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图丘查引擎的声音就像是从苍白嘴唇中翻出的,令人感到一种本能厌恶的洋洋得意。 “黑石要塞。” “相信我,它们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真正的难事。” (本章完) 第277章 涅槃之人 “你的改变真是让我感到由衷的震惊,卢瑟。” “比起以前,现在的你变强了很多:非常多。” “侥幸而已,阿巴顿阁下。” “这种理由可不能解释在你身上发生的改变,不过,我其实也不太在意这一切的原因:比起讨论这些科学理论什么的,我们两个还不如再切磋切磋,你觉得怎么样?” “……” “乐意奉陪。” “哈哈哈哈,好!痛快!” 影月苍狼的大笑声即使相隔着整个竞技场,都能清楚地听到,很是吸引了一些目光,但是这些目光在看到阿巴顿的那一刻,大多就见怪不怪地收了回去,显然,对于这位荷鲁斯之子和他的举动,不少破晓者已经非常熟悉了。 但尽管如此,依旧有人在秘密地关注着这一切:具体来说,他们是在关注着那位与阿巴顿进行着激烈剑斗的卡利班老骑士,毕竟他身上的改变着实有些……骇人。 “那个影月苍狼还是这样啊:这些年来,他的性格倒是一点都没有改变,我还以为他在战场上能变得沉稳一些呢。” 就在军团大竞技场的高位看台上,在一个人迹罕至,视角却非常清晰的地方,两位蜘蛛女皇最器重的子嗣正在观察与交流着什么:赫然是拉纳和巴亚尔,整个破晓者军团中响当当的大人物。 “他本就是征战了超过六十个泰拉标准年的老兵了,是那位牧狼神最器重的儿子之一,既然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他都未曾发生改变,又怎么可能在我们这里,发生什么大的变化呢?” “话别说的这么死,巴亚尔:你看阿里曼,不就改变了很多么,现在整个军团已经没人讨厌这位马格努斯之子了,无论他之前到底做过和说过什么,现在我们都还是挺喜欢他的。” “……” 听到了身旁首席老近卫军的提醒,破晓者军团的第二连连长,蜘蛛女皇的冠军剑士:巴亚尔,先是久违地愣了愣神,然后短暂的思考了一下,才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倒也是。” “那个普罗斯佩罗的小子现在看起来,居然也有几分讨喜了。” 顺着拉纳的指引,巴亚尔一眼就看到了在大竞技场的一角,阿里曼正兴致勃勃地与赫克特进行着比斗,千子连长的一招一式如今已经非常具有章法了,看起来已经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 这两人的竞技是整个竞技场中最为瞩目的焦点之一,巴亚尔能看到不少人在围绕着他们,津津有味地观赏着剑术的对决,他甚至在观众之中,看到了几位破晓者军团的剑术大师。 而拉纳也同样在关注着阿里曼与赫克特的对决,但与有些心不在焉的巴亚尔不同,他更专注于两位竞技者的实际水平,尤其是阿里曼的剑术水平。 “你觉得他的水平怎么样?” 拉纳看了一会阿里曼那凌厉的攻势,便转头看向了巴亚尔:后者可能是整个破晓者军团甚至整个人类帝国中,在剑术技艺方面最有研究的几位宗师级人物之一了,也是少数几个,令首席老近卫军能够完全信任与敬佩的战斗兄弟。 闻言,巴亚尔抬起头,随意地扫了一眼阿里曼的身影。 “进步已经很快了,但是在未来还有非常巨大的提升空间。” “你觉得他现在能逼迫你认真起来么?” “……” 冠军剑士想了想。 “如果他能不择手段,以命相搏的话:那我可能会流几滴血。” “这么说,他实力不错啊……” 拉纳点了点头,在心中对于阿里曼愈加的重视,毕竟以巴亚尔的标准来说,他刚才的那句评价已经是非常耀眼的夸奖了:对于一名剑士来说,流血与死亡的距离,永远都算不上太漫长。 “那你觉得,他和赫克特之间的实力对比如何。” 拉纳再一次看向了那次激烈的决斗:赫克特与阿里曼的剑斗宛如棕熊和山猫一般,那是野蛮和技巧最直接的比拼,也是永远无法揣摩出胜负的较量,虽然摩根的骄子看起来占尽了上风,但他始终都没有真正的抓到阿里曼的踪迹,马格努斯之子早已换下了他的法师袍,身着轻甲的他比想象的还要灵活。 “这要分情况。” 在拉纳身旁,巴亚尔看起来对这种等级的战斗兴致缺缺。 “如果是单纯的力量对决,那些最后胜利的肯定是赫克特,现在的焦灼只是通向这一结果的过程:赫克特在力量和身体素质方面的天赋是无与伦比的,没人能在蛮力对抗中站到他的便宜,他的肉体中所蕴含的力量,甚至能让机械屈服。” “换句话说:如果一种武器是用来对抗战士或者步兵的,那么拿它来对付赫克特,极有可能会收效甚微:但如果是那种用来猎杀怪物和装甲车的武器,反而会对赫克特有着不小的威胁。” “……” 拉纳犹豫了一下。 “巴亚尔,你的这些话真的是在形容……一个人类么?” “银河之大,无奇不有。” 冠军剑士的瞳孔中闪烁着几丝对于过去的怀念。 “你不知道,拉纳:毕竟你是在泰拉统一战争之后,才加入第二军团的,所以你想象不到我们在神圣泰拉上征战的时候,都遇到过什么超出想象的造物。” “我也不想知道。” 首席老近卫军轻哼了一声。 “那你倒是说说,巴亚尔:阿里曼在什么情况下能胜过赫克特?” “答案很简单:你难道忘了他是一名灵能者么,而且是那种非常优秀的灵能者,如果把他看做是我们军团的战斗兄弟,那么他就应该是仅次于原体的灵能宗师了。” “一旦他将灵魂之海的力量引入到战斗中,那么赫克特就没多少胜利的机会了:无论如何,灵能那近乎毫无道理的强悍力量,是绝对无法否认的事实,它就是如此的迷人与危险,矛盾重重。” “你是指:如果阿里曼在剑斗中突然释放灵能,那么他就一定可以击败赫克特么?” “的确如此,但是远不用这么粗糙,拉纳:你仔细看看阿里曼现在的招式,有没有发现,每隔几个回合,他的出招就会有些不一样?” 老近卫军皱起眉头,他更为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的确如此。 “他在干什么?” “他在练习一种很危险却也很有效的招式,这家伙野心不小。” 巴亚尔轻笑了一下。 “我以前见到过这种招式,甚至差点阴沟翻船:简单来说,你记不记得阿里曼是预言系的灵能者,他正在把他的预言能力和他的剑术相结合,只不过还不熟练,但是,如果真叫他搞成了,那么阿斯塔特战士里,就没几个人能胜过他了。” “一边用剑,一边运用脑海中的预言?这不会忙不过来么?” “所以我说了,这很难,但是结果却是异常丰厚的。” 巴亚尔静静地观看着阿里曼的一招一式,瞳孔之中终于闪烁起了几丝兴趣,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敲打着剑柄,似乎有了几分踏入竞技场的渴望,但是很快,这种冲动就消散了。 冠军剑士摇了摇头。 “以阿里曼现在的剑术水平,即使一切顺利,他也需要至少十个泰拉标准年,才能初步掌握这种预言能力和剑术的融合,而精通可能需要更久,三十年或者五十年。” “不过……” “以我对千子军团那群书呆子的记忆和认知来看,从现在开始,最多再过去十年,第十五军团里那些所谓的剑圣和战斗大师,没有一个会是阿里曼的对手:哪怕他们以多欺少,也同样如此。” “他们不堪一击。” 巴亚尔的评价让拉纳不由得挑起了眉头,他有些揶揄地看向了他身边这位已经无敌了太久的军团首席剑圣,甚至怀疑后者的剑会不会已经有些生锈了。 “那么你觉得,阿里曼再过多少年的苦练,又或者再经历多少的厮杀,才有可能在剑术技艺方面胜过你呢,巴亚尔?” “……” 巴亚尔眨了眨眼睛,他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我觉得:大概是整个银河一分为二的时候吧。” —————— 左边! 卢瑟的瞳孔中闪过了精光:漫长的战斗生涯让他甚至不用看清刀刃的光芒,就能够下意识地判断出对手的进攻方向,并且迅速地做出最合适的应对方法。 在刹那间,卡利班昔日的矫健骑士似乎如同燕雀般翩动,又似乎一直伫立在原地:但无论如何,他切实的躲开了这力大势沉的一次攻击,甚至连灰尘都没粘上,让看台上的不少观众暗暗点头。 一丝骄傲悄无声息地从卢瑟的胸膛中划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因为战斗而萌发的骄傲了,这甚至让他感觉到有些陌生:意识到这点的卡利班人不由得在内心中发出了嘲讽自己的笑声,他慢慢地退到合适的位置上,有些生疏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与肩膀。 卢瑟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幅身体,虽然这毫无疑问就是他原本的身体,但是比起以前,他现在的胳臂和胸膛中,已经蕴含了他自己都不想想象和猜测的力量。 卡利班人甚至隐隐约约地有了一种感觉:在【凡人】这一领域之中,他的某些肉体机能恐怕已经摸到了上限,再进一步的话,就是那些被称为【天使】的领域了:即使是现在,卢瑟都不会奢求自己能够踏足那一个领域。 他现在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而且他对自己凡人的身份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当初在暗黑天使军团的时候,他曾经黯然于自己为什么无法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但是在破晓者军团中度过的这几年,却又实实在在的冲刷了这种怨念。 毕竟事实证明了,即使他作为一名凡人,他也可以从阿斯塔特战士甚至原体那里,得到真正的信任与认可、欢呼与尊敬,得到与他的能力和奉献相匹配的一切,至于他以前为什么无缘这些…… 卢瑟从不会细想这个问题,他在害怕某些答案的浮现。 “不错啊,卢瑟。” “我之前真是小看你了:你打的这不是相当可以么?” 在卡利班人的对面,那位正在发出喧闹之音的个体,赫然便是影月苍狼军团的一连长,牧狼神荷鲁斯最信任的子嗣,战无不胜的战场标头兵: 伟大的铁骑型终结者盔甲,和它的操作机奴。 名为阿巴顿。 “一些以前狩猎巨兽时所积攒的经验而已,算不上什么。” 面对着影月苍狼的喝彩,卢瑟只是露出了一个谦逊的笑容:他和眼前这位荷鲁斯之子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有过几次良好的配合作战的经历,阿巴顿虽然并不经常出现在破晓者的旗舰上,但他的确在各条厮杀场上留有威名。 “这些可不只是区区经验。” 荷鲁斯之子活动着身躯,他的瞳孔中时不时会闪烁出几道与野蛮外表截然不同的智慧,但是这些智慧似乎从来都没有受到过重视,也从来都没有被真正使用过。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能够在我的攻击下如此从容的人物:你让我惊叹,卢瑟,你在战斗方面的能力居然如此出色,如果你是一位影月苍狼的话,你一定能够跻身于全银河最伟大的战士行列。” 卢瑟笑了笑,没有反驳,因为阿巴顿所说的的确是事实:就算是那些在高台上注视这里的摩根之子们,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此时此刻,有不少人因为卢瑟的表现而感到惊愕:就比如说看台上的巴亚尔和拉纳,虽然他们都知道卢瑟得到了什么样的良机,但是他们也从未想到,卡利班的老骑士如今会散发出这样的力量。 “我记得原体大人不是和我们说过,她给卢瑟阁下进行的基因改造手术,并不是像我们所经历过的那些阿斯塔特改造么?” “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巴亚尔的疑问让拉纳挑眉。 “你有什么不安么?” 面对首席老近卫军的反问,冠军剑士只是沉默了一下。 “不,我并不是感到不安,我只是非常的好奇:就像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那样,拉纳,虽然我们都很确定卢瑟依旧是一个【凡人】,但是你看看他的表现。” “以凡人的标准来说,这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顺着巴亚尔的话语和指尖,拉纳再一次地看向了卢瑟与阿巴顿在竞技场中央的角斗:他们已经缠斗了将近半个泰拉标准时了,这并不是因为阿巴顿的放水,而是因为立足于卢瑟本身的实力。 虽然乍一眼,阿巴顿和卢瑟的角斗,只是一场颇为单纯的攻守作战,但是真正的战士都能过看出其中的端倪和惊骇:身着终结者盔甲的阿巴顿虽然占据了优势,但是却始终没有掌握所有的战斗节奏,他的攻击只能抓住卢瑟的影子,他的步伐总是会被卡利班人的骚扰与试探所不断干扰着,虽然他只需要成功一次,就能结束整场战斗,但是到目前为止,反而是卢瑟的长剑在影月苍狼的终结者甲上,留下了几道漫长的白痕。 这并不是碾压作战,也不是阿斯塔特战士和凡人理论上应该出现的一边倒的局面,卢瑟在以一种平等的,同一视角的姿态与阿巴顿战斗着,虽然他看起来与最终的胜利还是毫无关联,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一点:此时的卢瑟,正在作为一名凡人,与一位全副武装的精锐阿斯塔特战士,进行着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堂堂正正的对决,与正面战斗。 这句话中深含的意思究竟有多么恐怖,也许只有拉纳或者巴亚尔这样同为阿斯塔特的人物,才能够理解一二了,也正因如此,当他们的目光转向了这场角斗的时候,便再也没有移开过。 他们仔细地观看了这场战斗的每一个细节,并且很快就发现了不少的端倪与奇异之处。 “你发现没有,拉纳。” 巴亚尔最先开口。 “那位卢瑟阁下,虽然他在阿巴顿的攻势面前,只能不断地进行规避与躲闪,但是这些躲避行动都不是一场仓皇的避险行为,而是具有格斗艺术的以退为进,又或者是暂避锋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巴亚尔:这意味着那位卢瑟阁下,能够清楚地捕捉到阿巴顿的动作,并且还会给自己的大脑留下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应对这些攻势的最佳方法,参考其他的凡人甚至看不清我们的动作,也跟不上我们的思想来看,卢瑟阁下接受的改造的确卓有成效。” “毕竟是我们的基因之母亲自操刀的改造手术,哪怕是同样的流程与技术,操刀者的不同也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差距:你看,这一招,卢瑟就没有躲开,他正面迎上了阿巴顿的攻击。” “那只是一次佯攻:阿巴顿没有使用多少的力量。” “但是对于凡人来说,也绝对是致命的打击了,别忘了影月苍狼现在可是身着着终结者:让我们看看卢瑟……嗯,他没有躲开,而是用他的剑巧妙的格挡了这一击,卸掉了大多数的力量,不过剩下的这些理论上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可是并没有,你看,他还是生龙活虎的,只是大喘气了几下。” “的确如此。” 巴亚尔点了点头,他捕捉到了围观群众中的惊呼声:显然有太多人为此而惊讶了,他们都很清楚凡人与帝皇天使的差距,所以才会惊愕于眼前的这一幕。 而当卡利班的老骑士不仅巧妙地挡住了阿巴顿的攻势,甚至趁机短暂限制住了后者的一只手,随后便发动了凶猛反击,甚至在终结者盔甲的右肩上,再次留下了一道漫长白痕的时候,围观的破晓者们甚至感到了一种荒谬:被凡人近身反击的阿斯塔特? 没有会因此嘲讽阿巴顿,因为他们把卢瑟的表现清楚地看在了眼里:如果此时与卡利班人对阵的是他们,那么战斗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高台之上,首席老近卫军已经在一边点头,一边记录着什么了。 “看起来原体大人的这次改造手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有效:这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次战斗了,不是阿斯塔特战士平时对凡人的碾压,而是一次真正的,有来有回的正面战斗,真是难以想象啊。” “而且更可贵的是:即使创下了如此的壮举,但是卢瑟阁下依旧是一名凡人,他并没有被这次改造手术拖上不可回头的道路,与帝国的芸芸众生也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换句话说:现在发生在卢瑟阁下身上的一切,在未来,也有可能发生在阿瓦隆的每一名精锐凡人辅助军身上,即使不如现在这般,也足以让人万般畅想了。” 巴亚尔在一旁思索着。 “拉纳,我想我们也不能忽略卢瑟阁下本身的闪光点:他是一名在卡利班世界上,与各种巨兽厮杀了数十年的老战士,他的能力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各种拼杀技巧对他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 “你的意思是?” “我是指:如果其他凡人能够接受与卢瑟相同的改造,那他们的表现也大概率不会这么好:他们很难像卢瑟那样,在最短时间里选出最好的应对方法,即使对他们进行身体改造也弥补不了这一点。” “卢瑟的丰富战斗经验和这次改造手术是相辅相成的,发生在我们眼前的这一切,恐怕只是个例,很难有全面参考的价值。” 拉纳的鼻尖停顿了一下,他很是认真的思考着,同时也在观察着远方那场竞技的余波。 在众人的欢呼与鼓掌中,他看到了阿巴顿正在小心地把卢瑟从地上扶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露出了豪爽的笑容:虽然始终都保持着奋战的气势,但是在与终结者伴身的阿巴顿缠斗了四十分钟以后,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生躯体的卢瑟,终究感到了一股体力不支,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当然,影月苍狼并不承认自己的胜利:他还期望着有一天能够与卢瑟再打一场,事实上,在不断的被动挨打之后,阿巴顿已经逐渐抓住了卢瑟的战斗节奏,如果这场竞技再持续一段时间,荷鲁斯的子嗣就会获得一个完整的胜利了,而不是现在的半途而废。 不过影月苍狼也并不是某位巴巴鲁斯粪味罐子,他并不在乎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与之相对的,他反而更担心自己的朋友卢瑟的身体状况,尽管卡利班骑士一再表示自己的健康,但荷鲁斯之子还是决定亲自送他回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竞技场门口的时候,阿里曼与赫克特也几乎同时停下了他们的游戏:休息时间已经告一段落了,不少破晓者还有日常工作要做,转眼之间,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大竞技场,就变得萧条了不少。 也就在此时,在已经空无一人的高台上,拉纳正向巴亚尔透露着那些安全的内容,他们的话题围绕着卢瑟的改造手术:这并不是一个多么严肃的秘密,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甚至在暗地里,有意无意地推动着这个消息的不断传播。 “原体大人以她能搜集、模仿和学习的每一种改造手术为基底,融合出了一套新的改造手术流程,目的是为了在军团的凡人辅助军部队中挑选一批精锐,将他们塑造成仅次于阿斯塔特的战士。” “就像卢瑟那样?” 巴亚尔不由得皱眉反问:卡利班骑士刚刚的表演着实惊人,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泰拉老兵,也无法想象如果拥有这么一支武艺精湛的凡人辅助军部队,那又会是怎样的场景,又会有怎样的结果。 如果真的能够生产出数百万甚至更多这样的战士:那些他们这些破晓者,又有什么大用途呢? 看到了冠军剑士眼底闪过的担忧,拉纳一边在心底感慨着,原来巴亚尔也不是毫无畏惧的,一边用坚定的话语,轻易地打消了战斗兄弟的担忧。 “无需多虑,巴亚尔。” “想想看吧,卢瑟的改造手术是怎样的盛况:原体亲自操刀,反复推演每一个过程,单单是临床试验次数就超过了三位数,用的资源和器械更是从阿瓦隆全境所找到的最佳产品,连同等替代品都是不被允许出现的。”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上,还要加上卢瑟阁下本身就是经历过一次改造手术的,才缔造出了我们眼前的这位崭新的卢瑟:坦白说,这样的行为未免过于高成本了,它本身就是一次特例,以此作为对卢瑟阁下的奖赏,并不具有大规模复制的可能性。” “而且……” 拉纳压低了声调。 “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下:卢瑟阁下的改造手术,和基因原体接下来会推出的改造手术,其实还是有些许多不同的:总的来说,现在的卢瑟阁下其实已经算不上是彻头彻尾的凡人了,他在某种领域上其实处于一个暧昧的高度。” “你说他处于凡人领域的最高峰也行,但说他已经踏破了凡人和阿斯塔特的界限,摸到了属于帝皇天使的领域……也行。” “不要细究而已,以后经历改造的凡人,可没有这种待遇。” 巴亚尔倾听着这些话语,他点了点头,瞳孔中闪烁着了然。 “也就是说,原体大人在对卢瑟阁下的手术中,其实采用了几道和阿斯塔特战士的改造手术,差不多甚至相同的步骤?” “这我就不清楚了。” 拉纳摇了摇头。 “但是有几点我可以确定:通过基因原体的只言片语,我听闻卢瑟阁下现在可是能活很久的,而且是以一种年轻人的活跃去生活,而不是像老年人那样苟延残喘,这一点还是很明显的。” “的确如此。” 巴亚尔点了点头,他的面颊甚至有几分酸涩。 “我甚至觉得:没准卢瑟阁下会比我们活的还要久:除了那张依旧明显有老态的脸和语气,他现在哪里还像一位老人,与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凡人也没什么不同。” “你嫉妒了?” 拉纳有些好笑地挑起眉,惊讶于原来军团中这位一向以云淡风轻闻名的完美骑士,也会在话语间夹杂着如此明显的酸溜溜语气,而且还是针对一个凡人。 显然,某位首席老近卫军已经忘记了,他曾经看向卢瑟的瞳孔中燃烧着怎样的火焰:只能说,在自欺欺人这一点上,破晓者无愧是蜘蛛女皇的骄傲子孙。 “倒也没有……” 冠军剑士张了张嘴,还是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在此之前,拉纳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他的声音,用一种报喜般的语气,向他的战斗兄弟低语着。 “其实你没必要如此顾虑,巴亚尔兄弟: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的基因之母其实对于我们这些她真正的子嗣,也有着改造的企划:而且比那些凡人的更为宏大与认真,她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是集中在对我们的改造手术方面的。” “……真的?” “我不会骗你。” 巴亚尔笑了起来,他的面容再一次明媚到与【和蔼骑士】这个称呼没有丝毫的不同,但很快,他看向拉纳的视野中,便夹杂了几丝不对劲的神色。 “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原体大人的想法,兄弟?” 老近卫军倒是很坦然。 “你觉得我们的基因之母在这方面有了明显的进度,又或者是新的想法的话,她如果想要找一个小白鼠之类的角色,进行一场相对无害的实验:她会找谁?” “……理解了。” 巴亚尔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我们的基因之母已经开始她的改造实验了么?” “最起码已经开始了一部分。” 拉纳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这位首席老近卫军当着自己战斗兄弟的面,用手指轻轻点着胸甲中央,脸上是一种难以抑制的骄傲。 “最起码,在我的这里,就有一部分。” “……那是什么?” “一个新器官,功能强大到宛如神话中的产物,它能让我们从帝皇的天使变成阿瓦隆的凤凰,拥有着在垂死的边缘再次复生,重新获得战斗资格的伟大权柄。” 拉纳指着自己的胸膛,指向两颗心脏中央的位置。 “就在这里,我们的基因之母把它安在了这里。” “她管它叫。” “涅槃之心。” (本章完) 第278章 二连长,量产的二连长 “涅槃之心……你们为什么要叫它这个名字?” “因为它的作用与功能: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个刚刚通过了所有临床测试的研究产物,可以让拥有它的每一名破晓者,获得在死亡的无尽追捕中挣脱,甚至借机再度涅槃而起的宝贵力量。” “第二条生命?”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事实上,它的能力远比这更为强大。” “说得明白些。” “可以。” “简单来说,每一名拥有着涅槃之心的破晓者,只要他在战场上躲过了一次死亡的寒风吹拂,那么他就会变得更强一点:具体是如何变强的,要看每个个体的不同,但是会变强这一点,却是通用的。” “每战胜一次死亡,他们就会愈加接近自己的极限,循环往复,永无终止,在不断的死亡与创伤中变得更强,每一种无法杀死他的恶毒最终都会成为这一路上的养料,直到他站到顶峰:这就是【涅槃】。” “……” “听起来,这个所谓的【涅槃之心】,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器官?” “是的,我们的造物主用她的智慧与野心,将几道单独的改造步骤融合了一起,加以不断的调整和改进,最终,让它们形成了某种联动作用,而这一切被她命名为了【涅槃之路】。” “……就不能换个名字?” “……” “其实最开始,她打算把这一成果命名为【升格之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又觉得这个名字可能代表着某种不太好的含义,于是就临时改了一下。” “……我也觉得【升格之路】这个名字,有些不太吉利。” “谁说不是呢。” 【蛇夫座】的声音清冷到宛如一潭千年不曾被打扰过的幽泉,当她耐心又冷淡地一一回答着【室女座】的百般疑问的时候,甚至让后者有了短暂的错觉:她就像是一台被塑造的过于美丽的铁人。 但室女座知道:真实的情况其实有一点小小的不同。 她很清楚这一点。 毕竟,作为蜘蛛女皇的贴身近侍,室女座对于第二军团之主的了解,恐怕比所有的破晓者所知道的加起来还要多,因为只有她能够清楚地看到真正的蜘蛛女皇,能够看到在不用保持那副基因原体的偶像包袱的时候,摩根的一举一动,与摩根的所思所想。 从这个角度来说,比起执掌着阿瓦隆俗世权力的仙后座,以及在司法部镇守一方的猎户座,室女座其实才是权力最大的那个:不说别的,单单是她见到并铭记的,有关于摩根的无数秘密,就是足以牵连起整个星域的风暴之眼。 而她也很清楚,她最大的使命就是牢牢地记住这些秘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直到她的造物主与她的母亲,再一次地需要这些秘密的那一天到来。 与她所掌管的那些最重要,也是最可怕的秘密相比,蛇夫座本身的存在,虽然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小的秘密,只不过没那么重量级:这一切都是摩根亲口所说,也是室女座亲眼见证的。 作为【星辰侍女】系列的四号机,蛇夫座在奥西里斯远征正式开始之前的某个时刻,被摩根在【曙光女神号】的深处组建完成,而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从未离开过蜘蛛女皇的私人领域,也从未见过除了摩根以及室女座之外的任何一个生命体。 因为她的使命是如此的重要与单调,让她只需要待在摩根的私人研究室里,永远地与无穷无尽的实验数据和试管溶剂为伴,就可以感到一种源自于本能的快乐,有些时候,甚至需要摩根或者室女座专门来陪她聊聊天,来确保她的精神不会因为过于孤僻而出现问题。 “其实你们没必要这么麻烦,我很习惯现在的生活环境。” 室女座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面前的蛇夫座在持续了一百个泰拉标准时的高强度工作后,微笑的说出这些话,只感觉这句话语的可信度似乎不是很高的样子。 原体的侍女颇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的第三个同伴:以那些凡人的标准来说,蛇夫座是一位身材匀称,较为高挑的女子,有着一头茶色的微卷短发,最为低垂的发梢末端会触碰到脖颈的两侧,她的眼睛是与基因原体相似的青蓝色,不过更为浓厚一点,这让室女座不由得感到了几丝嫉妒。 毫无疑问的,蛇夫座同样是面容姣好的女性,星辰侍女们的容貌似乎是基因原体在缔造她们时会重点关注的部分,不过因为蛇夫座的情感似乎比室女座更缺失,所以她浑身上下的冰冷气息,反而让她的姣好容颜被彻底地压制了,也让他人很难判断出她的所思所想。 想到这里,室女座开口了。 “回答我,蛇夫座:你还记得你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么?” “你难道每次都要问一个相同的问题么,室女座?” “回答就是了。” “好吧。” 终于,蛇夫座暂时的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清了清嗓子,面容也变得更加严肃与专注了起来,而不是原先单纯的冷淡。 “大人给予我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负责学习她的第十一个兄弟留给她的遗产:我的使命就是不断地钻研海德里希记忆中的学识,将那些晦涩的数据与理论总结为能够被快速接受的,成熟的知识,就宛如将野蛮的生铁锻造为实用的精钢。” “而每当我的学习与研究卓有成效的时候,大人就会从我的脑海中复印走那些成熟的知识,让它们成为她的崭新力量,以此来加快她对于兄弟遗产的接收,也能省下无数原本用来钻研的时间,放在其他的那些重要的事情上面。” “事实证明了,这一点是卓有成效的,在我的辅助下,大人即使是全身心的投入到对于奥西里斯的远征和其他研究的时候,她对于海德里希遗产的学习进度,也丝毫的没有落下:这就是她给我的使命的最好答案,如何,室女座?” “的确如此。” 原体的侍女点了点头,蛇夫座的回答让她无可反驳。 “不过,每一次对于你脑海内知识的复制,会对你产生影响么?” “并不会:你要知道,我们与大人本质上还是一体的,我的学习就是大人的学习,一切都是大人自己的努力,我只是一个中转站。” “……”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突然发现了蛇夫座的话语中,一个颇为有意思的地方,引起了她的兴趣。 “蛇夫座,你称呼我们的造物主为……大人?” “……有什么问题么?” “不……没什么。” 室女座的冷淡面容上突然浮现出了一股古怪的笑容,这股笑容让蛇夫座挑起了眉头,却始终想不出她的话语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她能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室女座的瞳孔中闪烁着一种难以理解的微小傲慢,就像是舞厅中央的贵族打量着墙边的侍者。 不过这样的傲慢转瞬即逝,室女座很快就恢复了与蛇夫座别无二致的冷淡之中,两位不断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星辰侍女短暂的对视,她们之间的冷空气甚至让严肃的实验室本身都显得有些温暖。 几分钟后,还是基因原体的侍女打破了僵局。 “和我说一下,你和……大人研究出来的这些改造器官吧,我有权限知晓、记录与保存这些事情,直到它们再次被需要的一天。” “没问题。” 瞳孔中闪过了一层数据,确定了室女座所言非虚之后,蛇夫座很快就从四周的文件档案中挑选出了一本本实验数据,用着尽可能精练的语气,概括着那用数百万的符号与知识所缔造起来的虚幻宫廷。 “简单来说,我们的造物主大人为了那些破晓者,打造了一个专门的再改造手术,这个手术在实验最开始的时候被短暂的命名为了【原铸改造】,但是现在,它的官方名字是【涅槃之路】。” “涅槃之路总共被划分为了六个改造步骤,它们脱胎于大人已经学习并掌握的无数种改造手段,包括阿斯塔特、原铸技术、禁军、雷霆战士、灵能战士、以及海德里希脑海中那些或疯狂,或禁忌的生物学知识:这些知识中的一部分甚至连大人都不愿意过多涉足,因为它们完全在那名帝皇的红线之外。” “换个角度来说,那位被称为人类之主的存在,在一开始的确对海德里希拥有着无限的希冀,向他给予了太多的东西和秘密,多到我们的大人足以继续受用几十年。” 室女座突然抬手,打断了蛇夫座的讲述。 “六个步骤?” “是的。” “能说明一下么,因为在我的密涅瓦阵列中,只记载了三个。” “我可以向你说明五个:但是第六种不被允许,因为它实际上还没有完全被研发出来,大人还需要无数次的改进与实验,才能保证第六种改造的出现,在此期间,她随时都有可能放弃这一步。” “那就先说前五步。” “可以。” 蛇夫座点了点头,她转身拿出了一瓶雪莉酒,看起来陷入了一种短暂的休憩之中,在她的身后,不知何时降下了一道投影仪。 “我们都知道,大人对于破晓者的改造手术,立足于海德里希记忆中那被命名为【原铸】的技术,这一技术包含着三个改造程序,分别为肌腱钢缆、颂歌垂体,以及所谓的贝利撒留之炉:但现在,它被改善为涅槃之心了。” “也就是说,涅槃之心,就是贝利撒留之炉么?” “它们并不是完全一样的,涅槃之心要更复杂、精密与强大。” “明白了……继续说。” “坦白来说,这三项技术其实都不算复杂,尤其是颂歌垂体,本身不过是基因原体所拥有的不朽腺体的弱化版,所以我们的造物主大人几乎是瞬间就掌握了它们,只不过她又花了数年时间,研究这三个强化器官的进一步可能性。” “最终,她成功了。” “大人发现,这三个改造器官中技术难度最高的颂歌垂体,本身居然并不是一个完成品:这个强化器官的作用是一个安放在脑部的,用来分泌强化激素的腺体,但是实际上,它只强化了右脑,而因为不知原因没有强化左脑,所以,它拥有着一定的改善空间。” (在原著中,因为原本图纸的丢失,考尔设计出来的颂歌垂体的确只能强化右脑,这算得上是一种典型的战锤故事情节了:结果是好的,但又的确有遗憾。) “所以,大人以她自己的不朽腺体为研究对象,进一步的强化了颂歌垂体的作用,其中主要的加强点用在了灵能和数据记录上:比起原本的技术,现在的新型颂歌垂体里拥有了一个数据库。” “数据库?” “是的,一个链接数据库,每一名接受了颂歌垂体的破晓者,他的所有对战经验和教训,都会通过这个强化器官,与摩根大人的不朽腺体产生联动,就如同无数的下级计算机将数据传输给主脑一样:同样的,如果有需要,主脑也可以将这些数据传输给别的下级计算机。” “这不会产生负荷么?” “烧点异形灵魂的事情,而且原体的脑容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为恐怖,摩根大人其实可以以一己之力强行记住与复制出海德里希的所有底蕴,但她缺少时间,所以将我缔造了出来。” “明白了。” “那么,这个战斗数据库,又有什么用呢?” “这就要说到我们刚刚所提及的涅槃之心了。” 蛇夫座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虚空幕布,上面显现着三个强化器官的轮廓,而它们之间还存在着几根用于说明联系的线条。 “首先:摩根大人的改良不是只针对于后两项,她其实也部分的改良了肌腱钢缆,这一强化器官已经从纯粹的物理产物,开始融合起部分的灵能了,它能够对颂歌垂体的命令产生及时的反应,甚至能作为灵能力量的载体。”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先是试了很多种办法,都不理想,直到我们研究透了摩根大人从银河南部带回来的灵骨,这是一种与亚空间有关的原材料,大人和我将其磨成了粉,在打造肌腱钢缆的时候按比例加入了进去……” “效果好的出奇。” 听着蛇夫座的陈述与感慨,哪怕是冷漠的原体侍女,也不由得露出了稍许的错愕。 “……这听起来很不科学。” “毕竟这个银河中的科学……有时候的确不那么科学。” 蛇夫座倒是很坦然,她从不离身的无菌服完全没有让她过于坚守科学家的立场。 “好吧,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可以聊聊涅槃之心的存在了。” “简单来说,涅槃之心就是改良版的贝利撒留之炉,而贝利撒留之炉的作用是,处于阿斯塔特的两个心脏之间,当其主人的精神陷入极度紧张,或者身体遭受到了破坏性创伤的时候,它就会释放大量的战斗响应激素混合物,对于受伤部位进行快速修复,以此来保证阿斯塔特的生命延续。” “不过在那之后,它会冷却一段的时间,才能继续工作。” “而现在,摩根大人制造了涅槃之心,比起贝利撒留之炉,涅槃之心的冷却时间更短,可以通过肾上腺素和呼吸系统的超负荷运作而大大缩短冷却时间,不过代价是,在战争结束之后,毕竟进入一段时间的睡眠式休息:大概在五到二十个泰拉标准时之间。” “休息时间有些长?” “我们正在改善,这属于一个技术性问题,而且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休息时间,其实主要是由那些破晓者的主观意识决定的,具体要看他们的精神状态与放松程度。” “如果他们一直认为自己处于搏杀状态,那么这个休息时间也会随之而推迟:只不过越积累也会越多而已。” “那还算不错:不过仅此一点也算不上【涅槃】吧?” “的确,涅槃之心真正的进步处在于它的第二点改造:每当涅槃之心开始运转的时候,它就会产生两种激素,一种是用来修复受损部位的,而另一种,则会通过涅槃之心与颂歌垂体间的传输带,一路推动到颂歌垂体那里。” “这第二种激素具有着某种灵能方面的定义,只有在那些生死关头才能被激发出来,会被面对死亡时的高贵情感所唤醒,而当这些激素灌入颂歌垂体的时候,会同时唤醒左右脑的相对应部件。” “右脑的颂歌垂体会以这种奇特的激素作为源动力,开始推动与它衔接的肌腱钢缆运转:让这些钢缆与颂歌垂体链接,本身就是摩根大人的又一个小改善,而肌腱钢缆里面的灵能力量,也会因为这些激素的推动开始运转,一直散发到破晓者战士的全身。” “这种灵能力量可以进一步地挖掘出破晓者的身体潜能,以某种野蛮的本能,开发那些破晓者主观意识中所忽略的力量,从而强化他们的身体属性,让他们的力量、速度和抗打击能力等多方面的身体素质得到进一步的提高。” “这种提高不会很显眼,但的的确确是在进步,而且因为灵能力量的牵引,提高的过程会不自觉地倾向于那些引发了涅槃之心启动的原因:上一次,这名破晓者因为哪方面的不足而身陷险境,颂歌垂体和肌腱钢缆就会着重于补充该方面的不足,一般来说,军团新血在这方面的强化会非常明显,而老兵虽然看起来强化的不多,但是他们的身体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能够更加适用于他们本身的战斗习惯,以一种愈加娴熟的,下意识的本能,帮助他们更好的获得胜利。” “听起来很不错:那么左脑的颂歌垂体,又会强化什么?” “一些更复杂的东西:左脑的颂歌垂体中,拥有着一个直接连接着原体大脑的数据库,每当涅槃之心发出了它的源动力激素时,这个数据库就会自行运转,连接到原体的总数据库中,那里存放在每一名破晓者所经历的一切战斗和经验,颂歌垂体会一方面总结引发了涅槃之心的经验教训,一边从数据库中自我运算出一个对于该破晓者来说更合适的发展道路。” “更合适的道路?” “没错,我们都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相对擅长的方向,在这个方向上,他能走的更远,获得更多的成功和力量:但是及时地认清这个方向,却是一件难事,哪怕对于阿斯塔特来说,也是如此。” “而这个数据库就是为了这一点而生的:涅槃之心和颂歌垂体会记录下每一名破晓者的战斗经验与经历,以及每一次足以让涅槃之心启动的险境,在通过原体脑海中的大数据库,破晓者自己的认知,以及原体和阿斯塔特之间的关系,演算出一套最适合该名破晓者在未来前进的方向。” “在这一套演算中,最重要的其实是摩根大人和破晓者之间的紧密灵能关联,她似乎天生就知道自己的每一名子嗣应该在安置在哪一个位置上,才能做到最好。” “以这套演算为基础,涅槃之心和颂歌垂体能够为每一名破晓者准备一条最适合他的道路,在通过某种梦境或者暗示的方式,在每一次涅槃之心启动后,告诉他。” “不过要注意一点,这条道路并不是强制的,如果一名未来无限的智库种子,在看清了自己未来方向的时候,却依旧选择成为一名普通的战士,那么也不会有什么强制手段去强行要他学习灵能。” “但话又说回来,面对着基因原体亲自在未知的未来之中,所树立起来的指路灯塔,又有几人会选择不屑一顾呢?” “……的确如此。” 室女座点了点头,通过蛇夫座的长篇大论,她已经能够推理出这三项改造器官的各自能力,以及它们之间的联动了。 简单来说:每一次濒临险境的经历都会唤醒涅槃之心,而涅槃之心所迸发的特殊激素会作为一种独一无二的源动力,让颂歌垂体同时开始两种不可思议的操作。 右脑的颂歌垂体负责指引蔓延全身的肌腱钢缆,补全在绝境中所暴露的,身体上的不足,同时挖掘出更多的身体潜能,让破晓者的身体素质进一步强化:这就是肉体上的强化与改善。 而左脑的颂歌垂体一边会把数据上传到原体的大数据库,间接帮助其他破晓者,一边又会从所有的数据中推理出一套最适合该名破晓者的道路,让他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变得更强,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种地方,知道自己要在哪个方向上多加努力:这就是精神领域上的强化,一次次自动的查缺补漏和最深刻的自我反思。 与此同时,因为这两种强化都需要三种强化器官中被摩根安入的灵能元素,以及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和她子嗣之间的独特联系:所以这些强化可以说是第二军团独有的技术,无法外传。 而伴随着一次次从险境中挣得生机,一名破晓者的身体素质也会悄无声息地变好,他对自己的长处和道路也会更加清晰准确,甚至能被动的直视自己的不足,知晓自己身上那些被忽略的致命之处 在这些因素的推动下,他理所应当会变得更强,每一次杀不死他的死亡都会让他在肉体和精神两个领域中再次前进,而这个过程。 “就是【涅槃】。” “就是【涅槃之路】。” “以涅槃之心为引擎,颂歌垂体为指挥,肌腱钢缆为执行者,三种改良后的强化器官各司其职,却又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涅槃之路。” “每一个经历了改造的破晓者战士,都会踏上这条道路,他会在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上,不断地壮大着自己的实力,每一个步伐都是那样的深刻且沉稳。” “我们无需再担心,破晓者的新兵会不会匹配到那些拥有着老兵战斗记忆的种子,因为当他们在这条道路上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们就相当于同时向所有的军团老兵拜师学艺了一遍,他们会以更快的速度成为坚定的战士,每一名战胜过一次死亡的破晓者新血,都会成为极其难以杀死的人物。” “但这,还不是【涅槃之路】带给我们的最大贡献。” 蛇夫座敲了敲投影仪,她身后的帷幕上便赫然出现了一个宛如金字塔一般的结构,室女座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神情就变得极其严肃了起来。 而蛇夫座只是品了一口她的雪莉酒,继续开口。 “在此之前,阿斯塔特战士之中虽然没有阶级,但是也存在着一个颇为明显的实力分层,有不知道多少的军团老兵,在很多年的时间里止步不前,其实力一直徘徊在一种可以说是强大,但其实也就是那样的水准:这一点在每个阿斯塔特军团都是存在的,一名军团老兵很有可能在几十年间历尽生死,实力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反而是一些后起之秀,一些更具有天赋,也在无意中踏上了正确道路的人物,他们的实力进步之飞速令人咂舌:每个军团中都或多或少拥有着这种怪物,他们的职称可能并不显眼,但是他们的实力与特殊地位却是公认的。” “都是连长,但像是巴亚尔和阿库多纳这种连长,和军团中的普通连长,肯定是不一样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在本质上都只是阿斯塔特战士,虽然彼此之间因为天赋的差距,实力会有所高低,但是也不应该大到如此地步。” “换句话说,在阿斯塔特战士的这个领域中,经验的力量似乎被极大的削弱了,许多军团老兵空有一次次死里逃生的惨烈,却没有因此而产生更多的进步:即使是在破晓者军团中,也同样如此。” “在别的军团里,这一点也许是可能忍受的,但是很明显,我们的造物主大人拥有着不同的想法:依靠在这条涅槃之路,她可以将军团老兵的经验,切实的转化为他们的新力量,由此,在一次次的可怕战争之后,她就能够得到一群更为强悍的阿斯塔特战士。” “他们也许不会有巴亚尔或者阿库多纳的这种强度,但是在【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这一领域,他们会因为涅槃之路的协助,而走到一个理论上的最强状态。” “像一个这样的产物可能听起来无关紧要,但是考虑到涅槃之路的普及性,以及整个破晓者军团的老兵基数:你能想象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力量么?” “这就是涅槃之路的可贵:哪怕是一名天赋普通的破晓者战士,在涅槃之路的帮助下,也可以走到他能达到的最强状态,这也许无法提高破晓者军团的上限,但是却足以拉高军团的实力下限。” “而且……” “走上了这条道路,就意味着他们与摩根大人,已经彻底的不可分割了:虽然他们本身就是摩根之国度的追随者和信徒,但是这样的身份未免有些不太保险,所以我们的造物主才想到了涅槃之路。” “或者说:升格之路。” “升格……” “是的:当一名破晓者在涅槃之路越走越远的时候,他的意志甚至是灵魂,也在一步步的与摩根大人进行着绑定,他的身上会越来越多地沾染上属于蜘蛛女皇的气息,不容其他目光的窥探。” “而当他在涅槃之路上行走到足够距离的时候,他和摩根大人之间的联系又会如此的亲密,与实力共同增长的会是伟大的忠诚,伟大到连帝皇的意志都无法撼动。” “那些最强大的战士,也会是最忠诚的战士,他们会成为整个破晓者军团的冠军勇士,数量可能比其他军团的加起来都多,但质量上又会不落下风,甚至更强。” “不过那个时候,也许我们也可以称呼他们为……” 蛇夫座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有一种颇为得体的冰冷之美,她指着那条被标榜为【升格之路】的细致路线,细细的说明着,从最底层的那个【追随者】,一路直抵到处于顶端的…… “神选者。” “摩根的神选者。” —————— “在涅槃之路的尽头,他们会成为摩根大人的孩子。” “真正的孩子。” “到那时,放眼整个银河,甚至是在亚空间之中,将再也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理由,能够从摩根大人的手中,夺走她的这些最强大,最忠诚的战士。” “哪怕是诸神:也不能。” (本章完) 第279章 哥特战争 朦胧星域,哥特星区。 此时,这是一片在熊熊燃烧的无主之地,来自于银河另一端的破晓者大军,正无情且谨慎地蹂躏着该星区的数百个世界,直到它们尽数被插上了人类帝国的旗帜。 自从大约十二个泰拉标准年之前的第二次冉丹战争之后,泰拉政权还从未在朦胧星域有过如此大规模的军事扩张行动,毕竟在某种意义上,这里还属于战区,而且其本身的价值也并非独一无二,不值得抽调本就紧张的军事力量。 所以,虽然这个名为【哥特星区】的行政区划,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在神圣泰拉的战争委员会文档中留有姓名,但直到现在,这片区域依旧不属于帝国,成群的异形国度、流浪海盗、以及像哥特、梅佐阿、德潘克斯这样的独立铸造世界,才是这里的实际主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大远征开启之后的第八十七个年头,也就是破晓者军团和他们的基因原体重聚之后的第十年,才有所改善:通过某种外界不可知的手段,阿斯塔特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远东边疆的女王,摩根,率领着她麾下一支强大的远征舰队,突然出现在了哥特星区的混乱国度边境。 按照破晓者自己的说法,这支远征舰队原本是打算去收复位于银河东方的三重星区的,但是在进行亚空间航行的时候,他们被一股突兀的亚空间风暴袭击了。 虽然身为顶级灵能者的蜘蛛女皇亲自出手,令风暴得以舒缓,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可远征舰队却依旧偏离了原本的目标:于是,他们就来到了距离远东边疆相隔着小半个银河系的哥特星区。 合情合理。 留守在哥特星区附近宙域的帝国总督和凡人将军们,在聆听到了基因原体的亲自解释,又亲眼见到了蜘蛛女皇身后,那由上百艘主力舰、一万名破晓者、数十万瑞扎护教军、两个泰坦军团和附属骑士家族、以及至少五百万精锐凡人辅助军所组成的浩荡大军后,纷纷表示对基因女王的遭遇深信不疑,并愿意为了阿瓦隆远征舰队的补给物资而倾尽所有。 远东边疆之主对于这些帝国官员的慷慨颇为触动,于是当场便立下了严肃地誓词:为了回报这些帝国边缘世界的深明大义,破晓者军团的远征舰队将改变目标,以收复混乱的哥特星区为己任,剿灭所有的异形国度和海盗舰队,消除这些位于哥特星区边缘区域的帝国世界所一直面临的严重安全隐患。 此言一出,掌声雷鸣。 同时,摩根的言语中还有着颇为明显的暗示:她对于哥特星区的土地与资源不感兴趣,在她收复了这片星区之后,这里的统治权力又该如何划分,就要看神圣泰拉,以及这些为破晓者军团提供补给的帝国总督们的意思了。 这样的贤明之辞自然让当地的帝国统治者们毫无怨言,不过是两三个月的时间,来自哥特星区周围数十个帝国星系的补给物资便接踵而至,而蜘蛛女皇也颇为大方:根据物资的多少,提供物资的帝国总督们尽管未派一兵一卒,却依旧被她大手一挥,成为了在哥特收复作战中立下军勋的功臣,以及一个个收复世界上的【代理总督】。 反正摩根的确对这些世界毫无兴趣:她的阿瓦隆联邦哪怕再努力发展一百年,也无法将势力的触须伸到这里,倒不如做个灰色领域的顺水人情,为自己的军团谋利。 而蜘蛛女皇本人,则是在意着哥特星区的另一个宝藏,一个尚未被人类帝国所察觉的宝藏:那就是隐藏在该星区的六座黑石要塞。 她正是为了它们而来,但找到这些群星之中的宝藏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为了能够成功启动这些远古军事奇迹,蜘蛛女皇还需要先一步地找到有关于六座黑石要塞的启动器。 从图丘查引擎那里,她得知了启动器共有两个:被称作【黑暗之手】和【暗夜之眼】的两个远古异形神器,在亚空间中具有着非凡的力量,同样藏匿在了哥特星区的某个地方。 而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瞬间,摩根只是轻轻地感慨。 黑暗之手、暗夜之眼…… 终于,她终于遇到了一个比她还不会起名字的家伙了:基因女王不得不怀疑,当年为这两个异形神器命名的远古异形,是不是正处于它们种族的青春期之中。 在感慨之后,蜘蛛女皇便随意地订下了这个计划:在一场也许存在,又也许不存在的亚空间风暴的帮助下,破晓者军团以一个较为合理的理由来到了朦胧星域,并借机对整个哥特星区展开了颇为无情的全面攻势。 除了几个早就和人类帝国眉来眼去的铸造世界之外,哥特星区的所有势力都被列在了这场清洗的名单上,反正作为冉丹帝国曾经的边疆领土,这里也没有任何符合帝国标准的【人类世界】。 就这样,破晓者的大军一个星系一个星系地播撒着毁灭,屠灭了无数异形国度和流窜海盗,它们的疆土被洗刷干净,用来奖励那些提供补给的帝国势力,它们的灵魂被尽数纂取,让蜘蛛女皇的精神储备愈加丰厚,甚至就连它们的记忆也被全部关入了牢笼之中:因为摩根需要这些土著的记忆,来帮她找出异形神器和黑石要塞的所在。 依靠着图丘查引擎的帮助,破晓者远征舰队的行动之迅捷,战术之狠辣,甚至让哥特星区的本土势力们还没联合起来,便被轻易地割裂开来,分批剿灭,摩根的旗舰甚至能够无视物理宇宙和亚空间之中的万般阻碍,直接出现在异形国度的母星之上:靠着这一招,那些最强大的抵抗者甚至没来得及发挥一半的力量,便尽数在破晓者的铁骑面前化为尘埃。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胜利的蜘蛛女皇,则是感慨着图丘查引擎的强大与可怕,她知道,这台亚空间神器的存在,足以让任何海战模式成为笑话,拥有着图丘查引擎参与的海战将不再是战争,而是一场规模较为浩大的屠杀:因为在图丘查引擎的拥有者眼中,亚空间将不再是一个福祸相依的地方,和现实宇宙也不会有任何的阻隔。 摩根是知道这一点的,她一直都知道这一点:在奥西里斯远征之后,哥特远征之前的几年间,第二军团之主正是依靠着图丘查引擎的强悍,彻底肃清了阿瓦隆联邦内的不稳定因素,并继续征兵,将破晓者军团的人数稳定在了两万五千人之上,打造了一个铁桶般的远东边疆后,才敢率军来到朦胧星域,进行这次远征。 更有甚者,在她刚刚来到了朦胧星域的时候,就从当地的一些行商浪人口中,听说了远东边疆的名字:得力于摩根麾下宣传部门的不懈努力,远东边疆的繁荣与稳定已经在整个帝国的范围内传播,随之而来的便是大量的移民与贸易,令阿瓦隆获得了无数的好处。 与此同时,因为身边有一个过于【珠玉在前】的五百世界,所以在宣传这些领域中略显低调的阿瓦隆,其实并没有引起帝国内部更多的怀疑与反弹:和势力一路向着大漩涡区域扩张的奥特拉玛相比,至今还在银河边缘默默开垦的摩根之国度,毫无疑问是某些泰拉大人物眼中的【乖孩子】。 虽然这种既得了好处,又没有付出相对代价的结果,听起来颇为不可思议,但是谁叫基利曼就是这么好用呢,他宽阔的脊背不但拖起了奥特拉玛,还顺便的拿走了属于远东边疆的那部分骂名:在这一方面,摩根向来是慷慨的。 但即便如此,阿瓦隆的昌盛却并不能完全抚平基因原体心中的诡异怒火:尤其是当她想到,像图丘查引擎这样的神器,在她手里也待不了几年了,马上就要和其他的神器一起送到帝皇的手中。 到帝皇的手中…… 摩根皱起了眉头。 与之相比,她倒是宁愿这些强大的存在……被摧毁。 “……” 银白色金属所保护的手指在王座上轻轻地敲击着,发出了一阵颇为悦耳的叮铃声响,却带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危险。 “你似乎有点不开心,摩根?” 【……不,并没有。】 摩根先是平淡地反驳着,然后才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漂浮在她王座边缘的那颗巨大球体,看向了这个居然没有投下影子的造物。 在整个破晓者军团之中,恐怕也就只有对人类礼仪依旧不是完全了解的图丘查引擎,敢这么直率地和基因原体搭腔说话了。 “不要欺骗我,摩根,就像我从来没有欺骗你一样。” 在灵魂的沟通中,图丘查引擎不屈不挠着:它似乎生来就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傲慢,只会在最可怕的威胁面前短暂屈服,在与摩根相处的几年里,它一直扮演着某种直率的发言人之类的角色。 “我能感觉到,就在刚才的一个瞬间,你似乎诞生了某种针对于我的敌意,这种敌意足以让我产生恐惧,产生会被摧毁的恐惧:你到底在想什么,摩根?” 蜘蛛女皇沉默了一下,她没有选择继续隐瞒。 【我只是……有些不满。】 “不满?因为我很快就会从你身边离开么?” 【在见证了你的力量后,任谁都会产生贪婪的想法,图丘查,尤其是一想到,我要把你和瘟疫之心交给我的父亲,这一点就让我尤其难以忍受。】 “你和你那个基因学上的父系个体关系紧张么,摩根?” 【不排除为敌的可能性。】 “……” “你们人类真是有趣。” 在得到答案后,图丘查引擎先是沉寂了一会儿,随后,它浮现出了一种类似于笑声,但听起来又夹杂了太多的金属气息的声响,这样的噪音持续了几秒,它才以一种古老的见证者的身份,继续向摩根诉说着属于它的观点。 “明明属于你们的力量还如此的弱小,你们甚至算不上真正的统治了你们脚下的这些干涸土地:但在这个时候,作为最顶级的统治阶级的你,居然已经在担心彼此之间爆发内部斗争的可能性了?” 【你觉得这很稀奇?】 “不,倒也算不上稀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一个沉迷于内部斗争的种族,是无法在银河的王座上长久立足的,无论它们看起来有多么的鼎盛,只需一场不受控制的全面内战,便会如同洪水冲垮脆弱的河堤一般,摧毁它们的帝国。” “像这样的案例,我的知识储备就存在着不止一个。” 【听起来的确是至理名言。】 蜘蛛女皇随意地回应着图丘查引擎的话语,并没有多少继续聊下去的性质,在几年相处中,她早就通过了无数次旁敲侧击,满足了自己有关于图丘查引擎的一切求知欲望,而剩下的那些问题,则是图丘查自己都无法回答的。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舷窗之外正在熊熊燃烧的宇宙:就在【曙光女神号】的脚下,赫然是一颗在战火中沉沦的异形世界,上百艘破晓者军团的战舰围绕着它,宛如饥饿的狼群撕扯着垂死的老牛。 【这是第几个了?】 摩根自言自语般的发问,而她的问题随即便被回答:手持着数据板的室女座从王座之后的阴影中缓缓走出,她见怪不怪地扫了一眼图丘查引擎,便开始了汇报。 “这是我们在哥特星区剿灭的第二十六个异形国度了,母亲,在五个多泰拉标准月的收复中,您的舰队已经消灭了哥特星区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抵抗力量,这个星区的平均安全系数,现在甚至高于大部分的帝国统治区域。” 【我不在乎这些,阿尼亚,我在乎的是另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我想要的那个东西,我已经翻遍了整个星区,才找到了其中的一个,运气未免太差了。】 蜘蛛女皇喃喃自语着,她的左手上正漂浮着一个宝盒,里面的物体则是笼罩在了一片黑蓝色的光芒之中,散发着无穷无尽的亚空间能量:这正是黑暗之手。 在一旁,室女座缓缓行礼。 “请您放心,母亲:我们已经通过黑暗之手的特征,将暗夜之眼可能的特征发放给了所有参与战斗的破晓者,他们即使把整个异形世界翻个底朝天,也绝不会让它从您的手边溜走。” 摩根点了点头,在她的心中划过了一丝得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蜘蛛女皇赫然发现,她的破晓者军团似乎已经成长为了一支足以让她【放手】的军团。 昔日的斤斤计较和小心谨慎产生了美妙的结果:现在,对于那些算不上棘手的敌人,蜘蛛女皇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了,在耳濡目染下学会了她的战术风格的破晓者们如今已经可以自己处理还一切。 只需要摩根的一个指示,滚滚的钢铁洪流就会为他们的女王攻灭任何对手:这样的一幕甚至让人感到上瘾。 不知不觉间,摩根已经痴迷于此:在对付那些不算太强大的对手时,基因女王不会亲自插手,她只是简单的下达一道命令,然后坐看军团的启动,和世界的毁灭。 就像她眼前的一样:因为她的一个命令,一句话语,甚至是一声代表着肯定的轻哼,一整个世界和国度,便只能无助的陷入到毁灭的烈焰之中。 摩根勾起了唇角。 这一幕总是让她心旷神怡,比任何解压行为都要好用。 蜘蛛女皇眯起了眼睛,她满意地打量着脚下世界的湮灭,感受着灵魂之海中翻涌的新力量:从无以计数的异形灵魂,和寥寥无几的破晓者灵魂来看,这又是一场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大胜,只是有着最轻微的些许遗憾。 在灵魂之海中,摩根伸出了她的意志触须,从无穷无尽的贪婪与黑暗中,将所有的灵魂尽数地卷入她的囊中:异形的灵魂被随意地扔到了早已成熟的研磨厂中,而破晓者的灵魂则是暂时沉睡的,安居在基因原体心中最安全的地方。 在灵魂之海中,摩根伸出了她的意志触须,从无穷无尽的贪婪与黑暗中,将所有的灵魂尽数地卷入她的囊中:异形的灵魂被随意地扔到了早已成熟的研磨厂中,而破晓者的灵魂则是暂时沉睡的,安居在基因原体心中最安全的地方。 “你现在似乎又很高兴?” 在摩根的身旁,图丘查引擎再次发出了声音,基因原体没有立即理会这个奇怪的造物,她有条不紊地收割完了所有的灵魂,才再一次扭头看向了图丘查引擎。 【瘟疫之心的情况怎么样?它还是保持沉默么?】 “是的,它并不愿意与你进行交流:我不确定这是恐惧,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毕竟对于我们来说,你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天敌,但也有可能会是盟友。” 图丘查引擎的话语让基因原体皱起了眉头:这几年来,虽然这台亚空间神器堪称有问必答,但它唯独在这些有关于摩根本质和内涵的问题上,保持着一种沉默,或者是明显的避而不谈。 在最开始,蜘蛛女皇对此还是很不满的,但是很快,在图丘查引擎的强大能力,以及对于帝皇实力的真切畏惧面前,冷静便占据了摩根的心头,消除了她的怒火。 她的注意力开始被另一股波动所夺走:那是一艘正在以最快速度从星球地表赶往旗舰的飞船,而那艘飞船上面,正在萦绕着一股令摩根感到熟悉和兴奋的磅礴亚空间气息,与她手上的一模一样。 于是,基因女王笑了起来。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拉纳那激动的脚步声就在走廊上响起,伴随着他请求觐见,推开门扉,首席老近卫军的身姿也在基因原体的面前一览无余。 作为最早一批开始接受【涅槃之路】改造的破晓者战士,现在的拉纳比起几年之前,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他的身形已经变得更为魁梧起来,甚至有了一些再次发育的势头,而他的战绩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愈加彪炳,能够以绝对优势威压军团内部的绝大部分连长,彻底地坐稳了原体首席禁卫的位置。 作为一名在破晓者军团中算不上老资格的战士,现在的拉纳已经强大到了足以战胜除了巴亚尔之外的任何战斗兄弟,哪怕是那些比他多战斗了一个世纪的老兵,也难以抵挡他愈发恐怖的力量,和不断磨合精进的武艺。 这一切都被基因原体看在了眼中,成为了她继续推动自己的改造手术的最大动力:时到今日,大部分的破晓者连长都已经在摩根的亲自操刀下,完成了一到三个不等的改造步骤,而拉纳和巴亚尔则是已经完成了五个,他们身上的改变也是最为骇人的。 即使以摩根的保守心态,她也可以确信:在亲自操刀了所有破晓者连长的二次改造后,她所积累与强化的手术流程,应该就可以在第二军团中广泛传播了。 当然,这一次她尤其要注重手术的保密问题:如果让她那位亲爱的奥特拉玛血亲学去一招半式,那么恐怕只有帝皇才知道,基利曼在下一次和摩根的见面中,会扭头掏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了。 她可不想面对着十几万得到强化的极限战士,以及基利曼口中的那句【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我可靠的摩根。】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了几丝自嘲,她缓缓地伸出手,从毕恭毕敬的拉纳手中接过了暗夜之眼:在此期间,首席老近卫军古怪的目光打量在了图丘查引擎的身上,却并不强烈。 对军团的高层,蜘蛛女皇始终没有隐瞒图丘查的存在: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心灵检测,以及有意无意的探查,摩根最起码可以保证,那些掌握了主力连队的连长们,已经是她的忠诚追随者了,他们的忠诚足以保证秘密的隐瞒。 当然,破晓者军团中也不是没有对人类之主的崇敬,但是这种崇敬往往都是和对基因原体的崇敬混合在一起的:摩根非但没有压抑她的子嗣对帝皇的崇拜,反而有意地将她和帝皇的形象,在破晓者心中重合,这一点无论在泰拉老兵,还是在阿瓦隆新血的阵营中,都没有引起异议。 当然,伴随着摩根和破晓者军团的日益相处,以及帝皇的身影在远东边疆日渐淡去,终有一日,这尊将摩根和人类之主融合起来的神像,将完全变成蜘蛛女皇自己的模样:当最后一名泰拉老兵也无法从他从未改变的崇敬中,看到半分属于帝皇的气息的时候,第二军团之主就可以掌控她的军团,并做出任何事情了。 这种改变注定会是漫长的,但它也是温和的,悄无声息的,不会让本就人手稀少的破晓者军团因为剧烈的内部矛盾而蒙受损失:对于这一点,摩根志在必得,而她的进度也是无比的顺利。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的心情愈加的明媚了起来,在首席老近卫军缓缓告退后,当着图丘查引擎和室女座的面,摩根将两枚异形神器并列在一起,感受着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吸引的力量。 随后,她看向了图丘查。 【准备已经齐全了,现在,你该实现你的诺言了:你曾说过,当我将两枚远古异形造物并列在一起的时候,你就能感受到那些黑石要塞的所在地。】 “是的,因为我和它们有着遥远却并不生疏的关系,所以我的确能够做到这一点:事实上,我现在已经知道它们在哪里了。” 图丘查引擎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不紧不慢的坦然,它在只有摩根才能听到的频道上发言,混杂的能量流从它的核心一路传送到了蜘蛛女皇的脑海中,最终形成了位于哥特星区的几个星系。 “它们就在那里。” 【分开藏匿?】 “因为每个黑石要塞都是有着轻微的不同的:它们就宛如一个大家族中的几位兄弟,你可以把它们看做是你和你的基因学亲属们,你们属于一个父系,共同拥有着基因原体的称呼,在某些身体数据上大同小异,但除此之外,你们每个人都拥有着不同的地方。” 【可以理解。】 【那么,这些黑石要塞,也存在着一个缔造它们的父亲?】 “的确存在,但它已经无法打扰你了,你需要担心的是那些曾经被称为俱亡者的种族,它们仍以某种形式存在于银河之中,并且将黑石要塞视为自己的资产。” 【你的意思是,它们会派兵来阻止我么?】 “并不会,在它们看来,这些可怕的兵器待在你的手里,也许反而会是一种极佳的保险措施,它们相信你发挥不出更多的力量。” 【你怎么会知道那些太空死灵的想法和逻辑,你在这几千万年里与它们有过接触么?】 “并没有:但是考虑到这个种族的思考已经在几千万年之前就陷入了彻底的停滞,那么我想,我对它们的理解应该还不算过时。” 【……】 【合理。】 “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最后一个。】 摩根依靠在王座上,她看向图丘查引擎的目光中,夹杂着几丝独有的狡黠与不信任。 【以你的知识和视角来看,这些黑石要塞中,我应该先去获取哪一个呢:你说过它们之间存在着一定的不同,那么收复它们的难度应该也是不同的。】 “既然你已经拥有了黑暗之手和暗夜之眼,那么理论上你其实可以强化驱使它们,只不过这种利用是极其不稳定的,而如果你想要与它们达成更稳定的合作,我建议你先找这两个。” 两个坐标被图丘查发送到了蜘蛛女皇的脑海中。 “你可以选择这两个:它们的意识更温和,容易被你说服?” 【……说服?】 “是的,黑石要塞存在着一定的自主意志,而你的存在也许并不会被它们所喜欢:虽然你依旧可以强行驱动它们,但是被迫为你而战的黑石要塞甚至会寻求自我毁灭,而一旦它们主动为你而战……” “你将不可战胜,摩根。” —————— 神圣泰拉,皇宫。 “破晓者军团的远征舰队突然出现在了朦胧星域之内,由基因原体亲自带队,正在对哥特星区进行收复作战,目前进展非常顺利,哥特星区已大体收复。” 理论上来说,在掌印者的工作桌上,像这样的信息甚至没有登堂入室的资格,但是在玛卡多着重命令了他的属下,升起对于第二军团的重视的时候,有关于摩根的消息总是能够被递上他的桌案。 掌印者扫了一眼这条讯息,他在心中将摩根与哥特星区可能的关联搜寻了一遍,并且很快就因此而皱起了眉头,看向了自己的侍从。 “战争议会对此怎么看?” 侍从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议会认为:这是破晓者军团对于神圣泰拉的一次隐性示好,长久以来,破晓者军团都在远东边疆进行征伐,扩大其统治范围,缺少对于泰拉的贡献,于是第二军团之主便趁此机会,主动收复大片她注定无法管理的星域,以此来完成她身为基因原体的责任,向泰拉表示她的臣服和谦虚。” “……” “这是他们的想法,还是他们的决定?” “是决定。” “……下去吧。” 掌印者笑了起来,他缓缓地挥着手,在心中感慨着:那位帝皇之女比他想象的还要不老实,不知不觉之间,她居然开始窥伺神圣泰拉上的权益了,再一联想到帝国各处对于一批神秘阿斯塔特战士的零星汇报,让玛卡多不由得感慨。 世人都说马库拉格之主是野心勃勃之辈,但他们哪里知道:比起第二军团之主的阴沉与心思,基利曼可让玛卡多放心太多了,他甚至始终担心马库拉格之主会被他的那位姐妹给带歪了,就像他当初担心庄森会被带歪了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人类之主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帝皇在有关于摩根事情上的粗暴、漠视与奇异信任,让跟随了他无数年的玛卡多都抓不住他的脑回路。 可无论如何…… 掌印者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算了,他现在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把摩根的动向告诉那位远在天边的人类之主:无论蜘蛛女皇的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他都不会相信这是巧合,神圣泰拉都必须有应对的方式。 对待摩根,玛卡多必须需要最高的警惕和小心:就像他面对人类之主时的一样。 毕竟,通过人类之主的些许透露,玛卡多已经深知…… 摩根从未忠诚过。 所以,她最像帝皇。 在这一点上,哪怕是庄森、荷鲁斯或圣吉列斯,也难望其项背。 (本章完) 第280章 摩根的梦想 朦胧星域,哥特星区,独眼巨人星团。 “……” “情况有点不对劲。” “诚实可靠的塔拉辛啊,你似乎已经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 “一场会对你的纯洁信誉,造成无可挽回的玷污的巨大阴谋,似乎正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蔓延着,试图吞噬掉你这些年辛苦积攒下来的那些良好名声。” “……” “这样可不太好啊……” “摩根阁下。” 看着舷窗外那静谧到比黑夜更为死寂的星空,破晓者军团的资深技术中士塔拉辛,不由得对着窗面上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着。 骤然从亚空间中脱离的远征舰队,就宛如一枚缓缓落在水池上的干枯落叶般,没有溅起哪怕一星半点的涟漪,原本在跨过亚空间和现实宇宙的帷幕时,必然会引起的刺眼光芒,已经太久没有付现在【曙光女神号】的周围了。 塔拉辛中士甚至有点怀念那些毫无意义的光芒了,而除了这种怀念之外,在索勒纳姆斯之主那对真实情感进行着粗糙模仿的脑部模组之中,同样酝酿着另一种情绪:那是一种名为焦虑的苦闷。 第二军团的主人,技术中士的顶头上司,与它有着某些小误会和小合作的摩根女士,已经太久没有召见她麾下最为诚实可靠的塔拉辛阁下了:这位基因原体似乎正在酝酿着一些小秘密。 而伴随着舰队距离某些地点的越来越近,塔拉辛中士也已经能够确定,摩根女士到底在谋划着什么样的小秘密了:她在渴望着那些沉睡的毁灭之物所拥有的力量,她在渴望着那些她无法理解的,属于最黑暗岁月的浩瀚。 她在渴望着,某种还不应该被唤醒的力量。 想到这里,塔拉辛中士便再次抬起头来,看向了那颗正在舰队的阴影中瑟瑟发抖的小恒星,他记得很清楚,只要再跨过了这个默默无名的星系,就会抵达一个存放有某座黑石要塞的宝藏之地。 也就是说,不久之后,技术军士就会得到召见了:毕竟除了它以外,蜘蛛女皇还能去哪里寻找,对于这些远古之物颇为了解的顾问和幕僚呢? 想到这里,一种莫名的欢快就冲淡了潜藏在死灵霸主运算逻辑中的忧虑,让它的【心情】也随之变好了一些。 “黑石要塞啊……” “我都快忘了它们了:毕竟它们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毕竟那些需要它们杀死的东西,早就倒在我们的脚下了,虽然我们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而且再也拿不回来了。” 塔拉辛低声地感慨着,宛如齿轮一般的腔调,比它身边的那些无情战争引擎更为冷漠,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在评断着王座之下那些芸芸蝼蚁们的生死荣辱。 其实,早在破晓者们于哥特星区中第一个被摧毁的异形世界上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的时候,塔拉辛就已经推测出了摩根此行的真正目的:毕竟像黑暗之手和暗夜之眼这么有标志性的名字,哪怕放眼银河也是颇为少见的。 从那时起,死灵霸主就猜到了基因原体的目的:在最开始,它的确有些不安,甚至想要对摩根的行动加以阻拦,但是很快,索勒纳姆斯之主就意识到了一样让它多少有些尴尬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一直在军团的探索者修会带新人的缘故,对于现实里的时间一向没什么具体概念的塔拉辛中士,直到破晓者的老兵们悉数登场时,才赫然发现,自己对破晓者军团的认知,居然是已经有些落伍的版本了: 那些在一百多年前,被它亲手带起来的第一批探索者们,也就是破晓者军团的泰拉老兵队伍,在对于考古之路的研究上,早就已经渐入佳境,学有所成,甚至隐约能够赶上塔拉辛自己了。 当这些技术愈加娴熟,但是也渐渐退出考古事业的老手们,在他们基因之母的一个命令下,再一次地倾巢而出的时候,死灵霸主才发现:在它的这些宛如蝗虫一般贪婪和高效的学生面前,它居然已经没什么核心竞争力了。 虽然单个的破晓者老兵对于考古的熟悉程度,还远远不如塔拉辛自己,但当他们集体出击、分工合作、配合默契,花一份时间就可以席卷一个巢都的时候,分身乏术的塔拉辛中士也不得不颇为可怜地伫立在原地,感慨万千。 时代变了啊。 它的学生们都长大了。 在付出了努力,却依旧没能阻止摩根之子们在一处神庙中高举起黑暗之手后,技术中士也只能远远的看着这一切,默默鼓掌,随意地在心中放弃了努力。 那一刻,在它的胸膛中,居然有了几丝欣慰,而它的身影,也不由自主地显得有些落寞。 毕竟从根本上来说,它并不担忧摩根能够得到黑石要塞,索勒纳姆斯之主有那个信心:蜘蛛女皇是发挥不出这些古老造物真正的力量的,让她拥有黑石要塞,就像是让一只懵懂的肥猫盘踞在一把枪械的旁边,也许她会要有意无意地触发一些力量,但是究其根本,她注定看不清那背后的秘密。 甚至可以说,相比于那些同样窥伺这些力量的存在,蜘蛛女皇反而是一个更为安全的人选:对于塔拉辛和它背后的那个种族来说,人类可要比银河之中的大部分势力来的更为稳妥,因为他们是如此的年轻且稚嫩,对真正的力量和恐怖一无所知,哪怕是他们心中对于疯狂和野心的最大幻想,也比不上塔拉辛记忆中的随手一捧。 想到这里,死灵霸主心中的最后一丝焦虑也烟消云散了,它慢慢地摇了摇头,从短暂的认真思考中走了出来,低声感慨着自己那糟糕的运气:只因为它现在就在这艘船上,那么在未来,当它的那些同类开始讨论有关于黑石要塞的问题的时候,它肯定难逃责任。 即使它实际上什么都没做,它也会搭上它的好名声,平白无故地受到一大批诸如盗窃和背叛之类的可鄙指控:它甚至能够想象到奥里坎那家伙上蹿下跳的身影了。 “不划算啊……” 聆听着荣光女王级战舰再次开启亚空间折跃的沉闷声响,从索勒纳姆斯之主的发声器官中,不由得倾吐出了这些低沉的悲叹,但是很快,这种悲叹就化作了一种不怀好意的自言自语。 “不过……” “既然横竖都会被指控参与了这次偷窃,那么我到不如……” 在低声自语了几句后,索勒纳姆斯之主那始终冰冷干涩的发声组件之中,居然蹦出了几缕不怀好意的沉闷干笑,让它隐藏在兜帽中的面容,也露出了几缕绿芒。 “现在,我需要思考的反而是另一个问题了。” “那么摩根阁下,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召见我呢?” —————— 【……】 【我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如果你忘了:那说明那件事情应该不重要,摩根。” 【……的确如此。】 在图丘查引擎那亲切又冰冷的提醒下,蜘蛛女皇点了点头,从善如流,便继续闭上眼睛,聆听着身边室女座的汇报。 “根据帝国的文案记载,早在大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独眼巨人星团便被帝皇亲自指定,成为了主要的远征和探索方向之一,帝国的先行探索舰队早在三十三年前就发现了这里,并将其命名为了独眼巨人星团,随后,他们又与附近的独立铸造世界【哥特】取得了联系:这也是这个星区被正式命名了为【哥特星区】的原因。” 【……】 摩根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说,在大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我的那位基因之父就有意的向这里探索扩张了?他也想要这些黑石要塞么?】 基因原体的问询既像是在询问她身边的室女座和图丘查引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在听到了她的问题之后,亚空间神器只是保持着某种沉默,转身开始运作起了舰队的跃迁工作,倒是室女座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迅速地给出了一个回答。 “应该不是,母亲:根据目前的资料来看,探索舰队在独眼巨人星团中,发现了堪称取之不尽的大量稀有矿藏,其丰沛程度足以开采数十个千年,如无意外,仅仅依靠这一点,独眼巨人星团就可以成为银河系中最重要的工业枢纽之一。” 【也就是说,我的那位基因之父是因为这一点,而不是哥特星区之中的黑石要塞,才特意把独眼巨人星团标注了出来?】 蜘蛛女皇的双手交叉,抵住了下巴,她没有直视自己的这个便宜女儿,但仅仅是她目光中的三二余光,就足以让室女座收起她的自信满满,冷静的思考与否认。 “我无法保证这一点,母亲,毕竟您的那位基因之父,似乎并不是会在意这些凡世俗物的人,而且他极有可能知晓这些存在。” “他的确知晓,摩根。” 一直沉默不语,运转着整个远征舰队的图丘查引擎,在破晓者的战舰向着最终目的地折跃的短暂瞬间里,突然地发话,肯定了室女座的言语。 “不过在这一点上,你其实是有着优势的,摩根:你的那位基因之父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他对很多远古的秘密也不甚了解,因为他并没有时间去探索银河的每一个神秘角落,他总是很懒,或者很忙。” “所以,在有关于黑石要塞的问题上,你领先于你的父亲。” 图丘查的话语,让基因原体不由得侧目。 【你很了解他?】 “算不上了解,不过在我的知识储备中,有他的名字:这样的人物足以在最简短的银河历史书中留下姓名,甚至占据一页的篇幅,早在最遥远的过去,他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无数的预言之中,也随之出现在了我的理解与记忆里面。” “需要我向你诉说更多有关于他的事情么,摩根?” “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如今这场他亲手挑起战斗之中的结局。” 【……】 图丘查引擎的话语让蜘蛛女皇眯起了眼睛,她就像是一只真正的蜘蛛一般,安静地盘踞在自己最信任的角落之中,耐心地估量着下一个猎物,是否拥有着让她亲自出手与承担风险的资格。 而在一旁,室女座已经睁大了眼睛,显然在期待于,接下来她将会记录到的秘密:不知何时,记录各种秘密,再将其毫无保留的呈现给自己的母亲,已经从室女座的天生职责,化作了某种她会为之而主动出击的爱好和偏执。 摩根随意一瞥,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并没有加以管束。 而当她的目光收回的时候,蜘蛛女皇才赫然发现,似乎是出于某种本能,亦或是在她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在图丘查引擎的话语刚刚传入她的耳中时,她就已经给出了一个坚定的回答。 【不。】 她说到。 【我不感兴趣。】 在那一刻,哪怕是室女座瞳孔中的千般错愕,也比不上蜘蛛女皇自己内心中的万分之一。 但就在下一秒,当冷静的空气伴随着一次深呼吸,再一次地灌入了第二军团之主的胸膛时,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便又瞬间的停息了下来:摩根微笑着,缓缓地转头看向了图丘查引擎,重复着自己刚刚的话语。 【是的,我不感兴趣。】 【我对我的那位基因之父的结局不感兴趣,图丘查,他的胜利不会让我变好,他的失败也不会让我变得更坏:从我意识到了我究竟是什么的那一刻开始,我对我的未来就已经有了一定的预期,我的那位基因之父的所作所为,虽然对于我的未来会有影响,但是还没有达到一言九鼎的地位。】 【反之,我倒是可以以一位看客的身份等待着,等待着他所开启的那场大戏,等待着他注定的那个结局,那个胜利或失败。】 【如果他胜利了,那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如此伟大的胜利定然伴随着尸山血海,单单是要维护这一胜利,就足以花费他所有的精力了,到那时,我倒是不介意放手我的一切,带着我的财产们离开他的国度,尽情享受着他为我们争取来的美好时光。】 【银河是如此的广大,广大到如果我想藏匿的话,我可以在星炬之外的黑暗中,再建一个帝国,阿瓦隆的繁荣昌盛对我来说也没有更多的意义,如何一切合适的话,我其实更想要我的子嗣们,甚至是那些优秀的凡人们,能够为我打理好我的一切,让我自己拥有一段真正的休息时间,以旅者的身份,看看不同世界的风情。】 【这算是我的一个梦想。】 【而如果他失败了,那么情况也不会变得更糟:像他那样的人物是注定不会被彻底打败,亦或是彻底杀死的,他最糟糕的结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为了他痴心一片的人类撑起最后的天空。】 【到了那个时候,一个虚弱且空泛的银河,自然会有着属于我的一席之地,他的苦难会成为我割据一方的根本:当然了,如果他的继承者们会是如此不堪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借机扩充一下我的财产,从帝国的尸骸上篡取他对我的一切辜负和伤害,让原本属于他的权力和子民成为我的私有财产。】 【这个未来听起来也不错,也可以算是我的另一个梦想。】 摩根冷静且缓慢地诉说着这些话语,她抚摸着室女座的发丝,安抚自己的女儿,而就在她身旁不远的地方,图丘查引擎因为这些感慨而陷入了沉默。 “我有些不明白,摩根:你既可以放弃你的权力,又可以贪婪的扩张你的权力:为什么你能够同时做到这两个极限?” 【因为权力并不是我所渴求的地方,如果权力有益于我心中的真正目的,我就会追求,如果它没那么重要,那我也不会珍惜:统治无数的世界与凡人固然美妙,但是我也不想承担随之而来的沉重。】 【如果我的父亲成功了,那我就不需要权力了,因为我会生活在一个更好的世界,而如果他失败了的话,我反而需要抓紧我手中的权力,并篡夺更多,以此来保障我的力量,足够我在未来的无序纪元中继续生存下去。】 【就这么简单。】 【当然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用我自己的方式改造这个世界,然后把它托付给那些对我俯首帖耳的人物,而我自己则是可以安享休憩的时光,坐看云卷云舒,身边再簇拥着我的儿子和女儿们。】 图丘查安静了一下。 “你和一个人很像,摩根。” 【谁?】 “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这个答案的,摩根。” 【那就算了。】 蜘蛛女皇闭上了眼睛,没有再深究图丘查引擎的话语,而是沉默地感受着自己的旗舰在亚空间中畅通无阻的快乐:她知道,这样的快乐是体验一次少一次的。 倒是在她的一旁,室女座在默默地记录下了母亲的话语后,翻了翻自己手中的备忘录,发现还有个问题没有得到解答。 “有一件事情,母亲。” 【说。】 “为什么,您很担忧帝皇会知道这些黑石要塞?” 【……首先我纠正一点,他已经知道了,所以这并不是我需要担忧的问题:而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担忧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我了解我的那位父亲:如果他找不到这些重要,但又不够重要的东西,那么他不会在乎,但如果他发现我找到了这些造物……】 【他是极有可能会不请自来到我的面前,分几杯羹的。】 “您不想把黑石要塞交给他?” 【的确不想:其实如果要我交出一到两台的话,我也并不会抵抗这个命令,毕竟我的力量现在还远远不如他,现在还不是找他讨债的好时候,我真正在意的是……】 摩根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微微一动,掌中便浮现了两个烁动着亚空间能量的盒子:里面赫然装着能够操作黑石要塞的远古神器。 【这两个神器,能够操作黑石要塞,做到任何事情:包括命令它们自我销毁。】 【所以,如果黑石要塞分别在我和帝皇的手中,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这两件神器,又该放在我们哪个人的手中呢:它们分开摆放可是会失效的,但是一旦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中,另一个人便永远也不会安心。】 【现在,你明白了么,我的女儿:这是一个信任的问题,一个无解的问题。】 【我不信任他,我不信任我的那位基因之父。】 “……那,如果……” “他信任您呢?” 室女座的天真无邪让蜘蛛女皇愣了一下,但随即,她只是摸了摸自己造物的柔软发丝,嘴角上勾勒着一丝无所谓的色彩。 【无论他信不信任我,我的阿尼亚。】 【我都不会在乎:我不在乎有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我也不相信有关于他的任何善意。】 “真的?” 【……】 【当然了。】 摩根轻轻的回应着,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看向别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视着自己的女儿。 (本章完) 第281章 黑石要塞 朦胧星域,哥特星区,独眼巨人星团。 “它看起来就像帝国之拳军团所拥有的山阵号一样庞大,不过比起那台不可思议的造物,它似乎又有些阴邃与邪魅的感觉:我不觉得它会是人类的造物,哪怕是那个早已消逝的黄金时代,应该也造不出具有如此气息的静谧堡垒。” 当破晓者军团的禁卫总管,同时兼任军团执政官的让—拉纳—芒泰贝洛,第一次看到了名为黑石要塞的存在的时候,他先是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之中,随后,他便看向了身边的战友,如此评价道。 与首席老近卫军做出相同反应的破晓者大有人在,事实上,当效忠于摩根的战舰在图丘查引擎的帮助下,丝滑地润到了第一台黑石要塞所在的星系的时候,远征舰队中所有的智库,以及拥有着灵能潜力的摩根之子,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他们的眉头。 因为他们感觉到了,某种来自于未知领域的沉重压迫,那并非是恶意,而是一种远古巨兽在沉睡中悄然吐露的鼻息,却足以让他们这些弱小的后来者为之颤栗。 而拉纳就是这些莫名战栗者中的一员,作为蜘蛛女皇麾下最强大的子嗣之一,首席老近卫军理所应当地拥有着一些关于灵能领域的天赋:如果在别的军团,这样的天赋足以让他成为智库部队的骨干,甚至走上更高的位置。 但是在破晓者军团中,拉纳的灵能天赋就显得很平庸了,他也没有刻意地去开发它们:像他这样的破晓者大有人在,他们因为继承了摩根的血脉而拥有着灵能天赋,但是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并没有走上那条道路,而蜘蛛女皇对此也没什么强迫或督促的心态,倒是让破晓者的智库部队有些黯然神伤。 拉纳对灵能避而远之的原因和他的大部分战斗兄弟一样:他虽然拥有着这种天赋,但是却并没有学习它的必要理由,而且在他的内心之中,他敬畏着灵能的危险性,这种敬畏远远大于对力量的渴求。 毕竟,虽然明面上始终没有提起过,但是当初对于普罗斯佩罗的短暂旅途,的确在不少破晓者战士的心中留下了昏暗的影子,无形地扼杀了他们通往灵能的道路。 拉纳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有没有基因原体的推动: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该想的事情,更何况,如果这真的是原体想要的结果,拉纳也不觉得他的基因之母做错了。 灵能的波涛会带来便利和力量不假,但它同时也会带来危险,以及某些猝不及防的麻烦:就比如说现在,当他们的战舰愈加靠近那座缟玛瑙色的奇异要塞的时候,尽管所有人都陷入了某种低沉的气压之中,但是那些破晓者智库的状况却无疑是最糟糕的。 某些低阶的智库甚至需要战斗兄弟的搀扶才能站立,而像拉纳这种,没有走上智库之路的潜在灵能者,虽然情况同样不乐观,但是相对来说,却又好上太多了。 所幸,这样的闹剧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当最后一艘战舰也跃迁出了亚空间之后,基因女王便命令整个远征舰队暂时停泊,随后,一股来自于王座间的无形气浪在转瞬间席卷了所有的战舰,轻易地驱散了每个人脸上的阴鹜气息。 而与此同时,首席老近卫军接到了来自基因之母的单线联络:他需要集结一支精干的队伍,随时等待原体的召唤,与军团之主一起对黑石要塞进行试探性登陆。 拉纳聆听着这道命令,重复听了三遍:按照他的想法,他觉得基因之母亲自参加这种有未知危险的试探性登陆,多少有些不妥,但他也并没有劝谏的打算。 将近十个泰拉标准年的相处让拉纳逐渐了解着他的主君:禁卫总管很清楚,他的基因之母会在哪怕最愤怒的关头,强行保持着自己的理性,聆听来自于子嗣和部下的诚恳谏言,并因此而做出让步、改变甚至是道歉,这是她身上永远无法被抹除的优点。 但与之相对的是,在情况没有那么紧急的时候,最好不要违逆来自于阿瓦隆之主的要求:哪怕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任性,甚至是异想天开,也都不要去违背她,或者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命令被刻意地漠视与拖延了。 那会造成很糟的结果:糟糕到没人想知道,也没人想经历。 毕竟总的来说,虽然蜘蛛女皇很清楚谏言的价值,但是在她的骨子里,她依旧是一个对于违逆和顶撞感到深恶痛绝的人物,尤其是这些恶行来自于她的孩子的时候:在这一点上,阿瓦隆之主其实和任何一位普通的母亲没什么区别。 在大约几年的相处中,拉纳看清了这个时候,他并没有选择声张出来,而是以自己的方式保证了老近卫军中不会出现类似的错误:事实上,他甚至为自己对于基因之母的如此了解,而感到骄傲。 想到这里,一向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禁卫总管,在自己的嘴角上勾勒着一抹弧度,他剥开了欢呼着原体之名的人群,走向了老近卫军的住宿区域:他还有一个来自于原体的命令需要去立刻执行。 就像他说的,原体一向不喜欢她的命令被漠视与拖延。 —————— 【这个星系对于亚空间力量的排斥程度,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严重:在我的印象中,也就只有那个令我憎恨的陷阱,拥有着相同的氛围与功效。】 【这也是这些远古异形造物的能力之一么?】 蜘蛛女皇倚靠在她的银白王位之上,掌中是室女座刚刚沏好的热茶,她的灵能视野随意地扫过了脚下的王国,直到发现她的禁卫总管正在以最快速度去集结起她的禁卫军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的笑容才变得更为真挚了一些。 在这种愉悦中,她看向了王座之下,那破晓者宫廷里,新晋的无情宠臣,也是她暂时的首席知识顾问:名为图丘查引擎的存在。 而亚空间神器的回答,是一种永恒不变的稳定:快速、简洁、直白,充斥着让蜘蛛女皇赏心悦目的可贵条理性。 “对于这一点,我的记忆储备告诉我的是:塑造这些黑石要塞的原材料,即黑石,本身就是一种可以用来操纵亚空间能量的造物,这种操作具有双向性,而黑石要塞可能放大了这种力量。” “现在它在你面前所展示的,很有可能就是它对于亚空间能量的强力抑制手段:几乎所有的黑石造物都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黑石要塞无疑是其中做的最好的那一批。” 【……】 摩根交叉起手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你刚刚说,黑石这种材料对于亚空间能量的操纵,是具有双向性的:也就是说,它可以反过来加强亚空间的能量,削弱灵魂之海与现实宇宙之间的帷幕?】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摩根:诚然,运用黑石造物,在现实宇宙中打开一道亚空间裂缝,是最简单也是最基础的操作,但是你永远都不知道,那道裂缝吐出的,又会是什么东西。” 【感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对于亚空间裂缝也没什么兴趣,我又不是我那位谦逊内敛的普罗斯佩罗血亲,我在意的是:如果我能够调动这些黑石造物的力量,暂时的加强与亚空间的联系,那我的实力会不会得到一个短时间的提升?】 “的确可以,不过似乎并没有这种必要:你现在的实力已经非常可观了,摩根,而且你在灵魂之海的天赋同样很不错,即使是在我的记忆储备中,也没有许多比你更可怕的亚空间适应者。” 【但是还不够,图丘查:我时刻都记得,在那些比我更强大的存在面前,我是一个多么的弱小与卑微的存在,因此,我永远不会放弃对于安全感的追求,永远不会放弃解决我心胸中的难题。】 【而力量,真正的、能够属于我的力量,就是最直白,也是最有效的答案:无论何时,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暴力,永远都是银河中的硬通货。】 “……的确如此。” 亚空间神器陷入了一阵近乎于思考的停滞之中,它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反驳摩根的言论,于是,在安静地搜索一番后,它继续用着心灵之中的通道,向着蜘蛛女皇倾泻着汹涌的信息流。 “好吧,如果你向我提出疑问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在很久以前,曾有两种用黑石打造的器具,被投入到了战争之中,它们分别是黑石两个作用的体现。” 【两种?】 “是的,其中第一种叫做黑石方尖碑,它的存在是为了抑制亚空间与现实的联系,其效果可以通过堆积数量而增强,对于亚空间的能量甚至是精神侵蚀,都有着非常不错的反制能力:它们被特意打造成了顽固的存在,如果你仔细寻找它们的话,应该还能找到。” 【它们的效果很显著么?】 “如果使用得当的话,你可以让一个星系、甚至更广袤的土地,完全脱离亚空间的影响,不过以这样的强度计算的话,任何生命也很难在该领域中健康地存在。” 【我明白了,下一种呢?】 蜘蛛女皇挥了挥手,在她的示意之下,室女座开始奋笔疾书。 “至于第二种,很抱歉我已经忘记了它的名字,但它同样是某种黑石构造体,不过,它的作用是用来增幅与诱导亚空间的能量,从而互相串联,掀起一场能够影响到现实的亚空间风暴:如果布置得当,只需要十几个该类型的造物,就可以让数十个星区的土地与外界几乎完全失去联系,从而达到不战而胜的效果。” 【……】 【这是一种进攻的手段?】 “当然。” 图丘查引擎的声音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气息,但这并不影响蜘蛛女皇心中的无垠猜测:摩根不得不承认一点,当图丘查说明了,这种造物可以让一大片区域与外界失去联系的时候,她脑海中所浮现出来的第一个词语便是…… 五百世界。 【……】 摩根缓缓地扭动了一下她的脖子,嘎吱作响。 她的眉头不曾舒缓。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她的那位奥特拉玛血亲:罗伯特,居然已经给了她如此之大的压力? 他的世界、他的国度、他那总是不离手的书卷、他那沙沙作响的羽毛笔、他那支蠢到可笑却又让人嫉妒的蓝莓酱军团、还有他那张总是散发着傻笑的脸…… 【……】 居然会让她忌惮。 居然会让她……恐惧。 【……啧……】 摩根闭着眼睛,有些烦闷。 她不得不承认:每当她在黑暗中独自思索,揣摩着与帝皇为敌的可能性的时候,那个名为罗伯特的存在,已经一次又一次地闯入了她的计划之中,把一切搞砸,然后令她不安了。 就仿佛,如果她不能拉拢或者限制住奥特拉玛的话,那么只要罗伯特稍稍认真一下,他麾下的浪潮就足以碾碎蜘蛛女皇的野望,不留下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她没有信心对抗那位奥特拉玛之主,没有信心对抗他的五百世界和军团,尽管她已经为此而不择手段地扩张着自己的国度,强化着自己的军团,但阿瓦隆联邦的领土越是扩张、破晓者军团的实力越是强横,摩根心中的焦躁,反而是愈加的明显了。 因为伴随着阿瓦隆的扩张,蜘蛛女皇也能够越来越清楚的感受到了,五百世界的强大:当她拥有一个母星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奥特拉玛有什么可怕的,但当她拥有一个星区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开始揣摩罗伯特所拥有的力量了。 而现在,伴随着阿瓦隆的愈加稳定和繁荣,伴随着蜘蛛女皇治下的核心世界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之多:她反而开始了恐惧。 因为,当她真正看到了一百五十个核心世界能够提供多么庞大的力量,再联想到那个早已结合的五百世界,又该如何强盛的时候:她终于陷入了某种不安之中。 因为强大、因为前进、因为愈加靠近那个高度,摩根反而清楚地意识到了五百世界的潜力,反而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力量之弱小。 因为强大,所以恐惧。 【……】 也挺不错的,不是么? 摩根不由得笑了起来,苦中作乐地安慰着自己:最起码,现在能够意识到这件事情,总比到时候被奥特拉玛重兵压境时才意识到,要强上很多了。 往好了想,她现在不就拥有了一种也许能够压制奥特拉玛的方法了么,虽然远远不够,但是留给她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她不着急。 想到这里,突然缩紧的心脏终于适缓了大半,蜘蛛女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打算继续和图丘查引擎讨论一些问题:而就在此时,她看到了室女座瞳孔之中的思考。 【在想什么,阿尼亚?】 “我在想一种可能性,母亲。” 摩根挑起眉头。 【说说看。】 室女座酝酿了一下思路,然后指了指自己电子板上的内容。 “我在想,母亲:如果未来有一天,银河发生了变故,而您渴望着作壁上观,收渔翁之利的话,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运用一下,刚才所提到的那种黑石造物。” 【……具体说说。】 “我认为,亚空间风暴不一定需要用来限制别人:如果我们真能唤起一场可以大体控制的风暴,那这不正是一个绝佳的掩护么?” “因为风暴的存在,我们可以合理的作壁上观,不会过早的投入到银河的混乱之中,而且风暴还能保护我们的国土,避免最开始的战火燎到我们身上:直到您准备迈入银河战场的那一刻。”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花了不到一秒的声音,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室女座的话语,随后笑了。 【把你的话记下来,我可爱的阿尼亚。】 “是的,母亲。” 【另外,如果你以后还有什么类似的想法,一样可以记下来,不过要特别标注一下,不要和我的想法弄混了,这会造成麻烦。】 “明白,母亲!” 声音似乎更雀跃了一些。 摩根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算作是某种奖励,随后,她的灵能触觉传回了某种讯息:拉纳已经集结好了他的队伍,三秒之后,他的汇报就会来到她的面前。 第二军团之主揉了揉自己有些酸麻的胳臂,她站起身来,打量着面前的占卜仪中,所投射的巨大身影:即使是基因原体亲自率领的远征舰队,在黑石要塞的面前,也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鸿沟般的差距,反而激发了蜘蛛女皇心中的火焰。 她要获得这种力量,马上! 【在临行前,我想我应该再问你一次,图丘查引擎:你确定只要将你安置在黑石要塞的中心,你就可以将这些庞然大物,精准地运回到我的阿瓦隆么?】 “当然可以。” 漂浮的亚空间神器在摩根身边缓慢地转着圈,话语之中,居然夹杂了某种被质疑能力的不满。 “比起这个,我想你更应该担心黑石要塞对你的态度,摩根,你应该也看到了,它对于亚空间能量的排斥性很高,像你这样的存在如果登上它的舱室,极有可能令它的意识产生某种明显的恶意。” 【它会杀死我?】 “并不会,但它极有可能会排斥你,将你挤出它的舱室。” “事实上,在那个时代所诞生的大多数造物中,对于外来存在的抵触是一种通用的主观情绪,就比如说与黑石要塞同样古老的网道,便会排斥某些它眼中的对手。”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图丘查引擎:位于独眼巨人星团的这台黑石要塞,已经是所有的黑石要塞之中,最有可能为我所用的那台。】 “的确如此,毕竟你掌握着黑暗之手和暗夜之眼:这意味着,如果你想的话,你其实可以忽略它们的态度,强化让它们成为为你而战的兵器,甚至用漫长的时间来污染它们的意志,让它们成为你的强迫意志下的傀儡,但是这样的行为终究拥有着隐患,所以我认为,你最好先尝试说服它。” 【它能够被说服?】 “它是最年轻的那一个:所以成功率也是最高的那一个。” 【……】 【好吧。】 伫立在王座之前,蜘蛛女皇撇了眼黑石要塞那庞大的投影,思考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 反正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精神的领域之中。 她们感觉到,距离第一波登舰工作的所有准备完成,还有大概五分钟的时间。 足够了。 —————— 从她第一次睁开眼睛,拥有清醒的意志开始算起,截止到目前的这一刻,蜘蛛女皇已经在银河中行走三十多个年头了,而她的力量也在这些时日中,与日俱增。 现在,对于摩根来说,随手唤起能够笼罩一个世界,蔓延小半个星系的灵能浪涛,已经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当她那看不见的地第三只眼睁开的时候,无论这个星系的灵魂之海在此之前拥有着怎样的乱象,现在,它们都必须陷入沉寂,它们都必须屈膝臣服。 因为蜘蛛女皇不喜欢被忤逆。 伫立在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最深处,摩根随意地挥了挥手,在亚空间的波涛中,一只能够紧握住小行星的胳臂便飘然现身,成为了她的先锋与使节,探向了那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远古异形造物。 蜘蛛女皇着重的看了一眼黑石要塞在亚空间中的投影:令她感到颇为有趣的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黑石要塞在亚空间中所投下的影子,居然和它在现实中的轮廓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考虑到灵魂之海那扭曲与转变的本质,这可真是难得的一幕。 基因女王微笑着,在不知不觉间,黑石要塞在她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层:所以,尽管那个异形造物面对着摩根的气息,却依旧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但蜘蛛女皇还是散发着尽可能大的善意和温婉,将自己的灵能之手装点为了某种象征着善意的存在,缓慢且有礼地伸向了她面前的古老要塞。 在灵魂之海中,她的意志以能伪装出来的最大善意,开口了。 【你好,我是……】 “砰!” 话音未落,蜘蛛女皇的眉头就猛的皱了起来,她完美的面容也在响声鸣起的那一刻出现了裂痕,露出了假面之下的惊愕与愤怒: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当摩根的灵能之手伸到了黑石要塞面前时,它的反应。 古老的异形造物没有回应摩根的话语,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它那阴云一般的身影在蜘蛛女皇的问号尚未落地之时,便令人猝不及防地猛扑了一下,就像呲牙的幼犬扑向了它臆想中的猎物一般。 摩根眼看着自己的灵能之手被黑石要塞的阴影笼罩了一瞬间,随后,一种灵魂上的疼痛就让她本能般地缩回了手,甚至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在对面,黑石要塞已经再次窝成了一团,就像是蜷缩在角落中,以对抗大敌的野兽。 蜘蛛女皇没有立刻理它,她看向了自己的灵能之手,感受着上面的疼痛:疼痛并不剧烈,还算不上是一次攻击,但是轻微的酸麻触感还是肯定了它的存在,这种感觉就像是…… 她被黑石要塞咬了一口? 【……】 摩根挑起了眉,她看向了黑石要塞的所在:隐隐约约之间,她好像真的能听见某种夹杂着敌意与得意的波纹,作为古老造物在灵魂之海中的声音,传递到她的身边。 …… 很好。 蜘蛛女皇轻笑了一下:她最后的,也是仅有的那点善意,在这一刻被仔细地掩埋了起来,因为它们看起来已经没有使用的必要了。 伴随着她的嘴唇嗫喏着,那两个自从被找到,就一直没有脱离摩根身边的远古异形造物:黑暗之手和暗夜之眼,便被蜘蛛女皇那不可撼动的意志所擒获,拖拽到了她的面前,被紧握于手中。 两个本就为了亚空间而存在的异形造物,在久违的接触到了灵魂之海后,立刻就散发出了源源不断的波涛和能量,让黑石要塞觉查到了它们的存在。 两个造物的亚空间波涛甚至吸引来了一些隐藏在灵魂之海深处的恐怖目光,它们有的来自于变幻的迷宫和享乐的王庭,还有的则是在自己的神坛上扬起头颅,渴望着比一个文明的供奉更宝贵的猎物。 但就在这些足以令无数星系陷入动荡的存在,兴奋地向这里窥探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蜘蛛女皇那冰冷的瞳孔,以及可怕的微笑。 摩根察觉到了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随意地轻哼了一声:下一秒,无数能够摧毁世界与文明的存在,便静悄悄地收敛它们的气息,离开了这个逐渐死寂的角落,头也不回地逃向了它们各自的阴影之中,宛如惊愕的鸟雀扇动起翅膀,仓皇地躲避着猛兽捕食的现场。 蜘蛛女皇甚至懒得去搭理它们的存在:像这种误打误撞,闯进她的灵能视野的家伙,她在过去的那些年里遇到了太多,它们大多弱到甚至不敢直视她的存在,只能在瑟缩中滚落到卑微的泥尘里。 比起这些见怪不怪的家伙,摩根反而更在意黑石要塞的态度,而现实也的确没有让她失望:当两枚远古异形神器开始散发出它们独特的气息之时,黑石要塞明显陷入了停滞之中,它回想起了这些能够控制它的存在,也看到了摩根的意志已经牢牢地掌握着这些东西了。 基因女王的嘴角勾起,她没有再废话,也没有再装作什么友善的态度:根据之前她不断学习与研究的进度,她已经掌握了黑暗之手与暗夜之眼的最大用途。 在灵魂的海洋中,在蜘蛛女皇的意识所缔造的寂静中,她微笑着平举着两件神器,同时操作着它们身上的某些程序,不紧不慢地欣赏着黑石要塞身边的气息。 一步、两步、三步…… 明明是须臾之间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却被摩根拖延成了一场漫长的折磨戏剧,而当她的手指停在了最后一步之前时,她再一次的看向了面前的古老要塞,没有说话,意思却是非常的明显了。 只要再进一步,只要她按下最后的程序,两枚远古异形造物就会下达不可扭转的命令:届时,摩根面前的黑石要塞将因为这一无法违背的命令,而自我解体,它的存在和意识都将瞬间湮灭,再也不会在宇宙中停留了。 显然,古老的异形要塞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它陷入了低沉的死寂之中,原本跃跃欲试的野兽心态被收敛了起来,肆意鸣叫的幼犬不得不缩回了自己的角落之中,眼中还有着不甘与怨恨,却也不敢再露出自己的爪牙了。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转变似乎只在一瞬间。 而摩根看到了这一切。 她笑了。 蜘蛛女皇再一次地挥了挥自己的胳臂,重新呼唤着她庞大的灵能之手,只是这一次,她的手掌不再是纯粹的温柔与善意,而是一种沉默威严下,包裹在笑容和温暖中的坚硬铁掌,不由分说地降临到了黑石要塞的头上,赞赏它的沉默,嘲讽它的无奈。 这一切没用太久:当摩根的铁掌安抚着异形要塞的投影,却没有受到任何反噬的时候,她一边紧握着只差一步的毁灭,一边打量着这头不情不愿的野兽,开始在心里衡量着它的用法,评估着它能为她带来多少的力量。 至于它的沉默与敌意:摩根并不在乎,既然它已经迈出了屈服的第一步,蜘蛛女皇就并不担心之后的那些步骤带来。 底线,从来都只是一种一次性的东西,永远不能再生。 黑石要塞现在是她的,那么它就永远都是她的了,蜘蛛女皇有的是时间来慢慢调教它,让它知道自己的定位与极限。 而现在,她最需要做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可以了。】 【登舰吧。】 (本章完) 第282章 黑石要塞中的阴影 朦胧星域,哥特星区,贝西摩尔节区,弗拉里斯星系。 “这是最后一个了,最后一座黑石要塞。” “终于,这股力量被全部地紧握在了我们的母亲掌中。” “阿瓦隆和帝国都将因此而变得更加强大,更加不可战胜。” 当拉纳再一次看到了黑石要塞那森严的阴影时,他的心态俨然已经平静了不少:禁卫总管依旧充满敬畏地仰望着那座庞然大物,心中却没有了最开始的那一缕战栗。 原因无他:在收复了第一座黑石要塞之后,破晓者军团的远征舰队在基因原体的率领下,马不停蹄地再次席卷了整个哥特星区,花费了不到两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将整整五座远古异形要塞,紧紧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在亲眼目睹到了,他们的基因之母是如何让这一台台恐怖的造物俯首称臣,甚至温顺的跟随着他们的舰队,在图丘查引擎的跃迁光波中离开的时候,所有破晓者心中那对于黑石要塞的原本敬畏,便轻而易举地被围绕着军团之主的狂热仰望淹没,并彻底地消失了。 在这种狂热之中,自然没有留给敬畏和战栗的位置。 原本偏僻且结构稳定的【盖瑟曼】星系,被破晓者们定位为了暂时的军团集结点,随后,庞大的远征舰队跟随着他们的原体,运用图丘查引擎的能力,将一台台找到的黑石要塞陆续运抵了这里,准备届时进行前往阿瓦隆母星系的集体性亚空间跃迁。 前五座黑石要塞的收复都大体算得上是顺利的,不过在这五座被收复的远古造物之中,除了位处于独眼巨人星团和布里吉亚星系的那两台黑石要塞,对于蜘蛛女皇的举措都着相对活跃的反馈之外,剩下的那三台黑石要塞,则是表现得与寻常死物没什么区别。 它们没有反抗摩根:但它们显然也不想理她,更不会主动地配合她的命令或威胁。 凭借着两件远古异形神器和图丘查引擎的帮助,蜘蛛女皇勉强把这三台沉默的黑石要塞开走了,但在她的内心中,她同样清楚,短时间内,她注定无法倚仗这三台黑石要塞的力量了:它们也许能够作为阿瓦隆境内的某种守卫重器,可是不会有随军主动出击的能力。 毕竟,她马上就要失去图丘查引擎这件神器了,没有图丘查引擎的帮助,仅凭着她手中的这两件控制器,想要驱使这三个装死的远古造物,的确是一件难事。 不过转念一想,不是还有两座黑石要塞会遵守她的命令么:如果是主动出击的话,这样一股力量暂时来说也是足够了。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的心情多少有些明亮了起来:黑石要塞的反抗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而且她在短时间内,也不需要倚仗它们的力量,两台能够主动出击的黑石要塞已经足以让她满意了。 在这种满意中,基因原体指挥着自己的军团,来到了第六台黑石要塞的所在地,在迅速且充足的准备工作之前,已经驾轻就熟的破晓者们围绕着他们的基因原体,开始进行又一次的登舰工作,检查黑石要塞中可能存在的危险,并为接下来的收复行动做好准备。 这是一项轻松的工作:因为在之前的五次中,虽然黑石要塞的内部充斥着阴暗低沉的氛围,但是摩根之子们始终都没有遇到危险。 这一次,他们同样如此认为。 —————— 来自阿瓦隆母星的库林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慢慢地哈了口气,他敲了敲身旁那些缟玛瑙色的奇异墙壁,难掩自己脸上的不喜神色。 库林从不喜欢这些东西,也不喜欢这个名为黑石要塞的地方:尽管他所在的小队已经进行了五次相同的登舰工作,但他依旧无法适应这里的低沉气压,就像高大的爱尔兰猎狼犬无法适应一个狭窄的灰黑色铁笼一样。 破晓者的新血慢慢地将那口气吐了出去,就像一声叹息。 他开始想念【曙光女神号】上的军团大竞技场了,那里宽阔、野蛮、能够任凭他肆意奔驰,酣畅淋漓,挑战那些伟大的战士。 巴亚尔、拉纳、赫克特、阿巴顿、阿里曼…… 但是他知道,他现在是回不去了:因为竞技场已经暂时关闭了。 破晓者军团的作息和风气,在休憩时间里有多宽松,在战时就有多严格,在第二军团之主的构思之中,她将宽松的休憩时间看做是某种可以积累的阈值,以供她的子嗣在最清苦的战时,能够保持良好的战斗状态和稳定情绪。 仅就目前来说,这种推理似乎没什么问题,就连库林这种已经小有名气的军团刺头,对于原体的命令,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也不想多说什么。 “做好警戒,库林。” 在破晓者新血的前方,一个与黑石要塞同样沉重的声音撞进了他的耳中,让人无法反驳,库林收回了心思,点了点头,作为对于小队长的回应。 小队长名为凯斯巴,是这支五人队伍的领导者,他是泰拉人,虽然不是最早的几批军团战士,却同样拥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这让他得到了库林的尊重与信服。 在凯斯巴的领导下,五人的先锋小队驾轻就熟地探索着黑石要塞的内部,说是探索,其实却更像是一次检查: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登陆过五座黑石要塞了,这些异形造物的内部结构存在着惊人的相似性,就仿佛是同一批次被打造出来的工业化产品一般。 所有的走廊和殿堂都透露着超乎想象的严谨,极为坚硬且类似于缟玛瑙的金属建筑材料打造了眼前迷宫般的结构,这些异形造物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即使有一万名破晓者战士同时登舰,在人手方面却依旧有些捉襟见肘。 在这种情况下,库林所在的小队不得不承受着超量的任务,因为军团的主力部队要第一时间去接手与检查黑石要塞的动力能源系统和能量网格,前者确保了这台造物能够继续运行,后者则是人类能够在这里生存的最大保障。 按照他们的任务目标,先锋小队不辞辛苦地探索了一整条宽阔的外侧回廊,慢慢地接近了这些螺旋形通道的尽头,他们距离军团主力所在的中央区域已经不算远了,库林甚至能听到远方一些战斗兄弟们的呼唤声。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通讯平台依旧是近乎死寂的:黑石要塞的低沉气氛扼杀了用科技和灵能实现高速沟通的可能性,这也是库林讨厌它的另一个原因。 收敛起自己的厌恶,破晓者的新血老老实实地跟随在小队的左后侧,履行着自己的责任,看起来一切静好:直到他突然发现,原本富有节奏感的小队步伐,被一次突兀的停顿所打断了。 “!” 走在最前方的凯斯巴并没有出声,但他终止了自己的脚步,摆出了一个手势,带着他的部下们贴在了墙壁上,随后,他用脸上的表情下达了命令,示意他的部下们看向视野尽头的走廊末端。 库林随之看去。 没有任何灯光所照拂的黑石要塞内部,比起哪怕最寂静的午夜也是不遑多让的,无数个纪元的漂泊虽然没有让这些奇异的造物积累上厚厚的灰尘,却也着实剥夺了任何生命在这里的最后一丝惬意。 直视黑石要塞的无尽长廊就宛如直视黑夜本身,会激起内心中的无尽惶恐,在这种状态下,哪怕是一粒飘荡的灰尘,都是如同星辰般刺眼的存在:更何况是一抹在黑暗中浮现的诡异亮光。 库林看到了:那亮光出现在了长廊的末端,出现在了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无法看清的昏暗中,但他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任何自然存在能够发出的光亮。 因为它漂泊在半空中。 凯斯巴皱了皱眉,在他的无声指令下,两名破晓者战士做好了远程支援的准备,能够发射出去的紧急求援讯息也准备就绪,在做好这一切后,他带着包括库林在内的两名战士,走在了前头,身后则是跟着那两位火力输出者。 五人小队再次前进,他们摆出了标准的战斗姿态,气息也不由得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很快,他们就走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上,而那阴影中的存在似乎也感知到了他们的靠近,他没有逃跑,而是伫立在那里,甚至向他们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个存在向他们靠近的时候,库林有了一种明显的压抑感,他感觉到了自己脚下的阴影似乎更深邃了一些,他就像是站在一座看不清底部景象的无底深渊之上。 破晓者的新血听到了同样的困惑之声,从他身边的那些战友口中传来:显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那个阴影中的存在的确有着某种压迫感,无形的压迫感,就像是灵魂之海中的一块巨大黑斑。 库林不由得嘟囔着,可他的不满很快就被一种错愕打断了:伴随着那阴影中的存在走到了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五人小队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之物的身份。 他,居然也是一名阿斯塔特战士。 在几名破晓者的惊愕之中,这名沉默寡言的阿斯塔特战士,伫立在了一个看起来礼貌且安全的距离之外,他身穿着一套mk2型号的动力甲,看起来有些过于破旧了,而且并不是完整的一套,是很明显的东拼西凑的产物。 只不过,那套动力甲的某些细节让几名破晓者皱起了眉头:那些头盔和关节之类的地方虽然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却掩盖不住一种随之而来的古怪臭味,而这名战士虽然沉默且严肃,但是他行走的姿态却又透露着某些不协调的感觉。 更大的问题是:他的动力甲涂装是破晓者们从未见过的颜色,那是一种介于钢铁之手和钢铁勇士之间的深灰色,没什么亮泽,就像是夕阳之下的一片灰蒙蒙的莽原。 在五人小队的记忆中,任何一个阿斯塔特军团,都不是进行这种涂装的。 所以,尽管对方也是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但是破晓者们的刀锋和枪口却并没有完全放下,虽然出于礼貌,他们没有直接指向这名沉默的战斗兄弟,却只是稍稍地压低了自己的武器。 凯斯巴开口了,他并没有佩戴自己的头盔。 “我是凯斯巴,摩根之子,在此向你致敬,陌生的战斗兄弟,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和所属队伍,以及你来到这里的原因:这里还有其他的战斗兄弟么?” 小队长的声音消散在了冰冷的走廊之中,却并没有得到回应:那名战士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摩根之子们,久久不言。 这举措实在是诡异:那两名负责火力掩护工作的破晓者,已经悄悄地抬高了枪口。 而就在这时,站在队伍一侧的库林,却看到了那名阿斯塔特肩甲上的痕迹,尽管那个痕迹已经极度的模糊了,但他依旧能辨认出来。 那是…… “队长。” 库林低声开口。 “他好像是……第十一军团的?” “他肩甲上的那个数字,是x1?” “……” 凯斯巴沉默了一下,随后,库林听到了泰拉老兵的喉咙中窜出了一句源自本能的咒骂。 “该死!” “准备战斗!” 没有丝毫的犹豫,凯斯巴向自己的战士下达了命令,所有人旋即高举起了他们的利刃和枪械:但是之前的那些许放低在这个时候酿成了致命的恶果,因为就在那抬起枪口所多花的一瞬间之中,那名原本沉默寡言的【阿斯塔特】,却如同一道谁都看不见的黑影一般,径直撞向了破晓者们的队列。 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在最前方的凯斯巴,小队长及时地举起了自己的刀刃,挡住了来自于这无名袭击者的,宛如利爪的双手。 此时此刻,已经无人会在意为什么这家伙的双手就像是某种猛兽的尖锐利爪了:因为就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刻,无名阿斯塔特那破旧的头盔就被某种野蛮的怪力从内部突破了,它的下半部分炸开,但露出的并不是嘴巴或牙齿,而是一大股扭曲的血肉。 库林清楚的看到了一切:成那缺口之中,争先恐后地涌出了一大团蠕动的卷须口器,就像是一头凶猛的霸王章鱼一般,那数十条蠕动触须的颜色也令人胆寒:那是一种近乎于腐烂人肉的色泽,随之而来的恶臭也诉说着相同的气息。 在任何一名破晓者能够反应过来之前,这一大团蠕动的恶意就毫无留情地绕过了交错的刀刃,刺向了凯斯巴的脖子,一举把整个喉咙甚至小半张脸吞如其中,随后,刺耳的酸液腐蚀血肉的声音,就清晰地回荡在了每个人的耳边。 在那一瞬间,库林听到了一声尖叫,又或者是咆哮,他分不清那是因为愤怒还是惊恐,他也不知道那是他自己,还是其他战斗兄弟发出来的:年轻的破晓者战士被眼前的血淋淋一幕刺激着,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迅速地陷入了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冷静之中。 在这种冷静中,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却又清楚地通过自己躯体的下意识动作,知道他该干什么:他咆哮着举起了自己的利刃,冲向了那绝不是他的战斗兄弟的怪物,用雪白的锋芒刺向了那因为破旧头盔的碎裂,而露出的缺口。 在那缺口之下,他并没有看到任何的皮肤,只有腐烂的血肉。 刀刃深深地刺入其中,同时感受到了某种类似于坚硬盔甲般的阻碍,而野兽一样的咆哮,那无名的怪物吃痛的放开了凯斯巴,甩开了库林的利刃,也躲过了从另一面袭来的破晓者。 它还想继续进攻,但是凯斯巴已经举起了战刃:小队长的半个下颚被腐蚀到甚至能看到牙根,但这并不妨碍他举起刀刃,甚至没有陷入慌乱和愤怒之中,他咆哮着让两名部下退到他身后,而就在库林和另一名破晓者照做的时候,两名负责火力掩护的摩根之子,则是天衣无缝地抓准了这个空档,精准地释放了他们的怒火。 无数的钢铁与烈焰在下一个瞬间被倾泻到了这个怪物的身上,甚至迅速地撕裂了那副东拼西凑的动力甲,但是却没有打下哪怕一滴的鲜血:摩根之子们发现,在那副破烂的动力甲下,还隐藏着一层格外坚固的,类似骨骼的存在,腐烂的血肉依附在它们上面,对于凶猛的火力无动于衷。 一名火力手压着牙,他迅速地掏出了另一把手,精准地命中了怪物的头颅,将眼睛所在的部分打得稀巴烂:怪物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而停顿了一下,但它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前进,这不禁让久经战阵的破晓者们都感到了一种荒诞。 尤其是,眼前的这个怪物,还拥有着与他们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表的时候,随之衍生的阴暗思想足以令在场的每个人心情沉重。 “继续开火,用火力压制它!” 凯斯巴无情的下令,所有的战士都拔出了自己的配枪,他们不再奢求立刻杀死眼前的怪物,而且不断地打击着它的关节和四肢,限制它的行动力: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比起直接杀死,活捉这个怪物明显更有价值。 他们很快就成功了,在汹涌的火力面前,眼前这个与阿斯塔特相像的怪物被迅速打断了双腿,倒在了地上,破晓者们用无情的目光注视着它,丝毫不敢停止掌中火力的不断压制。 但就在他们进行一次轮换的时候,一种微弱的尖鸣声,从每个人的自动感应系统中传来。 “还有敌人,不止眼前的?” “我也感应到了:这种声音就像是蜘蛛在地板上爬行。” “是走廊末端么?” “不是……我无法确定……感应系统在这里被压制了。” “灵能感知也是,眼前的这个怪物有古怪。” “声音越来越近了!在哪!” “不在前面!” “不止一个!” “它不在地面上……墙!声音从墙上传来!” “不止墙!还有天花板!” “头顶!从我们的头顶!” “开火!!!” 在黑石要塞最深邃的黑暗螺旋之尽头,伴随着无数愤怒的战吼和野兽一般的嘶鸣,血与肉依次流淌在了万年不变的冰冷墙壁上。 殷红的鲜血,腐烂的肉。 —————— “情况有些不对。” 禁卫总管皱起眉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呵住了旁边有些茫然的战斗兄弟们,其身后是刚刚被检查完的动力能源系统。 “怎么了,长官?” 有人询问到。 “……” 拉纳没有立刻回话,他只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短暂的屏蔽了他的一切感知,用一种源自于内心的纯粹能量,开启了一种无法在现实宇宙中被定义的感应。 在一瞬间,他的感应范围就扩大到了周围的几公里远,无数朦胧的光点汇聚成人影,在他脑海中的黑暗里悄然显现:那些人影正是以拉纳为中心,分散在这一范围内执行人物的各个破晓者们。 【圆桌血缘】 这是被蜘蛛女皇命名为【凤凰改造】或者【涅槃之路】的再改造手术的第五个步骤,也是目前整个破晓者军团中,唯有拉纳和巴亚尔才拥有的能力。 这一改造会带来一种强大的辅佐能力:根据各自的精神强度,接受了改造的摩根之子们,将感应到以自己为核心,一定范围之内的其他破晓者的状态。 包括行动、地点、生死…… …… 等等! 拉纳皱起了眉头,他的所有注意力就集中在了一个角落上:在那里,他感受到了清晰的信号,他的一名战斗兄弟陨落了。 …… 该死的。 禁卫总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位置,他的基因之母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检查着黑石要塞上的种种信息和情况:她肯定走不开,但是涉及到破晓者的损失…… 果不其然,就在拉纳望向基因原体的那一刻,他得到了来自于摩根的一个眼神:不需要更多,禁卫总管以最快的速度布置了围绕在原体身边的防御,然后点起了一支精干的队伍,迅速赶了过去。 那一地点并不遥远,而且因为黑石要塞内部的通讯阻隔,首席老近卫军的队伍反而是最迅速的救援队:事实也的确如此,当拉纳一路呼唤着靠近的战斗兄弟,组成了一支可观的力量,冲进了他脑海中那个不断闪烁的事发地点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了愤怒的战吼与野兽的咆哮。 没有丝毫犹豫,禁卫总管一脚迈进了回廊之中,甚至有些甩开了他身后的其他战士。 第一眼,拉纳就看到了一名破晓者:他倒在了走廊的边缘,血流如注,胸膛上有着至少四五个骇人的伤口,一条胳膊断了,左耳部分被严重的腐蚀过,甚至能看到蔓延到脖颈底部的伤口中,所透露出来的森森白骨。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真正的死去,他的胸膛还在起伏,因为蜘蛛女皇所赐予的强大生命力,以及不可撼动的加强版假死,而保留着最后一口气。 禁卫总管没有在这名战斗兄弟的身边停留,因为他甚至能听到身后那些药剂师的脚步声,他大踏步地向前,冲向了咆哮发出的地方。 但就在他的步伐即将迈入到那些黑暗中的时候,黑暗中的野兽却控制不住对鲜血的渴望了:也许胜利与战斗让它的野蛮本能不受控制的开始了扩张,甚至放弃了在黑暗中埋伏禁卫总管的可能性。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某个无法形容的存在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像是陨石一般砸向了拉纳的面门,乍一看,那东西宛如远古恐怖电影中的抱脸虫,但是如果仔细一瞧就会发现。 那根本不是虫子,而是一个源自阿斯塔特战士的怪诞产物:这个机家伙只有阿斯塔特的上半身,脸和胳膊都已经被打烂了,露出了没有一丝外皮的腐烂血肉,它的背上有着像蜘蛛一样的腿,帮助它在墙壁上飞快的奔走,并且能够扑向禁卫总管的面门。 但它选错了对手。 原本猝不及防的攻势被更胜一筹的禁卫总管惊险躲过,而眼前之物所带来的骇人也在一瞬间被强行压制了下去,首席老近卫军伸出了他那铁一般的双掌,死死的抓住了这个亵渎的存在。 那破烂头盔之中的蠕动血肉似乎还想故技重施,但是在它们争先恐后地扑向拉纳的脖子之前,禁卫总管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寒芒,无穷无尽的伟力从他的掌中涌现。 “咔!!!” 没有一丝的犹豫,禁卫总管紧紧地抓住了这个怪物的两边,在短粗的咆哮与愤怒之中,他硬生生地用力量撕碎了这个亵渎造物,将它的血肉和骨头撕成了两半,随意地丢在了两侧的黑暗之中,就像一个暴怒的巨人撕碎了一个纸箱般,理所当然。 在那阴影里,似乎传来了最后一股挣扎:但很快,一切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只有后续的战斗兄弟们继续赶来的呼喊声。 禁卫总管没有在意其他破晓者们眼中的惊愕,他只是随意地扫了几眼这些亵渎的遗骸,然后聆听着黑暗中的野兽咆哮,淡然下令。 “记得捉个活的。” “母亲应该对它们有些兴趣。” (本章完) 第283章 不速之客 【所以,你将这些怪物的残骸带了回来?】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它们的确存在着一定的价值,母亲,又或者说,我们必须从它们身上找到价值所在:毕竟我们的战士不可白白死去,那是无法忍受的。” 拉纳伫立在门扉附近,他的态度恭顺,言语坚定,盔甲上甚至残留着还没来得及清洗干净的斑斑血迹,而在他的面前,总共五具怪物的遗骸被整齐地摆放着,尽管已经彻底地死去了,却依旧被紧紧地束缚住,以避免惊扰到原体。 【说得好。】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认同了禁卫总管的话语,她的目光在面前这几具畸形的血肉融合体上寻觅,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出现损失了?】 “有一名战斗兄弟的腹部装甲被这些怪物背后的镰刀状活体利爪所撕开,在得到救援之前便死于了急性大出血,剩下的四名战斗兄弟虽然都受到了头部和心脏部的致命伤害,但是都活了下来。” “尤其是小队长凯斯巴,他的喉咙被腐蚀了一半,两颗心脏都受到了穿刺性伤害,但是在接受了及时治疗之后,已无生命危险,且头脑保持清醒,预计在休养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重回战斗岗位。” 蜘蛛女皇安静地聆听着禁卫总管的汇报,心中倒也没有更多的惊愕:每个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都会从他们的基因原体那里继承一些东西,也许是好的,也许是坏的,但是影响和改变却都很显著。 而对于破晓者来说,身为基因之母的摩根,固然让他们的补员能力跌到了一个堪称惨淡的地步,但是作为补偿,第二军团的战士却拥有着仅次于马格努斯之子们的灵能觉醒概率,以及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战场生存能力。 那些放在其他阿斯塔特战士身上,足以顷刻毙命的伤势,在破晓者这里,却偏偏还能让他们再苟延残喘一会:不要小看这一会儿,有数以千百计的摩根之子,就是因为在垂死之际多挣扎了几下,便成功地撑到了战斗兄弟的增援,从而成功地于死神的掌中脱身而出。 在蜘蛛女皇执掌军团的这十年间,像这样的事迹数不胜数,让摩根都有些司空见惯起来了,所以当禁卫总管的全部汇报如同流水般涌入她耳中之后,破晓者的女王也只是简单地嘱咐了她的心腹几句,嘉奖了凯斯巴小队的发现,便让首席老近卫军退下了。 【阿尼亚,把这些东西先送到蛇夫座那里,让她先行研究一下它们的构造,以及它们身上所存在的薄弱点,整理成汇报交给我。】 大门刚刚关闭,蜘蛛女皇便向着自己身后的侍女下达了命令,她随意地瞥了几眼这些让她的子嗣付出生命的怪物,瞳孔中却并没有她往常看待珍重的研究材料时,所会燃起的炽热火焰。 对于摩根来说,眼前的这几具扭曲的阿斯塔特遗骸,与鸡肋没什么差别:且不说阿斯塔特技术是蜘蛛女皇已经近乎于吃透的技术,单单是这些残骸的最大价值,即阿斯塔特和异形生物的有机融合,就是摩根绝对不会去触碰的底线。 世人都有底线:哪怕是摩根。 无论什么时候,蜘蛛女皇都不会让她的子嗣身上出现一星半点的异形构造,她绝不会操刀有关于此的手术,而如果任何一个破晓者敢于涉足于此,那么即使他是像拉纳或赫克特这样的受宠爱者,迎接他的也只会是来自于军事法庭的无情审判,以及更可怕的,来自于他们基因之母的彻底厌弃。 这不单单是因为,蜘蛛女皇对于一切异形生物拥有着发自骨髓的仇恨、贪婪与轻蔑,还有着一个其实更为自私与重要的原因。 在摩根的眼中,整个破晓者军团都是她毋庸置疑的私产,是她无论何时都不会放弃的珍贵宝藏,所以,她对于自己所有的子嗣,拥有着一种比执着更严重的控制欲,她理应能够知晓与控制有关于子嗣的一切,让他们能够彻底地待着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不会发生诸如逃离或遗失的糟糕事情。 而这种控制欲,也是蜘蛛女皇会把自己科研工程的第一个大项目定为阿斯塔特技术的源动力,在她吃透了这项技术后,她才会陷入到一种安心的状态:因为她可以宣称她了解她的子嗣,全部了解。 但是,只要有一个异形的器官安在了破晓者的身上,这种安心就会被无情的打破,来自未知的侵蚀就会肆意地开始践踏蜘蛛女皇对于她的子嗣的掌握:这是她无法容忍的,因为她知道【未知】拥有着怎样的力量,所以她才更为忌惮。 想到这里,一丝阴郁划过了蜘蛛女皇的眉头,她看着把五具尸体轻松拖走的室女座,张了张嘴,想要把它们都扔出去,但是旋即又转念一想,便息了这些心思。 罢了,毕竟这些残骸还是有着它们的用处的。 破晓者们可能已经忘了有关于海德里希和他的第十一军团的诸多隐秘,但是摩根却没完全忘记,她知道海德里希还活着,也知道像这样的造物,在银河北方的黑暗群星之中,肯定还潜藏着不少。 既然如此,倒不如好好的研究一下这些现成的活体数据,寻找与列出它们的危险和弱点:即使她用不上这些实验数据,但如果这些研究在以后能够帮到她的卡利班血亲的话,那无疑也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的心情也变好了一些,眉间的阴郁不知不觉地散去,透露出了掩埋在其主人内心深处的喜怒无常。 摩根在她的心中迅速地敲定了这个计划,便暂时地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反正室女座会记录的,而她现在需要做的,则是思考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 一些她刚刚经历的事情。 —————— 当室女座完成了她的母亲的命令,一边记录着刚才的事情,一边回到了摩根身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造物主正翘着腿,倚靠在银白王座之上,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支撑着脸庞,而右手则是轻举在半空中,玩弄着几缕无主的灵能。 室女座看了一眼,便转过了身去,开始沏茶,她知道这是她的母亲在进行回忆与思考的状态,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打扰到她的。 【阿尼亚。】 除非她主动叫你了。 “我在,母亲。” 室女座一边回应着,一边颇为娴熟的摆放好了一份餐点,动作快到在名贵的镶边茶具间留下了道道残影,她端着茶点,走到了王座之旁,等待着母亲的下一句话。 摩根此时正看向舷窗之外:黑石要塞那巨大的阴影如同跟随着羊群的棕熊一般,远远地坠在了远征舰队的身后,甚至连大半个恒星都被它的身姿所遮蔽,只留下一层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镶边。 毫无疑问,哪怕是不知道它的实际用途,只看到了它的庞大身躯的陌生人,都不得不承认,黑石要塞无疑是强大的战争兵器,它那冰冷的庞然巨躯,就是绝对力量的显著象征。 【现在,它们是我的了。】 【……】 【你觉得这会是一个精心打造的陷阱么,阿尼亚?】 室女座抬起了头,她同样打量了一眼黑石要塞的身影,便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她的母亲。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母亲?” 摩根交叉着手指。 【很难不这么想:如此强大的存在,足以撼动星辰,却不曾留下任何的踪迹,又或者是布置任何的防御力量,它们就像是被某种意志特别摆放在这里,好让一些计划和故事情节能够继续推动。】 【而现在,它们竟如此轻松的落入了我的手里,一个不少,我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也没有遭到任何阻碍,顺利的让人发慌:如果能够出现一支军队,与我围绕着这些要塞打上一场的话,没准我现在还会更加的安心一些。】 听着摩根的忧虑,室女座只是眨了眨眼睛:她听懂了,她母亲的受迫害妄想症又发作了。 “也许这只是你的一次幸运,母亲?” 【银河中从不存在幸运,只存在尚未被兑现的代价:我一直保持着这种思想,阿尼亚,而且它们从未出过错误。】 “所以你如此忧虑:因为没有任何存在,出来阻挠你?” 【……倒也不是。】 基因原体低声自语着,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目光虚浮。 【其实在此之前,我心中的忧虑没这么大,我的女儿,但是就在这最后一台黑石要塞之中,我遇到了一个……东西。】 “东西?” 【是的,它很难用其他的词来概括,它来找我的动因和目的也存在着不可靠性:但是,它绝对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存在。】 【唯有这点,我可以确定。】 —————— 事情发生在拉纳率兵前去救援凯斯巴小队之后。 尽管禁卫总管带走了一部分的原体护卫,但是他依旧留下了一支可观的力量,在黑石要塞最中心的那座上百英里宽的舱室里,数以百计最可靠的破晓者驻守其间,他们头顶的天花板和脚下的地板都消失在阴影中,身后则是一根耸立在舱室中央的巨型黑色柱体。 围绕着这根巨型柱体的,是宛如世界之树根茎般的复杂网络,辐散出了数以百计的桥梁,楼梯,平台,长廊,连接着数不清的黑暗门户,通往要塞的每一个角落,巨大的入口似乎是为巨人制造的,而链接在中央柱体和要塞其他地区之间的耸立桥梁,更是宽阔到足以让神之机械昂首通行。 而基因原体正是停留在了要塞的心脏地带,操纵着整个异形要塞中最重要的系统:能量网格,这一尚未被完全激活的系统保证了人类能够在黑石要塞中生存下去,所以每一台黑石要塞的能量网格,都需要蜘蛛女皇亲自进行一番检查。 摩根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了这项工作之中,但是很快,一种出于本能的危险感知,便迅速地席卷了她的脑海,蜘蛛女皇一点点地放慢了自己的工作节奏,口中无声地低语着那些最强大的法咒。 有人在靠近,就在她的身后。 这一现实让蜘蛛女皇皱起了眉头,她知道,距离她最近的子嗣就在她身后不到三米远的地方,他们不可能无视一个不速之客,除非他们出现的状态。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口中的咒语变得愈加骇人,她缓缓地摁下了最后一个按键,直起身来,却没有立刻地转过身,而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 “您无需如此严肃无趣,伟大的虚无之主。” 几乎就在摩根停止了自己工作的同一瞬间,一声堪称矫揉造作的人类之言,通过绝非是现实宇宙的方式,来到了她的耳边,这话语就像是一个怪物在勉力地模仿着人类的情绪,却又带着几丝炫耀,和固执的表演心态一般。 像是一句戏言,而不是一句正规的谈话。 摩根的眉梢发冷,她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缓缓地转过身来,指尖上已然蕴含着足以撕碎世界与恒星的可怕力量。 只用一眼,蜘蛛女皇就捕捉到了那个不速之客,因为它根本没想伪装自己:这位来宾正翩然行走在两位破晓者战士之间,但是这些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却对它的出现无动于衷,就仿佛没有看到它。 来者是一位花俏的戏子,它浑身上下被一件红蓝色的格子大衫半包裹着,头上顶着宛如罗马冠盔般的鬃毛羽冠,脚踏长靴,原本是脸庞的地方,却被一张发出咧嘴奸笑的霜白面具遮得严严实实。 【有意思。】 摩根笑了起来。 【一名灵族丑角。】 基因原体的第三只眼随即扫过了这个不怕死的家伙,但是只扫到了一片极为可憎的虚无。 【还是一个没有自己灵魂的灵族丑角:这样一来,你身上唯一的一点可悲价值都没有了。】 蜘蛛女皇冷眼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能确认,这个连自己的灵魂都已然消失的瘦削身影,不过是一些幕后之人的传声筒而已:有些人想和她聊一聊,但又不想出面。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依旧没有松懈指尖上的巨大能量,她直面着这个不速之客,用无形的第三只眼不断地打量着它,而在他们的身边,一名名破晓者军团战士近乎是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宛如无数精美的大理石雕像。 一秒钟后,摩根悄然的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在这无魂的可憎傀儡之后,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人形的金色存在,身材瘦削、四分五裂,头颅上有着弯曲的角。 但在第二眼,她貌似又看到了另一个存在:与她眼前之物同样的滑稽衣冠,尖锐的鼻子和下巴,灿白的脸上勾勒着一个非人的微笑。 【……】 【你代表着谁?】 【是那早就已经破碎的凡世神明,还是那个躲起来的懦夫?】 基因原体的问题得到了一股意义不明的凄厉笑声。 “既然我们注定会是形同陌路的关系,您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 摩根轻哼了一声,却没有放松半点的警惕:从四神所展露的可憎一角中,从异形所留下的无尽记忆中,从太空死灵所撰写的歌功颂德中,甚至从海德里希所抛弃的丰厚遗产中,蜘蛛女皇一早便窥到了这些神明一般的存在,也知道,其中最狡诈的两个个体,此时极有可能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西乐高,或者墨菲特兰? 都不是好答案。 【那么,有何贵干啊。】 基因原体再次提问,她盘算着如何把握一下主动权,假如她发现自己并不能把握住主动权的话,那么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撕碎眼前的这具傀儡:摩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那两个臭名昭著的家伙那里得到好处,她宁愿不尝试。 “一件伟大之事的诞生,总是要有着放声欢呼的看客的:您现在所做的举措是如此的重要,必须要有一双已经目睹到这一幕,让未来的人们知道一系列伟大的事情,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这傀儡向着基因原体行着无比夸张的礼仪,它的声音刻意模仿着来自于阿瓦隆的风土强调,每一个字词的蹦出,都象征着一种完全不同的情绪,最终汇聚成了一串令人想要发笑的滑稽台词。 “就像当童话中的勇者踏上旅途的时候,总要有几名村落中的长者与伙伴目睹他的远去一样:这是最基础的剧情逻辑。” 【……】 【如果你只是来当看客的,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场演出已经结束了,现在,请允许我送你离开这座剧场。】 伴随着基因原体的话语,汹涌的灵能波涛化作数十股摄人心魄的利剑,将傀儡团团包围,渴望着将它撕成碎片。 “那还真是可惜……” 那股令人憎恨的声音被拖成了一个蓄意的长调,又在第一柄利剑到达的那一刻,陡然加速。 “不过我还准备了礼物:它足以让您满意。” 【……】 剑雨停止了,闪烁着寒光的锋芒抵住了傀儡的鼻尖。 【是什么?】 “您就不怕是一个陷阱?” 基因原体笑了,她随意地挥了挥手,汹涌的剑雨旋即吞噬了傀儡的一条胳臂,将它的半个身子削去大半,露出森森白骨。 【你还有一次机会。】 蜘蛛女皇的粗暴却并没有引来愤怒,那不知道是哪位诡诈之神的低沉笑声在黝黑的大殿中回荡,伴随而来的还有丑角傀儡那丝毫没有因为重伤而受到影响的身姿:依旧是那么的优雅,且让人厌恶。 “在此之前,请让我向您发起祝贺之词,阁下,您终于获得了您第三强力的武器,它将被您紧紧地握在手中,您无需担心会有任何人来抢夺它,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您是保管这些古老杀戮的最佳选择,在您手里,它们才让神安心。”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您掌握它们:想必您也知道,就在每一台瓦尔之符的深处,都隐藏着一扇通往网道的古老大门,铺天盖地的军队随时都有可能从其中迈入现实,赠予您一场战争。” “事实上,就在我与您交谈的时候,一支大军已然赶来,它们在网道中前进,试图在瓦尔之符那足以容纳军团的走廊上,伏击您所率领的队伍。” 【……】 原体皱起眉头,迎接她的则是丑角傀儡脸上那坚硬的笑容。 “但您无需担心。” 它的声音让人发凉。 “它们永远也到不了了。” “网道,从来不是一座乐土。” 【这就是你的礼物?】 摩根的话语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静不少。 “不,这只是一次善意,一次有利于我们彼此之间的举措,无论是您的时间还是我的时间,都不应该被这些茫然的愚蠢之徒所惊扰,它们的存在就像是一本三流的杂耍中,作者不喜、读者不读、但为了所谓的剧情连贯性,又不得不出现,从而折磨所有人的段落。” “所以,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喜悦着想,我做主删去了这段剧情,让这些毫无意义的存在永远地留在了网道之中,让我们能够更快的进行一些重要的仪式。” 【比如说?】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尽可能地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用聆听与沉默代替蠢蠢欲动的问询,让自己的弱点被尽可能地归拢起来,藏匿在了冰冷的面容之后。 “比如说,我可以回答您心中的那些疑问,那些亵渎的思考。” 来人的话语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柔,其间的含义却让基因原体露出了一个最和蔼的笑容。 【那就说吧。】 丑角又行了一个礼。 “一直以来,您对于这些古老杀戮的猜测是没有错的,六台你们口中的黑石要塞,足以让您成为可以颠覆银河的一股力量,当那次伟大的战争来临的时候,您会成为最重要的一枚筹码,被所有人重视。” 【……】 【只是筹码?】 “谁人又不是筹码呢?” “哪怕是神。” 【……】 【继续说。】 “在那场伟大的战争中,你会是最强大的猛兽之一,宛如傲慢的金雕盘旋在苍穹之上:但如果您过于短视与贪婪,过早的离开自己的王国,扑向地面与其他的猛兽抢夺猎物,那么等待您的命运,也就只会有一个结局。” “金雕不应该离开苍穹,您的羽翼本能护您安全,但是一旦落到地上,便毫无用处,你的利爪可以撕碎猛兽,但是面对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獠牙,只是回天乏术。” “您真正应该做的,是长久的翱翔在苍穹之上,在寻常的猛兽无法触及到的地方,捕食鸟雀,休养生息,让您的利爪变得尖锐,让您的羽翼变得丰满,因为猛兽们的纷争总有结束的那一刻。” “在它们之中,不会有真正的胜利者,在那之后,才是您的机会。” “而届时,命运将会如同一座迷雾中的岔口,迎来选择。” “如果您选择与那皓月之下的苍狼为伍的话,胜利会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诸神会在狂喜的欢呼中迎接您的到来,狼神则会成为您脚下的最后一块踏板,帮助你统御整个银河。” “而如果您选择高举起那柄火炬的话,这条道路会无比的疯狂、艰难与痛苦,没有人会知道最后的结局又该如何,但是阿瓦隆的女王注定无法在太阳身边停留,她最终的归宿会是她选择的故乡。”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两条道路的话,您还有其他的选择,您是您的血亲之人最孤独的人,也是最自由的人,你们所有人都将在同一个时刻获得自由,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然后,你们会摧毁一切。” “你们的伟业会在八场可怕的灾难中崩溃,它们分别是:” “狂妄、愚蠢、欺骗、不和、谋杀、愤怒、贪婪、和野心。” “当它们依次显现的时候,就是你该迈入银河的良机,那是你获得这场胜利的唯一可能性:这对于你和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 【你只是在诉说着一堆毫无意义的谜语而已,笑神,或者我该叫你欺诈者,你可能是这两个存在中的任何一个,但是你似乎并不打算告诉我:于是,你连你自己的身份都不愿意显露,我又该如何相信你告诉我的这些话语?】 “您不需要相信。” 丑角脸上的面具似乎在反衬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光芒。 “当一切按照我所诉说的这些话语前进的时候,您自然会知道这些忠告的价值,也会知道,您到底应该去做什么。” 【我看不到这些谜语对我有什么用,而且,考虑到我与你的这具傀儡所隶属的种族,似乎并没有多少良好的关系,我甚至可以很合理的怀疑你的别有用心,不是么?】 基因原体的嘴角勾勒起了一丝轻蔑的笑容,而她的话语似乎并没有出乎来者的预料。 “是的,请保持您的这份谨慎与冷漠,这对我们有好处:我们现在还不是朋友,但是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我们也许会并肩作战,毕竟我们拥有的相同的对手,命运不会放过一个具有戏剧性的剧情。” “届时,我们会再相见的。” “但在此之前,还请您收下这个卑微的礼物,它象征着我对您的善意和问好,您可以留着它,毕竟她本身拥有着价值。” 那许久没有移动的丑角傀儡从它的胸膛中吐出了这些话语,而就在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丑角用任何阿斯塔特战士都无法反应过来的矫捷,向着基因原体挥出了大衣之间的某件物品。 但这样的灵活举动在蜘蛛女皇的眼中,与缓慢的哑剧无语,摩根带着轻蔑地哼了一声,她随后便让这礼物漂浮在了半空中,然后反手一指,无穷无尽的灵能波涛便争先恐后地扑向了丑角,眨眼间,便将它撕扯得四分五裂。 而就在这异形破碎的瞬间,第二军团之主正打量着她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礼物:它看起来就像是本黑色包装的书籍,没有标题和作者的存在,甚至连其中的页数都在被一种奇异的光芒不断扭曲着。 【这是什么?】 看着那只剩下了半张破碎面具的丑角,摩根提问到。 在她面前,那无魂的傀儡保持着它的笑容,就仿佛那恶毒的灵能利爪不是撕扯在它的身上一般,而在被彻底撕碎的前一秒,在那张已经空无一物的面具之后,宛如诗歌一般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清唱。 “网道之中,典籍之馆。” “紧握其钥,窥得一斑。” 【……】 【……】 【我讨厌谜语。】 摩根睁开了眼睛,从不久之前的回忆里走出,感受着身后银白色王座的坚硬,在她的身旁,室女座和图丘查引擎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自的工作,而那本被赠送而来的黑色书籍,则是被她随手和两件异形造物放在了一起。 基因原体站起身来,从那始终没有完全读懂的谜语中走出,她回忆着这个自己在掌握黑石要塞时遇到的最大变数,同时思考着该如何利用这些远古要塞深处的,那些通往网道的大门:又或者说,她该如何防备它们? …… 没什么思路。 基因原体有些烦闷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虽然这些强大的装备被掌握在了她的手中,不过看起来还远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在喝下了室女座沏好的茶之后,蜘蛛女皇又思考了一会各种问题,却始终捋不清真正的思路所在。 终于,当破晓者军团将第六台黑石要塞运抵了集结星系,开始踏上返回阿瓦隆星区的旅途时,他们的基因之母还是暂时地放弃了只会带来苦恼的思考。 她离开了王座间,走进了旁边的另一个房间,露出笑容,看着那个端坐在桌子面前的身影:一个很干净的身影。 【康拉德。】 【今天的家庭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本章完) 第284章 康拉德的早晨 一直以来,午夜幽魂都挺讨厌读书的。 在诺斯特拉莫,他就很讨厌。 而现在,他更讨厌了。 孤独的夜之王并非不知道书籍和知识的重要性,但是一方面,他生而知之的那些残酷学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用了,而另一方面,在统治了诺斯特拉莫后,康拉德也的确有过刻苦的学习时光。 可那段时光赠予他的唯一收获就是:他确信了自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获取知识的能力,他在学习经济与统治的时候,表现得甚至还不如手底下的凡人总督们。 从那一刻起,午夜幽魂就确认了一件事情:他的那位造物主根本不需要他掌握其他的知识,那些藏匿在他的脑海中,与他一同降生于世的正义、残暴和无情,就是人类之主对他的全部期待了。 在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康拉德居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踌躇不已的旅人,在走到了那个需要选择的岔路口时,却赫然发现,只有一条道路能够通行时一样,那是一种软弱的庆幸。 但这种庆幸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雄心万丈的人类帝皇将他最无可救药的那个儿子从黑暗的洞穴中拖了出来,用刺眼的光芒让其无所适从,然后在午夜幽魂能够发出任何抗议之前,就把他随意地丢到了另一人的手中。 这个人,摩根,午夜幽魂那理应死去的血亲,一个失落军团的掌控者,她是一个…… 呃…… 一个很有特点的家伙。 …… 康拉德只能如此形容。 毕竟,在他的思维中,一般的人,在极度的愤怒之后,所做出的最大刑罚,也无非是死亡、掠夺或者更残忍的求死不能而已:不会有什么新花样的。 就连午夜幽魂也是如此。 但是他的这位腐尸血亲却是有些不同的:尽管她的愤怒和恶意已经沸腾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但当她抓住了午夜幽魂,一字一句地吐出了她的惩罚的时候,却着实超出了康拉德的所有预期。 在听到酷刑名字的那一刻,比起恐惧,夜之王的心中其实还有着更多的茫然,那来自于他心中一个货真价实的困惑。 …… 二十年基础义务教育…… 是什么东西? —————— 但不管那到底是什么,康拉德都知道,他必须遵守。 毕竟在康拉德和摩根两个人之间:她,才是午夜幽魂。 ——————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刺耳的响铃在昏暗无比的空间中奏起,嘈杂不已,成功地破坏了又一场宁静的幸福睡眠,以及房间中那位住客的安眠心态。 康拉德睁开了他的眼睛,他随手一摸,便抓住了那个扰他清梦的东西,再瞟一眼上面的时间:泰拉时间,早五点三十分整。 从诺斯特拉莫人的喉咙中,吐出了一股烦闷的不雅声响,基因原体有些粗暴把这个小玩意砸在了墙上,随后在硬板床上翻身一滚,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姿态娴熟到已经不知做了多少次。 康拉德用他那刚刚剪完指甲的手指揉搓着眼角的瑕疵,在一阵低声的嘟囔中,他拖着自己高大沉重的身躯,走向了梳洗室,在路过那个尽职尽责的钢铁公鸡时,基因原体还特意将其捡了起来,先是拍了拍,又看看有没有摔坏,才顺手放回了自己的床头。 接着,似乎是想到了,这个可敬的金属小家伙一直以来的辛勤工作,他还特意转过身来,严肃地拍了拍这个一分钟前刚刚被他甩飞的顽固造物。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尽职尽责和坚强不屈,石像鬼。” 康拉德轻声细语着他给闹钟取的名字,他给自己房间里的每一个物品都取了名字,无不带有诺斯特拉莫的风情:凭借着这种方法,基因原体怀念着他心中那片罪无可赦的阴冷故土。 然后,他转过身,走进了浴室之间,开始了洗漱。 泰拉时间,早五点三十一分,康拉德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 其实以远征舰队在银河系中肆意穿行的现实,以及亚空间这一颠覆物理学和天体学的紊乱泥潭的存在,想要在任何一艘大远征的战舰上确定一个精准的时间,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即使是在最伟大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上,事实也同样如此,不少摩根麾下的战士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的概念,他们根据着军团颁布的行程表活动,或者跟随其他战斗兄弟的活动轨迹,来推断时间。 而即便是那些需要准确时间来进行工作的凡人们,也只能去遵循一个大致的区间,能把精准度调到五分钟以内,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毕竟他们随时随地都要进行亚空间航行,每走一次亚空间,所有的时间调整就会失去价值。 不过,与破晓者或者凡人们不同,康拉德作为基因原体,总是有着一定特权的:是的,哪怕是在时间这个公平的领域上,也存在着能够滋养出特权的土壤,也存在着能够享受特权的大人物。 康拉德当然是其中的一个。 毕竟,早在那张【二十年义务教育】的纸条被贴在了他的脸上的时候,与之一同而来的,便是那枚勤勤恳恳的【石像鬼】,它被摩根强硬的塞到了康拉德的手掌中,不由得他有半点的拒绝。 蜘蛛女皇在血亲面前轻易地运用着灵能的巧妙:这时钟不仅顽固到能够抵挡夜之王的怒火,更是与千万里之外的神圣泰拉拥有着某种稳定的联系,无论在银河中上哪个角度,它都会忠诚的行走在神圣泰拉的时间上。 凭此,康拉德的学业开始了。 …… 诺斯特拉莫人只用了三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自己的洗漱,他今天没有洗头,而是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自己的牙线和剃胡刀:对于康拉德来说,从腐尸女王的魔掌中保下了自己的黑色长发,和两天一洗头的权益,是第一场值得铭记的伟大胜利,不过代价就是,他必须让自己的牙齿和下巴看起来【和脸一样白】。 而身为那【午夜幽魂的午夜幽魂】,摩根更是明白无误地向她的血亲宣告:她会不定时地检查康拉德是否做到了这一点,并与此来决定要不要留下康拉德的长发。 为此,诺斯特拉莫人勤勤恳恳地保护着自己的牙齿,等待着随时都会到来的检查:然而直到今天为止,检查都未到来。 …… 他是不是被骗了? 像这样的困惑在康拉德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足以让他停下脚步并思考一会,但思考的答案往往就是一切照旧:毕竟在有关于摩根的问题上,诺斯特拉莫人已经学会了名为【谨慎】的一堂课。 他可是交了不少学费的。 康拉德轻哼了一声,他一边用剃度刀挂去下颚左侧那些柔软的短胡须,一边缓慢地在房间中摸索前进,不断地躲避着被他丢的到处都是的书籍和笔记本。 他的目的地是一张宽阔到足以用来摆放沙盘的桌案,在那上面用着一座用各类典籍罗列起来的德古拉堡垒,旁边则是伫立着一盏灰暗的壁灯,比蜡烛亮不了多少,书籍的摆放很是巧妙,会让人想起诺斯特拉莫上那些互相倚靠的哥特式古老建筑,而支撑着这些墨香高楼的大梁,却是一颗颗小巧,但也足以令人惊骇的头骨雕塑。 这是康拉德的艺术品:他用合理合法的手段,搞到的原材料,甚至付出了拥有的等价物,属于他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财产,连蜘蛛女皇都不能轻易地掠走它们。 基因原体放下剃胡刀,当他的目光在那些骨雕上巡梭的时候,类似于【人权宣言】和【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之类的概念,便不由自主地从他的大脑中溢了出来,让他感到有些苦恼。 坦白来说,基因原体厌恶着这些知识,因为他并不觉得他会用得上它们,而且这些概念与话语也不是他自愿学来的,而是蜘蛛女皇握着她那无形的皮鞭,握着【午夜幽魂】一词在康拉德心中的沉重概念和高尚地位,而强迫他学习的:又或者说,死记硬背。 这样的知识,怎么可能获得康拉德的尊重和运用呢? 想到这里,夜之王不由得轻蔑地嘲笑了起来,但当他的视线扫过了桌案和骨雕的融合处时,另一些概念又蹦了出来:他住在摩根的战舰上,没有交租金,那些这个房间算不算是摩根赠与他的,又算不算是他的私人财产? …… “你在想什么,康拉德!” 从诺斯特拉莫人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他恹恹地向着面前的空气挥爪,用虎虎生风的尖锐声响来嘲讽着自己的行为,满脸都是沉默的戾气。 而也就是在这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敲门的轻微扣响。 “……来了。” 夜之王低沉地回应着,他扫了眼桌面,随手抄起了摆在正中央的几本笔记,走向了房门,并尽可能地捋顺着自己的气息,并且将自己黑色的长发别在了耳后。 打开门,只看到了推着餐车的室女座,站在了门口。 “今天吃什么?” 康拉德蹲下身来,他扫了眼面无表情的室女座:对于一直兢兢业业给他送饭的原体侍女,夜之王对她抱有着和【石像鬼】一样的好感与欣赏。 “还是芒果酱?” 当康拉德接过了摆满了面包和鲜奶的餐盘时,他对于其中的配料表达了不满。 “我想要苹果桃。” “……”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明明就在几个月前,这个一脸阴沉的诺斯特拉莫表舅还只会一言不发的拿走食物,不管上面有什么呢。 也许母亲让他的学业进度发展到【人权法】,是一个错误? 室女座暗自思考着,但是在表面上,她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绝对冷漠,努力不让康拉德看出她的内心中存在着怎样的心思。 “这里是战舰,不是旅馆,康拉德阁下,而且原体大人交给您的行为准则中,似乎也没有说明,您有挑食的权力:请相信,您的每份早餐都是经过专门的营养配比的,比起苹果桃,你更需要芒果。” “我记得我的行为准则也没禁止我去摩根的王座间进行抗议游行。” “……” “要不要我现在就试一下,捍卫我的苹果桃自由?” “……” 该死,这家伙比几个月前变得更难对付了。 室女座的轻微皱眉没有逃脱康拉德的眼睛,这让他早起的阴郁心情变得愉快了不少,随后,他将自己怀中的书本放进了餐车。 “昨天的作业:虽然我一直无法理解,数学和法学有什么关系。” “在逻辑领域中的恋人关系,康拉德阁下。” 室女座冰冷的回应着,并从餐车底部的隔间中,掏出了一本崭新的书籍,看到这一幕,康拉德不由得挑起了眉头。 “哦……今天是早间小测日?” “请在进食早饭时完成它们,康拉德阁下:这些都是您在过去几个月中学习或者温习过的知识点,困难程度并不高,主要集中在逻辑学和历史学领域。” “我不爱这两项学科。” “您不爱任何学科。” 康拉德笑了。 “话不能这么说,服侍我血亲的小家伙:我就挺喜欢那本讲解秘密警察的历史选修书,还有那几本反乌托邦的文学作品,它们具有着非常高的……实用价值。” 室女座看着诺斯特拉莫人脸上的微笑,敏锐的观察到了,康拉德的两侧面颊已经丰满了不少:他的脸庞依旧瘦削,但已经不是那种如同骷髅般的骇人景象了,而且一种可以称得上修长的优雅,伴随着那饱含戏谑的苍白笑容。 “在您与摩根大人会面时,她希望您能带上您的试题册。” “请转告她,我会的。” “哦,对了,还请转告她:我申请的去公共食堂进餐的需求,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得到批准,我实在不忍心你这个小家伙每天推着餐车跑来跑去了,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头蠢到家的贵族。” 已经推着餐车走远的室女座闻言,抬起头来。 “公共食堂只会免费向破晓者军团成员及其下属,以及受邀请的来访者免费开放,康拉德阁下,您似乎并不在其中。” “没关系。” 诺斯特拉莫人的笑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灿烂】。 “我可以在后厨帮工,以此来赚取餐费。” “我的刀工水平还是不错的,定会让他们大开眼界。” “……我对此并不怀疑。” (本章完) 第285章 摩根娱乐软件公司 【你似乎对柏拉图有着很深的偏见,康拉德?】 “柏拉图?你是说那个犯下自杀罪行的口吃雄辩家么?” 【那是德摩斯梯尼。】 “我一向分不清他们。” 【真的?】 “真的。” 声音很坚定,眼神也是非常的真挚:但就是让人无法相信。 【……】 蜘蛛女皇从她的文山文海中抬起头来,银白色的长发泼洒在了桌面上,宛如沸腾的日冕被投入到了雪山之巅,烫出了一条蜿蜒到河滩上的灰霜之河。 第二军团之主此时正端坐在她的办公桌后面,这是房间中最大的一个家具,足以容纳一摞摞被堆得摇摇欲坠的书籍,并散落着一捆捆凌乱的笔记,而在桌子边缘,无数载满了信息的电子板和电子设备则是属于室女座的牢笼,将她死死的钉在了基因原体的身边。 曾几何时,蜘蛛女皇还会在心底暗暗的嘲讽着马库拉格之主,认为他连清扫自己办公室的能力都没有:但是现在,摩根的办公场所其实并不比基利曼的更整洁,甚至要更为凌乱与邋遢一点。 毕竟这些看似乱糟糟的书籍和仪器,其实早就已经拥有了独特的布局逻辑,事关摆放的顺序和基因原体脑海中的记忆,对于它们的任何清理行为都会让摩根和室女座感到苦恼,并不得不重新整理一下记忆脉络:两相权衡之下,倒不如保持这种表面上的混乱不堪。 于是,在这种妥协之下,蜘蛛女皇将自己的办公室搬到了王座间背后的一个偏僻房间里面,毕竟她一般只会在王座间接待自己的子嗣们,这种搬迁避免了破晓者们能够看到基因之母凌乱的那一面。 对于自己在子嗣面前的形象和影响,摩根还是很重视的,因为她亲眼目睹过,基因原体的一举一动会如何不经意的改变整个军团,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她下命令时的一个常用手势,都会引来无数高阶军官甚至小队长的争相模仿,成为整个军团最顶流的风尚:哪怕是那个手势没有丝毫的意义。 在这种沉重的偶像包袱压力之下,能够真正迈入基因原体办公室的人物,除了星辰侍女们,也就只有康拉德了:鉴于自己在康拉德眼中的形象已经糟到不能再糟了,所以在面对诺斯特拉莫人时,蜘蛛女皇反而意外的放的开,丝毫不掩饰她行为举止间的罪恶姿态。 正因如此,康拉德甚至得到了微小的恩赐:他被分配到了一扇同样牢固的小桌案,就摆放在蜘蛛女皇的右手边,这样,当第二军团之主处理着万般内务的时候,她就可以及时的监督与教导她的血亲。 当然了,揍起来也更方便:这一点康拉德心知肚明,而蜘蛛女皇也懒得多说什么,几年下来,什么样的举动能让双方平安无事,又有什么样的举动会引来亲切友好的近距离交流,早就已经是两姐弟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康拉德挨得每一顿揍都是罪有应得的:蜘蛛女皇在这一点上出乎意料的公平公正,她的每一次暴行,都是发生在条理无比清晰的申诉与辩论之后的事情,让夜之王无话可说。 康拉德甚至觉得,与那个慢慢紧握拳头的腐尸女王相比,在诺斯特拉莫阴影中横行的午夜幽魂,简直就像是一头不会说话的野兽:他根本没有发挥出语言的价值,也根本没有让恐惧与刑罚通过耳朵深入到每一个有罪者的心中。 在恐惧这方面,摩根似乎有着胜过他的地方:不是通过最明显的暴力和酷刑,而是一些更委婉却也更阴冷的手段,她所使用的,是用语言、嘲讽与逻辑所编制而成的冰冷罗网,是诺斯特拉莫人从未听说过的奇妙东西,而且很有用。 康拉德想要学会这门手艺,想要学会这种恐惧:这是他容忍着摩根那蠢到家的义务教育计划,抱着一本本厚如砖头的教科书死记硬背的一个重要理由,尽管在他的内心思绪中,他还是看不起这座看起来空有皮囊的知识殿堂。 但是他学会了【妥协】,并体验了稍稍退一步的价值:这是基因原体继【打晕】、【谨慎】、【尊重】和【交流】之后,学会的他认为有部分价值的第五堂课,他把它们铭刻在了内心深处,高于那些不知所谓的【人生而平等】或者【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 不过需要说明的,午夜幽魂依旧是午夜幽魂,虽然他的行为举止看起来有了不小的改变,但是藏匿在他骨子里的,依旧是那个让整个诺斯特拉莫俯首帖耳的夜之王:康拉德无法抹去这个存在,在一些情绪失控的时刻,他会不由自主地放出这个怪物,继续去蹂躏一切。 而且,他经常情绪失控。 有时,他的暴走是无意的,是被某些场景和幻想刺激到了内心深处的黑暗;但在另一些时候,他的所谓【失控】却是有意之举,是试图逃避责任的及时遮掩,是准备给他的腐尸血亲上点眼药时,所进行的必要准备工作。 毕竟,对于精神病人,不宜使用重度的刑罚:康拉德很庆幸自己及时地学到了这个内容,他甚至为此而主动选修了精神病学。 所以,当蜘蛛女皇那充斥着不信任的目光传来的时候,康拉德早就能够调整他面容上的每一个细节之处,组建出一个足以让他的腐尸血亲无话可说的笑容。 这个笑容并不完美,却洋溢着疯狂的预兆:他知道,在办公的时候,摩根总是分身乏术的,她会适时地采取一些绥靖政策,对于他的胡乱举动也有着更高的忍耐力,会用谈话而不是拳头来解决分歧。 这是康拉德第一次知道了【交流】的好处。 现在,他喜欢【交流】,无论是聆听,还是诉说。 就这样,在诺斯特拉莫人那藏匿着疯狂的瞳孔中,蜘蛛女皇终究没有细究他的谎言与否,她放下了手头的沉重文件,拿起了康拉德的测试题,随意地扫了几眼。 接着,她的眉头挑起,挑选了其中的一段题干,缓慢诵读。 【法律是一切人类智慧聪明的结晶,包括一切社会思想,以及道德素养:这是柏拉图的名言。】 【以这句话为中心,我设计了三道题目,而紧接着,以此为初始论据的,还有七道涉及到了其他学科的问题,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关联:可是,在总共三百二十道测题之中,你只错了这十个?】 摩根的话语很轻,先是一种略带困惑的喃喃自语,但很快,伴随着她的冰冷视线穿透了那些象征着世界、舰队、军团和补给的繁重文件,降落到了康拉德的身上,她的话语也转变为了沉重的问责,让诺斯特拉莫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肩膀。 他咳嗽了一下,似乎是在给自己的话语找补自信。 “我想,这大概是一个学术方面的失误:你知道的,我分不清柏拉图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与他有关的题目,我都是瞎猜的,答错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的确很正常。】 摩根轻哼了一声。 【但是,所有的题目中,只有与柏拉图的十个问题,恰好全部地猜错了:你觉得这会是一个概率学上的微小奇迹么,我亲爱的寄生虫兄弟?】 【考零分也是需要技术的。】 康拉德又咳嗽了两下,他低下了头,不说话了,努力地把自己的脑袋缩进了有关于哲学和法学的书籍堡垒之中,这座堡垒是他精心搭建的,躲在里面,就可以完全看不见蜘蛛女皇的凌厉目光。 为了维护这座奇观,康拉德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翼翼的:比如说,当他想抽出左手边的那本【沉思录】的时候,他就必须不远万里的把【尼各马可伦理学】先行拿过来,以作支撑,而【理想国】虽然一直以来都被康拉德束之高阁,但是谁都无法否认,它构成了这座奇观的核心支撑点,不容撼动。 但仅就现在而言,康拉德其实更喜欢那本【一九八四】,以及那本蜘蛛女皇亲手抄写的【美丽新世界】,那是极为少数的,他能够真正看进去,而且能学到一点东西的美妙书籍。 就像夜之王想象的那样,摩根并没有和他掰扯太久,她还有着成千上万份公务要去一一批阅,事关数百个世界上的数千万种截然不同的领域,让人头皮发麻:这种劳累就是大权独揽的代价,也是蜘蛛女皇现在必须饮下的毒药。 放下了批改完毕的试题册,蜘蛛女皇看了几眼桌案上的文件,那都是她远征哥特星区时,所积压下来的公务,大多都是一些次级远征舰队的工作汇报,以及内务部在银河各处的活动成果。 在这其中,从不缺乏让蜘蛛女皇捂住额头的奇闻,又或者是让她面露微笑的好消息。 就比如说【灵能法典】在各个阿斯塔特军团的普及情况,便是阿瓦隆女皇最在意的情报之一,内务部的黑色战士们从各个军团的凡人辅助军中窥探情报,甚至是谨慎地发展一些下线,以满足基因原体对此的的好奇欲。 目前来说,【灵能法典】作为一本主打安全性和低门槛的综合教材,在各个接受它的军团,还是很畅销的,诸如火蜥蜴与极限战士这样比较亲密的军团,甚至已经在凡人灵能者中谨慎的推广它了:摩根对此感到满意,甚至是惊喜。 而更令她眼前一亮的是:诸如太空野狼与白色伤疤这些本就有灵能传承的军团,已经可以通过灵能法典来举一反三,推广出一些具有特色的新鲜产物了。 就比如说,芬里斯的符文…… 【……】 蜘蛛女皇的手指轻轻地划过这页报告,卷起些许空气的轻颤,她的眉眼低垂,暂时地忘记了有关于康拉德的事情,在诺斯特拉莫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目光中,第二军团之主的瞳孔逐渐放松,显然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康拉德看到了这一幕,他眨了眨眼睛,从书堆中伸出头来,试探性地摇了摇头:在发现他的腐尸血亲的确没有反应后,这位夜之王便悄然把手中的教科书放下,抓起了摆在暗处的【我们】,娴熟的塞到教科书里面,便低下头,继续装模作样地埋头苦学了起来。 摩根对于灵能法典的传播进度感到满意,或者说,这种良好的发展趋势本就在她的预期之内,而且是在按照着她的预期规划中最好的那一条路,一路驰骋。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在蜘蛛女皇对于灵能法典的规划中,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位稚嫩的【游戏开发商】,而这本低门槛的灵能说明汇总,就是她在观察了市场的需求后,语自己最为擅长的领域,用过硬的技术和低廉的价格,所推出的第一款【游戏】,主要目的则是用来树立口碑,打下市场。 而为了这个目的,阿瓦隆之主可谓是煞费苦心,她放弃了那所谓的【深度】,没有在书中探求哪怕一丝一毫的高深法术,而是将各项指标停留在了一个最适合普及,却又不缺乏丰富内容的平衡点上,并且努力做到了寓教于乐:当你能够通关灵能法典这款【游戏】时,你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灵能者了。 但除此之外,灵能法典最大的优势就是其极低的配置,只要是个灵能者就能流畅学习:这也就相当于,即使它是一款单机大作,但只要你有台电脑,无论配置如何,都能熟练的运行这款游戏。 对了,它还是永久免费的。 有了这几点作为打底,灵能法典的畅销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摩根并没有停下脚步:她迅速开启了又一次思考,有关于灵能法典未来可能性的思考。 为了长久的利益,蜘蛛女皇特意把灵能法典标注为了【参考类型书籍】,而且在一些关键节点上故意放松了阀口,留有余地,为的就是让那些有能力的阅读者们能够举一反三,给她提供新思路。 换句话说,摩根相当于在免费赠送【灵能法典】这款【游戏】的时候,还附赠了一个颇为完善的创意工坊,为的就是让太空野狼和白色伤疤这些资深【玩家】在入坑的同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努力给她长出一堆游戏模组出来,实在不行,她还可以给一点奖励。 在基因原体的规划中,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只需要耐心等待,仔细地收集反馈,观察舆论,探索新的蓝海,顺便从【创意工坊】中收割那些自己长出来的游戏模组,在经过与新想法的有限结合,从而不间断地进行免费的【更新】、【修改】与【补丁】,最终通过灵能法典这款日趋完善的大作,在各个军团甚至整个帝国打下舆论基础。 舆论,是很重要的事情,蜘蛛女皇对此深信不疑:要不然,看看隔壁那个声名显著,以兜售【野心勃勃】为生的奥特拉玛瓜农,就知道不在乎舆论的下场如何了。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不由得露出了轻快的笑意:罗伯特可能是所有的【玩家】中最为积极主动的那一位了,极限战士军团在向自己的凡人辅助军们推广灵能法典时,所遇到的问题,想出的办法,还有犯下的错误,都非常值得借鉴。 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整个奥特拉玛五百世界所拥有的【常规灵能者】数量,如今已经眼瞅着奔向七位数去了,内务部递交上来的相关情报,摩根仅仅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嗯…… 基利曼还是继续野心勃勃下去比较好:他有这个资格。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确定了这一点,奥特拉玛的日渐强盛让她有些无奈,还有些愤慨,她暂时失去了继续批阅公文的兴趣,便轻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了她的寄生虫兄弟的身上。 康拉德学的很认真。 【……】 这很不对劲:几年来,摩根就没看过这小子能够积极自主地学习任何一门科目,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这个诺斯特拉莫果蝠此时正躲在她的视野盲区里干什么。 于是,蜘蛛女皇装模作样地直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在把康拉德的几丝长发惊到翘起后,便沉声地形码他诉说了一项决定。 【你今天在学习哪本书,康拉德?】 “呃……《希罗多德历史》,还有《雅典政制》。” 【很好,那么十五分钟之后我会进行一次抽查,做好准备。】 “……” 因为紧张和错愕,诺斯特拉莫人的声音停顿了一秒。 “我今天才刚开始阅读这两本书籍,事实上我还没学到后一本,现在抽查是不是太快了,从技术角度来说,我就不存在能够回答全部问题的可行性。” 诺斯特拉莫人的语气快到仿佛有一颗爆弹在他的嘴皮中燃烧。 摩根没看他,她的目光始终都在自己的文件中穿梭。 【我交给你的每一本书籍都是我亲自抄写的,我知道上面的所有观点与内容,还有阅读它们所需要的时间:放心,我会根据你的学习时间,来抽查那些你肯定看过的部分,只要不偷懒,你是肯定能够答上来的。】 【你没偷懒,对吧?】 “……当然。” 康拉德先是低声地回应着,随后便能听到,在他的书籍奇观之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翻找声,然后便是更为匆忙和紧急的翻页之音,宛如一只狸猫在摆弄着一捧烫手的青壳板栗,根本不敢停步。 蜘蛛女皇轻笑了一下,没再搭理自己的血亲,她朝着一旁侍立的室女座招了招手,便得到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奶茶。 【下一次我想喝果汁,苹果桃汁,要加了双倍糖和冰块的。】 基因原体随意的嘱咐着,而室女座则是看了一眼自己母亲那堪称流线型的身躯,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来什么,反倒是摩根看到她的窘态,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安心,后天我就减肥。】 “……” 室女座知道,她怕是等不到那个大概率已经被基因原体埋在亚空间乱流里的【后天】了。 不过比起这些小问题,室女座反倒更好奇另一点,她扫了一眼康拉德的那张晨间试卷,心中有了些许的不安:无论是这些测题,还是基因原体口中那些亲手抄写的远古书籍,其实都是由以室女座为首的星辰侍女们代劳的,摩根的女儿们惧怕其中的任何一点差错。 “康拉德阁下的错误有什么问题么,母亲?” 在灵能交流中,室女座的担忧让蜘蛛女皇笑了起来。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 摩根勾起唇角,她再一次地重复了柏拉图的那句名言。 【法律是一切人类智慧聪明的结晶,包括一切社会思想,以及道德素养。】 【这句话的确不错。】 【但是:你知道我亲爱的康拉德,有多恨这句话么?】 —————— 室女座退下了,虽然她依旧有些疑虑,但是这些小问题就需要她独立思考了:蜘蛛女皇乐意见到思考的光芒在自己的女儿们身上尽情绽放,她甚至在推动这一点。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被她亲手打造出来,同样传承了她的血脉和意志,与她心意相通的星辰侍女们,作为她的【女儿】,甚至要比破晓者这群【儿子】,来的更为亲切不少:并非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和破晓者透露,但是对于室女座和她的姐妹们,蜘蛛女皇可以安心地做到无话不说。 就这样,扫了一眼还在低头沉思的室女座,又扫了一眼正在真切的死记硬背的康拉德,摩根赫然发现:已经没有理由,能够让她继续摸鱼下去了。 于是,基因原体只是悲戚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毕竟内务部的效率还是很高的,通过出访、军团交流和一些比较圆滑的手段,他们总是能搞来摩根想知道的事情。 当然,这也和蜘蛛女皇对于其阿斯塔特他军团的核心秘密,并不太感兴趣有关:如果只是想要知道一些诸如舆论的公开事项,那么内务部就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就这样,堆在阿瓦隆之主案头的诸军团情报,不可谓不多,而它们之中也存在着轻重缓急,像是极限战士和钢铁勇士这两个最靠近阿瓦隆的军团,就是需要着重进行走访与侦查的对象。 但是与总体来说欣欣向荣的五百世界不同,驻扎在第四军团的内务部,总是能够传递回一些让摩根不由得眼前一黑的情报,甚至让她怀疑起了这些情报的真实性。 就比如说…… 蜘蛛女皇拿起了一份有关于钢铁勇士军团的最新汇报,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在前半段,这则汇报说明了【灵能法典】在佩图拉博的大力推动下,已经普及到了整个钢铁勇士军团,算是一则喜讯。 但是随后,内务部就呈报了奥林匹亚之主对于【灵能法典】的一次运用,字里行间的短短几句,就让蜘蛛女皇的心中勾勒出了一位足以与马格努斯媲美的惊世形象。 在读完了那场【大规模利用智库,并取胜】的战役汇总后,在阿瓦隆之主的脑海中,便只留下了一个颇为巨大的疑惑。 【……】 佩图拉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到底是怎么在一场毋庸置疑的胜仗中,把智库用出了89%的阵亡率的? #摩根困惑# 难道他把他们当做了灵能云爆弹,依次发射出去了? 茫然与困惑宛如两条纠缠的巨龙,在阿瓦隆之主的脑海中不断地碰撞出回音,督促着她掀开了这则汇报的封皮,仔细阅读。 也许是猜到了自己的任务汇报会引来疑惑,那些在钢铁勇士军团活动的内务部成员们,还特意给自己的基因之母递交了一份颇为详细的战役说明书,连参加此次作战的那些钢铁大营在战争中的行动轨迹都一应俱全。 由此可以看出,内务部在第四军团的绩效还是很不错的:毕竟在钢铁勇士军团的麾下,拥有着数量庞大的凡人辅助军部分,因为佩图拉博之子们的忽视,这支部队的组成堪称鱼龙混杂,很容易就被阿瓦隆的特工们找到敲出裂缝,获取秘密,甚至发展线人的机会。 而这也是蜘蛛女皇当初组建了内务部的最初目的之一:犹记得在第二次冉丹战争的时候,暗黑天使之主曾在一次大声之后的短暂休憩中,带着一种沉默的得意,旁敲侧击地向着自己的血亲炫耀,他在神圣泰拉也是有着一些朋友的。 而这一幕,也是阿瓦隆之主在执掌军团后,会组建直属于自己的内务部的源动力之一:她也想要那些有用的【朋友】,来解决一些情报和灰色领域上的不足。 在这一思想的领导下,内务部的特工们快乐的在诸如钢铁勇士这种麻痹大意的军团中,建立着自己的关系脉络,而他们最大的苦恼莫过于:佩图拉博之子们对于凡人辅助军的态度堪称【挥霍】,甚至简单地称呼凡人军队为【肉】。 而日常的作风就是:【肉用完了,再运一批过来。】 不少刚刚被他们发展成线人的凡人,眨眼就会被投入到战场绞肉机中,再也看不到踪影,让内务部的执行人员们欲哭无泪。 如果一个疏忽,几个月没有更新人脉网,那么摩根的特工们就会惊喜的发现:整个钢铁勇士军团的凡人辅助军已经在战场上完成了大洗牌,曾经的老面孔百不存一,更不用说什么人脉网络了:换种方式来说,这也许就是佩图拉博所拥有的独特反间谍技巧吧。 但即使面对着如此困境,身着黑甲的这些摩根之子们,依旧把基因之母需要的情报传送了回来,让她能够惊叹于自己血亲的操作。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在围攻某个灵能种族的时候,钢铁勇士军团遇到了一个问题,敌方的要塞需要基因原体亲自带队,但是敌方的大巫师,也是强悍到需要基因原体亲自上阵,才能解决的对手。 如何同时拔掉这两个不利于战局的因素,成为了一个佩图拉博脑海中短暂的困惑,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通过观察异形大巫师的战斗表现,再对比一下自己军团中那些学习【灵能法典】而初步成长起来的智库们,钢铁之主运算出了一个精准的比例:只需要三百名智库,他就可以【换掉】那个巫师。 于是,他当即就派出了三百名智库:是的,一个都没多派,毕竟异形的军力让钢铁勇士军团已经有点捉襟见肘了,而且钢铁之主笃定自己的计算成果。 事实则证明了:他是对的。 在付出了区区二百六十七名智库爆体而亡的代价后,剩下的三十三名钢铁勇士智库,脚踏着战友们的尸骸,拖着自己或是重伤或者残缺的身体,终于打碎了异形大巫师那精疲力尽的头颅:与此同时,胜利的号角也响彻在了天际线上。 而战争结束之后,排除掉伤重不治,以及进入无畏的成员后,只有三名智库成功归队,但是佩图拉博对此伤亡表示可以接受,他正式批准了智库部队的扩编指令,口头嘉奖了所有的参战智库,甚至为那几名需要进无畏的智库,亲自打造了属于他们的钢铁坟棺。 根据内务部的汇报:甚至有不少钢铁勇士,因此对于智库部队产生了一定的嫉妒之情,又或者干脆申请进行灵能潜力检测。 【……】 好吧,也许这就是她无法理解的奥林匹亚钢铁精神吧。 摩根眨了眨眼睛,缓缓地放下了这份汇报:无论怎么说,灵能法典和智库的编制,终究在第四军团站稳了脚跟,这对于蜘蛛女皇来说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现在,除了千子、死亡守卫和那个一直悄无声迹的阿尔法军团之外,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都已经接受了灵能法典和智库的存在,情况比摩根想象的还要顺利的多。 当然了,这其中也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很多诸如佩图拉博这般的惊世操作,但是蜘蛛女皇现在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管那些。 毕竟…… 摩根看了一眼此时正在埋头苦读的康拉德,那宛如风卷沉沙的翻书速度,难免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仔细阅读和理解。 【……】 毕竟,她连自己家里的这个都没完全搞定呢。 (本章完) 第286章 刚铎请求援助 “在破晓者军团中,存在着不少的小秘密。” “但是这些小秘密本身,却不是一个秘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在我们第二军团中,存在着一些小秘密,它们不仅足够重要、足够危险、也足够古老,足够疯狂,它们关押在用血与泪打造的牢笼中。” “直到今天,它们依旧存在。” “但是在军团内部,这个秘密本身却并不是一个秘密,或者说,它是一个被共享的秘密:当所有人都知道军团中存在一个重要秘密的时候,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成为保护者,届时,任何过界的窥探,都会是那样的惹人眼球。” “在过去,在基因原体尚未回归的时候,我们就是靠着这种方法来保护我们的秘密,而伴随着基因原体的回归:我们不再拥有秘密,我们也不再保护秘密。” “与之相对的,我们开始保护属于基因之母的宝藏。” “尽管它们其实是一种东西,但这其中还是有差别的:现在,那些可怕的存在,不再属于破晓者军团了,它们是属于我们的基因之母的私人财富,属于摩根一个人。” “没人对此不满。” “毕竟,我们也属于她。” “这一现实,让我们幸福。” —————— “……” 他不能再吃了。 当赫克特缓缓地咽下了第三十六块阿肯梅冰糕的时候,他终于感到了喉咙中的一丝浓厚甜腻,阻止了他的大手伸向第三十七块。 破晓者军团的第二十三连连长对此有些遗憾,他望向了餐盘上那仅剩的几块佳肴,思考着到底是把它们放进自己的冰箱里,还是重新包装一下,作为礼物送给其他人。 几秒的犹豫之后,对于甜食的追求让摩根的骄子开始动手打包起这些糕点,他轻车熟路地打开了自己的私人冰箱,并小心翼翼地躲过了最中间的隔间:那里面放的是珍贵的苹果桃,这种水果的温度必须精准的保持在十八度半以下,不然就会在顷刻间腐烂。 在将糕点安置妥当后,赫克特欣慰的拍了拍手,他回到了自己的坚固床榻上,一边擦试着那把幽绿色的战刃,一边在心中暗暗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差不多是时候了。 伴随着时钟滴答滴答地走到了那个约定的时刻,身形最为高大的破晓者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向了房间的大门:几乎就在同时,一阵颇为礼貌的敲门声,打碎了房间之中原本的寂静气息。 “来了。” 赫克特回应着,他的声音在这些年间发生了变化,从那种略微有些稚嫩与紧张的故作严肃,化作了某种真正的沉稳与老练,与他坚毅的面容相得益彰:根据那些最为老资格的破晓者所言,赫克特发布命令时的嗓音,会让人想起那位同样严肃的暗黑天使领主。 摩根的骄子对于这种拐弯抹角的赞誉没什么感觉:在军团中,还有人说过,基因原体的禁卫总管拉纳的一举一动,让人感觉就像第七军团之主罗格多恩一般。 可不知道为什么,曾跟随着蜘蛛女皇,与因维特之主进行过会晤的拉纳,在听到了这些话后,居然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找到了传言的最初发起人,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其拖进了竞技场之中。 那一天,所有身处于竞技场的破晓者,都再一次知晓了,拉纳为什么会成为禁卫总管:尽管还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当然,赫克特对于这些传闻是满不在乎的,他本身也是一个相对于内敛的人物:就像是他爱吃甜食的这一点,其实他一直以来都藏匿地非常好,因为他认为这并不是什么符合战士形象的习惯,是一个会遭到嘲讽的陋习。 直到有一天,当第二十三连连长单独觐见他的基因之母时,他亲眼看到了蜘蛛女皇是如何一边与他沟通,一边无比优雅,慢条斯理地解决掉三份菠萝派的。 从那一天开始,赫克特吃甜食便吃得愈加猖狂了起来。 想到这里,赫克特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打开了房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科尔特斯那张粗糙的,被络腮胡子彻底占据的脸。 “事情办完了?” 赫克特问到,回答他的则是第五连连长沉默的点头。 “大部分的【货物】都已经完成了卸货,储存完毕了,剩下的也都是一些没那么需要保密的二级甚至三级实验品了,你可以来看看,赫克特,这是你的权力。” 第二十三连的连长,此次机密运输行动的护卫指挥,仔细地思考了一会,便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于是,两名破晓者的连长便并肩离开了走廊,一路来到了能够俯瞰大半个星系的指挥室中,一台巨大无比的占卜仪占据了整个房间大约三分之一的面积,它正显示着繁忙的一幕:破晓者的运输机在一个荒芜世界的轨道上来回穿梭,输送着它们的货物,而在它们头顶,是一台巨大的,被破晓者们称为【黑石要塞】的远古奇观。 “当我们的基因之母把这些古老的世界杀手运回到阿瓦隆星区的时候,她就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些庞大的战争兵器,除了在最关键的战场上施展死亡与毁灭外,还能拥有什么样的用途呢?” 看着眼前繁忙的一幕,科尔特斯一边通过占卜仪,事无巨细地检查着地面上的情况,一边给身旁这个他很看好的后辈讲解着:不过可惜的是,他需要高抬起手,才能勉强拍到赫克特的肩膀,这让他自恃的前辈形象不禁有些崩塌了。 这小子长这么高干什么,他都快成阿斯塔特里的欧格林了。 “原体大人思考了一段时间,而她第一个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我们眼下的这个任务:通过黑石要塞那独特的属性和技能,我们可以让整个星系保持异常的稳定,几乎不会有任何关于亚空间的风险,而这样的星系,非常适合用来进行大规模的仓储作业,尤其是用来安放那些涉及到亚空间的危险品。” “原体精挑细选了这个星系:它非常的偏僻,虽然就在阿瓦隆星系的旁边,但是只有一条稳定的亚空间航路能够来到这里:而那条航路则必须经过我们重兵把守的阿瓦隆星系,以作为必要的中转站。” “这简直就是天然的仓库。” “于是,我们就来了,将我们那些最危险的物品,安放在这个无论是从现实宇宙来说,还是从亚空间来说,都相对最为安全的地方:当然了,那些对于战争有着巨大作用的成熟品,还是要随军保管的,能够安放在这里的,都是一些足以要人命的定时炸弹了。” “如果它们真的被引爆了其中的一两个:这个星系就不能要了。” 科尔特斯原本轻松的语气在这里陡然一转,变得有些阴沉,让赫克特的心境也随之变得谨慎,但是当他通过占卜仪,看到了地表上那个被运输的【大家伙】时,他还是感到了某些好奇。 “那个是什么?居然需要一台兰德专门拖拽它?” “啊,那个……” 科尔特斯看起了那个数米高的神秘金属造物,沉默了一下。 “那是从黑暗科技时代中,流传下来的金属人形模特。” “可是它的外貌与形象,完全不像是人类,甚至是灵长类。” “……咳,那是后现代风格。” 科尔特斯挥了挥手,遏制住了赫克特继续发问的企图。 “别再问了,赫克特:你只需要知道,只有在面对基因原体那个级别的对手时,我们才会启动这个家伙和它的同类,要知道,当初在神圣泰拉上,可是暗黑天使和禁军联合起来协助我们,才抓住了这些不老实的旧日梦魇。” “我宁愿它们永久沉睡,希望我们永远也用不上它们。” 闻言,赫克特也只能点点头。 他们继续讨论,查阅,言语间不乏一些只有在泰拉老兵中才能流传的秘闻:自从阿瓦隆之主表现出了对于赫克特的明显青睐后,科尔特斯就将这位最高大的破晓者战士视做了自己的继承者,有意无意地培养着他的方方面面。 “是的,那个箱子里其实是某些stc……不,你要向我发誓,无论情况再怎么危急,也绝不能把它们交给任何的机械教成员,如果实在没办法了,把它们给暗黑天使,或者给禁军,唯独不能是机械教。” “至于那个箱子里嘛……是在某些必要时刻,对一些世界实行最终手段的方式,不过它的影响范围是整个星系,所以你最好选择一种远程投放手段,又或者是完全值得信任的敢死队员。” “你问最危险的……不,那个存在现在不在我们手里的,当初在泰拉统一战争的时候,我们和暗黑天使曾经一起押送过它,却差点让它跑了出去,毁掉整个泰拉:最后还是帝皇和掌印者亲自出手,把那个东西不知道封印在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这方面的事情是经过了记忆消除手术的。” 科尔特斯的侃侃而谈听起来仿佛是某种荒诞的奇幻故事,但是对于破晓者军团的过去已经略有研究的赫克特却深知,第五连连长的话语并非是虚假的。 作为帝皇曾经的死亡清道夫之一,也许只有这些还在银河中顽强求生,习惯了在大部分时间里沉默寡言的泰拉老兵们,才真切的知晓人类之主究竟有何等手段。 “但那已经与我们没关系了,现在,清道夫就只有暗黑天使了……你说太空野狼?别开玩笑了,宪兵不是用来杀人的,他们的所谓权力只能持续到军事法庭的大门口。” 科尔特斯笑的有些轻蔑。 他们继续聊着,从太空野狼聊到了暗黑天使,又从暗黑天使聊到了破晓者军团自身,接着,他们的话语开始转向那些军团当下最为流行的传言。 “听说我们的基因之母打算改造一下军团的组织结构,是么?” 面对科尔特斯的疑问,赫克特只是点了点头。 “是的,她向我询问过有没有这方面的必要,但是我觉得,原体大人其实已经决定了,要进行一次军团内部的组织结构变革:她似乎想要模仿暗黑天使军团的特点,打造一些……独特的结构?” “啊……六翼,或者天军。” 科尔特斯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我们的基因之母打算用什么名字,【翼】字确实有着很不错的意境,可惜已经被用了,而且我们的原体大人,唯独在起名这方面……” 两位连长看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也许她可以找庄森阁下,来咨询一下意见?” “暗黑天使军团现在还在银河的彼端呢,他们在另一个世界。” “我们又该如何与他们相遇?” —————— “找到它们了!” “我们找到它们了!” 无论是侦查舰队、领航员、占卜仪、都在同时的鸣唱,从整个军团中最卑微的小舟,直到荣光万丈的【不屈真理号】上,相同的激昂乐曲奏响了同一首凯歌。 在无以计数的牺牲之后,在连篇累牍的讣告之中,在由成千上万个燃烧的世界所堆积的尸山血海之上,伴随着一串鲁莽、冷静、迅速与沉默相间的步伐,荣光女王级战舰最深处的黑暗被撕裂,由无数的猜疑与抽搐所积攒的罗网被一把澈碎,所有的阻碍都被除去,只为了让那高洁的号角,一路冲进最伟大的骑士团殿堂之中。 “大人!” 考斯韦恩几乎忘记了自己理应遵守的严苛利益,他一把推开了指挥室的大门,那张总是冷静的面容上如今已经布满了激动的汗珠,而那副已经习惯了号令千军万马的喉咙,此时居然有了轻微的颤抖。 “我们找到它们了!大人!” “冉丹的母星!” “就在西北的边陲!一支侦查舰队发现了它!他们拼死掩护一艘舰船返回到我们的舰队之中,向我们传达了这个消息!还有最为准确的坐标!” “是时候结束它了,大人!” 兴奋到颤抖的声音如号角般在房间中回荡,照亮了每一块沉默的岩石与钢盾,最终在无数灯笼的齐声惊呼下,传到了那高居于王座之上的伟大身影面前。 “我知道了。” 庄森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如同野兽般冰冷,没有一丝一毫能够让人感到温暖的情绪,足以让成千上万个燃烧的世界如坠冰窟。 “阿考……” “我在!大人!” “通知舰队中所有的骑士长,来到这里集结,召开最高等级的军团会议,我只给他们半个泰拉标准时的集结时间。” “我这就去通知,大人!” “另外,召集我们的舰队,把所有的外派舰队全部集结起来,把所有的后方留守部队也一并召集,放弃所有的驻地,我们需要最大化地集中起我们的力量。” “那那些世界……” “如果丢了,再打一遍就是。” “明白。” “……” 庄森点了点头,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却没有开口让考斯韦恩离开,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一样,而就在狮王总管疑惑地抬头之前,他听到了来自于骑士之王的一声叹息。 “还有一点,阿考。” 庄森再次睁开了眼睛,他冰冷的瞳孔中,划过了一丝象征着信任的璀璨光芒,如此地耀眼。 “召集我们的盟友。” “召唤她:你知道是谁。” (本章完) 第287章 而洛汗将会响应! “蛇夫座。” “我在。” “大人想知道,那几个前些日子送到你这里来的【黑石怪物】,被解剖的怎么样了,是否收集到了具有足够价值的情报?” “这个么……” 在听到室女座的话语后,包裹在白色无菌服中的蛇夫座停止了手头上的工作:而在她面前的手术台上,赫然就摆放着那些室女座口中的【黑石怪物】仅剩的遗骸。 “就得看你如何理解了。” “怎么说?” 室女座挑起眉头,而在她的面前,蛇夫座不紧不慢地解下了自己的手套,于不远处的档案柜中仔细翻找了一会儿。 “这些怪物的躯体虽然看起来非常粗糙简陋,但实际上其实运用了不少很新颖的技术,属于那种看似落后,骨子里却非常高科技的奇异产物,短时间内如果想要仿造它们的话,从技术上来说是很难的。” “你知道的,蛇夫座,大人不想仿造这些造物,它们让她恶心。” “我明白,但是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我只是在向你讲解这些技术上的问题,这是我必须做的,即使按照传统的道德伦理学来说,这是绝对的异端之举,但是为了大人的利益,我还是会做。” 蛇夫座的话语让基因原体的侍女挑起了眉毛,她颇为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名新颖的【同类】,却只看到了一种让她难以接受的,理所当然的冰冷与默然,那是对于世间一切道德的轻蔑与傲慢,令室女座感到了情感上的不适应。 而当室女座转念一想,发现十年前刚刚诞生的自己,也是践行着这样的思想的时候,她就感到了某种莫名的恐惧,宛如渗人的冰水拍打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蛇夫座说的很对:她们这些星辰侍女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助她们的母亲去扫平障碍么,在这一过程中,对于所谓的【伦理道德】的遵守,基本上是个负面因素。 但如果真的如此…… 母亲又为什么要让她们拥有这些情感呢? 甚至愿意承认她们这些女儿? “……” 第一次,在室女座的心中,划过了一个她无法解答的疑问,而就在下一秒,这位蜘蛛女皇最亲信的侍女,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为正确的解题思路。 不要去想,不要去寻思。 她封闭了自己的思想,不再去管这些疑问,在短暂的苦闷后,那双朱红色的瞳孔再一次地恢复了往日的清醒,专心的聆听着来自于蛇夫座的话语,并仔细记录。 在她的面前,蛇夫座并没有发现室女座的端倪,她沉醉于自己所钻研出来的科研结果之中。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室女座,破坏永远比创造容易,我虽然不知道该如何仿造这些造物,但是我已经研究出来了,如何能够最快速地【杀死】它们:方法都在这里了,请把它交给大人。” 室女座接过了书籍,沉默地点了点头,耳边也传来了研究人员颇为严肃的警告。 “还有一点是需要你特别跟大人说明的,室女座:根据我的研究结果显示,这些怪物的脑中似乎保留着某种集体意志,它们似乎是一个更高权限者驱使下的傀儡,而且还有着对更下一级的驱使权力。” “节点生物?” “是的,技术很粗糙,但是能达成这一步,本身就是奇迹。” “我知道了:我会让大人格外注意这一点的,你继续研究吧。” 在与蛇夫座进行了短暂的告别之后,室女座怀揣着那本厚厚的研究记录,快步离开了实验室,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刚的那个疑问,却在她的脑海中死灰复燃。 室女座的面色有些忧郁,她几乎无法遏制住想要思考的冲动。 她不禁在想:如果她的母亲缔造她的原因,只是为了得到一群不择手段的得力助手的话,那她室女座为什么又能得到情感呢? 母亲到底想要什么?她对她们都期待到底是什么? 蛇夫座是错误的么?还是说错的其实是她室女座?是她自己偏离了母亲定下的道路?是她不应该产生这些无用的情感? “……” 室女座知道,这些问题是她没资格也不需要去思考的。 但是…… 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 “……” #侍女前进中# #侍女推门中# “砰——” “?!” 一开门,室女座就看到了摩根在打康拉德。 蜘蛛女皇所掷出的厚重文件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度,宛如一枚典雅的炮弹一般,从她的掌中一路砸向了诺斯特拉莫人的书籍堡垒,或者是头顶。 康拉德的目光在那枚缓缓砸落的炮弹,和他的书籍奇观,以及不远处蜘蛛女皇的冷漠面容之间,来回翻转着,他花了大概一秒的时间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后还是站起身来,一把截住了蜘蛛女皇的愤怒,顺势高举起双手。 “我想这其中可能存在误会。” 法式蝙蝠咧着嘴角,很努力地让他的面容看上去诚恳可靠:不过看上去似乎只起到了反作用。 【你在十五道选择题中只答对了五道,我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康拉德:如果真有误会,那也不过是我已经太久没和你好好的交流交流了,让你对我的力量有了一些误会,不是么?】 【怎么,难道你想变回你的午夜幽魂了?】 “……” 室女座清晰地看到,诺斯特拉莫人的喉咙滚动了两下,显然被摩根话语中的某些片段所引诱,但是很快的,他还是举着双手,顺便截住了蜘蛛女皇的第二波愤怒,高声地为自己辩驳着。 “从技术角度来说,问题并不在于我,摩根:你说好了只考我今天学的这两本书,但是你所抽查的内容却包含了前几天的书籍。” 蜘蛛女皇看起来被她的血亲气笑了,她的话语慢条斯理,却一如既往地占据了逻辑的最高点,让康拉德无话可说。 【康拉德,我可悲的小寄生虫兄弟: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只查今天的了,我只是跟你说过,我会进行一次抽查,可没说内容。】 “……”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好像真的是这样的。 他似乎又在言语问题上,被自己的腐尸血亲摆了一道。 【再说了……】 还没等康拉德反应过来,蜘蛛女皇就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心中的无名之火在转瞬间熊熊燃起,令她面前的室女座和诺斯特拉莫果蝠不约而同的脊背发凉。 【前几天学的东西!你今天就记不住了!你还有理了啊?!】 裹挟着蜘蛛女皇的愤怒,又一份不幸的档案夹子直奔康拉德的面容而来,快若流星,诺斯特拉莫人咽了下口气,没敢硬接,而是向着旁边一躲,任凭档案夹子与墙壁碰撞出令人牙酸的轰鸣声响。 夜之王小声地念叨着。 “有些知识毕竟没用么……” 【你说什么?!】 “……不,什么都没说。” 蜘蛛女皇瞥了康拉德一眼,最终还是没有继续释放自己的滔天怒火,她往后一仰,倒在了自己的椅子上,沉重地喘息了两下,渐渐的消散了瞳孔中的愤怒。 【把东西捡回来。】 摩根闭着眼睛,命令到。 诺斯特拉莫人不敢在这种状态下继续咋呼,他很是勤快得捡起了被蜘蛛女皇砸的满地都是的文件夹子,细细的整理了一番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摩根的桌案前,将其摆放在了上面:就在一早抵达了办公桌的室女座所摆放的研究成果记录本的旁边。 摩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康拉德脸上难得的温顺,不由得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告诉我,康拉德。】 她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感慨。 【你为什么抗拒它们?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学习这些知识?你为什么,对它们如此不屑?】 “我没有……” 诺斯特拉莫人低声地反驳着摩根的话语,但是当蜘蛛女皇那沉稳冷漠的目光移过来的时候,康拉德只能咬了咬牙,极其勉强地挤出了一句解释的话语。 “我用不上它们,摩根。” “你让我学习的这些东西,它们中的绝大部分:数学、逻辑、哲学或者治国术,都不是我需要的,我生来的职能并不包含这些领域,我也不需要来自于这些领域的任何知识,对我来说,它们是无用的。” 【任何知识都不是无用的,康拉德,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些知识利大于弊,而另一些则是弊大于利,所以需要进行区分:我并不觉得我为你挑选的这些知识,对你来说弊大于利。】 “它们占据了我本就不多的思考空间:这就是弊大于利。” 【……】 蜘蛛女皇的指尖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抖动着:她看起来很像破坏掉什么东西,就现在。 抬起头,摩根微微眯起她的青蓝色瞳孔,她的嗓音既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又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疑问,令人分辨不清。 【我们已经就这个问题谈过很多次了,康拉德,每一次我都说这是最后一次,但现在,我还是不得不来问你:你为什么就学不进去这些知识,难道你以为,你是为了我学的么?】 【学习的最终受益人是你。】 康拉德低着头。 康拉德不说话。 康拉德看起来完全没有触动。 【……】 摩根看向了别处,她伸手摸了摸室女座的发丝,摇了摇头,就像是在无声的叹息。 安静的气息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持续了一会儿,直到诺斯特拉莫人看起来终于调整好了他的思维与逻辑,低声地向着摩根开口。 “事实就是这样,摩根。” “我不可能学习你所安排的所有内容:我用不上它们,无论是数学还是逻辑学,无论是柏拉图还是德摩斯梯尼,他们和父亲赋予我的天职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使我真的把它们死记硬背下来了:那也是无用功。” 【不是无用功。】 摩根摇了摇头。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在什么时候,知识都有价值,你和我都是基因原体,我们没什么不同,你不用在这给我找理由,我知道你能做到哪一步,我知道你根本不是记不住它们,你就是不想记。】 “……” 康拉德沉默了一会,然后,他甚至笑了起来。 夜之王感觉到了:就像那些在月圆之夜涌上来的潮水,会在第二天大踏步地后退一样,在那突兀的怒火消散了之后,他的腐尸血亲似乎也陷入了一种比较融合与具有妥协性的态度之中。 —————— 这是一个机会。 康拉德已经等待很久了。 他有些事情,想要谈一谈。 —————— “所以呢?” 诺斯特拉莫人摊着手。 “哪怕是那位属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也没有让每一个诺斯特拉莫人变得学富五车的泰斗:归根结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天职,他只需要掌握相关的内容。” “哪怕是午夜幽魂,也并不是一个例外:是的,摩根,你比我更为强大,甚至更为知晓该如何掌握恐惧的价值,那你就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这一点,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成为无所不知的存在,对于午夜幽魂来说,能够带来恐惧与秩序,就已经足够了。” 康拉德伸出了一只手,向蜘蛛女皇表达着自己的诚意:在他的面容之上,已经看不到那往日里的不怀好意和暗自琢磨,而是一种颇为平淡的真挚,真正的真挚。 【父亲让我教导你……】 “那你只需要教导我需要的那些内容,不就可以了么,那对你和我都是一件好事,如果你不会,你甚至可以让我自己学,我想我还是拥有着自主学习的权力的吧?” 在诺斯特拉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讽刺的笑容。 “人人生而平等,摩根。” “这句话,我可是记住了。” “如果负责教导我的是福格瑞姆的话,他就会这么做,他不会像你一样,如此蛮横与专断,他会仔细地聆听我的需求,尊重我的想法和自由:他会这么做的,而这也是你永远都做不到的,蜘蛛女皇。” 【……】 摩根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翘起了腿,以一种前所未有,无法形容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康拉德,看着满面笑容的诺斯特拉莫人,沉默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的长河在这一刻陷入了淤积。 【你的话语软弱无力,我可怜的康拉德。】 “我也没指望能说服你:毕竟你才是午夜幽魂,不是么?” 康拉德行着夸张的礼仪,他看了一眼时钟,面容上的讥讽笑容就在转瞬之间,化作了一种最为浮夸的惊愕姿态。 “哦……” “下课了。” “我想,我不应该打扰你了?” 【……】 蜘蛛女皇轻哼了一声,她随意地抽出了一沓书籍,推到了诺斯特拉莫人的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拿好,今天的作业:很遗憾地通知你,这里面还是有着很多无用的知识。】 “我可以故意写错么?” 【任何人都是没有故意犯错的权力的:最起码在我这里,你肯定是没有的。】 “啊……真可惜。” 康拉德干巴巴地感慨着,他的两根细长的手指抵住了太阳穴,然后微笑着,朝着蜘蛛女皇挥舞一连串花俏的道别手势。 “放心吧,我会好好努力完成它们的,摩根老师。” 【……】 【但愿如此。】 摩根的漠然回应还未落地,夜之王那轻笑的身影,就已经席卷着他夸张的喜悦,消失在了蜘蛛女皇的办公室:临走前,他还特意拐到了自己的桌案前,摸走了那本被他读到一半的【我们】。 摩根冷眼旁观。 摩根无话可说。 ——————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上演一次这样的场面,母亲。” 康拉德走后,室女座娴熟地为自己的母亲准备着果汁。 【没什么。】 在她身后,蜘蛛女皇用手指轻轻抽了抽最后一份批完的公文,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把自己扔在了座椅的靠背上,姿态慵懒。 【我的那位寄生虫兄弟,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他依旧没有被我驯服,他依旧没有向我的准则屈服,他还是他,离开了我,他还是那个午夜幽魂。】 “这些事情需要对您说么?” 【也是在向他自己说,用适时的反抗来延续他眼中的独立。】 “……” 室女座点了点头,她不禁有了一种思考: 每当她的母亲和她的诺斯特拉莫表舅同时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的时候,室女座那稚嫩的脑壳里,就会蹦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摩根和康拉德的关系,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教导者和学生,亦或者是简单的血亲关联。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类,和一个……人类最好的朋友。 不过这个【朋友】看起来还是有点野性难驯的样子。 室女座压制住了心中的胡思乱想,将一杯苹果桃汁端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蜘蛛女皇快乐地接过了她的饮品,然后,皱起眉头。 【为什么这次换成了这么小的杯子,阿尼亚?】 “保持不过量的热量摄入对您的身材有好处,大人,而且一杯苹果桃汁所蕴含的卡路里,等同于一公斤的菠萝派,您要是把仓库里所有的苹果桃汁都喝了,那摄入的热量就相当于您把您麾下那个最大块头的儿子做成炸肉便当吃掉一样。” 【……】 【我不在乎热量,我在乎我能不能用饮品来抚慰我疲惫的内心和同样疲惫的精神:下次记得给我换成大杯子,阿尼亚。】 “……” “下次一定。” 室女座脸上的微笑让蜘蛛女皇感到了一丝狐疑,不会就在她的疑惑继续扩大之前,她的好女儿已经掏出了电子板,向着基因原体问出了一个心中的问题。 “不过,我的密涅瓦阵列中现在有一个问题,母亲:为什么,您要和康拉德阁下,持续不断地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 【猫鼠游戏?】 “……可以这么形容。” 【你也觉得我对于康拉德的教育是错误的?】 “不,我的想法和您一样,我只是有些疑惑:您为什么如此执着地在康拉德阁下面前,不断地强调着午夜幽魂这一身份,而康拉德阁下看起来也是如此的,在意?” 【……】 摩根勾起了唇角,她没有立刻地回应,而是先饮了一口。 【你觉得现在的康拉德比起几年之前,又什么变化么?】 “变化,还是很大的。” “最起码在他刚来的时候,他的口中绝不会蹦出这些与哲学和历史学有关的话语,又或者是【从技术角度来说】这种话,都是他最开始不屑一顾的,但是现在,他却会在话语中使用他们。” “虽然我还是觉得,他对他的话语内容没有丝毫的诚意。” 【那就不是我们现在该想的事情了,我们应该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阿尼亚:为什么,康拉德会从最开始的血腥野蛮,变成现在这种懂得使用话语,进退有据,甚至学会了妥协的样子呢?】 【虽然他骨子里没有改变,但是他表面上能够做到这些,代表了他承认这些行为的价值:放在几年之前,这是不可想象的。】 “因为……学习?” 【……】 基因原体被逗笑了。 【你也看到了,阿尼亚:你觉得会是学习的原因么?如果不是我按着他,他能把这些无价的典籍拿出去当糊墙的墙纸。】 “……” 的确如此。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午夜幽魂啊,我可爱的傻女儿:因为午夜幽魂这个名号所带来的力量啊。】 蜘蛛女皇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光芒,她轻轻地放下了掌中的名贵酒杯,双手交叉。 【我们必须认识到一点,阿尼亚:不管诺斯特拉莫是一个多么肮脏可怕的地狱,从我的这位寄生虫兄弟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那个世界最顶级的捕食者,他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他就是毋庸置疑的强者,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的头上。】 【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而午夜幽魂,就是一个标志,一个康拉德为自己专门订制的,相当于强权与真理的标志。】 【所以,我要把午夜幽魂这个名号抢过来,我要成为我和康拉德之中的那个午夜幽魂:因为只要康拉德失去了这个名号,他就会意识到一个现实。】 【在我和他之中,他才是那个弱者,那个不得不面对强权和统治的不幸之人:而只有当他发现自己身处于弱者的地位时,他才会开始思考,有关于弱者的问题。】 【而只有当他成为一个弱者的时候,他才会明白某些事物的真正价值,比如说规则与话语,比如说妥协与隐忍,这些他在强者时期可以肆意无视与揉捏的东西,现在反而成为了他的救命稻草,让他不得不去重视与学习这些概念。】 【这是最有效的学习,我可爱的阿尼亚。】 【毕竟,哪怕我们揪住了康拉德的耳朵,对他大喊一千遍要考虑弱者的情况,也远远赶不上让他真的当一次弱者: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是如此。】 【有些事情,只有他亲身的经历了,才会懂得,才会改变:就像现在这样,谁又能想到,康拉德会懂得运用语言和规则的力量,来进行防御与进攻呢,他以前对这些事物,那可是相当不屑一顾的。】 “……” “可是,母亲,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地抗拒您的教导,非常地眷恋他骨子里的那个午夜幽魂,没有彻底地改变过来。” 【你以为像这样的家伙,几年就能搞定么?】 【帝皇给我的时间足够久,现在只是第一步而已:我用暴力的绳索套住了这头野兽,现在,虽然他依旧幻想着荒野,却也知道无法反抗我的力量,只能被动的沾染上了文明的气息,但尽管如此,距离把他变成一个普通人,还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呢。】 “您似乎对驯兽很有研究?”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看着闭目养神的母亲,心中却为自己的造物主划过了一丝担忧,还有一种莫名的同仇敌忾。 “可是!母亲:即使您如此费心费力地教导他,在他身上花费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他也依旧不能为您带来好处,看看他刚才的表态就知道了,他并不感激你。” 【……?】 摩根睁开眼,看向了自己的大女儿,有些疑惑。 【我为什么需要他的感激?】 “可是……” 蜘蛛女皇笑了起来。 【我的阿尼亚,就像你刚刚听到的那样:如果我真的想要得到康拉德的感激和爱,那我只需要做到福格瑞姆那样就好了,只要在事情上顺着他,任他去闹,不要强迫他努力学习,在我和康拉德之间,还是能够和谐共处的。】 【但我不会这么做:在我和帝皇的交易中,我要呈现的是一名健康成长的康拉德,而福格瑞姆式的百依百顺,显然无法让这个小混蛋健康成长,真要那么做的话,康拉德估计什么都学不到。】 【所以,我强压着他学习这些他眼中的无用知识,强压着他不得不接受弱者的思考方式,强压着他骨子里的疯狂和嗜血,命令他不得不学习克服与忍耐,否则就要与我刀兵相见: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勉强能成为一个正常人。】 “但他会憎恨你的,母亲。” 【啊,那随意啊:当我完成了我的教育,把一个成为普通人,或者类似普通人的康拉德,交给我的那位父亲的时候,我和他的关系就结束了,他是恨我也好,抱怨我也好,老死不相往来也罢。】 【我不在乎。】 【我要的从不是他的感激:我要的是他的成长。】 —————— “……” “但是,母亲……” 【先别但是了,阿尼亚。】 “……怎么了?” 【……】 【……】 【拉纳来了,脚步很急。】 【把你的东西先放下,我的阿尼亚,跟我去王座间。】 “明白。” —————— “这是来自于暗黑天使军团的通讯,母亲,走的是最高保密等级的传输频道,从神圣泰拉进行中转与加密,而且前后共计发了十遍,以保证绝对能够传达。” 拉纳恭谨地将掌中的通讯电子板交给了他的基因之母,在意识到事态的紧急后,禁卫总管甚至不敢拆开检查,唯恐误事。 而就像他猜测的那样:当蜘蛛女皇的视线,扫过了那张书写着简短信息的电子板的时候,她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先是一种难以察觉的缅怀与感慨,随后又是一个轻柔的微笑,而当她放下了手中电子板的时候,显然,她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某种决定。 【拉纳。】 “我在,大人!” 【你知道么,在我刚刚与你们重逢的时候,我曾经向我的某位兄弟许下了诺言:也许在当时,那听起来像是一句戏言,但是显然,我的血亲很严肃的对待了这句话。】 【而我,也不打算违约。】 【我的禁卫总管,我以第二军团之主,与阿瓦隆之主的名义命令你,通知军团议会,以及我麾下的每一个连长,每一个盟友,每一支能够进行远征的舰队,动员。】 【动员我们的全部力量,能够投入远征的全部力量。】 “明白。” 拉纳本能般的应和着,但是很快,他还是抬起了头,向着自己的基因之母,提出了疑问。 “大人,您是指,就像之前的哥特远征一样的力量……” 【不,拉纳。】 蜘蛛女皇笑了起来,她瞳孔中闪烁的光芒,让威名远扬的禁卫总管也不敢直视。 【我是说……】 【全部!】 【你明白了么?】 “……遵命!大人!” —————— “您许下过一个诺言,母亲?” 当禁卫总管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之上的时候,一直翻阅着自己的记忆阵列,却始终无果的原体首席侍女,只能沮丧的看向她的造物主与母亲。 【是啊,一个诺言。】 摩根微笑着,她舒缓地揉捏着掌中的电子板,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指腹,引来了一阵无名的蓝黑色烈焰,怦然出声。 在蜘蛛女皇那几乎永远冰冷的瞳孔之中,烈火留下了痕迹,让那双以最深邃的虚空还有黑暗的漠然眼眸,有了一丝永恒的温度。 ——————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诺言呢,母亲?” 【……】 【摩根,一定会回应庄森。】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 【当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与他并肩。】 “反之亦然?” 原体的嘴角勾起。 【但愿,如此。】 (本章完) 第288章 贪心不足狮吞猫 【康拉德,你睡了么?】 蜘蛛女皇的话语,宛如在腊月寒冬的冰潭中尽情浸透的箭矢,比诺斯特拉莫人所刻意塑造出来的阴冷氛围,还要更为刺骨。 就连昔日的夜之王,在听到了这个声音之后,也不由得从他蹲着的椅子上跳了起来,本能地将桌案上的书籍一扫而空,只留下一本最简单的,绝不会出错的记事册。 而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康拉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桌案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违规物品】: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诺斯特拉莫人抖了抖耳朵,那瘦削的面容也变得有些不爽了起来。 但不等他做出改变,那扇理论上能够抵抗住终结者的火力,而且只能被康拉德开启的房间大门,便被蜘蛛女皇细碎话语中的随意一掌给扇到了一边,摩根的长靴靴尖随之抵住了房间与走廊之间那条细细的黑线,就像寻觅领地的猞猁被阻隔在了一条小溪的面前。 背着走廊上的灯光,蜘蛛女皇面孔上的停顿、思考、玩味与随之而来的微笑假面,被紧紧盯着她的康拉德看的清清楚楚,而她本人也同样没有丝毫的遮掩。 【我可以进来么,康拉德?】 她微微扬起了脖颈,保持着那虚假到毫无诚意的礼貌。 “……” 从康拉德所藏匿的阴影中,隐约穿出了一股模糊不清的嘟囔。 “这里是你的船,你自然是想要去哪里都可以。” 语气有些冲。 摩根完美微笑,没有回应,她步履轻松地迈入了房间之中,虽然这里非常的昏暗,但是在基因原体的视野之中,却和一座暴露在明媚阳光下的广场没什么区别。 基因原体扫了一眼房间内的布局:没有待客用的沙发和茶几,主要的家具只有类似于床铺、床头柜和桌椅这样的必备用品,展示架倒是出奇的多,它们被堆积在了卫浴旁的那几个矮柜上,充当着诸如衣架、衣柜与储物柜的功能。 而在四周墙角的阴影中,还杂七杂八地堆着一大群不太常用的物件,它们似乎根据所占据墙角的不同,而拥有简单的分类:比如说距离房门最远的那处阴影中,就凌乱地堆放着一大堆【艺术品】,大多是雕刻到一半的石像鬼、奇美拉与吸血蝙蝠这样的怪物塑像,无一例外地都是失败品,被无能狂怒地划上了代表放弃的疤痕。 “咳!” 似乎是觉得他的腐尸血亲的目光有些太探究了,原本站在椅子旁边,有些束手束脚的康拉德,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在吸引了摩根的视线之后,他思索片刻,用着一种心不在焉的语气发问到。 “你来做什么?” 【就不能和你聊聊?】 康拉德没有回话,但他那有些扭曲的面容,以及欲言又止的苍白嘴唇,说明了他的态度。 而在发现摩根正朝着他的桌案缓慢前进之后,诺斯特拉莫人几乎是冲到了他身后的阴影中,拖出了另一把椅子,以快到摩根都有些看不清的速度擦拭完毕,然后直接呈到了蜘蛛女皇的脚边。 “坐!” 【……】 摩根的眼球向上滚动,透过刘海末端的间隙,她看到了康拉德脸上那颇为勉强的一丝微笑,不由得被逗乐了。 【啊,你懂事了啊。】 “……” 诺斯特拉莫人没有回话,他在等到了摩根落座之后,立刻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随后想了想,又把椅子向前拖了拖,在自己的桌面和摩根的视野之中,树立起了一座遮遮掩掩的肉体墙壁,尽可能地让他的血亲远离他的桌面。 虽然他的桌案上什么违规的东西都没有,但是本能的,他就是不想让摩根靠近他的私人领域:允许她踏进房间已经是极限了,而靠近桌子,那是想都别想的事情。 就这样,两位基因原体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尴尬的空气能够聚成微风,同时吹拂两个人的面颊。 “有事么?” 端坐在椅子上让康拉德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并不习惯这些正规的严谨坐姿,这会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我带来了一个征召令。】 蜘蛛女皇并未废话。 “关于我的?” 【当然。】 康拉德沉默了一下。 “是父亲的么?” 【不,是庄森的。】 诺斯特拉莫人挑起了眉头,他的疑惑并没有超出摩根的预料。 【很久之前,大约是在我接管我的军团之前,我和我们的兄弟庄森有过约定,而现在,他希望我能履行这个约定:所以,我要率领我的主力部队,去银河的西北方,参与一场也许会很漫长的远征。】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 “这听起来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其实也没关系,还有一种办法:当初你用着的那个静置舱,我到现在,都还给你留着呢,原汁原味。】 “但我很乐意参加这次远征。” 诺斯特拉莫人口中那骤变的语气,甚至比他在阴影中的步伐还要快上三分,康拉德朝着他的血亲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就仿佛在害怕如此还没有说服力一般,他便又干巴巴地加上了一句口号。 “为了帝国。” 【……啊,为了帝国。】 “你的口号听起来比我的还没有诚意,摩根。” 【闭嘴。】 “明白,我的大人。” 诺斯特拉莫人的脸颊上挂满了一种无所谓的笑容:他似乎正变得越来越精通此道,那由瘦长面颊和尖锐犬齿所勾勒出来的微笑,已经由原先肉眼可见的嗜血和疯狂,变成了某种更为风雅的戏谑嘲讽。 摩根扫了他一眼,在心中确定了这样的事实:她也不知道,这种改变对于康拉德来说是好是坏,他似乎看到了更多的事情,但却是以纯粹的嘲讽心态,来高高在上地点评着他眼中的每一项愚行。 比起原本那不管不顾的嗜血杀戮,又或者是在暴行途中的喃喃自语,现在的康拉德,似乎更喜欢蹲在高处,一边口吐讥讽,一边暗自地磨砺着他那即将登场的爪牙。 但是在摩根面前,夜之王总是能忍住进行下一步的冲动,这是蜘蛛女皇用几年来不间断的亲切交流所烙下的印记,让诺斯特拉莫人已经能够如同本能般地遵守。 仅就目前而言,摩根对于这个进度还算满意,所以,她也不想和康拉德再有什么废话:继续交流对她的心脏没什么好处,还会让她的火气上涌,她一上火,就会不由自主地吃多了,然后再一次迎来减肥活动的失败。 为了这个从诺斯特拉莫来的飞行小子,她真的付出了太多。 蜘蛛女皇无声地感慨着,便准备起身离开了,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慢收敛起笑容的康拉德看着摩根的背影,思索片刻,竟是极为罕见地主动开口了。 “所以,你要去支援庄森?” 【是我们要去。】 摩根回头,看了他一眼,敏锐地发现了那吞吐的话语。 【你对庄森有什么见解么?你们还没见过面呢,或者说,你的那个阴魂不散的预言能力,又告诉了你什么事情么?】 康拉德舔了舔牙齿。 “托你的福,我这几年还没怎么看过预言:但是在诺斯特拉莫上的某些时候,我倒是在一些破碎的幻象之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那个叫庄森的家伙,和他的事情。” 【有什么问题么?】 蜘蛛女皇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盯紧了她的血亲。 康拉德犹豫了一下,他的嗓音像是一种无关紧要的叮嘱。 “别太相信他。” 【谁?庄森?】 “他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可靠。” 【这一点,我知道。】 “从骨子里来说,他和我其实是一类人,是相同的生物。” 【……】 【这我倒真没看出来。】 摩根轻笑了一声,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闪过:科兹刚才的这句话,算不算是自己骂自己,毕竟他对庄森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而与摩根的笑容不同,在康拉德的脸上,有着真正的严肃:这少见的庄重以极快的速度感染了第二军团之主,很快,摩根的脸上也布满了同等的认真与诚恳。 这一幕甚至让康拉德有了一丝难得的触动。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么:关于我们的兄弟庄森?】 “就那一句话:别太相信他。” 康拉德耸肩,摊手,看起来颇为无奈。 “他是个蠢货。” 【在我们的兄弟中,有完全不是蠢货的么?】 “……” “但他不一样,他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甚至连他自己都被迷惑住了:不要以为庄森是一个多么靠谱的家伙,摩根,如果你发自内心地相信他的话,那么他的行为只会让你大失所望。” 【你似乎对他很没信心:尽管你们甚至没有见过面。】 康拉德轻蔑地笑着。 “因为我知道他会做什么,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这个所谓的帝国忠臣,他在那些重要的选择题面前,有多么的愚蠢与可笑:他甚至有谐星的天分。” “他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他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他靠着一知半解的态度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误打误撞地踏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却也因此而失去了很多东西:当然,在他现在的认知里,那些东西都还不重要,他以后才会追悔莫及。” 康拉德讥讽让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依照着心中对于庄森的回忆,摩根确信了诺斯特拉莫人的话语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具有真正的参考价值的,这让她不禁犹豫了起来,追加了问题。 【那你说,对于庄森这样一位骑士来说,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让他追悔莫及的?】 “骑士?!” 康拉德的嗓音飘出了一股高昂的尖叫,就仿佛听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笑话一般,诺斯特拉莫人咧开了大嘴,开怀大笑了起来。 “别被他骗了:他算哪门子的骑士啊,他就是一头野兽,一个和我一样的杂种,一把涂满了剧毒的匕首,有用时被百般呵护,没用时就被锁在柜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但真正可笑的地方是:他居然真的相信自己是个骑士,他居然真的觉得自己是把宝剑,可以挂在那些凯旋式和礼堂上,成为所有人眼中的那个忠诚标杆。” 康拉德哈哈大笑着,他那宛如夜枭一般的尖锐嘶鸣在昏暗的房间中游荡着,令另一位基因原体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尽管如此,蜘蛛女皇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感到冒犯和愤怒,她只是安静的聆听,平静的注视,直到夜之王的狂笑渐渐舒缓,宛如褪去的海浪。 “咳……咳……” 康拉德装模作样地咳嗽着,躲开了那让人心悸的视线,他摊开了自己的双臂,继续说着。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伟大的骑士之王实在是太高洁了,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蜷缩在骇人的盔甲里,胡乱地挥舞着他所拥有的力量一般。” “哪怕是最盛大的诱惑也无法让他动摇,但是反过来,哪怕是最蹩脚的谎言,也有可能将他的思维误导入歧途:当然了,如果能够把握住一些恰到好处的重点的话,也许这头伟大的狮子,其实很容易就会被有心之人牵着走。” “比如说:你?” 【……】 蜘蛛女皇沉默了一下,这种沉默让康拉德的笑容语法猖狂: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摩根便吐出冰冷的哼声,她的手指划破了面前的空气,让诺斯特拉莫人毫不犹豫地高举起了法式军礼。 当然,康拉德脸上那令人厌恶的嘲讽笑容,却始终不能褪去。 “我的提醒可让您满意,摩根大人?” 【……】 不,不能揍他,现在没时间。 【说得不错:可惜还是不够全面,参考价值低微。】 “毕竟我可不像你们一样:亲密无间~” 【……】 摩根缓缓地将自己的双手放到背后,互相钳制着指骨间的劈啪作响,她依旧在笑,但是那些看似不错改变的笑容,却让诺斯特拉莫人很明智地知难而退了。 【那么,你还有别的提醒要告诉我么?】 深呼吸了一下,摩根努力地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毫无波动。 康拉德摇了摇头。 “别太相信庄森:仅此而已。” 【你一直在强调这句话:但是从头到尾,你也没有说出,庄森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卑劣之处,难道你还想指责他的可靠?】 康拉德笑了一下。 “我并不怀疑他的可靠。” “我只是怀疑他的脑子。” 【……】 【可是你刚刚才说过:你和他其实是一类人。】 “是啊,庄森和我居然会是一类人:所以,我才怀疑他的脑子。” 【……】 “你觉得和我一样的人,会正常么?会值得让人信任么?会和你们这群家伙是一类人么?我的确不清楚庄森,但我很清楚我自己。” 【……】 说得好有道理。 她竟无言以对。 —————— “那么,这就是最终方案?” “从现实角度来说,的确。” “谁去把它交给原体大人?” “她应该会亲自来,大概。” 大议会殿堂无疑是整艘【曙光女神号】最重要的地点之一,能够在地位与名声上与它匹敌,甚至更胜一筹的,也就只有基因原体的王座间,以及军团大竞技场、协和殿堂等寥寥几处场合了。 因为荣光女王级战舰正巧停泊在阿瓦隆星系休息的缘故,这一次的军团议会,所有的议会成员居然全员到齐了,这在过去的十年里都分外罕见:但与此同时,这一次的会议,也开得格外漫长与艰辛。 虽然议题只有一个,但是每一位议员都无法为此达成最简单的共识:在他们的基因之母口中,那句铿锵有力的【全部】,到底是指要动员起多少的力量? 仅仅是这一个问题,就耗费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拉扯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感到勉强满意,却多多少少又有一些膈应的答卷: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就仿佛提前推算好了时间一般,蜘蛛女皇的脚步声在走廊上由远及近,飘然降临。 在一片严肃的致敬中,原体久违地坐上了议会厅的主座:比起在王座间的那尊银白王座,议会厅主座无疑更柔软一些,而且盘踞在阶梯之上,把阶梯之下每一名子嗣的面容看的清清楚楚的感觉,也让蜘蛛女皇的眉头舒缓了不少。 【讨论出结果了么?】 摩根的询问让她得到了一份马歇尔亲手递交上来的汇报,她微笑着回应这位隐隐退入幕后,为军团和她牧守阿瓦隆核心疆土的前军团之主,现第一连连长。 尽管马歇尔的身体让他几乎无法参加任何漫长的远征,但是摩根却丝毫没有替换他的想法,因为这位一连长已经成为了某种图腾,某种基因原体与她的军团毫无芥蒂地融合在一起的象征。 而且,马歇尔的确拥有着非凡的能力和威望,他守卫阿瓦隆星区期间,从未出过乱子,而且一众功勋卓著的泰拉老兵们,也对这位他们曾经的领袖尊敬有加。 换句话说,如何不是马歇尔在当初摩根刚刚回归的时候,立刻主动半隐退,将手中的权力尽数交给摩根这位基因之母的话,蜘蛛女皇和破晓者军团的衔接,恐怕也不会如此地丝滑:仅靠这一点,只要马歇尔想,他就永远会是摩根麾下不可撼动的一连长。 【跟我概括一下吧,你们讨论出来的结果。】 摩根打开了汇报的文件夹,并且按照以往的惯例,一边查阅着书面中的汇报,一边聆听着言语上的汇报,以此来找出那些不易察觉的细节问题。 “是,大人。” “按照议会的讨论:此次针对于银河西北的远征,将会一次性投入四十个连队,也就是超过两万名阿斯塔特战士。” 【可是我记得,伴随着萨拉马斯星区在前几年的时间里,逐步并入了阿瓦隆联邦,军团在那里的征兵活动也很顺利:根据最新一期的汇报,现在我的军团兵力,应该已经超过了三万吧?】 “勉强达到这个数字,大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三万的兵力中,有至少八千人是随着【边疆进军】的展开,从神盾、古尔格拉德、萨拉马斯和其他远东边疆地区征召来的新兵,他们虽然已经称得上是阿斯塔特战士了,但是经验还非常匮乏,技巧也很生疏。” “根据我们在这段时间里再次掌握的,有关于冉丹异形帝国的知识来看,将这八千名新血投入到对冉丹的战争中,无异于自杀:为了凑齐这八千人,我们几乎踏遍了治下的每一个世界,下一次像这样的大规模征兵,要等到下一个世代。” 【所以我们不能动这八千名新兵,我知道:你还留下了大概两千名老兵,也是这个原因?】 “我们不能指望这些新兵能够保护整个阿瓦隆。” 【的确如此。】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认同了自己子嗣的话语:两万破晓者,的确是远东边疆现在的极限了,甚至可以说是一场一掷千金的豪赌。 于是,略过了这些问题,阿瓦隆之主把自己的目光看向了随后的那些【凡俗力量】上,毕竟这些凡人辅助军、机械教盟友、以及泰坦军团们,也是阿瓦隆最为重要的军事力量之一。 【两个泰坦军团:骄阳军团及其麾下骑士家族全部出动,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能够在我的直接指挥下战斗,而另一个好战者军团,因为我们和瑞扎的盟约,注定无法全员加入远征,但也将投入超过一半的军事力量。】 破晓者点了点头,语气中夹杂了几丝遗憾。 “可惜,我们始终不曾与三重星系的那三个铸造世界谈妥,不然以他们所掌握的那三个泰坦军团,如果投入到远征中,将是足以改变整个银河的力量。” 【即使我们和他们谈妥了,他们也不可能付出如此巨大的力量来协助我们:这也是我和三重星系迟迟没有达成一致的原因,它们要的太多了,当初的瑞扎和它们相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瑞扎是我的第一批朋友之一,而且距离我如此遥远:可是三重星系这群家伙,就在我的卧榻之侧,它们有什么资格和我谈独立自主,平等互利?】 “您要对他们开战么?” 【不,那太粗暴了。】 蜘蛛女皇的嘴角划过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而是翻着掌中的文件,打量着剩下的数字。 【四百艘战舰,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暗黑天使本身也不缺乏虚空中的海军力量,我们多带一点主力舰就可以了:记得通知他们,带上超额的补给,实在不行就多携带补给船,要能够做到完全的,彻底的自给自足。】 破晓者们皱起了眉头,台阶下的拉纳向前一步。 “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交给暗黑天使这种主场作战方负责么,比起我们麾下的凡人舰长们,第一军团的军团总管才是实际负责人。” 【……】 蜘蛛女皇轻哼一声,没回话。 而在另一边,许久没有露面的霍桑,似乎在考虑别的事情。 “当然,您从哥特星区带回来的那些要塞,需要一同远征么?” 【……不。】 【还用不上它们。】 “……可是,哪怕只有一台……” 【一台都不带。】 蜘蛛女皇摆了摆手,不由分说地拒绝了这项提议:且不说现在还没来得及铺设武装阵列与各种炮台的黑石要塞,攻击手段单调到只有两种,单单是运输的问题,就足以让她望而却步了。 亚空间三神器之一的衔尾蛇就在卡利班上,她这一趟大概率是要把这三位凑齐的,等到时候,帝皇拿走了三神器,而她失去了图丘查引擎,该怎么把黑石要塞这种慢吞吞的大家伙,从银河系的西北运回到远东边疆? 难不成还能送给庄森? 那也太亏了。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心中的小算盘便发出了冰冷的嚎叫:虽然暗黑天使军团看上去很富裕,但是摩根知道,第一军团里那些名贵的宝物,大多不属于他们,而是帝皇的馈赠,是非卖品,庄森不是这些杀器的拥有者,他只是一个有使用权限的仓库管理员而已。 如果刨除掉帝皇的馈赠,那么庄森手里的那点家底,摩根甚至比他本人更清楚:就算是把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自己论斤卖了,恐怕也换不回黑石要塞这种银河杀器。 再说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蜘蛛女皇的瞳孔为之一暗。 摩根明白:像黑石要塞这样的武器,它最大的杀手锏就是它的未知性,如果过早的使用,被外界窥探到了它的力量和战斗方式,那么它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毕竟,黑石要塞的破坏力虽然不可阻挡,但是想要打断它的进攻过程,却并非是难事:只要有一艘大型战舰和一群不要命的船员,就能让黑石要塞的杀招无功而返,而在这个疯狂的银河之中,勇于为了自己的信念而牺牲的人物…… 多如繁星。 在这些无畏者面前,哪怕是黑石要塞,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蜘蛛女皇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她绝不会轻易显露出黑石要塞的威力,她必须等到一个最好的机会,一个能够扭转整个银河局势的地点,来尽情的释放她手中的这些远古灾厄。 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心中,第二军团之主再一次地告诫着自己,她的手指野不知不觉地翻到了最后的页数上,那里赫然排列着凡人辅助军的部署。 【所以,女皇军团,是准备一次性集结八百万的军力,参与这次远征么?】 “是的,大人。” 马歇尔点了点头。 “女皇军团本就是从阿瓦隆联邦的所有凡人辅助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顶尖王牌部队,他们的训练要求、装备补给、战术作风、甚至是军官培训流程,都是直接对标太阳辅助军的,甚至更为夸张。” “而这次远征所投入的八百万兵力,更是女皇军团的全部精锐:他们无一例外是各个部队里军官和老兵,甚至是军官培训学校中的教导人员,或者预备役军官,这些部队在他们原本的世界中都是顶尖的精锐,而这一次,则是被全部地召集了起来,参与远征。” “如果他们损失太大的话,整个阿瓦隆联邦的凡人辅助军部队,恐怕都要从头开始建设了:但是尽管如此,我们认为,也就只有这样的队伍,能够符合您口中的,我们所拥有的全部力量。” 【……】 【的确如此。】 “最后还有一点,大人:我们的那些铸造世界盟友。” 【我会亲自联系他们的,我会要求他们履行盟约,提供他们所拥有的,所能派出的,最为精锐的那些力量:我相信冉丹帝国数千年来的积累,足以抚平他们在这场远征中所受到的创伤。】 破晓者们沉默地颔首,对于原体的决定也没什么异议:伴随着阿瓦隆的女王一项又一项地敲定了需要投入的力量,她的子嗣们甚至感到了某种不安。 按照这个投入力度,一旦这场远征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整个破晓者军团,恐怕会沦落到比和他们的原体重逢之前,还要更为不堪的地步当中。 不过,即使有着如此的忧虑与恐慌,但是依旧无人会质疑摩根的命令,毕竟军团之间的守望相助是无声的默契,而且破晓者与暗黑天使们,也的确拥有着能够倾囊相助的悠久羁绊。 再说了,与其担心失败后的悲惨未来,倒不如将所有的心思投入到战斗之中,用牺牲与勇气为他们的原体和军团夺得毫无悬念的伟大胜利:这才是他们作为阿斯塔特战士,应该做的事情。 在这种简单的觉悟之下,这次漫长的会议,最终在阿瓦隆女王的一锤定音之中,结束了,整个破晓者军团,整个阿瓦隆联邦,甚至整个远东边疆,都在这一刻彻底地运作了起来,无穷无尽的大军和浩如烟海的物资被相继启用,一切只为了一场远在银河另一端的战争,只为了一句最庄重的承诺。 也许在那句诺言刚刚降世的时候,它只是一句别有用心的戏谑之言,但是现在:它是一个承诺,一个用席卷世界的大军,用横跨银河的兵锋,所铸造的承诺。 它注定将不朽。 —————— “来自于远东边疆的消息,大人。” 作为狮王最亲信的总管,考斯韦恩可以在简单地敲门之后,不用等待任何回答,便直接进入到卡利班之王的指挥室中。 他面露喜色,显然在因为某些好消息而感到振奋:在暗黑天使远征黑暗群星的这十年里,像这样能够让人感到喜悦的消息,出现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摩根阁下已经动员了她麾下的军团和世界,并承诺会以最快的速度与我们汇合:这是她亲自发来的回信,上面还附赠了破晓者军团投入此次远征的力量。” “……” 庄森一如既然地板着面容,他有些焦急地伸出了一只手,接过了考斯韦恩掌中的信件,无声且仔细地看了起来。 雄狮的目光在蜘蛛女皇的问好和讲述中巡梭了三遍,才缓慢地移动到了底下的那几个数字上面:每一个都可以撼动世界。 而当庄森第一次看到了它们的时候:他皱起了眉头。 “……” “两万?” “……” “怎么这么少?” (本章完) 第289章 大远征时的庄森 就在规模空前的阿瓦隆远征军集结完毕,行将出发的时候,执掌着【女皇军团】第七装甲军的埃尔温中将,却是接到了一个颇为独特的临时任务。 为了完成这个直接来自于蜘蛛女皇的命令,他就必须暂时离开脚下的【曙光女神号】,前往远征舰队的左翼:那里同样驻扎着一支规模宏大的舰队,以及一艘在整个远东边疆,几乎与第二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同样知名的旗舰。 【卡利班之剑号】 这个称号实在是太过于具有代表性了:任谁都知道,这艘战舰的主人会是谁。 搭载着埃尔温中将的小船在主力舰的黑影中穿行,就宛如一只从巨兽的鼻息下躲闪的白鼬,透过特制的加厚玻璃,凡人将军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些一闪而过的艨艟巨舰,它们无不闪耀着或冰冷或威严的光芒,就像是一群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骑士,浑身上下散发着战争的血腥,但不得不因为一场盛大的典礼,而团聚在女王的虚荣宫廷之中,形态依旧严肃,却又有些莫名的束手束脚。 而在这些不可战胜的钢铁骑士中央,象征着蜘蛛女皇本尊的【曙光女神号】,则是繁盛宫廷中永不落幕的太阳,则是万千群山中最为高耸的峰尖,它傲立着,俯瞰着四周那些虽然高耸,却仍比它略逊数筹的仆从们,它们的坚韧与不屈只会让荣光女王更为耀眼。 而就像在一座足够巨大的山脉之中,除了最高峰,还会有几名互相分庭抗礼的银牌选手一样,在阿瓦隆远征军中,除了基因原体本人的座舰之外,还有几座仅次于起的高耸山峦:【卡利班之剑号】就是其中之一,它的身边同样聚集了不少的战舰,远远地停靠在整个大舰队的一侧,俨然是戍边的亲王。 而这座藩国,正是埃尔温此次的目的地,他知道,他要找的那个人,伫立于整个远东边疆权力巅峰的几人之一,第六十二远征舰队的领袖:卢瑟,就在其中。 …… 见到卢瑟比他之前想象的更容易,面对着像埃尔温这种拥有着友谊的旁人,卢瑟的态度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圆滑:在确定了来访者是他的朋友之后,这位看似古板的卡利班骑士旋即动用了小小的特权,取消了一切的繁文缛节,直接把埃尔温迎进了他的指挥室。 “让我猜猜,埃尔温。” 在放下了两杯饮品之后,老骑士向着自己的好友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他挥了挥手,一旁侍立的仆从们便沉默地退了出去。 “你因为命令而来?” 卢瑟精准的猜测让埃尔温的眉头不自然地抖动着,他的目光打量着老骑士那强健的身姿与坚硬的肌肉,还有那正逐渐变得浓密黑亮的胡须,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发出了一句反问。 “就不能是因为友谊么?” 卡利班人被逗笑了。 “埃尔温,我的朋友,虽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忘记你的优点,你是如此的严肃与可靠,在这种大战将至的时候,任何的私事都不可能让你离开岗位:除非是一道命令。” “……” 埃尔温没有回答,他低头浅尝了一口饮品,用温和的笑容肯定了老骑士的话语,同时,他也感到了一种内心深处的触动:与卢瑟的相处就是这样,这位卡利班人似乎总是能够与他人达成共识,甚至是产生不可能的共鸣,他好似生来就精通此道。 与此同时,卢瑟其实也在打量着埃尔温:虽然并不经常见面,但是卡利班人已经把他和埃尔温的友谊,看做是他在远东边疆最大的收获之一,他乐于维系这段友谊,就像是擦拭一把无比锋利,但可能永远也用不上的宝剑一样。 在卢瑟的眼中,埃尔温就像是一本精彩的书籍,看似脆弱,却蕴含无尽的深机:与大多数人想象的不同,作为阿瓦隆女皇军团中最耀眼的新星,远东边疆所有军人的典范,埃尔温中将却并不是一位多么健壮的男子,恰恰相反,他的身材偏瘦,面色白净,四肢纤细,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文学的教师,而不是一名统率大军的将军。 但就是这么一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物,俨然已经挤进了远东边疆的顶级权力阶层中,提名他为上将的议案由基因原体亲自予以拟定,而女皇军团那一直悬而未决的总指挥职位,更是被公认为就等待着埃尔温再次立下功劳了。 其实在此之前,不是没有类似于【让卢瑟来指挥女皇军团】这样的声音,但是卡利班人知道这只会是无稽之谈:且不说他的身份从根本上来说,还只是一位客将,单单是他能留在远东边疆的时间…… 也许就不多了。 …… 十年,梦一样的十年。 够久了。 …… 虽然在一开始,卢瑟还有过些许的幻想,但是伴随着阿瓦隆之主调集一切力量,准备响应第一军团号召的消息传来,伴随着自己身边那些沉默了十年的暗黑天使们,终于有了些难得的喜悦,令人赞叹的冷静还是回到了卢瑟的脑海中。 卡利班人知道,自己迟早会面对一句询问:可是他原本以为,那会是阿瓦隆的女王召见他,然后亲自聆听他的回答,不过真正的现实却是,特意前来的,与他拥有友谊的,同样是凡人的,埃尔温。 “她为什么让你来?” 说到这里,卢瑟不由得簇起了自己的眉头,他是真的感到某种疑惑:原本,伴随着阿瓦隆远征军的启航,像是卢瑟这类暗黑天使军团的使节们,理所应当就该一齐随军出发,并回归第一军团。 在卡利班人的眼里,摩根特意叫停了他的远征行动,并把他的舰队调集入了远征军之中,就是出于这种目的:他早有预料,甚至已经想好了,面对摩根的询问,他需要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但是现在,第二军团之主没有亲自召见他,而是派遣了埃尔温这位甚至算不上正式的使节前来:卢瑟有些抓不住其中的用意,不经意间,他甚至想起了当初在卡利班上的时候,各个骑士团尚且各自独立着,那时,阴谋和算计的阴影同样充满了荣耀殿堂的暗面。 …… 卢瑟有了些不好的想法。 所幸,就在这些不好的想法进一步发酵之前,埃尔温已经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卢瑟的琢磨,他放下了饮品,直视着卡利班人那有些茫然的眼睛。 “别想那么多,卢瑟。” “我们都知道:无论是因为你在阿瓦隆立下的功业,还是你与原体大人那深厚的友谊,都决定了她会聆听你的回答,尊重你的意见,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还想暂时的留在远东边疆的话,摩根大人也会帮你运作这件事的。” “她之所以不正式召见你,而是先派我来,就是因为她尊重你的个人意志,也理解你的难处:我并不是她的子嗣,也不是她的亲信,所以我的拜访并不会代表她的权威与承诺,也就是说,即使你在我面前做了决定,但是之后还想反悔,也是完全可以的。” “毕竟,这只是朋友之间的一场私谈,而不是骑士对于主君问题的回答,不是么?你不需要承担那么重的责任,也不需要这么快的许下承诺,原体知道你心中的纠结,她还是于心不忍的。” “……” 在卡利班老骑士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明显到埃尔温都能察觉的停滞,以及随之而来的,那种莫名的、轻微的扭曲,就仿佛脆弱的陶器在内心之火的烘烤下撼动,不由自主地裂出了最明显的痕迹。 卢瑟抿着嘴,他的两排牙齿通过闭合的嘴唇,死死咬住,不愿泄露喉咙中的半点声音,而他的瞳孔则是不自觉地飘向别方,避免让任何人看到其中的闪烁不定。 “替我传达向她的敬意,我的朋友,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会的,卢瑟。” 埃尔温点了点头,他耐心地等待着卡利班人的恢复,却没有继续寒暄下去的想法:这位凡人将军就是这样,比起无意义的沟通,他更在乎身上肩负的责任。 所幸,卢瑟很快就重新稳住了他的心神,他的目光收回,与自己的好友对视着,没有再逃开,而埃尔温也没有继续旁敲侧击,他直视着卢瑟的眼睛,一字一顿。 “那么,请回答我的问题,卢瑟阁下。” “摩根大人想要知道:你是否愿意放下在阿瓦隆的这些事业,回到卡利班呢: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大人都会尊重你的意志,你如果想留下,她自然会为你争取,你如果想离开,卢瑟的塑像也会在你收复的每一个世界上竖起。” “决定权在你,卢瑟。” “摩根大人等待着你的回答。” —————— “所以,他的答复是什么?” 当被蜘蛛女皇所讲述的这个故事,戛然中断的时候,在旁边一边聆听,一边记录的室女座,突然有了种空唠唠的感觉:那就像是正翻到一本故事的最高潮时,却发现已经到了最后一章,而且更新时间还是在一整年之前。 【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一个老骑士、老父亲、甚至是老人,会理所应当吐露出来的答案:从这一点上来说,我的手术虽然让卢瑟的身体重回青春,但是他的意志还是没有改变的。】 摩根缓慢地回答着星辰侍女的疑问,她一边说,一边同样回忆着埃尔温所转述的话语,这些话语让她的心情变得玩味了起来。 她记忆犹新。 —————— “……” “请代我感谢摩根大人,我的朋友,我真的很感谢她,又或者说是感激她,我知道她给予了我多么宝贵的一切,我也相信,如果我继续为她而战的话,她不会辜负我的付出与忠诚: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就是天生的贤明君王。” “宛如帝皇。” “但……还请你告诉她。” “……” “……” 一声漫长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叹息,就这样从卢瑟的喉咙中缓缓地流露了出来,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叹尽了十年来的辉煌,也叹进了近在眼前的一切美好渴望。 “你请告诉她。” —————— “我终究,是卡利班人。” “我终究,看着他长大。” “阿瓦隆是很好,这片美丽的土地就像摩根大人一样,配得上任何最真挚的赞美,但是,如果真的让我遵循内心的回答。” “我想回到卡利班。” “毕竟……” “我还是放心不下他。” —————— “他们来了。” 感受着舰船前方的曼德维尔点出现了熟悉的波动,一直紧紧盯着占卜仪的暗黑天使之主,不由得在内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的血亲及时抵达了,她的舰队跨越了半个银河,在约定好的那一天来到了他的面前:这样的速度甚至比一些散落太远的暗黑天使舰队回归的速度还要快,让卡利班之王的内心有了些许的触动。 雄狮没有更多的废话,他用了一分钟的时间督促了舰队的日常运转,然后披挂整齐,便准备带他身旁同样激动的考斯韦恩,大踏步地向着停机坪走去。 已经有数百名最好的骑士长和阿斯塔特战士在那里列队,彰显着足以让一个星系不战而降的可怕威严,以及第一军团对待客人的崇高敬意:但即便如此,庄森依旧觉得这太草率了,他本应在自己的荣耀城堡中欢迎他的血亲,而不是在荣光女王级战舰那经历了整整十年鏖战的破旧甲板上。 可他知道,正处于战时的实际情况容不得他的任性,而摩根也绝对不是在乎这些场面的人:对于他的血亲,庄森有着自信,他自信于自己可以用最乐观的态度来估计摩根的未知面,且不会出错。 想到这里,刚刚披挂完毕的第一军团之主不由得勾起唇角,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受到了一则远距离的通讯请求:正是来自于【曙光女神号】。 五秒钟后,蜘蛛女皇那熟悉的样貌便浮现在了庄森的面前,她穿着一身精雕细琢的银色战甲,有着暗色的披风与光洁的护臂,而在她身后的幻影中,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名破晓者战士的身影。 【好久不见,庄森。】 “……是啊。” 在那一刻,两位基因原体的话语只是流于表面,因为当他们的视线相隔着漫长的距离,再一次与虚空中交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通过各自的观察,和对方的视线,来完成了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交流。 而话语,已经有些累赘了。 但尽管如此,在蜘蛛女皇的脸上,依旧涌现出了一种发自于内心的笑容:当摩根真的看到了庄森的身影时,她甚至有了一个幻觉,觉得那道表面阴郁的身影,其实象征着她回忆中的某些美好与荣光。 这是幻觉么? 在内心中,蜘蛛女皇轻声地嘟囔着,但在表面上,她的心情的确因此而明媚了起来,甚至决定主动开启接下来的话题。 【就像我们所约定的那样:庄森,我的兄弟,我来了,我来回应你的召唤,并带来了我能感到骄傲的一切力量。】 蜘蛛女皇那清冷的话语从灵能的帷幕后传来,让卡利班之王尽己所能地挤出了一丝微笑,雄狮上下打量着他的血亲,瞳孔中罕见地只能看到最低的戒备与敌意,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斟酌着回应了阿瓦隆之主的话语。 “我从未想过你会违背我们的约定,摩根,在所有的兄弟,你和我一样,是少有的,能够将忠诚与诺言真正重视起来的人。” “你带来了你的全部力量:这很好,虽然暗黑天使军团此前并不适应与其他人的合作,但是我想,也许我们可以重新提及两个军团昔日在泰拉的友谊,你的这次远征就是重塑这段友谊的钥匙。” 【守望相助?】 “在不违背职责的情况下,我会努力做到这一点的。” 摩根笑着,她开始怀疑心中的那个幻象:因为她在庄森的身上所看到的美好,愈发不像是一个虚假的,被记忆所迷惑的幻象。 她甚至主动开口,提及了有关于责任的内容。 【那么,告诉我,庄森,我的军团会负责什么方面的任务,我好提前做准备:出发之前,我就把我的军力告诉你了,你应该有了大体的计划吧。】 庄森耸了耸肩。 “我原本有一个非常完善的军事计划,摩根,但是你的那封书信让我不得不推翻它们,从头再来,制定了一个新计划。” 说到这里,卡利班之王似乎犹豫了一下,而他的这种犹豫让考斯韦恩和摩根同时跳起了眉头:他们太清楚这种犹豫意味着什么了,那意味着庄森某种本能上的阻碍。 换句话说,连庄森都觉得,接下来的话会有些不妥。 但他还是说了。 “毕竟,我原本以为你会带来一整支大军,虽然不可能拥有暗黑天使的力量,但也不会太差:不过现在看来,你只带来了一支……精悍的部队,但是作为掩护的羽翼,想必也是足够的。” 【……】 “……” 【……】 “……” “怎么了?” 【不,没什么。】 看着蜘蛛女皇那瞬间僵硬的脸色,又看了看庄森的茫然,在卡利班之王的身后,本来还想提醒一下的考斯韦恩,只能沉默地,捂住了自己的面容,默不作声。 而摩根,只是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了一件真理。 …… 行吧。 是她疏忽了,是她被一时的幻觉所迷惑了。 这才是庄森嘛。 这才是,她的兄弟。 …… 对味。 (本章完) 第290章 康拉德蓄势待发 “你从刚刚看起来,就有一些状态不佳,我的小兄弟。” “是出了什么问题么?” 当他们行走到了漫长回廊的某处尾端,再踏几步,就可以迈进机舱甲板上的时候,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跟在他身后的,被他称为小兄弟的考斯韦恩,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安静了:要知道,在过去的这几年中,狮王总管虽然并不聒噪,但是在自己的原体面前,却也总是会忍不住地多劝谏几句。 而这种冒犯一早便得到了狮王的默许,甚至是重视:卡利班之主心里很清楚,整个暗黑天使军团虽然是最伟大的精锐战士国度,但是相对应的,他麾下的这些钢铁骑士们,就宛如那些几十个纪元之前的同类一般,缺少对抗文件与内务事宜的战斗力。 他们那铁条一般的手指能够紧握住长剑、紧握住枷锁、紧握住滴血的刑具、灭绝令的权柄、亦或者是异形嗡嗡作息的扭曲头颅:但是他们唯独握不住纸与笔,握不住文件与印章,这些脆弱的精巧物件只会在钢铁手甲中被捏碎,又或者是掉落在地上,无人在意。 因此,考斯韦恩对于方方面面的【聒噪】,反而拥有着很高的价值,因为这种聒噪往往伴随着切实有效的建议,为卡利班人缓解除战争之外的麻烦,为基因原体和更多的战士省去面对文件的功夫。 而这,也是狮王总管能够青云直上,甚至能够得到狮王青睐的原因之一:在有关于考斯韦恩的问题上,庄森总是会更敏感些,也更为真挚一些,他愿意与自己的小兄弟讨论一些真正严肃的事情,又或者真正重要的秘密,这是他的绝大多数子嗣都不可能拥有的殊荣。 在银河中,没有人能够做到绝对的公平,哪怕是庄森,也不会例外:或者说,暗黑天使之主在偏袒这方面的问题,反而更为严重。 就比如说现在:当感受到了考斯韦恩身上那几乎不可察觉的低沉气息之后,基因原体在距离自己的目的地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在心中迅速计算着摩根还有多久能够抵达,然后便将目光放到了他的小兄弟身上。 “你有一些不对劲,阿考: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在庄森的话语边缘,有着一层颇为明显的严肃围墙,那是他在想到心中的某些担忧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反应:而他心中的担忧,也是非常的简单明了。 “是不是在摩根的话语中,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合适的地方?” “你因此而抗拒、苦恼?” 比起他平时的命令,基因原体现在的问询声音很慢,也很轻,就仿佛在担忧会获得他的小兄弟的肯定回答:在庄森的思考中,能让考斯韦恩从刚刚开始愁眉不展的,也就只有他与摩根的短暂谈话了。 来自于基因之父的突兀询问显然让狮王总管愣了一下,考斯韦恩紧急刹住了脚步,他那摘下了头盔的面容下意识的思考着如何回答雄狮的问题,从而忘记了要遮掩那愈加紧促的眉头。 雄狮看得清楚,他看到了他的小兄弟的欲言又止,也看到了那低垂眉眼后的犹豫:这一切都让基因原体的面容迟疑了一下,衍生出了一个极为糟糕的猜想。 难道说,在他最为得力的一个子嗣,与他最为信任的一位血亲之间,其实存在着某些矛盾,又或者他尚未发现的敌意?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基因原体见过太多无缘无故的恨,又或者是无缘无故的愚蠢,就比如说那个杜兰的暴君,那名冉丹的帝皇,又或者是当初在卡利班上,违抗整个世界的民意,宁愿叛逆到全军覆灭的天狼星骑士团。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庄森的心底就划过了一丝焦虑:他宁愿让自己去面对一整个燃烧的星区,也不愿意面对这种问题。 但所幸,改造手术所赋予的超人思考能力,让基因原体的忧虑并没有进一步地蔓延:几乎就是在下一秒,狮王的总管就从愕然中反应了过来,他先是摇了摇头,用最坚定的态度,打消了庄森的疑惑。 “并不是,大人:摩根阁下的话语没有任何问题,我也非常尊重她的力量与智慧,就像我尊重您的任何一位伟大的血亲一样。” 狮王总管的话语斩钉截铁,令人信服,而基因原体在听到了这个回答之后,又很严肃地打量了一下他的小兄弟的面容,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丝微笑。 “你能这么想,那很好:不过你可以给予她更多的尊重,我的小兄弟,虽然我和我的大部分兄弟彼此之间都有着不错的印象,但是摩根的确比他们中的不少人,更值得获取第一军团的尊重和礼遇。” “……” “明白,大人。” 庄森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他眉间的困惑,却并未散去。 “不过:你又在担忧什么?” “告诉我,阿考。” 在卡利班之主的欣慰与询问之间,没有丝毫的隔阂,比自动机枪更为迅速的话语轻易地撕碎了狮王总管的犹豫,没有给他一星半点绕开话题的时间。 “……” 考斯韦恩沉默了一下,他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机库甲板,甚至能听到那些仪仗队的粗重呼吸声:他知道,即使他心中所忧虑的那个问题,会让原体有些难堪,但他也必须在这里将它说个明白。 不然就晚了。 于是,他斟酌着,并下意识地选择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是这样的,大人,当您待会儿与摩根阁下交谈的时候,我希望您能额外注意与记住一个问题: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和摩根阁下讨论她的军团规模问题。” “……规模?” 雄狮眉头挑起,迟缓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就宛如一头野兽在充满疑虑地吞咽着某种第一次品尝到的肉食一般,不愿舍弃,但又不敢完全地咽下去。 规模…… 卡利班之主隐约记得,当他上一次谈论起这个词的时候,还是在十多年前,那时,第二次冉丹战争尚未结束,他和摩根在至关重要的塔克斯战役行将开始的时候,曾花费了漫长的时间,进行着必要的战略部署,讨论参战的兵力规模。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他所经历过的,最舒心的战略部署了:他掌握的空前绝后的力量,而且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决定将这些力量摆放在哪里,以及让它们在战争中履行什么使命,至于其他的事情,他用不着关心,自会有人解决。 所以…… “有什么问题么,阿考?” 听到这句理所当然的反问,饶是早有准备,狮王总管的面容还是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最后组织了一下语言。 “是这样的,大人。” “其实,摩根阁下所统领的破晓者军团,一直以来都被他们的规模问题所困扰,虽然我们尚不清楚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但是根据我们在第二军团的战斗兄弟发回来的汇报来看:他们的新兵征召工作一直算不上顺利,到现在,整个破晓者军团,恐怕也只有三万人。” “……” 庄森皱起眉头。 “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情?” “……” 一时之间,狮王总管只是与他的基因之父沉默对视着,不知道该如何委婉地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敢直接开口坦白:你不知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且不说暗黑天使军团本身对于其他兄弟军团的事情,就不是很感兴趣,单单卡利班之主这个人,就不是一位喜欢了解其他基因原体的热心人士。 尽管阿瓦隆之主在庄森这里的地位也许会特殊一点,但这也无法阻止一个事实:比起远在银河另一边的第二军团的事情,眼前的冉丹和其他异形,优先级明显更高,更需要被重视。 而且,狮王总管不是没把有关于第二军团的情报,摆放在基因原体的案头,但是得益于战事的紧锣密鼓,其他的情报也同时如雪片般飘来,再结合上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那【卓越】的内政能力…… 那些有关于第二军团基因病的情报文件,恐怕现在还在基因原体的办公桌上,被积压在已经断断续续积累了数年的【并不紧急】的事态汇报身下,动弹不得。 “……” 想到这里,考斯韦恩不由得张了张嘴,挤出了几个犹豫的单调腔音,但在基因之父的目光中,他终究还是没法把这些现实润色好。 反倒是基因原体的瞳孔,在这个时候动了动。 显然,在考斯韦恩那不正常的沉默之中,卡利班之主也勉强的猜到了真正的答案,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地回应。 最后,他只是干巴巴地吐出了一个新命令。 “你……继续说……” “明白,大人。” 狮王总管点了点头。 “而且,根据一直以来的情报来看……” 考斯韦恩尽可能精简地汇报了自己的谏言,随后,他略微思索片刻,便在基因原体渐渐严肃的视野之中,又诉说了几句最为重要的情报和推论,让基因原体能够接受到的信息更完全一些。 说完这一切之后,就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一般,考斯韦恩舒了口气,便补上了他需要诉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是用来安慰雄狮,抚平他蹙起的眉头的。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请您尽全力地避免有关于规模的问题:而且,考虑到破晓者军团如今的总人数,摩根阁下带来的两万人,已经是她对你们之间的承诺无比重视的体现了。” “说得再坦诚一点,如此规模的远征军力,代表着她将自己整个军团的未来命运,都完全地交付到了您的手中:哪怕是对于伟大的人类之主,最深的信任也不过如此。” “……” “的确是这样。” 在狮王总管的诚恳谏言刚刚落地的那一瞬间,基因原体便异常认同地点了点头:庄森那眉间的皱起早已因为考斯话语中那些令人振奋的讯息而消散,他轻声低语着有关于【诺言】或者【信任】之类的词汇,在他翡翠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愈发明亮的光芒。 “你说得对,阿考,我可靠的小兄弟:感谢你的话语,让我意识到了这些迷雾中的现实:我得到了一份沉重的信任,一份来自于远东边疆的伟大信任。” “这是我人生的第二个奖励。” 令人着迷的笑容宛如一件传承悠久的大理石塑像迅速地回到了基因原体的脸上,他拍了拍考斯韦恩的肩膀,口中的话语既像是在肯定他的小兄弟的推论,又像是在隐晦地说服着自己。 “就像你说的那样,阿考:时间没有冲淡我们之间的信任,这足以说明它的历久弥坚,足以说明它会继续延续下去,到永远。” “是的,大人,也许你该向她表达谢意:隐晦一些。” 狮王总管顺从地点着头:即使是在整个暗黑天使军团中,也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愿意看到两位基因原体尽快战胜时间的洗刷,从分隔的陌生中恢复,然后再一次地并肩作战,商讨军略了。 毕竟这些年来,他可是整个军团压力最大的那一位战士,他比谁都渴望着摩根的到来,渴望着她能接管这勉强维系的烂摊子:哪怕只是接管一场战役也好。 但狮王总管的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钟:因为就在下一个瞬间,当基因原体收回手,转身继续向机舱甲板走去的时间,他轻声的自言自语,清晰无比地传到了考斯韦恩的耳边。 “你说得对,阿考。” 庄森的声音是轻快的。 “我应该好好感谢她:在她的诚意面前,我刚才的感谢的确有些太单薄了,我应该在所有人面前重新叙述我们之间的友谊,甚至是我们两个军团之间的友谊。” “她只有三万人,却一次就愿意交付我两万:在这样真切的现实面前,我的每一名战士都会意识到这种信任的可贵,当我向他们叙述这些数字的时候,他们会知晓的……” “……” 狮王总管眨了眨眼睛。 “……等等?” “等等!父亲!” —————— “……” 【……】 “……” 【……你在看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 “……” “啧啧啧,英武不凡啊。”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英气?” 【英气是用来形容男性的一个词语,康拉德。】 “我知道:但它很适合你。” 宛如一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野兽,在打量着一台文明造物般,在航向【不屈真理号】的飞艇上,披挂着一身深蓝色盔甲的康拉德,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的血亲。 穿盔甲的摩根:稀有,实在是太稀有了。 午夜幽魂摇头感慨着,也许是因为他的目光过于耀眼,反衬着某种令人不安的色彩,每当他的身影围绕着安坐的摩根,左右游荡的时候,都会引起同行的一众老近卫军的悄然警戒。 康拉德很是轻易地注意到了这一点,这多少有些败坏他难得高涨的兴致:终于,当禁卫总管拉纳的手指在四分钟内第三十七次摸上扳机的时候,午夜幽魂最终一屁股做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康拉德的位置就在蜘蛛女皇的旁边,足以让他们听清彼此之间最轻微的抱怨:但尽管如此,诺斯特拉莫人还是蓄意地拉高了语调,又放缓了自己的声音,保证他的噪音能够影响到舱内的每一个人。 “你的这群保镖真没意思。” 他毫无留情地讽刺着。 “在他们的眼里,你简直不像是一名战士,而是一张油画、一座花瓶、一个闪闪发亮的玻璃塑像、又或者是一枚一扯就碎的纸娃娃:哪怕是吹到你旁边的一股风,都要被他们拆开了细细观察,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会伤到你的脏污。” 【……】 摩根没有回话,但无论是她还是康拉德,都听到了舱内各处隐约浮现的噼啪作响,那是钢铁的手套捏紧了武器的回音。 伴随着这些无声的愤怒,午夜幽魂咧开了他的嘴,露出了那兴奋的尖牙,他就像是一条闻到了午餐香气的阿拉斯加犬一般,凑到了血亲的面前,【低声】询问。 “天呐,摩根,看看你的好崽子们的反应:你不会真的冰晶玉洁到会被一粒灰尘打倒吧:那可真是个让人伤心的好消息。” 【……】 且不说破晓者们眼中那几乎实质化的怒意:蜘蛛女皇在听到了这些兴奋的话语后,只是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稍稍偏过头,看向了那张过于兴奋的瞳孔,然后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闪电般抓紧了康拉德的面容,便轻轻地一推。 【坐好。】 【说了多少次了:别蹲在你的位置上。】 “就不!” 康拉德夸张地向后倒去,却又稳稳的板了回来,他蹲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瞳孔之中闪烁着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恶劣心思。 几年的相处下来,午夜幽魂已经抓住了他的腐尸血亲身上的某些小秘密:就比如说,如果有外人在场,尤其是她的那些子嗣们在场的情况下,蜘蛛女皇的脾气就会被动地变好不少,她甚至能够忍受康拉德的一些恶劣行径。 尽管午夜幽魂并不清楚【偶像包袱】这个词的含义,可这也不妨碍他敏锐地抓住这些时机,给自己的腐尸血亲涨涨血压:虽然这样的举措必然会引来日后的报复,不过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以后的午夜幽魂去发愁吧,他是绝对不会错过面前的良机的。 想到这里,诺斯特拉莫人便向后一仰,几乎是盘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随后,一边伸出了他的一根利爪,拨弄着蜘蛛女皇刚刚编制好的发型,一边继续用可以骚扰到所有人的噪音,高谈阔论。 “等我以后执掌军团了,我一定会为自己找到一群真正的精英与战士,将他们组成我的卫队,与我一同征战:我已经想好了要给予他们的名字,就叫黑甲卫。” “他们会是一群真正的战士,而不是一群蹩脚的保镖,他们不会愚蠢到认为自己的基因原体居然真的需要他们来保护:开什么玩笑,如果基因原体已经沦落到了被打倒在地的境界,那他所面对的对手又会有多么的强大,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保护,也只不过是用自己的可悲生命去换取不到一秒的时间,让失败来的慢一点而已。” 午夜幽魂那无比讥讽的、高耸的、慢条斯理的语调,在整个舱室内回荡着,并很快就引起了热烈的反响:摩根不得不向着自己的子嗣摆了摆手,无声的命令他们别把手中的枪械继续上膛了。 这是她的飞艇,如果打坏了也是她会心疼,康拉德这个暂时寄人篱下的穷鬼,可没钱赔偿蜘蛛女皇的巨额损失,他甚至连肉偿的能力都没有:难道以后她还能骑着康拉德,飞跃虚空不成? 当【不屈真理号】的阴影在所有人眼中愈加明显的时候,对于午夜幽魂的挑动几近无感的摩根只是靠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随意地与康拉德继续着谈话,免得他想出其他的作妖行为。 【那么照你所说,康拉德:如果你有一天被未知的可怕敌人打翻在地,那么那些希望把你救走的护卫,会是蠢货,而那些一哄而散去战斗的,在你眼里才是战士。】 “我同意前半句。” 【那你为什么会让你眼里的蠢货进入你的护卫队?要知道,作为基因原体的卫队,他们完全有资格也有义务,会在原体缺席的情况下执掌整个军团。】 【最起码在我这里,情况就是如此:所以,我的护卫队和我的军团议会一样,都是由那些最值得我信任的子嗣所构成。】 摩根轻声的开口,但是在几乎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机舱中,她的话语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每一名在座的原体禁卫的耳中:下一刻,那因康拉德话语而积蓄的愤怒,眨眼间便烟消云散了,摩根的子嗣们抛弃了心中对午夜幽魂的厌恶,转而因为基因之母的一句话,而沉浸在了死寂的满足之中。 与此同时,蓄意造成了这一切的蜘蛛女皇,理所应当地得到了来自于血亲的鄙夷眼神。 “你总是擅长利用别人话语间的机会么:就像一只兀鹫?” 在摩根的耳边,飘来了午夜幽魂近乎于无的声音:这一次,康拉德真正的压低了自己的嗓音,却丝毫不掩饰话语间的嘲讽。 而迎接他的,是摩根毫无愧疚之言,甚至有些得意的微笑。 【想学么?我教你啊。】 “……” 回答她的,是午夜幽魂嗓子深处的一阵咕噜声,象征着再明显不过的鄙夷与唾弃。 在对话继续的情况下,康拉德也渐渐熄灭了作妖的想法,他同样依靠在了椅子上,恶意的模仿着他的血亲,闭目养神,用着拖延的语调回应着摩根的问题:那更像是某种毫无责任心的敷衍。 “真正的聪明人应该意识到一个可悲的现实:每个人的能力和天赋都是有限的,都是只能满足一侧锋利的匕首,而我们最大的智慧就是如何尽可能多的运用起我们生来的天赋,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对于那些生来不属于我们的,就不应该去过度的渴求。” “一个明知道事情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却还要迎头赶上的人,就像是一个想要用匕首的刀背去进行杀戮的蠢货:当他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失败和死亡对他来说,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就像一个希望保卫自己原体的战士,在你眼里就是愚蠢?】 “的确如此。” 【而你会把你的军团,托付给那些聪明人?】 “……” 康拉德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低语,他似乎是在抱怨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单纯的发出毫无逻辑性可言的喑哑声调。 “不。” 终于,他开口了。 “我会把我的军团,托付给那些蠢货。” —————— 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伫立在他最伟大的骑士之间,宛如一位生来的王者,正等待着战争的号角向他发出召唤一般。 这位无情的统帅身着着一套全黑色战甲,就如同每个人眼中的虚空一样深邃、无瑕,在他的胸甲和护胫上,用红金雕满着咆哮的狮群与荒原,这闪耀着血一般光彩的金属,是火星地底的特产,几乎只供给最伟大的战争统帅们。 卡利班之主那冰冷的视线与他家乡的危险丛林无异,他打量着从飞艇上走下来的人物,仅仅在那道银白色的身影面前,流露出了他人可以察觉的善意与微笑。 而当他打量着其他人,哪怕是摩根身旁的康拉德的时候,他的心中也只有冰冷的回忆与估量。 庄森的目光扫过了禁卫总管拉纳的身影,他对这名破晓者军团中赫赫有名的不死鸟,还是有着一点印象的,但是对于蜘蛛女皇剩下的十几名护卫,他既没有印象,也没有继续观察的兴趣。 而在他的视野之中,同样也没有发现卢瑟的身影,不过庄森倒是毫不意外,因为在那短暂的远距离通讯交流中,摩根把一切情况说得都非常清楚:她先是特意强调了自己带着康拉德,随后又貌似无意地提起了庄森的养父,表示因为舰队规模太大,需要一位指挥后续部队的任务,卢瑟便自告奋勇,所以暂时还无法前来。 庄森对此没什么想法,他有些遗憾不能立刻见到卢瑟,却也不怀疑有其他的问题:难道卢瑟还能躲着不与他见面么? 而比起他的心腹,反倒是那名新的血亲,紧紧跟随在摩根身边的康拉德,很快就吸引了卡利班之主的全部注意力:原因无他,只因为任何见到午夜幽魂的人,都注定难以忘记那道苍白的身影。 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几乎是用一种厌恶与感慨并肩而立的态度,与那个和摩根一同走来的血亲对视着,他看清了那漆黑的长发与死尸般的面颊,并无比确定:哪怕是被他的军团在无尽黑暗中所剿灭的那些异形渣滓们,也不可能拥有这么一张恶鬼般的面容。 可紧接着,狮王那本能般的厌恶神情中,就流露出了一种别样的柔和与微笑,因为伴随着午夜幽魂的越来越近,卡利班之主迅速地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让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那是寄居在灵魂之中的血肉与利爪的味道。 那是同类的味道。 狮王勾起了嘴角,而当他再次看向摩根的时候,他的这个动作显得无比真挚,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向前几步,在破晓者们的严肃敬礼中,与自己的血亲握手。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我的血亲:就到宛如凡人的一生。” 【那还真是宛如亚历山大般的一生啊。】 “亚历山大?” 【短暂,却辉煌。】 摩根的回应同样是裹挟在上扬的嘴角中的,接着,两名基因原体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轻声却真挚的笑容。 “欢迎回来,摩根。” 庄森伸出一只手,与摩根紧紧地相握着,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轻松地靠在剑鞘上,没有握紧,只是本能般的依附着。 但伴随着狮王与蜘蛛女皇间的短暂问好结束,当卡利班之主的目光不得不移向了一旁那早早露出了诡异笑容的康拉德的时候,他身后的狮王总管敏感地发现:庄森的另一只手,已经不知不觉地虚握住了剑柄,随时可以拔出。 “还有你,康拉德。” 庄森再次开口,语气虽然并不亲切,却也无比的严肃有礼。 “欢迎你来到不屈真理号,希望我们能够成为真正的战友。” “我也希望如此,庄森。” 午夜幽魂咧着嘴,他虚情假意地与狮王握着手,用他那饱蘸着伪善的,足够让考斯韦恩听的牙疼的声音说道。 “庄森,我的兄弟。” “我想你了。” “……?” 雄狮蹙起了眉头,他声音中那最后的柔和也化作了一种不得不完成的表面礼仪。 “我想我们之前并未见过面,康拉德。” “的确如此。”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随后话音便是一转。 “不过,我相信我们两个人之间神交已久:我们两人亲爱的血亲摩根,可是经常与我讲述有关于你的丰功伟绩,我想你会对此有一些兴趣?” 庄森没有回应,但他的面容似乎松动了一些。 “不,我对其他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康拉德,哪怕是你的。” “啊……那真可惜。” 午夜幽魂的声音是一种让人憎恨的咏叹调,他狠狠地握住了庄森的手,用力的摇了摇,才慢条斯理地放开了它,以一种蓄谋已久的哀伤,随意地叹息着。 “我原本有一个绝妙的秘密,有关于卡利班的。” “但是现在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短暂了,我想我说不完它。” “……卡利班?” 庄森皱起了眉头。 他看向了康拉德,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语:但是,午夜幽魂只是朝着他的骑士兄弟露出了一个最为讽刺的笑容,下一刻,他便如同魅影一般,缩到了摩根的身边,放声地高呼着。 “看看这些骑士!威武雄壮!不为我们介绍一下么,庄森?” 【……】 “……” 在两位基因原体或是无奈,或者疑虑的目光之中,康拉德只是回敬了一个笑容,并等到了蜘蛛女皇从灵魂之海的问询,以及那青蓝色瞳孔中的格外冰冷。 【你在做什么?】 声音宛如虚空。 午夜幽魂无辜地偏着头,躲开了庄森的视线,看向了摩根。 “我在发疯。” 一字一顿。 很是认真。 结尾部分我修改了一下,加了几百字,记得刷新一下 (本章完) 第291章 我在发疯 “……” “……” “我的旗舰被羞辱了。” “我的荣耀被玷污了。” “因为一头毫无感情的野兽,正行走在我的不屈真理号的舰桥上。” “这简直是最可怕的噩梦。” —————— 对于每一名暗黑天使军团的战士来说,无论他是口含天宪的基因原体本人,还是一名默默无名的卡利班新血,有一点共识,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 第一军团的旗舰,伟大且传奇的【不屈真理号】,是每一名暗黑天使眼中最重要的存在之一,为数不多能够胜过这艘巨舰的热忱,也就只有庄森之子们对于帝皇、帝国与卡利班的无尽忠诚了。 作为第一军团绝对的核心:尤其是自从它的姊妹舰们,即【真理剃刀号】和【复仇典范号】相继战沉于两次冉丹战争之后,这艘硕果仅存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俨然已经成为了在卡利班骑士们的心中,他们军团文化的现实象征。 它的辉煌与伤痛,它的深邃与苦难,它的荣耀与失败,甚至是它所迎接的每一个客人,它所承受的每一副钢靴,它所容纳的每一次呼吸,都象征着第一军团那注定晦暗的历史中,最坚定的一部分,值得任何卡利班之子的珍爱与重视。 而自它从神圣泰拉的造船厂中建成的一个多世纪以来,作为暗黑天使军团毋庸置疑的旗舰,【不屈真理号】已经迎接过太多或者地位高贵,或者值得尊重的客人了。 即使是资历最为老练的泰拉老兵,恐怕也无法决定,在这些客人之中,哪一位才是其中最尊贵、最伟大、最传奇的一个:毕竟人类之主本人,从未君临过这艘战舰,而在他的神圣光辉之下,似乎也没人能有资格去位列次席。 但是,在庄森的眼中,他现在最起码,可以确定另一点。 此刻,那名被摩根所携带来的基因原体,那位和他拥有着同一名基因之父的兄弟,那个正在他的视野中肆意游荡的所谓【血亲】,定会是他的伟大旗舰所迎接过的,最让人憎恶的客人。 在让【不屈真理号】的荣光蒙尘,让第一军团的严肃变得黯然失色这一方面,他的这个名为康拉德的兄弟,无疑是一个称得上空前的存在:但愿也是绝后的。 …… 应该就是绝后的。 稍微领先他的可靠血亲大约半个身位,引领着整个队伍的暗黑天使之主,在想到这一点时,不由得回过了头,用一种难免有些太明显的厌恶,看向了那个跟随在摩根的身后,兴奋地四处打量,还要时不时脱离队伍,在墙壁上的那些装饰间到处摸一摸的诺斯特拉莫人。 在他的视野中,那个名为康拉德的存在,正在肆无忌惮地游荡在队伍的两侧,他时而抚摸着那铁灰色的墙壁,仔细地闻着,就像野兽在探查着陌生的领地,时而又将自己的爪子伸向那些摆放精美的装饰品上,敲击着巨兽的头骨,仿佛在辨认真假,亦或是故意把排列完毕的剑栏碰歪,把高悬在墙壁上的军团徽章扭到一边,让跟随在他身后的暗黑天使们忙来忙去,几乎没有一刻的空闲与歇息。 “……” 在他的血亲之中,应该不会有比这个家伙更糟糕的人了:尽管此时距离他们的初次见面,还不到十分钟,但是在卡利班之主那公正且严肃的内心中,已然无情地浮现出了这一个判断。 他的判断与他的目光一并从队伍的最前方传来,宛如一支不可阻挡的利箭,几乎要把这支只有十几人的小队伍,连同这一整条静谧肃穆的走廊,全部贯穿一般。 行走在队伍最后方的阿斯塔特战士们,几乎被这可怕的目光吓了一跳:五名暗黑天使,和相同数量的破晓者,此刻正跟在三位原体之后,作为他们的仪仗与扈从,考斯韦恩和拉纳是他们的领队,也是最先被基因原体的严肃目光所波及到的两名不幸之人。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在一瞬间同时袭击了他们:首先,是宛如猛兽一般的凶恶气息,让两位原体亲卫和他们身后的战士几乎是本能般的,将手指摁上了剑柄。 但随后,一种更为可怕的气息滚滚而来,那是源自于一位帝皇血脉的威严,那是一名基因原体彰显在瞳孔之中的不满:虽然这不满与他们完全没有关系,但仅仅是泄露出来的一丝一毫,也足以让剑拔弩张的战士们低下头颅,不得不忍受着这不可战胜的淫威。 “……” 考斯韦恩紧紧地咬着嘴唇,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一部分是因为这转瞬即逝的气浪,而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此时此刻,发生在他心中的无奈叹息。 如果说,在这种没来由的怒火面前,其他的几名战士还多少有些摸不到头脑的话,那么身为狮王总管的考斯韦恩,可就太清楚庄森这股无名怒火的缘由了:只可惜,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没法跑到庄森的面前,告诉他,哪怕他再怎么不喜欢这位新晋回归的基因原体,也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明显。 “……” 在无奈之中,狮王总管只能把希冀的目光放在了另外两位基因原体的身上:但是很可惜,此时正横在庄森与康拉德之间的第二军团之主,似乎已经沉溺在了某种美妙的回忆之中,她全身心地观赏着【不屈真理号】的每一个角落,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冰冷。 而另一位当事人,被暗黑天使之主所直视的午夜幽魂,倒是迅速地察觉到了血亲的不满:于是,他的目光从那些挂在墙壁上的野兽头骨和宝剑上移开,缓缓地迎接上了卡利班之王的视线。 “……” “……” 两名基因原体漠然地对视了几秒,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中,进行着无声的交锋,他们中更为野蛮的那一位,正一脸肃穆,宛如统御大军的元帅,而更为博学的那一位,但倒是满脸混不在乎的嬉笑,似乎对身旁的冰冷气息,面前的可怖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与惧怕:他甚至在享受。 就这样,当考斯韦恩和拉纳的目光,后知后觉地移到了两位无情的基因原体之间的时候,这场对决也迎来了突兀的终结:只见那满面嬉笑的午夜幽魂,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两根手指,伴随着他脸上那愈加骇人的笑容,在雄狮那紧促的眉头之中,将并立的指尖放在了自己那苍白的嘴唇之上。 随后,轻轻扬起。 就这样,在几双惊愕无比的目光之中,午夜幽魂翩然地给予了他的血亲庄森,一个飘扬的飞吻。 “……” 本能一般的,庄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面容扭曲着,原本肃穆的五官被一种从未预料过的力量所袭击,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漩涡、惊愕与哑然,但就在下一秒,这些不受控制的失控,却又迅速地集结为了最原始的愤怒:在卡利班之主那翡翠色的瞳孔中,疯狂的怒火在一瞬间被点燃了起来,就像是一座熊熊燃烧的女巫火刑架。 而在他的视野尽头,在愕然的拉纳和考斯韦恩所无法看到的,被黑色长发所笼罩的面容上,午夜幽魂的嘴角也咧了开来,那与其说是一个笑容,倒不如说是在自己的脸上割了一刀,露出扭曲畸形的狰狞牙齿,和无声狂笑。 “……” “哼!” 雄狮的闷哼宛如一颗骤然响起的炸弹,轰碎了小队中每一个人的茫然梦境,他的目光匆匆扫过了旁边的蜘蛛女皇,在发现摩根似乎刚刚被他的响声所惊动,后知后觉地将目光移来的时候,卡利班之主的内心才多少安定了一些。 但尽管如此,庄森依旧没有消散自己的怒火,他转过身,以一种堪称拂袖而去的状态,自顾自地大踏步前进着,向着走廊尽头的战略会议室发起了一场疾行的远征。 而在他身后,这支小小的队伍则是沉寂了一秒,才加速地跟上了卡利班之主的步伐:这一次,就连午夜幽魂都收起了自己左顾右盼的毛病,又或者说,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爱好。 【你是故意的?】 当他们两人不紧不慢地坠在了雄狮步伐的末尾时,来自于蜘蛛女皇的心灵传音,则是清晰地射进了午夜幽魂的心房。 摩根当然不可能没看见刚才的一切,恰恰相反,她甚至早就预料到了康拉德的作妖行为,同时清楚地知晓:如果康拉德执意想要作妖的话,她根本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温和的手段去拦住。 那么,摩根还不如趁机【故地重游】呢,反正庄森不会怀疑她对于这艘战舰的怀念。 可尽管如此,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情况还是有些超出了摩根的预料,最起码她绝对没有预料到康拉德发出的飞吻:毕竟,这家伙从来都不敢对她这么干。 而面对着蜘蛛女皇那颇为罕见的惊愕,午夜幽魂的脸上只是展露出了一种真正的洋洋得意,甚至他的声音也变得如此的轻快。 “意想不到,对吧?” 【……】 【确实。】 蜘蛛女皇诚实得点了点头,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脑海还在陷入某种茫然之中,并很快就问出了那些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你到底在干什么?】 “惹他生气啊。” 【……为什么要惹他生气?】 “因为我在发疯啊。” 诺斯特拉莫人甚至用一种夹杂着同等困惑的无辜眼神,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就像是一个数学家被质疑了世间最简单的公式一般,摆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为什么要发疯?】 摩根有些茫然。 “发疯还需要理由么?” 康拉德看起来更茫然,他的心声在蜘蛛女皇的脑海中回荡,简直就像是在阐述真理一般,天然携带着一种不可置疑的权威性。 “如果你想要理由的话:因为我是一个疯子。” “有问题么?” 【……】 【没有。】 蜘蛛女皇甚至能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轻笑,那是一种内心的无奈和茫然突破了界限之后,所回荡的毫无意义的颤音。 她放弃了询问,转而专心致志地跟上了庄森的步伐: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诺斯特拉莫血亲反而殷勤地跟了上来,亦步亦随的紧跟着摩根的步伐,看起来正兴致勃勃的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而眼看着他们即将抵达了目的地,摩根却依旧没有说出他所期待的下一个问题的时候,午夜幽魂也只能怏怏地撇了撇嘴,凑到了蜘蛛女皇的身边,用着一种任何人都无法察觉到的语气,向自己的教育者彰显着心中的清晰逻辑。 “这种事情其实无关紧要,尊敬的女士,你不用在意它。” 【……】 摩根没有说话,她只是微微偏过头,赏给了康拉德一个吝啬的眼神:这却足以让午夜幽魂继续洋洋得意地说下去了。 “即使我表现得再正常,他也不可能喜欢我。” “因为我是一头野兽,而他也是一头野兽,野兽和野兽之间并不存在悠久的和平,如果我们在荒郊野外相遇,可能还会惺惺相惜:但是这里是他的领土,他的地盘。” “你知道一头野兽,对于另一头迈入他领地的野兽,会拥有怎样的态度么:从一开始,我们伟大的骑士就不可能喜欢我。” “既然如此……” “那我为什么不让自己的这趟旅程,变得快乐一点呢?” “我为什么要讨他喜欢呢?” 【……】 蜘蛛女皇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打量着与她靠的很近的诺斯特拉莫血亲:摩根突然发现,她对于康拉德的理解,似乎有了一些轻微的迟滞与落后,在她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某些时候,午夜幽魂似乎又产生了一些新的改变。 年轻人都变得这么快么? 阿瓦隆之主眨了眨眼睛,在她走向了那扇大门的时候,她瞥了一眼退缩回去,站在她身后,看起来已然恢复正常的午夜幽魂,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你想变得开心?】 “谁又不想呢?” 康拉德的语调像是一位矫揉造作的垂死诗人。 【那和你发疯有什么关系?】 “……” 她身后的康拉德似乎因此而沉默了一下,当他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了些严肃。 “因为……” “我高兴的方法:就是发疯。” 【……】 “……” 【你可真是个怪人。】 “都是您教得好啦~” 【……】 蜘蛛女皇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她的学生。 【你等我们回船上的。】 —————— 两位基因原体的对话,自然不可能被他们身后阿斯塔特战士们所听到:哪怕是康拉德,都拥有着这样的觉悟与思想。 所以,当蜘蛛女皇和午夜幽魂在无形之海中沟通的时候,跟随在他们身后的两位原体总管,也只能在一种沉默的尴尬中,彼此打量着对方,露出一个尽可能表达友善的无奈笑容。 “考斯韦恩。” 趁着其他的同伴都留守在会议室的门外,而三位基因原体还在桌子旁边游荡,等待着暗黑天使之主聚集他的文件时,侍立在房间一侧的两位原体总管,也低声地开启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狮王总管率先开口问好,而他的善意也并没有被忽视:破晓者军团的禁卫总管听到声音后,扭头打量了一下身旁的战士,便非常有礼貌地点了点头,作为回礼。 “拉纳。” “拉纳—芒泰贝洛。” 听到这个名字,一丝光芒从狮王总管的瞳孔中划过。 “你就是,第二军团中的那位不死鸟么?!” “应该是吧。” 首席老近卫军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称号不是很骄傲:考斯韦恩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他同样回以了友善的笑容,没有再提及。 见此情景,身为第二军团的泰拉老兵,本就对暗黑天使军团有着几丝良好记忆的拉纳,不由得愈加欣赏起了这位心思格外细腻的战斗兄弟,所以,不过是几句简单的交流之后,两位原体侍卫的关系就有了明显的提升。 考斯韦恩也趁机,准备为自己的父亲找补一下:他相信第二军团之主对于雄狮的包容,需要担心的反而是这位显然深受摩根信任的破晓者军团高阶军官。 “我们与冉丹的战争实际上已经持续了几十年,没有丝毫的休息时间,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情绪也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尤其是我的基因之父,他肩上的担子是沉重到难以想象的。” 面对着狮王总管言语中的旁敲侧击,拉纳一边感到有点好笑,一边又不禁为考斯韦恩的责任心所打动,而且以他的阅历,自然也能够看出来,雄狮刚刚的愤怒并不是冲着他的基因之母。 “康拉德阁下是破晓者军团尊贵的客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由他自己的意志所决定的,我们没有权力去限制他的任何行为。” 首席老近卫军貌似无意地向狮王总管诉说着他们对于午夜幽魂的尊重,但是这话语中所蕴含的另一层意思,却被考斯韦恩精准地把握住了:破晓者没有权力限制午夜幽魂的活动,那么相对应,他们也没有义务与康拉德同仇敌忾。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拉纳对于狮王和夜之王的矛盾,怀抱着怎样的看法,也是不言而喻的了:想通了这一点的狮王总管不由得在内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笑容也变得愈发真挚了起来。 他决定继续聊下去:与卡利班之主不同,考斯韦恩知道该如何让他们彼此之间的谈话,在一个友善的氛围中继续,他也知道拉纳真正想听到的是什么。 于是,看似两位原体总管在漫步目的的聊天,可是几句之后,他们就恰好地聊到了蜘蛛女皇当初在第一军团时的岁月。 考斯韦恩声情并茂。 “在整个暗黑天使军团的悠久历史中,像摩根阁下这种能够获得所有军官和战士尊敬的人物,堪称寥寥无几:即使她的基因原体身份还没有袒露于世,仅仅是她的工作态度、能力与功绩,就足以让每一位暗黑天使发自内心地尊重她。” 考斯韦恩很庆幸,自己完全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说谎:暗黑天使军团的确非常尊重摩根,他可能挺起胸膛,骄傲地诉说这个事实,让拉纳那探究的目光中,闪过象征着信任与满意的微妙弧线。 “我相信你们的敬意与友善不会毫无结果,考斯:破晓者军团一定会铭记你们对于我等基因之母的照顾,这会让我们本就源远流长的友谊得到进一步的阐述。” “你的这些话语,甚至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拉纳。” “的确有些夸张,但是请你相信我的诚恳,考斯:我会把我所见到的一切都告诉我的战斗兄弟们,而他们的口齿连接着整个军团:事实也证明了,时间与空间是无法抹消两个军团的友谊,不是么?” “当然。” 考斯韦恩笑的舒坦。 “摩根阁下这次不远万里的支援行动,也正是这一友谊的铁证么?” “对啊。” 拉纳扫了一眼正在落座的三名基因原体,他看向自己的基因之母的目光中,有着让狮王总管都不得不感慨的无尽忠诚,而当他的目光回来的时候,考斯韦恩又不得不提高了警惕,严谨地对待拉纳瞳孔之中的疑虑。 “不过,考斯:我也不是懵懂的新血,会一厢情愿地认为世界只有黑与白,身为我的基因之母钦定的禁卫总管,我不得不为了她的安危而多问几句。” “暗黑天使军团之中,对于我的原体的态度,真的如此统一?” “不可能尽善尽美。” 狮王总管摊了摊手。 “但是我能保证,兄弟,你所看到的每一个人,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每一位暗黑天使,都只会对摩根阁下怀抱有无尽的敬意,他们不会用傲慢的态度对待她,也不会想从她的身上掠夺利益:这是愚蠢的,也是不可能的。” “你言重了,考斯,我倒是没有担心到这种地步。” 拉纳笑了笑,他瞳孔的闪烁让他的最后一句话语在狮王总管这里毫无可信度,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位原体的亲信保持着和睦的姿态,直到几位大人落座的时候,他们才瞬间回到了严肃与沉默之中。 现在,原体们需要沉默。 “这是目前的大体战况。” 卡利班之主把一份厚厚的情报亲手递给了摩根,随后又隐晦地扫了午夜幽魂一眼,迟钝片刻,却是也扔过去了一份文件。 康拉德则是彻底地缩在了那张硬椅子上,纡尊降贵地扫了一眼他面前的文件,就像是在看一块腐烂的肉。 【咳。】 摩根轻轻地咳嗽着。 “……” 终于,午夜幽魂还是不情不愿地拿起了这些文件,努力装作一副正在埋头阅读的样子。 雄狮没理他,他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真正的血亲之上,在康拉德那若有若无的视线中,暗黑天使之主耐心地等到了蜘蛛女皇翻过了最后一页的文件。 【总的来说,局势还是勉强不错的。】 摩根眨了眨眼睛,摁住了对于文件中几处问题的疑惑,稍稍勾起唇角,向面前的第一军团之主说出了一句他现在最需要的回答。 果不其然,在听到了来自于血亲的肯定后,雄狮那冰冷的面容都有了一丝柔软,他坐在了那象征着平等交流的椅子里,姿势却宛如盘踞在他的王座之上。 摩根没有在意这一点,她现在更想进一步了解战争的情况:就从庄森这名指挥官身上入手,他所在意的问题,应该就是战争中所要面对的头几个困难。 【那么,我们先讨论什么?】 暗黑天使式的言简意赅:这让庄森感到了某种满足,他随后也翻阅了几下手中的文件,在短暂的思考与犹豫之后,双手交叉在了桌面上,向着摩根开口。 “你的后续舰队还有多久能够抵达这里,摩根?” 【最晚四个泰拉标准日。】 “那很好。” 庄森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随后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纠结。 “那么,我们接下来的指挥……” 【我是来协助你的,庄森。】 “……当然。” 终于,在暗黑天使之主那冰冷的脸庞上,出现了清晰的笑容,他舒了舒嗓子,随意地扫了一眼旁边漠然不语的康拉德,然后再次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在他的瞳孔中,则是闪烁着某种简单的,似乎没有经过太多思考的快乐。 考斯韦恩不由得眼皮一跳。 —————— “那么。” “跟我汇报一下你的军团情况吧,摩根。” —————— 【……】 “……” “……” “……” 一时之间,在这座不算太大的会议室中,除了庄森,剩下的四双瞳孔都陷入了某种沉寂之中:就连康拉德都是如此的安静,因为一种愕然正占据着他的心神。 …… “汇报?” 在墙边,首席老近卫军轻声细语着,但这堪称低沉的声音,却比最可怕的炮火,还要让考斯韦恩感到头皮发麻。 “这就是你说的尊重,考斯?” “……” “……咳。” 狮王总管知道:他不得不僭越一下了。 “这个……” “个人行为。” “请勿上升到军团。” “……?!” 狮王总管感到一阵牙酸,因为他那勉强挤出的话语,只是让拉纳瞳孔中的意外、错愕与愤怒,变得更为浓郁了起来。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声堪称尖利的笑声,刺破了房间中那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低沉,变相地拯救了狮王总管。 “哇哦!!!” 拉纳闻声看去,只看到那原本缩在椅子中的午夜幽魂,此时已经前据到了桌子上,将两条过长的手臂撑在了桌面,有些错愕、又有些愉悦地看向了茫然的雄狮。 “啧啧啧。” 从午夜幽魂的口中,发出了一阵轻蔑的声音,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蜘蛛女皇。 “我是疯子。” “那他是什么?” “战帅么?” 他诚恳的询问着。 【……】 摩根没有回答。 摩根无话可说。 (本章完) 第292章 默契与秘密 会议仍在继续。 气氛有些闷沉。 有人强颜欢笑。 有人发呆走神。 —————— 康拉德自然是负责发呆走神的那一个,他正竭尽全力地履行着这项伟大的工作,让自己的气息微弱到能够完美地成为两位军团之主互相讨论时的漆黑背景板。 这不是一个如同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工作:别的不说,在康拉德的眼中,单单是要他遏制住内心中的无聊与冲动,在这沉闷的严肃会议室中继续呆着,就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可怕酷刑了。 一想到自己居然能够为了亲爱的血亲兄弟们,而承受这种用时间与文件所堆砌的,近乎于永恒的无尽苦难,康拉德甚至要自我感动到哭出来了。 仅仅是这一点,午夜幽魂就觉得自己算得上是一位伟人。 ……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其实也并不是一项困难的工作,因为此时此刻,在房间的其他四双瞳孔,没有哪怕一双在关注他:两位基因原体的亲信总管虽然就站在午夜幽魂身后不远的地方,但是他们的精力和注意力,却几乎全部集中在了两位军团之主的身上。 更具体点来说,是集中在了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身上。 不过这看向庄森的,同样焦灼的两股目光,其内涵却有些过于明显的不同之处:考斯韦恩的目光是一种紧绷着神经的严阵以待,看起来随时打算上前一步,然后无理地打断原体们的会谈,以避免从雄狮的口中再吐出什么金玉良言。 而比起狮王总管瞳孔中的目光之单纯,一旁的首席老近卫军所散发出的视线,则是一种让午夜幽魂都颇感兴趣的兵燹,如果配合他掌中那轻微的钢铁碾磨,嘎吱作响的声音,甚至足以让诺斯特拉莫人感到某种处于音乐层面的享受。 不过这两位原体侍从的表现终究只是佐餐的小菜,真正让午夜幽魂能够熬过这段艰难时光的,还是他的两位血亲兄弟,以及他们的面孔上,那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些近乎于不可察觉的奇妙异动,比瓦格纳的歌剧还要绚烂,比埃斯库罗斯的悲剧还要迷人,让午夜幽魂深陷其中,如痴如醉。 他甚至想要加入其中。 他当然可以加入其中。 毕竟,虽然他的卡利班兄弟已经完美的将午夜幽魂视做了一团污浊的空气,完全不想搭理,但是在桌案的另一面,第二军团之主却深谙团结的价值:即使不指望康拉德能够有任何建树性发言,但是在每项议题的最后,午夜幽魂都会得到来自于蜘蛛女皇的询问。 【你觉得这个议题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么,康拉德?】 又一次询问响起,而午夜幽魂的注意力却只是集中在了他的卡利班血亲的脸上,但他也没有忘记咧着嘴,从喉咙中吐出了一句听起来还算正常的回话。 “啊……并没有。” 摩根点了点头,这才开始查阅下一个议题:在外人面前,或者在任何的公共场合,第二军团之主都在努力地维系着午夜幽魂作为一名基因原体的权力和地位,尽管康拉德本人对此已毫不在意,而蜘蛛女皇也从未想过会得到任何有建树性的回应,但是这个流程,却是必须存在,并且不能抹去的。 连午夜幽魂都知道摩根会这样做的目的:虽然他还是认为,这是毫无价值的一个举措,是【程序正义】中作为糟粕的那一部分,但是他早就已经学会了保持沉默。 而且在现在的康拉德眼里,比起这些无趣的表面排场,他的卡利班血亲,可有意思多了:尤其是当午夜幽魂从雄狮那貌似无意的一瞥中,发现这位暗黑天使之主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恨他的时候,一种熊熊燃烧的求知之火,就彻底地将诺斯特拉莫人吞噬了。 在接下来长达一个泰拉标准时的会议中,午夜幽魂的目光几乎要黏在了卡利班人的身上,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神圣的事业之中,饶有兴趣地从雄狮那轻微抖动的眼眉和嘴唇间,挖掘着那些足以让他大开眼界的小秘密。 有些秘密很容易被发现:就比如说,当在不知不觉间,接过了这场会议的话语权的摩根,开始将讨论的重心转移到【后勤补给】方面的时候,原本一脸严肃的雄狮,却突然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 尽管庄森的面容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无悲无喜,但是在午夜幽魂那狠辣的视线中,却轻而易举地发现了端倪:如果说,在此之前,卡利班之主的面容是一座存续了万年的不灭冰湖,只会为了诸如摩根和考斯韦恩这样的幸运儿而稍稍溶解的话,那么当话题逐渐转移到了【军团内务】的时候,这座冰湖也随即步入了灼热的夏日之中。 在那表面的严肃之下,早就已经是一股股茫然的浑水了:康拉德甚至可以发誓,如果他现在把耳朵凑到庄森的脑袋旁,没准就已经听到那种清泉流响的声音。 一旁的第二军团之主似乎没有察觉到,又或者说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继续侃侃而谈着:虽然这些有关于后勤物资的话语,康拉德能够听懂每一个字,却又听不懂每一句话,但是一看到对面庄森的状态和他简直一模一样,午夜幽魂便又感到了一种微妙的得意。 同时在心底,他愈加地确信了庄森就是他的同类这一现实:不过同类之间的相残,往往更为血腥与疯狂,这也同样是现实。 可像这样的的感慨在康拉德的内心中还没停留一秒,就被一个崭新的问题挤了出去:当午夜幽魂回过神来,将自己的目光在庄森和摩根之间来回跳跃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一刻,他开始思考。 他想到了:就在前不久,当暗黑天使之主严肃地说出了那句足以让两个兄弟军团瞬间翻脸的惊世言论之时,当拉纳的长剑几乎就要忍不住出鞘的时候,当他康拉德都陷入了真正的愕然的时候,他的目光所捕捉到的另一个场景。 在桌案的另一侧,在暗黑天使之主的对面,那被庄森的严肃【羞辱】的阿瓦隆女王,仅仅是在听到了这句话的第一个瞬间,本能般的皱起了眉头:随后,她的蹙眉居然又迅速的抚平了,连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中,都没来得及燃起哪怕一寸怒火,便重归平淡与漠然。 蜘蛛女皇居然在那一刻冷静了下来,又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感到生气:恰恰相反,午夜幽魂能够清晰地看到,在摩根的瞳孔中,居然闪过了几丝杂乱的色彩那其中的几缕可以理解为回忆与怀念,甚至是某种【果然如此】的感慨。 紧接着,在考斯韦恩那欣慰到几乎流泪的目光中,在拉纳咬紧牙关、眼色错愕的忍耐中,在卡利班之主看着眼前的停顿局面,感到有些茫然,满脸写着【你们在搞什么幺蛾子】的疑惑中,蜘蛛女皇已经拿起了一份文件,面不改色地继续着原体之间的会谈。 她没有向庄森【汇报】自己的军团情况,而是随意地选择了一个话题:在某种近乎于野兽本能的危机感下,雄狮的话语在唇齿间硬生生地缩了回去,也没有选择刨根问底,双方居然就这么相安无事了。 想到这里,午夜幽魂不由得咂咂嘴,有些不甘心:明明当他犯下了那些更微小的错误,比如说把破晓者军团竞技场中,那些银白色的竞技胜利者塑像,涂成美丽的深蓝色的时候,他的这位腐尸血亲可从不会如此的忍耐,即使他的辩论再成功,她都是直接上手的。 再看看现在:这是多么标准的不公平待遇啊。 康拉德后知后觉地感慨着: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抱怨这一明显的双标行为,因为庄森的话语不但震惊着两位原体侍从,也在震惊着没见过世面的午夜幽魂。 有那么一刻,诺斯特拉莫人甚至产生了某种危机感:难道他不是基因原体中,最疯狂的那个么? 为什么这种理所应当,却又内涵丰富的金玉良言,他就说不出来呢,为什么父亲没有给他这种伟大的天赋呢? 真是令人沮丧啊。 康拉德的长舌缓慢地舔着自己的牙齿,尽管他的嘴此时已经完全地闭上了,但是依旧在嘴唇四周鼓弄着一座移动的小丘:这让无意间瞥了他一眼的暗黑天使之主,眉头瞬间就皱到可以挂上一把锁。 面对这写在脸上的厌恶,午夜幽魂回报了一个巨大的笑容:这成功地击退了卡利班之主的视线,让康拉德能够继续安静地思考有关于他的两位血亲的问题。 而事实证明了,作为人类之主的血脉,只要他肯动脑子,午夜幽魂的思考速度还是很可观的:当他的目光再一次于庄森和摩根之间走了个来回的时候,康拉德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抓住那个关键词了。 在摩根和庄森,也就是他的两位血亲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又的的确确存在的……默契? 默契,不是那种生来便有联动的心有灵犀,而是一种更为厚重与庸俗,更为沉稳与现实,甚至夹杂着点点血腥气息的:默契。 康拉德清晰地辨认出了这种默契的存在:因为它们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无论是蜘蛛女皇无声的忍下了卡利班之主的傲慢,亦或是当她拿起那些至关重要的数据,轻快地侃侃而谈时,雄狮甚至不会检查一下的迅速应和,似乎都在说明着这种默契的真实存在。 在一开始,两位军团之主的讨论似乎还有些生硬,那是时间与空间的力量所带来的隔阂:但等到他们讨论了一段时间,找回了那种曾经的感觉后,甚至就连每两个议题之间的短暂停顿,都被冷漠地压缩到了近乎于无的地步,两座高效的处理机器再一次将它们的齿轮拼凑到了一起,飞快地毁灭着拖延这场战争的一切不利因素。 蜘蛛女皇刚刚确定了一份文件的归属,甚至还没来得及拿起第二份的时候,卡利班之主似乎就已经知晓了她会选择哪一个:午夜幽魂甚至亲眼所见,摩根只是挑选了其中一份文件,简单地吐出了几个看似不相关的关键词与数据,庄森便迅速地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于是,又一份议题通过了:速度快到就连一旁的午夜幽魂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而那些在他眼中足以花上七八个泰拉标准时来处理的文山文海,在两位基因原体愈加迅速且简洁的一问一答中,似乎已经撑不过去第二个小时了。 “……” 康拉德观看着。 康拉德沉默着。 康拉德思考着。 最终,当蜘蛛女皇拾取文件的速度,在他的眼里已经快出残影的时候,午夜幽魂终于在自己的内心中发出了一句长长的感慨:这感慨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杂音,却也能够听出声音主人的心情不佳。 诺斯特拉莫人感觉自己被排斥在了某种无形的圈子之外,却没有丝毫能够钻进去的办法,这不禁让他感到有些生气:康拉德能够接受自己不被体系所容纳,但这种情况只存在于他主动想逃离体系的规则的时候,而一旦他发现自己居然是被动地被驱离时。 他的心情就不会太美妙了。 “……” 不行。 他得做点什么。 午夜幽魂眨了眨眼睛,确定了这一点。 毫无疑问,在他的两位血亲之间,存在着某些他之前所不知道的默契,而现在,他想挤进去:坦白来说,这么做对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处,但是他就是想这么做。 他乐意。 毕竟,他想不想待在这些圈子里面,是他自己的自由,但是在这些圈子之中,到底有没有他的一席之地,那就是另一个严肃的,值得争取与斗争的事情了。 权利可以被主动地放弃,但是绝不能遭到被动地剥夺。 在过去那些年的不间断填鸭式教育中,康拉德学会了这句话:还有其他无数句他不喜欢,却又不得不记住甚至理解的话语。 而现在,他知道,他需要为他的权利而战了:这注定会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会是一场让他的疯癫形象更加坐实的战争,会是一场得不偿失的战争。 但是他乐意。 想到这里,一种久违的兴奋与豪情开始出现在了午夜幽魂那死寂的心头,他下意识地开始寻找那些宣战的目标: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深邃瞳孔,理所当然地第一个看向了身侧的蜘蛛女皇,热诚的视线甚至让冰冷的汇报为之暂熄。 【有什么事情么,康拉德?】 “……” “不,没有,你继续。” 本能般的,午夜幽魂干巴巴地咳嗽了几下,这那双漠然的青蓝色瞳孔移了回去:直到这一刻,那股心底的悸动才悄悄消散。 “……” 康拉德低下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首先,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畏惧向摩根发起挑战这个行为,他只是不想继续蜘蛛女皇这个没有新意的任务目标了而已。 这个解释正当又合理:他在一瞬间就被说服了。 那么…… 静悄悄的,宛如低矮的灌木丛中那些打量着猎物的狼瞳一般,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视线,相隔着那张讨论不休的会议桌,悄悄地放在了那张卡利班的面容之上。 就决定是你了。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意识到了,自己其实渴望着与这名同为野兽的兄弟,来上一次交锋,一次不会让事情的走势完全失控的交锋。 这会是野兽与野兽的撕咬。 这会是疯子与蛮子的交锋。 康拉德知道,自己一定会很疯狂的:不得不去疯狂。 —————— 毕竟:一个疯子。 可是他为自己所精心打造的名片啊。 —————— 【……】 她的耳侧似乎传来了一阵令人不安的低沉笑音。 趁着放慢速度,拿起下一份文件的空档,已经彻底进入工作状态的蜘蛛女皇,用她那漠然的瞳孔扫视了一眼康拉德的位置:在看到了她的诺斯特拉莫血亲依旧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深沉地遥望着庄森的时候,摩根只是眨了眨眼睛,便返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她很清楚,康拉德是绝对不可能老实下去的:不过既然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么他能保持这种作妖前的蓄势状态,就足以让阿瓦隆之主感到满意了。 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以后的她去头疼了:对了,回到【曙光女神号】上后,她还得记得,要专门教训康拉德一下,他的这次串门表现可谓是让她丢脸啊。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她抬头看了眼桌案对面的卡利班之主,心中对康拉德的部分不满,也缓慢地堆积到了庄森的身上。 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摩根心里却是门清的:在大约十三个议题之前,卡利班之主就缓慢地陷入了某种松懈的状态,他不再努力跟上摩根的思绪,而是陷入了一种对摩根所说的一切,回以单纯的应和和点头的偷懒状态。 尤其是当讨论的核心逐渐转移到了破晓者军团所带来的补给,以及接下来的物资准备工作时,庄森的面容虽然依旧严肃认真,但是曾与他共事十多年的蜘蛛女皇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家伙的思维恐怕都已经跑到香格里拉去了。 反而是她身后的考斯韦恩,此时正竖起耳朵,努力地在内心中记录着摩根口中的各项数据,是不是还要分出一缕视线,充满担忧地看向自己那明显精力开始变得不集中的基因之父。 看着狮王总管的视线在这两方间来回穿梭,不敢有哪怕丝毫的停歇,就连一旁还有着闷闷不乐的首席老近卫军,都不由得消散了几缕心中的怒火,为这位战斗兄弟的辛劳而徒生感慨。 幸好那不是他的基因之父。 拉纳在心中露出了微笑:要知道,在摩根还未回归,庄森依旧是第二次冉丹战争的大帅时,彼时还只是一位普通老兵的拉纳,其实在心中也曾暗暗地羡慕过暗黑天使军团的战士们:他们拥有一位非凡的基因之父,非凡到甚至让人类之主能够托付整个帝国的命运。 在那时,尽管整个第二军团依旧处于一个四分五裂的状态,但是在每一个独立的舰队之中,一个共同的话题却总是很流行的。 无论是哪支舰队的战士,在战斗与远征间那短暂的间隙中,除了为军团的衰败而哀叹外,所做最多的事情,就是找上好友,三两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用着一种堪称可怜的期待语气,讨论着他们那位还未谋面的基因原体。 在那时,将近七十年的持续衰败,已经将绝大多数战士的气血都消磨地差不多了,他们甚至不敢奢望拥有一位像是荷鲁斯、圣吉列斯或者福格瑞姆那样伟大且温和的基因之父,因为除了那些最坚定的泰拉老兵之外,没有见证过曾经辉煌的新血,其实并不相信,像他们这样的衰败景象,能够配得上一位光芒万丈的基因之父。 最悲观的人甚至认为,他们的原体会不会和那个恶名昭彰飞佩图拉博一样,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见面礼:而另一些战士则会发自内心的担忧,他们的基因之父会是个蛮子,会是个和黎曼鲁斯、察合台可汗之流称兄道弟的人物。 在那个时候,期待他们的基因原体,会是一位与罗嘉、莫塔里安甚至是那个图谋不轨的基利曼相似的人物,就已经算得上是讨论中的乐天派了:而像拉纳这种奢望一名庄森式原体的想法,甚至已经是乐天派中的乐天派了。 每当他向自己的战斗兄弟们吐露这样的豪言的时候,得到的都只会是一阵轻笑:首席老近卫军直到今天都记得很清楚,那阵轻笑其实并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无奈,一种不敢相信的胆怯。 …… 拉纳轻哼了一声,他短暂地走神,想起了这些过往,随即又看到了眼前的现实:两相对比之下,他不由得缓缓地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非常,非常的久:虽然实际上只是过了十年,但是在首席老近卫军的感官里,他似乎已经在基因之母的麾下效力了一个世纪,并拥有着与之相匹配的骄傲和忠诚。 在这种骄傲和忠诚之间,再回想起他曾经对庄森的奢想,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滑稽感:首席老近卫军看向了暗黑天使的原体,眼中虽然没有了更多的愤怒,但也隐约包含着某种傲慢。 毕竟,他可以向任何人自信地宣称:他们拥有着比暗黑天使、比钢铁勇士、比大多数的军团,更好的一些基因原体:母亲的身份只是让这一现实锦上添花,却丝毫不掩盖在破晓者们心中,也许只有荷鲁斯和圣吉列斯,才能在各方面与他们的基因之母相媲美。 在这种近乎于狂妄的骄傲与对比中,当摩根的禁卫总管再一次看向忙碌的考斯韦恩的时候,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敌意也消失了,而是变成了某种会让狮王总管感觉受到冒犯的体量与怜悯。 不过幸好,现在的考斯韦恩是看不到这一点的:摩根清理文件的速度哪怕放在基因原体里,也只是稍逊于基利曼而已,勉强跟上蜘蛛女皇的节奏,就已经抓走了狮王总管所有的注意力了。 而就在久经考验的考斯韦恩也差点全盘崩溃的前夕,最后一封文件终于脱离了蜘蛛女皇的手指,放在了一旁,标志着这场会谈的大体完成:现在,只要将这些文件上的内容传达下去,这场远征也就可以正式的开始了。 摩根打量了一眼时间,满意地发现自己总共花了不到两个泰拉标准时,就完成了这一切,只可惜她的两位血亲很难与她共同分享这种骄傲:午夜幽魂和卡利班之主此时竟步调一致的神游天外,不过与直接瘫在桌子上,毫不掩饰的诺斯特拉莫人不同,雄狮最起码还维系着一个认真听讲的架子,当摩根放下最后一份文件的时候,他也及时的抬起了头,反应了过来。 “结束了?” 【只是准备工作而已,在战争真正开始之后,需要处理的紧急事件和文件只会越来越多,而且也远不会像现在这么清闲了。】 蜘蛛女皇无情地泼灭了卡利班之主心中的短暂喜悦,随后又不慌不忙地甩给了午夜幽魂一个冰冷的眼刀,让已经咧开了嘴的诺斯特拉莫人吞下了唇齿间的话语,再一次地缩了回去。 摩根不得不承认,聆听康拉德对于庄森的嬉笑怒骂,的确让她的内心有一种暗爽:但是既然现在大敌当前,她的诺斯特拉莫血亲还是能闭嘴就闭嘴的好,阿瓦隆之主也不是一个会为了短暂的快意和延误大局的人物,更何况她这次要面对的三个对手,实力都不弱。 隐藏于黑暗中的海德里希:谁又知道他的疯狂与事业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垂死的冉丹帝国:一个曾经能争霸银河的文明,即使现在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也不能轻易小觑,要知道,哪怕是孤城的迦太基,也在无数罗马军团的猛攻下,坚守了一段堪称漫长的时间。 而第三个敌人…… 摩根看了一眼庄森,又扫了一眼科兹。 这两个家伙共处一室…… 的确很难对付啊,完全算得上是此行的第三个敌人了。 蜘蛛女皇暗暗摇头,而就在她的对面,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也终于收拢好了他的思绪,对于接下来的一切,庄森已经在心中有了个清晰的计划。 “那么,从现在开始,摩根。” “军事上的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进行讨论。” 【你主导,我辅助。】 “没问题。” 雄狮理所当然地点着头,这傲慢的态度让拉纳再次皱起眉,但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庄森似乎犹豫了起来,他搓了搓手,看起来颇为在意接下来的话语。 “那么,内务的问题,我们还是选择老法子?” 【……】 摩根眯起眼睛。 【你要知道,庄森,现在可是两个军团的联军。】 “我知道。” 卡利班之主摆了摆手,看起来对这个问题毫不在意。 “还是老样子吧,摩根,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破晓者,除了军事问题之外的那些内务问题,就一并交给你了:不用来通告我,你直接全权处理就可以了。” 【……】 【那暗黑天使的内务……】 “你主导……咳,我辅助。” 后半句说的有些心虚。 摩根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好吧,先就这样。】 “那再好不过了,摩根。”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笑容再一次地回到了庄森的脸上:就像惊愕再一次回到了首席老近卫军的面容上一样。 与对这些事物完全无感的康拉德不同,当摩根的禁卫总管终于听明白了两位军团之主对话之中的意思的时候,他本能地陷入了某种惊愕之中:尤其是,当他发现,一旁的狮王总管不但没有任何不满,还明显松了口气的时候。 “……” 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拉纳重重地咳嗽了一下,他瞥了一眼身旁微笑的考斯韦恩。 “那个……” “嗯?!” 狮王总管反应迅速,他一眼看穿了拉纳脸上的犹豫,想了想,便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啊,内务的事情,暂时就需要先麻烦一下摩根阁下了:不过还请你放心:我们会尽可能地帮助摩根阁下的,不会耽误破晓者军团自己的内务事情。” “……内务,指什么?” “就像原体大人说的那样:除了军事问题,其他的都是内务。” “……” “我知道这样的情况可能会让摩根阁下很操劳:实在是抱歉。” …… 不,问题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这个好么? 看着散发着一脸诚恳歉意的考斯韦恩,拉纳张了张嘴,只感觉自己似乎无话可说:莫名的,他感到了某种隔阂,他的基因之母一定与庄森,甚至是整个暗黑天使军团有着一定的默契。 但问题是,他,甚至是所有的破晓者,似乎都不知道这种默契或者说秘密的存在:仔细想来,对于母亲在暗黑天使军团的往事,他们的确知道的不多。 “……” 不行。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本章完) 第293章 军团的羁绊 “所以,我们和暗黑天使军团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坐在那张让他感到厌恶又亲切的圆桌旁,赫克特一边拿起了今天的最后几份文件,一边在凯隆阁下最拿手的树莓派和同样拿手的蓝莓蛋糕之间,犹豫不决了不久。 为什么他只能长一张嘴? 像这样的疑虑又一次地在摩根之子的心头划过,让他口中那句已经被提出的疑问,居然出现了颇为明显的走调感觉。 但他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就像他不太在意手中的文件一样。 作为摩根的骄子,同时也是破晓者军团第二十三连的连长,赫克特能够留给自己的私人时间,绝对算不上太多:所以他很快的就学会了,在日常工作之中,某些用来纂取时间外快的方式。 不过他的那些尚在【曙光女神号】上工作的凡人朋友们,会把这些妙招叫做【摸鱼】,又或者【怠工】:那言之凿凿的模样,就仿佛他们是相关领域的大师一般。 而赫克特则认为,这无疑是一种很不文雅,也很不符合现实的说法:他可以向着摆在他房间里的基因之母雕像起誓,当他批阅那些真正重要的文件时,他的所有精力都在为了原体的利益而高度集中,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怠慢。 只不过,在另一些更为合适的时间里:比如说他们的基因之母正在外出访,而留给他们的重要任务已经全部完成,剩下的只有一些需要签上名字的日常汇报的时候,面对那些连太空野狼都能规规矩矩完成的任务,他们自然而然地可以变得轻松一点。 很合理的推测,不是么? 最起码赫克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很可惜,他的战斗兄弟们虽然认同这个逻辑,但却并不承认赫克特的行为本身的正确性。 原因很简单,所有破晓者都一致认为,在赫克特的房间里,那个被他指着发誓的东西,可以是银河中的一切,但绝对不会是他们基因之母的雕像:赫克特原本是想严肃地驳斥这种妄言的,但是一想到近在咫尺的三万份竞技场预约,他就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和这些毫无艺术细胞的家伙继续较劲。 毕竟,现在的军团竞技场守夜冠军是阿里曼:无论是赫克特还是其他的破晓者,对于这项记录都是心服口服的,暂时还没有什么渴望挑战这一记录的想法。 眯起眼睛,缓缓地品了一口杯中那不知道名字的红茶,摩根的骄子为了自己的进退有度而感到了真切的骄傲:这无疑是他身上流淌着纯粹的阿瓦隆血脉的有力证明。 在这种骄傲中,赫克特得体地拿走了那份树莓派,这不是因为他对树莓的偏爱,而是因为桌面对面的巴亚尔阁下,已经在赫克特沉思的时候,拿走了那份蓝莓蛋糕:就摆放在了他的查纳巴尔军刀旁。 那真是柄好刀,它足以让最愤怒的人瞬间冷静下来。 赫克特不由得想到。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耳旁终于传来了一个回答。 “你提出的是一个需要用至少二十英尺长的学术论文和生僻字来解答的论题,而不是一道用言语能回答的问题,小子。” 回答赫克特的是,此时正坐在圆桌旁的第三个人,也是最后一个人,他昔日的直属长官,现在最倚重的连队副手:凯隆阁下。 “为什么这么说?” 第三十三连连长特意偏过了身子,让他能够面对面地聆听昔日老长官的教诲:地位的偏转并没有改变赫克特对凯隆的态度,他甚至会认为,如果他的老长官有意竞争的话,那他的连长位置其实应该是属于凯隆的,又或者是整个第二十三连队中,那两百多名泰拉老兵里的任何一位。 “因为这就是事实。” 还没等凯隆开口,桌案对面的巴亚尔眨了眨眼睛,拿起了自己的那份糕点,便慢条斯理地回答了起来:尽管在赫克特的记忆中,他并不记得巴亚尔是一个会热衷于各种美食的人物,但是显然,在他们的基因之母多次当众端着一盘精美的糕点,并且丝毫不掩饰她对这些事物的喜爱时,某种类似于【下午茶时间】的概念,就在破晓者军团中无声地流行了起来。 就连赫克特也不例外:当他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准备进行一段时间的【摸鱼】时,下午茶时间甚至会成为一个合法的理由。 但即便如此,摩根的骄子还是觉得他的战斗兄弟们对基因之母的模仿实在是太过了,毕竟他们对糕点的每日消耗数量,足以将一整个兽人帝国彻底淹没:要知道,他们的基因之母虽然一直强调适当的热量摄入是好文明,但她本人似乎从未在他们面前吃得太多。 所以,像他的战斗兄弟们这样的大量消耗美食,会不会成为一种堪称亵渎的低劣模仿呢? 吃下今天的第三十份糕点,赫克特不由得忧心忡忡。 在他的对面,毫无察觉的巴亚尔则是细心的为这位后辈讲解着军团的历史:作为第二军团的第一批战士,走过了几乎整场泰拉统一战争的人物,他当然有这个资格。 “原因其实很简单,赫克特:早在【大远征】这个概念第一次出现的一百三十年前,第二军团就已经和第一军团并肩作战了,尽管在那个时候,我们和他们的关系更像是骑士和他的骑士扈从,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最为古老的两个阿斯塔特军团,我们和暗黑天使军团的确保持了超过两百个泰拉标准年的合作与羁绊。” “具体来说,应该是两百一十七年左右,更详细的数字我也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虽然大远征的发起,让两个军团的关系变得淡泊,但是在像我们这样的泰拉老兵心中,统一泰拉的战争依旧是不能抹去的一块回忆。” 赫克特的目光看向了同样身为泰拉老兵的凯隆,只得到了一个简短且坚定的回答。 “所以,年轻人。” 桌案的对面,巴亚尔已经露出了一种轻松的笑意:缅怀曾经的岁月显然让他心情不错,吃剩下一半的蓝莓蛋糕被放在一旁,时不时吸引着赫克特断断续续的视线。 “即使对于我们这两个从神圣泰拉走出来的老家伙来说,用寥寥的几句话来形容两百多个泰拉标准年的故事,以回答你的问题:难度也未免有些太高了。” 在一旁,巴亚尔的话语引来了凯隆的沉默颔首:赫克特在此时注意到了,作为破晓者军团中毫无质疑的冠军剑士,巴亚尔在所有的泰拉老兵那里,似乎拥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威望。 摩根的骄子张了张嘴,只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燥:他希望这是因为吃多了糕点后的甜腻,而不是他心中对巴亚尔的某种敬畏。 “你可以换一种方式,阁下,就像我们形容大远征一样:就比如说【棒极了】、【糟透了】、【勉强合格】或者【得过且过】。” “……” 两位泰拉老兵同时陷入了沉寂之中,他们对视一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那伱已经说完答案了。” “……什么?” “你说的那四个词,尤其是后面的三个,几乎可以概括我们和暗黑天使们相处的这两百多年:他们并不总是很好的战友,与他们的相处无非是愤怒、错愕和无奈的糟糕集合体,在大多数情况下,得过且过就是最好的形容词。” “……” 在赫克特那张被银色短发所装点的面容上,依旧停留着某种茫然与错愕,这让两名泰拉老兵再次对视了一眼,用瞳孔中的光芒不断地交换着信息。 最终,依旧是巴亚尔开口,他一口吞下了最后的糕点,然后慢悠悠地享用了自己的饮品: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靠在椅子上,端起了自己的利剑,轻轻擦拭,宛如在火炉旁抽着烟斗,准备给后辈讲故事的白胡子老爷爷。 “在最开始的时候:那时,连我都还只是一名挥不好剑,抓不稳枪的新兵蛋子,我们的军团凑集了第一批的几百名战士,作为学徒、战友和辅助者,来到了暗黑天使们的阵地上,与他们并肩作战。” “哦,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军团其实都还没有名字,暗黑天使们会被叫做六翼军,又或者是天军,但他们最喜欢第一军团这个称呼。” “在那时,帝国的疆域还被限制在名为古亚细亚的大陆,第一军团带领着什么都不懂的我们,向着被称为欧罗巴的土地进军:在那时的他们眼中,我们这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只是一群和所谓的凡人辅助军没什么区别的东西,甚至更需要被监督与提防。” “这样的戒备态度贯彻了两百多年:现在也是如此。” “对欧罗巴的征服是整个统一战争最困难的阶段之一,我们两个军团在那片土地上并肩奋战了至少二十年:也正是在这些年中,在暗黑天使们的眼里,我们这些第二军团的战士,终于和凡人辅助军们有所区分了:在攻灭了阿尔比恩后,他们甚至会在公开场合,称呼我们为战斗兄弟。” “说实在的:当时,我们甚至有着受宠若惊。” 说到这里,两名泰拉老兵不由得对视一眼,便在赫克特无法理解的快乐中,捧腹大笑。 “在那之后,事情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继续跟随着当时的第一军团东征西讨,不断地学习着战争的艺术,并模仿他们,建立起属于我们自己的军事体系,在那段时间里,我们有过合作,也有过不流血的冲突,两个军团的新血们甚至产生过成规模的斗殴,让军团之间的关系出现下滑的趋势。” “不会由于人类之主一直没把两个军团拆开行动,我们和暗黑天使也就只能强忍着对方的缺点,得过且过地并肩作战: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们忍着他们,毕竟实力不如人嘛。” “当然了,暗黑天使们可能不是这么认为的:在他们的眼里,他们才是那个通情达理,处处谦让着我们的老大哥。” “骑士们总是这么目中无人。” “不过实话实说,第一军团也的确给予了我们不少好处,只是都含着刀刃: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我们的灵能部队,其实就是来自于第一军团的传承。” “他们的馈赠?” 赫克特问到。 巴亚尔摇了摇头。 “不,那是他们不要的。” “人类之主一前一后给暗黑天使和我们点亮了灵能之路,但是他们走的比我们快的多:在我们还处于尽力摸索的阶段,第一军团的天军之中,就出现了【五芒天军】这种专门研究灵能的部门。” “但是很快,五芒天军的灵能研究就意外频发,于是在当时的第一军团大导师:一位声望可以与现在的庄森相媲美的人物的命令下,五芒天军被裁撤,他们的技术和数据也全部交给了我们,让我们能够继续进行与有灵能有关的研究。” “哦……” 赫克特点了点头。 “所以,这就是暗黑天使军团如今灵能力量单薄的原因。” “一部分原因。” 巴亚尔为自己倒了第二杯茶。 “而像这样的事情,在之后也发生了几次:第一军团是一支专门为了战争而生的力量,他们会主动研究战争的每一条道路,但是这些道路却又未必全都适合他们,于是那些不能被运用,却还拥有着实际价值的研究数据,最后往往都是由我们第二军团所接手。” “正因如此,你现在才能在军团中看到一些奇怪的传承:它们非常的冷门偏僻,甚至只有几个人知道其中的奥妙,而且彼此看起来也没什么联系,但是每一种传承却又都拥有着自己的力量。” “这就是我们从第一军团那里得到的东西,这些被暗黑天使们半途而废,又被我们捡起来的艺术,搭配上我们一直以来的并肩作战,让第二军团和第一军团拥有着某种异常优秀的……契合度。” “契合?” “是的,契合。” “在泰拉统一战争最后的那几十年中,我们虽然已经不太经常并肩作战了,但是彼此之间却依旧拥有着良好的默契与配合,因为只有当我们两个阿斯塔特军团联合在一起的时候,才是人类对于战争艺术的全部阐释。” “不然,你以为一群专精于杀戮与毁灭,却对后勤、治理、指挥调度和灵能力量,以及必要的【外交策略】不屑一顾的家伙,真的能够做到长久的百战百胜么?” “那些传说,也有着属于我们的一部分啊。” 说到这里时,在两位泰拉老兵的面容上,充满了一种赫克特无法理解的傲慢。 “就像掌印者说的那样,我的赫克特,我清楚的记得,在一次玛卡多对于第二军团的拜访中,他是如何夸耀我们和暗黑天使的力量:如果第一和第二军团能够聚齐起他们全盛时期的一切,那么他们的联手甚至可以威胁到禁军的存亡。” “全盛时期?” 比起那个只听过,却没怎么亲眼见过的禁军,摩根的骄子倒是对所谓的军团全盛时期更感兴趣,但遗憾的是,哪怕是他对面的两位泰拉老兵,似乎也无法有效的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曾以为统一战争末期的五万人,就是军团的全盛了,但是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最起码我们可以期待,赫克特,因为破晓者军团的全盛时期,会在未来,而不是停留在过去。” “再糟糕,也不会有大远征最开始的那七十年糟糕了。” 一旁的凯隆突然开口,没来由地插了一句话,这让巴亚尔的目光转向了他,笑着发出反驳。 “别在这里埋怨了,凯隆,你知道的:在大远征开始之后,在各自的基因原体回来之前,无论是我们还是暗黑天使,情况都很糟糕。” 赫克特眨了眨眼睛。 “可是庄森阁下回归之前的暗黑天使军团,明明军容强盛啊。” “那只是表面,年轻人。” 破晓者军团的冠军剑士发出了善意的嘲讽。 “现实是:在大远征正式开始之后,第一军团在很短的时间里接连失去了两位大导师,而他们本身的天军结构,就存在着内部情况不稳定的隐患,所以在失去了最后一名德高望重的统帅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第一军团甚至推选不出一位能够服众的大导师。” “哪怕他们召开了规模浩大的内部会议,甚至邀请了第二军团的战士作为公正的裁判,也没法得出一个恰当的结果:最后还是掌印者指定了一位新的大导师,勉强支撑到了庄森的回归。” “说实在的,当时那位第二军团的嘉宾,甚至担心自己会因为目睹到了第一军团的黑历史,而被这群王八蛋灭口。” “……他的担心成真了?” “没有,他现在还在你面前吃着蓝莓蛋糕,讲述这个故事。” 看着巴亚尔的笑容,赫克特心中不由得肃然起敬。 “所以,赫克特,这就是我们和第一军团的故事:虽然像你们这样的新一代人,已经渐渐淡忘了曾经的羁绊,但在我们这些泰拉老兵的心中,暗黑天使和其他的军团还是有着不同的,对于那些第一军团的老兵来说,也是如此。” “在不涉及底线的情况下,我们倾向于并肩作战:如果面对其他军团的求援,我们会根据实际情况予以援助,而面对暗黑天使军团的召唤,我们则是会尽全力:所以,母亲的动员没有遭到我们的阻拦,因为她的目的与我们是一样的。” “……暗黑天使也是这么想的?” “那群王八蛋的心思,谁又能知道呢,不过相对来说,最起码第一军团的老兵们,还是愿意和我们多聊两句的,不过鉴于他们内部的漫长分裂,谁都无法估计暗黑天使军团的实际动向。” “只希望他们的基因原体,能够改善这种分裂吧。” “至于第一军团的帮助:哈,你可别指望这群王八蛋,小家伙,他们有一万种合情合理的,对我们的困难置之不理的理由,虽然我们是他们最亲密的战友,但在他们的混蛋本质面前,这可没什么。” “不过,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哪怕是最乖僻的暗黑天使老兵,也不会拒绝我们的求援:虽然他们的帮助总是高高在上的,看起来和施舍没什么区别。” “……” 赫克特点了点头,但是在他的内心中,还有着最后一个问题。 “巴亚尔阁下。” “说。” “既然我们和第一军团拥有着如此的渊源和信任,那么为什么……我之前从未听你们,甚至听任何前辈提及过呢?” “……” 巴亚尔挑起了眉头,他的面色沉寂了一秒,随即,便被这个有些聪明,又有些傻的疑问,逗乐了。 冠军剑士慢慢地喝了口茶,他的回答也同样的慢条斯理。 “记住这一点,赫克特。” “常识,是不需要一直挂在嘴边强调的。” (本章完) 第294章 甚至是鲁斯! 【常识,是不需要一直挂在嘴边强调的。】 【记住这一点,庄森。】 当这句话第一次流入午夜幽魂的耳中时,他甚至忘记了去趁机窥视那个卡利班人的表情:因为此时此刻,他正在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另一位血亲的面容,宛如隐藏在灌木丛中的白鼬,耐心地等待着振翅而来的伯劳鸟。 在康拉德的眼中,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阿瓦隆之主,正透露着某种令他感到陌生的气息:那既不是在他面前的强硬与专断,也不是在那些破晓者面前的柔和与包容,而是一种夹杂在这两个极端之间的妥协产物,是在与那个卡利班人的不断接触与磨合中,所最终产生出来的【最合适】的选项。 而作为佐证的是:就在蜘蛛女皇对面的那位暗黑天使之主,似乎也有着相同的气息:无论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在与午夜幽魂的对视之中,会积攒多少的冰冷与敌意,可当他的注意力返回到与摩根的交流中时,都会下意识地产生一个明显的停顿,将这些满溢的怒火静悄悄地收敛起来,故作矜持。 这两位军团之主在这一点上的相似性实在是过于明显:虽然康拉德不知道他身后的那两个阿斯塔特有没有看出来,反正他本人是可以很确定这一点的。 只是,他不确定这种气息到底是好还是坏:可它们让他感到了恶心,这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里,午夜幽魂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想要干呕的喉咙,他忍耐住了这种反胃,静悄悄的缩在了自己的座位之中,只露出了一双绝对不会被注意到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与他相距不远的两位血亲:他们正讨论着一些军事上的细节,时不时还会爆发矛盾与争吵。 就比如说:现在。 【而且,在我的记忆中,你作为一手缔造了第二次冉丹战争胜局的首要功臣,应该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摩根端坐在她的位置上,前倾着身子,翘着腿,保持着一种看起来就非常不舒服的坐姿:康拉德知道,这是他的腐尸血亲用来强行集中注意力的手段之一。 蜘蛛女皇此刻的笑容是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危险品,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摁住了放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一份文件,那上面清晰可见两个华丽的纹章。 在她的对面,暗黑天使之主也在关注着那份文件,或者说在关注着那两个纹章: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待两颗完美无缺的炮弹。 摩根的声音回荡在康拉德的耳旁,清晰无比。 【你是知道的,庄森:除了我们伟大的荷鲁斯之外,没有任何基因原体能够得到任何泰坦军团的宣誓效忠,而且在这一点上,骑士家族也是同样如此,只有荷鲁斯,才是那个特殊情况。】 【泰坦军团效忠于帝国、机械神教和他们各自的铸造世界,但不会向单独一个原体呈上忠诚,而只会选择合作或结盟:哪怕是我们的那位奥特拉玛兄弟和他麾下的那五六个泰坦军团,也是如此。】 【所以,我这次带来的这两个泰坦军团,也是如此,骄阳军团是属于铸造世界提格里斯的力量,而好战者军团更是我与铸造世界瑞扎之间最重要的纽带:别打他们的主意,庄森,他们只是和我结盟与合作而已,我没有权力要求他们去执行自杀性的任务。】 “……” 卡利班的雄狮抿着嘴,看起来不为所动的样子,他那支放在桌案上的,被钢铁的护甲仔细包裹住的大手,一点点挪动着,有些不死心的摁住了文件的一角。 “我们需要正面的重火力……” 【……】 摩根轻轻地用力,却发现被庄森所占据的那一角,纹丝不动。 她皱起了眉头。 【我带来了八百万最精锐的辅助军,庄森,他们的训练和装备是对标太阳辅助军的,装甲力量则是可以与阿斯塔特军团相媲美。】 “很好。” 庄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但是不够。” “八百万实在是太少了。” 【……】 你想拿我的辅助军做什么? 蜘蛛女皇咬了咬牙,最终也没有骂出这句话。 而在她的对面,某位卡利班人还在一脸严肃的得寸进尺。 “而且,在这么多年的战争与互相学习之后,冉丹最后的主力部队已经不会被凡人辅助军这样的目标勾引出来了,只有泰坦军团……” “嘶!” 伴随着纸张碎裂的声音,第二军团之主毫不留情地拽走了掌中的文件,只留给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一个微不足道的页脚。 【想都别想。】 摩根轻哼着,鼻音中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些之前和伱合作的泰坦军团呢?我在十年前离开的时候,整理最上心的就是那些能够提供泰坦军团的铸造世界的资料,我记得我安抚住了它们中的每一个,你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 【它们人呢?】 “打光了。” 【……】 【八个,都打光了?】 “是十个,后来他们又送来了两个,不过也都打光了。” 【……】 你是怎么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种话的?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能读懂摩根脸上再明显不过的意思,还有那阴沉到比诺斯特拉莫的午夜更为深邃的眼神。 在这样的眼神面前,哪怕是卡利班之主,也值得低下头,缓缓的搓着手,尽可能地组织起自己的语言与解释。 “有两个泰坦军团在与冉丹残余的主力部队的交锋中,被打光了编制,我在那场战斗中还失去了二十多名骑士长,剩下的那几个虽然不至于全军覆灭,但是每摧毁一个冉丹的要塞世界,总归是要付出不少的代价的:它们现在已经全部转回了预备役编制,需要二十年到五十年不等的补员时间。” “的确,在十年前的塔克斯战役中,帝皇已经消灭了冉丹帝国的核心力量,但是它们的舰队和主力军团仍旧残存了不少:虽然没有再出现像冉丹统治者那样的个体,可是银河系的西北一带本就是这些异形的起源地,它们在这里耕耘了十几个世纪,每一个星区甚至是每一个星系,都需要一场浩大的战争,才能从它们的手中彻底夺回。” “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我麾下还有着至少八万名来自于泰拉的老练战士:现在,这个数字可能连最开始的三分之一都没有了。” “这就是我们在这十年里所付出的代价,摩根:在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之后,我们现在距离冉丹异形的母星,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我们能够摧毁它,一切就结束了。” “但我不确定我会在它们的母星遭遇到什么,除了意料之中的负隅顽抗之外,战场上的全部都是隐藏在迷雾中的未知数,我不知道它们还有多少力量,又或者是隐藏着怎样的疯狂:在过去的十年里,我见证过它们的疯狂,并为此付出了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 “所以,摩根。” 庄森抬起了头,他冷静的与蜘蛛女皇对试着,在那双翡翠色的瞳孔之中,闪烁着如此肃穆与威严的光芒,就连一旁的午夜幽魂,也不由自主地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需要这两个军团。” “我需要从你的手中,获取到它们的指挥权:你所带来的这两个泰坦军团已经是我最后能够信任的重型火力了,不是所有的铸造世界都被允许知道这场战争的存在,我无法找到更多的盟军了,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去等待它们恢复完毕。”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能够立刻投入战斗的力量。” 没有闪避,也没有更多用来增加筹码的修辞手法,暗黑天使的君主只是坐在他的座位上,安静地直视着自己的银发血亲,缓慢却坚定地诉说着口中的话语,他的态度甚至算得上是【诚恳】。 在午夜幽魂的眼中,庄森似乎没有付出更多的努力:这头卡利班的狮子只是维系着自己最平淡、最肃穆的面容,用他的瞳孔直视着摩根的瞳孔,仿佛这样就够了。 就仿佛,像这样平淡无奇、只有诚恳与实情的阐述,就是他与蜘蛛女皇之间,最为稳固与通顺的桥梁。 话音落地,未及多言,只剩下弥漫到了整个房间的安静气息:无论是此时已经严肃到几乎不敢呼吸的两位原体侍从,还是保持着反常安静的午夜幽魂,都在尽可能地收敛自己的气息,聆听着蜘蛛女皇那无悲无喜的呼吸。 【……】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们又听到了新的声音。 那是一声叹息。 摩根的叹息。 只见阿瓦隆的主人先是闭上了眼睛,又很快地睁开,她瞳孔之中的淡然无味令人难以置信,就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叹息之后,则是干净利索,让人无法反抗的讲述。 【骄阳军团与我更亲近,她们会尊重我的话语与命令,但是她们实在是太年轻了,只有不到三十年的历史,虽然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装备和训练,但是在这样的启示录战场上,她们的阅历注定了她们不能伫立在战场的中央:那是对她们的辜负,也是对战事的不负责。】 此时此刻,蜘蛛女皇的讲述就宛如她的瞳孔一般,除了冰冷到让人感到不适的功利主义外,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与倾向:但就是这样的漠然之语,却让卡利班之主微微眯起了眼睛,很是受用。 “我知道了,摩根……” 【别打断,听我说完。】 这话让康拉德和拉纳不由得眉头一跳:而当他们发现,庄森和考斯韦恩似乎没什么不适的时候,他们的眉头又跳了一下。 摩根的阐述还在继续。 【至于好战者军团,他们的力量与经验都是最顶级的,只有火星上的那三个泰坦军团能够在实力上与他们媲美:但是也请你注意,这支泰坦军团是铸造世界瑞扎最珍重的宝物之一,他们不会允许好战者军团在战场上走向毁灭。】 【即使是我,也不可能说服这些谨慎小心的驾驶员们,进行安全范围之外的任务,他们对于战争之道有着自己的理解,以及丰富的经验教训:我可以把你引荐给他们的指挥官,庄森,但是之后的事情会怎样发展,就得看你自己了。】 说到这里,在蜘蛛女皇的面容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让午夜幽魂无法理解的笑容:同时他也发现,那张属于卡利班之主的严肃面孔,居然也浮现出了明显的僵硬。 “……” 雄狮的喉咙动了动。 “你不跟我一起么?” 康拉德:…… 为什么他听出了一种无助? 【我跟瑞扎还有一份可以摆在明面上的盟约:你应该知道避嫌这个词的含义与用处,我亲爱的卡利班兄弟。】 此时此刻,属于蜘蛛女皇的笑容,简直称得上是【残忍】。 康拉德甚至觉得,自己要怜悯一下庄森了。 而在另一边,卡利班之主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睛,他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堪称恍然大悟的光芒:这幅景象让站在一旁的考斯韦恩不由得眼皮一跳。 “如果只是铸造世界的话,我倒是有一些解决之道,摩根……” 【你闭嘴!】 【我不想听!】 “……” 雄狮的爪子缩了回去,还有些不死心地抓住了文件被撕扯下来的一角,但很可惜,蜘蛛女皇的手指死死地摁住了两个泰坦军团的纹章图案,没有妥协。 【我想我们之间,有关于泰坦军团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 【下一个议题是什么?】 话音落地之前,阿瓦隆之主的手指就伸向了那些散乱的文件:她看起来根本没有停下来,去等待庄森的回复,又或者说,她早已笃定了自己会收到的回答。 一切的一切,理所当然到了诡异的地方:最起码对于康拉德和拉纳来说,眼前的一幕幕场景,比亚空间最深处的乱象都要来的更为诡异与疯狂,而卡利班之主那难以置信的沉默与顺从,而是这幕疯狂最好的伴奏曲。 摩根拿起了两份文件,略微斟酌了一下,看向了雄狮。 【先锋还是侧翼?】 “先锋。” 【多少?】 “你五十,我一百。” 【我没问题,你那边呢?】 “还能用。” 【检修?】 “来不及了,没问题的。” 【嗯……派谁?】 “不重要。” 【还是要决定的。】 “……我这边,考斯韦恩。” 【阿斯特兰呢?】 “他不合适。” 【有什么注意事项?】 “不,都在我这里。” 【你的够么?】 “这部分够了。” 【那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主要看你。” 【……】 【我明白了。】 摩根点了点头,随意地在文件上书写了几笔,放到一边。 康拉德趁机瞅了一眼:先锋舰队,预计会有一百五十艘舰船,由考斯韦恩与拉纳共同指挥,等待破晓者军团舰队调配完毕后,立刻开拔,拥有优先补给权。 注意:暗黑天使舰队的战舰检修度较低,物资补给勉强达到及格水准,需要多携带一些物资,以及调配一批维修船。 另外:没有特殊修会,它们全在庄森的身边,因此不需要特别嘱咐拉纳相关事宜。 “……” 康拉德看了看文件,又看了看他面前的两名血亲,缓缓的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他在这协调的一幕中感受到了某些词语,某些让他颇为不喜欢,甚至憎恨的词语。 那个词叫:驯化。 他感受到了这个词。 因此。 他很不舒服。 —————— 他很不舒服。 “……” 非常不舒服。 伴随着一声咯吱声响,伫立在房间一侧的首席老近卫军,缓缓的活动了一些自己的脖子,感受到了骨头里的一丝疲惫。 这丝疲惫并非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于大脑与灵魂,来自于他面前那名拥有着金发长发和翡翠色瞳孔的基因原体,以及他身边那名微笑的暗黑天使。 他们给了他一种危机感,那是一种会被抢走最重要的宝物的,空前的危机感。 想到这里,拉纳不由得瞥了眼身旁的考斯韦恩,在心中悄悄地估算着,是否能从这位态度温和的暗黑天使身上,打开一道口子。 摩根的禁卫总管没犹豫太久。 “我们的基因原体看起来颇为默契:他们关系一直很好?” 拉纳强忍着自己牙齿的颤抖。 “算不上一直: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摩根阁下与庄森大人拥有着同等的地位,也受到了我们几乎相同的尊重,而刚刚的那一些话语只是一些意外,我的兄弟,现在发生在你眼前的,才是现实。” “……” 拉纳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庄森阁下对待其他人,也像刚刚那样……坦诚么?” “并不是。” 狮王总管几乎是立即便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有一些感慨,但却听不到任何的嫉妒与失落。 “除了摩根阁下,我没见过大人对任何人会如此坦诚:哪怕那个人是我,他也不会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目前,这是属于摩根阁下的一种特权。” “……” 禁卫总管点了点头:在他的内心中,某头卡利班雄狮的地位与评价,多多少少上升了一点。 “令人印象深刻的话语,我的考斯韦恩兄弟,毕竟在我所熟知的基因原体之间,似乎没有多少如此默契的友谊:戈尔贡和凤凰也许是一个,牧狼神和天使也许是另一个。” “与他们有着微小的不同。” 狮王总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他乐于见到旁边这位深受阿瓦隆之主信任的破晓者军官,对于暗黑天使军团拥有更好的印象。 “我可以向你打赌,兄弟:无论是在戈尔贡和凤凰,还是在荷鲁斯与圣吉列斯的旗舰上,都不会留有一张为对方空置的办公桌椅,那是真正的,并肩作战的证明,不是有关于一场短促战斗的合作,而是并肩跨越一场战争的深刻友谊。” 考斯韦恩尽我全力,用最深刻的语调来诉说着两位基因原体昔日都并肩作战,但很可惜,在一旁的拉纳耳中,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颇为醒目的字眼。 “办公桌椅?” “我们的基因之母的?” “是的。” 狮王总管没有及时察觉到拉纳声音中的陡然急促,他继续着自己的侃侃而谈,甚至专门将话题转移到了这个方向。 “不仅仅是一套办公桌椅,还有额外的一整个办公室:前者是两位基因原体共同作业时用的,而后者则是摩根阁下的私人办公室,我们甚至保证了那个房间与十年前没有任何区别,完全一模一样。” “……” “那真是麻烦你们了。” 拉纳眯起了眼睛,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个合适的笑容,而在他的内心中,无数的思绪早就已经编制成了滔天的海浪,雕刻出了军团中某些考古能手的模样。 …… 希望他们不是浪得虚名。 —————— 在摩根和康拉德踏上了【不屈真理号】的四个泰拉标准时后,蜘蛛女皇和卡利班雄狮的初次会议终于要完成了。 哪怕是康拉德,也能够看出这一点来:虽然他依旧听不懂他们口中的某些生僻字眼,但是长久的教育,让他能够轻易地区分出那些议题的轻重缓急,从而推断出自己还要在这里蹉跎多久。 ……其实也算不上蹉跎。 毕竟,现在的午夜幽魂可是拥有了意外的发现,他颇为认真的打量着两位时而激烈讨论,时而各自办公的血亲,在一遍又一遍地观察与推论之后,哪怕是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愚蠢头脑,也能推测出一些令人不安的事实。 康拉德很确定,在他的两位血亲之间,存在着某种似乎早就已经约定好的习惯:这种习惯看不见摸不着,却在两位基因原体的相处之间,拥有着某种权威。 就像是他曾经强迫背过的,古罗马共和国的十二铜表法一样:他恨历史,也恨罗马。 在午夜幽魂的不断观察、推理与总结这,他发现:摩根和庄森的工作对话似乎分为两种,一种是颇为默契的相互配合,发生在单纯的讨论或者意见一致的时候,只需要寥寥几个关键字,就可以知晓对方到底想说什么,从而推进谈话。 另一种,则是发生在他们意见相左的时候:到那时,摩根和庄森就会在一瞬间化作两名披坚执锐的骑士,举起各自的观点,向着对方发起一往无前的冲锋,不会有人躲闪,也不会有人屈服。 而最奇怪的是,像这样惊天动地的对决,但往往只会持续短暂的一个回合:当他们做好准备,将各自的观点砸向对方,又接受到了对方的观点后,原本的紧张气息就会在一瞬间偃旗息鼓,两位基因原体会沉默一下,荡他们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就会恢复成一种默契的讨论和妥协。 他们中的一方会向另一方展露出屈服的态度,从而迅速地结束争端,在军事方面,往往会是庄森获胜,而在其他方面,摩根则赢得更多:可不管怎样,认错者的屈服并不屈辱,而另一方也不会有任何的骄傲,那就是一种单纯的认错与应和,就仿佛一名学生承认自己做错了一道题。 在更多的时候,康拉德则是观察到了一种妥协:在双方各持一种说法,却没有明显的对错时,午夜幽魂所期待的对峙也鲜有发生,他只会看到沉默的各退一步,留下一个双方都能够容忍的空间。 “……” 这就是康拉德的观察结果。 让他很不舒服的观察结果。 午夜幽魂缩在椅子里,他安静地打量着最后几份文件被慢条斯理地解决掉,就像是两头猛兽爪下的脆弱小兽般,掀不起丝毫波澜。 “……” 这不对劲。 康拉德皱起眉头,他先是看了看蜘蛛女皇,又将大部分的目光放到了庄森的身上:他知道,比起摩根,庄森更像是他的同类,那个卡利班人身上拥有着某种诺斯特拉莫的气息,只不过一个裹挟着深林之中烂树叶的味道,而另一个则是纯粹着血肉腥臭味。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彼此的同类,是两头相望的野兽,是同样远离了所谓文明世界的陌客,看得到对方的内心,却不屑于知晓。 就在不到几个小时前,康拉德还很确信这个观点:庄森对于自己领地的狂热捍卫,更是让他愈加确定了他的推论,这种推论让他格外的开心,甚至是喜悦。 可这样的喜悦也仅仅延续到了现在,就被眼前这无比默契的、安静的、文明的一幕,给撕扯得支离破碎,再难以复原。 那个在与摩根的交谈和共同工作中,表现得严肃、沉默,甚至能够驱使妥协与劝说的卡利班人,比一百具咆哮的死尸更能让康拉德感到一个惊恐:他难以想象,一头野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样子。 为什么刚刚还是一头野兽,现在却又成为了这幅模样? 是因为摩根么? 是被她所扭曲了么? 狐疑的目光落在了阿瓦隆之主的身上:康拉德从不否认他的腐尸血亲拥有着独特的力量,但他从未想过,这种力量会与他有关。 要知道,午夜幽魂和卡利班的雄狮可是同类,可是能够彼此之间惺惺相惜的野兽,他们拥有着连康拉德自己都无法反驳的共同点。 而现在,庄森似乎在某些察觉不到的地方,被来自于蜘蛛女皇的长鞭所束缚、驯服、牵引了,他灵魂的一角已经离开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山林,进入了某些康拉德不喜欢的地方。 …… 所以…… 作为庄森的同类。 “……” 他会不会也变成这副模样? “……” —————— 康拉德打了个寒颤。 ——————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 【……】 这小子又在犯什么浑? 眼角无意中地捕捉到了那个缩在椅子上的阴影,阿瓦隆之主迟疑了一下,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暂时地转移了过去,看向了那个安静到让她有些不安的便宜兄弟。 【有什么事么,康拉德?】 “……不,没有。” “我很好,你……你忙你的吧。” 【……】 是她出现错觉了么? 她总觉得这小子似乎又往他的椅子里挤了挤? 摩根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话:手中的文件只剩下最后的几份了,她的下午茶现在还在【曙光女神号】上等着她,任何的拖延都会导致那些新鲜出炉的糕点失去时间与温度的保护,变成再次加热之后的残次品。 令人无法忍受,不是么? 摩根压下了其他的心思,选择了暂时无视掉椅子上的那坨诺斯特拉莫人:既然他现在还没有搞出什么事端,蜘蛛女皇也乐得糊涂。 毕竟,在摩根的心中,庄森和康拉德的组合,可是在这趟远征之中,足以与冉丹和海德里希并列的麻烦三巨头之一:虽然只是排名最后一位,但也能让人牙疼。 幸好,只有他们两个。 “……” “对了,摩根。” 庄森突然想起了什么。 “前段时间,我们的父亲给我发来了一封信:他告诉我,由于接下来任务的复杂性,还会有一个被他所信任的军团和基因原体,将被派遣来,估计马上就到了。” 被帝皇所信任…… 【荷鲁斯?还是多恩?】 蜘蛛女皇的声音有了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喜悦。 虽然她对于荷鲁斯和多恩的第一印象,都算不上非常好,但是她不会否认,这两位兄弟都是非常牢靠的人物,与他们的合作总是能够让人感到安心。 毕竟再可靠性方面,他们也许比起基利曼,会差一点,但是比起庄森,似乎又会强一点的样子。 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悄无声息地扫了一眼雄狮:然后发现卡利班之主也在看着她。 他在犹豫。 “都不是。” 庄森开口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是黎曼鲁斯。” “和他的太空野狼。” 【……】 【你在开玩笑?】 “黎曼鲁斯的确被我们的父亲所信任,摩根。” 【……】 摩根微微扬起头。 她扫了一眼庄森,又扫了一眼旁边的康拉德:庄森,康拉德,黎曼鲁斯,接下来,他们将会呆在同一个房间里,而那个房间里的第四个人,会是她。 【……】 很好,很好。 —————— 想想看。 在这三个人里面。 有哪个,是能够和她充满理性的,一起讨论点什么的么? …… 好像是鲁斯? …… 甚至是鲁斯! (本章完) 第295章 猫鼠同笼 【黎曼鲁斯,我的兄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摩根,尤其是当我得知,你们在我到来之前,就已经把一切的麻烦事都处理妥当了:让我确认一下,那些文件已经消失了,对吧?” 【差不多处理完了,不过很遗憾的是,可没有庆功宴在这里等着你,毕竟在此之前,我们还缺少着一个必要的宴会元素。】 “让我猜猜,因为你们没有能够塞满一个酒窖的芬里斯密酒?” 【不,更糟糕。】 【因为我们没有能够塞满一个屋子的芬里斯人。】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不过幸好:这里现在到处都是芬里斯人了!” 黎曼鲁斯粗野的咆哮伴随着他的爽朗笑音,在【不屈真理号】的甲板上肆意地回荡着,折磨着在场每一名暗黑天使的耳膜,以及他们早就已经深深蹙起的眉头。 狼王的话音刚刚落地,在他身后的亲卫队中,便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宛如旋风一般席卷了整艘荣光女王级战舰:太空野狼的君主带来了的先锋舰队中,拥有着三十艘主力舰,而此时他身后的荣耀卫队,也拥有着相同的人数。 显然,比起某位可以把【不屈真理号】当成度假别墅的阿瓦隆之主,暗黑天使军团的旗舰对于任何一位芬里斯人来说,都是一个颇具有【危险性】的地方。 这一点,从摩根只需要带着自己的禁卫总管、几名亲卫,以及一名军团临时工,而黎曼鲁斯却需要带着一整支小型军队,就可以清晰地对比出来。 而比数字更直白的,则是浮现在所有人面前的诡异现实。 明明是在第一军团的舰队旗舰上,明明卡利班之主和他的荣耀亲卫队,甚至是不少暗黑天使的高阶军官都在场,但真正站出来负责迎接芬里斯人的,却是同样远道而来的阿瓦隆之主:甚至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这位阿瓦隆之主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客人。 可即便如此,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似乎都对这一幕有着极高的忍耐,甚至是认同:且不说庄森与他的一众子嗣,哪怕是站在康拉德身侧的禁卫总管拉纳,在见到眼前这堪称惊世骇俗的一幕之后,也保持着其面容上的平淡。 或者说,麻木。 …… 但也不是没有人对这一幕心怀疑惑,又或者说,心怀着某种明知故问的搞事心理。 “我原本都准备好,就在这里和我的卡利班兄弟打一架了。” 趁着握手的功夫,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前倾了自己的身子,压低声音,用着只有他和蜘蛛女皇能够听闻的低语,向着他的银发血亲露出了一个锐利的笑容,狼一样的犬齿暴露在空气中,吸人眼球。 一边说着,黎曼鲁斯的眼球一边滚动着,示意他的银发血亲看向他身后右侧的位置:那里赫然站着几名最为凶悍的太空野狼战士,甚至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那是我的冠军剑士:我原本还在期待,庄森会派出什么人来对付我的狼崽子,不过现在看起来,这场角斗要泡汤了。” 面对着芬里斯人那狂野无比的笑容,蜘蛛女皇只能回敬以一个更为温和与正式,令人无法再继续发难的官方微笑。 【战争还没开始呢,鲁斯。】 别在这里,给我搞出什么非战斗减员。 在第三次冉丹战争中,第一个战死的暗黑天使,死于理应和他并肩作战的太空野狼之手,又或者是反过来:这个记录听起来难道很有意思么? “……” 黎曼鲁斯挑起眉头:他当然明白蜘蛛女皇没说出来的那些话,也并不想反驳这个言论,芬里斯之王只是惋惜地摇了摇头,看起来居然有一些伤感。 “很遗憾,摩根:看起来你还不懂的荣耀的意义。” 【让每一个子嗣死得其所:在我看来就是最大的荣誉。】 狼王眨了眨眼睛。 “你觉得我不懂这一点?” 【最起码野兽不会懂的。】 “啊……” 芬里斯人的喉咙里缓缓的蔓延出了某种失望。 “最起码,你应该叫我蛮……” 【我说的可不是你。】 “……” 狼王瞪大了眼睛,他看向了那近在咫尺的,属于蜘蛛女皇的无声微笑,沉思了片刻,便若有所思得看向了摩根的身后:庄森正伫立在那里,身边围绕着暗黑天使。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么?】 阿瓦隆之主那同样压低了的声音,响彻在黎曼鲁斯的耳旁。 “……” “哈哈哈哈哈……” 芬里斯的狼王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那些锋利的牙齿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快乐的荒野之神。 “你总是对的:谁能反驳这样的话语呢。” 短暂的笑声之后,他紧紧地握住摩根的手,重重的荡了几下,这似乎成为了某种无声的宣告:在黎曼鲁斯身后的太空野狼们,看到了这一幕之后,齐齐卸下了身上那种戒备的气息,就连那几名看起来最为凶悍的战士,也咧着嘴,眨眼间便收回了他们身边的血腥味。 这一幕让摩根的眼皮直跳,他扭头看了一眼依旧沉默的暗黑天使卫队,又撇了一眼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庄森,突然有了一种心累的感觉。 而在她的耳边,传来了黎曼鲁斯的轻笑,宛如雀鹰的啼鸣。 “庄森可算是做了一件聪明的决定:你的确很适合第一军团。” 压低了声音,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芬里斯人便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他的嗓音也再次回到了属于基因原体的那种洪亮与狂野。 “还有一件事,摩根。” 狼王眨了眨眼睛。 “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在回到芬里斯后,我想了想,觉得十年前送给你的那份,庆祝你的回归的礼物,实在是过于简谱了。” 你也知道一箱芬里斯酒其实不能摆平一切? 蜘蛛女皇的眉头抖了抖,微笑着,没有回话:她记得那箱被黎曼鲁斯送来的芬里斯密酒,她一直都没有开封,而是存到了她灵能强化过的冰室中,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未来成为古董,得到升值。 又或者说:如果她把这箱黎曼鲁斯亲自经手的芬里斯密酒,储存个一万年,那是不是还可以再把它们送回到太空野狼军团,相当于白嫖了一波人情? 蜘蛛女皇的心中响起了计算机的声音,而在她的耳边,则是继续回荡着来自于芬里斯的轻笑,宛如冬狼咽喉中的丝丝呜咽。 “所以,我为你精心挑选了一个新礼物,一个来自于冰雪世界芬里斯的残酷灵魂:雪白的皮毛、稚嫩的利爪,还有刚刚被从它母亲窝里抱出来的叛逆嚎叫。” “我没把它带在身边,因为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它:如果你喜欢的话,权当给你解闷,如果你不喜欢麻烦的话,那么就当我送给了你一条纯天然的披毛皮肩吧,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花了一瞬间来观察黎曼鲁斯的面孔,才微笑着支开了对于问题的直接回应。 【我对一只新的宠物非常有兴趣,鲁斯:不用担心麻烦,因为我相信,我的侍女拥有着充足的时间与精力,来帮我解决麻烦。】 【所以:我很期待。】 芬里斯人咧着嘴。 “很好,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如果想要把它们彻底养熟的话,还是很需要时间的,毕竟野兽这种东西,一旦脱离了缰绳和命令太久,就会固态萌发。”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那就要看你自己,又拥有着多少的【野性】了:你最好会是一个狂野的人,就像我一样。” 口齿中诉说着自己,话语则面向着摩根,但是蜘蛛女皇却明显从黎曼鲁斯的瞳孔中,看到了他瞥着庄森与康拉德的身影。 她佯装没有看到,只是保持着那份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冷场的合适笑容,微微侧过身子,顺势地让出了自己身后的两位基因原体:礼物这种东西,当然不可能只带给一个人,无论是摩根还是黎曼鲁斯,都是明白这一点的。 芬里斯人同样没有说话,他用了一个闪亮的眼神回应着他的银发血亲,便大步向前,带着满面的狂野笑容,与康拉德握了握手。 “初次见面,兄弟。” “我是黎曼鲁斯,我听荷鲁斯说过你的名字,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康拉德:很抱歉,我没听说你会在这里,所以没有带来一份与你相配的礼物。” “除了一份兄弟之情?” 康拉德微笑着反问,让人听不出是柔和还是讥讽,但他的确伸出了一只手,与他面前那愣了愣,然后放声大笑的芬里斯人,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一如他们口中那同样严丝合缝的野兽之牙。 面对着黎曼鲁斯,午夜幽魂看起来格外的……沉稳。 摩根的眉头跳了跳,她有些摸不准康拉德这小子的想法,但是很快,她就放弃了深究这个问题:管他呢,她的寄生虫兄弟不在其他人面前作妖,终归是好人。 就让庄森一个人,来承受这份诺斯特拉莫的热情吧。 摩根相信他。 “啊……至于你……” 说着,黎曼鲁斯已经缓缓地踱步到了庄森的面前:卡利班之主就伫立在那里,肃穆着面容,看起来无悲无喜,高深莫测。 但是蜘蛛女皇心里清楚:他可能就是单纯的还没反应过来。 可不管庄森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狼王的大手却是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裹挟着讥笑的质朴之言。 “我不知道我能给你带来什么样的礼物,所以我就把我和我的军团都带来了:只希望您这位大人物能够发发慈悲,让我和我的崽子们能够活着回到芬里斯。” “……” 狼王的大手就这么伸到了庄森的面容,而卡利班之主则是用一种难以理解的沉默,直视着这只近在眼前的手掌,他盯着它,面色严肃到仿佛在面对冉丹的母星。 “……” “……” 有那么一瞬间,那被摩根的微笑,黎曼鲁斯的大笑,甚至是康拉德的渗人假笑,所共同支撑起来的和睦气息,就仿佛遭遇了名为卡利班的寒风一般,悄然落幕。 但所幸,就在所有人的眉头跳起之前,庄森还是伸出了手,与黎曼鲁斯短暂地握了握,两位基因原体随即简单地问好,便又闪电般的把手伸了回来,就仿佛摸到了一颗滚烫的炮弹一般。 无言的蜘蛛女皇在心中暗暗的记下了时间:很好,就连康拉德与黎曼鲁斯的握手时间,都远远胜过了他们伟大的骑士之王。 可对她来说,苦难此时还没有结束:只见暗黑天使之主就那么柱在了原地,一手低垂,一手精准的放在了剑鞘上,比起迎接,更像是准备奔赴战场。 他的嘴唇曾数次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却都悄然无息:显然,对于现在的卡利班之主来说,如何回应黎曼鲁斯的这句话语,的确是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摩根的眉头跳了起来: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在她的身旁,午夜幽魂那毫不掩饰的无声狂笑,已经伴随着他目光的转移,而从庄森的身上,来到了她的耳边。 【……】 摩根能听到自己的一声叹息。 似乎,就在她来到【不屈真理号】之后,她的叹息次数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增长? 类似的胡思乱想在蜘蛛女皇的心态乱窜,却没有阻止她的步伐迈动:保持着笑容,第二军团之主恰到好处的插入了正在无声对峙的狮与狼之间,护卫在庄森身旁的暗黑天使们,则是纷纷为她让路。 【很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我的两位兄弟。】 有些费劲的抬起手,蜘蛛女皇微笑着拍了拍面前的两个几乎与她同高的巨大肩甲,在上百双目光的聚焦之中,一脸诚恳的诉说着任谁都不会信的屁话。 她朝着两头野兽眨了眨眼睛。 【但是,还有一场战争正在等待着我们:也许我们应该回到会议室之中,讨论一下各自军团的任务问题与负责范围。】 【一切为了帝皇,不是么!】 最后一句话的音调有了一个颇为明显的提升,比起一句疑问,更像是一声呐喊,理所当然的,在基因原体们的身边,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太空野狼,都用着他们的口号与应和,回应着这句箴言。 虽然这些完全没有提前演练过的欢呼,既不响亮,也不整齐,稀稀拉拉地宛如一堆野草,但也足以让两位基因原体借坡下驴了:尤其是庄森。 只见暗黑天使之主眨了眨他那双翡翠色的眼睛,极其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欢迎来到我的不屈真理号,兄弟。” “我对这里印象深刻,庄森。” 黎曼鲁斯咧了咧嘴,权当作是回应:与其说是一个微笑,更像是犬科猛兽一样的呲牙。 虽然在摩根的眼里,那只是不伦不类的粗糙模仿而已。 —————— 黎曼鲁斯带来了一支非常可观的力量:从数量上来说,他舰队中的太空野狼,要远远多于摩根麾下的破晓者战士。 在大远征进行到了第八十个年头之时,整个第六军团的兵力,大致在八万到九万之间,他们分散成了无数的猎群,如群星般散落在银河的各处,除非是来自于芬里斯之王甚至是人类之主的亲自召唤,否则,没有什么情况能够让这支大军真正的汇集。 在这种情况下,黎曼鲁斯最终带来了四万人:他麾下最好也是最善战的四万人,每一名都是从泰拉走出的老兵,亦或者是曾在芬里斯上与黎曼鲁斯并肩作战、饮酒作乐的亲信,从这一点上来看,狼王的诚意远比他的言语更深厚。 除此之外,在第六军团的舰队身后,还坠着一支由凡人辅助军和护教军所组成的大军:这支军队当然不是黎曼鲁斯的力量,而是直接来自于玛卡多的调遣,来作为第三次冉丹战争中的……烈士。 不过,即便这支大军的规模足以让人满意,但也许是因为实在兵力不足,又或者是因为一些名声之类的原因:在这支大军中,并没有让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一直心心念念的泰坦军团。 这一点,让庄森额头上的皱纹都平白无故的多了几道。 至于第六军团那包含了上百艘主力舰的庞大舰队:从一开始,似乎所有人就不怎么提起它们。 哪怕是黎曼鲁斯自己。 …… 但无论如何,黎曼鲁斯终究是带来了一支庞大的援军,而卡利班之主手中的牌,也在这一刻重新变得充裕了起来:最起码,在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如此。 可无论是庄森,还是摩根,甚至是实际上参与过塔克斯战役的黎曼鲁斯,都深知:像第二次冉丹战争那样的大场面,不会再有了。 人类帝国固然能够依靠着自己的体量,活活拖垮冉丹帝国这个强大的对手,但这并不意味着,帝国的国度能够在十年之内,再来一次如此疯狂的拼血条战术。 因此,芬里斯人同时还带来了另一道直接来自于掌印者玛卡多本人的话语:大批的援军和后勤给养只有这一次了,在此之后,泰拉虽然会努力保持后勤补给,但是也不要指望有什么大规模的援助了。 “玛卡多有自己的难处。” 在生动的复述完了掌印者的话语之后,芬里斯的狼王随即展露出了一个笑容,为了千万里之外的玛卡多小小地开脱了一下: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所有的基因原体之中,看似粗犷的黎曼鲁斯,其实是最为尊重掌印者的那一位。 实际参与讨论的另外两位基因原体只是保持着沉默,没有更多的追问:大家懂得都懂,至于不懂的那一个,现在正缩在椅子上,无比快乐的魂飞天外。 卡利班之主继续保持着他那套最起码看起来非常高深莫测的严肃面容,在冷静地听完了黎曼鲁斯的阐述之后,庄森摊开了星图,简单地划分了一下作战区域,以及需要第一批次进行打击的战略目标,芬里斯人听的很认真,但看起来,却总像是有一些心事。 “庄森。” 狼王很快开口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军团希望能够负责这里。” 黎曼鲁斯指了指星图,粗略的画出了一个圈,他圈起来的地方看起来平平无奇:除了离那些银河北部的黑暗,实在是太近了之外。 “我们都知道,这次作战并没有那么简单,冉丹只是一个垂死的异形帝国而已,它只是一个有些难啃的赠品,一个在小西庇阿兵锋之下的狄多之城:真正的困难,在北边等着我们呢。” 在黎曼鲁斯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晦暗。 “把这一带交给我吧,我会派我的人去寻找他的踪迹:这是属于我的任务,帝皇把终结这场噩梦的使命交给了我。” 他说着,便抓起了一旁的酒神长矛,动作甚至有些生疏。 在他的声音中,仅有的三位听客的面容各有不同:午夜幽魂的骇人面容上,充满了玩味,蜘蛛女皇则是低垂着眉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至于庄森,他看起来是唯一一个想要回应黎曼鲁斯的人。 而从他阴沉的面色,就足以知晓他心中的答案了。 狼王咧着嘴:卡利班人的这个反应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这是我的责任,黎曼……” 狮王的声音很轻,还有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沙哑,而就在这些话语刚刚落地的时候,黎曼鲁斯便准备好了回答的话语:只是,这些话语被蜘蛛女皇的挥手所打断。 【先别讨论这些了,我的兄弟们:冉丹的母星就在我们的行程前方,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在面对那个家伙之前,我们还是集中起一切精力,拔除眼前的对手吧。】 【至于到底是谁的责任:既然我们每个人都在这里,那这就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午夜幽魂的眼皮一跳。 【而且,为了帝皇与人类的事业着想,我们三个军团共同消灭那个家伙,难道不比一个军团的单打独斗更好么?】 【三个军团一起行动:哪怕这样做只会增加一点点的成功率,也是充足的理由了。】 【这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这是为了帝皇,为了帝国,所以,哪怕是任何一点最微小的成功率,我们都要不惜一切的争取:在这一目标面前,所有所谓的荣誉与争夺不值一提,我的兄弟们。】 【所以,请忍耐一下。】 蜘蛛女皇平举着一只手,她冰冷的视线与漠然的声音依次扫过了左右两侧的两名军团之主:如她所愿,这话语并没有遭到来自于任何一份的反驳,无论是卡利班的雄狮还是芬里斯的野狼,看起来都没有继续拉扯下去的想法。 摩根不由得松了口气。 于是,就在诺斯特拉莫人那有些遗憾的目光中:会议继续。 …… “摩根。” “我有事情想和你商议一下。” 原体间的会议比摩根想象的还要顺利:毕竟大部分的细节都已经被她和庄森搞定了,剩下的不过是与黎曼鲁斯一一对账而已,就连原本在房间中的两位禁卫总管,也早就被派出去通知这些指令了。 而在回忆结束之后,芬里斯人则是径直地来到了摩根的面前,他的面色很严肃,让蜘蛛女皇不得不回以相同的态度。 【我在听,鲁斯。】 “不。” 狼王摇了摇头。 “不是在这里。” 他看了一眼科兹,又看了一眼雄狮。 “我想跟你谈一些……有关于我们两个军团之间的事情,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未知的合作,因为我不确定其中的可行性与利益,所以,我想和你商议一下。” 摩根微微皱眉。 【不能在这里?】 “……” 狼王又看了一眼还在努力收拢文件的庄森,这才缓缓的靠近着摩根,压低了声音。 “这涉及到我的太空野狼军团的一些……嗯,私密。” “最好找个僻静的地方。” 【……可以倒是可以……】 蜘蛛女皇说着,却是忍不住地看向了另外两个人,她瞳孔中的闪烁连黎曼鲁斯都能读懂。 “你怕他俩打起来?” 【……你说呢?】 “……” 芬里斯人甩过来一个深有同感的眼神。 “嗯……” “我们就谈五分钟:这个事情其实不怎么复杂。” 【五分钟足以让我们损失一只基因原体了。】 “……” “不可能,在芬里斯上,我麾下的那些崽子在开打前,好歹还要对骂个几分钟,而且你想想在杜兰的事情,我和庄森的胡搅蛮缠也不止五分钟啊。” 【……】 你还知道那是胡搅蛮缠? 面对着蜘蛛女皇那足以穿透城墙的冰冷视线,黎曼鲁斯却只是想了想,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 摩根微微扬起头,她的青蓝色瞳孔中不断地划过色彩,那代表着她在进行无情且迅速的思考:而结果也很快就诞生了。 【你透露一下:什么事?】 “有关你的那本灵能法典。” 【……】 【我们走。】 在自己的名声大计与两位便宜兄弟的小命之间,阿瓦隆之主迅速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而在她离开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留在房间中的那两位便宜兄弟。 庄森注意到了他的离开,向这里瞥了一眼,对她对视一下,点了点头,便继续竭尽全力地整理着那些最后的文件。 而康拉德…… 他的表情就像是一名再自习课上,发现老师似乎准备离开教室的学生:而且是那种差生。 【……】 希望她回来的时候,这两个家伙都还喘着气。 但愿如此。 —————— 关门之声浅浅响起。 午夜幽魂缓缓抬头。 随后,他静静地瞟了一眼大门的位置,笑了。 (本章完) 第296章 三十秒速通 庄森一向觉得,自己的脾气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以基因原体的平均水准来说的话。 卡利班的雄狮很确信,在他的所有血亲兄弟之中,他就算比不上荷鲁斯、伏尔甘又或者是圣吉列斯这些令人望尘莫及的乐天派,但最起码,也是可以排在中等的:而且是位于中等偏上的那一位。 更有甚者:在卡利班人那隐藏的内心深处,他有时也会暗暗地猜测,也许他实际上的性格、涵养与克制力,是胜过了他最信任的那位银发血亲的。 对,胜过了摩根。 这不是妄言,因为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是见过来自于蜘蛛女皇的愤怒的:那滔天的怒火虽然极为罕见,且来去匆匆,但是它几乎从来没有明显的征兆,也从来不缺乏骇人的杀伤力,在庄森的心中,那怒火远远胜过了第一军团所能掌握的最可怕的灭绝令武器。 在银发女王那冰冷到足以彻底冻结整个星区的视野面前,无论是暗黑天使们,还是他们强大的基因原体,都已经学会了闭上嘴巴,暂避这一时的锋芒。 毕竟,这些滔天怒火的真正源头,往往都是雄狮和他的战士们的各种失误和浪费:那是连庄森都不得不承认是【挥霍】的行为。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他们引以为豪的战斗力如同碎裂的纸张一般苍白,擅自开口抵抗,只会让情况跌落到无法相信的深渊之中。 况且…… 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来自于暗黑天使军团内务总管的怒火有多么的毁天灭地,只要他们乖乖的闭上嘴巴,靠在墙边,用沉默来忍受着肆意燃烧的怒火,那么一切便都会回归到原本的样子。 无论摩根再怎么生气,只要规定的时间到了,她亲手批阅的文件就一定会准时地到位,上面的花体字更是优美到令人心情愉悦。 银发的基因原体就仿佛拥有着两个毫无关联的大脑一般,一个装着感性,一个装着理性,无论感性的那一个再怎么天崩地裂,怒火滔天,都不会妨碍理性的那一个把她所有的责任履行完毕。 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这种永远不会影响到工作的无情高效,才是让整个暗黑天使军团,甚至是他们的原体,对于蜘蛛女皇这位【外人】,会如此尊重的原因。 不过,这依旧不能扭转庄森心中的定义:见识过蜘蛛女皇怒火的卡利班人,很是确定,比起摩根那狂怒的感性,他庄森肯定是脾气更为温和的那一个。 而如果由此推理一下的话,就会很容易得出结论:摩根在基因原体中,以温和著称,那么脾气比摩根更好的庄森,即使放眼所有的原体,也只会是名列前茅的那一批。 庄森就是如此认为的。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个毫无意义的玩笑,但是当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在他的内心中,回想这句自我评价的时候,他无疑是认真的:甚至比他腰间的那把精工佩剑还要认真。 来自卡利班的雄狮并非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本性的庸才,也没有狂妄到看不清他内心中的暴虐,但他相信自己的意志,相信自己的克制力,相信他在卡利班深林的那十年光阴里,在无数次捕猎、追踪和埋伏之中,所磨练出来的无情、压抑与耐心,它们一向坚实可靠。 他知道那些在暗中流传的,腹诽他是林中野兽的怨言,而在他的内心之中,他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因为他确信,与世间的蠢货们所肖想的不同,深林之中的野兽,往往比高墙之后的所谓文明人们,更懂得克制与耐心的价值。 卡利班的雄狮横跨了野蛮与文明的世界,所以,没人比他更有资格判断这一是非,同样的,也没人比他更有资格,确信他是一位有着耐心与克制力的理性之辈:这与他是头野兽,并不冲突。 事实上,这两者已经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卡利班的雄狮收敛起了自己的爪牙,把滚烫的盔甲镶在了自己的兽躯上,便化身为了伟大的卡利班屠兽骑士。 这甚至令他骄傲,也令他在内心之中更为确信,要重视起耐心与理性的价值,要收敛起自己的心思与情绪,不要那些不重要的人物所波及到。 除了那些真正的重要人物:帝皇、摩根、阿考、卢瑟…… 其他的,都不值得令他感到愤怒:他一直在为此而努力着。 —————— 但今天,卡利班人觉得,他的努力可能要毁于一旦了。 —————— 距离他的血亲摩根,和那条芬里斯的犬科动物一起离开,已经过去了六秒钟:潜藏在基因原体脑海里的超人感官,比任何做工精美的亚空间计时器都要更为可靠。 正埋头于清理文件工作的卡利班人,只在第一秒之前,将吝啬的目光分给了离开的两人:庄森并不在乎他们要去讨论什么内容,即使黎曼鲁斯那句极力压低的【军团隐私】,实际上并没有逃脱出他的耳朵,可他也没有更多的兴趣。 暗黑天使之主的确保管着很多的秘密,但这只是他的责任,他本人对于任何带有隐蔽性的事物,并没有更多的偏爱,一切都是因为帝皇的命令:如果人类之主要求他成为一名像荷鲁斯那样飞扬跋扈的嚣张军阀,又或者是佩图拉博那种任劳任怨的苦工的话,那他也依旧会选择照做。 比起那些芬里斯人口中欲盖弥彰的小秘密,庄森更在乎他手头的这些纸张和数据:十年来,他依旧没有学会对抗这些盘踞在桌案上的怪物的窍门,甚至他每每都要怀疑一下,他的那位银发血亲,究竟是怎么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吞下这些杂乱无章的麻烦事,再有序的生产出一排排井然的表格的? 这难道是一种特殊能力:就像基利曼那个坏种一样? “……” 说到基利曼,摩根似乎与那个奥特拉玛人也建立了联系,希望她没有被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给影响到了:庄森觉得他应该注意一下这个问题,他有必要因此而签署一个议案,并且保留手头一部分的灭绝令武器。 卡利班人很是理解,如果阿瓦隆想要立足于远东,以履行监督者的责任,那摩根就必须和基利曼有所接触:而无论那个奥特拉玛人对于这种接触有什么反应,他的出发点都一定是不怀好意的。 基利曼一定在搞鬼:这句话在庄森这里,已经近乎于真理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他为什么会如此的笃定,毕竟,他甚至没怎么见过那个奥特拉玛人。 “……”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的一切思绪都发生在大门被禁闭之后的第二秒内,而就在下一刻,一张被关门的气浪所掀起的文件,触碰到了他被钢铁所保护的手指,这足以唤回他有些发散的神智了。 于是,卡利班人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继续着他和那些数据与军团序列的战斗,为了一船船他根本没见过的爆弹和营养膏,而缓缓地脱落了又一根宝贵的金发。 他收敛起了自己的心思,无论是基利曼还是摩根,都被暂时地从深绿色的卡利班中扫了出去,至于那些太空野狼军团的秘密:哪怕他不去细究,以那些芬里斯人的严谨口风,过不了两天也会传播到整个远征舰队之中。 在这一秒,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终于心无旁骛。 但他的心无旁袤,只持续到了秒钟所跳动的第四下。 因为,就在第四秒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在卡利班人那极力收敛的瞳孔边缘,那名正被他竭尽全力忽视的新血亲,宛如一团隔夜了的炖肉,刚刚从冰箱中取出,就放入煎锅中一般,活跃了起来:庄森甚至可以幻视到那些颤抖的黑色长发旁边,不断蠕动的凝固油脂,在实际上没有出现的滋滋声中,融化成让菜肴更美味,或者更糟的东西。 他因此而想到了卡利班,想到了他还是一名骑士扈从的时候:卢瑟骑着马,带着他,沿着历代探索者所开拓出的猎人小径,摸索着那些巨兽的踪迹。 当他们在河边过夜的时候,卢瑟总是会做烤肉,然后这些油脂就会不可避免的出现,伴随着那唯一一匹马的嘶鸣声,成为卢瑟口中那些玄奇故事的辅佐:他在成为骑士团长前夕,才获得了自己的马,因为在此之前,骑士团的任何一匹战马都扛不住一名基因原体,尽管它们都是精挑细选的优良血脉,但庄森的明显,明显要比它们更为【优良】一些。 “砰……” 一声并不沉重的碰撞声打断了基因原体持续了一秒的思考,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着眼前那空荡荡的冰冷现实。 很好,那坨诺斯特拉莫油脂已经成功地摆脱了万有引力,自食其力地把自己端上了全暗黑天使军团最名贵的会议桌,完成了从街边小摊到国宴殿堂的华丽转身:庄森甚至觉得自己要为此而落下几滴属于雄狮的眼泪了。 于是,卡利班之主就这样抬起了头,无悲无喜地注视着那一团正在向着自己逼近的胆固醇堡垒:还要忽视掉那挂在上面的,充满了诺斯特拉莫风情的灿烂笑容。 那笑容甚至比那团胆固醇本身更具有杀伤力:哪怕多看一眼,庄森都会觉得自己的寿命遭遇了不可挽回的打击,这比赫鲁德人的拿手好戏还要更为高效。 帝皇在上,幸好他只需要忍受三秒不到的折磨:哪怕这坨在他面前蠕动的诺斯特拉莫人,明显还没学会双腿的价值,他居然盘起了自己的下半身,坐在了桌案上,用那长的过分的双臂来挪动身躯,就仿佛还欠着达尔文大约三百万年的进化论结业证书一般。 但是,基因原体所携带的优良品种还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眼揪着那团不怀好意的黑发向着他的宝贵文件壁垒飞速靠近,庄森却突然想起了奇怪的一幕:他亲爱的诺斯特拉莫同类在他的橡木桌子上一拱一拱的模样,让他没来由的想起了在几十年前,那块黏在了卢瑟的牙堂上,与卡利班骑士的钢铁手甲拉扯了半个下午的太妃糖。 一切看起来没什么区别:除了太妃糖明显对于人体的机能更健康以外,至于他面前这个已经迫近到了他的视野中央的肉脂块,庄森宁愿向着他蠕动过的每一块地板起草宣战诏书,并毫不留情地用光他所有的灭绝令储存。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当那股混合着浓郁薰衣草味的呼吸,将庄森所压住的文件吹得猎猎作响时,哪怕心中再怎么不情愿,卡利班之主也不得不抬起头来:毕竟康拉德坐在了摩根起草的参考文件上,没有它们,庄森可没办法在这场漫长的办公室战争中孤军奋斗。 不过,感谢帝皇:幸好这家伙居然还会刷牙,而且刷的也算是非常干净,那尖锐的利齿足以与庄森的佩剑比拼光亮,看起来,他们的基因之父并没有忘记把这些基础的知识,塞进这坨诺斯特拉莫人的启动程序之中。 不过这并不能够让庄森对近在咫尺的血亲保持一个好脸色:在距离他的面门直线距离不到两米远的地方,那瘦削到吓人的诺斯特拉莫入侵物种,正盘着腿,用他的钢靴剐蹭着骑士团无价的古董长桌,那双疯狂的黑色瞳孔中正闪烁着凡人无法理解的兴奋光芒,就像是一头渴了三天的芬里斯人,发现一桶上好的佳酿正在他面前踏青一般。 庄森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腰间:很好,他的精工动力剑还在,而且看起来非常适合砍掉某个哺乳类动物的老鼠脑袋。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就在这个诺斯特拉莫人缩在摩根的身后,肆意妄为地向他挑衅,向【不屈真理号】挑衅,甚至是向整个暗黑天使军团挑衅的时候,庄森就决定久违的更新一下自己的猎杀名单了。 这个名单的上一次更新还是因为某只犬科动物。 卡利班人甚至懒得去构思一个宣战的借口,毕竟发生在他面前的场景,就宛如一头野兽,散步到了骑士团的堡垒护城河边一样,根本不存在任何额外的发展路线:难道它还能是来和他们签署互不侵犯条约,携手开发大森林的? 战争从不需要借口与理由,战争只需要能力与动力。 而他现在即不缺少能力,也不缺少动力,他唯一需要进行思考的就是,他是要打断眼前这家伙的脊椎,还是勒断他的脖子:他应该仔细想想,哪一点对于他和摩根会是最有利的选择。 又或者…… 听听他要说什么? 像这样的想法宛如玛格丽特披萨上的菠萝片一般,毫无理由地在卡利班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可他却无法抹去这个想法:因为它紧紧地黏在了摩根这个名字身后,享有着崇高的境内豁免权。 “……”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不得不偏转着自己的脑袋,看向了那个注定会让他折寿的诺斯特拉莫笑容:在那一刻,他当即下了决定,冉丹异形已经不再是他心中所记录的最为丑陋的东西了。 “你……有事么?” 用尽了所有的耐心,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干巴巴地挤出了四个字,混杂在他无悲无喜的翡翠色瞳孔之中,作为一个射向康拉德内心的,可怜的善意。 又或者是最后通牒。 “……” 康拉德的笑容还是那样的灿烂夺目,他看起来没有第一时间接受到庄森的话语,而是保持着这种渗人的善意,安享现在的情况:坐在桌子上的诺斯特拉莫人,理所当然要比坐在椅子上的卡利班人来得更高一些,这小孩子般的对比居然让午夜幽魂感到了真正的快乐。 但很快,他还是回敬了自己的第一根利箭, “庄森,我的血亲。” 午夜幽魂沙哑的声音伴随着第十秒一同到来。 “你被驯化的不错。” “……” 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声音毫无忌惮地在房间中回荡,而迎接它的只是一股冰冷的沉默,午夜幽魂花费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专注于那张卡利班的面容,渴望在第一时间捕捉到本能一般的狂怒:但是最终回应他的,也就只有雄狮在漫长的死寂后,稍稍抬起的眉头。 没劲。 康拉德撇了撇嘴。 “你到底想说什么,康拉德?” 在第十五秒左右,暗黑天使之主的问询来到了康拉德的耳边,比起单纯的疑惑,他还清楚的听到了几丝恼怒,这让诺斯特拉莫人再次燃起了斗志。 他又看了一眼庄森,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眼睛:那双翡翠色的瞳孔中烁动着不安的森林,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宁静。 于是,康拉德笑了。 第十六秒。 “你很清楚我想说什么,我亲爱的野兽兄弟:当我第一次踏上不屈真理号的甲板的时候,我就清楚意识到了这是怎样的一片土地,这不是骑士的堡垒,而是一个飘在太空中的野兽巢穴。” “你的子嗣们一定很不喜欢你的装修风格,尤其是那些来自于卡利班的:我听说他们都是骑士,那么自然能够分清骑士与野兽在作风上的区别,也许你分不清?” “……” 回答康拉德的是最短暂的一段沉默,和一声轻哼。 “你的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些无趣的话题?如果你能把你的爪子从我的会议桌上移开,这里肯定会变得文明许多。” “才不要。” 康拉德咧着嘴,用着一种孩童般的顽劣,抗拒着自己的兄弟,他与庄森的对视持续了整个第十八秒的全部时间。 他继续开口。 “也许你应该小心一下你的骑士们,我亲爱的兄弟:相信我,这是我对你仅存的一点善意,虽然当我这头野兽踏进了你这头野兽的巢穴中的时候,我们的战争就已经不可避免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应该多看看你的子嗣和战士。” “看看他们有多么的恨你。” “砰!” 钢铁手甲砸落在桌面上的炸裂声响,点燃了诺斯特拉莫人那狂热的苍白面孔。 “我的军团,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康拉德,有这个时间,你倒不如去看看你的军团,那是一群从泰拉的监狱里捞出来的渣滓,他们的可笑忠诚与你的脸色很配,都是应该躺在坟墓里的东西。” “很难不赞同,伟大的庄森。” 午夜幽魂没有丝毫的愤怒,他高高的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挥舞着夸张的敬礼。 “我知道我的军团中有哪些人该死:他们全都该死。” “不过他们那些可怜的小命对于眼下的我们还没有意义:毕竟那些燃烧的世界,还需要等待到几十年后,才能迎来它们的哭泣,然后我才有足够的理由,去宰了这群不理解我的蠢货。” 他热情洋溢地诉说着以上的话语,随后,嗓音陡然转变,从高昂的演说词,化作了某种只会出现在阴谋诡计中的窃窃私语。 “不过……” “比起这些,我们为什么不在意另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呢:伟大的庄森对于他可怜兄弟的谏言是如此的抗拒,像是一头徒劳的老山羊一样,想要保护自己的军团和颜面免受任何的打扰。” “可是在另一方面:我们的某位银发血亲,可是真的在向整个第一军团指手画脚哦:难道暗黑天使的骄傲,是因人而异的么?” “这些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秒的声音从卡利班人的胸膛中划过,庄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中的怒火在因为诺斯特拉莫人那靠得太近的笑容而燃烧。 康拉德笑的堪称优雅。 “因为我是一个藏不住内心秘密的人,兄弟,在这一点上,你要可怜我,我不像你,我学不会闭紧自己的嘴巴,埋头啃食着秘密所带给我的无数好处:就像你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所以,当我看到了这滑稽的一幕时,我总是想指出来。” 他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庄森能够能清楚地看到,午夜幽魂的每一颗牙齿都在肆意地嘲笑他,他的声音低沉,却又深入骨髓。 “哦,庄森,我们伟大的卡利班骑士之王,他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强大军团,甚至学会了分享它:分享给一位出现在他城堡里的女巫,因为她是如此的神奇,又是如此的让人信任。” “骑士之王信任着他的女巫,就像在他眼中,他的女巫是如何的信任他一般,他甚至因此而忘记了他真正的身份:他并不是骑士,更不是国王,他只是一头深林中游走的野兽,以天地为巢穴,以血肉为浪漫,直到有一天,一名女巫把它牵到了文明的堡垒中,成为了他的伙伴,又成为了他的挚友。” “它以为这就是信任,它以为这就是不灭的忠诚,它以为这就是足以蔓延到永恒的联系:凭借着共同的战斗与敌人的鲜血,它可以获得一份真正的信任,一份足以让它在文明中立足的互相托付。” “它不再是野兽,它成了人。” “但……真的如此么?” 午夜幽魂咯咯直笑着,他的笑声持续到了第二十五秒,直到他的手指伸向了自己的身旁,伸向了摩根所留下的那些参考文件。 “驯养被错认为情义。” “怜惜被误解为忠诚。” “什么都不懂的野兽,用自己的想法去看待这个世界,用自己的乐观去揣摩那些城市中的人,以为它站起身来,学会谈吐,与那些两脚并立的家伙,共同作战,就可以成为她的同伴与亲人。” 第二十六秒。 “它不知道那些词汇:它不知道宠物,不知道牲畜,不知道赶路用的马车,狩猎用的细犬,更不会知道……” “在那些大小姐的腿上,往往趴着一只与它同宗同族的大猫。” 第二十八秒。 “瞧瞧吧,庄森。” “参考文件……哈!” “她甚至专门写了一份:她自己的那一份还不够,还要专门留下第二份,宁愿让工作量翻倍,也要让你的举措不要超出她所划定下来的范围。” “你以为这是什么?” “照顾?” “责任?” “还是理所当然的习惯?” “醒醒吧,庄森。” 第二十九秒。 卡利班人的瞳孔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任何的悲喜,但是这与康拉德的想法已经无关了,午夜幽魂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在暗黑天使之主那堪称惊愕的目光中,诺斯特拉莫人慢条斯理地抓起了那些摩根留下的参考文件,慢慢地活动着手指,眨眼间,团成了一个纸团。 下一刻,纸团便伴随着辛辣的言语,砸在了卡利班人那尚处于震惊之中的脑门。 “醒醒吧,庄森。” “这些东西恰恰说明了。” —————— “她根本就不信任你。” —————— 秒钟缓缓地划过了第三十个时刻。 此时,在房间之中。 唯有无声的狂怒。 与利剑出鞘的咆哮之音。 而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丧心病狂,美梦成真的大笑声,则是在下一秒,就席卷了所有的一切。 (本章完) 第297章 MOD自己长出来了 【我想我们应该快一点,黎曼鲁斯。】 【毕竟庄森和康拉德之间的停战协议,恐怕维持不了三分钟:能有三十秒都是帝皇保佑了。】 “安心,摩根,虽然我们几个彼此之间已经分离十多年了,但我觉得你应该没忘记庄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脾气其实没那么坏,只是偶尔会有一些不善言谈罢了。” 【我相信你了解庄森。】 【但也请你相信:你肯定不了解康拉德。】 【把他放在庄森的旁边,比把你放进我的酒窖里更危险。】 “你有酒窖?在哪?!” 【……这个问题不是重点!】 …… 在堪称幅员辽阔的【不屈真理号】上,避开所有的卡利班人,然后找到一个最起码看起来还算是隐蔽的地方,总共花了两位基因原体大概十五秒的时间:其中有三秒用来向一队巡逻的暗黑天使回礼。 担任向导的摩根本来想把黎曼鲁斯带到自己的起居室,又或者是私人办公间:她很确信,庄森的这群崽子,肯定没胆子对她的私人空间做什么,那里会是一个很适合讨论秘密的地方。 不过考虑到路程的原因,她和黎曼鲁斯最终还是停在了一个宽敞的直道走廊中央,距离两侧的转角有着至少二十米的距离,只能隐约听到暗黑天使巡逻队的脚步声:而路过左边那个拐角,就是卡利班之主的会议室,随时都能回去。 【言简意赅一点,鲁斯。】 蜘蛛女皇双手抱胸,倚靠在了墙壁上,发丝散落至腰间,而在她左侧一个身位之外的地方,芬里斯的狼王则是斜靠在墙壁上,用自己倚靠墙壁的左肩支撑着身体。 “实用主义者在哪都受欢迎:哪怕是在芬里斯。” 在黎曼鲁斯的脸庞上,展露着故作粗野的笑容,他用一声轻哼回应了蜘蛛女皇的要求,像是某种讥讽,却也没有更多的恶意。 与此同时,那只原本紧握着酒神之矛的大手,伸进了他背后的毛皮披风之中,摸索了两下,便是取出了一本极大极厚的书籍,将其稳稳的端在了黎曼鲁斯的手里。 太空野狼军团的基因原体显然很珍重这本书籍,他将这本书紧握在了手中,先是小心地吹散了上面的毛发,又仔细地拂了拂,还不忘打量着封面与纸页的完好: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把这本大书塞进了摩根的手中。 “拿着吧:这可是整个芬里斯最宝贵的东西了。” 那锋锐的犬齿紧紧地撕咬在了一起,吐出了这沉重的话语,蕴含着无形的托付:一切都说明了,黎曼鲁斯所言非虚。 于是,阿瓦隆之主不禁严肃起了自己的态度,接过了这本书,但仅仅是扫了第一眼,摩根的眉头就不由得紧蹙了起来。 因为这并不是一本……体态优美的书籍。 芬里斯人递过来的,是一本又厚、又重、又大的合订本,体积和重量比一个强化过的动力拳套来得更为惊人,足以轻松地敲开一名阿斯塔特的脑袋,输入知识。 它并不是严丝合缝的工业化产物,而是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的萨满、树皮、象形文字与口口相传的习俗所堆积起来的古老遗产:数以万计的扉页被勉强的圈在了书脊的一侧,材质各异、错综复杂,从带有一丝异味的羊皮纸、到干涸弯裂的树皮、再到硬的如同石头一样的不明物体,应有尽有。 原本应当光滑无比的书口更是不存在,因为这上万枚扉页居然连大小和粗细都各不相同,它们只是被按照其中的内容,潦草的归拢到了一起,宛如将一群不同种类的牲畜驱赶到了一个畜栏之中:如果不是上面写满了文字,还装饰了一个聊胜于无的封面的话,恐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是一本书。 【……】 蜘蛛女皇端着这本书籍,这本足以让马格努斯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当场犯脑溢血的书籍,不由得愣了愣,才充满敬畏地打开了它。 蜘蛛女皇深知,这种混乱且古老的外在,却恰恰证明了黎曼鲁斯的所言非虚:这的确是芬里斯狼王通过各种手段,从各种古老的传承中,才收集完全的造物。 她小心翼翼地捏着这些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的扉页,挑选了其中的几段,无声的默读了一下:大概五秒之后,她便隐约知晓了这本合订的书籍在讲述着什么。 【这是……】 【符文?】 “是啊,全芬里斯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黎曼鲁斯那狼一样的犬齿闪烁着宛如寒冰一样的光芒,这种独特的犬科生物器官在所有的基因原体中也算是独树一帜,甚至有人曾经猜疑过,在塑造这位太空野狼军团的基因原体时,人类之主是不是真的参入了些许犬科基因。 “你是不知道,为了搞到现在你手里的这些东西,我在芬里斯上忙乎了多久:这些书页都是真货,是我从一个个符文牧师、地表部落和那些隐居的萨满手中,千方百计弄来的,他们有的已经世代保管这些宝贝疙瘩一千年了,撬开他们的嘴和爪子可真不容易,而且我手底下的那些符文牧师们,也没少因为这事来念叨我。” “尤其是贡纳尔·冈希尔特,我的第一大连连长,一个真正的,操他妈的芬里斯人,他简直成了那群符文牧师的先头兵,哪怕他连半句符文都不懂,也几乎每天都要跟我嚷嚷:不要把这些芬里斯的传承随便地交给外人,害得我不得不每天把他灌得醉醺醺的,才能让我的耳朵稍微清净那么一点。” 伴随着骂骂咧咧的低语,太空野狼之主那郁闷的目光在【不屈真理号】深色的墙壁上寻觅,让一旁继续阅览的摩根勾起了唇角。 【黎曼鲁斯,我的兄弟,你似乎不怎么喜欢芬里斯?】 狼王沉默了一下,缓缓地嗫喏了两句,又啐了一口。 “谁会喜欢操蛋的芬里斯呢,那操蛋的冰原、操蛋的狼,还是更操蛋的风:不过每当我想起我那些从泰拉来的崽子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芬里斯其实还算不错。” “要是等哪天,等整个太空野狼军团全都是芬里斯人了,我没准还会省心不少:最起码这些王八蛋在大是大非上还算拎得清。” 摩根瞥了黎曼鲁斯一眼,没有接话,她抓紧时间又看了两页,估量了一下这本书的价值,然后,她就意识到了:黎曼鲁斯的这个举动可不仅仅是送礼这么简单。 再联想到这位芬里斯之王刚才的【诉苦】,就不由得让蜘蛛女皇多去琢磨几下了,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黎曼鲁斯一定要坚持来到无人的地方再说:芬里斯的符文从不是秘密,但是有关于芬里斯符文的【一切】,却足以成为秘密。 【感谢你的馈赠,兄弟,不过请容许我好奇一下:这份礼物难道有什么深意么?】 “……” 黎曼鲁斯的目光伴随着这句话而转移到了摩根的脸上,他那原本因为不断的咒骂而变得有些严肃的面孔,在下一个瞬间,便绽放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记得你刚刚说过:言简意赅一点?” 【我想无论是你和我,都不是热衷于虚假礼仪的人:反正我是对那些漂亮话已经反胃了。】 狼王用一声锐利的尖笑回应了摩根的低沉宣言。 “好吧,那我说的直接一点。” “是这样的。” 他清了清嗓子。 “你写的那一本灵能法典,我也看了,写的很不错,在未来肯定能够成为帝国在灵能使用和教育方面的权威书籍,甚至是主流。” 【感谢夸奖。】 黎曼鲁斯的眉头跳了跳,展露出了他的喜悦与期待。 “而且,我从基利曼那里得到了消息:你还有继续拓展灵能法典的计划,甚至已经在规划写出下一本技术类灵能书籍了。” 【……从哪?】 黎曼鲁斯,从基利曼那里得到了消息? 这俩人居然能联系上? 黎曼鲁斯并没有错过摩根瞳孔中的惊愕,他没脸没皮地维系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尽可能简短地缕清了其中的关系。 “基利曼觉得你的那个后续计划很不错,于是他跟多恩说了,多恩也是相同的想法,就找到了我们的牧狼神,让他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于是,荷鲁斯就去找了察合台可汗:一般人还找不到他。” “然后,察合台就想到了我这边的符文,他觉得符文对于你的后续计划应该有着不小的用处,于是就让荷鲁斯联系了我:恰好,我也正是这么想的。” 【……蜿蜒曲折。】 “谁说不是呢。” 【也许我们两人之间,应该留个联系方式。】 “正确的想法。” 【所以,你把这些芬里斯最宝贵的知识交给我,是想与我分享其中的财富么?还是说你在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计划?】 “别在这绕圈子,摩根。” 黎曼鲁斯咧出的犬齿,让蜘蛛女皇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挫败。 “我们就实话实说:我当然不可能把这些东西无偿给你,但是从这一刻开始,它们的确是你的了,不过你也要花费你的时间与心思,好好的探究这些符文之中,所蕴含的能量与可能性,毕竟……” 狼王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我之前一直随着我的那群狼崽子,说这些符文是什么【芬里斯的世界之魂】,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无论是符文,还是他们念念叨叨的世界之魂,和亚空间能量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而你是这方面造诣最深,也让我最放心的一个,所以我把这些知识给了你,希望你能在此基础上拓展出更多的知识:作为回报,你不能对外散播符文的奥妙,而且那些拓展出来的知识,你也必须详尽地与太空野狼军团分享。” 【合情合理。】 摩根点了点头,但是疑惑的眉头却没有完全散去。 【我们的父亲……】 “你觉得他有时间管这些?” 【……也是。】 【不过我记得,太空野狼军团在灵能方面……一向保守?】 “的确如此。” 黎曼鲁斯摊了摊手。 “我的符文牧师们从不涉足他们理解与能力之外的领域,这让他们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但也让芬里斯的符文传承在无数代人之后,依旧停滞不前,甚至原地倒退了。”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私心:我的子嗣当然可以选择安全第一,但是我作为他们的基因之父,以及我们父亲的……宪兵,我是需要掌握更多的手段的,他们可以不知道,但我不能不知道。” 当黎曼鲁斯讲述着这些话语的时候,在他瞳孔中闪烁的理性、责任和觉悟,足以让任何所谓的【文明人】自愧不如。 “在此之前,其实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苦于找不到对应的合作对象:察合台实在是太飘逸,和我也不熟,圣吉列斯虽然比较支持智库制度,但他本身对于灵能的了解,其实也就那样,可能还赶不上我,至于我们的马格努斯……” “……” 【我懂。】 两名基因原体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笑了一声。 “别在任何事情上,指望马格努斯,还有罗嘉,虽然他的确是个好人:如果你不知道这一点的话,那么请把它当做是忠告。” 【感谢。】 摩根点了点头。 【不过请恕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这的确是一个对你和我都有好处的交易,芬里斯的符文足以成为我的下一个课题,但是,这和我对我的灵能法典的拓展计划,又有什么关系?】 黎曼鲁斯笑得仿佛一只偷走了主人肉干的猎狗。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你看,虽然芬里斯的符文魔法已经日渐消退了,但是底蕴还在,没有人比我的那些符文牧师们更清楚这些事物的运转规律了。” “用最通俗的比喻来说,符文就像是我们的话语一样,最高明的大师能够拼凑优雅的诗歌,勤能补拙的人则可以念出通俗的词语,而哪怕是那些牙牙学语的人,其实也能根据正确的口型与教导,吐出一两个恰当的音节。” “而在他们中,符文牧师们就会念出自己所能掌握的诗歌、词语与音节,让它们发挥各自所对应的那种力量:这就是符文魔法。” “既能口头念诵,也能雕刻在任何地方。” “你懂我的意思么?” 【……】 摩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在这么多年的运用与经验中,你的符文牧师们已经总结出了那些足够安全,学习难度也足够低的音节?】 “我把它们写在了第一页,不过我的符文牧师们在很多方面各执一词,他们能够确认的成果其实数量并不多,只能聊表诚意:更多的恐怕要靠你自己了。” 摩根翻开了第一页。 【二十四个?】 “比起符文所能排列组合出来的所有可能性,的确不多,但是我想它们足以让你完成第一步了,比如说组建一个……古泰拉上的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 【卢恩文字,如尼字母,二十四个老萨利克。】 “对,就是这个。” 黎曼鲁斯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血亲能够接上话。 “这二十四个符文都是最为基础与简单的,哪怕是凡人,如果能把它们雕刻出来,再让灵能者用正确地方法往里面禁锢灵能,也能够起到预期之中的作用:而且因为符文本身的阶级性,这些简单的字母哪怕雕刻的再好,也不会蹦发出超出规格的力量,非常容易控制。” “没有惊喜,也没有惊愕,任何人经过学习都能掌握:我觉得这些属性与你写那本灵能法典时,所推崇的标准化,似乎很是般配。” 【的确如此。】 摩根点了点头,她暂时还想不出黎曼鲁斯话语中的问题,而且她的注意力也短暂的被那二十四个符文字母吸引走了:蜘蛛女皇一遍又一遍的考验着这些字母身后所蕴含的意义,以及它们的安全性。 她指向了其中一个。 【】 “,发//音,一般象征着保护与防御。” 【对钢铁也有用?】 “当然。” 【佩图拉博会喜欢它的。】 当然,钢铁勇士的智库们可能就不太喜欢了。 蜘蛛女皇在心中如此想到:她已经能够构思出,当佩图拉博发现他麾下的每一辆坦克被每一门大炮还能被增强的时候,他会让他的智库们做什么了。 她在心中唾弃了自己一秒,并且很不妙的发现,她和黎曼鲁斯已经在这个话题上消耗四分钟了:虽然基因原体们能够以凡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进行沟通,但显然,他们聊的还是有些太多了。 是时候结束它了。 摩根郑重的和上了这本……书。 【好吧,黎曼鲁斯,看起来我们的交易有了圆满的结果: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么?】 “有一点。” 芬里斯人冲着他的血亲眨了眨眼睛,说不出的狡诈。 “虽然我也挺支持你的那个标准化,但是就像我说的那样,符文魔法算得上是芬里斯的老底子了,我很乐意见到你教授他人符文的【音节】,但是再往上一个阶段的【词语】和【诗句】,还请务必为芬里斯保密:你和我知道就可以了。” 摩根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当然的,鲁斯,我比你更清楚深入亚空间的危害,我甚至连这二十四个音节,都不打算毫无保留的发布出去:不过我也有一个疑问,你允许我教授这些基础的知识,就不怕有人以此为起点,推演出更高深的符文么?】 狼王被逗乐了。 “放宽心,摩根,虽然芬里斯的符文在你看来有些老掉牙了,但是其中还是蕴含着不少门路的:除非是真正的芬里斯人,又或者是像你这样的人物,其他的灵能者想要钻透符文的奥妙,难比登天。” “顽固守旧并非全无好处:世世代代所累计的严防死守,可不是什么轻易能够被攻破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 蜘蛛女皇看了一眼黎曼鲁斯那信心满满的笑容,点了点头。 她选择相信血亲的话语。 —————— 交易谈妥之后的氛围,总是愉快的,而愉快的氛围,又总是伴随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的流逝。 两位基因原体的返程速度,比他们来时要快一些:在第五分钟到来之前,摩根和黎曼鲁斯已经回到了会议室的门口,那扇钢铁大门紧闭的样子与他们离开的时候别无二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蜘蛛女皇,还是狼王,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某种先天的,又或者是存在于血亲之间的感应告诉他们:里面的场景可能比想象中的更热闹。 “幸好没人守在这里。” 黎曼鲁斯低声嘟囔着,引来了阿瓦隆之主的认同。 无论是狮王总管,还是摩根的禁卫总管,都已经领了任务,并肩离去了,至于原本的门卫:这屋子里可以有着四名基因原体,如果真的有胆大包天的刺客,那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包围了谁。 【你觉得会是什么场景?】 当她抬手推门的时候,摩根向着黎曼鲁斯发问,这让芬里斯人认真的思考了一个瞬间。 “静坐战争。” 然后,黎曼鲁斯吐出了一个很不黎曼鲁斯的词语。 【不流血是不可能的,黎曼鲁斯。】 “总不能是向了宰了对方吧。” 黎曼鲁斯笑着,露出了他的犬齿,接着,伴随着蜘蛛女皇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大门,那扇隔音效果很好的门扉之后,一直被掩埋起来的声音,也在第一个瞬间就撞进了他们的耳中。 那是再明显不过的诺斯特拉莫口音。 “死吧!兄弟!” “这样对我们都好!” —————— 黎曼鲁斯眨了眨眼睛。 —————— 看起来,他对兄弟们的认知还不够深刻。 —————— 就在二十秒之前,庄森还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他甚至觉得,这会是一场分外无聊的胜利:仅仅在不到十回合的交锋中,他就可以确定,康拉德不具备任何作为战士的潜力,他在正面对决中的进退有据,甚至还远远都比不上当初的摩根。 庄森很清楚摩根的近战水平到底如何,因为那位阿瓦隆之主在刀剑上的所有造诣,都是卡利班人亲自教导出来的,而他对于摩根的搏杀能力,最终也只是给予了【勉强合格】的评价。 这是一个在庄森眼中,非常高情商的说法:无论怎么排,摩根在近身搏杀中的发挥,也只能徘徊在基因原体中的第十名开外,甚至是第十五名左右的水平。 她的武艺的确算得上精妙,但是其他的限制条件太多了:除了罗嘉与马格努斯,以及发狂状态下的基利曼,她在近战中,稳赢不了任何一个兄弟。 而在此前提下,被摩根所教导的康拉德又拥有着怎样的近身搏杀的水平…… 庄森心知肚明。 而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 在长达三分多钟的对决中,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庄森在四处追逐着康拉德:午夜幽魂唯独在这一点上很有潜力,他的闪展腾挪甚至能在最狭小的空间中尽情发挥出来,让来自于卡利班的利剑也只能屡屡落空。 他甚至能够毫无体面地在地面上打滚,只为了躲开庄森那看似避无可避的一剑:这的确出乎了卡利班人的预料,让午夜幽魂又一次的逃出生天,但是也令狮王心中的怒火愈加的猛烈。 他原本以为,他的兄弟是一头和他一样的野兽,是一名品行低劣的流浪骑士,是一个已经失去了信念的战场佣兵:无论如何,这些身份都不缺乏正面一战的力量,以及相对应的勇气。 但事实比他想象的还要糟: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谋杀犯,是一个自暴自弃的低劣疯子、精神病人。 卡利班人咆哮着这些在他眼中不可饶恕的称谓,向着午夜幽魂发起新的追击,但令他感到更为恼火的是,那个诺斯特拉莫人只是一边躲避着,一边笑着回应了这些过于直白的侮辱。 “你可以骂的再难听一些,我亲爱的兄弟:没关系,你没必要对我如此的怜惜。” 当康拉德终于转过身来,用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戴好的利爪,与卡利班之主的长剑抵在一起,磨蹭出无数的火花的时候,他的轻声细语伴随着他的笑容,一起流入了卡利班人的耳朵之中。 “你知道的,庄森,你知道我们其实是一类人,或者说,我们其实是一种东西:父亲在塑造你和我的时候,是一视同仁的。” 久违的,通过那不断颤抖的精工动力剑,卡利班之主感受到了某种与他势均力敌的蛮横。 午夜幽魂依旧在笑。 “是的,庄森,我们都一样,我们都是从自己的巢穴中被强行带走的野兽,不得不学着去融入所谓的文明与星河:更有甚者,我们其实被托付给了同一个人。” “一个罪大恶极,而且只会对自己行恶的恶人。” “在她的指引下,我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截然相反。” “你穿上了盔甲,而我则是选择把它们脱了下来,继续作为午夜幽魂而活着:一个被不可挽回的潮流所改变了的午夜幽魂。” “所以,我们得到了各自选择的奖励。” “你得到了酬劳。” “而我则得到了……自由。” “……” 没来由的,康拉德脸上那骤变的大笑,让庄森心中一惊。 下一秒,午夜幽魂便以扛下了庄森的一击为代价,脱身而出:因为漫长的对峙,这一击所带来的伤害堪称微乎其微,反而是卡利班人因为重力的捕获,而不得不陷入了一瞬间的忙乱之中。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康拉德宛如真正的幽灵一般,悄悄地贴近了庄森的身边,当他的双手成功钩住了庄森脖子的时候,就宛如死神握住了绝症患者的倒计时。 “你会感激这一幕的,庄森,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诺斯特拉莫人的低语在卡利班人的耳旁奏响,下一刻,绝望感摧毁了庄森的嗓音,断断续续的从他流血不止的嘴唇中冒出,基因原体竭尽全力地想要呼吸,但他所能捕捉到的,只有康拉德那若隐若现的低沉笑声。 以及。 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啊……” 康拉德似乎在感慨。 “比我想象的要早一点。” “你的教训也许没能牢记。” 他似乎在惋惜。 但他并没有松开双手。 —————— 【你去负责庄森,我去负责康拉德。】 蜘蛛女皇看起来完全没有被眼前的一幕所吓到:当黎曼鲁斯还有些惊愕的时候,摩根已经完成了摇头叹息,收好那本书籍,以及从灵能波动中取出她的双刃长枪这三个循序渐进的步骤。 “他们……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他们在试图杀死对方:这令你很难理解么?】 “他们可是……兄弟!” 【兄弟之间的仇恨才是最为真挚的:能够战胜血缘亲情的仇恨几乎是不可战胜的。】 “可……” 【别问了!庄森已经快被勒死了!】 虽然一头躺在地上,原地升天的卡利班狮子,的确曾无数次出现在蜘蛛女皇的美梦之中,但她还没做好美梦成真的准备:哪怕真的成真了,最起码也要在她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的时候再成。 现在可还不行:她留着这头卡利班王八蛋还有用,而且康拉德这个小混球的行动也一定会波及到她这个无辜的监护人。 两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 在黎曼鲁斯快要走出自己的惊愕时,他发现自己的阿瓦隆血亲已经大踏步地冲了上去了:摩根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受到波及。 但眼下之际,黎曼鲁斯也知道自己没时间想那么多:在犹豫的看了一眼酒神之矛后,芬里斯人最终把它丢在了一边,撸了撸他根本不存在的袖子。 “全父啊……我还饿着肚子呢。” 要知道,他上一次吃饭还是在芬里斯上分食了一只雪鹿,在之后的时间里,他也不过是在赶路途中喝了几十桶密酒而已,现在的胃囊连半饱都算不上。 要是让他知道,这趟远征的第一个战斗任务是分开两个抓狂的基因原体,他一定会在临行前啃光一头弗罗斯特猛犸象。 不!两头! emmmm,评论区说最近的剧情有一些拖沓了,的确如此,所以我决定从下一张开始推进主线了。 其实这段时间我本来打算三五天搞定的,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写越多。 至于康拉德么,大家可能觉得他的剧情有些不讨喜却重复,其实不讨喜这点我已经在很努力的改了,至于重复,那的确是我的问题了,康拉德走哪熊到哪,我保证我以后会注意这个问题的。 其实仔细看,大家还是能够发现,康拉德是有改变的,只不过进度有点慢。 总之,间贴的意见我一直在有认真看,大家也要多多留言,而且剧情有些慢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本质上来说,冉丹其实已经没什么挑战性了,比起之后要解决的老十一,冉丹已经沦为关中boss了(悲),而我们的老十一海德里希么…… 我还没想好怎么塑造他的癫狂,以及他身上的那种……病态美学 毕竟这个人物的原型是tno的海德里希,不过是疯子模板(海局射日那个时间线可太特么戳我了) 总之,写疯子也不容易啊(感慨),我尽可能地努力吧。 (本章完) 第298章 罗马、布匿与西庇阿(一) 【此外。】 【我认为迦太基必须毁灭。】 【我们要找到它、围困它、攻陷它、屠灭它,推倒所有的港口与城墙,清洗每一座宫殿与会堂,让大火在这受诅咒的土地上不眠不休的燃烧,持续六天六夜。】 【用大军蹂躏他们的城镇,用刀剑清洗他们的人民,用恶毒的盐粒吞噬它们的作物,让这片土地上再也生长不出第二个帝国:如若能让它们的命运就此彻底沉沦,那就如同让我等的帝国如日方升。】 【所以。】 【我认为迦太基必须毁灭。】 【毁灭它:就从现在开始。】 【……】 “……” “……” “你是对战局有什么担忧么,摩根,我的血亲?” 全副武装的卡利班狮王伫立在他的星图面前,有些忧心忡忡地看向距离他不远,同样伫立在星图面前的蜘蛛女皇:摩根已经伫立在星图面前,一边工作,一边低声叨念着有关于【迦太基】的事情,整整五个小时了。 卡利班之主本能地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但是却很难。 因为无数的传感器和远程鸟卜仪已经占据了他们的左右,精工目镜、刻度盘和反射镜雕刻着亮晶晶的尘光,宛如深秋时节里,那硕果累累的山林。 这些黄铜机械存在的作用就是用于观察和测量群星,而正是依靠它们的辅佐,庄森才能在他的【不屈真理号】上,实时地接受到最前线的任何军情,并冰冷地指挥着考斯韦恩与阿拉乔斯的舰队,推动着他坚定如山的战线。 在过去的漫长战争中,这些器械毫无疑问是功臣:但是现在,面色阴郁的卡利班之主只觉得这些昔日的功臣,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分外碍眼了。 庄森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思想,如果要用恶毒一点的语言来形容的话,完全可以被定义为可悲的【生性凉薄】。 他也没时间去想那个,因为他那个举止有些怪异的阿瓦隆血亲已经占据了庄森大部分的精力:卡利班人很了解他的血亲,哪怕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他即使靠闻,都能闻出摩根身上的某种沉重气息。 难道是战局出了什么问题,摩根发现了它们,却无法解决? 卡利班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种令人不安的推测,而这个推测也成功地让他眉头深深皱起,宛如其母星上那些巍峨无比的山脉。 庄森当然有理由感到不安。 此时,距离三支阿斯塔特军团的庞大舰队完成他们的会师,四位基因原体首次聚首,已经过去一段日子了,而在这一段时间里,来自于人类帝国的其他援军也相继抵达了远征舰队的临时指挥核心:位于光环群星南陲,由第一军团所新建立的要塞世界【因德瑞斯】。 在大部队相继抵达后,人类帝国的远征舰队便从因德瑞斯星系出发,一路途径死亡世界塔拉与蛮荒世界甘蓝,从西南方向扎进了光环群星的腹地:而冉丹帝国的首都世界,正是坐落在了光环群星的东南边陲地带,庄森的此举就是为了避开异形经营多年的正面防线,长驱直入,直取这一大敌的心脏,他不想在毫无意义的异形外围防线消耗更多的力量了。 第一军团之主深知,他现在需要积攒力量,以迎接接下来更重要的任务:一封来自于银河系北部黑暗区域,由一百名暗黑天使尖兵的生命与鲜血所谱写的情报,让卡利班下定了这个决心。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一场规模浩大的联合行动便不可避免:太空野狼军团离开了大部队,率领着一部分力量,大摇大摆地在光环群星东南方向的兰诺拉星系集结,以吸引冉丹主力的关注,而暗黑天使军团、破晓者军团、以及凡人辅助军中真正的精华力量,则是会趁此机会,暗度陈仓。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计划,简单到了几乎简陋的地步,但是深谙战争艺术的卡利班人很清楚,往往是这种看似简单无比的计划,才具有着真正的可执行性与成功率。 任何伟大的军事计划都是能用最多十句话概括的精炼产物,因为战争的秘密无非就是那么几种,真正高深的是如何将它们恰到好处地使用出来:往往越是构建起花俏且庞大的计划,越容易在那些繁琐的细节上功亏一篑。 可尽管如此,暗黑天使之主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为了避免这个计划的失利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庄森特意地留下了一支精干的后卫舰队,他们的任务则是随时支援与侧应两支主力舰队,甚至是在必要的时刻,掩护后者的撤离。 毫无疑问,这支舰队的指挥官需要拥有极高的主动性,与优秀的战争嗅觉:有关于这个位置的人选问题,差点让庄森陷入了绝望。 最终,还是在蜘蛛女皇的极力建议下,此时正在战线后方梳理军队序列的卢瑟,走马上任,一跃成为了四分之一个远征舰队的真正执掌者:不过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其实对这个任命并不完全满意,他甚至没有亲口告诉卢瑟这次升职,而且一如既往地要求摩根来代劳。 同时,庄森还同意摩根所提出的一份匪夷所思的题案:蜘蛛女皇旗帜鲜明地告知卡利班的雄狮,在没有暗黑天使和破晓者两个军团的加持之下,仅靠卢瑟自己,是很难迅速掌握整个后卫舰队的,这会对整个战局产生不利的影响。 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卡利班人甚至愣了一下: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么多,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指望着她的银发血亲的高见。 而摩根果然提出了高见。 蜘蛛女皇只用了一句话,就成功地将此时正在无所事事的午夜幽魂,扔去了后卫舰队,给卢瑟充当收敛人心的帮手。 而面对庄森的顾虑,阿瓦隆之主只是回以了微笑。 【不用担心卢瑟,庄森。】 【康拉德和他在几年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更有甚者,我们的这位兄弟对于你的养父的态度,无限趋近于他行为中的“尊重”。】 【卢瑟有种神奇的魅力: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康拉德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我从未见过他对于其他人如此的克制。】 蜘蛛女皇的话语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与安定,这种从容让庄森的内心陷入了短暂的犹豫:最终,对血亲的信任还是胜过了基因原体内心的不安,午夜幽魂也很快就领到了一份让他眉头挑起的任务。 康拉德没说什么,他保持着一种堪称优雅的安静,沉默着跟随着与他同行的五十名暗黑天使与五十名破晓者,迅速地消失在了主力舰队的边陲地带:几天之后,来自后卫舰队的隐秘回信摆放在了庄森的案头,表示午夜幽魂已经准时地抵达了自己的岗位,他和卢瑟的相处看起来也算是相安无事。 他的银发血亲的提议,一如既往的有效,又一次地解决了他所面对的问题:像这样的结论,已经成为了卡利班之主的内心中,为数不多的【真理】之一。 在这种【真理】的加持下,伴随着黎曼鲁斯、卢瑟和康拉德的相继离开,以及考斯韦恩和阿拉乔斯分别去率领各自的先锋舰队,卡利班之主赫然发现,他此时能够完全信赖的人物,似乎只剩下了还留在他身边的银发血亲。 在这样的环境下,来自于蜘蛛女皇的低沉气息,甚至是最为微弱的踌躇与思考,自然而然地会引来卡利班之主的格外关注。 更不用说,一向沉稳冷静的第二军团之主,在远征舰队向着冉丹帝国的首都日益靠近的时候,似乎已经习惯了站在星图的面前,一边处理着大小事物,一边近乎于自言自语地叨念着那些让庄森听不懂的奇怪文字。 今天是罗马和迦太基,昨天是君士坦丁堡和奥斯曼,前天则是凯撒与维钦托利,以及什么莫德雷德与卡美洛王都、奥丁与芬里尔…… 一个个庄森听得懂,又或者是听不懂的历史与传说,在蜘蛛女皇的低声念叨中不断地翻滚,勾引着卡利班之主的好奇心与担忧:雄狮不得不忧虑,他的血亲是不是因为行动压力太大,出现了某种之前从未察觉过的焦虑症? 毕竟再怎么说,他的血亲终究是一位更脆弱的人物:如果她的意志、韧性与坚强比不上身为卡利班人的庄森,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庄森接受这种结论。 又或者是…… 她跟康拉德待的太久了? ……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庄森暗自摸着自己的胡须:因为漫长的紧张行军,他的胡须甚至是头发都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甚至比起那些刚刚血战过一场的雄狮鬃毛,还要更为凌乱。 摩根曾经提出过给他打理,不过被庄森严词拒绝了,卡利班之主宁愿他的血亲多储存哪怕一丝的灵能,然后把它们通通地运用在接下来的冉丹歼灭作战中。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有着一种堪比野兽的直觉,他本能地意识到了,对冉丹母星的歼灭作战,可能并不会如同之前对其他异形要塞世界进行毁灭那般的顺利。 像是在之前的第二次冉丹战争那样,让摩根动用她的灵能力量摧毁地表,以此达成战术目标的【逃课】式打发,这一次估计不会再有效果了: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但是在庄森的心中,这种预感格外的强烈,强烈到令他深信不疑。 更何况:当他将这种担忧说出来的时候,虽然他的银发血亲在第一时间就不满地挑起眉头,可是在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摩根居然也没有反驳他的这个想法。 这让庄森愈加地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几乎是一刻不停地紧盯着考斯韦恩与阿拉乔斯所统率的先锋部队,无时无刻不在自己的内心中规划着新的方案,以预防会在冉丹母星上遭遇的任何一种可能性。 而当卡利班之主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狭小的领域中时,站在他身旁的蜘蛛女皇,随时依旧念叨着那些奇怪的话语,却也事无巨细地帮他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在庄森看来,这已然是一种理所应当。 有了摩根的帮助,卡利班之主心安理得地屏蔽了大部分不够重要的外界信息:除了来自于另外两支舰队的通讯。 …… 【鲁斯那边的消息。】 摩根的声音在庄森的耳畔回响着,听起来有些沙哑。 【按照鲁斯的说法,冉丹的相当一部分兵力已经被他吸引了:在他的战线前方,出现了至少五倍规模的冉丹舰队,不过它们并没有进攻的打算,只是与鲁斯的舰队在中间地带保持着对峙状态。】 “对峙?” 卡利班之主的目光从他的星图上暂时的收了回来,他看向了摩根的青蓝色瞳孔,有些烦闷地把那些碍人的通讯设施推到一边,打算与自己的血亲好好地谈一谈。 “没有发动攻击?” 【暂时还没有。】 【不过这也是好事。】 摩根摊着手。 【毕竟我们都知道,鲁斯的舰队规模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太空野狼军团的海战能力也着实令人无法期待:如果冉丹的主力军团真的与鲁斯的舰队交火,它们很容易就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鲁斯的舰队负责在正面吸引冉丹的主力,你和我的联合舰队趁机直扑冉丹首都,而卢瑟与康拉德的后卫舰队负责弥补战线漏洞,视情况而定,支援我们又或者支援鲁斯:这个计划听起来非常的简单且分裂,但只要任何一方出错,都极有可能导致整个战局陷入一个极大的麻烦之中。】 庄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即使鲁斯的舰队真的与那些异形交上了火,也没关系,卢瑟的后卫舰队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专门设立的:只要他们及时支援,相信鲁斯足以击退冉丹的主力舰队。” “毕竟,太空野狼军团的实力不可小觑,他们能办好分内之事。” 这句话在庄森的口中说出,虽然并没有伴随着严肃的语气,但就是格外的让人信服:哪怕是摩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虽然她依旧对太空野狼军团的海战能力,不抱以期待,但这并不妨碍她露出一个笑容,与庄森畅想着最美好的那个可能性。 【如果一切真的能够按照我们的构想来:当我们成功奇袭了冉丹母星的时候,它们的主力部队定会紧急回军救援,而与卢瑟的后卫舰队合流的鲁斯舰队,就可以趁机发动攻势,咬住冉丹主力部队的小尾巴,不断地消耗它们,一路跟随到冉丹的母星系来。】 【届时,四支舰队再次汇聚起来,足以敲响冉丹的丧钟。】 “不能盲目乐观,摩根。” 庄森点了点头,将视线重新放回了星图上,在那里,蜘蛛女皇正随意地规划着这一战争计划,那畅通无阻的推进与大大小小的包围网的确让庄森眼前一亮,甚至感到了某种激动:尽管这个计划正是他和他的血亲们亲手规划出来的。 但即便如此,卡利班之主依旧告诫着自己:作为统帅,他不能有半点的侥幸心理,更何况,某种担忧一直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 在摩根面前,庄森很是坦诚得吐露出了自己的担忧。 “你知道的,摩根。” “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就是,鲁斯那边到底能不能拖住冉丹帝国的主力部队:他的任务远比我们这边更为复杂,但我并不觉得他能把这件事做的十全十美。” 摩根眉头一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不到一分钟之前,你还跟我说,太空野狼军团不可小觑。】 “这是两码事。” 庄森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 “鲁斯的军团的确强力,我也相信他们会忠诚的履行任务:但真正的问题在于,无论是黎曼鲁斯还是他麾下的战士,实际上的临场反映能力与内心克制力,都算不上特别好,甚至可以说很糟。” “如果从主观上来说,鲁斯当然会忠诚地履行他的责任,但是只要遭遇半点的意外或者挑拨,他都极有可能失去自己的理性与方寸,被他的军团拖累,将整件事情都彻头彻尾的搞砸了。” “我给他一件十分的事情,那么他的确会用十分的力量,以及十分的认真去做:但是最后的结果即使往好了说,最多也就只会有七八分甚至五六分的水平,总会有一些至关重要的步骤,会因为各种突发情况与临场发挥而耽误。” “鲁斯不适合领军,尤其不适合单领一路,可是我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原本我想让你的舰队负责鲁斯的任务,但是我没有把握在你缺席的情况下,以最快速度拔除冉丹的母星,所以,我们只能祈祷黎曼鲁斯那边,不会掉链子了。” 庄森用着低沉的声音诉说着他对于自己的芬里斯血亲的评价,而蜘蛛女皇只是站在一旁,无比安静地聆听着:她知道,即使是卡利班之主,也会因为这场至关重要的战争的临近,而感到焦虑。 埋汰黎曼鲁斯,可能就是庄森释放焦虑的某种办法:她隐约记得基利曼也喜欢这么干,甚至连马格努斯也会如此。 ……不对。 马格努斯应该只是单纯的在埋汰黎曼鲁斯。 想到这里,摩根笑了一下,然后她便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焦虑似乎真的少了那么一些。 【……】 难道埋汰黎曼鲁斯,真的这么有效果? 这莫不是他们的基因之父给芬里斯人的某种隐性基因? 像这样的想法在蜘蛛女皇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及时的开口,本能一般地调节着血亲之间的关联。 【给黎曼鲁斯一点信心吧,庄森,你知道的,如果不是我们的基因之父信任我们的芬里斯兄弟,他是不可能被派来这里的:帝皇怎么就不派伏尔甘呢?他和他的军团不是也参与了塔克斯决战么?】 【既然来到这里,并且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是黎曼鲁斯,而不是伏尔甘,那这一点本身就说明了,我们的狼之兄弟拥有着让帝皇都为之信任的能力:也许我们可以在这里期待一下他的发挥。】 “你最好别这么想。” 庄森轻哼了一声,他那沉重的鼻息扫过了下颚,将无数的浓密呼吸吹的猎猎作响,让一旁的阿瓦隆之主厌恶地蹙起了眉头。 她不喜欢庄森的那些胡子,尽管它们是金色的。 对此毫无察觉的卡利班人则在侃侃而谈。 “听我说,摩根:我们的所有兄弟都拥有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你不能把自己全部的信任与安危问题托付给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你和我之间彼此联手的组合,足以胜过任何两位基因原体的合作。” “我们的联手足以席卷一切。” “而你和我都无法保证能够完全办好的事情,就别指望他们了。” 这过于武断的话语让摩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星图与文件,飞快的处理了一部分工作,并耐心地等待着这种武断气息的衰落。 在发现庄森的心态已经渐渐平息下来后,蜘蛛女皇才再一次开启了这个话题:她先开口。 【你与黎曼鲁斯很熟么?】 庄森摇了摇头。 “杜兰是我和黎曼鲁斯的第一次见面,而且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那个时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而塔克斯战役,则是我和黎曼鲁斯的第二次见面,你同样非常清楚,那时候的情况。” 【感觉我好像见证了你身上的很多个瞬间,庄森。】 “反过来说,我也是。” 狮王的嘴角似乎挑了挑。 “所以,严格来说,这只是我黎曼鲁斯的第三次见面,也是第三次合作:考虑到前两次合作都算不上太愉快,我和我们的芬里斯兄弟很难算得上是熟人。” 【……】 摩根点了点头。 【也许,你可以和黎曼鲁斯变得熟悉一点,庄森,在这场战斗之后,找他聊聊天,看看你们有没有能够相互学习的地方?】 “……” 庄森笑了。 像是被逗笑的。 “互相学习?” “在我的身上,倒是有无数个值得他学习的优点:单单是如何让他脱离一个蛮子,成为一名真正富有涵养与荣誉的战士,就足够让他学上几个世纪了。” “但在他的身上,我又能学到什么:学着如何做一头野兽?” 【……】 摩根的口齿轻启,最终也没把心胸中的话语说出来:蜘蛛女皇意识到了,这场对话对她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新的意义了,还不如面前这些新晋传来的情报与数据更富有价值。 【学习这种事情,其实就跟战争一样:就像我们眼下,在真正的抵达冉丹母星之前,谁又知道实际情况会是怎样的呢?】 庄森不置可否。 【所以,有时间的话,你还是去找黎曼鲁斯聊一聊吧,可以试着跟他结交一下。】 “……结交?” 庄森皱着眉,缓慢地开口,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严肃的孩子,在刻苦的学习着某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生涩字词。 【是的,结交。】 蜘蛛女皇飞快地检阅着自己面前那数以千计的信息流:伴随着平日的相处,以及前不久那次成功的交易,在此时的摩根心中,芬里斯的狼王拥有着一个称得上是很不错的形象。 摩根乐意讨论有关于黎曼鲁斯的事情,也乐意看到庄森和黎曼鲁斯走的近一点:如果能让他的卡利班兄弟稍稍学会芬里斯人身上的那种豁达气息和自我认知,哪怕只有一点,对于阿瓦隆之主的心脏和脑血管都大有裨益。 因此,摩根的话语甚至称得上是真诚的。 【找到黎曼鲁斯,跟他好好的聊一聊,别吵架,又或者,你可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困难,尽你所能地为他提供一个解决办法:办法的结果与方式都不重要,诚意是一种可以脱离现实的奇妙存在。】 “……” 庄森眨了眨眼睛。 他依旧紧盯着那张星图,不断地作着规划,而一旁的蜘蛛女皇也在进行相同的作业:他们的谈话伴随着摩根的轻声嘱咐,以及卡利班之主的漫长沉默,而失去了继续讨论下去的核心话题,便理所当然地告一段落了。 哪怕是摩根也不知道,庄森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语。 她也不在乎。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迦太基必须毁灭……】 又一次的,蜘蛛女皇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了起来,不过所幸这一次,庄森看起来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场面。 于是,摩根得以在一种无人打搅的安静中,一边工作,一边用着这些搜罗来传说故事,在内心的海洋中震荡起层层的浪涛。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样做的具体意义是什么,又或者说,伴随着他们真正踏上了毁灭整个冉丹文明的旅途,在她的内心中,某种之前从未被重视过的仪式,终于受到了感召,开始运作了起来。 而那运作的核心,正是被她的基因之父称为礼物的,那块几乎没人能够研究明白的金属:虽然一直以来,蜘蛛女皇都坚持着用无数异形的灵魂与哀嚎,维系着心中的烈焰,以炙烤这块金属,但它还从未像现在这样,蹦发出如此活跃、激烈的气息与状态。 就仿佛,只有像冉丹这样的霸主文明的末日,才能引起这块奇异金属的莫大兴趣:这种现象不禁让摩根想起了自己以前所推理出来的的种种猜测,莫名生寒。 尽管她努力地压制着这种内心中的激荡,以避免她的分神打扰到接下来的战事,但是有些事情的优先度似乎远远高于蜘蛛女皇一直以来奉若圭臬的理性。 在漫长的工作中,阿瓦隆之主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大脑中似乎对了一些事实,一些知识,一些对于其他领域的认知:就像是她的基因之父早就已经设计好了这方面的内容,但只有等到她进行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才能自动开启。 【……】 想到这里,摩根皱起了眉头。 在这段时间,又或者说,在远征舰队正式启航之后,几个格外醒目的词汇,就伴随着那块奇异金属的阵阵鸣响,而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游荡着:心烦意乱的蜘蛛女皇有意无意地抓取着它们,却只抓到了其中两个词汇。 文明,与,灭亡。 …… 两个平平无奇的词汇,却偏偏在她的心头涌起了不受控制的滔天波浪:伴随着这两个词的出现,诸如迦太基的陷落、高卢的臣服、剑栏之战、诸神黄昏,又或者是一四五三…… 各种各样看起来毫不相关的历史故事与传说,不由自主地成她的记忆深处冒了出来,它们在她的脑海中进行着串联,既像是某些无声的提醒,又像是一个预兆。 摩根琢磨不透这其中所蕴含的奥妙,而且这种被强行拖入了一个漩涡,不考虑她的感受的局面,令她深恶痛绝:即使那把由她的基因之父所馈赠的,拥有着肉眼可见的强大力量的,而且尚未被锻造出来的【厄洛斯之矛】,正在因为诸如【文明】、诸如【灭亡】、又诸如摩根脑海中那些群星陨落的事迹而不断地做出回应,也无法让蜘蛛女皇的心情变得更好。 她隐约有一种预感。 在这些天里,她不断低声念叨着的各种历史与传说:无论是迦太基也好、高卢也好、甚至是那些传说里的卡美洛和阿斯加德也罢,在蜘蛛女皇所低语的片段中,似乎都是记载着它们身死国灭,文明也随之断绝的那一刻。 而参照现实的话:他们此行的目的,的确是要去覆灭一个曾经无比强大,无比辉煌,在银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文明。 这无疑是一种暴行:一种合情合理的暴行。 但就是这样的行为,却让厄洛斯之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那么…… 一把会因为文明的灭亡而感到喜悦:甚至极有可能以此为食粮的可怕武器。 它究竟是为何而生的? 或者说:什么时候,才能用到这种东西? 帝皇…… 又为什么要把它给她? 【……】 摩根产生了一个推测。 但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本章完) 第299章 罗马、布匿与西庇阿(二) 0000886.m30 这是一个纪年。 一个标准的、足以精确到天的纪年,也是一个对于整个银河系和整个人类帝国来说,有些特殊,却又没那么特殊的日子。 就在属于这一天的太阳正进行的东升西落的瞬间,在人类帝国那横跨整个银河的版图上,有着数以千亿计的世界,正在安稳与繁荣中欢庆着新一年的到来,共同为了飘扬于天空之上的双头鹰之旗,而举杯赞颂。 但也就是在这一天,在同一片银河的四面八方,也正有数以千亿计的世界,在无穷无尽的战火中燃烧,在席卷银河的浪涛中湮灭、在人类之主那无穷无尽、永不疲倦的征伐铁骑面前,经历着宿命一般的绝望、痛苦与死亡。 从卡利班到阿瓦隆、从芬里斯到因维特、从神圣泰拉再到马库拉格,文明与灭亡、繁荣与混乱,宛如一对互相憎恨,却又永远都无法分离的双生子,共同在人类之主所掀起的,名为大远征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场矛盾重重的毁灭歌剧。 这对可憎的双生子,以一整个泰拉标准年为幕起幕落的时限,把无数的战区与舰队当做信手拈来的侍从,一心一意地歌颂着人类之主那永不停歇的宏达叙事,让每一个人类的世界,都狂热地沉浸在了所谓的荣耀与复兴之中。 而现在,就在这伟大歌剧最阴暗的角落,就在每一个如痴如醉的观众都不曾在意的地方,一场注定将默默无名的残酷屠杀,也伴随着新年的到来,而拉开了帷幕。 此时,距离人类之主在神圣泰拉上开启了他的伟大远征,并将长剑指向了万千寰宇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十八个泰拉标准年。 而距离那场曾经席卷了大半个银河,令数以千百计的浩渺星区化作焦土,如今却又已经被几乎整个帝国所遗忘的第二次冉丹战争,也过去了整整十二个泰拉标准年。 一切似乎都太晚了:但一切又仿佛刚刚好。 就这样。 在大远征开启之后的第八十八个泰拉标准年的新年那天,人类帝国将滔天的战火燃烧到了冉丹最后的土地上,由阿拉乔斯、考斯韦恩与拉纳所指挥的先锋舰队,在跨年的那一刻,距离冉丹帝国最重要的母星系,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以烈火为信。 战争开始了。 —————— 它死了。 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的漆黑色瞳孔里:它死了。 真是死的恰到好处。 拉纳不由得如此想到。 作为蜘蛛女皇的禁卫总管,首席老近卫军已经学会了用与基因原体完全相似的冰冷瞳孔,去看待会威胁到摩根的一切存在:无论它们的外在表现到底是敌是友。 这项工作并不如表面上所描述的那么轻松:当他的目光为了基因原体的安危而陷入冰冷时,他往往要面对许多难以想象的对手:可能是面容殷勤的星球总督、可能是功勋卓著的凡人辅助军军官、甚至可能是另一位伟大的基因原体。 在这些掌握着巨大能量的来客之中,不是没有人曾对禁卫总管释放过善意,但是作为基因之母的最后一道防线,拉纳很清楚他应该保持什么样的态度:无论飘到他面前的善意是何等的真挚,回应它们的永远只有拉纳冰冷的视线。 除了同为摩根之子的其他战斗兄弟们,禁卫总管不会真正的相信任何人:这令他的职责几乎从未出过差错,也让他的名字在凡人中化为了傲慢与无礼的象征。 在一向与凡人亲善的破晓者军团之中,这样的差名声可是极其不多见的,虽然拉纳也完全不在意就是了:他甚至感到了骄傲。 因此,与其上述的那些存在相比,此刻正漂浮在首席老近卫军面前的,这些不断燃烧着的,异形战舰的残骸,简直再友好不过了:最起码,拉纳已经不需要担心诸如误伤之类的问题了。 在获得了又一场血腥、疯狂且艰辛的胜利之后,也只有像这样的喜悦,才能够在禁卫总管的心中迅速地一闪而过,给他那可近乎枯竭的心脏补充一点维系下去的动力。 就这样,已经在指挥台上不眠不休地指挥了四十六个小时的首席老近卫军,闭上了他的眼睛,以近乎于强迫的态度,命令自己的大脑深度休息了两分钟。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正好能够看到:守在曼德维尔点前侧的最后一艘冉丹战舰,是如何的彻底死,并翻滚过他的视野的。 这个守卫在现实宇宙与亚空间之间的帷幕面前的卫士,是整场战斗中最后一个牺牲者,当战火燃烧到它的面前的时候,它的大部分亵渎同胞都已经化作了那遍布在整个星系中的,燃烧的虚空废墟。 虽然这样的绝境并没有削弱它的抵抗,却也让它的命运迈入了不可避免的深渊:至少十二艘效忠于人类帝国的大小战舰在第一时间就将它团团包围,铸造世界瑞扎所特产的加强等离子气体召唤来了死神的苍白火焰,从四个方向涌入了它的舰艏与甲板,紧随而来的宏炮炮弹则是如同一把被炙烤过的滚烫手术刀一般,在那些金属皮肤的溃烂伤口上尽情地肆虐,炮台和尖顶被粗暴地撕了下来,而那些用连枷所装饰的标志性高塔,则是从一开始就成为了集火的目标,比战舰本身更快的迎接到了死亡。 禁卫总管没有再下达任何的命令,他以一种严肃的面容,静静地目睹着那燃烧的残骸最终被黑暗中的爆炸所彻底吞噬,那些被炙烤的鲜活生命,就似乎能将它们的临死哀嚎,传递到人类的耳旁一般,而让它们苟活于虚空中的氧气,则是让等离子引发的烈焰又短暂的延续了一会,才不情不愿的消亡。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那死去的异形战舰也已经翻滚过了拉纳的视野,却不曾再吸引到禁卫总管的半分注意力:拉纳伫立在指挥台的全息屏幕面前,全神贯注的思考着自己的事情,他那张单薄的嘴唇张起又闭合,似乎在无声的低语着什么。 “敌舰击沉。” 这声音既像是身后探测技师的通报,又像是禁卫总管自己的自言自语:但无论它是什么,这句话语就像是某种引力般,将拉纳从他的沉思中牵引了出来。 他抬起了头,后知后觉地看向了全息屏幕中的曼德维尔点:那宛如水面般波动的空间,以人类帝国已知的任何一艘巨舰都要庞大,而它本身所蕴含的战略价值,更是胜过了不计其数的富饶星区。 拉纳静静地看着这个连通着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交点,笑了。 他知道,只要跨过了这道奇异的星宇之门,就是整个冉丹帝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首都星系了,那是足以终结整场战争的关键点,是他的基因之母的战略计划中,永远不可能完全避开的那一把达摩克利斯剑之剑。 他知道,他的任务就是一路杀到眼下这个地方:夺取通往冉丹母星的曼德维尔点,稳固其一侧的通道,然后耐心等待着他们身后的主力舰队前来。 在他领军出发之前,这就是第二军团之主所叮嘱他的全部,而现在,他已经完成了母亲的命令,不折不扣的完成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与遗憾。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禁卫总管感到高兴了,他陷入了短暂的纯粹喜悦之中,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一道崭新的全息投影正在他的身后逐渐浮现。 当他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时,他看到了考斯韦恩那被黑色头盔所严密保护起来的头颅:狮王总管的穿着就如同对于他的基因之父的细心模仿,只不过更为低调,他穿着虚空强化型的马克3式动力甲,左肩和胫部用加固钉强化,看起来刚刚涂过漆,有些明亮的黑色与那粽白色的兜帽堪称相得益彰。 “拉纳。” 当考斯韦恩发言时,即使隔着全息投影与头盔通讯器,禁卫总管却依旧能听出那其中的疲惫: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觉查到了自己的喉咙也具有着相同的干涩。 “考斯。” “你那边损失如何?” “还能接受,冉丹的抵抗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强烈,也许是因为它们已经把所有的精华转移到了它们的母星系: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狮王总管笑了起来。 “最起码现在,这也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事情:阿拉乔斯已经赶赴了战舰后方,收拢那些在战争中被冲散的部队,他希望我们能够按兵不动,做好防御准备。” 拉纳挑了一下眉:他了解阿拉乔斯这个人物,这位暗黑天使军团第九骑士团的首席,即使放在遍地勇士的阿斯塔特战士中,也是在勇猛方面出类拔萃的那一批。 他提议防守? “是出了什么问题么?” 面对拉纳的询问,考斯韦恩没有回避话题,他先是看向一边,迅速地回应了某些来自于全息投影之外的询问,才用着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回答了摩根的子嗣。 “你知道的,拉纳,舰队中最好的那一批领航员,都集中在了阿拉乔斯的战舰上,他们用自己的灵能之眼看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在这个曼德维尔点的身后,的确通向了冉丹的母星,但也通向了一个蓄谋已久的死亡陷阱。” “领航员们的惊鸿一瞥就足够让我们不得不谨慎了:他们看到了整整一大片围绕着曼德维尔点的空白区域,那里除了战舰、引擎和武装卫星之外,什么都没有,而在它们的两侧,则是密布着武器平台,鱼雷发射井和诡雷区组成的防线,纵深差不多有数十万公里,围绕着整个星系,密不透风。” “而在它们身后,才是十多个行星和数百个小型星体:几乎每一个都被全副武装到了牙齿,你完全可以把它们看做是足以单独对抗舰队炮火的小型要塞。” 拉纳皱起眉头。 “他们围绕着自己的母星,打造了一个巨型雷区?” 狮王总管点了点头。 “不要小看穷途末路所带来的疯狂:根据后方的情报显示,就在我们向着冉丹母星发动奔袭的这一个多泰拉标准月以来,太空野狼的舰队成功地在兰诺拉星系,拖住了相当一部分的冉丹舰队,这些异形的处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 “不过即便如此,像这样的罗网也不是我们暂时能够抗衡的:我们手头的这上百艘战舰,一旦进入了那个冉丹的母星系,估计连十分钟都不能撑下来。” 拉纳沉默着,不置可否,他知道考斯韦恩想要说什么:算上这一个多月的奔袭,他们已经并肩作战小半年了,彼此之间也已经产生了不小的默契。 “放心吧,考斯,我会带着我的舰队与伱们一起守在这里,直到原体们赶来的:我还没有疯狂到独自冲击冉丹母星系的防线,无论那里到底又存在着什么东西。” 狮王总管看起来松了口气。 “这样最好。” 随后,他安静了几秒,似乎在考虑是否要透露什么隐秘。 “其实最让我担心的不是冉丹的军队,考斯,而是阿拉乔斯那里出现的某些诡异现象:还记得我说的那些领航员们,我见过他们,他们都是很优秀、很强大的灵能者,拥有着不计其数的底牌与能力,但就是这么一群灵能大师……” “怎么了?” “死了,他们全都死了。” 狮王总管无情的宣判着,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不安。 “按照阿拉乔斯的说法,在窥探到了冉丹母星系的情况后,在他的要求下,这些领航员们决定继续深入,窥探一下那个隐藏在星系深处的,冉丹母星的情况。” “然后他们就死了?” “是的,阿拉乔斯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死亡:这些领航员们把他们的精神力汇聚在了一个人身上,以支撑他完成这次侦查,但就在那名侦查员的意志刚刚窥探到了冉丹母星在亚空间中的投影时,意外就突然地发生了。” “在阿拉乔斯和其他战士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先是那名负责侦查的领航员,然后是所有参与了此次行动的灵能者,全都在几乎同一个瞬间里,爆体而亡了,他们的死亡突兀到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甚至连他们的面容上都没有什么类似狰狞的痕迹。” 拉纳犹豫了一下。 “会不会是因为……实力不济?” 狮王总管摇了摇头。 “他们每个人都是跟随第一军团征战了几十年的资深领航员,我认识其中的几人,他们甚至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影响一整支小型的舰队:这些领航员的能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所有我怀疑:问题会不会出现在那颗冉丹的母星身上?” “冉丹还有未知的强者?” “不太可能:如果它们真的还有其他的强者,不会隐藏到现在。” 考斯韦恩否定了这个想法。 “而且,根据其他灵能者的检查结果来说,这些领航员的死因,更像是在某种掌握着绝对力量的个体的冲击下,被强行碾碎了灵魂:因此我担心,杀死他们的,会不会正是冉丹的母星本身?” “你是说……冉丹的母星拥有着自己的意志?” 拉纳的眉头深深皱起。 “这只是我的猜测,拉纳,不过考虑到冉丹这个种族,的确拥有着不可否认的强力与传奇性,再加上它们对于亚空间力量日复一日的狂热,如果它们的母星真的具有着某些令人不安的情况,那我根本不会对此感到诧异。” “你似乎正在讲述一种很可怕的情况,考斯。” “如果冉丹的母星真的拥有着某种自我意志:我们先不管这种意志到底是什么,但它一定不会乐于见到我们这些入侵者,在它的土地上毁灭它的文明,这无疑会让战争的难度变得极其夸张。” “是的,所以我希望,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想。” 狮王总管摇了摇头,看起来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两位原体侍从便又谈论了一下其他的事宜,保证了他们之间密切的情报交流。 但兜兜转转,在这场谈话的最后,心里被勾起了不安的首席老近卫军,还是问出了他的疑虑。 “你把这些情况通知给原体他们了么,考斯?” “当然。” “摩根阁下告诉我:她会重视与解决这个问题的。” 拉纳没有回话。 出于基因原体禁卫总管这一职位所带来的本能,首席老近卫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推理:一个具有某种敌意的世界,和他本人的基因之母,谁会是那个胜者。 又或者说,他的原体会不会在这一闻所未闻的交锋中,受到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不管是不是与拉纳有关联,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禁卫总管的眼中,他只有三种可能,脱离他的岗位:要么是在保卫原体时光荣战死,要么是被原体亲自卸下这个职责,而最屈辱的第三种可能,则是因为他的失职让原体受到伤害,从而令他只能用自裁来稍稍缓解自己的屈辱。 “……” 拉纳憎恨那样的未来。 所以,尽管他在内心中希望在暗黑天使们的面前保持神秘,但他还是不得不开口,向狮王总管袒露自己的担忧:比起基因原体本人的安全,拉纳的形象不值一提。 “摩根阁下和世界……” 考斯韦恩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也许,你可以选择进行一次换位思考,拉纳。” “怎么说?” “你见过掌印者阁下,又或者是马格努斯么?” 拉纳点了点头。 “你觉得,如果他们与一个具有着自我意识的神圣泰拉为敌:他们的能力能够保全自身,甚至将神圣泰拉摧毁么?” “……” “……” “你似乎在讲述着某种非常亵渎的言论,兄弟。” (本章完) 第300章 罗马、布匿与西庇阿(三) “三分钟后冲击。” “做好战斗准备。” “为了阿瓦隆之主。” “为了破晓者军团。” 在突击空投艇那沉闷且燥热的空气中,库林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来自于他前方的低语,那声音粗糙且沙哑,在所有人的安静中,显得很是刺耳,让人厌烦。 这粗鲁的咆哮在空投艇内的二十名战士中引起了一阵同样低声的应和,但也有一半的人选择了保持自己的沉默,以保存自己每一丝的力量,投入接下来的战斗:库林就是后者之中的一员,他既不擅长应和别人,也与这群身边的所谓战友算不上太熟悉。 在那场爆发于黑石要塞阴影之中的短暂战斗之后,库林所在的小队便彻底分崩离析了,他的一名战友牺牲,一名被迫转入预备役,而包括他在内的剩下三人,还没等来补员的新血,就被一股脑地编入了临时的战斗群中,投入到了这场势必会血染群星的战争。 想到这里,年轻的破晓者松开了原本自己掌中紧握的阿尔斯特护符,任凭它与那象征着破晓者军团的【永恒日冕】挂坠,不断地敲打在自己的盔甲和武器箱上,叮当作响,发出极其规律的碰击声。 聆听这样的声音是他每次战斗前的习惯,能让他无比心安。 放眼望去,在头盔显示器的红蓝闪光之中,那些端坐在空投艇两侧的摩根之子们,有一半都在进行与库林一样的举措,或者进行着私人的放松,或是单纯的休息,只有一小半人在咆哮着各种口号。 以阿瓦隆女王为尊的破晓者军团一向是一支安静的队伍,无论是与自己的基因之母重逢之前,还是重逢之后,摩根的子嗣们都习惯于在沉默中投入战场,以至于整个第二军团直到现在,连一句公认的军团战吼都没能达成统一。 当然,即使真的有了军团战吼这种东西,恐怕大部分破晓者,尤其是习惯了沉默的泰拉老兵们,也根本懒得去喊。 “还有三十秒。” 船舱的前方,驾驶员的声音伴随着滚烫的气浪一同前来。 于是,没有人再说话了,所有的摩根之子都睁开了眼睛,紧握着拳头,最后检查一遍武器,并耐心地等待着船头的重型热熔发射时所会发出的嘶吼之音。 三十秒后,惊天动地的冲击力如约而至,让库林的脚掌忍不住的感到酸麻,从虚空之中撞进了钢铁之内所带来的重力差距,在一瞬之间就从他的瞳孔中抽走了大量的血液,令他目不能视。 所幸,当保护着他的磁力束带应声摊开的时候,库林早就已经恢复了过来,他迅速起身,跟随着几名更早恢复的老兵,向前奔去:先是空投艇,再是异形的要塞,踏过那炽热的撞击缺口,不同的钢铁地面,在相同的阿斯塔特铁靴下颤动着,昭示着一场屠杀的到来。 “都给我听清楚了,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的目的地是这条走廊尽头的那座大殿,那里有着三个至关重要的分叉口,决定了这座该死的要塞的归属权!” “我们要负责攻下那里!” “现在!行动起来!” 枪炮轰鸣,爆炸四起,陶钢和骨片的残渣飞溅在头盔两侧,几乎要削掉半个耳朵,远处的拐角之后隐隐约约能够听到爆弹、自动炮与等离子的相继咆哮,而在眼前回响的,却只有满目的烈火与疮痍。 当库林从突击空投艇那狭小闷热的空间中冲出来的时候,这就是展示在他眼前的第一幕,从冰冷的虚空进入到交战正酣的异形虚空要塞内部,无异于从地狱的一层,直接踏入到另一层:一边是如坠深渊的寒冰地狱,而另一边则是永无休止的烈焰牢笼。 那夹杂着命令的咆哮在破晓者新血的耳边炸响,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到底是来自于公共通讯平台,还是有什么疯子会在这样的血腥战场上,摘下自己的头盔,让他的声音能够折磨到每名战友的耳膜。 但库林知道,自己没时间去在意这些小事了,因为就在他的视野尽头,战斗已经开始了,冲的最快的那几名破晓者正在两条走廊的交汇处集结,他们用热熔、等离子与寒芒毕露的刀剑做武器,与那些躲藏在临时防线之后的异形守军们比拼着各自收割生命的效率。 库林下意识地跟了上去,重力的变幻仍在纠缠着他的敏捷,让摩根之子的脚步有些虚浮,而就在他的身后,另外几艘攻城艇相继撞破了要塞的外壳引发,它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强大的冲击波几乎要将库林和他身边的战友掀翻在地。 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激光从他的头盔旁擦过,几乎是紧挨着那个崭新的探测器,库林在隐约间听到了另一声被击中的咒骂,但似乎并不致命:因为那声咒骂很快就被剧烈的开火声所笼罩,而来自于异形的激光则再也没有出现。 在库林的身后,越来越多的摩根之子伴随着一声声攻城艇的沉重撞击而踏上了要塞的甲板,这个数字很快地就达到了三位数,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银色洪流,淹没了方圆数百米之内的一切抵抗,饱经风霜都老兵与步履蹒跚的新兵交替前进着,用异形的鲜血在每一处踏过的走廊和房间之中,涂抹上了属于破晓者的胜利标志。 库林被裹挟在这股势不可挡的洪流中,他用自己的长剑与热熔枪加入了这场战斗,亲手造成了六名异形的死亡,其中甚至有一个可以被定义为【孩子】,那些宛如石油般粘稠的鲜血糊在了他的腿部护甲上,影响了他的行动,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事情了。 在子弹所带来的痛觉与尸体所带来的焦臭之中,库林所在的战斗群冲过了走廊末端的围堵,他们身后的战友们与他们分道扬镳,奔向了各自的目的地,呼喊声和热熔炸弹洞穿壁垒的尖锐爆炸声依旧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而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便减少一人的队列,也在清晰地告诉所有人,这并不是一场会太过顺利的战斗。 实际上,库林所在的这一批突击空投艇,在破晓者军团的第二十三连队在这座异形虚空要塞上投入的第二批有生力量了:真正的精锐主力早在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就在连队长赫克特的亲自率领下,强行地攻入了这座至关重要的星系壁垒之中,开始了战斗。 而库林等人的到来,既说明了人类军队在这座钢铁坟茔中的力量更加庞大,但也在侧面证明了,赫克特等人的战斗情况并不顺利,敌人比他们想象的更难缠。 可这绝不是放弃战场的理由。 摩根之子吐出了一口夹杂着血液的粘痰,其中蕴含的酸液元素滋滋作响地腐蚀着他脚下那条不断凝固又奔涌的血河,他在走廊上时而狂奔、时而躲避、时而将长剑刺入异形沸腾的血管,时而缩在临时找到的掩体之后,眼看着对面的战斗兄弟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膀。 一种诡异的、腥臭的、夹杂着无数血色的淡雾将他缓缓包围,尖锐的枪响和哀嚎从他的四面八方不断地迸发着,他握紧了手中的链锯剑,紧紧跟随着他前面的那名并不相识的战友,从一个拐角冲向另一个拐角,从一场战斗踏入另一场战斗,他心脏的跳动在耳内轰鸣,甚至带动了血液的奔涌,宛如活生生的雷霆在他的心中不断积酿。 就这样,他跟随着部队,冲破了那条走廊,一脚踏入了大殿,这里是一座更为宏大的战场,用华丽的血腥军旗和数以百计的阿斯塔特战士作为筹码,来决定着那些最重要的房间的归属权。 损坏的自动炮、异形的尸骸甚至是那些原本的丑陋塑像,现如今都被胡乱堆砌在了一起,成为了人类与冉丹两支军队对垒的依仗,那些残存的异形火炮播撒着宛如冰雹一般的火力,每次发生都要牺牲一名无畏的炮手,直到它被破晓者手中的热熔炸弹彻底消灭。 一百名最好的摩根之子占据了大殿的一侧,与另一侧十倍于自己的对手进行着突兀的堑壕战,而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多的走廊在血腥的比斗中易主,每一秒都有更多的破晓者冲进了这座大殿,让胜利的天平不断导向阿瓦隆的骄子。 这样的战斗也许已经持续了半个泰拉标准时,但它无异很快就会得到终结:伴随着第二批次的破晓者们陆续清理了各自的目标,从大殿那堪称四通八达的大门中不断涌出,异形的火力被逐渐压缩到了仅剩的主基地附近,那些最擅长潜行的战士已经能够摸到它们附近,用暴起的冲锋打开一个缺口。 没有人会错过这个机会。 在破晓者新血击杀掉自己的第十六个战果之前,他亲眼看到了胜利是如何到来的:连队长赫克特那巍峨的身躯是绝对不会被认错的军团奇观,他将自己包裹在了那特别定制的终结者战甲之中,看起来宛如一台过于矮小的帝国骑士。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战斗咆哮,那道至少有四米高的银白色巨人身影,以惊雷般的速度,冲进了冉丹异形的防线之中,他仅仅是挥出了第一拳,就迫不及待地开启了一场腥臭的血雨。 全副武装的赫克特甚至比一台横冲直撞的残暴之刃坦克来的更为惊人,他粗暴地撞塌了两三米厚的阵地墙垒,将那些穿戴着比阿斯塔特动力甲更厚重防具的冉丹武士轻易抓在手中,然后宛如撕碎一个锡兵玩偶一般,捏碎它们的颅骨和躯体,所有的异形火炮都在疯狂的尖叫中瞄准了这个敌人,但是足以洞穿载具装甲的炮弹也只是让摩根的骄子微不可查的晃了晃,丝毫不影响他接下来的屠杀工作。 顶在最前方的十二名冉丹武士在几分钟内就流干了它们的亵渎鲜血,伴随着它们的倒下,越来越多的破晓者战士争相从缺口涌入,而他们的连队长则是一如既往的健步如飞,他在异形的火炮阵地发起第二轮狙杀之前,就抢先一步,血洗了这个仅剩的大敌,而当赫克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挡在破晓者军团面前的,也就只有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阵地了。 诚然,这条最终阵地的布局堪称精妙,如果强攻的话,也足以带走几名破晓者的性命:但是赫克特已经失去了耐心,在一声众人难以想象的咆哮中,伴随着身边战友们的密切掩护,这名最雄壮的摩根之子举起了那架犀牛般大小的异形火炮,略微瞄准,便直接砸向了百米开外的异形阵地,宛如古代奥林匹亚的运动会上,那些冠军选手挥舞着他们的标枪。 这从天而降的毁灭堪称避无可避,眨眼间就让最后一道冉丹防线陷入了死寂之中,摩根的子嗣们趁机推进,井然有序地点杀着那些苟延残喘的对手,而先锋们则是一脚踹开了这一侧的大门,冲向了那些至关重要的房间,任凭这些金属门扉化成一片熔融金属的流体,与异形的亵渎血液合流成了臭气熏天的粘稠江河。 大殿的争夺终于告一段落,而伴随着这个交通中心的易手,整座异形要塞的归属也尘埃落定,冉丹帝国的捍卫者们在这座曾经繁华的大殿中抛下了至少五千具遗骸,它们属于这个昔日霸权现在最精锐的军事力量,而在大殿之后,异形们的损失至少还要翻上四倍。 在这些堆积如山的尸体中,也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银色,那是破晓者军团在这里付出的伤亡,数十名倒下的摩根之子中,有至少五分之一已经失去了生命,而剩下的则是被他们的药剂师兄弟精准扶起,会暂时地缺席接下来的战斗。 但这些与库林都暂时无关,他所在的战斗群在走廊与大殿的战斗中付出了一死一伤的代价,伤亡率达到了十分之一,而当赫克特连长率领着精锐,开始猛攻冉丹手中最后的几个据点时,库林则是暂时留在了大殿之中,作为守卫。 库林并没有对这个决定感到不满,而是很快就被大殿的落地窗之外的漆黑景色夺取了注意力:在这疯狂的奇景之中,他知道了占领这座异形要塞的意义。 这座异形要塞在本质上是一座镶嵌着诸多炮火和虚空盾发生器的虚空星堡,它与它的数十名兄弟姐妹一起连接着曼德维尔点和星系最外侧的十几颗卫星,宛如小船与码头之间那根蜿蜒的铁链。 人类帝国对于冉丹母星系的全面攻势从新年那一天开始,而当这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效忠于神圣泰拉的力量已经将曼德维尔点周围的宙域紧握在了手中,上百艘帝国战舰因此而化作了彼此首尾相连的废墟,保证了后继者们能够踏破冉丹异形的第一条太空防线。 对于曼德维尔点最外侧的占领是第一天中最血腥的部分,大量的冉丹战舰、星堡与武装小行星以同归于尽的觉悟占据着这道防线,它们悍不畏死的联合攻势宛如汛期的暴雨般永不停歇,将人类帝国的先锋死死的钉在了曼德维尔点,甚至一度形成了包抄的局面,短兵相接的战斗在整整十个泰拉标准时的拉锯中都毫无进展,只留下了一大坨由残破的星船尸骸,破碎的武装小行星,燃烧的防御塔与毁坏的星际堡垒所堆积成的废土,其中不乏最强大的战列舰的身影。 这样的焦灼局面直到这一天的最后时分才陡然瓦解,伴随着冉丹舰队的后方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亚空间缺口,长达数百公里的亚空间电弧,宣告着两头庞然大物的相继到来:【不屈真理号】与【曙光女神号】率领着它们各自最强悍的扈从,如同火海中的兽群一般,从后方涌向了异形的防线,不为人知的图丘查引擎在这一刻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原本被希冀于能够拖延至少半个月的第一道防线,在新年的最后一分钟里,终究没能阻止两支人类舰队的汇合。 伴随着曼德维尔点彻底落入了人类帝国的手中,数千艘战舰开始有序地奔入冉丹的母星系,在这个星系的十几颗行星中,有超过一半的世界被迅速划归到了第一波的直接打击之中。 而地处于最外侧,被简单命名为了【一号】的世界,就是这次打击行动的核心目标,也是无数此时正在不同星堡中厮杀的破晓者战士们,所追求的最终目的。 第一军团与第二军团共计投入了三万名阿斯塔特战士,来夺取这个对于人类来说的宜居世界,单单是其外侧的十三座星堡,就需要相对应数字的连队,去分别将它们纳入人类帝国的掌中。 赫克特的第二十三连队负责其中最大的一个,也是相对来说最为难啃的一个,但是他们的效率足以让他们的基因之母感到骄傲:当库林望向了那些相隔不远的其他星堡时,他会发现,象征着胜利的死寂只存在于寥寥两三个星堡之上,而大多数都异形要塞,依旧弥漫在无尽的厮杀与火光之中。 如果再往远处看一点,就会发现暗黑天使军团的旗舰正君临于那颗【一号】世界,这里会成为人类帝国在这场战役中的后勤中心,所以它得到了暂时的优待,值得庄森的子嗣们乘坐着空投仓,去夺取它的地表与建筑。 至于这个星系中其他的那些世界,虽然同样全副武装,坐拥着强悍的防御力量,却无法拥有相同的运气:人类帝国根本不打算再利用这个罪恶的发源地,除了作为最终目标的冉丹母星,以及被选为后勤中心的【一号】之外,庄森给所有武装到牙齿的冉丹要塞世界下达了统一的宣判:死刑。 而暗黑天使的舰队,则是一边拼命夺取着虚空中的权柄,将战线压向冉丹的母星,一边罗列着他们手中的病毒炸弹、旋风鱼雷与更为罪恶的武器,将那些不幸失去了制空权的冉丹世界摧毁殆尽。 哪怕是最为底层的暗黑天使或者破晓者都深知,在这场彻底的灭绝战争之后,这个星系不可能再有任何的价值:哪怕它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绝对的富饶土壤,人类帝国也绝对会弃之不顾。 帝国不需要这个星系。 所以,对于一向擅长制造安静气息的暗黑天使来说,这场战争从技术角度来说,并不困难,甚至有种让人喜欢的熟悉。 屠杀、破坏与毁灭,这就是庄森在这场战斗中的战术,毕竟神圣泰拉不指望从冉丹的废土中得到任何的酬劳:又或者说,这个种族的最终毁灭,就是最好的酬劳。 于是,在战争才刚刚开始的第二天,大半个星系就已经被卷入了无情的战火之中,那些本应在反复争夺中坚守几个月的要塞世界,只等来了最无情的宣判,而庄森自己与他最亲信的子嗣,则是已经登陆到了【一号】之上,大肆屠杀着那些要塞之中的冉丹士兵,用不可能泄露出去的装置,高效地将整个世界彻底夷为平地。 这项工作并不轻松,哪怕是以第一军团一向的高效,他们也预计会用三天的世界才能彻底地打造出一个坚定的后勤中心,而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人类帝国的力量就会无视掉星系中的其他存在,专心致志地消灭冉丹最后的舰队。 而当最后的冉丹舰队也化作了一团燃烧的废铁之中,那些全副武装的要塞世界便会被弃之不顾:除了一开始的【一号】之外,庄森唯一的目标,就是冉丹的母星。 卡利班之主甚至发誓:在这场战争开始的第十天时,他的钢靴会踩踏在那片亵渎的土地上,而当今年的第一个泰拉标准月结束时,名为【冉丹】的异形,将会从银河系中彻底地消失。 这会是一场很快的战争,一场无情且坚定的灭族战争。 啊,感觉这种战斗戏就像是蛋炒饭里面的葱花,虽然必须有,但是谁都不喜欢。 包括我。 (本章完) 第301章 一秒钟能干什么 【一个帝国的崛起,需要无数帝国的陨落,就如同一位君王的冠冕,需要无数君王的血染。】 【对于帝国来说,扩张就是它的生命,战争就是它的食粮,军队就是它的血脉,而当它的疆土再也不能拓展,军队再也不能骁勇,不得不迎来和平降临的时候,那便是它走向衰落与死亡的开始。】 【所以,我们需要战争,就如同帝国需要战争:这无关正义、无关荣誉、无关利益、也无关任何意识形态和阶级认同,仅仅是为了更漫长的生命,仅仅是为了帝国能够继续存在下去。】 【而为了我们的存在,它们就必须死,它们就必须经历战争、烈火与蹂躏,就必须与它们骄傲的文明一起,坠入深渊,成为构成又一场胜利的丰饶养料。】 【它们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奥妙,但这无关紧要。】 【因为,它们必须接受。】 —————— 在战争开始后的第三天,摩根孤独地站在了星图的面前,无数黄铜样式的传感器、刻度盘与远程鸟卜仪依旧忠心耿耿地守卫在她的鬓角之旁,宛如一群只知道固守岗位的迂腐骑士。 而在更近一点的地方,那些如同初春的凌汛一般奔涌的符号与数字,通过围绕在她身边的沉思者和数据链,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指挥网络,也涌入了她的身侧,简直一刻也不停歇,直到将基因原体彻底淹没在了战况的汪洋之中,让她那原本银白色的发丝,完全沉浸在了亮蓝色的反光之中。 蜘蛛女皇的目光在这些至关重要的数字中巡梭,用她的意志仲裁着万里之外无数战士的生死,她注视着第一军团的主力在【一号】上的浴血奋战,也注视着那些毁灭部队在星系边缘的高效作业,一刻也不敢放松自己的警惕。 而与此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精力需要摆放在战线的最中央,因为冉丹的舰队正源源不断地从星系最深处的母星上赶来,与人类帝国的主力舰队进行着血腥的兑子,双方的战线反复拉锯多日,每一秒都有成百上千次交火记录从那小行星密布的虚空中传来,记录着无数战争引擎的骄傲与陨落。 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所有讯息中不足三分之一的部分,战争就宛如一位稚嫩之神的手掌,贸然地伸进了满是钉刺的袋子里,留下了无数殷红的神圣鲜血,每一滴都需要蜘蛛女皇这位振翅的恶毒天使去细心地擦拭。 与这些忽明忽暗、最焦灼的战争前线相比,那些次一等的任务数据:诸如破晓者军团在虚空要塞群落中的突击、太空野狼军团在遥远星辰之外的近况、以及下一批次的补给舰队应该在何时才能最安全地驶入战区,也同样占据了第二军团之主那本就有些枯竭的精力,它们中的每一个若是单独拿出来,也都是值得认真对待的重点,拥有着凡人根本无法有效吸收的数据量,只能一同涌向蜘蛛女皇的身旁。 但与【一号】相比,它们都是无关紧要的。 在被命名为【一号】的那颗要塞世界上,不眠不休的战火已经燃烧了整整五十个泰拉标准时,暗黑天使军团的主力正跟随着他们的基因原体,有条不紊地拔除地表上的一座座异形要塞,将数以亿计的异形军团不断地分割包围,再有序地送入那不存在的炼狱之中。 在战争开始后的第三天,这座与神圣泰拉一般大小的要塞,便已然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土地,被插上了帝国与第一军团的旗帜,地表上的攻城略地甚至远远快过了近地轨道上最后的制空权争夺:当那些残破不堪的冉丹战舰,依旧固守着自己在【一号】宙域最后的几片领空的时候,在地面上指挥亲军的卡利班之主,就已经斩下了冉丹要塞司令的丑陋头颅,将那些群山一样的炮台和兵站化作了尘灰。 帝皇的雄狮在这场战争开始的第一刻,就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他最尖锐、也是最致命的那一颗獠牙:在脱离了统筹大局所需要的高位与视野,不再作为他不适应的总司令官,而是回归到了一名最单纯的前线指挥者之后,卡利班人的所有潜能与力量,才终于得到了最适合的发挥舞台。 从巨兽之林与骑士团殿堂中走出的庄森,只能迈步于战场,除此之外,哪怕是与战场息息相关的参谋室或者战略仓库,都会让他的鬃毛感到莫名的压抑。 于是,在率领着五万名最好的暗黑天使,以及一些必要的后备手段,对【一号】展开攻略后,庄森的进度甚至远超摩根的预估,他精准的抓住了冉丹防线上每一处微不可查的漏洞,在那些连蜘蛛女皇都无法寻觅到弱点的地方,凭借着自己野兽的直觉,接连刺出令异形守军血流不止的狠辣招式。 在摩根预估中,原本将持续至少一周的【一号】攻防战,在实际开始后的第六十二个小时,便伴随着异形主要塞被插上了帝国的旗帜而告终:冉丹的有组织防御已经瓦解,剩余的散兵游勇不过是凡人辅助军都能解决的小麻烦。 而此时,距离第一艘效忠于人类帝国的战舰冲入这个星系,点燃这场战火,也仅仅只是过去了不到八十个泰拉标准时。 蜘蛛女皇多花了一秒的时间来感慨血亲的强力,她突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在第一军团中,对于庄森的不满如此浓厚,但那些眼高于顶,甚至连基因之父的血脉权威都不是很尊重的泰拉老兵们,却依旧会遵守他们基因原体在战场上所下达的每一个命令。 因为他们知道,那会是走向胜利的钥匙。 庄森的确不适合过于宏大与复杂的战场,可是当战争局限在了短兵相接的大陆与星球上时,他就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去面对的,那个最可怕的对手,最敏锐的将军。 在如何充当一把置人于死地的短剑方面,可能没有任何原体能够胜过卡利班人:荷鲁斯不如庄森那般富有直觉,基利曼不如庄森那般杀伐果断,至于费鲁斯,他的确是一名完美的战争运算器,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 最顶级的将军是需要一点与生俱来的灵感的,无论那种灵感是野蛮还是狡诈,是残忍还是无情,但终究不会是循规蹈矩的运算:在这一点上,费鲁斯是有些吃亏的。 眨了眨眼睛,第二军团之主用了一瞬间来感慨这一切,她随即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一号】上收了回来,庆幸自己可以把空出来的精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了:下一刻,又是数千条交火信息与行动报告从星系的各处涌来,夹杂着数万的伤亡和早已堆积如山的损失汇报。 战线最前端的海战修罗场自然是所有讯息中的重中之重,那些像是考斯韦恩、阿拉乔斯、拉纳和巴亚尔这样的,来自于两个阿斯塔特军团,仅次于基因原体的重臣,已经指挥着近千艘战舰,在最靠近冉丹母星的突出部,不眠不休的鏖战了三天了,他们所在的战线是虚无缥缈的,任何能够作为标记的小行星与残骸也早就消散殆尽了。 两座异形空间站的毁灭和六艘帝国巡洋舰的战陨几乎是同时传入了摩根的脑海中,却没有掀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尽管每一个字背后都象征着无尽的鲜血,尽管第二军团之主能够从字里行间,看到战场上的一切:鱼雷、光矛与新星炮蹂躏着摇摇欲坠的防线,火焰逐渐消散成光的虚空盾之内燃起,无情地将每一寸甲板与腹舱吞噬,成千上万甚至更多的士兵也将由此变成了灰烬,他们的鲜血将会伴随着离子体,从破裂的舰船管道之中喷涌而出,淹没在虚空的黑暗中。 但尽管这一幕能够活生生地浮现在她眼前,阿瓦隆之主也是没有丝毫的波动:像这样的牺牲在战争中堪称寻常,哪怕是新锐战列舰的陨落,又或者是卫星级异形要塞的攻克,也只是战争的汪洋中较为亮眼的一抹浪花而已,在这些消息出现在摩根面前的那一刻,它们就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 蜘蛛女皇用了不到一秒钟来处理它们,她没有动手,而是将自己的精神化作了上千条无形的灵能触须,履行着大脑的决定:她在这些消息发过来的第一个瞬间,就成功地处理了至少三分之一,而在下一秒到来之前,她又完成了剩余讯息的处理,甚至有时间再总览一下星系之内的情况,将几个即将出现的缺口调整过来,并不慌不忙地从战况最激烈的那几个地方汲取了一波养分,以支持下一秒的消耗。 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火力全开的蜘蛛女皇发现,距离下一秒的到来似乎还有一点时间,于是她又抽空关注了一下曼德维尔点附近的情况:还有至少一千艘战舰正在亚空间中等待着入场,它们中的大部分满载着支撑这场战争继续下去的物资,而另一些则是塞满了作为生力军的凡人军团,而控制和集结这些仍在跃迁的部队,并且保证它们不会被亚空间中的诡异所干扰,则是一件艰巨到只能由蜘蛛女皇亲自经手的任务,她甚至无法在这一点上信任自己的任何一名智库,因为他们的大脑会因为这庞大的数据而毫不犹豫地选择爆掉。 在又一次为那些亚空间中的部分指引了方向后,蜘蛛女皇听到了一声明显的喀嚓声,那来自于她许久没有移动的脖颈,可她没时间去管那一切:刚刚从曼德维尔点涌入的崭新舰队,还需要她的分流与指派,它们将成为这场堆石战争的最新元素,推动着前方的舰队继续前进,就宛如冰河时代的无情寒川用无数个纪元吞噬了原本的山脉,直到这一大浪潮抵达冉丹的母星。 摩根又花了一瞬间来解决这些需要持续关注的问题,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脑海内正在翻云覆雨,无数被积攒下来的异形魂魄正尖叫着被投入焚化炉,以支撑蜘蛛女皇的状态保持在与基利曼和佩图拉博同等的水平上:她不知道她还需要保持这种状态多久,她只是庆幸,她的四周都不缺乏新鲜的美食,仅仅是庄森攻下的【一号】上,就有着数十亿的异形灵魂消耗品,而摩根所面对的最大的问题,竟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一一摘取它们。 可即便如此,在这一秒的最后那一刹那,阿瓦隆之主还是完成了她的最后一项课外作业:她迅速地收集与筛选了那几个主要战场的讯息,以闪电般的速度,将大致的情况与她的分析书写完毕,然后通过她与卡利班血亲的私人联络,一股脑地扔了过去。 虽然没有再加哪怕一句说明类的语句,但摩根很确信,庄森清楚她的言外之音:既然最优先的【一号】已经解决了,那么暗黑天使之主也该选一下接下来的目标了。 无论庄森选择了哪些,摩根都有理由把相对应的战线扔出去,以减少自己的压力,顺便提高她对其他战线的掌握力。 卡利班人最终也没让她失望。 大概五秒钟后,还停留在【一号】地表的庄森,便回应了蜘蛛女皇的讯息:雄狮标注了几个主战场中的三个,分别是两座战略意义极度重要的要塞,以及一座已经反复易手了整整二十八次的卫星,而至于剩下的那些,他则是原封不动地通通扔了回来。 卡利班人同样没有标注任何说明类的话语,他甚至一个字都懒得写,但摩根还是明白他的意思:标出来的这三个目标,庄森会在接下来陆续解决,至于剩下的,依旧是由第二军团之主来统筹全局。 而且看起来,他也不打算回到他的【不屈真理号】上了:早在他离开这艘荣光女王级战舰,率领五百众和第一军团的主力亲赴前线之时,卡利班之主就把他的旗舰、他的舰队、他的军团的剩余力量、以及所有的辅助部队,通通交给了第二军团之主来指挥。 而他本人则是泡在了战争的最前线,一次只管一条战线:他看起来甚至乐在其中的样子。 【……】 行吧,这很庄森:一次只能考虑一种事情,在他暂时专心致志的那一领域,表现极佳,却又会以极其糟糕的水平,处理其他领域的事情,甚至是直接忽略掉它们。 这样的行为处事如果在军事领域放大来看,那就是庄森作为军事家的评价:最优秀的将军,与有些蹩脚的全局统帅,与摩根几乎是完全相反,却又完全互补的存在。 毕竟蜘蛛女皇虽然在随机应变的战术指挥方面并不出众,但是在任何一个涉及到【全局】与【多线程】的领域,她足以与基利曼、多恩和佩图拉博并肩,成为基因原体中的第一序列:哪怕是荷鲁斯和费鲁斯也要稍逊一筹。 摩根甚至想象不出来,如果没有自己在这里统筹从前线的舰队交火到后方的物资补给的一切,那么庄森又该如何进行这场战争:答案也许是,如果蜘蛛女皇不曾出现的话,卡利班之主就会被动的挖掘出作为统帅的技能? 谁又知道呢。 像这样的胡思乱想不可避免地划过摩根的脑海,就像是一名正在考试的焦虑学生,不由自主地在他的大脑里放起了歌。 蜘蛛女皇旋即将这些毫无益处的感慨踩碎,她继续着自己那似乎永不改变的工作,满意地打量着帝国的战争机器在她的操纵下肆意发挥着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地碾过异形的防线,用绝对的力量与体量让一切技巧化为飞灰。 在战线的最前端,伴随着反复的血腥拉锯,冉丹舰队的后方终于出现了一丝空虚,那源源不断的洪流虽然尚未干涸,却已经有了几丝枯竭的预兆,而两位军团总管则是紧握着又一批援军,打量着突破那道虚空防线的机会。 在星系的最边缘,那些抹去了名字的暗黑天使支队出现在了摩根的讯息之中,他们只是单纯的汇报着自己的战果,而蜘蛛女皇也没有向他们询问更多,秘密与信任就在这样的陌生气息中繁衍,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颗颗死寂的异形世界,以及上面那数之不尽的佳肴。 阿瓦隆之主还很凑巧的注意到了一点,虽然这些庄森麾下最安静的战士,一向如同机械般寂静,但他们终究有着几丝活人的气息,哪怕不用相见,也能感受到: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们的汇报虽然高度相似,但每次都有些不同,甚至能从中觉查出任务的难易程度。 不过有那么几支【暗黑天使支队】的汇报,则是每一次都完全相似,甚至让人有些心惊,当蜘蛛女皇随意打量了一眼时,她还发现她无法在那些高速移动的灭绝令执行船上,闻到一星半点的灵魂。 但是这些船只却又能在最激烈的战场中穿行,开的甚至比最老练的船长还要好,而且它们的任务也是最高效的那一批:蜘蛛女皇没有继续想,她只是随意地感慨着,自己的血亲果然底蕴颇深。 毕竟,像这样的【支队】,她可是感受到了不下十个。 而与这些第一军团的小秘密相比,来自于破晓者军团内部通讯的恭敬语气,则是让基因原体感到了有限的舒适:围绕着【一号】的那些星罗棋布的虚空站,终于被摩根的孩子们一一敲下,他们等待着下一个命令的下达。 蜘蛛女皇没有犹豫,她甚至没有过多的询问伤亡,只是迅速地拉开了星图,在那几个最紧要的战线缺口上寻觅一番,便将自己的子嗣们一一派遣了过去:将近两万人的队伍,除了必要的后备部队外,毫无保留地派遣了过去。 摩根知道,在人类帝国的不断猛攻下,这些出现在人类战线上的缺口,并不是偶然的失误,而是冉丹拼死反扑的后果:那里的战斗注定将最为惨烈,惨烈到能够让她本就不多的子嗣,蒙受数百乃至数千的可怕伤亡,这样的数字甚至足以让她发狂到不顾一切,亲自下场冲到战争的最前沿了。 但即便如此,摩根也知道:她必须把她的子嗣派过去,因为这些最危险的缺口,也拥有着与之相对应的,最重要的战术价值,它们中每一个的失守都有可能彻底葬送一支分舰队,乃至撼动战局,在这样的危险面前,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破晓者,他们的生命都必须成为战争的消耗品,都必须为了那小数点之后的概率,而付出一切。 庄森已经把他的绝大多数子嗣投入到了战场上,暗黑天使们扛起了横跨半个星系的战线,在过去的三天里已经付出了将近五位数的死亡数字:难道摩根的子嗣就理应作为看客么? 要知道,从他们被缔造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任何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任务,是长命百岁。 承认这个事实让摩根难受。 但是如果枉顾这个事实,摩根也是知道,她无法承受后果。 【……】 任务在下一秒就被精准的传到了所有的破晓者连队中,一个又一个宣誓向阿瓦隆女王付出他们一切的连队,就这样涌入了各自的战舰之中,奔向了最恐怖的地狱。 蜘蛛女皇抽出了一秒钟,看着他们的舰船冲向了最前线,她叹了口气,调动着周围的舰队,拼命夺取着沿途的制空权,保证了她的孩子们能够活着站在厮杀场上,死的更有意义一些,而不是稀里糊涂地在太空战中殉爆而亡:已经有超过一百万凡人辅助军,在过去的三天里经受了这种命运。 这就是摩根能为她的子嗣做出的所有优待了,当她再次抖动着自己的眼睛,看向前线的星图时,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破晓者,在她的眼中,都是相同的耗材了。 他们没有区别。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确定了自己的思想,这个动作又花费了她一秒钟的时间,已经有数千条鱼龙混杂的讯息堆积在了她的两侧。 在又一声叹息后,蜘蛛女皇继续着自己的作业:在这场战争进入下一个阶段之前,她必须保持着这种可怕又可悲的姿态。 可哪怕是她,也不知道下一个阶段会在何时到来,又会被哪一位统帅开启:是在这里稳步推进的主力舰队,是已经赶到了下一个战场的雄狮,还是在场外,据说进展顺利的,黎曼鲁斯与卢瑟的合流? 她不知道。 她只能猜测。 也许是庄森。 也许是卢瑟。 也许是康拉德。 又或者……甚至是鲁斯。 (本章完) 第302章 卢瑟与康拉德 “康拉德,你在这里。” 当卢瑟找到他的时候,午夜幽魂正在签署最后几份文件。 只见到诺斯特拉莫人娴熟的画出那些不易察觉的重点,填写着他自己与无数机构的名字,在那根修长的漆黑笔尖下,排列着一组组华丽的哥特花体字,组成了一个属于基因原体的名字。 虽然只是在进行文案工作,但是午夜幽魂依旧全副武装着,他那搭配有闪电图文的深蓝色盔甲乃是泰拉皇宫工匠的造物,让他看起来宛如一位四五米高,不可战胜的暗夜巨人。 而当这位暗夜巨人蜷缩在精致的办公椅上,专心致志的伏案写作时,这个场景本身所带来的诡异矛盾,甚至让卢瑟愣了一下,眉头也不由自主的跳起。 “你来了,卢瑟先生。” 午夜幽魂偏过头,从他那散落在桌面上的长发瀑布中,露出了那张憔悴苍白的可怖面容,单薄的嘴唇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让人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某种尊重。 在他的左手边,正罗列着三座巍峨的塔楼,无不是用已经批阅完毕的文件所打造的,而午夜幽魂本人更是以极快的速度,解决着自己掌下的最后几张,以完成这些塔楼最后的封顶工程。 卡利班人点了点头,作为对于康拉德话语的回应,他坐在了午夜幽魂对面的位置上,在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便同样关注起了摆在他面前的那些文件与地图。 “纠纷解决了么?” 康拉德重新低下了头,专心于那些排列整齐的数字与横线,他的目光虽然没有继续关注坐在了他对面的卢瑟,但是他的询问却是精准的来到了卡利班骑士的耳旁。 卢瑟的眉头跳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他回应的很快。 “已经解决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几位舰队司令在下一步的行军规划和物资补给方面,有了些许不同的意见,我已经将这些问题全部调解完毕了。” 卡利班骑士的语气很郑重,他悄悄的扫了康拉德一眼,观察着这位基因原体的一举一动:作为庄森与摩根共同信任的心腹,卢瑟一早便从两位军团之主那里,知晓了很多有关于康拉德的事情。 尤其是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在得知了卢瑟将会与午夜幽魂共事之后,特意通过某位与卢瑟关系不错的暗黑天使,向他的养父告知了诺斯特拉莫人的疯狂。 这一切难免让卢瑟有些紧张过度,尽管在真正的相处之后,卡利班人反而发现,午夜幽魂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疯狂无序:在绝大多数时候,康拉德只是一个沉默到有些令人疑虑的人物,他的话语虽然尖锐,但也并非不可接受。 卢瑟甚至有些费解,为什么庄森对于这个血亲如此忌惮? 而只有在那与康拉德一同行动的【工作场合】中,卡利班人才能勉强捕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当初,为了让在后卫舰队中没什么根基的卢瑟,能够迅速地站稳脚跟,蜘蛛女皇才将午夜幽魂派到了卢瑟的身边作为威慑,与卡利班人共同上演红脸白脸的戏码。 不得不说,这种威慑的确很有效果:在康拉德这位基因原体的协助下,卢瑟很是轻易的降服了后卫舰队中那些鱼龙混杂的高官,即使是那些最顽固的家伙,只需要站在卢瑟身后的诺斯特拉莫人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也会乖乖地开始服从卢瑟的调令。 可这样的顺利并没有让卡利班骑士变得过于乐观:作为一位在刀尖上游走了一生的老兵,卢瑟可以指天发誓,当午夜幽魂向着那些舰队长官笑的时候,在这位基因原体的身上,的确弥漫着一种堪称疯狂的可怕杀意。 那种杀意并不是出于恶意,而是出于一种更让人恐惧的习惯,一种将杀戮视做真理,视做理所当然的畸形观念。 在康拉德的身上,卢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观念。 有那么一瞬间,卢瑟甚至怀疑康拉德会在会议厅中大开杀戒:事实上,诺斯特拉莫人似乎只差一点就要这么做了,但就在他的利爪为之抖动的时候,这位基因原体却在突然间,被某种看不见的铁链所束约了,【杀戮】这个词似乎触动了他脑海中的某些暗示,极大的挫败了午夜幽魂的兴致,令他颇为烦躁却又颇为顺从的,放弃了那些临时起意的杀戮计划。 卢瑟不知道这一变幻究竟因何而来,但是那一瞬间的真切杀意却足以令他警醒,从此以后,卡利班人便很少带着午夜幽魂去面见那些舰队长官,甚至很少在康拉德面前提及任何人。 他不确定眼前的基因原体有没有觉察到他的这些小动作:又或者是,康拉德根本不在意? 想到这里,卡利班的骑士便不由得再瞥了基因原体一眼。 而像这样的视线,根本无法逃脱午夜幽魂的感官。 在那绸缎般的黑色长发与低下的头颅之间,感知到了这股视线的诺斯特拉莫人只是嘴角勾起,迅速地笑了笑,便不再理会。 康拉德能够感受到卢瑟那满怀者不安的视线,就像他早就知晓了这个凡人会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在远离了他的腐尸血亲之后,那些如影随形的预言力量,便再次扎根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向他泄露着未来所隐藏起来的玄妙,甚至有些干扰到了诺斯特拉莫人对于眼前的现实与脑中的幻觉的判断。 尽管这并不足以令午夜幽魂再次陷入疯狂,却也让他对于交流变得有些提不起兴趣:至于向卢瑟的那句询问,不过是在过去的几个泰拉标准年间,被某位阿瓦隆之主种植在了他脑海中的【礼仪】。 他的那位腐尸血亲枉顾了他的意愿和反抗,以午夜幽魂之名,在他的内心中种下了一大片欣欣向荣的麦田,掠夺着他的养分,无论是他刚刚表现出来的【礼仪】,还是支撑他批改这些无用的文件的【知识】,都只是这片麦田中较为沉重的两个麦穗而已。 午夜幽魂讨厌它们,但是它们已经扎根了太久,久到它们的根茎足以深入到他的潜意识里面,在无意中塑造了他的一举一动:即使他现在远离了那位蜘蛛女皇,却也无法远离她所带来的改变了。 康拉德又一次在文件的末尾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依旧是华丽到足以让任何艺术家赞叹的字体。 就像这样…… 他叹了口气。 在干净利索地批完了最后一份文件之后,康拉德恹恹地扫了一眼那些有关于弹药和药品的数据:他依旧不能完全看懂这些东西,但是却在不知不觉间,掌握了处理它们的窍门与方法。 高效的填鸭教育结果。 他在心中讽刺着那位暴君。 然后,他开口了。 “你最近一次和黎曼鲁斯交流是什么时候?” 在将这最后一批文件牢牢的扣在了塔楼上,任凭一旁的奴仆将它们抬走后,午夜幽魂抬起头,用平静的目光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卡利班人:对于卢瑟,康拉德很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也见过几面,但是彼此都没留下什么印象。 午夜幽魂不喜欢他,但也算不上讨厌,因此,在与这位老骑士的交流中,他保持着冷淡的礼貌:根据他对他的那位阿瓦隆血亲的仔细观察,这种温和的疏远是一种堪称万金油的答案。 卢瑟思考了一下。 “十四个泰拉标准时之前,我和黎曼鲁斯阁下通过远距离通讯,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军路线,以及下一次舰队汇合的地点和日期。” 康拉德聆听着这个答案,他随即努力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拼凑出了战争的星图,想要将这些话语在星图上清晰的体现出来:但是这种努力几乎在下一秒就被无情的宣判了失败,显然,蜘蛛女皇的教育也不是万能的。 而当康拉德再次睁开眼,却发现卢瑟已经把一张画好的星图摆在了他的面前。 “……” 午夜幽魂扫了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卡利班人,只得到了一个中规中矩的严肃微笑。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拿起了这张星图,仔细地看了起来,并在一番短暂却痛苦的分析之后,勉强掌握了这场战争的所有细节,康拉德很清楚:如果他还在诺斯特拉莫的话,他是绝对办不到这些的。 “那么,你们下一步又打算怎么办,黎曼鲁斯已经解决了他眼前的那些冉丹后卫舰队,使用的方法简单且粗暴:在一场海战中连续进行三十四次跳帮,我觉得他比我更值得一个疯子的绰号。” 卢瑟的面容没有因为这些话语而有丝毫的变化,看起来他显然已经产生了抗体:这一点让午夜幽魂感到了莫名的沮丧。 卡利班人指着星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他的瞳孔在冉丹的要塞群落与人类的舰队泊地间来回移动着,讲述接下来的计划。 “根据主力舰队传输过来的战况与冉丹舰队的动向来看,我们面前的这些异形舰队,显然是打算回援它们的母星,为此,它们甚至不惜留下大量的后卫舰队,拖延住我们的脚步,用这种弃卒保车的方式来争取出足够的时间。” “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是么?” 午夜幽魂用一声轻蔑的嗤笑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那么你和黎曼鲁斯打算怎么对待这种战术,我记得我的那位芬里斯兄弟已经连续吃掉了两支负责阻拦他的冉丹舰队了,他不会想接着开启第三场宴席吧?” “并没有。” 卢瑟摇了摇头,就仿佛没听出康拉德语气中的古怪。 “黎曼鲁斯阁下的意思是:既然冉丹希望能够拖住我们的脚步,那么我们恰恰应该反其道而行之,以最快速度赶往冉丹母星系,加入到主力舰队的作战中,而至于那些被甩开的异形舰队,回头再来收拾它们也不算迟。”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幸好我的兄弟还是懂得这一道理的。” 康拉德点了点头,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绝对不要做你的敌人希望你做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因为敌人希望你这样做。” “这是拿破仑说的。” 看着有些懵懂的卡利班人,午夜幽魂露出了一个骄傲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补上了后半句。 “那是一个古泰拉人物,一个暴君、煽动家、立法者和皇位追求者的畸形组合,不过也是一位伟大的人物:最起码在军事领域,他的确称得上是伟大的,奥斯特里茨的相关书籍我不得不背了三遍,和法萨卢斯一个量级。” 康拉德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炫耀的气息,他发现他很享受这种掌握了信息差的感觉,尤其是配合上他人那无知的瞳孔时。 “黎曼鲁斯显然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是这个决定却存在着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们打算如何赶去冉丹的母星系?毕竟那些异形在一路上设下了不少的阻碍。” “摩根阁下派来了一支援军。” 卢瑟回答的很简单,却足以让午夜幽魂明白其中的奥妙。 “啊,那个东西,难怪了。” 康拉德的面色有些复杂。 “图丘查引擎:我记得它是叫这个名字来着,不过,我的那位阿瓦隆血亲,居然能允许这台神器暂时脱离她的视野,看起来冉丹母星系那边的战斗,并不顺利啊。” 卢瑟显然不这么想。 “摩根阁下和我在四个泰拉标准时之前才刚刚有过交流,康拉德阁下,根据摩根阁下的说法,主力舰队已经消灭了冉丹母星系的大部分抵抗,拔除了九成的据点,对冉丹的母星也完成了包围。” “根据情报,现在整个冉丹母星系的十四个大小行星中,除了冉丹的母星及其卫星,以及被当做后勤基地的【一号】行星,剩余的所有行星都已经被实施了最为彻底的灭绝令:换言之,冉丹的军队只能龟缩在它们的母星上,且已经失去了它们最后的战略空间。” “听起来很致命。” 康拉德笑了一下。 “考虑到现在距离主力舰队攻入冉丹母星系,仅仅过去八天,这已经是非常惊人的速度了:想必这也是我们面前的这些异形舰队会迅速撤军的主要原因。” “我不会否认我的两位血亲所取得的功绩,卢瑟先生。” 康拉德的冰冷笑容宛如某位阿瓦隆之主,虽然有些漠然,却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但你要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将这场战争比作是一张试卷,那么你、我、以及黎曼鲁斯所负责的只是附加题,虽然难度很高,分数上却无伤大雅。” “而我的那两位血亲,庄森与摩根,才是负责主要题目的:假如摆放在他们面前的题目,总共有一百分的话,那么当他们的舰队包围了冉丹母星的那一刻,他们也不过是刚刚获得了二十分而已,而且不能再多了。” “作为一个凡人,我想你恐怕很难理解,一个文明,尤其是一个像冉丹这样曾经强盛的文明,它们的母星上肯定会产生某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而想要在它们的母星上击败它们,难比登天,即使是我的两位血亲施展他们的一切,那也是难比登天。” “我的那位阿瓦隆血亲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然她是不会将图丘查引擎派过来的,虽然这东西的确能让我们的舰队迅速抵达冉丹的母星系,但这也意味着将这件神器置于危险之中。” “而且,一旦我们和黎曼鲁斯的舰队离开,那么还留在这里的这些冉丹后卫舰队,会做出什么举动也是不可控制的:感谢庄森吧,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人类帝国在这里最起码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地方了。” “大不了再打回来就是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讽刺。 康拉德的声音很轻,语速也是非常的快,谈吐间还夹杂着一些前后闹顿和语法上的错误,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让卢瑟有机会回答。 但是在一阵沉默之后,不断打量着星图的卢瑟,还是指着星图上的某些地点,说出了自己心中一直在担忧的问题。 他指的正是朦胧星域的中南部区域:在这场战争进行的同时,数以千计的殖民舰队正以人类之主的名义,在那里开疆拓土。 “你担心这些冉丹后卫舰队会在我们离开以后,狗急跳墙,不顾一切地攻向人类帝国的边界,从而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康拉德看向卢瑟,在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点头上,便将一种夸张的笑容挂在了自己的脸上。 “安心,卢瑟先生。” “它们不会那么做的,一旦它们发现了我们的失踪,那它们一定会本能的赶回自己的母星:在帝都垂危的情况下,这是每一个成熟的将军都会进行的决定。” “……这会不会太武断……” “不会。” 康拉德摇了摇头,他似乎早就知道卢瑟要说什么,当他前倾着自己的身子,与这位卡利班的老骑士对视的时候,他的话语就像在明晃晃地讽刺着某人。 “只有纯粹的野兽才会选择这种不顾一切,毫无大局观的做法。” “而像这样的可悲野兽,据我所知,在全银河之中,也只有两个。” “一个是我,而另一个……” 午夜幽魂咯咯笑着,用他的利爪敲了敲卢瑟的肩甲,他满意地打量着卡利班人的若有所思。 “另一个,你知道是谁。” (本章完) 第303章 摩根与庄森 在这场冉丹灭绝战争开始的第八天,巴亚尔才第一次见到了冉丹母星的完整模样。 而眼前那颗灰蒙蒙的星球,让这位已经征战了两百多年的泰拉老兵,有了一种很不好的联想:这个世界,与他记忆中的神圣泰拉,又是多么的相象啊。 相像到了让人不安的地步。 …… 所幸,他没时间想那么多。 —————— 战争已经进行了八天。 人类之主的无声大军死死的咬住了溃退的异形战舰,从星系的最边缘,一路追到了太阳的此岸,没有丝毫的停歇,厮杀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夺取着成千上万条生命。 上千艘形态各异的船只在足以覆盖整个世界的交织火力网中翻腾着,沸腾的光矛、宏炮、等离子洪流与反物质炸弹不间断地照亮了整个星系,短程热熔鱼雷与空投突击舰并肩飞行,共同散播死亡,它们的冲击在那些靠近舰桥与甲板的地方,发出阵阵的噪音。 破晓者军团的第二连连长,阿瓦隆之主麾下毋庸置疑的,最为强大的一位冠军剑士:巴亚尔,与他的座舰【嘉利亚诺号】,则是这场战争风暴最核心的参与者之一,甚至可以说是风暴之眼本身。 八个泰拉标准日以来,无论是【嘉利亚诺号】这艘本身就实力颇为强劲的新锐战列舰,还是它上面搭载的五百名破晓者泰拉老兵,都已经在这座横跨星系的战场上赢得了毁灭之王的可怕名声,他们用他们的剑锋撬开了那些扼守着关键节点,足以让成千上万的人类士兵丧命的异形要塞,唯有庄森麾下最好的那几个骑士团,才有能力与他们比拼战绩与高效。 但是像这样的胜利,不可能毫无代价:等到【嘉利亚诺号】前进到了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巴亚尔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四十三名英勇的部下,他们无不是从泰拉统一战争走出来的精锐,还有两倍于这个数字的战士,正因为严重的伤势,而无法去参加下一次的跳帮作战。 这样的损失放眼整个破晓者军团的参战队伍中,也是颇为巨大的了,但是摩根的冠军剑士却知道他应该庆幸:如果不是整个连队在这次远征之前,都多多少少地经受了基因之母的二次改造的话,这个伤亡数字现在最少也要翻番。 最起码在以前,像是断裂脊椎或者失去半边脖颈这样的情况,是肯定救不回来的,但是现在,只要随队的药剂师行动够快,这样的重伤员也不过是要被送到【一号】上面,缺席了这场战争而已。 “原体有新命令传来么?” 在【嘉利亚诺号】那伤痕累累的舰桥上,依靠着战间轮休的短暂时间,破晓者军团的二连长召集了他最信任的军官与幕僚们:与开战前相比,这个很久没有变动的队伍已经萎缩了至少三分之一。 “暂时还没有。” 回答冠军剑士的是宣讲军士奥兰多,这是一位在泰拉统一战争末期,才加入到了第二军团中的【新人】,而他的职位则是蜘蛛女皇最近才设立的,旨在将基因原体的意志与命令扎根于军团基层,是一个能够经常见到原体本人的,令所有战斗兄弟羡慕的【肥差】。 而能担任这种关键职位的奥兰多,理所当然的拥有着一副洪亮的好嗓音,以及让连队中所有人都为之信任的态度与能力,当他讲述着基因原体的上一道命令时,哪怕是在一旁正在拼命维护着这艘庞大仪器的瑞扎盟友们,都能用最低频度的感官听的清楚明白。 “根据原体的上一条命令,我们连队的下一个目标,会是一座编号为【b97】的星堡,它处在冉丹母星的近地轨道上,因为引力和地面防空火力的原因,舰船无法就近展开攻势,只能进行强攻。” 伴随着宣讲军士的话语,巴亚尔随即打开了全息投影,让那个目标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星堡本身的大小非常模糊,说是彗星则有些太大了,但说是卫星,却又有些太小了,但无论如何,这个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用不下四十个的火炮平台、涡轮激光和导弹炮台来武装自己的空间站,绝对是一个能够难倒战列舰编队的存在。 “瞧瞧那些甲板和船坞,我发誓它们可能有一千岁了。” “应该关注一下那些虚空盾,战列舰的全主炮齐射看起来对它都毫无用处,我甚至怀疑我们的跳帮鱼雷能不能撞开它。” “相信暗黑天使军团提供的技术吧,那群家伙虽然在任何事情上都不会完全靠谱,但是在有关于秘密武器的问题上,绝对可靠。” 人群中传来了嘀咕,每个人都能看出这座堡垒的古老,也自然而然地能够想到另一个问题:一个传承如此悠久的要塞,谁又知道它被进行过了多少次加固与强化。 也许又是一次需要损失几十名战斗兄弟的恶战。 像这样的想法无声无息地成为了定论,但也没人会因此而去反驳来自于他们基因之母的命令:事实上,比起之前在远东边疆的【小打小闹】,反而是现在这种可怕的伤亡与战争,才能让这些泰拉老兵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我们单独行动么?” 巴亚尔直视着全息投影,他关心的更严肃的问题。 “暗黑天使军团会调遣两个骑士团与我们共同行动,不过他们的人数无法估量,因为这两个骑士团跟我们一样,都持续了八天的高强度作战,肯定不会满员。” “泰拉人,还是卡利班人?” “据说是泰拉人。” “那还好,最起码泰拉人的战斗力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冠军剑士的话语在一旁的战斗兄弟中引起了一阵轻笑。 “别这么说,巴亚尔:你看看我们军团里的这些新血,在战场上是表现不也很好么,尤其是那个赫克特,他的连队紧跟在我们后面,在战绩上可是不落下风。” “你再这么说我可要嫉妒了。” 冠军剑士认出了这是一个与他并肩作战了一百多年的声音,于是他回以了一个笑容,以及一句装模作样的酸楚:并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加倍的欢乐反馈。 巴亚尔的眉头舒展。 原体……哦不,帝皇在上,他们现在的确需要这样的短暂放松。 “的确很好,但还不够好。” “我可没信心把军团交给这些小崽子,尤其是那个赫克特,他的实力的确不错,算得上未来可期,但是短时间内:还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再辛苦辛苦吧。” 人群中传来了哄笑声。 而巴亚尔则是再次看向了他的宣讲军士。 “只有两个骑士团么?” “第一军团的那些秘密,不会投入到这次攻坚中?” “如果投入了那些东西,那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奥兰多无奈的摊手。 “你知道的,巴亚尔连长:这八天来,由暗黑天使所攻陷的战术关键点,在数量上是我们的三倍,其中那些最难啃的骨头,甚至是需要他们的基因原体亲自带队,火力全开才能撼动的。” “我听说庄森阁下已经整整八天都没有合过眼了,跟随他一起攻坚的骑士团已经轮换四次了,而他每次出战都要跟随左右的五百众,这次似乎也是损失颇为惨重,单是领军就换了三个。” “这场战斗之后,第一军团的泰拉老兵们,估计要十不存一了。” 奥兰多下意识的感慨让巴亚尔的眉头一跳,他本能地想要遏止这种话语,但是一想到他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去暗黑天使军团寻找曾经的好友,却收获寥寥的情况,便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最后,他也只是一声叹息。 “这是胜利的代价,也是我们这些泰拉人的命运,奥兰多:不要将我们的基因之母套用在其他的原体大人身上,在对于子嗣方面,我们的基因之母是独一无二的,而在命运方面,我们这些效力于第二军团的泰拉老兵,也是独一无二的。” “想想我们刚才在干什么,奥兰多:我们居然在为一百多名战斗兄弟的伤亡而感到震撼,要知道,就在二十多年前,三位数的伤亡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这倒是。” 奥兰多的笑容有些羞愧。 就像巴亚尔说的那样,在第二军团之主回归之前,虽然当时的第二军团只有区区一两万人,但是对于成百上千的伤亡数字,也只是感到惋惜而已,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大惊小怪。 不知不觉间,蜘蛛女皇似乎已经影响了整个军团的思想。 “如此看来,我们倒是与我们的原体大人有些相像了:我们都变得和她一样,在士兵的伤亡方面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家子气。” 巴亚尔瞥了一眼摆在一旁的阿瓦隆辅助军战斗汇报,以及他从牙缝中挤出时间,在那些汇报上涂满的各种标识和总结,不置可否,他又看了面前的全息投影:上面的时间显示,第二连队的战间轮休已经快结束了。 于是,他结束了这场谈话。 “与自己的基因原体相像只会是一件好事,奥兰多。” “最起码,我们与我们的基因之母相像,肯定是一件好事。” “至于其他军团的战斗兄弟,那就只能愿帝皇会保佑他们了。” —————— 【伱那里情况如何?】 “刚刚处理完毕,你呢?” 【我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很好。” 在蜘蛛女皇的口中,流露出了些许的轻松,她瞥了一眼全息投影中的那颗星球,一时之间,竟有些沉迷其中的感觉。 作为一名基因原体,阿瓦隆之主在某件事情上,与她的绝大多数兄弟都有所不同:作为一名已经正式回归的帝皇子嗣,摩根却从未回到过神圣泰拉,回到过那个人类的起始之地,接受完整的教育,或者感受到人类帝国最为核心、最为骄傲、也是最为强盛的那一面。 在了解到这一点的原体,比如说福格瑞姆和佩图拉博的口中,摩根有关于这一段经历的缺失,简直是一种不可接受的巨大损失,他们甚至鼓励蜘蛛女皇将属于她的泰拉之旅再争取回来。 不过在另一些基因原体,比如说基利曼和庄森眼中,所谓神圣泰拉之旅也不过尔尔,远不如眼前的大远征更重要。 而在摩根的眼中,她虽然对神圣泰拉没有更多的渴望,但是却也希冀能够拥有一次泰拉之旅:别的不说,在这个人类发源地上,略微淘点好东西回阿瓦隆,都足以让蜘蛛女皇喜笑颜开了。 而现在,远东边疆之主却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她从未亲眼见过神圣泰拉,甚至没有见过相对应的图片,但是摩根觉得,所谓神圣泰拉的样貌,应该与她面前的这颗冉丹母星,没什么区别。 在一颗算不上巨大,也看不出原本气候的类地行星上,灰蒙蒙的工业浓雾包裹了一切,但是贫瘠的土壤,污染严重的大气,以及巨大的仿佛迷宫一般的巢都,却是在虚空中就能观察的清清楚楚。 就连蜘蛛女皇的灵能感应都不能探明,在这个不比神圣泰拉更大的世界上,有着多少的异形:通过对灵魂气息的粗略感知,摩根把这个数字暂时地定在了【万亿】。 …… 可怕的数字。 可悲的数字。 可口的数字。 …… 蜘蛛女皇舔了舔那因为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而干涩的嘴角,她的目光随意地打量在了冉丹母星外侧那三道巨大的轨道防御系统上,它们就宛如三道钢铁之环,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星堡和空间站: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三道钢铁之环看起来都很久没有修缮了,有大片的区域被肉眼可见的抛弃了。 摩根盯着这些异形奇观,不由得思索着从它们身上得到一些报酬的方法:破晓者军团的暂时伤亡已经通过各个连队的汇报,递交到了她的办公桌上,死亡数字虽然比她想象的要低不少,但也足以在阿瓦隆之主那并不豁达,更不慷慨的心脏上,活生生地割下一块肉了。 在亲眼看到了子嗣死亡数字的那一刻,阿瓦隆之主便发誓,她绝不会在这场战斗中空手而归:无论是冉丹帝国在一些科技方面与人类通用技术,还是冉丹母星上,那必然会存在的古老秘密,此时都已经摆在了摩根的抄家名单上。 庄森要是敢阻拦她,那他就别想在【不屈真理号】上呆着了:等到摩根把卡利班人的那堆骑士物件和山林野货收拾收拾,就把这家伙扫地出门,赶到卢瑟的旗舰上。 在她的内心中,蜘蛛女皇信心满满的自欺欺人着。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卡利班之主的通讯,通过两位基因原体的私人联络平台,传了过来。 “摩根,我这里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你的帮助。” 【说。】 蜘蛛女皇并未惊慌:虽然庄森在此时遇到了阻碍,并不在她的原本预案之中,但是漫长的相处早就让摩根能够听出卡利班雄狮嗓音中的任何一点细节了。 仅仅是通过庄森语气中的那些微小起伏,摩根就能确信,庄森只是遇到了字面意义上的麻烦,不值得她去惊慌。 “我在率队返回不屈真理号的途中,发现在冉丹母星的近地防御轨道平台上,有一个非常合适的落脚点:那里的防御不多,我决定发起对那里一次突袭,坐标已经提前发给你了。” 卡利班人说的很有耐心,但语气中却有些难以掩饰的疲惫,按照着庄森的话语,摩根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就猜到了他的企图。 【你手头的兵力不足。】 “是的。” “我需要你把我麾下的第十四骑士团和第二十二骑士团全部调集过来,出现的战线漏洞你自己想办法堵上,再调集至少三个战列舰编队和两个基数的补给,我需要这一切在半个小时内完成。” 【明白。】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需要同等规模的后续部队,以在合适的时机扩大战果:你的连队还是我的连队都可以,但最好是满员的,因为我不确定接下来的战斗规模。” 【明白。】 卡利班之主的要求如同连珠炮一样的发射着,却丝毫都没有扰乱蜘蛛女皇的节奏:摩根只用了不到几秒钟,就从已经捉襟见肘的战线和物资补给中,调集出了庄森所需要的一切,她的意志通过灵魂之海的连接,转变为话语,输送入了每一名对应的阿斯塔特高阶军官与凡人舰长的耳中,悄无声息地从看起来刚刚好的战线上,挤出了这些天文数字一般的物资。 【我可以给你三个基数的物资补充,庄森,但是你一定要先向我保证,你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会有突然的物资要求:我们的后勤保障已经濒临红线了。】 “先把物资运过来。” 提到多出来的补给,卡利班人那一向低沉的嗓音,都极为明显的轻快了一下。 【那你的保障呢?】 “……” 【……】 “……” “我要的那两个骑士团,还需要多久能够赶到?” 【……】 【第十四骑士团已经从他们的战线中撤下来了,我让我的第二十三连暂时顶了上去,至于第二十二骑士团,我不建议你调集他们,他们的战损已经超过七成了。】 【用第五骑士团吧,他们还保留着大部分的战斗力,而且其战术风格也适合这种闪击作战,我先调整一下他们所在的战线。】 “好,听你的。” 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的疲劳,还是其他的原因,卡利班之主的沙哑嗓音中,带着一种温和:虽然这种温和并不能缓解蜘蛛女皇心中的那种诡异感觉。 把第一军团的部队指挥权交给庄森:总觉得怪怪的。 摩根眨了眨眼睛,把这种毫无意义的想法剔除,她的瞳孔在下一个瞬间就被无穷无尽的数据流所淹没:突然大规模变动战线、调动物资所需要做出的后续修改,多达上千条,甚至直接影响到了接下来对于冉丹母星制空权的争夺计划,足以让无数精巧的方案沦为废纸。 但所幸,蜘蛛女皇早就适应了庄森在这种战术上的随性多变,她知道这正是卡利班人的军事风格与长处:在这八天中,虽然庄森的随性而为已经造成了堪称可怕的物资浪费,但是没有他的指挥和野兽直觉,他们也不可能在短短八天之内就一路打到这里。 蜘蛛女皇用了大约十三秒的时间,来完全弥补庄森的计划所造成的影响,随后,她抽出了精力,关注了一下其他的事情:那支运送着图丘查引擎的小舰队,由她的内务部主管与【室女座】亲自押运,连庄森都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动向,而这支舰队已经成功地与卢瑟的舰船汇合了,这代表着他们的援军马上就要抵达了。 也代表着,要物资的嘴似乎又要多几张了:一时之间,蜘蛛女皇竟不知道是喜是悲。 而另一方面,对于冉丹母星的近地轨道攻势,也已经伴随着人类帝国的舰队,向着这颗罪恶的巢穴发出第一枚炮弹,而正式开始,由十个破晓者的连队被投入到了对于那些轨道空间站和武器平台的激烈争夺中去,这个数字虽然远远少于暗黑天使的投入,却也足以让蜘蛛女皇感到忧心忡忡。 在工作量稍微缓解,她的精力也能够被抽出的时候,摩根很认真的想过,是否要插手她的子嗣在那些金属坟茔中的搏杀,但她的理性终究还是战胜了她对于私人财产的极端保护欲,让阿瓦隆之主能够继续做出正确的决定。 摩根很清楚,哪怕是为了破晓者军团的伤亡着想,她现在都必须留在这里:毕竟,比起轨道空间站中的小打小闹,在灵魂之海中,似乎出现了一些更值得她这个灵能女王去关注的事情。 【……】 在下一个瞬间,蜘蛛女皇简单粗暴地处理了那些讯息,她得以有了一个空闲,让她的精神能够潜入到灵魂之海中,能够睁开她的第三只眼睛,看向脚下的冉丹母星。 【……】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理应素未谋面的罪恶巢穴上,蜘蛛女皇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 那种感觉就像是…… 一种…… 家乡菜? (本章完) 第304章 庄森不在乎 庄森用了十个泰拉标准时来完成他的计划。 战火因他而燃起。 卡利班之主亲自领军,他的骑士团则是紧跟在他身后,这支大军被数十艘跳帮鱼雷或登陆空投艇所保护着,在炮火横飞的无垠黑暗之中不断闪过,划出了一道模糊且致命的金色斑点,开启了卡利班巨兽的又一次狩猎,也开启了冉丹围城战的最终一章。 来自于第一军团之主的御驾亲征,就如同一声过于短促,却无人能够忽视的号角一般,让人类帝国的大军提前迈出了总攻的步伐,无数的精心计划为了基因原体的战争嗅觉而让路,而某位阿瓦隆之主在幕后的百般操劳,更是一件会被所有人下意识忽略的事情。 暗黑天使们自觉地与他们的原体同时行动,而破晓者们也很快就收到了来自于他们基因之母的临时号令,至于以这些原体血嗣为核心的凡人辅助军们,也宛如被匆忙启动的齿轮一般,行动了起来。 这条针对于冉丹母星的战线虽然横跨一整个行星的外侧轨道,却在蜘蛛女皇的全力操控下,保持着堪称惊人的协调性:在庄森的亲军出发五分钟后,哪怕是最边缘的凡人军队也收到了具体的调令,无以计数的大军就这样被催动着,以保证卡利班人不会过于孤军深入。 数百艘来不及排列完毕的战舰成为了第一批先锋,冲破了星球最外侧的大气防御系统,它们中的三分之一将在空雷和地表下那些掩埋许久的导弹的夹击下,化作一坨坨燃烧的废铁,连带着上面的数百万生命,坠入大气层中,而剩下的那些战舰,将成为人类大军锋锐的两翼,击破冉丹帝国最后的舰队,将遮天蔽日的阴影投射到他们脚下这颗注定毁灭的世界上。 在凡人们做完了这一切后,真正属于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们的战斗,也随之开始了。 战斗从近地轨道最上层的钢铁之环上开始,并在另一条钢铁之环上宣告结束,此起彼伏的尖叫与武器开火声充斥着稀薄的大气,宛如在一场充斥着迷雾的黑夜中,那些影影绰绰,让人找不到方位的诡诈群星,所放射出来的光芒。 庄森那如同野兽的判断,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精准性,他的亲军如同刺入血肉的匕首,一举扼住了冉丹防线的咽喉,随之而来的便是整整十个泰拉标准时的破坏、包抄与屠杀,直到卡利班之主清除了视野中的最后一个对手,开始兴致勃勃地继续扩大他的战果。 而在庄森的视野之外,同样是在这十个泰拉标准时之内,围绕着异形帝国最后的一道高空轨道防御系统,有超过一百场战斗与冲突正在交替进行着,或是三五名战士的流血牺牲,或是数百万大军的拼杀碰撞,昼夜不歇,跨越了战争开始的第八天与第九天。 卡利班之主的突击就宛如一次最成功的割喉行动,事实上地杀死了冉丹帝国在虚空中的最后一点抵抗能力,但是要让遍布在三道钢铁之环中的冉丹大军彻底灭亡,就远远不是一次突击能够做到的。 那需要流血,流很多的血,直到把金属的墙壁,染成猩红色,直到让原本宁静的虚空深处,回响起令人不安的黄铜号角。 最好的暗黑天使与破晓者在这座巨大的钢铁坟茔中流血,与万千倍的对手一同倒下,而他们的死亡则与渐渐平息的交火声一道,令这座本就垂死的三重钢铁之环,彻底陷入了死寂之中,最终成为了一座灯火熄灭的虚空死城。 钢铁在死去,天空在燃烧:无论是俯视还是仰视,皆是如此。 而莱昂—庄森。 对此毫不在乎。 —————— “我想……” “我需要兵员、补给、舰队……还有一个新的作战目标。” 庄森用一种无人能够听清的叮嘱语气,诉说着命令,但是在他的身边,却并没有任何部下:雄狮注意到了这一点,可是他的话语依旧没有停止,只是更为低沉一些,宛如一种对自我倾诉的呓语。 一声呻吟在他的脚下响起,那是这座要塞里的最后一个守卫,一名精锐的冉丹霸主,所发出的最后一声扭曲诅咒:这可悲的异形与原体对抗了三个回合,才被毫不留情地击倒在地,而在此之前,它已经杀死了至少两个暗黑天使。 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瞥了这个对手一眼,便挥动着手中的狮剑,砍下了那颗丑陋的头颅:这是他在这十个小时里,杀死的第九十个冉丹霸主了,伴随着人类帝国的大军逐渐围困住这些异形的最后故土,他们所要面对的抵抗也是前所未有的疯狂。 无论是能够与泰拉老兵相对抗的冉丹霸主,还是无序地激发着灵能,作为一次性炸弹的巫师,亦或者是那些威力巨大,极不稳定的实验性武器,通通都被冉丹帝国推上了对抗人类的战场,而当这些狂暴无智的力量,堆叠起了几百万甚至更多的数字时,它们就足以威胁到整个暗黑天使的骑士团。 庄森知道这一点,但这并不足以令他停下脚步,在他的不眠不休与身先士卒之下,冉丹防御网络中的核心节点最终告破,人类帝国的后续力量得以一拥而入,开始蹂躏异形母星本身。 卡利班之主攻下了一座堪比卫星的巨型虚空要塞、两个遍布了导弹平台的小行星空间站、杀死了三名能与基因原体勉强交锋的冉丹战帅,并屠杀了至少四千万武装到牙齿的异形精英,以及百倍于这个数字的杂牌军:像这样的战绩,甚至震惊到了另一位盘踞在【不屈真理号】上的基因原体。 而至于代价么…… 庄森抬起了头,透过异形要塞那巨大的、扭曲的、被鲜血彻底浸泡过的舷窗,他得以看清了虚空中所发生的事情:最后的冉丹战舰在失去了轨道防御系统的保护后,被毫不留情的撕碎,异形母星上短暂猖獗的防空活力,也在陆续赶来的人类大军面前,渐渐销声匿迹。 阿瓦隆之主的调度能力永远值得最大限度的期待: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超过一千艘人类战舰便井然有序地进入了战斗位置,将整个星球彻底地包围了起来,它们在投下了遮天蔽日的阴影的同时,也投下了同样可怖的炮弹与烈焰。 这正是庄森的功勋:如果不是基因原体与暗黑天使对于战机的敏锐把握,以及之后那长达十个小时的鏖战,人类的舰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突破冉丹的防空体系,将战火烧到异形的本土。 又一次的,来自于卡利班的野蛮嗅觉,改写了战争的走向。 庄森甚至为此感到了骄傲:转瞬即逝的骄傲。 因为就在下一秒,他听到了自己子嗣的脚步声:那是一个并不清晰,甚至有着粘稠的脚步声,让人理所当然地想起了那些遍布在地板上,逐渐干冷、硬化、又被不断的踩踏,最终宛如腥臭的烂泥潭一般的鲜血沼泽,以及踩在上面,不由自主打滑的钢靴。 当这些靴子移动的时候,它们那黏满了皮肤与肠子的鞋底,则会与地面摩擦,最终发出咯吱咯吱的尖锐响声:在这场战争中,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处风景了,甚至庄森的脚下就是如此。 基因原体的思绪因为这过于逼真的想象,而颤抖了一秒,他皱起了眉头,转过身去,用毫无感情的雄狮瞳孔,注视着走来的战士:那是一个他有些陌生的战士,但是他身上的各种纹章与装饰说明了他的重要性,因此,卡利班之主用一个手势示意他的五百众们,把这名莫名的骑士放进来。 “有什么事情么?” 原体开口。 “这座要塞已经清理完毕了,原体大人,我与阿莱德骑士长刚刚清点了损失,重组了部队,现在正等待着您接下来的命令。” 骑士的声音有些陌生,这让基因原体不由得仔细观察了一下来者的盔甲与纹章,以辨别他到底属于哪个骑士团的哪个位置,又或者是哪个神秘修会的代理人。 这是属于庄森的特权:在卡利班之主将第一军团那原本复杂无比的天军体系,进行了简化与改造之后,他便是唯一一个能够掌握整个暗黑天使军团的人,虽然狮王并不熟悉每一名暗黑天使的面孔,但是他却可以通过盔甲与纹章中最细微的差别,辨认出站在他面前的,是军团中哪个组织的哪个阶级,从而统御整个第一军团,并掌握暗黑天使所有的隐秘。 这一点是只有卡利班之主才能做到的,无论是帝皇还是摩根,都不可能做到:人类之主虽然随时都能让整个第一军团赴死,但是他从来都没兴趣去了解这些传承了数百年的复杂体系,而蜘蛛女皇虽然能够暂时地替庄森调度整个暗黑天使军团,但是这种互信共治最大的基础,就是摩根从不会去打探第一军团真正的秘密。 “你佩戴着第十四骑士团的骑士长纹章,但你并不是他。” 狮王上下打量着这名站在他面前的子嗣,眉头皱起。 “我记得第十四骑士团的骑士长是斯雷德,他是我最早认识的军团成员之一,我亲自任命他为第十四骑士团的骑士长:他人呢?” “已经牺牲了,大人,就在五个小时之前,在对于c144大厅的争夺战中,死于异形巫师的自爆。” 原体的眉头并没有舒展。 “可惜了,斯雷德可是我所认识的最好的泰拉战士之一:但是我记得,如果斯雷德骑士长战死了,那么纳尔莫塔、克雷夫与西奥摩多会依次继承他的位置:他们现在又都在哪里?” 基因原体的话语指向了一个可怕的结果,而站在他面前的,第十四骑士团的现任骑士长,则是稍稍低下了自己的头,一种难言的悲戚正在他的眉眼中游荡。 “大人,在过去的八个泰拉标准时里,第十四骑士团依靠着您的命令,对于异形的第二道钢铁之环展开了清洗作战,旨在消灭冉丹部署在那里的精锐装甲部队。” 庄森点了点头。 “是的,这的确是我的命令,而且我还记得,就在半个小时前,你们向我汇报说,你们已经彻底地完成了这道命令。” “我们的确完成了,大人:但是也付出了非常巨大的伤亡,为了对抗冉丹异形的实验性武器,斯雷德骑士长率领着由骑士团中的军官与精锐所组成的突击队,展开了对于敌方指挥部的斩首作战,作战虽然成功了,但是伤亡很大。” “多少?” 庄森又扫了舷窗外的轨道轰炸情况,他那翡翠色的瞳孔中,浮现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漠然。 临时骑士长把头压的更低了。 “全部。” “骑士长斯雷德、高阶骑士纳尔莫塔、克雷夫与西奥摩多,以及一百四十四名泰拉裔战士与格拉玛耶裔战士,已经在这次行动中全部牺牲了:请原谅我们为此付出的巨大代价,大人,但是这是我们能够完成目标的最佳办法。” “在这巨大的牺牲之后,我们得以扼杀了第二道钢铁之环中的所有异形机动力量,破坏它们的供氧装置,一次性地消灭了上千万的异形守军,而根据您所订下的规则,在依次排列之后,我暂时担任第十四骑士团的骑士长一职。” “……” 庄森沉默了一下,他最后只是吐出了很简单的答复。 “你们完成了使命。” “这很好。” “……你叫什么名字?” “加布里埃尔,大人。”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他认出了这个名字:这是一个在卡利班的某个区域中,非常大众化的名字,在他所认识的卡利班骑士里,有不下二十个人顶着相同的名字。 “你是卡利班人?” “是的,大人,第十四骑士团原本有一多半的战士,都是来自于神圣泰拉裔的,但是他们已经在这次行动与之前的一系列战争中,全部牺牲了,现在只有卡利班人了。” “……” 这短短的话语让基因原体陷入到了片刻的沉默之中,他在自己的脑海里回想了有关于第十四骑士团的讯息,却只是捕捉到了可怜的只言片语:在最近这十多年,第十四骑士团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片段,其内容是惊人的一致:无非是他在诸多特别行动中,一次又一次地从这个骑士团中调集精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骑士团原本只有泰拉裔战士,以及少数来自格拉玛耶的战士,卡利班的新兵则是作为补充,在每次巨大战损后逐渐进入的:想不到现在,这个军团中的主力骑士团之一,居然只有卡利班人了。 作为所有暗黑天使战士的基因之父,在庄森的内心中,他并不认为泰拉裔与卡利班裔,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但是出于现实考虑,庄森也下达过一条命令:只要有泰拉裔战士存在,那么指挥职位就默认为由泰拉裔担任。 “……” 基因原体沉默了两秒,一种类似于【唏嘘】的情绪,在他的内心中一闪而过,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当他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了加布里埃尔的身上时,已经只剩下了战争所需要的冰冷。 “第十四骑士团做的很好,加布里埃尔,你暂时担任骑士长,重新召集你的部队,领取补给,恢复战斗状态:你们还有多少战士?” “与战前对比,还有三成。” “全都带上。” 基因原体大手一挥。 “接下来的登陆作战也需要你们的参加,等待我的指令。” “明白,大人。” 代理骑士长低下了头,他的声音变得如同他的基因之父一样,冰冷到让人听不出更多的情绪,而伴随着这位卡利班战士的退下,基因原体的目光短暂的转移到了大厅之内,看向那些始终沉默的,正在打扫战场的五百众。 …… 不,应该叫三百众了。 卡利班的雄狮看着那些护卫在他身边的战士,这些暗黑天使是第一批踏上了卡利班的土地,与他们的基因原体相认的泰拉老兵,而庄森也已经习惯了,与这些他最初的战士一起迈入战场。 其实早在那场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塔克斯战役之后,所谓的五百众就已经有着名不符其实了,但是卡利班人已经习惯了如此称呼他的战场亲卫们,基因原体不是没有想过恢复他们的编制,但是随之而来的追击与灭绝作战持续了整整十个泰拉标准年,并无缝衔接了这场惨烈的屠杀战役:当庄森再一次看向了他的五百众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其中的一小半。 无数让他感到熟悉的沉默面孔已经消失了,他甚至不太记得他们战死在了哪一场战役,又或者是哪一片星辰,而唯一能够证明那些战士存在过的痕迹,即象征着他们职责与荣耀的纹章,此时也被安在了那些幸存的五百众身上,等待着再次被开启的那一天。 “……” 庄森低垂着自己的眼眉,在这一秒,那双翡翠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一道谁也看不清的光芒,那是一种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光芒,它若隐若现,转瞬即逝,却又在基因原体的心中,留下了真切的痕迹。 连庄森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那道光芒中,有着来自于某位蜘蛛女皇的气息,这气息让最野蛮的巨兽也因为眼前的悲剧而动容:虽然这种触动只有短暂的一个瞬间。 下一刻,他便恢复如初。 庄森还是庄森,是那个冰冷无情的暗黑天使之主,他知道他需要做什么,他也知道他会因此而付出什么:他并不在乎。 最起码,当他再次开启了与他的阿瓦隆血亲的私人联络时,在他的心胸中,便只剩下了对于眼前这场战争的狂热与嗜血。 “我这里已经解决了,摩根。” 【那很好,庄森。】 通讯那头,蜘蛛女皇久违的笑了一下,那是真正的笑容。 【既然已经解决了,我觉得你最好快点回到不屈真理号上:我们已经夺取了所有的制空权,登陆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作为这场战争的总指挥,你绝不能缺席。】 “我知道,我马上就回去。” 即使隔着虚空,卡利班人依旧能够感受到那来自于阿瓦隆的,最为真切的喜悦,于是,他一边命令着自己的子嗣收队,准备返回到他的旗舰上去,一边低着头,继续保持着与摩根的联络。 “登陆行动有什么问题么?” 【反正不会太顺利。】 摩根的声音有些低沉,此时的她正紧紧地盯着她面前的全息鸟仆仪所投射的影像,那是冉丹母星的猩红色倒影,诉说着这个异形帝国都城的强大。 【它们的防御力量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强,最起码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出任何的薄弱点:尤其是那座皇宫,它存在着某种无法解释的立场,我的灵能打击对它都没有太明显的效果。】 “那虚空盾呢?” 【遍布整个世界,兄弟,一层又一层,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比神圣泰拉上的内务部官僚网络还要更为复杂与臃肿,最起码,靠着我们手头的这些战舰,可能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将它们轰碎。】 “你的意思是,登陆战的规模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是的:我建议我们还是等到黎曼鲁斯和卢瑟他们赶来,四支舰队合流,再进行登陆作战,能够更为稳妥一些。】 “来不及了。” 卡利班之主没有丝毫犹豫。 “我们这次行动本就是闪击,在这里拖延一天,就会产生更多的变数与不确定性:摩根,你把我的所有子嗣全部召集起来,用我给你的那道指令,命令他们全部集结。” “我要对他们进行一次临时的重新排序,然后立刻开始对于这个世界的登陆作战:我们不能给予异形更多的准备时间,你去督促鲁斯他们快一点,我先攻上去。” 【……】 【这会损失很大的,庄森。】 “……” “我知道。” “但这是我的职责。” “也是暗黑天使的职责。” (本章完) 第305章 各自的征途 亚空间,某个未知的维度 “各位。” “我们可能遭遇了麻烦。” 在亚空间航行的途中,图丘查引擎突然开口了。 由未知的金属元素与远古的智慧波纹所共同谱写的冰冷声音,在卢瑟的【卡利班之剑号】那空旷的会议室中回响着,同时震慑着两名基因原体,与一位伟大的凡人。 “什么麻烦?你能说的清楚一些么,图丘查引擎?” 在面面相觑之后,最终还是卢瑟最先开口了,他是所有人中距离这台远古造物最近的一个,而在他那张被蜘蛛女皇的改造手术重新唤回了精力的瞳孔之中,正不可避免的闪过一丝担忧之情。 这是极其合理的:任谁都不会喜欢麻烦这个词,尤其是眼下,他们所有人乃至整个舰队,都处于亚空间的深处,进行着一场他们实际上无法操纵的危险航行。 而这个时候,唯一一个能够维系这场航行,保证数百艘战舰安稳落地的远古造物,却又突兀地吐出了【麻烦】这个词:但凡是稍微联想一下,那么可怕的未来都能让冷汗浸透每个人的脊背。 想到这里,卢瑟甚至分散了部分的视野,看向了始终伫立在图丘查引擎身旁的室女座,但也只得到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所幸,就在不安的气息刚刚泛起的同一秒,图丘查引擎那令人厌恶,却又令人不自觉的想要信服的金属腔调,就再次响起。 “这是一次计算,卢瑟先生。” “通过对于航线、近况、亚空间流向与未来可能性的全面统计,再辅佐以一定的推理和经验,我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在大约半个泰拉标准时之后,我们会遇到麻烦。” “详细说一下。” 坐在主座上的黎曼鲁斯压低了他的嗓音,他的开口让其他人有些吃惊:无论是坐在他左侧的诺斯特拉莫人,还是右侧的卡利班人。 “详细来说就是:大约在你们口中的半个泰拉标准时之后,我们所在的舰队会在亚空间航行中遭遇到一次不可避免的干扰,这场干扰会如同一次黑洞一般,吸走舰队中的部分舰船和生命体。” 黎曼鲁斯和卢瑟同时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在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之中,他们早已见识到了图丘查引擎的能力,因此也不会怀疑这台远古造物的所言真假。 “不可避免么?” 芬里斯人的嗓子有些沙哑,正如同图丘查引擎那一贯的冰冷。 “如果现在就调整亚空间航线的话,有概率会避免这个麻烦,但是也会拖后大概五天的行程,而且极有可能在未来造成更大的损失:我需要提醒你们,各位,这并不是一次存在于你们认知中的【亚空间风暴】,而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献祭仪式的一部分。” “这个献祭仪式的中心便在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冉丹星系,而我们即将在半个泰拉标准时之后进入这场仪式的边缘,并受到影响,这个影响就是有部分的舰队和生命体会被仪式抽走,如同启动的机器在储存罐中抽取部分的燃料。” 图丘查引擎以一种颇具有韵调的金属之声,迅速地说完了它的话语,如果有人认真聆听的话,就会发现,这台神秘的亚空间神器,其实正在以它机械的声响,模仿某位阿瓦隆之主的言语风格。 但已经没人在意这一点了:无论是现在整个舰队事实上的主脑黎曼鲁斯,还是受到了舰队上下一致尊重的卢瑟,都在颇为严肃地低声互相讨论着,反倒是坐在一旁,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康拉德,扭头看向了图丘查引擎,接着发问。 “你说部分,具体是多少?” 图丘查引擎随即吐出了一个大致的百分比,让黎曼鲁斯和卢瑟的面色更加难看:这样的损失是他们无法接受了,甚至比他们在之前几次战斗中的损失还要大。 而康拉德则没有惊慌,甚至没有露出半点的惊讶,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也许是因为他的预言能力,又也许是因为跟随在蜘蛛女皇身边的见闻,让他明白图丘查引擎的话语,总是有所转折。 这算得上是这台与寻常智慧生物别无二致的神秘机械,所拥有的某种特殊爱好:也许是跟着某位阿瓦隆之主学的,也说不定。 所以…… “别那么惊慌,两位。” 康拉德调整着自己的椅子,靠在了上面,只给桌案对面的卢瑟留下了半个身躯的剪影,他的钢靴搭在了名贵的铁木上,黑色的长发如同上好的丝绸般散开,金属之爪则是捕捉着嘴角的死皮。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看向了自己的兄弟,笑着提醒了一句。 “你没听到么,黎曼鲁斯:它说了,这并不是亚空间风暴,而是某种巨大的仪式,甚至仪式中心就在冉丹星系,我们的目的地。” 尽管午夜幽魂的这句提醒就像是他的恶劣本性一样,带着诺斯特拉莫那特有的捉摸不透,但是黎曼鲁斯也终究不是一头如他外表那般的野兽,在不到一秒的思索后,芬里斯人便重重的拍着桌面,再次看向了他眼前的图丘查引擎。 “你没有把一切情况都向我们说明,图丘查引擎!” “你并没有询问那些问题,黎曼鲁斯先生。” 亚空间神器用来回答基因原体的话语干净利落,就仿佛已经准备许久了。 “……” 芬里斯人的眉头跳起,带着某种暴戾,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 “你特意说明了这是一场异形的仪式,而不是亚空间风暴:他们两者之间存在着什么区别么?给我回答清楚,你只有一次机会!” 这种明显的蛮子式威胁让负责看护图丘查引擎的室女座抬起了自己的头,但当她看了一眼黎曼鲁斯的所谓【愤怒】后,她便再次低下了自己的头。 “它们之间的区别很简单,黎曼鲁斯雄狮:如果是一场寻常的亚空间风暴的话,那么这些被卷入的战舰只会彻底失去踪迹,连我都不知道它们的命运会怎样。” “但如果这是一场由异形所开启的仪式的话:那这些战舰一定会被传送仪式的最中央,而上面的那些成员,也会散落在你们口中的那个冉丹星系之中,可能会散落到同属于人类的舰船上,但也有可能会散落到……冉丹人的阵列之中。” “一切取决于那次仪式所蕴含的能量大小。” “……” 卢瑟和黎曼鲁斯再次皱紧了各自的眉头:图丘查引擎所指出的这个可能性,就如同荒漠之中的一杯鸩酒,让现实情况在一种好与不好的界限间,模糊不定。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卢瑟看向图丘查引擎。 “变换航线,或者暂时跃迁到现实宇宙中,短暂停留一会,以躲避半个小时的那个【麻烦】?你做不到这一点么?” “我的确能做到,卢瑟先生:但是我要提醒你,只要你们向着冉丹星系继续前进,就一定会受到这个异形仪式的影响,从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说,损失最小的选择,就是让这个仪式吸走部分的战舰与成员。” “既然你们的最终目的地就是冉丹星系,而这些被卷走的战舰也会抵达那里,那么这个选项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并没有问题:诚然,他们中的一部分会被直接卷到冉丹的土地上,但是从整体来说,这些损失无关痛痒。” “……” 黎曼鲁斯和卢瑟沉默的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出了一丝动摇,但是某种莫名的不安与思虑,阻断了他们承认这一现实的道路。 而很快,一道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不安。 “听它的吧,鲁斯。” 午夜幽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转过了身来,他那疯狂的眼眸扫过了自己的血亲兄弟,用一个笑容开启了他的说服。 他先看向了图丘查引擎。 “机器,你能推算出来,会有哪些战舰受到影响么?” “可以。” 图丘查陆续吐出了几个注定会被波及的名字,所幸里面并没有不可代替的国之重器。 “很好”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当他转过头来,看向了黎曼鲁斯和卢瑟的时候,他翻起了单薄的嘴皮,说出了一句令两名听者色变的疯言。 “你们也听到那些战舰们的名字了,待会把我送到其中的一艘战舰之上,行动快一点,我可不想错过了这趟末班车。” “……” “你发什么疯!康拉德!” 黎曼鲁斯的咆哮比芬里斯最可怕的风雪还要渗人,但是当狼王的瞳孔撞上了午夜幽魂那平静到吓人的视野时,他的愤怒就如同在矛阵面前停顿的战马一般,陷入了短暂的惊慌失措之中。 “安心,鲁斯。” “还有你,卢瑟。” 没有疯狂,也没有那种歇斯底里的,诺斯特拉莫式的大笑,当午夜幽魂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面容平静到令人不安,而他的嗓音居然也携带着某种死寂的说服力。 “首先,我要告诉你们,我既没有发疯,也没有精神错乱:尽管我接下来的话语,会让我的这两个定论显得毫无意义,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够信任我,因为你们都是真正的聪明人,你们能看清我现在的状态绝非是疯狂。” “所以,我要告诉你们:我需要被送上那些战舰,我需要跟随那些被选中的战士,一起被卷走,以另类的方式抵达那座战场,我甚至知道我会在哪里着陆,又会遇到哪些对手与抵抗。” “安心,两位,我不会死。” “最起码不会死在这里。” 午夜幽魂笑了,那是一个堪称保守的笑容,没有露出哪怕一颗骇人的利齿,只是简单地勾起了他的单薄唇角。 “至于理由,我也可以在这里告诉你们:你们二位应该都清楚我的某种有关于未来的天赋,它时常会折磨我,但是偶尔也会提供一些有效的帮助,现在就是如此。” “在我所寻觅到的那些准确预言之中,我看到了我在这场战争之时的轨迹:我不会以正常的方式抵达战场,我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使命与任务,挑战与对手。” “我还知道:当我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我会是孤身一人。” “我看到了它们,各位。” “而我,而午夜幽魂。” “也不打算逃避这一切。” —————— “如果这就是命运想让我做的事情……。” —————— 【那就让它来吧……】 【……】 【这改变不了什么。】 “……” “你在说什么,摩根?” 当卡利班之主终于回到了自己旗舰的指挥室时,他发现他最信任的血亲正站在另一台更为精细的鸟卜仪之前,喃喃自语。 【没什么,庄森,不过我想你应该过来看看这个。】 庄森的出现并没有让摩根感到意外:守在门口的暗黑天使们虽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安静,但是同样守在门口的几名老近卫军,早就已经高声向卡利班之主致敬了。 “那是什么?” 庄森靠了过来,他的盔甲上还弥漫着一种无法清洗的恶臭,那是倒下的尸骸、焚毁的城市,以及绝望的喊叫所混合起来的造物,只会诞生于最黯淡的战场中央:当摩根闻到这种气息的时候,即使她是闭着眼睛的,也能自然而然的把这种腥臭的硝烟,与庄森相关联。 在蜘蛛女皇的记忆中,卡利班雄狮似乎就该是这幅模样。 【如你所见,庄森,这是冉丹母星的地面模型:超过一万架的无人侦察机全军覆没,再搭配上这台最先进的鸟卜仪,以及我本人的亲自探测,才塑造出了这台最精确的战争沙盘,以供使用。】 庄森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看出什么了么?” 【并没有。】 阿瓦隆之主摇了摇头。 【显而易见的,我的兄弟:在寻觅战机,以更好的将这些异形送进地狱的这方面,我是远远不如你的,而我们现在需要的,也是来自真正的战争艺术家的谏言。】 “……” 卡利班人的嘴角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他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从刀剑的厮杀转变为了沙盘上的厮杀,不断寻觅着钢铁丛林之中的狩猎机会。 而在他的一旁,蜘蛛女皇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过与专注于地表核心区域的庄森不同,她的目光放在了整个星球之上,观察着那些庄森不太在乎的偏远地区。 两位基因原体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体现着完全相反的内在,但当他们像这样通力合作时,所体现出来的反而是某种恰到好处的互补,完美的弥合了对方的缺陷:庄森一向缺少着处理事业内外所有事态的多线程大脑,而摩根则向来不善于抓住战场上转瞬即逝的机会,可是当他们联手的时候,这一切便不再是曾经困扰他们的问题了。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漫长的并肩作战中,所豢养的默契,还是生来就被铭刻在了血脉之中的,某些隐形的基因。 但这并不重要:当蜘蛛女皇的瞳孔被鸟卜仪所占据时,她没时间去思考这些小事。 【你觉得如何,庄森?】 “……” 卡利班之主还在思考,他的视野不断巡梭在那些看起来不可撼动的可怕堡垒之中。 “……” “很有些难度。” “在我的预想中,哪怕在未来有一点,神圣泰拉需要武装起来,对抗一场全面战争:那我们的防御准备也不过如此了。” 他说到,然后指向了那些战略价值最高的地方。 “你也看到了,摩根,这是一个高度城市化与工业化的世界,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军工生产区域与仓储区域,还有这些庞大无比的发动机,它们正在源源不断地为这颗星球供给充沛的能源,我甚至可以断定,其中大部分都被用于维护它们的防御屏障了。” “更不用说那些军营区域:虽然我们已经在虚空和轨道防御网络中消灭了大量的冉丹精锐,但是我毫不怀疑,它们依旧在地表上存续着一支大军,虽然人数可能已经大不如前,但足以淹没我们了。” “……” “这个世界已经完全被武装起来了,它们的虚空盾和防空火力足以与我们的舰队相抗衡,也许投下灭绝令,是最好的选择。” 说着,庄森看向了摩根,但是后者只是郑重的摇了摇头。 【你看这里,庄森。】 摩根伸出手,指向了地面上那无数错综复杂的蛛网,所交叉与缠绕起来的最终点,那是冉丹帝国的绝对核心区域所在。 【这是它们的皇宫,庄森。】 蜘蛛女皇的手指指向了一座泰拉宫殿的扭曲仿制品,那是由层叠交错的外墙结构,愈升愈高的高峭陡坡,高耸入云的防御塔与巨型炮台,以及将它们连接起来的,密密麻麻的战壕网络,所共同缔造出来的不灭坚城:而就在这座坚城的正中央,一座巍峨的异形堡垒正昂然耸立,它金碧辉煌、四周的垛墙高竖,由无数的尖顶与防空壁垒所保护着,最外围更是有一层若隐若现的奇异波纹,让人心生忌惮。 哪怕是庄森都能看出来,这层波纹绝不是现实宇宙的东西。 【你也看到了,庄森:在我们找到破坏掉这座冉丹皇宫中,那诡异强大的亚空间防御力场的办法之前,哪怕是灭绝令,也无法摧毁这座皇宫,而皇宫不灭,我们就无法宣称战争的胜利。】 “没有别的办法?” 庄森有些犹豫,他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摩根笑了起来。 【你可能会因为我的话而感到有些生气,庄森:但是像冉丹这样的,曾经跨越星海的庞大帝国,命运绝不会允许它们的最终灭亡是因为一场毁灭的暴风雨。】 【无论我们想不想,如何我们渴望摧毁冉丹,那我们就必须完成一场最坚定的仪式:通过一场血腥的战争,攻破它们的城墙,杀入它们的皇宫,将它们的都城彻底夷为平地,因为从玄学的角度来说,只有完成了这一切,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灭绝了一个伟大的帝国。】 【必须要有一场围城战,它可以短暂、可以无趣、甚至可以不够血腥与疯狂,但是它必须存在,作为那个用来篆刻终结的刀痕,那个值得被铭记的帝国灭亡之日。】 【只有这样,人们才会真切的感慨,在某个时刻,一个帝国真正的灭亡了,而不是在他们的内心之中怀疑,这个帝国是不是还存在着某些未知的延续。】 “……” 庄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蔑的哼了一声。 “这是哪的规矩?” 【亚空间的,那里的一切与你想象的都有些不同。】 蜘蛛女皇只是坦然的摊着手。 【当然了,你不相信我说的这些话语也可以,我会尝试在灵能的领域攻破冉丹皇宫所布置的亚空间防御,不过我要告诉你,因为我们脚下的这颗冉丹母星的存在,我在这里无法施展过度的力量,所以这次的灵能仪式,可能会很漫长。】 “要多久?” 【我不确定,我甚至不确定我能不能攻破它们,但是至少也需要几天的时间:而这也是我把黎曼鲁斯他们叫来的原因。】 “……” 庄森再次看向了鸟卜仪。 “这不怪你,摩根,它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整装备战,从它们那亵渎的历史中汲取到足够的力量:看看那些毫无章法的怪物士兵,它们绝对不是现实宇宙所能进化出来的模样,定是使用了来自于亚空间深处的邪恶法术。” 【只不过是末路穷途。】 蜘蛛女皇低声的感慨着,而在她的身边,卡利班之主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庄森从来都不是一个过于犹豫的人物。 “那就开战吧。” 他说到。 “老样子,我负责在地面上指挥这场围城战,你看看能不能在灵能领域找到一些办法,顺便指挥一下轨道上的舰队,给我的军团提供必要的掩护与支援。” “另外,通知黎曼鲁斯他们加快速度:五天之内,我希望能够看到他们的部队,哪怕只是到来一部分都可以,越快越好。” 【我的军团和辅助军也一并给你指挥,庄森:省着点用,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需要他们呢。】 “我会的:我向你保证。” 庄森点了点头,很是郑重,更像是一句誓言。 “不过首先,我们得想想……” “怎么才能从这些异形经营了无数个世代的虚空盾网络中,撕开一道可以让我们实施大规模空降计划的口子,这是必要的第一步。” 【……】 “……” 【……】 “……” 【我有一个主意,庄森。】 “说。” 【……】 【我有给你看过,父亲送给我的那些礼物么?】 (本章完) 第306章 先登之人 它来了。 在万众瞩目中,它来了。 那是一道冰冷的光芒,一颗夺命的流星,它形单影只,它寂静无声: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是所有的瞳孔都明白,它比一百万枚炮弹更加可怕,它不可匹敌。 超过五十万双属于冉丹异形的瞳孔目睹了它的击坠,在最开始的那一秒,这些捍卫者们并没有感到惊慌,因为它们已经习惯了来自于天幕上的攻势,习惯了尖啸的火焰在它们面前飞驰,上千艘人类战舰的钢铁弹幕与防卫者凶暴的反舰火力和防御激光互相交融,又或者擦肩而过,巨大到仿佛能够彻底撕碎这个世界一千倍,但最终,它们又都会在那维系了千百年的厚重神盾面前,化为泡影。 神盾,冉丹人是如此的称呼它的:它是在千百年前就开始保护整个冉丹母星的巨大虚空盾,甚至比冉丹帝国的帝皇更古老,它吞噬着冉丹人提供的巨量电能,保卫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让上千艘人类战舰的不懈努力宛如一个笑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极不合理的神盾,恰恰是冉丹帝国底蕴的具现化:底蕴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在关键时刻,又可以拿来力挽狂澜的东西,也是冉丹人曾经能够争霸寰宇的王牌之一。 在过去的十五个小时里,也就是战争的第九天到第十天,超过一千艘人类帝国的大小战舰已经占据了冉丹母星的近地轨道,它们的身影遮天蔽日,令天地混为一色,狂怒的攻势随即展开,如同绽放的超新星一般,点亮了每一片星空,炽热的燃烧光束和蜿蜒的等离子流成为了足以杀死世界的凶器,仅仅是一次最小规模的舰队齐射,就足以令天地崩裂、令山河破碎。 效忠于人类之主的舰队挥舞着这把凶器,渴望着撕开异形帝国最后的心脏,但是他们的努力却不断地化作眼前的泡沫:无论是恶毒的能量武器、还是响彻世间的爆炸与闪烁着不洁色彩的烈焰洪流,不过是让异形的神盾幻变闪烁,却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效果。 终于,在最漫长的徒劳无功之后,在冉丹的守卫者们完成了从胆怯到狂妄的演变之后,帝皇的军队失去了耐心,原本铺天盖地的炮火也第一次停止了它们的肆虐:而几乎就在下一秒,一道诡异的银色身影,从【不屈真理号】的巨大阴霾中投出,如同一发不详的流矢。 那并不是一道显眼的身影,它比一名阿斯塔特大不了多少,如同银色的流星一般,迅速地闪过了飘荡着厚重火药云的天幕,逐渐发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嘶鸣。 没有人看清了它,但是所有人又都感觉到了它:以一种最为恐怖的方式。 伴随着那道流星的闪烁,从某个时刻开始,整个冉丹防卫军的通讯频道,就突然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静之中,而在下一秒,一股震耳欲聋的,如同上百万生命被活活抽去灵魂的尖啸,便从通讯器中毫无预警的传来,炸碎了数百万冉丹士兵的脆弱耳膜。 极度痛苦的呻吟随即便如同瘟疫一般,扩散开来,在任何冉丹士兵能够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它们望向天空的瞳孔便被没来由的强光所炙烤着:那是一团不断燃烧与蠕动的苍白色烈焰,它终于突破了厚重的人工云层,露出了本来的骇人模样。 火焰在天际燃烧,如同暴怒的阿瑞斯坠向凡间的神兵,无穷无尽的闪电包裹着这纯粹无比的毁灭性力量,惊雷滚滚、响彻寰宇。 数百万双畸形的瞳孔目睹着毁灭的从天而降,从它们的眼窝中流出了不受控制的鲜血,如同一场淅淅沥沥的阵雨,泼洒在了它们的头盔与颅骨上,而至于它们身旁的所有金属造物,更是在一阵绝望无比的挣扎之后,便再无声息。 在数百万的绝望与死寂中,苍白的火焰没有丝毫的怜悯,它化作了象征着暴力的拳头,无情的刺穿了那屹立了千百年的防线,在一阵痛苦的呻吟与摧枯拉朽之中,尖叫战胜了轰鸣、野蛮吞噬了守护,刺眼的光芒在一瞬间就吞噬了数百公里的土地,燃起了世人永远无法理解的烈焰之潮,宛如死神的镰刀挥戈一般,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烈焰席卷而过,金属的嘶鸣高效地破坏了神盾中那蜂巢形状的单元结构,引发了一连串灾难般的连锁反应,上百公里的神盾或是脱离坠地、或是失效停转,甚至是单纯的燃烧殆尽:正如同那些被无情吞噬的冉丹捍卫者一般。 完美的防御就此破开了一个致命的缺口,这缺口中的数百万大军也随之一同消亡,然而,冉丹的王庭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一点,因为那金属的风暴依旧在袭扰着它们的通讯器,只留下一阵冰冷空洞的死寂黑暗。 只有那些最靠近的捍卫者们觉查到了某种不安,而就在第一股军队向着这片突兀的废土前进时,某种刺眼的蓝光突然笼罩住了上百公里的土地,如同一座巨大到无以复加的管道,来去匆匆,只留下了渐渐消散的青蓝色光芒。 而在这股青蓝色光芒中,有条不紊的走出了一支大军,一支漆黑色的大军,足有上万之数,在他们的身后,银白色的身影闪烁着翠绿色的洪流之中,共同挥舞着令银河为之胆寒的双头天鹰旗。 在队伍的最前方,卡利班的骑士领主,最后的巨兽,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庄森,脚踩着这片终将毁灭的土地,缓缓地抬起了他的金色头颅,任凭沉默的大军从他的两侧穿行而过。 他深深地呼吸着,霜白色的空气缠绕着他的胡须,这位基因原体先是看了一眼已经被高高竖起的帝国天鹰旗帜,又聆听着不计其数的装甲大军从传送阵中云聚而出的轰鸣,他沉默了很久,最终把目光放在了那最大的功臣之上。 那伫立于地面上的,高大巍峨的银白色未知金属,无穷无尽的大军正充满敬畏的绕过它,杀向冉丹帝国毫无准备的第一道防线:在无数暗黑天使的凸显下,这个金属巨块似乎很庞大,宛如一台不断膨胀的帝国骑士。 但是庄森记得很清楚,在他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它是绝对没有这么巨大的:基因原体甚至还记得他当时与摩根的对话,因为那一切就发生在半小时之前。 “……”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他的血亲当然可以拥有自己的秘密,卡利班之主对那不感兴趣:比起这些阴影中的礼物,基因原体现在更需要担心另一个问题。 庄森正在思考,而他身边的大军已经渐渐出现了凡人精锐们的影子,他们大多来自于远东边疆,拥有着充足的武备与精密的训练,比被黎曼鲁斯带来的同僚们更能适应这残酷可怕的战场:要知道,已经有超过一千万的凡人辅助军,在过去的十个泰拉标准日中,为帝皇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价值,但其中只有不到一百万是阿瓦隆人。 基因原体瞥了他们一眼,暗自评估了一下价值,再不感兴趣,他迈步向前,走向了正在等待着他的军团幕僚们,超人的感官敏锐地捕捉着空气间的震动:在战线最前方的位置上,先锋部队已经与冉丹的尖兵们交上了火。 卡利班之主望向了那正在流下第一滴血的地方,在他的心中,对自己的血亲有了短促的不满:这里实在是太远了,距离冉丹的皇宫还有着漫长的距离,他可能要拔除至少五百座堡垒,才能攻下异形帝国的那颗致命心脏。 但这样的不满转瞬即逝,因为庄森很清楚摩根的能力,他知道让数十万大军精准地被空间转移到了这一小片区域上,已经是蜘蛛女皇现在所能操作到极限步骤了:要知道,她还需要时刻指挥着一支规模超过一千艘战舰的舰队。 摩根已经尽力了。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庄森的表现了:一抹笑容从卡利班巨兽的嘴角边缘划过。 庄森始终没有忘记他在战前所立下的誓言:一个月内,他会让冉丹的帝国彻底消失,而现在,距离他的誓言期限,只有二十天了。 “……” “足够了。” 卡利班之主低语着,走进了属于他的战场。 而在宁静的最后一刻,庄森却没来由的想起了,他与自己的血亲刚刚结束的那场讨论。 —————— “……所以……” “这就是父亲给你的礼物?” 【之一。】 摩根的补充伴随着一句有些不满的轻哼,但是庄森并未在意,他正以一种纯粹的好奇目光,打量着这非凡的金属:哪怕卡利班之主是一位完全不懂得锻造的人物,但他依旧能够看出来,帝皇的礼物并非是什么简单的原料。 因此,庄森反而并不觉得,这件礼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你真的确定,在你的灵能加持之下,这个东西能够洞穿冉丹异形的虚空盾么:那个虚空盾可是挡住了整个舰队的炮火。” 【试一下呗。】 蜘蛛女皇随意地敲了敲这不安的金属,毫无珍惜。 【既然黎曼鲁斯能把帝皇送给他的长矛,扔到月球上,而且还没有丝毫损坏的话,那我觉得我手里这个应该也能办到。】 “……” “鲁斯是在吹牛。” 【我知道,就是举个例子。】 “……” 庄森转动着他那双翡翠色的无情瞳孔,开始为了摩根的利益而有了短暂的担忧:对于这位卡利班人来说,这可是很稀有的情绪。 “如果摔坏了,怎么办,这可是父亲给予的礼物?” 【……】 在摩根的笑声中,潜藏着一种庄森不太懂,却很厌恶的元素。 【让我告诉你吧,庄森。】 【如果区区十八万千米的自由落体运动,就能让帝皇送给我的礼物被破坏掉的话。】 【那他就应该再赔我一个。】 —————— 【……】 【……】 #叹气# 在那张无时无刻不再发生着改变,但看起来似乎又没什么变化的鸟卜仪面前,蜘蛛女皇眨了眨有些肿胀的眼皮,并捕捉到了瞳孔之下那淡黑色的痕迹。 她有些累了:但不要紧。 小事而已。 摩根缓缓地露出了一丝苍白的笑容,她继续打量着自己面前的无数张星图,以及源源不断的各式翻新数据:现在,除了那一千艘大大小小的战舰之外,她还要去格外关注一整场发生在地表上的战争。 而除此之外,她还感受到了某种非常奇怪的存在:那存在隐匿在了亚空间之中,狡猾的躲在了蜘蛛女皇无暇他顾的视野之外,它似乎就藏匿在冉丹母星那充斥着恶意的亚空间投影之中,如同翻腾的乌云般酝酿着什么,但是第二军团之主暂时没有精力去管它们。 她也不屑去管:虽然摩根始终没有精力对冉丹的星球意志本身做什么,但是仅仅是她的存在,以及她散发出来的镇压,就足以让这些饱含着恶意的原始之灵不敢擅自行动了,更何况,仅仅是蜘蛛女皇预留的十二个后备计划,便足以对抗任何突发的情况。 就比如说,那些正在星系各处涌动的亚空间能量,它们显然正在以冉丹的母星系作为原点,酝酿着什么可怖的计划:摩根暂时没有推测出来这些能量的最终作用,所以她并没有擅自地开启在灵魂之海中的战端,除了指挥现实宇宙中的作战之外,她的一切精力都用在了镇压冉丹母星本身这一方面。 在她的镇压之下,这个懵懵懂懂的原始世界之灵,宛如被锁入了牢中的困兽,只能狂怒的在亚空间中举起护盾,抵御着蜘蛛女皇对于地面战场的灵能影响,削弱摩根能够给予庄森的帮助:如若不是这样的话,只要蜘蛛女皇的灵能洪流涌入到地面战场上,战争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宣告终结。 而现在,摩根只能一边腐蚀着星球意志的力量,一边尽力辅佐着庄森的攻势,试图在敲定了现实宇宙的胜局之后,再反过来杀死这个惹人厌烦的冉丹世界意志。 就这样,两个强大的亚空间实体互相拉扯着,令对方无法将大部分的力量投入到战场上,而发生在现实宇宙之中的战争,也因此没有受到更多的未知与改变:冉丹的军队从星球各处集结,不断地涌向可憎的入侵者,而人类帝国的舰队也在不间断地投下如同暴雨一般的空投仓与运输艇,用来增强他们在地面上的战争筹码。 战斗已经成为了最单纯的血与火,最残酷的拖延与消耗,数以千万计的人类大军已经在冉丹的土地上站稳了脚跟,他们破坏了相当一部分的供能系统,令异形帝国的神盾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缺口,而人类的海军优势也随之蔓延,反过来巩固了帝国的大军在那些占领区域的控制力。 尽管冉丹的指挥官们已经调集了百倍的大军,但依旧不能阻止暗黑天使不断推动着他们的战线,也不能阻止源源不断的物资从虚空之中不断涌来,它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用士兵的生命与鲜血,让这场消耗作战,变得愈发残酷。 而在这不断升级的残酷中,三个泰拉标准日的时间一闪而过,甚至没能引起任何人的留意。 当蜘蛛女皇再一次地总览着地面上的战局时,在星球意志那不甘的原始嘶吼之中,她赫然发现,庄森已经在冉丹的最后土地上,插入了一把炽热的匕首:数以千万计的人类大军正在战场上横行,他们以愈加扩大的登陆点为根基,保持着日拱一卒的坚韧姿态,不断地撕咬着异形的防线,摧毁了一座座至关重要的据点,甚至正在以单薄到令人涅汗的战线,包抄歼灭着几个巨大的异形重兵集团。 以最开始的登陆场为起点,以冉丹那亵渎的宫殿为终点,短短的三日内,这条血腥的通道就已经被卡利班之主和他的暗黑天使军团打通了一大半,甚至六翼的尖兵已经能够摸到皇宫城下那些混乱燃烧的居民区中了。 异形的大军从星球各处源源不断的赶来,顶着终日不歇的空中火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人类军队的战线,渴望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打破这尖锐的刀锋:但是迎接它们的却只有无情的失利。 尽管庄森手中的兵力,也许只有冉丹的百分之一,甚至是不到千分之一,但他就是可以顶着悍不畏死的守卫者们,率领他的军团,劈开不可战胜的巨浪,令汹涌的大洋都流下鲜血,让出道路。 摩根不知道,庄森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即使他们已经并肩作战了这么多年,但她依旧无法想象庄森是通过什么手段,才能缔造出如此伟大的战争奇迹:抿心自问,在相同的条件下,蜘蛛女皇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她的长处在于总体上的调度指挥,而不是在战场上缔造出眼前这样的奇迹。 也许,这就是人类之主会在庄森刚刚回归的时候,就把一整场决定了整个帝国乃至银河命运的疯狂战争,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这位新人基因原体的理由。 帝皇知道如何使用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即使是摩根,也无法否认这一点,因为在她的面前,人类之主的匕首正用蜘蛛女皇永远都无法做到的奇迹,诉说着这一点。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又扫了一眼鸟卜仪,她的视线扫过了那些令她不安的地方:根据正在地表上奋战的破晓者们所说,冉丹的母星似乎存在着某种颇为奇怪的唯心主义色彩,一路杀来,他们见到了无数的祭坛与石碑,无不书写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印记。 在最开始,摩根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这条讯息,直到破晓者军团的首席智库佐西默斯,通过与基因之母的特殊联络,向蜘蛛女皇诉说出了他心中的不安。 “冉丹在准备着某种诡异的亚空间仪式,大人,你应该来到地表上看看,这里的祭坛和石碑多到了不正常的地步,越是靠近那座异形的皇宫,越是如此,我们甚至发现了大量的血祭痕迹。” 【……】 【命令所有战士,记录他们所发现的每一座祭坛和石碑,将它们的方位发给我:另外,尽你们所能地破坏掉它们,一个不留。】 “明白,大人。” 这场对话发生在地面作战开始的第二天,而伴随着人类帝国的军队不断涌向他们的目标,越来越多象征着异形祭坛的猩红标记,也开始浮现在了鸟卜仪上:数量甚至多到了遮蔽整个全息投影,摩根仅仅是扫了一眼它们的数量,再略微估算一下究竟有多少的亚空间能量才需要这个等级的准备,便感到了某种令人心悸的不安情绪。 她开始储存自己的力量,准备着迎接异形帝国从亚空间中发动的那一场浩大攻势。 她等待着。 等待了三天、五天、七天…… 等到了这场战争开始的第十八天,也就是冉丹围城战开始的第八天:等到了庄森的亲军,达到了异形皇宫的城墙脚下,开始围攻最后的那一道厚重防线。 她依旧没有等到来自于冉丹异形的鱼死网破。 【……】 就在蜘蛛女皇思考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的时候,一个多多少少出乎了她的意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姐姐。” “现在,一位流浪的第二军团冠军剑士,正站在你的面前,并期待着你能给他找份工作:临时工也是没关系的~” —————— 【……】 【康拉德?】 摩根皱起眉头。 “是我,我在用你给我的灵能通讯,与你交谈:听我说,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我发誓,你绝对会感兴趣的。” 【有话快说,我现在还有需要忙的事情。】 “别这么着急。” 他似乎在笑。 而蜘蛛女皇则是冷着面孔:无论是地面上的战争,还是冉丹隐藏在亚空间中的手段,都让她没什么心思与午夜幽魂继续扯闲。 【你在哪里?】 “你为什么不探测一下呢:你在我身上有灵能信标,我知道。” 【……】 蜘蛛女皇嘀咕了一下,但还是抽出了一缕意识,开始在星系中寻找着午夜幽魂的存在,她找了整整十多分钟,才寻觅到了那充斥着诺斯特拉莫气息的漆黑身影。 他就在…… …… …… 【……】 【康拉德!】 【你在哪?!】 【你怎么在那里!】 “如你所见,姐姐。” 午夜幽魂笑的很轻,有一种模糊的诗人气息。 “如你所见。” —————— 康拉德抬起了头,他看到了那张不断闪烁的空中幻影。 无数的炮弹、烈焰、能量光束与其他无法理解的火力,不间断的倾泻在那张幻影之上,但是在来源于亚空间的无形伟力面前,这些足以摧毁世界的力量,只是如同暴雨的雨滴砸落在池塘中一般,只能掀起转瞬即逝的波纹。 他看着那不断变幻的天幕,又看了看那些仅次于天幕的,华贵扭曲的尖顶,以及那些被他随手挂在了尖顶上的,甚至还在升腾着热气的异形尸骸,它们的盔甲是如此的高贵,诉说着它们的重要性。 康拉德看着这一幕。 他勾起了嘴角,缓缓地揉捏着自己的一缕发丝,引入了无边的黑影之中,而在那些仓皇到来的脚步声里,他愉悦地回答着自己的那位血亲,他的那位姐姐。 “我就在这里,姐姐。” “我就在……” “冉丹的这座皇宫里面。” (本章完) 第307章 在冉丹的皇宫内 它们的帝皇已经死了。 它们的帝国已经死了。 而它们的文明,也即将死了。 那最终死刑的执行者,那冰冷之神的残暴大军,已经来到了它们的土地上。 暴徒蹂躏着繁华的城镇,焚烧着光荣的旗帜,无情的进攻侵蚀着帝国最后的堡垒:如果不是帝皇的遗泽与母星的泣血,那它们种族的生命将在日落之前,迎来终结。 …… 末日已至,万事休矣。 —————— 大祭司伸出了它的手掌,那由灰色的长袍所包裹的利爪,已经如同它脚下的这个帝国一般,干枯到了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地步:甘美的死亡也许在下一刻就会来临,将它从现实的酷刑中,拯救出来,将它带到伟大的帝皇身边。 “……” #叹息# 但它不敢奢望那一幕,它不敢奢望自己的死去:它们的帝国尚未倒下,它不能先一步死去,它不能抛弃那些仍在城墙之外拼死奋战的战士们,尽管它们的抵抗早就已经毫无意义了。 帝皇已经死了,它在上一场战争中就已经死去了,而它们的帝国也已经随它而去:这是由它一手打造的帝国,这是它赠与了它们的礼物,所以当它离去的时候,它们自然把握不住这伟大的赠礼。 但是战争仍在继续,但是战火依旧在燃烧,但是那些来自于最黑暗疆土中的怪物,依旧在高举着无血无泪的金色鹰旗,渴望将这些不再有威胁的失败者们,追杀到天涯海角,追杀到挫骨扬灰。 人类。 破晓者。 暗黑天使。 帝皇的战士。 那些怪物如此自称着。 他们将是冉丹的毁灭者。 “……” 大祭司坐在了台阶上,它颇为艰难地喘息着,感受着生命从它苍老的身躯上流逝,一点点的侵蚀着它的理智与行动力,就像皇宫的城墙之外,那些自称为暗黑天使的怪物,是如何侵蚀着它们的土地。 它快死了:它很清楚这一点。 毕竟,早在五万个日夜交替际之前,它的寿命就已经远超过冉丹有史以来的最高龄,是帝皇的意志与天量的延寿手术,将它的生命拖延到了现在,让它脑海中那无穷无尽的亚空间学识,能够继续为了它们共同的帝国添砖加瓦。 那时,它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项礼物,并自信于它能塑造出物超所值的贡献:那时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它们的帝国如日方升,开疆拓土,在每一次日夜交替之间,都会有一个新的世界被它们的战舰收入囊中,划归入崭新的国境。 那时,它安居在整个帝国的第三高位上,伫立在帝皇与帝皇的右手身后:而它则是帝皇的左手,是帝国的大祭司,是它的君主为了未来的伟业能预留的工具,因为帝皇总是说,它们的最终战场,会是在亚空间之中,会是在四名它现在根本无法想象的恐怖意志面前。 想到这里,昔日权倾天下的大祭司不禁抬起头来,看向了它身后那九百九十九阶的漫长阶梯,在犹豫了一会后,它迈开了步伐,开始了无比艰难的攀登。 它攀登的很慢,甚至算得上是爬了,苍老的躯体在失去了来自于冉丹帝皇的支持后,以惊人的速度重归枯竭,即使继续维持着天价的延寿手术,也无法挽回这股颓势。 在它身后,在这座无人能够靠近的塔楼之外,战火连天。 “……” 它曾在脑海中无数次幻想,那些帝皇口中的恐怖意志,会是多么的可怕,以至于令帝皇都对其颇为忌讳,甚至禁止它主动探索与之相关的一切:但即便如此,它依旧在遵守着帝皇的命令,如饥似渴地从它们所征服的每一个世界上,汲取有关于亚空间的养分,直到它成为在此方面毋庸置疑的大师。 总有一天,它们会用得上这些知识的,它们会以这些知识作为基石,令它们的文明永享宁静、繁荣与和平:帝皇总是这么说,它总是这么许诺未来,这么鼓励它们。 “……” 它拌了一下,不得不歇息了很久,而当它再次坐在了台阶上的时候,恰巧能够听到窗外那惊天动地的炮火声:人类帝国的军锋已经攻到了皇宫的附近,它们的炮火在以秒为单位的时间里,不断抹杀着那些拥有千百年历史的建筑,也抹杀着冉丹最后的军团。 虽然来自于星球各地的大量援军,正在不惜代价地进攻着人类军队的后方与侧翼,但是这些来势汹汹的杀伐却只能令无情的入侵者们暂缓脚步,而代价却是成千上万的冉丹战士的生命。 如果把死在了这些攻防战中的冉丹士兵遗骸,通通堆积到皇宫脚下的话,恐怕效忠于那名人类之主的残暴大军,早就能翻过这十几公里高的城墙了吧。 大祭司想到了这一点,在它那张与枯骨无异的脸上,也随之划过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但仅仅是这笑容就消耗了它大量的体力,它不得不仓皇地抓住一旁的小型祭坛,粗重的喘息着。 它无意中瞥了一眼这些它亲自督建的祭坛,却感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恶寒:在祭坛上,那四尊看不清样貌,却又无比扭曲的塑像,正肆无忌惮地渴饮着它亲手奉上的那些祭品,向它展露无声的狞笑。 大祭司挪开了眼睛:它有些知道了,为什么它的帝皇,执意不肯让它更多的知晓这一切。 但它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因为帝皇食言了,它辜负了它们所有人的期待。 它死了,死在了那场与人类的战斗之中,死在了那名人类的帝皇手中,连灵魂都被彻底地夺走,不知其命运如何:如果从另一种方式来说的话,这似乎也会成为它们种族的命运,这似乎就是这片无情的银河,对于输家的态度。 冉丹的帝皇与冉丹帝国最后的大军一起陨落了,连带着死去的还有它的右手,也一同死在了那场战争之中:它的右手与人类帝皇的禁卫长官,自称为瓦尔多的战士,鏖战了十几个小时,最终却还是棋差一招,被郑重的砍下了头颅。 它们死了。 帝国也随它们而去。 几乎是眨眼之间,它们共同打造的霸业便土崩瓦解,人类的复仇军团裹挟烈焰而来,将昔日横跨星宇的疆土,焚烧到了只剩下皇宫脚下的方寸之地,最后的帝国子民龟缩在城墙之后,瑟瑟发抖,恐惧着人类之主的大军所带来的惩戒。 尽管它们仍在战斗,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垂死挣扎,一切都完了:即便它们能够击退甚至消灭这支来犯之敌,但是帝国昔日的膏腴之地早就已经被人类之主的爪牙焚烧成了废墟,等待它们的,无非是更漫长的死亡而已。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绝望的。 “……” 但它不是。 但它仍决定做些什么:既然它们的伟业注将瓦解,既然它们的种族注将灭亡,既然它们为之努力的一切,都要覆灭在这场由人类所点燃的战火之中,那么…… 就让这死亡的烈焰,彻底吞噬所有人吧。 就让那无情的,名为人类之主的邪神,感受到真正的痛苦吧。 “……” 它能做到这一切。 通过出卖了它的灵魂,出卖了它的种族,出卖了它曾发誓要守护的帝国,它已经获得了点燃这场火焰的筹码,它已经深入到了亚空间中最晦暗的角落,与那些永恒的狂笑与力量,签署了不灭的契约。 挣扎着、扭曲着、蠕动着、宛如一团垂死的蚊虫,这位站在冉丹帝国至高点的大祭司,最终还是爬上了九百九十九层高阶,虽然它能四次凄惨的摔倒在地,虽然每一次摔倒之后,它的耳边会回响着那些残暴的长笑,但是当它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的时候,它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祭司陶醉的伸出手,感受着那血池的深厚:这巨大的血池占据了整整一层高塔,它完全可以放下一台人类口中的泰坦,而这,不过是它开始这场仪式的第一步。 伴随着它的搅动与低语,一张若隐若现的地图浮现在了血池的中央,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赫然是整个冉丹母星的疆域,而那些被人类士兵所忌惮的诡异祭坛与石碑,则是清晰的浮现在了这张地图之上,这汪血池之中。 如果将这些祭坛通通链接在一起的话,隐约之间,一个巨大无比的,覆盖了冉丹整个星球的八芒星标志,便呼之欲出了,而在这个标志的区域中,赫然便是这一整个围城战的战场,与数以万亿计的冉丹平民和士兵。 它们的作用,不言而喻。 在大祭司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张苍白且狂热的笑容,它轻轻的点着八芒星上的每一个尖角,在那些尖角上,缠绕着一些用冉丹的文字所书写的文字:如果把它们翻译成人类的语言,那么任何一名暗黑天使都会发现,这些文字,每一个都象征着一个地名,一个人类帝国曾与冉丹帝国爆发过血战的地名。 只要将这些简单的文字串联起来,就是整整十年,横跨了大半个北部银河的血腥与死亡,以及在这之后无穷无尽的冤魂与献祭:它们共同组成了这个仪式的砖瓦。 而现在,这个仪式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只剩下它们脚下的这个世界,和上面的一切生命。 “马上就要完成了。” 大祭司如同怀抱着它最珍重的孩子一般,抚摸着血池中那若隐若现的八芒星,仔细地寻觅着这场伟大献祭中的每一个细节。 它清楚地记得,在十年前那场战争的惨败之后,它们的帝皇曾经留给了它一道遗言:如果冉丹输掉了这场战争,那么就让大祭司放弃它们的母星,让那些幸存的同胞们逃到银河的最边缘之中,躲避着人类之主的可怕大军。 在最开始,大祭司的确忠诚的执行了这个命令:直到在某一天的深夜,一个来自于亚空间深处的声音,悄然潜入了它的脑海。 从那一天起,一切就变了,因为在它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更伟大,也是更疯狂的计划,这个计划被那个声音一点点地阐述出来,直接勾走了它的魂魄,让它如痴如醉地开始准备这场仪式:以整个冉丹种族作为代价。 那些在此之前,逃亡银河边缘的同胞,足以延续冉丹帝国的血脉了,而现在它们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地向人类帝国复仇:在那个声音的帮助下,大祭司轻而易举地说服了帝国的元帅们,战争得以以最血腥的姿态继续着,以保证这场仪式能够顺利的施展出来。 十年,整整十年。 “终于……快结束了……” 它陶醉着笑着,虔诚的捧起一汪腥臭的血液,一饮而尽,这血液给了它更多的力量,让它能够继续这伟大的事业,让它能够延续自己的生命,等待那个时候的到来。 等到人类之主的军队攻破皇宫的城墙,屠灭冉丹的灵魂,等到整个帝国与种族,都在亚空间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冉丹的帝国将消失,而人类的噩梦将永恒:无人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到来,因为这是整个文明所立下的不灭诅咒。 它靠在了阶梯的最高层,闭上了它的双眼,安静地等待着。 在高塔之外,那滔天的战火仍在一刻不停的继续着,每一秒都有上万名冉丹的生命被夺走,以换取血池中的波涛汹涌,那些最后的冉丹战帅们被赋予了战争的全权,以进行最后的抵抗,让人类的大军能够停滞在八芒星之中,直到他们的毁灭者从天而降。 想到这里,在它的脸庞上,挤出了一个骇人的笑容:似乎是感受到了它心中的喜悦,在那一望无际的灵魂之海中,那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黏在它身边的狂笑,也变得越来越猖獗了。 它不知道这些狂笑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它也不在乎,它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它总是可以战胜这些困扰。 …… …… 本来一切就应该如此,直到那个负责守备皇宫的蠢货,动用了宝贵的灵能通信,来打扰它。 —————— “有敌人闯进了皇宫?” “多少?” “……” “你自己去处理,这点事情不要拿来烦我。” “只有区区一个人类,难道你还处理不好么?” —————— 【……】 【康拉德—科兹!】 【你一个人,跑去到冉丹的皇宫里面做什么!你难道想单挑一整支冉丹的禁卫军么?】 在【不屈真理号】那深色调的指挥室中,忙碌了整整十三天的阿瓦隆之主,第一次停下了自己的工作:不是因为精神或者肉体上的疲惫,而是因为心中的愤怒。 摩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过分的干燥,干燥到令她抓狂,她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并敏感到的察觉到了,她的一根发丝正在悄无声息地脱落,而在她脚下的地面上,已经积累了十几根像这样的背井离乡之徒了。 【……】 怒火,前所未有的旺盛了。 “安啦安啦,我的姐姐,不要这么生气:你的头发是不是又开始脱落了?大动肝火可是不好的,尤其是对你这种,需要仪态的世界统治者来说,更是如此。” “你应该像我们两个平时相处时那样,安静一点,文雅一点,不要总是那么暴躁,也不要总是那么偏执:就像你一直教导我的那样。” 午夜幽魂似乎在笑,那是极为罕见的,没有丝毫恶意的轻笑,它们出现在了诺斯特拉莫人脸上的几率,比马格努斯亲手焚烧一本孤品书籍的概率还要低。 摩根轻哼了一声,她的怒火被后知后觉的理性强行遏止了,这位战争的调度者已经回到了她的工作岗位上,一边处理着那些积攒起来的文件,一边继续与她的血亲保持着灵能方面的联络。 【你也知道,这些都是我教给你的,康拉德:我不需要来自于你的反刍,我知道这些事情。】 “那可不一定。” 午夜幽魂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与悸动,就仿佛他正在进行着某种高速的移动:蜘蛛女皇能够清晰的听见脖子被划破,鲜血随之溅出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的尖叫、开火与爆炸之声。 “就像你教过我的那样:哪怕是最明亮的眼睛,也是看不到脸庞上有什么的,每个人都存在着一点可恶的视觉盲区,就像那些刚刚倒下的冉丹士兵一样,它们毫无警觉的冲向了长官的遗骸,希望知道它是不是还活着,还没有看见尸体之下的那几枚引雷,毕竟,谁会把自己的长官和引雷联系在一起呢?” 【我对你的奇妙冒险并不感兴趣,康拉德。】 摩根皱起了眉头。 “那还真是可惜了。” 康拉德毫无诚意的感慨着。 【听着,康拉德:现在,看向你的右手边,那里有我在你的盔甲上安放的传送标记,你是知道它的存在的,摁下它,它就能把你传送到我的身边来。】 “嗯,我知道……” 康拉德轻哼了一下,那强调与摩根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我并不想这么做:我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在黑暗中进行杀戮的感觉了,我亲爱的摩根,我甚至觉得自己的爪子已经变顿了,如果我不在这里把它磨尖的话,用不了多久,我大概就要成为像基利曼那样的文书工作者了。” 【你可以回来,我会把你安排到庄森那里:现在战线上多一个基因原体,就是多一点胜算。】 康拉德咯咯笑着,摩根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会在此时变成怎样一张透出痛苦放纵的面具。 “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我亲爱的姐姐,让我们将心比心一下:且不说你把我和庄森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单单是把我这种人放在战壕里,不就是你平日最痛恨的低效率么?” “在正面战场上,我都能做到什么?我既没有一支能够被我的身影所激励的军团,也没有能够替庄森分担压力的指挥能力:恰恰相反的是,把我放在这里,放在这些异形的大后方,才能最大化的发挥我所擅长的力量。” “在正面战场上的康拉德连对付一座堡垒都要费点功夫,但是在冉丹皇宫中的康拉德,现在已经准备炸掉它们的总军械库了,在完成了这一点之后,我还准备去找它们的守备司令聊一聊人生。” 【……】 摩根垂下了眼眉,她的手指迅速处理着一道新的重要讯息:黎曼鲁斯和卢瑟的舰队,现在已经近在咫尺,他们的先锋军将在最多十个泰拉标准时后,抵达战场。 蜘蛛女皇叹了一口气。 【康拉德,我想你比我要更清楚,你说的这些行动,拥有着怎样的危险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身上是那个传送坐标,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强行启动它。】 “你在担心我的安全?” 【……】 【谁会担心你这个家伙!】 来自于第二军团之主咬牙切齿的低语,只换来了诺斯特拉莫人那夜枭一般的尖锐大笑,数百名冉丹士兵的临死呜咽,以及百倍于此的恐慌与混乱,夹杂其中。 “摩根,我亲爱的姐姐。” “你知道么,这就是我最喜欢你的一点: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们两个都是倒霉蛋:既当不成绝对的好人,也当不成彻底的恶棍,只能在这两个极端中不断地寻找着自己的位置,就像是两只在黎明之前,却连家都没有的可怜蝙蝠一样,令人发笑。” 【……】 【我和你可不一定,我亲爱的寄生虫兄弟。】 “也许吧:我不在乎。” “反正我已经是一个疯子了。” 【……】 “……” 在午夜幽魂的笑声中,两位基因原体似乎都陷入了沉默。 —————— “……” 【……】 “要点餐么?” 【……】 #叹息# 【皇宫中央的那座高塔,有着很不正常的灵能波动,在保证你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去看一眼:以你自己的安全为第一目标,别让我再替你操心了。】 “明白,女士~” 康拉德挥舞着花俏的手势。 “您忠诚的军团冠军剑士,很荣幸为您服务。” (本章完) 第308章 如何打动摩根 康拉德喜欢停留在高处。 因为在这里,他能够听到很多的声音,他能够感受到那些鲜血之中的贪婪,他能够仔细地聆听到那些被滞留在了苍穹之下的,无以计数的咆哮与哭喊。 没有什么会比这些声音,更能勾引出潜藏在午夜幽魂内心深处的愉悦了:在【曙光女神号】上那平淡且珍贵的时光,甚至让诺斯特拉莫人有些忘记了,这些绽放在他人瞳孔中的痛苦,有多么的甘甜。 甘甜到让他如痴如醉,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本性是多么的低劣。 “……” 从午夜幽魂那苍白的、凸显着清晰的深绿色血管的喉咙里,缓缓的吐出了夜枭一般的低沉笑声,它消散在了战争的咆哮之中,只留下了奔流不息的鲜血。 康拉德渴望着这些痛苦,渴望着这些恐惧,因为源自他人的痛苦与恐惧,却能让午夜幽魂感受到莫大的享受:当然啦,人类的痛苦与恐惧,他现在是很难去摘取了,不过眼前这些异形的痛苦与恐惧,倒也不是不能当做临时的替代品。 毕竟…… “这个银河的本质,就是发生在智慧生物之间的互相吞食,只不过吞食同胞是犯罪的行为,而吞食异族却可以成为英雄:做得到这一点的种族,就是文明的,而做不到这一点的种族,就是野蛮的。” 在吐露出【野蛮】这个词的时候,一丝颤音在午夜幽魂的唇边额外停留了一秒,基因原体那单薄的嘴唇包裹着狰狞的牙齿,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便缓缓地展露着一张足以令黑夜为之恐惧的笑面。 而在基因原体的面前,在漆黑的视野所紧紧包裹住的地方,赫然是一颗被他举起的异形头颅:通过那坚毅的面容与残留其上的华贵装饰,可是勉强的辨认出,这必是冉丹帝国的一位高阶军官,能够指挥地面上茫然失措的十万大军。 但现在,它只是一堆散落满地的肉体零件,被午夜幽魂谨慎地带到了高塔之上,拆的七零八落,肢体与武器被堆积在了基因原体的铁靴边,只有头颅还在那顽强的亵渎生命力中苟延残喘,延续着不到几秒钟的感知。 基因原体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倒霉蛋,他感到了有些好笑。 “你觉得我刚刚说的对么,异形先生?” “瞧瞧我们脚下吧,以直线距离来说,你眼中那些精锐的战士,距离你还不到一百米,但是现在,没有了伱的指挥,它们的惊慌失措又与野兽有什么区别呢?” “在文明与野蛮之间,界限其实并非牢不可破。” “尤其是……” “当恐惧来临的时候。” 一边说着,他一边举起了手边刚刚抢来的通讯器,让他口中的那种笑声,能够清晰的回响在每一名不幸的冉丹战士的耳旁:那是一串震颤,一阵遥远的静电杂音,一个枯骨般的声响,在另一个恼羞成怒的声音咆哮着命令所有的冉丹士兵关掉通讯器之前,基因原体确保了他的声音已经折磨了至少一百万名异形帝国的士兵与平民。 午夜幽魂甚至感到了一丝最低限度的得意。 真棒,他那个野兽一般的卡利班兄弟,不知道要花费多久,才能做到与他相同的事业:康拉德可是从来都不看好他。 在愉悦中,他接着对那个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异形头颅,喃喃自语着,全然不在意那双死去的扭曲瞳孔所残留的恨意。 “就像现在,我能够吞食你们这些可怜虫:所以,我是文明的,是具有未来的,而你们是野蛮的,是终将被遗忘的。” “可悲的现实,不是么?” 午夜幽魂用一句轻飘飘的疑问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对话,他没有再在这个地方滞留下去:在基因原体的内心中,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恐惧与慌乱的数值,已经如何让恐惧衍生到最大的阈值,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伟大天赋。 在那个最好的时机中,诺斯特拉莫人轻轻的抛下了手中的异形头颅,那响亮的坠地声在一瞬间便引起了不计其数的尖叫与开火,在拱桥所造就的半封闭空间中,这些咆哮传的格外远,直到周围十公里的防线都被这一异响所搅动,变得七零八落。 午夜幽魂抓准了这个时机,他拾取了剩下的那些肢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当前的位置,如同一道迅捷的阴影一般,飘向了那些他早就踩好点的关键隘口。 每到一处,他便丢下一块狰狞的尸体,抹上几抹流淌的鲜血,又或者是干脆杀死那些落单的异形士兵,当它们的尸骸做成最建议的信标,彰显他的到来。 在很多时候,午夜幽魂都没有选择直接的杀戮,而是采用了他在这些年中所学到的,更为精巧也更为高效的恐惧手段。 就比如说,只需要一点恰当的视野盲区,再加上几队紧绷着神经的巡逻士兵,就可以酝酿出一场灾难性的火并,而只需要午夜幽魂的身影从火并的半空中,恰到好处的划过,那么由恐惧与惊慌所造就的混乱与自相残杀,甚至可以席卷到周围的十几万人。 再比如说,当无数个彼此陌生的冉丹支队,在对那神出鬼没的阴影进行追捕时,拥挤到了一条狭窄的长廊里的话,那么只需要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造成一点点最微小的骚乱,也足以演变成一场赏心悦目的盛大戏曲了。 他的利爪甚至不再沾染上那些亵渎的鲜血,但他脚下的血河却根本就没有停歇的迹象:就连康拉德也不得不感慨,当初他在诺斯特拉莫的时候,手段可是真够糙的。 宛如在水面上抛石子一般,诺斯特拉莫人的每一次短暂停留,都会引起一阵新的恐慌,他掐准了异形们的行进轨迹,不断地计算着异形们阵线中的漏洞,以确保他的每一次表演,都能达到最佳的目的。 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在八个地方散播了混乱,让八个最高等级的警报在完全相反的地方接连响起:尽管在这一分钟里,他只杀死了四名异形,却足以让超过四十万最精锐的异形大军,争相涌入那些被警报覆盖的长廊中。 在那些异形军官互相咆哮的通讯中,刚刚学习了一点冉丹语的午夜幽魂听的清楚:冉丹的禁卫军们信誓旦旦,有至少一千人的敌军已经攻入了它们的战线,超过五十名军官在下达着完全相反的命令,这些互补归属的指挥官,和那些乱糟糟的冉丹征召兵一起,成为了午夜幽魂最好的战友。 只需要一声刺耳的低笑,又或者是一片莫名的阴影,这些早已慌乱的民兵就会开始向四面八方胡乱的射击,它们的枪口中迸发出的炽烈光芒将黑暗逐退,将石柱和走廊撕的粉碎,让无数的战友与它们心中的恐惧一起扫下,让混乱在午夜幽魂离开的半个小时后,依旧如同瘟疫一般的蔓延着。 而在这由摩肩接踵所引发的混乱之中,午夜幽魂早就已经通过最先敲定的路线,悄悄的撤退了,他甚至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最后一支冉丹队伍涌入了已经变得过分拥挤的长廊之中,才点燃了他手中的最后一发炸弹,让他身后的混乱能够持续的再久一点。 还有数百万的冉丹士兵与民兵正在朝这狭窄的地狱赶来,而一个个临时的指挥部与紧急部门也才刚刚有了骨架:宏大的捕捉网围绕住了这混乱的泥潭,午夜幽魂却早已抓住了其中的漏洞,溜之大吉。 享受这些异形的恐惧与痛苦固然让他很快乐,而用混乱拖延了皇宫之中的大量兵力,也的确为远方的战局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但是康拉德很清楚,他真正应该留意的,不是这些小打小闹,而是那座远方的异形高塔上,正在发生的某场可笑闹剧。 即使他的腐尸血亲没有点明那座高塔,康拉德也会去的:因为这就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这就是命运在这一幕中,为他安排的角色与使命,他不应该逃避。 而刚才的那些混乱,也不过是为了让高塔周围的原本守备,空虚到一个能让他安全潜入的级别:谨慎的心态,是午夜幽魂在这些年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 就像尽管在口头上,他对于摩根所安装的那个传送信标保持着不屑一顾的态度,但是现在,他还是老老实实将其放在了最顺手的那个地方,甚至保证了,一旦他的双手不能行动,他的舌头也能及时的开启那个传送信标。 当然啦,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依旧是看不起这种逃跑工具的:这是原则问题。 在午夜幽魂的心中,因此而闪过了一丝轻快,他在冉丹皇宫那扭曲的尖顶上来回穿梭,脚下那乱糟糟的冉丹士兵与平民:大量的平民此时正聚集在这座亵渎且金碧辉煌的建筑中,它们不安、骚动、惶惶不可终日,而这些平民,与那些被临时征召的冉丹民兵,则是康拉德的恐惧与混乱战术,能够实施的如此顺利的重要原因。 对于这些没有丝毫军事素养与勇气的生物来说,哪怕是一个人的不幸死去,也会牵连出十个人的恐惧,然后十传百、百传千、千再传万,万再传百万…… 转瞬之间,流言与恐慌就会如瘟疫般感染上百万人,而当这些流民与溃兵因为恐惧而开始盲目逃窜的时候,即使是最精锐的部队,也会被这混乱的浪潮所淹没。 当午夜幽魂目睹到他脚下那些混乱的洪流时,他甚至感到了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想当初,在他与摩根的兵棋对决中,看着他的血亲用溃兵卷走了他精心布置的蜿蜒兵阵,可是午夜幽魂心中永远的痛。 那一幕,简直就是对诺斯特拉莫人的恐惧哲学最深度的讽刺:所幸,以此屈辱为学费,康拉德掌握了这种技能。 康拉德勾起了唇角,就在他幻想着这些过去的时候,隐约间,他的目标已经近在咫尺,中间不过相隔着几百名彼此之间过于分散的卫兵而已:至于那些挤在了道路两侧的庞大流民群体,则是根本没被午夜幽魂计算在其中。 在他的身后,在那座无形的亚空间屏障之外,隆隆的炮火就如同吞噬天地的巨兽一般,变得越来越近了:那是由庄森所率领的庞大军势,他们已经撕碎了冉丹在皇宫之外的所有抵抗,正在想方设法地突破这最后的异形堡垒。 看到这一幕,连午夜幽魂都不得不赞叹卡利班人的天赋:在他刚刚潜入进皇宫的时候,暗黑天使军团的炮火还很飘忽,就像是从天际线之外发出的一样,而眼下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连庄森的怒吼都足以响彻整个异形皇宫了。 很显然,即使没有他们,第一军团单靠他们自己,也足以终结这场战争的悬念:只不过是伤亡的数字变得更加难看而已。 但庄森这头野兽,是肯定不会在乎这些事情的:他为那些暗黑天使感到悲哀,毕竟放眼银河,恐怕也很难更糟糕的基因之父了。 在心中腹诽着他的兄弟,午夜幽魂翻过了最后的阻碍,他紧紧地贴在了高塔之下,感受到了其中那蓬勃的亵渎气息:亚空间的能量正在向这里涌入,就如同奔腾的洪流涌向低矮的城镇一般。 哪怕是最低阶的灵能者,都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可怕:那绝不是任何一个星球能够积攒出来的庞大体量,而它一旦爆发出来,所诞生的破坏也绝对不是一个星球能够承受的。 康拉德甚至能听到那些萦绕在高塔旁的长笑,那些笑声混乱且扭曲,让他无法分辨,但是其中有两个最为明显:一个是如同千万只乌鸦共同尖叫的嘶哑,而另一个,则是充斥着吸人魂魄的鬼魅。 午夜幽魂勾了勾嘴角,他没太在意这些早就被他看到的异像,而是专心致志于自己的任务:在花费了一点心思,完成了最完美的潜入之后,诺斯特拉莫人留下了遍地的异形尸骸,以保证没有人会发现他闯入了这座至关重要的高塔。 三步并作两步的,康拉德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 他知道他要面对什么,所以他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甚至在笑。 —————— 【……】 【真是奇了怪了。】 没来由的,正在竭尽全力指挥着战局的蜘蛛女皇,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有了些不安的感觉:就像是在冥冥之中,她似乎被某种可笑的命运盯上了一般。 摩根后退了一步,她低下头思索了一秒钟,来检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最终一无所获:而不断涌出的情报,则是让她不得不再次回到了指挥台的面前,继续调度着这场愈发糜烂的战争。 伴随着庄森的大军攻到了冉丹的皇宫脚下,异形帝国的抵抗已然变得空前疯狂,人类军队现在所前进的每一寸土地,都要被双方的鲜血所彻底浸透、染红,方能有一丝易手的可能性。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摩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工作量囤积的有些太大了,缺少休息,而出现了感官上的错觉。 【……】 也不对,她的工作量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毕竟,她只是需要时时刻刻在意前线的战况、提防异形在亚空间中的动向、调度轨道上的一千多艘主力舰和不计其数的小型战舰、满足每一个支队的物资补给、保证从【一号】到主战场这条星系运输线的通畅、督促黎曼鲁斯和卢瑟的援军、联络各个泰坦军团、骑士家族与凡人辅助军兵团、监督后方医务部门的运转、同时观测三千个物资中转站、二十六个下属参谋部、四百个太空要塞、以及两万名破晓者战士与七百多万阿瓦隆辅助军的安危,并且还要被自己子嗣与辅助军那一点点攀升的伤亡数字,而刺激出亿点高血压而已。 【……】 【……】 好吧,该死的。 她的确需要一个休息。 蜘蛛女皇颇为烦闷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就在她停顿下来的这几秒钟里,已经有超过一万条讯息被积攒下来了,它们堆积在了基因原体的面前,就像是一群在母鹰爪下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般。 【……】 阿瓦隆之主花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幻想了一下自己把眼前的鸟卜仪和通讯处理器通通摔烂,然后冲下去,顶替庄森的位置,把那头该死的卡利班金毛狮子扔到指挥室中的场景,然后睁开了眼睛,开始乖乖的处理起了眼前的这些东西。 但很快,她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并不是因为终于对这些数据失去了耐心,而是因为,蜘蛛女皇在恍惚间,突然意识到了,在她的耳旁,似乎出现了某种笑声。 她认出了那种笑声,那是来自于亚空间深处的笑声:当这种笑声上一次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时,祂曾向摩根许诺,要与她共同分配现实宇宙中的一切。 而现在……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瞥了一会儿眼前那永远没有尽头的文件,不由得思考了一下:如果这个自称为欢愉之主的存在,许诺会帮她完成所有的文件的话…… 【……】 【……】 该死的。 她居然动摇了一下。 (本章完) 第309章 战争的意义 在这场战争进行到第十天,或者第二十天的时候,卡利班人有些惊恐地发现,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一部分感知。 他只能确信,无比地确信:战争的第三十天尚未到来,因为鲁斯和卢瑟的舰队还没有出现在近地轨道上,如果他们已经赶到了,那么摩根不可能不告诉他。 唯有这一点,能让基因原体那疲惫不堪的心灵,感到一丝最低限度的慰藉,而这种慰藉又会带来巨大的力量,支撑着他跨越熊熊燃烧的废墟,趟过恶臭扑鼻的血池,在异形帝国一座又一座全副武装的抵抗平台上,进行着单调乏味的骇人屠杀,每一次挥剑,便象征着一座要塞的陷落。 庄森抬起头来,他扫了一眼正在走过的这座废墟:焦黑的墙壁上遍布着污渍,大多数是异形士兵的鲜血,也有来自于人类的弹药,而成堆的尸骸则是被随意地扔到了角落中,有些只剩下等离子焚烧后的灰烬,而另一些则是肆意地腐烂发臭着,吸引着一群群诸如苍蝇一般的虫群嗡嗡作响,而在更深处的尸堆中,甚至能看到正在茁壮成长的霉菌与尸斑,以及萦绕其中的,不应该出现的腐朽笑声。 在最多半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处繁忙的要塞,至少二十万的冉丹武士以它为中心,构建着摇摇欲坠的防线,那些无以计数的平民与奴隶则是要么被赶走,要么被滞留在暗黑天使的炮击区域中。 庄森花了二十五分钟来摧毁自己的抵抗,他第一个攻入了要塞的内墙,斩杀了所有能够威胁到战局的异形指挥官,便任凭自己的骑士团们自由发挥了。 在最开始,基因原体还有一些在战术上的细节操作,但在重复了数百遍毫无区别的攻坚作战中,就算是卡利班深林中的野兽,也早就磨去了最后的耐心。 属于卡利班的钢靴毫不犹豫地踩在这些旺盛的死亡丛林上,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怜悯,在过去的这些天中,庄森已经见惯了这些凄苦的场景:就像他麾下的每一名帝国战士一样,他们已经变得冰冷、无畏与麻木,甚至感到了一丝厌烦。 每一个小时,他们都要杀死至少几百万异形:少部分是顽强抵抗的战士,而更多的则是在战火中慌乱奔逃的异形平民,反正帝皇的军队也懒得去区分其中的区别,这些阿斯塔特与凡人辅助军们只是忠诚的执行着基因原体的命令,在登陆点与前线之间,维系着一条荒无人烟的稳定通道,甚至不愿意去占领更多的异形土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天,又或者是十五天,直到暗黑天使的先锋军在摧毁了又一座要塞后,看到了异形皇宫那高耸入云的墙垒,以及围绕在墙垒之下的,那数量多到令人发指的诡异祭坛。 “那些祭坛几乎要堆得和皇宫城墙一样高了。” 从前线赶回来的阿拉乔斯,是这样向他的基因之父汇报的,在他那张习惯了坚毅的面容上,居然出现了少许的不安,就如同之前目睹到了异形的泰坦军团一般。 但庄森对此并不在意,因为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暗黑天使也不是没在冉丹的世界上目睹到祭坛,但是它们没有丝毫的作用:即使真的有什么作用,那这些涉及到了亚空间的力量,也不是他擅长的。 话说回来,如果出现的是冉丹帝国的泰坦军团,那反而是一件更轻松的事情:卡利班之主已经率军夷平了无数异形的战争巨兽,尽管有超过两千名暗黑天使、上百台神之机械与骑士,以及不计其数的凡人辅助军,因此而献出了生命,但是这些来自于异形帝国的对手,终究还是没有挡住他的脚步。 就像其他的异形狂徒一样,它们使用了一切的办法来阻挡第一军团的前进:防线、堡垒、铺天盖地的战斗机与装甲集群、连绵不断的自杀性突击、连建筑都能腐蚀的致命毒气、亦或是来自于亚空间深处的侵蚀法阵…… 在过去的几百个小时里,有成千上万种癫狂的牺牲被投入到了与人类帝国的战争之中,它们的一部分甚至令见多识广的泰拉老兵都不由得惊叹,甚至因此而丧命,但就像战线外侧,那些已经几近枯竭的冉丹援军一般,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卡利班人的意志。 率领着与他同样疲惫且疯狂的暗黑天使们,庄森最终来到了冉丹皇宫的脚下,他冷酷的清洗了最后的抵抗,便举起狮剑,让最后一场围城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伴随着他的咆哮,无数刚刚在轮休与补给在恢复了精力的人类战士,涌向了最后的战场,红金色的双头鹰旗铺天盖地,宛如烈焰的漩涡一般,狂怒地燃烧着,与它们一同前进的是遮蔽了太阳的钢铁弹幕集群,这些致命的炮弹不断考验着异形的宫殿,在那层古老的防御网络上,掀起连绵的水花,如同暴力的雨滴击打着丑陋的池塘。 基因原体伫立在了最后一座被击垮的异形战争巨兽上,观赏着人类帝国的大军对冉丹的心脏发起第一波攻势,就像是傲慢的君王在观赏着他战无不胜的军团。 不知道什么时候,考斯韦恩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狮王总管刚刚从战线的后方返回,他带来了补给线与登陆点依旧被凡人辅助军们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好消息。 “来自阿瓦隆的凡人辅助军们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出色,他们抵挡住了冉丹人的装甲集群,甚至摧毁了上百台战争巨兽:但是他们本身的伤亡也非常巨大,仅仅是战死的人员就超过了三成。” 狮王总管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担忧,不过这种担忧并没有被有些疲乏的基因原体捕捉到,庄森只是点了点头,略过了这个话题:他还要操心其他的事情。 “黎曼鲁斯他们来了么?” “先锋舰队已经抵达了,正在摩根阁下的调度下进行登陆。” 庄森沉默了一下。 “告诉摩根,把他们直接调度到距离冉丹皇宫最近的登陆场,让那些太空野狼和生力军们,能够以最快速度加入到这场围城战中来。” 考斯韦恩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基因之父,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话语。 狮王没有回头。 “有话就说,阿考。” “是的,大人。” “我想说……在我们原本的计划之中,太空野狼军团,和其他的援军们,不应该被投入到后方的弹性防守战线中么?” “……你看看那里,阿考。” 基因原体指了指异形皇宫那高耸入云的城墙,哼了一声。 “以我们现在的兵力,甚至无法完成对这座异形巢穴包围,而且我麾下的大多数战士在过去的十几天里只经历了一次轮休,他们的精神与战斗状态已经大不如前了:即使是那些任务不太重的破晓者们,也已经露出了明显的疲态。” “以这样的部队进行最艰苦的攻坚战,会是极其低效的:虽然我并不吝啬于牺牲,但是如果让太空野狼和其他的生力军加入到这场对异形皇宫的进攻中来,无疑会以更快的速度,结束这场战争。” “的确如此,可是……” 考斯韦恩舔了舔他已经有些干裂的嘴唇,他瞥了一眼周围静默无声的狮王卫士们,瞳孔中闪烁着几丝飘忽不定的色彩。 “但说无妨,阿考。” 狮王总管深吸了口气。 “大人,我想我需要提醒您一些战斗之外的事情:在过去的这十几天鏖战中,您麾下的战士们,或者说暗黑天使们,已经付出了非常巨大的代价,他们一直负责劈开冉丹最锋利的矛头,相对于进行侧翼牵扯与袭扰的破晓者们,以及主要负责守卫后方的凡人辅助军们,您的战士的伤亡是最高的。” “尤其是现在正在前线担任主攻的那几个骑士团,他们大多已经损失了超过一半的战士,甚至连骑士长都已经牺牲于此地了:在这个时候插手他们的攻势,让太空野狼或者其他的军团加入到对于冉丹皇宫的总攻中来……” “多少有些不妥……” 考斯韦恩尽力地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怀念那些破晓者军团的战士了:早在战线推进到冉丹皇宫的前夕,同样在战争中付出了不小伤亡的摩根之子们,便默契的偏移了战线,避开了对于冉丹皇宫的总攻,虽然依旧有一部分破晓者加入了这场最后的围城战,但是他们的数量着实是无关痛痒,没人会在乎。 但如果把一大批刚刚抵达的太空野狼和其他战士放进来…… 考斯韦恩低声地叹着气。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复杂,无非就是【荣誉】二字而已,但恰恰是这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已经是不少暗黑天使最珍重的期待了,只不过,他们的基因原体,似乎并不太明白这一点。 …… 狮王总管没有说错。 卡利班之主把他的剑立在了地面上,他没有立刻回答自己最信任的子嗣,而是静静地观察着不远处的战斗,观察着暗黑天使的先锋支队是如何对城墙展开攻势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指着那座燃起硝烟的要塞,开口。 “你知道么,阿考:我的一位兄弟,已经攻入了冉丹的皇宫:即使是在这里,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野蛮与血腥的气息。” 闻言,狮王总管颇为惊愕的抬起了头,而当他看到卡利班之主脸上那淡泊的笑容时,他的惊愕便瞬间攀登了几个等级。 雄狮的语气平淡到就像是在描述一枚子弹。 “你觉得我会怎么样,阿考:是愤怒?发狂?还是气急败坏于先登的荣誉被夺走?咒骂我的兄弟是一名卑劣的小偷?” “尽管他的确是这样的人。” “不过……” 庄森笑着,露出了牙齿。 “其实在一开始,我也挺期待于自己的反应的,但实际上,当我发现康拉德真的在里面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担心那个杂种的安危,而第二个想法,则是期待于他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至于所谓的荣誉……也许有一点吧,也许在我的考虑与渴望之中吧,但是它们稀薄到了,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它们的存在。” 基因原体转过身来,他拍了拍还在发愣的狮王总管的肩膀,用轻蔑的哼声,表达着对于他们正在讨论的这个话题的淡然。 “考斯韦恩,我的战士。” “你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从一开始,你,或者任何人,就不应该渴望从这场战争中获得荣誉,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就像我们在十几年前所经历的那场战争,现在已经无人问津了一般,我们现在进行的,注定是一场将被遗忘的战争,就算是今天在这片土地上奋战的这些战士,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将遗忘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拼搏与牺牲。” “这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无人会铭记我们的牺牲,感慨我们的付出,我们的一切英勇与战绩注定将隐秘在黑暗中,连我们的后继者们,都只能在秘密的文档中窥得一二,甚至完全忘记。” “这是理所当然的。” “反过来说,如果我真的想要从这场战争中获得荣誉的话,那我根本就不会接过它的指挥棒:因为这是一个伪命题,一座永远都不可能搭建完成的巴别塔。” “我们不是为了荣誉,又或者其他的任何东西,才在这片异形的土地上奋战的,支撑每一名暗黑天使战斗到死的,应该是更高尚的,早已被我们拥有的东西。” “……那是什么,大人?” 考斯韦恩深深地呼吸着,他紧盯住基因原体的身躯,只感觉自己似乎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父亲:这简直是莫大的失职。 庄森似乎对这个答案并没有更多的热衷,他摆了摆手,再次目睹着前方的战况,似乎在思索介入的合适时机。 一段时间后,才有一个低沉的卡利班腔调,将答案送到了考斯韦恩的耳旁。 —————— “忠诚。” “我的战士。” “忠诚,便是唯一的回报。” —————— “……” “……” “我其实挺好奇的。” “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你完全了如此荒唐的伟业?” “是忠诚?疯狂?偏执?还是彻头彻尾的,仇恨?” 午夜幽魂的声音比他的身影更先抵达,毕竟在正式推开那扇通往顶层的大门之前,他还需要解决走廊里的几名守卫。 诺斯特拉莫人优雅地摘下了最后一名对手的头颅,他来到了那扇雕刻着精密花纹的门扉面前,扑面而来的便是足以席卷整条走廊的血腥气息:这气息甚至让康拉德有了一种回家的亲切感。 他推门而入,涌入视野中的晦暗灯光与诡异摆设被随意地忽略掉了,那双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瞳孔在黑暗中放着光芒,在这宽阔到足以容纳一台骑士机甲的房间中不断寻觅着,并很快就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冉丹的大祭司,它正站在祭坛的最高处,形同枯槁,但是身姿挺拔,透露着说不出的怪异,当它的视野集中在了贸然闯入的基因原体身上的时候,这位名义上的冉丹最高统治者,却没有丝毫的惊讶。 它开口,是流利的哥特语。 “早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我就已经预见了你的到来,人类。” “……” 午夜幽魂咧着嘴,笑了,他转过身去,规规矩矩地关上了门,又在门口的地板上蹭了蹭自己那双沾满了血腥的钢靴,才将手中的异形头颅放在了一旁的展示柜上,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台阶下面。 “你也会预言么?” 基因原体的腔调更像是打趣。 “如果是的话,那么请收下我对于你的同情,不过鉴于你马上就要摆脱这种可怕的命运,那么来自于我的同情,也不会太多。” “……” “我没有预言的能力:如果我有的话,战争根本不会演变到如今的这个地步,但是作为一名通晓亚空间能量的施法者,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就在近地轨道上,便有着一位你们人类的强大施法者,她一定能感受到这里的异动。” “而你,就是她派来的打手。” “……” “请称呼冠军剑士,谢谢。” 康拉德竖起一根手指,颇为严肃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冉丹的大祭司发出了沉重的哼声,它静静地目睹着基因原体迈上了台阶,也并没有多少的恐慌:就像午夜幽魂的步伐,其实也并不算快,甚至算得上是缓慢。 他们二人似乎都对这场没头没尾的对话更感兴趣。 诺斯特拉莫人走到了大约一百阶左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散去。 “坦白来说:当听到你能说出如此流利的哥特语的时候,虽然我已经预见到了,但我还是不得不表示我的惊讶:在此之前,我可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异形。” 大祭司面如深水。 “我致力于振兴我的种族,并为此而学习所需要的一切的知识,哪怕是有关于死敌的知识,早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我就能够阅读每一本我所能找到的人类书籍了。” “厉害。” 午夜幽魂拍了拍手,展露着破具有讽刺性的笑容。 “你甚至比我的某位野兽兄弟更像是一个文明人。” “不过,我还是想说:知识与智慧,可是两码事,一个学富五车的教书匠,未必不会犯错,而一个能够走通自己人生之路的聪明人,也未必要博览群书。” “你的知识看起来就没有为你带来智慧,异形的杂种阁下。” 诺斯特拉莫人的目光扫过了他身旁那些奇形怪状的祭坛,当他看到了那些祭坛上,被精心雕刻出来的四张王座时,他脸上的讥讽甚至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 “多么讽刺啊,不是么。” 基因原体咯咯直笑。 “我的那位兄弟,那位除了战争之外,一无是处的兄弟,就在距离二十公里外,正带领着他的所有军团,不惜一切进行着杀戮,持续了十几天的杀戮,将屠刀一次又一次地降临在你的同胞身上。” “但尽管如此,比起你待会要杀死的冉丹异形,他的战绩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他无数的挥下屠刀并发出命令,又报销了成千上万的炮弹,也不过是杀死了最多几十亿的异形而已,而你,而你这个奄奄一息的家伙,只需要念诵一段谁都听不懂的咒语,就可以收割多到数不过来的冉丹人。” “军务部应该给你颁发一枚冉丹友人勋章,表彰你的贡献。”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笑话似乎又很有现实依据:任何的智慧生物,只有在内斗的时候,才能爆发出真正的杀伤力,毕竟对于外族的战争,多是因为利益与生存。” “而对于同胞的杀戮,则是因为嫉妒、仇恨、疯狂……” “以及愚蠢。” 微笑着,午夜幽魂缓缓地跨过了第二百个台阶,他看向了百米之外的冉丹统治者,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就像冉丹的大祭司是如何看他的一样。 以基因原体的速度,像这样的距离甚至连一秒都不需要,但是康拉德却走的很谨慎,每当他前进了一百个台阶,来到了一处堆积着无数小型祭坛的中间地带时,他便会郑重的停下来,几乎在心中酝酿着有关于抵抗的力量。 这样的举措并没有逃脱冉丹大祭司的眼睛,它笑着,干瘪的喉咙中吐出了疯狂的烈焰。 “你知道的,人类。” “你阻止不了我。” “仪式早在你们认知中的十年前就开始了,而最后一步也在至少一天之间就正式启动了:你阻止不了这种力量,你阻止不了我的仪式与召唤,你阻止不了我将诅咒施加在尔等种族的头顶。” “从一开始,你这个被派来阻止我的先锋,就不可能成功。” “当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当你们的第一支部队迈上了我等神圣的主星的时候,你们就失败了,因为所有的交火,所有的牺牲,甚至是这场战争本身,就是为了让仪式能够顺利的进行。” “这便是战争的意义。” “……” “……” “啊,确实。” 康拉德很是真挚的点了点头。 他看起来毫不惊讶,甚至连笑容都有了些诚恳。 “不过,我想提醒你一点,异形杂种阁下。” “我可不是先锋。” “我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本章完) 第310章 两个懦夫 【除此之外,我认为迦太基必须毁灭,撒上盐,然后……】 “……” “啪!” 在第六次不知不觉地说出了相同的话语后,阿瓦隆的女王先是愣了愣神,便毫不留情地拍击着自己的额头,面色阴郁。 这样的举措让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凡人操作者们面面相觑,不过蜘蛛女皇却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伴随着战局的继续,这些凡人已经轮休了好几回了,现在的这些都是摩根并不认识的替代者。 更何况…… 第二军团之主无声无息的看向了那个距离自己最近的凡人,那个她绝不认识的,效忠于暗黑天使的凡人仆役:他坐在那里,毫无察觉的工作着,只留给了基因原体一个专注的侧面。 但摩根看的清楚:嘴,也许是六张嘴,又也许是九张嘴,它们大大小小、星罗棋布地分布在了那个【侧面】上,不断地向她低语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诗章。 它们诉说着【迦太基】与【君士坦丁堡】,它们描绘着灭绝与衰亡,它们讥讽着此时的景象不过是即将发生在神圣泰拉上的预演、它们歌颂着帝国的死去、歌颂着野蛮的重生、歌颂着神圣的背叛…… 它们从未停歇。 【……啧……】 摩根揉了揉眉角,在她的内心深处,名为理性的存在正竭尽所能地全力运转着,宛如老旧的发动机般咆哮着,以维系名为蜘蛛女皇的冷静个体,能够必须存在。 不……她不能那么做…… 她不能杀死这些凡人,这些不过是幻觉而已,不过一场如此可怖的战争进行到了一定地步,所必定会引来的亚空间异象…… 杀戮会唤来鲜血、苦痛会勾引欢愉、堆砌的万千死尸足以令腐败的墨绿降世,而当所有的这一切齐齐发生时,那最狡猾的神明必定已经隐藏在了帷幕之后。 没什么奇怪的。 这些不过是它们的诡计,不过是它们窥向现实宇宙时,所无意中散发出来的气息与污秽而已,不值得她去在意,不值得她去恐惧。 她听不见那些声音,她听不见那些灵魂之海深处的咆哮,因为现在还不是它们降世的时候,它们绝不会来到她的身边。 她感受不到那黏滑的触须自她的脊背上浮现,轻抚着她的肩胛与脖颈,柔若无骨的指尖挑拨着她的耳垂,让来自于银宫之中的软糯私语涌入她的脑海。 她聆听不到那细碎的低笑与她的耳边流转,那是最为尖锐与扭曲的长笑,从九个变化莫名的喉咙中不断地诞生与死亡,用无数种垂死的呐喊汇聚成一句嘲讽。 它嘲讽着她,嘲讽着她的子嗣们正在地表上毫无意义的死去,钟表上的秒针每跳动一下,就会有九名阿瓦隆人永远的倒下。 没人会记得他们。 连她都不会。 【……】 【……】 【够了!】 万千的低语似乎都没有这句嘲讽来得更有杀伤力。 摩根捂住了自己的脸庞,她的指甲深深地插进了发丝里,就像是雄狮的利爪抓取着另一头雄狮的鬃毛一般,原本青蓝色的瞳孔中变幻出了一丝紫色的痕迹,让基因原体那原本漠然的面孔,变得狰狞,原本平淡的眼眸,变得混乱,在周围凡人仆役们的惊愕目光中,一闪而过,骇人的气息在即将席卷整个指挥室的那一瞬间,才被阿瓦隆之主的无情理性勉强收回。 摩根停在了那里,差不多停滞了一秒钟,才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她随意地扫了一眼身旁的那些凡人们,无视了在她眼中那些愈加扭曲的面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进行他们原本的工作。 而基因原体自己,则是将充斥着暴戾情绪的目光,重新转移到了面前的战锤上:谢天谢地,伴随着战局的不断推进,当庄森攻到了冉丹皇宫的那一刻,她的工作量也终于要少上一些了。 绝对的战略优势让舰队的火力支援变得不再紧要,而大多数的地面部队也开始进行接替性的休整作业了,蜘蛛女皇的工作量伴随着这两个方面的停滞而下降,她甚至可以忽略掉一些次要的事情,把它们全部扔给身边的凡人官员们,因为这些次要时间的数据量,已经低到了凡人都能勉强处理的地步。 在围城战开始的第十天,又或者是第十五天,蜘蛛女皇终于可以暂时地停下她的工作,好好的检视一下她周围的亚空间律动了:它们的活跃已经到了令灵能女王都不得不谨慎处理的地步了。 直到这一刻,在摩根的内心深处,才有了一丝苦涩:和平的日子似乎已经延续太久了,就连她内心中的那些怪物,也已经很久没有掀起波浪了,在这样的安逸中,她甚至都有些不太习惯,眼下正在经历的如履薄冰了。 但摩根没时间检讨自己的麻痹大意,因为当她将自己的的大部分意志收回来,开始检查她在灵魂之海中的投影时,一种颇为古怪的感觉,就如同初春的凌汛一般,席卷了她有些后知后觉的感知:她不知道这些灵能感官上的慢半拍,到底是那些亚空间神明的作祟,还是因为她的疲惫,亦或皆而有之。 但无论如何,当蜘蛛女皇时隔了漫长的时间,开始检查起了自己的亚空间投影的时候,她发现了某个绝对不在她的认知中的东西:那是一条线,一条细细的红线,它没有尽头或来源,而是凭空地牵引着她的灵魂,它的另一端消失在了遍布着狂笑声的亚空间之中。 通过拉扯这条红线,摩根能够听到其中的无数垂死哀嚎:那哀嚎声的数量多到惊人,而且绝不是人类的哀嚎,反而更像是某种她已经很熟悉的异形,某种即将亡国灭种的异形。 一个很不好的猜测开始在摩根的脑海中酝酿: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测很疯狂,但当她想到此时突兀出现的诸神之笑声,想到了瓦什托尔和图丘查引擎曾和她讲述过的那些谜语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测的可能性。 【……】 摩根沉默了一下,她静静地看着那条牵引着她的灵魂的,细细的红线:它是如此的脆弱,似乎随意地一扯,就能扯断,但它上面的能量与渴望又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连摩根都暂时对它没有办法。 而且…… 蜘蛛女皇的意识触须抚摸着这条哀嚎的红线:仅仅是最为短暂的接触,她都能感知到,那上面有着多少可口的魂魄,数量多到足以令她的力量上升一个台阶,达到此前从未有过的地步。 而现在,她又是如此的…… 饥饿。 【……】 这似乎是很难抗拒的事情:本能总是难以抗拒的。 但…… 贪婪是不好的,她知道,尤其是当诸神的低语就在她耳边回荡的时候,她的贪婪也许正是它们渴望见到的一幕,也许正是它们无数伟大又无聊的棋局中,崭新的一局。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扫了一眼近地轨道上的战况:大部分的人类战舰已经陷入了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中,它们向后退却,以保证太空野狼们的先锋部队,能够顺利的对脚下的世界进行登陆。 没什么需要在意的地方:地表上的战火依旧惨烈,但是大局已经在几个小时前就被敲定,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悬念,就连破晓者们向她实时更新的伤亡汇报,也已经很久都没有新的数字进账了。 她似乎有着足够多的时间。 摩根叹了口气。 她低下头,再一次让自己的意志力完全浸泡在了灵魂之海的波涛之中,这一次,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专注与冷静,对抗着那条牵扯着她的灵魂的红线,因为来自于它的拉力,已经越来越强了。 她知道那条红线要做什么:它要拖走她,它要拖走蜘蛛女皇的意志与身体,就像是渔网拖走海中的大鱼一般,把她拉扯到另一个地方去,而那个地方,极有可能就是她脚下这个正在燃烧的世界。 【……】 摩根希望,自己能够抵抗住这可怕的拉扯。 不过…… —————— 她的确好饿啊。 —————— “……” “仪式完成了么?” “我的腿已经有些麻了。” 午夜幽魂正缓慢地把玩着他利爪中的那个启动器,他的动作堪称小心翼翼:毕竟,那上面的唯一一个按钮,联系着他在过去十几个泰拉标准时的努力成果,他可不希望这些用他的汗水打造的作业,会出现什么闪失。 基因原体直直地伫立在那,宛如一尊大理石雕刻的塑像,他已经很久没有移动了,就停留在这漫长台阶的中间偏上的位置:更具体的来说,是第五百九十九层。 康拉德始终没有再进一步:在他那有限的亚空间学识中,他知道那四个象征着堕落与力量的代表数字,他在未来中一次又一次的目睹到了它们的威力。 康拉德不确定自己能否抵抗住那些数字带来的威力,所以他选择了一个非常怯懦的办法,一个最适合他这种可怜懦夫的办法。 “当你面对极其强大、极其具有恶意、而你又大概率无法与其抗衡的事物的时候,你最好的选择只有两项:疯狂、或逃离。” “而我显然还不够疯狂。” 咧着嘴,午夜幽魂低声细语地为自己的怯懦开拖,他讲述着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来的,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驻扎在他脑海中的知识与理论,深恶痛绝于自己被影响的越来越深了。 他似乎越来越不像是一个诺斯特拉莫人了。 康拉德转过头,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窗外,如此想着,他的目光在成千上万发炮弹的照耀下变得亮晶晶的,如同被堆积到篝火旁边的发霉石块一般,闪烁着一种脱离了污泥的不正常色彩。 他安静地观赏了一会儿由卡利班人所发起的新一轮攻势,在这座有些空旷的高塔上,他甚至能够听清那些暗黑天使们的战吼,其中大多数都带着无药可救的神圣泰拉的口音,听起来与嗜血的谋杀犯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听了一会儿,权当做是新的消遣,而当他终于感到厌烦,扭过了头颅,无视了那些祭坛上不断浮现的亵渎面容,将目光再次集中在了那个一事无成的异形杂种身上的时候,他有些失望的发现:那个家伙还是一事无成的。 那个冉丹的大祭司,它还在继续着它的宏图大业:一边不断地低语着那些漏洞百出的咒语,一边几乎要把自己的这个身子,探入到那个足以淹死一台帝国骑士机甲的血池中去了。 康拉德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那个异形的一举一动,尽管它就在距离基因原体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只要康拉德想,他在下一刻就可以终结它的性命。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就像那个异形也并没有再理会他一样,这两个奇怪的生命体,明明是存在于同一个房间的死敌,却因为有些奇妙的原因,忽视了对方的存在。 午夜幽魂安静地等待着那个所谓仪式的到来,他的有恃无恐是因为两个叠加起来的原因:第一,在他所看到的未来中,他的确就应该是一个看客的位置,是一个只需要存在,就能改变这段剧情的奇妙背景板,因为他的任务早就在之前就完成了。 在来到这座高塔之前,诺斯特拉莫人并不是无所事事的:当皇宫内的冉丹军队,被来自于基因原体的恐惧,耍得团团转时,它们很难发现那些存在于动力系统上的,不可挽回的巨大灾难。 那座庇护着冉丹皇宫的巨大亚空间能量立场,已经被午夜幽魂削弱到了极致,它的所能供能来源都被康拉德谨慎地摧毁了,虽然基因原体依旧无法发动对于这个亚空间造物的最后一击,但他的确已经完成了命运安排给他的任务。 在那如同水中幻影一般,因为蜘蛛女皇的离开,而再次猖獗起来的未来景象面前,午夜幽魂选择了绝对的信任与支持:在一遍又一遍地辨别了所见未来的真实性后,他甚至将这种幻想中的未来,看的比摩根还要具有权威性。 显然,蜘蛛女皇的教育还是没能完全的扭转康拉德的思想:最起码,在对于未来的信奉方面,午夜幽魂还是一个忠诚的信徒。 这也是他选择了袖手旁观的主要原因:他所看到的未来,并没有让他在这个时候,选择阻拦这名异形的举动。 而他所学习的知识,也在佐证着这一点:仅仅是依靠着对于冉丹语言的了解,康拉德就能清晰地从那名异形大祭司的口中,听到一连串前文不搭后语的所谓祷告,而那些聚集在高塔上空的,亚空间能量的混乱繁杂,更是足以让任何一名亚空间学者贻笑大方。 当然了,午夜幽魂从不是一位亚空间领域的专家,但是常年在蜘蛛女皇身边的耳濡目染,还是让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荒唐的玩笑而已,不过是让那些狂笑声能够出现的喜剧表演而已。 看看那名已经付出了一切的冉丹大祭司吧,那个异形恐怕都不知道,它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可怜可憎的模样:那价格不菲的斗篷已经很久没有清洗了,上面满是恶臭的病菌与蚊虫,那本应摆放整齐的饰品也早就散落在各地了,根本不能发挥出真正的效果。 而至于它本人:那瘦削到只剩下颅骨的脑袋上,就连几颗最基本的牙齿都已经脱落了,再精妙的话语也不过是一堆难以理解的,宛如耄耋之年的呢喃罢了。 午夜幽魂从未见过亚空间所能造成的真正模样,但他觉得,此刻这个正在他眼前的,不断念叨着所谓的【邪神】、【诅咒】与【永恒磨难】的可悲异形,似乎就是亚空间所能交于他的最佳答案。 “……” 比起这样的命运,成为一个疯子,似乎也不错? 有那么一瞬间,康拉德很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仔细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未来在他面前所揭露的幻象:他始终不知道这名异形大祭司所召唤来的那个东西会是什么,但他很确定,那绝对不会是这个异形想要的。 但是这种好奇心,还是督促着午夜幽魂停留在了这里,观赏着昔日万人之上的异形祭祀,如同像是一条蠕动的蛆虫一般,在遍布着肮脏鲜血的祭坛上,爬行、扭曲、发出毫无意义的所谓诅咒。 而在它的身后,那道法阵的确在不断地运转了起来,一个非常强大,但又不至于让午夜幽魂感到绝望与战栗的气息,也的确在法阵中愈加清晰的凸显了出来。 终于,康拉德缓缓地亮出了自己的利爪,他伸出了那长的过分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有些期待于下一分钟的活动了。 是一场喜剧? 还是一次狩猎? 没关系,他不会挑食的。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而就在他的身后,在高塔的窗户所能显现的外景中,那些厚重的灰色云层正被毫不留情的剥开,一颗颗下坠的流星诉说着新的援军已经到来。 无论如何。 这场战争将在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内,迎来它的结束。 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下一张结束这场冉丹战争的主体剧情了,再写下去我就要先行崩溃了…… 总感觉这段剧情莫名的……无意义(捂脸) 无论是订阅、评论还是我个人的状态,都已经出现了一个低谷,再写下去感觉我的整本书都要完蛋了,所以还是快点结束这段剧情吧,我要狠狠地写日常,我要狠狠地看见你们的评论和订阅。 悲伤…… (本章完) 第311章 1453.5.29 毁灭性的气浪从那座位于他视野边缘的高塔上发出,如同一座终于从沉眠中苏醒的火山,在最短暂的瞬间里,哀伤与痛苦便席卷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战场。 庄森感受到了那股气息:他身边的每一名暗黑天使与凡人辅助军的战士,甚至是那些已经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头颅的异形骸骨,都在不约而同地发出扭曲的尖叫,都在肆无忌惮的扭转着他们的脊椎,提醒着他,如此可怖之物的降世。 卡利班之主甚至愣了一下,才从这狂妄的幻象中走出来,他的视线从一旁考斯韦恩担忧且扭曲的面容上一扫而过,努力地忽略掉那些与现实无异的幻象,将一切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眼前的事情上。 但基因原体很快发现,这一切似乎都是无用功。 就在他身后十几公里处,一排又一排的火炮正不断地发射出遮天蔽日的钢铁弹幕,烈焰点燃了整个天空,致命的速度带来了惊雷般的阵阵轰鸣,毫不留情地砸击在冉丹皇宫的高墙之上,大块大块的不知名金属如雪崩般滑落,连带着还有数以千计的,被滚烫的气浪所掀起的异形士兵的尸体。 但在庄森的眼中,这一幕胜利的前兆则是凸显出了另一副让人不安的模样,在他身后的不再是钢铁的火炮,而是一排排被禁锢在了熔炉中的蛮荒巨兽,它们喷吐着由骨与血所蜷缩的肉团,不断地堆积在冉丹的皇宫:那座由无数的腐烂血肉与哀嚎灵魂,所堆积起来的,如心脏般不断跳动的亵渎之物上。 它在蠕动、它在翻滚、它在宛如一颗将要孵化的蛋一般,不断地给予着卡利班人莫大的压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一秒,就要从那里面钻出来一样。 “……” 基因原体停顿了一下,他花费了一秒钟的时间,来观察着那些被部署在最前方的部队:卡利班人和破晓者的新血们,明显有了一些停滞的迹象,而两个军团的泰拉老兵们,则是在最短暂的停顿后,熟视无睹地继续着的攻势。 看到这里,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他很清楚他不应该继续站在这里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庄森拔出了他那柄大名鼎鼎的狮剑,其上的异形鲜血甚至还没来得及干涸。 在他身后,已经损失了一小半兵力的五百众们,同样沉默地拔出了各自的武器,跟随着他们的基因之父,再次冲向了他们刚刚脱离不到半个小时的战场: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次冲锋,将终结这场已经有些让人厌烦的战争。 卡利班之主走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他那双翡翠色的瞳孔此时如同冰山般寒冷,无数的毁灭幻象从他的视野边缘划过,无一不是足以让任何泰拉老兵陷入疯狂的绝望,却无法撼动基因原体丝毫。 庄森的想法很简单,简单到宛如野兽,却充斥着干练的美学: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幻象会降临在他的眼前,也不知道这种亚空间的邪祟为何会来到现实宇宙,但是他确信,只要他将这幻象的凭依对象烧成灰烬,只要他结束这场过于漫长的战争,那些这些虚妄的存在,也将随之而去。 这些幻象宛如一道迷题。 而卡利班之主,则是一位亚历山大大帝式的解题人。 在下一分钟,庄森冲入了最惨烈的那一条战线,基因原体的旗帜在第一军团中掀起了连绵不断的欢呼浪潮,无数受阻的骑士团与修会自发地跟随在了原体的身边,汇成了浩浩荡荡的主攻浪潮。 无论是神圣泰拉人、格拉玛耶人、亦或是卡利班人,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共同的身份与目标,当他们追随在基因原体的身后时,就连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丑陋幻象,也变得如同镜花水月般,不堪一击。 只有那些最精锐的,甚至铭记着【六翼】与【天军】的辉煌岁月的泰拉老兵们,才会用漠然的眼光打量着他们的基因之父,然后自顾自地履行着已经制定好的计划,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甚至已经攀登上了冉丹皇宫的高墙,正寻找着突破那层亚空间护盾的方法。 至于那些足以惊骇到阿斯塔特战士的恐怖幻象,能够给予这些内环老兵的,也只有最开始的些许错愕,以及随之而来的满不在乎。 毕竟,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亲眼目睹过更可怕的场景,都亲手缔造过更血腥的地狱,在六翼军冰冷的脚步之后,早就是不计其数的尸骸与废墟了。 基因原体同样发现了部分子嗣的特立独行,而他也没想过去管束他们的行动:比起这些,庄森更在意的是,他该如何从这堵异形版的狄奥多西之墙上,砍出一道可以终结这场战争的缺口。 他很快就陷入了完全沉浸式的单线程思考中,容不下与战斗厮杀无关的任何事情了:但是在最后的那一刻,属于基因原体的本能,依旧让庄森把目前的亚空间浪潮总结成了短暂的讯息,发送到了他在近地轨道上的银发血亲那里。 既然是有关于灵能的事情,那就让摩根去处理吧,她总是能处理好她分内的任何事情:在卡利班之主的心中,这个认知,如今俨然成为了某种真理。 但是就在他怒吼着投入到了最后的战斗中时,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却忽略了一个微小的细节:那道被他派遣去摩根那里的讯息。 似乎一直没有被人接受。 —————— 空气在颤抖。 仿佛高塔在燃烧。 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康拉德被突兀的滚烫气浪所席卷着,酷烈的风暴毫不留情地拉扯着他的漆黑长发,拖拽着他的披风,那腥臭的血色雨点令他睁不开眼睛。 在风暴刚刚开始的时候,午夜幽魂就不得不大踏步的后退,他离开了原来的位置,直到退到了第二百二十二层台阶的时候,才稳住了自己的脚步:在这一层,原本凶蛮的风暴似乎变得格外温顺。 异形大祭司那裹挟着鲜血、疯狂、歇斯底里与破碎的内脏碎块的沉醉笑容,与风声一同到来,康拉德清晰地看到了它的举措,以及祭坛上所发生的一切。 在那沸腾的血池上方,至暗的光芒与成千上万的凄厉哀嚎正不断的喷薄而出,将每一丝空气都浸透成鲜血与死亡的模样,就仿佛是每一个在这场战争中永眠的灵魂,都在难以想象的痛苦中醒来,再一次地经受着永世的苦难折磨。 康拉德能看到,数之不尽的能量漩涡正不断涌入那浮现于血池中上深渊巨口,它们迅速地划开现实宇宙和亚空间之间的的肌肤,翻滚着、沸腾着、流动着,凝结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无数的浓雾于其中肆意欢腾,塑造着足以恭迎一位魔王的伟大阶梯。 在基因原体的注视下,在异形之主的咳血中,那亚空间的通道咧开了它的血盆巨口,只存在于最漆黑的噩梦中的元素,正从其中垂涎而出,它们那无目无鼻的面孔直视着基因原体,向他展露着血腥的微笑,然后,这些罪恶的物质便陡然地炸开,化作了无数如同被胃液消化的肉块一般,恶心的造物。 它们的意念形成了无数让基因原体看不懂的东西:无论是半成型的牙齿、未知生物的肢体,亦或者是一张张互相吞噬的野兽獠牙,都在反复的融化、厮杀与凝结之间翻滚着,最终演变成了一张张宛如死者面容一般的面塑,每一张面塑都象征着一副面容,一副即使是目睹到了未来的基因原体,都不知道它们到底属于谁的苍白面容。 直到这一刻,午夜幽魂才摊开了自己的双手,让那双由神圣泰拉上最好的工匠所打造的精金利爪完全浮现在空气中,基因原体用它们剥开了散落在面孔上的黑发,将发丝别在了耳朵后面:这是他从他的腐尸血亲那里,耳濡目染来的众多习惯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也是午夜幽魂进入了战斗状态的一个标志,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严肃了起来,因为从眼前的亵渎漩涡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属于未来不曾向他透露的内容了。 他必须认真:就像在某些其他的时刻里,他必须疯癫一样。 基因原体抬起了头,他安静地注视着那个不断扩大的漩涡:它正如同一座黑洞一般,源源不断地鲸吞着那座异形的血池,却远远没有被填满的迹象,而冉丹的大祭司就跪在那最深邃的漩涡之前,它的肢体已经被肆意的狂风撕扯得七零八落了,但它却仿佛毫无察觉,歇斯底里的狂笑声,是它现在唯一能发出来的声音。 但康拉德看的清楚:在那苍老异形的瞳孔边际,赫然闪烁着几滴浑浊的泪珠,它们牢牢的占据着那里,就连风暴也没有将它们尽数卷走:也许是恐惧、也许是悔意,但绝对不会是喜极而泣的兴奋,基因原体很确定这一点。 午夜幽魂缓慢的前进着,它越是靠近那个风暴,就越能感受到那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被搅碎的冤魂、那是不断燃烧的未来、那是一种力量,能够让他感受到绝对的惊愕与…… 亲切? 短暂的怀疑从心中飘过,那亚空间深处的狂笑便如约而至,众神的触须紧紧地抓住了基因原体心中的裂隙,那洋溢着蓝色与紫色的深邃狂喜,无孔不入的缠绕着午夜幽魂的边际,它们渴望得到他屈服的灵魂:哪怕只有一点点。 “……” 即便是康拉德,也不得不吐出了一句极其肮脏的咒骂:肮脏到如果让摩根听到,会把他的诺斯特拉莫脑袋打开花。 午夜幽魂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但最终,他还是在第六百个阶梯之前,停了下来:无论是脑海中来自于摩根的严厉训诫,还是就缠绕在他耳边的厮磨轻语,都让基因原体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于是,他看向了那名只剩下了些许躯干的异形。 “你献祭了多少?” 他问到,声音穿透了肆虐的风暴,来到了异形的耳边,而那残破不堪的头颅,虽然只剩下森森白骨与些许外皮,就依旧能够缓缓地转过头来,向着基因原体露出一个骇人的笑容。 “全部。” 它在笑,也许在笑。 在亚空间的浸透下,它的一举一动已经早就无法说明它真正的想法了,当那些游荡黑暗之中的意志发出狂笑的时候,它也只能跟着发出源于内心深处的狂笑。 “……” 在这一刻,康拉德觉得,他在视觉恐惧方面,似乎还有着很大的进步空间。 基因原体咧着嘴,他觉查到了那个正在被漩涡所迎接的东西,马上就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因为现实重组现象正在他的脚边不断地出现着,就仿佛这无数的灵魂正撞击着高塔的墙壁,将场地扩大的再宽广一点:有什么大家伙就要来到这里了,也许只需要一分钟。 午夜幽魂抬起头,他最后一次感受着洋溢着四周的危险气息,就像想要去河边饮水的小型猛兽,仔细地观察着河边草丛四周的情况与动静一样,他必须知道马上要面对的那个东西,到底在不在他能处理的能力范围之内。 如果超出的话,那诺斯特拉莫人就只有两个选择了。 要么逃跑:这是他源于本能的第一优先选项。 要么…… 一个崭新的,之前绝不可能出现的想法,在康拉德的心头悄然浮现:那有关于勇气与抉择,那有关于牺牲与荣光,总之,完全不像是一个像他这样的诺斯特拉莫人,能够获得的东西。 …… 如果命运安排他死在这里,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 康拉德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眼看着那些流动的亚空间能量汇聚成了一扇华贵的,配得上任何一座宫殿的门扉,便缓缓地压低了自己的身子,摆好了冲锋的姿态。 在最后几缕风暴剐蹭着他的精金利爪的时候,那来自于异形的声音,那清晰的、痛苦的、令人费解的扭曲声音,流淌到了基因原体的耳边,灌入其中。 —————— “这是全部,你这个人类。” “这就是我们的全部,这就是我们的万千年历史,无数的苦难与坚持、无数的罪恶与闪光、无数的英勇探索与奋不顾身,所能汇聚起来的全部力量,它们兜兜转转,来到了我的手里,而我,只是让它们能够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让它们最后燃烧一次。” 这行如枯槁的冉丹祭祀,又或者说,那早就应该倒在地上,再无声息,却在亚空间能量的不断翻涌之中,缓慢爬行的枯骨,竟用那双寸寸碎裂的手掌,“站”了起来。 它直勾勾地看着那扇愈加完善的门扉,言语中的狂热与癫疯,令基因原体下意识地皱眉。 “其中我早就预见到了现在的这一幕,人类,我早就在亚空间中看到了未来的曲线:我知道,我的帝皇不可能赢得与你们的战争,它投入了一切力量,渴望攻入你们口中神圣泰拉的举动,不过是枉然,不过是它的一厢情愿,不过是属于它的盛大葬礼,无人会铭记。” “但我阻止不了它,毕竟,它可是帝皇,它可是我的主君!它可是我等帝国的创造者!它将我们从愚昧的自相残杀中拽出,将真正的希望与智慧播撒在我们的土地上!让我们能够看到世界之外的星球,让我们能够亲吻统御银河的可能。” “它给了我们一切,它让我们变得如此伟大,它让我们成为了统治者、高贵者、成为了注定将名垂青史,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文明。” “……” “我们本应能够做到的。” 那具名为冉丹大祭司的异形尸骸,咳嗽着,在它那愈加扭曲的声音之中,燃烧着某种令基因原体敬而远之的火焰。 “我们本应让我们的文明永远的流传下去,让统御银河成为我等种族的昭昭天命:本应如此的,如果没有你们,本应如此的。” “……” “但现在,我们失败了,我们将会被你们抹去,我们的一切文明与骄傲、我们的一切艰辛与牺牲,我们的喜怒哀乐,或者我们的辉煌史诗,都将彻底地化作焦土,被你们这些人类,彻底地抹去存在。” “……不!” “不应该是这样!” “我们才是银河的天命!我们才是应该响彻寰宇的那个声音!” “我们才是那个应该留下的!应该被永远记住的那一个……” “无论通过什么手段。” 它说着,笑着,那双早已被燃尽了瞳孔,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窝的面孔,转向了康拉德,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根根牙齿伴随着皮肤的离去而显露无疑,被烧的半焦的跟腱依附在上面,宛如一块被烤的半生不熟,就强行切开的肉团。 “我们应该存续下去,人类。” “不惜一切的存在:不是像我们的帝皇所说的那样,作为一个可悲的遗族,在银河边缘的黑暗中苟延残喘,与野兽争食,而是应该在银河的正中央,在永远都不会被抹去的史书上,堂堂正正的存在,我们曾是银河的半个主人,我们曾是伟大天命的追逐者,我们应该永远的留下我们的印记,我们的声音。” “既然冉丹永远无法作为银河的霸主而存在,那它最起码也应当作为银河霸主的梦魇,而存在于尔等最深重的噩梦之中。” “比起千万年的苟延残喘,我等宁可要一次死前的烈焰滔天!” “我会做到这一点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让我的种族成为你们心中的噩梦,成为你们永远挥之不去的悲戚,成为将伴随着你们的霸权,而永远回荡在银河上空的不灭幽灵!” “正如色孽之于灵族一样,我将用我的整个种族,唤醒一位新的神祇,一位最可怕、最贪婪、对现实的一切也最为陶醉的神祇,以我等的种族为祭品,我将永恒的诅咒你们!诅咒人类!让这从沉眠中苏醒的存在,将祂充斥着恶意与贪婪的目光,永远注视着你们!” “当你们在恐惧中四散奔逃的时候,记住吧!这永恒的诅咒,来自于你们最大的对手,来自于另一位可能的银河之主!来自于一个不曾屈服于你们铁骑的文明。” “它曾经伟大!” “它宁可疯狂!” 最后,那异形的大祭司张开了它的嘴:如果那还称得上是一张嘴的话,它的笑声甚至盖过了渐渐停息的狂风,肆意的疯狂让基因原体想到了某种很不好的景象,那是他在未来的幻影中所看到的,被亚空间彻底拥抱后的场景。 午夜幽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去过亚空间的深处,而且相信了那些声音,对么?” 康拉德轻声的的询问的,语气是绝对的笃定,而不是疑惑,他也没想过会得到答案:在吐出了那段如泣如血的悲鸣之后,异形的最后一丝理性也被那狂笑的飓风撕成了碎片,它像是一条最卑微的蛆虫一般,扑向了那缓缓打开的门扉,虔诚的宛如一位狂信徒。 而在它身后,在基因原体的面前,那些肆意的笑声已经拨去了最后一层外皮,它们的大笑变得如此清晰且刺耳,赫然便是来自于那些毫无悲悯的看客,在讥讽着台上如痴如醉的丑角们。 康拉德觉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名丑角,但他已经没时间去细想这些事情了。 门开了。 基因原体抬起了头,他看着那恐怖的气息化作了一只狰狞的巨大触须,蛮横的剥开了大门,青蓝色的浓雾在一瞬间便席卷了所有的鲜血与灵魂,将狂喜的异形祭祀团团的包围了起来。 康拉德看的清楚。 他看见了一只脚,或者是一只毫无怜悯可言的铁靴:和他耳边的那些狂笑,一模一样,相似到令他毛骨悚然。 那只铁靴高高抬起。 然后。 一脚踩碎了异形的头颅。 —————— 狂风肆意而过。 那怪物露出了身形。 —————— 康拉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无形的躯体,万千只巨大的触须互相裹挟着,纠缠成了一根根坚不可摧的丝线,要么插入了血池之中,要么牵引着无以计数的亚空间能量。 他看到了那冰冷的瞳孔,比一整颗肆意燃烧过后,只留下了空洞残余的白矮星还要冰冷,那是蔑视着牺牲与高尚的罪恶,那是垂涎着文明与帝国的暴徒。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 “……” “……” 那银色的发丝,每一根都痛饮着空气中的灵能。 那漠然的瞳孔,不断地闪烁着瞳孔与疯狂的黯淡。 那淡粉色的舌头,轻轻舔过单薄的苍白嘴唇,将坠落在嘴角的那哭泣之魂魄勾入唇中,消散在了其后的无边黑暗。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康拉德的血亲、人类之主的子嗣、科兹的姐姐、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阿瓦隆的领主、午夜幽魂的午夜幽魂,正缓缓地从那扇大门后走出,她脚踏着无数的冤魂与哭泣,她的气息比这一整场战争都要更为可怕,她的意志比他见过的每一种未来都要更为亵渎。 —————— 康拉德看到了摩根。 一个他不敢去辨认,不敢去相信,甚至不敢去直视的摩根。 她散发着令他畏惧的气息,以及令他颤抖的……亲切。 “……” 那是他的血亲,毫无疑问。 —————— 再一次的,康拉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向了那刚刚被踩碎了脑袋的冉丹大祭司,轻声地吐出了一句说不上是感慨、讥讽、还是钦佩的话语。 “你……” “的确是召唤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啊。” “……” “……” “我的姐姐。” “你的身影与内在,可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更为厚重啊……” —————— 康拉德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精金的利爪被随手抛在一旁,上面低落着一滴属于午夜幽魂的,充斥着讽刺与荒唐的眼泪。 他抬起手,想要指着摩根的面容,但是在看到了那种与往常一样的,无悲无喜的脸之后,康拉德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的更加疯狂与大声了,嘶哑的嗓音甚至让人担心起了他的喉咙。 午夜幽魂大笑着,狂笑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了一边,发疯一般地砸碎了一个祭坛,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碎石遍地的废墟上,宛如沉入了水底的石子一般,突然就停下了自己的声音。 很久之后,一道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感慨,才悄然传来。 —————— “所以,我看不到属于你的未来了:一切都很合理。” 他说着,没再出声。 —————— 【……】 蜘蛛女皇沉默着,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却没有管他,因为她现在还没有时间:就像她没有时间去搭理那里还未被吞噬的异形灵魂一样,她也吞噬不了它们。 太多的冉丹灵魂正肆意忌惮地涌入她的脑海,原本平衡的局势已经有了摇摇欲坠的倾向:她必须向以前一样,舍弃其中不能被她提取的那一大部分杂质,而她眼下也正有相对应的一个目标。 第二军团之主弯下腰来,亲手抓住了那具残破不堪的躯干:这异形也许已经死了,但是它的最后一丝灵魂依旧附着在那只剩下了干瘪枯骨的身体上,而考虑到它在仪式中的重要性,那么有一项工作,就再适合它不过了。 要知道,人类帝国的大军,现在可还被那道亚空间屏障,阻拦在冉丹的皇宫之外呢:有什么东西会比冉丹大祭司的灵魂,以及无数冉丹异形的哭嚎,更适合来击碎这异形帝国最后的保护呢? 想到这里,摩根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的目光扫过了一旁的康拉德,在沉默中得到了属于午夜幽魂的回复:他的任务完成了,所有支撑那道亚空间屏障的动力源,都已经被他在来到高塔之前,提前摧毁了,现在只需要最后一击。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在几年的教育中,如果说康拉德从她身上学到了什么的话,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对于任务的坚决,无论情绪再怎么绝望、疯狂、或者激动,他们都必须如同机器一般,保质保量的保证任务的准时完成。 康拉德学会了这一点:摩根甚至可以为他骄傲。 至于其他的…… 回去再说吧,暗黑天使的炮火已经徒劳无功地响彻太久了。 蜘蛛女皇的目光从隐秘在阴影中的康拉德身上收回,在摩根暂时还无法完全控制的涌动与狂乱中也随之出现了一丝愧疚,她抓起了异形的遗骸,一个响指,便出现在了高塔的落地窗面前。 而在她的身后,午夜幽魂沉默地站起身来,来到了她的身边,他正以一种崭新的,如同看待新鲜事物的眼神,看着他的血亲。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观赏着蜘蛛女皇举起了异形的骸骨,作为临时的道具,在一阵阵不曾听闻,却能感受到其莫大威力的咒语之间,萦绕在高塔甚至整个战场上的奔涌气息,也再一次地向着两位基因原体汇聚而来。 它们本就没有散去,现在对于新的主人,也表现得毫无怨言。 摩根没有多说什么,她举起了那异形的骸骨,就像古罗马帝国时期,效忠于奥古斯都与巴西琉斯的战士们,举起他们的标枪一样,她瞄准了城墙之上,那个最合适的地方:那里的喊杀声最巨大、那里的战火最旺盛、那里的双头鹰旗帜最繁多。 就是那里了。 那也许是金角湾,也许是科克波塔、又也许,会是那道没能关上的门扉。 【但无论如何……】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蜘蛛女皇喃喃自语着,她投出了自己在这场战争的第一击,也是最后一击,当无数的灵魂伴随着她的灵魂咆哮而出的时候,她听到了身后兄弟的赞叹。 “该结束了。” 康拉德说到。 摩根没有回头,她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作为姐弟之间的,那不需要更多一些话语的互相承认。 而在她的视野前方,只有无尽的光芒与鲜血,以及至高天的诸神们,席卷而来的狂笑声,祂们在向她欢呼,就像阔绰的金主们在喝彩着一手捧起的明星。 【……】 不知道为什么,摩根想到了这个滑稽的比喻。 她很讨厌这个比喻。 —————— 风暴。 咆哮。 疼痛。 碎裂。 一切的一切如同万千只饥饿的毒蛇一般,撕扯着它为数不多还能感觉到的神经,就像是一场没能完全成功的麻醉手术,将它拖进了一个名为迟滞的地狱之中。 它似乎在飞行。 它似乎在破碎。 它似乎在撞击,它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但它想不起来了。 它只看到了破碎的屏障,那是不应该存在于现实宇宙的碎片,它只看到了冉丹的旗帜,不过它们似乎可以坠落到了地方,它只看到了那些最后的战士们,但在它们的瞳孔中,似乎只有惊愕,与绝望。 “……” 它什么都看不到了。 它似乎停止了自己的呼吸。 它似乎察觉到了它的死亡。 它似乎听到了笑声,那是来自于诸神的笑声,祂们指引着它的道路,指引着它走到了今天,在它的帝皇死去之后,祂们的笑声就一直萦绕在它的耳边。 在过去,它从未听懂它们。 但现在,它似乎听懂了。 那些笑声,那些狂笑,那些曾经被它视做指引的东西…… “……” 它们不存在,通通不存在。 —————— 祂们在嘲笑它。 祂们一直都在嘲笑它。 —————— “……” “……” “那是……裂口?” 考斯韦恩张了张嘴,干巴巴地吐出了这句断断续续的话语,而在他的身侧,无论是暗黑天使的泰拉老兵们,还是诸如巴亚尔这样的破晓者们,都没有嘲笑他:因为他们正做着相同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抬头,所有人都在仰望,沉默如同病毒般在进攻者与防守者之间蔓延,他们都抬起了自己的头,看着那皇宫城墙上的某个角落,某个曾经并不起眼的小型塔楼上:现在,一个清晰的缺口,一个亚空间屏障破碎的标志,一个足以容纳战士杀进去的通道,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了那里。 甚至没人说得清,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他们只是看到了一个宛如流星般的幻影,以及一声堪称别具一格的爆炸声响。 在那一刹那,整个战场都沉寂了下来,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冉丹士兵,都愣在了原地,心怀畏惧地看着那个缺口,唯有他们身后的炮火还在不断奏响着。 没有人知道,是谁先一步行动的:也许是因为一声格外巨大的爆炸声响,也许是因为一个提早响起的战争咆哮,也许是一颗不慎走火的子弹,又也许是因为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内环老兵们,没有丝毫犹豫的脚步声。 当那寂静的一瞬间结束,当那战士的思维落地,当那下一秒到来的时候,所有人:无论是人类帝国的战士,还是冉丹帝国的士兵,都咆哮着、疯狂着、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那个至关重要的缺口。 不需要所谓的指挥,也不需要任何的调度,所有人,只要是能看到那个缺口的战士,都在自发地涌向那座君士坦丁堡的小门,当高塔之上的蜘蛛女皇正重新聚集起自己的力量,镇压她脑海中的混乱,思索着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在她的视野尽头,在她的造物周围,一场空前血腥的争夺战,正在上演。 一队暗黑天使与破晓者混合组建的突袭小队,是最先占领那个缺口的,他们将一面残破不堪的旗帜插在了那些金属废墟中,引起了海浪一般的欢呼:但还没等他们背部背包中的喷气散尽,成千上万的冉丹士兵就将这些先登的勇士彻底地淹没了,数十名泰拉老兵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异形的浪潮中,与他们一同倒下的还有百倍的敌人,与残破的双头鹰旗。 但这绝不是战斗的终章,因为有至少一百万人,正在涌向这个只能容纳一个连队的缺口,屠杀的浪潮席卷而至,激烈的交火声随时可见、愈演愈烈,每一秒都有无数的战士倒下,他们上百年的战斗经验如雪花般消散在了毫无章法的血腥肉搏之中,汹涌的尖叫声甚至在空气之中撕扯出了一个漩涡,在漩涡的中心则是数以万计的,被囚禁在盔甲与荣誉中的死囚们。 在战斗最开始的几个瞬间,至少有五十名破晓者消失在了摩根的瞳孔之中,而倒下的暗黑天使则是这个数字的四倍,异形的数字则是至少数十倍,属于帝国的荣光盔甲与属于异形的尖锐骨刺轮番争夺着每一寸至关重要的泥土,直到最前方的战士倒下,而伫立在城墙上的后备军则是毫不犹豫地接上。 这样的混乱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也许是几秒钟,又也许是几分钟,当摩根镇压着那些被塞进了她的脑海中的灵魂时,她对于时间的流逝都是如此的迟钝,康拉德甚至成为了她无声的护卫,直到那漆黑色的狂怒身影,出现在了两位基因原体的视野之中。 庄森来了。 狂怒的卡利班之主也许跨越了一整个战场,才来到了这个已经让他的军团损失惨重的地方,他甚至没有等待自己的护卫们,便如同从天而降的战争之神,在无尽的欢呼与绝望中,冲到了战场上。 狮剑的第一次挥击就杀死了守卫在最前方的至少一百个异形,而在接下来的一秒钟,他又杀死了所有敢拦在他面前的蠢货,甚至清理出了一片血腥的土地,身后的暗黑天使们顾不上地上的友军,便迅速地推进着他们的战线,直到更多的异形发出绝望的哀嚎,用它们的躯体挡住了第一军团的步伐。 庄森咆哮着,愤怒着,他的怒火一次又一次地收割着成千上万条冉丹士兵的生命,直到堆成了一座连阿斯塔特都需要翻越的山丘,但即便如此,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冉丹士兵们,悍不畏死地冲向了基因原体,用它们的鲜血染红卡利班人的铁靴与金发。 从衣着华贵的高级将领与冉丹禁军,到那些衣衫破烂的冉丹征召兵们,每一秒,基因原体都要杀死不计其数的对手,每一秒,他都只能艰难的前进一步。 一秒、两秒、三秒…… 当她的力量恢复的时候,摩根也数清了发生在她面前的屠杀:凭借着它们的绝望与疯狂,冉丹拖住了基因原体的步伐,拖住了整整五十七秒,它们为它们的帝国与种族争取到了五十七秒的生命。 但,到此为止了。 在高塔上,摩根伸出了手。 她微笑着。 她叹息着。 她的嘴角勾起。 她的泪滴滑落。 她咏唱着灭亡的颂歌。 她摧毁了最后的隔阂。 在她的低语中,那道护卫着异形帝王的最后一道屏障,那个在亚空间的领域向她屈服的敌人,缓缓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无声无息。 基因原体低下了头。 她听到了一声隐藏在亚空间之中的呜咽,那声呜咽来自于她脚下的这片土地,那说不上是悲伤或者愤怒,只是一种……无奈。 【……】 当摩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恰好看到了,在冉丹皇宫那曾经高不可攀的城墙之上,一阵短暂的沉默被闪烁的刀光所覆盖,那金属的芒泽甚至比冰冷的太阳还要更为刺眼,那是一万名暗黑天使的战士在高举起他们的战刃,发起又一次对于帝皇之敌的冲锋。 他们没有战吼。 冲锋就是战吼。 下一刻,滚滚的黑色浪潮,铺天盖地而来,他们举着剑、翼与双头鹰的旗帜,毫不留情地吞噬了敢于阻拦在他们面前的一切。 而在这股浪潮的前方,一批沉默的异形战士,停下了它们本能的逃命脚步,它们伫立在原地,安静了一会,然后举起了自己的武器。 在怒吼与冲锋中,它们迅速地消失在了暗黑天使的狂潮里,再也看不到半点的身影,而在它们曾经站立过的那个地方。 高悬着帝国的天鹰。 (本章完) 第312章 摩根记得他们 “所以……” “我算是来迟了?” 【也不算迟。】 【最起码你没有错过最重要的撒盐环节。】 【而且,来得迟一点,总比来早一点要好。】 “怎么说?” 【迟到者与受益者,在很多时候是同义词,更何况……】 【想想杜兰的那一次,庄森不就是去早了么: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我们三个人,都再清楚不过的了。】 “……” #芬里斯式笑声# “再来一次的话……” “我可不会输给他。” 黎曼鲁斯喃喃自语着,他的声音很轻,也跟严肃,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芬里斯人:倒像是那些从神圣泰拉走出来的,自命不凡的远征舰队司令们。 但几乎就在下一秒,那种实在是过于真实的散漫与野蛮,就回到了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脸上,狼王揉了揉自己的金色胡须,惬意地说着其他的玩笑话,打算悄无声息地支开这个有些不便的话题。 摩根挑起了眉头,没有在意芬里斯人那旋起旋落的自尊心,她有着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解决:就比如说那些还在灵魂之海中肆意游荡的无尽冤魂,它们的凄厉怒吼甚至削弱了现实宇宙与亚空间之间的帷幕,让大半个远征舰队都陷入到了莫名的混乱与不安之中。 不过这些小规模的骚乱,在冉丹灭绝战的巨大胜利,以及支援舰队陆续抵达的喜悦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完全没有干扰到战争结束后的所有程序,继续它们的运转。 在攻破了冉丹皇宫的最后一道城墙之后,人类帝国的大军依旧是用了整整三个泰拉标准日,才将这座屹立了无数个纪元的异形奇观彻底地捣毁,在此期间,无数的灭绝性武器陆续被投入到了战场上,异形的尸骸甚至堆积的比神圣泰拉上的巢都还要高耸。 这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过于激烈的清洗,以及一场对于庞大尸骸的瓜分:神秘的第一军团断爪修会,与一队队行踪诡异的破晓者战士,于此时穿梭在异形皇宫的各处,他们的目标虽然惊人地一致,却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显然,某些协议,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被签订了。 而在彻底夷平了异形帝国的宫殿之后,帝皇的军团们也没有继续留在地表上的理由了,在蜘蛛女皇的调度之下,庞大的舰队再一次全功率运转了起来,将所有停留在地表上的帝国武装力量,尽数转移到了无数的战舰与运输船之上:这个过程又花了整整一天。 蜘蛛女皇甚至为此而在心中感谢了一下佩图拉博:在大约三十多年前,她还是一位千子军团的凡人官员时,她亲爱的奥林匹亚钢铁兄弟,可是在黎明星事件中,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会了她有关于大规模舰队调度和空地运输的一切。 虽然佩图拉博只演示了一次如此精密的操作,但也足以让摩根对此得心应手,并抽出精力处理一下她的私人事物了。 在摧毁冉丹的皇宫和撤兵运输的四天中,因为这场灭绝战而诞生的,数以十亿计的异形灵魂,已经被勤劳的基因原体收敛的七七八八了,她甚至不得不在自己的灵魂之海中,捏出满山的洞穴,来储存那些吃不下的。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就在人类帝国的大军悉数撤退的时候,在冉丹母星的地表上,在那些阴暗的沟渠与隐晦的山谷之中,依旧隐藏着总数庞大的冉丹人:这个世界上的异形数量实在是过于庞大了,即使在经历了灭绝战争、大规模献祭和精密清洗的三重奏之后,依旧有数以十亿计的异形,逃过了来自于人类之主的滔天怒火。 但帝国绝不会放过它们。 迟到的太空野狼军团接管了地面上的战局,他们的任务是维系着两条巨大的无人区,作为人类军队陆续撤离的隔离带。 撤离的行动由降落到地表的卢瑟,与返回到舰船上的摩根所共同完成,快的惊人,而当最后一名的帝皇的战士都离开了已经毫无价值的冉丹母星之后,庄森便回到了他在【不屈真理号】上的,阔别已久的指挥台中央。 无数枚病毒炸弹正期盼着他的号令:这是暗黑天使与破晓者两个军团现在所有的库存,甚至连太空野狼都支援了一部分,这些世界杀手们已经等待很久了。 伴随着冉丹灭绝战争总指挥的一声令下,所有停留在近地轨道上的战舰,齐齐向脚下这颗罪恶的星球释放了它们的怒火,无数的病毒炸弹被投向不同的纬度和位置,覆盖星球的整个表面,它们被要求抹除掉地表上的一切生物,而它们的数量与当量,足以完成这个谋杀任务数百次。 “据说这种病毒能在分子水平上解离细胞间的连结,让受害者在几分钟之内就被溶解成一滩腐臭的血肉,还能乘着气流,席卷到星球的每一个角落,摧毁每一处自然地貌与生物链:它是如此的致命与不人道,充斥着毫不必要的残忍,就连全父本人都很反感使用这种武器。” 【难道他更喜欢用双极旋风鱼雷么?亦或是轨道轰炸?】 摩根一边漫不经心地与她的血亲聊天,一边将数以亿计的,平平无奇的冉丹灵魂,尽数捞入了她的灵魂网中,先是极其粗略地筛查了一下,然后便将它们都细细的切成臊子,不留半点脏的在上面。 这是燃料。 “这我就不知道了。” 黎曼鲁斯晃了晃他满是脏金辫子的脑袋,那狼一样的雪白犬齿则是照应着远方的暴行:伴随着所有的病毒炸弹无情地坠向了冉丹母星的地面,先是一瞬间的寂静,紧接着,无数的罪恶原点同时在世界的各处绽放开来,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地表上一切,只留下灰色的废土与漆黑的伤痕,腐败的浪潮席卷了所有的区域,推平了大陆、山脉与海洋,像是致死的疾病一般,抽走了这个繁华世界的所有生机。 一切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有三位基因原体全程目睹了这场毁灭:庄森屹立在指挥台上,他那狮子般的瞳孔眯成了一条缝,翡翠色的眼眸正因为这纯粹的毁灭而沉浸在喜悦之中,那是野蛮的破坏欲望被满足时的欣慰。 而黎曼鲁斯与摩根则是坐在房间的另一头,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通过巨大的舷窗观赏着这幕表演,两个原体都有一些心不在焉,狼王是因为心事,而蜘蛛女皇则是因为在进食餐后甜点,尽力收敛最后的那点灵魂。 至于并不在场的康拉德么…… 午夜幽魂在异形的皇宫告破之后,便继续游荡在战场上,随心所欲地协助一些作战方案,他是最晚离开地表的战士之一,一回到舰船上,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全父一般不太用灭绝令,因为很少会有世界,能把他逼到那种地步,除非他们触怒了他的威严:在大多数情况下,他总是有办法让所有的敌人心悦诚服。” 说到这里,黎曼鲁斯的语气更像是钦佩与感慨。 “也许这就是我们和全父之间的差距:我们只会是负责发起与维系战争的将军,而他则是征服者,是能够结束战争的那个人。” 【……】 【也许吧。】 【但最起码,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们眼前的这场战争,并成为了冉丹的灭绝者,不是么?】 蜘蛛女皇勾了勾嘴角,她那青蓝色的瞳孔中维系着冰冷的归拢与计算,将那些流窜在世界边缘,散发着强大气息的异形灵魂,用灵能的铁爪依次抓回,然后再细细的切成臊子,彻底搅碎,剔除了那些残留的自我意识,并将它们揉捏成了整齐一致,兼具着美观与味道的灵能肉团。 这是食物。 “不是我们。” 黎曼鲁斯轻轻摇头。 “是庄森,庄森才是冉丹的灭绝者,以及你,你也是,你们共享这一伟大的战争荣誉:虽然这样的荣誉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因为我们都知道,有关于冉丹的一切都不会再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面了。” “至于我么……” 当黎曼鲁斯的眉毛伴随着他皱起的眉头而紧缩时,即使是心不在焉的蜘蛛女皇,也本能地发生了源自于狼王心中的悲伤:那悲伤是如此的隐晦,又是如此的真实。 “我并不是为了冉丹而来,我是为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而来:你知道的,一个犯错的兄弟,一封注定的召令,以及一个必须手染鲜血的刽子手,这就是全父创造我和我的太空野狼的最大意义。” “有些事情必须消失在银河北疆的黑暗之中,我为此而来。” 狼王的眉眼低垂,让蜘蛛女皇看不清他的瞳孔。 在沉默了一会后,当最后一道病毒炸弹的气浪,也在他们脚下的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候,摩根才看向了黎曼鲁斯,并开口。 【我和庄森也要加入么?】 “……” 狼王极为勉强地笑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能够单枪匹马的解决这件事情,但是很可惜,我并不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刽子手:无论是个人的战斗还是军团间的战争,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对抗我们的那个兄弟。” 【他很强么?】 “……” 面对这个问题,黎曼鲁斯几乎是本能一般的,紧握住了他掌中的酒神之矛:而当他意识到他到底在做什么后,他又迅速把这柄不幸的神兵扔到了一旁,非凡的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剧烈的响声,甚至吸引了还在指挥台上,感慨着眼前这一切的庄森的目光。 狼王咬了咬牙,他似乎在曾经的回忆中,沉浸了一会儿。 “如果是军团之间的战争,那么在我们的兄弟中,没人敢说自己能够稳赢海德里希:哪怕是荷鲁斯和多恩也不能,海德里希深谙战争的艺术,也正是他在大远征中纂取的无数胜利,为他披上了太过于浓厚的滤镜,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他那愈加古怪与亵渎的举动。” “而如果是发生在基因原体之间的近身战斗的话,他反而并没有那么突出:我没和他打过,但是据说荷鲁斯和福格瑞姆都曾在与他的竞技中略胜一筹,反倒是多恩与费鲁斯被他击败过。” “照这么说的话,我应该也能够战胜他:除了荷鲁斯之外,上述的四位兄弟,我都有信心能在战斗中击败甚至……击倒他们。” 【……】 听到这个回答,正在切割与冷藏无数异形灵魂的蜘蛛女皇,不由得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意识,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黎曼鲁斯的身上,因为在她的心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疑问,正在发热。 【那我呢,兄弟?】 【你觉得我的实力如何?】 黎曼鲁斯挑起了眉毛:这个问题多多少少有些超出他的预料,基因原体为此而严肃着面容,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如果算上灵能的话……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的确只有马格努斯能够与你相对抗,你们两个在亚空间中的力量,实在是过于破坏战斗中的平衡了。” “而如果不算灵能的话……” “你和基利曼打过么?我觉得你们一定会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他很强么?】 摩根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明知故问着。 “……” “他的枪术很不错,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 狼王满脸的真诚。 【……】 嗯,摩根选择了相信。 接下来,两位基因原体都暂时地陷入了沉默:芬里斯人沉浸在与他的外观极不相符的思考之中,而蜘蛛女皇则是忙于将自己的精神力量化作渔网,捕捞着那些藏匿在地表上,并死于灭绝令中的灵魂。 哪怕是基因原体,也都需要至少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处理完这些嚎叫的魂魄,然后,才是处理那颗死去的星球意志的时候:一整颗曾经诞生了文明的世界之魂,的确是一道大餐,但是这道大餐的精华却分散在它身躯的各个角落,因为战争的波动而破碎,想要食用它们可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这样,时间在诡异的沉默中流逝着,两位帝皇的子嗣都没有再说话,他们坐在椅子上,唯一的动作就是处理各自身旁那些不断浮现的,来自于他们麾下的舰长和将军们的汇报信息。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整个战争与暗黑天使军团的信息,都在涌向意气风发的卡利班之主,与他身边那位面色有些不佳的狮王总管,而庄森则是无视了这些,大声的咆哮着,呼唤着他最信任的那些骑士长们,打算抽调出一支新的支队,作为监督者、清扫者与哨兵,驻守在这里。 狮王的这一切命令,都没有避让他的两位血亲,所以当黎曼鲁斯微微偏过头,聆听了几秒后,他便小声的感慨了起来。 “一千五百名战士,我们的兄弟还真是舍得啊。” 【必要之举而已,毕竟冉丹可不是普通的对手,而且一千五百名泰拉老兵,其实也算不上太多:你的军团难道抽不出么?】 “当然可以,不过,如果像庄森这样,只要泰拉老兵的话,那的确是有点困难的,太空野狼里的泰拉人可算不上太多,而且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也不方便离开。” 摩根挑起眉,她抬头看了一眼黎曼鲁斯:当蜘蛛女皇和狼王坐在相同高的座位上时,她的头顶大概与芬里斯人的肩膀齐平。 【我记得,在你回归到帝国之前,第六军团的规模并不小。】 “是啊,但是战争总是有点损失的,不是么?” 说到这里,两位基因原体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不言而喻的话语,这让他们的笑容变得更加的欢畅了。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摩根,你是一个聪明人,和你相处总是能让人感到轻松,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圣吉列斯,或者玛卡多先生,不过你与他们又有那么一些不同。” 【哪里不同?】 狼王摸了摸下巴。 “比起玛卡多,你更适合作为一位统治者。” “而比起圣吉列斯,你更适合作为一位朋友。” 【评价很高啊。】 “那当然。” 他咧着嘴。 “要我说,庄森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如果没有你的话,这场战争估计还要打上很久:你在战争的角色是不可替代的,最起码他是无法替代你的那部分作用。” 【如果这话让庄森听到,你们两人马上就要重演在杜兰星上的亲切交流了。】 “我可不怕他。” 狼王眨了眨眼睛,他的笑容中多了几丝狡黠。 “毕竟他已经战斗好几天了。” 【有些胜之不武,鲁斯。】 “一头野兽,又怎会讲究战斗中的荣誉呢?” 【……】 “……” 两位基因原体沉默以对。 然后,他们再次笑了起来。 —————— “不过,说真的,摩根。” 在笑够了之后,黎曼鲁斯扫了一眼不得不沉浸在文件中的某头卡利班狮子,他的语气中多了几丝明显的敬意。 “我其实挺佩服庄森的:你可别告诉他这一点。” “尤其是当我发现,暗黑天使在这场战争中付出了多少的时候,我才更加清楚的意识到,我们的兄弟是一位伟大的人物,我敬佩他,甚至胜过了我对荷鲁斯的尊重:你也别告诉荷鲁斯这一点。” 【那你就别跟我说,我又不是暗黑天使,没有这种爱好。】 摩根撇了撇嘴,过多的灵魂摄入影响着她的脑海,让她的外露情感变得有些丰富,举手投足之间甚至出现了几丝慵懒:而这难以压抑的懈怠情绪,也是蜘蛛女皇无情地忽视了庄森目光的原因。 毕竟,某头发现自己正在被文山文海淹没的卡利班狮子,已经用他翡翠色的目光,或隐晦或明显地朝这里扫了很多遍了,但回答他的永远只有那无情的银发马尾。 狼王笑了笑,他并没有在乎摩根话语中的抱怨,不过当他在口齿中咀嚼着暗黑天使的伤亡时,脸上的轻松面容,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过了一会,当芬里斯人完全从协议的聊天中脱离出来的时候,他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的银发血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说真的,摩根,我觉得你犯了一个错误。” 【嗯?】 “怎么说呢……” 狼王看了眼正在进进出出的暗黑天使高阶军官们。 “你现在,应该在你自己的战舰上,与你的军团在一起:我的军团在战争中没有太流血,所以我可以留在这里,但是你的军团在这场战争中付出了真正的牺牲,你应该陪在你的子嗣身边,他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的声音与指引。” 【……】 【的确如此,鲁斯】 摩根点了点头,她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是在等【曙光女神号】从星系边缘的临时船坞中赶来而已:在战争局势逐渐明朗的最后几天,第二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去轮休了,它还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赶到冉丹的母星。 但即便如此,第二军团之主还是要为自己的子嗣们争取一下。 【不过我也想告诉你,我亲爱的兄弟:我的子嗣是一群最出色的孩子,即使我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一样能够处理好所有的事情,这些不断发来的汇报就是证明。】 “我不怀疑这一点,因为我见证过他们的优秀。” 狼王露出了豪爽的笑容。 “我只是想说,有些事情不是通过数字就能表达的,就比如说,你知道你的军团,在这场战争中,总共留下了多少鲜血么?这就是你必须在他们身……” 【死亡2128人。】 “……什么?” 【轻伤7742人,其中7623人已经完全恢复。】 芬里斯人有些错愕,而回答他的则是摩根那漠然的眉角。 【重伤1447人,其中有862人还在接受抢救与治疗,有69人伤重不治:就在刚刚的那一秒,又有一位战士死去了,他叫做泽兰德,来自于神圣泰拉的阿美尼契德高原地区,在第十七连队担任小队长,已经服役了147年4个月零3天。】 【我曾见过他三次,一次是在我的回归时,一次是在格拉斯顿收复作战的表彰大会上,他的小队立下了战功,一次是在这场灭绝战开始之前,他曾作为作为第十七连队的代表,来向我汇报过工作。】 【他死于大面积的,不可挽救的器官灼伤,死前意识已经接近于模糊了,但是很平静,没有什么太多的执念。】 【在他死前……】 “……” 蜘蛛女皇以一种平静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却又夹杂着些许细微哀伤的语调,如同诵读着一本陌生的书籍般,讲述着她麾下一名战士的生老病死,过往经历。 黎曼鲁斯有些愣神,他以一种崭新的目光,看向他的血亲,那是尊敬、疑惑与赞赏。 “你与他很熟悉么?” 【不,兄弟。】 【他只是我麾下最普通的一位战士而已。】 “那你为什么……” 【……】 摩根看向了狼王,她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然后伸出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沿着脖子,缓慢的画出了一个圈:即使是黎曼鲁斯这种对灵能没什么研究的原体,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在那个被摩根画出来的圈上,有着巨大的灵魂波动,有着数以千计的无形光芒,正如同一道忠诚的光环一般,围绕着阿瓦隆之主那雪白的脖颈,宛如无数的卫星拱卫着它们的世界。 “……” 狼王想到了什么,当他再次看向摩根的时候,瞳孔中已经多出了最大限度的尊敬,以及看待一位真正的,值得欣赏的血亲的感慨。 在他的感慨中,摩根低语着。 【我记得我的每一个子嗣,鲁斯,我记得他们,无论他们是活着还是死去,温顺还是乖僻,优秀还是平庸,我都会记住他们。】 【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离我而去的。】 (本章完) 第313章 子嗣与军团与康拉德 至高无上的蜘蛛女皇陛下,于今日抵达了自己最为忠诚的【曙光女神号】。 虽然只是离开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在经历了这场残酷又低沉的战争洗礼后,当摩根再一次见到她的那些子嗣时,竟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超过三十名连长与高阶军官聚集在甲板上,迎接他们的基因之母归来,摩根打量着他们,发现了不少认识却不熟悉的面孔: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所幸,在队伍的尽头,无论是她的禁卫总管拉纳、军团冠军巴亚尔,还是鹤立鸡群的赫克特,都展现出了不错的状态,而其他的那些主力连连长,也大多无碍。 比起暗黑天使来说,摩根觉得自己没什么抱怨的资格。 【军官和士官团体的损失,总结出来了么?】 在迎接的队伍散去后,基因原体身边便只有她的禁卫总管,以及十几步开外的老近卫军们了,这些原体侍从们一边跟着他们的基因之母,向着战舰深处前进,一边聆听与回答着来自于摩根的问询。 “在十五个小时前就已经全部汇总完毕了,大人。” 拉纳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首席老近卫军在这场漫长的战斗中身先士卒,他的脸上多出了几道疤痕,但并没有破相,只是让他的神色变得不怒自威了。 “在这场战争中,我们总共失去了七位连长,已经按照您之前的命令,在各连队中选取表现优秀的战斗兄弟,依次替补了,至于军团执政官与军团古战士,则没有较大的损失,牺牲的战斗兄弟大多都是军团的新血,是从远东边疆新征召的战士,他们中的大多数,才刚刚成为阿斯塔特,还不到十年,对于这场战争来说,过于年轻了。” 【但他们已经是军团新血中的老手了:虽然这个称呼本身,就充斥着滑稽可笑的自相矛盾,可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基因原体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行走在了荣光女王级战舰最核心的长廊上,高挑的身影在冷色调的墙壁上投下了令人畏惧的光晕,比那些摆放在两侧的塑像和巨型植物更让人敬畏。 蜘蛛女皇大踏步的行走着,她的面色并不温和,这让那些与她不期而遇的破晓者和凡人军官们都收敛起了自己的气息,在走廊的两侧向着基因原体沉默的敬礼:而长久以来养成的礼仪,也让摩根在烦闷之余,依旧给予了他们足够严肃与正式的回礼。 可这并不妨碍基因原体用着最低沉的声音,向自己的禁卫总管抱怨着军团的窘境。 【我已经尽可能地带来有经验的战士了:远征舰队里的这些军团新血,虽说是新兵,但大多已经经历了几场作战和跳帮,有了自己的战友、荣誉甚至是勋章了,他们拥有着合格的战斗力,只是在冉丹这样的对手面前,依旧稚嫩。】 【至于那些真正的新人,那些连血都没见过多少的新兵,我可是一个都不敢带,全把他们留在了阿瓦隆那里:这里的战争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谋杀。】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大人。” 拉纳真挚地点着头,作为能够为基因之母处理很大一部分繁琐公事的禁卫总管兼原体侍从,拉纳很清楚破晓者军团在征召新兵方面的困难:摩根之子们坐拥远东边疆的大片疆土,并且毫无疏漏的在几乎每一个世界上举行征兵仪式,但尽管如此,数年下来,他们的军团人数也不过是从一万八千人,勉强扩张到了三万出头而已。 而想要进行下一轮的大规模征兵,还需要等待各个帝国世界上的下一代年轻人成长起来,不仅需要十年之久,其中的各种不确定性元素,也是可想而知的。 【你知道的,拉纳。】 摩根快步的走过了各式各样恢宏的礼仪性场所,进入到了战舰的核心区域,她快速且精准的向着自己的侍从们下达了一些指令,直到他们走到了王座间之前,面对着即将告退的禁卫总管,蜘蛛女皇才低声地嘟囔着,全做抱怨。 【在出发之前,我就和你说过类似的话语:我带了两万名战士来支援我的兄弟,而我对于牺牲数字的容忍上限,是五千:一旦超过了这个数字,即使是会和庄森当场翻脸,我也要退出这场远征。】 “可是……这场战争明明已经结束了,大人?” 【还早着呢。】 【我倒是希望我们不会被卷进之后的事情了:但这样的希望注定是渺茫的,我们也许还要经历一场恶战,不过不会是现在。】 拉纳昂起头颅。 “请您放心,大人。” “破晓者军团还有足够的力量为了您的荣誉与胜利而战。” 在基因原体的身后,禁卫总管微微弯腰,行着严肃的礼节。 “虽然我们在这个星系里损失了两千多人,但是泰拉老兵们却没有遭遇大的损失:也许我的话语会带有偏见,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泰拉老兵的确是破晓者军团中主要的战斗力,只要泰拉的战士没有遭遇毁灭性打击,破晓者军团就永远都有能力,为您而战。” 蜘蛛女皇轻笑了一下。 【从现实角度来说,你的话语的确没错,我的禁卫总管,就算是那些来自阿瓦隆的战士,也不会否认你的观点:但是这样的话语在我面前说就可以了,毕竟这些话语在我这里是谏言,可一旦放到公共场合里,就是别的什么东西了。】 【你可千万别学我的某位石头血亲:虽然我很欣赏他,除了庄森和基利曼,所有兄弟中,我最欣赏的就是他了。】 拉纳眨了眨眼睛,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的基因之母到底在将他与哪位原体相提并论,但是在他细想这个问题之前,摩根就已经向他提出了新的疑问。 【老兵们损失了多少?】 “在两千多名牺牲的军团战斗兄弟中,只有大约十分之一是来自于泰拉的战士,其中的伤亡大头来自于对冉丹皇宫城墙的争夺战,为了争夺那个缺口,三分钟内,我们就损失了一百名来自泰拉的战士,连巴亚尔都受了轻伤。” 【……正常的结果。】 【老兵身经百战,自然更有可能存活下来,而新血们缺乏战斗的经验与力量,伤亡率自然是居高不下的:这也是我们在这些年里扩军如此困难的原因之一,但是除了实战之外,也没什么别的道路,能够让新兵成为老兵了。】 【就像沙漠中的鸩酒:真是让人不愉快。】 基因原体轻哼了一声,展露着心中闷气的一角,她走到了王座间那遍布着青翠色花纹的大门前,回头向着她的子嗣嘱托。 【我要休息一段时间,我的禁卫总管:在此期间,我希望你能将通报各个连队,将他们的基层指挥岗位在战斗中的损失上报,然后由你来汇总,我要知道这场战争对我的军团造成了多少伤害。】 “如您所愿,大人。” 拉纳点了点头,但是他没有立刻的离开,而是从身后一名凡人仆役的手中,拿起了一块电子板,显然还有事情想要汇报。 “大人,我这里有一个来自于阿瓦隆的汇报,需要您的批准。” 【讲。】 “留守于远东边疆的马歇尔阁下日前发来汇报,他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完成了对于八千名军团新血的训练与整编活动,将他们组建成了新的十六个连队。” 【也就是说,我麾下现在有着五十二个连队了?】 “是的,大人,我们一向遵守着约五百人为一连的标准,而整个破晓者军团的三万名战士,排除掉约四千名因为岗位或特殊原因,而独立于连队之外的战士,剩余的两万六千多人,就编成了总计五十二个连队。” “军团议会认为,这个数字有些太多了,不利于管理,他们希望你能够扩大一下连队的规模,或者在连队之上,再设立一个新的军事组织单位,以方便管理。” 【就像基利曼的战团?】 (注:大远征时期的战团与后世的不太一样,是一种位列于连队之上的,约一万人规模的大型军事单位,似乎为极限战士独有) “这要看您的想法,大人。” 【……】 摩根沉默了一下,拉纳的话语的确让她想起来了,自己曾经考虑过有关于军团体系的问题,但是因为这个事情并不是一件十万火急的要务,便渐渐被埋没了。 【我会考虑这件事情的。】 【此外,通知我们的凡人辅助军们,要他们也将伤亡报告尽可能详细的汇总出来,我希望我能够在二十个泰拉标准时之内,就看到他们上交的文件:告诉他们,装备和舰船的损失无关紧要,我需要的是凡人战士,尤其是那些指挥岗位的损失。】 【人永远是最重要的。】 “明白,大人,我会原封不动地转达您的意思。” 禁卫总管站的笔直,直到基因原体关上了王座间的大门,拉纳才转过身子,去执行基因之母交给他的众多任务:这些任务大多不需要他亲自操办,只需要他与各个部门进行沟通与协商。 在大多数时候,虽然禁卫总管的确会被基因原体委托以各种各样的重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实际权力有多大:很多时候,拉纳不过是摩根意志的传达器而已,比起马歇尔、巴亚尔甚至是赫克特那样的军团高官,禁卫总管反而更像是权力随君主喜好而定的近臣。 不过他本人对此,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满,就是了。 在离去之前,首席老近卫军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来到了自己最信任的凡人辅佐者身上,从他手上接过了一份写满了各种数据与内容的电子板。 “谢谢。” 禁卫总管对着那名凡人轻声的道谢,这种尊重是破晓者军团在他们的基因原体回归后,所逐渐兴起的军团文化之一。 接过那份电子板,拉纳随意的扫了几眼:那上面正是阿瓦隆的凡人辅助军们,在这场冉丹灭绝战中的伤亡,它在几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就被送来了。 可考虑二三,禁卫总管还是没有把它立刻交给基因原体。 毕竟,它写的很粗糙,不符合摩根所要求的详细,而且…… 拉纳看了看上面的数字。 “……” 在他们的基因之母明显有些烦闷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让她看到这些刺激性的内容吧。 —————— 瞥了一眼正在她的王座间沉闷运转的图丘查引擎,蜘蛛女皇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进了自己的私人办公室之中:这个地方同时也是某位午夜幽魂的教室。 刚一走进去,一股甜腻的气息就勾起了基因原体的唇角:室女座就站在门口,她看起来已经等待了很久的样子。 “母亲。” 【嗯。】 摩根用一声象征着包容的轻哼回应了她的女儿,她弯下腰,抱了抱她的首席侍女兼大女儿,有些留恋的抚摸着那柔顺的双马尾:在双马尾之下,蜘蛛女皇看到了星辰侍女那月牙般的眉眼,以及抿住的嘴唇,它们共同勾勒出了一个灿烂且恬静的笑容。 【……】 真是奇怪,当初与她的钢铁兄弟佩图拉博,一起打造室女座这个星辰侍女一号机的时候,她可是从不记得,奥林匹亚之主加了这么多的情感模块:事实上,一个来自于佩图拉博的造物,居然会笑的如此自然,本身就是一件让蜘蛛女皇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也许是她塞进去的那些灵魂燃料与她自己的灵魂碎片,在长时间的运转和耳濡目染之下,所联合缔造出来的结果? 摩根想了一下,也不太在意。 毕竟,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在她的视野左侧,房间的一角已经被室女座清扫干净,精心摆放了整套的桌椅茶具,以及小山一般的,热气腾腾的甜点。 这才是最重要的:让庄森和佩图拉博什么的见鬼去吧! 摩根雀跃地向着她久违的甜点山进发了,在她的身后,室女座默默地跟随着自己的造物主,她盯着那银发的身影,赤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温度:如果让一名影月苍狼看到这一幕的话,他会发现,室女座的目光,与牧狼神看向人类之主的目光,几乎没有不同。 【我的阿尼亚,翻阅一下你的密涅瓦阵列。】 摩根坐在椅子上,她轻轻的念起了咒语,让自己的体重下降到了合适的标准,让她能够毫无负罪感地消灭眼前的高热量巢都:毕竟这座甜点山所蕴含的能量,足以齁死一整个小队的破晓者战士。 “您要查阅什么,母亲?” 室女座一边沏茶,一边看向了自己的造物主。 【有关于军团体系的词汇,我有什么要求你记住的?】 基因原体咀嚼着一块烤的刚刚好的苹果馅饼,这种源自于古泰拉奥匈帝国的美食,拥有着数层的油酥面皮,以及由苹果块、蔗糖、奶酪、肉桂和葡萄干所联手打造的多汁馅料,蜘蛛女皇喜欢把它们蘸着巧克力酱吃,还要加上香草冰激凌与苹果桃汁来佐餐。 感谢帝皇,把她塑造为了一位拥有着灵能伟力的原体。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在自己无穷无尽的数据海洋中,努力地寻觅了几秒钟,那眉头紧锁的模样让摩根愈加的相信,她应该再创造几个新的星辰侍女,并让其中的一个来帮室女座分担压力。 “的确有,母亲。” 原体的侍女颇为严肃地吐出了那句摩根曾经表达过的话语。 “您曾说过:在有关于阿斯塔特军团体系的问题上,全帝国存在着三个各具特色的典型案例:分别是暗黑天使军团、极限战士军团、以及钢铁之手军团。” 【嗯,继续说。】 摩根舔了舔粘在指尖上的巧克力酱:也许只有帝皇才知道,她花了多久,才在远东边疆的众多蛮荒世界上,找到了天然的可可豆。 “钢铁之手军团是一个不太值得被借鉴的例子,费鲁斯把他的子嗣们按照【分封制】来规划,他没有塑造出一个合格的军团认同,整个第十军团只能以对于基因原体的崇拜作为共同向心力:虽然每个军团都是如此,但是钢铁之手们在这个问题上尤为突出。” “这样做的好处是军团内部会存在着一定烈度的良性竞争,以及可以大大节省原体本人的精力,而坏处则是,钢铁之手军团实际上成为了组织结构上最为脆弱的一支阿斯塔特军团,没有了原体,他们注定会陷入分裂,甚至是内斗。” “所以在有关于军团体系的问题上,费鲁斯可以拿来参考,提取他的一些思想,但绝不应该作为正面的模仿对象。” 【这些话永远别在我的兄弟们面前说:哪个兄弟都不行。】 “明白,母亲。” 室女座点了点头,然后,她开始说下一个军团。 “至于极限战士军团以及暗黑天使军团,他们倒是可以作为一对有趣的对比:首先,无论是庄森还是基利曼,他们都用一种类似于【中央集权】的方法,来打造自己的军团体系,不过区别在于,庄森是针对于第一军团原本的复杂体系,而做出的改革,而基利曼则是因为他本人的思想,下意识的进行。” “这两个军团的现行体系,都非常适合破晓者军团,但又都存在着一些问题:极限战士军团的体系是完全的标准答案,如果仿照他们进行建军,会得到一支绝对不会出错的标准【军队】,但这注定会抵消破晓者军团的一些特长,令军团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同时,因为破晓者与极限战士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人数差距,我们很难发挥出奥特拉玛体系的全部力量。” “而暗黑天使们所奉行的内外环与秘密修会制度,有着很高的参考价值,破晓者军团的各个特殊流传在这个制度下能大放异彩,但是这种体系的问题十分明显:它同样极度依赖核心人物,也就是基因原体本人,而且复杂的指挥体系与修会这样的小团体组织,在现代化军队中属于毒瘤一般的存在,还会加大军团战士之间的矛盾,这一点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污秽。” “至于其他的阿斯塔特军团,它们虽然也有着各自的特点,但是总体来说,没有脱离这三个代表性军团的范畴:无论是钢铁之手的【粗犷】、极限战士的【标准】、还是暗黑天使的【复杂】,它们都有可取之处与问题,应该努力做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说到这里,室女座明显的停顿了一下,她在努力翻找着下一份对应的记忆阵列在什么地方,而在她的身边,蜘蛛女皇一边仔细地思索着,一边迅速消灭着甜点山,原本如同无畏般高大的各式点心,眨眼间就已经如同屁精般大小了。 “哦,找到了。” 室女座敲了敲脑壳。 “母亲,您当时的意思是:可以同时参考暗黑天使与极限战士,奉行着两套体系:对于普通的军团士兵,就纳入极限战士体系,以军团议会—连队—小队这样的顺序来安排他们的归属。” “而对于那些展露出天赋,又通过了考验的战士,则是把他们吸收到仿照暗黑天使的特殊修会中,奉行着更复杂的内部阶级:灵能部队就是其中的典型。” “按照您的说法,这种体系类似于千子军团正在奉行的体系,而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保证普通战士与修会成员之间的联系,阻止军团之间出现小团体和内部矛盾。” “而您提出的初步解决方法就是宣讲士,这个职位会起到政委、宣传部门与心理医生的作用,引导军团内部的舆论风向,还会定期地举办连队内部的讨论会议,以取缔小团体组织的作用。” “以上就是您在我的记忆阵列中留下的相关内容:最后,您似乎还提到过,您想要仿照暗黑天使军团的六翼,打造出属于破晓者的战斗风格,而对应的组织名字则是暂定为【塔】或者【环】之类的,起名的过程显然让您感到痛苦。” 【……】 【的确如此。】 摩根挥了挥手,示意她的首席侍女停下相关的汇报,她已经彻底想起来了一切的内容:在她的计划之中,她的确想要打造出一个类似于千子军团那种,同时兼具着两套体系的模板,而暗黑天使与极限战士则是她选定的参考材料。 她打算以极限战士为表,暗黑天使为里,各自进行筛检,最后打造出一种【内外朝制度】,既能保证她对军团的控制,也能保证当她分身乏术的时候,破晓者们不会在自相残杀和茫然无措中完蛋。 摩根思考了一会,她一点点地完善着脑海里军团的雏形,并以此来让自己从战争状态中走出:这样的思考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直到室女座清洗了桌面,再次回到她身边安静待命的时候,蜘蛛女皇依旧在喃喃自语着。 原本,这种自言自语式的思考会持续下去,直到摩根最终感觉到了疲倦,在肉体与精神都美餐一顿所带来的懈怠中,好好的休息几个小时,或者十几个小时。 不过这一次,有一位不速之客进入了办公室,打断了基因原体的思考:而能随意进入这个房间的人物,除了摩根和她的侍女,也就只有一位了。 “我还以为你要在不屈真理号上过夜呢,体验一下野兽的巢穴?” 人未到,声已至。 蜘蛛女皇抬起头,看到了那张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苍白面容。 午夜幽魂大摇大摆地踏进了血亲的办公室,他朝着一旁的室女座咧了咧嘴,全当打了招呼,便随意地拖过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了摩根的对面,很是娴熟地挑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着茶。 摩根仔细地打量着康拉德:他的甲胄已经脱下,现在穿着一身干练的纯黑色套装,看起来是用那些漆黑色的长袍裁剪出来的,午夜幽魂的面容是苍白的,但也是非常干净的,甚至看不出有多少经历过血战的因素。 他的黑色发丝温顺的披散在两侧的肩头上,散发着光泽与轻微的水蒸气,当它们因为康拉德的移动而在空中飘舞时,摩根能够清晰地问到一些植物精华的味道,:算不上香,但绝对不会是臭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比你早几个小时吧。” 【然后去洗澡了?】 “先吃了一顿饭,在你的军团食堂那里:你的子嗣请我吃的。” 【请?】 “我在战场上救了他们一命:虽然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命运还不打算收走他们的小命而已,不过如果不是我把他们中的那两个重伤号带回去,那你的确要多损失两个崽子了。” 【啊……他们请你吃了什么?】 “……” “忘了,我光顾着看他们脸上的紧张表情了。” 【……】 “……” 【那么……】 【按照我之前交给你的正常生活作息:你现在应该去睡觉?】 “……” 康拉德咧着嘴,在他那张惨白色的面容上,久违的浮现出了一个配得上【午夜幽魂】这个名号的笑容,他前倾着身子,一只手放在了桌面上,而另一只则是拄着他的侧脸,看起来短时间内,是不打算离开的样子了。 “你知道的,我亲爱的姐姐。” “当一个人心里怀着极大的困惑与疑问时,他是很难拥有一个良好的睡眠质量的:甚至会因此而做噩梦,也说不定。” “您一定不希望,您勤勤恳恳的弟弟,遭遇这种厄运吧?” “嗯?” “未知的……神祇女士?” “能否跟我讲讲……” “你为什么,会从那个召唤法阵里面出来?” (本章完) 第314章 未卜先知 【为什么我会从那个召唤法阵里面出来?】 【因为……】 【我是阿尔法瑞斯。】 【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是阿尔法瑞斯。】 “……” 康拉德眯起了他那双狭长的漆黑眼眸,面对这个回答,他甚至都不需要片刻的怀疑与思考,仅仅是通过面前之人接下来的动作,就能看出其中的荒唐可笑。 当蜘蛛女皇慢条斯理地说出这句回答的时候,她正不慌不忙地向后依靠,她的背部抵在椅子上,双脚则是踢下了那双由塑钢和精金打造的马靴,搭在了桌面上。 摩根在笑,那是一种过于明显与虚浮的假笑,丝毫没有掩饰她话语中的谎言:这一幕令午夜幽魂感到了不悦,毕竟,他可是抱着很认真的态度,问出了这个问题。 毕竟,他已经被那荒唐的一幕困扰了三四天了:他的兄弟,他的姐姐,他好不容易才承认与容忍其存在的血肉至亲,居然会从一个如此可怖与亵渎的召唤法阵中,缓慢地踱步而出,而且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惊讶与慌乱。 想到这里,康拉德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你应该认真的思考与回答一下我的问题,摩根,你知道的,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如果你刚才没有感受到我的严肃,那么你现在应该感受到了。” “回答我:为什么,你会从那个法阵里面出来?” 【因为我被召唤了,近乎是强行的召唤:就这么简单。】 【倒不如说: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如此在意呢,我亲爱的小寄生虫兄弟?】 蜘蛛女皇端起了桌面上由室女座刚刚泡好的阿萨姆红茶,这种风味浓郁、口感柔顺的茶品,在滴加了少许鲜乳之后,就成为了基因原体最为钟爱的一种奶茶,她仔细地品尝着佳酿,似乎对康拉德的问题没有多少的情绪。 而在一旁,室女座打量了一下桌案两侧的情况,便在蜘蛛女皇的默许之下,无声的退到了房间远处的角落中去,为两位基因原体留下了足够的谈话空间。 “你不应该用一个问题,来回答另一个问题,我的姐姐。” 康拉德的眉头依旧紧皱,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似乎在纠结于如何组织接下来的语言:辩论与阐述从来都不是午夜幽魂的强项。 于是,他沉默了好一会,直到摩根有条不紊地喝光了一壶茶,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过来,诺斯特拉莫人才再次开口,而这个时候,康拉德也已经从混乱中恢复,冷静了下来:这种快速冷静的能力,也是他在摩根身边耳濡目染的结果。 “摩根,你知道那个由无数的异形鲜血与灵魂所构造的,需要一整场战争来开启的仪式,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不知道。】 康拉德前倾着身子。 “那是一个召唤仪式,一个用无数的死亡为祭品,从亚空间召唤那些强大的存在,甚至是唤醒那些所谓的神祇的仪式。” “而你,从那里走出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在午夜幽魂的面孔上,极其难得的浮现出了几缕严肃,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些话语,并仔细地观察着面前的血亲:令康拉德感到失望的是,在听到了这些话语后,摩根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惊讶。 她只是看着午夜幽魂,安静地看着,让有些烦躁的诺斯特拉莫人感到了异样的宁静。 摩根轻笑了一声。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情况,康拉德:这毕竟是你经历过的第一场如此惨烈的战争,而萦绕在这个星系里面的负能量与亚空间波涛,也会切实的干扰到你的思维,让你在某些问题上陷入了歧途。】 【现在,我们来捋一捋。】 蜘蛛女皇举起了一根手指。 【首先,我们都知道,那么冉丹大祭司的状态是多么的糟糕,它的仪式在后期简直是漏洞百出,要知道,在亚空间这里,哪怕是一个字母的疏漏,都会造成滔天的施法灾难,所以,它的那个召唤仪式出现问题,再正常不过了。】 【其次……】 #一声嗤笑# 【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知道,要唤醒一位神明的话,这种规模的战争与献祭是远远不够的:未来给你看到过真正的登神仪式,不是么?】 “!” 康拉德的眉头跳了跳,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这些,虽然他一直恐惧于那至暗的未来,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在大远征的狂妄与光辉之下,不会有人相信来自于一个疯癫原体的危言耸听。 可摩根为什么会知道…… 【别紧张,康拉德。】 第二军团用她的手指在半空中勾勒着随意的数字。 【未来,并不是一个完全神秘的存在,它就像是一条江河,我虽然不像你一样,能够看清每一条支流的去向,但是这条江河的主干会流向何方,却是一个可以推理出来的结果,虽然我看不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通过观察、总结与恰当的推理,我同样可以提前知晓一些不可避免的大事件。】 【就比如说,这场大远征是不可能平稳落地的,因为帝国现在的隐患是如此之多,因为我们在亚空间中的敌人是如此的强大,它们注定会在现实宇宙中掀起一场更大的战争,来击碎我们的基因之父所幻想的永恒和平。】 【而考虑到在大远征中,我们会消灭掉银河中的一切威胁,同时亚空间的力量也无法在现实宇宙中存在太久,那么,对于那些擅长蛊惑与堕落的邪神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帝国本身的军事力量发生分裂与内斗,用帝皇所打造的宝剑来刺穿他的帝国。】 【既然如此,那么在实际上掌握了巨大的军事力量,可以以一己之力撬动整个银河系的局势的基因原体们,不就是最好的蛊惑与堕落的对象么:银河如此之大,帝皇不可能把所有的原体放在身边。】 【也就是说,一场叛乱,一场由原体与阿斯塔特军团所掀起的叛乱,它会席卷整个银河,令大远征戛然而止,令昔日的兄弟与战友互相残杀:这几乎是无法避免的,除非我们的父亲真的完成了他的那个天方夜谭的计划。】 【从你脸上的表情我就可以看出来,康拉德:他失败了。】 蜘蛛女皇慢条斯理地吐出了那些惊人的话语,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惊慌,就像在讨论着对于某个不知名异形种族的绞杀一样,充斥着【此事平平无奇】的语调。 而在她的对面,午夜幽魂的瞳孔中闪过了几丝惊愕,但他也没有因为摩根的任何一句话语,而消散脸庞上的淡然:恰恰相反,伴随着摩根诉说着她的推理,康拉德那紧皱的眉头甚至舒缓了不少。 【我们甚至可以更进一步的推理下去:如果真的要威胁整个人类帝国,那么叛乱的一方,就必须拥有一个足够强悍的领袖,以团结起他们的力量,毕竟一盘散沙可是击倒不了帝国的。】 【所以,叛军的领袖首先需要是一名原体,还要具有强大的战斗力和卓越的指挥能力,同时,他最好与其他的原体与地方势力也具有良好的关系,如果可以的话,还要拥有帝皇的信任,因为这样的背叛才会让人愈加猝不及防。】 【人选并不多,不是么?】 “……” 来自于蜘蛛女皇的虎狼之词打在了康拉德的脸上,尽管这些话语中所含有的意思,会让任何一个基因原体登时暴起,要把摩根抓去向帝皇请罪,但是午夜幽魂却显得非常淡然:摩根所说的,不过是他早就看到的,那些注定会发生的可怕未来而已。 康拉德有些犹豫,他的面容在思考与惊愕中停留了片刻,随后就转变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叹息:当他再次微笑的时候,他的身影看起来要轻快不少。 独自背负着这些可怕的黑暗未来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甚至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因为所有人都会把这些预言看做是一个精神病人口中的风言风语,而他的某些喜欢上纲上线的兄弟,更是会对他的【妖言惑众】大动干戈。 康拉德早就看清了这一点。 而现在,一位和他勉强算得上亲近的血亲,能够与他分担一下未来的黑暗,共同背负起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可怕命运:尽管只是其中的一点点,却也足以让现在的午夜幽魂感到由衷的满足了。 他甚至有心思去开玩笑。 “你的这些话语,似乎是在描述战帅这个职位?” 【谁又知道呢:但是我们都能看出战帅这一职位的弊端,甚至可以说是弊大于利,只是我们的父亲对此一往情深罢了:很多时候,他并不是一个理智的人。】 “……” 极其少见的,康拉德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但紧接着,一抹狡黠的笑容,就从他的嘴角上悄悄的遛了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 “我的姐姐,你似乎也挺符合上述的这些条件,不是么?” 【……】 摩根眉头一挑,康拉德则是笑的更欢乐了。 “无论是灵能所带来的力量,还是远东边疆所拥有的战争潜力,都是不可小觑的,至于和其他兄弟的关系,看看庄森吧,你哪怕把对付庄森的精力分出来一半,我觉得你都能拉拢到不少人。” “或者说……” “你有没有兴趣,去竞选一下战帅?我觉得你的成功率不低。” 【如果那真的是竞选的话,我倒是会试一试,不过现在,还是让庄森去追那根被帝皇标注了荷鲁斯之名的骨头吧。】 摩根随意地揉捏着那些缺乏保养,以至于有些分叉的发丝,她漫不经心的拨开了这个话题,语气颇为懒散,就仿佛他们两个刚才只是在讨论一下下午茶的摆设,而不是诸如【战帅】与【叛乱】这种足以让人警钟长鸣的字眼。 而在她的对面,午夜幽魂则是眯起了他的双瞳,诺斯特拉莫人的面容难得地放松了些许,看起来释放一些心理压力对他的情绪有着极大的益处:康拉德也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刚才的话题,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你还没有说完呢,摩根。” 康拉德再次前倾着身子,他仔细地盯着蜘蛛女皇的面容,漆黑色的瞳孔中,写满了对于索求答案的坚定姿态。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响应那个召唤仪式,又或者说,为什么,一个被用来召唤亚空间中的强大生物,甚至邪神的仪式,会与你有关联?” “帝皇知道这一点么?” 他可太知道了。 阿瓦隆之主在心中沉默地吐槽了一句,但她没有说出来。 在她的心底,摩根已经想好了一整套的回答方案:刚才对于未来的坦言,既是为了调节一下康拉德的紧绷心态,也是为了拖延一点时间,来让她完善自己的回答。 伴随着那散去了虚假,显得异常诚恳的笑容,摩根开口了。 【康拉德,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讨论的事情么?】 “当然:阿尔法瑞斯。” 【你知道那是什么,对吧?】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 “我们那个也许回归,又也许没有回归的兄弟,一个精神分裂军团的领导者,无可救药的谜语人和狂妄自大,自认为什么都算到了,但又什么都没做。” 【就连你这种看破了黑暗未来的人物,也看不清他?】 摩根抚摸着下颚,而康拉德则是摊了摊手。 “你知道的,我是无法看到所有的未来的,我只能看到那些与我有关的,又或者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它们往往表现得模糊、混乱、自相矛盾,还会受到很多外界因素的轮番打扰。” “就比如说,在你身边时,我脑海中的未来就如同一汪暴雨中的水池一般,模糊不清,甚至能够被刻意地忽略掉,而且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我发现有些未来已经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走向了:比如说,在我以前看到的未来里,我根本就不应该参加这场战争。” 【但是你依旧选择相信了未来告诉你的事情?】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 “它们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就代表着它们是不可能被更改的,既然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它们所预定的道路走下去:你给我讲过很多次灵族先知的故事。” 【……】 摩根点了点头,她的眉间皱起了一个小疙瘩,康拉德的话语让蜘蛛女皇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她似乎有些忽略了预言对于她的兄弟的影响:在此之前,因为她的亚空间能力能够干扰到康拉德脑海中的预言,午夜幽魂待在她身边,也很少出现相对应的不适,这让摩根也下意识的忽略掉了这个问题。 但现在看来,她的诺斯特拉莫血亲对于他脑海中那些未来幻灯片的顺从态度,并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好事,需要得到纠正:摩根记下了这一点,她把它写在了自己的内心备忘录上,这个备忘录只记载那些最重要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需要解决眼下的这些问题。 【康拉德,对于你口中,有关于阿尔法瑞斯的那些评价,我还是持肯定态度的。】 摩根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康拉德没说错:就在前不久,第二军团之主才从她的新血中,挑出了两个潜藏的九头蛇,并把他们晋升为了荣耀的食尸鬼群星边境哨兵。 【但是,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话:就像每一名基因原体都继承了帝皇的一部分一样,阿尔法瑞斯身上的那种不确定性,也象征着我们身上的某些未来。】 【毕竟,每一名基因原体都是帝皇的造物,我们在本质上没有更多的不同,只是在诸如性格和价值观之类的个人信息上差异巨大:也就是说,阿尔法瑞斯身上的这种不确定性和模糊性,在每一名基因原体身上都是存在的。】 【我们都肩负着多条道路,任何一个选择都会影响到我们最终会堕入的未来:阿尔法瑞斯只是在这个问题上极其神秘,所以非常的显眼而已。】 【举个例子来说:哪怕是以最低限度的可能性来推算,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我们的每一位血亲兄弟,都有着至少九种未来,这还只是最小估计。】 【忠诚或忠诚的死亡,背叛或背叛的死亡,以及选择只在理论上存在的绝对中立:同时,在背叛的可能性里,还存在着五种不同的选项,构成了九条道路。】 【身为基因原体,我们是如此的强大与高贵,所以无论我们选择了哪条道路,都不会被拒绝,只看我们自己的决定。】 【而发生在你面前的,不过是我在选择自己的道路时,向着其中的一个可能性,前进了一步:虽然这一步极有可能是无法回头的。】 “……你是主动的?” 【被动的。】 “……是那些……东西?” 摩根点了点头。 康拉德皱起了眉,他脸上的快乐与轻松都瞬间消失了:处于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本能,午夜幽魂开始用他那在相关领域的贫瘠知识,为自己的血亲而思考。 最后,他也只是干巴巴地吐出了一句话。 “也许……你可以……问一下我们的父亲?” “他一定有办法。” 摩根摇了摇头,她脸上的笑容是一种幻想早已破灭的苦涩。 【你知道的,康拉德,我们的父亲,他并非无所不能:在这么多年的学习与经历中,你应该很了解这一点了。】 午夜幽魂没有说话,但他的瞳孔明显暗了几分。 “你知道你现在走的是哪一条道路么,摩根?” 【不知道,我无法像你一样看到我的未来。】 “我也无法看到你的未来,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平等的。” 康拉德勉强的笑着,他似乎思考了一会,才举起一根手指。 “不过,你刚才的结论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疏漏:实际上,等待着我们的未来并非九种,还有着第十种的可能性。” 【那是什么?】 “死亡,或者说审判。” 午夜幽魂咧着嘴,露出了那些雪白的尖牙,当他咀嚼着诸如【死亡】与【审判】这样的字眼时,他的瞳孔中闪烁着顽固的陶醉。 “有些懦夫是不会走向更遥远的未来的,他不愿意死在战火中,也不愿意活到一万年之后,他不屑于选择堕落,却也没有勇气面对成为忠诚者的代价。” “到了那个时候,帝皇的审判会带来死亡,那是唯一的恩赐。” 【……】 【谁会选择这样的道路?】 面对着摩根的困惑,康拉德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笑了。 “我。” “或者说,以前的我。” 【……】 【以前的你?】 “未来的景象错综复杂,它经常会改变与混乱,甚至是浮现出自相矛盾的矛盾,需要我用自己的能力来辨别真假。” 康拉德摊着手,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 “我在你这里待的时间越久,未来的幻象就会给予我更多的死刑判决:我已经见到很多种有关于我的死亡结局了,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距离现在还很遥远,以及……” “我不得好死。” 说到这里,午夜幽魂甚至露出了一声讽刺的讥笑。 —————— “我还是有点不理解,摩根。” 在各自消化着这场谈话中的信息,并且等待着室女座端上了第二壶红茶的时候,康拉德看着摩根收回双脚,同样前倾着身子,毫无坐姿的依靠在桌案上时,他并没有感到多少的惊愕。 事实上,午夜幽魂现在也绝对称得上是坐没坐相:虽然姐弟二人似乎在讨论着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他们的姿态却是异常的放松,与那些凡人家庭里的兄弟也不差多少。 “你刚刚跟我说,这是你对未来选择的道路?” 【是的,不过这并不是我自主选择的:事实上,从我萌生了自我意识的那一天开始,我所拥有的选择,就一直不太多。】 摩根拄着脸,语气有些低沉。 “……” 康拉德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可接受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指,你的未来可能会通向某些亚空间生物,甚至是那些神祇?” 蜘蛛女皇打量了一下她那满脸不可置信的血亲,乐了。 【你对于基因原体的能量似乎并没有清醒的认知呢,康拉德,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们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凭借着一己之力创造的吧?】 午夜幽魂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 他思考了一下。 “在此之前,在我的理解里,有关于神祇的道路,只有我们的父亲有所涉足:我看到过有关于帝皇的未来,但那些未来笼罩在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光芒之中。” 【金色?】 “金色与黑色,其中黑色的气息甚至更为……恐怖。” 午夜幽魂的声音很轻,就像在一个窃贼诉说着一次犯罪经历:显然,对于现在的康拉德来说,向其他人描述他脑海中的那些黑暗,还是一件新奇到让人不安的事情。 事实上,如果不是摩根在他的面前,如此明显的表现出了这些奇异的姿态,包括从召唤仪式中迈步走出,以及对于大叛乱的推测,那么康拉德也会选择闭口不谈。 的确,在这几年的相处里,蜘蛛女皇差不多是午夜幽魂有生以来最亲近的一个人:虽然这种亲近伴随着日常的互相伤害,与谋杀性质的玩笑,但依旧是亲近。 不过,直到现在,他们之间的那种亲近,才更进一步,成为了某种能够互相拥有秘密的同类。 康拉德曾以为他会向帝皇或者福格瑞姆袒露这些事情:毕竟帝皇之子的基因原体,是他为数不多能够感受到善意的兄弟,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说,摩根似乎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项,最起码他不用担心被当做一个精神病人。 【让我想想,康拉德。】 蜘蛛女皇眯起了眼睛。 【你是在有关于帝皇的那些未来片段中,看到了诸如召唤亚空间神祇所需要的仪式,所以,你才能笃定,冉丹大祭司的那个仪式所召唤的东西,你能够对付。】 “就像你说的那样,摩根,它们的准备还不够。” “在祭品方面,太吝啬了。” 康拉德的双指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狭小的圈,而蜘蛛女皇则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么,我之前所推理出来的那场大叛乱,那场将让整个银河燃烧起来的战争,就是一个能够召唤神祇的祭品,对么?】 “……”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康拉德反问道。 【我已经在亚空间中探索一段时间了,开拓了一段道路。】 摩根随意地解释着,这个解释让康拉德的眉头挑起。 “马格努斯?” 【……不。】 【还没那么远。】 蜘蛛女皇否认的很认真。 康拉德点了点头,他继续思考了一下。 “我还是有些不理解,摩根,你为什么在这么在意有关于神祇的问题:虽然按照你的说法,你不得不行走在这条道路上,但是这绝不是你对它主动涉及的原因。” “它比你想象的更凶险:在有关于神祇的问题上,不要心存任何侥幸心理,我的血亲,那是连我们的父亲都只能深陷其中的泥潭。” 午夜幽魂脸上的担忧绝不是弄虚作假,他显然很担心摩根诞生某些不应存在的野望:对此蜘蛛女皇只能回以一个苦涩的笑容。 【嗯……】 【我就这么说吧,康拉德。】 【你玩过电子游戏么?】 诺斯特拉莫人点了点头。 “在阿瓦隆的时候,我看过你的那些凡人军官们,聚在一起玩从奥特拉玛那里引进的游戏:不少人都有这种喜好。” 【……】 【奥特拉玛?】 “是啊,你不知道么?” “伴随着你的远东边疆和基利曼的五百世界开启了贸易,不少奥特拉玛的商品成为了远东边疆地区的紧俏货,反之亦然,而在有关于电子游戏的领域,五百世界的舶来品已经垄断了整个阿瓦隆,那些新开发的游戏甚至价格惊人。” 【……】 摩根还真不知道这一点:虽然当初访问五百世界的时候,她的确有注意到,在马库拉格城中,居民们享受着丰富多彩的电子娱乐,这似乎是停留在文艺复兴时期的阿瓦隆所不具备的。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又算什么? 来自于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文化入侵?野心勃勃的新解释? 摩根挥了挥手,打断了这些无用的思路。 【很好。】 【那么现在,我就面临着这样的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的命运是一场游戏的话,那么在我刚刚进入这场游戏的时候,就已经被强行的分配了一个主线。】 “它叫什么?” 【这不重要,但是我们的基因之父也在攻略着这条主线,而且他的进度要远远高于我:声音,在完成了第一章的主线之后,我没有选择继续下去,而且……】 “摆烂?” 【……】 【差不多吧。】 【我开始思考其他的事情,比如说扩张我的领地,培养我的军团与国度,又或者是编写几本书籍什么的:但很显然,那些亚空间之中的存在,并不想看到我离开它们为我选择的道路。】 “所以,那些神祇把一整个文明作为诱饵与机关,强行让你回归到了它们设立的主线任务之上:这个仪式就像是某种污染让你不得不在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 【可以这么理解,只是情况还没有这么糟糕而已。】 摩根无声的叹息了一下,她抚摸着自己在灵魂之海中的投影:自从被那道仪式强行召唤之中,她就能够感受到某种未知的阴霾,围绕在自己的灵魂之侧,它虽然没有更多的危害,却也无法被抹去。 这就像是某种通告:告诉蜘蛛女皇,她不可能在这种自欺欺人的安逸中,度过一辈子,她终究要面对亚空间的大能们,为她所选择的那条道路。 “……” 康拉德沉默了一下。 “你会继续走下去么?” 他开口询问,声音消散在了逐渐冰冷的空气之中。 —————— 摩根没有回答他。 (本章完) 幕间:庄森家今天的饭(上) “为什么我们要专门为了一顿饭而换衣服?” 【因为没有人会穿着动力甲去参加一场晚宴。】 “我以前就会这么干啊。” 【你以前算得上是人么?】 “……” 康拉德觉得,摩根的这句话好有道理:就像她那个抵在康拉德的胸口前,缓缓握紧的拳头一样,具有着能够打动人心的力量,令他无法反驳。 【拿好你的东西,记得右面那袋是易碎品,别磕着碰着了。】 来自于午夜幽魂的温顺让蜘蛛女皇的心情不错,她麻利的处理好了手头上的琐事:无关紧要的残存文件交给拉纳和军团议会,各种数据信息的归拢则由室女座与蛇夫座接手,至于凡人辅助军们,在得到了摩根的审批后,他们自己就拥有着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体系。 阿瓦隆的女王虽然是一位缺乏安全感的政治人物,但她并不会执着于将所有的权力紧握在手中,摩根很清楚,合适的政治体系与适当的权力下放,才是维护她的统治屹立不倒的长久之策。 而这种分权思想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只要操作得当,蜘蛛女皇依旧能够拥有大量的私人时间,而不是在沉重的重复劳动中枯竭,就比如说现在,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带着康拉德,去【不屈真理号】上参加一场只有四位帝皇的子嗣会出席的基因原体式家宴。 考虑到各个阿斯塔特军团之间事实上的漫长距离,以及人类之主的子嗣之间,又存在着多么可悲的隔阂,所以,像是这种聚集了几个基因原体,听起来很普通的兄弟宴会,实际上却是一件非常稀有的宝物:放眼整个大远征,这样的宴会可能也就出现过十次左右。 这其中涉及到了一个听起来非常荒唐的原因:虽然基因原体们都是帝皇的子嗣,而且他们之间的互动也不算少,但事实上,除了那些私交甚笃的兄弟之外,大多数的基因原体彼此之间的碰面次数,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超过十次。 就像摩根和基利曼:虽然第二军团之主是在大远征开始的七十多年后才回归的,而且在她之前已经有十五位原体回归了帝国,但蜘蛛女皇却是第一位到访了马库拉格的基因原体,这其中固然有诸如距离和野心勃勃之类的原因,不过也形象地说明了,帝皇的子嗣们的确没有多少互动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更多应该来自于血脉基因中的生物编码。 但即便如此,蜘蛛女皇依旧对这场宴会有着颇高的热情,毕竟这会是一次很好的放松,而且,对于康拉德来说,这场宴会正好可以拿来锻炼一下他的社交能力。 虽然午夜幽魂的社交能力,只是一具被蜘蛛女皇强行压在了急救病房里的尸体而已:如果不是摩根的努力,康拉德早就把它快乐的塞进太平间了。 【你真的只想穿一套漆黑色的长袍么,康拉德,最起码应该再加个披风什么的吧?】 迎着血亲的询问,午夜幽魂只是极其勉强地咧了咧嘴。 “这足够了,摩根:我要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就像一个切莫斯的帝皇之子的话,庄森会认为,我是去和他进行一场骑士决斗的。” 摩根轻蔑的笑了一下。 【你现在的这套装扮的确不像是一个角斗士,反而像是一个拿着草叉的佃户:你知道的,那些骑士老爷们最喜欢征召的炮灰。】 “草叉也是能捅死骑士的,要不要我现在改名叫杨—胡斯?” 午夜幽魂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着,他拥有着这方面的能力,毕竟在摩根对康拉德的教育计划中,历史学就是一门颇受重视的学科,蜘蛛女皇坚信,只要读懂了发生在过去的历史,就会自然而然地理解很多现在的事情。 而康拉德则是不负众望,履行了他的诺斯特拉莫式学习方法:把学到的知识,优先运用在了讥讽与挖苦他人这一伟大的艺术中。 又是懒散地斗了几句嘴,忙完了手头分配工作的摩根便是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最后检查了一下她的着想,便拿起了几个袋子,扭头走出了她的王座间。 午夜幽魂沉默的跟在他的腐尸血亲身后,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摩根的穿着:蜘蛛女皇同样卸下了她的盔甲,在她那很久都没有开启的衣柜中寻找着答案,最终,摩根选择了一套经典的方案。 白色的女式针织衫搭配上黑色的长裤,外套一件双排扣的,卡其色长款女式风衣,她没有选择那套常穿的,用塑钢与精金所打造的靴子,而是选择了另一双用不知名的兽皮所缝制的长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更为轻盈,也更为锐利。 【这是我在暗黑天使军团工作时常用的打扮,那时我还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原体凡人顾问,每天勤勤恳恳的工作,领着一份不高也不低的薪水:不过那份薪水,庄森一直都没给我补发。】 【黑心的卡利班老板。】 午夜幽魂以一种听滑稽喜剧的心态,回味着摩根的话语,他惊讶的发现,他在此时此刻的摩根身上体会到了一种【美感】,对于他来说,这是极为稀有的感觉。 在康拉德的记忆里,上一个让他感觉到美感的东西,好像是被他挂在了诺斯特拉莫巢都尖顶上的那件人皮百家衣,那可是他亲手缝制的艺术品,午夜幽魂甚至现在都会为了那件作品而感到骄傲。 不过,还是不要让他的腐尸血亲知道,他把她和那件艺术品相提并论了:那会出人命的。 就在午夜幽魂瞎想的时候,走到了一个开阔处的蜘蛛女皇则是随意地低语了几句,呼唤出了一道浅蓝色的传动法阵:这个法阵是摩根在战争开始前才设下的,它将会直通【不屈真理号】的甲板。 两位基因原体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如湖面般的波光粼粼之中,当他们的瞳孔从一瞬间的强光之中恢复的时候,二人已经站在了暗黑天使军团最核心的区域,等待已久的庄森之子们,则在向他们行礼。 这些泰拉老兵们,似乎对于第二军团之主身上的那套的【凡人装扮】,没有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诧异,他们让开了通向战舰深处的通道,而在走廊的尽头,一个粗犷的影子看起来正在等着他们。 “嘿!你们可算来了!” 那是黎曼鲁斯,这场宴会的实际发起人:在摩根离开之后,他用了差不多十几个小时的长篇大论与赌咒发誓,成功的说服了庄森,在后者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上,举办一场【庆功宴】。 本来,以庄森的性格,他是万万不可能同意这个毫无作用的荒诞想法的,但是耐不住黎曼鲁斯的一再要求与胡搅蛮缠,最终,在各退一步的情况下,一场在狼王预想中让所有人一起狂欢的盛宴,被压缩成了几名基因原体之间的小酌。 但即便如此,黎曼鲁斯依旧将其视做是自己的伟大胜利:除了他这位伟大的全父之子,放眼整个银河系中,还有谁能让卡利班人亲自来准备一场宴席? 这是属于芬里斯的胜利!可以与冉丹战争媲美的胜利! “嗯……你们带了一群袋子,我从里面闻到了很不错的味道。” 携带着胜利者的愉悦,狼王烁动着他那双灵敏的鼻子,他的目光在摩根的衣着上停留了一秒,又冲着午夜幽魂释放了足够的善意,才继续着有关于美食的话题。 “这里面是什么?一个惊喜?” 【算不上。】 摩根举了举自己手里的袋子。 【取自于阿瓦隆的纯洁海岸的新鲜生蚝,以及最好的糕点师所打造的马华尔奶酪与栗子蛋糕,至于康拉德那里,则是格洛克斯肉、阿加斯鱼、苹果桃、长棍面包与阿瓦隆特产的百年款绯红女王酒。】 “嗯……” “你比我想象的更懂得生活。” 黎曼鲁斯的话语与表情都是那样的严肃,随即,他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那里有着几名携带着沉重货物的太空野狼战士。 “我带了五头全芬里斯最壮硕的啸牛,都是我亲手捕捉与料理出来的,块大肉美,足够我……咳,我是指,我们,全部吃饱。” “当然啦,还有全芬里斯最好的蜜酒,这次可是我亲手研发与调制的最新产品,直接从芬里斯冰原恶魔的酸性血液中提取出来的,全银河都不会有比它更劲到的酒了。” 【……实验性产品?】 摩根微微皱眉。 “安心。” 黎曼鲁斯笑了起来。 “我有二十多个崽子都品尝了这种新式蜜酒了,不过是喝中毒了十七个而已,一个都没死,非常的安全,而且,他们还都一致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 “……” “我觉得我们可以要一点:作为新的刑具创意来源。” 通过姐弟之间的灵能联络,康拉德悄声地提醒着,闻言,蜘蛛女皇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而在两位基因原体的前面,芬里斯的狼王一边带着路,一边还在啧啧称奇。 “我原本以为,只有我会带着这些宴会用的食材,毕竟我可太清楚庄森那家伙了,他就算是掏出一堆氨基麦片粥和军用口粮罐头来打发我们,我都不会有丝毫的惊讶:不会我倒是没想到,摩根你居然和我有着相同的见解。” “那句泰拉古语怎么说来着:英雄所见略同!” 【……】 蜘蛛女皇勉强的笑了笑,来掩饰她心底翻起的白眼。 屁的所见略同。 她会自带食材的唯一原因,那就是:作为曾经的暗黑天使军团顶级打工人,她可太清楚【不屈真理号】的厨房里,到底都在供应什么东西了,氨基麦片粥和尸体淀粉都算是其中的美味佳肴了。 摩根现在都记得:第一军团后厨中最美味的糕点,如果把它当做炮弹,塞进火炮里面,那么足以打穿任何制式的终结者甲:某位基因原体一脸骄傲地向她亲口承认。 每当看着暗黑天使们把那一坨坨东西面不改色地塞进了自己口中的时候,摩根都会怀疑,她的卡利班血亲,是不是养着一个军团的铁人,又或者是太空死灵。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甚至没有她停留在嘴角的嘲弄。 【毕竟我们都知道,鲁斯,那可是庄森,按照古泰拉上的文化分类来看,他就是一个标准的阿尔比恩人,或者说,英国人:如果他真的准备了一大桌宴席,那我们最好现在就掉头逃命。】 “那可真是太危险了。” 黎曼鲁斯大笑了起来,三位基因原体也结束了他们的交谈,因为考斯韦恩的身影已经在走廊尽头的另一侧出现:显然,狮王总管是带着他们去入席的。 在这位最受狮王器重的暗黑天使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了一条并不漫长的回廊,向着整艘战舰最高层的区域进发:就连摩根本人,对于这一代也是知之甚少,她只能大约的感觉到,这里似乎更像是卡利班之主的【私人空间】。 而在她身侧,来自于午夜幽魂的询问已经按耐不住了。 “摩根。” 康拉德压低了声音,提了提怀中的纸袋子。 “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些面包?” “我看不出它们有多么精贵的地方:你还不如多带点苹果桃。” 【长棍面包是留给你用的,康拉德。】 “给我?” 【是的,待会吃饭的时候,你要是闲的没事干,或者吃饱了,又或者是忍不住想要搞事,就拿一块长棍面包,蹲在那磨牙吧:你在家里怎么样我不管,在外面你必须给我讲礼貌,懂么?】 “……我就不可以离席么?” 【要是你的生理年龄只有三岁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你吃完就出去玩,但是现在不行,这里是不屈真理号,你四处瞎晃悠是真的会出事情的:别以为全帝国的阿斯塔特都像我的子嗣那么心平气和。】 “……” 康拉德低声地嘟囔了几句,语速很快,摩根没有听清,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已经来到了最后的目的地:黎曼鲁斯满脸微笑地靠近了那扇大门,在他推开之前,他朝着身后的两位血亲笑了笑。 “我希望庄森给我们准备的是一场烤肉派对。” 【希望如此。】 摩根赞同了这个观点:毕竟这大概是唯一一种,不会被庄森给搞砸的烹饪艺术了。 得到了鼓励的狼王旋即推开了推开了那扇大门,滚烫的黑暗、跳跃的火光与劈啪作响的木柴灼烧声在下一刻便席卷而来,甚至比房间边缘残留的冰冷气息更为迅速。 “哇哦!” 黎曼鲁斯满是喜悦,他怪声怪气地叫了一下。 “这家伙总算没有犯蠢。” 在芬里斯人那快活无比的笑声中,蜘蛛女皇只是微微的抬起了她的头,她看向了这个神秘房间的穹顶,那里漆黑且透彻,青铜色的骨架中点缀着古老的舷窗,将万千颗闪亮的星辰隔绝在了基因原体触手可及的地方。 而在这星空之下,卡利班人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那团火堆,他的身侧则是整整齐齐地罗列着大块的鲜肉,猩红的脉络与丝丝的冰冷气息来自于各种摩根认识或者不认识的野兽,而黎曼鲁斯的大声赞扬则是说明了它们的价值。 卡利班之主就端坐在星辰的罗网与漆黑的大殿之中,他脚下是整齐的大理石地面,但是在旺盛篝火的照映下,却宛如他的母星上那些无尽深林脚下的潮湿土地,而在这样的土地上所孕育的黑暗,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夜空中的山林。 庄森就坐在这山林里面,就靠在他的篝火旁边,他的翡翠色瞳孔被火光照应着,显示出了一种只有野兽才具有的光芒,那套黑色的铠甲依旧被穿戴在身上,但是对于一位猎手来说,却并不突兀。 当狼王的声音传来时,这位卡利班的猎人,大战的胜利者,才后知后觉的抬起了头,看向了他的客人与亲人们。 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非常淡然,也非常真实。 (本章完) 幕间:庄森家今天的饭(中) “我跟你们说啊,像是啸牛肉这种东西,就应该大口大口的吃,如果能一口解决那是再好不过的,毕竟这种芬里斯上的珍馐美味,就应该有一个芬里斯式的归宿。” “在这一点上,你们可一定要信我,因为我是全银河最棒的牛肉烧烤专家,持续一百届的芬里斯大胃王竞赛冠军,连全父本人在这方面都远远不如我,他没有我能吃,同样也没有我能喝:去问问他身边那群黄金色的洋娃娃,或者任何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芬里斯人,他们都能给我作证。” 从黎曼鲁斯的口中吐出了一串复杂的音调,那是欢乐、咆哮、嘟囔、缅怀、无恶意的咒骂与充满了芬里斯风情的烂腔小调所混杂起来的篝火进行曲,伟大的烤肉之王在这军乐中高歌猛进,轻车熟路地指挥着了他们所需要的一切。 因为是家宴的缘故,所以除了四位帝国的子嗣外,这座被万千星辰所牵绊的大厅中,没有任何阿斯塔特战士停留:黎曼鲁斯身后的那些太空野狼也只是搬来了原体们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就与旁边的暗黑天使一道,沉默地退了出去。 狼王接手了剩余的工作,他摆好了铁架,用横贯其中的两根巨大长叉穿刺了数百公斤的肉块,然后耐心的操办着诸如布置碳火、确保通风、涂抹酱料这样的工作,一桶来自于芬里斯的加料密酒被早早地打开,里面那浓郁粘稠到犹如尚未精炼过的钷素一般的酒液,已经被喝了三分之一。 “把这几百公斤的肉吃完,咱们也能开开胃,好吃正餐了。” “要是在芬里斯上,我还能给你们演示一下冰窖烤肉,那可是太空野狼军团的一绝:挑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在冰面上凿出一个天然的烤炉,用冰砖加固,然后在里面直接开烤,火焰根本融不化冰层,而那样烤出来的肉,更是全银河最美妙的东西了。” 基因原体舔了舔粘在他狂乱胡须上的酒渍,那团被庄森所点燃的火焰,正在他的精心照顾下越烧越旺,照亮了方寸之间的黑暗,也照亮了每一名原体的面庞。 借着这股火光,黎曼鲁斯打量着身旁的其他兄弟们:他看到庄森还在后知后觉地盯着那股篝火,瞳孔中的光芒如同骑士紧盯着领土上的土匪窝棚,卡利班人就像在发自内心的困惑,为什么黎曼鲁斯能让这团篝火这么快就旺盛了起来。 可怜的家伙。 狼王嗤笑着:庄森估计也就在他的卡利班深林过夜的时候,点燃过必要的篝火,不过那种为了求生而用潮湿树叶燃起的小火苗,怎么能和晚宴上,神圣的肉块与焰火的精灵相媲美呢? 一旁的康拉德则压根没有掩饰脸上的好奇,他紧紧盯着碳火与烤肉,似乎正在从黎曼鲁斯娴熟的手法中,提取着某种残忍的创意,至于摩根,她倒是非常的安静,严肃的观赏着芬里斯人的厨艺:就像任何一个伟大的食客会做的那样。 而在他们之外的地方,冰冷的空气与黑暗的视野据守着火焰所能照射的边缘地带,成为了上好的冰箱,用来储存那些新鲜的肉块,在大厅的最边缘,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一些树立的阴影,远远望去,宛如旺盛的谷中绿丛,让基因原体们成为了一群仿佛在深山老林中寻找人生意义的德鲁伊。 伴随着浅金色的油脂开始浮现在肉块的表面上,一时间,几名基因原体都陷入了安静之中,萦绕在他们耳旁的,只剩下火焰中不时传来的劈啪作响,以及调皮的微风从门缝中润出,轻轻抚摸着啸牛肉那被特制调料酱涂抹成了金黄色的外表时,所发出的私密轻笑。 一滴崭新的油脂从肉块的下摆处低垂,落入了火焰之中,传出了轻声的嘶鸣: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黎曼鲁斯快乐的口哨。 “哦~全父保佑。” “我的技巧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上不少,你们可真是有福了:有谁想尝一下三成熟的啸牛肉,体验一下肉汁和血液在嘴里爆开的感觉?” 狼王那欢悦的腔调在篝火旁围绕了一圈,就只收获到了三份尴尬的沉默:庄森看起来对于回答自己的血亲没什么兴趣,对于体验这种半熟不熟的野蛮人食物更是深恶痛绝,倒是他对面的康拉德似乎很有兴趣,就连蜘蛛女皇的目光都没能浇灭他的激情。 “你也想要么,康拉德?”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黎曼鲁斯宛如一位胜利的将军,他用一声口哨联系着另一侧的卡利班人。 “嘿!我的东道主兄弟,你把烤肉叉和切肉刀放哪了?” “……” 庄森没有回答黎曼鲁斯:从他的位置上,传来了一阵沉默,一阵诡异的沉默,一阵让旁边的摩根眼皮直跳的沉默。 而康拉德那嘲讽意味十足的轻笑,早已在黑暗中散布了。 “……” 大约过了几秒钟,在三目睽睽之下,卡利班人才缓缓地抬起了他的头颅,金色的长发与翡翠色的瞳孔被火光照应着,散发出了宛如雕塑一般的神采,而在他那依旧严肃的面容上,则是盘踞着一个让人说不上来的古怪表情。 但摩根认识那种表情。 那叫【茫然】。 “烤肉叉?” 又过了一会儿,在火光的劈啪作响中,卡利班人才皱起眉,缓慢地咀嚼着这个词汇,就仿佛它是什么不可明说的禁忌一般。 “……当然,烤肉叉!” 黎曼鲁斯的那张狂野面容已经塌了一半:他大概的猜出来了庄森为什么沉默,并且为此而感到了某种不可思议。 “烤肉叉!烧烤用的东西!烤肉时的舰载光矛!庄森,你不会是在召开了一场篝火晚会的情况下,没准备这东西吧?” “……我没想召开这个……” “那不重要!” 狼王咧着嘴,露出了尖牙,他先是沉默了一下,才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不情不愿地让步。 “那其他的东西呢?烧烤网?烧烤针?锡箔纸?切肉刀?” “……” “你不要告诉我,你连我们摆肉用的餐具都没准备吧?” “……” “不屈真理号上,没有那些毫无用处的东西。” “啪!” 伴随着啪的一声,黎曼鲁斯捂住了他的脸,他甚至有点被自己的兄弟气笑了。 “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吃,直接用爪子抓么?” “!” 庄森还未回答,另一位基因原体倒是来劲了。 康拉德抬起了头,他的脸上露出了几抹笑容,旋即,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午夜幽魂伸出了他的右手:基因原体尖锐的指甲比起那精进打造的利爪,也是完全不落下风的。 诺斯特拉莫人迅速从距离他最近的肉块上,撕下了一条还滴着血的战利品,他张开了充满狰狞獠牙的大嘴,让肉汁与血浆肆意的在他的嘴唇上留下污渍。 “嗯……没熟。” 康拉德简短的评价着,然后他扭过了头,只看到了右手边,某位蜘蛛女皇正向他发来颇为不认同的目光:而当那些残留在他指甲里的油脂,滴落到了摩根亲手为他挑选的衣服上时,那目光也逐渐变得核善了起来。 “……” 在这一刻,午夜幽魂不禁幻想到:如果他用身上的这件衣服来擦手的话,他亲爱的腐尸姐姐会不会当场翻脸,把他拖进身后的无边黑暗之中去。 康拉德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他遏制住了再次伸出爪子的想法,而在转动着自己的身躯,从旁边的袋子里取出了一个坚硬的长棍面包,面无表情地啃了起来。 ……等等! 这东西味道还挺不错啊。 “……” 就在午夜幽魂发现新大陆的时候,另一边,狮王与狼王的对峙也终于有了结果:只见卡利班之主看起身来,走向他身后的黑暗,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几分钟后,庄森回到了他的位置上,递出了他手中的东西。 “用这个吧。” 他说到。 黎曼鲁斯下意识的伸出手,然后接过了……一把剑。 “?” “这里曾是第一军团以前的讨论室:每当军官们有什么无法解决的分歧时,他们就会聚集在这里,进行一场不流血的决斗,所以,这里遍地都是剑刃,有些是战败者插在地上的证明,有些则是用来进行更换的替补用具。” “放在火上烤一烤,这些剑都是可以用的。” 在最后,卡利班人甚至贴心的给出了消毒的办法。 “……你们的意思呢?” 黎曼鲁斯接过了这把对他来说和大匕首没什么差别的切肉刀,陷入了沉默之中,旋即,他看向了另外两位食客:摩根早早地接过了庄森递来的剑,而康拉德则是有些抗拒,显然,午夜幽魂在剑和他的指甲之间,有所偏爱。 但在蜘蛛女皇用目光与微笑所进行的循循善诱之中,诺斯特拉莫人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接过了那把剑,用来敲打他手中的第二块长棍面包。 很好,纹丝不动。 “剑刃中的肉,是吧?我记得那些古代的军人会这么干。” 黎曼鲁斯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嘲弄的微笑,他小声的嘀咕着,继续进行自己的烤肉工作,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高超水平不会被工具的变更所限制,当第一批被烤好的肉块裹住了原体们的剑刃时,被他们口中时,每个人都在品尝之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马马虎虎吧,下一批我会烤的更好。” 芬里斯人的骄傲是抑制不住的满月潮汐,他一口吞下了蕴含着铁刃的烤肉,然后就开始张罗起了宴会的高潮阶段。 “都别这么哑着,兄弟们,把你们带的酒都掏出来,让咱们聊点晚会上该聊的事情:全父啊,看看你们这一个个文质彬彬的样子,我还以为我来到了马格努斯的那个书呆子世界呢,我手底下最年轻的野狼都比你们更像是一群爷们!” 黎曼鲁斯一边分着肉,一边骂骂咧咧地从他的身后掏出了那些巨大的芬里斯木桶:刺鼻的酒气隔着十几米都能闻得清清楚楚,基因原体骄傲的拍打着那个可能比他岁数都大的木桶,让越来越旺盛的火光烤亮那些粗重的木板,发出砰砰作响的沉闷声音。 “密酒,芬里斯的密酒,我亲手调制的棒家伙,甚至没敢给我的那些崽子们喝:原本的那一款就能把他们麻的七七八八了,现在这款可是加料版的,用冰原恶魔和海怪的血提炼出来的,连我都能喝它喝到烂醉如泥。” 庄森皱起了眉。 “这只是一顿晚宴,黎曼,不是你母星上的那些马戏团表演。” “是啊是啊,只是一顿饭:所以你既没有准备一张圆桌,也没有准备满席的桌布和刀叉,我对此真是太感激了,毕竟我的鼻子对那些文明玩意过敏。” “庄森,你真是太贴心了。” 从黑暗中传出了午夜幽魂那粗野的笑声,与芬里斯人的大笑混杂在了一起,这让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愈加紧皱起眉头:庄森冷着他的脸,一口吞下了剑刃上的肉,再次起身,引入到了黑暗之中。 伴随着一阵重物拖行的声音传来,狮王很快就拖来了两个精良的大桶,从其中同样传来了佳酿碰撞的声音:如果说黎曼鲁斯的木桶是粗野的维京海盗,那么庄森的就是盔明甲亮的十字军骑士。 “熙德之酒,在卡利班上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一向是各个骑士团不外传的秘辛,它的名字起源于数百年前的一位高贵骑士。”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傲慢的抬起了他的头颅,如数家珍地讲解着他带来的酒液:无畏的骑士故事与荣耀的斩杀记录,还有那些只会存在于画卷和吟游诗人口中的,与巨兽搏杀至死的传说。 “它是最烈的酒,能够呼唤起内心深处的勇气:曾有一位骑士在孤立无援中,给他的身边扈从们喝下了一滴这种酒,他们便焕发出了无尽的英勇,与那位骑士一同抵抗铺天盖地的巨兽浪潮,直到战死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自愧不如吧,黎曼,你的那种乡下玩意是上不了台面的。” 在芬里斯人面前,庄森似乎总能拥有无穷无尽的攀比欲望。 “……哈!” 在黑暗中,午夜幽魂依旧在发出那嘲弄般的笑声:只是这次的笑声实在是太过于尖锐了,以至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在看到狮与狼的视线都无声的转向了自己后,诺斯特拉莫人先是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他的那份肉:在发现这样的伪装无用后,康拉德才挑衅般的扬了扬下巴,任凭他的黑色发梢在旺盛的篝火旁起舞。 “你不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他看向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蜘蛛女皇,顺带把另外两人的目光也随之吸引了过去:通过火光的照耀和掩护,第二军团之主给了她的寄生虫兄弟一个白眼,引来了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狂笑。 摩根没有再拖延,她同样拿出了自己带着的酒:那发出丝丝甜腥气味的佳酿,被安放在了三个巨大的金属制高脚壶中,当它们靠近了火堆,与其他两种酒液的气息混杂起来的时候,连基因原体们都能从这交融的味道中,感受到一种足以让他们陷入陶醉的预兆。 “不介绍一下?” 黎曼鲁斯笑着询问摩根。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那无暇的面孔上划过了一丝尴尬,只是在火光与黑暗的双重遮掩下,无人能够看清:但在此之前,伴随着康拉德的一声新的刺耳大笑,午夜幽魂已经迫不可待地开始介绍起了他的老姐带来的【好东西】。 “绯红女王,阿瓦隆的名酒。” 诺斯特拉莫人指着那几个高脚壶,他扭过头,看向庄森和黎曼鲁斯,用后脑勺抵挡着摩根所发出的杀人般的目光。 “这种酒可比你们带来的那两种要有名多了:在整个阿瓦隆的历史上,至少有一百名国王被这种酒毒死了,它的名字来源于阿瓦隆古时候的一位女暴君,她把这种酒投入到了叛乱城市的水井中,一晚上就毒死了几十万人,从此,她和这款酒都被成为绯红女王。” “哇哦!”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芬里斯的狼王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赞叹,他迫不及待地跨步到酒壶的旁边,贪婪地闻了闻其中那甜腻的味道,随后又将他的目光散布在了其他的两款酒身上。 “我说……各位。” 黎曼鲁斯笑了起来。 “反正最近也没事:我们把这些酒混搭着喝,怎么样?” —————— “你不应该这么胡闹,黎曼。” 接过了那杯被芬里斯人【精心调配】的佳酿,庄森只是闻了闻那充斥着烈度、甜味、腥味和腐蚀性酸的味道,就很不认同地皱起了他的金色眉头。 “拜托,庄森,这不就是一场宴会该做的事情么,吃肉、喝酒、打架、谈天说地,吹牛打屁,难道你还怕会喝醉不成?” “醉酒误事,别忘了,冉丹异形还有着一支残存的舰队,正飘荡在光环群星的外侧,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去解决它们,任何的失误可能性都应该被严加禁止。” “全父啊!” 一杯酒下肚,黎曼鲁斯抓起了剑上的烤肉,仰天长叹。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就像是一个帝国之拳:那不过是一堆连自己的母星都没有的丧家之犬,我麾下的崽子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打他们打倒在地。” “实在不行,明天我带军去解决它们!全父在上,你可别再聊这些倒胃口的话题了,你的那个卢瑟比你讨喜多了,庄森,你们两个中肯定有一个不是卡利班人。” 庄森没有回话,他只是默默地喝下了杯中的酒液:幸好,黎曼鲁斯在带来了啸牛肉、酒和烧烤用的煤炭与烤架的同时,终究没有忘记多带几个酒杯。 【你和卢瑟见面了么?】 在庄森的左手边,蜘蛛女皇把酒杯放到地上,她一边慢条斯理地用牙齿拆解剑刃上的肉块,一边用舌头拭去沾染在嘴角的油腥:午夜幽魂正很认真的盯着她,似乎在学习如何优雅地大快朵颐。 庄森的眉头动了动。 “没有,卢瑟看起来忘记了他的职责,他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汇报他的工作,而是在处理着他手头上的那些事情:这些都是考斯韦恩告诉我的,他和卢瑟谈过。” 【你给过清晰的命令,让他去找你了么?】 “他应该主动过来,从他一开始加入暗黑天使军团,就是这样。” 【……】 摩根慢慢的咀嚼着她口中的筋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在处理完了剑刃上的这块肉之后,她磨蹭了一下指尖,端起了被黎曼鲁斯混合了三种酒液的杯子,闻了闻。 【……】 很好,这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流动的等离子溶液:足以让瑞扎的那些炎血教派信徒狂喜的那种,摩根甚至不怀疑这种新的酒对于终结者甲的有效杀伤性。 蜘蛛女皇犹豫了一下,她呼唤起了自己的灵能,等到烁动的闪光在瞳孔中聚集之后,她才端起了酒杯,浅饮了一口。 【……】 上头。 摩根吐出了一口热气,她的目光打量着火堆对面的两人:庄森和黎曼鲁斯似乎找到了新的话题,他们正在讨论谁麾下的战士拥有着更强大的战斗力,在这一点上,他们似乎都不打算退却。 而在另一边,康拉德正鼓起自己的腮帮子,一口吞下了一大块焦嫩的肉,他注意到了摩根传递来的目光,对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用自己的剑刃又割下了一块肉。 “给。” 看着被递到了眼前的肉,摩根皱了一下眉,才用手指把那块肉从剑刃上给拉了下来。 【谢谢。】 “希望你不会被噎着。” 看着摩根手指上的油腥,康拉德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这足以说明他是故意的,然后,午夜幽魂端起了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 “!” 【这酒可是很上头的,我亲爱的小寄生虫。】 看着诺斯特拉莫人那瞬间扭曲的面容,以及他张开了大嘴,不断扇风吸气的样子,阿瓦隆之主同样回以了一个嘲讽度拉满的笑容,她压低了声音,笑的戏谑。 而就在这个时候,黎曼鲁斯那狂野的声音,夹杂着辩论中的面红耳赤,传了过来。 “摩根,你来说说!” “太空野狼和暗黑天使,哪一方才是更棒的战士!” 【……】 蜘蛛女皇眯起了眼睛,她举起了自己的酒杯,语气傲慢。 【最棒的战士?】 【我的兄弟们,那我就不得不提一下我的破晓者了……】 本来今天打算直接搞定的,但是中午吃药好像吃错了,状态现在非常差,才刚刚恢复一点,只能先写这么多了(捂脸) (本章完) 幕间:庄森家今天的饭(下) 就像当地平线上的太阳移动之时,在地平线下的月亮也同样在移动一般,当所有的阿斯塔特战士都对于他们各自的基因之父津津乐道之时,帝皇的血脉们也乐于讨论和攀比他们各自的子嗣。 这似乎是某种默契与习惯、某种共同的爱好,某种刻在了他们基因之中的本能,就像阿斯塔特对于自家原体的狂热关注,从侧面说明了他们的忠诚一般,军团之主们对于各自子嗣的如数家珍,也是他们心胸中无尽父爱的最佳表现。 绝大多数原体,都无法逃脱这个定律,只有那些极少数的,极端冷漠甚至疯狂的特例,才会用纯粹的压迫与暴戾去对待那些高呼他的名字,奋战致死的血嗣。 而在这一点上,摩根无疑是属于原体中的大多数。 且不说她的所谓母爱,究竟是被遮掩得太好的恶毒胆汁、不肯承认的亲情热流、又或者是被扭曲到了极致的占有欲和病态贪婪,还是以上这三者的有机结合体:但无论如何,第二军团之主的确如同爱护她瞳孔中的光泽一般,爱护着她麾下的每一名破晓者,这是所有的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她可以为他们的功绩骄傲、为他们的兴盛操心,为他们的陆续凋零而落下心中的梅雨:不过话又说回来,有哪个原体不会为了自己的子嗣而骄傲、操劳、垂泪呢? 要知道,哪怕是某位拥有着钢铁之心的无情仲裁官,在看到胜利之下那漫山遍野的战士尸骸时,也依旧会在他的内心中,诞生一瞬间的愧疚、悲伤与感慨,以及随之而来的无尽冤屈和愤怒。 与这种奥林匹亚式的复杂情感相比,支持阿瓦隆之主举起了她的酒杯,打算为破晓者们争取一下存留在基因原体口中的荣誉的,反而只是一种最简单的争强好胜。 就像每个阿斯塔特都觉得自己的基因之父是最强的,是最适合成为战帅的一样,每一名基因原体对于他的战士,也有着相同甚至更高的期待与定位。 庄森如此,黎曼鲁斯如此,摩根当然也不会例外:在拉纳和巴亚尔之间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后,蜘蛛女皇还是挑出了后者,作为她口中用于夸奖的标杆。 身为最早、也是最强大的一批泰拉老兵,完美骑士的威名甚至不需要更多的点缀,就足以穿透原体间那越烧越旺的篝火,暂时地压制了另外两位军团之主。 庄森看起来还在纠结,他正不断地念叨着诸如考斯韦恩、阿拉乔斯、阿斯特兰这样的名字,还有那些晦涩的内环老兵的名号: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曾立下让整个人类帝国肃然起敬的功勋。 显然,在第一军团中,像巴亚尔这样的老兵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即使经历了冉丹战争的血洗,也让庄森甚至无法从中挑出那个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这真是幸福的烦恼。 而一旁的黎曼鲁斯,就呈现出了另一种尴尬:芬里斯的狼王不断念叨着他麾下那些狼主的名字,又数落着一大串泰拉风格的称号,却也始终拿不出一个强大与知名到让他觉得有致胜把握的人物。 就这样,当摩根举起了她的酒杯,迈入这场战局的时候,迎接她的反而是两位基因原体的沉默与紧皱的眉头,甚至连篝火中那些煤炭劈啪作响的声音,都能盖过他们的不断低语。 蜘蛛女皇撇了撇嘴,感到有些无趣,她的视线随即沿着火光而转移了:在另一边的黑暗里,某位午夜幽魂看起来并不关心这场有关于子嗣的辩论,他正兴致勃勃地练习着如何用掌中的大匕首尽可能花俏地削下那些肉块,并最大限度地保留住那些仅剩鲜血的凝结。 显然,在这样的场景面前,诺斯特拉莫人的那个小脑瓜中,有了某种血腥的联想:幸好,这小子总归没忘记往火堆里面添加煤块。 【你就不想参加一下这样的竞赛么,我的小寄生虫:通过你的未来视角,你应该能看到你的子嗣们的模样吧?】 摩根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她站在了火堆前,语气有些揶揄。 “啊……当然能看到。” 康拉德咧了咧嘴。 “一群由罪犯、垃圾、懦夫、以及自命不凡的反社会人格,与贵族阶级腐朽堕落的浓汁混合在一起的产物,那就是我的军团,我甚至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清洗他们。” 【第八军团现在的风评可不算差:他们固然残忍,但是没人会否认他们对于帝国的价值。】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遭受到真正的考验:事实上,他们中的绝对多数都是拿不出手的货色,提出他们的名字只会让我颜面无存。” 【疯子也会在乎颜面?】 “有时候会的。” 午夜幽魂闷声闷气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哪怕是摩根,也无法从那低垂的发丝间看到真正的面容,于是她向前几步,来扫了诺斯特拉莫人的身边,蹲了下来,任凭过近的篝火让她的脸庞变红。 【这让你自卑么?】 摩根指挥着她的灵能,给午夜幽魂倒了一杯酒,康拉德沉默地接过了它,然后才慢吞吞地挪下了自己的位置,他同样蹲着,一点一点地蠕动到了摩根的身旁,那动作活像是一大团过于阴郁的海草。 蜘蛛女皇甚至因为他的话语能感到了一丝发愁:如果康拉德真的是一个对自己的军团和子嗣失去了骄傲的原体,那她的教育可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在这种忧虑中,诺斯特拉莫人递来了一块无论是热度还是刀功都堪称完美无缺的烤肉,在看到摩根将其完全放入了口中之后,午夜幽魂才一边咀嚼着刚才那块烤肉留下的边角料,一边模糊不清地回答着自己血亲的话语。 “并不会。” 【为什么?】 蜘蛛女皇一边询问着,一边端起了自己的第二杯酒:比起她给康拉德倒的那杯,摩根手里的这杯酒要明显浑浊不少,她小口小口地啄饮着,用来驱散毒素的灵能光芒让她的发丝不自觉地飘了起来。 “因为……” 午夜幽魂咧着嘴,笑了。 “虽然我的子嗣只是一堆应该被烧成灰的垃圾,但恰恰是在这样的高温灰烬之中,才会体现出真正的精金与钻石:与未来最伟大的诺斯特拉莫之子相比,他们口中的那些人不过是群酸雨下的石像鬼,迟早会在真正的对比中黯然失色。” “我有最优秀的子嗣,最棒的战士,他是诺斯特拉莫人,他贯彻着我的哲学,呼吸着我的鲜血,甚至指挥着我的军团,让我能够为他骄傲,他甚至比我更伟大:虽然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有他一个人。” 午夜幽魂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是傲慢的,当他抬起头,诉说着那位源自未来的康拉德之子的时候,他那双漆黑色的瞳孔,甚至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某种让摩根赞叹的希望:这一幕的出现击碎了蜘蛛女皇的担忧。 她可以收回前言了,于是她的语气重归为了揶揄与玩笑。 【真正的第八军团之主?】 摩根用自己的肩膀碰了碰康拉德的肩膀,口中说着无伤大雅的笑话,而诺斯特拉莫人则是用烤肉和长棍面包把自己的腮帮子鼓得满满当当,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没错,他就是。” 【……】 【有点志气,康拉德,你才是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 “但他才是第八军团之主啊。” 康拉德的话语堪称天真无邪。 【……】 摩根皱起了眉头。 【别这样,康拉德,你这么说只会让我觉得,我把你养废了:任何一个原体再怎么堕落,也不可能堕落到控制不住自己的军团,那样会成为银河笑柄的。】 午夜幽魂瞪大了他的眼睛,很是认真的聆听完了摩根的话语,然后,他又砍了一块肉,细心的剥下了上面最好的部分,塞进了摩根的手里,才咧着嘴,用笑容与低沉的语气,诉说着一个秘密。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的幻觉,摩根:在我们的十几个兄弟之中,从不缺少笑柄,如果失去了对军团的部分掌握就称得上是笑柄的话,那我们的基因之父可是生下了至少一打的银河笑星。” 摩根眨了眨眼睛。 嗯,一打是十二个…… 啧,真是让人担忧的数字。 “你要是不信……” 午夜幽魂又往前蹭了蹭,在他的苍白面容上,已经出现了因为连续的饮酒能诞生的醉红,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摩根的膝盖,让同样蹲伏的蜘蛛女皇差点没站稳。 诺斯特拉莫人的细长指尖指向了火焰之后的某处。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在场的几位兄弟中,有一个人会在未来,被他的战士打倒在地。” “你猜猜是谁?” 【……】 【不猜。】 “猜猜嘛,你要是猜对了,我就告诉你,我以后最棒的那个儿子叫什么:也不难猜,不是么,我想你已经想到了答案了。” 午夜幽魂的瞳孔中闪烁着危险与讥讽的光芒,在火光的照耀下是那样的明显,摩根静静地打量着她的兄弟,然后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虚速度,抓起了旁边一条崭新的长棍面包。 【闭嘴吧你。】 被穿甲弹从口部击入的康拉德号就此大破,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烤着火,一边用面包撑满了自己的腮帮子。 他笑了起来。 “他叫赛维塔,摩根,你需要记住这个名字。” “他是诺斯特拉莫人。” —————— 蜘蛛女皇和午夜幽魂的辨认小声且迅速,没有引起另外两位原体的注意,而当蜘蛛女皇咀嚼着康拉德喂过来的肉,站起身来时,她正好听到了卡利班人和芬里斯人再次开启的争端。 在他们身边,两个巨大的酒桶已经被掏的一干二净,咕噜咕噜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这无疑让辩论在酒精的加成下,显得愈加激烈与不可退让,军团之主们咧着他们的兽齿,争持不休。 “考斯韦恩是最棒的战士,阿拉乔斯与他不相上下,他们是暗黑天使的锋刃:你呢,黎曼,你有能从你麾下的那些狼崽子里,挑出什么勉强合格的战士么?” 庄森的傲慢姿态迎来了毫不畏惧的还击,尽管狼王在话语离口的那一刻,卡了下壳,但他还是充满骄傲的咆哮了起来。 “约林!约林—血嚎!我最棒的狼主,我的护盾亲卫,我和他并肩作战了整整八十年,我知道他脸上每一道伤疤的来历!芬里斯之魂在上啊,我告诉你,他哪怕是喝完酒后打个嗝!崩个屁!都能把你手底下那群神秘兮兮的铁罐头给掀得人仰马翻!” 咆哮之后就是一大串粗鲁的笑声,和来自于卡利班的另一种愤怒嘶吼,黎曼鲁斯在狂笑中抓起了身边的酒桶,眨眼间就喝干了让摩根眼皮直跳的佳酿,那些残存的液体顺着他的胡须躺下,在坚硬的钢铁地板上肆意的腐蚀着,发出了滋滋作响的不安鸣叫。 而在另一边,卡利班之主的面容因为羞辱和压抑而变成了危险的红色,他终究没有动手,而是面色沉重的从黎曼鲁斯手中抢走了那个最大的酒桶,迎着芬里斯的咒骂不断,挑衅般地痛饮着,速度竟然丝毫不逊于他的狼王兄弟。 在以更快的速度喝干了一桶很难称得上是酒的东西后,庄森这才努力维系着他严肃的面容,擦了擦嘴角,吐出了一句挑衅之言。 “约林?啊,我记得他,就是那个在杜兰的轨道上,差点把一切都搞砸了的家伙?如果在我的暗黑天使里,他就上军事法庭了。” “全父啊!你他妈的是不是要抓着这事不放了?这他妈的都多少年过去了,大不了,咱们两个现在在这再打一架!” “我甚至不想欺负你,黎曼,看你现在醉醺醺的样子,打倒你是一个毫无难度与荣耀的杂耍,连最低级的扈从都能做到。” “放屁!你以为你能随随便便地打倒芬里斯的汉子吗!” 庄森大笑了起来,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楚酒精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当然!我可是全帝国最优秀的剑士!全银河最优秀的猎手!你挂在嘴边的那点狩猎技巧,不过是一堆笑料而已:来卡利班!我教你到底什么是狩猎!” 【……】 不过影响应该还是有的…… 黎曼鲁斯的咆哮换来了庄森那低沉的恐怖笑声,还有蜘蛛女皇无声的扶额,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就这样对峙着,他们比赛一般地互相瞪视,比赛一般的从啸牛身上撕扯下最大的肉块,又对待仇人的气势喝干了一桶又一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酒液,连半点的落后都不愿意展露出来。 这也许是一场竞赛,又也许是他们眼中另类的酒会:谁又会在乎真正的结果呢,毕竟就连摩根和康拉德都被吸引到了狮王与狼王的身边,他们沉默地喝着酒,从两头野兽的爪牙下,抢走那些还称得上是完整的肉块。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整整三头啸牛就这样被充满了仇恨地吞噬殆尽,遍地的酒桶与灰烬夹杂着狮与狼那不间断的咒骂和比拼,还有肩膀上的盔甲与兽皮不断碰撞的声响,但所幸,一切还是没有上升到更激烈的冲突,最大的悲剧也不过是当黎曼鲁斯那半憨醉半清醒的目光,无意间瞥到一旁正在窃笑的康拉德时,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这边,用他兄弟们的针锋相对和丑态,当做自己的用餐佐料。 “……” “……” 一时之间,空气有些安静。 然后,芬里斯人便露出了一个让午夜幽魂眼皮直跳的笑容。 “喝酒拿什么杯子喝啊!娘们兮兮的!” 伴随着一声怪叫,黎曼鲁斯扑向了想要逃跑的午夜幽魂:诺斯特拉莫人的逃跑路线被他某位无情无义的姐姐所挡住,让他落入了芬里斯狼人的手中,黎曼鲁斯一巴掌拍飞了康拉德的酒杯,然后随时抓起了一旁满当当的木桶。 “听说摩根在教导你:我们的小姐妹的确不错,但是有一点她是肯定教不了你的,那就是怎么当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没关系!你的黎曼鲁斯兄弟今天就来教你了!” “首先!一个真正的男人!就他妈的应该大口喝酒!” 语无伦次的诺斯特拉莫咒骂与尖叫消失在了黎曼鲁斯丧心病狂的大笑之中,两位基因原体当即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肉搏,在火光旁边留下了恐怖的投影,还有摩根与庄森那不约而同的嘲笑声,直到康拉德极为凶狠的一个肘击,把黎曼鲁斯打翻在地。 “漂亮!” 狼王捂着脸,还不忘用恶狠狠的语气赞扬这一下。 但还没等午夜幽魂稍稍喘一口气,某只卡利班的大猫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的位置,靠近了康拉德的背后,酒精在他的瞳孔中燃烧着专注的火焰。 伴随着新的咒骂与扑击,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把他的兄弟成功打倒在地,在黎曼鲁斯的大笑与康拉德疯癫到了几乎毫无逻辑的咒骂声中,庄森的冰冷微笑甚至带着几丝大仇得报的快乐。 “我跟你说过,康拉德,你的那招不会再有用了。” “我草……” “压住他!兄弟!” 黎曼鲁斯的咆哮声让整个大殿都震颤了起来,狼王再次抓起了那个木桶,一巴掌掀飞了盖子,冲到了康拉德的面前,直接将整桶酒翻了过来,对着午夜幽魂的面容就浇了下去。 “来!喝!这才是爷们应该做的事儿!” “黎曼说的对:你该学着做一点堂堂正正的事情了,康拉德。” “……” 午夜幽魂的咒骂声被淹没在了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的强酸性酒液中,他的整张脸和头发都被打得湿漉漉的,让一旁的摩根既想笑出声来,又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无奈与嫌弃。 但无论如何,当两位强大的军团之主通力合作,一口气给他们的小兄弟灌入了四五桶流动的男子汉能量后,不过是一小会的功夫,房间中的互相咆哮、咒骂和肆无忌惮的狂笑,就从两股变成了三股,它们断断续续,伴随着烤肉被撕扯和酒桶被打开的声音,就像是拳击比赛中的间歇。 午夜幽魂咆哮着,与哈哈大笑的黎曼鲁斯打做了一团,肉块和酒液在他们的风暴中飞舞,让庄森很是嫌弃的回到了他的巢穴中,摸索着新的酒桶,继续着痛饮,蜘蛛女皇递给他新的肉,他也只是沉默地接了过去,就像是一尊过于无情的石像: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持着刀刃的手,已经有了一种因为醉意而浮现的缓慢摇晃。 【……】 摩根坐在了边缘,她靠近着火堆,一边用沉默应对着面前愈加混乱的群魔乱舞,一边小口小口地食用着酒液和烤肉,勤勤恳恳地捍卫着这场宴会的意义。 【所以说啊,只要喝的慢一点的话,这个酒其实还可以。】 拍了拍她身边那个刚刚被喝光的酒桶,蜘蛛女皇一边捍卫着手里的最后一个酒杯,一边打量着面前风卷残云的战场:三名原体已经消灭了绝大多数的烤肉,但是他们带来的酒还足够让这场疯疯癫癫的宴会继续下去。 【……】 突然,摩根抿住了嘴角,遏制住了嗓子里的一个嗝:她不知道那是饱嗝还是酒嗝。 一阵新的,刺耳的声音开始折磨起了她的耳膜,抬头望去,只看到黎曼鲁斯和康拉德都已经毫无形象的半躺在地面上,互相咒骂与聊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题,反倒是庄森还在强撑着身子,端坐在了他的座位上,他的躯体时不时地向前倾着,严厉的面容上有着一双迟滞的瞳孔。 他们已经喝了两个……还是三个小时来着? 摩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记不住了,她拍拍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加入到了暂时停歇下来的原体群落之中,一屁股坐在了黎曼鲁斯曾经的位置上。 在她的左边,庄森正心意阑珊的吃着肉,甚至漫不经心地把剑刃一块嚼了下去,而在她的脚边,黎曼鲁斯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那张胡须遍布的脸上满是伤痕与酒液的污渍,他咧着嘴,看起来正享受着此时的空气,而午夜幽魂则是将脑袋靠在了摩根旁边的座位上,念念叨叨着咒骂是话语。 蜘蛛女皇颇为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景象,虽然它混乱、野蛮、迟滞,充斥着刺鼻的酒气和火焰灼烧的烟雾,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如此的珍贵:他们作为兄弟,互相依靠在火堆旁,除了吃吃喝喝和彼此之间的三两斗嘴,什么都不用去想,当他们同时沉静了下来的时候,四双瞳孔也同时看向了那熊熊燃烧的火堆,就像是行星们在沉默的注视着太阳。 他们能看到,煤炭的白气在火焰中起舞,那些残留在铁架上的残渣时不时掉落着油脂,让稳定的红焰如水花中抖动,那火光也因此从最深处袭来,射进了他们的瞳孔与心脏之中。 在这沉默的,既没有饮酒,也没有进食,更没有彼此打斗和比拼的瞬间,他们看着火堆,又看着彼此,聊起了天:没人知道第一个话题是什么,又是谁引起的,也没人知道他们聊了多久,又聊了多少的话题,他们只是单纯的应和着从兄弟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从子嗣到世界,从家乡到远征,从他们的父亲到其他的兄弟…… 所有不相关的话语都被甩了出来,又迅速被遗忘,那些曾经能够引起争斗的分歧,在酒精与慵懒的麻痹之中,变得无关紧要,他们或是坐着,或是躺着,有人会长篇大论,有人只会沉闷地应声,康拉德用他的单调呢喃肯定着庄森说出的话语,而摩根则用她那些许醉红的微笑,回应着芬里斯那粗俗不堪的远古传说。 他们时而沉默,时而交谈,没人能够确信他们在干什么,因为在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无声的看着那团篝火,看着身旁的黑暗,看着他们的每一个兄弟,将所有的所有通通收揽进自己的瞳孔中,贪婪的渴望着让眼前的这一刻永存。 摩根如此,黎曼鲁斯如此,康拉德如此,连庄森也是如此:当卡利班人看着那团火堆,看着他的兄弟们的时候,他的脸上会浮现出一丝本能的笑意,然后就被无穷无尽的认真所替代,他是如此认真的盯着他们,盯着眼前的一切,不惜余力地收割着哪怕每一丝空气,就像是在对待一场最伟大的战役。 当他再次露出笑容的时候,庄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手中的酒桶已经空了,在一阵也许不存在的低声咒骂后,卡利班人在黑暗中摸索着,拖出了两个新的,他保留了一个,扔给了狼王一样。 “谢了。” 芬里斯人咧着嘴,他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打开盖子,然后看了看康拉德,又看了看摩根。 “你喝了多少?” 【没醉。】 摩根露出了一个微笑,而黎曼鲁斯也回以一个笑容,他痛饮着桶中的佳酿,盘腿坐在地上,向着自己的卡利班兄弟致敬。 “说真的,庄森: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个混蛋玩意。” “现在也是……” 一声半醉半醒的呢喃,从摩根身边的诺斯特拉莫人那里发出。 “我从来都不会期待你的判断力,黎曼。” 庄森眯起了眼睛,他看着芬里斯人,却没有因为这句挑衅而掀起多少怒意:这也许让黎曼鲁斯变得更为大胆了起来,他高举起自己的酒桶,就像是大力神高举起支撑苍穹的阿特拉斯山脉一样。 “不过说真的,莱昂:我现在倒是觉得,你这家伙其实还有有一点可取之处的,最起码你比不少兄弟都更值得欣赏,和你一起打仗也是一件痛快的事情……全父在上啊,要是咱们的基因之父真的想搞那个什么战帅的话,我都想去给你投一票了,你比荷鲁斯更适合。” “……” 【……】 摩根敢发誓,在那一瞬间,她在庄森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丝无比闪亮的光芒,那光芒甚至暂时战胜了对酒精的屈服,让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下意识地挺直了自己的坐姿。 “你……你说什么,兄弟?” “我说……” 狼王打了个长长的嗝。 “要是全父……真的把咱们都着急过去,选那个什么劳什子战帅的话,我高低投一票……不为别的,我就像看看荷鲁斯到时候的脸。” “哈哈哈……” 芬里斯人大笑着,他瘫坐在了地上,坐不是坐,躺不是躺,口中念叨着零零碎碎的话语,只留下了认真的卡利班人。 庄森看向了摩根。 【……】 【别这么看我,庄森,你是知道的:当战帅这个词出现在我脑海里的那一刻,它就是与你融为一体的,无论如何,我永远都会是你的第一票。】 “……” 第一军团的嘴角抖动着,不知道是不是宿醉的影响,但还没等他看到摩根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另一阵嘶哑的声音从蜘蛛女皇的身边响起,在黑暗中,它就像是一把破破烂烂的小提琴,惹人心惊。 “战帅?战帅!” 康拉德从他倚靠的位置上滚落了下来,他举起了一只手,摇摇晃晃的,又掉了下去。 “庄森!” 他咆哮着。 “你要是选战帅……我……我投你一票……你到时候多拉点人,我也想看看荷鲁斯到时候的脸……哈哈哈哈哈……” 诺斯特拉莫人的声音也消失在了嘶哑的大笑之中,他勉强站起身来,开始和黎曼鲁斯争抢着后者怀里的那桶酒。 “……” 卡利班人抬起眼皮,他死死地盯着他们,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却又被努力地压了下去,就在这本能与尊严的不断较劲中,让他的面容变得颇为滑稽。 直到黎曼鲁斯一巴掌打翻了抢他酒的康拉德,醉醺醺地看向了他的兄弟。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成天想着那个战帅做什么,庄森?” “除了荷鲁斯和费鲁斯,居然还有人惦记着那个破位置。” 躺在地上的午夜幽魂发出了夜枭般的笑声。 庄森正了正心神。 “因为我是最合适它的人选,我的兄弟黎曼。” “战帅?” “当然。” “为啥?你怎么就适合那个破位置了,你屁股上被戳标了?” 康拉德还是没有说话,但是黎曼鲁斯的话语,显然让他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 木桶被握的嘎吱作响。 “因为我是最优秀的猎手!我是全帝国最好的将军!我比荷鲁斯更适合指挥战争的岗位!我是绝对的忠诚之人!我不会让这个职位有半点玷污帝皇尊严的可能性!” “我是他的剑!他最好的猎手与杀手:就这么简单!” “你听懂了吗!黎曼鲁斯!” “……” 狼王愣了一秒,庄森那突兀的咆哮让四周的空气都不由得安静了下来:然后,芬里斯之主抬起了他那金色胡须包裹的头颅,直视着头顶的星辰。 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说的没错……但是有一点是不对的。” 就当庄森的面孔因为黎曼鲁斯的大笑而涨红,甚至在摸索着他身边的宝剑的时候,芬里斯人停止了他的笑声,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慢慢的扭向了自己。 “我!” “黎曼鲁斯!” “我他妈的才是全银河最伟大的猎手!” “放屁!” 还没等庄森说什么,狼王身后的就传来了一声咆哮,只见午夜幽魂高高举起了一条胳膊,醉意浸透了他的瞳孔,让他肆无忌惮地朝着两个兄弟露出尖牙。 “我才是最棒的猎手!我猎杀着全银河的罪犯!垃圾!污染和唯心主义者!你们这帮只会把野兽脑袋戴在头上的原始人,有什么资格能够与我的狩猎相媲美!” “你们留下了死寂的大地,而我则是留下了……正义!!!” “正你妈个头!” 黎曼鲁斯毫不留情地举起了自己的酒桶,盖在了康拉德那湿漉漉的脑袋上,午夜幽魂的豪言壮志迅速淹没在了新的酒水瀑布中。 “……” “……” 【……】 在咕噜咕噜的声音里,三名原体统一陷入了沉默。 然后,他们再次大笑了起来。 【我们好像搞砸了?】 “我们哪一次不是搞得他妈的一团乱麻!” …… 接着大笑。 “庄森,把你的酒分我点。” “不给。” “拜托,我都支持你当选战帅了!你连点酒都舍不得!” “没有兑现的承诺不过是白纸一张而已!” “去你妈的吧!” 芬里斯狼王的咆哮引发了新的战争,两个基因原体在下一秒就打做了一团,他们互相拉扯着头发和肩膀,迅速滚到了黑暗中,只留下那个已经空了的酒桶,咕噜咕噜的来到了摩根的脚下。 蜘蛛女皇踩住了她,她掂了掂这空无一物的木桶,露出了一个嘲讽般的笑容,在她的脚边,午夜幽魂的鼾声从倒在他脑袋上的酒桶里面传出,震天动地。 【……三个醉鬼。】 唯一保持着清醒的阿瓦隆之女王,肆无忌惮地嘲讽着自己的每一个兄弟们,她高高举起了酒杯,那是最后一杯酒了,她将它敬给了她头顶上的群星:它们被禁锢在了穹顶之外,却依旧将黯淡的光芒泼洒在了蜘蛛女皇的身上。 摩根伸出手,认真的捕捉着这些看不见的光芒,她嗤嗤地笑了起来,将酒水溅到了脖颈上。 她没有醉:她很确定。 因为…… 【这三个蠢货。】 …… …… 【明明我才是最伟大的那个基因原体!】 因为是幕间,所以人物的性格和正文是没多少关联的,所以崩一点是很正常的,大家当乐子看就行(捂脸) (本章完) 第315章 兄弟情谊(上) “许久不见,摩根。” “你那里的战事怎么样了?” 【总的来说还算顺利:不能被透露的那一部分,已经基本上结束了,而无法被描述的那一部分,马上就要开始了。】 “……” “那看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基利曼抿着嘴,努力地维系着一个最庄重的面容。 隔着不断抖动的全息投影,奥特拉玛之主的肃穆身姿跨越了大半个银河,来到了蜘蛛女皇的瞳孔之前,而钴蓝色盔甲上所雕刻的金鹰与桂冠,则是这位极限战士军团的基因原体最为显著的象征。 第二军团之主正久违的盘踞在她的银白王座上,而她的血亲在全息投影中的身姿,也恰恰是端坐在办公桌之后的模样,两位强大国度的领袖就这样保持了一瞬间的停顿和尴尬,而他们的进一步交谈,则是被安排在了不变的微笑、谨慎的思考、和各种合乎情理的礼仪式问好之后。 在任何两位帝皇子嗣之间,似乎都很难见到如此上纲上线的谈天说地,可偏偏两位当事人却并不感觉到突兀:事实上,他们甚至享受着这样的状态,享受着联手搭建起井井有条的协商平台的感觉。 最起码,基利曼很享受。 没有试探、没有谎言、没有各种粗鲁的情绪化举措,只有深思熟虑后的理智发言,和各种清楚却不冰冷的交易条款,让血亲之间的情谊和国度之间的利益尽可能地分割开来,避免造成尴尬的事态,或让他们的亲情产生刺骨的空隙。 总体的范围要划清,各种微小的细节也不能放过,而在透露着绝对理性的彼此谈判之中,亲情的关联也要如同冬风中的雪花般无处不在,用尊重、笑容、退让与换位思考,来让彼此的内心留有温暖。 营造与维系这种气氛,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蜘蛛女皇却精于此道:哪怕通过有些模糊的全息投影,摩根都能清楚地看到,基利曼的眉眼正因为他的心情舒畅而挑起,成为了他那严肃面容上的小小裂隙,诉说着他真正的态度。 他甚至愿意为此而开几句玩笑话:在他们所讨论的主要议题,全部结束之后。 “我听说你要和庄森以及黎曼鲁斯并肩作战,摩根:请收下我对你的哀悼,与他们相处可能比赢得战争本身还要困难。” 【你还忘了一个康拉德,我亲爱的罗伯特。】 蜘蛛女皇用一个缓慢绽放的笑容,回应了基利曼那算不上太成功的暖场话语。 “哦,对,康拉德……” 五百世界之主咂了咂嘴。 “他还是……老样子?” 【变好了不少:最起码鲁斯和卢瑟对他的评价很不错。】 “是么,看起来你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我的血亲。” “祝贺你,摩根。” 基利曼举起了一只酒杯,就像在对摩根致敬,那金发之下的笑容说明了他内心的喜悦:看起来,一场成功的协商与会谈,令五百世界的亲王感到心情舒畅。 “那庄森呢,他怎么样了?” 【庄森……还是那个庄森。】 【你知道的。】 “啊……这样啊。” 相隔着万千星辰,两位基因原体彼此对视了一眼,便同时留下了无需多言的笑声。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庄森会是战争的指挥者?” 【是的,他的能力与意志都很适合这个岗位。】 “的确如此。” 五百世界之主点了点头,有些意兴阑珊的回应着血亲,他看起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 【有什么问题么,基利曼?】 “啊……算不上是问题。” 基利曼的面容严肃了一丝。 “我只是有一个建议,一个你可以放在心上,也可以无视的参考意见:如果可以的话,摩根,别让庄森能够完全指挥你的军团,无论战事再怎么紧急,你都要保证你的军团拥有一部分……独立性。” 【……】 【你看起来对我们的兄弟庄森有些担忧,罗伯特?】 “不是担忧。” 基利曼很严肃的摇了摇头,他的瞳孔中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就宛如在讲述一条真理。 “我们的兄弟庄森是一个非常神秘且专注的人,他和他的军团简直是一个模具中的产物,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却非常确定:如果庄森有机会把你的军团当做他在战争中的筹码与消耗品,以换取微不足道的胜利可能性,那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我的确崇敬他,就像我崇敬荷鲁斯一样,但我也不会否认,庄森是不懂得创造与合作的价值的,他的眼里只有野蛮与毁灭,他生来就是应该停滞在黑暗里的人物,你不应该给予他更多的信任。” “别完全信任他,别将你的军团完全交给他,还有最重要的,在那些生死攸关的时刻,绝对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哪怕你选择信任黎曼鲁斯都好,因为他绝对会不惜一切地来支援你。” “如果你怀疑,庄森正在毫无底线地挥霍着你的军团,那么请立刻收起你的疑虑,因为他一定就是在这么做,他连自己的子嗣和军团都不会怜惜,更不用说你的了。” “无论他对你表现得再怎么信任与器重,摩根,他永远都会为了完成任务与赢得战争的可能性,把你的军团置于险地: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一柄锋利的双刃剑,会毫不留情的杀死敌人,以及任何一个与他靠的太近的朋友。” 【……】 马库拉格执政官的警告正式又严肃,如果让任何一个暗黑天使听到哪怕一句,都可以视做两个军团决裂的开端了:以基利曼平日里的性格来说,他是绝对不可能如此坦白对一名兄弟的负面态度的。 所以,当极限战士军团的基因原体那长篇大论的告诫,全部流入到蜘蛛女皇耳中的时候,比起愤怒或惊愕,首先出现在摩根眉眼之间的,反而是一种细心的玩味:而当阿瓦隆之主为了这些话,勾起她的唇角的时候,基利曼这才缓缓地停下了他的告诫。 他咳嗽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尴尬与后悔:摩根随之展露的诚恳微笑冲淡了这些情绪。 【罗伯特,我从未想过你也会如此的……直白?】 “咳。” 基利曼偏移了一下目光。 “这只是……一种预防而已。” 【预防?】 “是的,考虑到我们两个军团目前的合作和未来的可能性,我只是想帮助你尽可能的保全力量:你能把破晓者军团和远东边疆扩张到这个地步绝非是易事,摩根,虽然我不太了解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能猜到你的操劳与辛苦。” “所以,如果你和破晓者能够在未来继续壮大,对于我、极限战士和五百世界来说,也会是一件好事情:事实证明了,我们之间的合作与友谊是存在着坚定基础的,是可以源远流长的。” “而马库拉格人对待自己的朋友一向是最坦诚的,我的血亲。” 【……】 基利曼没有说谎:他一如既往的诚恳,将所有的心思与态度都附着在了他的话语上,暴露在了最毒辣的烈日炙烤下,只为了让她能够再一次被这个马库拉格人的高贵内心所照耀,流下被刺激的眼泪。 摩根只是眨了眨眼睛,她很确定这一点。 【好吧。】 蜘蛛女皇接过了室女座递来的酒杯,里面装着淡红色的酒液,她轻轻举起,向她的兄弟回敬。 【感谢你的提醒,基利曼:事实上,我也的确在这么做,我带来的战士在之前的战争中折损了大约十分之一,而凡人辅助军们也有着四分之一的伤亡,这个数字足以让我的警钟长鸣了。】 【不过我必须留在这里:因为这是帝皇的任务。】 “我明白,帝皇的意志是不可违背的。” 基利曼点了点头。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非常的好奇,罗伯特:你刚刚对于我们兄弟的描述,到底是真实的想法,还是情不自禁下的艺术加工品?】 当摩根放下酒杯的时候,她的瞳孔中闪烁着恶劣的色彩。 基利曼沉默了一下,他似乎在权衡利弊,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明显要低沉不少,却依旧坚定。 “我很抱歉,摩根,但如果你询问我对于庄森的态度的话,那刚才的那些话语就是我的回答:我比任何人都尊敬他的功绩与能力,尊敬他愿意在黑暗中战斗的付出,但是我也绝不认为,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战友与长官。” “别信任他,别指望他,也别依靠他:就这样。” 【……】 【谢谢你,基利曼,我会记住你的意见的。】 “这样最好。” 马库拉格之主笑了起来,在摩根所看不到的全息投影外,他正不自觉的捏着拳头,指尖满是有些紧张的虚汗:奥特拉玛在上啊,他可真不适应随意评价他的兄弟。 希望庄森不会知道这些:虽然基利曼并没有感到后悔。 毕竟,就像他在之前所说的那样:如果些许【不正确】的话语就能提醒他的朋友摩根,让破晓者们避免蒙受更大的损失,那么无论时间回拨几次,他都会这么做。 于公来说:让破晓者军团维持他们的力量,对于五百世界的长期规划是有好处的。 于私来说:基利曼没有多少朋友,但摩根绝对是其中一员,而庄森,则肯定不是他的朋友。 他是有私心的。 基利曼承认这一点,并为此而感到了羞愧。 —————— 【那么,让我们先暂停这个话题吧:愿帝皇宽恕你和我心中共同背负的罪孽感。】 在意识到了马库拉格之主的面容已经变得阴郁后,摩根及时的吐出了几缕轻笑,她用手指敲了敲王座的扶手,在思维中摘取出了一个崭新的话题。 【说到我们的国度,我倒是忘了一件事情:我派去的那个智库代表团,表现怎么样,基利曼?】 “啊,非常好。” 一提到公务,马库拉格人几乎是满血复活。 “你的首席智库佐西默斯对于灵能法典拥有着深入的掌握,所有奥特拉玛的灵能者都将因为他的教导而受益:感谢你,摩根,极限战士军团会传唱你的名字,你在灵能制度化方面的努力,直接帮助了整个奥特拉玛五百世界。” “就像是一个惊喜,摩根。” 【……】 摩根眨了眨眼睛。 是啊,的确是一个惊喜:她可没想过极限战士军团会从她的努力中,获益如此丰富,甚至超过了其他军团的总和。 【他们没有给你惹出什么麻烦就好,基利曼,你不用太吹捧我的子嗣:我很清楚,佐西默斯和我的其他子嗣,在灵能方面的天赋算不上是非常强,如果真要说在亚空间领域的运用的话,代表团里的阿里曼才是最强的那一个。】 “啊,那位马格努斯之子,他的确让人印象深刻,无论是对灵能的理解还是对剑术的钻研:马库拉格的竞技场中已经开始传唱他的名字了,他打败了我不少的子嗣,不过止步于奥菲欧剑下。” 提到那些阿斯塔特战士,基利曼的笑容显得很轻松。 而摩根则是缓缓的交叉起了自己的手指,她没有更多的试探。 【我说的直白一点,兄弟,就在不久之前,我发现了两个值得我们的军团深入交流的领域,其中的第一个领域是我有求于你。】 “尽管说。” 基利曼摊开一只手。 【是这样的:我最近在思考整编我的军团,将所有的军团体系和制度通通正规化,敲定指挥链和管理阶层,而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参考案例与成功经验,就比如说你的极限战士。】 【你会帮我的,对么?】 在那张马库拉格的脸上,露出了真挚的喜悦与骄傲。 “当然没问题,我的血亲。” “我这就把极限战士军团的所有体系脉络整理出来,争取在你的访问团结束行程时,让他们能够把五百世界的经验带回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派遣我的一些子嗣去帮助你,或者你可以派你的子嗣来第十三军团进行考察,我会亲自接待他们。” 【我们再互相派遣一些军团交流生,怎么样?】 “再好不过了。” 基利曼喜悦着,但他的喜悦很快就被一种寄生在眉眼阴影中的迟疑所打断了。 “不过,我希望这是一种非官方的行动,你知道原因。” 基利曼露出了一个充斥着政治暗示的微笑,而摩根心领神会。 【啊,我当然知道。】 【放心,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只会是纯粹的利益伙伴而已:它们不会亲近到,能够让那些泰拉的大人物感到担忧。】 “这样是最好的。” 基利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和你的聊天与合作总是让人心旷神怡,摩根。” 【那大概因为,我们两个的灵魂都散发着政治家那无可救药的贪婪恶臭吧,罗伯特:就像那些泰拉大人物的脆弱心脏一样。】 畅快的笑声跨越了银河间的万千寰宇,包围着两位基因原体。 “那么第二件事情呢,摩根?” 【第二件事情,其实是一个有关于投资的问题。】 “你想询问我西卡然坦克的研究进度么?” 【不,是另一个。】 蜘蛛女皇的手指在半空中随意的挥舞着,浮现出一个个基利曼从未见过的符号。 【简单来说就是:鲁斯和我达成了一个合作,内容有关于灵能和芬里斯上的那些符文,而我打算以这些符文为核心,构造出一个旨在系统性加强凡人辅助军的灵能力量的方法。】 “……凡人辅助军?” 基利曼前倾着身子,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甚至胜过盘踞在星系中央的恒星,当【系统性】、【加强】以及【凡人辅助军】这样的词语共同出现时,直接便点燃了马库拉格人的热情。 “能说的具体一点么,摩根?” 【简单来说就是:一套拥有着固定灵能效果、以及固定灵能威力的符文,它们的雕刻方法与我之前撰写的灵能法典相结合,能够被任何正规化的灵能者制造出来,哪怕是凡人灵能者都可以。】 “……” “是标准化的?” 【知道字母表么,罗伯特?】 “……嘶……” 基利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是一瞬间,他就完全理解了摩根话语间的含义,以及这寥寥几句话所会带来的可能性。 “你成功了么?摩根?” 【研究这些并不难,但我现在需要的是大规模实验的条件,以及相对应的硬件需求,这也是我在和鲁斯沟通后,联系你……】 “交给我!” 话还未说完,马库拉格之主便拍着他的桌子,目光灼灼。 “告诉我我能为这项实验做到什么,摩根,我一定鼎力相助!” 【感谢你的慷慨,罗伯特。】 “不用感谢我:在奥特拉玛的辅助军中,有着成千上万的凡人灵能者,我的血亲,你的实验对他们的帮助是难以想象的,任何标准化的事物都会被马库拉格接受。” 【……】 【我很高兴听到这一点。】 蜘蛛女皇微笑着,她的声音中有着咬牙切齿的成分。 但是基利曼并未发觉。 —————— 伴随着一项项事物敲定,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跨星际对话,也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自从远东边疆与五百世界开始了大规模的交流之后,像这样的谈话,已经成为了两位边境亲王每月固定的活动,因为有无数的重要事项需要他们亲自谈判和决定,这些事项又涉及到了无数世界和人民的吃穿住行:哪怕是战争,都不能阻碍这背后那庞大的利益链条。 仅仅是在五百世界的北部边疆一带,就有至少十三个世界因为奥特拉玛与阿瓦隆的贸易活动而逐渐兴起,至少有数百亿的家庭靠着运输业与出口而生存,这都是基因原体不得不考虑的事情,他们甚至会因此而爆发争论、为捍卫子民的利益去唇枪舌剑,隔着万千星辰来吵闹不休,不过所有的争论,最后又都会停息,因为总是有着更大的利益空间能够被他们瓜分,以填补暂时退却所带来的损失。 而在这种时而和睦,时而有些矛盾的交流中,能摩根与基利曼的兄弟情意也在快速的升温,尤其是马库拉格之主,他几乎把他的姐妹摆在了象征【亲人】的位置上,只比尤顿女士稍稍低一点。 也正因如此,当摩根在谈话的最后,毫无征兆地提及到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内容时,一向推崇效率的基利曼依旧端坐在座位上,推迟了他无数的工作,侧耳倾听。 “战帅?” 五百世界之主微微皱眉。 【你没听说过这个词么,罗伯特?】 “啊,当然听说过。” “事实上……” 基利曼卡了一下壳。 “我个人觉得,费鲁斯非常适合这个位置:银河中没有比他更伟大的战争艺术家了,荷鲁斯和庄森虽然同样出色,但是费鲁斯无疑才是战帅最合适的人选。” 【你会投他?】 “如果帝皇召集了所有人,要求我们投票选出一位战帅的话,我的确会选择他,摩根: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事情,你想当战帅么?” 【不,完全不想。】 “这样啊……” 基利曼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居然有些可惜的样子。 “你其实挺适合担任一个统筹的职务的,摩根,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上司,而是一个多势力之间的润滑剂,中间人:如果极限战士能够在你的协调下,与那些我们不熟悉的帝国势力并肩作战的话,我想我会很乐意响应你的号召。” 【我可以把这看做是一种军事承诺么,罗伯特?】 “当然。” 基利曼笑的坦坦荡荡。 “第十三军团随时都愿意为了你的话语而集结:就像你曾义无反顾地来帮助我们一样,我们会将你的敌人视做我们的敌人,与你们并肩战斗,流下鲜血。” 【我也如此,罗伯特。】 摩根举了举酒杯。 【当你感到困惑时,别忘了你的朋友摩根。】 “我不会忘的。” “不过……” “你提战帅这件事情,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 基利曼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庄森来让你当说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对战帅的虔诚就像是罗嘉对他的那本书一样,连黎曼鲁斯都能看出来,庄森对于战帅的职位简直是心痒难耐:如果他为此而拉拢我的话,我不会有丝毫的惊讶。” 五百世界之主轻哼了一声:每当他提到卡利班人的时候,似乎永远都会是这种状态。 【你知道的,罗伯特,庄森并不是这样的人物:指望他为此主动出击,还不如指望罗嘉变成一个仇视神明的人物。】 两声惬意的笑容同时从两位基因原体的口中流出。 “你不是他的说客?” 【不是:不过我的确想向你提出建议,罗伯特,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支持我们的兄弟庄森成为战帅的可能性?】 “……” “你的话语让我困惑,摩根,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么?” 【有一点点。】 蜘蛛女皇神秘的竖起了一根拇指,她向基利曼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共犯般的笑容。 【坦白说,兄弟,对于我们这样的,拥有着一块相对独立的国度的基因原体来说,一位荷鲁斯式的战帅,和一位庄森式的战帅,哪个才是更好的选择呢?】 “……” 【我没有诋毁我们的兄弟荷鲁斯的意思,但是就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牧狼神是一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他懂得如何最大限度使用他的手腕,当他成为大远征所有军事力量的调动者时,在他的威望、手段甚至是笑容面前,你和我又能保留多少力量,用来造福我们自己的国度呢?】 “……” “我并不反对让五百世界的力量为了全人类而服务,摩根。” 【啊,当然,我也一样,罗伯特,如果人类帝国需要远东边疆的力量,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它贡献出来:但就像是我说的那样,荷鲁斯是一位手段强硬的总督,他知道如何榨取出更多的价值,而庄森则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他只会指派任务,却对那些他的权力之外的细节毫不在意。】 【说的清楚一点:一位精通政治与军事,而且看起来对于权力有着独自追求的牧狼神,以及一位栖息在黑暗之中,除了军事外堪称一窍不通的卡利班雄狮,你更希望让谁来担任你在军事上的长官?】 【政治家最讨厌的就是另一位政治家:尤其是在自己头上的。】 “……” 基利曼眯起了眼睛。 “你不妨说的再清楚一些,我的姐妹?” 【别这样严肃,罗伯特。】 摩根展露着轻松的微笑。 【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要选择战帅的话,我会选择庄森,因为面对荷鲁斯战帅,我还要担心我的领地与军团被他的权力所侵蚀的可能性:看看昔日的破晓者和现在的第十九军团吧,发动你的情报网络去看一看,荷鲁斯做了什么,我不否认他是一位好将军、好兄弟,但是我也无法否认,一位荷鲁斯式的上级,会给我带来困扰。】 【他总是有些不适时宜的小心思,以及把这些小心思转化为现实的手段和能力:虽然这样的小心思未必会降临到我的头上,但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呢?】 【毕竟那是我的子嗣,我的军团,我的国度,我为此吝啬和保守一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而庄森,就不同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是一个浪费的人,摩根,他甚至比荷鲁斯更不在意消耗与损失: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 基利曼皱起眉头,小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担忧:在这一刻,他不是帝国的基因原体,而是五百世界的统治者,他没有反驳摩根之前的话语,只是沉默地吞下了对其中一些观点的无声认可。 【的确,罗伯特。】 摩根点了点头,但是在她的瞳孔中,却散发着别样的狡黠,那是统御一个国度的君王,才会爆发出的智慧与贪婪,那是同样存在于基利曼身上的原罪。 【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庄森比荷鲁斯好在哪里?】 “……” 【好就好在……】 【牧狼神的小心思会让我们感到困扰,因为他本质上是一位聪明的,有手腕的,懂得利用游戏规则的军阀、统治者,当他的想法得到了战帅这一权力的加强,就会化作让你和我感到苦恼的命令。】 【但庄森不会。】 【庄森的确存在着小心思,他的压榨甚至可能比荷鲁斯更狠,只不过……】 【荷鲁斯战帅难以对付。】 【可庄森战帅,却是未必。】 【即使我们上交了远远没到极限的力量,他也看不出来。】 “……” 基利曼沉默着,他的呼吸变得有些迟缓,那双总是充斥着理性的瞳孔中,则是闪烁着激动、认同与愧疚:他灵魂中的一部分显然产生了想法,而另一部分似乎还在固守着某些荣誉和自我催眠。 “摩根……” 【不。】 【不用回答我,罗伯特。】 蜘蛛女皇笑了起来,她恢复了那种坦然的面容,就仿佛刚才的高深不过是一场幻觉。 【我不期望听到你的回答,因为我并没有询问你的想法:这只是一次交流,一个告诫,一个为了报答你之前的言语冒险,而同等级的回礼而已。】 【你冒着得罪庄森的风险来提醒我,那么现在,我也来告诉你我的想法,和其中的卑劣:希望你能替我保密,罗伯特。】 【就像我会替你保密那样。】 蜘蛛女皇的一个手指悄悄的靠近了自己的嘴唇。 她眯起了眼睛。 —————— 噤声。 —————— “你为什么要帮助庄森竞选战帅呢,母亲?” 【竞选?】 【不不不,我的阿尼亚。】 #摩根式轻笑# 【我才懒得帮庄森竞选那个战帅的职位呢:从一开始,那个位置就只会属于荷鲁斯,庄森没有任何的机会。】 【我只是……】 【在找乐子而已。】 “乐子?” 【是的。】 【我既没有像福格瑞姆那样四处奔波,替费鲁斯拉票,也不会为了战帅的事情,专程去寻找其他的原体支持:不过,如果只是一场会谈后的三五句闲聊,如果只是一点点随意的引导的话,我还是非常乐意去做的。】 【又没什么损失。】 “一些闲聊和引导,恐怕很难影响到原体们的决断吧?” 【的确,就像基利曼:除非费鲁斯放弃,否则他是不可能考虑庄森和荷鲁斯的可能性的,不过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这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乐子,我享受的是撬动我的基因之父掌中天平的感觉。】 “……” “那如果真的撬翻了呢?” 【庄森战帅?】 【可能性很低的:甚至无限趋近于零。】 “可终究不是零啊。” 【啊……】 【……】 【……】 【那可就有乐子了。】 (本章完) 第316章 兄弟情谊(中) 【卢瑟还是没来找你?】 “……没有。” 【你也没去找他?】 “……”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因为:你有没有想过,他只是在等伱先开启话题,毕竟你们两个已经分别这么久了,难免会产生陌生的空间,这个时候,就需要其中的一个人先靠近一步。】 【卢瑟也许认为,他不适合成为这个先靠近的人物。】 “摩根,我的血亲:如果卢瑟会因为这种毫无意义的理由,而延误工作的流程,那他就应该被送上军事法庭。” 【……】 【确实。】 【你……说的都对。】 —————— 对于某一位常任的第二军团之主,偶尔的第一军团之主来说,通往【不屈真理号】的道路,真是比通往自己的卧室都要熟悉: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完全程。 当然啦,即便已经如此的互相熟络了,阿瓦隆之主对于暗黑天使军团的每次访问,却依旧是充满了严肃风情的,而这一次,也没有丝毫的例外:当蜘蛛女皇那能够完全隐匿身形的私人风暴鸟炮舰机【奥伯龙号】,缓缓地浮现在了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探测范围中时,以狮王总管为首的二十名内环老兵,早就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无论是考斯韦恩,还是他身后的泰拉老兵们,无不是在第一军团也称得上是【传奇】的存在,能让他们如此大规模聚集的情况,除了那些至关重要的残酷战争,也就只有在迎接这位和暗黑天使军团关系莫逆的基因原体时,为了展现高度尊重而设立的表面功夫了。 这种毫无意义的礼仪几乎是卡利班之主最厌恶的东西,而摩根却能在前者的战舰上,一次又一次的安然享受:与这一幕相比,径直穿过【不屈真理号】的核心区域,从第一军团的无数秘密旁走过,似乎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了。 摩根甚至还能带着一位亲卫。 而这位亲卫,毫无疑问就是蜘蛛女皇目前最信任的子嗣:身为破晓者军团禁卫部门总管的拉纳,虽然这位泰拉老兵的身上,已经肩负了无数临时性的重大使命,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唯一的诺言。 如果第二军团之主的身边只能留有一位护卫,那么那名护卫就只能是他,不能是任何人:在这个位置上,拉纳公平地质疑着每一位战斗兄弟的能力与素养。 这位老近卫军的首席正屏气凝神地跟随着基因之母的身后,只相差一个身位,他的眼白因为周围空间的冰冷而显得昏暗,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些冰冷刺骨的目光:那些或明或暗的警惕目光,来自于每一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暗黑天使,它们不会泼洒在阿瓦隆之主身上,却会加倍地集中在他的身上,尤其是集中在他的那双瞳孔左右。 只要他朝着四周的环境乱瞄哪怕一眼,就会被立刻打成筛子:有那么一瞬间,拉纳甚至觉得这种想法没那么可笑,因为这些暗黑天使们真的是在这么想。 这些连基因原体都不会完全放在眼里的泰拉老兵们,的确会对摩根表现出尊重,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会去教训一个【坏了规矩】的破晓者:哪怕是当着摩根的面。 第一军团就是如此狂妄:它的泰拉老兵尤其如此,拉纳早在一个世纪之前就非常清楚这个事实。 可即便如此…… 当蜘蛛女皇与她的禁卫总管即将走到目的地的时候,伴随着摩根稍稍停顿脚步,指着一个平平无奇的房门笑到:看呐,拉纳,我曾在这里住过十几年。 禁卫总管那如同面具一般僵硬了一路的眉眼,也趁机有了一瞬间的松动:因为摩根的话语暂时吸引了外部的注意力,所以,哪怕是最机敏的暗黑天使,都没能发现首席老近卫军的瞬息异常。 在心中,拉纳勾起了唇角。 很好,他知道是哪了。 接下来,就该交给那群牛皮吹到天上的【专业人士】了。 至于那群家伙该怎么摸到安全系数如此离谱的地方…… 他不关心。 他只要结果。 军团议会,只要结果。 —————— 【……】 【我不得不承认,庄森。】 【你给了我一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惊喜。】 “……” “不用谢。” 摩根从未想过,她来拜访庄森之后的第一项流程:会是坐在他的对面,帮他批文件。 【……】 好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又是一个很正常的结果。 【如果我的脑内时间、钟表时间和侍女时间没有出错的话,那么现在距离我们踏碎了那颗该死的冉丹母星,已经过去了五六个泰拉标准日的时间了,甚至是那座建立在冉丹母星上的观察要塞,都已经完工了一部分了:为什么你还是没能处理完这些战争前的文件?】 “你眼前的这些不是战争前的文件,摩根,这一批是新的。” 【新的?】 蜘蛛女皇挑起眉头,她随意挑选了一份文件,拿起来观察了一下日期和署名:庄森没说错,这些的确是新一批的文件了,看起来是昨天才送来的。 【之前那一批,你已经全部批完了么?】 【工作能力见长啊,庄森。】 摩根勾起了唇角,这种见证着身边熟人一点点改变的感觉,令蜘蛛女皇有着一种类似于探索未知领域,清空地图黑暗部分的,探险家式的快乐。 “……” 卡利班之主犹豫了一下,他非常罕见的抿了抿嘴唇,看起来甚至有点心虚。 “不。” “我没处理完它们:不过伴随着这场战争的落幕,那些文件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我就把它们通通地销毁了,一部分实在不允许销毁的文件,现在在考斯韦恩那里。” 【……这就是考斯的黑眼圈在战争结束后反而更厚重的原因?】 “他没那么脆弱。” 【啊,看得出来,不过……】 【对于你来说,把那些文件扔了倒是没什么,但是我们身后还有着无数的后勤部门、机械教代表和运输舰队,正等着一封签有你名字与印章的纸,以继续他们那里的流程和利益链条呢。】 【这部分,你要怎么办?】 “……” “我让人把那个冉丹大祭司的头颅和异形帝国的核心机密,都一并送到了泰拉的元老院那里,让玛卡多解决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吧,我已经完成了我的那部分责任,剩下的那一部分,是属于他的了。” 【……】 【漂亮。】 【但你有没有想过……】 摩根举起了那份文件,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种响声只存在于那些刚刚出炉的,还没有完全历史任务的废纸身上,等它们失去了这种清脆,那差不多也是归于碎纸机的时候了。 【我刚刚所提到的那些后勤部门、机械教代表和运输舰队,并不是你能随便扔进垃圾桶里的一次性用品:看看这批新的文件吧,都是你为了下一场战争所要求的物资补给,而且在数量方面,比冉丹围城战所需要的更为惊人。】 “这是必要的,摩根。” 庄森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毕竟,海德里希是一个需要我们慎之又慎的对手:他会从你最微小的疏漏中刺入他的利剑,不会给你任何补救的机会,我研究了他的无数次战役与胜利,但我依旧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战胜他,所以,我只能拼命扩大我的每一丝优势。” 【包括海量的补给?】 “如果能凭借绝对的体量和消耗来击垮他,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 摩根叹了一口气。 【庄森,从军事方面,我并不否认你的这种观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蜘蛛女皇指了指她旁边那些刚刚被她批阅完的文件摞,那些摩根在不到十分钟之内的战果,却轻易地碾压了卡利班人至少一个小时的不停歇作业:显然,在处理这些公文和虚伪语言的方面,摩根和庄森之间差了至少二十个黎曼鲁斯。 【那些战争之前,被你冠冕堂皇扔掉的文件,和现在这些,被你写上了新的贪婪要求的文件,最后会流入到一批人的手中:无论是冉丹围城战,还是接下来针对于海德里希的绞杀,在此期间为你提供后勤的都是同一批人,都是同一批的后勤部门、铸造世界与舰队。】 【不要心存侥幸,除非玛卡多疯了,否则他不可能花费成倍的时间与路途消耗,再给你找一批新的后勤供应商:所以他们一定会是同一批人!】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上一批次还没运转完全,要求更大的下一批次就已经来了:你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么?】 “……” “后果?” 卡利班的雄狮抬起了头,他挑动着金色的浓眉,颇为生疏地咀嚼着这个词汇,就仿佛这个平常的词汇在之前的几十年里,一直没有在他的脑子里出现过一般。 【就像是……】 摩根觉得自己的声音显得有些咬牙切齿,不过她还是尽可能地安抚着自己的神经,努力拼凑出这个半吊子骑士能听懂的比喻。 【你许诺了一袋小麦,让地里的农夫放下农活,跟你去战场上当仆役,而当战争结束的时候,他还没有领到他的小麦,也没来得及照顾荒废的田地,就被你再次拉上了战场:而且这次还要更久。】 【你说,接下来会怎么样?】 “……” 庄森皱起眉头 “你这个话语不对,存在逻辑上的问题,摩根:在卡利班,我们从来都不会因为战争而征调农夫,因为在那些骇人的巨兽面前,农夫这种没有经历过军事训练的人,是毫无价值可言的。” 【……】 摩根觉得自己想说脏话。 不过她控制住了。 【你这样的骑士真是活该被胡斯了……】 “什么?” 【不,没什么。】 【我们说的清楚一点吧。】 摩根感觉自己在叹气。 【举个例子:一支为你运输补给的舰队,比如说他有着二十艘船只,即使装满了补给,恐怕也不足你的一次攻势的消耗,但是尽管如如此,只要其中的一艘船出现了不明不白的损失,都足以让这支舰队的指挥官赔的倾家荡产了,甚至他的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而现在,你的文件,那个本应该成为他完成了这次运输任务的唯一一个证据,再也不会来了,相对于一大笔物资,在帝国的官方公文中,流入了一个完全不知名的去向:你知道这会给那个指挥官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么?】 “……” “这不是什么大事,摩根,说清楚就可以了。” 【如果只有一个舰队,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个舰队,在为了你的战争大业而进行运输工作么?】 【你知道么?】 “……” 庄森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肃穆与冰冷,但是他的沉默就足以成为最好的回答了:在蜘蛛女皇那青蓝色的瞳孔面前,卡利班人显然无法遮掩住每一个秘密。 摩根揉了揉太阳穴,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五百个:至少,而且这个数字每时每刻都在增多。】 【五百个运输舰队,他们来自于不同的星区、拥有着不同的权力体系,甚至过属于不同的上级与指挥脉络:这还只是其中最简单的那一部分,因为我们还没有提到机械教、泰拉战争委员会、以及那些负责提供物资的星球总督,还有随之而来的外交、社会文化、运输路线和权力分属的问题。】 【这些东西就像是一座巢都最开始的电力网络一样,复杂到没人任何人能够完全理清,却又重要到只能依赖它们,而现在,你只是拍了拍手,就把这台老式机械的核心部件给扔了。】 【是的,玛卡多的确可以用一句话来代替这些文件,但是也请你清楚,庄森:那些凡人都不是机器的零件,更不是你的战士,他们中的每一个个体,都象征着一个完全成熟的环境与人脉网络,都伴随着不可能终止的政治斗争。】 【而一大笔去向不明的战争物资,即使在你眼里没什么问题,却也足以成为凡人间的性命筹码:要知道,在那些人类官员的权力斗争中,无风尚有三尺浪,更何况你的这个举措,完全就是狂风。】 【而当这些权力网络的末端被你吹的七晕八素的时候,它们的混乱也自然而然地会反馈回来:等着吧,庄森,即使我们批完了所有的文件,这一批物资也不可能像之前的那样准时了,即使累死玛卡多他也做不到。】 蜘蛛女皇无情的敲击着她与庄森之间的桌面,这长篇大论的话语甚至没有干扰到她的批阅速度,就仿佛是一个幼稚园的老师,在随口告诫她身边的懵懂孩童一般。 “……” 庄森沉默了很久,他的面容甚至闪过了一丝不可思议,最终在错愕与思考中停留了下来,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宛如在面对一只看不见的可怖巨兽。 “你的意思是说,下一批的物资会受到影响?” 【这是很显然的事情:你作为权力网络的终端,擅自地放弃了自己的功能,那么就不要奢望一团乱麻的权力网络,还能向之前那样有条不紊的运转了。】 “……可是……” “我之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摩根。” 【你之前一个人负责过所有的后勤流程嘛?】 “……” #庄森式沉默# “我们该怎么办?” 【目前看来,就只能将错就错了,要么你稍微放缓一下对于海德里希的讨伐,将还没有完全混乱的后勤网络稳定下来:与玛卡多沟通一下,他会帮你的。】 摩根随意地摆了摆手,她其实并不如同表面上的那么在意这个问题:这种后勤混乱对于庄森来说可能是灾难,但对于摩根这种多线程的天生公文灵根来说,不过是需要花上一天的麻烦事而已。 “……不。” “我不能告诉他。” 庄森笑了笑,颇为严肃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 “没有理由。” 【……】 “而且战事也不能延误: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再过两天,暗黑天使军团与太空野狼军团就会离开这里,向着银河北部进军,先去消灭冉丹异形的残党,再去将海德里希这家伙找出来。” “你还记得这些吧,摩根?” 【当然。】 【在你们北上的时候,我会带着破晓者军团南下,去一趟你的母星卡利班:我们的基因之父应该就这个问题跟你谈过了,我大概会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之后的行程视你和黎曼鲁斯的战况而定。】 “没错,这个安排是不能被扰乱的,所以,摩根……” “我最信任的血亲……” 【……】 蜘蛛女皇抬起了头。 从庄森那诚恳的话语中,她感受到了一丝令她不安的预兆。 【干什么?】 “有关于后勤的问题……” “就麻烦你在卡利班那里,解决一下了,正好卡利班是整场远征的后勤补给中心,所有的后勤部门的代表都云聚在那附近,搞定了他们就是搞定了整个后勤网络。” 【……】 【你要把我扔到一堆愤怒值爆表的泰拉会计师和金属八爪章鱼的面前?】 “……” 庄森沉默了一下。 接着,他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隔着整张桌子,严肃的拍了拍他的银发血亲的肩膀。 “我相信你的能力,摩根。” 【我不相信!】 —————— 在花费了十五分钟磕磕绊绊的安慰和劝说,以及承诺了【整个卡利班星系除了军团修道院之外的完全指挥权】之后,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终于获得了这次后勤风暴的最佳危机处理公关。 从这一刻起,有关于后勤的任何问题,都被卡利班的雄狮快乐的清出了自己的脑海:最起码在海德里希那个混蛋得到他应有的惩戒之前,他是不用再想这两个字了。 但紧接着,一个问题就出现在了庄森的脑海中:那是一个有关于求知欲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比如说权力网络,或者凡人那里的特助情况什么的:摩根,你是怎么捕捉到这些……细节的?” 庄森的两只手在桌面上互相紧握着,他的瞳孔专注于暂时处理完了眼前文件的摩根:蜘蛛女皇看起来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她仔细地笑了笑,便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笑容。 【没什么秘诀,庄森,原因其实非常的简单,就来自于一个经常被你忽视的现实。】 “告诉我。” 【好吧好吧。】 摩根抚摸着自己的发梢。 【那么:伟大而神圣的卡利班骑士之王啊,告诉我,在你过去的几十年人生中,你有没有哪怕一个瞬间,对你身边的任何人,进行过哪怕一次换位思考?】 “……” “换位思考?” “那是什么?” 【……】 这理直气壮到让人想要发乐的反问,甚至让阿瓦隆之主暂时的卡了个壳,她认真的看向了卡利班人的瞳孔:只看到了那清澈到没有一丝阴霾的翡翠色瞳孔。 …… 很好。 【换位思考,它的字面意思就是: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即想他人之所想,是理解至上的一种处理人际关系的思考方式。】 【通俗点说,就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当你给你的战士们下达一个命令的时候,你有没有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看待这个命令。】 “……他们的立场?” 【是的,如果没有身为基因原体的力量、地位和智慧,那么你又能否完成这个任务,要怎样地完成这个任务,又是否会为此而付出代价,甚至是生命。】 【当你不再是一个基因原体的时候,这个世界会是怎样的,当你甚至不再是一名阿斯塔特,而是一名最普通的凡人的时候,这个世界又会是怎样的?】 【你又能做到什么?】 【这就是换位思考:对于我们这样的基因原体来说,这种行为的意义在于了解凡人的弱小,了解那些再我们的角度上,很难或者不可能看清的东西,它可能是卑鄙且阴暗的,龌龊到令人反胃,却也是那个底层世界的游戏规则,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这些公文永远不会出现,却永远又不能脱离的,所谓的灰色领域。】 【那些你招招手,便挥之而来的无尽物资,不仅仅是伫立在官僚系统和运输体系上的,也是伫立在贪污腐败和人情世故上的,即使是玛卡多本人,如果敢于忽略掉这一切的话,可会寸步难行。】 【这就是我反对你将那些公文丢弃的原因,因为这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权力空洞:也许在你这样的高层看来,这个空洞无所谓,但是放在凡人那里,这种权力阶层的空子足以掀起腥风血雨,而混乱的基层是不可能完成你的命令的。】 【如果你不信的话,那就等待着下一批物资的数量吧。】 【而这,就是我们需要换位思考的意义,庄森,我们心中的宏图大业终究需要阿斯塔特甚至是凡人们去支撑起骨架,如果我们对他们完全不了解,那就像是一名骑士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宝剑一样,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 庄森沉默了很久,在他的翡翠色瞳孔中,倒映着某种之前从未有过的色彩:狂暴的保守主义和固有思想正形成不可阻挡的飓风,冲击着那道被蜘蛛女皇的话语所开启的曙光裂隙,维系着名为【卡利班之主】的原本存在。 它们是强大的,它们依靠着基因原体在过去几十年间所养成的习惯和世界观,盘根错节到足以让庄森吐出本能一般的反驳。 “但是,摩根。”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缺少你口中的换位思考,没有给我造成任何的困扰:我依旧能够完成帝皇交给我的每一个任务,而这就是庄森以及暗黑天使存在的所有意义,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关心。” “你的换位思考也许对其他事情有着奇效,但我不需要。” “而且,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答案:如果让我的能力局限于一名阿斯塔特甚至是凡人的地步,那我对待帝皇的命令,也只会有一个态度,那就是不惜一切的完成。” “代价和生命是可笑的词汇,我不会考虑它们。” 庄森的语气斩钉截铁,哪怕是将费鲁斯的金属之手,亦或者是佩图拉博的钢铁之心,放到这样的话语面前,也显得那样柔弱。 摩根只是笑了笑。 【我从不怀疑你在这方面的决心,我的兄弟,正因如此,你才是庄森,才是我们的基因之父最信任的利剑,才会是这场至关重要的战争的执行人。】 【你无需强调这样的事实。】 “嗯。” 庄森点了点头,他的面容变得柔和了起来。 “那你的那些换位思考……” 【别这么着急,兄弟。】 阿瓦隆之主缓缓的展露着自己的面容,她露出了那种狡黠的,极其具有说服力的,让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笑容。 【你怎么能确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帝皇的命令会不需要你去换位思考呢?】 “我很确定……” 【你该试一试,庄森。】 摩根眨了眨眼睛。 【不用那么严肃,你可以选一个你觉得足够安全的环境,一个足够值得信任的对象:那个对象不能是我,因为我也是原体,你应该选一个阿斯塔特或者凡人,试着以他的角度,看待一个问题,最好是一个你们正在讨论的问题。】 【这对你有坏处么?】 “……我也看不到能支撑我这么做的好处,摩根。” 【好处就是……】 #摩根式轻笑# 【庄森。】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 “……” “……” “我会试试的,摩根,但是……” “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 “你到底是从哪里,学到了这种……换位思考的?” “在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你绝对不是一个如此多愁善感的人。” 【……】 【感谢你帮我回忆那段冰冷的过去,庄森。】 “不用谢。” 【……】 【好吧,在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像你一样,很难理解换位思考所携带的,那简单、真挚却实用的底层逻辑:直到我执掌了自己的军团之后,相对应的需求和一位血亲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点。】 “谁?” “荷鲁斯?还是圣吉列斯?” 【我还没见过圣吉列斯呢,庄森,至于荷鲁斯……】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 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沉默了一个瞬间,他看起来就像是在咽下某种极其讨厌,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现实主义苦果。 “因为在我们的兄弟之中,很少有人能够改变其他人的想法,或者是观点,但是荷鲁斯不在其中:他的确有着那种力量,那种与生俱来的语言天赋,能够感染其他人。” “如果我们的一位兄弟因为他人的劝解能发生改变,那么那个劝解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荷鲁斯,而且这种改变一定对他有利:最起码对他的形象有利。” 【……】 【你不喜欢荷鲁斯?】 “我不讨厌他:他是一个不错的统帅和军阀,但他无法胜任那些最重要的岗位,因为他缺少一颗能够扛起大任的心脏,他只是一根漂亮的木雕,价值连城,却只能摆放在光芒四射的位置上,不要指望他能够作为真正的大梁。” 【很新颖的看法,庄森,我很少从你这里,听到如此清晰的,对于其他兄弟的见解:荷鲁斯就是你这里的最糟糕选项么?】 “差不多吧:应该没有多少比他更糟糕的了。” 【好吧,那让我告诉你。】 【这种对待凡人的尊重,以及换位思考的必要性,是我在访问奥特拉玛的时候,从基利曼那里学过来的:很有用,不是么?】 “……” “基利曼!” 庄森拍案而起,巨大的声音甚至在门外引起了骚乱。 【是的……】 “为什么是他!” 【他怎么了……】 “哪怕是鲁斯都行!为什么是基利曼那个家伙!” “他还教你,又或者告诉你什么了!摩根!全都告诉我!” “那家伙一定不怀好意!” (本章完) 第317章 兄弟情谊(下) 作为一位基因原体,摩根拥有着很多的优点:而严谨,则是其中最让她引以为豪的那一个。 摩根的严谨,就宛如马格努斯的求知、多恩的尽责、基利曼的贪婪和康拉德的正义一样,是刻在了她的血脉基因之中的,与生俱来的属性,几乎不可能被磨灭。 当她伪装成凡人,扮演着一名无血无泪的灵魂收割者的时候;当她在第一军团的黑色阵列中,学习情感的价值的时候;当她掌握了自己的军团与国度,并将它们视做可以用战争与背叛去守护的珍贵私产的时候;她的严谨姿态和绝对理性就一直伴随在她的身边,它们几乎从未缺席过任何一次判断,甚至从无数次拯救了摩根的性命。 现在,严谨和理性,已经成为了基因原体的本能、依赖、甚至是如同呼吸一般的必需品,她习惯于为身边的每件事情都做好井井有条的规划,无论是军团的行动、领地的建设,还是她的血亲兄弟之间那复杂到堪比帝国内务部职责体系的所谓亲情。 但尽管蜘蛛女皇已经为了她的所有兄弟做好了预备方案,却总是有一些骨骼惊奇的基因原体,能够用他们那奇妙的举动或世界观,从未曾设想的角度,把阿瓦隆之主的严谨规划撕成碎片,让愤怒的阴云笼罩住完美无缺的微笑。 幸运的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原体并不多:也就十几个吧。 但不幸的,在这方面,某位卡利班的骑士,绝对榜上有名。 庄森总是能震撼摩根,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表现,痛击蜘蛛女皇的脆弱心灵,让她陷入一团乱麻的茫然之中。 就比如说:现在。 摩根打死都想不明白,庄森和基利曼,这两个完全称得上是素未谋面的帝皇子嗣,为什么对彼此都饱含着如此深切的恶意:在他们的嘴里,对方的可靠性,甚至都不如黎曼鲁斯。 对于任何基因原体来说,这可是都一个有点严重的控诉了。 而如果说五百世界之主的控诉还是保持着克制的,充满了政治家风范的官方说明的话,那么卡利班之主对于基利曼的评价,可就是相当的……直抒胸臆了。 “基利曼!” “我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这是我的疏忽,漫长的战争过多的分散了我的精力,让我没有意识到那些同样重要的事情,让我犯下了如此严重的错误。” “我早就应该提醒你的,提醒你小心基利曼那个家伙!” 哪怕是拖延到了极点的冉丹围城战,也没有点燃卡利班之主如此旺盛的怒火:在蜘蛛女皇的略微挑眉之中,庄森几乎是一跃而起,他愤恨地拍击着自己的桌子,沉闷的声响让整个房间为之颤抖。 比起马库拉格人的犹豫,卡利班人可痛快多了:当暗黑天使之主绕过了他的办公桌,在摩根的身后踱了两圈之后,他就已经想好了如何突出心胸中的敌视。 “告诉我,摩根。” 庄森拍着摩根的肩膀。 “在你和伱的军团抵达了远东边疆之后,我们的那位奥特拉玛藩王兄弟,都干了什么:他是不是邀请你拜访他的国度,向你炫耀五百世界的富足和强大,用高高在上的施舍来裹挟他的压迫,并动用一切手段,将马库拉格的影响力散播到你所管理的那些世界之中?” “外交、贸易、还是他一直津津乐道的互相学习?把破晓者军团的优点偷偷拿回到他的军团之中,还要故弄玄虚的进行所谓的改造,让那些传统和经验,变成极限战士那不伦不类的样子,再把成品拿到你的面前,假惺惺地感谢你为这一切所做出的付出?” “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摩根:我想他只会说这一句话,对吧?” 【……】 【……】 【完全正确,庄森。】 摩根眨了眨眼睛。 她没有反对庄森的话语: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卡利班人的所有控诉,似乎都完美得符合了现实的情况,即使摩根想为基利曼再辩护一下,她都找不到切入点。 “我就知道!” 卡利班的雄狮烦闷地挥舞着他的铁掌,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响,强烈的气浪卷起了蜘蛛女皇高高竖起的马尾,让那些银白色的发丝扰乱不堪:就宛如摩根那颗现在还有些混乱的心脏一般。 “这是他的一贯手段了!” “你上了他的当,摩根:他会贪婪的卷走你的子嗣们在牺牲与付出中所总结出来的经验,拿回去喂养他的军团,就像吸血的蚊虫攀附在那些巨兽的身上,不少的兄弟都遭遇过这样的情况,在基利曼的友好面具之后,是他永无止境的贪婪和不断膨胀的野心。” “告诉你:在你和他并肩作战的时候,他有没有对破晓者军团,或者阿瓦隆的某个方面,表现出异常的兴趣?” 【嗯……】 【我想是灵能,还有我的子嗣与凡人辅助军们的配合:基利曼曾专门派人考察过这两点,他甚至亲自就这两点写过信,请我解答其中的一些问题。】 “灵能和凡人军队么……” 卡利班之主轻哼了一声,满怀着怒意与不屑。 “这两点的确不是极限战士所擅长的领域:看起来,我们的奥特拉玛兄弟,已经不满足于他在传统领域的称王称霸了,他的贪婪和野心现在有了全新的扩张方向。” “小心点,摩根:也许你的阿瓦隆,就是他的目标之一,当你和我在银河的边缘,为了全人类的命运而血战的时候,也许他的爪子正在趁机伸向你的土地。” 【……】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 【庄森,也许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再怎么说,基利曼也是我们的兄弟,即使是稍有瑕疵的血肉亲情,也是银河中最宝贵的东西,他如果真的贪婪,就不可能不知道他与我们的亲情的价值。】 思来想去,摩根还是决定为基利曼说上两句话:虽然让马库拉格执政官那厚实有力的后背,同时扛起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的黑暗,本就是摩根的计划之一,但是当听到某位无辜的马库拉格人被他的兄弟如此中伤的时候,摩根还是感到了转瞬即逝的愧疚。 嗯,只有一点点。 “摩根,我从不否认基利曼他是我们的兄弟:而这也是我对他如此失望的原因,如果他只是那些愚蠢的凡人统治者,那么我根本不会倾诉半点的情感在他的身上。” 低沉的话语在第一军团基因原体的唇齿间流转,庄森缓慢地在他的办公室中踱步,然后走到了房间左侧的橱柜:从这里,卡利班人出乎意料地拿出了一瓶酒,还是两个杯子,返回到了摩根的身上。 【……】 【你的房间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些东西?】 “你留下的:伏尔甘兄弟来访的那一次,还记得么?” 庄森塞给了摩根一个杯子,然后给他们两人都倒满了酒,他看起来没有想喝的意思,而是缓慢地摇晃着酒杯,并沉默地注视着那殷红色的漩涡,陷入了深思。 “就像我说的。” “我从不否认基利曼是我们的兄弟,是帝皇的子嗣,也从不否认他拥有着出色的能力与手腕,甚至胜过了我们兄弟之中的大多数人:在他的面前,哪怕是荷鲁斯,都会感觉到真切的压力。” “面对着手握五百世界和极限战士军团的基利曼,没有人能够做到毫无波动,就连我也是如此:每当我想起他所拥有的力量的时候,我就会感到本能的不安与无力。” “尤其是,像这样一股庞大的力量,却根本不会向帝皇,奉献上他们的忠诚的时候:基利曼的确非常有才华,但他的才华不是为了帝皇和帝国而施展的,他的心中只装着五百世界的疆土,他的眼里只有那顶奥特拉玛的王冠,他不懂得忠诚与奉献的价值,也不想懂,更不愿意为此而付出。” “在他的统治下,整个马库拉格都是一块割据且贪婪的土地,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帝国的子民,他们不会为了帝国的大业而流血,一旦银河的中心发生了骚乱与战争,那么五百世界绝对不会是我们可以指望的力量:他们一定会选择孤立在帝国的疆域之外,圈地自保。” 【……】 【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控诉实在是太苛刻了,庄森:如果让基利曼听到的话,那么你就要面对一场来自于马库拉格的决斗了。】 摩根交叉着双腿,她同样摇晃着杯中的殷红酒液,对于这些来自于十几年前的佳酿毫无兴趣:比起杯中之酒,还是卡利班人的口中之言更具有冲击性。 “苛刻?” 暗黑天使之主发出了一声短促且粗野的笑声。 “让我告诉你吧,摩根,我见过来自于五百世界的凡人,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甚至可以很确定地向你保证:如果帝国真的遇到了需要我们全力以赴的危机,那么马库拉格人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基利曼与整个帝国划清界限,要求极限战士留在他们的国中之国。” “我甚至可以信任基利曼心中对于帝皇的基础性忠诚,但是我对于马库拉格人没有任何的期待:而我们的那位兄弟啊,他一定会被他的子民们所裹挟,辜负我们所有人对他的期待。” “你能指望基利曼做什么呢?” “即使你给他划定了一个最清晰的任务,他也会口口声声地表示要做足准备,打好基础,被任何一点突发的情况所拖延:然后十有八九就会迟到。” “但我可以告诉你,摩根,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我们的那位马库拉格兄弟,把他的五百世界放在了整个帝国的前面,在他的心中,他的马库拉格远比帝皇的神圣泰拉更为重要。” “别看他是怎么说的,你要看他是怎么做的。” “在这里,我有一个意见要告诉你,你一定要听从:当你和基利曼相处的时候,必须保持十足的谨慎与理性,仔细地分辨他的每一句政客套话,不要轻易地相信他嘴里的任何一句承诺。” “相信我:如果基利曼有机会能向你的军团掺沙子,能让五百世界的势力渗透到远东边疆,能让你的国度被他的微笑逐渐侵蚀的话,那他就一定会这样做。” “当你觉得基利曼另有心思:那么不要犹豫,他一定另有心思。” “别完全信任他,别将你的底细透露给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你们并肩作战的话,绝对不要将任何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宁愿相信黎曼鲁斯,也不要相信他。” “最起码,如果黎曼鲁斯许诺会帮助你,那他就会带着他的太空野狼的一切,来为你而战,而基利曼不会,没有什么东西,比他的五百世界更宝贵了,哪怕他许下了最庄重的诺言,他也会因为五百世界的安全和繁荣,而踌躇不前。” 【……】 【……】 这些话…… 怎么听起来怎么耳熟呢? 摩根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她扫了一眼庄森的面容:卡利班之主那本就严肃的眉眼,因为他口中的这些恶毒指责,已经变成了某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冰冷,哪怕是最惨烈的战争,也很难让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露出这样的面容。 【……】 看起来他真的很讨厌基利曼。 蜘蛛女皇的心中,因此而产生了巨大的困惑:虽然基利曼的野心勃勃,就像是佩图拉博的爱兵如子一般,已经成为了摩根眼中非常熟悉的固有印象,但是比起其他的血亲兄弟,庄森对于基利曼的忌惮和敌意,似乎要更浓厚一点。 就像是…… 如果人类之主现在下达了一道命令,让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去同时摧毁整个五百世界,那么黎曼鲁斯肯定会犹豫许久,并寻找着能够阻止悲剧的办法,而庄森,则是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摩根甚至不怀疑,卡利班人能面不改色地向奥特拉玛的每一个世界都发射灭绝令:他一定留有足以进行这项大工程的储备。 【……】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性格的原因,还是因为隐藏职位的原因? 宪兵和刽子手的差距,就是在这种堪称疯狂的无情上么? 摩根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她用了一个瞬间来思考这些问题,并再随后看向了依旧处于某种思虑状态的庄森:当卡利班人面不改色的诉说着这些毁灭的时候,他既没有丝毫的停顿和迟疑,也没有像以前的康拉德那样,因为这些【天职】中的血腥,而露出病态的气息。 他就仿佛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并因此而理所当然地敌视着他的某个兄弟:尽管他们从来没有正式的见面与长谈,一切的了解都是通过那些早已扭曲的传言,以及砸他们的内心中,那极为偏颇的推理和猜测。 【……】 也许,这就是她的基因原体兄弟们,彼此之间关系如此奇葩的原因:傲慢的本性、极少的交流和稀奇古怪的流言,共同打造出了帝皇子嗣之间那绝望的高墙。 当这堵高墙被他们短暂打通的时候,就连庄森和康拉德,都能坐下来,分享烤肉、故事和酒,而当这堵高墙屹立不倒的时候,某个马库拉格的倒霉瓜农,就开始蝉联银河野心家的历届榜首了。 恍惚间,蜘蛛女皇便想通了这一点,她因此而露出了一个颇具讽刺性的笑容:也许,即使她打碎了这堵高墙,以某些基因原体那闪耀的类人形态,也足以让他们自绝于其他的兄弟,甚至获得更丑的名声与评价。 但即便如此…… 【……】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是想试试看:如果她把自己的的这群血亲聚集起来的话,那会是怎样的类人群星闪耀之时。 摩根的嘴角勾起,她扬起了手中的酒杯,向庄森致敬。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的提醒,兄弟:虽然处于现实因素的考虑,我无法停下与奥特拉玛的贸易和交流,但是你的告诫,我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这样最好。” 庄森点了点头。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困惑,庄森:我们的兄弟基利曼,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么?】 “当然不是。” 卡利班人的语气很坦然。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基利曼是一个非常具有能力与手腕的人,他的这些优点绝对值得你去学习:你如果能将远东边疆建设成五百世界的那番模样,那对帝国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真的么?】 【对于神圣泰拉来说,第二个五百世界,真的是好事?】 “你别去管那些泰拉政府的庸才怎么看,摩根:你和基利曼是不一样的,你会在哥特星区为了帝国的利益而战,也会在这里,承受默默无闻的牺牲,你的远东边疆也从未向银河系的腹地扩张,一直致力于开发那些边缘地带的蛮荒。” “如果基利曼能够做到你所做的这些事情,而不是将他的五百世界一路扩张到大漩涡区域,将他的极限战士锁在奥特拉玛旁边的话,我对他不会有任何的抱怨。” “但现实就是,从基利曼的所有举动中,我们都可以知道:在他的心里,他的那个国中之国,高于银河系的一切。” “所有,这就是我的态度:我承认他的能力与功绩,但我绝不认为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兄弟,一个值得深交的战友。” “别信任他,别指望他,也别依靠他:就这样。” 【……】 【我会记住的,庄森。】 “一定要记住。” 卡利班人笑了起来。 —————— 【……】 果然。 这些话听起来好熟悉啊…… —————— 在摩根离开的大约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后,有些疲惫的卢瑟,敲响了庄森的办公室房门。 “庄森。” “我有些事情要汇报。” “……” 这个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的声音,让卡利班之主陷入了短暂的停滞,他立刻让卢瑟进来,并迅速地陷入了更多的停滞。 无论他已经看过了几次:当发现那个印象中的养父与左右手,褪去了苍老的佝偻,以一个年轻人的活力和矫健,缓缓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庄森都不得不承认,他的钢铁内心中,会闪过某种触动。 庄森知道,卢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第二军团之主亲自操刀,帮卢瑟恢复年轻的事情,并不是一个秘密,无论是破晓者们的窃窃私语还是暗黑天使们的汇报,都让庄森事无巨细地知道了一切。 卡利班人觉得,他应该为此而感谢一下他的血亲:他很早就有这种想法了,但他一直都忘记去实行它,因为他实在是太忙了。 “坐,卢瑟。” 愣了一会,暗黑天使之主还是指了指他的办公桌前的座位:两个小时前,摩根就坐在这里,她和卢瑟是这把椅子唯二的住户,毕竟考斯韦恩只能站着汇报。 “我原本以为,你会在下场战争开始的前一刻才过来:你最好带来了足够多的汇报与工作内容,让我确定你没有出现怠工行为。” 庄森抬起眼皮,他很认真的盯着卢瑟的面容:卡利班的老骑士还是保持着那种久经风霜的面容,那是他要求摩根留下的,而对于庄森来说,这幅面容也是他在卢瑟身上所能找到的唯一记忆了。 “很放心,庄森,我很清楚我的职责所在,我没有怠慢。” 卢瑟缓慢且坚定地诉说着自己的话语,那副有些沙哑的卡利班嗓音,令庄森心中的烦躁都明显的衰竭了下去。 “为什么现在才来。” “……” 卢瑟沉默了一下:他没有告诉庄森,如果不是摩根之前特意找到了他,给他打气的话,卡利班之主可能还要等上几天,才能等到卢瑟的主动登门拜访。 不过像是这种事情,还是不说为好了。 “我带来了一份汇报,庄森,你应该看看它。” 卢瑟没有回答原体的话语,他直接把手中那摞厚厚的文件递交给了卡利班之主,而庄森也没有追究卢瑟的【傲慢】,他只是接过了这些数字和表格的汇总,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总结一下它的内容,卢瑟。” “好的。” 闻言,卡利班的老骑士只是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惊讶。 “这份文件是我动用了我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在经过实地考察、亲自沟通、以及查阅了我所被允许翻看的所有相关资料后,所得出的最终结论:庄森,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接下来的话语具有着极高的可靠性,不是空穴来风。” “嗯,说吧。”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 “……” “庄森,你还记得,在第二次冉丹战争之前,当你作为一名基因原体回归帝国的时候,当时迎接你的第一军团,有多少名战士么?” “当然记得:六万到八万,初次召集的时候,差不多有六万,但是考虑到当时还是大批的留守部队没有赶回来,以及冉丹战争的到来打破了统计进程,所以预估第一军团当时的人数,最多能有八万。” “是啊,六万到八万,全都是从神圣泰拉或者格拉玛耶征召来的老兵,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在帝皇的御前服役过,你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指挥官。” “……” “你想说什么,卢瑟?” “我想说……” 卢瑟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这些泰拉老兵,这些在你回归之前,就已经在第一军团中服役的泰拉老兵,到现在还剩下多少人么?” “……”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陷入了犹豫之中,因为他并不能从他的大脑中找到那个准确的答案,他很久都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了。 卢瑟又叹了一口气。 “三分之一,庄森。” “最多只剩下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整个暗黑天使军团如今只剩下两三万泰拉老兵,以这些人为核心,加上四五万经历过冉丹战争洗礼的卡利班战士,以及数千名稚嫩的新兵,就已经是整个暗黑天使军团的全部力量了。” “在第二次冉丹战争达到高潮的时候,整个第一军团拥有着将近二十万的兵力,但是现在,这个数字沦落到了之前的一半还不到。” “……” “但是我们赢了,卢瑟。” “帝国胜利了,冉丹已经作为失败者被扫除了,它们最后的残党也马上就会消失在我们的下一波攻势之下:你对此有什么质疑么?” “不,当然没有。” 卢瑟摇了摇头,但是从他的面容上,庄森并没有看到对于他的话语的承认:这让他的心情在一瞬间就陷入了阴郁之中。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庄森:如果战争真的在这个时候就结束了,那么我根本不会来找你,第一军团的损失虽然非常巨大,但是在一场彻底的胜利面前,这没什么。” “但问题就在于,这不会是一场彻底的胜利,因为整个军团现在都散播着这样的流言:我们马上就要投入到一场更大的战争中?” “这不是流言,卢瑟。” 庄森铁硬着面容。 “我们的确要投入到下一次战争之中了,明天就出发。” “一个更可怕的对手?” “不会比冉丹轻松。” “凭我们现在的这支军团?一支不到十万人的残兵?” “无论什么时候,第一军团都不会是残兵:注意你的措辞!” “……” 卢瑟举起手:尽管卡利班雄狮的愤怒近在眼前,但是卢瑟却没有了像几年之前的那种恐惧,他看起来更为从容且自信。 “如果你一定要继续这场战争的话,我不会阻拦你,但我也不得不通知你,庄森:仅凭着你手上的这些兵力,面对一个比冉丹帝国还要棘手的敌人,会很困难。” “你认为我会输?” “输赢并不重要,庄森: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在缺少了准备的情况下投入战争,我们就无法以最好的状态,去执行帝皇的命令,这无疑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 “难道不是么?” “……” 庄森瞪大了眼睛,他的面容在某个瞬间变成了【惊愕】,久久没有消散:卢瑟的话语,以及他那张充斥着无奈和说服力的脸庞,就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这位左右手在用原体的话语,去击垮原体本人的固执。 他看起来甚至很坦然,眉眼间已经没有多少对于原体的畏惧:如果是以前的卢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庄森很确定。 “……” 该死的,在阿瓦隆那里,卢瑟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庄森咬紧了牙关,他能听到自己的话语变得有些压迫。 “你想表达什么,卢瑟?” “推迟这场战争,庄森,等到我们补充了足够的兵力,进行必要的休整和补员:两场大规模的战争是不可能连续进行的,我想你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不可能!” 原体的话语斩钉截铁。 “……” 卢瑟沉默了一下,他看起来并没有更多的惊讶,只是仿佛从庄森的面孔上,看到了另一位基因原体的面容,并长长的叹息着。 “好吧,我应该知道你不会同意这一点的:这是我的问题,在过去的几年里,我所处的环境实在是太轻松了,这让我疏漏了。” 轻松是什么意思? 像这样的困惑还没有在庄森的心中得到解答,卢瑟就已经提出了他的替补方案。 “最起码,你应该把卡利班上的那批留守部队,已经那些完成了训练的新血征召过来,军团的人数必须超过十万人,这是我们能够继续战斗下去的必要条件。” 卢瑟前倾着身子,他的语气显得非常诚恳:这种诚恳是庄森最为看中的地方。 “拜托了,庄森,你就和你的战士们换位思考一下,也能明白战争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我们甚至填不满群星间的战线,我们必须拥有更多的战士!” —————— “……” 换位思考…… 庄森眨了眨眼睛:卢瑟苦口婆心的其他话语,通通都没有被他听进去,它们如同水中的幻影般消散了,但是这个足够新颖,却又能够勾起他足够回忆的词汇,却是如此的清晰。 “……” 卡利班之主沉默了起来,他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钟,直到卢瑟的话语都不知不觉的偃旗息鼓,有些不安的看着这位基因原体。 “……卢瑟。” “我在。” “……” “你觉得,我们应该解决军团的兵力不足问题?” “当然。” “……” 庄森眨了眨眼睛。 —————— 那么,站在卢瑟的角度,他应该做什么呢? …… 庄森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对于基因原体来说,答案并不复杂。 —————— “卢瑟!” 卡利班之主猛的起身,他无情的看向了自己的养父和左右手,用绝对的威严和命令,将他的思考结果告诉了眼前之人。 “我在,庄森。” “从今天开始,你在前线的一切职务都永久性的暂停了,我命令你返回到卡利班上,去执行集结兵力和征召新血的任务,并且以最快速度完成它,以满足军团的需求。” “……” 庄森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站在你的立场上,这肯定是最佳的选择。” (本章完) 第318章 在卡利班 “所以,我就因为这个原因,回到了卡利班。” 【心怀不满的?】 “……哈,并不是。” 卢瑟摇了摇头。 “即使庄森不说,我也想找个时间,回来看看。” “毕竟我已经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几十年了,实话实说,我还真有点想念卡利班的土地和森林,回来看看它们,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我姑且也算是衣锦还乡。” 【不是姑且,卢瑟:你就是衣锦还乡了,我的朋友。】 并肩伫立在【曙光女神号】那宽阔的瞭望台上,摩根与卢瑟之间的对话是充满了随性和惬意的,在这种私人场合里,他们不是基因原体和改造战士,也不是第二军团之主和第一军团骨干,只是一对最单纯的至交好友,可以清晰地向对方袒露自己的隐晦心声。 最起码,卢瑟本人是这样认为的:他在暗黑天使军团中,几乎没有收获到友谊,泰拉裔的战士们对他敬而远之,而卡利班裔的战士们虽然尊敬他昔日的名声,却也无法成为他的朋友。 在这位曾经的卡利班骑士团二把手看来,与摩根的友谊,是一件非常庆幸和珍惜的事情,而能够与第二军团之主一起行动,则是这趟沉闷的任务旅途中少有的亮点。 距离他和庄森那次简短却不简单的对话,已经过去三周了,而就像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所说的那样,战争的齿轮,也在不可阻挡的运转着。 在对话结束后的第二天,强大的远征舰队就兵分两路,庄森率领第一军团的主力,与太空野狼一并北上,而卢瑟则是率领着庄森重新分配给他的一支小规模舰队,与破晓者军团一同南下。 就如同一条水系极其旺盛的江河般,阿瓦隆女王的战士们在南下的过程中,不断的抽调出许多小规模的部队,去执行诸如护送殖民船队以及接收补给之类的任务,而摩根本人的旗舰【曙光女神号】,则是和卢瑟的舰队一道,直奔着暗黑天使军团的母星而来。 在此期间,卢瑟一直待在摩根的旗舰之上,他在这里所受到的尊重,甚至胜过了他在第一军团那里的处境,这多少让老骑士有些流连忘返了:而且,在经历了身在远东边疆的那几年后,比起有些死气沉沉的暗黑天使战舰,卢瑟还是更喜欢【曙光女神号】上的宽松。 尽管在他看来,这种宽松并不是一件完全的好事。 【你离开这里很久了么?】 远离了庄森之后,摩根便恢复了她习惯的着装:以漠然的霜白为主色,用纯黑为骨,再点缀着天蓝与浅金的长裙,搭配上控制灵能反应的王冠、合金马靴、以及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所赠送的两只戈尔贡手甲,就是蜘蛛女皇呈现在她的军团中的形象。 当然了,拜她的能力所赐,每个人都会看到不同的摩根:比如说在卢瑟的眼里,摩根的形象就更像是呈现在卡利班远古传说中的,那些以天马为坐骑,以火焰之剑为武器的战争女神,她的英武与气度胜过了她的智慧与思考,让她能够赢得战争与国度。 而在这个形象里,摩根的身影竟与庄森颇有着几分相似,她的璀璨银发会散发出隐隐约约的金色光芒,而青蓝色的瞳孔中,也会荡漾着更多属于森林的色彩:一切都像是那位卡利班之主的翻版,那名尚未踏入大远征的尘嚣,正为了清除所有的巨兽,而与卢瑟并肩作战的可靠大骑士。 ……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卢瑟的确是一位很恋旧的人。 “四十年,正好四十年。” 这位老骑士斩钉截铁地回答了摩根的疑问,他的苍老眉眼间透露出了几股怀念和感慨,就仿佛那半个世纪之前的历史,依旧在他的耳边回响一般。 “四十年前,人类之主的舰队来到了卡利班的上空,那是无数卡利班人第一次见到星际飞船:在那个时候,庄森刚刚率领着我们扫清了卡利班上的巨兽,终结了无数代人的苦难与恐惧,而帝皇的光芒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抵达了,一切就仿佛在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我,还有无数的骑士,几乎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加入那支新生的暗黑天使军团,当时的我们和庄森拥有着一样的梦想:去星辰间继续我们的狩猎,去杀死其他会涂炭生灵的巨兽,并见证一下,这伟大的银河拥有着怎样的奇景。” 【你们见证到了么?】 “……哈……” 从卢瑟的喉咙中,吐出了一丝颇为尴尬的笑意。 “巨兽倒是见过不少,不过惨烈的战争却更多,那是与卡利班上的狩猎完全不同的战争,比我们想象的更为疯狂与残酷:在这样的战争面前,那些壮丽的星辰奇景,反而并不怎么吸引人了。” “现在想来,我可能还是更喜欢卡利班上的森林吧,它们同样是难以想象的瑰丽雄美,足以让目睹到它的人,忘记这个世界的残酷,即使在星辰中,我也没见过像卡利班那样伟岸的森林。” “因此,回来看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少卡利班裔的战士和我有着同样的想法,可惜,他们没有和我同样的幸运。” 说到这里,卢瑟笑了起来,但是摩根却能明显的感觉到,比起以往那豁达,且极具说服力与魅力的笑声,现在的卢瑟,多少是有些强颜欢笑的。 摩根勾起了唇角,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除了正在专心于布置甜点塔的室女座,以及守在遥远大门外的两名破晓者之外,没有人能够听到她和卢瑟的对话。 于是,她同样笑了起来,拍了拍卡利班人的肩膀。 【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这样,这只会让我觉得,我们的友谊还不够深刻,竟需要这些毫无意义的掩饰和表面功夫。】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其实并不想回来,或者说,虽然你有些想回来看看的想法,但是并没有那么强烈?】 “……” 卢瑟的笑声停顿了一下,摩根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他的喉结正不断地上下翻滚着,就仿佛在接连否决一句句言不由衷的回应。 “也不能这么说,摩根。” “我的确想回来看看卡利班上的风景,这不是谎言,更何况,我现在也不是什么被流放的犯人,我是肩负着使命回来的,我甚至无法在卡利班这里停留太久。” 【这倒是。】 摩根点了点头,卢瑟所说的的确是事实:他是作为全权的征兵专员,回到卡利班的,而他的使命就是,必须在下一场战争开始前,为暗黑天使军团的残破阵列,带去至少一万人的可用之兵。 庄森虽然没有明确期限,但是卢瑟和摩根都很清楚:在最多三个泰拉标准月之内,卡利班的雄狮之王就一定会需要这股新血。 所以,卢瑟的时间的确算不上太多,他的感慨也就只能停留在此时了,一到卡利班,他就会成为整个世界上最忙碌的人物。 【事实上,卢瑟:作为一个临时的项目负责人,庄森给你的资源甚至称得上是奢华了,当那些数字流入到我耳中的时候,我都能想象到第一军团之中的非议。】 在转了转眼珠,并进行短暂的思考之后,蜘蛛女皇还是决定为自己的血亲说上两句好话,毕竟他们大概率还要再并肩作战一场,让庄森的左右手和他置气,对破晓者军团也没有更多的好处。 当然了,如果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了,摩根倒是不介意让卢瑟和庄森正面对上一下,令那位让她日常血管爆炸的卡利班混球,能够好好的体验一下何为尴尬,何为窘迫。 【……】 想想就爽。 摩根甚至能听到一声来自于欢愉领域的轻笑,闪过她的脑海。 不过现在,还是替庄森说上两句话吧:幸好,话题并不难找。 【听着,卢瑟:我不清楚庄森是如何和你下达这个命令的,但是你我都知道,他的确给予了你足够的帮助,和物质上的支持。】 【就在这支舰队里,有一整支暗黑天使的骑士团能够暂时地任你差遣,而且他还将几乎整个卡利班军团修道院的全权指挥权,通通交给了你,更不用说,就在你的旗舰上,可是储存着惊人的宝物:整整两万枚完好的基因种子。】 拍着卢瑟的肩膀,摩根慢条斯理地诉说着这些例子,言语间也难免带上了几丝酸涩:就算是蜘蛛女皇,在听到了那两万枚基因种子的存在时,也震惊了一下。 震惊之后,她就把她的形象总监塔拉辛阁下,软禁了起来,决定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放出来。 要知道,这两万枚完好的基因种子,加上卡利班上的库存,足以让卢瑟拉起一支人数超过破晓者军团的大军了:从这个角度来看,庄森对卢瑟的信任可谓非常惊人。 其实如果放平了心态,仅仅从物质上的支持来说的话,卢瑟的这次任务绝对算得上是衣锦还乡:除了他、摩根和考斯韦恩,没有人能让狮王托付如此重担和责任,庄森对于卢瑟的信任也是非常的明显。 但就是这种明显的信任,在经过了卡利班之主那堪称地狱级别的语言艺术后,硬是能让卢瑟的意志低沉了整整一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天赋了。 “……” “你说得对,摩根。” 卢瑟勉强的支撑起了一个对待友人的笑容,他的瞳孔紧盯着曼德维尔点逐渐散去的光芒:那意味着卡利班星系即将抵达。 “我的确应该振作起来,好好完成这次任务,毕竟庄森对我的支持的确很大,他还专门指派了一位副手来协助我的工作:啊,你还没见过他吧,要不要我叫他过来?” 【他是谁?】 “嗯……” 卢瑟停顿了一下。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具体名字到底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庄森是从哪里把他找出来的,但是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可靠,他对于卡利班的了解也非常深入。” “一般来说,我们叫他……” “塞佛领主。” —————— 【……】 【……】 【赛弗领主……你就是?】 摩根盘踞在她的王座上,看着眼前那不请自来的客人:自从卢瑟在几个小时前,第一次向他透露了这个人物的存在后,蜘蛛女皇就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即这个人与她在卡利班上的任务有关。 而事实证明了,这个预感是非常准确的:就像以前那些曾经帮助了摩根无数次,甚至救过她的命的预感和本能一般,值得信任。 【……】 摩根打量着来着:这是一名堪称平平无奇的暗黑天使战士,他的相貌隐藏在了兜帽之中,露出来的嘴唇和下巴也看不出什么有特点的地方,而除此之外,他的服饰比起那些内环老兵与大骑士长,也可以说是简谱到了极致。 一个外表简单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往往内在极其复杂,尤其是他是暗黑天使的时候:这是摩根通过在第一军团的十几年经历,所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你有事么?】 想到了这些,蜘蛛女皇也懒得和这位塞佛领主多言,她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某些恶意的存在:不算太多,但不能忽视。 于是,苍白的手指看似毫无规律的敲打着王座扶手,但一旁的室女座却已经抬起了头,从瞳孔中露出了象征着毁灭的红色光芒:哪怕摩根杀死一名暗黑天使,她也有信心保持与庄森的关系。 听到了原体的问询,塞佛领主没有立刻的回答,他先是沉默地向着摩根行礼,表达着某种不卑不亢的尊重姿态。 “有人想要见您,阁下。” 【见我?】 摩根轻蔑的笑着。 【我想在卡利班上,还没有什么人物能够尊贵到,可以与一位帝皇的子嗣,讲究这种礼仪吧:他应该直接过来觐见。】 “不,阁下。” 赛弗领主摇了摇头。 “的确没有人能做到,但不代表所有的意志,都做不到。” “有些古老的存在,的确值得您去尊重它们:这对您有好处。” 【……】 摩根眨了眨眼睛,但还没等她有更多的想法,一个突兀的空间波动,就在赛弗领主的脚下出现。 接着,从那波动的空间中,走出了一个奇怪的生物。 一个披着绿袍子的…… 小人? 今天感冒了,极其难受,强行把这张拉扯出来混个低保…… 我在考虑如何多快好省地解决卡利班和亚空间三神器的烂摊子,毕竟gw整出的这个弥林结他们自己都没搞定,我可不想陷进去,不过首先,我得搞明白…… 卡利班上到底tmd发生了什么?! (本章完) 第319章 赛弗领主 当这些奇怪的生物爬出了它们的空间通道,依次出现在了摩根眼前的时候,基因原体的瞳孔在一瞬间,就放大到了极点。 危险! 在冥冥之中,某种原始的恐慌从大脑的最深处迸发而出,从堪比野兽般的本能意志中脱逃,它眨眼间就吞噬了理性的大脑,并顺着神经与脊骨,如同病毒般扩散,让恐惧的寒风席卷一切,将基因原体投入了颤抖的冰窟。 危险! 危险! 危险的气息! 不足以杀死她,但是足以伤害到她,给她造成麻烦与疼痛。 它们能做到这一点:尽管没有任何的理由和依据,但是摩根依旧相信这个结论,她就宛如一头面对花豹的雌狮般,感受到了来自血缘和本能之中的敌对意识。 让她脖颈上的寒毛倒竖,让她心中的恐惧重燃。 【……】 而在这恐惧的浪潮之后,便是无边怒火的反扑。 摩根皱起了眉头,在她青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冰冷杀意,骤然停顿的手指敲打声,和泄露了一丝的气息,则是宛如风暴一般,毫不留情地席卷了整个王座间,碾过了赛弗领主和那些身批绿袍的矮小生物。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而当蜘蛛女皇后知后觉地将自己的气息收敛起来的时候,情况却已经变得有些复杂了:又或者说剑拔弩张。 母亲的短暂失态对于星辰侍女们来说,就是最紧急也是最神圣的战争口号,无论是本就严阵以待的室女座,还是在实验室中辛劳的蛇夫座,都在气浪开始席卷的那一瞬间,就迅速闪现到了阿瓦隆之主的面前,火力全开的长枪短炮足以瞬间撕碎一台骑士机甲,如今则全部瞄准在了塞佛领主,以及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身上。 【停下!】 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重拾理性的蜘蛛女皇即使遏制住了事故的发生,她用最简单的命令安抚了自己的两个造物,而她的情绪也已经完成了从最开始的恐惧、到之后的愤怒,再到现在的理性的转变。 这灵魂之海的三重奏,甚至没花上一秒钟,当守在门外的老近卫军们拍门询问的时候,摩根便轻易了糊弄了他们,遣散了自己的两位侍女,然后才将玩味的目光,集中在了王座前的这些客人身上。 【庄森和我说过你们:但是他没有说太多。】 蜘蛛女皇的笑音敲打在了赛弗领主的肩膀上:这位神秘的战士早已被基因原体那不经意的愤怒气浪所击倒,此时正大汗淋漓地跪在地上,感受着阿斯塔特战士与帝皇的子嗣之间,那几乎不可能被跨越的恐怖鸿沟。 反倒是一旁的绿袍小人们,看起来要从容的多:这些奇怪的类人形生物甚至还不到摩根的膝盖,但它们披着的那套神奇兜帽,却足以掩盖它们的面容,让蜘蛛女皇都无法探知到它们的容貌和内在。 【……】 不可小觑的造物。 摩根在心底定下了结论。 就在蜘蛛女皇犹豫的空档,正有越来越多的袍子小人如同凭空刷出的npc一般,不断地在她面前积累着,它们先是扶起了明显状态不佳的赛弗领主,又像是一群不安的猫崽般,挤在了一起,做出了交头接耳的姿态,似乎在内部选择与基因原体对话的人选。 蜘蛛女皇冷眼旁观着二十多名袍子小人挤在了她的面前,发现它们正不断地互相交流与辩论,似乎很难迅速结束,于是,她的目光转移到了刚刚站起身来,依旧有些站不稳的赛弗领主身上。 摩根的声音好似寒冰:那是任何一名破晓者都没有经历过,也无法想象的无情判决。 【告诉我,暗黑天使军团的赛弗领主:你带着这群明显不是人类的东西,通过未知手段来我的旗舰上,是想要做什么?】 赛弗领主咳嗽了一下,似乎才稳定住他的呼吸。 “摩根阁下,我首先要告诉你的是,在伱面前的这些生物,乃是被卡利班的骑士团所承认的同伴,它们拥有着一个正规的名字,即黑色守望者。” “其次,并不是我带着黑色守望者们过来的:恰恰相反,是黑色守望者们感受到了您的到来,以及您的目的,所以才呼唤了我,让我与它们一块来到这里。” 【……】 【你和这些异形合作?】 “是黑色守望者……” 【不要在这里诡辩!它们不可能是人类,那就一定是异形,而与异形同流合污的阿斯塔特战士,只会有一个下场:我的耐心正在被你消耗,赛弗领主,你最好谨慎地思考你接下来的每一句回答。】 【庄森不会介意我审判他麾下的一名子嗣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军团污点:我会把你送给我的兄弟康拉德,作为他一直以来都如此听话懂事的奖励。】 “……” 赛弗领主低下了头,在他的兜帽之下,无尽的汗水正因为压力与畏惧而汇集,浸透他的瞳孔:他很清楚,摩根的所有话语都并非是虚张声势,因为第二军团之主那堪称轻柔的语气间,他感受到了最可怕的漠然与杀意。 摩根在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块已经腐烂生虫的糕点。 喉结上下滚动着,赛弗领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 “首先,我希望您能知道,原体大人:我的职位乃是庄森大人亲自指定的,他知晓黑色守望者们的存在,也知晓我与它们的联系,上述两点都得到了他的默认。” “其次:黑色守望者乃是卡利班重要的一环,它们在这里星球上已经存在了很久,如果您希望在卡利班上完成什么事情的话,那您无论如何都无法绕开它们。” 赛弗领主那干瘪而苍劲的声音在基因原体的耳边回绕,虽然摩根依旧盘踞在她的王座上,但她已然收起了自己的杀气:之前的可怖话语不过是一种威慑的手段,虽然庄森可能不介意摩根杀死他的一名子嗣,但是蜘蛛女皇内心中那把经常被忽视的金色巨剑,就注定了她不可能杀死这名【无辜之人】。 而趁此时机,有关于赛弗领主的讯息也被摩根从脑海中翻出:对于这些第一军团中神秘却不机密的文件,蜘蛛女皇如数家珍,她可能是全银河中,第三了解暗黑天使军团的人物了。 所谓赛弗领主,其实是一个很模糊的职位:这个职位没有任何的实际权力,它起源于卡利班世界昔日的各个骑士团,主要作用是维护传统文化和主持各种仪式,因此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地位却很高。 在庄森或联合或讨灭了卡利班上所有的骑士团后,赛弗领主的职位和责任也被吸纳入了庄森的【大骑士团】之中,并在随后被暗黑天使军团所承认,甚至有一座赛弗领主的雕像,就在【不屈真理号】上的六翼会议室之中。 但尽管如此,现任的这个赛弗领主,却并没有参加大远征,而是留在了卡利班之上,他的出身也很神秘:他是庄森在统一了所有骑士团之后,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里提拔出来的神秘人物,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和名字。 想到了这一点,摩根不禁将目光扫过了那些黑色守望者:如果现在的这个赛弗领主的确和这些异形有合作,而庄森也对此持默认态度的话…… 看起来,她又要踏入卡利班之主的某个小秘密之中了…… 蜘蛛女皇轻笑了起来。 她对此没什么畏惧:虽然她的雄狮血亲对待自己的秘密,就像是大猫对待自己的肚皮一样,敏感到了惊人的地步,亲近如摩根,倘若敢踏雷池半步,也要蒙受来自于卡利班的疯狂扑打和撕咬。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手持着【收集三神器】这一尚方宝剑,摩根有胆子在卡利班上横行无忌,哪怕她把这个倒霉的世界给炸了,庄森也不好说什么。 一瞬间的幻想在蜘蛛女皇的脑海里绽放,也让她的嘴角上勾勒出了一丝令人心惊的微笑,在这微笑的面前,一直默默争论的袍子小人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妥协,这些在赛弗领主口中的卡利班活化石…… …… 【……】 等等! 摩根的眼前一亮。 她的大脑运转了起来:足以统筹一个星际帝国,掌握一场星区战争的多线程处理器,开始围绕着几个简单的词汇而奔忙:卡利班、黑色守望者、古老、三神器…… 衔尾蛇…… 摩根眨了眨眼睛:那些凡人需要用十几年来窥探的秘密,在阿瓦隆之主的强大计算力和逻辑阵列的面前,不过是持续一秒钟的猜测与推理、筛选与总结。 当摩根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变成了肯定。 【赛弗领主。】 她看向了戴着兜帽的战士,又指了指旁边的袍子小人。 【这些黑色守望者,我想它们需要守望的,应该就是亚空间三神器之一的衔尾蛇吧:那东西现在就在卡利班上,而且你或者它们知道它的位置,对吧?】 “……” “确实如此,阁下,我们也正是因为此事而来。” 【你们知道,我正在收集亚空间三神器。】 “黑色守望者们能够看到未来所发生的事情。” 【啊……又是预言。】 摩根轻笑了一声,她用手指拨弄着银色的发梢,瞥了一眼已经恢复了精神的赛弗领主,语气与寻常的命令没有任何差别。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用消耗时间在繁文缛节上了:舰船马上就要抵达卡利班了,只要我们一抵达那个世界,你和这群奇怪的东西就把我带入衔尾蛇的面前,让我把它带走,一切就结束了。】 【你有什么异议么?】 “……” “有。” 赛弗领主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而不出他所料,就在话音尚未落地的时候,来自于基因原体的杀意已经再次化作了几乎实质的刀刃,停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只有一次机会。】 “……” 赛弗领主表现得比摩根想象的还要镇定不少。 “因为衔尾蛇的情况出乎了你的预料,原体大人,你是不可能顺利收服它的,它比你手中的另外两个亚空间神器都要更为独立、罪恶与强大,你必须得到黑色守望者们的协助,才有可能带走它。” 【它们愿意协助我么?】 “这需要你和它们的沟通。” 【……】 摩根犹豫了一下,她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杀意:因为那些名为黑色守望者的袍子小人,已经推选出了它们的代表,而这个掌握着奇异力量的代表只是向前一步,就让蜘蛛女皇感受到了不舒服。 谨慎起见,摩根暂时压下了她心中对于异形的滔天怒火:就像她在塔拉辛面前的那样。 而赛弗领主在后退了一步,来到黑色守望者们的身边,稳定了心神之后,也在心中某种巨大的困惑之中,主动开口询问。 “我不明白,大人:您对我的态度似乎与您的传闻完全不同。” 摩根瞥了他一眼。 【你觉得我该怎么样?谦逊地向你问好么?】 “……” “最起码,所有人都说您是最具有礼节的原体之一。” 【不错的夸奖。】 摩根轻蔑的笑着。 【但你要意识到一点,庄森的战士:你是一个和异形达成合作的家伙,对待你这样的人,我能够压下心中的怒火,就已经是最大的礼节了,你还活着,我能释放出来的最高程度的善意。】 赛弗领主沉默了一下。 “所以,你如此愤怒?” 【任何一个原体都会愤怒,而我的愤怒则更为明显:我发自内心的痛恨一切异形,以及所有和异形沆瀣一气的家伙。】 “可是……” 卡利班人犹豫了一下,他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出这句话。 “您现在也在和黑色守望者们合作:您必须和它们合作。” 【是啊。】 摩根随意地摆了摆手。 【所以,我也痛恨我自己。】 【从很早之前开始,我就已经痛恨我自己了,从未停歇。】 【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 【很好。】 摩根笑了一下,她的目光转移到了黑色守望者们的代表身上:有了这个家伙,赛弗领主就显得无关紧要了起来。 【说说吧,小家伙。】 摩根的手指敲打着扶手。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黑色守望者们的代表:一个看起来完全可以站在基因原体手掌上的生物,它的容貌完全被兜帽所遮掩,却能够感受到某种过于旺盛的肢体表达能力。 但尽管如此,它那种难以形容的缥缈声音,却是从灵魂之海的波涛中,涌入了摩根的大脑,完成了两者之间的沟通。 就像是图丘查引擎一样。 “我们是为了衔尾蛇而来,基因原体。” 黑色守望者如数说到。 【你们会帮我得到它?】 摩根开门见山,她懒得和这群令她忌惮的小东西长谈。 “不。” 黑色守望者摇了摇头。 “我们不会允许你带走它。” 【……】 【那么,我们就是敌人了?】 “不。” 依旧是摇头。 “我们会是朋友,是战友。”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前后话语中存在着某种逻辑问题。】 “……” 黑色守望者的两只宽大袖子纠缠在了一起,似乎在做着某种类似于搓手的动作。 “未来指引着我们,来到了你的面前,基因原体,而未来是不受到任何逻辑的束缚的:尤其是对于你来说,更是如此。” 【……】 【什么意思?】 “很简单:对于任何人来说,未来都是一种剧毒,一种无法带来完全好处的东西,但你不一样,未来对于你来说,是力量的源泉,只是你一直没有发觉到这一点。” “而我们,将帮助你,意识到你真正的力量所在。” “当你的力量觉醒之后,你就会知道你该做什么了。” “你就会知道:你必须放弃卡利班上的衔尾蛇。” 病没好,正在加重,难受的要死,勉勉强强整出一章,等我过两天补吧 (本章完) 第320章 袍子小人 卢瑟将他的旗舰停靠在了卡利班的近地轨道之上,庞大的战舰阴影正对着军团修道院的尖顶,向整个死亡世界宣告骄子的回归。 一切都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顺利不少:想到这里,卢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既是感慨,也是对眼前景象的哀叹。 距离昔日的卡利班骑士离开他的母星,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从庄森回归,即大远征开始后的第四十八年,到现在,即大远征开始后的的第八十七年,正好四十年。 四十年,这是大多数凡人半生的光阴,足以装载下无数的喜怒哀乐,但是对于卢瑟来说,这四十年的时间,却如同一本过于匆忙的书籍,还未等他细细观赏,就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四十年前的卢瑟和现在的卢瑟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眼下这副更加健壮的躯体,以及眼前这个变幻了模样的…… 卡利班。 “……” 站在他的舰桥上,卢瑟又叹了一口气,他仿佛是一位正参加好友葬礼的老人,孤独地感慨着时光的残忍无情。 卢瑟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卡利班时的样子:当时,他和数以千计的卡利班大骑士团的骑士们,紧跟着庄森的步伐,踏上了人类帝国的舰船,渴望着能够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继续他们的狩猎征程。 而在那场灾难性的身体素质鉴定之前,卢瑟曾趁机瞄了一眼被舰队笼罩的卡利班:他那残酷而又美丽的故乡,就宛如一颗隐匿在黑暗之中的绿色猫眼石,散发着致命且高贵的笑意,遍布世界的林海在太阳与迷雾的抚摸下,规律性的不断摇摆着,让整个世界充斥着生命与顽强的气息。 那是卢瑟第一次在虚空中遥望自己的家乡,即使相隔着永远都无法跨越的距离,但他依旧能够在虚空的冰冷中,感受到卡利班森林里的风声与树叶摩擦声,感受到那些古老荣誉和英雄传说,抚摸着自己心脏时的热情鼓舞。 他和无数的卡利班人,正是心怀着故乡的鼓舞,一头闯入了满天战火的银河之后,一头闯入了由人类之主所开启的伟大地狱,而在他们走后,他们那原始又美丽的故乡卡利班,则是伴随着大批泰拉官员的进驻,开始向着一个标准的【帝国世界】转换。 在刚听说这一点时,卢瑟从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直到四十年后的今天,他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回到他曾经第一次窥探卡利班全貌的地方:这一次不再是步履匆匆的经过,也不再是闷头于文件和命令的忽视,在登陆仪式准备的这段时间里,卢瑟伫立在自己的舰桥上,以一名归家游子的身份,看向了他的故乡。 千疮百孔的故乡。 “……” 老骑士的瞳孔在不自觉地抖动着,他的面容也在本能的扭曲与竭尽全力的控制之中变得僵硬,拳头紧握,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无论是繁重的公务,还是来自于摩根或庄森的话语,都从未让卢瑟如此失态过,但是卡利班可以。 仅仅是一眼,就足够了。 在曾经的位置上,卢瑟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看到了曾经的华贵猫眼石,如今却如同一名饱经沧桑的老兵一般,颓败且凋零,那些横跨整个大陆的密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光秃秃的苍黄地表,以及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工厂和巢都。 昔日如同纱裙一般,围绕着整个世界的迷雾,此时正被滚滚的工业废气所吞噬驱逐,从虚空中甚至能看到几个颇为明显的火焰灼烧痕迹,诉说着曾有多么可怕的暴行降临在他们美丽的故乡上。 传言没有说谎,那些泰拉官员的确是勤勤恳恳地完成他们自己的任务:将卡利班从曾经的原始和淳朴中拽出,让它成为一个配得上军团母星之名的兵工厂,一个为了大远征而服务的,与无数工业重镇别无二致的完美螺丝。 一个!正常的!帝国世界! “……” 卢瑟的大手缓缓地盖住了自己的面颊: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不忍心再看到昔日的美丽幻梦,成为如今的可怕现实,但是,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些什么。 卢瑟知道,他无法去指责造成这一切惨剧的那些泰拉官员,因为他们只是在执行命令,执行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来自于帝国,且被庄森允许的命令。 庄森允许了这一切,而且在过去的四十年中,基因原体不是没有亲眼见证过卡利班的改变,但他依旧是无动于衷的。 卢瑟又能说什么呢? 在庄森的权威,在大远征的紧急,在帝皇的命令,在卡利班的荣誉面前,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都做不到。 老骑士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无疑让他感到痛苦,他没有再继续待在舰桥上,而是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并本能地回应着一路上的致敬和问好:无论他的内心中有着怎样的风暴,在外界的眼里,他都是庄森的全权代表,足以让卡利班震撼的大人物。 在这种矛盾所带来的滑稽心态中,卢瑟心意阑珊的处理着剩下的那些公文:庄森给他的任务算不上轻松,但也不算太难,一万人的指标和三个月的期限的确吓人,可是考虑到基因原体早在第二次冉丹战争结束之后,就在卡利班上开始训练新兵,以及那些正从银河各处汇聚而来的零散战士,他们的人数足以达到庄森的要求。 卢瑟真正要做的,反而是搭建起能够运转的指挥链条,让【一万名暗黑天使战士】变成【一万人的暗黑天使军队】,毕竟庄森可没时间在前线顾及这种小事。 但尽管如此,这个任务依旧是非常重要且艰巨的:当卢瑟开始投入其中的时候,无数的数据和卡利班的现状,便迅速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思考空间,让他不得不简单粗暴地处理掉一些不重要的事态。 就比如说,来自于阿瓦隆之主的一个数据便条。 “请求开放军团修道院之中的图书储藏室……” 这条来自于摩根的短暂讯息占据了卢瑟一秒钟的思考时间,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给予了通过:虽然很好奇摩根为什么要专门发来这么一条申请,但无论是庄森和暗黑天使对于摩根的信任,还是卢瑟对于这位第二军团之主的看法,都让老骑士找不到犹豫的理由。 不过…… 修道院里的图书? 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么? “……” 卢瑟想不出来。 也许是他忘了吧。 —————— 【毕竟,对于秘密来说,遗忘就是最好的隐藏。】 【我的兄弟显然深谙此道。】 行走在暗黑天使的军团修道院深处,看着那些与冥想房没有更多区别的图书室,阿瓦隆之主不由得啧啧称奇,她打了个响指,翩然飘过了成千上万堵散发着古老沉木味道的书架,一路走向了那些隐秘在黑暗之中的禁书区域。 敲开那些暗门,再躲开那些机关,并输入庄森亲口告诉她的密码之后,蜘蛛女皇终于如愿得到了她寻找的东西:一排被隐藏在了禁书区最深处的书架,摆放其上的书籍无一例外地没有名字,用不知名的棕色书皮包裹着,甚至能闻到其上的点点血腥气味。 摩根抽出了一本,她看到封面上只有一个简单的标志,并认出这个标志属于【天狼星骑士团】,昔日的卡利班众多骑士团之一,因为坚决反对庄森绞杀所有卡利班巨兽的计划,而被基因原体率领着其他骑士团彻底歼灭:这一切,也都是庄森告诉她的。 但有趣的是,据说庄森在阅览了天狼星骑士团的藏书,也就是摩根面前的这些书籍后,不仅封锁了这些典藏,还宽恕了某些在逃的天狼星骑士:再联想到现在这位赛弗领主的神秘出身,蜘蛛女皇便轻易地将一切衔接了起来。 显然,天狼星骑士团一直守护着某个正确但不能公开的秘密,并在因此而引发的灾难性误会中,被庄森绞杀,而卡利班之主在知晓了这个秘密后,与仅剩的天狼星骑士达成了和解,将他任命为了如今的赛弗领主。 考虑到赛弗领主和这些被称为黑色守望者的袍子小人关系非常密切,甚至呈现服从姿态,那么想必这些袍子小人也知晓这个秘密,更有甚者,它们才是守卫这个秘密的主力军。 而这个秘密,显然易见的,就是被关押在卡利班上的亚空间三神器之一:衔尾蛇。 摩根一边翻看着书籍,一边在脑海中构造着逻辑的链条,而在她的脚下,一直默默跟随着她的这名袍子小人,于她的钢靴旁不安地环绕着,看起来想要帮忙,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帮起。 “……” 袍子小人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就像在思考,过了一小会儿,它突然消失在了原地,又迅速地现身,一来一去之间,一只宽大的袖口处,便连接着一盏异常明亮的油灯。 它四处看了看,最终选择了装有天狼星骑士团书籍的架子,提着灯跑过去,便如同一只辛勤的树袋熊,艰难的爬到了书架的顶层:这里是它能抵达的唯一一个,比蜘蛛女皇要高一点的地方。 然后,它举起了提灯,明亮的光芒让原本在黑暗中阅读的摩根抬起头来:虽然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这样的亮度变幻对她的视觉没有丝毫影响,但摩根依旧能从这个看似【毫无意义】的举动中,读取出一些对她拥有的信息。 就比如说:这个出口就是连篇谜语的袍子小人,也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复杂? 蜘蛛女皇的瞳孔动了动,她低下头,把精力放在了书籍上,这些记载了卡利班秘密的载体,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也许是世界特色的原因,这些骑士团的书籍往往晦涩难懂充斥着大量无意义的谜语和指代,信息却往往少得可怜,并前后矛盾:就仿佛是暗黑天使的内环,在外人眼中的形象一般。 但在花费了一段时间后,摩根还是顺利的找到了那些对她又用的信息,这些信息藏匿在最平凡的角落中,指向最遥远的过去。 她把它们串联了起来,并看向了那个坐在书架上,提着灯,袍子下摆不断晃动,就仿佛在晃腿一般的黑色守望者。 【简单来说:你们这些家伙是看守衔尾蛇的狱卒,而且并不希望它能够逃脱,或者与其他的两件亚空间神器相结合?】 袍子小人点了点头。 【但另一方面,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衔尾蛇正在不断地冲击着它的封印,亚空间的力量也随之在卡利班上逐渐散布,你们抵挡不住衔尾蛇的力量,只能求助于外援:比如说来到这里的我?】 又点点头。 【所以说,虽然我们在有关于衔尾蛇的问题上存在分歧,但是你们把我看做是某种意义上,对抗衔尾蛇的盟友?】 话音刚落,袍子小人便直勾勾地看向了摩根:虽然蜘蛛女皇依旧无法看清兜帽下的景象,但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一双闪亮的期待瞳孔。 对此,基因原体回应以无情的冷笑。 【恕我无法认同,小家伙:即使我帮助伱们摆平了衔尾蛇,你们也不会让我带走它,我不觉得我在这场交易中有什么好处。】 【又或者说,你们向我表达过什么合作的善意么?】 “……” 袍子小人歪了歪脑袋,在聆听到【善意】这个词的时候,它本能地举起了自己的提灯,晃了晃,散乱的光芒就仿佛在提醒着某位基因原体,善意的存在。 【……】 【你这个善意也太小了。】 “……” 袍子小人低下了脑袋,某种失落的气息从它的阴影中飘出。 反倒是基因原体,在阅览完了每一本有关于天狼星骑士团的书籍之后,一边回味着那些内容,一边构思着接下来的计划,昂扬的情绪在青蓝色的瞳孔中流转。 她转了转眼睛。 【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坐下来谈谈:你们为什么执着于要把衔尾蛇关押起来呢,想必你们可能感受到,无论是图丘查引擎还是瘟疫之心,都在我这里,我也没有遇到过与它们有关的看守者。】 【或者说:这三件亚空间神器的汇聚,为什么让你们不安?】 别有用心的疑问被吐露在了空气中,禁书区那过低的温度让这些话语升腾成了白雾,倒影在了基因原体饶有趣味的瞳孔之中。 她注视着袍子小人的反应。 在她的注视中,这个奇怪的生灵因为这个问题而严肃了起来,它收回了自己的提灯,将袖子里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没有任何特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直接从灵魂之海中传到了摩根的耳旁。 “根据古老的传说,在暗黑天使展开它们的羽翼,降临……” 【停!】 蜘蛛女皇竖起一根手指,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说的清楚一点:用正常人类的口吻来告诉我,不要跟我说你们不知道人类是怎么说话的,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就自己去找那个衔尾蛇了。】 “……” 显然,袍子小人从未想过这个突兀的情况,它的整个身躯都停顿了一秒,就如同一个关节锈掉的锡兵娃娃一般,踉踉跄跄地恢复了自己的行动:低下头,开始思考。 摩根没有理会这个小家伙,而是低下头,继续翻着书籍,等待着一段清晰条理的说明。 她等着、等着、等着…… 【……】 直到连基因原体都觉得,这个时间是不是有点花费的太久了。 当摩根带着困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把袍子小人的一举一动看的很清楚:这位开口便是神秘莫测的生灵,此时正苦恼的低着它的小脑袋,兜帽耸拉着,就仿佛在昭示心中的低落,两只宽大的袖口纠缠在了一起,不断摩擦,让摩根想起了她在阿瓦隆上看到的那些在苦恼中拨弄着拇指的凡人小孩。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 她不就是让对方说的清楚明白一点么,有这么难么? 明明她把那些更离谱的任务交给拉纳的时候,她的禁卫总管都能完成的很好嘛:甚至每一名破晓者都能完成的很好。 短暂的疑惑在蜘蛛女皇的心头翻涌着,但当她想起来了眼前这个袍子小人的言语表现,又看了看它现在的状态后,一个有些大胆却又不失逻辑的想法,便在摩根的快速推理中,逐渐成型。 【告诉我,小家伙。】 【你是不是只会说谜语这么一种交流方式?】 “……” 基因原体勾起了唇角:袍子小人没有回答她,但是那一瞬间的阵脚大乱就是最好的回答。 【不和我说说是为什么么?】 一种已经被压抑太久的恶劣心思,在这一刻,重新涌上了基因原体的心头,摩根嘴角的微笑可怕到足以让阿斯塔特心肺骤停,她打了个响指,便中断了袍子小人在慌乱之中的空间传送。 在目睹了几遍这种奇异的传送之后,摩根虽然依旧没有琢磨出其中的原理,但是利用自己的灵能力量稍加干涉,还是没问题的。 袍子小人呆立在了原地,它看着正在靠近的基因原体,笼罩在了蜘蛛女皇那不怀好意的阴影中,僵硬了片刻,便弯下膝盖,团成了一团发抖的球体。 抱头蹲防。 —————— 人美心善的阿瓦隆之主,当然不会为难这个可怜的小家伙:虽然它是一个不得好死的异形,但是当摩根发现,她感受不到这袍子之下的气息和阴影后,她对于袍子小人的敌意便脱离了最高等级,抵达了勉强能够容忍的阶级。 她把这一阶级命名为【塔拉辛阶级】,而敌意最旺盛的那个阶级则名为【科摩罗阶级】,以彰显她从未忘记过耶门伽巨石碑,以及那里发生的一切。 “……” 在蜘蛛女皇的面前,刚刚晋升为了【塔拉辛阶级】的袍子小人已经被从书架顶端摘了下来,它被放在了摩根的面前,而第二军团之主则是蹲下身来,保证自己的视线和面孔尽可能的靠近它。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和话语的循循善诱中,这个奇特的生灵最终开始回答摩根的问题:就像基因原体说的那样,只是私人问题而已,不涉及到双方的真正利益。 【那么,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一直说谜语呢?】 “因为……要负责引导……卡利班上的人类,说的太清楚的话……容易出现问题……说的模糊一点……” 【说的模糊一点,让卡利班人自己去猜测谜语,事情发展顺利就是你们的引导,发展不顺利就是卡利班人揣摩错了意思?】 “……” 小人点了点头。 【……古朴但有效的办法。】 摩根笑了起来,但她的大脑却在极速运转着:根据之前与黑色守望者们的谈话,基因原体知道它们拥有着感知未来的能力,想必这也是它们敢于指引卡利班人,并获得尊重的底气所在。 可现在看来,黑色守望者们的探测未来能力,也许并不能看到完整的未来,又或者说,它们能看到很多的未来,却无法知道哪一条才是会发生的,所以才需要用这些谜语来掩盖能力的不足。 也就是说,黑色守望者们不是因为一个糟糕的未来,而阻止她拿走衔尾蛇。 摩根这么想着,心中也多了几丝底气。 不过话说回来。 照这么来说,康拉德的预言能力反倒是异常的强悍:不仅能够看到近乎完整的未来,大方向上不会出错,甚至还能感同身受。 嗯…… 不愧是她的弟弟。 奇怪的骄傲感增加了! 摩根笑了起来,她伸出了自己的一根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袍子小人的兜帽边缘。 【既然你这么不擅长与其他人沟通的话,那你为什么还会被你的同伴们选出来,作为与我进行联系的代表呢?】 【你被排挤了?】 “……” 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 “因为……” 袍子小人低下了头,看起来羞于启齿的样子。 “因为我负责……外交……” 【……】 【你这样的,居然还能负责外交工作?】 轻蔑的笑声并没有引开这个奇异生灵的愤怒,只是让它再次低落地团起了身子,就像是一大团在角落里默默生长的菌子。 “前辈问……是否要负责外交……” 【你没拒绝?】 “……说不出口……” 【……】 【因为说不出口,所以成为了外交人员,不得不负责指引那些卡利班人,并练就了一口不说谜语就说不出话的样子?】 “……” 再度抱头蹲防。 摩根笑着,她的笑声是惬意与恶毒的混合体,伴随着她的缓缓起身,散播到了整个房间里,在幽暗的禁书区中游荡,足以支撑起一个可怖的鬼故事。 蜘蛛女皇把手中的书籍塞回到了书架上,她已经从这里得到了足够的知识和参考,可以支撑她完成在卡利班上的活动。 首先…… 摩根弯下腰,她轻易而捡起了正在地上陷入失落的袍子小人,冲它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讨厌繁文缛节。】 【既然如此:还请你召集你的那些同胞们。】 【我们去找衔尾蛇吧。】 (本章完) 第321章 卡利班发生了什么? 在遥远的过去中,卡利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它为何能够如此神秘?如此孤立?如此地贴近亚空间之中的恶毒风暴,却始终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堕落迹象:这到底是这个世界本身的奇特,还是一种高明的,受益于那些古老智慧的掩饰? 摩根不清楚。 即使已经阅览了无数被严令禁止的书籍,但依旧有大量的疑问正不断萦绕在蜘蛛女皇的心头,让基因原体陷入了一种矛盾的状态。 一方面,她并不愿意在卡利班的一潭浑水中纠缠太久:无论是卡利班这个世界本身,还是亚空间三神器,对于阿瓦隆之主来说,都触及不到她的主要利益,也无法给她带来更多的核心价值。 摩根会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帝皇的命令,她当然不会为了那个毫无感情的基因之父,而掏心掏肺地付出一切:中规中矩地完成任务就是她最好的态度了。 但另一方面,基因原体也非常清楚:名为衔尾蛇的亚空间神器实在是牵扯了太多的势力,甚至可以说是卡利班复杂情况的核心,只要她想拿走这台神器,就势必会卷入卡利班的漩涡之中。 更何况,根据卡利班上的灵能气浪,以及黑暗守望者们的话语来分析,这台名为衔尾蛇的亚空间神器恐怕早已撼动了封印,正肆无忌惮地倾泻着它的恶意。 在见识到了同为三神器的【图丘查引擎】的功效之后,就算是摩根也不太确定,她能不能单枪匹马地对抗这些远古遗珍:谁又知道衔尾蛇拥有着怎样的力量? 要是衔尾蛇也具有着图丘查引擎的力量,并把她甩到混乱无序的亚空间之中,那可就乐子大了。 摩根是很喜欢乐子没错,但她只喜欢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乐子,而任何可能会波及到她的乐子,就都不再是乐子了,而是【威胁】。 至于如何对待威胁…… 【……】 蜘蛛女皇在思考,她的手指则是互相纠缠在了一起,表明着她内心的情况,在黑暗的图书室中掀起尘埃的舞蹈,而在她的脚下,袍子小人蹲在了地上,它的面前摊开了一本空白的书籍,此时正借着提灯的光芒,奋笔疾书着什么。 摩根在等它。 在意识到这个小家伙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正自己的口癖之后,不想再听谜语的基因原体最终和它达成了妥协:写在纸面上的信息,双方都可以接受。 袍子小人很快写满了一页,它的字迹不错,比绝大多数的破晓者写的都要好。 【嗯……】 摩根摸了摸下巴。 【所以说:在很久以前,你们这些看守者和衔尾蛇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而那些卡利班巨兽就是这种平衡的产物与工具,它们既是混沌影响的产物,也能反过来分担混沌对外界的污染。】 【而这,也是与你们合作的天狼星骑士团,会反对庄森清剿那些卡利班巨兽的原因?】 袍子小人点了点头。 【所以,在天狼星骑士团和卡利班的巨兽族群相继被庄森的大军毁灭后,现在已经无人能够协助你们,对抗衔尾蛇所散发的污染,这让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了,并致使伱们不得不寻找其他的外援?】 【而那个外援,就是我?】 再次点点头。 【……】 摩根沉默了一下:虽然她已经搞明白了这些黑色守望者们的行动逻辑,并姑且选择了相信,但还是有些疑问在干涉着她的思路,让她无法推理出对她更有利的方案。 【那么,你需要回答我:你们自己没有对抗衔尾蛇的力量么?】 “还不足够。” 纸面上被书写了这样的回答。 【既然如此的话……】 摩根抬起眼皮,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袍子小人:在最开始的怯懦之后,这个小家伙居然已经恢复了勇气,甚至可以与基因原体平静的【对视】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正面面对这个小家伙的时候,总是有着名为恐惧的小型风暴,在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肆虐,那种若隐若现的,仿佛天敌的感觉,在这些渺小的生物身上,清晰可见。 就连那些在亚空间深处的狂乱景象中,于她瞳孔里留下了一瞥的顶级大魔们,都没有给蜘蛛女皇施加过如此大的压力,但是这些黑色守望者却可以:这也是摩根有些投鼠忌器的原因之一。 【我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需要你们来解答: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拿走衔尾蛇?是害怕我会用它来作恶?还是单纯的因为你们的使命不允许你们这么做?】 蜘蛛女皇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袍子小人:这是她和这些黑色守望者们的唯一矛盾,如果它们能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那摩根也不介意捏着鼻子,和这群她眼里的【塔拉辛阶级】稍微合作一下。 这个问题让袍子小人沉默了很久,它甚至面向一旁的空气,做出交头接耳的动作,就仿佛在请教某些摩根看不见的上司:基因原体甚至怀疑,这些给了她极大压力的小家伙,可能是本体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的生物。 过了好几分钟,这个出口成谜的小家伙,才磨磨蹭蹭地在空白的纸页上写下了文字,通过超人般的视力,基因原体在一片光暗交错斑驳的环境中,看清了上面的字。 那不是回答,而是一个问题。 “另外的两件神器,现在就在你的手上,对吧?” 【……没错。】 基因原体轻巧地点了点头,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袍子小人在一瞬间变得焦躁了起来:虽然摩根依旧无法看出它的外貌,但是通过那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的步伐,以及不断向一旁的【空气】紧急汇报的样子,都在说明这一点。 就连书页上的字迹,都变得潦草了不少。 “你不能把它们聚集在一起!” 话语后面还特意点了几个重重的感叹号,就仿佛在刻意地强调着这句话的严肃性。 【……】 摩根挑起了眉头,她的心思在袍子小人看不到的地方,飞速的旋转着,很快就琢磨出了一个有利的话术,而她的眉头,也因此而挑起了一个装模作样的角度。 【为什么?】 她一脸【困惑】地问到。 【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收集亚空间三神器,并将它们合一,如果你们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是不可能违背这条命令的,毕竟它来自于帝皇,我的主君,也是我的基因之父。】 【而我,可是他最为孝顺的那个女儿。】 蜘蛛女皇的嘴角咧起了一抹轻笑,她满意的看着袍子小人陷入了新的苦恼和上报之中,并缓缓地抹去了心底的一抹冷汗。 对啊,她以前怎么就忽略了如此明显的问题:亚空间三神器的合体,虽然能够诞生那个令她的基因之父魂牵梦绕的网道盾构机,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些神器的前缀可是【亚空间】。 亚空间之中,是绝不可能有纯粹的正面利益的:即使某些亚空间造物可能主观上没有恶意,但是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足以对现实宇宙造成不可挽回的打击了。 这个所谓的合体,除了会带来盾构机这个好处,难道就不会带来什么坏处么? 答案是:一定会。 摩根不怀疑这个答案。 要知道,上一个认为亚空间的力量百益而无一害的家伙,叫做马格努斯:在摩根的内心中,这个词语已经和欧根林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了,地位甚至比塔拉辛和佩图拉博还要低一点,也就比那群科摩罗的虐待狂杂碎要高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 蜘蛛女皇皱起了眉头。 即使她会因为不在意而忽略这些问题,但她的基因之父,那位能把亚空间的能量玩出花来的人类之主,肯定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他为什么要同意这个交易,要做出如此……马格努斯式的举动? 难道他认为,他就是那个能够从亚空间中,摘取好处,却不会受到相对应的反噬的幸运儿:就像某个普罗斯佩罗的蠢货? 还是说,其实马格努斯,才是和帝皇最像的那个原体? 【……】 摩根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 这个结论未免有些荒谬:她宁可相信福格瑞姆会砍下费鲁斯的脑袋,又或者是庄森会将战帅的头衔拒之门外,也不会相信这个。 而就在蜘蛛女皇沉浸于自娱自乐的时候,她的耳朵则是捕捉到了羽毛笔和书页的摩擦声:低下头望去,只看到袍子小人已经下定了决心,再次奋笔疾书了起来。 它只是写了寥寥几句话:不用想也知道,那会是亚空间三神器在完成了合体之后,将会对现实宇宙所产生的负面效果。 摩根拿起书本,颇为仔细地看了一眼。 【……】 再看一眼。 【……】 【……】 再看一眼! “啪!” 基因原体合上了书籍:刚刚在残留在她脸庞上的玩味笑容,此时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了,取而代之地则是苍冷的严肃与死寂,已经瞳孔中无法掩盖的惊涛骇浪。 摩根舔了舔嘴唇,明明在几秒之前,她的嘴唇还充满了惬意的湿润,但现在,却只有极度紧张之下的干涩与僵硬。 她看向了黑色守望者,瞳孔中已经没有了半分的戏谑。 【你要向我保证,异形,这不是你用来欺骗我的话语。】 基因原体的诘问锋利的宛如刀剑,而回答她的,则是黑色守望者的严肃姿态,与肯定点头。 【……很好。】 【如果你们足够聪明,没有欺骗我的话,那我的确可以与你们合作一下,对抗衔尾蛇,并且不会让它和我手中的两个神器合体:但我要告诉你们,我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最终的决定权,一切还是要听从帝皇的旨意。】 【而如果你们敢欺骗我,那我也要告诉你们:卡利班的地表和近地轨道上,有着一万多名阿斯塔特战士,我随时能够号令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黑色守望者不置可否,似乎摩根的回答没有超出它的预料,这个袍子小人只是拿起了另一本空白的书籍,写写画画。 “你需要准备么?” 摩根眨了眨眼睛。 【你们准备好了么?】 袍子小人摸了摸脸庞,最终写下了一个具体的日期:摩根大致的推算了一下,发现这个日期在一个星期以后。 这个时间段么…… 蜘蛛女皇的瞳孔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她换上了微笑的假面。 【很好,那就让我们各自回去准备一个星期,再一起去思考有关于衔尾蛇的问题:如果有任何事情需要我的帮助和意见的话,我想你知道去哪里找我?】 袍子小人点了点头,它拘谨的向着基因原体行礼,又把散乱的书籍一一摆放回原本的位置后,才拍了拍手,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它甚至留下了那盏提灯。 而摩根没有立刻离开,她伫立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观看着书页上的这几句话,面色严肃,就仿佛它们有千钧重,提灯内的烛火不断闪动着,将基因原体的影子抽打在了阴冷的墙壁上,也让蜘蛛女皇的瞳孔隐匿在了那皱起的眉头中。 几分钟之后,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摩根抬起手,缓缓地抹去了那些字迹,将书籍重新放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拿起提灯,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这里。 不知道是因为房间内刺骨的冰冷,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当她最后扫过那些不被承认的书籍的时候,基因原体打了一个寒颤。 也许,她需要找人聊聊。 —————— “我想,我需要找人聊聊:哪怕是为了那微不足道的罪恶感。” 卢瑟伫立在了军团修道院的顶层观景平台上,怅然若失。 这座昔日的大骑士团主堡,如今已经迎来了更光辉的岁月:来自于卡利班各处的暗黑天使军团新血们,正于此处汇集,兴奋地等待着他们的第一场战争,而伫立在他们身边的沉默方阵,则是从银河各处赶回来的内环老兵们,他们安静且孤寂,用漠然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无论是新兵、卢瑟、亦或是卡利班。 高踞在顶层平台上,老骑士打量着这支大军,一边为了这些卡利班的战士而感到骄傲,一边为了自己的任务而暗自苦恼。 早在四十年前,也就是庄森刚刚回归帝国的时候,卡利班就已经开始用它的青年才俊们,补充急需兵源的第一军团了,那些最早参加了选拔的卡利班人,现在都已经是经历了冉丹战争的百战老兵了。 像这种每隔几年就进行一次的选拔,的确以最大的效率筛选出了卡利班的才俊,就比如说卢瑟眼前的这些新兵,便是庄森在第二次冉丹战争结束后,于母星进行短暂休整的时候,所选拔出来的,在经历了近十年的训练之后,他们即将迈入银河中最残酷的战场。 尽管这些年轻人都不会被投入到第一线作战,但卢瑟还是不看好他们的生还率:在高台之下,那些尽力掩饰着内心激动的战士,可能有九千多人,但他们中的大多数恐怕都会死于下一个十年。 但这些还不是最让卢瑟头疼的事情:摆在他面前的最大难题,莫过于在出发之前,让这一千多内环老兵,和九千多卡利班新兵,能够完成哪怕最基本的磨合,这才是他的主要任务,也是最难的任务。 而除此之外,老骑士还要去解决一个,他在此前从没预想到的新问题,一个会给他带来无穷罪恶感的问题。 “哎……” 叹了口气,卢瑟走下了观景平台,手中紧紧地握住了那份用标准的高哥特语写成的汇报:在卡利班上,这几乎是那些泰拉派遣官员的标志了。 这份签署了几十个泰拉官员名字的汇报,拥有着夸张的前缀和繁杂到让卢瑟生理不适的措辞,他不得不尽力的在其中寻找着那些有用的信息,并在接连解答了数条委婉之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新一轮的阿斯塔特征兵工作并不顺利,因为在卡利班上的许多地方,已经爆发了……反抗? 这个词让卢瑟感到生疏,他从未想过【反抗】会和他的美丽家乡联系在一起,在联络了原本驻守在这里的暗黑天使军官之后,老骑士最终决定,去亲眼看看这所谓的反抗,到底是什么。 虽然从职位上来说,安抚与驯化卡利班的平民,是那些泰拉官员的任务,卢瑟没有义务去管理这些事情,但既然他知道,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去看一看,最起码,他要知道,卡利班到底发生什么,才会在短短四十年后,就爆发反抗。 而那个给他带来了这份汇报的暗黑天使,自然会与他同行。 卢瑟盯着那张陌生的脸,努力地寻找着他的名字。 哦。 他认出来了。 那是赛弗领主。 —————— 作为一名早已身经百战的老练骑士,卢瑟没有带太多人,也没有直奔那些矛盾最激烈的地方,他只是选择了几名战士,与他共同坐在飞行器上,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划出了军团修道院的阴影。 他的公务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和托管,也没有通知任何一名泰拉官员,甚至没几个人会意识到他的暂时离开,几名暗黑天使的战士就这么静悄悄地溜进了一个【正在爆发抵抗的区域】,他们没有前往那些回荡着零星枪响的地方,而是在边缘地带就停了下来。 卢瑟和他的两名队友迅速的登上了一座高山,赛弗领主就站在他的左侧,迎着凌冽的寒风,仅仅是向外远眺的第一眼,老骑士就明白了所谓的【反抗】,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生的了。 卢瑟选择的这个区域,是一块他非常熟悉的区域,早在他还是一名卡利班上的猎兽骑士时,他就经常在这一带巡视,驱逐野兽,保护那些炊烟袅袅的村落,他也曾无数次登上脚下的这座山峰,因为这里的美景是无可匹敌的。 尽管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但卢瑟依旧是记得很清楚:当他驻足于此远眺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绵延千里的大森林,苍翠的擎天巨树宛如神话中的巨人军团一般,高举起它们的枝干和树冠,迎着野蛮的狂风肆意呐喊,书写着独属于死亡世界的浪漫主义。 而在这些野蛮的绿海中,却能够看到几处文明的顽强:大大小小的村落如同散布在苍翠汪洋中的几缕金光一般,用整齐坚固的房屋与柔和的炊烟,让每一名骑士的疲惫心灵得到舒缓,这些村落和村民既是骑士团们的依附者,也是他们的供养者,他们的农田和财产需要骑士们的英勇战斗来保卫,而他们则是上交着食物与颂歌,来维系这简单又完美的封建循环。 在至少五千年的时间里,卡利班就是如此度过的:残酷的巨兽猎杀让贵族阶级中没有丝毫的腐化土壤,而骑士团和村镇之间的关系也因此变得牢固,当卢瑟这样的捍卫者途径一个村庄的时候,他不仅仅能够闻到森林的野蛮、巨兽的血腥和腐化枝叶的臭气,也能闻到那晾晒的小麦堆中的温暖,那送给他们的啤酒和面包的香气,以及孩子们萦绕在他们身旁,学习着他们威武模样的兴致勃勃,当他们这些人老去的时候,这些孩子就会继承他们的位置,继续成为村落与荣誉的坚定捍卫者。 曾经的卢瑟是如此坚信的,他也享受着那样的生活,就如同每一个高贵的卡利班骑士一样:尽管帝国的官员们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的世界批判为【死亡世界】,但是卡利班人从不这么认为,他们为了家乡的壮丽风景和简单关系而骄傲,为了他们的家园而骄傲。 不过现在…… 他们的家园,消失了。 “……” 卢瑟眨了眨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场景。 卡利班发生了什么? 他在内心中询问着自己,并强迫着他的眼皮睁开,去目瞪口呆地看着视野之中的一切,看着曾经的林海、村落与美丽家园。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些如同巨人一般的树木已纷纷倒下,在它们曾经屹立过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个丑陋不堪的大坑,宛如在大地女神的皮肤上留下无数扭曲的疮疤,再用各种各样的履带印迹,让它永远也恢复不到曾经的样子。 他看到了数以千百计的金属巨兽正在一片废土上肆虐,它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他的眼眸都塞不下了,这些他叫的上来名字或者叫不上来名字是仪式,正根据着那些泰拉官员手中的图纸,在昔日的森林与河谷在大肆挖掘,它们杀死了成片的森林,阻塞了一整条的河流,只为了清理出一块平坦的土地,来打下新工厂的地基。 他看到了那些村落,那些曾经一片祥和,在他们的保护下欣欣向荣的村落,此时正在烈火与机器的轰鸣中,滚入深渊,精巧的房屋和栏杆曾抵抗过巨兽的撕咬,却在泰拉官员的命令面前如此脆弱,而那些村民正站在一旁,他们麻木的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焚烧殆尽,用仅剩的意志回应着官员们的清点,然后被统一的带走了。 卢瑟知道他们的归宿:就在地平线上,就在他的视野尽头,他看到了一头头庞然巨兽,正蹲伏在滚滚的浓烟之中,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比老骑士所见过的最可怕的野兽还要巨大,那是帝国刚刚建立的兵工厂,他们推平了一片森林和一百个村落,来建立第一个园区,还要推平更多的森林和村落来扩建。 而在这些兵工厂的核心处,则是拱卫着一头参天的巨兽,甚至比军团的修道院还要更为魁梧,那是一座崭新的巢都,它正如饥似渴的吞噬着一车车的村民,以及无数森林留下的尸骸,并最终转化为滚滚的浓烟巨柱,将头顶的瓦蓝色天空浸染成帝国的灰暗。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瑟听到了一声惊叹,那也许来自于他身后的某位卡利班裔的暗黑天使,他们显然也与他陷入了同等的震惊之中。 “真是荒唐……” “我们浴血奋战,杀死了无数的林中巨兽,难道就是为了让这些金属的巨兽来占据我们的家园么,驱逐我们的同胞么?” “那些泰拉人……” “慎言!” “凭什么,我说错了么?” “闭嘴吧你……” 愤怒、制止与争吵在卢瑟的身后响起,几位卡利班裔的战士小声地驳斥着对方,却统一的显露出了对于眼前场景的憎恨和不满:卢瑟也同样如此。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呆愣地观看着那些村民在沉默中被送走,那些他曾发誓要保护的村落,在另一群人类的烈焰中燃烧:他们甚至不愿意等到灰烬散去,就命令机器们将一切的痕迹卷入泥土之中。 狂风再次拂过他的耳朵,但这一次不再是森林的徐徐摩擦声,也不是村落中的欢声笑语,而是一道道无情的高哥特语指令,以及那些巨兽的咆哮。 巨兽依旧横行在卡利班上,不过是从血肉的,变成了金属的。 卢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颤抖地将它吐了出来,他能感受到有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那来自于他身边的赛弗领主,他怀疑对方的这些行为别有动机,但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了。 他呆愣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去,没有理会任何一名部下,只是自顾自地钻进了飞行器里,等待着他的部下们把他送回到军团修道院的观景平台上:他想念那里了。 而就在那台老旧的飞行器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地面,摆动着机翼的时候,透过窗户,卢瑟最后观望了一眼这座山峰:他已经发誓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在卡利班的视野中,他看到西垂的太阳在滚滚浓烟里挣扎,努力地将最后几缕光芒照拂在这片换了模样的土地上,那些光芒掠过了依旧轰鸣不止的金属巨兽,掠过了无悲无喜的泰拉官员,伴随着一路的飞沙走石,最终停留在了那满载着村民的小车上。 在光芒的照拂下,卢瑟能够看到那一张张麻木的面孔,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他们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是散发着一种无法抹去的茫然,在这种茫然中,他们伴随着小车的震动,渐渐消失在了巢都的巨大阴影之下。 那伫立在地平线上的巨兽吞噬了他们,也吞噬了最后的光芒,它如同黑夜一般死寂,身边只有更远方传来的零星枪响,也许那就是泰拉人口中的【抵抗】。 卢瑟收回了目光。 从始至终,他一言不发。 —————— 卡利班发生了什么? —————— 卡利班无事发生。 —————— 摩根返回了【曙光女神号】。 短暂的亚空间跃迁所带来的轻微头痛,远远不如那些被黑色守望者们所透露的真相来得可怕:仅仅是幻想一下她将会被卷入到何等的漩涡之中,摩根就头皮发麻。 这也让她下定了决心,绝不会继续蹚这潭浑水了:图丘查引擎的功效的确让人陶醉,但是和它可能引发的灾难性后果比起来,也就没那么迷人了。 蜘蛛女皇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路,所以她从未过度依赖过图丘查引擎的力量,至于那个连名字都透露着诡异气息的瘟疫之心,更是被她束之高阁,从未关注。 摩根已经决定了:既然她的基因之父正在向卡利班前进,要亲手验收这三件神器,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在帮助这些黑色守望者们压制住衔尾蛇后,她也懒得去取走它了,反正这个东西也不会长腿跑了,就让帝皇亲自来卡利班解决这个麻烦吧。 剩下的事情,与她无关。 【……】 也许无关。 在感受到那个有些熟悉的恶臭气息之前,蜘蛛女皇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当她真正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散开感知,从亚空间移动的短暂麻痹中苏醒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便击碎了她的幻想。 就像往常一样,阿瓦隆之主出现在了她的王座间之中,但是这个曾经肃穆安静的大殿,现在已经成为了剑拔弩张的战场:她留守的两位星辰侍女,室女座和蛇夫座都在这里,她们火力全开,如临大敌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而在那个方向上,伫立着一个奇怪的家伙,摩根第一眼就认出他是某个瑞扎的随军神甫,但当她辨认出这个奇怪神甫身上的亚空间气息的时候,她的面色凝重了起来。 【……】 【我想,我的舰船并不欢迎你这种不速之客。】 基因原体慢慢的坐到了她的王座之上,灵能的风暴在她的瞳孔与指尖汇聚,随时都准备撕碎任何一个宵小之徒。 “我知道。” 那个【神甫】的口中,吐出了齿轮和熔炉的声音。 “但请原谅,我有不得不前来的理由,而我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在卡利班上现身,这让我不得不选择打扰你的座舰:我必须承认,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的战士们拥有着足够的力量,来防备浩瀚之洋中的波涛。” “你再晚回来一秒,这里就将爆发一场战争。” 【而你会死在这场战争里。】 摩根勾起了嘴角,她毫不掩饰瞳孔中的凶光。 【瓦什托尔先生。】 “并不会。” 机械与熔炉的大恶魔用一如既往的理性齿轮,回答着基因原体的挑衅话语。 “因为我们还需要谈一谈。” 各位不用思考袍子小人写了啥,自动带入某些摩根不可能认同的后果就行。 毕竟亚空间三神器的设定gw自己都还没填完坑的,不过它不可能只有盾构机这么一个功效,指不定携带什么狠活,我也不打算让这个东西在摩根的主线里蹦跶,趁早让帝皇带走它算了 (本章完) 第322章 你爹の光辉历史 【那么,不知瓦什托尔先生特意来访,又有何指教?】 谦卑的话语从基因原体的唇齿间缓缓流出,但那傲慢的口吻,却又听不出来丝毫的善意:毕竟这句话本身,也只是对于交谈礼节的敷衍表达而已。 摩根盘踞在自己的王座上,她甚至懒得给这位不速之客安排一个位置,只是翘起了腿,用一侧的胳臂支撑着她的脸庞,几缕散乱的发丝从额头上垂落下来,遮住了基因原体眼眸之中的变幻无常。 在她的面前,潜藏于至高天的熔炉之主,同样不会在意这些无用的表面功夫,它正一点点地调节着这位不幸的机械神甫的躯体,任凭电弧翻滚、齿轮轰鸣,只为了让自己的意志能够停留的更久一点。 摩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些被精心保养的金属架构,是如何被亚空间的力量所一步步腐蚀的:干净整洁的钢铁被重铸为了尖叫面孔的模样,不详的电缆如同毒蛇般倾巢而出,撕扯着最后的理性,机械神甫那早已消散的灵魂在无根的烈焰中化为灰烬,就连阿瓦隆之主都无法在至高天中抓住它。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摆放在基因原体面前的,过于限制级的纪录片碟片,让见多识广的蜘蛛女皇都不由得轻叹着几句感慨。 瓦什托尔花了大约几秒钟的时间,将这位欧姆尼赛亚信徒的崭新残躯,重铸为了一具正在熊熊燃烧的恶毒钢铁,它的声音自灵魂熔炉中出发,透过那些被烈焰所扭曲的空气,排列在了摩根的面前。 跟上一次交谈相比,它的声音听起来流畅了不少,基因原体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因为它胸腔的熔炉震动而起,并在灵魂之海中不断游荡的层层余波。 “我为两件重要的事情而来,恐惧国度的女王。” 机械神甫的面容已经在恶毒技艺的扭曲下,化作了一大摊在火焰中不断重塑的金属脓液,当他直视基因原体的时候,哪怕是蜘蛛女皇都感觉到了一丝本能的不安。 摩根皱起了眉头,这不单单是因为那张丑恶过度的面孔,也是因为瓦什托尔口中的那句敬称,那句真心实意的敬称。 恐惧的国度? 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说吧。】 【我会暂时的容忍着你,亚空间的邪祟。】 短暂的沉默与思索之后,摩根开口了,宛如暴政的女王在接见远道而来的蛮邦使节,而在她的王座两侧,时刻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室女座与蛇夫座,各自占据着一个最为有利于火力输出的据点,成为了这场私密会谈的唯二听众。 瓦什托尔点了点头,它的话语没有丝毫的犹豫。 “第一件事情,我来确认我们之间的契约是否还在履行,来亲眼目睹你是否已经如同我们在契约中所商定的那样,开始集齐亚空间的三尊神器:请原谅我的多疑,因为这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鉴定。” 【那么,想必结果一定是让你满意的?】 蜘蛛女皇的嘴角挑起,展露着讥讽,却没有让熔炉之主的动作出现哪怕半分的停滞,它只是点了点头,严肃的给出了回答。 “是的,伱对契约的遵守让我感到欣喜:从抵达你的战舰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能感受到图丘查引擎和瘟疫之心的气息,而仅剩的那个衔尾蛇,也正在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上沉睡着。” “想必,你马上就要开始让它们合为一体了?” 【这不关你的事,邪祟。】 阿瓦隆之主的指尖敲打着她的王座,伴随着空洞的回响和迟缓的呼吸,摩根的力量正在王座间中奔涌,它们如同汛期的海浪一般,吞噬了原本的平静和沉稳,用灵能的天罗地网,包裹住了基因原体面前的一切事物。 沉眠于其间的力量,足以撕碎任何一头在至高天中威名显赫的大魔,但是在蜘蛛女皇的眼里,这些也只是在和一个至高天中的未知存在进行交流的时候,所必要的准备工作而已。 狡黠的色彩在阿瓦隆人的青蓝色瞳孔中翻涌着。 【听着,亚空间的邪祟。】 【既然你已经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那么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你也该回答我的一个问题了。】 “请讲。” 燃烧的躯体中,响彻着如同锻炉一般的毁灭之音。 “在我能回答的范围内,我一定会给予你准确的答案。” 摩根抚摸着嘴唇:她并没有相信这句保证。 【告诉我:恐惧国度的主人是什么意思?】 “是你在至高天中,所应被传唱的尊称。” “因为恐惧,正是你或者说你身后的那个位置,所掌握的其中一个权柄,它来源于你所代表的未知与茫然,来源于所有的智慧生物对于超出它们理解范围的黑暗,所表现出来的最基础的生物本能。” 摩根点了点头。 【未知的确能够带来恐惧,但并不是只有未来才能带来恐惧,就像凡人们虽然会害怕一个行为逻辑无法理解的疯子,但他们也会害怕目的明确的谋杀犯:你又该怎么解释这其中的区别,瓦什托尔?】 回答基因原体的,是一种无比接近于【笑】的声音,它从灵魂熔炉的最深处传来,又在那燃烧的躯体上被极尽地扭曲,以折磨阿瓦隆之主的耳朵。 “你说的没错,摩根阁下,恐惧的确分为不同的归类,这是因为智慧生物存在着复杂的感情,它们既会因为无法避免的死亡而恐惧,也会因为前途渺茫的命运而恐惧,这都是肉体所带来的怯懦本能。” “但也请你意识到一点,那就是在至高天中,诸神的权柄其实并不存在渭径分明的边界,而是互相交融、犬牙呲互的,就像将两捧不同颜色的液态金属混合在一起,除了那些最为核心的权柄之外,还有大量的权柄,是可以被两个甚至更多的神明所争夺的。” “神明的宝座只能坐下一人,但是每一个以太领域中,都可以插起更多的王旗,除此之外,还有着大量的中立和无序地带,我的灵魂熔炉就是其中之一。” “在这种条件下,有关于恐惧的权柄,不过是一片比较倾向于你的无主之地而已,其他的神明固然拥有着插足的机会,但是它们的兴趣集中在了其他的领域,对于恐惧的价值,没有更多的企图。” “就比如说:在某种意义上,颅骨之主同样能够影响到恐惧这一概念,但你觉得,祂真的会将目光放在那些懦夫的身上么?” 【……】 摩根摩挲着指尖。 【你的意思是:即使我只能掌握因为未知所导致的恐惧,但因为恐惧国度的其余领域,没有与我争锋的对手,所以我也可以自称为整个恐惧国度的主人?】 瓦什托尔点了点头。 “实际上的原因要比这更为复杂一些,但你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摩根沉默了,她用低垂的发丝遮掩着瞳孔中的风浪:对于这些所谓的权柄和神明,她其实没有更多的兴趣,因为那实在是太过于遥不可及了。 基因原体真正在意的是,通过面前这位熔炉之主的描述,她能够进一步的了解至高天,了解在至高天深处究竟都有着什么:虽然这些描述本身的可信度成疑,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她所能够找到的,比较稳定的渠道了。 大不了,以后再找她的基因之父复述一遍这些事情,以检查话语的正确与否,如果能够帮到帝皇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虽然摩根依旧发自内心地厌恶着人类之主,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并肩对抗亚空间诸神的战线上,帝皇是整个人类帝国唯一的脊梁与答案。 能帮,还是要帮的。 哪怕只是为了龟缩在他的金色火焰身后,自欺欺人。 在基因原体的内心中,酝酿着如此的计算与苦涩,而瓦什托尔则是耐心的等待着她的思考结束,它看起来并不着急:也许,对于这样的亚空间存在来说,时间早就失去了意义。 …… 摩根沉默了大约一分钟。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坐直了身子,将散乱的发丝捋到了耳旁,被完全展现出来的青蓝色瞳孔散发着阵阵幽光,让整个王座间的灵能巨浪都随之奔涌。 【可以了,诉说你的下一个问题吧,瓦什托尔。】 “如你所愿。” 扭曲的电缆与滚烫的金属互相撕扯,交汇出了咆哮的音节,就像是一百万头暴怒的金属巨兽,在至高天的飓风中拼杀。 那燃烧的躯体紧紧地盯着蜘蛛女皇的面容,摩根甚至能感受到那双不存在于她面前的赤红瞳孔,散发着工业、铁流与毫无节制的废气污染的气息。 在她的不安中,灵魂熔炉的主人开口了。 “我来访的第二件事情:这其实更类似于一项提议,一项只存在于你和我之间的提议,除此之外,不包含任何不在此地的人物。” 【提议?】 摩根皱起了眉头。 “是的。” 瓦什托尔声音沉重。 —————— “我在此向你提议:人类帝国的基因原体,不曾被知晓的神明,受诅咒者的作品,无垠长夜与恐惧国度的主人。” “你是否愿意接受我所表达的合作企图,在你与我之间,签订一份新的契约:你必须隐瞒这份契约的存在,任何人都不允许知道这份契约的内容和秘密,这是只属于你和我之间的通力合作。” “如果你愿意聆听的话,我可以向你讲述我为了这次新的合作而准备的筹码:我保证那一定会让你满意的,或者说,我会一直加码到让你满意为止。” “但条件是,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次合作:无论是你的部下,还是你的生物学上的兄弟,尤其是你的那位基因之父,你不能告诉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如果你做不到,你可以选择拒绝这个提议,这对我们现在在进行的这份契约,没有丝毫的影响,我依旧会履行它。” “而如果你做得到,那么我会很高兴我们又一次达成了共识。” “现在……” “你的回答呢,摩根阁下?” —————— 【……】 蜘蛛女皇沉默着。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 —————— “……” 在王座的一侧,原本正全神贯注,瞄准着瓦什托尔的室女座,也不由得将一个困惑的眼神投向了她的母亲:摩根还是在沉默,沉默的实在是太久了。 也许有五分钟。 对于一位能在多线程处理方面与基利曼并肩的基因原体,长达五分钟的沉思,意味着什么? 室女座不懂得这些,但她也从未见过,自己的造物主会在一个问题上,花费如此之多的时间去认真的思考,她看到了那双青蓝色瞳孔中的风暴,看到了咆哮的扭曲面容与无情的燎原火海,正在宝石一般的眼眸中,交错厮杀。 室女座没有打断这一切,她的精力再次集中在了瓦什托尔的燃烧躯体上,全神贯注,甚至忘记了并不重要的呼吸:就像她炮口下的那名亚空间造物一样,它们都忘记了呼吸,这让本就空旷的王座间变得如此安静,甚至能听到蜘蛛女皇的灵能巨网,在不断摩挲的幻音。 星辰侍女不在乎这一切,她专注于母亲的命令,并且等待着从她口中说出的下一句话:无论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她都会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在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后,她等待着来自于母亲的话语:而几乎是在下一秒,她就等到了。 —————— 【……】 【呵呵呵呵呵!】 摩根笑了。 她笑的很开心,就连那些原本打理精美的发簪,都伴随着罕见的畅快笑声,而纷纷脱落,凭依在了基因原体的耳侧,再一次地让她的瞳孔半遮半掩,使人看不清其后的青蓝色光芒。 【呵呵呵呵……】 一边笑着,基因原体一边咧起了嘴角:那既不是嘲讽,也不是触动,而是一种源于本能的,大型掠食者被不自量力地激怒时,气急而笑的表现。 【瓦什托尔。】 蜘蛛女皇敲击着她的王座。 【你知道么,在我降临于世的这三四十年中,我其实并没有学到太多的有用知识:没办法,谁叫我是一名基因原体呢?我们这些扭曲的造物,生来就已经知晓了太多的事情,甚至终其一生,我们都未必能将脑海中原有的知识,充分且彻底的发挥出来。】 摩根伸出手指,心不在焉地卷起了她的发丝。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学到某些至关重要的知识,甚至可以称呼它们为:真理。】 “真理是不存在的,阁下。” 【因人而异,因时而异。】 摩根微笑着,她的语气非常的缓慢,却不容置疑。 【我并不是在书本上学到它们的,而是在瞳孔中,在视野里,在我所目睹到的,那一个个活生生的案例身上:他们中有凡人,也有异形,甚至有我的兄弟和子嗣,他们在我面前经受着苦难,而我在其中的一些苦难中,也扮演着某种并不光彩的角色。】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我记得很清楚,非常清楚,我记得那些人的模样和遭遇:无论是我麾下那些英年早逝的智库们,还是异形帝国的强大祭祀,甚至是我那个已经陷得太深的兄弟……】 【他们无不在用自己的悲惨下场,来告诉我一条真理:在亚空间面前,我们是如此的渺小脆弱,在亚空间面前,诺言是如此的不堪玩弄,在亚空间面前,我们永远都不应该心存哪怕一丝侥幸。】 说到这里,蜘蛛女皇明显的停顿了一下,她似乎在叹息,又似乎只是在思考,是否要把接下来的这些话语倾吐出来。 【……】 【听着,瓦什托尔。】 【我不会同意你的要求,我不会欺瞒着帝皇,与你达成任何的交易或妥协:无论它有多么地微不足道,无论你会给我开出多么丰厚的报酬,我的回答也只有一个。】 【我拒绝。】 这句话落在了地上,便让无数的风暴偃旗息鼓。 伫立在一旁的室女座安静的看着这一切,她还从未在自己的母亲口中,听到过如此严肃的拒绝,而紧接着,一抹熟悉的元素就在蜘蛛女皇的眉眼间,跃然浮现。 【如果你坚决要与我进行这场所谓交易的话,那么我只能把你的这些话语,转达给我的父亲了:倘若这一举动对你造成了危害,那我也只能表达我的歉意。】 摩根在笑,不怀好意的笑。 “这样么。” 可即使是如此明显的恶意,看起来也丝毫没有影响到灵魂熔炉的主宰,瓦什托尔只是缓缓地活动着那燃烧的身躯,任凭电缆和钢丝在不断的摩擦中发出刺耳的声响:摩根的拒绝,看起来并没有让他感到多么的吃惊。 “那好吧,摩根阁下,我会将这份契约收回的。” 【你似乎并不惊讶?】 基因原体挑起眉头。 “因为契约被拒绝,本就在我预先设计好的可能性方案中,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倒不如说,能够提出这么一份具有极大不确定性的契约,对于我来说,才是一个罕见的情况。” 瓦什托尔不紧不慢地诉说着它的思想,那如同吊机一般的稳定节奏,重锤一般的沉稳嗓音,无不在让它的话语更加地引人信服。 “毕竟,你是无垠长夜和恐惧国度的主宰,对于未知的掌握和依赖本就是你的天性,也是你最大的力量来源:即使是像现在这样,完全不理解自己的位置,但你依旧能够通过某种本能,预知到与你有关的那些事情,以及最佳的选择。” “你甚至是无意中的预言家。” 【……】 摩根肃穆着她的面容,她没有开口打断瓦什托尔的低语,而是仔细地聆听着这些诉说:如果这名亚空间生物没有说谎的话,那么蜘蛛女皇倒是可以理解,那一直以来指引着她行动的【本能】,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对于未知的掌握么…… 基因原体在感慨,而瓦什托尔的低语也在她耳边回荡。 “但既然你不同意,那么我们就暂时搁浅这个契约吧。” 【不是暂时,你这个听不懂人话的亚空间邪祟。】 摩根轻哼了一声。 【无论你提出几次,我都不会同意你的合作方案。】 熔炉之主抬起了头,它再次紧盯着基因原体,有些迷惑。 “为什么:是因为我的条件不够丰厚么?还是因为你在这方面没有更多的企图?亦或是,你怀疑这份契约的公正性?” “从逻辑思维上来说,这些理由都不足以成立:你为什么会选择拒绝与我的合作?明明我们都可以获得大于损害的利益。” “你甚至不想聆听一下合作的内容,与我的筹码。” “是什么让你如此的短视?” 迎着灵魂熔炉之主那发自内心的诘问,摩根只是回以了一个冰冷的微笑,和同样冰冷的话语。 —————— 【原因很简单。】 【因为:我是一个懦夫,一个胆小鬼,一个只敢在黑暗的边缘步步寸进的保守主义老顽固,一个只想在未来的风暴中,保护我自己和我手中的那些宝物的守财奴。】 【我不会答应你的合作,我不会为了你口中虚无缥缈的利益,而主动背弃我在面对至高天的群魔时唯一的倚靠:是的,我就是一名怯懦之人,一名在内心中装满了无数恐惧的悲观主义者。】 【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想与至高天扯上任何的关系,但是我知道我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在我有意识的那一刻起,亚空间的风暴就已经扎根在我的灵魂之中,邪神的面容已经浮现在我的每一场不眠的噩梦深处。】 【但即便如此,我依旧对一条真理深信不疑。】 【当你有能力拒绝亚空间伸出的橄榄枝时。】 【你就一定要拒绝它。】 —————— “看起来你并没有辜负你在亚空间之中的尊号,身为恐惧国度的领主,本身充斥着最原始最庞大的恐惧,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虽然你的情况,还远远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看起来,受诅咒者的确对你进行了颇多的改变。” 在聆听完了蜘蛛女皇的宣言之后,瓦什托尔只是无悲无喜地点了点头,它不再提及那份契约,只是随意地掠过了有关于原体和帝皇的话题,扭曲的火焰从被他操纵的尸体上喷出,伴随着钟摆般的灵魂敲击声,形成了必要的告别词。 显然,灵魂熔炉之主已经对这里失去了兴趣:在接连解决了自己的两个问题之后,它已经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但是,摩根还有一个问题。 —————— 【不过,比起这些,我倒是好奇另一个问题,瓦什托尔。】 蜘蛛女皇偏着脑袋,她的瞳孔中倒映着恶毒的光芒。 【是什么,让你对我的父亲如此忌惮,以至于宁愿和我这个中间人讨论三神器的计划进程,也不愿意直接去找……帝皇?】 —————— “你最好不要提及那个受诅咒的名字,阁下。” “这对于我们现在的合作,没有丝毫的益处。” 比起之前的安静与严肃,瓦什托尔的语气居然浮现出了几缕颇为明显的愤怒:要知道,即使是摩根立场清晰地斩断了他们彼此合作的可能性,灵魂熔炉之主也没有因此而产生半点的波动。 原本有些熄灭的诡异火焰,在这一刻重新燃起,金属的吱哑嘶鸣声从每一道裂缝中涌入,亮洁如新的地面上开始浮现出毫无理由的斑斑锈迹,无比说明着来自于亚空间深处的些许怒火。 而原体只是轻蔑地笑着,她厉喝了一声,这短暂的示威就被迅速地镇压了下去,锈迹被抹除,火苗被打压,在摩根的王座间中,瓦什托尔显然还做不到肆意妄为。 但这并没有削减它的怒火。 “你为什么要提及这个名字,摩根阁下,这是很无理的!” 【我只是好奇。】 摩根抬起了一只手,用发丝遮住了瞳孔中的些许错愕:她也没想到,瓦什托尔居然会对帝皇的存在如此忌惮,按理说,它应该也是至高天中颇为重要的角色了。 难道她的那位基因之父,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上一些? 【既然这是你和我的基因之父的交易,那你又为什么要找我作为中间人呢:现在看来,我和这次交易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关联,我想不出来你找我的理由。】 “……” 熔炉之主罕见地沉默了。 “你要知道,摩根阁下。” “绝大多数的亚空间生物,哪怕是我,都绝对不会贸然出现在你的基因之父,也就是那名受诅咒者的面前:这是铁律。” 【他做了什么,让你们对他如此的忌惮?】 “……” 瓦什托尔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当它的冰冷思维下意识的因为这条外来讯息而转动时,一个崭新的灵感火花在熔炉的某个角落中诞生了:对它来说,让眼前的摩根知晓那些亚空间中的秘辛,似乎并不是完全的坏事。 利益是存在的:虽然它非常微小,隐藏在未来的波涛中,但它的确是存在的。 于是,熔炉之主抬起头。 “你知道,受诅咒者是从哪里得到了亚空间的能量,来缔造你们这些灵魂与血肉相融合,足以让至高天为之激荡的造物的么?” 【……也许是一笔交易。】 交易? 瓦什托尔露出了冰冷的,宛如钢刀一般的讽刺笑声。 它要被逗笑了。 —————— 这是一段疯狂的故事。 在很久之前:具体来说,是在你们口中的大远征之前,在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受诅咒者,也就是你的基因之父,便已经为了他的野望而四处奔走。 我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是因为一个叫【摩洛】的世界,他乘坐着一艘飞船,带着一批被他称之为伙伴的人类,来到了摩洛,并从那里进入了至高天的最深处。 我不清楚他是如此跨越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维度,却没有被那些狂暴的飓风所撕碎的,也不清楚他是如此欺骗或者欺瞒那些自命不凡的神祇,让他能够深入到以太领域的最核心的。 据传说,至高天的诸神曾经欢迎他的到来,因为祂们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新同伴的影子,并期待于第五把王座能够早日拥有归属,而为了将诸神困在这个谎言之中,他甚至面不改色地献祭了身旁的一批伙伴,目睹着他们的灵魂被亚空间的风暴所吞噬,以取信于诸神。 但他的谎言终究只是一时的低劣把戏,当诸神发现了他真正的目的的时候,祂们陷入了愤怒与狂喜交错感官之中:这一切都是因为祂们本身就是矛盾的产物,既因为受到欺骗而愤怒,也因为这无情且大胆的举措而欢呼。 处于彼此之间的制衡、对受诅咒者的心思、以及其他无法被理解的原因,诸神没有亲自干涉,祂们只是调动着自己的大军,去惩罚这个狂妄的凡人:那是你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哪怕是一万年的战争也积累不出那么多的冤魂,哪怕是横跨星宇的帝国,也会在这样一支大军的咆哮中崩溃。 于是,在那一天,一场战争在至高天的最深处爆发了。 而我,目睹了那一切。 我目睹了他是如何蹦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让效忠于诸神的大军灰飞烟灭,成片成片的军团在他的利刃下瓦解,哀嚎着流入灵魂熔炉之中的未生者,比过去一百场战争的总数加起来还要多。 他的那些伙伴简直就是一群疯子,他们如同狂信徒一般跟随在他的左右,每个人都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勇气,直到他们一个个被诸神的大军所淹没。 那场无人知晓的战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最凶猛的大魔也丧失了与他为敌的勇气,直到诸神都开始低语他的名字,直到有数个不输于我,也不输于你的存在,倒在了他的剑下,再也没有出现。 直到他成为了太阳,成为了至高天中的太阳。 一直到了那个时候,诸神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它们惊恐的发现,受诅咒者从以太领域中窃走了大量的宝物,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是那些【火焰】。 于是,诸神亲自出手了,祂们渴望拦住受诅咒者,避免他在现实宇宙中给祂们造成麻烦:但是这个企图却落空了,因为就在祂们即将抓住他的那一瞬间,在那受诅咒者的旁边,他最后的几名伙伴,主动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些渺小的生命毫无迟疑地点燃了自己,点燃了他们的生命与灵魂,虽然他们的光芒是如此的黯淡与短暂,连一瞬间都不到,就被诸神的怒吼所撕碎,但是对于受诅咒者来说,已经足够了。 借着他最后的几名伙伴所点亮的光芒作为掩护,受诅咒者逃出了诸神的愤怒,他返回到了暂时安全的现实宇宙之中。 孤身一人。 满载而归。 接着,凭借着他在这趟至高天之旅中,所获得那些宝物,以及那些【火焰】,他在现实宇宙里开始了自己的野望。 但是诸神并不会因此而放过他的,祂们顺着时间与空间所摩擦出的裂隙,将自己的投影树立在了受诅咒者与他的造物们的面前。 可紧接着,祂们就被那些造物本身所吸引了。 而受诅咒者,似乎也开始了他的新一轮谎言。 于是…… 之后的故事,就是你现在所知晓的那副模样了。 这一张算是加了不少私设,包括在我这个时间线上,帝皇是怎么弄到原体原料的 是的,半偷半骗半抢 至于帝皇的伙伴们,这其实是我的一个小私心,根据终结与死亡的说明,我不相信帝皇的永生者伙伴们会一个个离开,我宁愿这么设定:那些坚信帝皇梦想的伙伴,已经为这个梦想燃烧了自我,而帝皇则是扛起了他们的牺牲,成为了人类之主 (本章完) 第323章 安德鲁卡的城堡 瓦什托尔离开了。 在讨论完了彼此之间有待协商的内容后之,这位亚空间中的生物便没有了任何留下来的理由:而摩根也从不欢迎它。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在至高天的诡异浪涛中,那轮冰冷的太阳与它的光芒,已经距离卡利班所在的星系,越来越近了:熔炉之主还没有狂妄到,想要试探一下那些冰冷光芒的成色。 这位不速之客的离去就像是它的到来一般,没有惊扰到战舰上的任何人,除了被滚烫的亚空间烈焰所烘烤扭曲的空气,以及一位死的不明不白的机械神甫外,它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被追踪的痕迹。 而在接下来的五个泰拉标准日里,阿瓦隆之主将自己锁在了【曙光女神号】的最深处,她的活动范围局限于王座间与私人办公室,只有最为亲信的部下和心腹,才能凭借汇报工作结果、或者递交重要文件的时候,见到她的身影。 原体的闭门不出甚至一度在旗舰上引起了纷纷议论:虽然在远东边疆的大部分地方,阿瓦隆之主是与神秘和尊贵联系在一起的,宛如高塔君王般的形象,但是,至少在第二军团中,破晓者们就从不缺少能够面见到基因之母的机会。 摩根总是会随机选择一处军团食堂,作为享受午饭或者晚饭的场所;她也是各个大型活动室、棋牌室与图书室的常客;虽然某些更具有暴力元素的地点,比如说军团的大竞技场,就从未得到过基因原体的垂青;但最起码,那些已经能够定期举办,并且面向每一名军团战士开放的灵能研讨会和军团思想交流活动,她是从不会缺席的。 常年驻守在军团旗舰上的战士们,不仅习惯于每天都能见到他们的基因之母,更习惯了他们的原体能够准确的叫出所有人的名字,并为了他们上一次的胜利而表达出欣慰:无论那是多么渺小的胜利。 即使是那些刚刚加入到军团之中的生面孔,蜘蛛女皇也仅需微微眯起眼睛,便会在连一秒钟都不到的停顿之后,做到上述的事情:她甚至能够用言语来精准地握住他们的心脏,说出他们内心深处所渴望的那些赞许。 在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后,基因原体无缘无故地闭门不出五天,便足以让老兵和新兵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虽然这微弱的浪潮很快就被禁卫总管拉纳以【原体有要务在身】的理由铁腕镇压了,但它还是流入了蜘蛛女皇的耳中。 是室女座告诉她的。 一脸郑重的告诉她。 “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预兆,母亲。” 迎着摩根那多少有些疑惑的目光,原体的骄傲造物言简意赅,她的瞳孔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那光芒正毫无差别地笼罩着围聚在摩根的权力金字塔之下的所有人。 “我知道您对拉纳阁下有着很高的信任,母亲,我也知道,拉纳阁下的确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下属,但是我还要告诉您:像现在这样,把军团的权力过度地分摊给某几名下属,是很不合适的。” “虽然您经常在军团战士们面前出现,让他们熟悉您,而且通过我暗中聆听的谈话,也可以确定,几乎所有的破晓者,都将您视为胜过了其他原体的基因之母,您在军团基层中的号召力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除了巴亚尔、拉纳和赫克特等少数几人,其他的破晓者很少会直接从你这里领取到命令,更多是通过这些人,尤其是拉纳的转达:长此以往的话,您的那位禁卫总管,就会积聚起与他现在的地位,并不匹配的巨大权威。” “而这,对您不好。” “毕竟,您跟我说过:在某些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在军团之中拥有着巨大威望和特殊地位的阿斯塔特战士,是可以反过来制约甚至坑害基因原体的,您还跟我推测过,哪几个军团拥有这样的隐患。” 【你担心,拉纳也会成为这样的隐患?】 蜘蛛女皇从她的文件堆中缓慢地抬起头,她捋了捋发丝,嘴角上扬着,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这说明她现在的心情不错,并没有因为室女座的警告,而积蓄阴云。 基因原体的手掌落下,压在了林林总总、不计其数的文件上,那是她闭门不出的直接原因,也是连接着无数重要领域的枢纽,包括且不限于:神圣泰拉运抵远征前线的新一批补给、阿瓦隆的军事和民生汇报、远东边疆与奥特拉玛的交流活动备忘案、两本正在填坑的灵能法典附属书籍,以及来自二十个铸造世界、八十六支行商浪人舰队与上百个星区的官方谴责…… 【在你眼里,我居然是一名如此失败的母亲么?】 【就连我现在最信任,也是最器重的一名子嗣,也暗怀着恶毒的污水?宛如得胜的麦克白在他的国王面前隐藏自己的利刃?】 将一只手搭在胸前,摩根皱起了眉头,装作歌剧般的伤感。 “……” 室女座眉头一跳。 “我不是这个意思,母亲,只是拉纳阁下的这个行动,触及到了我的记忆阵列中的某个关键词:这个关键词是您亲口告诉我的,而且还被特别标注了。” 【什么?】 “战事独裁官理论。” 【……】 “需要我加以描述么,母亲?” 【不,我知道了。】 摩根松开了手中的笔,她随意地把批好的文件堆在一边,靠在了椅子上,揉了揉眉角。 战事独裁官:古罗马共和国时期的一种制度,只在最紧急的时刻才会临时设立,拥有着字面意义上管辖一切的权力。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继续让拉纳在军团中树立这种无形的威望,那么在未来的某一天,如果我不幸出现了意外的话,拉纳就会因为一直以来的无形权威,成为整个军团事实上的掌舵人。】 “是的,因为您曾跟我说过,权威是具有一定的惯性的,当战士们习惯于聆听拉纳转达的命令时,他便具有了一定的权威,而一旦您出现了意外,整个军团因此陷入了混乱之际,这种平日里的权威就会让拉纳成为下意识的领导者。”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拉纳的忠诚无可辩驳,但我们都不能确保他是否会保持完全的理智,去做出正确的决定:毕竟原体和阿斯塔特之间的联系,实在是太深了,您的意外完全能够让您麾下的那些泰拉老兵们失去以往的逻辑思考能力,而到时候,恐怕连阻止拉纳的人都不会有了,毕竟马歇尔阁下过于老迈了,而巴亚尔阁下显然对这些事情没有更多的兴趣与经验。” “因此,母亲,我建议您应该认真的考虑一下:您现在真的需要打造一个正规的侍从团队了,就像是影月苍狼的四王议会,或者钢铁勇士的三叉戟,而不是现在这样,让禁卫总管和军团议会之间维系着口头上的合作关系。” “你也需要一支真正的卫队:不是现在的老近卫军,而是一支如同凤凰守卫或者加斯塔林一样,真正意义上的基因原体卫队,只会跟随在您的身边。” 【有趣的建议。】 【也很有用。】 蜘蛛女皇倚靠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她很认真的盯着她的第一个造物,她甚至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室女座了:摩根不禁在想,为什么像这样的话语,居然会从室女座的口中说出来呢? 在她的造物面前,摩根也没有隐瞒起自己内心疑问的打算。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么,我的室女座?这是你在独立观察、独立总结、独立思考之后的成果?】 室女座摇了摇头。 “您难道忘了么,母亲,无论是我,还是其他的姐妹,我们本质上都是您的意志的延伸,是您现在还用不到的思想的一部分:我的这些话语并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曾经的您,告诉我的。” “在您与您的兄弟佩图拉博刚刚把我制造出来的时候,这些想法就是您灌输给我的第一批理念:那个时候,你才刚刚与破晓者军团重聚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在谨慎地思考如何分割他们的权力和组织。” “但过了这么久,您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是因为您有了别的想法,还是因为您觉得,您的这些子嗣对您已经不再是一种重要的威胁了:请原谅,母亲,但我需要因此而更新我的记忆阵列。” 【……】 【我会这么做的,室女座,在结束了这场远征之后,我就会开始着手打造我的原体卫队,以及我的私人幕僚团队:你的提醒非常的及时,我可靠的女儿,继续保留着这些词条吧,我需要它们。】 【至于理由……】 【……】 【……】 #摩根式叹息#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么?】 —————— “只不过……” “有时会变好,有时会变坏。” 卢瑟站在了外墙瞭望塔的最高处,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那沧桑的眉眼之间,满是散不尽的感慨,以及自嘲般的笑容。 这就是摩根所看到的景象:当她处理完了战舰上的一切,铭记着来自于室女座的话语,再一次降落到卡利班的地表,打算履行她和那些黑色守望者们的约定时,卢瑟向她发来了一份邀请。 基因原体的时间充足,她先回应了卢瑟的邀请,并来到了安德鲁卡城堡:卢瑟昔日的宁静故乡,一座在帝国的努力下,如今拥有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要塞,四周满是正在施工的矿井、精炼厂、太阳能阵列与谷物加工厂。 “我原本想邀请你来一起观赏安德鲁卡城堡外的森林。” 卡利班人侧过头,向基因原体释放着歉意与惋惜。 “我曾认为,站在安德鲁卡城堡的瞭望塔,往外望去,能看到银河中最壮美的风景:翡翠森林、碧蓝江河、浩古山脉,无穷无尽的苍翠将在你的眼前绽开,一路绵延到天际的尽头,就宛如自然之神那囊括环宇的胸怀,无边无际。” “这幅美景曾经是存在的:在安德鲁卡还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座单纯的城堡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能见到这样的风景,每天都能聆听到古老的传说,有关于第一位战士是如何来到安德鲁卡,并在这里的洞穴中找到栖身之所,然后用自己的剑盾来保护这里的百姓,接着,越来越多的百姓便闻讯而来,搭建起了塔楼、围墙和房屋。” “然后,一座城堡就出现了,而更多的可靠战士也开始从这座城堡中出发,他们秉承着那位已经遗失了姓名的先行者的宏愿,不断地招募人手,医治伤患,总结来之不易的战斗经验,供后辈学习,并且将贵族和平民的孩子一视同仁,给予相同的成为骑士的机会。” “他们给自己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秩序骑士团。” 【就是你在第一次遇到庄森的时候,身处的骑士团?】 “是的。” “因为在古老的语言中,安德鲁卡的意思就是久远,永恒,不屈不挠,我们自然希望,拥有一个配得上故乡名字的称号。” 卢瑟前倾着身子,靠在了瞭望塔的栏杆上,他呼出的热气因为高空的严寒而冻结,让他的胡子沾染上了一层雪白的霜色。 “像这样的传说,在卡利班上已经传唱了至少一千年,我从小就是听着它们长大的,甚至对这些陈词滥调有了几丝厌烦:就像我曾经厌烦了看到日复一日的大森林,只想去星空中,见证一些我只能在梦中幻想的风景一样。” “当我跟随着庄森,离开了卡利班的时候:我不能否认,我的心情是激动与喜悦的,当时,我甚至想再也不回来了。” “但当我真正的走遍了银河,在无数的星辰间见证了战争、谋杀与荣誉,以及被它们所浸染的万千星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其实还是更喜欢卡利班的风景,还是对我的故乡有着不可动摇的怀念。” “我的意志,远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坚定,当庄森把这个任务给予了我,让我能够回到卡利班看一眼的时候,我甚至有点高兴。” 【游子归乡?】 摩根向前一步,同样来到了栏杆的位置。 “……” 卢瑟笑了起来,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向塔楼外的冰冷寒风中吐出热气。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应该就是了。” “不过可惜……” “……” “我回来晚了。” 【……】 也许是幻觉:摩根居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的哽咽。 处于最基本的礼貌,她没有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卢瑟,而是扶着栏杆,全神贯注地远眺着。 她明白卢瑟是什么意思。 放眼望去:卢瑟口中的翡翠森林、碧蓝江河、浩古山脉,以及无穷无尽的原始森林,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泰拉行星开垦团的重型推土机,为了高速公路、登陆带和巨型农场而碾碎碍事的一切,在视野的尽头,还能看到高耸入云的穹顶将根基深深地插入地底,几乎要将整个卡利班彻底的一分为二。 蜘蛛女皇想起了她无意中瞥到的一份文件,根据泰拉官员们的汇报,他们会将整个卡利班数千万平方公里的森林完全销毁,只留下数千公顷作为装饰物和保护区:当这些数字被摆放在纸面上时,倒也不具有代入感,但仅仅是亲眼目睹了其中的冰山一角,也足以对基因原体产生货真价实的冲击。 一时之间,连蜘蛛女皇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她只是在内心中感到了一丝庆幸,因为她的远东边疆和阿瓦隆,有充足的理由来拒绝神圣泰拉的绝大多数要求。 摩根用沉默来对抗卢瑟的无声感慨,她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直到老骑士的情绪再次稳定下来,直到那些让人尴尬的哽咽消失,才决定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 既然卢瑟都已经回来这么多天了,他为什么到现在才会表现出对于物是人非的感慨? 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 她有了一个猜测。 也许,卢瑟只是在忍耐,在那些他的部下,他的同事,以及他无法完全信任的人面前忍耐着,直到那个可以信任的人,直到那个最好的听众,出现在他面前。 而摩根,就是那个选择。 【……】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甚至觉得有些荒唐:她从未想过,卢瑟在暗黑天使军团和卡利班上,居然已经孤独到了这个地步。 “抱歉……有些失态。” 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声音传到了摩根的耳边,显然,在自我情绪的调节方面,卡利班人比摩根所见过的绝大多数人,甚至是绝大多数原体,更为出色。 【无需介怀,朋友。】 原体拍了拍卢瑟的肩膀。 【命运给予了你遗憾,而这些遗憾则让你感到有些伤感:这再正常不过了,你是战士,是杰出的统帅,但你也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台战争的机器。】 【只要是一个生灵,就拥有为了自己的心爱之物消逝而伤感的权力:哪怕是身为基因原体的我们也同样如此。】 【毕竟,我的父亲开启了一个属于征服的时代,而征服总是伴随着牺牲、荣耀、苦难与遗憾,没有人能在战场上全身而退,胜利的桂冠只青睐伤痕累累的脸庞。】 【更何况……】 摩根看向了卢瑟的瞳孔:那里有着伤感,但并非只有伤感,事实上,一种更为庞大的情绪正占据着卡利班人的黑色眼眸,那才是他表现出了失态的主要原因。 基因原体认出来了:那是一种迷茫。 她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像卢瑟这样一位曾经手握万千大军的将帅,虽然也会因为物是人非而感慨,但绝不会演变到如此明显的地步,毕竟喜怒不形于色是为将者的基本功。 只是那种更深刻、更具体、扎根于思考甚至是观念中的迷茫,才会让昔日的远东边疆名将,成为摩根眼前的这位踌躇老者:在这一瞬间,蜘蛛女皇甚至怀疑她亲手操刀的手术是不是作废了。 【我能看出来,卢瑟,你在感到困惑:不要否认这一点,我亲爱的挚友,我了解你,你一定在被某种问题所困扰着,而且你自己很难解开它们。】 【那么,为什么不把这些问题告诉我呢?】 “……” 卢瑟抿住了嘴唇,他的手指交叉在了一起,挂在栏杆上,夹杂着细微尘土的冷风袭击了他的面颊和头发,刺骨如刀,但他依旧将视线抛在了瞭望塔的那侧,不愿与基因原体直视,或者袒露心声。 摩根没有继续逼问,她再次沉默了下来,并等待着。 原体很清楚:如果卢瑟没有她这位【朋友】的话,那他的很多想法都会被摁在心底,直到缓慢地发酵出不可控制的怪物,但是既然卢瑟已经拥有了她这个【朋友】,问题也就简单了不少。 毕竟,卢瑟从不是一个会主动拒绝沟通的人。 基因原体等待了几分钟,直到她开始百无聊赖地观赏起了视野中的那栋新建筑:一直以被用来关押反抗者的监狱的时候,卢瑟那有些犹豫的声音,才传到了耳边。 “摩根。” 【我在。】 “有时候,我会思考这么一个问题:所有人都说,卡利班与帝国的关系,就像卡利班上的村镇与骑士团之间的关系,是神圣且简洁的附庸关系,是缴纳与馈赠的结合,就连我也曾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的情况是:卡利班将它的土地、它的森林、它的传统与文化、它的村庄与城镇,它的每一代最好的小伙子,通通都交给了人类帝国,毫无保留。” “那么……” “帝国给了卡利班什么?” —————— 【……】 【……】 好问题。 —————— 【你刚刚问了一个很常见的问题,我的朋友:在银河中,至少有二十万个世界的居民,会在看着帝国的双头鹰旗发呆时,用相同的问题来自言自语。】 基因原体咧起嘴角,她没有像某些兄弟一样,因为这个有些叛逆的问题而勃然大怒,却也没有直接的回答它:蜘蛛女皇将自己的话语扭曲成了灵活的花剑,避开了最锋利的那一部分,击向了侧面。 效果很显著:最起码卢瑟已经转回了头,看向了摩根,在意识到他的问题并没有引来愤怒后,卡利班人显然也想好好聊聊。 “你知道的,摩根,我只是……” 卢瑟搓着手,他猛的咳嗽了几下,看起来灌进了不少狂风。 【我知道你的意思,卢瑟: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你见证到了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见证到了银河在最幸福的居民会是怎样的,他们不需要出卖故乡的森林,也不需要遗失自己的文化,只需要保持他们的勇气和骄傲,就可以活的很好,基利曼的马库拉格就是如此。】 “你的阿瓦隆也是。” 卢瑟笑着回应到。 【借你吉言。】 摩根同样回以笑容:她很高兴见到谈话的氛围再次轻松了起来。 卡利班人舔了舔嘴唇。 “你说得对,摩根:在见到了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之后,当我看到卡利班上的这些变化时,虽然在理性上,我知道这些泰拉人的举动是合理的,但是在感性上,我依旧无法说服我自己。” “我甚至无法敌视那些隐藏在卡利班的荒野地带,与帝国秩序为敌的反叛者们:我知道,他们的举动对于大局有害,我也知道,他们的领袖阶层鱼龙混杂,但是我同样清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是为了不想失去自己的家园而战,只是为了那些在他们小时候还是常识,现在却变为废墟的一切而战。” “我无法与他们为敌,因为我的剑曾经为了保护他们而挥舞,那只不过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他们中甚至有人还记得我的脸,能念出我的名字:我怎么能与他们为敌。” 卢瑟的步履沉重,他缓缓地走到了塔楼一侧的石阶上,在光线与阴影的交汇中,坐了下来,基因原体则是倚靠在了墙上,她仔细地聆听着每一句话,沉默地思考。 【你觉得,加入帝国并没有让卡利班变得更好?】 卢瑟吐出了一串苦笑。 “我怎么想无关紧要,毕竟我只是一个骑士,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死在战场上,在铭记英雄的殿堂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能够被吟游诗人在那些小酒馆中提及两句,换得短暂的欢呼:在我刚刚成为一名骑士的时候,这就是我的梦想。” “现在也是。” “但是你要知道,摩根,我怎么样都不要紧,在见证了如此多的杀戮和战争后,哪怕让我在卡利班上终老,我也无话可说:但是那些卡利班人呢?但是那些不得不迁入到所谓的生态建筑里的村民呢?他们又会怎么想?他们又会因为眼前的种种现状,对帝国、对军团、甚至对庄森,有什么看法?” “他们要怎么和他们的下一辈诉说:曾经的英雄庄森,带来了帝皇与帝国,于是我们失去了祖祖辈辈的村庄和森林,失去了干净的水源和新鲜的空气,开始在巢都中食用干涩的定制食品,循环水和浓黑的烟雾,以拥抱新的生活?” “我可以欺骗自己,但我欺骗不了所有人。” “帝国的到来,并没有让卡利班变得更好:除了暴力,我看不到卡利班人会臣服于帝国的理由,但如果我们只能用暴力,而不是互相尊重的契约,来统治这片土地,我们还算是骑士么?” “庄森还算是骑士么?” “这与他最初的理想,岂不是大相径庭么:暴力再次横行在了卡利班的土地上,卡利班人依旧不能在文明与安逸中活着,只是这次,巨兽变了个模样而已。” 卢瑟的话语是一大段苦味的讥讽与反问,夹杂着自问自答、自我嘲笑与苍白的滑稽,他一口气将它们吐了出来,便倚靠在墙上,沉重地呼吸着,用双手的老茧遮住了他麻木的脸庞。 摩根看着他,又抬头看了看瞭望塔的栏杆。 狂风依然在拍击着这些古老的墙面,却遮掩不住那些钢铁巨兽的轰鸣:它们正在铲平山脉、挖掘隧道、将高地变为平原。 【你知道么,卢瑟。】 蜘蛛女皇开口了,那是极为罕见的讽刺语气。 【在帝国的宣言中,在帝皇的意志中,从来都没有许诺过我们这代人的幸福:帝皇发誓会将散乱的人类团结在一起,发誓会将异形的国度逐个摧毁,发誓将重夺人类昔日的荣光,缔造更大的辉煌。】 【但他从未说过,他麾下的世界会变得更好,他许诺的只有帝国的武力保护,只有远征的荣耀和光明的未来,而不是每一片土地的古老传统是否还能保存,而不是每一个家庭是否还能幸福:那根本就不是他的职责,他也管不过来。】 “……” “可是你……” 【可是我的远东边疆,还是基利曼的五百世界,却不同?】 摩根笑了起来。 【你看的太浅了,卢瑟。】 【无论是我,还是基利曼,我们都拥有着一定的运气:当然,基利曼的运气更好,这让我们的母星有着更高的发育条件。】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拥有着这种意识,去完善与发展母星的状况,去聆听子民们的声音,并将其视做爱好和责任:虽然这么说有些过于英雄史观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卢瑟。】 【在帝国的眼里,卡利班从来都不是卡利班人的家园。】 【而且基因原体的母星,是暗黑天使军团的家园世界:这,才是卡利班在帝国眼中的定位。】 【这种定位则是决定了:如果想让卡利班保持你心中那个更好的样子,那你的目光就不应该集中在这些泰拉的官僚,和他们带来的破铜烂铁身上,他们只是事情的结果而已,不是原因。】 【听着,卢瑟。】 【只有一个人,可以改变与扭转卡利班现在的局面。】 【只有一个人,拥有着对于这个世界的绝对话语权。】 【只有一个人,可以解开你心中的无数困惑与问题。】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卡利班是他的世界。】 【不是么?】 “……” 卢瑟沉默着。 摩根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低沉且真挚。 基因原体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血脉之中的召唤:那颗在亚空间中横行无忌的冰冷太阳,已经跟随着祂的战舰一起,出现在了卡利班星系的边缘。 帝皇来了。 现在,对于基因原体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迎接这位人类之主,将三件神器:无论它们在不在摩根手中,都彻底地交给她的这位基因之父。 而至于卢瑟…… 摩根看着他,说出了最后的几句话:源自于内心的话。 【找个时间,我的朋友,和庄森好好谈一谈。】 【你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坐下来,聆听对方的声音。】 【相信我:这没那么困难。】 (本章完) 第324章 父与女,君与臣(上) 夕阳之下的卡利班,在不知不觉间,下起了小雨。 灰暗的乌云自酒红色的山脉边缘现身,垂下了一副巨大的透明珠帘,交错的雨丝湿润了残破不堪的土地,无论是文明,还是野蛮,在这一刻都沉溺于了宁静。 而人类之主,正是在升腾的雨中迷雾里,漫步而出,万千条银丝荡漾在他那稍稍黯淡的金色光芒之中,却没能让那大理石雕塑般的完美容颜,沾染上半分的水渍。 帝国的统治者孤身一人,他没有带领自己的仆从与禁军,也没有惊动这片古老土地上的官僚,就连庞大的【帝皇幻梦号】,也被他留在了星系的最边缘,他不紧不慢地在细雨中漫步,就如同一位兴趣使然的闲散老人。 【向人类之主致敬。】 在帝皇前方不到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上,他的血亲子嗣,他唯一的女儿,远东边疆和阿斯塔特第二军团的领主,正伫立在雾气弥漫的细雨之中,向他恭谨地行礼。 此时的基因原体已经换上了她最严肃的那副装扮:由神圣泰拉上的皇宫匠师们为她亲手打造出来的原体战甲,这幅战甲的每一个零件都经受过最严格的赐福,它的制作时间甚至能与一艘强大的荣光女王级战舰相媲美。 比她的兄弟们相比,摩根的动力甲更为轻盈,具有着远超同类作品的敏捷性,但即便如此,她依旧不喜欢它:因为阿瓦隆之主并不习惯于重甲披身的感觉,这会让她产生一种并不真实的笨重感。 但这一次,面对帝皇,基因原体还是本能地选择了全副武装,她还在盔甲外面系上了披风,用兜帽遮住了自己的额头与发丝,只留下阴影中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基因之父。 而摩根所做的这一切,都被帝皇看在了眼里,人类之主并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与态度,他只是微抿着嘴唇,混合了青铜和烧焦的棕褐色皮肤与漆黑莫测的瞳孔,则让他看起来严肃了不少。 +你无需表现得如此拘谨,我的子嗣。+ 他开口了。 +这不是什么需要我们保持严肃态度的场合,并没有一场会议或者战争,在等待着我们。+ 摩根能看出来,她的基因之父似乎在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丝称得上真挚的笑容,但这对于人类之主来说,似乎比焚烧一整个兽人帝国还要更为困难一些。 于是,基因原体重新低下了她的头颅,两缕银色的发丝被重力所捕捉,探出了兜帽,摩挲着蜘蛛女皇的耳垂。 【我认为,我们还是要保持严肃态度的:毕竟,这里还有着一些初次见面的合作者,它们需要知晓您的地位与身份。】 摩根在【初次合作】上,加了明显的重音。 话音刚刚落地,她便向着旁边迈出了一步,紧接着,原本伫立在她身后,于基因原体的影子中安心避雨的黑色守望者们,便被明晃晃地摆在了人类之主的视野中央。 帝国的统治者与这些矮小的异形生物对视着,一时之间,空气竟变得有着安静,就连逐渐扩大化的落雨声,也被人类之主的权威隔绝在了遥远的地方。 摩根直起了腰,她看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专心致志于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以及他身边那些灵能气息的微小改动:一种别样的期待和残忍,在她的心中不自觉的燃起,宛如旱季的野火。 她有些期待:她的父亲,大远征的发起者,一切异形国度的屠杀者,将对待异形种族的切齿仇恨种在了她心底的人物,他本人对于这些明显非人类的【合作者】,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呢? 如果帝皇在下一秒就抬手杀死了黑色守望者们,并且厉声地呵斥摩根的怠慢:那么她想,她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顿责骂。 …… 但最终,帝皇的动作让蜘蛛女皇感到了失望。 尽管,人类之主和黑色守望者们的沉默对视,依旧在迷雾中继续着,但是摩根却清楚地看到了:在灵魂的领域,她的基因之父俨然与这些异形相谈甚欢,而且几乎在他们彼此对视的第一刻,帝皇就主动的开启了这场会谈。 【……】 虽然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超出摩根的预料,毕竟,无论是处于理性还是现实考虑,阿瓦隆之主都很清楚帝皇举措的重要性,但是在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中,依旧有一些渺小的火焰在逐渐地熄灭。 基因原体低下了头,她对面前的交流失去了兴趣,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它的结束,宛如一位伫立在领主身旁的侍从一般,保持着谦卑与漠然的脸庞。 在她的沉默中,人类之主与异形的友好协商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而从帝皇那略微皱起的眉头来看,结果并不算顺利。 黑色守望者们没有离开,它们转过身去,走向了身后那一望无际的密林之中:摩根知道,在密林的最深处,有着一座已经被岁月所腐蚀的军事堡垒,那里就是曾经的天狼星骑士团的总部,也是镇压着衔尾蛇的诸多枢纽之一。 跨越了那里,便是亚空间神器的关押之所。 人类之主率先跟了上去,而摩根则是紧随其后。 雨中的深林并不是一处美妙的漫步场地,到处都是被雨水所击起来的,刺鼻的腐烂臭气,时不时还会有大块的雨露裹挟着残破的树叶砸下,虽然会被灵能护罩挡住,但是杂乱的声音却让人心烦。 摩根和她的基因之父沉默地前进了一段路途,他们的铁靴踩在了湿润的土地上,却不曾沾染到半分泥土,黑色守望者们的身影吊在了他们的视野尽头,只留下一串模糊的脚印,指引着最终的目的地。 +你来过这里么?+ 在前进了一半的路程后,走在前面的人类之主率先开口。 【并没有。】 摩根摇了摇头,并补充了自己的理由 【在知道了衔尾蛇已经开始散发混沌影响之后,考虑到我并不清楚它的能力,也无法从另外两件亚空间神器那里获得更多情报,自然不具备完美解决这件亚空间神器的能力,于是,稳妥起见,我便决定请待您到来。】 +这是正确的做法。+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那都是一尊亚空间的造物,它的历史也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悠久,在亲眼目睹到它的能力之前,即使是我,也不愿意在它的影响范围内施展灵能,我宁愿徒步走到它的藏身处。+ 帝皇的认同让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之前的那个疑惑也重新在她的心头聚集:摩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询问。 【既然这些亚空间造物的力量如此具有威胁性,那您为什么还要如此地重视它们?】 +因为网道。+ 人类之主言简意赅。 【那到底是什么?】 摩根皱起眉头,她对于这个令帝皇念念不忘的词语,始终找不到任何详细的解答:尽管她问过她忠诚的塔拉辛顾问,也曾向她的科摩罗百灵鸟拷问过,但它们都无法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 帝皇并没有直接地回答基因原体的问题,他提出了反问。 +我记得,你一直在使用图丘查引擎?+ +那次对于哥特星区的作战行动,能够从远东星域的边疆,跨越小半个银河,来到朦胧星域,便是建立在伱对于图丘查引擎的娴熟使用之上吧?+ 【……】 蜘蛛女皇沉默了一下。 【那只是我在实验图丘查引擎的时候,一次大规模的失误,我本来想要去三重星区的:我以为您会默许我暂时地使用它。】 人类之主的脚步有些放缓,这几乎让摩根的两颗心脏紧张到挤在了一起: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看到了,她被迫交出所有的黑色要塞的未来。 +使用图丘查引擎,给你的感觉怎么样?+ 所幸,帝皇似乎并未发现:或者并未在意? 摩根的胸脯起伏着。 【非常神奇:它的存在几乎完全改写了海战的规则,它能够让失败变成胜利,让击溃变成歼灭,谁掌握了它,谁就掌握了无垠虚空的绝对控制权。】 【不过即便如此,我依旧不敢过多的使用它,因为它的能力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掌控,而我也无法将舰队的命运,交付给这么一个异形的造物。】 帝皇点了点头,他似乎并没有听出摩根的弦外之音。 +网道对于帝国的重要性和意义,就像是图丘查引擎对于虚空作战一样,甚至更胜一筹,掌握了这种宝物,就是掌握了对于未来和命运的更多可能性。+ 摩根挑起了眉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 【我并不觉得未来和命运能够靠着一件宝物来扭转,如果是一项突破性技术,或者一种伟大的精神的话,反而更有可能性。】 +……+ 帝皇停止了脚步。 他转过了头,用着他的漆黑眼眸,深深地看了摩根一眼:那眼神中写满了无数种蜘蛛女皇看不懂的情绪,尽管她一向是玩弄情绪和人心的大师,但是在她的基因之父面前,她还不够格。 +你和玛卡多很像。+ 在恍惚中,摩根似乎听到了转瞬即逝的笑声:那似乎是承认与欣慰,无奈与苦涩。 +正确的想法,摩根。+ +但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 +我也是如此。+ 人类之主继续前进,他们再也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 +玛卡多把你写的那本灵能法典交给了我,他对你的这份著作有着很高的评价。+ 在他们即将走出深林,甚至能够看到那座古老的天狼星骑士团堡垒的废墟时,保持了漫长沉默的人类之主再次开口了:又是一个让摩根眼皮直跳的话题。 基因原体不得不调整着有些僵硬的肌肉,勉强地挤出了一个能够发出镇定声音的微笑。 【您说的那本灵能法典,在最开始,只是我给我手下的智库和灵能者们,所准备的一本参考性质的文件而已,我没打算让它在帝国境内大规模传播。】 【不过,玛卡多阁下又是怎么知道那本书的?】 +是黎曼鲁斯交给他的,狼王对你的书籍赞不绝口,而玛卡多与黎曼鲁斯的关系则一向不错,他们在这一点也保持着高度一致。+ 【……】 谢谢你,鲁斯。 摩根在心中扶额叹气。 她虽然的确拥有用灵能法典打下舆论基础的想法,但这件事情本身只是一种锦上添花,远远不是她的行动核心。 毕竟,蜘蛛女皇很清楚曾经的灵能者泛滥现象,给人类带来了多少的苦难,也清楚现在的帝国从总体上来说,依旧保持着对于灵能者的敌意,因此,在有关于亚空间的问题上,她一向是低调的。 哪怕是传播她所撰写的灵能法典,也只是通过基因原体的血缘优势,向着她的其他兄弟进行推荐和赠送,再利用他们自身的影响力传播到更广泛的地方。 至于和帝皇当面讨论有关于灵能和灵能者的问题,则从来都不在摩根的未来企划书之中,因为其他人,甚至是其他原体的话语,最多也只是【建议】和【抱怨】,而从帝皇口中说出来的,可就是无人能够反对的【命令】了。 【那……您看过那本书么?】 +当然,毕竟它并不复杂,不是么?很适合作为睡前读物。+ 帝皇的轻声微笑也许是一种善意,但在摩根听来,却足以让她的灵魂都感觉到如坠冰窟。 +总的来说,你的灵能法典写的还不错,虽然在不少地方都存在着误区和疏漏,让心怀不轨者有机可乘,但依旧是一本值得肯定与赞许的作品。+ +它不适合让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也不适合让凡人阅读,但如果是刚刚觉醒的灵能者,又或者是军团的智库,那么拥有一本像这样的随身书籍,也不是坏事。+ 【……】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还没来得及在内心中松一口气,就觉察到了人类之主话语中的某些重点。 【您觉得智库这种制度,是值得肯定的么?】 +任何制度化、标准化、以及想要把一片混乱的现实重新归拢或拉上正轨的行为,都是值得我去肯定与鼓励的:制度本身从不是一个坏事,腐败、堕落和僵化才是。+ 帝皇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去挪开那有些过分繁茂的枝杈:虽然这些东西完全妨碍不到他。 +大远征是用血与火去打下人类的故土,但如果我们不能在这片故土上缔造出文明的高塔,那么这场远征就失去了它至少一半的意义与价值。+ 摩根垂下眼帘,她没有回答帝皇的话语,她甚至有些搞不懂,帝皇为何要与她聊这些事情:如果想要畅谈人生与帝国的意义,那么荷鲁斯与基利曼,明显才是更为适合的谈话对象吧? +看起来,我们就要到了。+ 人类之主没有理会身后子嗣的安静,他的脚步缓慢且坚定,刚刚走出深林,便踏入了幽森古堡的凄凉之中:不知不觉间,那场突兀的细雨已然停歇,爬上了山脊的群星将它们的光芒抛洒在了帝皇的金色盔甲之上,即使在夜色中,也让他显得如此神圣夺目。 伴随着他们距离衔尾蛇的藏身之所越来越近,无论是人类之主还是基因原体,脸庞上都有了些许的严肃与冰冷,那座如蹲伏的巨兽般隆起的山脉很快闯入了视野,山脊上的洞穴中吞吐着凄厉的哭嚎。 那便是他们的目的地,此刻已近在眼前:而黑色守望者们则是聚集在了山脚下,它们的矮小身躯互相拥挤在一起,时不时地还会踩住同袍的袍子,看起来就像是一群聚众取暖的企鹅一般。 聚在这里的袍子小人比摩根最早看到的还要多,数量已经超过了二十个,伴随着它们的聚集,四周的亚空间能量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着,就连那关押着衔尾蛇的洞穴之中,也传出了充斥着愤怒与不甘的咆哮声。 +要和我一起么?+ 帝皇活动了一下手腕,似乎做好了准备,便转过头,突然向他的女儿发出了邀请。 摩根张了张嘴,但还没等她说出任何回复,她的基因之父便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摇了摇头,替她做出了决定。 +算了,你留在这里吧,与这些东西保持着未知,对于你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那我便静候您的凯旋。】 基因原体弯腰行礼。 +这又不是一场战争。+ 帝皇似乎在笑,他快速的低语着什么,便大踏步地离开了,绝大多数的黑色守望者也紧随着他的脚步而离去,这支充满了不协调的队伍很快就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只有摩根和仅剩的一个黑色守望者,还留守在那座早已损毁的骑士要塞面前,基因原体伫立在了黑夜之中,她青蓝色的瞳孔闪烁着如同星辰般的光芒,先是积蓄起了思考的巨浪,然后又将百无聊赖的目光移向了一旁的小家伙。 她认出了它:虽然这些异形造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通过那仅有的灵能差别,以及直觉,摩根觉得这就是之前那个负责指引她的袍子小人。 于是,她挥了挥手,一阵无名风刮过,与低头不语的袍子小人吹倒在地:等到它四脚并用地抬了起来,挥舞着双臂,向她表达着沉默的不满时,蜘蛛女皇则是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没错,就是它了。 摩根在满天星辰的照耀下,吐出悠长的凉气。 【你也被留下来了?】 袍子小人点了点头。 【因为资历不够?】 再点点头。 【那还真是不幸呢。】 基因原体吐出了颇具讽刺意味的笑声,她没有再理会这些对她张牙舞爪的异形,而是抬起头,看向了那些挂在卡利班苍穹上的浩渺群星,帝国的穹顶工程还没有进展到这里,星辰的光芒也不会被钢铁与合金所阻拦。 【……】 摩根舔了舔嘴唇,她用可以消散在风中的声音,自言自语。 【似乎我每一次和帝皇见面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都有着不同的转变和古怪:如果截止到目前为止的话,我和我的这位基因之父已经见过三次了,每一次都让我有些不舒服。】 【第一次的时候,我还是很畏惧他的,而他对我则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下马威:这就要看他准备那些礼物的出发点了,但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们之间所进行的最诡异的一次对话了。】 【听我其他的兄弟的说法,他们和帝皇的初次见面,远没有这么复杂,要么是直接跪下喊爹,要么是得到了一些礼物、经历了某些事情、甚至立下了某些许诺后,再跪下喊爹。】 【而到了我这里,情况却变得如此奇怪:不,如果那些亚空间造物的说法,都是真实的话,那么帝皇的态度也就不奇怪了,我的确是需要他去试探的编外产品。】 【但如果我和其他的原体截然不同的话,那他又是怎么把我缔造出来的呢?】 【……】 摩根摩挲着下巴,她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确定帝皇会不会解答她的疑惑:如果她把这个问题和瓦什托尔的到访一并告诉她的基因之父,没准能有收获? 【至于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反而有些看开了,毕竟当时的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秘密,星辰侍女说到底也只是他玩剩下的东西,反倒是我的那位基因之父,因为想把康拉德交给我教育,在言语间似乎有些妥协的迹象。】 【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 【……对了。】 【如果他向我问起有关于康拉德的教育情况的话,我又该怎么回答他呢:我把康拉德教育成了什么样子?一个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两面派?一个把满脑子的知识都用来给别人施压和拱火的学术精神病?】 【一个偏执的……凡人?】 【……】 【该死,连我都有点无法形容现在的康拉德了。】 【这算是教育失败了么?】 【……罢了。】 【最起码我教会了康拉德好好吃饭、定期洗澡、尽可能地保持规律性睡眠,还往他的脑子里塞了无数的法律和社会学书籍,让他对待凡人的第一选择不是把他们通通做成皮草大衣。】 【虽然我不确定他的生来嗜血欲望,在离开我之前还能够坚持多久,但是应该足够了:大不了,找个机会试一下吧,在他返回到诺斯特拉莫之前,让法务部门给他挑选一个合适的实验场地,这点小事交给猎户座就行了。】 【我已经懒得在这家伙的问题上思考更多了。】 摩根的一条胳膊横亘在了她的胸前,而另一条则是虚掩住了她的嘴唇,破碎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中挤了出来,黯淡的光芒让她能够辨认时间的流逝。 从远处的洞穴中,风声似乎带来了某种远古的咆哮,以及无尽烈焰焚烧着可增污秽的声响,那诉说着一场激烈的战斗,一场摩根并不愿意去涉足的战斗。 【至于这次谈话么……】 【……啧。】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现在的我,的确有着一些能够成为弱点的秘密,无论是黑石要塞还是灵能法典,它们在成为我的私有财产的同时,也在成为别人进攻我的新途径,这是不可避免的。】 【就比如说,只要马格努斯和莫塔里安还存在一个,那么我就永远不可能在灵能法典的问题上高枕无忧,而即使没有他们,当我推行那些与凡人息息相关的符文体系的时候,帝皇还会是现在的这种漠视态度么?】 【……不。】 【如果灵能法典还能给他带来好处的话,他大概率就会忽视它的缺陷:毕竟,为了切实的利益,他现在可是与一群真正的异形并肩作战呢,这一幕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造成多少的动荡。】 基因原体轻哼了一声,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诉说着萦绕在内心之中的不满情绪。 这种不满并没有影响到基因原体的冰冷逻辑,她继续地回忆着与帝皇的对话,毕竟人类之主的所说出的每一个字,所流露出的每一个微小表情,都足以让她的内心暗自揣摩好一会儿了。 摩根从不觉得她和帝皇的关系算得上是【父女】,他们其实更像是君王与臣子,而且彼此之间缺少磨合的情感,只有共同利益与共同敌人所带来的牢固同盟:这样的同盟是坚定的,也是冰冷的。 基因原体相信,如果她枉顾这样的事实,如同荷鲁斯一般,一味地渴望来自于父亲的承认与亲情的话,那她注定会自取其辱,毕竟帝皇的爱是有限的,而荷鲁斯、多恩与伏尔甘等人,已分走太多了。 而且,她也不需要这种亲情的滋润:从拥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冰冷与谎言的漩涡中挣扎了许多年,直到破晓者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在此期间,她活的也算是不错,不是么? 恰恰相反,在摆脱了亲情的虚假掩饰后,她反而从人类之主这里得到了另一种信任:在不用拘泥于所谓的父女之情后,早已看透了对方本质的帝皇与摩根,反而能够以更为简单有效的方式,进行他们彼此之间的沟通与利益交换。 摩根在这种交换中得到了远东边疆的自治权,还得到了对于许多小问题的默许和忽视:无论是灵能法典的推广、还是实际上已经效忠于她的骄阳泰坦军团、甚至是对于接下来海德里希某些遗产的再分配问题,都是建立在这种默许与忽视的基础上的。 当然了,最后一点,还是需要和帝皇争取一下的。 在漫长的思考中,摩根打定了这个主意,她又花了点时间来构想帝皇此次对她如此【和颜悦色】的原因:有可能是一个更大的任务在等着她,也有可能是对于她收集了亚空间三神器的奖励。 如果真的是奖励的话,她希望能来点更实际的东西,比如说解决破晓者基因问题的方法,又或者是许诺她五十年的不受征召权:老实说,无论哪个都行,反正在这场远征之后,她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响应神圣泰拉的任何行动了。 感受到了内心的滴血,基因原体不由得抿住了嘴唇,她强行忘记了这个话题,开始思索起了其他的事情,比如说远东边疆的下一步总体规划,比如说破晓者军团的体系建设,比如说庄森和卢瑟在银河北部的战斗状况,以及更多的沉重话题…… 不知不觉间,蜘蛛女皇已经成为了一个闲不下来的人。 在她的思考中,星辰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移动,当那颗最亮的明星也缓缓地爬出了山脊,一路攀登到了天穹的最上方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夏日的太阳甚至露出了过早的第一缕曙光。 当这缕光芒刺痛了摩根的眼球时,帝皇的身影也在她的视野尽头现身了:他看起来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倦,但是盔甲与面容都保持着亮洁如新,黑色守望者们跟随在了他的身后,它们的数量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看起来,一切顺利。 【您成功了?】 摩根向前一步。 +算是吧。+ 人类之主的右手边,还残存着些许的烈焰痕迹。 +回到你的战舰上,把剩下的两台神器运到我的旗舰上,衔尾蛇会暂时留在这里,它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麻烦一些,想要处理它,也许会是一件很大的工程。+ +幸好,我们还有时间。+ 摩根点了点头。 【您现在就打算进行有关于网道的事情么?】 +不会是现在。+ 人类之主看了一眼他得力的女儿,打量着她的瞳孔。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在大远征的舰队中,一直有一个传言:他们说您会因为某种原因返回神圣泰拉,而到了那时候,您会选择一个……】 +战帅?+ 【是的。】 摩根看到了,在她的基因之父的嘴角上,有着一抹几乎是出于本能展露的,名为怀念的微笑:看起来,人类之主的确对战帅这个词念念不忘,难怪他会立下如此具有政治危险性的职位。 +怎么?你对战帅感兴趣?+ 【不,绝对没有。】 摩根摇了摇头。 【我只是好奇:像是战帅这样的大远征总调度人,它会是由您亲自认证的,还是由我们所有的基因原体一起选举出来?】 帝皇笑了起来。 +摩根,我的子嗣。+ +既然战帅这个职位,是帮助我调度整个银河的军事力量,那么他的首要因素,就是让所有的军团都能够尊重他的权威。+ +因此,他当然会是一个选举出来的位置:无论其中发生了什么的波折,得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直接插手,我会尊重你们的意志与选择,任命那位得到了大多数原体尊重的子嗣。+ 【……】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诺言?】 +不是听起来,这就是一句诺言,我的孩子。+ +记住它吧,可不要忘了。+ (本章完) 第324章 棋局已定 +摩根,我的女儿。+ +过来,坐下,陪你的父亲下局棋吧。+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帝皇幻梦号】无疑是一艘非常有意思的传奇巨舰,它或多或少地体现了其主人,也就是人类之主的本质。 单论外貌的话,这座由黄金与大理石所打造的太空巨人,简直是行走在群星间的宫殿,它舰身上的雕像和战争圣堂无不诉说着世人难以想象的穷奢极欲,甚至让人怀疑它是否还拥有战斗的力量。 但在其真正的核心处,也就是人类之主的活动区域里,大多数的装饰却又非常的简单,甚至称得上是简陋:当摩根推开了那扇看起来比她更古老的木门,脚踩着被仿佛被无数人磨得褪色的瓷砖地板,来到了那所谓的【帝皇最钟爱的冥想室】的时候,她的内心已经被名为荒谬的长虫啃食殆尽了。 哪怕以凡人的标准而言,这座冥想室也算不上巨大,四面的墙壁被简单的粉刷了一遍,挂上了几盏照明的提灯,除了这些,仅剩的家具便是一张圆桌和两张高背椅,足以坐下帝皇与原体。 摩根的基因之父便坐在那张更大的高背椅上,他看起来更不如以前那般高大,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米黄色的开衫,长裤则是与他的铮亮的棕色皮肤呈现出相同的颜色,在乌黑的长发下,是一双同样青蓝色的瞳孔,散发着平淡的光芒。 比起【帝皇】,他现在倒是更像是一位【基因之父】:只可惜的是,在摩根看来,这两个词语已经没有了更多的区别。 +你把东西交给瓦尔多了?+ 在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到来之后,帝皇的目光从桌案上移开,在他的示意下,摩根沉默地坐到了桌案的另一头,任凭人类之主的目光在她的高领绒衣和双排扣深色风衣上来回打量。 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穿搭。 【当然:就在舰桥上,我把图丘查引擎和瘟疫之心亲手交给了瓦尔多,至少有五十名禁军可以为我作证,还有那些看起来只为您服务的机械教成员。】 摩根的声音很轻,她有些困惑的打量着桌案上的东西,试探性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了人类之主那貌似和蔼的眉眼,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地放下自己的戒备。 【我原本以为您会亲自接手这些物品,毕竟它们很珍贵:现在看来,您比我想象的,还要更为重视瓦尔多与禁军?】 +我在禁军身上的投入,仅次于你和你的兄弟们。+ 帝皇摩挲着掌中的某些东西。 +至于瓦尔多:当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和他的未来,为了找到他,我的军团扫荡了一整片大陆,掀起了二十场战争。+ 摩根沉默了一下。 【您能看到未来?】 +能,但看不到太多:无论是康拉德还是圣吉列斯,他们在这个方面,都要超过我,但这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不是好事。+ 【这样啊。】 基因原体轻语着。 她根本不信。 作为基因原体们的缔造者,他们强大力量的直接来源,帝皇怎么可能会不如他的子嗣,哪怕是在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方面? 腹诽与狐疑在蜘蛛女皇的眼角上划过,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并没有逃脱帝皇的视线:人类之主只是沉默以对,他什么都没说。 +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暂时没有。】 +那就下棋吧。+ 他似乎叹息了一声。 +你想当君王?还是战帅?+ —————— 【这个游戏该怎么玩?】 摩根从她的基因之父手中抽出了一张空白的牌,刚刚放到了自己眼前,原本的水晶片就在其携带的灵能反应中,变幻成了殷红色的鲜血帷幕,点亮了原体的瞳孔。 +你是战帅。+ 人类之主开口说到,接着,他指向了桌案上的那些东西:二十个纺锤状的灰白色棋子,漂浮在了半空中,它们脚下的八角形花岗岩和白色大理石板则是棋盘,两摞薄薄的水晶片摆放在了各自棋手的右手边,伴随着身份的确定,自动化为了君王的浅蓝,与战帅的血红。 +棋子代表着统帅和舰队,卡牌则是你的军略与诡计,银河的两段各自在你和我的手指前方,这个战场足够宽阔,但也没有让你犯下更多错误的空间。+ 摩根低下了头,她看到了在自己的这一边,棋盘末端标志着【阿瓦隆】的字眼,而在帝皇那里,则是【神圣泰拉】。 【这些棋子都是一样的。】 +最开始,的确如此。+ 帝皇似乎笑了一下,他从桌案旁的木盒中,拿出了崭新的一摞卡牌,这些卡牌没有颜色,被均匀的放在了两人的中间,上面书写着简单的称号。 +但伴随着命运的滚动,总会有一半的棋子站在另一边,唯一的问题就是谁会站在那里:你可以先选两个,作为我对你的补偿,毕竟我已经玩过很多次这个游戏了,也许有一百局。+ 【和掌印者?】 +这不重要。+ 摩根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开始在那些身份卡牌上寻觅,内心却在消化着帝皇在轻声细语间,透露出来的巨大信息量:看起来,她的基因之父对于大远征的结局,有着清晰地自我认知,那绝不会是什么阖家欢乐的庸俗末尾,只会是更加残酷的血与火。 也许,他乐得其见? 【首先,我肯定是要选择代表着我自己的卡牌。】 +毋庸置疑。+ 帝皇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吐了出来,听不出悲喜。 【……】 蜘蛛女皇皱起了眉头,她的视线在十几张身份卡牌中跳跃,其中的有些是她能够确定的代指,而另外一些则具有着困难性。 首先,【饥饿之狼】是最容易辨别的那一个,毕竟黎曼鲁斯和帝皇的初遇实在是太有名了,她甚至听过太空野狼们为此事而编写的十四行诗,堪称朗朗上口。 【翱翔之鹰】似乎是察合台可汗的标志,但福格瑞姆也在某种程度上符合这一点:不过摆在了【铁将】旁边的【完美者】,貌似也可以代指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 可如果单论完美的话,传闻中的圣吉列斯也是近似的选择:她的巴尔兄弟,似乎同时符合了【完美者】、【天使】、【无冕君王】以及【神选者】的形容,毕竟他被夸赞为配得上世间的一切美好。 另外,【众心之主】似乎也是圣吉列斯的专属,虽然荷鲁斯在这方面也很有竞争力…… +快一点,我的女儿。+ 帝皇柔和的提醒在摩根的耳旁炸响:直到这时,阿瓦隆之主才发现自己已经思考了太久,而蹙起的眉头则是完全出卖了潜藏她内心深处的犹豫不决。 原体抿住了嘴唇,她最后一遍扫视了所有的卡牌,这一次,她不再思考,而是闭上了眼睛,凭借着内心中的本能,伸向了其中的一个方向,抓紧一张牌。 人类之主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了起来:他看到了那张牌。 帝皇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子嗣的手指,当他看到摩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基因原体的表情在一瞬间就将他逗笑了:那真是充满了说不出来的精彩与滑稽。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了这张牌么?+ 【……本能。】 原本的怯懦之音在人类之主的笑声中,化作了咬牙切齿。 摩根瞥了一眼手中的牌。 【弑君者】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很符合她的内在。 基因原体有些粗暴地将手中的卡牌摁在了棋盘上,并随即触碰了面前的一枚棋子:伴随着水晶的破碎,这枚棋子在她的注视下,成为了一名没有面孔的小雕像。 那是一个女巫,身披长裙,脚蹬马靴,头戴王冠,一手持着长法杖,一手举着摊开的书籍,这枚棋子本身并不完好:它身上有些很多碎裂的疤痕,脏污的色彩也让它原本的颜色变得看不清楚。 尽管有些细节很抽象,但依旧能看出来,就是摩根的形象。 该死,她没猜错。 摩根皱起眉头,瞥了一眼她的基因之父:在帝皇的眼中,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你该选第二个了。+ 人类之主只是继续摩挲着掌中的什么东西。 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愕。 原体眨了眨眼睛,这一次,她没有更多的犹豫,就将手中伸向了标写着【双刃剑】的卡牌,并摁在了棋盘上。 下一刻,一个雕刻着雄狮头颅的高大骑士,就出现在了摩根的阵营之中,基因原体认出了这个形象的身份,她勾起唇角,将其放在了自己的棋子的前方,卡在了阿瓦隆与棋盘中央的界限上。 +精准的选择。+ 人类之主看起来若有所思。 +你为什么选择了他?+ 【我猜不准他的身份。】 摩根的声音中有着几丝显而易见的骄傲,这第二枚棋子的确让她拥有了更多的胜算。 【但是,双刃之剑,本身就意味着两件事情:第一,他并非是不可争取的,第二,既然他是一柄利剑,那么谁握住了它,谁就可以自由的挥舞它,无论那个人是不是这把剑的缔造者。】 【换句话说,即使握剑的人对剑本身并不坦诚,但是只要他的方法足够精妙,性格足够谨慎,甚至是谎言足够动人,都是可以让这把剑任劳任怨地沾染血污。】 说到这里,摩根抬起头,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基因之父,视线已经有些冒犯了。 【您平时是怎么使用这把双刃剑的,父亲?】 帝皇难得地沉默了一下。 +我给了他想要的。+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真的么?那真的是他想要的东西么,还是你让他想要的?】 【高明的言语可以扭曲很多事情,甚至是内心的渴望:我从您那里继承了这股力量,因此,我对您的驾驭手段,一直深信不疑。】 人类之主摩挲掌中之物的动作多了几丝犹豫与粗暴。 +该我了。+ 他说到,便忽略了这个话题。 摩根也没有追问,她本来就不曾期待得到一个正面的回答。 帝皇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选择了那张【众心之主】。 +我喜欢使用它。+ 摩根扫了一眼帝皇的选择:虽然外貌很模糊,但是那种威严的气势,哪怕在原体中也分外罕见,是绝对不会被认错的。 荷鲁斯么? 意料之中的选择。 【该我了。】 原体活动着手指,她抽走了那张【无冕君王】。 既然【双刃剑】是庄森,那么很显然,【天使】就只能是圣吉列斯了,再排除【众心之主】的荷鲁斯,以此推算,符合【君王】这个属性的,也就只有那个成天被迫在野心勃勃的马库拉格人了。 +你早有预料?+ 帝皇安静地观看着摩根把头戴桂冠的棋子放在战线一侧,五百世界的所在地,他的表情依旧是雕塑般的沉默,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是一个稳妥的选择。】 摩根抚摸着阿瓦隆与马库拉格之间的界限。 【我之所以与他为友,是因为我不能与他为敌:既然我没有信心让奥特拉玛成为废墟,那么我只能让他站在我这一边,否则,您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我的国度从根基上发生动摇。】 +聪明的决定。+ 帝皇的嘴角勾起。 +但基利曼从来都不是一个激进的行动派,他既是一位领主,也是一位藩王,他对银河的态度远不如对马库拉格的殿堂:但他的确拥有着能够扭转乾坤的力量。+ 【也许吧,但我并不需要移动他:留在原地更好。】 摩根简短的回答着,随后,她满意地打量着棋盘上,阿瓦隆和马库拉格的联合:令人赏心悦目。 【我挺好奇,你会如何击破他的领土。】 +我自有办法。+ 帝皇一边回应,一边选择。 他拿走了【无敌堡垒】。 +继续吧。+ 【如您所愿。】 摩根应和了一声,她开始思考起了某些代号的含义。 比如说【阴云之主】,虽然她的兄弟中似乎并没有与阴云有关的人物,但是如果把这想象为性格的话,那么佩图拉博几乎完美符合阴云密布的形象:才华横溢的奥林匹亚人和他的军团是一个可选项,但是并不着急。 还有【盲目暗者】,她不确定这又是指谁,难道原体中还有着瞎子不成:如果忽略掉这是海德里希或者尚未归来的兄弟,那么在摩根的心中,符合【眼瞎了】这个特性的,似乎是…… 马格努斯? 毕竟他从精神上和物理上,似乎都眼瞎了。 【……】 蜘蛛女皇的手指几经犹豫,最后,她伸向了【饥饿之狼】:这几乎可以确定为是黎曼鲁斯了,而黎曼鲁斯,总是一个可以被接受的选项,他不是最好的一个,但绝对的最【合格】的一个。 可还没等她的手指碰到那张牌的边缘,帝皇的笑声就从她的头顶传来:那几乎是一声嘲笑。 +鲁斯?+ 他轻声地询问着。 +啊,一个有趣的选择。+ 【……】 摩根的眉头皱起,她在坚持与放弃间犹豫了一下,可是当帝皇的第二声嘲笑传来的时候,原体的手指还是偏了一些:【饥饿之狼】被放置在了一边,而摩根则是在乱中拿走了旁边的【神选者】 帝皇的嘲笑声更大了。 紧接着,人类之主就在他的子嗣那堪称怨毒的目光中,精准的拿走了那张【饥饿之狼】。 +鲁斯,的确是一个有趣的选择:他也许很有用。+ 这句话既像是告知,又像是自言自语,但回答它的,只有摩根冰冷瞳孔下的隐晦磨牙声。 +继续吧。+ 【……明白。】 —————— (这一章取材于短篇《棋局已定》,原著写的很好,为了不让读者们犯迷糊,我把各个称号和对应的原体列在这里: 孪生子:阿尔法瑞斯 暗影:克拉克斯 虚无之王:安格隆 盲目暗者:康拉德 翱翔之鹰:察合台可汗 阴云之主:莫塔里安 神选者:罗嘉 众心之主:荷鲁斯 完美者:福格瑞姆 铁将:费鲁斯 无冕君王:基利曼 天使:圣吉列斯 双刃剑:庄森 无敌堡垒:多恩 铁砧:伏尔甘 智库:马格努斯 饥饿之狼:黎曼鲁斯 是的:佩图拉博大概是被原著作者给忘了,没有他的代号。) —————— 大约一分钟后,十枚棋子就已经摆放在了摩根的手边,她将这些小雕像与她的兄弟们一一对应:有些是她想要的,而另外一些则是她并不看好的作品。 倒是帝皇那边,似乎只摆放着九枚棋子,而这时,人类之主只是不慌不忙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露出了一个别具特色的小雕像:夸张的大笑、滑稽的面容、帽檐上的铃铛似乎在讲述着一场宫廷喜剧。 【小丑?】 +是弄臣。+ 帝皇抚摸着它。 +我最喜欢的代替品。+ +它可以说任何话:包括述说真相、反抗权威、阐述民情、戳穿暴政,但最重要的是,它的存在提醒着每一位国王和女王,他们并非是不朽的,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成为那些讽刺诗歌中的一员。” 【……】 【掌印者阁下知道,他在您这里是这种形象么?】 +他可是喜爱的紧。+ 【可无论如何,他也是顶替不了一名基因原体的吧?】 +通常不会。+ +但有时可以。+ 帝皇的笑声可以苦涩。 +这是后备选项:毕竟,你已经拿走了【智库】。+ 摩根没再说话,她只是端详着自己的棋子:除了她之外,还有庄森、福格瑞姆、基利曼、罗嘉、康拉德、马格努斯、莫塔里安、佩图拉博、以及一个看起来还没有回归的兄弟:他梳着满头脏辫。 【……】 她对这个阵容没什么信心。 而在帝皇那边,除了临时凑数的玛卡多,以及一个长有着黑色长发,代号【暗影】的未知兄弟,还有着阿尔法、察合台、荷鲁斯、费鲁斯、圣吉列斯、多恩、伏尔甘和黎曼鲁斯。 +你为什么不选择暗影?+ 帝皇看起来还有些疑惑,而摩根则是抓起了她面前的一枚苍白棋子,缓缓地摇了摇。 【因为我已经有康拉德了。】 +你对盲目暗者这个词有信心么?+ 【没有。】 【但我对我的教育,还是有着几分信心的。】 +但愿如此。+ 帝皇点了点头。 +我已经下令,让第八军团开始集结了:在过去的那些年,他们的任务分散,各个舰队还无法迅速地重归成总体,因此,康拉德还会在你那里待上几年。+ 【多久?】 +两到三年吧。+ 【足够了。】 +听起来,你的教育计划可以走完了大部分的进度?+ 【他已经能分清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和德摩斯蒂尼了,还在神圣泰拉的历史书里,找到了不下二十个与您类似的角色:您以前的兴趣爱好还真是广泛,在各个领域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事实上,比你想象的还要更为广泛一点。+ 在帝皇的嘴角,挂上了让摩根有些看不懂的笑容,而正当基因原体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人类之主则是挥了挥手,让所有的棋子随机的错落摆放了起来。 +下棋吧。+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时候。+ 摩根点了点头,她看向了棋局中的众生,随后就发现,这些棋子的摆放看似随即,但是又蕴含着某些说不透的秘密。 【我先走么?】 +当然,毕竟你是战帅。+ 【那我倒是好奇,在这个棋盘里,是哪个原体成为了战帅?】 +我希望是荷鲁斯。+ 【?】 【但我是战帅,而荷鲁斯则是在您的那一方。】 +这是理所当然的。+ 帝皇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是某种油然而生的骄傲自满。 +荷鲁斯当然会站在我的旗帜之下:这很正常。+ 【……】 摩根决定不讨论这个问题,她开始寻觅着帝皇的棋子们:除了少数的几个,大多数都散布在银河的各个角落,这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去分化瓦解他们。 她首先举起了【完美者】,将他放在了【铁将】身边,这个组合让她能够抽出了一张牌:【诺言与谎言】。 【当福格瑞姆和费鲁斯分属两个阵营的时候,一场悲剧似乎就在所难免了。】 摩根轻笑着,说出了评价,她抓起了两枚棋子,当他们一同放在了棋局的最边缘,那里毫无疑问属于一个偏僻的敌国,和一场会拖延很久的远征。 【您觉得福格瑞姆能够拖住费鲁斯多久?】 +这要看我什么时候能够抽出那张牌。+ 人类之主无声地打量着被福格瑞姆拖延在棋局边缘的费鲁斯,又看了看他手头的几枚棋子,不由得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初学者,你的第一步走的很漂亮。+ 说着,他拿起了那枚已经损坏的棋子,将它放在了盒子里,那无疑是海德里希的代表。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尝试去修复它。+ 【他还能修复?】 +我不知道。+ 摩根的眼眉低垂。 【能告诉我,我的这位兄弟拥有着怎样的绰号么?】 帝皇沉默了一下,随后,他的嘴唇轻轻触碰。 +纯血。+ 【……】 摩根点了点头,她继续看向了面前的棋局,思索了一会儿,她便将手指伸向了那个最靠近神圣泰拉位置的【神选者】。 【虽然我不明白罗嘉该如何才会站在您的对立面,但是考虑到他这个过于响亮的绰号,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推测和想法。】 摩根看向了地图的边缘,那里标注着一个地名:在这幅象征着银河的棋局上,虽然有着星罗棋布的无数个地名,但是这个地名却是仅次于神圣泰拉的:它甚至比阿瓦隆和马库拉格还要大。 【恐惧之眼。】 蜘蛛女皇低语着这个名字,随后,她就把【神选者】的棋子放了过去,紧接着,一张散发着极度不祥征兆的卡牌,就出现在了摩根的掌中,她看了看。 【伟大愿景?罗嘉的?】 帝皇的面色有些难看。 +你还有两到三个回合的隐蔽时间,我的女儿。+ 【足够了。】 在摩根的瞳孔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瞥向了棋盘旁边的【天使】,他的母星巴尔就在远东星域的北方,距离阿瓦隆、奥林匹亚和诺斯特拉莫都并不遥远。 犹豫了一下后,摩根还是举起了象征着自己的【弑君者】,把圣吉列斯引到了远东边疆的北部,名为食尸鬼群星的边缘地带:代表着康拉德的【盲目暗者】,同样盘踞在了那里。 帝皇打量着这一步,而摩根则是迅速开启了其他的操作。 她将【智库】与【阴云之主】堆在了一起,紧接着,一张不知道是源自马格努斯,还是莫塔里安的卡牌,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摩根的手中。 【召唤。】 她低语着。 在帝皇的沉默注视下,象征着荷鲁斯的【众心之主】,便自然而然地来到了马格努斯与莫塔里安的旁边,坦然地面对着他们,而抓住了这个时间:摩根把代表着罗嘉的【神选者】,从恐惧之眼中悄悄的拿了出来。 她注意到了人类之主的面色开始变得沉重,这让她感受到了某种罪恶的得意感,这种得意感在她把罗嘉放在荷鲁斯身后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伴随着一阵不存在的刀光刺痛了棋手们的眼球,【众心之主】所代表的牧狼神,在三位原体的环绕下倒下了,他并非因为战争的失利而倒下,而是因为两位兄弟的谎言与另一位兄弟的背后中伤。 但几乎就在同时,人类之主抬起了他的手指。 刺眼的金光扫过。 原本将被击倒的荷鲁斯,随即退回到了神圣泰拉之后的棋局边缘地带:象征着他的棋子已经近乎四分五裂,但没有完全破碎,只是重伤,但不是退场。 摩根抬头看了一眼帝皇。 【您似乎在作弊,父亲。】 +我有么?+ 他反问的理所当然。 +你觉得三个军团就可以打倒影月苍狼么:我不否认死亡守卫拥有着出色的力量,但是千子和怀言者可能会让你失望,尤其是你在把罗嘉和他的军团当做自己的杀手锏的情况下。+ 【我从未指望过他们。】 摩根笑了笑,她只是指向了罗嘉的棋子所萦绕的黑气。 【三个军团也许并不足以解决影月苍狼,但是三个原体却足以解决荷鲁斯了:不论实力原因,单单是混沌的力量,就可以对一名原体施加以死亡的诅咒了,您和我都很清楚,这不是危言耸听。】 【而失去了荷鲁斯,影月苍狼也未必是多么优秀的力量。】 +但你也无法全歼他们。+ 帝皇宣判了这一点。 +只要他们返回泰拉,你的先发优势就荡然无存了,现在,你要如何面对帝国的讨伐大军?我也许不在其中,但这依旧会是一支足以摧毁叛乱的力量。+ 【真的么?】 摩根的手指划过棋盘。 【荷鲁斯伤退、费鲁斯和圣吉列斯远在银河的边缘,而您看起来也不打算动用多恩:那么,剩下的伏尔甘、察合台、黎曼鲁斯、阿尔法或者暗影,您又该指望哪一个成为你的新战帅呢?】 +我自有办法。+ 帝皇闷声的回应,他抽出了自己的第一张牌。 【野心。】 随后,在摩根的眉头挑动起来之前,她发现【完美者】福格瑞姆出现了问题:一个微小但丑陋的瑕疵,出现在了他那象征着纯洁无瑕的宝石深处,凤凰大军随即被某种诡异的气体所笼罩,而当【铁将】费鲁斯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迅速地离开了他的兄弟,以最快速度返回到了银河之中。 【……】 【您又作弊,父亲。】 +这不是作弊。+ 帝皇嘲弄般的笑到。 +当你把混沌的能量看做是致胜的关键时,这种反噬就是你势必将承受的代价:世间的一切都是等价交换的,而混沌既然能像你许诺出一切,便也会索要一切。+ 摩根沉默着。 【您说的对,父亲。】 【但很少有人能够在一开始就看清这一点,不是么?】 【换句话说,如果荷鲁斯从一开始就知道混沌是什么,那想必他也不会轻易中招。】 +所以,你的对策呢?+ 摩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就像您说的。】 【混沌能够许诺一切。】 【而在某些人眼里:有些事情比其他的事情更重要,有些恐慌比摇摆的忠诚更坚定,不是么?】 人类之主的眉头因为这句话而抖动了一下,可还没等他做出更多的回答,摩根便从她的卡牌中抽出了又一张牌。 【治愈的许诺。】 这张牌被放在了她自己的棋子上,随后,【弑君者】、【盲目暗者】与紧随而来的【双刃剑】,便将【天使】堵在了食尸鬼群星。 伴随着四枚棋子的碰撞,以及食尸鬼群星本身的侵蚀,象征着圣吉列斯的棋子很快就出现了并不美妙的变化:那俊美的天使居然有了些疯狂的獠牙。 【有些可怕的传说,可是在帝国中流传很久了,时到今日,依旧有凡人不愿忘记食尸鬼军团当初的可怖,尤其是那些亲历者们。】 【您觉得天使会忘记么?】 摩根笑了起来。 下一刻。 【天使】变成了红色。 摩根的红色。 【游戏继续,父亲。】 (本章完) 第326章 父与女,君与臣(中) +我原本以为,你会用一场歼灭战,来作为第一张牌。+ 【歼灭战?】 +是的:当我和掌印者进行这种游戏的时候,无论我们谁来作为战帅执子,都习惯于用一场歼灭战来开启这一切。+ 【为什么?你们难道就没有尝试过其他办法?】 +尝试过:但从未成功。+ 帝皇摊开一只手掌,他以一种摩根从未感受过的温和态度,阐述着他的观点,就像是一位教师在指导他叛逆的学生。 +如果你无法在战争的一开始就确立自己的优势,那么迎接你的只会是绝望的数量差距:忠诚具有着它的惯例,无论战帅的理由有多么的合理,在银河的绝大多数区域里,人们还是会习惯性地服从于神圣泰拉的命令。+ +你当然可以在帝国的边缘割据一方,但割据是无法让你赢得这场战争的:神圣泰拉才会是一切的终点,这毋庸置疑。+ 【我可不这么觉得。】 阿瓦隆之主用轻声的叹息反驳着她的基因之父,随后,她便从手旁的牌堆中收取出了新的牌:摩根注意到,无论她拿出多少张牌,牌堆本身都毫无变化。 +你大可以试一试,我期待着来自于你的可能性。+ 人类之主笑了起来,他把自己的一条胳膊放在了桌案上,抵住了他方正的下巴,眼中的神色颇为严厉,但又算不上是完完全全的冷酷无情。 +继续出牌吧:在你的所有棋子都出手之前,你拥有着更多的行动步数与活动空间:这是属于背叛者的完美特权。+ 【非常合理,不是么?】 摩根忽略掉了帝皇话语间的揶揄,她将抽到的牌以此排列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又用了一瞬间来观察整体的状况:棋盘上的局势也许对她有利,但并不牢固。 神圣泰拉占据着这场银河战锤的最西端,阿瓦隆则是盘踞在最东端,而大漩涡区域恰到好处地盘踞在它们两者之间:以这颗银河之眼为中心,分别隶属于帝皇和战帅的棋子们,将整个人类帝国切割成了近乎于对等的两个部分。 在银河的西半部分,【无敌堡垒】正据守在神圣泰拉,他的城塞不动如山,而气势正盛的【饥饿之狼】与残破不堪的【众心之主】则是在它的身侧,随时准备支援前方的焦灼战局。 属于的【弄臣】的位置被安排在这三枚棋子的背后,它看起来还没有正式的上场,滑稽的身躯笼罩在了帝皇的阴影下,可笑可怜。 【我比较好奇:如果荷鲁斯被我的计划所击倒了,那么他的影月苍狼还会具有多少力量,还能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战斗么?】 +身负重伤固然会让战士的力量大打折扣,但是对于背叛者的怒火则足以弥补这一点了:你可以不把影月苍狼看做最强大的军团,但也不要轻视他们。+ 摩根看了帝皇一眼,她没有回答人类之主的夸赞,而是紧盯着出现在了帝皇手边的一张牌:水晶色的卡面上,已经浮现出了一只怒目圆睁的地狱三头犬,那显然代表着第十六军团的滔天怒火。 她念出了卡牌的名字。 【复仇的刻耳柏洛斯?】 【谁是刻耳柏洛斯?】 +任何人都可以:高尚、勇气与怒火,终究会让一名影月苍狼选择他的道路,并至死方休。+ 摩根轻哼了一声,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标注着大漩涡的区域:人类之主的主要军力都集中在这一带,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于这场背叛还一无所知,没有更多的警惕。 【暗影和他的第十九军团在银河南方游荡,察合台可汗在清理大漩涡区域,伏尔甘和他的战士在母星休整,圣吉列斯被我困住,费鲁斯则在努力地摆脱着福格瑞姆的纠缠,赶赴荷鲁斯出事的地方:他就是您选择的新统帅?】 +你的布局让我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么?+ 说着,帝皇扬起了一个短暂的笑容,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担心目前的局势。 【那么,阿尔法和他的军团又在哪里呢?】 +谁又知道呢?+ 人类之主回答的并不认真,他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打算怎么处理天使?你真的有解决他的心病的办法?+ 【混沌有。】 蜘蛛女皇举起了她手中的【伟大愿景】:平心而论,这张由罗嘉在恐惧之眼中带出来的牌,的确非常地好用,堪称无所不能,但它总是让摩根感到了某种不安。 混沌不可能是不求回报的:她很清楚这一点。 阿瓦隆之主把【伟大愿景】放在了象征着圣吉列斯的【天使】的头顶,但她并没有让卡牌进入到棋子之中:摩根犹豫了,思考着这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桌案的另一头,帝皇毫无疏漏地捕捉到了原体的表情:在认出了那抹犹豫和思考后,人类之主的瞳孔中闪烁着由衷的喜悦,他的嘴角也随之勾起,轻声开口。 +如果你不使用你手中的【伟大愿景】这张牌的话,那么你就无法让天使站在你这边:他现在只是被你所动摇了,但仍旧不打算加入到你的阵营之中。+ 【……】 摩根的瞳孔烁动着,在思考了整整一分钟后,她才咬牙切齿地回应了帝皇的嘲讽。 【不需要!】 【我的牌够多了:我本来也不打算拉拢他,一切的步骤只是让他不再为你所用,事实证明了,在这个任务上,我做的很漂亮。】 +确实。+ 帝皇由衷的感慨着。 听到了这声不知道是真诚还是嘲弄的夸赞,摩根抬起眼皮,撇了眼自己的基因之父:只见人类之主已经高据在他的座位上,甚至翘起了腿,看起来对于现在一切的发展都早有预料。 这是当然的:他已经玩这个游戏至少上百次了,在这方面,他无疑是一个该死的老鸟。 摩根暗骂着,收回了牌,只是把连同【天使】在内的四枚棋子移出了食尸鬼群星,来到了她的阿瓦隆大本营。 她最终决定,终止对于圣吉列斯的腐蚀:天使现在的颓废状态已经完全符合她的预期了,这枚棋子虽然沾染上了属于战帅势力的血红色,但却还没来得及成为罗嘉那样的混沌角色。 只是摇摆,但未堕落。 这足够了:也许至高天中的诸神会渴望着这个祭品,但是在蜘蛛女皇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中,她并不打算把更多的人献给诸神。 至于【伟大愿景】这张牌,现在利用一下就可以了:在它开始反噬的时候,就丢掉吧。 摩根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可她并没有注意到:当帝皇观察着她脸上的思考时,这位人类之主又露出了多么意味深长的笑容。 蜘蛛女皇开始了下一步:这次不再是小打小闹了。 伴随着她的意志,她的十枚棋子都开始了动作:已经暴露的马格努斯、罗嘉与莫塔里安开始向着圣血天使的母星【巴尔】前进,这是远东星域北方的唯一重镇,也是费鲁斯前进的方向之一。 在摩根完成这一步之后,她又将【无冕之王】与【虚无之王】拿了出来:他们的第十二和第十三军团盘踞在银河最东南方向的五百世界,随时打算北上。 象征着庄森的【双刃剑】和象征着康拉德的【盲目暗者】在返回到阿瓦隆后,迅速开始补员,这两个棋子变得巨大且光鲜亮丽,诉说着充足的战斗力,在他们离开了远东边疆之后,便与等待许久的佩图拉博汇合了,同样向着【巴尔】的方向前进。 而至于摩根自己:她的【弑君者】与【天使】一道,早早地来到了【巴尔】,随后,她摸出了一张新的牌【干扰】。 【我觉得这个牌的名字有一些不妥。】 蜘蛛女皇得意地笑着。 【想想看:荷鲁斯被三名堕落的原体所击倒,而福格瑞姆则是他们的同谋,于是,在战帅缺席的情况下,神圣泰拉命令识破了福格瑞姆的费鲁斯担任统帅,调度起一支庞大的军队前去平叛。】 【理所当然,不是么?】 +的确。+ 人类之主配合的点了点头。 +就算是玛卡多,也不对对此有更多的怀疑。+ 【所以……】 摩根推动着她的棋子们,而帝皇的棋子随之而动,共同奔赴了那个由蜘蛛女皇所选好的舞台,准备着一场血腥的大戏。 【三个叛乱军团向圣血天使的母星前进,而圣吉列斯与随之赶到的摩根则是在固守待援:这简直是前后包夹的最佳时机,费鲁斯不可能不为之而心动。】 +如果他有所怀疑呢?+ 【很简单。】 摩根举起了象征着福格瑞姆的那枚【完美者】,她观察着棋子上的晦涩污染,皱起眉头:在沾染上混沌之后,这枚棋子给她的感觉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让福格瑞姆也向着巴尔进军就可以了:以费鲁斯和福格瑞姆之间的感情,如果他发现凤凰因为背叛帝国而与他为敌的话,心中的怒火足以吞噬掉钢铁的外壳。】 +费鲁斯会这么做?+ 帝皇皱起眉头。 【您不会真的觉得,他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吧?】 摩根列起了嘴角。 人类之主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摩根的布局。 果然,当四个已经暴露的叛徒军团向着【巴尔】进军后,费鲁斯很快就跟进了过来,他没有选择立刻开战,而是呼唤着周围所有的帝国军团。 同在远东星域的察合台可汗与伏尔甘迅速应召而来,而尚不知晓名字的【暗影】与他的军团也在积极的从南部赶来:当着四个军团陆续集结的时候,象征着影月苍狼残部的【三头犬】,也随之出现在了讨伐大军的旁边。 【五个军团,嗯?】 摩根从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得意的轻哼,她看到了帝皇的面颊上多了一丝铁青色:在这几个军团相继进入远东星域后,神圣泰拉这边只就剩下了帝国之拳与太空野狼两个军团,还有一直没有见到身影的阿尔法军团。 【现在,让我们为这一幕戏剧落下帷幕吧。】 摩根低语着,她将已经暴露的四个战帅军团排列在巴尔,与她和圣吉列斯【对抗】着,而以费鲁斯为统帅的五个军团,正从进攻方的背后迅速袭来。 可这五个军团并没有唯一的支援力量:在他们身后,【忠诚】的钢铁勇士、暗黑天使与午夜领主同样全军出击,代表着庄森的【双刃剑】还贴心的紧跟着略微慢了一步的【暗影】。 +为什么要派庄森。+ 人类之主指了指那两枚棋子。 【我不确定这个不知名的兄弟拥有着怎样的力量,如果他是一名足以扭转战局的存在,那么庄森的作用就会体现出来。】 摩根摊着手,她随即指向了她这边唯二没有动作的棋子。 【同样的,我不确定虚无之王拥有着怎样的力量与性格,所以我并没有把他安排到主体作战中,而是让他和基利曼一起行动,基利曼总是值得信任的。】 在蜘蛛女皇的指尖下,【虚无之王】和【无冕君王】正趁着银河北方群英荟萃的时候,隐秘地从五百世界出发,兵锋直指乔戈里斯与夜曲星:由于白色伤疤与火蜥蜴两个军团的离开,这两个区域的防守现在都是极度薄弱的。 而一旦它们易主,整个远东星域将不再有任何隶属于忠诚派军团的母星,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也将从人类之主的兵锋前消失,大漩涡会成为新的对抗阵地。 当这个可怕的改变正悄无声息地发生的时候,【巴尔】星系附近早已天崩地裂、血流成河:摇摆的圣血天使龟缩在他们的母星上,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是他们的行动也早已无关紧要了。 摩根、福格瑞姆、罗嘉、马格努斯与莫塔里安在前、庄森、康拉德与佩图拉博在后:八个泛着赤红色的棋子将帝皇这一边的五个军团围得水泄不通,而这场战争的结局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是摩根精心挑选的,而帝皇的军团则在接踵而至的背叛前陷入了混乱:尽管他们顽强的整合了起来,对抗着无数堕落的兄弟,但是在钢铁勇士与暗黑天使所轮流引领的不间断攻势的面前,哪怕是坚韧不拔的【铁将】,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丑陋裂痕,已然摇摇欲坠。 而走到了这一步,摩根也正式停止了她的操作:她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无缺的谦卑笑容。 【到这里,我的所有棋子无疑都已经暴露了:按照游戏规则,现在,轮到您来布局了,父亲。】 【请吧。】 她笑的不怀好意。 —————— +你给我留下了一个残局。+ 帝皇没有立刻执子。 他坐在那里,瞳孔如同火炬般闪烁着光芒,全神贯注地看向了棋局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要把眼前的的一切都刻入到脑子一般。 当摩根注视他的时候,她会发现,自己的基因之父其实并没有完美的容貌:人类之主的面颊上已经出现了岁月的预兆,他的双眼似乎也在因为长久而无情的生活,变得坚韧又憔悴。 明明在刚才,还不是这样的。 摩根在心中轻叹着,而帝皇已经开始了他的行动。 +看起来,如果我不舍弃什么的话,是破不开这个局的。+ 【毕竟,战争的艺术无非就是以多欺少和丢车保帅:我刚刚已经演示了第一点,父亲,但是我还没有切实地尝试过第二点。】 【也许,您能帮我?】 摩根懒散地开口,她将帝皇刚刚的无声嘲讽通通还了回去。 +拙劣的讥讽。+ 帝皇似乎并未被惹怒,他指向了那场屠杀的核心,将那张矢志于复仇的卡牌举了起来:下一刻,吞噬着怒火的刻耳柏洛斯发出了仰天的狼嚎,它狂怒无比地冲向了【完美者】与【神选者】的交界处,迎着两个军团的兵锋,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摩根注视着这一切,她的瞳孔中第一次闪过了错愕。 【您又在作弊了,父亲:一个失去了基因原体的残破军团,该如何击穿两个军团,怀言者虽然不值得期待,但是帝皇之子的名号可是您亲自赋予的。】 +不,我的女儿。+ +这不是击败,而是突围。+ +是决心。+ +是牺牲。+ 帝皇并没有笑,他很严肃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 摩根没有说话,她只是若有所思地举起了那张【三头犬】,试图见证一下影月苍狼的悲壮:但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之前,这张立下了不世之功的卡牌,已然化作了散布在银河间的漫天灰烬,它燃尽了自己的力量,迎来了这个未免有些太过仓促的结局。 【您损失了这张牌。】 +也许吧。+ 帝皇只是点了点头。 蜘蛛女皇默认了这一切,她的视线扫过了那个在包围网上被强行打开的缺口:这个缺口的合理与否已经不值得她去争辩了,现在,她开始考虑,如何去弥补这一切。 【您觉得这四个军团能够全部突围出去么?】 +也许能。+ 人类之主一边回应,一边将象征着戈尔贡的【铁将】放到了缺口上:面对着这个昔日的朋友,刚刚退下的【完美者】迅速就紧贴了上来,而【铁将】也举起了战锤。 【谁会赢?】 +没有人。+ 帝皇说的是肯定句。 棋盘上,就在【铁将】即将与他的兄弟相对抗的那一刻,早先化为灰烬的【三头犬】的点点光芒飘了过来,粘在了【铁将】身上,而这位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收起了武器,在凤凰大君的咆哮与咒骂中,毫不犹豫地从缺口处突围而出了。 【神选者】似乎想要阻止他的行为,但被随手击倒了。 看到这里,摩根抬起了头,她发现帝皇刚刚用掉了一张卡牌,在还未散去的灰烬中,她猜到了那张卡牌的名字。 【见证者】 +当他们身负着战友的牺牲去前进时,最鲁莽的人也会爱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的生命已经不再是属于他自己的了。+ 帝皇宣判着这一切的合理,而摩根已经不想去辩驳了,她在乎的是包围网内,剩下的几个帝皇军团的去留。 在基因原体的注视中,【翱翔之鹰】是第二个从重围中杀出的帝皇棋子,它的破碎程度比起第一个的【铁将】要更为严重,但丝毫没有拖延它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可这第二个突围者没有迅速的离去,它在缺口附近不断地游走与侧击着,贡献着自己的力量,让这个缺口始终无法得到完全闭合。 但它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毫无意义的:在包围网内,第十八和第十九两个军团已经山穷水尽,他们甚至被彻底地分割开来,彼此之间只有微弱的联系。 伏尔甘镇守在最后方,绝望的为他的兄弟拖延着时间,但是【暗影】却已经被【双刃剑】死死的咬住了,无法脱身,而摩根的棋子们则是迅速的绞杀这两个猎物。 【我想,这两个就是被您所抛弃的弃子么?】 【考虑到第十八和第十九两个军团的作用,也可以理解。】 摩根的话语只是引来了人类之主的轻笑。 +你还是不了解我,我稚嫩的女儿:只要有机会,我就不会抛弃手里的任何东西,因为我总是有着更多的手段与底牌,去完成我心目中的计划。+ 帝皇的举动与他的话语一同传来,几乎是恰到好处:就在【双刃剑】即将杀死了【暗影】的那一瞬间,人类之主举起了一张牌,那张一直被他捏在手中的牌。 +九头蛇。+ 他说到。 伴随着这个命令,整个棋局在下一个瞬间便阴云密布,泛着水蓝色的【孪生子】应声出现在了【暗影】所在的那个位置上,但是【双刃剑】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将这个陌生的棋子扫落在地上。 伴随着【孪生子】倒下,【暗影】出现在了包围网之外,迅速的逃离:但是这个残破不堪的棋子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它被帝皇放到了棋局的边缘,看起来与随后的所有行动都无缘了。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包围网中的伏尔甘在马格努斯与佩图拉博的联手中倒下,他的棋子咕噜咕噜的滚落到地上,重新成为了没有一丝生机的灰白色。 【……】 摩根没有说话,她只是沉默地看向了这枚【铁砧】,感受着内心油然而起的悲凉:尽管知道这只是场游戏,但是当【伏尔甘死了】的这个消息,于她的脑海中缓缓浮现的时候,一向以自己的冰冷理性为傲的阿瓦隆之主,还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与失落之中。 她的一个血亲兄弟死了:作为她的战利品,死了。 【……】 这太荒谬了。 撕裂的疼痛只有一瞬间,就长久的占据了摩根的思维领域,此时此刻,就连帝皇那作弊一般的【九头蛇】都已经引发不了摩根的任何兴趣了,她注视着那枚灰白色的棋子渐渐远去,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才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这场棋局之上。 从这一刻开始,这个游戏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该你了。+ 人类之主的声音还是充满了冷静与轻微的讥讽。 该死的讥讽。 摩根没有回应他。 +如果你还是无法从杀死一个兄弟的虚拟未来中走出的话,那我可以再等你一分钟:不过你要记住的是,现实中可没人会等你,毕竟你的大业虽然辉煌无比,但是还不牢固,不是么?+ 【……】 他也许在激怒她。 她不能被激怒。 【不用你管。】 原体冷酷地回应着,她重新开始打量这场棋局:虽然看起来她的包围网功败垂成,但是大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第十六、十八和十九军团已经近乎全灭,火蜥蜴们还失去了他们的原体,而白色伤疤不仅损失惨重,母星也被夺走,倒是钢铁之手看起来还留有一丝仅剩的元气,但也是聊胜于无。 她一举重创了五个军团,其中包括两个绝对的主力军团,再排除掉蹲在母星摇摆的圣血天使,已经具体情况不明,但确实失去了他们的一个原体的阿尔法军团,人类之主的手里只剩下了帝国之拳和太空野狼这两个可堪一战的力量了。 而他们还待在神圣泰拉,距离银河的中心有万里之遥。 【……】 摩根开始了思考。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内心中点燃了野心的火焰:现在的帝皇军团是如此的虚弱,尽管她的棋子们也在之前的战斗中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耗,但是如果她将所有的棋子都集中起来,然后一举扑向神圣泰拉的话……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的确非常具有诱惑力和可行性。 蜘蛛女皇心动了一下,可是当她抬起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神圣泰拉的位置,并且几乎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帝皇的时候:人类之主脸上的淡然笑容,就彻底地击碎了摩根心中的虚妄幻梦。 不行。 现在还不是时候:帝皇的底牌肯定比她想象的还要多,而且即使她的基因之父已经黔驴技穷了,单凭他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轻松的扭转整场战争的局势。 不过…… 他为什么不出击呢? 短暂的困惑在蜘蛛女皇的心头闪过,但这并没有妨碍她的手指开始新一轮的活动:她将得胜的军团们重新分开,向着远东星域的各个角落推进,眨眼之间,便将这一半的帝国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人类之主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摩根的一举一动:在向着远东星域四处出击的时候,摩根的动作娴熟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就仿佛这些进军路线,已经在她的脑海中上演过无数遍了。 +你打算进行持久战?+ 帝皇问到。 摩根没有立刻回应,权当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我有完好无损的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而且银河的东部也存在着大量的制造世界,瑞扎、安维鲁斯、三重星系和梅塔利卡虽然比不上火星,但也没有拉开数量级的差距,再加上我手头的极限战士、怀言者、暗黑天使与钢铁勇士,即使您的军团恢复了火力,我也拥有着能够对抗甚至战胜的本钱。】 【大远征能够如此顺利,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整个银河处于群雄并起的状态:当半个银河被统合起来的时候,东部和西部之间的差距是微乎其微的,只要我将整个远东星域纳入掌中,那么情况最起码不会变得特别糟糕。】 +的确。+ 帝皇点了点头。 +但是,你忘记了一点。+ 【什么?】 摩根看向了她的基因之父,却只是得到了一个微笑。 帝皇指了指棋盘。 +你打算派谁去监督圣吉列斯和巴尔?+ 【我亲自来,加上在奥林匹亚的佩图拉博,足够了。】 +谁去占领南部?+ 【虚无之王和阴云之主:前者损失不大,后者的军团母星就在银河南部的风暴星域,他的主要活动范围也是那里。】 +谁在大漩涡防守?+ 【庄森和康拉德的军团刚刚在阿瓦隆补过员,适合这个任务,而千子与帝皇之子的母星就在大漩涡区域,四个军团足够了。】 帝皇笑了。 +那么,你打算让损失了大量兵力的怀言者,去阿瓦隆补员?+ 【……】 摩根沉默地扫了一眼象征着罗嘉的【神选者】,那枚棋子上愈演愈烈的混沌痕迹让她感到了一种不安与警觉。 【不,他去五百世界附近的那些地方补员,只要不深入到五百世界的核心区域,想必基利曼是不会在意这个问题的。】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他看向了自己的女儿,缓缓地从他的牌堆中抽出了一张牌。 +你知道么,摩根?+ +作为棋手,你和我的优势是各不相同的:你是战帅,是能够亲自下场,把最重要的任务紧握在自己手里的,而我是帝皇,我最大的优势则在场外,则在事情所发生的观景台上,则在未来与过去。+ 他使用了那张牌,并低语着这张牌的名字。 +完美之城。+ 水晶卡面上,富丽堂皇的城市正燃烧着熊熊怒火,跪倒在的信徒眼含热泪,面目狰狞。 而在下一刻,一抹不详的色彩开始在摩根的手边燃起。 蜘蛛女皇意识到了什么,她几乎是艰难地活动着脖颈,看向了她引以为傲的大后方:那是五百世界所在的位置。 在那里。 战火燃起。 恶念横行。 混沌诸神的狞笑,伴随着【神选者】的狂热面容,正在奥特拉玛的土地上肆意的燃烧着:这绝对不是摩根的想法所导致的。 耳边传来了帝皇的轻笑。 +你错估了一点,摩根。+ +时间,其实并是不站在你这边的,你才是那个需要去采取紧急行动的一方。+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 +混沌给了你太多。+ +现在,轮到它们来向你索要了。+ (本章完) 第327章 父与女,君与臣(下) 从这场棋局的一开始,摩根就十分清楚,真正需要她去重视的核心问题,并非是银河间的血战,而是一个看不见的、摸不着的、非常简单的取舍问题。 这个取舍问题就是:想要赢下这局棋,那么她必须要依赖亚空间的力量,但是依赖到什么时候,依赖到哪一步,要许诺给混沌诸神什么报酬,又该不该兑现承诺,都是需要她去深思熟虑的。 蜘蛛女皇打心眼里明白:单凭战帅一方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用常规手段击败忠诚派的:无论她拉拢或者蛊惑了多少的基因原体和军团,无论她占据了多少的重要星系和资源,只要人类之主依旧高踞在神圣泰拉上,这场游戏就不可能以摩根的胜利而宣告结束。 就算她统率着十八个原体,上百万的死亡天使,还有能够遮蔽太阳的庞大舰队,也无法在帝皇的剑下撑过更久的时间:人类之主也许会流下鲜血、陷入苦战、失去他为之奋斗的事业和雄心,但是他一定能屠光所有的叛乱者,用无穷无尽的死亡来终结这场战争。 其他人也许会怀疑,帝皇能否会做到这一点,但摩根从不会怀疑她的基因之父的力量:那把金黄色的巨剑可是依旧留存在她的脑海之中,对抗着来自于至高天王座上的两尊神明呢,那是蜘蛛女皇奋斗至今,都无法去窥探的力量。 因此,当她缓缓地摸出了自己的第一张牌,开始了这场父女局的时候,阿瓦隆之主就很清楚:她必须依靠混沌的力量,因为唯有来自于至高天的无尽伟力,才能对抗甚至压制人类之主的烈焰,才能帮她玩弄信息差与时间差,在叛乱的最开始就重创忠诚派的主力。 这是最无奈,也是最现实的选择,哪怕摩根非常清楚求助于亚空间的后果,但是为了胜利,她也不得不这么去做:这也是她将马格努斯拉入自己阵营的原因,这位普罗斯佩罗之王也许无法做成任何一件事情,但如若想与亚空间势力有所联系,又不想殃及自身的话,这家伙是必然的选择。 更何况:即使马格努斯被压榨完了最后一丝价值,摩根也可以把他献祭给那位万变之主,来最大化千子军团基因原体的价值,反正她想不出来能够拯救普罗斯佩罗人的办法,倒不如将错就错,来换取对抗帝皇的力量。 而除了马格努斯,她还需要再挑选出至少三个酬劳:福格瑞姆与罗嘉已经成为了答案,最后一个酬劳则暂时还没有结果,如果可以的话,摩根也不打算让它有结果。 是的,她打算赖账:如果她能做到的话。 尽管是依靠着混沌的力量,蜘蛛女皇才能完美地执行战局开端的大战略,一举重创帝皇手中的绝大多数力量,并割下半个银河,但她始终铭记着混沌的本质,提防着四神的诱惑,并且小心翼翼的避免着来自于亚空间的污染,在她的队伍与盟友中传播。 让罗嘉去恐惧之眼,是因为他是最佳的选择:还有谁能比【神选者】更适合去朝拜呢?诸神定会因为他的虔诚而慷慨解囊。 而在罗嘉获得了代表着亚空间力量的【伟大愿景】牌之后,蜘蛛女皇一边肆意运用着这股力量,却又小心的控制着罗嘉的行动:与怀言者军团长期接触的千子军团与死亡守卫军团,要么是摩根一开始就决定的弃子,要么是她没有信心能控制的家伙,而科尔基斯人既能调节他们的矛盾,又无法把混沌污染传播给更多的人。 在【巴尔大屠杀】之后,摩根把怀言者放到了五百世界,同样也是因为这个道理:她相信基利曼的理智与思维,确信科尔基斯人无法立刻地腐蚀他。 直到这一步,阿瓦隆女王的计划都是一帆风顺的:除了福格瑞姆自行陷入堕落,造成了不必要的波澜之外,摩根既成功地运用了混沌的力量,又从亚空间中手中保护了她真正的几个核心军团。 她甚至因此而感到得意。 直到混沌诸神在她手握着十个军团,吞并了整个远东星域,正雄心勃勃地遥望着泰拉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莫大的惊喜。 象征着罗嘉的【神选者】失去了控制,伴随着这枚因为混沌污染而愈发尖锐的棋子,开始在奥特拉玛的土地上横冲直撞,摩根第一次遇到了计划之外的因素。 她无法控制【神选者】了,她的命令暂时失去了作用,显然,此刻正有更神圣与更强大的意志,在号令着第十七军团。 诸神来索要报酬了。 摩根皱起了她的眉头,意识到了这一点:毫无疑问,诸神的步伐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它们似乎缺少着耐心与长久打算,只想尽快的看到现实宇宙中的血流成河。 一群败事有余的家伙。 蜘蛛女皇咬紧了牙关,她没有更多的犹豫和踌躇,而是直接抓起了躁动不安的【无冕君王】,即五百世界之主,直接撞上了象征着罗嘉的【神选者】,强行终止了他在奥特拉玛的【神圣献祭】。 而就在同时,一张崭新的卡牌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大风暴】 +显然,这是罗嘉给予你的补偿和礼物。+ 桌案的另一边,人类之主的话语听起来是如此的讽刺。 摩根冷眼以对。 【别在这里把事情的责任随意甩走,父亲:为什么您能用一张代表着过去的卡牌,影响到银河现在的战局,还能让神选者做出如此没有理智的行为?】 【你能给我一个除了作弊之外的更合理解释么?】 +过去决定现在,摩根。+ +你的大多数兄弟没有伱想象的那么豁达:一桩几十年前,甚至是一百年前的事情,都足以让他们铭记到现在,或引以为傲,又或引以为耻,并影响他们的举动。+ +更何况:即使神选者自己不想这么做,但是他并非是自己意识的主人,不是么?只要从至高天中传出一声轻语,他自然就会把屠刀指向基利曼的国度。+ 【诸神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 人类之主看向自己的女儿,他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教诲。 +如果你正在观赏着一场精彩的演出,你是希望它完结的慢一点呢,还是快一点呢?+ 【……】 +祂们也是这么想的。+ 【那……为什么是基利曼?】 摩根皱起眉头:这一点令她最为困惑,因为诸神的恶劣与罗嘉的虔诚都没有超出她的预期,但是基利曼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罗嘉为什么会和他有仇? 帝皇扬起一个笑容。 +你觉得,我会让谁去将完美之城给【处理】掉?+ 【……】 原体眨了眨眼睛,她一瞬间就理解了来龙去脉,但是一个全新的疑惑也随之诞生在她的脑海中,而且更加巨大。 【基利曼?】 摩根陷入了茫然,有关于怀言者军团的最近传言,被她从记忆的深处翻了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怀言者在前不久选择了库尔星一带,来建造他们的完美之城:那个地方在太平星域的西端,而太平星域又在整个银河的西端,地处银河最东南的马库拉格的极限战士,为什么会被派去摧毁完美之城?】 【影月苍狼,帝国之拳,还有太空野狼,哪个不比它更近?哪个不比它更合适?】 +谁又知道呢?+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极限战士恰好会是距离怀言者的完美之城最近的一个军团,也说不定?+ 人类之主轻声地感慨着。 【……】 【你是故意的?】 摩根的声音有些冰冷,她甚至没有加上那虚伪的敬称。 帝皇沉默了一下。 +下棋吧。+ 他只是如是说道。 摩根轻哼了一声,她扫了一眼现在的棋局:依旧是她的回合,因为帝皇根本无棋子可用,只能简单的积攒他手中的卡牌,而蜘蛛女皇在遏制住了【神选者】的暴走,命令【无冕君王】将其驱逐出了五百世界,感到南方前线后,倒也没有了多少紧急的事态。 可是摩根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而散去:在远东星域的其他地方,正陆陆续续地出现着一些小问题,虽然只是白璧微瑕,但依旧让她有了种不安的感觉。 象征着福格瑞姆和他的帝皇之子的【完美者】原本应驻守在大漩涡的最前线,但是摩根却发现,这枚棋子已经越来越黯淡了:不是因为战争和损耗,而是混沌的污浊正腐蚀着第三军团的根基。 原本应执掌大局的凤凰已经不见了踪影,整个第三军团也随之陷入了颓唐与分裂,眨眼之间就失去了大半的战斗力:摩根不得不抽出了一张【使节】,来强行巩固住帝皇之子的战斗力。 而同样在大漩涡,千子军团也不让她省心:马格努斯和他的战士们虽然没有变成一盘散沙,但是某些可怕的疾病似乎正在回归到他们的身上,而普罗斯佩罗之王则以此为原因,离开了前线,开始在远东星域中肆意游荡,搜刮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来寻找解决之法。 原本应倒在千子军团秘术之下的无数忠诚世界,因此而屹立在了原地,反而是那些战略价值并不突出,却藏有隐秘书籍的世界,被马格努斯一个个地攻破,将大量的典籍席卷回了普罗斯佩罗:可以看出来,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而在千子的旁边,怀言者军团离开了奥特拉玛,转头奔向了各个人口稠密的巢都世界,继续着他们的【伟大献祭】,给摩根贡献着稀奇古怪的渗人卡牌,甚至与马格努斯的军团相处融洽。 三个军团就这么偏离了他们的战略定位:哦不,是四个,因为基利曼和极限战士正狂热的缩在他们的五百世界里,短时间内似乎没有任何移动的打算。 【嘶……】 摩根眨了眨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在不到一分钟前,她刚刚扫落了帝皇的大军,将忠诚派的力量压缩到了极致,怎么一转眼,她就只剩下一半的力量了? 困惑在原体的心中席卷,在这股风暴面前,连人类之主那让人讨厌的笑容,都不再重要了:摩根伸出了手指,渴望将这几枚棋子放回到她原本的计划上,但她很快就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计划。 这是浪费时间。 摩根的瞳孔中闪烁着无可奈何的怒火,别无选择之下,她只能将目光投向了那些依旧在她掌握中的军团:幸好,还有六个,而且其中并不缺乏主力部队。 但是,他们的情况也算不上有多称心如意。 佩图拉博正率领着他的钢铁勇士军团,化作战争的浪潮,扑向了每一个不肯臣服的要塞世界,他的进攻刻苦又笨拙,让代表着他的棋子开始摇摇欲坠,越来越多的裂痕诉说着第四军团的衰落。 但偏偏这家伙还拒绝在远东边疆进行补员,他只在奥林匹亚进行残酷的征兆,这个世界本身已经不堪重负,民怨四起了,甚至需要破晓者的部队来专门管制:这一幕又让佩图拉博感到了愤怒与屈辱,于是他的棋子上的裂痕也更多了。 而第一军团与第八军团的情况也不算顺利:这两个实力完全,还听指挥的军团,正在试探的攻入太阳星域,但是他们所面对的抵抗却是令人绝望的,因为太空野狼军团已经赶到了前线,而伤痕累累的白色伤疤,也在不惜一切地阻击着叛乱的兄弟,甚至就连火蜥蜴、影月苍狼与钢铁之手这三个残破不堪的军团,也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丁点兵力,组成了一张卡牌,让帝国的防线又坚韧了几分。 除此之外,还有阿尔法:这个军团在前线的各处神出鬼没,甚至曾一度勾引走了暗黑天使的主力部队,让独木难支的第八军团在诸多忠诚派的合力下败走,直接带崩了战帅军的第一波攻势。 在桌案的对面,人类之主甚至没有更多的操作:他只是简单的抽取与翻出一张张卡牌,就在大漩涡的另一侧,搭建起了一条细细的红线,挡住了摩根的挥刀,一切就仿佛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蜘蛛女皇甚至忘记了操作,她只是沉默地目睹着这条细红线: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无论计算多少次,这条简陋的防线都不可能挡住全副武装的暗黑天使军团,除非帝皇又一次的选择了作弊。 但当基因原体抬头看向她的父亲的时候,她又不得不亲手否定了这一点:帝皇并没有作弊,他的面色甚至显得分外安详,手中紧握着他的【无敌堡垒】,而神圣泰拉也在这枚棋子的脚下,不断向着一座令人绝望的军事要塞演变。 …… 时间不在你这边。 直到这时,摩根想起了帝皇的这句话语:明明只是几分钟之前的事情而已,但她却觉得似乎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之久,才迟缓地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可贵。 确实,时间的确没有站在她的这一边:蜘蛛女皇单纯的把这场战争看做是现实宇宙中的厮杀,而亚空间的力量在她看来只是一个用来点缀的有毒配菜,她甚至肖想过在结束了战争之后,着手对付那几个堕落的兄弟,来彻底地清洗四神在现实宇宙中的影响。 但现在看来,这些计划都可笑的令人发指:当她在积蓄着自己的力量,准备与她的基因之父进行一场漫长的消耗战的时候,至高天的低语也在分化与瓦解她的阵营,让她的棋子一枚接一枚的失控,无形的改变着这场战争的力量平衡。 而当摩根正式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她很快就举一反三,想明白了更多的问题。 【您的意思是……】 摩根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她把注意力从战局上移开,全神贯注地看向了她的基因之父:帝皇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她,等待着她来主动开启这场新的谈话。 阿瓦隆之主指了指棋盘上那些失控的兄弟。 【混沌诸神实际上不期望任何一方赢得这场战争?祂们虽然在前期帮助了我,但是当我的优势超出了祂们的期望时,祂们就会反过来遏制住我的力量。】 【通过不断地让我的兄弟们堕落与叛逆,削弱我的军势,让我无法终结战争,令我不得不加倍地依赖于亚空间的力量,既加深了诸神对于现实宇宙的腐蚀,也让这场战争能够长久的继续下去?】 【祂们不是希望祂们的选定者能够赢,祂们只想让银河间的战火永无休止的燃烧?】 +它们做不到这一点的。+ 帝皇朗声地回答道。 +这场战争注定会结束,诸神只是在尽可能地捞取好处,选择它们的仆从,满足它们的欲望,并且从更多的鲜血与灾难中,获取力量与喜悦。+ 人类之主不紧不慢地诉说着神明的本质,当他的目光因此而转向阿瓦隆之主的时候,瞳孔间留存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欣赏。 +你醒悟得很快: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所有的战帅都会醒悟么?】 +不。+ 人类之主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了一丝伤感。 +有的人,直到最后都没有醒悟,有的人,当他们最终醒悟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除此之外,而还有一些更可悲的:他们虽然醒悟了,但他们却不愿意醒过来。+ 【承认错误一向很难。】 +但并非不可能:连凡人都能直面自己的错误,而你们中却有人不能做到这一点,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了。+ 人类之主摩挲着他的棋子,心情看起来不是很美妙。 +我有些好奇你的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了: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混沌的影响,那么以你的性格,注定不会继续将错就错,但是如果你不依赖混沌力量,你又该拿什么来对抗身处泰拉的我呢?+ 摩根笑了一下,她讥讽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是啊,这的确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因此,如果没有混沌的影响,这场战争是不可能发生在未来的,毕竟谁都知道,帝国的统治者是不可战胜的。】 +你真这么认为?+ 帝皇挑起了眉头。 【谁在乎呢?】 阿瓦隆之主用一种夸张的语调回应着自己的父亲,她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棋盘上:无论如何,她不是很想输掉这场战争。 于是,她拿起了【弑君者】。 +这就是你的破局之法?+ 【是的。】 摩根笑了起来,露出了她洁白的牙齿。 【从古至今,胜利都是用来解决矛盾的,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当庆功的号角响起时,就算是仇人,都会拥抱在一起,为了集体的荣誉而欢呼雀跃。】 +混沌所带来的,可不是一般的矛盾。+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基因原体反问着,然后开始了她的新一轮操作,没有半分的犹豫与迟疑。 【弑君者】压着愈发躁动不安的【天使】,离开了大后方,来到了最前线,在一张张强势的命令卡牌之后,【完美者】与【智库】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她的身边,而【神选者】则是继续向着银河的南方前进着,在那里,听调不听宣的【虚无之王】与【阴云之主】正在肆无忌惮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摩根已经懒得理他们了,只是要求他们向北进军:而这个要求很快就得到了满足,只不过是伴随着一路的屠杀、拖延、窃窃私语。 而在另一边,【无冕君王】也磨磨蹭蹭地离开了马库拉格,他没有携带全部的兵力,摩根也对此网开一面,她已经不想再经历任何的内部纠纷了。 而破碎不堪的钢铁勇士军团则是难得的老实人,在最后压榨了一波自己的母星之后,代表着佩图拉博的棋子依旧是伤痕累累的,他与摩根的主力汇合,然后等来了有了几道疤痕的暗黑天使:至于损失更严重的第八军团,则是直接奔向了阿瓦隆,再次进行补员。 就这样,战帅再一次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开始了进军:摇摆不定的【天使】被她扔去侧翼,与【孪生子】进行静坐战争了,而暗黑天使、破晓者与钢铁勇士则是凝聚成了重拳,一举击碎了帝国设立在大漩涡区域的防线。 【只要战帅的军团再往前一小步,就是太阳星域了:考虑到这个星域的大小,那么距离神圣泰拉也不算太远了。】 走到这一步,摩根的双眼依旧注视着棋盘,但是注意力却集中在了与帝皇的对话上。 【如果按照时间计算的话,这场战争恐怕才进行到第三年或者第四年:你对大部分军团根本没有恢复的时间,现在你手中只剩下完整的帝国之拳了。】 【您不准备亲手出手?或者动用一下这枚强大的棋子么?】 +情况还没有这么糟糕。+ 人类之主安静地将他的小雕像们依次回撤:【翱翔之鹰】已经再用了,它根本没有休整,现在距离死亡只差一步,而【饥饿之狼】与【铁将】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进一步地后撤了。 【我可以让它更糟糕一点。】 摩根低声嘟哝着,她的视线扫过了自己的棋子们:千子军团正饱受着灵能疾病的折磨,连移动它都让摩根感到吃力,而帝皇之子们则是散漫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福格瑞姆也再一次失踪了。 这次,摩根也不再客气,她拿出了【内斗】的卡牌,直接引爆了第三军团的内部矛盾:最终,那些堕落分子败下阵来,一哄而散,而少数还保有战斗力与组织度的凤凰子嗣们,人数已经稀少到无法将其视做一支军团了。 蜘蛛女皇不得不默认,她已经损失了两枚棋子:也许还要算上第三枚,比如说已经摇摇欲坠的钢铁勇士军团。 阿瓦隆之主看了一眼这三个她都不舍得再差遣的棋子,又看了看南边那三个听调不听宣的家伙,再瞥了一眼尚在补员的康拉德,发现自己手头上,居然只剩下了三个可堪一用的军团了。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自己与帝皇到底谁更可怜。 但她不能停下脚步,她也不敢停下脚步:亚空间的力量已经在她的大多数棋子间传播了,尽管她顶着【神选者】的怒火,撕碎了那张代表【伟大愿景】的卡牌,却也只是亡羊补牢。 如果无法尽快攻破帝皇手中的神圣泰拉,那么这场战争似乎将以她的失败作为终点:即使她没有输掉任何一个战斗,但是她距离胜利似乎已经越来越远了。 明明代表着战帅的血红色已经冲破了远东星域,并将大半个暴风星域和朦胧星域纳入囊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摩根看向了棋盘上越来越多的赤红色时,她不再有当初鲸吞远东星域的喜悦了,而是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虚无。 只要她走错了一步,这些战果都会毫无意义,甚至连作为她的陪葬品都不可能:在诸如此类的悲观情绪中,蜘蛛女皇将她的棋子们向前推进着,开启了她和帝皇的第二场主力对决。 或者说,歼灭。 之前败走的忠诚派没有直接逃回泰拉,他们似乎还想要在帝皇的王都之前再挣扎一番:一条新的放线出现在了贝坦加蒙一带,摩根无法绕过这里,她也不打算绕行。 暗黑天使与破晓者两个军团从正面发起强攻,而刚刚赶到的极限战士则是从北方进军,至于从风暴星域赶来的三个半独立军团,也磨磨蹭蹭地完成了南边的合围。 又一张残酷的包围网在贝坦加蒙星系被拉了起来,摩根的六枚占据着绝对的力量,耐心且残忍的粉碎着守军的防线,这场战争漫长又无趣,令蜘蛛女皇的视线再一次来到了她的父亲身上。 【您还是不打算行动么?】 摩根挑起了眉头,她现在是真的有些困惑了:玩到现在,帝皇已经失去了棋局的五分之四,他的棋子也所剩无几,只有那些始终未曾亮相的卡牌,被摆放在了人类之主的手边,但他看起来依旧不打算使用它们。 +我不打算现在行动。+ 帝皇看了她一眼。 +但我可以迁就你一下。+ 【……】 说着,在摩根有些无语的目光中,帝皇亮出了一张牌。 【归来】 下一刻,一个理论上已经退场的棋子:那是象征着伏尔甘的【铁砧】,它恢复了健康,尽管依旧有着满身的伤痕,但还是极大的加强了忠诚派的防线,摩根的攻势一下子就陷入了颓靡。 【伏尔甘?】 阿瓦隆之主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她真的很惊讶:她的这位兄弟不应该死了么? 【你又作弊了?】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人类之主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令人厌恶的得意,他向着自己的女儿展示着手中的【归来】牌,那张牌没有消散,代表着它还可以继续的使用下去。 +当我设计你们的时候,我给了所有人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力量:现在,伏尔甘只是在展现着他的力量而已,在这场战争迎来自己的结局之前,他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挡在你的面前。+ 【……】 【无所谓。】 摩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变得冰冷,随后,她拿起了自己的棋子们,用新一轮的凌厉攻势击退了帝皇的部队,再一次将火蜥蜴军团围困了起来。 【一次的失败只会象征着又一次的失败。】 基因原体看向帝皇,她几乎不掩饰自己的讥讽,毫不留情的【弑君者】则是伴随着棋手的动作,将那枚【铁砧】再次扫落下去,打开了通往泰拉的最终途径。 【又一次胜利。】 摩根炫耀着。 【您打算怎么拯救这些被我咬住的残军呢,还是放弃?】 帝皇抚摸着下巴。 +你刚才有机会直接歼灭他们的:但如果你就这么想要看到我的底牌,那么,好吧,我会满足自己女儿的愿望。+ 说着,他摸出了【九头蛇】。 【又是这张牌,您刚才已经用了不下五次了!】 +是什么让你觉得,只有一张九头蛇牌?+ 帝皇拿起接下来的四张,并向祂的女儿散开,每一张都展示着同样的多头龙图案。 +然后,是第二步。+ 人类之主说着,便摸出了一张崭新的牌。 【涅槃】 下一刻,全副武装的荷鲁斯回到了棋盘上:没有一丝伤痕。 【这又是什么?】 摩根挑起眉头。 +死亡并非是责任的终点。+ 帝皇轻声朗诵着这张卡牌背后的话语,似笑非笑。 (本章完) 第328章 你爹还是你爹 泰拉就是一切的开端,也注定将是一切的终点。 它是人类的母星、也是帝皇的宫殿,更是这个横跨银河的伟大帝国唯一的权力中心、王冠世界,人类之主正是在这颗神圣的星球上号令他的银河帝国。 因此,只有摧毁了泰拉,将它的苍穹与土地一并燃烧殆尽,将它的堡垒与捍卫着尽数诛杀,帝皇的挑战者们才有资格站在这个世界的焦土上,宣告自己的胜利。 对于阿瓦隆之主来说,认清这个现实并不困难:早在这场棋局刚刚开始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的势力只有这一条胜利的条件,也只有这一种胜利的方式。 如果她不打算认输的话。 在这场棋局中,无论是一开始便精心规划的棋子选择,还是对五个忠诚军团的大屠杀,亦或是对整个远东星域的蚕食鲸吞,都是为了完成这个最终目标。 只不过,在蜘蛛女皇原本的计划里,她将会占据半个银河,手握充足的后勤基地和兵员补充,并在经历最完善的长期准备后,以暗黑天使、破晓者、极限战士、钢铁勇士和怀言者五个军团为主力,击破人类之主手中的残兵败将,再以绝对的优势碾碎神圣泰拉的守军,宣告她的胜利。 届时,只要人类之主不亲自下场,她就想不出来输的可能性。 但这样的妥善计划,在诸神开始发出狞笑的那一刻,便彻底地四分五裂了,化作了无数片丑陋的碎屑,需要基因原体去一一捡起,将她的手指刺破到伤痕累累。 摩根不得不取消了她原本的完善计划,走上了另一条充满了激进主义的道路:她知道,她必须在她手底下的这些强大军团,被无孔不入的亚空间能量彻底腐蚀,并且成为一坨坨难堪大用的废物之前,鞭策着它们攻向泰拉,结束战争。 这样的鲁莽举动之前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但现在,她不得不不这么做,即使会承受着惊人的损失:因为时间已经不再是她的优势了,照这么下去,当人类之主的军团恢复过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不会是摩根原本计划中的九个精锐战帅军团,而是一大堆自甘堕落的散兵游勇,和被他们蹂躏到不堪入目的半个银河。 那是摩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未来。 所以,她必须趁着这个最后的窗口期,趁着自己麾下还有几支能征善战、尚未堕落的大军,趁着忠诚派的部队还没有恢复元气,来彻底终结这场战争。 她要终结它。 用无数的死亡。 …… 也许,这就是这场帝国内战的真谛,也是帝皇甚至诸神想让她明白的话语。 【终结,与死亡。】 青蓝色的瞳孔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的棋盘,阿瓦隆的女君轻声叹息着这两个沉重的词语:她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样的话语,因为她的一切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眼前的战争身上。 这是围绕着泰拉的战争,这是会终结一切战争的战争。 这是泰拉围城战。 尽管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但是摩根很确定:会是这个名字。 她的嘴角勾起了勉励自己的微笑,抬手,举起了第一枚棋子。 【您的把戏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好用,父亲。】 基因原体用一种轻微的讽刺来攻击她的君主,而伴随着她意兴阑珊的话语,【弑君者】、【双刃之剑】与【盲目暗者】齐头并进,将刚刚回到了战场上的两位忠诚派原体推到了战场之外,蛮横的占据了通往神圣泰拉的通道。 【是的,我相信以您的通天伟力,当然可以让荷鲁斯甚至伏尔甘重新回到战场上: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哪怕他们都是最为优秀与强大的原体,但是他们依旧只是形单影只的孤家寡人,他们的军团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我施加以毁灭性的打击了,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恢复过来,现在,除了对于我的满腔恨意,他们还有什么可以用来狙击我的武器么?】 在一通极为罕见的长篇大论之后,基因原体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这一轮攻势:她已经彻底地啃下了名为【贝坦加蒙】的硬骨头,打开了通往神圣泰拉的道路,现在,她的舰队和帝皇的王座之间,只有寥寥几个守卫者了。 她手中的力量依旧算得上是充裕的:除了已经遭到毁灭性打击的千子与帝皇之子外,剩余的八个军团都保留有一定的战斗力,反观帝皇一方,除了一直按兵不动的帝国之拳军团外,也就只有钢铁之手军团和太空野狼军团,还残存着部分的战斗力了。 而第六军团甚至都不在神圣泰拉的近地轨道上,他们返回了芬里斯,绝望的试图恢复军势,赶上最后的决战:也就是说,现在的泰拉守卫者,只有帝国之拳和钢铁之手两个军团。 这两个军团正以狂热的姿态来加强神圣泰拉的防御:尽管摩根对此表现得嗤之以鼻,但是在她的内心里,她还是对此时的泰拉产生了更多的忌惮。 天知道罗格—多恩和费鲁斯—马努斯的通力合作,能够把人类的母星打造成多么可怕的绞肉机:在摸到帝皇的王座之前,她可能就要丢掉两到三个军团了。 但这绝不是停下的理由。 轻轻咬着贝齿,阿瓦隆之主将自己的所有棋子都一股脑地推向了棋盘的边缘,以此来终止自己在这个回合的所有行动:只要在等待帝皇的一个回合,摩根就将开启对于泰拉的全面攻势。 不过比起这个,基因原体现在反而更期待另一件事情:面对这样的情况,她的基因之父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应对呢? 总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地移动他的棋子,展露出肉眼可见的懈怠与毫无胜负欲吧? 是的,蜘蛛女皇很清楚:帝皇似乎并没有将这场棋局看的有多么重要,人类之主的目光放在摩根身上的时间,远远多于他放在棋盘上的,显然,他并没有认真的在对待基因原体的一系列诡计,并保留了无数足以掀翻战局的底牌。 这是摩根能够一帆风顺的主要原因。 也是她此时此刻心中怒火的最大来源。 【我的军团距离你宝贵的王城只有一步之遥了,父亲:只需要一道最简单的命令,神圣泰拉就会在我的铁蹄下化为焦土。】 基因原体看向她的父亲,的语气轻佻,已经无限趋近于讥讽与挑衅了:如果现在,这里有一个禁军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拔出自己的武器,与阿瓦隆之主不死不休。 而帝皇,沉默地看着他的这个特立独行的孩子。 他点了点头。 +啊,确实。+ +以一个游戏初学者的角度来说,你打得很不错,比我和玛卡多的第一次操作都要更精彩:在我们的无数次对局中,这场战争从来都不会在四年之内就结束,而你已经打破了这条记录。+ 【……】 基因原体瞪圆了她的眼睛,巨大的荒谬感在她的心中奏响。 【您只想说这些?】 帝皇挑起眉头,似乎在因为摩根的惊愕而困惑。 思考片刻后,他恍然大悟。 +所以,伱其实是想要更多的夸奖么?+ 人类之主摸着他方正的下巴。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童趣的爱好,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荷鲁斯才会这么干: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帝皇笑了起来,他观察着阿瓦隆女王每一寸震惊的眉梢。 +需要我以父亲的身份来夸奖你么,我聪明的女儿?我会尽可能说的切实一点,让它们听起来能真挚的夸奖毫无区别:老实说,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干了,但我觉得,我还是能做到的。+ 【……】 【……】 【……】 摩根眨了眨眼睛。 她发誓,以每一名破晓者战士的名字和他们的母亲抱枕发誓: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真的很想把这个该死的棋盘抄起来,砸在帝皇的那双该死的黑色眼眸上。 她不怕这么做,因为至少有五个兄弟会为她求情:在所有的基因原体之中,这已经是一份称得上豪富的人缘了。 而且…… 这个想法的确非常地具有诱惑力,不是么? 她甚至都能听到那些来自于至高天深处的狂笑声,在她的内心中肆意的起舞了:那些邪神的喉舌靠近了她的耳廓,呼出的晦涩气息吹拂着她的发丝,它们在以一种近乎渴求式的语气,请求基因原体将心中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 这些气息未免太明显了:明显到连人类之主都已经察觉到了。 帝皇皱起了眉头,他终于露出了一个接近于【认真】的表情。 +你似乎在想着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我的女儿?+ 【……】 【不,没什么,父亲。】 摩根咽了咽她口中充满了苦涩的空气。 【我只是好奇:战争都已经进行到了这种地步了,神圣泰拉马上就要被战火所包围了,您还是不打算亲自出击么?】 +如果我亲自插手这场棋局的话,你又制止我的能力么?+ 【没有,或者说,有,但我不会那么做。】 +告诉我关键词?+ 【……】 【您让我与瓦什托尔进行交易的根本原因:这个拐弯抹角的回答可否会让您满意?】 +足够了。+ 人类之主对于这个答案,和摩根认真的表情,露出了一个充满欣慰的表情。 +摩根,我的孩子。+ 帝皇的语气认真了起来。 +你要知道,对于我来说,棋局的胜负并不重要:我已经进行过成百上千次这样的棋局了,经历过最辉煌的胜利和最惨痛的失败,但是它们除了让我对于未来多了一丝迷茫之外,毫无用处。+ +对于我来说,哪怕是一百场这样的棋局,也不如你心中的一句透彻来得更有价值:就像现在,你既然知道了困住我的办法,只知道了它的代价,并且压制住了使用它的冲动,光是这样的行为,就足以让我感到欣慰了。+ 帝皇指了指棋盘。 +原本,我打算通过让我的力量直接下场,来让你不得不选择那条道路,并认识到它的后果,但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我的力量自然就可以收起来了:姑且算是对于你的奖励吧。+ +而且……+ 在人类之主那双漆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几丝光芒。 +我的战术其实早就已经布置完成了,它甚至精妙到被你下意识地忽略了:我的女儿,只要我想的话,你不仅无法在这个回合抵达神圣泰拉,还会遭遇你在开战以来所面临的最大麻烦。+ +我不需要动用一兵一卒,就可以打成这样的目的。+ 【……】 摩根的眉头皱起,她隐约间猜到了帝皇的意思,但是却无法真正的确定下来:于是,她的视线刺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 【那么,就请您为我展示您的办法吧:我很期待。】 +当然:我从不介意迁就你的小小期待,摩根。+ 帝皇的瞳孔变得冰冷,他从牌堆中抽出了一张牌,那是一张早就来到了他手中的牌,而人类之主显然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首先,你要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摩根:你觉得,这场棋局打到现在,你最大的潜在威胁,到底是什么?+ 【……】 摩根没犹豫太久。 【混沌?】 +回答正确。+ 帝皇笑了,他亮出了手里的那张牌:一瞬间,摩根的面色就变得分外苍白。 那是【伟大愿景】。 【我已经摧毁了这张牌!】 基因原体甚至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混沌是杀不死的,摩根。+ 帝皇只是安静地、缓慢地、悲伤的回答着他的女儿。 +也是除不尽的。+ 下一刻,【伟大愿景】被人类之主摁在了盘桌上。 刹那间,诡异的紫色光芒就挤破了棋局上的争斗,如贪婪的毒蛇般袭向了摩根的棋子们:在基因原体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包括了【神选者】、【虚无之王】以及【阴云之主】这三枚棋子,还有高速向他们靠近的【完美者】,就不约而同地褪去了他们的最后一丝纯洁与底线,化作了彻头彻尾的紫色。 下一刻,他们悍然掉转了自己的兵锋,同时向忠诚派与战帅军团发起了攻势:首要的进攻目标,赫然便是代表着摩根的【弑君者】。 【!!!】 基因原体皱起了眉头,她瞬间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场叛乱! 一场由罗嘉引领的,三个堕落原体加入的,旨在杀死或者推翻摩根的叛乱:显然,在与罗嘉的并肩作战中,两个基因原体已经被亚空间的能量悄无声息地腐化了,这也是他们听调不听宣的根本原因。 而现在,也许是来源于混沌诸神的直接命令,也许是心中的野心再也无法压制:在战帅一方踹开了忠诚派最后的防御,集结起来,准备进军泰拉的时候,堕落原体们发动了他们的反叛,为摩根曾经撕碎了【伟大愿景】的无礼,而降下了属于诸神的惩戒。 【……】 阿瓦隆之主看着这一切:她的内心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平静,乃至于一种荒唐的笑意,突然占据了她的喉咙,冲出了嘴唇。 一场叛乱之中的叛乱? 哈! 摩根的嘴角咧起,她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您在就想到这一切了?这就是您的防守战术?】 +是,也不是。+ 人类之主抚摸着他那几枚残破不堪的棋子。 +这场叛乱的本身并不是我的布局,但是它的发生却早已被我所遇见到了:至高天的生物都是贪得无厌是,哪怕是那些以神明自居的家伙,也同样如此,当你没有虔诚的跪拜它们的时候,在它们的信徒眼中,就自然而然地拥有了与你为敌的理由,甚至是必要。+ +而现在,不正是他们发起叛乱的最好时间么:你们共同的大业已经经历了最严酷的考验,胜利的果实也唾手可得,只要你在这个时候倒下,他们就既可以完成自己的复仇,也可以在接下里的战争中窃取你的果实,敬献诸神。+ 【就凭他们的四个军团?其中还有一个残次品?】 摩根摇了摇头,她发现自己露出了最为冰冷,也是最为无奈的讥笑,那既是对于这场荒唐的叛中之叛的愤怒,也是可怜。 基因原体没有更多的动作,她只是随意调动着几枚棋子,就将这场叛乱彻底地压制了下去:在暗黑天使与午夜领主的刀锋前,闹剧般的叛乱军被迅速击垮了,他们甚至没有一同逃跑,而是一哄而散。 摩根想要取笑这场虎头蛇尾的二次叛乱,但她很快就彻底笑不出来了:难道她的军势不也是如此的荒唐么?在一场闹剧之后,她切切实实地失去了四个军团,整整一半的力量。 一场滑稽的闹剧,居然比无数的惨烈战斗还要更为奏效? 【这也在您的计划之中?】 摩根的目光瞥过她的父亲。 +根本不需要计划。+ 人类之主不紧不慢地整理着他手中的卡牌,貌似在思考。 +你们的本质,无非就是一群因为共同目标而走到一起的背叛者而已,而第一次背叛并不会让你们产生坚不可摧的友谊,只会让第二次背叛显得理所当然。+ +你的战友们连曾经宣誓效忠的理想都能抛弃,更是沦为那些喜怒无常的诸神的奴隶:你又怎么能指望他们的忠诚呢?+ +他们的再次背叛是迟早的事情,无非是规模和时间上有所区别而已:你忽略了这一点,一厢情愿地认为只有我是你的敌人,但真正的事实上,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只不过其中的一些会在以后才与你为敌。+ 【……】 摩根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地打量着作鸟兽散的四个二次叛乱的军团,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大为缩水的力量。 【这就是信奉混沌对于他们的影响么?】 +并不全是。+ 人类之主抬起了头,在听到了摩根的那句轻声疑虑后,帝皇便笑了起来,就仿佛他已经等待着这句感慨很久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阴暗的一面,我的女儿,这是谁都无法逃避的天生恶意,就像是潜伏在了我们心灵土壤上的,一条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洪水的激流一般。+ +但是,有些人能够在心中筑起坚固的堤坝,让这条激流始终保持着范围之内,而另外一些人则是没有或者无法搭建起堤坝,于是恶意的洪流就会吞噬他们的内心。+ +而那些信奉混沌的人,则是最为可悲的:因为亚空间的力量会腐蚀他心中的土地,让堤坝连存身的地方都不会有,他的心灵会走向洪水滔天,并在难以想象的短暂时间内,彻底堕落、变质。+ +因为混沌本身,就是一切秩序与理性的相反面,所以,当那些意识不够坚的人成为它们的奴仆的时候,疯狂、嗜血与无政府主义就会在他们的心灵中驰骋,让他们成为脱离了文明社会的野兽,而野兽是无法做成任何一件大事。+ +这也就是我跟你说,时间并不在你一边的根本原因:当你使用了【伟大愿景】这张牌的时候,你就已经走上了诸神为你设计的倒计时,但它们也不会耐心等待倒计时的结束,就会贪婪的试图从你的手中夺走你所重视的一切东西。+ +毕竟诸神都是短视、疯狂且毫无理性,反复无常的他们只会为了短暂的欢乐而毁掉一切的长期规划,所有的动作只不过是为了让它们永恒空虚的内心,闪过又一次因为彻底摧毁而萌发的喜悦。+ +于是,情况就变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这样。+ +也许从一开始,诸神就明白这场叛乱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你的所有计划也会因为这场叛乱而功亏一篑,但它们依旧会这样做,依旧会没有命令它们的信徒发起这场注定失败的叛乱,原因很简单:这会给它们带来欢乐,这会让它们从现实宇宙中获得更多的好处,满足它们反复无常的内心。+ +至于你的成功与否,甚至是这些堕落原体本身的生死存亡,对于诸神来说都毫无意义,它们在乎的是另外一些事情,一些你现在还没有资格知道的事情。+ 帝皇的讲述沉重且缓慢,充满了真挚的情感,他从未在摩根面前一次性说出如此多的话,也从像现在这样,让蜘蛛女皇感受到他内心中的那无法被否认的真诚与理性。 摩根甚至感到了一种恐惧,她恐惧她的基因之父现在的这一副模样,因为她根本无法回答帝皇的话与,也无法回应帝皇的姿态,她只能沉默着,专心致志的看向面前的棋盘,苦心钻研着那场帝皇根本不屑一顾的胜利。 她似乎已经输了? 张了张嘴,摩根头一次感觉到话语是如此的艰难,她似乎连半句回答都无法确切的说出来,更做不到与帝皇继续讨论他所讲述的那些内容:尽管这些内容从一开始就存在于摩根的脑海之中。并不需要帝皇再一次的教育。 最终,蜘蛛女皇还是狼狈的逃离了这场讨论。 【这就是你的全部方法吗?父亲?一场叛乱?没有更多?】 +当然不是,我的女儿。+ 帝皇似乎对于摩根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方式毫无怨言,他只是指了指棋盘的左右边缘:那是摩根之前从未在意过的地方。 +我真正底牌在这里:他们才会扭转这场战争的关系。+ 阿瓦隆之主随着帝皇的指引看去:她先是看向了南方,因为【神选者】和【阴云之主】就往那里逃窜,但是很快,他们的逃跑步伐就不得不终止了下来,因为一个巨大的、忠诚于帝皇的棋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暗影】。 那是在巴尔大屠杀中,遭到了重创,一路逃回了母星,从此在战争中近乎消失的【暗影】,和他的第十九军团:他们再一次作为帝皇的棋子出现,而且已经巨大与膨胀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地步。 从棋子的尺度与光泽来看,第十九军团俨然已经重新地强盛了起来,它甚至比摩根麾下的任何一位棋子都要更为强盛。 【……】 基因原体瞪大了眼睛,她看向自己的父亲。 【这是怎么回事?】 人类之主只是百无聊赖的玩弄着他手中的棋子。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清楚么?难道你在钻研着那些属于海德里希的记忆的时候?看不到那些书写着超级鸦卫这个名字的奇妙技术么?+ 帝皇轻声的笑着:在摩根的眼中,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讽刺。 +你很清楚这一点,我聪明的女儿:只要我将这个技术交给任何一个在你背后的忠诚军团,他都会成为你难逃的梦魇,也会成为这场泰拉围城战的关键棋子。+ 在帝皇的话语中,【暗影】已经轻而易举的碾碎了南逃的堕落原体,向着泰拉前进而来,他实在是太庞大,太疯狂、也太强盛了,只要他抵达了神圣泰拉,战争的一切都将会结束。 但还不等摩根从这样的震惊中舒缓回来,她就发现,在棋盘的另一边,同样也出现了情况。 在之前的漫长对局中,摇摆不定的【天使】,突然与【孪生子】一同出现在了摩根的后方,俨然已经联合了起来,这枚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甚至还闪烁着令人眼球刺痛的光辉。 摩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了帝皇,她发现她的基因之父已经悄无声息的拿出了一张牌,那张牌上画着一副精巧的画作:一名圣血天使正在火焰中化作灰烬,而他的基因之父,巴尔的圣吉列斯,则是跪在火焰之外,垂下殷红的眼泪。 【觉悟】 这是卡牌的名字,也是人类之主挽回第九军团的方法:从他的表情来看,这甚至是算得上一步可有可无的闲棋了,只是压倒摩根这头骆驼的无数根细小稻草之一。 蜘蛛女皇甚至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追查这张牌的合理性,她只是将有些呆滞的目光重新转移到了神圣泰拉上:这一次,明明她还有五个军团正在包围着看似摇摇欲坠的王座世界,但是她只感觉到了如同窒息般的冰冷。 她的所有优势都已经在人类之主那看似不经意间的闲棋面前土崩瓦解了,忠诚派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她的大军,而且他们甚至已经完成了对于她的包夹行动。 背后的三个忠诚军团来得很迅猛,面前的两个忠诚军团也是不动如山:这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帝皇所说的那句话。 时间并不站在她的那一边。 【……】 不! 一定还有机会 摩根深深地呼吸着,她强迫自己重新燃起斗志,因为现在的困局是无法击倒它的,连让她稍微的失态都做不到。 她还有机会,她还有至少六个军团,以及对于神圣泰拉守军的绝对优势:只要打下泰拉,她就可以从容的面对背后的忠诚派援军,从而打赢这场战争。 只要她发起进攻…… +你似乎忘了一点,我聪明的女儿:我还没有结束回合呢。+ 帝皇笑着,他的笑声听起来是如此的刺耳。 人类之主抽出了一张卡。 【分裂】 下一刻,原本应该与圣吉列斯并肩前进的【孪生子】,突然发生了变化:就像棋子名字的那般,它变成了两个,一个伴随着天使的大军继续扑向泰拉,而另一个…… 则是直接浮现在了名为五百世界的土地上。 【……】 下一刻,奥特拉玛五百世界再一次燃烧了起来。 【?】 再下一刻,【无冕君王】强行突破了摩根的控制,不顾一切地向着自己的母星进军,只留下了一张可怜的卡牌,诉说着他留给摩根的歉意与些许军队。 【??】 基因原体张了张嘴,她似乎想要申诉什么,但终究无话可说,只是咬紧牙关,将自己的棋子们继续向着神圣泰拉推进。 暗黑天使、破晓者、千子、钢铁勇士与午夜领主。 她还有五个军团,完全…… “嘭!” 【……】 【智库】似乎失控了?甚至发生了爆炸? +有些问题是无法解决的:最起码你是无法解决的。+ 帝皇的话语缓慢到让人厌烦。 【???】 没关系!意料之中! 摩根深深地呼吸着,她努力压制着面孔的狰狞。 意!料!之!中!的!事! 【你……您……】 【您走完了么?该我了么?】 +耐心点,还差一步。+ 人类之主前倾着身子,他似乎在享受摩根那刀子般的目光,然后不紧不慢地抽出了最后一张牌,一张闪烁着不详光芒的牌。 【酒神之矛】 下一刻,那枚象征着黎曼鲁斯的棋子,就从他在芬里斯的隐蔽地点中冲了出来,来到了神圣泰拉的战场上。 他扑向了摩根的侧翼。 扑向了庄森。 帝皇笑着。 【酒神之矛】闪烁着。 【饥饿之狼】灰飞烟灭。 【双刃剑】应声倒下,化作了满天的碎屑。 庄森死了。 【……】 【……】 【……】 “嘭!!!!” —————— 摩根。 掀翻了棋盘。 (本章完) 第329章 复盘 人类帝国、朦胧星域、卡利班星区、卡利班星系。 【帝皇幻梦号】。 这艘整个人类帝国最强大、最华丽、最重要、也是最为具有标识度的艨艟巨舰,正如同虚空中的黄金女王,安静地享受着一整支庞大舰队的拱卫,它静谧无声地徜徉在卡利班的近地轨道之外,等待着人类之主下达又一道神圣的指令。 这道指令也许在下一刻就会出现,又也许会让所有人等待数天甚至数周之久:但无论如何,没有人会因此而发出半点的质疑,又或者丝毫的忧虑,因为能够在这支帝国第一远征舰队上服役的人物,无不是帝皇最狂热的拥护者,能够为了他的任何一丝意志,而毫无犹豫地奔赴银河中最可怕的地狱。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第一舰队中的战士,以及泰拉皇宫中那些名声不显的仆役,才是人类之主最可靠、也是最坚固的帝国基石,是他统御银河的真正基本盘。 而被这千千万万的帝国基石所追随与崇拜的人类之主,此时却正待在【帝皇幻梦号】深处的某个简陋房间之中,眉眼低垂,看起来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休憩。 他是如此的沉默与孤独,只有桌案上的几张水晶卡牌,与对面那张空荡荡的椅子在与他为伴,诉说着写不尽的落寞:但当他结束了自己的沉默,抬起头的时候,在那双漆黑色的瞳孔中,却流转着几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喜悦。 帝皇开口了。 他向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片虚无与冰冷,开口了。 +真正击倒你的是什么?+ +是血亲的倒下。+ +是失败的压力。+ +还是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努力之后,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成为曾经那个不择手段、保持着一颗冰冷之心的【聪明人】了?+ +在你看来,这种改变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你说的清么?+ 人类之主轻声的感慨着,他的叹息在空气中化为了漫长的白雾缭绕,久久不愿散去:但是能够回答他的,似乎只有更多的安静。 以及…… 【我说不清。】 【我也不想说清。】 那道清冷、理性、独属于阿瓦隆与破晓者军团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侧传来:声音中蕴含着显而易见的不满与恼怒,令人类之主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笑容。 +失败让伱感到愤怒?+ 【没有人会喜欢失败,哪怕是您,我伟大的基因之父。】 这句回答伴随着一句过于明显的轻哼声,刺痛了空气,也刺痛了父女间虚假的和睦:但唯独没有刺破人类之主那早就已经不存在的尊严与羞耻心。 +但也没有人能避免失败,不是么?+ +重要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你能学会什么:即使失败了一辈子也不要紧,只要在最重要的那一次能够扭转乾坤,那么一个失败者的一生,也会是传奇的。+ 【……】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父亲。】 【我已经过了一个年纪了,您就不要指望能够像那些凡人间的父女一样,用一些看似伟大的空虚道理来教导我,树立起您通晓万物的高大形象了:我不吃这一套。】 【您不觉得这种在各式故事书上被写烂了的东西,有些过于无聊了么:在阿瓦隆,只有那些刚刚念书的孩子,才会在自己的作文里摘抄这样的大道理。】 +是么?+ 人类之主轻笑着,他随机的拿起桌面上的卡牌,懒散的猜测着每张水晶牌上的标志:这是一个相当无趣的游戏,因为他精准的猜中了所有的水晶牌。 +你说的其实也没错。+ +但:如果不是我的某位能干的女儿,花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捡完地上的区区十几枚棋子的话,我也不至于无聊到这种地步。+ 【……】 【在捡了在捡了……】 某位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第一军团的荣誉基因原体、阿瓦隆的领主兼任奥特拉玛人民永远的老朋友(基利曼亲自认证),在听到了这句话中,只是低声地嘟囔着,蹲在地上,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又过了几秒钟,手里捧着一座小山的蜘蛛女皇,才极为缓慢地挪动到了她的座位上,把所有的棋子依次放回了左手边的木盒里:它们已经褪去了之前的颜色,再次变成了一群毫无生机的灰白雕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摩根打量着这些彼此之间并不差别的小雕像时,她却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确定每名雕像的真实身份了。 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 【所以,从一开始,每个棋子的身份就是固定的:那些所谓的身份卡牌,只是让他们拥有了能够参加棋局的资格?】 +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置身于世外:但每次都不成功,哪怕是最为飘逸的【翱翔之鹰】,最后也都会被卷入棋局之中,而且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他站在我的对立面。+ 【察合台会反对你?】 +大多数情况下,是的: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为何会走上这样的道路,他在你们所有人中,属于看的最清楚的那一批。+ 【是的,他很聪明。】 【所以……】 【有没有可能,问题其实出在您的身上,父亲?】 帝皇沉默了一下。 他抬头望向了阿瓦隆之主:只看到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中,没有半点与【尊重】相关的色彩,一闪而过的唯有狡黠与嘲弄,以及重新燃起、跃跃欲试的勇敢。 +你从失败中走出来了?+ 【还没有。】 【我依旧有些迷茫:具体来说是有些困惑,为什么您拥有着能够让荷鲁斯重返战场的力量,按理来说,这样的力量不是独属于那些至高天深处的邪神么?】 +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无法说清楚的:你不必深究。+ 帝皇摆了摆手,他看起来不是很想讨论这个问题。 +而且,我也有一点困惑。+ 人类之主看向他的女儿。 +为什么【盲目暗者】会在你的手里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要知道,在之前我与掌印者的大多数棋局之中,【盲目暗者】都是一个边缘性的小角色,即使投入更多的精力,它也只会自我毁灭。+ 【……】 摩根挑起眉头。 【首先,父亲,他不叫盲目暗者,他叫康拉德—科兹,或者你也可以叫他午夜幽魂:一般来说,只有他表现得特别好,或者在我布置的考试中取得了好成绩的时候,我才会这么叫他,并且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顿饭,以示奖励。】 +他喜欢这些?+ 【嘴上不喜欢,但每次都参与的很认真。】 +看起来你教育的不错。+ 【勉强合格吧,我想这也是康拉德能够在棋局中表现得如此优秀的原因:您的棋子们似乎会受到棋手的主观思维影响,而在我的主观思维中,康拉德虽然无法被期待更多,但也不会是一个拖累。】 +但在一开始,你的确把康拉德看做是某种拖累。+ 【那是从前:就像您刚刚说到那样,那是回不去的从前。】 摩根笑了起来,她的笑容中有着一丝苦涩,但她并不在意。 人类之主把这个笑容看在了眼里,他沉默着,抚摸着自己方正的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康拉德很幸运。+ +这是一件好事,对于你和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半晌之后,摩根的基因之父才突然说出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轻声感慨,紧接着,他就对这个话题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帝皇很忙,他忙到只能对自己的子嗣,预留出如此短暂的关照与时间。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从你把自己的棋子通通分散开来,去占领整个远东星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猜想一件事情:在你的内心里,你是知道如何将我拖延住的,对吧?+ 人类之主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棋盘,他在神圣泰拉与阿瓦隆之间,画出了一道并不存在的直线,漆黑色的瞳孔注视着基因原体的面庞,向她诉说着这句话语的严肃性: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问题,而且一句肯定。 【只有一些模糊的估计。】 阿瓦隆之主用手指捻住了耳边的侧发,缓慢地揉搓着,在心中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再怎么说,这都是一个涉及到【向帝皇出手】的危险话题。 +网道。+ 她的父亲开口。 +你知道它的重要性:哪怕你在一开始并不知道,但是在经历了与那名熔炉之主的谈话,参与到了我与它的交易之后,你应该已经清楚了我对于网道的重视。+ +那么,告诉我,摩根:在这场棋局的某个时刻,你是否有过一个想法,通过对网道动手,来拖延住我与我的力量?+ 【……】 基因原体沉默着,她的双手交叉,抵在了下巴上,这让她无法逃避与帝皇的对视:在这种沉默与对视中,摩根意识到了,人类之主的这个问题是极其认真的。 【是的,父亲,我有过:甚至从一开始就有。】 【这也是我会选择马格努斯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漂亮的选择。+ 帝皇点了点头,他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摩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我在隐约中猜到了,网道在您的计划中拥有着至关重要的位置,甚至可能是您会选择一位战帅的最根本原因,但是我依旧无法想象,或者说无法相信,这个所谓的网道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用途。】 【所以,即使我已经搜集了不少有关于网道的资料,即使我已经尽最大努力重视这个造物,但是我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您会对于网道如此的执着?】 【我宁愿相信:这只是您放出的一个烟雾弹,您真正的目的其实另有安排。】 人类之主眨了眨眼睛,他看向了自己的女儿,瞳孔中闪烁着几丝摩根从未见过的,陌生的神采,那光芒就仿佛在照耀一个疯子。 +摩根,我的女儿。+ 【我在,父亲。】 +你知道,所谓亚空间的古井无波,只是会发生在这几个世纪的短暂现象,终有一天,亚空间会再次风云变幻。+ 【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所谓网道,其实是古圣留下来的,能够绕开亚空间的限制,并进行超光速航行的稳定手段:它足以维系一个横跨银河的人类政权。+ 【是的,我从那些异形的灵魂口中,拷问到了这一点。】 帝皇笑了一下。 +那么,你现在把这两句话给我融合一下,然后告诉我:你不了解网道的价值?你不了解我为什么会如此重视网道?+ 【……】 【……】 【哦……】 摩根装模作样的感叹着。 【我明白了,父亲:您的意思是说,您打算在进行一场席卷银河的战争的同时,花上区区一百多年的时间,去将一个已经半废弃几百万年的东西修好?】 【连艾达灵族都无法修缮这个网道,这是它们亲口告诉我的:难道说,您有相对应的技术?】 帝皇沉默了。 【您有秘密武器?】 接着沉默。 【还是说,您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能够修好它?】 …… 【所以,您为什么要呵斥我对于网道的轻视:从一开始,那就根本不是一个能实现的目标,我为什么要去重视一个不可能的事情,再说了,灵族可是告诉我了,在网道的黑暗里,并不缺乏亚空间与恶魔的踪迹。】 【您真的觉得,您能凭借着一个早已被亚空间渗透的所谓上古遗物,来维系一整个人类帝国?】 【您甚至不敢保证,您能够修好它?】 …… 人类之主的沉默似乎延续了格外漫长的时间。 这一次,摩根可以发誓,她真的听到了一声叹息。 +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 现在,轮到摩根沉默了。 ——————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看好网道的可能性,认为这只是我放出的一个烟雾弹,认为我不可能将自己的力量投入到其中,所以你才忽略了对于网道的计划。+ +是这样么?+ 【差不多吧。】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单调的问答才再一次回响在了相对无言的父女之间:而人类之主似乎对这个回答算不上太满意。 +只有这一个原因?+ 【……】 【不。】 摩根眨了眨眼睛。 【其实还有第二个。】 +说出来。+ 【嗯……】 基因原体的喉咙动了动,她极为罕见的犹豫了,直到她的基因之父投来了逐渐严肃的目光,逼着她说出了那些话语。 她是闭着眼睛说出来的。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网道这个东西能有哪怕千万分之一的成功率的话,那我就更不可能去破坏掉它了:毕竟,在这局棋中,我可是要打到您,继承整个人类帝国和银河的,无论是网道,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是我的财产,只不过还没到手而已。】 【我为什么要破坏它们?】 …… 人类之主沉默了。 他坐在那里,似乎因为这个回答而陷入了沉思:摩根低着头,她无法看到帝皇的表情。 蜘蛛女皇只能咽了口唾沫,她感觉四周的空气格外冰冷,冰冷到仿佛下一刻就会狂风四起。 她等待着。 等待了很久、很久…… 直到很久之后,她的耳朵才捕捉到了一丝声响。 那是一丝…… 笑声。 +想法不错。+ 那是来自帝皇的笑声。 一个轻松的、快乐的、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笑声。 【……】 摩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紧张到出现幻觉了。 对。 一定是幻觉。 今天牙疼,状态不好,先写这些 (本章完) 第330章 论原体(上) +摩根,我的女儿。+ +似乎在我们所进行的每一次谈话中,你都会给我一些不一样的观点和印象,也都会让我推翻我对你的一些固有认知。+ +你总是在改变,就仿佛星辰总是在移动。+ 【……】 帝皇的话语响彻在阿瓦隆之主的耳旁,击碎了她眼中的幻象:伴随着这些感慨,蜘蛛女皇的视野也再次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看得清楚:她的基因之父已经收敛起了他的笑容,将那一闪而过的快乐扔在了脑后,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 又或者说,帝皇从一开始就没有笑过? 摩根不仅如此猜测了起来:她认为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很高。 毕竟,他可是人类之主,他可是无数世界和国度的征服者、拯救者与毁灭者、是以神明之力行走于凡世间的不可能造物:对于帝皇这样的人物来说,世上理应不会再有能让他感到高兴的事物了。 他就像是一尊神像。 他必须是一尊神像。 在一点上,摩根甚至能和罗嘉达成共情。 但是脑海中的万千腹诽,并没有阻止阿瓦隆在口头上回答基因之父的问题:她的声音甚至已经回归到了恭敬与谦卑的状态,让人完全挑不出半点的错误。 【请允许我提醒您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父亲: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说,您和我只进行过三次正规的交谈,除了初次见面,以及这次见面之外,只有在康拉德回归帝国的时候,我们才见过一面。】 十指交叉,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轻而易举地便从自己的脑海中挖掘出了这些记忆:对于她来说,和帝皇的谈话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美妙,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想缩在自己的远东边疆,和神圣泰拉不会有半点的联系。 +是啊,只有三次。+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他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卡牌依次放回到了桌案旁的木盒上,却唯独留下了那些标注着【原体身份】的卡牌,将它们依次列开,排列在了掌前。 +但是,伱必须要认清两个问题,摩根:首先,记忆并不是一个需要积累的事物,三次恰到好处的谈话,就足以在心中树立起一个初步的印象了,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印象会是永久的。+ +其次:你的大多数兄弟,其实在这一点上,与你差不多。+ +你以为我会有很多的空闲时间,能够花费在与你们所有人的依次谈话上么?+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望,父亲,我很清楚我自己的地位。】 摩根笑了起来,帝皇生硬的言语并没有激怒她:倒不如说,这才是人类之主在蜘蛛女皇心中的【印象】,而像刚刚下棋时所表现出来的温和与慈爱,反而是会令摩根感到不适的古怪姿态。 阿瓦隆之主并不希望从她的父亲那里得到温情:毕竟,这种帝皇式的温情是具有价值的,它会抵消那些物质上的奖励。 更何况…… 她不得不承认,当帝皇作为她的基因之父,展露出了属于父亲的温情时:哪怕知道那大概率是一种伪装,但摩根依旧能感觉到,自己被影响到了。 她甚至已经不太渴望从帝皇那里得到实际上的好处了:就仿佛这些温情已经足够了一般。 【……】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足以让基因原体的心中警铃大作了。 毕竟,在摩根心里。 对她恶言相向,可以。 但是欠她报酬,不行! 哪怕是帝皇也不例外! 于心中再次默念了一遍这句银河的真理,阿瓦隆之主维系着她完美的恭敬面容。 【或者说,我很清楚我们的位置,也很清楚我们中的哪些人是特殊的:就比如说显而易见的某位牧狼神,他在您这里得到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无人能够匹敌。】 +你知道的,摩根,荷鲁斯只是第一个回来的。+ 【我理解,父亲:首归之子总是特殊的那一个,不是么?就像我也很在意我第一个遇到的子嗣,我的赫克特。】 【在整个破晓者军团中,只有不到十个人被我一直注视着:而赫克特就是其中的一个,这是无数泰拉老兵都没有的殊荣,我却可以毫不犹豫地给他,因为对我来说,他是我第一个遇到的子嗣,是破晓者军团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示他们的动作与思想,在我心中,赫克特永远都有着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象。】 【所以,无需多言,父亲,我理解您对荷鲁斯的特殊照顾是为何原因,这是人之常情,是不需要被特别指摘的话题。】 一边说着,摩根一边拿起了面前的【弑君者】,用它挡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只留下了一双不携带任何感情的青蓝色瞳孔。 +我很高兴你能理解这些。+ 人类之主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地触动,他只是懒散的翻着掌中的那些水晶牌,将【天使】与【众心之主】放在了最上面。 +我也很高兴能够听到:你对你的军团饱含有善意。+ +你很在意他们么,摩根?+ 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 【也许吧。】 她的声音有些犹豫。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比起我的那些兄弟,我算不算是一位好的母亲:毕竟,直到现在,我都无法把他们完全看做是我的子嗣,因为在我的内心中,缺少着对于这个词语的概念。】 【我只能把他们当做重要的资产,无法再生的珍贵资源,又或者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血肉,从我瞳孔中流出的泪滴:总的来说,我把他们当做是一种需要去保护与捍卫的东西,一种可以使用,但绝对不能挥霍的奢侈品。】 【在那些至关重要的时候,我会毫不犹疑的使用他们,漠然地注视着他们在炮火中灰飞烟灭,但如果情况并不紧急,又或者他们因为什么可笑的原因而损失的话,我也不介意为此而释放我的怒火。】 人类之主安静的聆听着。 +听起来就像是我对于禁军的态度一样。+ 【一样么?】 摩根抬起头。 +类似吧。+ 帝皇轻声的叹息着。 +你知道在人类帝国的其他地方,是如何评价你的军团的么?+ 【破晓者的名声还能传到其他地方去?】 +阿斯塔特军团比你想象的还要受到关注:尤其是那些拥有着自己的国度的。+ 【远东边疆是您给予我的使命与特权:您不会忘了吧?】 +我如果不给,难道你就会乖乖地不越雷池半步?+ 【……】 【所以,他们是怎么评价我的军团的?】 人类之主勾起了嘴角,似乎在嘲讽摩根那拙劣的话术。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破晓者是最幸运的军团。+ +也是最不幸的军团。+ 【不幸?】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伪装。 【怎么说?】 +自己去想吧,我没时间和你解释这种事情。+ 帝皇挥了挥手,他似乎失去了有关于这个话题的兴趣。 +关于你的子嗣,我们已经讨论的足够多了。+ +比起一个阿斯塔特军团,我们还有更重要的话题。+ +比如说……+ +你的国度。+ 【阿瓦隆联邦?】 +在神圣泰拉的宫廷里,人们更喜欢称呼其为远东边疆,至于对你的称呼,从大总督到女王,从忠臣到第二个基利曼,无所不有:不过最近,这些称呼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就像是某些人在私下里引领着舆论一样。+ 【……】 【神圣泰拉上可没有多少的阿瓦隆人,父亲。】 +但是有很多卡利班人:他们最开始只是在打探情报,不厌其烦地收集着与【战帅】有关的任何话题,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似乎得到了某些新的任务,对于远东边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人类之主扬起了一闪而过的微笑,就仿佛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所谓政治博弈,真的能够在他心里引起什么喜悦一样。 【我可从来不知道,您还会关注这些俗事?】 +我的确不会关注,但是掌印者会:他把这些事情看做是工作时的某种娱乐消遣,并且会乐此不疲地和我分享它们,虽然我觉得,他只是在换一种方式,向我抗议他的工作量太多了。+ 说到这里,帝皇的眉头居然紧促了起来,就连摩根都能清晰地观察到,她的基因之父居然真的在为这个问题而感到忧虑。 【您也觉得玛卡多阁下的担子太重了么?】 +不,我只是有些苦恼。+ 人类之主摇了摇头。 +我已经无法再给玛卡多指派更多的工作了:原本我以为,在我安排了这些超量的工作之后,他就没时间来烦我了,但他的工作能力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期。+ +在处理这些文件的同时,他居然还能抽出时间,在我耳边不断地轰炸着长篇大论,而不是抓紧这些时间去休息。+ +看来,他的休息时间还是太长了。+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很认真的看向了侃侃而谈的基因之父,面色凝重且深沉,就仿佛是想到了某些很不好的事情。 直到嘎吱作响的声音从她的掌中传来,她才发现,那张水晶牌已经被她捏的不成样子了:而帝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有什么想法么?+ 【不,我只是觉得,您和庄森真的好像啊。】 这个回答让人类之主沉默了一会儿,而就在摩根担心她的基因之父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的时候,帝皇突然改变了他的坐姿,从毫不在意的背靠椅子,转变为了前倾的姿态,面色认真。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就想要询问你了,摩根。+ 【……请讲?】 +在你的眼里,庄森是那个让你感到特殊的血亲么? 【……】 摩根的面色凝固了一瞬。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古怪的问题。 于是,她听从了自己的本能。 【我和庄森并肩作战了至少十五年,父亲:我想这个事实足以回答您的一切困惑了。】 +这就是你选择他,作为你的第一枚棋子的原因?+ 【并不完全是:更重要的一点在于,我很清楚暗黑天使军团所拥有的强大力量,谁能掌握这支骄傲的队伍,谁就拥有着下一场战争的绝对主导权,而当我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局面的时候,那么派遣暗黑天使军团,总归不会是一个最糟糕的选择。】 人类之主聆听着这个答案,他似乎不是很满意,只是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在棋盘上四处寻觅着。 +所以,在你的眼里,暗黑天使甚至胜过了你的破晓者?+ 【……】 面对这个问题,摩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内心中的胜负欲被这句简单的反问所引诱,正不甘心的尖叫着。 【如果我能将破晓者的军力扩充到十万左右的话,那么我不会畏惧任何一个军团,而如果这个数字变成十五万的话,那么再搭配上远东边疆本身的力量,我有信心能够击败任何一个阿斯塔特军团。】 【当然,这样的胜利会伴随着长达数百年的创伤。】 帝皇眯起了眼睛,微笑回到了他的脸上,让他的话语听起来就仿佛另有所指一般。 +你对你的远东边疆,似乎有着十足的信心?+ 【……】 摩根轻咳了一下。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的有信心:别的不说,单单是基利曼的五百世界,所拥有的力量就十倍于我的国度:毕竟我所统治的只是一堆荒废的蛮荒世界,它们中的最璀璨者,如果放到奥特拉玛,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这一点上,基利曼要比我强多了。】 目光闪烁间,某位阿瓦隆之主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兄弟。 +基利曼。+ 帝皇轻语着这个名字。 +自他回归帝国以来,我只和他见过一次面,有过一次正规的谈话:在绝大多数的帝国如乃至原体的眼中,基利曼只是一个比察合台稍好一些的边缘人,一尊只会生长在马库拉格土地上的参天巨树。+ +曾有无数人向我进言,希望我能重视起奥特拉玛的力量,和它潜在的威胁,他们把我对你的安置视做是对于这种威胁的回应:也许连基利曼本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实际上,这些事情从来都不存在:我并不担心基利曼,也不担心奥特拉玛或者马库拉格,在我的无数忧虑中,也没有属于五百世界的名字。+ +你知道为什么么?+ 【愿闻其详,父亲。】 蜘蛛女皇沉声回应:她的确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原因很简单。+ 人类之主笑着。 +还记得我们一开始所讨论的那个话题么:这是一个有关于印象和记忆的事情,因为早在我们进行第一次对话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基利曼是什么样的人,我就已经确定了他的成色,这位马库拉格的执政官通过了我的考验,也获得了属于他的奖励。+ +他在我这里留下了印象:象征着【安全】的印象。+ 【听起来可是好东西。】 摩根应和着,她瞳孔中的光芒揭露着内心的贪婪。 于是帝皇看向了她,毫无保留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想要么?+ +你想要这种和基利曼一样的待遇么?+ 【……】 蜘蛛女皇思考了一下。 【想。】 【但我知道,您是不会将其完全给予我的。】 帝皇点了点头。 +的确:那么,你想要这种待遇的一部分么?+ 【……】 【想。】 +很好。+ 人类之主看起来毫不吃惊,他捏住了那张【无冕君王】,眉眼低垂,让摩根看不清他的瞳孔。 +那么,就请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一个我刚刚想到的问题。+ 【请讲,父亲。】 +摩根,我的女儿。+ 帝皇的话语刺破了空气。 +如果我让你去辅助未来的战帅的话。+ +你会愿意么?+ (本章完) 第331章 论原体(下) 【……】 【辅佐未来的战帅?】 摩根先是沉默了几秒钟:对于任何一名基因原体来说,这都是称得上漫长的思考了,她的十指交叉在一起,遮住了蠕动的嘴唇,只留下了毫无波澜的一双瞳孔。 而当这双瞳孔将目光再一次打在帝皇身上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便是蜘蛛女皇的轻声微笑。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父亲。】 +讲。+ 【您是指……】 【哪位战帅?】 人类之主顿了顿。 +只有一位战帅,摩根:他会在大远征的末期被推举出来,代替我掌管大远征的所有军事力量,而我则需要将注意力转移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去,转移到能够让帝国延续下去的那些问题上去。+ 【……】 【网道?】 +包含其中。+ 【……】 【……】 【呵呵呵呵呵……】 阿瓦隆之主忍耐了一下。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忍耐住。 轻蔑的态度伴随着无法遮掩的笑声,一同流出,让本就面色严肃的人类之主,皱起了眉头:摩根的回答显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这可真是够糟糕的。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 基因原体深呼吸了几下,勉强遏制住了笑意。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您知道么,父亲,对于我来说,在您刚刚的那一段话语里,就至少有三个能够让我发笑的观点,而它们偏偏还挤在了同一句话语之中。】 摩根的手指在桌案上画着漫不经心的圈,她迎接着来自于基因之父的视线,心中不禁思考:她的父亲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如此天真的话语,居然能够从他的口中蹦出来? 除了蓄意为之,阿瓦隆之主想不到任何的理由。 +三个?+ 帝皇的声音有些凝重,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些问题。 +我不想知道你的奇怪笑点在哪里,摩根:你可以在伱想要的任何一个地方发笑,但是不能在这里给我故弄玄虚,我在询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的女儿。+ +你是否愿意在未来,成为战帅的辅佐者:这不会是一个专门的职位,但它的确拥有着一些隐形的权力,如果你能善加利用的话,它的价值绝对会让你满意。+ 【……】 【我在您眼里就是如此的势利模样么,父亲?】 摩根挑起眉头,明知故问。 而帝皇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和你只谈感情,我甚至可以把和庄森与莫塔里安说过的那些话,都对着你再说一遍,你的意下如何?+ 【……】 【没错,我就是势利份子。】 人类之主的嘴角扬起了短暂的笑容,不过他并没有沉溺于这次虚假的胜利:他始终关心着那个临时起意的问题。 +不要绕圈子: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摩根。+ 【我的确很想回答。】 蜘蛛女皇靠在椅子上。 【但是您看:如果您不配合我解决我的那些疑问,那么我是没办法回答您的,我甚至都没有完全弄懂这个问题本身,还有太多的疑惑在困扰着我。】 +那就问吧。+ 帝皇言简意赅。 【如您所愿,父亲。】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基因原体勾起了嘴角,她的瞳孔中闪烁着刀子一样的光芒:很好,她成功地把话题从帝皇的那句询问,拉扯到了她在意的这些领域。 从这一刻开始,话题的主导权又短暂的来到了摩根的手上:她终于可以询问那些她为之而感到疑惑的事情了,并且,还能顺便再观察一下,她的基因之父究竟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 有着天真? 【……】 她怎么都不相信后者。 【好吧,父亲,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您的这句询问本身,因为它足以让我困惑了?】 【说的清楚一点就是:您为什么能够笃定,我就一定能够成为战帅的辅佐者呢?】 原本安放在桌案上的双手,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基因原体的胸口,蛮横的交叉着,蜘蛛女皇随意地将那张【弑君者】的水晶牌塞进了自己的衣领里,看起来短时间内不打算再还回去了。 【毕竟,你和我的内心里都很清楚,我敬爱的父亲:我的大多数血亲都是情绪动物,他们缺少着能够压抑自己本性的冷静,而这一点则注定了,那些彼此之间性格不合的基因原体,是很难共事的。】 【哪怕是来自于您的命令,也只能将他们强行捏合在一起:这种强迫组队的代价,就是灾难性的效率以及内部损耗,而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最终结局。】 【也就是说,如果您想让我担任未来的战帅辅佐者的话,那我必须能够和未来的战帅保持一个良好的私人关系:但现实是,我和很多兄弟,都无法保持这种关系。】 【无论是察合台可汗,还是莫塔里安,他们对于我的态度都称不上是喜欢,甚至是负面的:更不用说,还有很多兄弟,我没见过,谁又能知道我和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到底是还是坏呢?】 【而在此基础上,您又如何保证我能和未来的战帅搞好关系?或者说,您又如何确定,成为战帅的那个人,会接受我的辅佐?】 【难道战帅不是推选出来的职位么?难道他不是在大远征末期最受信服的那个原体么?那么既然如此,有关于他的身份就该是完全未知的,因为没有人会知道到那个时候,谁才是最受信服的。】 【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如果战帅真的是选举出来的,那么您现在向我提出的这个要求,以及相对应的许诺,都不过是空中楼阁,空头支票,当不得真的。】 【而如果您现在就能确定,未来的战帅是一个能够接受我的辅佐的人物:那么这个所谓的,完全靠原体自己去争取的战帅头衔,还有那些正在战线上不断努力地表现自己的,我的血亲兄弟们,是不是就有那么一些……】 【滑稽?】 微微眯起眼睛,阿瓦隆之主轻声的吐出了这个词语:她无法确定她现在的面孔到底是严肃的,还是那种过于挑衅的笑容。 但是坐在她对面的那位人类之主,倒是实打实地陷入了沉默:帝皇沉默了差不多十秒钟,这个时间甚至长到让摩根有些不安。 在这宛如一个世纪那漫长的沉默后,帝皇只是点了点头。 +漂亮的语言艺术,我的女儿摩根:现在,我确信了,你为什么能够与你的很多兄弟都拥有良好的关系,哪怕他们彼此之间互相敌视甚至憎恨。+ 【话不能这么说,父亲:还有有兄弟讨厌我的。】 +莫塔里安对你不喜,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这就是他的组成中最高贵的那一点,也是我设立他的初衷之一。+ 说到这里,人类之主缓慢地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 摩根没有回应。 【那察合台呢?】 +至于察合台么……+ 帝皇摸了摸下巴。 +他的性格便是如此:爱与憎都是分明的,公与私也是,而且他和我的关系算不上温和,我们之间的相处总是伴随着冷漠与质疑,我不擅长与他相处。+ +毕竟,他几乎会对我说出的每一条观点,都释放出恶意:这可能是他对待其他人时,最具有敌意的一种表现了。+ 【……】 摩根还是没有说话:她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而在她的沉默中,人类之主接着发问了。 +那么,第二点,摩根。+ 【……?】 基因原体挑起眉头。 【父亲,我想我们连第一点都没有解释清楚吧:您根本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没有向我解释这所谓的战帅选举,究竟为何?】 +你就这么想知晓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么?+ 帝皇只是用一声毫无愧疚的轻笑,回应了她。 +如果你一定想听到的话:是的,摩根,当我设立出战帅这个职位的那一刻,荷鲁斯就是我心中的那个最佳选项,我有无数种方法能够让他成为战帅,但是我知道,我的射手座只会接受最为光明正大的那一种,他的高洁心灵让他只能活在最为璀璨的阳光之下。+ +所以,才会有选举:尽管这种选举本身是毫无必要的。+ 【……哼!】 【真是感人肺腑的亲情,我亲爱的父亲,只可惜生活在黑暗中的我是无法理解这一切的:就像我无法理解荷鲁斯那颗脆弱的心。】 蜘蛛女皇的嘴角撇出了一声轻蔑的叹息,她的眉眼紧皱,隐藏在发丝所遮笼的阴影间:也就是在这一刻,摩根确定了一件事情。 她的基因之父是否天真,还尚无定论:但他的确够无耻的了。 +你不必嫉妒他,摩根:你们每个人的定位都是不同的,荷鲁斯只是被安排在了他最适合的那个岗位之上,换句话说,如果让你去担当战帅的话,你会愿意么?+ 【当然不会,父亲。】 蜘蛛女皇收起了自己心中的酸涩,再次扬起了笑容。 【我不是安托瓦内特,我没有走上断头台的喜好。】 帝皇收敛起了轻笑。 +你是什么意思,摩根?+ 【字面意思,父亲。】 基因原体毫无畏惧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因为帝皇的话语而积攒起来的小小怒火,让她拥有了实施如此僭越的底气。 她笑着:充满了嘲讽。 【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现在,有一则主题为内战的剧本,正摆放在我们的眼前,而在目前已知的演员中,有一位的角色是扮演总督全国军队的大元帅。】 【那么您觉得:这个所谓的大元帅,会在第几幕退场呢?】 面对着摩根的咄咄逼人,帝皇只是沉默了一下。 +荷鲁斯是不会背叛我的,摩根:你不需要担心这一点。+ 【我从未担心,父亲:我只是感到了可笑而已。】 蜘蛛女皇的眉眼锐利。 【任谁都知道,在一场以内战为主体的戏剧中,像是战帅这样的军中第一人,只会有两个结局:要么,他背叛了国王,倒在了戏剧的最后一幕,要么,他忠于国王,倒在了戏剧的第一幕。】 【难道,您还能想出第三种可能性么?】 人类之主没有回答。 +你到底想说什么,摩根?+ 【我想说什么?】 基因原体笑了:她感觉自己是被气笑的。 【我想说,如果我真的在阿瓦隆设立了一个类似于战帅这样的职位,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亲自兼任这个职位:您靠着军团与舰队打下了整个银河,对军事力量的绝对把握,才是双头鹰旗能够飘扬在全银河的最根本原因。】 【而现在,您居然要把大远征中所有的军事力量,以及原本凌驾于所有军团上的权威,完全地交给另外一个人?】 +不是交给另外一个人,是交给荷鲁斯。+ 【有区别么!】 蜘蛛女皇的这句话语,更像是一声粗暴的呵斥。 【原本只能容纳您一个人的峰顶,现在却被您强行的塞入了另外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荷鲁斯,是您口口声声最信任的人,但他也无法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峰顶是容不下你们两个的。】 【双头鹰是只能存活于幻想和传说中的生物,父亲,在现实的生活中,有两个头的生物,只是一种可悲的病例而已。】 【当您让荷鲁斯与您一起站在峰顶的时候,你们的结局就只有三种可能:要么,会有一个人被挤下去,要么,你们两个会在扭打中齐齐坠下,要么,你们的战斗会震碎整个峰顶,让岩石砸下,砸死在山脚下的我们所有人。】 【您觉得的呢,父亲?】 摩根笑着,她前倾着身子,眉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要我说的话,战帅这个职位就不应该存在,或者说,您能把它提出来,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因为哪怕只有半点的政治嗅觉和本能,都不会设立一个如此扭曲与强力的实权职位。】 【除非……】 【这个职位本身,对于您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基因原体注视着帝皇:他的沉默无疑是令人欣喜的。 【让我猜一下,父亲。】 【您能毫不犹疑地提出战帅这么个职位,只能说明,您以前也是这么干过的:在很久以前,在我们出世之前,您就已经拥有了一个战帅,或者多个,而那时候的战帅给了您很大的好处。】 【他也许死去了,又也许离开了您:但无论如何,他在您的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以至于到了现在,您都要设立一个如此不符合常理的职位,来重塑他在您心中的印象。】 【而我的某位兄弟,某位认为他就是您的唯一的可怜兄弟,就成为了这段回忆的寄托物,就成为了您用来怀念另一个人,带入另一个人的可悲牺牲品。】 【如此想的话,还真是……】 +摩根!+ 沉默的人类之主,突然打断了基因原体的话语。 那是不容置疑的声音。 +我突然想到。+ +你似乎刚刚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也许,我该给你一个奖励了?+ 我犯了一个错误: 我以为我的这颗牙已经治好了,今天去弄牙套的,结果其实没治呢,我记窜了。 于是我今天就成了去做根管治疗…… 已经在床上咕噜了一下午了…… 明天我把这几天的量补上吧,这场谈话也该收尾了…… (本章完) 第332章 基因病 礼物。 一个奇妙的词汇,一个美好的词汇,一个能够所有人都喜欢的伟大词汇。 【礼物】既象征着祝福与心意的表达,同时也是情感与意愿的载体,它的出现是因为在心中所流淌的善意与敬意,而它的价值则在于这些善意与敬意的本身。 但无论如何,礼物都是被用来释放友好信息,以及取悦另一个对象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 这个真理虽然如此简单,但只要它与某位人类之主扯上关系,就会不自觉的跌入无人可以预测的诡异未来之中:这也许是帝皇的某种天赋,又也许是他故意为之,以达成自己的某些无可奉告的计划。 最起码,当摩根从帝皇的口中听到了【礼物】二字的时候,她的后脖颈的确因为某些算不上美好的回忆,而泛起了阴森的冷雾。 恐惧女士异常罕见的,感受到了恐惧的真谛。 毕竟,那柄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厄洛斯之矛】,如今还安详地待在蜘蛛女皇的脑海中,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气息:哪怕是摩根屠杀了整个冉丹帝国王冠世界,所得到的无以计数的异形冤魂,和如此巨大的【文明之死】,也只是让这柄令人捉摸不透的神兵,如同初春时节的巨熊一般,在半睡半醒间拾起了几缕的意志而已。 但就是这几缕微不足道的本能意志,却足以让摩根敬畏它的力量了:早在那场发生在冉丹母星的盛宴之后,某位酒饱饭足的阿瓦隆之主,就曾在膨胀的信心与闲情逸致的加持下,深入的探索了一番这柄被她漠视了太久的【武器】。 这番探索并不漫长,摩根的灵能触须只在【厄洛斯之矛】中潜伏了大约两三分钟的时间:但就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基因原体的面色从云淡风轻、到稍显严肃、再到眉头紧皱、接着冷汗低落。 最后,忍不住深呼吸的阿瓦隆之主匆忙的撤回了自己伸出去的灵能触须,并充满了敬意地打量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礼物】:她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她的基因之父处于什么原因,将这个东西赠送给了她,她都必须时刻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原因很简单:摩根从【厄洛斯之矛】上,感受到了某种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气息,那种气息指向了全银河最悲惨的命运,那是连基因原体都要为之恐惧,为之害怕到哭泣的命运。 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摩根明白了:这个【厄洛斯之矛】,这个所谓的礼物,根本就是帝皇交给她的另一项使命,是人类之主的无数后备计划之一,而蜘蛛女皇则需要用一整场大远征的时间,和无数文明国度的燃烧,来完成她的基因之父所交予的命令。 她没有拒绝的权力。 但她可以因为这项强加给她的使命,而感到愤怒,而把这柄强大的神兵束之高阁,并在大多数时间里无视它的存在:在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黎曼鲁斯会如此的痛恨他的酒神之矛。 与【厄洛斯之矛】相比,那颗燃烧至今的【金苹果】,反而更具有一些使用的价值:最起码,当摩根学会了忍耐着疼痛,去接引那些燃烧着的金色火焰的时候,她便惊喜地发现,这些火焰能够让她心中的亚空间污染投鼠忌器,变得不再那么嚣张跋扈。 至于【金苹果】本身,摩根倒是一直没有尝试吃下它:冥冥之中的本能,以及回荡在心中的无数道轻语,都在告诫基因原体,一旦吃下了这枚【帝皇的馈赠】,她的命运就会与她的基因之父深刻的绑定在一起,不容改变。 而蜘蛛女皇自认为,还不是很想和她的父亲同舟共济:主要是担心她本人的高血压问题。 总而言之,在有这两样【珍贵礼物】珠玉在前的情况下,当摩根再次从帝皇口中听到了【礼物】这个词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结束这场谈话:毕竟,对于一场谈话来说,她和她的基因之父已经聊的足够久了,不是么?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便将那完美的笑容挂在了脸上。 【首先,真是感谢您的大度与慷慨,父亲。】 摩根努力让自己的谎言不要因为颤抖的腔调,而太过于明显。 【但是您看:这收集三枚亚空间神器的使命,本就是我们已经谈论好的事情,您早已向我许诺了相对应的报酬,也就是帮助我解决太空死灵的威胁,而您也早在数年之前就做到了这一点。】 【我又怎么好意思,向您索要更多的报酬呢?】 +真的?+ 面对着这虚假到连马格努斯都能看出来的浮夸言语,人类之主却没有半分被蒙蔽的怒火:他只是眯起了眼睛,带着满脸的玩味,看向了心有不甘的女儿。 +我的女儿,如果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话,那么作为你的基因之父,我也不会强迫你:伱可以离开这里,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了。+ 【……】 【真的?】 +我有什么强迫你留下来的理由么?+ 人类之主笑了一下:那是同样虚假的笑容,但是摩根已经毫不在意了。 对于她来说,逃脱那个名为礼物,实际上可能又是另一项使命或者枷锁的东西,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离开卡利班星系,离开帝皇的视野,帮助庄森扫平接下来的麻烦,就赶紧带着康拉德回到远东边疆去。 而这些伟大计划的第一步,就是离开这个房间。 【那么,请容许我在此先行告退了,父亲。】 摩根起身,行礼,眨眼间已经退到了房间的边缘。 【很遗憾,原本我还想与您再沟通一会儿,但我实在有事……】 +我理解,摩根,我对此也很遗憾。+ 人类之主没有阻止,他只是勾起了一抹笑容,一抹让基因原体感到有些不安的笑容。 帝皇随意地揉捏着他掌中的棋子,就在阿瓦隆之主即将退出房间的那一刻,他用着刚好能够覆盖到整个房间的声音,叹息着。 +原本我还以为,你会对破晓者们的基因病,有更多的兴趣。+ 【……】 【!!!】 —————— 【……】 【请,父亲。】 殷红的酒液缓缓地流入了上等质地的水晶杯中,透过这些价值连城的佳酿,那些散落在桌案上的棋子在赤红色的帷幕下,悦动着扭曲万千的舞姿。 人类之主伸出手,安然的接过了来自于基因原体的酒杯。 +你的事情不急了?+ 他笑着。 【……】 【再急的事情,也比不上聆听父亲的箴言啊:怪我刚刚有些考虑不当,居然弄错了这些再明显不过的真理。】 如同侍女一般伫立在自己的基因之父身侧,阿瓦隆之主一边为帝皇斟酒,一边强压住面容与嗓音中的扭曲,满面笑靥。 这一切都被人类之主看在了眼底,他摇晃着酒杯,被没有急于品尝佳酿,而是在基因原体再次落座之后,用种真切的感慨作为话语的先锋,敲响了摩根的脑海。 +你变了,摩根。+ 【您刚刚就说过这种话了,父亲。】 +不,这次不一样。+ 帝皇摇了摇头,他的话语听起来是如此的真实。 +在以前,你可从来不会像这样的委屈求和。+ 【……】 【您错了,父亲。】 【从我拥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委屈求和就是我最先学会的技能之一:当我身为凡人时,所经历过的一些事情,如果设身处地是带入一下,足以让我的某些兄弟们歇斯底里了。】 +也许吧。+ 人类之主扬起了短暂的笑容。 +在我们父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你就已经学会了在我面前隐藏起自己的本心与思想,用这幅完美无缺的微笑作为掩护,咽下那些令人难以忍受的苦果。+ 【这是您给予我的力量,我只是在合理的运用它。】 +的确。+ +但你还是变了,摩根。+ 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 【变在哪里?】 帝皇看了摩根一眼,他的瞳孔中闪烁着某些色彩,让基因原体感到了有些难受,又或者说:有些无能狂怒。 +在此之前,你的委曲求全都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无论是隐藏身份时的掩饰也好,还是伺机而动时的虚假也罢,最终都是为了你自己这个唯一的个体。+ +而现在,你却为了其他人而坐在这里:违背了自己内心中最强烈的欲望,强忍着继续这场你我之间的谈话,放在十几年前,这对你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你是在什么时候学会了:为他人着想?+ 【……】 面对着基因之父的轻声询问与玩味笑容,摩根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冰冷,就仿佛对于人类之主的话语毫不在意一般。 【我会坐在这里,并不是在为了他人着想,父亲:请您不要忽略一个明显的问题,那就是破晓者是我的军团,他们是我在某种意义上的私产,他们的问题,就是属于我的问题。】 【嗯……财务问题。】 瞥了眼摩根那冰冷的面容,人类之主只是勾起了唇角。 +也许吧:你说的很有几分道理,那么,现在就让我这个兼职的财务总管,来和你聊一聊有关于破晓者军团的基因病吧。+ +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 【它能被解决么?】 摩根几乎没有犹豫。 +不能。+ 帝皇也没有犹豫。 基因原体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 【无论是我们,还是我们的军团,不都是您的作品么:哪有雕刻家会对自己的石像无可奈何?】 +为什么?+ 帝皇发出了反问的笑声。 +哪怕是最优秀的雕刻家,哪怕是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在他们完成了一个作品的主体内容后,难道还能去修改出现在石像核心部位的一条裂缝么?+ +当裂缝出现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太晚了,摩根,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期盼它能再晚一点地影响到整个作品,又或者将整个石像彻底地粉碎。+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真的?】 基因原体还是有着狐疑。 +听着。+ 人类之主换了个坐姿,他的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总共塑造了二十个基因原体,摩根,而他们中的至少一半都拥有着可悲的问题人格,同理,我塑造了二十个军团,而它们的大多数也拥有着生来的诅咒,这些诅咒的名字就叫基因病。+ +绝大多数的军团都会受到基因病的困扰,而其中的某几个军团在这方面颇为明显:我的那些好儿子们觉得只要把那些犯病的子嗣雪藏或者处理掉,就能够在这个问题上瞒天过海,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的大脑是否具有逻辑性。+ +在他们回归之前,这些军团就已经在我的麾下服役了,我亲手缔造了每个阿斯塔特军团的第一批战士,并于他们并肩作战:我怎么可能不清楚他们的基因病,我只是不在意这些问题罢了。+ +看着他们在那小题大做,掩耳盗铃,为了这些毫无关系的小事儿整天忧心忡忡,倒是一场上好的现实主义讽刺文学:但是其中有些军团的基因病,的确严重到了让我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比如说我的军团?】 摩根的一只手拄着下巴,我回忆起了自己对于破晓者军团基因种子的研究:那是一场漫长、痛苦且毫无意义的酷刑,除了让她对于疾病的理解更上一层楼,而且对于那些腐烂的血肉造物拥有了更强的思想准备外,毫无作用。 【我听说千子军团曾经拥有类似于血肉异变的基因病,那么我的军团拥有哪种基因病,父亲?】 摩根很在意这个问题。 +哪种?+ 帝皇只是嘲讽的笑着。 他停顿了一下。 +让我们开门见山的说:基因病这种事情,其实是一个涉及到科学与神秘学的双重领域产物,而原体作为基因种子的源头,在这方面拥有着最强的影响力。+ +也就是说,你作为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对于基因种子的影响力是绝对的:哪怕是那些不源自于你的基因种子,也会因为你的状态而受到影响。+ +在这种基础上,想想看,我的女儿:你的精神状态,你的内心世界,甚至是你的内在构造,能够对你的那些基因种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很难猜么?+ 【……】 +说的坦白一点就是……+ 人类之主随意地抽出了一张水晶卡:是【智库】。 +破晓者军团拥有着最糟糕的基因种子:这源自于你,他们的基因种子中携带着基因病,而且远不止一种,这让他们的基因种子比千子、太空野狼和圣血天使的基因种子更为劣质。+ 【……但是……】 【但是我的破晓者军团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任何有关于基因病爆发的记录:除了那低到可怜的基因种子适配率之外,第二军团的血脉传承没有任何问题。】 +是啊,这是一个受到命运眷顾的问题。+ 人类之主打量着他的女儿。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基因种子存活率如此低,而且从来不用担心基因病的问题么?+ +这不是因为破晓者种子中的基因病有多么温和:恰恰相反,破晓者军团拥有着最可怕的基因病传承,可怕到我一度想要放弃对于这个军团的未来规划。+ +但很快我就发现:因为破晓者种子中的基因病实在是太多、太猛烈了,所以当其他军团的基因病潜伏在种子里,并等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刻爆发的时候,破晓者的种子却是另一种状态。+ +任何一个携带着基因病源的破晓者种子,在它们被提取出来的那一刻,就会被强烈的基因病毒迅速地杀死:只有那些完全不携带基因病的种子,才能活下来。+ +就这样,任何一种能够在破晓者军团中潜藏的基因病,都会因为它们过于猛烈的效果,而在一开始就失去了传染渠道:根据古神圣泰拉的谚语来说,这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 +阴差阳错的,破晓者军团的血脉传承也因此异常纯洁,甚至异常强壮。+ +所以,你的军团中没有任何的基因病:除了少到可怜的合格基因种子。+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因祸得福,不是么?+ 帝皇笑着,露出了牙齿。 +这就是你的军团没有被基因病困扰的原因,摩根。+ +而这,也是我留下第二军团的原因。+ (本章完) 第333章 父与子 “真是不错的理由。” “也是很有新意的思想。” “但很可惜,像这样的理由,这样的思考,是无法说服我的。” “哈克里斯。” 来自于一位基因原体的沉重声响,就宛如朱庇特的雷霆从奥林匹斯山上落下,引得苍生惊恐:而伴随着这个简单的否定,缟玛瑙镶金的法杖轻轻的敲击着地面,也足以让一位阿斯塔特战士胆寒。 这位基因原体将眼前的场景与恐惧纳入囊中,他的脑海也为之闪过了一丝最野蛮的快意,那是天生的顶级掠食者,对于自己的威严得到了捍卫,对于自己的怒吼能够震撼山林,而产生的快乐。 这种本能一般的快乐,是迅速的、是真实的、也是顽固的:哪怕是自诩为一个慈悲父亲的普罗斯佩罗之王,哪怕是以超绝于世的【智慧】和【文明】而立身的第十五军团基因原体,也无法摆脱这种骨子里的野兽思想。 他也不想摆脱,毕竟,他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可是马格努斯啊。 与生俱来的傲慢占据了基因原体的脑海与心灵,在这股风暴的欢呼中,猩红之王抬起手,向着面前下跪的一众子嗣,补齐了来自于他的无情宣判。 “哈克里斯,或者说,阿菲特士官,我当然可以这么叫你。” 赤红的马格努斯用他的独眼扫视了跪在他面前的几名子嗣,又将目光重点集中在了那么看起来有些无助的领头人身上:猩红之王记得这个子嗣,他知道这个普罗斯佩罗裔战士的眼中,总是有着超出了大多数千子学者的野心和色彩。 哈克里斯是值得被欣赏的。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不由得笑了起来,让自己的气息变得更为温和一些:对于每一个千子战士,马格努斯都是心怀爱意的,他平等地铭记着每一个人,铭记着他们各自的知识与野心,在灵魂之海中又引起了怎样的波涛。 来自于基因之父的笑容如同悬挂在天际的温暖晨曦,在一瞬间就抚平了房间里所有人的不安,甚至连这些战士们的带头人,也就是阿菲特—哈克里斯士官,已经敢于抬起他的头颅,在莫大的勇气中,与他的基因之父,普罗斯佩罗与千子军团的拯救者,对视并谈话。 “是的,大人,您当然可以这么称呼我:自从您在每一个普罗斯佩罗人的面前,发誓将要扛起守护这个世界的责任,并一步一步的兑现了您的诺言的时候,作为一名普罗斯佩罗人,我的名字与我的一切就是您的了。” 基因原体勾起嘴角:他能从数以百万计的普罗斯佩罗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尊重,但是来自于他的千子战士的崇拜,则最让他受用。 “无需如此严肃,我的孩子:除了无穷无尽的知识与探索,这世间的任何事物都没有资格去拥有你们的高贵灵魂,而在知识面前,我们都是同等的,我只是一个天赋稍稍好些的先行者而已。” 猩红之王的笑声在这间遍布着符文、火盆和珍惜书籍的房间中回荡着,只有来自于提兹卡海岸的风声在为它喝彩:哈克里斯再次低下了头,他努力地抑制住了瞳孔中的泪水,因为来自于基因之父的慈爱与谦卑,已经让这名经历了不下十场战争的学者,留下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感动与啜泣。 不仅仅是他:在哈克里斯颤抖的身躯之后,那些与他志同道合的战友们:卡利芙、尼波菲尔以及其他的觐见者,无不因为来自于基因之父的伟大慈悲,而感动不已。 但恰恰是这受宠若惊,让哈克里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并没有遵循马格努斯的宣判,就此放弃他的观点,而且在被重新燃起的熊熊勇气中,看向了他的父亲,准备再次放手一搏。 毕竟,哈克里斯深信,他现在正汇报的这个研究发现,足以造福整个千子军团、甚至是整个人类帝国,他的父亲也将因此而成为帝皇的子嗣中,最伟大的那一个。 这样的伟大未来足以让哈克里斯为之拼搏了:尽管已经遭到了基因原体的反对,尽管他的再次发言已经属于抗命的范畴,但是这位英勇的士官坚信,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是无尽黑夜中所燃起的唯一一把火炬。 为了他的父亲:他必须要抗拒他的父亲。 从这个角度来说,哈克里斯无愧是马格努斯的骄傲子嗣。 “是的,父亲,就像您之前总是教导我们的那样:我们是千子的战士,更是帝国的学者,我们最大的使命就是不要向恐惧、蒙昧和无知屈服,这就是在踏入这些罪恶的元素为我们准备的陷阱,像它们那样认识我们自己。” “而我一直铭记着您所说的这些话语,父亲,我一直努力地在您所划定的边缘地带探索,向着那些未知的远方前进:这很危险,但也很值得,固然我在漫长的时间里都只能徒劳无功的转圈子,但是承蒙您的庇佑,我还是抓住了能够照亮前方道路的那一抹光亮。” “现在,我将这光亮指引到了您的面前:我无法确定,我对它的研究是否正确,但我能够保证它所蕴含的无限价值,以我和我的伙伴们的发现为基础,千子军团甚至可以诞生第六个学派,提兹卡城也可以树立起第六座大金字塔。” “这一切只在您的一念之间,父亲:我恳求您,再一次用您的渊博智慧和学识,来思索一下我们的研究成果吧。” 马格努斯皱起了眉,他不再笑了:跪在基因原体面前的哈克里斯是如此的虔诚与真挚,他的声音甚至使用血来染红的,也让猩红之王在恍惚间想到了某些回忆。 马格努斯想起来了:当他陪着人类之主,去迎接那位怀言者军团的基因原体的时候,科尔基斯之主看待帝皇的眼神,在眼前的哈克里斯身上,竟有着活灵活现的复刻。 “……” 坦白说,这真让人受用。 普罗斯佩罗之王的耐心都为之而增加了不少:马格努斯决定多说几句,让他的可怜子嗣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哈克里斯,我的孩子,我的第九兄弟会的第九十九环的连长。” 马格努斯坐在了那张摆在窗边的椅子上,他伸出手,用灵能将自己的子嗣们扶了起来,基因原体的赤红色长发在普罗斯佩罗的光芒普照下熠熠生辉,甚至显得有一丝狂野,他的一只手搭在了扶手上,而另一只手则是很罕见的握紧了一把力场曲剑:他用这种方式来维护这场谈话的严肃性。 “现在让我们来复盘一下所有的事情:在最开始,这不过是你和你的那些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于军团中进行的宣传,你们曾向阿蒙与弗西斯讲述你们的观点,但是他们对此却并没有更多的兴趣,因为你们的理论是缺乏完整逻辑的。” “毕竟,你一直宣传的,在亚空间深处发现了智慧生物,并且与它们建立了沟通和交流,甚至想要将它们化作实体,召唤到现实宇宙中来:这的确是一门庞大且新颖的学科,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学科过于危险,也过于高深,不像现在的五大学派一样,拥有着较低的门槛和成熟的体系。” “所以,你没有得到支持。” “您疏漏了一点,大人:阿蒙阁下虽然并没有完全地支持我们的观点,但是他依旧贡献了属于他自己的一份力量,没有他的帮助,我们不可能站在您的身边,向您汇报我们的研究成果。” “……” 基因原体瞥了一眼自己信心满满的子嗣,心中有些无奈。 哈克里斯绝对是一个天赋极佳的聪明人,但他在这一点怎么就如此的糊涂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阿蒙的不耐烦,这位基因原体昔日的教导者,显然是出于某种烦不胜烦的心理,想让一言九鼎的马格努斯出面,彻底掐灭这些所谓的【第六学派幻想】。 但是,虽然阿蒙说的那十句话中,有五句的废话和四句的隐晦反对,可是哈克里斯偏偏就只记住了那一句的礼仪式鼓励,就自我带入地把这种鼓励看做是阿蒙对于第六学派计划的支持。 在这一点上,哈克里斯可真是够迟钝、够自信的:一点都不像是他马格努斯的子嗣。 基因原体在心中腹诽着,嘴上却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好吧:在过去的十几个泰拉标准年里,你一直在坚持完善你的学说,却总是有些漏洞,直到那本由我的血亲,阿瓦隆之主摩根所撰写的灵能法典,传入了普罗斯佩罗和千子军团之中,你才找到了自己学说中的最后一块拼图。” “是的,父亲。” 哈克里斯两眼放光。 “虽然摩根阁下所撰写的《灵能法典》,从学术角度和求知态度来说,低劣到令人发指:她只是单纯的讲述着一些连小孩子都懂的亚空间学识,以及用最保守的姿态在灵魂之海中画出了一条通道,但是在另一个领域中,这本书籍的确拥有着它的独特用法。” “它用最通俗的言语和最有效的讲述,划定了那些亚空间之中的最谨慎路线:也就是说,只要按照这本书上的内容,反向操作,我们就可以完成那些真正高深的学识与技巧,甚至可以让每一名灵能者都掌握这样的技术。”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 “所以,你在研究了这本《灵能法典》之后,就兴冲冲地来到了我的面前:你认为这本书的出现弥补了你的学科的高门槛,任何灵能者只要按照书籍的内容,进行反向的操作,就都可以与你口中的那些亚空间智慧生物,进行交流?” “是的!大人!” 哈克里斯重重的点了点头。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完整的推演出这一切,但我可以保证,这是条无比光明的道路,我想即使是摩根阁下,在写出这本《灵能法典》的时候,也绝不会想到,她的书籍会参与到如此伟大的研究中。” “……” 马格努斯挑起了眉头,他有些想笑,却又不得不压制住这种过于明显的嘲讽,以维护住眼前这些千子战士的自尊心:他们毕竟都是勇于探索的先行者,虽然他们的探索鲁莽且愚蠢,但这不是应该遭受到嘲笑的理由。 基因原体决定言简意赅。 “你弄错了一点:哈克里斯。” 马格努斯摆了摆手,他的声音在千子们的惊愕中,变得严肃了起来,充斥着学术与智慧所带来的无上权威性。 “你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低估了摩根,低估了我的血亲,低估了一位基因原体的智慧。” 说到这里,普罗斯佩罗之王露出了有荣与焉的笑意。 “你以为《灵能法典》是一本非常简单的书么?” “恰恰相反,我的孩子:像这种看似简单科普的低门槛书籍,往往蕴含着惊人的技术含量,我甚至可以这么说,放眼整个银河,也就只有我、帝皇和摩根,才能写出这样的一本书籍。” “是的,《灵能法典》里的内容都是最初级的,枯燥到让我都读不下去,但是我依旧能看出来:摩根运用这本书籍的讲述,在亚空间中画出了一条谁都能走的道路,这条道路是由无数的经验与智慧所构成的,它并不简单。” “你以为只是简单的朝着这条道路的反方向行走,就能够实现你的梦想么:不,灵魂之海是一片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沼泽,你沿着道路的反方向前进,是走不出另一条镜像版的道路的,你只会陷入到那些无知的沼泽之中。” “说的清楚一点就是:除非是像我这样的人物,否则任何人都无法通过反向使用《灵能法典》,在亚空间中获取更多的东西,更不用说召唤出那些智慧生物了。” “如果你不相信这一点的话,哈克里斯,我现在有的是时间,我可以陪着你,按照你的说法,去反向研习一下《灵能法典》:你会看到的,我的孩子,你会发现那不是一条现成的道路,而是无数被切割成了小部分的,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的区域。” “毕竟,我的血亲的本意,就是通过让那些蒙昧无知的凡人灵能者们远离亚空间的危险,来让灵能力量在帝国境内传播:她怎么可能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留下一个现成的空洞?” “放弃吧,即使你按照《灵能法典》反方向操作,也是无法操作出任何东西的:摩根早就已经算到了这一点,不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实验。” “毕竟,虽然这本书的学术价值的确低到可怜,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话,它的确很安全,安全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甚至可以把它们多印刷一下,当做普罗斯佩罗人的孩童读物。” 马格努斯站起身来,他拍了拍有些恍惚的哈克里斯的肩头,露出了属于基因原体的温和笑容。 “你要是还不信的话,就来和我一起进行实验吧。” “我会告诉你,这一切问题的真相,和它们的解决办法。” (本章完) 第334章 凡人的价值 【但是,您所说的这种解决方法,真的会有用么?】 +你在担心什么?摩根,担心我的诚意?+ 【不敢,我只是有些忧虑这个方法的正当性,毕竟按照你刚才的描述,这种方法非常不符合……】 +帝国真理?+ 【……】 【是的。】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感觉自己的瞳孔有些干涩。 在【帝皇幻梦号】这深邃且单调的房间之中,蜘蛛女皇的声音透露着几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就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横跨整个银河系的漫长旅途,从无数的厮杀、噩梦和天灾中突围而出一般。 基因原体很少会如此疲惫,也很少会如此犹豫:片刻之后,她才鼓起了勇气,有些忐忑地继续着这个话题,就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禁忌一般。 而与阿瓦隆之主的谨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盘踞在桌案对面的人类之主,不仅脸上没有丝毫的疲惫和紧张,更是伸出手,从不知何处掏来了一把刻刀,好整以暇地雕刻着一枚新的棋子。 帝皇的声音是轻快的,也是携带着些许嘲讽的。 +你还在乎这个?+ 【表面功夫,总是要进行一下的,父亲:就像在远东边疆的土地上,我也不过是和那些凡人出身的议员们,共治天下而已。】 【无论实际情况如何,在宪法和对外宣传中,阿瓦隆联邦是绝对的联邦共和体系,我和那些议员们拥有着同等的身份: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谎言,但我们就是需要这些谎言,这些遮羞布,这些维系着权力神圣性的虚伪图章。】 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把玩着她的【弑君者】,青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了几丝疲倦,成千上万的斑斓色彩倒映在她的眼眸里,那是黄金与火焰的颜色,来自于那悬浮在桌案上的全息投影。 +我们在讨论着你的军团,而你却用着这些所谓的政治元素来申辩:摩根,我的女儿,你认为你的军团和政治,有什么共同性么?+ 人类之主也在看着他面前的全息投影,可是很显然,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上面:他反而更在意摩根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摩根只是扫了一眼她的基因之父,连思考都没有思考。 她叹息了一下。 【这些明知故问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消耗时间了,父亲:任何一个阿斯塔特军团,虽然看起来都和政治没什么关系,但是眼下大远征的大背景却决定了,军团本身注定会是一个庞大的政治实体,它的任何举动都将令一个星系甚至星区的政治体系产生地震。】 【所以,我用政治上的例子来类比军团,没有问题。】 帝皇的漆黑色瞳孔中闪烁着古井无波的沉默:他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似乎失去了兴趣,又似乎已经得到了满足。 攥紧了刻刀,人类之主继续专注于他手中的半成品,在金属与木屑的不断摩擦中,一个栩栩如生的帝国双头鹰已经初具雏形,它的左侧头颅养在了帝皇的掌心,似乎在下一秒便能发出一声长啸。 +所以,你担心我教给你的这个办法,会让你成为其他人眼中的那个背弃了帝国真理的异端:哪怕你本身就不相信帝国真理,也看不起它所蕴含的价值?+ 【在您的子嗣中,除了基利曼和多恩,谁又会发自内心地相信帝国真理呢,父亲?】 【更何况……】 蜘蛛女皇顿了顿,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全息投影,那是一面银白色的空旷帷幕,简洁的世界里只存在着一个行走的人影,一个足以让人感到不安与恐怖的人影。 那是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或者说曾经是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昔日高洁且坚固的动力甲,已经化作了某种烧焦的漆黑色,诉说着无法形容的不详,更有无穷无尽的仇恨烈焰萦绕其上,随之而来的高温与浓烟则是抹去了那些用来标识身份的徽章,只留下了骇人的森森白骨与燃烧的无血头颅。 那是从无尽地狱中杀出来的审判者,是在启示录般的战场上也可以扭转乾坤的不败军团,是任何帝国之敌只有在最可怕的噩梦中才会恍惚瞥见的鬼魅邪影,也是足以让任何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战士感到本能敌意与滔天狂怒的亵渎。 毕竟,这些明显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却依旧不得安息的阿斯塔特战士,似乎诉说着每一名原体之子的最可悲的未来:这样的未来足以让人心怀恐惧,也足以让展现它的人,成为诸军团的公敌。 而这,就是人类之主教给摩根的【解决之道】:帝皇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带着基因原体的灵魂遨游了至高天的一角,在那些永远被抹去了存在的过去,和尚未被捕捉到的未来之间,向摩根展示了所谓咒缚军团的奥秘。 这是一次漫长、艰难、却又异常彻底的教学:当阿瓦隆之主的灵魂终于接受了有关于咒缚军团的所有知识,返回到了现实宇宙中的时候,她发现现实的时间仅仅过去了几分钟而已,而在她脑海中诞生的那些学识,却足够她去耐心消化十几个泰拉标准年。 但摩根高兴不起来:她当然高兴不起来,因为她要面对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面对一次非常难以抉择的割舍。 【您所教授给我的,名为咒缚军团的技术,的确非常的宝贵,也非常的神奇,但唯一的问题是:像这样的战士,像这样的明显不是活人的战士,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并被其他人所目睹到的话,哪怕只有半点的流言传出,也足以让我和整个破晓者军团,成为其他原体与军团眼中的亵渎之人了。】 【冒犯死者的安息:这在任何时候,都是莫大的罪行。】 在嘴上,蜘蛛女皇的叹息和抗拒堪称接连不断,但是在她的瞳孔之中,却时时刻刻都在倒映着那名咒缚战士的身影:诚然,摩根的确很担心她所说的那些问题,但是在另一方面,她也的确很渴望这些死而复生的战士。 毕竟,如果每一名战死沙场的破晓者,都能继续为了军团而战的话,那么长期困扰着整个第二军团的人数问题,的确能够得到一个彻底的解决:虽然这个解决方法多多少少有些邪门。 可换句话来说:如果每一名死去的破晓者都能继续战斗,那么就相当于整个第二军团都变成了彻底没有减员的长生军,它的【作战人数】将始终保持上涨,只是上涨的速度有些慢而已。 这足以打动摩根了。 但问题是:像咒缚战士这样面目可怕,而且明显违背了【帝国真理】的存在,使用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毕竟这些死而复生的战士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实际来说,都是不折不扣的巫术产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摩根运用亵渎的灵能,玷污了死去战士的英魂,让他们成为被自己驱使的行尸走肉。 像这样的结论,要是流传出去的话,恐怕阿瓦隆之主在此前辛辛苦苦积攒的好名声,就要一次性的败光了:除了马格努斯之外,任何一个原体,都不会对这样的行为有好脸色的,他们会把摩根看做是自甘堕落的姐妹。 她甚至不能说,这是帝皇教给她的:那只会让她的罪行之中,再多一条【污蔑帝皇】而已。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不由得头痛地揉了揉眉角,并面露不甘地扫了一眼她的基因之父:从过去到现在,帝皇送给她的诸多礼物,似乎都携带着某种可笑的矛盾,它们本身非常具有价值,却也具有着难以克服的限制性,让它们从无价之宝变成无奈的鸡肋。 人类之主注意到了来自于女儿的目光: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是静下心来做事的帝皇,拥有着全银河中最顶级的感知力。 +你在担忧。+ 帝皇轻轻地擦试着他掌中积攒的木屑,语气舒缓。 【是的:我很难不担忧。】 摩根点了点头,也没心思去保持什么完美的微笑了。 +说说看。+ 人类之主挑动眉头,似乎提起了几分的性质。 【简单来说……】 摩根思考了一下。 【您给了我一种不适事宜的解决办法:如果您现在的身份是人类帝国的信仰,是以神明的伟力再造天地的种族庇护者的话,那我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地运用这些咒缚战士的力量,毕竟他们是守卫在您的英灵殿之中的勇士,是您亲手赐予我的死亡天使。】 【但现在的问题是,您宣称银河中并不存在神明,只有物理法则才是一切的主宰:不管人们对您的帝国真理是否相信,他们在表面上都是无神论的拥簇,都是抗拒一切怪力乱神之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召唤了一群死去的战士为我作战的话,那么我和那位已经被除名的海德里希,又有什么区别?】 【您在一个否认神明和灵异力量的帝国里,交给了我一种只有神明才能使用的力量:无论是基因原体还是阿斯塔特战士,他们的古怪最起码还能用所谓的科学技术来遮掩一二,但您觉得,我该怎么向外人解释,我能让一群骨头架子爬起来为我作战?】 【这已经不是科学所能解释的事情了,也不是灵能所能解释的事情了:哪怕是马格努斯,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搞这种操作。】 阿瓦隆之主罕见的进行了一番长篇大论,她的语气激昂,充斥着不甘的愤怒与咆哮:但这些只是让人类之主的嘴角略微勾起。 +摩根,如果您担心舆论的影响的话,那么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的:你不在与其他军团的共同行动中使用这些战士,同时让你的子嗣们闭上嘴巴,不就行了么?+ 轻描淡写的语气在基因原体的耳旁环绕,让阿瓦隆之主不由得盯着她的基因之父:摩根很认真的分辨着,帝皇到底是在装模作样,还是已经疯了? 【父亲。】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咬牙切齿:那是被气的。 【您是知道的:我们讨论这个方法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我的军团人数稀少,那么既然我的军团人数稀少,很多行动就不可避免的需要使用凡人辅助军。】 【我当然可以避开其他军团的战士,但是那些凡人辅助军,我又该怎么避开?他们的数量庞大到足以让任何一种保密措施,都变得毫无意义。】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帝皇甚至没有看向摩根,他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艺术品。 +让他们闭嘴就可以了,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这对你来说都并不困难,不是么:那些深受信任的凡人辅助军当然能够闭紧他们的嘴巴,而那些临时受到调遣,或者无法让人信任的凡人战士,也不是什么难以割舍的损失。+ +我可不相信,你连这些事情都想不到。+ 【……】 摩根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了。 人类之主的话语在她的耳边缓慢消散,却让基因原体的面孔陷入了近乎永恒的崩坏中:阿瓦隆之主保持着字面意义上的目瞪口呆,她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的基因之父,目光炯炯,甚至开始怀疑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她的父亲。 这真的是帝皇能够说出来的话语么? 【你……您……】 【您是认真的?】 听着摩根那甚至有些不成调的问询,帝皇露出了短暂的笑容。 +怎么?+ +你舍不得?+ 人类之主瞥了摩根一眼,瞳孔中的揶揄和打量再明显不过了。 【……】 摩根没有回应:无论是脑海中的绝对理性,还是帝皇话语中那肉眼可见的暗示,都在提醒着蜘蛛女皇,人类之主刚才的话语绝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又一道考验。 她得考虑一下如何回答。 或者说:她的基因之父,到底想问她什么? 【……】 摩根思考了大约一分钟,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虽然瞳孔中依旧有着几丝犹豫,但还是语气坚定的回答着帝皇的问题。 【如果你想问我,我是否会为了这些看不见的,所谓军团和子嗣的利益,去牺牲那些毫不相干的凡人的话:那我会回答您,我是不会这样做的,父亲。】 …… 第一次,那把一直在勤勤恳恳工作的刻刀,停了下来。 帝皇抬起头,看向摩根。 +理由?+ 基因原体长叹了一口气。 【您指出了一条道路,这条道路虽然看起来非常奇怪,但的确能弥补我的军团所遭遇的问题,可是这条道路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我不愿意,也不能承受的。】 +为什么?+ 帝皇挑起眉头,他掌中的双头鹰已然雕刻了大半。 +一方是彻底解决你的军团问题的办法,能够让你的子嗣们不用担心传承断绝的风险,而另一方则是一批凡人的性命,他们既不是你眼中的重要资产,也不足以多到撼动你的国中之国:你为什么要拒绝这样的交换呢?+ +是想说出一个令我高兴的回答,还是另有隐情?+ 当人类之主诉说这些话语的时候,他甚至是微笑的:摩根可以发誓,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一个微笑,讨厌她的父亲。 她不得不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 【如果您想问我,我是不是因为那些凡人,而拒绝这个提议,那么我会告诉您:不是的,我的出发点依旧是为了我的军团,我还没有爱心泛滥到关照那些凡人。】 +嗯,我知道。+ 帝皇点了点头。 而摩根接着说。 【其次,先不说您的这个办法本身就具有逻辑上的问题,就算我真的无视了这些,我也无法解决破晓者军团的困境:咒缚战士的确是一种解决之道,但是通过屠杀凡人来掩盖它们的存在,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歪路,是旁门左道。】 【悄悄的运用咒缚战士来弥补兵力的不足,再对那些并肩作战的凡人进行记忆控制和清洗,来隐藏咒缚战士的存在:这一套理论拥有着可行性,但它是不正规的,是违背了荣誉与原则的,是一种无法解决问题,只是用一种肮脏去弥补另一种肮脏的火上浇油。】 +你在乎这些么?+ 帝皇挑起眉头,他微微眯起的瞳孔中带着几丝嘲弄。 +我不择手段的女儿。+ +你在乎这些么?+ 【……】 【如果从道德的角度来说,我不在乎,但从功利的角度来说:是的,我在乎。】 +为什么?+ 【因为支撑阿斯塔特战士作战的根本信念,是他们对于荣誉感的追求,和对于伟大事业的认同,而塑造一个阿斯塔特军团战斗力的根本原因,则是他们严谨的体系与共同的军团理念,以及在大远征的同仇敌忾下,众志成城的信心。】 【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脆弱的:一旦失去了,它们几乎是不可弥补的。】 【而长期屠杀凡人,或者屠杀友军,来掩盖军团的秘密,则是饮鸩解渴的方式:这种毫无荣誉感的自私行为会从根本上破坏掉战士们的自尊心和底线,而失去了底线的阿斯塔特战士,也只是一群经过了改造的可悲野兽而已,他们的堕落则会变得理所当然。】 【而一旦大批的破晓者战士为之堕落的话,那么整个第二军团的战斗力也将烟消云散:如果我的子嗣从一群为了大远征的理想而奋斗的战士,变成了一群为了所谓了军团利益,向战友开枪的野兽,那么即使他们人数再多,也只会是一大堆毫无用处的负面资产。】 【这就是原因,父亲:解决军团的最大困境,的确是一个很诱人的筹码,但它还没有重要到能够让我用所有破晓者战士的荣誉感和人格底线去交换。】 【如何非要这么做……】 摩根停顿了一下。 她似乎在下着很大的决心。 【我宁愿……他们去死。】 【……】 【……】 【就这样。】 —————— +令人印象深刻的发言,我的女儿。+ 帝皇沉默了很久,就如同摩根沉默的一样久。 而当他结束了自己的沉默,微笑着鼓掌的时候,一直连大气都不敢喘的阿瓦隆之主,也是重重的送了一口气:摩根不确定自己刚才的话语是不是绝对的肺腑之言,但她能够确定,她通过了人类之主也许是临时起意的表现。 但紧接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就让她的面色凝固。 +那么……+ +有关于咒缚战士的技术,你还想要么?+ 【……】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情,父亲。】 摩根笑了一下,她的脸色竟显得如此惨白。 +不。+ 帝皇摇了摇头:也许是摩根的回答让他满意,此时的人类之主正展露着令人安心的笑容,那是足以征服银河的力量。 +我的意思是:我有一种更好的办法,它或多或少能够减缓你所面对的这些困境,可以当做我对你的回答的奖赏。+ +毕竟,你回答的很好。+ 在这句话上,帝皇的声音显得很沉重,也很欣慰。 他抬起手,从扭动的空间波纹中掏出了一本书,一本荡漾着灵能波涛的厚重书籍:摩根仅仅是扫了它一眼,就不由得惊叹了起来,在灵魂之海中,基因原体看到了这本书的价值。 帝皇开口了。 +这不是孤本,但它也足以用来赏赐你了:我对于咒缚战士和咒缚军团的研究,都集中在上面,还有一些事关阿斯塔特战士的研究数据,都是我独自研发,没有投入实际操作的成果,权当做给予你的礼物和奖励。+ +好好使用它吧:我不介意看到一支精锐且强大的第二军团,我相信你能够运用好这股力量,并在最后的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 +对于你们每个人,我都是如此期待的。+ 人类之主微笑着:在这完全的微笑装点下,摩根在恍惚间有了一种错觉:有那么一刻,她居然从帝皇的脸上,看到了某种真实存在的父亲之爱。 而帝皇的话语则是打断了基因原体的幻视。 +除了这个,还有一点。+ 人类之主摊开手掌,那里有着一枚被刚刚刻好的双头鹰,正闪烁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都能确定,这一定是人类之主的亲手造物。 帝皇的语气缓慢。 +我看过你写的那一本灵能法典,写的不错。+ 【谢谢夸奖。】 基因原体愣了一下。 帝皇则是点了点头:他看起来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 +现在,你可以把你手中的那个原版拿出来:我可以为你稍微指点一二,并且在它的封面上,打上我的这枚标志。+ +我想:你应该清楚我这么做的价值,摩根。+ 【……】 【当然,父亲。】 阿瓦隆之主笑靥如花。 【感谢您的慷慨。】 +用不着感谢。+ 帝皇只是轻声的叹息着。 +走好你现在的这条路就可以了:无论是灵能还是其他事情,保持现在的谨慎姿态,别学你的某些兄弟,让我操心。+ +你能做到这一点,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毕竟……+ 人类之主停顿了一下。 +这一次……+ +我想多留下一个。+ 在轻声细语间,帝皇抚摸着那枚已经碎裂的棋子,眉眼低垂。 (本章完) 第335章 黎曼鲁斯的酒 “……” “不对。” “……” “还是不对。” “……” “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父在上啊,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盘踞在由五十种猛兽之皮所打造的蛮荒王座上,太空野狼军团的基因原体正毫无耐心的磨吮着自己的獠乱尖牙,纯金色的发辫铺散在了他的耳垂与肩上,却无法压制住瞳孔深处的凌冽风暴。 这是他的几次失败了?这又是第几次【只差一点】了? 黎曼鲁斯已经记不清了,他只是愤怒的抬起手掌,拍打着自己掌下的桌案,聆听着金属与石块破碎的声音,还是各种物件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混乱:一如他心中的不甘。 “全父啊,这简直就是一项可怕的酷刑……” 低声地嘟囔着,芬里斯的狼王半是愤怒,半是无奈地瘫在了自己那永恒冰冷的办公桌上,却又被崭新的桌案裂口咯得生疼,只能再次吞咽下翻涌的怒火。 黎曼鲁斯有些无奈,他又要换一张新的办公桌了,那就代表着他又要回一次芬里斯了:在把这里的破事通通搞定之后。 不可,哪怕是放眼整个人类帝国,恐怕也就只有这位曾经身为野兽的帝皇之子嗣,才会用上一大块粗略雕刻过的芬里斯冰川巨石,来作为自己的办公场所了:连多恩都不会这么粗暴。 狼王不是没试过用其他世界上的冰冷石料,但事实证明了,他在上面趴不舒服:显然,只有芬里斯才能给他某种心灵上的慰藉,才能给他宁静与舒缓,才能让他有足够的动力去麻痹自己,去面对那些全银河中最垃圾的破事。 “……” 在最多一个月前,黎曼鲁斯都是如此认为的。 可如今,他却有了几丝不一样的想法:和随之而来的,无数次失败的尝试与怒火。 “……” 但他还是想继续尝试。 所以…… “再拿一批酒来,黑血。” 基因原体烦闷的抓挠着自己的满头金发,他瞥了眼伫立在不远处的亲卫,轻声的嘱咐着,在他的脚下,昔日坚不可摧的岩石已经化作了散落满地的尸骸,连带着石台上原本的各种物件也滚落一地,发出胡乱碰撞的杂响。 这些滚落的物件:或者说,滚落满地的酒壶,很快就汇聚到了原体亲卫的脚下,黑血看着自己脚下的三种不同颜色的酒壶,一一捡了起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他看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 “大人,无论是从破晓者军团带来的绯红女王,还是从暗黑天使军团带来的熙德之酒,都还有一定的储备,但是由您亲自酿造的冰原恶魔,已经没有多少了:刨除掉您手头的这批,就只有两瓶了。” “那就全拿来!” 基因原体挥了挥手,他没有抬头,而是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了那小半块没受到波及的桌案上,那里还摆放着一批酒,看起来还能支撑他进行下一次实验。 黑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向了门口,向着留守在门外的狼卫们吩咐了几句,伴随着其中一个狼卫迅速离开,黑血也回到了基因原体的身边。 而在这个时候,黎曼鲁斯已经再一次地开始了他的调酒:他将三种颜色各异的酒瓶放在一旁,一只大掌紧紧握住了那个用特殊材料打造的酒杯,小心翼翼地向里面倾倒着每一滴酒液,无论是顺序、节奏还是摇晃,都精确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甚至以微秒为单位。 基因原体死死的盯住了杯中荡漾的液体,连大气也不敢喘,而他的侍卫则是伫立在一旁,同样全神贯注地目睹着基因之父的工作,并压抑着内心的困惑。 黑血一直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酒液,居然会让黎曼鲁斯如此上心:自从太空野狼军团离开了冉丹的母星,开始向着银河的北部边疆进行扫荡式搜索后,这种无比严谨的调酒就成为了黎曼鲁斯的某种爱好,他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其中,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却依旧是乐此不疲。 黑血从未见过自己的原体如此地认真与专注,他甚至怀疑,在这种一板一眼的调试中诞生的酒,真的能让人喝的尽兴么? 刻度和计算可是酿造不出能让芬里斯汉子喝醉的酒啊。 想到这里,狼卫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规劝一下自己的基因之父,他本能地扭过头,想要寻找一下盟友,但是在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这间原本喧闹顶天的巨石大厅中,现在只有他和基因原体两个人了。 至于其他的人嘛…… “……” “该死!” “还是不对!!!” 还没等太空野狼下定规劝的决心,一声愤怒的咆哮就硬生生地将狼卫飘散的思绪拽回到了现实宇宙之中:后背留下冷汗的黑血闻声看去,却看到那仅剩的小半张桌案也已经粉身碎骨了,在那尸骸后,正坐着面色通红的基因原体。 黎曼鲁斯低垂着脑袋,原本耀金色的头发在此时也仿佛失去了野性的光芒,如同衰败的枯草一般垂在了他的耳旁:基因原体正在厮磨着自己的牙根,从刺耳的挤压中排出了愤恨的腔调,让目睹到这一切的狼卫发自内心地为之担忧。 在这一刻,黑血终于把心中的思量抛在了脑后。 “您到底怎么了,大人?” 狼卫上前一步。 “自从我们离开了冉丹的母星系之后,您就一直在重复着这种调剂和……失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深奥的秘密么?还是说,与我们接下来的作战有关?” “……不,黑血。” “没那么复杂。” 狼王露出了一个象征着苦涩的短暂笑容,接着,他先是不露神色的瞥了一眼那把挂在墙上的酒神之矛,又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了手中的那个酒杯上:那里盛着半杯刚刚酿好的酒,或者说,刚刚酿好的失败之作。 基因原体打量着那有些浑浊的酒味,目光闪烁。 “我只是想在战争开始之前,再喝醉一次而已。” 喝醉? 狼卫皱起了眉头。 “大人,这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您只需要以您自己的名义召开一场宴会,邀请每一位狼主和他们的侍卫们一同前来,让军团里的每一个棒小伙子开怀痛饮,不醉不归,不就可以了么,我们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啊。” 黎曼鲁斯咧起嘴角,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你觉得那种宴会真的能让我喝醉吗?黑血,那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小把戏,连我脖子上的一根毛都不会在那种宴会里醉倒。” “可……” 狼卫本能的想要反驳什么,但他的声音很快就停顿住了,因为无论是和原体的漫长陪伴,还是过往的一切见闻,都在明晰无辜的告诉他,基因原体完全没有撒谎。 在狼卫的记忆里,他似乎真的没有见过他的基因之父醉倒后的场景:在任何一场宴会中,黎曼鲁斯似乎都只有【喝的尽兴】和【喝的不尽兴】这两种区别,哪怕是那些能够让太空野狼们如死尸般堆在地上的顶级烈酒,也只能让原体的厚重脸庞多上几丝红晕而已。 让芬里斯的狼王能够彻底喝醉的酒:黑血想象不出来。 “能让您醉倒:那种东西真的存在么,大人?” “……” 黎曼鲁斯笑了一下,他的笑容中依旧带着苦涩,就仿佛酒神之矛的光彩抛洒在了他的脸上。 “在之前,我也有着和你相同的想法:直到那一天,直到那个该死的晚上,直到我和我的兄弟们围坐在篝火旁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能够喝醉,能够醉倒。” 基因原体靠在了他的巨石王座上,仰天长叹。 “你知道那种感觉么,黑血:那不是喝酒喝到撑的涨肚,也不是整个大脑一团乱麻的迷糊,那是一种真正的轻松,一种真正的……喜悦之情:什么都不用想,一切的苦恼与忧虑都在那一刻被忘记了,只剩下了眼前的片刻欢乐,却又模糊到让人无法记住更多的细节。” “就像是一个梦,一个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但又的确存在的梦,我明明能够回忆起它的存在,但是当我想要回忆更多的时候,它却又迅速地飘走了:到最后,我只记得我曾经抱着一种酿造出来的酒,和我的兄弟们一起痛饮。” “我们什么都不想,就是单纯的坐在了一起,开怀痛饮。” “然后,我就喝醉了。” 芬里斯的狼王瘫在石椅上,摇晃着杯中仅剩的液体,向着头顶的钢铁苍穹致敬。 “我很确定,我喝醉了:因为我甚至忘记了那种酒的配方,只记得我是用我们各自的酒,把它酿造了出来,至于剩下的,则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很可笑是吧:一名理应过目不忘的基因原体,居然会忘记自己最珍重的回忆,居然会忘记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之一。”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的。” 黎曼鲁斯倚靠在王座上,他打量着酒杯外侧的金属光芒,低沉的话语从苦涩的笑容中挤出,既像是感慨,又像是抱怨,亦或者是隐藏其中的漫长叹息。 在他的面前,狼卫只是保持着沉默,安静地聆听着:黑血本想劝慰一下自己的原体,但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无话可说,而且,估计他的基因之父,也不需要什么劝慰吧。 黎曼鲁斯从不是脆弱的人。 “所以,我现在只能在这里进行尝试: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尝试,渴望能够将那种回忆中的味道,再一次的亲手酿造出来,哪怕是能酿做出一杯也好,哪怕只有一杯,我也能一醉方休。” “我也能短暂的忘记,接下来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要去干什么破事儿:全父在上啊,我现在急需大醉一场。” “哪怕一杯都行……” 基因原体低声细语着,他看着杯中的酒液,又是尝试性的抿了一口,转瞬间就变了脸色,只留下了声声叹息。 “但我就是酿造不出来了,我酿造不出来那天晚上的味道,我模糊了最重要的那部分记忆,失去了最重要的那种感觉:这些酒的味道再好,也不是我记忆中的那种了。” “……该死的……” 黎曼如斯的声音渐渐低沉,他那黯淡的金发遮掩住了面容,让他的整个身躯都为之陷入了某种并不存在的黑暗之中,只有那挂在墙上的酒神之矛,仍在泼洒着无情的金色光辉,成为了基因原体身上唯一一抹闪亮的色彩。 令人不安的,闪亮的色彩。 “……” 而狼卫则是将这一切通通看在了眼里,他不禁担忧起了自己基因之父的状态,并尽其可能的想要帮助到基因原体。 “大人。” 他轻声的呼唤着。 “也许,您可以联系一下暗黑天使的庄森大人:那天晚上,他不是也在吗?没准儿他就知道那种酒的具体配方,又或者说,他还记得您是如何酿造出来它们的? “伱以为我没去找过吗?” 黎曼鲁斯舔了舔嘴唇,他原本苦涩的笑容发生了一丝变化:在芬里斯人那咧起的嘴角上,恍惚间便多了一抹淡漠的讽刺。 “他呀……比我还要糟糕。” —————— “我可不会记得这些毫无意义的小事,黎曼。”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从他的作战地图和军事部署中,抽调出了一缕吝啬的目光,用来回答来自于自己的血亲的提问:在那双与卡利班的深林同等颜色的翡翠瞳孔中,不满与轻蔑简直掩饰不住。 “与其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耽误你的时间,黎曼,你倒不如好好的想一想,你和你的军团要在接下来的作战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要知道在先锋舰队那边,可是已经传回情报了:他们在北部的一些星系之中,发现了不少可疑的痕迹。” “甚至在一些过于靠前的侦察舰队中,伤亡情况已经出现了:在这种真正重要的流血事件面前,你喉咙里的那些酒虫,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别把你的精力抛洒在那上面了,即使是你,也该知道到底什么事情才是重要的吧。”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用毫不客气的态度回应着自己的兄弟,他甚至懒得再一次抬起头,就仿佛浮现在他面前的,那道黎曼鲁斯的全息投影,只是一堵毫无意义的空气之墙一样:事实上,庄森真的有可能是这么想的。 而面对这样的恶劣话语,全息投影中的芬里斯狼王,却没有丝毫的恼怒:比起在杜兰上的暴躁与冲动,现在的黎曼鲁斯,却透露出了一种令人吃惊的冷静。 他先是点了点头。 “我理解你的意思,庄森,事实上,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 “但是你看,我必须要得到一次好好的放松,然后才能将自己的精力集中在接下来的战争之中,就像你需要给炮弹以足够的动力,才能让它发射出去。” “这样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明白吧?大军事家?” “我从未听说过我们的哪个兄弟还需要在远征中申请假期的。”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露出了一个短暂且尖锐的笑声。 “而且,就算你问我,黎曼,我也只能回答你:我不知道。” “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了,那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酒会而已,我们甚至没在那堆篝火旁讨论任何一个重要到足以让我去记住它的问题。” “更何况,我的个人精力是有限的,需要优先投入到军事和战争上来,没时间去帮你铭记你当时是怎么摆弄那几瓶酒的,又或者你口中其他的任何不重要的话题。” “真的么?” 黎曼鲁斯笑着反问道。 而回应他的,则是卡利班人的冰冷面容。 “你觉得,我像是在和你开一个玩笑吗,黎曼?” “我当然没这么觉得。” 芬里斯人笑着。 “事实上,我很理解你现在的严肃态度,庄森,你肩头上的担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重,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尊重你的:只是,在我的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的疑虑。” “……那就说。” 庄森低着头,继续批阅着那些作战构思。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真的全忘记了?” “当然” 庄森没有丝毫的犹豫。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那场酒会中不包含任何重要的话题,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建议你也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给忘记了吧,黎曼,那并不重要。” “是么……” 黎曼鲁斯的嘴角裂到了一个危险的角度,他露出了自己的尖锐犬齿,缓缓的吐出了接下来那些夸张过度的腔调。 “好吧好吧,庄森,我最严肃的兄弟,我会记住你的建议的,我也会遵守的:我会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情的,忘记那堆篝火,那些酒,忘记我们的快乐时光,也忘记那些话语,那些讨论,还有某些……并不重要的承诺。” “……” “!!!” 一刻都没有停歇的笔尖,出现了短暂的停顿: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黎曼鲁斯的眼睛。 “就像你说的,庄森,我们在那天晚上,没有讨论任何一件重要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会忘了我跟你说的一切话语的。” “……” “咳。” 卡利班之主突然咳嗽了一下。 “等一下,黎曼。” 庄森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出言打断了狼王的话,接着,他就陷入了尴尬的停顿,似乎在痛苦的思考如何说出接下来那些话,而那张原本坚毅的面容,也化作了一张书写的痛苦与犹豫的面具,翡翠色的瞳孔中则是肆虐着思考的风暴。 庄森的思绪也许从未像现在这样,波涛汹涌。 “我突然想起来了,兄弟,我们的确讨论过一些重要的内容。” “哦,是什么?” “就是……” 狮王又停顿了一下。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有关于帝国以后的军事体系的变革,以及……某些人员系统和指挥席位的调度?” “你和我达成过某些共识,你还记得吗?” “啊……” 黎曼鲁斯吐出了一串异常漫长且缓慢的感慨,他的瞳孔中闪烁着光芒,仔细的欣赏着庄森的面色伴随着他的感慨而愈发凝固。 “那我要好好想想了……” “也许,我还记得呢?” 当芬里斯的狼王用着这句暧昧不清的反问,结束了这场谈话的时候。在庄森能够表达出任何一句回应之前,他的全息投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了第一军团之主,抬起头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有那么一刻,庄森的面色就好似卡利班的深林。 —————— “呵呵呵呵呵……” “那家伙啊……” “还是那么的讨人厌……” 黎曼鲁斯高举起酒杯,不久之前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让基因原体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那被金属所包裹的浑浊酒液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而基因原体则是举起了杯子,又饮了一口,在漫长沉默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他迄今为止,所酿造出来的,味道最接近的那一杯了。 但依旧不够好,但依旧无法让他喝醉,但无法让他忘记他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也无法让他对那炳挂在墙上酒神之矛视而不见。 那把帝皇亲赐的武器就挂在那里,就在房间的最偏僻的角落,在他的瞳孔最中央,它就像是一块一直在流血的伤疤,再提醒着基因原体内心中的某些罪恶。 他必须去面对它。 想到这里,苦涩的笑容再一次回到了黎曼鲁斯的嘴角,他将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原本,这些失败品会不会是他分给他的狼卫,但是在房间之中的三十多名狼卫被接连放倒之后,仅剩的黑血打死都不肯喝下任何一滴酒。 真是可惜呀。 杯中酒尽,黎曼鲁斯随手扔掉了这个价值连城的酒具,他站起身来,头脑清醒,脚步却又变得有些摇晃:就这样,基因原体跌跌撞撞的走向了墙壁,走向那把他一向避之不及的酒神之矛。 它就挂在那里。 沉默,冰冷,致命。 该死的致命。 黎曼鲁斯抚摸着这把神兵,他看着它,看着矛身上永远都不会散去的冰冷光芒,看着那比恒星,比战争,比死亡,比背叛,还要更为可怕的璀璨之光。 他看着它,直到他的瞳孔中也闪烁起同样的光芒,直到他被这种光芒同化,同化为帝皇所渴望的那个怪物,那个刽子手。 直到这一刻,他才能轻声的说出那句话。 那句他应该说出的话。 那句他避之不及的话。 “海德里希。” 黎曼鲁斯轻笑着,他的声音中混合着无声的泪滴。 “等着我……” “……” —————— “我来杀你了。” ————本卷完———— (本章完) 卷末感言(最好进来看一下) 嗯……直到前几天才发现我已经写了一百多张都没有分卷了…… 这一卷的第一张还是【钛好吃了】来着,也就是摩根刚刚和军团重逢的时候,那个时候无论是阿瓦隆还是拉纳都还没影呢,感觉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横向对比一下的话,不禁感慨屑女人在这一卷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情感和性格变化啊,那时候的摩根和现在的摩根,似乎完全是两个人的样子…… 坦白来说,这一卷是我分卷失败的产物,原本我打算将摩根建立远东边疆设为一卷,然后第三次冉丹战争再设一卷的,不过忙着忙着就把这事给忘了,但是现在结束其实也还可以,下一卷开局就是去解决老十一了。 嗯,说到老十一…… 其实这个角色我一直没有完全想好:毕竟现在的帝皇已经伴随着终结与死亡的发布,向着一个好爹一去不复返了,我实在难以想象老十一究竟是什么贵物,才能让帝皇决定抹杀他。 而且老十一的实力还必须设计得精妙一点,既不能弱到毫无威胁的地步,但也不能强到把三个讨伐团彻底打残,而且还要有一点自己的特色:总之就是难以决定,这个人物的难产也是我剧情推得很慢的原因之一。 同理,其实破晓者的设定也一直有些难产:十八个阿斯塔特军团的确做到尽善尽美了,一个原创军团想要走出新特色,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就像不少军团都能用几个词语来精准形容,而破晓者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这还算不上这本书目前的最大问题:我现在要面对的最大问题是…… 我的剧情似乎有些慢的样子…… 昨天翻了翻书架,发现慢我几个月的臭罐头已经在大叛乱了,慢我半年的卡礼貌先生也已经在尼凯亚了,而我还快乐地停留在大远征的前一百年…… 大远征总共有两百年来着…… 嗯,令人不安。 所以,如果各位读者没有异议的话,写完老十一后,我打算跳一跳时间线,绕开一些并没有那么重要的剧情:比如说砍王,虽然会涉及,但摩根不会像养康拉德一样花时间养他,还有康拉德,原本我还打算再养一会的,现在嘛…… 康拉德,你长大了,是时候滚出去成家立业了。 另外,按照gw给的时间线,在第三次冉丹战争之后,大事件基本上只有砍王和鸦王的回归,以及完美之城,这三件事过后,就是大远征最后的五十年冲刺了,也是各种名场面的高发期。 所以,如果各位读者没有异议的话,我打算把接下来的剧情从战斗和建设上移开,转移到摩根与其他原体的相处上:剧情的重点会放在摩根的这些亲戚上面。 比如说多恩、基利曼、荷鲁斯与佩图拉博,还有我们可爱的天使大人:话说回来,我原本打算让圣吉列斯成为摩根的救世主来着,但是在深入了解了这个人之后…… 我们还是让摩根和圣吉列斯成为一对塑料姐妹花吧:日常微笑着互相撕逼的友谊实在是太酷啦!再搭配上一个站在旁边,一脸懵逼的荷鲁斯,简直是绝配! 不过即使这么省着写,在我的预期里,我至少也要到三百万字左右,才能开启大叛乱:更别说我这里的大叛乱是一件非常复杂的银河大乱斗。 简单来说,我想挑战一个我一直很好奇的假设:即四神通过巧妙的挑拨,在没有大规模干涉的情况下,让人类帝国本身存在的诸多问题一一引爆,令帝国的上层统治结构崩溃,最后让整个银河成为无数军事集团的角斗场。 如果是荷鲁斯的大叛乱是帝国的【内战】和【分裂】的话,我这里的大叛乱,就更像是帝国的【崩溃】和【瓦解】,最起码在前期是不会有所谓的忠诚派和叛乱派,所有的势力都有自己的理由,也都可以宣称自己的正义,不受控制的互相结盟或宣战:直到他们的本性在战争与时间的洗礼下暴露,化作了曲径分明的黑与白。 简单来说,比起原著的那些大屠杀和亚空间风暴什么的,我更想尝试一次权力的游戏,让各个基因原体在【完全自由】的情况下完成自己的选择:不是【安史之乱】,而是【东汉末年】。 当然啦,像这样的剧情肯定特别难写,也需要很多的字数,所以这本书的最终字数肯定不会少:但是考虑到现在的成绩还算不错,虽然没法和臭罐头或者卡礼貌那样的大佬相比,但是养活我自己还是没问题的,所以,如果以后成绩不暴雷的话,我还是很有信心写完这本书的。 咳,一下子说的有点远,这些事情还是太虚无缥缈了。 就近点说的话,我在考虑是否要深挖一下老十一这个角色,毕竟这位的设计还是有点单薄,不太能支撑得起他在我书里的地位。 另一件事情就是,伴随着这一卷的结束,我也在想:我是直接开始写下一卷呢?还是写点轻松一点的番外呢? 下一卷? 还是番外? 番外的话:读者老爷们有什么想看的么? ……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虽然我已经在正文中写明了,但是我发现还是有些读者没明白。 摩根的《灵能法典》,是并不存在【逆练能召唤出恶魔】这个设定的,摩根写这本书的本意就是让别人避免这些大坑,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疏漏。 各位可以想一想,如果是亚空间是一座沼泽,那么摩根就是在沼泽里建了一座桥,通往远处的一座小岛上,只要在这座桥上,你就是安全的。 那么反过来,如果你沿着这座桥的反方向前进,难道你就能参透沼泽的奥妙么:肯定不会,你只会掉进去淹死啊! 嗯,这一点希望各位还是能明白的,《灵能法典》是不存在适得其反就能召唤恶魔的,总的来说它肯定是一本利大于弊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让帝皇点头。 不过照这么下去的话,我这里的尼凯亚会是什么样,就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了…… (本章完) 幕间:一位新兵的日记 我叫a:是光荣且伟大的的破晓者军团的一名新兵,目前隶属于赫克特连长的第二十三连队,于第四战术小队服役。 此时,距离我正式成为一名破晓者开始,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个泰拉标准年了:根据赫克特连长的说法,我已经通过了考验,从一名新血晋升为了一名新兵。 我曾经很好奇,新血和新兵之间有着什么区别,而面对着我的这个问题,赫克特连长只是指了指他自己的脸。 “我也是一名新兵。” 他说。 “???” “可您是连长啊?” 面对着我的惊讶,赫克特连长只是露出了和蔼的微笑,然后指了指旁边的老瓦德。 “你认识他么?”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认识老瓦德,在我加入军团的第一天,就是他带我去集合的,平日里,这位没有军衔的战斗兄弟也喜欢给我们每个人修一修武器,做点糕点或者小物件什么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老瓦德有着标准的阿斯塔特身材,我都以为他是一名凡人辅佐者了:我甚至没看过他参加战斗,那张老迈的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就像是幼稚园门口看门的老大爷一样。 而就是这样一位人物,赫克特连长悄悄指着他,满怀敬意的在我耳边低语。 “你难道就没觉得,老瓦德给你们分发冰淇淋的时候,他的那些个冰淇淋桶有些奇怪么?尤其是装香草和草莓两个口味的?” “……” 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有什么问题么?连长?” 然后,我就看到赫克特连长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告诉你,新兵:老瓦德已经在军团服役了两百年了,那几个冰淇淋桶,是他以前亲手砍下的十个绿皮warboss的脑袋。” “……” “你以为他为什么不怎么参加连队的行动:那种小打小闹人家早就看不上啦,要给你们这些新血一点发挥空间嘛,如果每次行动他都参与的话,你现在还是个新血呢。”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军衔啊?” “懒得去争罢了。” 连长的瞳孔有些黯淡。 “你看看那边那几位,照样什么军衔和职称都没有,但是那两个下棋的,以前可是在帝皇的面前服过役,在泰拉统一战争期间就拿了满屋子的勋章,而那个在给凡人辅佐者们画肖像画的,人家当年的绰号可是千胜屠夫,据说连战犬们都觉得他的战斗身姿太疯狂了。” “还有那边那位,正在给仙人掌浇水的那位前辈,他是所有人中最厉害的一个:当年去卡塔昌死亡世界出差,他一不小心在森林里面走散了,结果硬是在卡塔昌的无人森林里活了八天,单枪匹马地找到了最近的居民点。” “据说当那些卡塔昌人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森林里的冤魂终于成精爬出来了呢,军团当时连讣告都写好了,他亲手给撕了。” “你看看他们:每个人都没有所谓的职称和头衔,他们的盔甲上甚至连装饰都少得可怜,当如果你走进他们的房间,才会发现各种各样的荣誉勋章和胜利标志已经堆到放不下了,甚至拿来当墙纸。” “而像这样的人,在整个军团里遍地都是:有他们在,你觉得像我这种服役了几十年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自称老兵?” “……” 也许是看到了我的面孔在因为惊讶而崩溃,一向稳重可靠的赫克特连长想了想,拍着我的尽头,安慰我到。 “没关系,新兵,正所谓每个军团都有自己的特色,咱们军团的特色就是老兵多:你看看其他的那些原体已经回归的军团,哪个军团还能有这么多的泰拉老兵?” “有这么多的老兵是好事:最起码你有任何问题,都能得到最好的建议和帮助,而且这些已经战斗了几百年的前辈,怎么说呢,他们的性格已经颇为豁达了。” “只要不涉及到基因之母,这些前辈还是万事好商量的。” “……那,要是涉及到了基因之母呢?” “……” 连长冲我笑了笑,没回答。 “我说,你还是先别在意这种事情了,小子:你的【守夜者】做好了没有?要不要我帮忙?” “啊……守夜者。”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来,我的守夜者其实还没有完工。 “这个……还没有。” “有什么困难么?” 赫克特连长冲我笑着。 “实在不行,我可以把我的守夜者借给你参考一下。” “……” “不,谢谢好意,连长。” —————— 所谓【守夜者】,是军团内不知道从何时,流传起来的一种新颖的物件:它可以是一座雕像,也可以是一个类似于玩偶的造物,战斗兄弟们会将它摆在床头,并相信这种行为会带来安眠与好运。 毕竟,所有的【守夜者】,都是按照我们的基因之母的模样塑造出来的,而每位战斗兄弟也都会亲手打造自己的【守夜者】:也许正因如此,军团里的【守夜者】长得千奇百怪的,从顶盔戴甲的女武神到三四米高的女巨人都有。 还有些更邪门:比如说长了四只手的蓝皮女巫,看起来还不到一米高的未成年凡人女性,亦或者是一只……圆滚滚的猫? 据说还有雕刻成一块石头的。 …… 我的战斗兄弟们的审美观真是太奇怪了。 当然,上述的这一切都没有赫克特连长的【守夜者】奇怪,虽然他人很好,对我多有帮助,是绝对的好长官,但是在有关于他的美学造诣方面,我实在无法撒谎。 毕竟…… 那个在赫克特连长口中,被他亲手雕刻的,与基因原体长得一模一样的【守夜者】。 怎么说呢…… 每当我看到它的时候,我总觉得它很像是在某次作战任务中,差点把我掐死的那个warboss。 对,那个雕像看起来,像是个绿皮。 —————— 对了,在军团之中还有着一些流言:据说,有些人居然把我们亲手塑造的,神圣的,用来表达对基因之母敬仰的【守夜者】叫做【母亲抱枕】。 “……” 说真的,我想不出会是怎样没有想象力的可怜虫,才会想出这么可笑的名字:哪怕是影月苍狼那群蛮子,也不会这么没文化。 据说禁卫总管拉纳已经在派人搜查这个流言的来源了,希望那个倒霉蛋不会被揍得太惨。 —————— 说到拉纳,我最近还听说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拉纳很忙:据说他现在正忙着在军团内广发英雄贴,召集军团里的各个考古专家、潜行作战大师甚至是刺客部队,云聚起来,似乎在共谋大事。 没人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也没什么人敢问:拉纳阁下在军团里拥有着很高的声望,毕竟马歇尔阁下和巴亚尔阁下都不怎么管事,大家已经习惯了,把拉纳阁下的命令看做是原体的意志。 所有人都在猜测拉纳阁下召集如此之多的英雄豪杰,到底是要干什么大事:有人说拉纳要带他们去寻找一名尚未回归的原体,有人说他们是要去刺杀一个绿皮帝国的大军阀,还有人说,拉纳召集这些人是为了组建新的原体卫队,因为我们的基因之母已经被帝皇钦定为帝国的战帅了! 而赫克特连长对这一切都颇为嗤之以鼻,他曾在私下谈话中跟我透露过,他已经得到了最可靠的内部消息:拉纳阁下召集如此精锐的一支部队,是为了去一个神秘的世界上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带回一件对基因之母意义非凡的宝物。 “是什么宝物?” 我迫不及待地询问。 连长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相信我:那一定是一台传承自远古的,蕴含有神秘的甜点制造机技术的珍贵stc!:我们的基因之母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 说真的,对于这个猜测,我是不太信的,主要原因是…… “原体大人喜欢吃甜点么?我看她身材保持的那么好,平日里一定是非常注重饮食的,没准她是一位口味特别清淡的人?” 这个构想让赫克特连长颇为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嗯……”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就我的了解,以基因原体的平均水准来说,我们的基因之母是很轻的:她的体重甚至可能远远比不上我们,哪怕是坐在我们的身上,也不会太沉。” “……” “您为什么会如此确定这点?连长阁下?” “……” 赫克特连长沉默了一下。 “因为……咳!” “因为我是她最器重的孩子!” “嗯?” “没错!就是这样!” 连长拍着我的肩膀,露出了颇为闪亮的白牙。 “相信我,兄弟:即使我距离巴亚尔阁下那样的传奇人物,可能还是略有差距,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的基因之母和她的兄弟们讨论,谁才是最令她骄傲的一个子嗣的话,相信我,我绝对会排在拉纳和巴亚尔的前面。” “你觉得呢?” 他朝我笑着,自信满满。 “……” —————— 我觉得不可能。 —————— 但我没说出来。 —————— 在这场谈话的几天之后,大概是我们的舰队开始离开卡利班星系的时候,我的【守夜者】也差不多要做好了:处于对赫克特连长和其他连队兄弟的习惯,我没有把我的守夜者做成军团内最流行的玩偶或者挂坠,而是做成了一个雕像。 我的雕像可比赫克特连长的要好多了:最起码,我把母亲的流线型身姿,银色长发,青蓝瞳孔,洁白羽翼,三米大长腿和背后的金色光圈全都做出来了。 虽然这个雕像和军团内的任何守夜者都不一样,但是我依旧可以百分百的确定,我的守夜者才是基因之母真正的模样:为此,我可是每次灵能讲堂都不会缺席,哪怕是站着听讲,都要全程在线。 那群灵能部队的还以为我对亚空间学识一往情深呢。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的这个守夜者雕像可能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涂色了:毕竟用来涂抹长发的,最重要的银色涂漆,已经在整个破晓者军团中断货了。 这次断货的影响可以说是非常大的,毕竟银色涂漆一向是整个第二军团最重要的军需品之一,由凡人辅佐者们负责运转的后勤部门一度被连长们围攻:由于基因之母三令五申不得伤害凡人,而且那些凡人辅佐者中的确有着不少我们的朋友,所以,连长们最后选择了统一的静坐战术,举起标语,抗议后勤部门的低效率运转。 这其中,尤其以赫克特连长最为歹毒:他在自己的标语牌上画上了康拉德的头像,还是一串串的土耳其烤肉。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典故:反正那些后勤部门的凡人们,看起来着实吓得不轻的样子。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后勤部门的确没有贪污,他们一丝不苟的进货了大量的银色涂漆,然后这些涂漆就被驻扎在军团内的钢铁勇士特遣队全部拿走了。 我实在不明白,他们一个连队是怎么用光十万桶银色油漆的。 怀着这样的疑惑,我和抗议队伍一同散去了,并于赫克特连长在半路辞别:而就在我快要接近自己的休息室的时候,一名战斗兄弟与我擦肩而过。 他身上有些刺鼻的味道。 “等等,兄弟。” 我转过身,喊住了他。 “怎么了?” 他也转过身,没戴头盔,面色如常的看向了我,随后,我和他闲聊了几句,没发现什么问题:虽然心中依旧有困惑,但我并没有继续消耗他的时间。 直到我们辞别之后,我才寻思过味来,到底哪里不对:那位战斗兄弟的盔甲颜色,似乎不像是破晓者们通用的银白色,而是一种更深沉的颜色。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灰色或者黑色上,涂抹上一层淡淡的银色涂漆,不会太过遮掩原本的色彩,但也可以达成表面上的自欺欺人。 不过…… 这么做,到底有何意义啊? 而且…… 在破晓者军团中,什么时候有了那么矮,还操着一口奇怪的奥林匹亚口音的战斗兄弟? “……” 奇怪的事情增加了呢。 (本章完) 幕间:一位老兵的随笔 1 我叫c,是古老且强大的破晓者军团的一员,目前隶属于科尔特斯连长的第三连:今年是我为这个军团服役的第一百四十五年了,因此,我姑且也算是一位老兵了。 当然,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到底算不算是一名老兵,毕竟在我的印象里,我所参加的第一次军事行动难免有些寒酸:我们当时跟随着人类之主,去夷平了一座叫做【雷石教堂】的地方,而这份履历在军团中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不过,我也不是很在乎这些虚名:作为一名泰拉裔战士,我已经见过太多了,从统一战争到大远征的辉煌,从对月球的征服到诸位帝皇子嗣的陆续回归,我亲眼目睹着名为人类帝国的存在,是如何被用鲜血与战争所缔造的,而现在,我也乐意于坐在它的阴影下,成为普普通通的一员。 现在,我就和我的绝大部分老伙计一样,都处于一种半退休的状态,而那些有关于荣耀、地位和权力的事情,还是交给那些才刚刚服役了一百多年的新兵蛋子吧。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破晓者老兵而已:一个见证过雷霆战士的战斗身姿,见证过双头鹰征服火星的恢宏,见证过荷鲁斯与帝皇的重逢场面的,平平无奇的老兵。 在破晓者军团中,我的这些阅历算不上什么。 2 今天的【曙光女神号】,天气很好。 晴,最高温二十五摄氏度,最低温二十一摄氏度,从引擎室吹来的亚空间微风为二到三级,局部地区有康拉德。 总的来说,是一个适合室内运动与婚丧嫁娶的好天气。 而在这美好的一天刚刚开始的时候,科尔特斯连长找上了我,并把两个新人塞到了我手里:以伟大的基因之母的名义,我其实不想要这两个才刚刚服役了几十年的小崽子,但是没办法,人手的紧缺是客观存在的时候。 毕竟,就连我这种不问世事的老家伙都知道,现在的破晓者军团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局面:一方面来说,原体大人对于军团事物的不断耕耘已经初见成效,现在的第二军团各个领域都在蓬勃发展,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 这就代表着我们更加缺人了。 我原本率领的小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解体的:除了身为队长的我之外,我的四名老伙计全都被提拔为了新建连队的小队长,带新兵和新血去了,一支并肩作战的五十年的队伍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很无奈,可也没办法。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派来新血。 毕竟,我所在的这个小队,可是一支【杜拉罕】。 3 所谓【杜拉罕】,指的是破晓者军团中的毁灭者小队,这个绰号据说来自于神圣泰拉古时候的凯尔特神话,而它还有着一个更为知名的衍生名字:无头骑士。 作为【杜拉罕】的一员,我们只会出现在最绝望、最可怕、最不需要怜悯的战场上,我们的身影往往只意味着一件事情:我们伟大的基因之母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一直以来,无论我们的对手是谁,它们的结局都只会是无比凄惨的:但我相信,那些能够让我们仁慈的原体大人,都失去了耐心的存在,一定是死有余辜的。 毕竟,作为军团中的毁灭者小队,我们最担心的不是出现在那些可怕的战场上,而是担心我们菩萨心肠的基因原体会心慈手软,被那些可鄙的敌人钻了口子:这种事情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但实际上一点也不可笑。 那些来自于其他军团的战斗兄弟们,比如说钢铁勇士或者影月苍狼,曾因此而嘲笑过我们,但是没有任何破晓者会和他们置气:毕竟他们连自己的基因之母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理解我们这种发自内心的担忧呢? 反倒是极限战士,在这方面与我们有着微妙的共情,虽然他们的共情有些奇怪:比起我们对母亲的炽热拥护,基利曼的子嗣们所表现出来的感情多少有点…… 老迈? 4 不过,如果刨除掉这些无所谓的部分,【杜拉罕】绝对是整个破晓者军团中最可怕的力量之一,我对这一点有绝对的自信。 毕竟,早在一百多年前,我们这些【杜拉罕】的合作伙伴与竞争对手,就是那些身处于暗黑天使军团中的【恐翼】,甚至是恐翼之中的【谋杀者】们,而现在,我们的基因之母也是根据她昔日在暗黑天使中的见闻,来重组我们这些掌握着毁灭的力量。 对于我们这些杜拉罕毁灭者和恐翼之间,到底谁更强,还是一个未知数,但是有一点是确认的,那就是我们这些【杜拉罕】要更为健康:毕竟,早在基因之母回归军团的第一年,她就停止了军团内一切有关于【辐射武器】的使用。 这道命令曾经被军团议会们给顶了回去:虽然那些使用着【辐射武器】的战斗兄弟们,往往在几十年的战斗之后,就不得不面对要进行仿生改造,或者被埋葬在无畏里的命运,但是【辐射武器】本身的战斗力,也是军团不能舍弃的。 只是,在军团议会和我们这些毁灭者小队们连起手来,接连三次反对了原体大人的要求后。 她发火了。 5 她发起火来好吓人哦。 6 于是,我们不得不忍痛把所有的辐射武器,都无偿的送给了那些钢铁勇士的访客们。 佩图拉博的子嗣们很感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表示,这是他们成为阿斯塔特战士以来,所收到的第一个礼物,而且这个礼物是如此的实用且可靠。 …… 说真的,他们脸上的喜悦甚至让我有点负罪感。 7 在将我的辐射武器赠与那名曾与我并肩作战的钢铁勇士时,处于某种我自己也无法说清的心态,我向他低声吐露了这些武器所携带的危害,至于他的反应么…… “几十年?” 他愣了一下,然后就露出了坦然到令我吃惊的笑容。 “没关系的,朋友:我应该活不到那么久。” 8 …… 没有话语能够形容,我在那个时候的心情。 9 而在这让人心情复杂的对话之后,也许是处于好奇心理,那名钢铁勇士曾向我询问,为什么要出手这些辐射武器。 我没向他隐瞒,一五一十的把所有事情告诉了他:其实这件事情本身也不复杂,不过是我们的基因之母将我们的健康,放在了对于胜利和荣耀的追求之上。 坦白来说,作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我觉得这种思想其实算不上非常正确,甚至是有些消极了:如果我们的生命比胜利更重要,那我们又为什么要被称为战士呢? 但我无法违背她:谁叫她是我们的基因之母呢? 我将这些微小的抱怨和我的钢铁勇士朋友一一倾诉,然后我就发现,他看向我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那里面有感动,但也有着某种令人难以解释的色彩。 怎么说呢…… 我记得我曾经拿这种目光,注视过竞技场中的阿里曼阁下。 …… 还真是让人搞不懂呢。 x 总的来说,我和我的钢铁勇士朋友相处的还算愉快,他在一种若有所思的状态中,和我告别。 当我们第二天相遇的事情,我就发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因为他的那身灰色动力甲,似乎在泛着某种奇异的银色光芒。 这无疑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涂装技巧:当他站在钢铁勇士队列里的时候,他看起来和其他的钢铁勇士没什么差别,但当他站在破晓者的队列里时,他看起来又像是一个有点特殊的破晓者。 他告诉我,这是第四军团的代表团内部商议的结果,因为这样的涂装有利于共同作战:军团议会那边似乎也同意了这一点。 不过比起这些,我倒是好奇另外一件事情。 “你到底是怎么把动力甲涂成这种颜色的。” 我问他。 他沉默了很久:自打我们相识以来,我从未见过他沉默得这么久过,直到最后,他才给了我一个非常生硬的答案。 “嗯……” “熟能生巧罢了。” x1 与钢铁勇士的联谊只是一件有趣的小事:事实上,比起那些多少有些傲慢的影月苍狼,还有那些总喜欢从我们这里偷学点什么东西的极限战士来说,佩图拉博的子嗣们无疑是最受我们欢迎的友军。 在十年的并肩作战下,这支连队已经被不少战斗兄弟看做是破晓者军团的一份子了,他们不仅作战勇猛、任劳任怨,而且还会非常积极的融入破晓者军团,在很多的艰苦战斗中都表现的很亮眼。 第四军团那边也在陆陆续续地派出更多的代表团,这些年来,已经有差不多五百名钢铁勇士在我们这里担任外派了,其中有八十二人在这十年之中英勇牺牲,成为了阿瓦隆星系英魂世界上的一员。 …… 说真的,如果我能够自由选择的话,我倒是宁愿希望让两名钢铁勇士来补充我的小队,而不是让我从头带两名新兵。 但很显然,我的抱怨是无法扭转一个事实的:钢铁勇士终究是钢铁勇士,他们是属于佩图拉博的钢铁勇士,而不是摩根的。 即使我们的基因之母和那位奥林匹亚之主,拥有着人尽皆知的良好友谊,但这也无法改变这些钢铁勇士的归属。 毕竟,不是谁都是荷鲁斯那个天之骄子,有一个能够无限宠溺他的父亲,让他能够以区区一个原体的身份,统领不同的战士。 x2 说真的,我看不起这种被长辈宠溺的人。 哪怕他是原体。 x3 ……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拥有上述这个想法的时候,总会产生一种良心上的不安。 也许是幻觉吧。 x4 不过所有的这一切,都无法改变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在领到了这两个连等离子焚化枪和漩涡武器都用不好的新兵后,我决定先带他们去吃顿早饭:今天的三号食堂里有我最喜欢的奶油培根意面和爆浆芝士火腿三明治。 而就在我们走到了三号食堂门口的时候,我的目光突然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在那片靠近通风管道的阴影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正在闪烁不定。 我有种预感…… 下一秒,在两名新兵的大呼小叫中,就如我的预感一样,在那片阴影里面,出现了一个体态修长的人形轮廓。 一只康拉德—科兹长了出来。 …… 而我对此没有任何惊讶。 事实上,除了我身后那两个没见过大世面的新兵外,哪怕是那些在【曙光女神号】上服役过一段时间的凡人辅佐者们,也对这位基因原体的出现没有丝毫的恐惧。 除了那些后勤部门的。 甚至有些胆子比较大的凡人辅佐者们,会笑着向这位在战舰上栖息了十几年的原体大人打招呼:这种亲善的姿态似乎让康拉德阁下颇为气馁,他在努力地想要表现得骇人一点,但是收效甚微。 我理解这一点:毕竟恐惧是要靠杀戮来维系的,而这些凡人辅佐者们是看不到康拉德在战场上的血腥与可怕的,所以他们不会像我们这些能目睹那一切的破晓者。 我们害怕他。 或者说:敬重。 “早上好,大人。” 我也上前向他致敬:这种行为引来了两个新人的钦佩目光,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毕竟在之前的一次作战行动中,他救过我一命,哪怕那只是一次本能般的顺意而为,他几乎没有因此而思考过。 原体似乎认出了我,并用点头来回应我的问好,他的记忆力在这些年里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甚至已经可以记住在【曙光女神号】上的每一个破晓者了。 而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回应意味着什么。 直到五分钟后,当我端着我的早餐,带着我的两个后辈,与几名凡人朋友拼桌的时候,我发现康拉德阁下也端着他的早饭,挤进了我所在的这张桌子。 …… 原体大人对他的体型,似乎没有一个很确切的认知。 虽然这张桌子已经大到了能够让我在上面睡午觉,但是对于它来说,三名破晓者、五个凡人辅佐者和一名基因原体,依旧是不可承受的巨大重量。 我不得不和康拉德阁下靠得非常近:相信我,如今近距离地感受诺斯特拉莫的冰冷气息,绝不是值得庆幸的好事,我甚至怀疑他只是想要聆听我们的谈话。 而很不幸的是,我的那些凡人朋友们,的确在无意识的讨论一下了不得内容:用着康拉德能够轻松听到的声音。 他们在讨论诺斯特拉莫。 x5 哦吼,完蛋。 x6 其实诺斯特拉莫的事情,我之前就有所耳闻:毕竟这个坠在食尸鬼群星南部边陲地带的世界,距离远东边疆实在是太近了,虽然出于避嫌,阿瓦隆的统治一直没有向它的方向扩张,但是双方的贸易往来却从来没有断绝过。 直到现在,诺斯特拉莫已经是阿瓦隆最重要的精金来源了,庞大的贸易舰队会定期地到访那个永夜世界:流言最开始也是在这些贸易舰队里传出来的。 根据那些舰长们和水手们的说法,现在的诺斯特拉莫似乎变得有些古怪:它再次繁荣了起来,但是却呈现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虚浮气息,有些船员在那个世界上发现了不少新建立的销金窟,甚至有些船员在那个世界上消失了。 放在十年前,这一切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显然,有某些悄无声息的变化,正在诺斯特拉莫上慢慢的出现,或者说复苏。 而最明显的标志就是:那些负责与阿瓦隆洽谈生意的诺斯特拉莫官员,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换成了另一批人,而那些没有被换走的老面孔,也呈现出了一种令人不喜的贪婪色彩。 …… 我心惊胆战的听着我的凡人朋友们讨论这些新闻,嘴里的奶油培根意面也变得味同嚼蜡:但是出乎了我的预料,康拉德似乎对这些新闻没有更多的反应? 他看起来非常的平静:就仿佛这一切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期? 他甚至看出了我的忧虑,那种低沉的声音携带着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话语,从他的苍白嗓子里挤了出来。 “别担心,我的朋友。” 原体很有礼貌。 “如果是几年前的话,我的确却因此暴怒: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这种情况出现的必然性。” “是我考虑不周了。” “但没关系。”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露出了那种令人畏惧的笑容。 “我会处理这一切的。” “用一个……合适的方法。” x7 原体的确很冷静:就像他本人所说的那样。 事实上,比起有关于诺斯特拉莫的新闻,康拉德阁下似乎对于另外一个新闻更有兴趣:那是一件从阿瓦隆传来的案子,它的传闻是和新一批补给舰队一同抵达的。 是的,即使我们现在正在银河系的西北边陲进行远征,但是从阿瓦隆启航的补给舰队却也一直没有断绝,它们忠诚的,源源不断地为我们送来一些只能从阿瓦隆那里生产的特殊补给品,比如说新的一批破晓者战士。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夸耀一下我们的基因之母了:原体大人在回归军团的这十几年里,最大的成就之一,就是塑造了一张规模惊人的后勤运输网络,她充分吸纳与调动了整个远东边疆的产能,让破晓者军团拥有了整个帝国中最为庞大与干练的后勤舰队,是其他阿斯塔特军团的五到八倍之多。 自她回归以后,诸如补给不足或者省吃俭用的情况,已经从军团中彻底绝迹了,虽然我们依旧保持着勤俭持家的习惯,但是庞大的补给舰队却能让我们在战斗和生活中有着更多的选择:比如说傲视了所有军团的饮食水平。 这好么? 这很好。 x8 康拉德阁下一边吃着他面前那盘子十人份的番茄鸡蛋卷与蛋奶吐司,一边聆听着那件引起了满城风雨的案件。 案子本身并不复杂,甚至有些古典主义悲剧的色彩:一个为了让自己快要饿死的两个孩子能够活下去,而去进行偷窃,并在败露后的缠斗中,不慎将店主推倒,导致其心脏病复发而死的单身父亲,到底应该怎么判刑。 这件案子本身不是发生在阿瓦隆上的,而是发生在一颗刚刚被收服的落后世界上: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阿瓦隆上的话,那可是会引起原体的怒火与风暴的。 而我对这种事情本身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康拉德阁下似乎格外认真的在聆听着,他一边聆听,一边思考,似乎真的在自己的脑海里进行着漫长的自我辩驳。 直到我们吃完了早饭,陆陆续续告退的时候,他还在抱着他那碗藜麦芦笋鲜虾红西柚沙拉,一边缓慢地咀嚼着,一边深思。 我对此并不奇怪:在最近的这些年里,聆听各种事情,并且露出思考的神态,似乎已经成为了康拉德阁下的常态了,而我们这些破晓者需要做的,就是在他思考的时候绕路而行。 顺便把那些拍照的凡人辅佐者们遣散了:当然,要礼貌。 x9 在结束了早餐之后,我就开始领着我的两个后辈,粗略的了解作为一名【杜拉罕】的奥义: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我们这些人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基因原体的最后底牌和尊严保障,而原体的颜面,要远远比我们这些子嗣的性命更为重要。 当然啦,这种话在私下里说说就行了:如果在公共场合或者原体面前说的话,会被训斥的,毕竟在那些负责军团内部舆论氛围的宣讲军士中,就专人有人盯着这种【低效的牺牲之言】。 说到这里我就想笑:那些能够定期觐见原体的宣讲军士们,对于原体大人的崇拜之言,可是比我们还要过分的多了,他们甚至把原体的名字放在了帝皇之前。 也就是我当初在竞技场上没能连守十场擂台,败给了那个服役了至少两百年的老怪物,不然我高低也得搞个宣讲军士的位置。 xx 在对于成为一名真正的【杜拉罕】的讲解中,我首先回答了新兵们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在破晓者军团中,凡人辅佐者们的地位能够这么高。 不少新兵都有这个问题:虽然他们并不排斥和凡人辅佐者们保持良好关系,甚至成为朋友,但是在他们的内心里,依旧会对此有着非常的困惑。 毕竟,虽然极限战士、火蜥蜴和帝皇之子们,同样也会对他们的凡人抱有善意,但那种善意更像是某种保护心态与上位者的怜悯,而不像我们:破晓者军团是发自内心地尊重每一名凡人辅佐者,我们对于凡人的善意,是一种近乎于平等的尊重。 哪怕是放眼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这种态度也是独一份。 所以,新兵们当然会对此有着迷惑的心态:这并不奇怪,毕竟在被那些宣讲军士教导之前,我其实也一直在好奇这个问题。 而现在,我知道了。 xx1 “其实归根结底,这种尊重只是源于一句话。”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是这么告诉他们的。 “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破晓者军团的人数会长期处于一个低迷的状态,但偏偏我们的战术讲究灵活多变,以及立体式打击,这就注定了我们的战线往往会展得很开,并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那些突破点上。” “因此,为了避免各个重兵集团被敌方各个击破,我们就必须拥有一支强大的凡人辅助军:他们要承担起很多责任,从最基础的填充与维持正面战线,到实时跟进我们这些破晓者的进攻趋势,保证实现不间断打击,都要涉及。” “这就决定了,我们的凡人辅助军不能是像其他军团的那样,起到单纯的填充甚至消耗的作用,他们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拥有更强的力量和主观能动性,在军团的战术之中,这些身经百战的凡人不会是消耗品,而是很重要的一环,甚至是战术核心之一。” “没有他们的帮助,即使我们的进攻能够撕破敌军的防线,也不可能迅速地杀死对手:就像针尖虽然比砍刀更为锐利,但是它在血斗中肯定要让位于后者。” “对于我们来说,这些凡人辅佐者们很重要,非常重要:而这才是我们尊重他们的最基础原因,不是因为所谓的军团文化和怜悯,而是因为他们本身拥有着力量,是靠着他们的自我拼搏与奉献付出。” “没有无缘无故的尊重。” “所以,尊重那些凡人辅助军们吧,小家伙们,他们值得我们发自内心的尊重,因为这是用他们自己的汗水、觉悟与鲜血换来的,阿瓦隆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舞台。” “一个放眼全银河,恐怕也不会有第二家的舞台。” xx2 我不知道我的两个后辈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反正我当初可是花了好几个月,才学会了尊重而不是怜悯这些凡人:而凡人辅佐者们显然也更喜欢前者。 我的第一个凡人朋友,就是在我真正学会了,要去如何尊重他的那一刻,才交到的。 而直到在一场攻坚战中,他和他的队伍出乎我的预料,出现在了那个至关重要的位置上,让整场战斗迅速结束的时候,我才真正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也真正的确定了这句话对于军团的好处。 既然如此,我就要让它继续流传下去,这是我的责任所在。 xx3 再带着两名后辈去军团的十二号图书馆借书的时候,我又发现了名为康拉德的珍惜物种。 这并没有让我吃惊:在康拉德的栖息范围内,食堂和图书馆是他出没最频繁的两个地方,他似乎对某种食堂的特色菜情有独钟,并且很喜欢图书馆那(对于他来说)的狭窄空间。 有一段日子里,他还坚持要把午饭带进图书馆一起吃,导致我们每次见到他,都会发现那被汁水染脏的衣服:直到某一天,我们的原体大人很罕见的把康拉德阁下拖进了底层甲板。 他们消失了一下午。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些时候,康拉德阁下突然出现在了洗衣室内,并在惊恐的目光中借走了一个最大尺码的坚硬木盆,一块加长的洗衣板,还有五十人份的强力洗衣液。 从那天开始,康拉德阁下的日常穿着堪称清洁的典范。 xx4 不过,即使像这样的流言是非常有意思的,即使康拉德阁下依旧会向我微笑,打招呼,但我还是不可能像那些凡人一样,以纯粹的友好态度看着他。 作为一名在刀尖上舔血了一百多年的老兵,我可以以我十三次从死亡线上的挣扎发誓:如今的康拉德—科兹,依旧是危险的。 他的野蛮,他的嗜血,他那种深入骨髓的疯狂,其实通通都没有改变:只不过,在某种后天的引导与教育中,他似乎学会了认知与压制这些本能的存在。 他同时也学会了优雅:一种如同西装暴徒般的优雅,表现为在日常的辛辣讽刺,嘲弄微笑,和在战场上将敌人开膛破肚时,那些娓娓动听的诺斯特拉莫式悼词。 简单来说就是:他依旧是疯狂的,但最起码,他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疯狂,或者说,他选择把自己疯狂的一面,只展露给某些特定的人或者人群? 我不想猜测那些倒霉蛋们的命运:这种被压制的疯狂,肯定会导致更可怕的爆发,康拉德在平日里表现得越是冷静与温和,他在展露疯狂时就越会可怕。 但所幸,无论是破晓者,还是我们的凡人辅助军,都不会是这位基因原体的目标。 这是最大的好消息。 xx5 亲眼见证过这位午夜幽魂在战场上的表现的我,只会在内心里为了我们的基因之母的强大力量而欢呼:欢呼她能够压制住这头天生的野兽,让他最起码懂得在必要的时间里,收敛起獠牙。 xx6 但有些时候,我也会想。 也许:我们的基因之母其实能够彻底地改变康拉德,让他优雅的那一面彻底占据上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优雅和疯狂同时占据着午夜幽魂,让他成为一个更为矛盾与具体的存在。 一个真实的……平常人? …… 我们的原体究竟是无意的,还是蓄意为之? xx7 我知道。 我没资格去想这一点。 我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什么兴趣。 毕竟,午夜幽魂只是过客。 而摩根…… 才是破晓者军团永恒的主人。 (本章完) 幕间:在复仇之魂号上 “你知道整个远征舰队现在都在讨论什么话题么?” 当圣血天使的基因之父刚刚落座的时候,他那个肩披狼皮的兄弟就一边紧盯着全息仪,一边迫不及待地向他发出了疑问。 这是一个最典型的,荷鲁斯式的举措:干练、迅捷、狡诈、咄咄逼人,直插问题的中心,并将一切事情的节奏,都紧紧地掌握在了他自己的掌中,逃无可逃。 无论是在战争的时节里,还是在日常的交锋中,荷鲁斯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他总是不可战胜的:有一千个燃烧的世界和灭亡的国度能够证明这一点。 但他并非无懈可击。 最起码,圣吉列斯就知道牧狼神的一个软肋。 只有一个。 但足够了。 “很遗憾,兄弟,我不知道。” 巴尔的大天使收敛着自己背后的羽翼,以保证他能够顺利坐进这个为他专门打造的位置上:他经常这么做,但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伴随着这句轻声的回答,荷鲁斯顿了顿,他的目光也从那写满了信息的全息仪器上挪开,专注到了他的兄弟身上:无论多少次,每当牧狼神看向大天使的时候,他的瞳孔都会因为那洁白的闪耀,而划过名为【惊叹】的色彩。 “你不知道?” “这很奇怪么?” 圣吉列斯随性地反问着,他安置好了自己的羽翼,将手指从金属椅子的缝隙中抽出后,便向着服侍在一旁的机奴勾了勾:他的目标显然是机奴手中端着的果盘。 “这当然很奇怪。” 牧狼神的声调高了一点,就仿佛在加重着语气间的肯定。 “整个远征舰队现在都在讨论着同一个话题:无论是你的舰队还是我的舰队,亦或是其他兄弟麾下的战士们,现在都在为了一个问题而互相争论,或定下赌约,哪怕是那些与此毫无关联的凡人,也在情不自禁的加入其中。” “你只要稍稍竖起耳朵,就能听见你的子嗣们的交头接耳,又或者你向任何人发问一句,提及现在的潮流:难道还有人会忍心欺瞒巴尔的完美大天使么?” “你不应该一无所知,我亲爱的兄弟:你只要稍微散发出哪怕一缕的注意力,都能够觉察到我所提及的这个问题。” 荷鲁斯举起了一只手,他没有佩戴他那柄威名赫赫的战爪,也没有身穿那套珍珠白色的动力甲,他把那甲胄放置在了一边,选择了身着纯黑色的便装,那宽大的狼皮也随着基因原体的选择而改变了自己的定位:曾经,它是一顶披肩,而现在,它是一张披风。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的兄弟:我的确没有更多的精力。” 圣吉列斯接过了果盘,他的这句话语让荷鲁斯的注意力彻底地转移了过来:现在,那些全息仪上的信息,已经无法让牧狼神再投入哪怕半分的目光了。 “你的精力花在哪里,天使?” “很多地方。” 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低垂下自己的眉眼,他修长纤细的手指在琳琅满目的珍果面指指点点,似乎在犹豫着先选哪一个。 “远征、军团、母星、凡人和其他事情:这些占据了大头,林林总总的信息和汇报足以让一位基因原体无暇他顾了。” 荷鲁斯轻轻皱起眉头,他什么都没有说。 而与他对面而坐的圣吉列斯则是保持着自己的微笑,口中的话语还有着转折性的下半句。 “当然啦,这些还都不是最让我头疼的:真正的困难是,我有一位如此优秀又敏感的兄弟,我无法让我的注意力安然地离开他,而他和他的子嗣们,也总会给我找出一些消耗精力的稀奇手段。” “当我注视着他们的时候,我实在无法去打听更多的事情,而我又无法不去注视他们:谁会抗拒来自于最优秀者的友谊呢?最起码,我可做不到与他们形同陌路。” “还请原谅我,荷鲁斯。” 舒缓且轻柔的声音就仿佛下午四点钟的太阳,和睦到让人足以直视它的光芒,却又有一种夜晚即将到来的莫名寒意:圣吉列斯的道歉并不真挚,他以一种揶揄的语气讲述着这段话语,同时又拿起了一颗拥有着血红色果皮的水果,扔向了他的兄弟。 荷鲁斯抓住了这枚果子,他的眉头已然舒缓,那原本还有些紧张的面容,也早已经被一种畅快的笑意所占据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兄弟:并会把它铭记于心。” 接着,牧狼神又停了一下,他的瞳孔中闪烁着本能的焦虑。 “那个人是我,对么?” 他问到。 “其他人可算不上优秀。” 天使抓住了一枚珍珠白色的果子,他用一旁的餐刀划下了一片翘起的果肉,放进嘴中,品尝着这种陌生的味道。 “你是知道的,荷鲁斯:在我们的兄弟,有的人是顽固、有的人是狂野、有的人是贪婪,这些性格在眼下的时代里,都是我们的父亲所需要的优秀品德,但在他们中却没有一个人称得上真正的优秀。” “除了你,荷鲁斯,你是优秀的那一个,一直如此。” “你在安慰我么?” “不,我只是在说实话。” 圣吉列斯笑着。 “只有实话才能让你高兴:而我喜欢看到你高兴的样子。” 一边回答,一边咀嚼,巴尔的大天使在微笑中点着头,他似乎对这颗水果的味道很满意,又指了指旁边的餐刀。 “你需要刀么,荷鲁斯?” “不,用不着。” 牧狼神发出了一声有些粗鲁的利笑,他抓着那血红色的果实,用力一掰,便碎成了两半,在将那枚果核扔到一旁后,荷鲁斯便将果子直接扔进了嘴里,用牙齿将那些坚硬的果肉碾为碎屑。 他皱起眉头。 “味道比我想象的要差。” “你是故意的么?” 牧狼神半开玩笑地看向了自己的兄弟:天使的幸灾乐祸简直写在了他那完美的脸上。 圣吉列斯摊开了手。 “哦,别用这么低劣的手段来污蔑我,兄弟:这是你的船,这是你的房间和你的果盘,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客人罢了。” “是啊,这是复仇之魂号:但你可是复仇之魂号上果盘拼装业的始祖啊,在你这位天使降临之前,影月苍狼们可都是吃肉的。” “狼也吃葡萄。” “我宁愿相信那是酸的。” 轻快的笑声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回荡着。 笑了一会儿之后,大天使的瞳孔中终于有了几丝认真。 “那么,跟我说说吧,吃不到葡萄的狼先生:是什么会让你如此的困扰?要知道,这里可是你的复仇之魂号,你在这艘船上的地位可是仅次于我们的基因之父。” 荷鲁斯沉默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剩下的半个果子也扔进了嘴里,殷红色的汁液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被他随手的擦去了。 “是的,圣吉列斯:复仇之魂号很重要,这艘伟大的战舰是我的心血与第二故乡,但尽管如此,还是有太多的事情,是单靠一艘复仇之魂号也无法决定的。” “它们涉及到……更加广泛的领域与群众,甚至不会局限于一两个原体或者军团。” “啊,让我猜猜。” 圣吉列斯摆弄着他掌中的那把餐刀,温柔的切下了一片果肉,继续着他神圣的品尝仪式。 “是有关于战帅的问题。” “……” “你这不是知道么?” “我也无法确定嘛。” 大天使摊开手。 “而且,我挺喜欢看到你纠结的样子的:那会让我觉得,我和你更为相似。” “……” 荷鲁斯眯起了眼睛,他盯住了自己的兄弟,而圣吉列斯在感受到了这股目光后,只是稍稍抬头,用那双无暇的瞳孔迎接着来自于牧狼神的目光。 然后:微笑。 “怎么了?” “……” “不,没什么。” 荷鲁斯看着那个笑容,他努力维系着自己心中的严肃:但是在那之前,他就听到了喉咙中不由自主的叹息声。 …… 算了算了…… 牧狼神咳嗽了两下,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而他的低头则让圣吉列斯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象征着胜利的荣光。 天使乘胜追击。 “和我说说吧,荷鲁斯:你专门叫我来一趟,总不能是邀请我品尝复仇之魂号的果盘吧:如果你真想这么干的话,下一次直接就把果盘邮寄到我的旗舰上吧,我会让拉多隆把邮寄地址告诉你的。” “……” 有时候,哪怕是荷鲁斯都会发自内心的去想:如果他的兄弟圣吉列斯不是长着一张让人难以拒绝的面孔的话,恐怕这个巴尔人早就被拖进竞技场了。 下一秒,荷鲁斯就把这个想法抹去了:就像是圣吉列斯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确应该讨论一下更为严肃的话题了。 毕竟,牧狼神也已经被这个话题困扰好久了。 “好吧,兄弟:让我们来好好的谈一谈。” “早该如此。” 圣吉列斯点了点头,他抓起了那枚果子,放入口中,让自己的面颊上鼓起了圆滚滚的包囊。 “毕竟,你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很长时间了,荷鲁斯。” “不是很长时间。” 牧狼神前倾着身子,他将两条胳臂都放在了膝盖上,两只手则是紧紧地交错在一起:这是一个在他眼中显得软弱的动作,很少有人能够看到这样的荷鲁斯。 但在荷鲁斯面前,圣吉列斯永远都是那个【少数派】。 “是一直,我的兄弟,自从我们的父亲在十几年前,隐隐约约地提及到了那个词汇:战帅,一个将接过大远征的重担,执掌寰宇之内所有的军团和舰队,代替他将帝国的旗帜笼罩整个银河的使命,以让我们的父亲能够回到泰拉,回到那个他最初降临的地方。” “直到现在听来,这都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如果这一切不是从帝皇口中说出的话,那么我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最粗劣的玩笑,连鲁斯都不会如此缺乏幽默感。” 圣吉列斯点了点头,他正努力地咽下喉咙中的果块,手指却已经不自觉地伸向了一旁的水杯。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最受信任的子嗣,最具战略的统帅,最得民心的原体:这一切都仿佛在为你量身定做,荷鲁斯,我的兄弟,你无疑是最适合登上战帅职位的那一个,又或者说,那个职位就是为你而生。” “当帝皇的口中说出了战帅这个词的时候,在他的脑海里,一定在回响着你的名字。” “……谢谢你,兄弟。” 有那么一瞬间,圣吉列斯脸上的笑容蔓延到了荷鲁斯的脸上,来自于最亲近兄弟的直白支持,显然让牧狼神格外受用,也格外的感受到了鼓舞。 不过,这依旧无法吹散他眉眼间的些许愁容。 “但我一直无法做到,像你那搬的自信,圣吉列斯:你对我的信任甚至超过了我自己的,这也许就是你胜过我,乃至于每一个兄弟的地方,我们总是在犹豫,而你在下定了决心之后,就不会因为任何一种阻碍而产生动摇。” “我希望如此:但前提是我得下定决心,不是么?” 圣吉列斯以近乎于自言自语的低沉,回答着他的兄弟,这位巴尔的大天使拿起了又一枚血红色的果子,他喃喃自语着,那圣洁的瞳孔似乎被果实的鲜红所引诱,竟闪过了一丝可怖的光芒,但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荷鲁斯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他沉寂在自己的吞吞吐吐中。 “事实上:有些人觉得,其实这个位置应该属于你,兄弟。” “我?” 天使的下颚在一瞬间就绷得紧紧地,他似乎真的被这句话所袭击到了,背后的羽翼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让上面那些银制的锁链和珍珠饰品叮当作响。 (是的,天使的翅膀上的确有这些东西:反正我是无法理解在翅膀上挂锁链的美学。) 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甚至惊讶了一秒,才露出笑容。 “哦,告诉我,荷鲁斯,我们的哪位兄弟对我如此有信心,我也许应该去拜访他一下,看看我在他心中的形象是否有所偏差:听信流言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牧狼神盯着自己的兄弟。 “其他人我不确定:但是在你面前就有一个。” “……” 圣吉列斯沉默了一下,他的笑声在两秒之后才到来。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对我如此青眼有加,兄弟,你居然认为我会适合那个位置:我是不是应该对此表现得受宠若惊一点?” “当然可以。” “那需要我欢呼一声么?还是尖叫几下?就像罗嘉看到我们的父亲时的表现,马格努斯向我转述过当时的场景。” “……” “那还是别了。” 荷鲁斯挥了挥手:他并非对罗嘉有什么歧视,事实上,他非常喜爱这位脾气温和的兄弟,但他也着实无法想象,将圣吉列斯和罗嘉的身影融为一体,究竟会产生怎样的炸裂效果。 他拒绝幻想。 于是,牧狼神努力表现出了他的严肃和认真。 “我是说真的,圣吉列斯:你比我更适合这个职位,没有任何一个基因原体能够像你一样,能如此完美地承担起众望所归的职责,填补帝皇在人们心中的空缺,你是和我们的父亲最接近的一个。” “其实:罗嘉才是。” “但帝皇不会选他的:我想他宁愿去选佩图拉博或者黎曼鲁斯。” “所以,你觉得我提出的这个想法怎么样,天使?” 荷鲁斯盯着他的兄弟:牧狼神的内心是真诚的。 而圣吉列斯思考了一瞬间:只有一瞬间,他就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感谢你的好意,荷鲁斯,但我不适合那个职位:对于战帅这个职位来说,我太飘逸且遥远了,人们会更希望看到一名能够站在他们之中的领导人,而不是一双只能在他们头顶飘来飘去的羽翼。” “天使只适合出现在宗教与神话的传说里,而不是现实。” 圣吉列斯的话语是如此的坚定与顽固,只是一瞬间,荷鲁斯就知道了他的提议没有任何被通过的可能性了:就像牧狼神在刚才所说的那样,巴尔的大天使是绝不会动摇他所认定过的事情的。 荷鲁斯为此而骄傲,但也为此而头疼:于是,影月苍狼军团的基因原体便不得不暂时地放下了对于这个提案的执着,开始关心起了其他的内容。 “好吧,兄弟,我尊重你做出的选择:但如果父亲要求我们因此进行投票的话,我还是会在我的票上写着圣吉列斯的名字。” 天使露出了一丝微笑:那微笑多多少少有点危险。 “我的兄弟:如果你让我的名字只能顶着孤零零的一票,出现在统计板上的话,那我可是要把你拖进竞技场的,别指望我会留情。” “不要这么悲观,天使。” 荷鲁斯躲开了这个目光。 “算是你自己,你最起码也是有着两票的。” “不,我不会支持我自己。” “那你会支持我么?” “这个嘛……” 看着牧狼神的瞳孔中闪烁着兴高采烈的光芒,圣吉列斯反而浮现出了一种暧昧的笑容:他的身躯向后仰着,手指抚摸着下巴,语气词拖得很长很长。 “我还没想好。” “……” 荷鲁斯的表情让天使成功的笑出了声来。 “别这么气馁,荷鲁斯:我最后还是会选择你的,毕竟你是我心中唯一的选择,事实上,我甚至无法理解你在焦虑什么,战帅的职位显然是你的囊中之物。” “很多兄弟都会支持你的。” 天使随手拿起了一个果子,然后打量着这个果子的金色外皮,若有所思。 “其实没那么多。” 牧狼神摇了摇头,他听到了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的叹息:那叹息裹挟着一种忧虑的黏稠。 “你会支持我,莫塔里安也会支持我:我只能肯定这两票。” 天使轻哼了一声。 “的确:我们的巴巴鲁斯人肯定不喜欢战帅这个安排,这可不符合他那颗脆弱的心脏,不过如果让他接受一个选择的话,他肯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他也没什么选择。” 天使的话语让牧狼神挑起了眉头,但他没有接话。 “在剩下的那些,与我交好的兄弟中:我相信我与罗格多恩之间的友谊,但我觉得他有很大的概率不会去发表自己的看法,保持着一贯的中立态度。” 天使点了点头。 “中立是帝国之拳的盾牌,也是他的武器:毕竟罗格多恩可是一位武器大师,哪怕是空手,他都是银河中最致命的进攻者之一。” “至于福格瑞姆:我和他的确是朋友,但我还没有愚蠢到会去挑战费鲁斯在福格瑞姆心中的地位,而至于费鲁斯么,他已经公开的表达了对于战帅的兴趣。” “虽然如此,但他也只是有两票而已。” 圣血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摊开了自己的手掌,他剥开了那枚果实的外皮,以一种漠然的态度,咀嚼着它的血肉。 “毕竟,虽然福格瑞姆和费鲁斯之间的亲情举世闻名,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注定了他们之间容不下更多的人,不是么?” 两位基因原体对视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 “这话可别让福格瑞姆听去,我的大天使。” “为什么,他会生气么?” “不,更糟。” 荷鲁斯笑着摇了摇头。 “他会骄傲的。” “哦,那的确很糟糕:我会因此而患上严重的香水过敏的。” 于是,两位基因原体接着大笑了起来。 等过了一会儿,在他们笑够了之后,荷鲁斯与圣吉列斯才安静了下来:接着,他们陷入了长达几秒的沉默对视之中。 “……” “……” “还有谁?” “呃……” “也许,察合台?” “你能确定他的态度么?” “……事实上,我其实不太确定我和他是不是朋友。” 圣吉列斯沉默了,他摸了摸自己的羽翼,将因为大笑而翘起的羽毛尖安抚了下去。 “你的小圈子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小一点,荷鲁斯。” “没办法:毕竟尊重很容易,但信任很难,不是谁都能像你和我这样无话不谈,事实上,很多兄弟我都没见过几次。” 牧狼神也颇为无奈:他的确是原体中人脉最广的一个,但这个所谓的【广泛人脉】,是相比较于其他的基因原体而言的,并不是因为牧狼神本身的无可匹敌。 换句话说就是:荷鲁斯所谓的原体之间人脉第一名,并不是因为他在人脉这个领域达到了满分,而是因为绝大多数的原体都是不及格的,将他这个勉强达到优秀线的老大哥也凸显出来了而已。 在一马平川,甚至偶有凹陷的草原上,哪怕是一座规模可观的丘陵,也能在两相对比之下,凸显出独属于山峦的气势。 而圣吉列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并没有给荷鲁斯支招的想法:毕竟,巴尔的大天使也只不过是在及格线上挣扎,他甚至算得上是主动放弃了这门学科。 “好吧,荷鲁斯,也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来思考。” 半晌之后,圣吉列斯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你看,你现在有三票,分别是莫塔里安、加上我和你,这三票都是非常稳当的,除此之外,多恩与察合台虽然不确定,但是他们如果参与的话,还是有极大概率会选择你的,这是肯定的。” “是啊,三到五票。” 荷鲁斯的笑容有些苦涩。 “但是我们可是有着二十个兄弟啊:现在也许是十九个了。” “从单纯的数字对比上来说,这的确让人忧虑。” 圣吉列斯将手中的那枚金色果实吃干抹净,把这种刺眼的颜色从自己的眼前抹除,似乎让巴尔的大天使变得心情舒畅了起来:他几乎是毫不停歇地拿起了盘子里的第三枚果实,割下一块,递给了自己有些失落的兄弟。 在目睹着荷鲁斯把那块果肉吃下去后,天使才接着发言。 “但你要考虑到另一点,我的狼之兄弟:三到五票虽然并不是一个很漂亮的数字,可是如果对比那些潜在的对手,这个票数已经足以让你确立优势了。” “与其在这里忧虑,你倒不如思考一下,我们的哪些兄弟,会在有关于战帅的竞争中,怀抱有与你比较一下的心思?” “……” 牧狼神沉默了一下,他将目光投向了圣吉列斯。 “你觉得呢?” “我?” 天使挑起了眉头,他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水果,将自己的目光重新定义到了无辜的那一面。 “拜托,我都已经为你出了一个主意了,就不要再奢求我说出更多的话了:在你我之间,你才是那个思考答案的人呐,荷鲁斯。” “但我似乎也负责战斗?” “当然,你是如此的健壮,还有着一群嗷嗷叫的狼崽子。” “……那你负责什么?” “我?” 天使的羽翼跳了一下,他看起来对于这个问题颇为惊讶。 “我当然是负责让你感受到优越感和满足感了,兄弟。” “……” “但我并没有感觉到啊。” 荷鲁斯露出了笑容,他的笑容让圣吉列斯想起了阿巴顿。 这对父子真的很像。 天使一边想着,一边对自己的兄弟眨了眨眼睛。 “那是你太贪婪了,兄弟。” “如果你体谅一下我的付出,那你就会感觉到源源不断的优越感和满足感了,拜托,我其实也是很辛苦的,好吧?” “你辛苦在哪里?” “辛苦在需要在这里聆听一位狼神的期期艾艾:他明明这么适合这个位置,没有任何一个兄弟能够与他相竞争,但是他依旧要被内心中那不存在的危险所逼迫,甚至想要把他那无辜的兄弟,拉到这个完全不适合的位置上来。” “……” “好吧,那确实很辛苦。” 荷鲁斯点了点头,而巴尔的大天使则是咬了口水果,扬起了他胜利的头颅。 “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票数问题:除了我之外,费鲁斯应该会有两票,而其他的那些有意于战帅的兄弟,我只能想到庄森和基利曼。” “基利曼可是自带加分项:不是谁都有一个五百世界。” 说着,大天使便将手指插入了自己的发丝中,将那些金色的长发扬起,来调整它们与羽翼之间那精巧且复杂的排序。 而说到五百世界,牧狼神的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迟疑,但是他依旧保持着笑容:那种坚信自己能够战胜一切的笑容。 “但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拥有五百世界:在远东星域,还有着另一股势力正在崛起,不是么,它们同样强大且重要。” “你说阿瓦隆?” “是的,摩根,我们的血亲中最特殊的一位,她已经表现出来了自己的才干与能力,阿瓦隆只是其中的一个体现。” “这一点,我承认。” 圣吉列斯点了点头。 “灵能法典已经是第九军团的必修课本了,我的智库们对那本书的崇拜,简直就像是怀言者们对圣言录的崇拜一样,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灵能法典简直教会了他们该如何去生活。” “在影月苍狼军团里,也有这样的评价出现,我听说摩根甚至在不断地更新灵能法典,还推出了一些格外的附加本?” “的确有这件事:我的智库们已经把预购信寄到阿瓦隆了。” “如此看来,摩根要比我们想象的更为优秀一些:也许我可以指望来自于她的支持?毕竟在我与她的短暂相处中,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太差。” “也不是不行。” 圣吉列斯看起来对这种东西没什么热情。 “但你要考虑清楚,荷鲁斯:摩根可是在庄森那边的,而庄森对于战帅的态度,哪怕是黎曼鲁斯或者马格努斯,都一清二楚。” “是的,我当然清楚。” 荷鲁斯点了点头。 “但你要知道,兄弟,那可是庄森啊。” “虽然摩根的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和他并肩作战,但……” “那可是庄森啊。” “啊,我理解……” 圣吉列斯同样露出了笑容。 “毕竟,那是庄森嘛。” —————— “不过话说回来,荷鲁斯,你真的不担心一下,来自于庄森的挑战么,毕竟你都担心了基利曼,还有费鲁斯了。” “……” “放心,兄弟。” “基利曼和费鲁斯都是各有各的长处,他们的确值得作为竞争对手去担心,但是庄森与他们可是不同的,我不怀疑他的能力,可是在其他的方面……” “……” “这么说吧。” “如果最终击败我的那个人是庄森的话,我就让我的四王议会在你面前表演芭蕾舞。” “……” “你的四王议会知道,他们还有这种功能么?” “不过,荷鲁斯,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有点期待来自于庄森的胜利了。” “……你要支持他?” “不,我只会支持你。” “但我总觉得……” “事情应该不会有这么简单。” 啊,荷鲁斯和圣吉列斯果然都好难写啊,感觉有点写崩了…… 这一张,算是练练手,这俩原体都是以后的重要配角,我来找找感觉:不过我感觉我的确没写好这两个人物,毕竟一不小心就会掉入凤凰和铁手那种地步,那就太糟糕了。 (本章完) 第337章 马库拉格的灯火(上) 当五百世界之主坐在了他的办公桌前,望向窗外的时候,他总是能看到那顶天文钟。 它的确很漂亮,充满了一种马库拉格所缔造不出来的美学:这并不在讥讽五百世界在艺术领域上的造诣,而是一种非常透彻的冷静对比,一句真正的公道话。 那顶天文钟楼:那顶由钢铁勇士军团的基因原体亲手打造,由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亲自携带,凝聚了两个阿斯塔特军团的友谊的贵重礼物,毫无疑问是基利曼从他的血亲乃至整个人类帝国那里,所接收过的,最贵重的善意之一。 他将这份礼物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肃正神殿的最高峰,那座神殿是由基因原体所亲手规划的,马库拉格城的崭新地标性建筑,它和那顶钟楼可以在城市中的任何一个角落被清楚的观察到。 这其中,当然就包括了极限战士之主的办公室:事实上,在结束了一天的文书工作之后,安静的凝视一会儿那座精美的礼物,已经成为了基利曼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养成的一个新习惯。 这种凝视不会太久,有时会是几分钟,有时只有几秒钟,但是对于任何一名基因原体来说,这都已经是一个足以诞生万千个思考的宽裕时间了:更何况,基利曼在这个方面,要比他的每一个血亲兄弟都更为优秀一点。 在几分钟的安静思考里,五百世界之主的发散思维,就足以缔造出一个无边无际的虚无国度了,任何的话题与构想都有可能在这个国度中找到一席之地,它们的出现得益于基利曼那近乎于跳跃性的多线程思考方式。 而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有那么一个话题,是这座虚无之国度中绝对的主宰者:只要基利曼有着些许空闲的时间,他就会开始思考这个话题,并自然而然衍生出不计其数的推理、假想、预案、乃至是有些危险的后备方案。 今天也是如此。 工作结束后,五百世界之主就开始了他的思考。 —————— 基利曼在思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 但今天,他的思考过程,将会遇到一点小小的波澜。 —————— “你果然没有去休息。” 当尤顿女士推开了那扇为了她而专门减轻过的门扉之后,她的声音要比她的身影,更早的出现在了基因原体的感知之中。 【我还不困,女士。】 处于某种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养成的本能,基因原体几乎是立刻地站起身来,向着他的养母走了过去,尽管他的这个举动在事实层面上毫无意义:毕竟尤顿既不需要他的搀扶,也不需要他的行礼。 但尽管如此,基利曼依旧固执的站在了房间中央,直到看着尤顿坐在了椅子上,基因原体才拉过了另一把椅子,坐在了旁边,他顺手关上了一旁的窗户:马库拉格已经渐渐步入了冬季,狡诈的冷风足以让他眼前的老人受寒。 “你的这个理由很苍白。” 尤顿伸出了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钟表。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三个小时之后,你还有一场必须出席的重要会议,至少有五十个世界的总督和代表会聆听伱的发言:你已经不剩下多少的休息时间了,而且你已经很久没有正规的休息过了。” 【对我来说,一场几分钟的短暂休憩,和一场持续了几天的漫长沉睡,其实毫无区别,女士,我不想浪费更多的时间在休息上,我在人生中最开始的那几年里,已经休息的足够多了。】 “的确,在那个时候,康诺会尽可能地以对待一个普通男孩的态度来对待你,他甚至为你准备了一个训练有素的医疗团队,来预防可能的疾病和摔伤。” 尤顿的目光扫过了房间,并踯躅在那台古老的沉思者,以及康诺的大理石雕像上:这些都是能够让原体的养母回忆起过往的东西,她像爱惜基利曼一样,爱惜它们。 “知道么,有时候我甚至会羡慕那些来访的破晓者们:即使他们和自己的基因之母远隔着大半个银河系,他们依旧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她的要求,在每一天都会留下至少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就连那名不属于破晓者军团的战士,在这一点上,也会与他们保持一致。” 【……】 原体张了张嘴,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安静的聆听着来自于养母的阐述:那并不是呵斥或者抱怨,而是最平淡的语句,讲述着那些难以被察觉到的角落。 【你和那些破晓者的战士有过接触么,女士?】 “有过一些,他们都是很不错的小伙子,非常有礼貌,在对待凡人的时候,有着发自内心的谦逊和耐心:我曾拜托他们为我运送写给摩根的信件,并在下一次来访时,为我带一本未经过审核与删减的《灵能法典》。” 基利曼眨了眨眼睛。 【……你看那本灵能法典做什么?女士?】 “它已经在整个奥特拉玛,或者说,最起码在整个极限战士军团之中,成为了绝对的畅销书,会摆放在马库拉格的每一座图书馆,甚至每一张书架上:怎么?我就不能紧跟着潮流的脚步了?” 【……咳。】 【我不是这个意思。】 基因原体有些尴尬,在内心的思考中,他不得不承认尤顿所说的这些话语的正确性:事实上,不仅仅是那本灵能法典,伴随着阿瓦隆和马库拉格之间的贸易往来愈发频繁与成熟,正有越来越携带有远东边疆标志的东西,出现在马库拉格的市场或者民居之中。 来自于阿瓦隆的长剑、骏马与骑士精神成为了马库拉格上层社会的最新潮流,而格拉斯顿生产的跑车与萨拉马斯生产的昂贵美食更是有市无价,与之相对应的,奥特拉玛的电子产络文化则是迅速地占据了阿瓦隆的土地,不少马库拉格本土的明星公司在不知不觉间就拥有了来自于万千颗星辰之外的坚定簇拥:无数的贸易大亨与行商舰队在两个国度中来往,在他们所走过的路线上,诞生了一百个因此而繁荣起来的人类殖民地。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清晰无误地展现在了基利曼的面前:曾几何时,他每天都要批阅无数份有关于开展新的贸易路线的请求,成打的使团因此被派往了阿瓦隆,甚至比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交流,还要更为频繁与密集。 毫无疑问,奥特拉玛与远东边疆,马库拉格与阿瓦隆:这两个盘踞在远东星域的边陲,孤悬于整个人类帝国权力边缘的国中之国,正在愈加频繁的贸易与交流中越走越近,这既是两位基因原体,以及两个阿斯塔特军团之间的良好关系的体现,也是出于地缘、利益、民众需求、产业分布和时代潮流等现实主义因素的最终表达。 而后者,是连基利曼都无法阻挡的力量:就像他现在虽然有些芥蒂,却依旧无法阻止自己的养母去接触到有些危险的灵能。 “我还没有老到需要你来担忧我的健康情况,罗伯特:既然你是五百世界的统治者,那你就应该把最主要的精力,集中在那些甘愿奉你为主的这些世界与人民身上。” 尤顿女士敲了敲椅子,她显然对于自己身体和思想的健康,有着十足的信心,比起这些,她其实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于是,那双属于养母的瞳孔便看向了基利曼:在这注视下,基因原体低下了头,他几乎不可能隐藏任何事情。 “比起这些,我倒是在意另一件事情,罗伯特:无论是我,还是你的那些心腹们,都已经察觉到了你最近的不在状态,你似乎正在被某个问题所困扰着,漫长的思考都没能让你解开它。” 【……】 基因原体的目光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他有些抗拒。 【是的,女士:我的确在为了一个问题而困扰。】 “也许,你不介意和我讨论一下这个问题:而不是在半夜十一点的时候,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低着头自怨自艾?” 【……】 【整个问题和你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女士。】 尤顿拍了拍桌子。 “它在困扰着你,它在困扰着马库拉格的执政官,那我就是有关于它的第一当事人了:一想到你还在因为这个问题,而杀死自己仅剩的休息时间,我就无法安然入睡。” 【……抱歉,女士。】 “不必向我抱歉:跟我说说你到底在苦恼什么。” 【……】 基利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 “……” “战帅?” 尤顿咀嚼着这个词,她的眉头轻轻皱起,显然并没有对于这个尊贵的字眼怀有更多的准备。 “你在因为这个问题而感到困扰,罗伯特?” 【是的。】 “为什么?” “你想当战帅么?” 【……】 五百世界之主以最快的速度摇了摇头:他甚至没有思考,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遵循着他内心中最本能的感官,给出了一个充满了肯定性的答案。 【不。】 【我是不会去追求战帅那个位置的,它不适合我:荷鲁斯、费鲁斯、圣吉列斯或者庄森,才是有可能与它相匹配的人选。】 “那你在纠结什么?” 尤顿继续看着基利曼。 【我只是在想……】 基因原体张了张嘴,他有些疑虑是否要说下去,毕竟他现在的所思所想有些亵渎,或者说,有些对于人类之主的怀疑和不忠。 但下一刻,对于养母的信任就占据了一切。 【我只是在想,以帝国现在的行政体制来说,像这样一个拥有着绝对的军事权力的职位,其实是不应该存在的:归根结底,现在的帝国还只是一个以军事暴力为绝对核心的统治机构,在指挥层面上设立战帅这个第二中心,只会埋下分裂与斗争的隐患。】 尤顿安静的聆听着。 “但是按照你之前和我所说的那些话语来看:目前在战帅的竞争中呼声最高的荷鲁斯,是对于帝皇的绝对忠诚者,也许他的忠诚,会让这种隐患不复存在?” 基利曼点了点头。 【的确,这是我能想到的,帝皇会设立战帅的最好解释:荷鲁斯对于帝皇的忠诚无可置疑,他如果存在于战帅的位置上,的确能让隐患降至最低。】 【不过……】 【即便如此,从政治和理性的角度来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设立战帅这个职位,或者不要给它如此之高的权力,又或者设立多个类似的职位,彼此制衡:毕竟,即使是概率最低的隐患,也不如完全没有隐患。】 “我想,你的那些兄弟们是不愿意听到这种发言的?” 【最起码,荷鲁斯是肯定不愿意听到的,他已经把战帅看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庄森和费鲁斯应该也是相同的想法。】 五百世界之主摇了摇头,他的笑容有些苦涩。 【我不确定其他的兄弟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但我希望他们能够觉察到这个职位的缺陷:或者,我希望只是我想错了,我没有看到帝皇隐藏其中的更多深意。】 “我很高兴终于能够听到困扰你的顾虑了。” 尤顿点了点头。 “你就在因为这件事情而顾虑了好几天么:战帅、政治、你的兄弟和你的父亲,还有那个远在天边的人类帝国?” 【不是远在天边,女士:我们就生活在这个帝国之中,整个奥特拉玛都是人类帝国的领土。】 “你去马库拉格的街道上询问任何一个路人,他们都会对于这一点持保留态度:除了那些旗帜,还有那些自称为你的子嗣的战士们,帝国的确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留下更多的东西,不是么?” 尤顿女士眨了眨眼睛,基因原体有些无奈的发现,他的养母依旧保持着几十年不变的狡黠。 【最起码,帝国把我送到了马库拉格。】 “是的,这一点没错:所以,我们才顺从于神圣泰拉的命令,因为我们对于你的降临心怀感激,也不会否认这种感激。” 尤顿点了点头,她看起来对于这个话题没有更多的兴趣,而是更倾向于那个有关于战帅的问题:或者说,那个让她的宝贝养子不能好好休息的疑问。 “这就是你对于战帅这个问题的忧虑么?” 【不,单单是这些的话,还不足以让我感到忧虑:我只是阐述了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 基因原体摸了摸自己有些干枯的金发,他久违的感到了一丝心灵上的疲惫,这丝疲惫来自于他的血亲兄弟,他们甚至比一整场战争都要更为耗人心血。 【事实上,我刚刚和你说的只是我自己的猜想,而在之前的某个时间段里,我从另一个人那里接受到了另一种想法,这个想法才是让我如此纠结的主要原因。】 “也许你可以和你的血亲们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尤顿勾起一抹笑意。 “毕竟,有关于战士的问题和你们所有人都息息相关,这是一个很好的,能够拉进你和你的血亲关系的契机,就比如说,那位令人印象深刻的摩根小姐。” 【……】 【你看起来很喜欢她?】 “谁会不喜欢她呢,我甚至希望她能在马库拉格多停留一段时间。” 【好吧。】 基利曼有些无奈的笑着。 【但问题是:这个新的想法正是摩根告诉我的,坦白来说,她所提出的议案多多少少违背了我心中的一些底线,但是又的确具有令人难以割舍的利益。】 “所以,你一直在苦恼?” 【是的。】 “因为摩根所提出的方案会给你带来好处?” 【不是给我。】 基因原体摇了摇头。 【而是……】 【它会给五百世界带来一定的好处:虽然这些好处并不是完全清白的,上不了台面,但是它们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的,而且会带来令人心动的利益。】 “……” “和我说说吧,罗伯特。” “也许,在这个问题上,我能够帮到你。” (本章完) 第338章 马库拉格的灯火(下) 很多时候,基利曼都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很虚伪的人。 或者说,很贪婪。 作为马库拉格的执政官、五百世界的领主、人类的守护者、极限战士的原体、帝皇的子嗣:这些称号在他的心中尽数排列,重要性则是依次递减的。 身负这些职责,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贪婪、要冷酷、要习惯以政治和理性的角度去看待世间的大多数事情:只有这样,他才能保留下心中对于未来的期待,引导着五百世界走向他梦想中的未来。 为了那个更好的未来,他必须在现在当一个恶人,一个以人类帝国中所有的知识、宝藏与未知契机为目标,孜孜不倦的恶人:而他也很擅长成为这样的角色,他的政治手腕与冷酷准则,似乎就是为了这些暴行而天生携带着的。 没有什么比认识到这一点更能让基利曼感到自我厌恶了。 但尽管如此,他也知道,他必须要这么做:他必须时不时地以理性和政治的角度,去处理他和他的血亲兄弟们的情感,去玷污那些纯洁无瑕的亲情,来为自己或者五百世界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他不想这么做。 但他必须这么做,还要经常这么做。 就比如说:现在。 【……】 基因原体长叹了一口气,他颇为罕见地陷入了沉默之中,思考着如何向自己的养母讲述这些肮脏的政治戏码,以及自己必须涉及到这些戏码的合适理由。 这很艰难,不亚于向着自己的心脏和良知进行一场痛苦无比的凌迟: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尤顿女士总是对自己的养子有着充足的耐心,当这位令人尊敬的长者安静的坐在那里,用她充满着慈爱的眼神看向基因原体的时候,哪怕是内心中充满了本能狂躁的五百世界之主,也在不知不觉中,重新安静了下来,拾起了那些令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和口才。 【首先,我希望你能知晓所有问题的一个前提:在这场所谓的战帅选举中,实际上只有三个比较合适的候选人,即荷鲁斯、庄森和费鲁斯,他们都非常优秀,并拥有着让我望尘莫及的伟大才能。】 “你太谦虚了,罗伯特。” 【这不是谦虚,女士: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我们的基因之父给予了我们每个人不同的能量,尽管有些人的才能有所重叠,但我所擅长的绝不是那些战术与战略。】 尤顿安静的聆听着来自基利曼的言之凿凿,她没有更多的回复与否决,只是微笑的点着头。 “所以呢:我原以为你会说出更多的人选,就比如说那位在所有的传说中,都是如此完美与神圣的大天使,又或者是那位你总是对他赞不绝口的多恩,还有我们那位可靠的摩根阁下:他们难道就不适合战帅这个岗位么?” 基因原体沉默了一下,他很是认真的思考着,来自于他的养母的每一句话,请给出一个他能给出的最具有权威性的回答。 【圣吉列斯的确具有成为战帅的名望和魅力。他是值得喜爱、敬重,甚至是仰慕的一个人物,他的内心中总是包含着纯洁与温柔,但这一点恰恰也是他不适合成为战帅的主要原因:他适合出现在战场的天空上,适合出现在大军阵的最前方,但唯独不适合出现在需要运筹帷幄的指挥室里,这并非是他不够优秀,而是他不适合。】 【而多恩,他的情况也是一样的,哪怕是放眼整个银河系,也没有比多恩更值得信任的人了:以五百世界的名义,如果可以,我愿意举荐他成为神圣泰拉甚至马库拉格的守备官,因为他会是任何一条关键战线上的定海神针,交给他的任务不再需要任何的担心。】 【但就像我说的,多恩同样不适合战帅这个岗位,他缺少这个岗位所需要的沟通,以及那种政治上的苟且手段,多恩只会让整个大远征成为一场充斥着紧张气息的绩效比拼,让各个军团不得不维持一种漫长的高压力状态: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他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至于摩根,她可能是这三个人选中,最为适合成为战帅的那个人了,事实上,如果我的这位姐妹在军事上表现出一些更多的兴趣或者才能的话,我甚至愿意举荐她去成为战帅,因为摩根拥有的那种统筹全局,同时处理多条战线和多个战场,以及协调各个军团的关系的能力,这种能力是非常罕见的,哪怕是荷鲁斯,在这方面也做不到尽善尽美。】 【而摩根最大的问题在于她的性格,她的性格决定了她更适合成为一个辅佐者,或者是一个占据着网络中央的协调人,她缺少战帅所需要那种权威性和严肃性,她的对外形象实在是过于神秘,也过于柔和了:看看那些被她宠坏了的破晓者吧,看看摩根是怎么对待她的那些子嗣的,从骨子里来说,她太温柔了,缺少战帅所需要的那种恰到好处的冷漠无情。】 【而这也就是荷鲁斯优势最大的那一点,如果论对于帝国各方势力的权威和影响力的话,恐怕我所有的兄弟加起来,都比不上那位牧狼神兄弟:荷鲁斯和他的军团在大远征中独领风骚了一个世纪,他有数不胜数的时间去树立自己的光辉形象,打下慷慨和冷硬的名声。】 “……” 尤顿聆听着,她能感觉到她的养子那发自内心的激动,这表明了这些话语都是基利曼实实在在的内心所想,而不是那些充斥着装饰性话语的政治发言。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荷鲁斯是最适合成为战帅的那一个。” 基利曼顿了一下,他有些不甘的点了点头。 【是的,如果从现实以及功利的角度来说的话,荷鲁斯的确是最适合成为战帅的那一个选择:又或者说,战帅这个职位,从它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基本上就可以认定为是荷鲁斯的了。】 “但在之前的几次非官方的表态中,你明显更支持你的那个叫费鲁斯的兄弟啊,虽然他对你这些堪称讨好的举动没有任何的回应,也真是够冷漠的。” 说到这里,尤顿女士的面色显而易见地不悦了起来。 而基利曼则是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他不得不承认。与他对费鲁斯的大为赞赏不同,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对他的回馈堪称寥寥。 【虽然我一直宣称,我的那位钢铁兄弟费鲁斯也拥有着所有兄弟中最优秀的军事才能:而且我也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的,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在有关于战帅的竞选上,荷鲁斯的优势要比费鲁斯大上太多了,堪称鸿沟。】 【毕竟,我的那位无所畏惧的兄弟没有意识到:战帅这个职位不单单是局限在战场上的,不是他靠着条理清晰的计算,井井有条的规划和不可阻挡的钢铁潮流,就能解决的东西。】 【毕竟,考虑到帝国现在的政治体系,以及大远征这个总体上地背景,战帅这个职位,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要与政治产生联系:在现在的人类帝国,一个能够掌握着绝大多数军事力量的位置,天然就存在于政治体系的顶点,不得不迎接整个政治体系的反馈和诉求。】 【因为权力即可以是从下到上的,也可以是从上到下的,身处战帅这个最高的权利顶点,如果你没有足够的魄力和手段,来拴紧整个政治体系的牢笼,那么你就极有可能被这个体系所反噬,甚至是被绑架或者架空。】 【成为战帅就意味着,必然也必须会接触无数政治的暗流,要与堪称数不胜数的铸造世界、帝国总督、行商浪人、泰拉官员以及各种各样我现在无法一一列举的地方势力互通有无,合作共赢。】 【而我很怀疑,费鲁斯是否会擅长这一点,又或者说,当费鲁斯意识到他在成为战帅后,要面对的这些东西时,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追求这个职位?】 【虽然我对我的这位兄弟的能力毫不怀疑,但我还是要说,他从未表现过自己在政治上的才能,又或者是兴趣,他甚至懒得去治理自己的母星,在这一点上,他还不如大部分的兄弟。】 【所以,虽然我是费鲁斯战帅的坚定支持者,但我还是要说,他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半途而废,放弃对于战帅的角逐:而一旦费鲁斯退出这个选举的话,那么就无人能够阻止荷鲁斯的胜利。】 “嗯……” 尤顿点了点头。 “那照你的话说,荷鲁斯肯定会成为战帅了?” 【我只能说,荷鲁斯有极大的可能性,最终会成为战帅:可能性超过了九成。】 “那就是肯定的:不过,这些和你,或者说和五百世界,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荷鲁斯的胜利,会给五百世界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 基利曼沉默了。 他叹着气。 【不能这么说:荷鲁斯毕竟是我的兄弟,也是所有原体中最为和蔼,最为体贴他人的一个,他有着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芒,如果他成为战帅的话,其实我也很乐意听从他的指挥与调度。】 【而真正让我感到忧愁的,其实是另一点:那就是荷鲁斯和战帅这个岗位实在是太过于匹配了,如果他能充分调动自己的自信心和权威的话,我甚至相信,他能发挥出战帅这个岗位的全部权力。】 “全部权力?” 【是的。】 基利曼点了点头,他的瞳孔中散发着政治家的无情光芒。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战帅这个职位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一个存在着非常巨大的隐患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这个职位的权力范畴实在是太空泛了,它源自于我的基因之父的一厢情愿,拥有的最原始、最粗野、却也是最强大且最广泛的权力。】 【没有任何一条宪法、条文规定,或者是成熟的体系,能够限制住战帅的权威,就像我们所知道那样,战帅的职责就是接替帝皇继续指挥这场大远征。】 “只有这一句话?” 【是的,虽然有很多不同的说法,但核心只有这一句话,而这就是权力所在:政治是一门讲究近身搏杀的学科,越短的话语在政治上的统治力就越强,因为短暂的话语往往意味着,相对应的条条框框就越少,而且像这样的短句基本都是笼统性的发言,笼统,就意味着垄断,而垄断,就意味着近乎于无边界的权力。】 【我对战帅的真正担忧就是在这里:这是一个毫无制度规划,毫无权力限制的岗位,它在理论上的管辖范围实在是太空泛了,完全没有确切的边界,一切都要看这个岗位拥有者的自我发挥。】 【代替帝皇指挥大远征:这句话所蕴含的能量,如果完全发挥出来的话,那就是在塑造第二个人类之主,就能让战帅在理论上的权力凌驾于所有军团,整个帝国,甚至是整个银河系之上,如果战帅本人能够发挥出这些权力的话。】 【而荷鲁斯,恰恰是那个有能力、有手腕、有权威、甚至是有野心将这个理论上的权力完全发挥出来的人选,他成为战帅既是众望所归的结果,但也会是五百世界具有潜在危险性的噩耗。】 “噩耗?” 此言一出,尤顿女士那原本冷静的瞳孔,就有些崩坏了:这个词语明显触及到了,她灵魂中某条最深刻的底线。 也许在外面看来,尤顿女士只是基因原体的养母,以及基利曼的内务尊主,但实际上,她还有第三个隐藏的身份:他是马库拉格乃至整个五百世界在基因原体身旁的代表,在必要的时刻。她会代替整个五百世界发声,提醒着基利曼不要因为对于帝国的忠诚,而违背了他对奥特拉玛的统治和诺言。 这是一种忧虑,也是一种对未来风险的预防:毕竟基利曼的身份正在被极限战士之主和奥特拉玛之主这两个位置所不断撕扯着,前者象征着人类帝国、帝皇、统一的银河以及让基利曼离开五百世界,奔向更大舞台的可能性,而后者则意味着整个奥特拉玛的人民,意味着那些时刻担心着他们的统治者会被帝皇抢走的马库拉格人。 作为一个纯粹的马库拉格本地人,尤顿自然是支持后者的,事实上,她对于人类之主并没有更多的好感:在她的眼里,那只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把她的养子抢走的,远在神圣泰拉的陌生人。 而现在,尤顿在基利曼的话语中,闻到了类似的密切性。 “说的详细一点,罗伯特。” 她不由得出言催促的。 基因原体有些烦闷的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怎么说呢,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战帅是一个在理论上没有权力边界的职位,而荷鲁斯是一个能够将这种理论上的权力完全发挥出来的人,也就是说:如果荷鲁斯成为战帅的话,他有一定的可能性将会插手极限战士军团,甚至是五百世界的内部事务。】 【毕竟。虽然我一直在宣称荷鲁斯是我的朋友,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对我是存在着一些提防的心理的,这种心理也许是来自于五百世界的强盛和不断扩张,而在成为战帅之后,处于地位上的对立和职责上的原因,这种心理肯定会愈加的发展壮大。】 【更何况,坦白来说,我的那位克苏尼亚兄弟也并不是一位纯洁无暇的人物:他热衷于在各个军团中培养自己的拥护者。就像第十九军团已经完全成为了影月苍狼麾下的一个突击队,荷鲁斯完全有野心运用其作为战帅的权力,而在他的这种野心面前。五百世界的利益可能会受到损伤。】 “为什么?” 【因为就像我说的那样,战帅不仅仅是一个军事上的职责,同样拥有着极大的政治上的权力,虽然这种权力是隐形的,看不见的,但它又是真正存在的,是依托于人类帝国现在整体上的先军政治,所产生的畸形胚胎。】 【坐在战帅的位置上,荷鲁斯有一百种方法,能对五百世界施加自己的的影响:这些方法也许不会太粗暴,甚至不会太明显,但往往就是这样的隐晦的手段。开始让我更为头疼,因为我甚至都找不到拒绝他的正规理由。】 【更有甚者,如果站在整个帝国的角度来思考的话。荷鲁斯的这种决定甚至可以说是正确的,站在他的角度来说,像五百世界这样的存在,肯定是需要遭受到一定的削弱的:我想这也是摩根会向我提出那个意见的原因,毕竟在她的手里同样存在着远东边疆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相通的。】 “……” 尤顿女士是沉默的,她不得不花上漫长的时间,来镇压自己的惊愕,并消化基利曼话语中那些巨大的信息量:当他再一次选择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显得有些踌躇。 “这……你现在说的一切都是可能性,不是吗?” “如果何鲁斯成为战帅,他可能会对五百世界动手,但也有可能不会做出这些事情。” 【是的,我所说的这些,都只是一个猜想,一个假设。】 基利曼点了点头。 【但是女士,作为五百世界的统治者,同时作为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又或者,作为一个政治家,我怎么可能把这些切实的利益,寄托在对于一个兄弟的幻想上?这种保障实在是过于虚无缥缈了,无法让人安心。】 【我必须有些更为实际性的手段来保护整个五百世界的利益,而这也是我在犹豫的主要原因:在摩根与我的上一次交流中,我们谈论过这个话题,她向我讲述了一个解决之道。】 当基因原体吐出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他有些犹豫。 “告诉我。” 尤顿的口气已经变得有些急躁了。这让基利曼不得不显露出一个缓和的笑容,来安抚他的养母。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女士:战帅的候选人其实有三位,排除掉极有可能在中途退出的费鲁斯之外,还有庄森能够与荷鲁斯成为对手。】 【与费鲁斯不同,庄森对于战帅的渴求是异常强烈的,即使他知道这个职位的复杂性,我想他也不会知难而退。】 【唯一的问题就是,相比于荷鲁斯,庄森实在是不适合战帅这个岗位,如果说荷鲁斯是一位能够统筹全局的元帅的话,那庄森就是一个更适合伫立在战场最前线的佩剑将军,他在大局观方面要明显弱于我们那位牧狼神:这是其一。】 【其二:与荷鲁斯相比,无论是在声望上的积累,还是在政治手段上的体现,庄森都要处于明显的弱势。他也许并不适合战帅在政治方面所要扮演的那个角色。】 【坦白来说,如果让庄森当选战帅的话,我那个卡利班兄弟可能会因为他的性格原因,放弃掉战帅那理论上无限的政治权力。而是将它作为一个荣誉的象征,作为一个能够督促他向着更血腥的战场昂首挺进的重要理由。】 尤顿眨了眨眼睛。 “也就是说,如果让你的那位庄森兄弟成为战帅的话,他很有可能不会发挥出战帅在政治上的所有权利,而是会继续当一个毫不关心政治,甚至不关心五百世界的纯粹军事领袖?” 【不。】 【庄森也一定会关心五百世界的:无论是谁站在了战帅的这个岗位上,五百世界都是他必须要面对的一个问题,但与荷鲁斯不同。庄森只会准备一支大军,在我可能会做出对帝国不利的时候,不惜一切地杀向马库拉格。】 【他不会,或者不屑于用战帅的权力对我进行隐形的挤压,那不在他为人处世的艺术之中:这是他和荷鲁斯最大的不同,如果让他担任战帅的话,我是不需要担心政治上的压力的,五百世界也会避免一种更糟糕的未来的可能性。】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对于整个帝国来说,庄森成为战帅,也许会是一个错误。】 【而对于我来说,我向来不认为庄森适合成为战帅,如果我推举他的话,那只会是因为我和五百世界的利益所致:而不是因为我在荷鲁斯和庄森之间,更信服庄森,这是一种谎言,也可以看作是对荷鲁斯和庄森的侮辱。】 【所以,我不太确定,我是否要进行这种卑鄙的选择:也许当庄森知道我选择他的时候,他会勃然大怒也说不定,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并没有支持庄森成为战帅的理由,总不能说,我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的吧?】 “……” 尤顿女士沉默了好一会,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所以,对于整个的人类帝国来说,荷鲁斯会是更好的选择。对于你和五百世界来说,庄森才是那个更适合的选择:这就是你现在所面临的困境吗?罗伯特?” 【……】 【是的。】 “那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根据你在之前的描述,你并不认为战帅是一个正确的,应该被设立出来的岗位?” 【它有隐患。】 “那么,既然这个岗位本身就是错误的,你为什么要让荷鲁斯当选战帅呢?荷鲁斯会让这个岗位的权力全部发挥出来,这只会让这个错误得到扩大化,而庄森既然无法发挥出庄森的政治权力,那么他反而会让这个错误的影响降低到一个最小的地步。” “一个错误的选择,未必是一个不适合的选择。” 【……】 【这是一种诡辩,女士。】 【虽然我认为战帅这个岗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它既然是帝皇所发布出来的命令,那我就必须要遵守它:并做出我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也就是荷鲁斯。】 “即使它是错的?” 【……】 【这不重要。】 “但这也是事实,不是吗?” 尤顿笑了笑,她在略微思考之后,又补充上了一句。 “而且按照你的说法,既然荷鲁斯如此众望所归,那么无论有没有你的这一票,对于他来说,其实也不重要?” “你可以选择一个对你更有利的人:全当是政治上的一种表态?” “比如说:庄森?” 【……】 【……】 【你是说,反正荷鲁斯有那么多票,多我一票,少我一票,对于他来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而我却可以让这成为一种表态?】 “是的。” “难道你害怕得罪荷鲁斯?” 【……】 【……】 【嘶……】 【有点道理?】 【反正有没有我的这一票,对于荷鲁斯来说……】 【应该也没有什么决定性的影响吧?】 我补了点剧情:记得刷新一下 (本章完) 第339章 母与子,姐与弟 “所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异形?还是大人新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 …… 当他回到了自己无比熟悉的工作岗位上的时候,第二军团的禁卫总管赫然发现,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里,似乎冒出了一个不曾出现过在他记忆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乍一看也许没什么危险性,但是仔细一看,就会让人冷汗直冒的存在:在阿瓦隆之主的王座间中,有一个只到拉纳小腿高的未知生命体,正披着一件黯淡色彩的袍子,在地板上缓慢走过,手里甚至还端着一盘糕点。 它有着人类的外形,却绝对不会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因为无论是婴儿还是身患侏儒症的异类,都不会是这个样子的:拉纳虽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作为凡人时的岁月,但是他在【曙光女神号】上,还是拥有了几个身为凡人的朋友的,他见过那几个朋友的孩子,所以他对自己观点的正确性坚信不疑。 那么…… 异形?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管它是什么:这种东西都决不应该出现在基因原体的王座间! 伴随着一声包含着沉重敌意的厉喝,禁卫总管掌中的动力长戟立刻就发出来了刺耳的尖锐鸣响,无数的推理和构思也在这一瞬间填满了他的大脑: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对守卫在门口的那几个老近卫军同伴的严重不满。 他不过是奉原体的命令,去出了趟差而已,这些家伙居然就会把这种不知道底细的东西,放进他们基因之母的王座间? 看起来,他们怕不是已经安逸太久了,甚至已经遗忘了自己的职位是多么的紧要与神圣:这无疑是他的疏忽,在这之后,也许需要给他的这些部下们,安排点能够让他们保持【危机感】的活动了。 在这一刻,拉纳想起了某些尘封太久的记忆:早在他还是一名稚嫩的新兵的时候,似乎听他的前辈们在谈笑间透露过,人类之主身边的那些黄金卫士,却定期的举办某种血腥且真实的演习活动。 嗯…… 他们也需要这种活动。 在阿斯塔特战士以微秒为单位的思考速度中,像这样的誓言甚至没能占据一个瞬间:在散发着对于部下们的不满的同时,禁卫总管已经紧握着自己的武器,用着最严肃的态度,去对抗眼前这个小到简直不能再小的未知敌人了。 而拉纳的大张旗鼓显然也没有逃脱这速之客的感知:这个将隐藏在袍子里的矮小生物,先是扭过了头,看向了摩根的子嗣,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困惑。 随后,也许是察觉到了禁卫总管那实在是过于沸腾的敌意,袍子小人先是小心的放下了它手中端着的那盘糕点,然后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两个袖子,摆出了一个滑稽无比的投降姿态。 然而禁卫总管却没有因为这个明显的软弱姿态,而放下他心中哪怕一丝一毫的戒备:尤其是当他发现,袍子小人的两个袖袍完全没有被重力所捕捉,而是伴随着它的动作,垂直的往上升的时候,便愈加地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测。 一个不知底细的异形生物,居然就这样的活跃在整个军团最神圣的地方,出现在基因之母的王座间中:帝皇在上啊,整个破晓者军团的荣誉都要被玷污了。 那些来自于其他军团的,本就对他们有所偏见的战斗兄弟们,又该会怎么看他们:从今以后,他们一定会认为,破晓者只是一群就会依赖自己基因之母的家伙! 想到这里,禁卫总管不由得咬起了牙关,他在直接开枪射杀这个未知生物,和将它擒拿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处于稳妥起见,选择了后者。 而就在拉纳决定开始行动,并且呼唤着门外的那几个老近卫军战友的时候,一个干涩到令人熟悉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在他的耳旁缓缓的流淌着。 “我劝你别这么做。” 那个声音里面,有着无法抹除的,源自诺斯特拉莫的冰冷。 “我的那个姐姐,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夸奖你。” “……” 听到这句话,拉纳迅速的倾斜了一下自己的视线:果然,某位原产于诺斯特拉莫的珍稀物种,就伫立在近卫总管的身旁,而他的那双总是充斥着肆虐光芒的瞳孔,此时正在闪闪发光。 “这种东西叫黑色守望者,我在以太的乱流中,目睹过它们在未来的存在:虽然不明白这些小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我的那位血亲对此肯定是知情的。” 康拉德咂了咂嘴,他的下一句话语中,似乎透露着某种羡慕。 “她对这艘船的掌握,可比你想象的还要牢固:哪怕是那些将黑暗中的肮脏手段视为圭臬的爬行类生物,也没在这艘船上占到过什么便宜,毕竟他们永远都无法遮掩自己在灵魂上的卑微。” 基因原体摇了摇头,他既像是在嬉笑,又像是在感慨,而禁卫总管却没有因为这些长吁短叹动摇半分,他依旧紧握着自己的武器,长戟尖端的冰冷锋刃谨慎地向着黑色守望者靠近。 “感谢您的告知,阁下:但是在没有原体大人的命令之下,我必须以她给予我的使命为第一准则,即不惜一切代价,确保王座间的绝对安全性,而这个未知的生物无疑也是一种威胁。” 康拉德皱起了眉头。 “我告诉过你了,这个小家伙是安全的。” “在涉及到了摩根大人的安危方面,请恕我还无法相信您,尊敬的康拉德阁下:如果你会因此而感到恼怒的话,那么我会很乐意背负您的怒火。” “……” 午夜幽魂顿了顿,他瞳孔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羞恼,但很快又被更多的沉思与欣赏所占据了。 康拉德突然对自己的姐姐,感到了一丝羡慕。 “像你这样的人,她居然有着整整一个军团:真是奢侈。” 午夜幽魂长舒了一口气,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脖颈:康拉德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洗澡了,身上的脏污感让他有些难受。 “听着,虽然我很欣赏你这种坚守岗位的态度,那你如果真的伤害到了这个小家伙,我的那位姐姐可是会因此而生气:鉴于当事人只有你和我两个,而她又是一个对你们这些破晓者极度偏心的家伙,那么她的怒火,就极有可能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康拉德撇着嘴。 “你明白吗,拉纳,这就叫无妄之灾: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还是打不过她,她在战斗的时候未免显得太聪明了。” “所以,她极有可能……” 【不是极有可能,是一定。】 一道宛如冰山一样的声音从王座的背后传来,那是看起来有着几丝慵懒的阿瓦隆女王,她的脸庞上浮现出了笑容,蛮横的打断了自己血亲的话语。 【你说的对,康拉德,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指责拉纳,所以我肯定会迁怒于你的。】 “大人。” 禁卫总管立刻站直,向着自己的原体致敬。 而蹲在一旁的午夜幽魂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有些郁闷的揉了揉自己的黑色长发,语气就像是一只刺猬。 “在以前,你最起码会在我面前假装一下公平。” 【假装是应对外人的手段。你对我来说并不是外人。】 “……” 康拉德轻哼了一声,他保持着蹲的姿势,向后跳了跳,为摩根和她的子嗣留下一个谈话的空间。 第二军团之主的视线移向了她的禁卫总管。 【康拉德说的没错,拉纳,这个黑色守望者是卡利班的一种本土生物,总的来说是无害的,你可以把它视作是欧格林或者是莱特林猿人一样的生物。】 “它安全吗,母亲?” 【是帝皇命令我将这个生物安置在曙光女神号上的,而且数量只有一只,也许人类之主认为,我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中,会需要到这个生物的帮助。】 禁卫总管点了点头,他明智的没有询问更多,而是将这个酷似异形的家伙记录在了自己心中的安全事务列表上,并极为勉强的给它打出了一个【及格】的评价。 “我明白了,大人,那么,需要向战士们和凡人透露黑色守望者的存在么,以避免它的奇怪身影在战舰上掀起不必要的骚乱?” 【不,用不着。】 阿瓦隆之主先是本能般的回应了拉纳的询问,随后,她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按照常理来说,禁卫总管似乎是没有权力插手这种事情的,但无论是拉纳还是摩根,在刚刚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在这一刻,蜘蛛女皇突然想起来了,她的室女座曾经讲述过的那个问题:在不知不觉间,她是不是给予了拉纳太多的隐形权力? 虽然禁卫总管的忠诚度是无需质疑的,但这种过于膨胀,没有制约的权力,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确需要考虑一个像四王议会那样的正规权力机构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靠着几个德高望重或者值得信任的子嗣,维持着一个可有可无的权力架构。 【……】 阿瓦隆之主将这件事记在了自己的心里,而在表面上,她面色如常的回应了禁卫总管的告退,并旋即将目光停留在了血亲的身上。 康拉德感受到这种目光,他站了起来,一屁股坐到了王座前的台阶上,抬头看着自己的姐姐。 “跟父亲聊的怎么样?” 摩根眯起了眼睛。 【别想了,我们的好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你。】 “……” “我可不在乎这些事情。” 午夜幽魂呲牙咧嘴,向自己的血亲表露着内心的坚定。 旋即,他就收回了视线,低下了头,没有了继续询问的兴趣。 而摩根也是坐到了台阶上:她比康拉德要高上两阶,正好能够掩盖住她嘴角上的几丝微笑,以及那几乎不可察觉的于心不忍。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蜘蛛女皇对她的兄弟说了谎,帝皇还是提了两句有关于康拉德的事情的。 嗯,只有两句而已。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我的寄生虫兄弟?】 “……” 康拉德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在意的。” 【你如果在意的话,那你为什么要在明知帝皇会来的前提下,随便找了一个无关痛痒的任务,跟着分舰队离开卡利班星系?】 “……” “我不在意他!我都说了!” 【……】 “……” 【……】 【你很不会撒谎,康拉德。】 “我又不是你。” 【但在自欺欺人这一点上,你倒是有着超绝的天赋,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一个人在这一点上比你还强:那是你永远也超越不了的高深境界。】 “……” “你是不是被帝皇给骂了,所以来找我发泄怒火?” 【并没有,如果我现在真的生气的话,我早就上手了:揍你一顿可要比骂你一顿,更能让我感到心情上的愉悦。】 阿瓦隆之主笑了起来。 “即使我没有犯错?” 【我是你的姐姐,你的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我揍你是一件合乎礼法的事情,哪怕你把这件事情闹到帝皇的面前,我也占理。】 “哪个法律?” 【阿瓦隆的法律。】 康拉德发出了尖利的笑声。 “它能管到我?” 【你在阿瓦隆的战舰上,睡着由阿瓦隆的工厂所建造的床,吃着阿瓦隆出产的食物,阅读着阿瓦隆收集来的书籍:你说阿瓦隆的法律能不能管到你?】 “……”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种蛮横行为是不对的?” 【蛮横?】 【难道这不是标准的午夜幽魂式行为么?】 【而我,阿瓦隆之主,则是你的午夜幽魂,你忘了?】 “……” “确实。” 康拉德再次眨了眨眼睛,他没有回话,而是卸下了自己身上的力量,直接躺在了台阶上。 就这样,两个姐弟一个看向了黯淡的天花板,一个则是两眼放空地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在过去的这几年里,这种相处似乎成为了他们的日常:摩根和康拉德总是很难保持长久的和平,每隔几天,他们之间的矛盾就要小小的爆发一下,而在这矛盾爆发完毕之后,他们又会陷入一种诡异的和谐共处,显得异常默契。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真不像是一对姐弟。 又真像是一对姐弟。 “父亲有说过,我还能在你身边待多久么?” 【他没说,但我感觉,你待不了多久了:第八军团正在从银河的各处汇集起来,他们早在几年前就知道你回归的消息,如果再不让你与他们重逢的话,他们可能就要闹起来了。】 午夜游魂嗤笑一声。 “我从未想过,在这个该死的银河中,居然还会有一群人在期待着见到我。” 【任何阿斯塔特军团在没有见到自己的基因之父的时候,都是很期待的,又或者是忐忑、紧张。】 【而伴随着他们的基因之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这些情绪也会因为现实情况,而演化成了喜悦、激动、臣服或者无奈。】 “你和破晓者属于哪一种?” 【……】 摩根沉默了一下。 【我不知道。】 【我也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么?” 康拉德笑了起来,他那发光的瞳孔注视着自己的姐姐:直到摩根稍稍眯起了眼睛之后,午夜幽魂才在那过于明显的危险气息中,悄声的缩了回去。 但在嘴上,他依旧不落下风。 “别在这里继续装神弄鬼了,摩根:在我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过我的这个房间中的未来了,今天可不是我的受难日,你也不用把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在五分钟后,这艘战舰上的首席导航员就会来到你的房间里,向你汇报一个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会直接改变你在接下来几个月里的行程,以及无数人的生命。” 【……】 【说的详细一点。】 “我没法说得再详细一些了,毕竟,我只是在以太的乱流中,看到了些许的碎片,然后努力的向你表达出了它们全部的含义:你最好重视起来你的导航员所汇报的那些情况,它们是未来的重点。” “我只知道这么多。” 康拉德摇了摇头,他收敛起了自己的嘲讽,用一种更为真诚的姿态向着自己的血亲展示着,而摩根也没有怀疑他。 在几年的相处与教育之中,虽然蜘蛛女皇依旧会时不时的被她的血亲兄弟所气到,但摩根也可以发自内心的相信康拉德的话语。 毕竟,在她的教导下,午夜幽魂已经成为了一个知晓轻重缓急的人物,他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和阿瓦隆之主开玩笑的。 【好吧,我知道了,感谢你的提醒。】 “那就好。” 午夜幽魂伸了个懒腰,那种戏谑的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就连摩根也难以分清迅速的分清,这到底是康拉德被她所磨砺出来的本性,还是一种过于娴熟的伪装? “你就继续忙你的事情吧,伟大的腐尸女王。” “而我这个寄生虫,则是要回到我的房间里,先是舒舒服服的洗个澡,然后睡一觉,接着吃上一顿好的来犒劳犒劳我自己:我想你是不会介意,我让你的子嗣请客吧?” 【……】 【他们是自愿的就行。】 “他们当然是自愿的,毕竟我可是救过他们中不少人的性命。” 康拉德笑得灿烂,在他的灿烂笑容之中,蜘蛛女皇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个无耻之人的幻像。 那个人是谁呢? …… 哦。 好像是她自己来着。 (本章完) 第340章 卡西娅—奥赛罗 “向您致敬,大人,您看起来依旧健康:这可真让人高兴。” 【感谢你的好意,卡西娅:你有什么事情么?】 “是的,大人:我是指,当我于群星间引路时,我的确遇到了一些令我感到困扰的事情,它们也许值得您的重视。” 就如同康拉德所说的那样,在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离开了基因原体的王座间后,下一个客人很快就抵达了:时间精准到让室女座完全能够布置好一张新的茶桌,并摆上错落有致的精美点心拼盘。 基因原体需要这些东西,不过不是用来吃,而是用来招待的:蜘蛛女皇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待在她的王座上,而是坐在了王座之后的桌案旁边,以迎接一名朋友的礼仪来迎接这位客人。 毕竟,她的确是原体的朋友。 【我当然会重视,毕竟,一些让你困惑的事情:这样的话语居然能被你说出来,就代表着情况一定是很严重的,卡西娅小姐。】 基因原体端起了茶杯,欣赏着眼前的美人,在她旁边,室女座则是又倒了一杯热茶,亲手送到了客人的手上。 “啊……谢谢……” 卡西娅接过了茶,有些生疏地点了点头,她看起来颇为不适应和外人打招呼:但紧接着,那双猩红色的瞳孔,就开始不由自主地盯紧了退到一旁的室女座,这目光实在是过于扎眼,几乎是立刻就引起了基因原体的注意。 【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 卡西娅眨了眨眼睛。 “我有点好奇,您的侍女似乎已经服侍您有段时间了:我在几个泰拉标准年前就已经见过她了,但是与那段时间相比,她的外貌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 “她真的是……一个侍女么?” 【……】 “……” “……抱歉,我想……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向您致歉,大人。” 【不,没关系。】 蜘蛛女皇随意地摆了摆手,就连一旁的室女座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然,她们对眼前的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的侍女处于一种比较特殊的情况,但她绝对是安全可靠,无需担忧的: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公开她的情况,就是担忧她的这种异常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恐慌。】 【我想,你能理解我。】 “啊,我当然能理解。” “那些低等的仆人也在畏惧着我的存在:当我从他们身旁经过的时候,他们会低下自己的头颅,不敢看我,因为他们害怕我的眼睛。” “而我也不敢看他们:因为我畏惧他们那肮脏的灵魂,那些仆人的存在与您和您的子嗣不同,他们的颜色是漆黑的斑驳,是画布上毫无意义的破坏者。” 【这就是你不爱离开领航员区域的原因么?】 “是其中之一,而且在家族的训诫在,我们本来就不应该离开领航员区域太久,那是一种渎职,也是将我们的宝贵基因置于危险的地域之中:如果摄政王知道我犯下了这样的错误,他会训斥我的,他的灵魂会爆发出深褐色的愤怒。” 卡西娅笑了起来:这位【曙光女神号】的首席领航员,奥赛罗家族的后起之秀,同时也是基因原体在战舰上难得的闺中好友,总是喜欢烁动自己的双眼,就如同一名尚在探索外在世界的孩童一般。 而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这样的比喻也许并非是多么夸张的:在来到【曙光女神号】上之前,卡西娅从未离开过自己出生的宫殿,她就像大多数的领航员子嗣一样,作为昂贵又低廉的消耗品,被小心的储藏了起来。 摩根如此想到,她随手向口中扔着那些聊胜于无的小饼干,打量着卡西娅那雪白色的长发,猩红色的瞳孔,被天蓝色宝石所遮住的领航员之眼,还有那些眉眼下方触目惊心的血管、以及与鹰爪无异的尖锐手指:当这些景象被笼罩在一袭黯淡的紫色长袍中时,领航员们在凡人口中的可怖形象,似乎也不再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偏见了。 比起那些粗野的欧根林或者莱特林猿人,卡西娅当然是美丽的个体,但是与真正的凡人相比,她却更像是一个【怪物】:更不用说在领航员基因和长期接触亚空间的双重影响下,她未来的长相可能会更为可怖骇人了。 要知道,相当一部分的领航员家族血脉,都是一群畸形臃肿到只能被关押在监牢里的怪物,那些能够站在战舰和宴会场上,则是少许的幸运儿:但是,即便是这些幸运儿,在他们的生命末期,也极有可能变成面目狰狞的怪物。 与她的大部分同类相比,卡西娅小姐已经是极端的美人了:这也是基因原体会选择她作为旗舰领航员的主要原因,毕竟破晓者军团在这方面,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硬性要求,单单是在【曙光女神号】的破晓者宿舍中,就有至少五百个能够临时顶替领航员的预备方案。 当然了,卡西娅也不是一个单纯的花瓶:她能够在奥赛罗家族的摄政王所提供的五十个候选者中脱颖而出,被基因原体看中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超绝的天赋,以及无限的未来,以及这个相对容易被把握的纯粹性格。 通过这个单纯的小家伙,来影响甚至操控整个奥赛罗宗族,也是蜘蛛女皇的一步闲棋:这个古老的领航员家族早在泰拉统一战争的初期就开始为了帝皇效力,他们和破晓者军团的合作,甚至能够追溯到大远征刚刚开始的那几年。 与其他的领航员家族不同,奥赛罗家族一直以【人丁兴旺】而闻名,他们总是不缺乏合格的领航员与继承者,非但不用像他们的同族那般担忧家族的传承,反而能不断地开枝散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着他们家族的规模。 在那些对他们充满了羡慕与嫉妒的同族之中,奥赛罗家族甚至有了一个非常具有历史文化气息的别称:哈布斯堡。 尽管在之后的几十年间,奥赛罗家族伴随着破晓者军团的低迷态度而逐渐衰落,甚至跌到了历史最低点,但是家族的摄政王和长老们还是咬紧了牙关,坚定地履行着与军团的契约:这份伟大的忠诚在基因原体回归之后,几乎立刻就得到了最慷慨的馈赠,奥赛罗家族甚至被赐予了在阿瓦隆星系的一颗小型行星,来建造他们的家族宫殿,而更多的利益网络更是在眨眼间就蔓延到了大半个远东边疆。 相比于她的血亲们,蜘蛛女皇十分擅长且乐意利用这些【凡俗间的力量】,奥赛罗家族的绝地反弹只是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而更多的例子则是来自于那些高挂在阿瓦隆旗帜的行商浪人、商船队甚至是私人的殖民舰队:比起人手匮乏的破晓者军团,这些凡人才是让远东边疆不断扩张的生力军,他们的贪欲和无畏是基因原体喜爱的品质。 在她回归帝国的这二十个泰拉标准年中,摩根已经亲手签发了无数份行商浪人许可证,以及类似的许诺文件,数量甚至多过了荷鲁斯与基利曼:正是靠着这些人,阿瓦隆联邦才在没有大动干戈的情况下就将萨拉马斯星区收入囊中,并将银河系外侧更广泛的区域纳入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这个由摩根所统治的国中之国如今西起奥林匹亚星区,北至食尸鬼群星,南端隐匿在了神秘的达摩克里斯湾内部,东部边境则是一举跨过了萨拉马斯,向着银河边缘的域外黑暗不断推进着:得益于那些疯狂的行商浪人和殖民队们,现在如果单看【国土面积】的话,阿瓦隆甚至比奥特拉玛更为恢宏。 当然了,阿瓦隆的内在,还是远远无法与富饶的五百世界相提并论的:但既然土地已经全部地圈下来了,那么进一步建设也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远东边疆的潜力未必比不过五百世界。 摩根甚至幻想过:如果将发育完全的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的联合体视为【东极】,再将以神圣泰拉和火星为首的太阳星域核心部分视为【西极】的话,那么只要派重兵压制住这【两极】中间的大漩涡区域,形成遥相呼应的双头鹰,那么人类帝国就将获得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核心区域】,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在南方和北方的荒芜上:照这么来看,安稳的统治整个银河系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 基因原体扫了一眼在她面前享用着热茶与饼干的卡西娅。 像刚才那样的想法,势必会需要她的基因之父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网道】作为衔接,而一旦像网道这样的新型运输方式正式的投入使用,那么像卡西娅这种不被凡人所接受的变种人集团,岂不是会迎来血腥无比的大清洗么? 毕竟,如果不是领航员家族为亚空间航行的必需品,从而垄断了在这个疯狂岁月中的唯一一种安稳航行的方式,那么他们早就被系统性的消灭了:以此类推,基因原体倒是知晓了,为什么她的父亲要遮遮掩掩地进行他的网道工程了。 想也知道,一旦网道的存在和功能被提前泄露出去,所有的领航员都不可能站在帝皇的一边,他们的叛乱则会让整个人类帝国在一瞬间解体:这甚至比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一起叛乱更为致命,毕竟帝皇虽然能杀光所有的阿斯塔特,但他不可能亲自引导每一艘舰船。 联想到这里,蜘蛛女皇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虽然她早就已经决定对于网道的事情一律采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态度,但是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有些小九九的。 如果说那个网道工程真的被她的基因之父大力出奇迹了:虽然这样的概率小到几乎不可察觉,但如果真的成了,那么没有了亚空间航行的必要性,灵能者就极有可能和领航员家族一样,成为了人类帝国纯粹的负面资产,甚至伴随着大远征的结束,灵能者连战斗的作用都会大打折扣。 而到了那个时候,她这个【灵能原体】,又该何去何从呢? 到了那个时候,帝皇会好心到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么? 【……】 摩根不知道。 但她能够确定,帝皇对她的规划远不止大远征,而且这种规划定是包含着某种利用性:就像她在与卡西娅谈笑甚欢时,也同样怀抱着通过卡西娅来间接掌握整个奥赛罗领航员家族,并且以此为契机,来步步蚕食整个远东边疆所有的领航员家族的心思。 在这一点上,他们无愧是亲生的父女,是一丘之貉。 阿瓦隆之主露出了自我嘲弄般的笑容,这个笑容甚至有些吓到了桌案对面的卡西娅:对于这位感官与凡人接近的领航员来说,她当然想象不到,在她品茶并说出客套话的几秒之间,基因原体能够进行多么复杂与跳跃式的思考。 领航员小姐对于这些思考毫无察觉,在短暂的问候之后,她便拿出了身旁的微型投影仪,并开始讲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您看,大人。” 灯光闪烁,投影仪放射出了银河系北部边疆的一角。 “这就是我们的舰队现在所在的区域,在神圣泰拉所发表的官方文件中,这里被称为朦胧星域,但实际上,我们所处的位置早就已经超出了朦胧星域的范围:按照他们的话语来说,我们现在实际上正处于银河系边缘的域外黑暗之中。” “连泰拉上的星炬光芒,在这里都异常的黯淡,亚空间在这个地方呈现出深红与幽蓝的色彩,它们是战争、死亡恶意的具体体现。”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一种色彩比它们更为可怕:我在舰队的西北方向发现了这种色彩,那是纯粹到令人胆寒的漆黑色,它没有任何的波动与激荡,只有彻彻底底的死寂和极其特殊的冰冷。” 【……】 【漆黑色?】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知道卡西娅喜欢用颜色来象征亚空间中的各种隐晦,这似乎是她作为领航员的某种私人爱好,但是在之前几年的共事中,摩根从未在卡西娅的口中听闻到【漆黑】这种形容。 【它代表什么?】 “……” 领航员顿了顿。 “什么都不代表,大人:那是纯粹的虚无,是死寂的冰冷,是不可能出现的沉默:除非是在那片现实宇宙中的一切智慧生命都已经失去了自我,都已经成为了没有丝毫自主意识的傀儡,否认这种色彩是不可能出现在浩瀚之洋中的。” “哪怕是在至高天里,它也是莫大的亵渎。” 卡西娅在颤抖,她的每一根血管都在伴随着灵魂中的战栗而散发着不安的气息,直到基因原体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安抚她的灵魂,才让这名领航员冷静了下来。 【也许这只是一个观测上的错误,卡西娅?】 “不,大人。” 领航员摇了摇头。 “在最开始,我也以为这是我的经验不足所导致的错误,因此,我询问了我现在能够找到的每一名领航员,但是所有人的结论都是惊人的一致:那是一块黑斑,一块亚空间之中的阴影,它似乎能够吞噬掉所有的灵魂波动,又或者是将它们完全地遮掩了起来。” “我们一致得出结论:要么那块星域发生了最彻底的生命灭绝,要么就是有什么亵渎的存在,抹杀了至高天在那里的投影,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 “没有这么高效的屠杀,也没有这么强大的亚空间法术。” 【……】 摩根点了点头,她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注视着投影仪所投射出来的星图,而卡西娅也贴心的标注了那块阴影的位置:它在破晓者舰队的西北方向,而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两个军团的联合舰队,则是在破晓者舰队的东北方向,两支舰队距离阴影的距离都差不多。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同时启程的话,大概会在阴影地带的边缘区域完成会师:话虽如此,但是卡西娅所标注出来的这块阴影,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基因原体皱起眉头,她大概的估量了一下这块被卡西娅标注出来的【死寂星区】的大小:这块阴影的面积与六分之一个太阳星域大致相当,无疑是一个横跨星区级别的存在,可能包含有数十个甚至更多有文明活动迹象的星系。 要知道,虽然这里已经是银河系的边缘地带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就是文明的蛮荒区域:在昔日的黑暗科技时代中,名为人类的种族可是有着足够的时间去席卷整个银河系,将自己的文明国度建立在目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而银河系的边缘区域也毫不例外。 更有甚者,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过于偏僻了,所以很有可能没有受到银河系中心那些庞大浩劫的陆续波及,除了文明水平的倒退,生活在这里的国度甚至有可能更为【安逸】与【繁荣】,掌握着帝国难以想象的可怕遗产。 一言以蔽之,这里绝不可能是什么死寂的废土:当初的冉丹帝国都没有染指这一带,这里的文明有着充足的延续可能。 而现在,他们【消失】了:如此广大的一片区域,竟然通通【消失】了。 【……】 基因原体深呼吸了一下。 【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一种当地的独特现象:银河系既然如此广阔,那么肯定存在着无以计数的未解之谜。】 摩根提出一种假设,而这种假设也并非空穴来风:银河系的深邃远不是人类帝国能够在短时间内挖掘完的,无数的远古遗珍和独特现象甚至超越了火星上那些考古狂魔脑海中最极限的想像。 阿瓦隆之主本人就听闻过这样的一个例子:在大远征早期,帝皇之子军团曾在一个名为达特利星系的地方,发现了几百道由未知材料制成的亚空间传送门,这些宏伟的装置在星系中排列成了绵延几千公尺的圆环,藏匿在星云与毒色气体里,并环卫着中央位置的星球。 这些亚空间传送门比帝国里任意一种导航仪都要更为精准,它们能够让舰队在短时间内跨过半个银河,具有着非凡的战略意义与研究价值。 人类帝国的军队迅速占领了这个星系,帝皇之子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击败了一支从亚空间传送门中涌出来的异形军队,一年后,一支极限战士的远征军更是顺着传送门的指引,彻底消灭了这种异形的母星和种族:然后,这些具有无限价值的传送门就相继停止了运转,原因尚未可知。 但极有可能,人类帝国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这些亚空间传送门的维修人员甚至是建造人员杀了个精光,甚至没来得及从它们那里榨取到足够的知识与价值: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种惨剧可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不,大人。” 卡西娅再次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摩根能够听出来,她的领航员正在努力地让心中的恐惧停止翻滚。 “这恰恰是最让我们感到恐惧的地方:这些区域虽然不在我们的重点观测范围之中,但是在之前的星图描绘过程中,奥赛罗家族中还是有人顺便记录了那里的情况。” “就在不到十年之前,那片区域还是能够在亚空间中呈现出各式各样的色彩的,那说明该区域绝对存在着成熟的文明,它们甚至足以发散出战争的猩红色,而现在,只有完全的死寂,完全的漆黑。” “有什么存在,彻底地改变了那片星域:它还在那里。” “这就是我们在亚空间中所观测到的一切,我们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一个庞大到不可能用灵魂来感知的亚空间实体,还是一座在现实宇宙中缔造出来的死城: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您和您的盟友们都要做好完全的战争准备。” “漆黑比猩红更可怕:我会躲开猩红的注视,但是面对着那些漆黑色的区域,我甚至不敢让我的灵魂靠得太近,莱斯拉斯阁下与席尔默阁下没有听从我的建议,他们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他们的眼睛、灵魂与生命,都受到了玷污。” 【……】 【我知道了,卡西娅。】 阿瓦隆之主沉默了一会儿: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感谢你的提醒,也请你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万事小心:一旦有未知的情况,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将亲自处理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中的所有事宜。】 “很高兴,您对于我的提醒居然会如此重视。” 领航员小姐笑了起来。 “愿您万事顺利,原体大人。” —————— “……” “万事顺利?” “差不多吧。” 拉纳低下了头,随口应和着身边其他老近卫军的问询。 破晓者军团的禁卫总管手头上有着三个任务:一个是由基因之母所下达的最紧急的任务,一个是不能被他们的原体大人所知道的,最神圣的任务,还有一个则是需要基因原体亲自签署的任务,不过这个任务并不紧急。 “让我看看……” 拉纳低声地自言自语着。 “按照大人的命令,把名单上的这些人召集过来;然后,还要参加行动前的最后一次会议;另外,在这次远征结束之后,我得好好想个办法,来操练一下这些越来越松散的混蛋们了。” “……” “我希望科尔特斯和塔拉辛能靠谱一点:但愿他们在考古事业上的那些赫赫威名,是真的建立在了真才实学上的吧。” 禁卫总管咬着牙,他的皱起紧绷着,在拉纳的心中,他对于那些热衷于考古的同僚们其实缺少真正的信任,尤其是那位总是神秘兮兮的塔拉辛中士,他实在是有太多的可疑点了:如果不是这位塔拉辛中士有着完美无缺的服役履历,拉纳甚至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名真正的破晓者了。 但现在,也只能指望这群不务正业的家伙了。 拉纳很清楚,由于军情的紧急以及时间上的不足,从暗黑天使军团的旗舰上,把基因之母的神圣器具给【请】回来的时机,其实是非常短暂:只有几个军团的舰队才刚刚汇合,而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始的那一小段时间,才具有能够进行隐秘活动的可能性。 为了保障这次行动,无论是那几个擅长考古作业的连队,还是德高望重的军团执政官们,甚至是最为隐秘的内务部,都相继地卷入了进来:参与行动的部队可以说是精挑细选的,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其精锐程度足以对抗一次小规模的全面交火了。 禁卫总管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接下来他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祈祷了。 哦,还有执行其他的任务。 想到这里,拉纳便拿起了那份由摩根亲自拟定的名单,仔细地阅读了起来:由阿瓦隆最好的树木所打造的纸张上,白纸黑字地排列着整齐的人名,既有破晓者,也有在军团体系中身居高位的凡人。 禁卫总管曾经询问过这份名单的意义,而他的基因之母也是如实的回答了他:这是摩根对于自己的顾问团队所排列出来的成员,未来可能会有删减与修改,但是大体来说就是这些人了。 拉纳对于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的抵触心理,他甚至有些暗喜:在他看来,原体早就应该设立一个正规性的军团高层机构了,各种临时性的组合虽然非常便捷,但终究不是长久之法。 至于禁卫总管目前那滔天的权力会不会受到波及:反正他依旧是基因之母的保卫者,是抵挡在摩根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只要这个职责没有被动摇,拉纳对于其他的事情堪称毫不在意。 在母亲的安危与信任面前:权力又是什么? 禁卫总管信奉着这样的哲学。 但即便如此,拉纳还是有些源自于内心深处的困惑,这份困惑则是来自于面前的人员名单,再将他通知依次发送出去后,他手持着这份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名单上的这些名字中:马歇尔、巴亚尔、科尔特斯、佐西默斯和拉纳,这些破晓者中最德高望重的战士当然存在于上面,也当然是毫无异议:科尔特斯和佐西默斯的名字之后还带着【间歇】二字,看起来不会是常备席位。 而诸如赫克特这样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虽然有些勉强,但也不是不可以:第二十三连连长的战斗力和功勋世人皆知,他甚至获得了大部分的泰拉老兵的尊重,并凭借着绝对的功勋,将自己的连队从普通的主力连队,一路带到了全军团最顶尖的连队队列之中。 他是军团的希望: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除此之外,还有些名字是拉纳无法理解的:凡人辅助军的代表埃尔文将军,海军舰队的代表文森特将军,以及阿瓦隆议会和铸造世界联合体的代表【都是间歇】,甚至包括【曙光女神号】的领航员卡西娅:她代表的当然是整个领航员家族集团。 除了这些之外,名单上还有着不少【凡人】的名字,虽然除了凡人辅助军和海军舰队的代表,其他的代表都是【间歇】的,不具有常备席位,但是这样的安排还是让拉纳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困惑。 他并不鄙视凡人的力量,恰恰相反,他很尊重这些靠着自己的努力,与破晓者们并肩作战甚至守望相助的凡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认为这些凡人能够走入军团最高权力层的殿堂:即使凡人辅助军和海军舰队在第二军团的战术中占据着相当核心的部分。 “……” “母亲到底在想什么呢?” 禁卫总管捏着这份名单,低声的自言自语:他毫无波澜的执行了来自于基因之母的命令,困惑并没有压制他的行动力。 他对原体的举动感到不解,但也仅仅是不解而已。 毕竟,拉纳有着信心:通过这二十年的沉默注视,与最冷静的围观,禁卫总管能够确定,他的基因之母绝非无谋之人,也绝不会对破晓者怀有任何的恶意。 既然如此…… 那么一切,就依她所言吧:母亲定有她自己的想法。 而这种想法,不是他拉纳能够随意地窥测的,他也不想窥测:毕竟从本质上来说,除了基因之母的安危之外,他别无他求。 前几天上b站,发现了一个叫做行商浪人的游戏。 哇,这个领航员小姐姐好戳我xp! 兴奋的寻找游戏。 兴奋的打开电脑。 兴奋的发现我的垃圾办公笔记本绝对不可能带动…… …… 嘤嘤嘤。 只能把小姐姐写进书里了。 (本章完) 第341章 疯狂的另一种方式 “所以,你们那里的领航员也感受到了相同的异样?” 【你这里的也是?】 “当然。” “我因此损失了至少二十个资深的领航员,而且黎曼那里,也是差不多一样的数字,他们在死前都没有挖掘出多少有用的信息:有的只有令人憎恶的恐慌、软弱、以及意义不明的疯癫之言。” “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依靠在自己的王座上,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眯起了他那双翡翠色的狭长瞳孔,危险的凉意伴随着他的呼吸而涌动,散播到墙壁和门扉的边缘,让整个王座间成为了针对于意志脆弱者的地狱。 但很可惜,如今待在这房间中的三位客人,都与【意志脆弱】这个词没有丝毫的关系:他们或是面无表情,又或是若有所思,甚至还有一个几乎称得上是坐没坐相的午夜幽魂,早就已经在自己的脸上写满了隐晦的戏谑。 “你的领航员失败了,庄森。” 康拉德一开口,便又是那副尖锐的诺斯特拉姆嗓音:虽然在摩根的悉心教导下,他早就已经学会了那种在正式场合中,用于高端的礼仪模式的神圣泰拉官腔,但是他与某位卡利班之主的私人关系,似乎还远远没有好到能够让他使用任何有关于【礼仪】的事物。 而那位卡利班之主对于这个诺斯特拉莫人,似乎也保持完全相同的状态,仅仅是听到了康拉德那尖锐的腔调,庄森就已经深深地皱紧了眉头,面露不悦:这两个血亲兄弟似乎天生就不和,也许是他们实在是太为相像的缘故。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而且也不是什么耻辱性的失败,没有必要让伱的那颗心灵为此喜悦起来,我血缘上的兄弟。” 暗黑天使军团原体从自己的目光中分出了颇为吝啬的一缕,投向了自己那个从来不会让人省心的顽劣兄弟,而午夜幽魂正大大咧咧的盘踞在距离卡利班之主最远的那张椅子上,他看起来对于眼前几人所讨论的话题没有丝毫的兴趣。 但这并不妨碍他拄着脸,用嘲弄般的表情来回刺雄狮。 “我只是看不下去,你们在这因为一些单纯的原因畏缩不前:我亲爱的兄弟们,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难道不是很明显吗?” 一声讥笑在房间中的另外三名原体脸上掀起了不同的表情:黎曼鲁斯似乎依旧保持那种对于他来说颇为不寻常的沉默与冷静,而庄森则是本能般的挑起了眉头,至于摩根,她将自己的视线转移过来,青蓝色的瞳孔中划过了一丝亮光。 【继续说,康拉德。】 摩根鼓励着她的血亲,毕竟在蜘蛛女皇的记忆之中,这似乎是午夜幽魂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中表露出了对于军事或者政治的兴趣:哪怕接下来从他口中吐出来的只是一堆废话,作为他的教育者,摩根都必须对他给予相对应的鼓励。 毕竟,能力是能力,态度是态度:这两者同样重要。 来自于教育者的话语明显的改变了午夜幽魂的状态,最起码,康拉德的坐姿伴随着摩根的注意转移过来,而变得规正了起来,但尽管如此,等他开口的时候,康拉德的瞳孔依旧是在紧盯着庄森:只有蜘蛛女皇能够看清,在那双诺斯特拉莫式的瞳孔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流露在表面上的戏谑。 现在的康拉德其实是非常冷静的,也非常认真。 他的话语很快,也更坚定。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理。” “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我们坐拥四个基因原体,以及三个阿斯塔特军团:如此庞大的一支力量足以在银河系的任何一条战线上,大幅度的推进大远程的进度。” “而现在,我们却集中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银河边缘地: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够在我们那个已经走向疯狂的兄弟,让他心中的一切幻想都在现实宇宙中炸开之前,去阻止他的疯狂与堕落么?” “他就在这里,就在我们仍未发现的那一幕未知之中,而现在,在那个位置上,又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现象:哪怕是最天真的人物,都能将这两个现象结合起来,并推理出那唯一一个合适的答案。” “很显然,我们的那个堕落的兄弟已经在他的研究中取得了不小的进度:最起码,他已经能够在现实宇宙中兴风作浪了,如果再给他更多的时间,也许只有帝皇才能知道他会将自己的癫狂事业,发展到何种的地步。” “但很幸运的是,我们现在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了,也就是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阻止他的疯狂,将他扼杀在最后一步:只不过,这也注定了,我们要顶着他造出的扭曲产物,迎着未知的挑战,用难以想象的巨大牺牲来达成这一切。” “这是不可避免的:想必也是你们早就有心里准备的。” “那既然如此,我们现在所应该做的事情,就不是坐在这里感慨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是要尽快做好下一批的战略部署,将我们的舰队开进那些未知的领域里。” 【但这种冒然的前进,很有可能会带来惨重的损失:康拉德,你要知道,在冉丹帝国灭绝战争结束之后,你眼前的这三位基因原体和他们各自的军团,其实都不剩下多少的力量,而且我们在短时间内也很难补充新的力量。】 摩根眨了眨眼睛:虽然康拉德的话语只是一些在座的原体中人尽皆知的事实,但他这种积极参与的态度,却已经能够让摩根感到一丝欣慰了。 【虽然前进的确是我们现在的唯一选择,但如果我们在最初阶段就付出了难以挽回的损失的话,那我们也完不成帝皇渴望我们完成的清剿任务:并不是所有的死亡都叫做牺牲,康拉德。】 “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不是吗?” 午夜幽魂同样眨了眨眼睛,他的动作和蜘蛛女皇异常相像,笑容也非常坦然。 “这是一场战争,一场再明显不过的战争,无论是我们还是敌人的优势都非常的突出:对方的优势就是在于他那早已践踏人世间一切底线所带来的【发挥空间】,以及你那些无法被我们所知晓的,但注定将带来巨大损失的未知手段。” “而我们的优势,就在于我们这里的力量注定是更强的,而且,我们只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帝国所派出的先头部队:即使我们的舰队乃至我们自己在这里全军覆灭,我们的基因之父也只会派出更多的人手来接替我们,甚至御驾亲征,直到我们堕落的兄弟彻底覆灭。” “那既然如此的话,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待什么呢:无论我们是选择鲁莽还是选择谨慎,在那些未知的恶意面前,我们都注定要先要承受那惨痛的损失,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未来。而既然像这样的未来是无法改变,那我们倒不如早一步迎头撞上去,最起码能让我们的对手拥有更少的准备时间。” “而这点准备时间,可能就是会扭转一切的那颗最后的筹码。” 诺斯特拉莫之主一字一顿的将自己的观点讲述的清楚明白,他的视线主要集中在庄森的脸上,却也时不时的扫过摩根和黎曼鲁斯:在座的三位基因原体都没有因为他这番堪称草菅人命的结论,而露出丝毫的愤怒:显然,在他们各自的心中,也早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你看到了这一切?】 只有摩根向她的血亲,发出了唯一一句询问。 “在你身旁,我看不到:而且我本来也看不到他。” 午夜幽魂只是摊着手,他看起来对这一切已经看开了。 摩根只是点了点头,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反驳康拉德的话语,而看到这里,午夜幽魂那原本有些扭曲的笑容,也平静起来。 “而且,我还要提醒在座的各位血亲一个问题:比起那些无关痛痒的未知手段,我们现在最紧要的问题难道不是:在场的四个人中。除了庄森和黎曼鲁斯之外,剩下的我和摩根,作为这场战斗的主要战斗力之一,却对于我们的那位堕落兄弟几乎没有任何的了解。” “你们两个难道不应该给我们讲述一下,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或者说,在你们的记忆里,他会怎样的手段去赢得一场胜利?” 【……】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不得不承认,康拉德的这句话语的确在她的预料之外,是难得的惊喜。 的确,摩根对于那名她即将面对的第十一原体,几乎没有任何的深入了解:虽然她当初吞噬那个人灵魂中的相当一大部分,但是那些灵魂所携带的内容主要集中在这位天才科学家所知晓的隐秘技术,以及无数的实验数据方面。 至于那些记忆,那些过往,那些情感和世界观、人生观,早就已经如同一团废弃的锈铁,无法得到任何的修复了:恐怕连海德里希自己,都丝毫不在意他眼中的这些软弱之处。 于是,蜘蛛女皇同样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庄森和黎曼鲁斯,而面对着两位血亲的目光,卡利班之主首先做出了回应:他颇为严肃地摇了摇头。 “我和海德里希之间,没有更多的接触,我们只在几次兄弟聚会的公共场合中有过见面,以及在冉丹战争中有过遥相呼应的合作:你很清楚那几次合作的过程,摩根。” “至于其他的:我并没有和他长谈过,也没有对他的私人事宜有任何的兴趣和了解,他其实算得上是个很神秘的人物,对于自己和自己的军团都有着很好的保密手段:或者说,他内心中的那些不轨阴谋早就由来已久了,并且一直在进行着相对应的防范工作。” 雄狮吐出了这一大段话语来表明他的无能为力,随后,他的目光便和两位血亲一样,集中在那名有些过分安静的芬里斯狼王身上。 “……” 被三股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哪怕是一直装死的黎曼鲁斯,也不得不抬起了他的头,勾起嘴角,挤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好吧,看起来的确是这样:我居然是在场的几位中,和那个混蛋相处时间最多的人,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狼王咧起了嘴角。 黎曼鲁斯那粗犷的作风的确拥有着非常优秀的欺骗性,以至于连摩根都经常忘记了,这位太空野狼军团的原体其实资历非常老:他是第二个回归的基因原体,而且与绝大多数的原体都保持着及格线以上的稳定交情。 无论是基利曼,还是庄森,甚至其他人,都会在日常对话中来上几句【哪怕是鲁斯】,这种看似调侃一般的话语,本身就是狼王深厚人脉的一种隐晦体现。 如果只论人缘的话,黎曼鲁斯绝对算得上是基因原体中比较出色那一批:甚至是顶流。 除了和马格努斯在灵能方面有着近乎不可调节的矛盾之外,太空野狼军团的基因原体现在没有与任何一位兄弟交恶,他甚至和掌印者玛卡多都私交甚密:要知道,掌印者和绝大多数基因原体的关系,都称得上是异常紧张的,大部分的帝皇子嗣都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这位基因之父身边的【弄臣】。 “战斗方式啊,让我想想。” 黎曼鲁斯抓挠着自己那编成了绺子的散漫金发,那把淡金色的酒神之矛正被他紧紧的握在了右手的掌中,斜靠在胸甲上:不知道为什么,在正式开始对于第十一原体的绞杀作战之后,这把原本让黎曼鲁斯避之不及的帝皇礼物,就一直跟随在了原体的身边,从未离开。 “我和海德里希相处的次数,其实也算不上多,就像庄森所说的那样,他的确是一个相对来说称得上孤僻的人物,但所幸,在我们短暂的几次合作和见面之中,他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印象。” “说的具体一点。” 卡利班之主认真的听着黎曼鲁斯的话语,他不肯放过这些语句中的任何一个信息:在庄森的战争哲学中,哪怕是最微小的一个细节都会对战争的走向产生深远的影响。 “嗯……” 这个要求显然给芬里斯的狼王造成一定的困扰,他坐在那里思考了好一会儿,脑海中似乎闪烁着无数张有关于过往的画面,但却总是无法说出一个生动的故事。 最终,黎曼鲁斯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呲着牙。 “我就这么说吧:海德里希给我的感觉其实很奇怪,在我们的短暂相处中,我发现他其实是一个非常淡漠,或者说物化的人。” “淡漠?” 【物化?】 两声疑问同时从暗黑天使和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口中吐出。 “是的。” 黎曼鲁斯点了点头。 “我的意思是,这家伙对于世上的一切,包括军团甚至他自己,都有着一种极度轻视的态度,他对我们所在乎的那些东西不会有任何的珍惜,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对胜利有帮助的话,他完全不介意将自己的生命放进战争计划书之中:哪怕是放在最危险的那个位置上。” “那听起来有点像庄森呢。” 午夜幽魂突然插了一句嘴,发出了刺耳的狞笑声,这尖锐的笑声让摩根和庄森纷纷投去了有些不满的视线,但他们两个都没有出言否认这句话语的正确性。 恰恰相反,蜘蛛女皇甚至轻轻的点了点头。 【的确有点像。】 而庄森也没有反驳这句话,反倒是黎曼鲁斯笑着摇了摇头。 “不,他和庄森其实还是有着不同点的,具体来说就是:他是一个更为疯狂的人,也是一个更为狠绝的人物,他对于其他人狠,对自己却是更狠。” 【疯狂?】 “是的。” “我该怎么跟你们形容呢?” 狼王深呼吸了一下。 “就这么说吧,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那么一个故事,海德里希在基因原体之间的单人竞技中,曾经战胜过费鲁斯和多恩:相信我,这两个战绩即使放在咱们的血亲之间,也是非常具有含金量的。” “毕竟费鲁斯和多恩都不是什么弱者:戈尔贡的战斗力想必就不用我多说点,至于多恩,他的严谨姿态和稳定信念,让他在单人竞技中的表现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上不少,他也许会落入下风,但很少会彻底的被击败。” “而海德里希就做到了: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 芬里斯人咧起了嘴,他那厚厚的嘴唇张开,露出了那如同狼一般的狰狞的犬齿。 “靠狠,靠疯狂。” “靠着在战斗的那一瞬间,就不顾一切的贴近多恩,用几乎以伤换伤的方式来进行这场决斗:坦白来说,海德里奇的剑术是精妙的,但是他的技术横向对比,应该是比不上福格瑞姆的,只不过在他的疯狂与赌命式的攻击面前,他的剑比福格瑞姆的剑要显得更为致命,也更加的难以防备。” “而且需要注意的是,海德里希的狠和疯狂,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疯子一样的不惜一切:在他最危险的那些以伤换伤的招式中,他大脑也是一直保持清醒的。” “我真是怀疑,他一直在进行着冰冷的逻辑运算,因为他绝对不是胡乱的挥舞宝剑,而是异常坚定的规划着自己的每一个招式,在用难以想象的决心将它们使用出来。” “在规划并执行这些疯狂招式的时候,他只会以取得胜利或者达成自己的目的为最终的目标,而罔顾了其他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安全:我相信他是这么干的,因为我亲眼目睹了,他是如何给予多恩最后一击。” “那是一招非常漂亮,非常难以防备的贴身刺击,但同样也非常危险:但凡多恩坚定的反击,海德里希都会在这场不流血的竞技中获得真正意义上的重伤。” “可很显然,我们的那位因维特兄弟没想过会在这场个人竞技中遇到如此疯狂的死亡式攻击,而且他的也本能的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受到如此严重伤害:这一点更重要。” “于是,他就被海德里希的疯狂给击败了,而费鲁斯的战败,也是处于差不多的原因:当他按照着冰冷的逻辑,计算着与海德里奇的战斗进程的时候,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疯子真正的杀招为何物。” 【……】 【所以,按照黎曼鲁斯你的意思来说,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时刻都能保持着冷静的逻辑思考,却又时刻维系在一种疯狂状态的,极度扭曲的对手。】 “是的,海德里希的理智无疑是疯狂的,但却也冷静的:而这种冷静的疯狂,反而让他变成了更为危险的对手,因为他的每一步都会奔着以最大的可能性去杀死或伤害他的对手,并以此牺牲其他的所有因素:包括他自己的生命在内。” “也就是说,来自于海德里希的每一次进攻都会是最致命的,也是几乎避无可避的,因为他不会受到任何的阻挠,也不会因为任何的战局变故而改变自己的计划。” “现在想来,其实早在大远征时期,他就在一直进行这种不太对劲的战斗和战争方式了,只不过在那个时候,他所赢取的胜利实在是太辉煌了,只有荷鲁斯的战果能够与他比肩,而他这种冰冷的疯狂,也因为他经常亲身出现在最危险的战场上,而被理解为一种纯粹的英勇无畏,与奉献精神。” “毕竟,他是真的在身先士卒并承受最可怕的威胁。” “多恩甚至因为这一点而和他成为了朋友:倒也是讽刺。” 黎曼鲁斯用一种缓慢的,渐沉渐远的方式,结束了他的讲述,而剩下的就留下他的血亲们,进行着各自的思考。 几位原体:具体来说只是摩根和庄森,又以此为基调,讨论了很长的时间,他们敲定了向着【死寂星域】进军的顺序和路线,并一次又一次地提及着海德里希这个亵渎的名字。 不知道是因为这些讨论实在是过于沉重,还是因为一直以来的舟车劳苦,在几个小时后,当摩根与庄森敲定了最后一项事物:即批准拉纳的一个提案,让部分破晓者来到【不屈真理号】上,担任两个军团的联络员时,蜘蛛女皇竟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一丝疲惫。 那是非常真切的疲惫:具体来说,就是摩根在结束了这一番的讨论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只想回到战舰上,好好睡上一觉。 这似乎并不是一种生理上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摩根也只能泛起淡漠的笑意,向着她的血亲们告别。 然后她就发现,庄森似乎也陷入相同的状态:这个几乎总是精力丰沛的卡利班之主,竟然也感觉到了某种精神上的疲惫:这种疲惫甚至在他的面容上特别的显眼。 乃至是一旁的黎曼鲁斯,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波及,他也开始嚷嚷着回到自己的战舰上,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桶酒,然后好好的休息一会儿了:只有康拉德依旧保持着他的活跃,逃脱了这种心灵上的劳苦。 第二军团之主最终也没有在意这奇怪的瞬间,她只是带着自己的午夜幽魂,告别王座间中的雄狮与冬狼,而在摩根正式踏上她的归途之前,一个想法在基因原体的心中慢慢划过。 三个基因原体,居然会同时感到了某种疲惫。 还真是罕见的事情呢。 【……】 也许,是因为他们太多次提到了海德里希这个名字? 这个即将被抹去的名字。 (本章完) 第342章 原体的梦,与拉纳的现实 “我这边的事情成了。” “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 根据三位基因原体最终商讨出来的结果,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两个阿斯塔特军团,将会是这场【死寂群星会战】的先锋,而破晓者军团因为人数和战术风格的原因,会作为后续的补充力量,见机而动地加入到战场上。 其实无论是摩根,还是黎曼鲁斯,都曾或坦然或隐晦地向庄森提及过,与保存了大量有生力量,在冉丹灭绝战中伤亡不大的太空野狼军团相比,暗黑天使其实不太适合作为下一场战争的先锋力量了:尤其是在这个先锋力量注定将要承受巨大的兵力损失的前提下。 芬里斯人甚至提议过,让他的军团承担起主要的军事压力,他的两位血亲只需要提供必要的援助就可以了:当黎曼鲁斯阐述他的观点的时候,他甚至紧握住了那柄酒神之矛,来加强自己的气势。 但很显然,来自于冰雪世界的气势,是绝无可能压制住卡利班上的骑士的,黎曼鲁斯最终只是争取到了让他和庄森的军团齐头并进这个勉强的结果而已。 当然,这一切都和拉纳没什么关系:即使身为阿瓦隆之主的侍从武官和禁卫总管,首席老近卫军已经在不少公共场合里被视为破晓者军团的二号人物了,但是在这个涉及到他们堕落兄弟的计划之中,基因原体们不约而同的将他们最亲密的子嗣都排除在外。 拉纳、考斯韦恩和约林血嚎都只能守在会议室的大门外,等待着最终传到他们手里的,被裁剪的四分五裂的命令:但即便如此,禁卫总管依旧从中看出了不少门道。 就比如说:这场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一旦战事爆发,所有事态发展便一定会超出他们所有人的预料,最起码,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 那么,能够让他们从第一军团那里取回原体物品的最好时机,莫过于这个战争即将开始,却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暗黑天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敌人身上,而让他们的成功率多多少少会高上一点。 这个机会转瞬即逝,而且不容有序:毕竟军团议会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在议会的办公厅中专门清理出了一片精挑细选的区域,甚至就如何摆放原体的这些家具而进行了不下二十次的研讨会议。 至于最重要的那个话题,即他们的基因之母究竟乐不乐意见到他们这么做: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暂时忽略了它。 毕竟,哪怕是能够在议会厅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军团大佬们,也期待着能够沐浴在基因原体所使用过的器具的光芒中办公:他们坚信通过一刻不停得感受原体曾经的勤劳和智慧,他们的办公效率一定会产生质量上的飞跃。 连拉纳都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他也在议会厅有一席之地。 至于他们的基因原体会不会因为他们的私自行动而生气…… …… 应该不会吧? “……” 首席老近卫军发出了一声近乎于自我嘲笑的嗤笑。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胡思乱想甩出自己的脑壳,随后便瞥向了自己身后那扇高大厚重的门扉:那是外界与基因原体的王座间唯一的连接口,也是整个老近卫军誓死守卫的最后一道防线:在那扇门扉的背后,他的原体大人应该正在休息。 想到这里,拉纳皱起了眉头。 自从他的基因之母回归到人类帝国之后,拉纳就一直是摩根的禁卫总管,迄今为止,他已经忠心耿耿的为原体服务了差不多二十个泰拉标准年。 而在这绝对算不上短暂的岁月之中,拉纳记得很清楚:他的基因之母似乎从来没有现在这样过:过去的时间里,摩根偶尔也会进行休息。按照她的话来说,是冥想,这些冥想短则几个小时,长则可达一个月,但每次在进行冥想之前,阿瓦隆之主都会预先把所有的事情都安置完毕,确保一切在她休憩时都能够井井有条的运转。 但这一次,原体的休憩堪称毫无征兆,也毫无安排:考虑到大战在即,这种情况堪称诡异。 想到这里,拉纳的内心中也升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将驻守在王座间的守卫人数增加了三倍,随后又以禁卫总管的名义,邀请各个德高望重的连长来进行一次临时会议,讨论在接下来的大战,如何加强军团旗舰上的防御力量。 但即使是做完这一切,那种心灵上的不安,依旧如阴云般挥之不去,尤其是当拉纳意识到,伴随着这种不安一同升起的,还有一种思维之中的混乱。 禁卫总管那已经稳定的运转了将近二十年的冰冷链条,似乎陷入了一个缓暂的混沌状态之中:莫名的狂躁、烦闷和失控正不知不觉地缠绕住他的脑海,让理性的齿轮无法呼唤出全部的注意力。 拉纳甚至为此感到了一股浓重的烦躁,哪怕是那些已经运行了无数次,理论上早就已经毫无缺点的换防步骤,如今都唤起了他疑神疑鬼的目光,他总觉得哪里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严重问题。 禁卫总管咬紧了牙关,他在自我思考、咨询建议,以及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而去惊扰基因原体之间犹豫了一会儿,随后便转过身来,再三嘱咐了叮嘱了守卫在王座间的战友们,然后,他一边紧握着自己的武器,一边沿着王座间面前的那条通往战舰核心区域的漫长走廊,缓慢且坚定的巡视了起来。 不安与混乱依旧在他的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 他的感觉很不好。 —————— “您现在的状态似乎很糟糕,母亲,这也许是某种袭击?” 【把也许去掉,阿尼亚。】 久违的,阿瓦隆之主瘫坐在了自己的王座上,她的眉头紧锁,那原本亮泽的银发似乎也在因为某种原因,变得黯淡了起来,一切都在说明她在经历着某种煎熬。 原本对此还没有多少认知的室女座,直到亲眼看到了她准备的甜点塔被摩根推到了一边,甚至连半口都没动的时候,星辰侍女那似乎万年不动的脸庞上,才堆积起了无数的惊愕与严肃。 事情看起来真的很严重了。 “您需要休息么?母亲?还是需要发泄:需要我将那个科摩罗生物身上的静止力场解除么?亦或是连入战舰的控制系统,开启强制性的全舰纯洁仪式?” 【不,都不需要。】 摩根摇了摇头,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汗津津的。 【尤其不要做最后一种:还没到那么致命的时候。】 一把抹掉汗珠,蜘蛛女皇睁开了她的瞳孔,那引以为傲的冰冷逻辑被强行唤醒,在青蓝色的眼珠中不断地运转着,分析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与结果导向。 大约一分钟后,摩根想到了最具有可能性的那个答案。 【阿尼亚。】 “我在,母亲。” 【我需要进行一次睡眠:我无法保证这次睡眠需要多久,因为我很有可能会做一场梦,一场我必须做赴约的梦境。】 【我们现在能联系上庄森或者黎曼鲁斯么?】 “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的舰队在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刚刚驶入曼德维尔点,暂时无法与他们取得有效的联络通讯。” 【……】 【算了:他们两个应该也能处理好这种事情。】 蜘蛛女皇揉了揉眉角,她又思索了一会儿,便转身从自己的亚空间裂隙中,掏出了一枚还残存着斑斑灼痕的黄金色苹果。 【过来,我的女儿。】 摩根朝着室女座招了招手,等着后者走近后,便将这枚帝皇亲自赐予的金苹果,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室女座的掌中。 【拿好它,拿稳了:在我进行睡眠的这段时间里,你需要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如果你发现我的状态不太对,或者我的血亲沉睡时间长到令人不安,亦或是情况已经紧急到了没我不行,那伱就需要动用所有的手段,把我唤醒。】 【如果是在叫不醒我,就把这枚苹果切块,放进我嘴里:你要记住了,我的女儿,这必须是在毫无办法之后的最后底牌。】 “……我明白了,母亲。” 室女座郑重的点了点头。 “只是:您刚刚所说的那些诸如状态、情况、以及准备时间,存不存在一个详细的标准:我该在什么情况下唤醒您?” 这个问题让蜘蛛女皇扫了她的造物一眼:但从谨慎心态这一点来说,被她亲手塑造出来的室女座已经比部分的原体都强了。 而摩根能够给予室女座,也只有一声叹息。 【这个需要你自己来决定,根据我对你的研发,以及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所记录与学习到的各种实际情况,我相信你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实在不行,你就让蛇夫座去把康拉德叫来。】 【听他的:这小子最起码不会害我,在有关于我的精神安全问题上,他应该是会上点心的。】 “……那,军团的事情呢?” “您如此仓促的陷入沉睡,军团中的事情完全没有吩咐。” 【……】 基因原体的眉眼低垂,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这个问题:因为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脑海中的风暴来势汹汹,根本没有给她更多的准备时间,她所能做的,似乎只有伴随着叹息的回答。 【你不用管,交给拉纳、巴亚尔和赫克特他们吧,我相信他们的能力,他们不是只能在我的羽翼下求生的雏鸟,早在我正式遇到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翱翔于天了。】 【他们是值得信任的……但愿如此吧。】 最后的话语隐没在了基因原体有些无奈的叹息中。 “……明白,母亲。” 室女座低头鞠躬,而摩根只能瞥了一眼那已经恢复了冷漠和沉稳的面容,点了点头。 【……】 在她正式陷入沉睡之前,一种古怪的思维和记忆,在基因原体的心中炸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摩根面对着室女座的问题,无奈的给出了那些回答的时候,她竟异常清晰地想起了…… 她的基因之父。 —————— +摩根,我的女儿:我想你应该要意识到一个真相。+ +我是你们的父亲,也是你们的缔造者,但我不是你们的神,也不是你们身后那个操纵着一切的傀儡师:我并非无所不知的,也并非无所不能的,当真正的意外来临的时候,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波澜不惊,不至于自乱了阵脚而已。+ +而当问题延续到了我的能力范围之外,延续到了你们身上的时候,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期待于你们的能力与意志了,我只能期待于你们足够优秀、足够坚韧,足够临危不乱,能够支撑起我的信任与期待,能够让我寄托在你们身上的愿望,不至于破碎。+ +也许在现在的你看来,这样的话语听起来是可笑的,但事实却正是如此:我们所有人都不是所谓的神明,即使我们拥有着能够毁天灭地的能量,但我们最终也只能影响到一个有限的范围,而在这个范围之外的区域里,我们实际上与脆弱的泥塑没有什么区别。+ +总有一天,你也会遭遇到我所说的这种情况:你明明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你明明想要亲手去解决这个问题,但你做不到,也许是分身乏术,也许是自顾不暇,但你最终也只能选择唯一的办法。+ +将你的子嗣、你的造物、或者你的战士总而言之,让你最信任的人,去站在那里,去迎接这个问题的挑战,去在你的视野与感知之外,面对那些让你都感觉到棘手的敌人和问题:而你能做的,就只有祈祷,就只有期待。+ +祈祷他们能够坚守住自己的本心。+ +期待他们能够不辜负你所赠与的力量。+ +并希冀于:他们能够为你带来胜利的消息。+ —————— 【……】 摩根记得很清楚,这是她的基因之父曾向她阐述过的话语:那个时候,他们正在弑君棋的棋盘上琢磨着对方的下一步,在讨论到有关于那些原体的动向时,人类之主用这一幅长篇大论,来回应蜘蛛女皇对于他的轻微讥讽。 那并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摩根对那时的记忆非常深刻,她甚至清晰地记得,当自己聆听到帝皇的发言的时候,虽然表面上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但内心里却多多少少泛起了嘲笑的波浪。 她当然不理解人类之主那近乎无奈的话语:当一个统治者甚至只能用【期待他人】这种姿态,来面对那些挑战的时候,那他的统治又该脆弱到何种地步啊? 【……】 在当时,蜘蛛女皇对于她的基因之父有多嘲讽,那么现在,她就有多无奈:不过是短短的时间,摩根就不得不体会到了帝皇曾向她阐述过的,被她所不屑的这一切。 人类之主说的没错。 现在,摩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期待、祈祷与希冀了:希望她的造物室女座、她的子嗣拉纳,以及她的那些部下和战士们,能够在她无能为力的时候,履行好他们自己的责任,完成他们的任务。 【……】 【……】 所以…… 这就是:将一切寄托在他人的身上么? 对他人抱有期待? 【……】 摩根说不出她现在的感觉,以往口吐莲花的蜘蛛女皇,如今却在面对着自己在镜面中的瞳孔,陷入了吞吞吐吐的犹豫之中。 她什么都没有说,她似乎也说不出来什么,这种将信任完全寄托在甚至无法指明具体对象的,他人身上的感觉,让基因原体感到了本能上的陌生与未知: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现在已经不再讨厌这种未知的感觉了。 【……】 算了。 在她那愈发混乱与沉重的思维中,这短暂的思考似乎也无法帮到摩根更多:犹豫了一下后,基因原体便摆了摆手,让自己的顾虑与叹息一同流逝。 这一次,就交给他们吧:姑且看做是一次尝试了。 这样想着,阿瓦隆之主便倒在了自己的床铺上,闭上了眼睛,那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梦境,此刻也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入了她的脑海。 摩根只是看着它们,然后勾起了嘴角。 ——————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海德里希。】 —————— 当他走出了那条直接联系着基因原体王座间的漫长回廊,在最后的核心大厅的边缘拐锅,迈入了那个为了紧急集结而在十五年前新建立的附属通道时,禁卫总管那原本颇为混乱的头脑,终于捕捉到了几丝不对劲的气息。 在第一时间,拉纳就握紧了他的动力长戟:这是由他的基因之母所亲手改造的神兵,在它那忠诚的辅佐下,禁卫总管有信心杀死任何的对手,哪怕是巴亚尔。 而在做完了这一切后,拉纳才将所有的意识都发散了出去:紧接着,他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太安静了。 他的周围,太安静了。 就仿佛他的身边现在什么都没有一样:没有人,什么东西,没有沉重的物资拖拽过远方的甲板,千万人的皮靴发出咯吱声响,在地板上留下各种各样的污秽,没有一盏盏明亮的光芒,没有大气处理器在听觉边缘嗡嗡作响,没有无数的控制台和墙板屏幕滚动着一条条发光的数据,将基因原体最后的公开指令向每一个人传达。 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就仿佛安静是理所当然的。 “……” 但实际上:它们有。 它们存在。 光芒在闪烁、货物在拖拽、墙上的大气处理器正忠诚地转动着它的每一颗齿轮,而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群则是将眼前的交叉路口填充得满满当当:破晓者、凡人军官、海军将帅、巡逻队员、甚至是负责后勤保障的工作者,几乎这艘战舰上的每一种职业,都正在禁卫总管的眼前活灵活现地移动着,就仿佛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展览会。 它们都是存在的,也都是移动的:它们理应发出声音,但是它们并没有:它们都是沉默的,又或者说,是拉纳听不到。 “……” 一滴冰冷的汗水从禁卫总管的额头上滚落,他紧紧抓着自己的的动力长戟,他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在明白无误的惊讶中,他意识到这是忌惮…… 或者说:恐惧。 他听不到他们,他对面前熙熙攘攘景象没有任何的感官,就仿佛他被动的闭上了自己的耳朵,又仿佛是一种早已存在的巨大声音,已经占据了他的每一寸脑海。 有什么东西已经存在于他的思维之中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它又是谁? 为什么他…… …… 等等! 拉纳猛然停住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事情了?他为什么没有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禁卫总管的呼吸停止了一个瞬间,一抹已经消失了太久的亮光在他的瞳孔中划过,直到这时,一切仿佛突然恢复了正常,人群在他的面前涌动,而那些嘈杂的各式声音也再一次涌入他脑海之中,就仿佛他们从未离去一般,就仿佛那些沉默从未存在一样。 “……” 拉纳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他在原地愣住了,直到一名身穿甲壳甲的凡人军官,从他的面前经过的那一个瞬间,禁卫总管才正式找回了意志,再次迈开了步伐。 也许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别去想! 别去想它们! 想想你的职责,再想想你的任务,想想你的基因原体交给你的那些事情,想想你们接下来又要做什么什么? …… 对,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禁卫总管的目光短暂的冷静了下来,他将自己的视线集中于面前那几个过于明显的事物身上:那些不断更新着信息的电子屏幕,那些闪闪发光的灯火,还有那个凡人军官身上的新型甲壳甲。 他们要去做什么:他们要去驶入银河系的边缘黑暗,驶入被命名为死寂群星的地方,组成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讨伐舰队之一,去杀死一名堕落的帝皇子嗣。 去杀死一个基因原体,杀死海德里希:一个从他们已经被抹除的记忆中重新揭露出来的秘密,他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动的遗忘这个名字,而现在,他们又将短暂的回忆起他,直到战争的结束。 杀死他:杀死海德里希。 杀死…… …… 拉纳停了下来,他那低沉的自言自语似乎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这个名字似乎带有重量,也带有某种魔力,当他在自己的意识中吐出了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舌头突然麻痹了,他感觉自己的喉咙突然干涩了,他的手指在颤抖,他的眼皮在战栗,他的大脑和动作就像是陷入了慢镜头,仿佛悬浮在厚重的液体之中,动弹不得。 只有他的意志很清醒,让他能够继续地保持思考。 “……该死的!” 像这样的可怕状态,仅仅持续了最短暂的一个瞬间,却足以让禁卫总管感到最清晰的记忆:当他从这种莫名的沉重中脱离了出来的时候,拉纳先是极其粗重地深呼吸了一下,随后便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肮脏的咒骂。 他的声音似乎太大了:让他身前的那几个凡人军官不禁投来了困惑的视线,那几个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在讨论着刚刚被发送下来的命令和名字,这些命令被统一的发放到了所有人的手里,成为了一时之间的焦点。 这几个凡人看起来在辅助军中颇有地位,他们甚至有资格知道那个被抹杀的名字:拉纳听到了其中的一个人说出了那个名字,然后他们就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似乎在脑海中构建属于这个名字的印象。 而拉纳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海德里希…… 他低语着。 在这一刻,整艘战舰似乎都在低语着这个名字,并在自己的脑海中构建着与这个名字,或者说这个存在所相对应的概念。 …… 只有一瞬间。 那种沉重的感觉,再一次袭击了拉纳:就在他在脑海中构造着有关于【海德里希】的概念时,这股可怕的攻势冲进了他的脑海。 “……” 禁卫总管的眉眼闪烁着:他当然不是毫无准备的,刚刚的那一丝沉重已经敲响了他的警钟,在心灵上的攻势来临之前,拉纳就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用疼痛让自己强行走出思维中的陷阱。 再一次的,他深呼吸着,现在他知道问题所在。 在于那个原体的名字,或者说在于那个不能被想起的存在。 他必须提醒其他人。 顾不得思考太多,禁卫总管首先抬起了头,看向了他眼前那几个凡人,然后,他的视线扫过几道逐渐变得僵硬的身影。 …… 该死。 拉纳握紧了武器。 在同一瞬间,那些凡人也转头看向了他,他们的动作似乎非常非常慢,缓慢得像是树液涌动,像是板块漂移,像是以最慢的速度重放影像,他们转身望向他,望向了对于面前的一切仍抱有最后一丝疑虑的禁卫总管。 “清醒过来,不要想那个名字和那个家伙。” 拉纳低声的提醒着他们,他发现了其中一人是他的朋友,但就在他的话语于大脑间造成不可避免的回荡之时,寄托于【海德里希】这个概念的攻势,再一次向他思维发动了进攻。 这一次,不再是沉重了,而是疼痛:是足以让最精锐的破晓者战士,暂时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最极致的疼痛,疼痛只有一瞬间:要命的一瞬间。 当拉纳挣脱开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起已经太晚了:那些凡人的瞳孔已经留下了鲜血,他们的面容宛如一个哭嚎的鬼面而他们的动作,更是让禁卫总管在一瞬间如坠冰窟。 他们举起了他们的武器,那些由阿瓦隆所出产的爆燃武器,那些本应射向他们和破晓者共同的敌人的武器。 现在,枪口指向了拉纳。 “……” “草!” 禁卫总管本能的怒喝一声,而迎接他的,则是数把枪支同时开火的撕裂声音。 一切就仿佛是早就预定好的一般: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在【曙光女神号】上,在临近的所有破晓者军团战舰上,在刚刚驶入死寂群星的所有人类帝国舰队中。 先是沉默。 然后安静。 接着便是…… —————— “砰!!!” 一声缓慢的、刺耳的、宛如利爪划过玻璃般的枪响,将摩根从她的沉眠中惊醒了。 在睁开眼的第一秒,基因原体便清楚的意识到了,她是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又或者说,她应该是在某个类似于梦境的幻觉之中:毕竟从理论上而言,她是不会做梦的。 所以…… 这其实是幻觉? 基因原体无声的自问着,她先是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随意地握了握,感觉到了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力量,甚至是真实感:她在梦境中并没有失去什么东西,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看不清楚。 它们是破碎的,是虚妄的,是和基利曼曾向她展示过的那些虚拟游戏一样的身临其境的幻象:她似乎可以钻入其中的任何一个,又似乎无法在里面停留太久。 摩根尝试了一次,发现她的想法似乎并无错误,她似乎被接引到了一个临时的中转站,无数的扭曲镜片将她吸引到不同的地方,让她能够看到不同的景象。 有些可能是过去,有些可能是未来,有些可能是她心中的恐惧。还有些可能是她潜意识里所希望得到的东西:无论如何,它们都能够起蜘蛛女皇的兴趣。 倒是一个好地方。 摩根轻声的嘟囔着,她的手指抽动了最靠近她的又一个镜片:本能告诉她,这个镜片似乎通向了某个未来,某个有可能实现的未来。 这是一个很枯燥的镜片,镜片里面就伫立着一名战士,他似乎是一名破晓者,可他身上的涂漆让其原体感到有些不对劲。 但无论如何,这名破晓者笑得很开心:显然,他对于能够见到自己的基因之母,感到了莫大的荣誉与喜悦。 他向摩根敬礼。 “破晓者军团,锻造之子战团战团长松图,向您致敬,母亲,为了阿瓦隆的荣耀,愿你的意志于我们心中永存,如钢铁般不朽。” 【……】 【……】 【嘶……】 似乎有哪里不对? 说明一下,松图这个人是有原型的,他是活跃在第十三次黑色远征时代的钢铁勇士战帮头领,所以不存在什么钢铁勇士现在就跳槽的情况:这只是【可能】的未来。 乐 对了,如果你发现最后这两页的错别字太多的花,那是我忘了我这一段其实是语音输入的结果:点右上角刷新一下就好了 (本章完) 第343章 荒谬之境 “请允许我荣幸的向您介绍这些伟大的战士,母亲。” “他们都是您的子嗣,在听闻你从万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后,他们也是第一批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破晓者后裔:还有更多的战斗兄弟正不惜一切地赶赴这里。” “为了您的荣耀,大人。” 激动的、欢快的、充斥着一丝战栗与无法遮掩的喜悦的声音,就这样在摩根的耳旁一遍又一遍的围绕着,宛如一首被调拨到了自动循环的电子歌曲一般,将会一直持续到源动力消失的尽头。 而摩根也并没有去终止它:因为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虚假的幻象,都是她在这场梦境中所目睹的又一场泡影:在过去的那无法被计算的时间中,基因原体已经在这场蓄意的梦境中,经历过了太多次相类似的场景了。 摩根附身在了一个又一个【自己】的身上:有过去的,也有未来的,有忠诚的,也有堕落的,有可塑的,也有扭曲的,甚至还有一些是存在于与她现在所认知的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维度上的。 无论如何,她钻入了这一个个摩根的体内,以她们的视角经历了她们人生中那些或重要或不重要的时刻,感同身受的品味的那些名为喜悦、愤怒、冷漠、又或者尴尬的情绪:最后一点尤为多见。 换言之:在这段算不上美妙的被动旅行里,她甚至可以傲慢的自夸一句。 她什么都见过了。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蜘蛛女皇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梦境中见识的太多了,可当她坐在了这个【万年之后】的摩根的体内,亲眼看着十个身披不同色泽与亮度的银色盔甲的所谓破晓者子团团长,来到她的面前,向她鞠躬行礼的时候,基因原体还是能够听见自己内心深处那颤抖的凉气,正在不断的奔涌。 耳旁那个欢快的声音还在继续着,那个声音来自于自称为她的子嗣的松图:虽然蜘蛛女皇并不是很敢认下这个在自己的驻守世界上修满了钢铁堡垒的后裔。 “他们代表着十个强大的破晓者战团,母亲:现如今,除了盘踞在奥特拉玛的极限战士之外,作为您的血嗣,我们便是整个帝国在规模上数一数二的阿斯塔特支派。” 【……】 破晓者? 整个帝国? 规模数一数二? 【……】 所以:难道其他的阿斯塔特军团都已经死绝了么? 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把内心中的那句自夸删掉了。 这个,她还真没见过。 而发生在基因原体内心深处的波澜,显然没有影响到她旁边这位正处于兴奋状态的【子嗣】:松图正遥指着他的战斗兄弟们,先从他自己的锻造之子战团开始说起,很快就指引到了剩余的九个战团。 “这位是信仰守护者战团的战团长,他们捍卫着以埃隆希尔圣祠世界为核心的大片区域,已经为整个帝国和远东边疆忠心耿耿的服务了至少九个千年。” 被指到的【信仰守护者】战团长上前一步,他的脸上写满了某种让基因原体眼眉直跳的狂热。 “感谢神皇的庇佑,让您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再次行走于吾等虔信者之间:大人,愿您能够率领吾等共建神圣之天国,一切就如同圣言中所阐述的那样。” 【……】 摩根沉默着,她只是扫了一眼这名【破晓者】的肩甲:在那上面所描绘的战团勋章,乃是一枚高悬在了一本摊开的书页上的太阳,看到这里,基因原体心的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还没等她说什么,第二名战团长便自主的向前一步,他的战团标志是让摩根眼熟的不行的剑与鹰翼的组合。 “秘密骑士战团向您致敬,原体大人,吾等驻守于封建世界科诺拉克斯,乃是您血脉传承中最为纯洁的一批子嗣。” 【你们曾经在卡利班上执行过任务么?】 “抱歉,大人,我们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花了不到一瞬间的时间,来收敛起自己的好奇心,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第三位【子嗣】: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狂野,他向前迈一步的步伐,让摩根感到某种陌生。 “怀颅者战团会为您而战!直到最后一滴鲜血流干,大人!” 【……很好。】 摩根咧了咧嘴角,她尽全力的保持着自己常规性的完美笑容,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她没有再主动的发表任何言论,而是安静的聆听着剩下的几名战士一个又一个的自报家门,并努力的在他们身上找出属于自己的蛛丝马迹。 这个任务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很多。 因为…… “坚城兄弟会战团战团长洪索向您致敬,大人,吾等以最为纯洁的阿瓦隆血脉为傲,以妇女和儿童的安全为最高目标,有一百个世界的凡人传唱着我们的高尚品德。” “真理学派战团向您致敬,伟大的先行者,我们带来了战团中所有的珍藏,都是历代先辈们在不断的探索中所得到的,我们渴望着大人您能为我们解开这些传承了万古的无价宝藏。” “群鸦扈从战团为您而战,阿瓦隆的最高司法官阁下,我们没有自己的守备区域,但我们将目之所及的所有腐朽和不公的举动,视做对于整个战团的宣战。” “咆哮獠牙战团拥有着长达十个千年的光辉历史,大人,我们始终不曾忘记第一代战团长的嘱托,所有的胜利都荣归狼之女神!” “在下休伦,谨代表阿瓦隆的大漩涡区域守卫者:星辰守望战团向您致敬,大人,我们将是阿瓦隆西疆最坚固的盾牌,任何敌人都无法将我们分离出去!” “荣耀天鹰战团会一如既往地为了您和无上的帝国而战,大人,您便是帝皇在人世间行走的,那个完美至臻的影子,我们将以追随您的脚步为全战团的信仰。” 【……】 【……】 【……】 【嘶……】 躲藏在这具既属于自己又不属于自己的躯壳之中,蜘蛛女皇已经很久都没有露出如此漫长的惊愕表情了:她甚至忘记了眨眼,直到那干涩的感官从她的睫毛下方传来的时候,摩根那张开的嘴角也依旧没有合上的趋势。 十个战团,十个战团长,十个在这个世界的万年之后,宣称是她的子嗣,她的战士,她的国度的捍卫者的人物,就这样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摩根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无数熟悉的印象,这些印象指向了那些让她记忆犹深的兄弟和军团。 只不过…… …… 锻造之子,信仰守护者,秘密骑士,怀颅者,坚城兄弟会,真理学派,群鸦会社,咆哮獠牙,星辰守望,荣耀天鹰…… 除了松图口中那个正在全力赶奔这里的【破晓者母团】之外,在她眼前的这几个战团中,又有哪一个可以确定为是蜘蛛女皇的子嗣? 有哪一个? 哪一个呢…… 一个呢…… 呢…… …… …… 真的有么? —————— 直到这个幻境如同祂的无数前辈那般破碎的时候,机敏过人的阿瓦隆之主,都没有想清楚这个最简单不过的选择题。 只能说…… …… 淦! 她的崽子呢? 这群奇形怪状的家伙又是谁? —————— “他们都是从哪儿来的?” 依靠在那面已经弹痕累累的黑色墙壁之上,考斯韦恩不由得咬紧了牙关,纷飞的弹片和致命的能量光束不断擦着他的肩甲而过,将狮王总管周围的漆黑空间,染上了诡异且明亮的不祥色彩,其中的几发甚至差一点就能要了这名暗黑天使高官的小命。 但没人会嘲笑狮王总管此时的狼狈不堪:一来,考斯韦恩现在完全是孤军奋战,二来,整艘【不屈真理号】上的暗黑天使,甚至是整个第一军团,现如今都被困在了这场突兀无比的混战中,艰难的求取着他们的胜利。 袭击来得很突然,即使是最老辣的泰拉老兵们也没能觉察到它的发生:毕竟这一次攻击者不是来自于军团之外的漆黑星空之中,而是来自于战舰的内部,来自于那些上一秒还与他们并肩前行,相谈甚欢的战斗兄弟,来自于那些已经为了帝国和军团忠心耿耿地服役了几十年的凡人仆役。 这是叛乱?内斗?分歧?还是有组织的夺权计划:没有人能够说清到底是什么造成了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切,但是那些横飞的子弹和咆哮的爆炸却是真实的,一不留神就会夺走你的小命。 考斯只花了一个瞬间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决定性的证据就来源于那颗擦着他的眼皮飞过去的滚烫弹片:这枚弹片来自于一名曾和他并肩作战数次的暗黑天使,他隐匿在了走廊尽头的黑暗之中,无声无息的发动了的攻势。 直到现在,狮王总管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让这位暗黑天使选择向他发动了进攻,他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一次叛乱,还是他已经在无意中上了基因原体的必杀名单:但这并不妨碍他本能般的躲到了一旁的废墟之中,拔出了配枪。 接下来的战斗短暂且激烈,这位与考斯韦恩为敌的暗黑天使似乎跟以前相比有些奇怪:他的动作不再那么协调,而是陷入了某种仿佛没有意识的呆滞之中:也许对于凡人来说,这种呆滞只是察觉不到的瞬间,但是对于一名身经百战的阿斯塔特战士,这就是足以分出胜负的致命点了。 冰冷无声且激烈的对射持续了几秒钟便分出了胜负,狮王总管抓住了一个瞬间,毫不留情的射穿了昔日战友的头颅,在确定了这一击绝对可以杀死对方之后,考斯便沿着阴暗的走廊中,开始了马不停蹄的前进。 在这个混乱的时候,他必须赶到基因原体的身边区,因为作为狮王最信任的子嗣,考斯韦恩清楚的记得,就在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他的基因之父才刚刚陷入了久违的休憩之中:这意味着近乎于毫无防备的危险。 在血脉与使命的督促下,狮王总管不顾危险的前进着,从他身边的黑影中,时不时的传来叫骂与枪声的混杂乐曲,战士倒下的沉重声音和墙壁被打爆的炸裂声响,在整艘战舰上回荡着,就仿佛这艘已经承载了无数的历史与荣光的古老旗舰,就要在今天迎来它命中注定的毁灭一般。 但考斯韦恩没有心思关注这些了,他现在距离原体的房间只剩下了最后一段距离,那是一堵几乎能隔绝一切声音的厚重墙壁,他在这里遇到了几个棘手的敌人,密集的火力网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也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他的背后迅速接近,考斯韦恩立刻举起了枪,而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间,他看清了来人是谁。 “卢瑟?” “是我。” 这个已经恢复了青春的,基因原体最信任的凡人,他此时正全副武装着,手中紧握的利刃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那双独属于卡利班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里面是令人放心的理智光芒? “你怎么在这里?” “我担心庄森的情况,便赶过来看一看。” 卡利班骑士轻描淡写的抹去了这一路上的血腥事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腔调也是断断续续的,就仿佛并不愿意承认,他刚才说出来的这句话语的真实性。 “我记得你今天应该在甲板上巡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比想象中要好一点。” 卢瑟咽了咽口水。 “发生这种……叛乱行为的,主要是战舰上的凡人,大部分的阿斯塔特战士都及时的反应了过来,伤亡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但是这些叛乱者们表现出了抵死不从的态度,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将他们完全的消灭干净:尤其是靠近咱们这里的部分区域,还有着大量的敌对人员。” 话音未落,一阵密集的扫射便让两人缩回了阴影中。 “看得出来。” 考斯韦恩咬牙切齿:卢瑟的这段简单且沉稳的话语,将他从脑海中的慌乱中解救了出来,现在狮王总管再次认真聆听,就发现原本在他认知中,似乎将要撕裂整艘旗舰的交火声响,如今的真的只是停留在最远方的些许零星了。 “那外面的损失大吗?” “还是有的,主要是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太多人没有反应……” “砰!!!” 爆炸声响,烟尘四起。重火力的出现让在场的两个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糟糕。 “我们还需要帮手。” “去哪里找?” “跟我来。” 考斯韦恩厉喝一声,便从烟尘中冲出,带着卢瑟,沿着他记忆中的隐秘通道中前行,那些似乎被控制了的战士依旧在他们的身后穷追不舍,两人时不时的还击,杀死了大部分的凡人敌军,但是那几名精锐的暗黑天使泰拉老兵,却依旧将他们逼进了糟糕的地步。 “快躲开!” 在第二枚炮弹来袭的时候。狮王总管及拉着卢瑟的肩膀,一同滚落到了旁边去,那致命的死神从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飞过,砸穿了他们面前那用来隔音的厚重墙壁。 随着震天动地的响声,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了墙壁之上,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一头冲了进去: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们该去哪里找帮手!” 卢瑟的声音在考斯韦恩的耳边炸响,而狮王总管也只能咽下自己喉咙中的苦涩。 “不知道!我现在无法……” “停!” 话音未落,刚刚拐过了又一个转角的两人,便急匆匆的刹住了他们的步伐:因为大大小小的十几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这些身影看起来对于卢瑟和考斯韦恩的出现,表现出了同样的惊诧。 “!!!” 有那么一瞬间,狮王总管甚至认为自己将要死在这里了:直到他的视线在他的本能思考之后姗姗来迟,考斯韦恩这才发现,面前几人并不是被控制的暗黑天使,而是十几个身披银甲的身影。 那是…… 破晓者? 他们怎么在这里? 考斯韦恩满脑子的疑惑。 而还没等他想明白,一旁的卢瑟就明显的认出了其中一人。 “塔拉辛中士?” 卢瑟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有些疑惑,但明显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在这里?” “你认识他们?” 考斯韦恩的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顺着卢瑟的目光和指引,他开始打量起了这十几个不速之客:他们大多都全副武装着,看起来却有种蹑手蹑脚的奇怪气息,仿佛完美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这就像是某种天赋一样。 但更奇怪的则是,他们手里拿着的那些东西。 这十几名战士虽然将佩剑和枪支挂在了腰间,但是他们的双手却举着一堆貌似平平无奇的家具:有桌案,也有椅子,有书架,也有柜台,甚至有其他的一些零碎八碎的东西,比如说桌垫、靠枕、玻璃杯乃至是纸巾盒。 至于那位卢瑟口中的塔拉辛中士,他则是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同时以一个信徒怀抱着一个圣物的虔诚姿态,抱着一个让人看不懂的木桶:这似乎是一个会被拿来酿酒的木桶,没什么稀奇的。 而这个队伍中的其他人,也在以同样虔诚的姿态,在拿着他们各自的东西,那两个负责抬桌子的破晓者战士,他们的身姿甚至比那些给长辈抬棺的晚辈更恭敬。 “……” “???” 这过于后现代与日常化的一幕就这样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考斯韦恩视线之中,一时之间,狮王总管甚至忘记了他身后那些步履匆匆的追杀者,因为荒谬的感官已经占据了他的每一个思维。 “你们在干什么?” 考斯维恩本能的出言询问。而这个问题则是让破晓者们不由得面面相觑:直到那个抱着酒桶的塔拉辛中士先是咳嗽了一下,然后便上前一步,他看起来对于这个问题早就有所预料,也胸有成竹。 “考斯韦恩阁下。” “是我。” “如您所见,我们是奉命来驻扎在不屈真理号上,进行两个军团联络工作的破晓者部队,想必你在之前也见过有关于我们的文件,而现在,我们只是在……” “装修办公室而已。” “……装修?” 狮王总管眨了眨眼,他倒的确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支破晓者的部队,将会在暗黑天使军团中作为第二军团的联络者而存在。 如此说来,倒也…… “砰!!!” 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声响。 致命的炮弹从考斯维恩和卢瑟的背后飞来。 “!!!” 该死的! 他忘了这一茬了! 狮王总管紧急拽紧了卢瑟的胳膊,本能的滚到了一边,他担忧的目光则迅速地集中在了面前的这些友人身上,无穷无尽的自责同时占据了他的心房。 他居然忘记了提醒这些破晓者们,外面发生了什么,而这些在隔音墙内部行动的摩根之子,显然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可正当考斯韦恩怀着悲痛的心情,看向前方的时候。 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那声炮弹炸响之前,破晓者们就迅速的行动了起来:他们的动作甚至比早有预料的考斯韦恩更为迅速且敏捷,就仿佛已经演绎千百遍一般。 甚至当那颗炮弹还没有发出那声声响。只是烟雾中的一抹暗淡的光芒的时候,这些摩根之子就迅速的为自己找好一个个完美无缺的掩体,保证了哪怕是一颗弹片都没法划到他们身上的盔甲。 他们怎么这么熟练啊! 又一个困惑占据了狮王总管的心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似乎已经诞生了太多的困惑,这位优秀的暗黑天使战士,也不禁陷入了绝对的茫然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轰!!!” 一声炸响,地动山摇。 而烟雾还未散尽,十几个破晓者战士就迅速的站了起来:一个减员的都没有! 可还没等考斯韦恩的惊愕因为眼前的这一幕而消散,他就旋即听到了一声悲痛的响声:那响声似乎来自于他面前的这些摩根之子,这声音是如此的悲痛,甚至比葬礼上的哭泣更让人感到伤感。 那是塔拉辛中士。 只见这位卢瑟的老相识,此时正瘫坐在地上,他的一根手指颤抖的指着被爆炸的冲击波所波及到的某个地方:在那里躺着一具四分五裂的尸骸,而这具尸骸明显来自于某个刚刚还被他视作珍宝的,却明显没有躲过爆炸的酒桶。 “……” 他是不是应该说声节哀? 狮王总管正如此想着,更多的哀嚎声就在他耳边炸响了:是在那些在爆炸中毫发无损的破晓者。此时,他们正抱紧那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家具:那些桌子,那些椅子,那些书柜,那些桌垫、靠枕和纸巾盒…… 反正看起来,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没能躲过这无妄之灾。 悲怆的声音从这些摩根之子的喉咙中传来,而尴尬的笑容则是从他们的脸上消失:在这一瞬间,就仿佛有一场集体葬礼,正在不屈真理号的深处悄然的进行着。 “……” “咳咳!” 考斯韦恩不由得重重的咳嗽了一下,虽然他不是很想打断面前这场莫名悲伤的一幕,但是他还需要这些破晓者与他并肩作战。 而就在狮王总管说出任何一句话语之前,一股酷烈的金属之风就从他的面前刮了过去,宛如一阵择人而噬的恐怖灾难,考斯韦恩甚至能闻到刀剑的腥味儿从他的鼻尖前方经过,差之毫厘。 只见队伍中的塔拉辛中士从地面上一跃而起:下一刻,这位老迈的战士便咆哮着,愤怒着,挥舞着他的武器,冲进了烟雾之中,剧烈的战斗声响随即传来。 “……” 还没等狮王总管和卢瑟反应过来的时候,剩下的破晓者便一一如法炮制:这些摩根之子就宛如失去了最珍重的宝物一般,怒吼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他们拔出了自己的宝剑和配枪,冲进了烟雾里面,旋即响起的厮杀声让狮王总管甚至误以为,自己现在正在一处启示录级战场的最中央。 “……” “……” “……” 考斯韦恩眨了眨眼睛,他能感受到自己瞳孔中只有呆滞,而当他他转头看见了卢瑟的时候,却发现这位卡利班骑士的瞳孔,跟自己的瞳孔似乎没什么区别。 “……” “这些破晓者们……” “一直都如此的勇敢吗?” 面对这个奇怪的问题,卢瑟似乎愣了一下。 然后,他点了点头。 “偶尔吧。” —————— 在无数次的捏碎了诸如【十个破晓者战团】这般可笑的诡异梦境之后,正当蜘蛛女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时,她却一脚踏入了一个迄今为止,最为坚定,也是最为牢固的碎片之中 这似乎就是旅途的终点,可貌似也是所有挑战中最漫长,最艰辛也是最难以跨越的那一个: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阿瓦隆之主为了自己思考中的那些枯燥印象而勾起了嘴角,她只是犹豫了一个瞬间,便让自己的意志潜入到了这个碎片之中:她并不畏惧里面的东西,因为她能够感觉到,似乎有几缕熟悉的气息,正在里面等着她。 嗯…… 数量还不少。 摩根睁开了眼睛。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称得上奇怪的地方:这是一座极其宏伟的殿堂,它看起来只会出自于那些最为疯狂的,崇拜血腥科学与古代传说的建筑师之手,它孤零零的屹立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四周除了无尽的虚空,钢铁似的苍穹,就只有一条直通大门的台阶。 这是一座过于漫长与宏伟的台阶,两边的青铜雕像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左边是一个手持火炬的男子,而右边则是一位高举利剑的战士,他们的面色坚毅,就仿佛随时能够加入一场远征。 摩根紧盯着这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景象,她沉默了大概五秒钟的时间,便从嘴角中泄露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下一刻,基因原体便穿过了这层层绕绕的阶梯,来到那高大的正门之前。 穿过高大的正门,首先到达的是一个装饰华丽的门厅:这里铺设着高级的羊毛地毯,是一整个用酒红色大理石以及几何形状的镶板与挂毯装饰起来的房间,高大空旷且没有一件家具和摆设,顶部是镂空的玻璃天棚,抬起头来,便能够看到阳光穿过玻璃,照射到头顶。 大厅的背后,则是一个大约十米高、十二米宽、两百米长的偌大大石块完美契合在一起,飞檐雕刻成一种重复的流线样式,高大的柱子拱卫在门廊的黑色拱门旁。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悬挂的不是什么绘画,而是一幅幅两人多高的巨大刺绣挂毯,上面的内容大多和宗教神话与古代战争有关,神圣的战士面容与狰狞的怪兽头颅活灵活现的浮现在视野的两侧,让每一个来者感觉到自己个人的渺小。 但摩根并没有关注这些或许价值连城的装饰品,她所有的目光早在她走进这个领域的一瞬间,便被走廊尽头那难以消磨的最后黑暗所吸引了:在那抹黑暗之中,她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这个气息正在被冰冷的钢铁和血腥的杀意所包裹着,随时都能向她扑来,发起致命的撕咬。 蜘蛛女皇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呼唤起了那依旧能够被她所控制的灵能,让她的银白色盔甲。让她的法杖,让她的斯忒诺和尤瑞艾莉之手,依次在她的身上显现,以做好一切战斗的准备。 当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那个阴影中的存在,也终于迈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地,完全的显现在了阿瓦隆之主的视野尽头。 摩根抬起眼皮,心不在焉的打量着自己的对手:其实这完全是没必要的行动,因为蜘蛛女皇至死都不会忘记这股熟悉的气息。 她咧起嘴角,轻声低语。 【庄森……】 伴随着摩根的笑意,卡利班之主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全副武装着,瞳孔中没有一丝一毫对于血亲的温柔,只有彻头彻尾的,渴望将眼前之人置于死地的无尽冰冷。 这不是庄森。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就是庄森了。 摩根不在乎,因为狮剑已经被拔了出来。 摩根似乎还想多说什么,但在此之前,庄森便打断了她。 他举起了剑,说到。 “死!叛徒!” (本章完) 第344章 兄弟之间的战争 【叛徒?】 这个词从卡利班最深处的冰冷中诞生,伴随着比无尽虚空更为可怖的风暴,炸响在了蜘蛛女皇的耳鼻,在听到它的第一刻,摩根便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但她并未惊慌。 毕竟,早在阿瓦隆之主正式认识庄森之前,这个代表着绝对的大不敬的词语,就已经无数次在她的心中流转:曾几何时,摩根甚至颇为严肃的思考着,让这个词语成为现实的可能性。 即使是在帝皇的面前,破晓者的基因原体也没有完全的遮掩过心中的这种想法,而人类之主显然对于这个词语也没那么在意:真正能够挑起帝皇心中红线的,是【新发现】、【我认为】、以及【亚空间之中能带来好处的小玩意】。 想到这里,摩根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她掂了掂手中的武器,翻起眼皮,想要用一句反唇相讥来回应卡利班人的严肃指控。 但就在基因原体能做出心中所想的任何一件事情之前。 庄森动了。 宛如一道嗜血的旋风。 那柄大名鼎鼎的【狮剑】伴随着死亡的寒冷,眨眼间便来到了蜘蛛女皇的面前,刀刃上的雪白光芒刺痛了摩根的眼睛,没有犹豫,也没有试探,锋芒伴随着难耐的破空声,扑向了摩根脆弱的喉咙。 【他可没你这么热情。】 阿瓦隆之主只是颇为不在意的讥笑了一句,她翻手挥舞起了自己的斧刃,轻而易举的挡住了庄森这看似避无可避的一击,最后指尖翻动,卸掉了剑锋上的力量,以臀部为支点,在左右胳臂的交错之间便将卡利班人暂时的逼退。 【我应该感谢基利曼,最起码他送给我的那一套vr设置,在今天发挥出了作用:对于我来说,在某个虚拟的环境中,与卡利班的雄狮切磋,早就已经是一场经历了千百遍的枯燥游戏了。】 摩根一边说着,一边避开了来自于庄森的第二次攻势,狮剑所卷起的腥风在基因原体的身旁不断的舞动着,渴望着吞噬这个看起来过于瘦弱的帝皇子嗣,但却总是失败的:与她那个狂妄的兄弟马格努斯不同,灵能的伟大力量并没有阻止摩根日复一日的锻炼自己的肉体。 摩根的确很慵懒,很懂得在生活中享受懒散的好处:但是在那些涉及到了她本人的生命安全的问题上,蜘蛛女皇可是要比银河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更为勤快。 就比如说,现在可能存在一个非常搞笑的事实:在人类之主的二十个子嗣中,摩根可能是为数不多的,系统性的练习过刀剑以及其他各种武器的人物,比起兄弟来说的蛮力上的不足,督促她认识到了敏捷与技巧的价值。 她的确无法在单纯的近身搏杀方面战胜庄森,但失败也会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之后的事情。 “你甚至感到得意!” 显然,这位正在与摩根厮杀的庄森,错解了蜘蛛女皇满面笑容的含义,他看起来更为愤怒了,披肩的金发如同一头真正的雄狮的鬃毛一般散开,洋溢着骇人的气息,翡翠的瞳孔中燃烧着不灭的火焰:如果那是真实存在的事物的话,摩根恐怕早就已经成为一具焦尸了。 “背叛我们的父亲让你感觉心情舒畅?欺骗你的兄弟,你的子嗣和你的国度,难道会让一个虚假的人生感到一丝一毫的真实感?” “你想逃避什么?你想用你那珍贵的小谎言抵挡什么:无论你有着怎样的恶毒心思,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什么都没有改变,背叛的惩罚就是你最终的结局。” “以父亲的名义,我会将你带回泰拉:如果你胆敢继续抵抗到底的话,那么便是将你的头颅带回:我不在乎两者之间的区别!” 【我也不在乎。】 摩根笑着回应道,她轻巧的卸下了一次又一次来自于卡利班人的愤怒回击,因为这些攻势的每一丝细节早就被她烂熟于心中,蜘蛛女皇甚至有着充足的闲余,去观察那张怒目圆睁的愤怒面孔。 不得不说,面前的这个庄森的确非常逼真,和那个真实的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只是差上一点点气质而已。 但对于摩根来说,哪怕是最为微小的一丝差距,都是让她辨认出面前之人的真假的:毕竟这一点点的差距,在蜘蛛女皇的瞳孔中,简直比整个银河系还要显眼。 这让她的讥讽笑容愈发嚣张。 【我也从不否认,我一直在逃避着什么,庄森:就像我从不否认我的怯懦,就像我从不认为我向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说了谎,尤其是你,我傻的可笑的兄弟。】 【我从未向你说过谎言,我只是在说那些残缺的真话,我只是在那些真相中,摘取出你乐意听到的那一部分,在它们中,没有一句是谎言:你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你沉醉于那些能够直戳你心房的场面话中,欲拒还迎的令人发笑。】 【你是一头野兽,庄森,而野兽只能听清自己的胃囊,它听不见自己的心。】 阿瓦隆之主发出了堪称尖锐的笑声,而她的讽刺甚至比她的笑声更为刺耳,最起码,在她对面的这头卡利班雄狮,被毫无疑问的激怒了:他的力量愈加沉重,他的挥舞愈加疯狂,银色的钢刃不断地破空而出,模糊成了一轮又一轮谋杀的新月,甚至无视了摩根的斧刃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崭新的血痕。 破晓者之主不得不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才能暂时地逼退这个虚假的兄弟:她思考着,要不要用灵能的力量,来结束这场对她来说已经胜算不高的对决。 但每当她的目光注视到了那张愤怒的面孔时,摩根就很难集聚起将它撕成碎片的欲望。 面对庄森:哪怕是一个虚假的庄森,蜘蛛女皇似乎都很难聚集起足够的,能够杀人的怒火:过往岁月里的那些过多的妥协,在此刻似乎成为了某种累赘,阻止了基因原体释放她毁天灭地的力量。 真是麻烦。 摩根咬了咬牙关,她原本还算舒畅的心情,在这一刻蒙上了一丝阴霾,让她不得不在心底里对着自己不断地自言自语。 想想,摩根,想想…… 想想眼前这个混蛋平日里让你生气的地方。 想想你在哪些时候渴望把这个家伙撕成碎片,然后扔进荣光女王的亚空间引擎反应堆里。 想想那些关键词,想想。 都有什么来着? 摩根偏过脑袋,银白色的剑刃从她的耳旁划过,耀眼的光芒倒映在了原体的瞳孔之中,基因原体瞥了一眼,在那双刻在了剑刃上的青蓝色眼眸里,她成功地看到了那些她所想到的词汇。 —————— “不过是六个泰坦军团而已,它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你再去找六个不就行了么。” “那群来要损失的解释家伙太麻烦了,你去帮我应付一下……我怎么知道它们是因为那件事情来得,这种事情我根本记不住。” “这批文件你赶一赶,我三个小时后就要:对了,上一批文件也不要忘了,我会在一个小时后让人来取一下。” “你说那个方案?” “哦,就是那个你改了二十三遍的备用方案么?” “我觉得……其实当初那个第一版就挺不错的:就用那个吧。” “头疼好点了么,跟我上一趟战场吧,文件先放放,回来再批。” “摩根,我们都从战场上回来快一个小时,文件怎么还没批好。” “你说那份交接文件,我让考斯把它们销毁了:怎么了?” “你来了:跟我汇报一下你的军团情况吧?” “你带的人不多啊……” “我从未关心过这些所谓的后勤事宜:一直以来也无事发生。” “摩根……” “我相信你的能力!” —————— 【……】 【……】 【……】 【你他妈的,给老娘赶快去死啊!!!】 怒火,前所未有的旺盛了。 狂躁的灵能力量以从未有过的气势在基因原体的指尖汇聚,足以撕碎一整个泰坦军团的伟力在摩根的怒目而视中诞生,宛如一头傲慢的巨龙一般,发出了让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的怒吼。 没有丝毫的犹豫,咆哮的怒火伴随着灵能的重锤,径直砸向了卡利班的雄狮:此时,这位虚假的暗黑天使之主才刚刚调整完了上一次进攻的重力失衡,他甚至来不及吐出一句新的狠话,只有骤然缩小的瞳孔能够说明他心中的情绪。 但这无关紧要了。 庄森很强:他的确很强,即使是放眼所有的基因原体,他的实力也是足以保五争三的存在,在剑刃的搏杀中,大多数的基因原体,都不会是这个不择手段的卡利班人的对手,其中就包括摩根。 但庄森又不够强:最起码,在面对蜘蛛女皇呼唤而出的灵能狂潮面前,卡利班之主并不比一台最小型号的神之机械更强大。 来自于亚空间之中的毁灭之力是如此的强大:即使是在帝皇的子嗣之间,它依旧能够让两个个体产生实力上的,难以跨越的鸿沟,这也是像马格努斯或者摩根这样的原体,一般不会被拿来和他们的血亲相比较的唯一一个原因。 在他们所掌握的力量面前,强与弱是没有区别的。 现在的庄森就是如此:虚幻的卡利班之主宛如被巨人的手掌死死捏住的半身人,甚至连过于剧烈的挣扎都做不到,在他能够脱离这种困境之前,怒火犹存的蜘蛛女皇便奋力地挥舞着巨人的【胳臂】。 而接下来的一幕幕惨剧,是无需赘述的,庄森宛如一颗被束缚的太紧的流星锤一般,在那些华丽的墙壁和挂毯间四处飞舞,砖瓦的碎屑和基因原体额头上的鲜血一并流了下来,让人炫目。 在她的怒火消失之前,摩根堪称是心不在焉的把握这个机会,她催动着巨人的手指,聆听着庄森的每一个骨骼在她的讥笑中一一碎裂的声音,直到那皮与盔甲一起在地板上不受控制的流淌:在见到这个场景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基因原体的好心情在一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直到现在,依旧是该死的沉默与固执……】 摩根的眉眼投下了阴霾。 【最起码在这一点上,你模仿的倒是还不错。】 “……” 那个伤痕累累的庄森躺在了那里,依旧是一言不发的。 见此情景,摩根也只是淡淡的轻哼了一声,她的好心情伴随着这个轻哼而彻底终止了,接着,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动弹不得的庄森就被狠狠地扔进了一片混乱的房屋废墟之中,震荡的响声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灭绝令的咆哮。 但摩根知道,这一切都还无法杀死她的【兄弟】:庄森只是受到了暂时的伤害,如果是现实里的那位卡利班之主的话,甚至用不了两分钟的时间,他就会生龙活虎地爬出来,继续这场战斗。 只是…… 他终究不是庄森。 【……】 蜘蛛女皇歪了歪头,她的目光中夹杂着冰冷的寒芒:在她的注视之中,那道【重伤】的身影几乎在下一秒便一跃而起,只是完全已经变了一副样貌。 【这样的攻击打不倒你?】 “只有最软弱的家伙,才会被你的这种巫术所击倒!”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咆哮,从废墟中冲出了另一个人影:浓绿色的烟雾笼罩着苍白的面容,巴巴鲁斯的君王代替了他的兄弟,从废墟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简直就是为了他所专门设计的王国。 【不得不说,你选了一个最糟糕的选项。】 阿瓦隆之主露出了一声再明显不过的嗤笑:她端着斧刃,主动迎上了挥舞着镰刀的死亡之主,原体之间的碰撞形成风暴,在一瞬间就吹散了刚刚升起的雾气。 【在所有人中,你选了一个我最不在乎的:我甚至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得捏碎莫塔里安的心脏。】 “没人会在乎你的关照:谎言终究只是谎言,哪怕你自欺欺人,它也变不成真实的东西,蠢货!你只是一个骗子而已!” 死亡之主挥舞着他的镰刀,那是不可阻挡的力量,硬生生得将蜘蛛女皇打退了数步,摇晃的身姿说明了她的重心不稳。 【用不着你来在乎!】 阿瓦隆之主咬着牙,她在内心中估算着来自于莫塔里安的下一次攻击,并提前挥舞着斧刃,渴望压制住这个力大无穷的兄弟。 但她的计划落空了:迎接她的并不是莫塔里安的镰刀。 “我本不想在乎。” “如果不是你靠得太近了,而且裹挟着可悲的恶意。” 察合台可汗的白色盔甲与他的声音一样冷静,他只是稍微动了动脚尖,就躲过了摩根的攻势,弯曲的马刀在他的掌中挥舞,宛如仲夏之夜里的惊雷一般,眨眼间就划破了摩根的额头,让碎掉的头发与鲜血一同浸染了蜘蛛女皇的青蓝色瞳孔,刺痛难耐。 “承认吧,踏过雷池的那个人是你:是你一边要保持着所谓的自我安全,一边又假惺惺地靠近着你的每一个兄弟,渴望着从他们身上捞取到什么好处,无论你再怎么宣称对他们的关爱,你的出发点都只是最可鄙的自私自利。” “躲在你的阴影里吧:我从不介意砍掉卑鄙者的头颅。” 【……】 摩根没有回话,她及时的抛弃了过沉的武器,用戈尔贡之手扛下了可汗的下一轮攻势,接着,她再次咆哮着灵能的狂怒,但是白色伤疤的基因原体明显拥有着更多的防范措施,亚空间的力量只是折断了他的一根臂膀,却无法阻止他躲进更后方的黑暗之中。 “错误不会被永远掩埋。” “望你好自为之。” 【……】 蜘蛛女皇还是没有回应,她抓紧了时间来止住额头的鲜血,粗重的喘息和弯腰捡起武器的动作占据了接下来的休憩:而当她调整好了状态的时候,她也感觉到了阴影之中的诡异躁动。 【好吧。】 【又是哪个说教者,来向我阐述他的人生真理?】 “你不配得到真理!” 话音未落,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就从阴影中发出,接着,猩红色的飓风席卷着一名身材过于高大的巨人,来到了摩根的面前:作为帝皇的子嗣之一,马格努斯的身材是如此的魁梧,即使他单膝跪下,摩根也只是勉强到他的胸口而已。 他指着摩根,前所未有的怒火在那张赤红色的脸庞上燃烧着。 “你欺骗了我,你欺骗了我和我的子嗣,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不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的友谊,我曾经如此相信你,我相信你是我前进道路上的挚友,我相信你是帝皇为我特别塑造的伙伴,我愿意与你分享我的梦想、我的幻境、甚至是我的真心,但看看你做了什么。贪婪地分割并吃掉我的灵魂?” “别找理由了,摩根,罪过就是罪过,无论你怎么掩饰,你腹囊中的罪恶都是无法被抹消的,你犯下的罪行,一个货真价实的罪行,你贪婪的爪子伸向你的兄弟,为了你的存活而去杀死他们的性命。” “你应该被送上审判席,我发誓没有人会为了你的卑鄙而辩护。” 【……】 摩根皱起了眉头:像上述这段天真到可笑的话,如果从银河中任何一个人的口中说出来,摩根都只会不屑一顾,但是马格努斯却是不一样的,他是个受害者,哪怕是蜘蛛女皇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他是很愚蠢,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所以,她干脆笑了起来。 【那你要怎样,杀了我么:你没有这份能力的,马格努斯,你挥舞不出有力的拳头,你成为不了真正的战士,战场对你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成人化了。】 理所当然的,这份话语引来了普罗斯佩罗之王的狂暴进攻:而就仿佛是为了印证摩根的话语正确性一般,马格努斯甚至没有动用自己的灵能,他迈开步伐,挥舞着拳头就冲了过来。 阿瓦隆之主摇了摇头。 【蠢货。】 她说道。 接着,这位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就随意的挥舞着自己的斧刃,拍开了马格努斯的两个拳头,在狂暴的怒吼声中,她向前一步,贴近了这名过于高大的兄弟:那魁梧的体型此时却反而成为了制约,让普罗斯佩罗之王无法立刻展开反击。 而就在马格努斯为之犹豫的瞬间里,摩根却已经做好了反攻的步骤,她的灵能汇聚成重锤,凶猛的砸击着马格努斯的胸膛,在猩红之王因为疼痛,而本能般的弯着腰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斧刃轻巧地划过了他那脆弱的,自信到没有任何护甲来保护的脖颈。 鲜血四溢,宛如暴雨,踉踉跄跄的基因原体向后倒退着,最终最终轰然倒在了阴影之中:而摩根只是向地板上啐了一口,她甚至没有因为这场胜利而流下一滴汗。 【下一个是谁?】 阿瓦隆之主张了张嘴,她感觉自己的喉咙中有些苦涩。 【一个强大的,还是一个脆弱的:他们又准备了什么样的问题来装模作样地拷打我?】 “我可没打算拷打你,姐姐。” “但我的确准备了问题。” 光在一瞬间微弱了下来,眼前的黑暗如同被剥开的果实一般分成了两半,伴随着一阵淅淅沥沥,有些潮湿的呼吸声,摩根只感觉到阴影侵入到了自己的脖颈后侧。然后便是利爪抚摸着她的肩膀的触感。 “你真的觉得,你已经驯服我了吗:成功到你能够拿去炫耀?” “在我们的父亲面前,洋洋得意着你对我的控制?” 午夜幽魂就在那里,他趴在摩根的背上,冰冷的呼吸拍打在蜘蛛女皇最柔软的皮肤上,而那双尖锐的利爪随时都能够刺透摩根的任何一根肋骨,可是,当摩根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却消失了。 声音从另一处黑影中显现。 “你教导我:口口声声说那是教导,装模作样到了连你自己都相信了,但你既没有教会我成为一个善人,也没有让我保持做一个恶棍的本能,你把我做成了一个高不成也低不就的蠢货,一个和你一样蠢的蠢货。” “你将一个原本属于我们父亲的恶魔,塑造成了一个独属于你的庸才,这难道让你感到高兴吗:仅仅是为了从帝皇那里得到些许的利益与快乐,你就大包大揽的允诺了一个兄弟的余生,甚至丝毫不顾这个举动将会影响多少士兵和世界?” “你是贪婪的,自私的:这么多年来,这是你口中唯一一句实话。” “我应该夸耀你么:最起码,我并不讨厌你的这一部分。” “为什么不教教我呢,如何去做一个自私的混蛋?” 【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可以是第一课。】 一边说着,摩根迅速的转过了身来,斧刃划过了那片发出了声音的阴影:理所当然的,没有人。 “多么慷慨啊……” 康拉德在黑暗中低语着。 “既然如此的话……” “那就让我再陪你一会吧。” 【为什么。】 “因为我想这么做:让后面的人等上一会吧。” 康拉德笑着:而摩根也同样露出了一个渗血的笑容。 【很好。】 【你已经学会了第一课。】 (本章完) 第345章 地狱笑话合集 “你一直是个骗子,在欺骗他人的同时,也被他人欺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了解,伱什么都不关心:你无法想象会有多么可怕而荒谬的事情在未来等着我们,那些折磨我的幻象可不会光临你的甜蜜家园。” “你以为,你现在已经知晓了未来的一切么,嗯?” “大错特错。” “命运就像是一个才华横溢,并患有精神疾病的瘾君子作家,他笔墨下的每一个故事情节都只会超出你的预料,每当一本新的书籍被出版,上一本的内容就过时了。” “同样的,每当一个老旧的故事被她再次翻新的时候,迎接你的就只会是华美的面目全非,让你怀疑它是不是将一整条全是享乐药剂的河流,都灌进了自己的脑浆!” 在阴影中,名为康拉德的生物发出了渗人的笑声,伴随着他的喉咙像蛇一样地嘶嘶作响,其身边的阴霾也再次裂开,形成了一道瘦长的鬼影,尖叫着,在摩根的每一次攻击面前逃之夭夭。 “你是看不到的。” “你看不到我们所谓的基因之父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无知给了你们最大的信念和乐观心态,让你们一往无前的冲向了那个地狱。” “你看不到我们的兄弟会变成什么样子,你看不到那个最伟大的会落得多么滑稽可笑的下场,你也看不到那个最高贵的会迎来何等可悲凄惨的死亡:他们的结局可是没有任何的体面与严肃可言,那些过往的伟岸形象,只不过是命运笔锋下的又一次无情戏谑而已。” “史诗的对决?圣洁的遗容?让人敬仰的伟大瞬间?” “哈!” “呸!” 康拉德舔着他的牙齿, “相信我,当他们的结局显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当你像我一样成为那个在场的旁观者的时候,你的下场不会比现在的我更好,只有最终的疯狂才是我们唯一的归途。” “你也一起来吧。” “你也一起变成疯子吧!” “在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里,唯有癫狂才是最仁慈的,无论你是何种顽固的驱虫,它依旧会在那里耐心的等待着你,我们最终都是要发疯的,我们逃不了!” “总有一日,你会理解的。” “总有一日,你会变成和我一样的疯子的。” “总有一日,你会意识到:那些曾经存在于你心中的,所谓的史诗和严肃,是多么的滑稽可笑,就像是这个银河,这个宇宙,以及这个故事一样,只是一个让人想口吐脏话的!他妈的!垃圾堆!” 名为康拉德的生物在足以笼罩摩根的阴影中存在着,不断的释放着他对一切的诅咒,但这并不足以对抗来自于蜘蛛女皇的愤怒:这个生物终究不是康拉德,他还没有学会午夜幽魂在这些年里,逐渐变得风雅与辛辣的语言艺术。 伴随着灵能的伟力,这个生物崩溃了,从内到外的开始了沸腾与萎缩,这黑暗中的死亡是摩根所无法窥探到的,但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个对手的离去,以及新的对手在黑暗中逐渐成长的姿态。 在摩根的耳边,是康拉德的最后一句诅咒:更像是低语。 “你知道的。” “我说的是对的。” “你看不懂我们的父亲,你逃避着他给你指定的未来。” “你明白,那只是海市蜃楼。” 【……】 摩根背对着这句话的主人,她没有回应,因为她敏捷的思维居然想不到足够辛辣的回复。 基因原体不得不承认,无论这些幻影究竟是她心中的魔障,还是海德里希的又一个产物,他们都足以射出言语上的利箭,一遍又一遍的刺痛着阿瓦隆之主的心灵中,仅剩的那一些柔软。 这足以让摩根感到愤怒,她的愤怒也理所应当的燃烧到了下一个挑战者的身上:如果没有这些愤怒的话,她可没信心能取得胜利。 她只有愤怒…… “而愤怒不值一提。” 费鲁斯和他那魔怪般的冰冷手掌,从康拉德倒下的地方显现了出来,他颇为不屑地等待着摩根转过身来,巨大的雷锤【熔炉破坏者】被那双赫赫有名的银手紧握在了掌中,而美杜莎之甲上的各类机械臂和辅助系统也在有条不紊的构造着足以焚烧天堂的火力游龙。 “听说你在日复一日的改造着你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机器人,渴望着能够在她的身上,模仿出我背后的奇迹:你总是这么贪婪,且不自知,摩根,你知道,你是完不成这个目标的。” “你没有被赋予这样的能力,没有被赋予真正的理性和逻辑,那些被你用来自吹自擂的冷静思考,不过是将内心中的怯懦埋藏进了一座华而不实的盔甲中而已。” “而当这副盔甲被强硬的剥去的时候,所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个无能狂怒的胆小鬼而已:小心点,如果你无法像我一样冷静的话,毫无必要的怒火可是会让你在战场上被砍掉脑袋的。” 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语气十分的轻蔑,他发动了攻击,各式各样的飞弹与能量光束打的摩根抬不起头来,物理的毁灭力量与灵动的波纹在两个原体之间不断碰撞着,轻而易举的撕碎了这个大厅,一次又一次,所有的毁灭都会迎来迅速的重生。直到两名帝皇的子嗣失去了所有耐心,高举起各自的武器,碰撞在了一起。 “你的逻辑在哪里?失去了一个安全的环境,失去一个能够让你龟缩的后方,你甚至无法谋划一场真正的战斗!” 费鲁斯咆哮着,他的熔物破坏者被挥舞的虎虎生风,那被未知金属所包裹的苍白大手则是抓住了短兵相接的瞬间,猛的击打在了摩根的左臂,让蜘蛛女皇不由得连连后退。 再一抬头,却只看到了一道华美的光芒。 “你的高贵在哪里?面对着那些困难的挑战,你甚至没法鼓起迎头而上的勇气,怯懦和颤抖占据了你可悲的生命。” 福格瑞姆的指责伴随着他精妙绝伦的剑术,掀起了一阵淡紫色的风暴,高傲的帝国天鹰徽章刺痛摩根的眼球,就连房间最角落之中的黑暗,于此刻都笼罩在了一层虚华的完美荣光之下。 “你从来都不够优秀。” 凤凰大君冷笑着,他那蛇形的剑刺向了摩根的喉咙,在厚重的护脖上发出乒乓作响的金属之声,锐利的风刃划破了一侧的肩膀,留下来连鲜血都被封住的细长伤痕。 “你只是在徒劳的模仿我们,而你总是失败,因为你只是一个可悲的半成品:你永远都无法像我一样将完美与高贵转化为真正的力量。” “哪怕世间所有的欢愉都摆在我的面前,哪怕我们所有人都注定要投入那凄冷的深渊,我也会是最后一个屈服于那些罪恶之音的。” “你的能力是不足的,你的忠诚是可悲的,你的底线则是摇摇欲坠的,随时都会被抹去。”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阿瓦隆之主收回了自己的沉重斧刃,包裹在手的斯忒诺和尤瑞艾莉响应她的号召,化作了一柄银白色的刀剑,勉强抵挡着来自于凤凰大君的华丽剑舞。 【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力来对我指手划脚?我们不过是银河中萍水相逢的两个个体,拥有着一个存在于纸面上的共同父亲。】 【除此之外,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有什么关系?” 福格瑞姆吐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容,他向后轻轻一跃,躲开来自于摩根的致命剑锋,随后,那头银白色的长发轻轻一甩,俊美的面容便在转眼间完成了变化。 再抬头时,已然是一张从风雪中雕刻而出的,饱含着热诚与理性的蛮荒瞳孔。 “我们难道不是兄弟吗?难道不是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 黎曼鲁斯站在那里,他没有像一个蛮子一样粗鄙暴力,也没有像一条真正的狼一样张牙舞爪,他只是站在那里,霜白色的盔甲上依靠着闪闪发光的酒神之矛,矛尖因为他口中的粗重叹息,而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摩根给愣住了,她看着黎曼鲁斯,看着那双丝毫不想挑起战斗的瞳孔,竟然失去了挥出下一刀的勇气,尽管芬里斯人的脖子就在她的攻击范围之内。 “我是真的不想对你这么做,摩根,我真的已经竭尽所能的想要阻止这一切了。” 狼王握紧了他的武器,他缓慢的向蜘蛛女皇靠近。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悲怆。 “但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已经无药可救了,我只能对你降下来自于父亲的惩戒。” “你应该庆幸,我是一条合格的猎犬,我会在需要无情的时候,释放我的怒火,也会在需要慈悲的时候,收敛我的野性。” “我从不鲁莽,也从不急躁。” “那么……” 黎曼鲁斯眨了眨眼睛,奋力将瞳孔中的悲怆驱逐,只留下决然的痕迹。 “接招吧。” 酒神之矛裹挟着黎曼鲁斯的全力一击,向着摩根扑来,那是足以撕裂一整座山脉的浪潮。轻而易举的震撼了蜘蛛女皇举起的斧刃,让这位破晓者的基因原体跌跌撞撞的后退,颤抖的手腕一时之间已经聚散不起更多的力量。 摩根没有挡住这一击,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染上了半个身子的尘土,粗重的咳嗽中夹杂着些许的斑斑血迹,支撑着她能够再一次的站起身来。 【你没能杀死我。】 蜘蛛女皇咧着嘴角。 “那是因为我不想。” “在让你意识到你对于我们的神明犯下的大罪之前,死亡对你来说只是一种过于轻松的解脱,你不配拥有它。” 再抬头,曾经伫立着黎曼鲁斯的地方,已然伫立着一位虔诚的神之子,那遍布着经文的面孔上镶嵌着一双燃烧着的眼球:如果仅从面相上来看的话,摩根甚至怀疑是人类之主本人亲临的。 “对于你这样的不信者,摩根,我甚至并不心怀愤怒。” 罗嘉举起了他的权杖,他步步为营的向着摩根走来,摆出了一副要正面对决的架势。 “肉体上的战斗是无关紧要的,我会在精神的战场上将你击败,对于真相的虔诚会支持着我,我是不会在信仰的辩论中输给银河中的任何人的:我不像你,我知道我的一生要做什么。” “我要信奉着我的神明,我要忠诚于我的父亲,我要心平气和的接受每一次失败的磨练,我要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窗户外那难以名状的永恒黑暗。” “我是坚定的。而你呢?” “你一直是迷茫的。” 说罢,罗嘉举起了战锤,启明者所散发的光芒被竭尽全力的阿瓦隆之主所挡下了,摩根逼退了她的这个过于文弱的兄弟,她命令着自己的小腿压榨出更多的力量,抓紧时间,向前一步,剑刃的锋芒直指的大怀言者的面门?。 帝皇的使徒因为这一击而慌乱了起来,他勉强的格挡了摩根的突刺,随即便被蜘蛛女皇的铁靴一脚踹在了腹部,连连后退。 【在我见识过的兄弟中,你属于差劲的那一批,罗嘉。】 摩根发出了轻蔑的笑容,她擦去了嘴角那不知道是由费鲁斯还是由黎曼鲁斯打出来的血迹,抓紧了时间深呼吸着,将战斗的节奏重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我想,我其实并不否认你的这个观点。” 但还没等摩根休息多久,一道罗嘉完全不同的理性声音,就传到她的耳边,那浓厚的奥特拉玛口音让蜘蛛女王皱起了眉头:她抬起头看去,果然看见了那身过于明亮的钴蓝色盔甲。 基利曼扬起笑容,他全副武装的站在了摩根的不远处,比起一场战斗,他似乎把这一切更多的看作是一场有些激烈的辩论。 “罗嘉的确不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兄弟,他性格中的软弱和急躁都让他无法成为一个能够完全发挥出自己力量的人物,但即便如此,比起你这个叛徒,他也要强上太多了。” “比起让你的名字刻在马库拉格的殿堂上,我宁愿和罗嘉一起在五百世界上并肩作战,也许是塔ls尔,又也许是考斯。” 【可能是伊利里亚说不定,你对那个地方肯定印象更深刻:毕竟你是在那里得到了消息,让你失去了你的第一位君王,不是吗?】 阿瓦隆之主反唇相讥的,而回应她的是基利曼冰冷的笑容,两人都摆好了对面冲锋的姿态,但就在战斗前的前一刻,马库拉格人突然举起了一只手。随后便听到了复合爆矢枪【仲裁者】的致命连射。 “有人和你说过,我的射击技术是原体中最好的吗?” “我为了保护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东西而练习我的射击:就比如说奥特拉玛和人类帝国,它们两个是紧紧相连的,人类帝国不会抛弃奥特拉玛,奥特拉玛上上也长不出第二个人类帝国。” 基利曼挥舞着他的宝剑。 “就像你无论多少次装模作样的看着我的灵魂,都只会发现那是你绝对达不到的纯洁与炽热,而你只是一个卑鄙的家伙。” 【卑鄙,可是整个奥特拉玛的克星。】 摩根擦去了被爆弹打在脸上的痕迹,挥舞着刀刃,砍向了面前的基利曼,而五百世界之主则是举起他的赤诚短剑,挡住了这一击,两位基因原体厮杀在了一起,来自于蜘蛛女皇的沉重攻击让基利曼连连后退,很快便招架不住。 【你还是那么的不适合战斗,罗伯特。】 “也许吧,但我从来不会参加一场热血上头的战斗。” 基利曼微笑着,在又一次碰撞之后,他猛地向旁边一滚,躲过了蜘蛛女皇的斧刃挥击,接着,在他的身后突然蹦出了数不胜数的极限战士,无数的枪口对准了来不及躲闪的蜘蛛女皇。 一时间,响声大作。 直到摩根的灵能发出怒吼,将这些无穷无尽的奥特拉玛战士尽数轰杀的时候,基利曼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站在他曾经位置上的,是更多的极限战士。 【逃避也是冷静的一部分吗?】 摩根发出讥笑,她清理了这些战斗的残余,才转身去,看向了她的下一个对手,那个对手也在全神贯注的回答她的问题。 “不,逃避从不是冷静的一部分,而我从不逃避。” 多恩手举着那扇和他几乎一样宽的大盾,蹭亮的黄金拳套和锋利的宝剑与他一同躲藏在了后面,银白色的短发之下是一双看起来就绝对不会屈服的瞳孔。 蜘蛛女皇撇了撇嘴,她没有心思和这块顽石进行任何的辩论,而是挥舞着她的武器,尽全力的砍向了帝国之拳。 但全力的一击也只是在这个大盾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反而震的阿瓦隆之主双手发麻:抓住了这个机会,多恩迅速的刺出了一剑,这几乎致命的一击穿透了摩根的肩膀,除了黎曼鲁斯之外,这几乎是最重的一个伤口了。 【你就只会这些?】 基因原体咬着牙,她感受到了自己因为伤口和持续战斗而产生的虚弱,但她并不打算在口头上落入下风。 “我只需要做这些。” 多恩冰冷的像是一台机器。 “我会做好它们,并尽可能少的犯下错误,然后,我就会胜利,打倒你并完成我的任务:这就叫做责任,是你完全不会理解的东西。” 【是的,我不懂他们。】 摩根几乎要气笑了。 【我不懂得责任,我不懂得奉献,我不懂得慈悲、宽容以及任何公正的统治,我不懂得你们口中那些忠诚以及荣誉的价值,我什么都不懂,这就是我可悲的组成,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说这些话,会让你感到高兴吗?】 伴随着咬牙切齿的诅咒,摩根再次挥出来的斧刃,看向了多恩的大盾,而浮现在她眼前的则是一个黄金色的迷雾,在迷雾之中,重锤落下,轻而易举的将摩根的重击砸落在了一旁。 “不。” 那是慈悲的声音。 “我会为你而悲伤。血亲。” 伏尔甘走了出来,他高大的身躯在房间中投下了一个遮天蔽日的影子,摩根愣在了原地,她聆听着伏尔甘的话语。感受着那双赤红色瞳孔中真挚的悲痛,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火龙之主向前一步,他没有乘胜追击,只是认真的盯着这个银发的叛逆姐妹。 “你从未进行过像这样的思考,摩根,你从未真正的询问过你内心深处的想法,如果你的选择将决定千万人以及你的兄弟的性命,难道你会任凭冰冷和自私继续啃食你的心脏么?而不是诞生哪怕一丝丝的怜悯,慈悲。” “如果,杀死我,会让你得到好处。” “我会死吗?” 伏尔甘低声地询问着。 这是摩根无法回答的问题。 没有再次的战斗,蜘蛛女皇是低下了头,她丝毫不担心来自于伏尔甘的背信弃义,而是安静的思考起了这句话,这个问题。 她想了很久,直到火龙之主的气息从她的身边消失为止,摩根才轻声的叹息出了一句。 【我不知道,伏尔甘。】 【我不知道。】 【我只是自身难保,我又有何力量能够拯救你们?】 “我不需要你的拯救!” “我也不需要你的那个假惺惺的友谊!他妈的令人作呕!” 粗鲁而尖锐的声音伴随着奥林匹亚的碎石一同袭来,火龙之主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如钢铁般无情的领主,无数的电缆从头部接到盔甲上,让佩图拉博心中怒火在每一刻都变得愈加旺盛。 奥林匹亚之主向前一步,他没有动用自己的火力,而是同样的挥舞起了自己的战锤。 “从见面的第一刻开始,你就在欺骗我。” 战锤在咆哮,战士也同样在咆哮。 “利用我的过去。” “利用我的知识。” “利用我的善意。” “现在你又在利用我的子嗣,叫他们送到战场上送死,让他们代替你的子嗣承受伤亡和痛苦,承受战争之中的无情消耗。” “你甚至以此为荣,不是吗?你随意的挥霍着我赠予你的礼物。将我的友谊践踏在了地上,成为了你向上爬的阶梯,你到底还要厚颜无耻到什么时候?” “可憎的东西。” 佩图拉博的声音如同砸地的铅锤一般咆哮着,他的战锤不可阻挡的落下,与摩根的斧刃交错在了一起,互相撕咬着,直到失去耐心的奥林匹亚君王丢掉了它,仅凭着一双铁拳,砸向了摩根的胸膛,而蜘蛛女皇也是毫不留情的将灵能的重拳砸进了佩图拉伯的腹部,两名基因原体同时遭到重创,他们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一同倒在了相对应的阴影之中。 【难道你就更为高尚么,钢铁之主?你的这些疑问难道不会让你的那颗该死的心灵,感到哪怕一丝的羞愧么?】 “羞愧是弱者的东西。” 佩图拉博丑陋的笑着,但那不是佩图拉博的声音: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是一位更为高大的战争之神,巨大的珍珠白色终结者甲裹挟着锋利的尖爪,这恢弘且致命的人影仅仅是前进了一步,就在摩根的心头投下的如同山一样庞大的阴霾。 “你看起来很累了,摩根,漫长的战斗让你很不适应。” 荷鲁斯举起了一只手,他那与生俱来的优雅和人格魅力让摩根甚至无法否认他的话语,而当那只赫赫有名的荷鲁斯之爪在翻转腾挪之间,居然拿出了一盘香喷喷的不知名肉食。 “要来一点么?” 荷鲁斯笑着。 “我对战间的休憩与烹饪略懂一二,也许你应该坐下来,然后吃点东西,聆听一下我的话语,感受一下我的手艺:这是我亲手做的碎骨与烤翅,搭配上巴尔的肉酱。” “吃了它们,然后想想,你究竟要不要与我为敌?” 看完终结与死亡2的作者: (〝▼皿▼)(▼皿▼#) (▼ヘ▼#)(╬◣д◢) (皿) (σ;*Д*)σ死刑! (_)⌒●~*m9(`д)!!!! 我第一遍读的时候,我觉得这本书肯定是磕大了的结果。 等到第二遍读的时候:我觉得我第一遍的观点非常正确! (本章完) 第346章 三岔路口的选择 “你真的不来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它们的味道。” 【不了,它让我想起了某个还未见过的兄弟。】 “那是谁?” “算了,我相信无论是谁,他应该都不会再发表什么反对意见了。” 荷鲁斯兴致勃勃地抛出了一个问题,又在眨眼间将其放弃,那张如天神般俊美的面容上凸显着毫无耐心的微笑,与之相对的,那细而长的利爪则是在半空中不断地挥舞着,刮起生冷的风,抓取着这场谈话的主导权力。 “那么,你想和我打一场么,就像和其他人那样?” 看似礼貌的问询却是充斥着傲慢的利箭,刺进了蜘蛛女皇的瞳孔之中,但摩根并未因此而愤怒,她只是颠了颠自己掌中的武器,并衡量着她与传说中的这个牧狼神,在武力层面上的差距。 【从一开始,我就不想进行这种野蛮的争斗,荷鲁斯:战斗对我来说只是最低顺位的选择,我喜爱用更文明的方法,而不是用粗暴的杀戮来篡取所谓的荣耀。】 “好极了。” 摩根的话音刚落,牧狼神的脸上便扬起了认同的笑容。 “我也与你一样,我喜欢交流胜过交锋,喜欢结交朋友胜过战胜敌人:但我也有一点与你不同,我可不会拒绝送上门的荣耀,也不会逃避任何一场直率的个人挑战。” 荷鲁斯优雅的向前迈步着,他很快就前进到了一个对于两名原体来说都非常危险的位置,但是牧狼神的【破世者】并没有挥舞,蜘蛛女皇的灵能也没有随之咆哮,在诡异的沉默中,摩根和她的幻象兄弟达成了某种互信。 “很好。” 再一次的,荷鲁斯笑了起来。 “看起来我们已经成功的取信于彼此了:现在,你想谈什么?” 【谈一谈你们:谈一谈陆续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些东西。】 “你在指我们?” 【当然。】 摩根没有犹豫,她直视着面前之人的眼睛,从那巧夺天工的伪装中寻找着最细微的疏漏:就像之前的庄森一样,现在的这个荷鲁斯也同样存在着致命的缺陷。 他瞳孔中的野心太过旺盛,没有得到最好的遮掩,他食指上的金色戒指也过于崭新明亮,没有来回摩挲爱抚之后的苍白痕迹:一切都说明他只是一个高仿品,一个让摩根能够定下结论的新论证。 【你们到底是什么?】 摩根的手指拂过了掌中剑锋向下的利刃。 【你们以我的兄弟的模样出现在我的眼前,与我战斗,对我释放恶意与诅咒:但你们绝对不会是我的血亲兄弟,这一点我很确认,你们身上的疏漏虽然隐晦,但并非不能找到。】 【所以你们究竟是谁,而我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直插问题的核心,嗯?这的确会让事情变得简洁不少。” 那个名为荷鲁斯的诡异生物并未惊慌,他抬起手,装模作样地鼓着掌,那把大名鼎鼎的【荷鲁斯之爪】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 “你说的很对,我们并非是你的兄弟们,我们只是一群执念,一种具现化的表达,是那群基因原体们在你心中的阴暗投影:每当你见到了一个新的兄弟,你就会发现他们胜过你的地方,并以此而感到你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焦虑。” “这种焦虑逐渐累积,得不到及时的处理,再加上你所遭遇的其他情况的影响,混合了起来,最终便形成了我们:我们每个人都代表着相对应的那个原体,具有着极其明显的区别,庄森就是庄森,黎曼鲁斯就是黎曼鲁斯,你在面对不同的兄弟时,所产生的忧虑和羞愧也是各不相同的。” “就像在面对我的时候,你简直就是一个无所畏惧的混蛋。” 【感谢夸奖。】 摩根回以了一个充斥着讽刺性的微笑,天生的多疑和谨慎让她并不完全相信荷鲁斯的话语,她将更多的力量倾诉在了武器中,随时准备着开启一场新的战斗。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我之所以会在这里,与我认识的每一个兄弟开战,是因为我的内心深处存在着对于他们每个人所拥有的优秀之处的焦虑。】 “是有这么一部分原因。” 荷鲁斯点了点头。 “你并不相信我的话语:而这恰恰证明了我说的就是事实。” “嫉妒心是人之常情,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完全不会嫉妒,只不过有的人能够淡然处之,有的人只会受其奴役,而还有一些人,他们用口是心非来遮掩自己的嫉妒,其中的高明者甚至可以骗过他自己。” 【那你又属于那一种?】 摩根反问着,她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沉重的斧刃,灵能的卷须则是让银色的长剑立于半空:全副武装的阿瓦隆之主就这样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步伐,与荷鲁斯在他们脚下的这一片废墟之中,转着圈子。 “我能作为你想象中的最后一个对手,而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回答了你的这个问题:我当然是属于第三种的,摩根,我们在这一点上是同病相怜的,事实上,我们在很多问题上都是同病相怜的。” 牧狼神不紧不慢的前进着,他永远与摩根保持着一个有些危险性的距离,巨大的【破世者】战锤被重新挂在了腰间,而锋利的荷鲁斯之爪则是伴随着其主人的慷慨陈词在半空中挥舞。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实在是太过相像了,我们都是人类之主那无忧无虑的众多子嗣中,拥有着忧虑心态的那一小撮人,而除了这个共同点之外,你和我还都是原体之中的君王,对于世俗的权力和人性的矛盾有着最深刻的理解。” “当然了,你也可以与庄森这样的将军,康拉德这样的法官,以及黎曼鲁斯这样的刽子手缔结一段友谊:但是君王注定了只能与另一位君王拥有共同的话题,所以当你想要解答疑惑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地在内心中构想出了我的影子。” 【我不能认同这个观点。】 摩根咧了咧嘴,她的笑容冰冷且毫无诚意。 【如果我想在我的兄弟中寻找到一位君王的话,我想基利曼要远比你更为合适:毕竟,他真的拥有着一个国度,而且我和他的关系明显也更为深厚,别忘了,我的荷鲁斯兄弟,我们只见过一面。】 “知己是不需要长篇大论的。” 在牧狼神的瞳孔之中,闪烁着火光。 “更何况……基利曼?” 荷鲁斯嗤笑了一声。 “他可不是一位君王:我承认他是一名很优秀的统治者,是杰出的战略大师,是我们的兄弟中最具有能力的那一批,仅仅是想到他掌中那个沙沙做响的羽毛笔,就足以让我坐立难安。” “但基利曼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最起码现在不是:他过于谨慎而缺乏豪迈,过于稳健而缺乏雄心,他过于在乎那些牵绊着他的细软藤蔓,在乎他口中所谓的国土与人民,所以,他没有作为一位王者的孤独。” “他会精密的计算着每一颗被自己执行过灭绝令的世界,这是多愁善感的宰相才会做的事情,而王座上的人,是从不会在意王座之下的毁灭进行过几次的。” “君王是用狮子的面容、毒蛇的眼睛、狐狸的心和豺狼的爪牙所缔造而成的怪物,他们必须拥有着为了自己的远大目标而不惜牺牲一切的绝望,他们可以谨慎,也可以稳健,可以残暴,甚至可以愚蠢,但是唯独不可以软弱。” “而在我们的兄弟中,软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强硬的人中又没有多少是拥有着真正的,属于王者的雄心,他们被我们的基因之父塑造成了满足于自己小天地之中的奇异隐士,而非统治者,他们缺少了承担起他人命运的信念。” “或者说,他们实在是过于的超凡脱俗,超凡脱俗到了不像是凡人的地步,因而,他们不能成为凡人中的王:而你和我是不同的,你很清楚这一点,摩根。” “我是所有兄弟中,与凡人最接近的那一个,我有着凡人的野心与弱点,也同样拥有着凡人的贪婪和欲望:在你和我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你才敢于向康拉德大胆的预言,预言我在接过了战帅的职责后,会掀起怎样的灾难。” “因为你知道,对于我们这个等级的人物来说,与凡人过于相像的性格,当然是一种优点,但更多的是一种诅咒。” “一种连你都害怕的诅咒。” “而这,也是你站在这里的最主要的原因:你在迷茫,你在寻找或等待一个答案,因为你发现了一个令你坐立难安的事情。” —————— “你越来越像是一个凡人了。” —————— 此言一出,空气便有些安静。 【……】 摩根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便高高举起了掌中的斧刃,而身旁的银色锋芒也行走在了半空中,不断地挥舞着一朵朵漂亮且致命的剑花。 荷鲁斯咧嘴一笑,便狠狠地回击着他的荷鲁斯之爪。 —————— 【你说我正在越来越像是一个凡人:且不提这句话的真假,即使它是真的,我也并不觉得这个问题能够让我迷茫,荷鲁斯。】 “我之前说过了,摩根,你和我是一样的,都是口是心非之徒,而你现在的话语,只是在一遍又一遍的验证着,我的这句结论的正确性而已。” 牧狼神一边微笑着,一边回以颜色,他甚至不屑于挥舞他自己的的战锤,仅仅是掌中的靠着荷鲁斯之爪,他便能够与摩根在近战搏杀中不分胜负,甚至是逐渐的占据了上风:卢佩卡尔的确很强大,他无愧于原体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而荷鲁斯的万般话语,就像是连珠炮一般,不断的用近乎于咆哮的宣言,轰击着摩根的耳朵。 “我早就说过了,我们都是你心中的投影,我们的力量,我们的形象,甚至是我们能够说出的这些话语,都是你在内心深处早就已经想过的东西,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存在而已。” 利爪挥出,传来了刺耳的破空声。 “就像你不愿意承认,你对你的兄弟们心怀嫉妒。” 摩根艰难的扛住了这一击,她犹豫着是否又换上旁边的剑刃。 “就像你不愿意承认,我是你心中人性与野心的代表,比起庄森或者康拉德,你和我其实拥有着更多的共同语言,甚至是共同利益。” 钢铁碰撞,灰尘炸起,武器与利爪抵在了一起,互相撕咬着,摩根与荷鲁斯的面孔此刻是如此的接近,他们能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面庞。 荷鲁斯笑着,那是志在必得的讥讽笑容。 “就像你不愿意承认,你正在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凡人:更具体点来说,是越来越像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好人、善良之人。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那一句其他情况吗,这种改变就是那个其他的情况。” “你正在不可避免的向着更好的那个方向改变,而你却畏惧着这种改变,理由也很多:一方面,你清楚的记得你曾经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记得你曾经是一个何等冰冷的混蛋,如果你真的想做一个好人的话,仅仅是这些罪恶的过去就足以让善良的心灵压垮了。” “毕竟,回头是岸,以及自我赎罪,从来都是社会科学中最艰难的议题,因为它本质上是一种伦理方面的考验,而伦理又是没有具体边界的模糊东西。” “当你面对着你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时,你又怎么能知道自己已经赎完罪呢?” “而如果你连赎罪都不肯,你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做一个好人?”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所以你不知道你是否赎清了自己的罪,而当你赎不清你的罪过,你就无法真正的成为一个好人。 “无解的难题,不是么?” 荷鲁斯的瞳孔靠近了摩根,他口中所吐出的优雅讽刺,一字一顿的刻在了蜘蛛女皇的脸庞上。 “你获得了良知,而你的良知在告诉你,你罪无可赦:原本,你是不用在乎这些有关心理负担的小问题的,但谁叫你现在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好人了呢?” “哪怕是来自马格努斯的怒火,都能让你无言以对,哪怕是来自伏尔甘的悲伤,都能让你放下武器,更不用说来自于其他兄弟的言语,你也总是只能用沉默来回答:以前的那个舌灿莲花的无情者现在去哪儿了?” “而即使你真的已经改变了,你真的意识到了你曾经犯下过怎样的罪行,可当这一切爆发的时候,他们又会原谅你吗,还是说,就像你刚刚所见到那样,他们每个人都会对你刀兵相向,每个人都会对你失望至极?” “真是让人不敢想的问题,不是吗:即使经历了刚才的一切,你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利爪挥下,硬生将蜘蛛女皇逼退了十几步之远。 “但如果你不说的话,这种埋藏在内心里的罪恶,可是很容易就能将一个好人给拖垮了!没办法,善良的人总是有着更多的苦恼。” “而这,还只是你需要苦恼的第一个,也是最简单那个问题,接下来,可是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难题摆在了你的面前。” 牧狼神站立在原地,他并没有追击败退的蜘蛛女皇,而是收起了自己的利爪,不紧不慢地拔出了挂在腰际的破世者,在掌中懒散地把玩着,只将眼角的余光留给了自己的血亲兄弟。 “要来和我的破世者比拼一下吗?” “我赌你扛不过六下。” 荷鲁斯微笑着。没有等待来自于摩根的回答,便挥舞着战锤冲了上去,一边冲锋,他的话语也从原本懒散的讥讽,变成了某种呵斥般的严肃。 “第二个问题比你想象的更严重:如果说身为一个善良的人的纠结,是让你堕入这个地方的直接原因,那么这第二个问题,才是造成你现在如此踌躇的根源。” “你是可以成为一个好人,你也的确在成为一个好人,所谓的心理矛盾也可以用自欺欺人来一直的延续下去,但如果你要成为一个好人的话,你就要面对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作为一个好人,一个凡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不去加入帝皇的伟大计划?” 牧狼神的瞳孔闪烁着比他的牙齿还要冰冷的光芒,破世者重重的挥了下来,只一击,便将摩根手中的斧刃砸成碎片。 “真是差劲的武器,你应该再换一把。” 荷鲁斯啐了一口。 “那么,就像我说的那样,你原本是一个停滞在竞技场的边缘,安静观望的看客,你知道自己拥有的和帝皇的力量极有可能来自于同一个原因,所以,你并不急于做出选择,而是打算以旁观者的身份,来品鉴帝皇接下来的行为,并根据他的结局,来决定如何对待你体内所蕴含的力量。” “在此之前,你从不觉得自己是场中的人物,尽管你就身在这个角斗场中,尽管你的力量甚至是决斗场中更为微小的那一堆,但是命运没有砸在你的头上,你有着和观众席上的那些人相似的心态。”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你真的变成一个凡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好人的凡人,这是某种近乎于根本上的改变,如果你不能及时适应它,或者及时的抵制它,那你的未来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你的人生站在一条三岔路口上,一边通往的人性,那是帝皇为你选择的道路,他在道路的尽头等待着来自于你的帮助。” “而另一条是通往屈服,那是四神为你选择的道路,他们同样屹立在了道路的尽头,向你施加着各种各样的许诺,等待着你成为他们座下的门徒。” “是的,四神都曾向你开出过条件,也都愿意让你端坐于他们的王座之下:欲望和变化的两位主君自不多说,而那位疾病的慈父,虽然对你没有更多的喜爱,但如果你愿意走进他的花园,他也会在大瓮旁为你留一个最近的位置。” “甚至是那条大猎犬,那位不善于讨论战争的战争之神,虽然你身上有着很多让祂不喜欢的地方,但如果你愿意用你的国度,你的战士和你的冷静思维,给祂献上宏大的战争的话,祂也同样不会吝啬于自己的慷慨赏赐。” “在最开始,只有这两条道路摆在你的面前,你只能在帝皇的神威和四神的引诱间瑟瑟发抖,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伴随着你意识到你自己蕴含着怎样的力量,你发现了这个路口存在的第三条路:通向了妥协的道路。” “你可以与你体内的那种潜在于未来的力量进行妥协,从而在亚空间的最深处亲吻着那柄属于你的王冠:你做得到这一点,这让你开始变得有恃无恐了起来。” “唯一阻止你这样做的,就是未知:你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知道在你戴上那顶王冠之后,你自己的意志还属不属于你了。” “但这种力量所带来的有恃无恐,让你选择在原地等待着,等待着帝皇与四神的对决产生一个明显的结果,等待着这三条道路的好坏能够被你细细的品尝出来。” “你原本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甚至失去了危机感,甚至显得很轻松、很惬意,乐于成为一位全神贯注的基因原体和国度之主,与你那些一无所知的兄弟们一样:但这样的生活并非毫无代价。” “当你意识到你成为了一个好人的时候,你发现了你正在不可避免的被帝皇拉向一条属于他的道路,正在不可避免的成为帝皇潜在的战友:而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还不想这么做,你还不想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的时候,与你那个劣势如此之大的父亲绑定在一起。” “因为你看到了他的身上存在着怎样的东西,你知晓他的计划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你担心如果你与他站在了一起,绑定的太深,那么假如你们最终失败了,你甚至连反悔的资格都没有了。” “归根结底,也许你成为了一个善良的人,但你并未成为一个高尚的人,所以,你才会感到像现在这样的困扰,所以,你才会对内心的改变无所适从,你才会在面对抉择时显得犹豫,而这种犹豫与你对兄弟们的焦虑混合在了一起,搭配上了一场旨在拖住你的梦境,演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场景。” “演变成了这个,你最不愿意面对,却不得不停留其中的地方:而这就是海德里希想要做的。他拖住了你们,为外界的变动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只不过,这对你来说并非是完全的坏事。” “你现在就可以醒来了,醒来去面对海德里希给你造成的那个烂摊子:而在收拾这一切的时候,你也可以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我们的这些存在,想一想我和其他的那些家伙,对你说过的这些话语。” “好好的想一想。” “你是否要继续这种犹豫,你是否要远离自己的父亲?” “你是否要继续成为一个凡人与好人,亦或是收敛起那些还没有完全扎根的慈悲心态,重新成为那个自私自利的冰冷无情者:虽然成为四神的奴仆并不明智,但这并不说明你就必须站在帝皇那一边。” “还是说,你想成为一个更为高贵的人物,就像帝皇所一直期待的那样?” 牧狼神笑了起来,第一次,摩根在这张脸庞上,感受到了一种真正的温暖。 “好好的想一想吧。” “你不能再犹豫了:一个犹豫的人,可是打不败海德里希。” “同样也打不败未来的我。” 叹息…… 这件剧情可以看做是我对于终死2和摩根善堕的一个暂时解决方案,有一说一,终死2对我的背刺没有永恒回响与终死1那么的严重(帝皇是个纯粹的好爹那波真的是差点把我一波送走) 不过终死2还是给我带来了困扰,尤其是关于黑暗之王的一部分,我是真没看懂有关于黑王的事情,不过当我读到帝皇可能不知道黑王的存在时,我真是惊了,这一点真的差点又掐死了我的剧情。 所以我只能紧急写出这几张,打补丁(捂脸) 不过这明显造成了剧情的拖沓,我只能说我会努力弥补的,海德里希的大体剧情已经想好了,我差不多知道了该如何让这个家伙即忠诚又癫狂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大概能在下周一之前解决这个第十一原体。 到时候,我再想想写什么吧:说实话,一直保持这种日更的确让人有点心累,而且我的写作习惯也很容易造成水的地方,大家发现了也可以提出来,我及时弥补,毕竟我虽然做不到尽善尽美,但是亡羊补牢还是一定会的。 (本章完) 第347章 康拉德的新室友 “我的一个兄弟来了:一个理论上还没有回归的兄弟。” “他趁着刚刚发生在这艘舰船上混乱局势,悄悄的登陆了,我能够闻到他身上那股属于爬行类生物的味道,那种味道类似于氨水,毫无疑问是有毒的。” “现在,他正隐藏于舰船左侧某处隐蔽的微型停机坪上,那里的守卫因为这场突兀的混乱而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在短时间内,他们恐怕是发现不了,在房间的角落里面多了一台雷鹰的。” “真是漂亮的潜入,不是么?” 康拉德笑了起来,他伸出了那长而滑腻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那双漆黑的瞳孔正因为久违的杀戮与剧烈运动,而散发着满足的光芒。 此时的午夜幽魂正在全副武装着,在那副深蓝色的,用骷髅与闪电作为装饰的盔甲上,已经沾满了斑斑血迹,诉说了他的胜利,而同样肮脏的还有那双被他佩戴在细长手指上的利爪:在过去的半个泰拉标准时里,被这双利爪所收割的生命铺满了王座间面前的那条细长走廊和交叉路口。 而此刻的康拉德就伫立在这座走廊与王座间的连接之处,这位面目狰狞的基因原体及时的收住了自己的暴行,没有继续去其他地方收割什么,而是如同驻守于诸神殿堂门前的忠诚卫士一般,守在了摩根的王座间之前:他的面前堆积着累累尸骸,而他的身后却是片尘不染的光洁圣土。 “您在说什么,康拉德阁下?” “没什么,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小家伙。” 与康拉德一同驻守在这走廊尽头的,还有拉纳以及他的十多名老近卫军部下,在过去的半个多小时里,他们寸步不离的守卫在原体的房间之前,任凭各个军团连队长和凡人高级军官们,自行处理舰船上的各处暴乱。 而这些被摩根给予了厚望的位高权重者,最终也没有辜负自己的使命,舰船上的最后一处混乱区域也在几分钟前被清理干净了,伤亡汇报与财产损失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统计,悲伤与困惑的气息虽然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境,但却并没有干扰到他们的工作效率。 而在那个被拉纳安置于眼侧的微型电子投影上,也正时不时的闪烁着军团议会发给他的汇报:不仅仅是【曙光女神号】,在每一艘驶入的死寂群星的战舰上,几乎都同时发生了类似的暴乱事件。 而这些暴乱事件都有着一个明显的区分点:在那些拥有较多的破晓者战士或者灵能者的舰船上,这些暴乱无一例外被多多少少的提前感知到了,而在那些以凡人战士为主的舰船上,暴乱造成的破坏要大的多得多,不少舰船甚至不得不请求外界的援助,军团议会正因此而忙得焦头烂额。 但拉纳可没有时间搭理这些事情,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他身后房间中的基因之母到底要何时才会醒来,顺便,还要向他身旁的这位基因原体表示感谢:如果没有这位被及时得惊醒,并且自愿加入到了防御工作之中的午夜幽魂的鼎力相助,拉纳他们不可能毫发无伤的守住这条最后的防线。 想到这里,摩根的禁卫总管第一次向这位暂住在他们旗舰上的基因原体弯腰鞠躬,他身后的同伴们也在进行着相同的动作。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感谢您的帮助,康拉德阁下,如果没有您的帮忙,发生在刚才的战斗,可能会更加的血腥。” 康拉德接受了这个致谢:以微笑的表情。 “用不着这么严肃,我亲爱的侄子们。” 午夜幽魂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了一张湿巾,正仔细地擦拭着自己那双被鲜血玷污的精金利爪,他转过头。抛给了拉纳一个多多少少带些善意的眼神:看起来,基因原体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 “这对我来说只是顺手为之,而且你知道吗:自从许多年前的一场战斗和洗浴工作之后,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在这艘船上如此名正言顺的进行过杀戮了,更何况,还是在我居住的卧室旁边。”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就像那些食物链顶端的猛兽会把猎物的残骸挂到高处,来震慑其他的野兽一样,这种表演性质的杀戮,是我从小到大都非常需要的东西。” “只不过在以前,它是我的必需品,而现在不是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讨厌这种杀戮,毕竟我生来就喜欢闻鲜血的味道。” “……” 拉纳顿了顿,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上这个有些血腥的话题: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康拉德在说这句话之前,刚刚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的话,禁卫总管一定会因为这句过于危险的话语,派遣大量的人手来监督这位暂住的原体。 “好吧,大人……” “我都说了,别这么严肃。” 午夜幽魂的语调有一些含糊不清,他就像是在用自己的鼻子,哼着一首欢快的屠宰之歌。 “你可以叫我叔叔,我亲爱的侄子,或者舅舅也可以。” “……咳……” 禁卫总管第二次顿住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尴尬,正在他和他身后的同伴之间流传着,在拉纳以前的记忆里,这位康拉德阁下,似乎并不是一个如此……亲切的人? 而正当拉纳因此而有些犯难的时候,午夜幽魂已经干净利索的清理完了利爪,他站起了身,语气间也终于洗去了那些戏谑,反而变得严肃了不少。 “好吧,小子,那让我们谈点正经事:我让伱发布一条命令,你发布下去了没有?” “已经交给军团议会了。” “那就快点让他们通过吧,别在这思考这道命令来源了,小子:即使我的那位亲姐姐苏醒了,她也会下达相同的命令的。” 康拉德皱了皱眉头,拉纳的回答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毕竟,想必连你都已经看出来了,这次骚乱是因为在这艘战舰上的太多人,在他们的脑子里想到了某个他们不该想的东西。” “而我们现在甚至都不能在口头乃至脑海里提起那个东西了,不然的话,像这样的暴乱,只会一次又一次上演:你不会以为这是一场一次性的突袭吧,小子,这可是一场有关于亵渎力量的漫长演出。” “只要我们想到了那个名字,想到我那个已经被抹去的兄弟,那我们的思维就会受到污染:像我这样的基因原体,以及你这样的阿斯塔特战士,又或者是那些思维敏捷的灵能者,是能意识到这种污染的存在,并提前的规避它的,但是这支舰队中的大部分凡人,可是没有这种能力去抵御它的,他们会被轻而易举的污染、操纵,掀起一次又一次像这样的暴乱事件。” “不得不说,他的这一招的确不错,只是让自己的一个名字成为亚空间中的禁忌而已,就足以废掉讨伐舰队中九成九的力量:哪怕我们拥有了三个军团,但如果没有了凡人们的帮助的话,我们也是绝对无法将这场远征进行下去的。” “不愧是军事上的大师啊:只是不知道,他的这份军略现在还剩下了几成?” “……” 康拉德的话语并不像是一种严肃的告知,而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般的感慨,但这些话语中的内容也足以让拉纳保持沉默,并暗中催促军团议会快点下达那道相对应的指令了:从现在这一刻开始,破晓者舰队中的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的方式思考、讨论甚至提及任何有关这场远征的讨伐目标的事情,而违背者将会处以最严厉的惩罚。 拉纳并不担心他私自下达这道命令是否会招来惩罚,毕竟就像康拉德所说的那样,即使他的基因之母苏醒之后,也一定会下达相同的命令,禁卫总管真正担心的是:即使他们的禁令再严酷,似乎也不会让情况产生根本上的改变? 难道他们还能限制舰队中每个人的思想不成? “我们当然限制不了。” 康拉德一眼就看出了禁卫总管的忧虑,他只是摇了摇头。 “所以我才会说,这是非常漂亮的一击,因为思考是抓不稳,管不住的,哪怕是思考者自己,都无法遏制住思维的发散,也许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他们就会短暂的想到那个被禁止的名字,然后就会受到污染并产生新的暴乱。” “毕竟,凡人的思维,在面对以我的那个兄弟为核心,所进行的模因污染时,还是太过脆弱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所以,做好准备吧,摩根的战士:直到这场远征结束之前,我们的舰队恐怕都将经受一场漫长的非战斗减员的折磨了。” “现在我倒是理解了,为什么帝王和玛卡多要大张旗鼓抹除掉那么多人的记忆,毕竟,比起期待于凡人的自我约束,还是强硬的手段更能让他们感到一丝安心。” 午夜幽魂絮絮叨叨的,他似乎难得的被勾引起了谈话的兴趣,只是很可惜,在他的身边只有一位沉默的禁卫总管,与其他更沉默的老近卫军,比起康拉德口中的万千感慨,拉纳更在乎另的事情。 “康拉德阁下,既然这一切的暴乱事件,都是因为那名叛乱原体的诡计,那么我们的基因之母之所以沉睡,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 午夜幽魂投来了赞赏的一瞥。 “某种意义上,你说的没错。” “不过不用太过担心,我亲爱的侄子,我的姐姐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她应该会在一个小时内醒过来,更有甚者,发生在我们眼前的这悲惨一幕,应该也不会出乎她的预料:当然啦,她肯定会变得有些生气就是了。” 闻言,拉纳眨了眨眼睛,他的目光集中在了康拉德的脸上,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中的视线也变得有些危险了起来。 “那……为什么您没有受到类似的影响?” “……你在怀疑我?” “很抱歉,阁下,但我不得不考虑到这种假设。” “啊……的确,作为她的护卫头领,你是应该这么做的。” 康拉德咧嘴一笑。 “可能是因为,那个人不知道我的存在吧,当年他做出那些决定的时候,我可是还在诺斯特拉莫抚摸着我的石像鬼呢,虽然作为传承了相同血脉的亲兄弟,在我进入到死寂群星的那一刻,他应该就已经发现了我,但是看起来,他对我的兴趣应该没那么大。” “真是被人看扁了呢……” 虽然口中倾吐着报怨,但午夜幽魂看起来,却没有多少生气的情绪,他在满地的尸骸与鲜血中清理出了一条道路,还有心情向着远方那些逐渐赶来的连队长和凡人军官们挥手致意着。 “就由你来应付他们吧,我亲爱的侄子,而我则要去应付那个不请自来的兄弟了,这也许会是一场漫长的狩猎,不过这艘战舰现在也算是我的半个主场了:如果我的姐姐待会醒了,告诉她,我会在半个小时内把访客带到她的面前。”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康拉德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来,弯下腰,拍了拍拉纳的肩膀,一根手指竖起,就宛如大人在教育着那些犯错的孩童一般,于近卫总管的面前低语着。 “在你向我的姐姐阐述这一切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要提及我的那个兄弟的名字,你可以给他起一个更为古老的绰号,就比如说【那个不能说的人】” “不能说的人……” “是的,就这样,想必,我的姐姐会理解你的苦衷的,没准她还会因此而准备一些魔法道具,用于接下来的战争。” “……魔法道具?” 拉纳皱起了眉毛。 “是啊,魔法道具。” 康拉德笑了笑。 “就像是……一顶分院帽。” “……?” “那是什么?” “神圣泰拉上的一个古老文学梗而已,我在一次有关于古代文学史的学习中了解了它:小子,不是我说,你确实应该多读一点书了。” —————— 【他就是这么说的?】 “是的,大人。” 【分院帽……还真是一个冷门的梗呢,这家伙看起来心情不错。】 蜘蛛女皇倚靠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她在康拉德离开后的第十六分钟苏醒,而禁卫总管在一分钟后就得到了原体的召见,并花了五分钟来讲述摩根错过的一切。 在此过程中,基因原体只是沉默着地翻阅着那本记载着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数据板,她的神情似乎一直有些恍惚,就仿佛在思考着某些难以解决的问题。 而站立在王座前的拉纳,则是有些犹豫。 “大人,关于康拉德阁下下达的那道命令……” 【就照他说的做,禁止所有人再提起那个名字,同时,告诉军团里的智库们,让他们分派人手到各艘舰船上去,与宣讲士一起监督这道命令的执行,并时刻检查舰船上的灵能异动:如果智库的人手不够的话,就让那些凡人灵能者甚至领航员们动员起来,现在是需要排除万难的紧急时刻。】 “明白,大人,我这就去办。” 【去吧。】 摩根捏了捏眉间,她无声的叹息着,直到拉纳关闭大门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旁之时,基因原体才随手将那本震荡了她的心灵的数据板丢在了一旁,然后靠在了一侧的王座扶手上,用手臂拄着脸庞,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时间。 直到结束了沉思之后,摩根才叫她的贴身侍女取来全息投影和通讯仪:通过这些仪器,她呼唤了她远在星辰彼端的两位血亲兄弟。 而庄森和黎曼鲁斯都以极快的速度回应了摩根的呼唤,显然,他们已经等待很长时间了,甚至可能早就先一步进行过交流了。 当投影打开的时候,这两位基因原体的面色都异常的阴沉,他们无一例外的全副武装着,紧握的武器上甚至沾满了鲜血,而背后总是时不时的闪过了步履匆匆的战士和高级军官的身影。 摩根没有丝毫的意外。 【看起来,你们那里也遭遇到了相同的情况:那个家伙可真是挥出了漂亮的一击,来作为对我们的欢迎,不是吗?】 庄森冷着脸,闷哼了一声,以作为回应。 而黎曼鲁斯的面孔则是早已变得狰狞了起来,他咬牙切齿的低骂着什么,看起来早已没有了之前那份即将弑杀血亲的沉默悲伤。 “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他是个杂碎,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有新的办法,让我现在更加的恨他了……这个混蛋!” 芬里斯狼王的头颅低下,那散落的金发遮蔽了他的面庞,而酒神之矛正被死死的握在掌中,哪怕是隔着全息投影,摩根都仿佛能听到咯吱作响的金属之声。 而比起狼王的怒火,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就要冷静不少。 “你们那里的伤亡怎么样?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行动吗?” 庄森明显更关心实际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其余两位原体的面容都变得有些苦涩了起来,摩根先是扫了一眼她旁边的数据板,随后便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我这里的话,凡人的损失还是有的,而且数量很大,但是还不足以完全影响到舰队的运行,至于我麾下的破晓者么……】 蜘蛛女皇顿了顿,然后吐出了一个让她有些心疼的数字,虽然这个数字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多。 而庄森与黎曼鲁斯在听完了摩根的话以后,各自表情古怪。 庄森先开口。 “我这边,是你的两倍。” 而黎曼鲁斯则是咧了咧嘴。 “我这里倒是要比你多一点,庄森,而且我的一个狼主中招了,他可能要在医务室躺一阵子了:光是想想这件事儿,就让我糟心。” 这两句回答都没有超出摩根的预料,毕竟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都已经完全进入死寂群星,而破晓者还有一部分兵力停留在外面,所以双方的伤亡也自然是不同的。 【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哪怕执行最严格的禁令,也不可能完全避免这种情况继续发生,也就是说,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尽可能早的砍下那个人的头颅,来从源头上制止这一切。】 “我们原本就是这么计划的,不是吗?” 黎曼鲁斯发出了一阵粗野的笑容,而庄森则在一旁进行着补充。 “根据我和黎曼的先行侦查,在这片死寂群星中,存在着防御工事和文明痕迹的世界算不上太多,以它们的分布规律来计算的话,我们能够轻易的推测出那个混蛋最有可能藏身的几处基地。” “只要一个个检查过去,最多只需要一年的时间。我们就可以端掉他的老巢了。” “的确如此。” 黎曼鲁斯点了点头。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三个军团到底是要集中起来行动,还是分开各自搜索:这两个选项的优劣想必不用我多说了,我和庄森刚才一直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你觉得呢,摩根?” 庄森看向了他最信任的这个血亲,而蜘蛛女皇则是没有立刻的回应,她只是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目光中交织着谨慎。 【我个人建议你们两个军团集合在一起行动,至于我和我的破晓者军团,现在还无法决定:我还需要咨询一些相关人士的建议,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相关人士?” 庄森挑起眉头 “你是指康拉德?” 【……】 【算是吧。】 —————— 午夜幽魂没有违约,也没有超时,在他出发后的第三十分钟,康拉德成功的带着那个不速之客来到了王座间,在他们两人的身上,都有着一些看起来并不友好的擦痕。 “他对我的欢迎仪式有些不太满意,真是个挑剔的家伙。” 康拉德如此解释着,而那个客人只是露出了谦卑的笑容。 “我只是不想太过大张旗鼓,从而惊扰到您而已,此地的君主。” 【……】 面对这个回答,摩根只是轻哼了一声,然后,她向着这位不速之客展露出了一个完全没有牵扯到肌肉的笑容。 【比起这艘战舰刚刚所经历过的事情来说,你的访问的确算不上是一次惊扰:不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吗,未知的阁下?】 来人鞠了一躬。 “悉听尊便,大人,您只需要称呼我为阿尔法就可以了,毕竟我只是第二十军团普通的一员而已,我仅代表着我的军团,给您带来的善意,以及您现在所需要的东西。” 摩根的笑容消失了:或者说她的笑容本身就是无比冰冷,那双青蓝色瞳孔如今正全神贯注着观察着眼前这张张平平无奇的脸,渴望从其上寻找到些许的线索。 这样的场景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勾起了摩根回忆:曾几何时,她也经历着与现在相同的情况,不过在那个时候,摩根是那个在王座下面弯腰的人,而坐在王座上的,则是庄森或者佩图拉博。 但即便是摩根,也没有信心比眼前这位自称为阿尔法的客人,扮演的更好。 【你说你来自第二十军团: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军团?】 “第二十军团是真正存在的,大人,您现在就已经亲眼目睹了它的存在,我们虽然还没有迎回我们的原体,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以自己的方式,为了整个人类帝国而战。” 【你说的方式,包括自作主张地决定我现在需要什么么?】 蜘蛛女皇斜靠在王座上,她翘起了腿,精美的脸庞上泛起了那种让康拉德感到熟悉的笑容:这种笑容会让其他人感到汗毛倒竖。 而自称为阿尔法的访客只是再次地鞠了一躬,他实在是表现的太过于镇定了,这反而引来了摩根与康拉德的戏谑视线,此时,两位基因原体都可以确定这位不速之客的真实身份了。 “我们并非是自作主张,摩根大人,恰恰相反,我们的到来是某种更伟大的意志的体现: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样,并非只有您们三位原体在关注着这场遥远的战争,在神圣泰拉与帝皇幻梦号上,一些来自于更高层的命令,才是让我出现在了这里的最终原因。” “依照他们的命令,我将引领您和您的舰队前往一个位于死寂群星边缘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上,存在着有关于这场战争的,最深刻的秘密,以及如何终结它的方法。” 【我该如何确定你的话语是真实的,而不是一句谎言?】 “您自有联络帝皇的方式,不是吗?” 【……】 摩根认真的看着眼前之人。而阿尔法只是回以一个淡然异常的笑容,他们两个人的谈话有着一种遥远的相似感觉,就好像这些话仅仅水面上的浮萍,为了遮掩真正重要的信息而四处游荡。 【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你不会想要知道如果给那个人足够的时间,他会做到什么地步的,这种焦虑也是帝皇派我前来的原因:我们必须尽可能快速的解决这一切。” 【……】 摩根的手指规律地敲打着王座的扶手,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太久,也许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好吧,给我半个小时,然后我会命令整个舰队调整航向:希望你不会指错了路。】 “请无需担心,大人。” 再一次,鞠躬。 “那么,请容我告退……” 【等等。】 摩根伸手阻拦着,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缕让阿尔法首次感到有些不妙的笑容。 【这注定会是一场跨越了一天的旅行,不是么?】 面对摩根的微笑,阿尔法只是点了点头。 “当然。” 【那么……怎么能让你这种帝皇亲自派遣的贵客,没有一个能够休息的地方呢,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敬意,我决定将这个舰船上第二尊贵的地方,向你开放。】 “……感谢您……” 【康拉德。】 摩根打断了阿尔法的话。 【要好好接待你的新室友。】 “……” “当然,姐姐!” 午夜幽魂发出了一声尖利的笑声,他大声的应和着,然后不由分说的揽住了想要出言拒绝这一【好意】的阿尔法的肩膀。 “来吧,我亲爱的客人。” “你想睡上铺,还是下铺?” (本章完) 第348章 康拉德的治国之道 说服庄森和黎曼鲁斯,比摩根想象的还要简单不少。 具体来说,当蜘蛛女皇只是稍微透露了些许有关于【第五位参加行动的兄弟】之类的暗示后,另外的两位军团之主就很轻易地认可了摩根的分兵计划。 无论是庄森还是黎曼鲁斯,似乎都没有对于阿尔法或者第二十军团的存在感到一丝诧异:这一点本身就足以让摩根感到诧异了。 看起来,她的兄弟们也不是完全地一无所知嘛。 一句感慨在摩根的心头静悄悄地滑过,并迅速地沉溺在了基因原体几乎永无休止的思考之中,银白王座的四周空旷寂寥,足以容纳蜘蛛女皇持续几个小时甚至几天的漫长沉思,所产生的种种推论。 在远离了阿瓦隆,暂时不需要负责远东边疆的大小事务之后,摩根就有了充足的时间,用来进行思考与推论,她经常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花费在王座之上,直到她的侍女们,又或者是破晓者军团的高阶军官们,因为不同原因的觐见而打破这种沉默。 除此之外,能够吸引摩根注意力的事情堪称少之又少,毕竟她的身份是如此的高贵,而这艘船上的每个人也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职责,更不用说,在发生了那次血腥的暴乱之后,死寂与压抑本就已经成为了舰队的主旋律,所有人都习惯了不再去思考更多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生活中总是存在着一些意外的:总是有那么几个少数派,他们的尊贵身份让他们有着大量的空闲时间来消耗,而他们的能力则是强大到了不需要担心种种出格行为的后果,因此,他们会以打扰其他人作为一种兴趣,甚至是神圣的事业。 很不幸的是,现在的【曙光女神号】上,就有这么一个人:但对于摩根来说,这又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因为她现在的确需要一位异常主动的聆听对象。 于是,当康拉德自作主张地再次推开了王座间当大门时,蜘蛛女皇只是沉默地接受了康拉德的玩忽职守:毕竟,某位午夜幽魂现在应该在监视阿尔法来着。 “你看起来很不在状态。” 诺斯特拉莫人以一种颇具有节奏感的脚步,轻巧的踩过了王座间那装饰着复杂花纹的地板:这些用银色、白色与黑色所构建起来,再用金色的细纹所描边的艺术品,乃是由摩根所亲手设计的,将凯尔特结和曼荼罗结合起来的产物,当它们以不同的形态,被成百上千地描绘同一片区域的时候,那集结了千变万化的复杂罗网,会让整个画面看起来就如同遍布着危险陷阱的浩渺群星一般,震人心魂。 在这样的视觉效果冲击下,确保了每一个踏入这个房间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心怀谨慎与敬畏,因而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也会清晰的展露在了高居于王座之上的蜘蛛女皇的瞳孔中。 在面对凡人又或者阿斯塔特战士的时候,这一招都格外有效,但康拉德是个意外,他从未对此感到过忌惮:事实上,伴随着午夜幽魂在【曙光女神号上】暂住的越来越久,他似乎已经将这座庞大的战舰看作是自己的第二家乡了。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都在以一种堪称欢乐的姿态,行走在破晓者军团的旗舰之上,用近乎于鲁莽的无畏来顶撞或戏弄的舰船上的每一个人:就像是一个正在上学的学生。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欢乐了,也许,是时候让他去面对这个残酷的社会:很多时候,摩根的心中都会蹦发出这样的想法。 但是今天,她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心情了:那场包含着漫长战斗的幻境令蜘蛛女皇感到心力憔悴,她甚至累到连从别人身上汲取一些罪恶快乐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太累了,更何况,她还要面对那些她一直逃避的问题:这些问题在幻境中被血淋淋的摆放在了她的面前,她知道,在解决掉这些问题之前,她的内心都将以某种方式继续疲惫下去。 这股疲惫是如此的折磨人,以至于让摩根都开始认真的思考,向康拉德咨询一下建议的可能性了。 嗯,向康拉德求救…… 如果是几年之前的话,她一定怀疑自己已经疯了。 基因原体感觉自己的心里泛起了苦涩的笑容,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正在自顾自向室女座点菜的康拉德:午夜幽魂对于摩根下午茶文化毫无兴趣,但他还是很乐意在拜访自己的姐姐时,靠着他们的血缘亲情来白嫖一点零嘴的。 谁都喜欢白嫖嘛。 【你现在不应该在陪着我们的那位阿尔法阁下吗,康拉德。】 摩根开口了,而午夜幽魂则是挠了挠自己的长发。 “那位阿尔法阁下对于竞技场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所以我趁机让巴亚尔他们顶替一下我的位置,而我则是能抽出时间回来找你:你总信得过你的这位子嗣的能力吧?” 【……】 【那你有什么问题吗,需要专门回来找我。】 “两个问题。” 康拉德走向那个距离王座最近的椅子,仔细地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才一屁股坐下:其实这些椅子几乎都是半新的,因为除非是非常罕见的,非正式的大型会议,否则几乎没有人会在摩根的王座之前落座。 【说吧。】 康拉德竖起了手指。 “第一个问题,那个阿尔法究竟是什么人:我是指,我总感觉他应该跟我们有些血缘关系,我在他身上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但是我并没有听说,有新的兄弟回归的消息,而且你对他的态度,似乎也不像是在对待一位兄弟。” 【那你觉得,我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兄弟?】 “嗯……更直接一点?” 午夜幽魂停顿了一下,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似乎不是很想深入这个话题,而摩根则是用一声轻哼回答了他:姑且算是对于康拉德那敏感思维的肯定。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评价第二十军团的吗?】 抓住这个机会,基因原体决定对自己的弟弟实行一场抽考。 午夜幽魂对答如流 “当然,就我之前所学习过的大远征记事来说,第二十军团在很多人那里被认为是不存在的军团,而另一部分人则会将他们看作是一个近乎于幽灵的部队,这个军团的履历是非常奇怪的,因为实在是太少了,少到不正常。” 【徘徊在大众视野之外的军团又不止一个,康拉德。】 “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无论是白色伤疤,暗黑天使,还是曾经的圣血天使,虽然提及他们的文案汇报的确都不多,但那都是有原因的,有他们各自的苦衷,可唯独第二十军团不一样,他们的信息的稀少就像是故意为之。” 【或者说,这就是他们战术中主要的一部分:隐藏与潜伏?】 “差不多正确。” 摩根打了一个响指,她的嘴角难得的展露出了一丝异常真挚的笑容,那是为了自己兄弟的成功猜想而感到了相同的快乐。 【二十个军团的名额终究是有限的,所以每个军团都要尽可能代表一种战争的艺术:既然如此,那就肯定会有军团会象征着谍报作战与地下工作。】 “……” “那你的军团代表什么?” 【未来的战争。】 “……我的军团呢?” 【战争的未来。】 “……” “这是敷衍?” 【不,这就是回答。】 “……” 康拉德点了点头:在得到了摩根的肯定之后,他接下来的猜想也变得顺畅了起来,虽然午夜幽魂可能从根本来上来说,就不是思考见长的,但他终究也还是一位基因原体,只要主观上足够勤奋,他的大脑还是能够解析出银河中的绝大多数秘密的。 限制这些帝皇子嗣的,从来都不是能力,而是态度。 “既然第二十军团是一个偏向于隐蔽行动的军团,那么再考虑到基因原体和阿斯塔特军团之间,那固然存在的联系与相似性,我们的这位阿尔法兄弟,就有可能像他的子嗣一样,是一个在隐蔽方面有着特别天赋的人物?” “那照这么说,那个能够与我再阴影中缠斗半个小时,再主动现身的家伙,的确就是我们的兄弟,但他也可以不是我们的兄弟,因为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是他的天赋。” 【就像你天生的正义观和血腥艺术一样:独特的天赋。】 康拉德轻哼了一声,面对着摩根话语间那习惯性的嘲弄,午夜幽魂已经学会了淡然处之。 “但是现在,他却拿这种天赋来对抗我们:很明显,他在与我们的沟通中并不是坦诚的,摩根,我对他缺乏足够的安全感与信任,即使他可能是我们的兄弟。” 康拉德摇了摇头,他似乎叹息了一下。 “所以,我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提防他一下: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把他安排到我的卧室。害得我不得不专门去后勤部门,订购一个上下铺?” 【忍耐两天吧,我也不喜欢这个家伙,但他必不可少。】 “我会的。” 午夜幽魂舔着嘴唇,在这些真正严肃的事情上,他早已学会了收敛起性格中的戏谑,这种态度让摩根感到了满意。 【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舒畅的问答令蜘蛛女皇稍微消散了内心中的阴霾,她斜靠在王座上,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可是紧接着,伴随着她的话语,在康拉德的瞳孔深处,便浮现出了名为【跃跃欲试】的光芒。 这让摩根感到了一丝不妙。 “……” 【……】 “……” #诺斯特拉莫式笑容# 【……第二个问题,康拉德?】 “啊,当然,我当然还有第二个问题:事实上,这才是我真正关心的那个问题,阿尔法不过是一个小问题而已。” 午夜幽魂笑的夸张。 【……】 【那……你想问什么?】 “很简单。” 康拉德应和了一下,然后离开他的座位,一路嬉笑着,靠近了坐在王座上的摩根,直到他口中的热息能够吹到摩根的胳臂上。 “跟我说说,我失魂落魄的好姐姐,你究竟在那个梦境里看到了什么,才能让你现在表现的如此患得患失:这可真让我感到好奇。” 【……】 【这和你有关系?】 “关系可大了。” 以一种近乎于是戏曲腔调的浮夸,康拉德【尖叫】了一声。 “大战在即,可是军团的基因原体,舰队中最重要的指挥官,却是如此地心不在焉:作为破晓者军团的冠军剑士,难道我就不应该关心一下这个严肃的问题吗?” 【……】 “……” “咳,就当……” “为了帝皇?” —————— “您的茶,大人。” 室女座轻声的呼唤着自己的造物主,而她古怪的目光却伴随着摩根一起,看向了另一侧:在这张不大不小的圆桌对面,午夜幽魂正兴高采烈的参与到诸如布置茶具和拖拽椅子的行动中来,在摩根的记忆里,他可从未像现在这样的【精力充沛】过。 这个家伙,到底是多想看她的笑话? 摩根感到了一丝郁闷:因为午夜幽魂脸上的兴高采烈,以及那种明晃晃的【你终于吃瘪了】的兴奋感,是完全不带遮掩的,他光明正大的想要看摩根的笑话。 “你要知道,摩根,在经历了十几年你的循循善诱之后,我早就想要找时机来【报答】你了:你愿意来找我来倾诉心中的问题,这实在是太让我感动了。” 康拉德在【报答】两个字上重重的摁下了音键,甚至于在这段话语的末尾中,还装模作样的搭上了两声哭腔,只不过这些演技已经浮夸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不过说真的,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之后,我还是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你像现在这样的极度困扰:在我的眼里,你似乎一直都是那个在思想领域上的强大施压者。” 说着,康拉德便拖来了一把椅子,他坐在摩根的对面,身体前倾着,那双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死死的盯住了蜘蛛女皇的面容,不容许摩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躲闪。 “跟我说说看,你到底在困扰什么?” 【……】 摩根垂下了眼睑,她当然不可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的向康拉德告知,毕竟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午夜幽魂现在的理解与能力范围之外,他是帮不上忙的,只会徒生苦恼而已。 于是,摩根最终选择提出了一个有些模糊的问题。 【康拉德。】 “我在。” 应者兴奋的哼着歌。 【如果你遇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看起来会被你的能力所影响甚至是解决,但实际上,因为它的背后会牵扯出更漫长、更悠久也更复杂的事态,所以你的解决办法终究只是暂时的,无法彻底的让事情如你所愿,甚至可能会让你反而深陷于其中。】 【你该怎么办?。】 “……” 康拉德眯起的眼睛,摩根的这个问题未免有些太过于笼统。 “好吧,按照我的方式来理解一下就是:你现在遇到了一个超出能力范畴的问题,这个问题是你所不得不面对的,但你却无法根本上的制止它,只能暂时的去影响。” 【毕竟未来并不会受到我们的掌握,不是吗?】 【我不知道有关于这个问题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我害怕失败,因为那会让我一无所有,甚至堕落到更糟的地步。】 “你胆怯了?” 【是的。】 “……” 【……】 康拉德眯起了眼睛,他和摩根都没有立刻再说话,两位基因原体彼此注视着,沉默了很久,直到桌案上摆放的热茶都已经渐渐的凝固冷却了。 “要听听我的回答么,摩根?” 【……】 【嗯。】 “其实,就在前不久,我也思考过一个与你相同的问题。” 【是什么?】 “那个问题就是,我到底该怎么样地去处理诺斯特拉莫?又或者是在未来大远征中,我所遇到的每一个相似的世界:其实后面的这句话更为重要,因为诺斯特拉莫这个世界,实在是过于特殊了。” 【……】 【你想到办法了?】 “还没。” “只是……有了个路线。” 【说说看。】 “嗯。” 姐弟两人的声音此时都有些低沉,却显得格外真挚,宛如凡人的血亲在彼此交流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的大体思路就是:打碎固有的利益集团,建立一个更好的生产关系,通过教育以及宣传来向民众来普及一些更先进的政治与民生理念,最后,留下一支足够的暴力部队来监督这一切:当一切走上正轨的时候,我就会将这些暴力部队撤走,来避免政治体系沦落为一个警察国度。” “当然了,除此之外,我认为我的国度核心,应该是一个足够干练的监察系统,甚至是几个互相监察的监察系统,也是有必要的:监察本身也需要检查。” “大体就是这些。” 【……有些天真。】 “我又不是你:别在这方面对我太过苛刻。” 【我不会太苛刻,我只是有些困惑:在你的暴力部队走后,那些固有的守旧势力又卷土重来了怎么办,又或者是,新的统治阶层依旧会陷入腐朽与堕落之中?】 “这是必然的。” 康拉德苦涩地笑了笑。 “这也是我的问题与你的问题相通的那一点,不是吗:这样的未来并不在于我们的控制之中,我们只能暂时的解决我们眼前的问题,而凡人的堕落,和那些重新陷于腐化的世界,则是我们注定无法完全掌握的事情:如果我们紧盯着每一个世界的美好的话,那么大远征永远也不可能完成。” “但,我有一个想法。” “……怎么说呢……” “既然我已经重创了曾经的守旧集团,告诉他们自由的价值,并让他们亲身感受到了当家做主人的好处,甚至让他们拥有了掌握着自己的武装力量的机会:在我做到了这一切之后,如果他们依旧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和正义而战,而是屈服于新的腐朽,并等待着下一个像我这样救世主的话,那只能说……” “他们活该如此了。” 【……】 “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只在一颗世界上停留,不是吗?” 康拉德笑着。 “我所能做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将自由和正义,散播到不同的世界上而已,哪怕这些美好最终只能在其中的一个世界上立足,那么我所做的一切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而这,就是我对于你这个问题的回答,摩根。” “也是你教育过我的,最为重要的一个道理。” “我们并非是无所不能的。” “那我们却可以尽力而为。” “我的未来并非是美好,但我只求……” “问心,无愧。” (本章完) 第349章 地狱星(上) “你似乎在跟我们耍花招,亲爱的阿尔法阁下。” 一声来自于黑暗之中的低沉呼唤,让九头蛇的瞳孔顿开:因为他知道,说话的人,就是住在他下铺的康拉德。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康拉德都算不上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他总是喜欢在聊天中将冠冕堂皇的讨论与暗藏玄机的试探夹杂在一起,在与他的言语交锋之中,哪怕是阿尔法瑞斯也必须小心翼翼。 “此话怎讲,康拉德阁下?” 九头蛇尽可能的保持着语气中的平淡和疑惑,然后,他就无比清晰地听到了来自于下铺的细微翻身声:事实证明了,身边存在着一个距离自己直线距离不到两米的基因原体,的确能让任何人的感官都变得空前敏锐起来。 “自从我们和庄森他们的舰队汇合,然后再分离,接着在你的指引下独自南下,已经过去多久了?” “以这艘战舰上的时间来计算的话,十四个泰拉标准日。” 阿尔法瑞斯给出一个精准的回答,他侧过脑袋,看向那个摆放在自己床头的闹钟,其上的时钟正指向了【x1】这个数字。 晚上十一点,对于凡人来说的确是一个需要休息的时间,但令九头蛇感到惊奇的是,在这艘【曙光女神号】上,摩根的子嗣们似乎也遵守着与凡人无异的作息时间:十一点刚过,整艘战舰上除了夜班执勤人员那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远处的战略会议中持续不断的争辩与嘈杂之声外,就已经全部的陷入了沉睡的寂静,连康拉德也不例外。 真是有趣。 九头蛇的瞳孔闪烁着。 阿尔法瑞斯自诩已经游历过不少军团了,其中也包括像是极限战士或者火蜥蜴这种亲民的军团,但哪怕是他们,也没有亲民到与凡人保持差不多的作息时间。 同样是亲民,在基利曼和伏尔甘的子嗣上,阿尔法瑞斯总是能够轻易的感受到那种出于力量的差距而带来的善意,但在这群破晓者之中,亲民却有着另一种解释:那是阿斯塔特与凡人无异的习性,那是凡人仆役们只将这些帝皇的战士看作是自己大一点的同类的骄傲、无畏与自信。 想到这里,阿尔法瑞斯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他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些【出身未解身先死】的部下们总会在谍报中格外的强调破晓者的亲民了:这的确是第二军团极其显眼的特点,而且,在阿尔法瑞斯的眼中,这个特点无疑还包含着摩根某种被隐藏起来的野心。 九头蛇可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这位阿瓦血亲,会是一个如同传闻中那样柔和甚至是软弱的人:相信这种谣言的人,一定会在摩根的面前吃大亏的。 九头蛇的思绪万千,而在他的下铺,康拉德的疑问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是啊,像你说的那样。已经十四天了,我们已经快要摸到这个死寂群星的边缘地带了,再往前走的话,我们就要离开这片战区了:但我们依旧没有抵达伱所说的那个目的地,不是么?” “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 闻言,九头蛇沉默了一下,这似乎并不是一个他可以敷衍过去的问题。 “是摩根阁下托您转问的?” 阿尔法瑞斯的话一出,便引来了康拉德在黑暗中的轻蔑笑声。 “你到底是有多看不起我:我好歹也是一名基因原体,航行时间过于漫长和走廊中窃窃私语,都是我的信息来源:如果你想在这方面欺骗我的话,大可以试一试。” “……不敢。” “谅你也不敢。” 康拉德轻哼了一声,两个人都为此而沉默了下来,直到一段时间之后,午夜幽魂才看似不经意的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阿尔法。有些人跟我提起过,你似乎特别喜欢去舰船上那些凡人辅佐者的工作区域,甚至是生活区域:你对那些凡人有什么更多的兴趣吗?” “……凡人辅佐者?” “在你们军团,他们应该被叫做凡人仆役,但是破晓者们会把任何为他们效力的凡人都称作凡人辅佐者,那些辅助军也是,那些海军也是,甚至是那些在阿瓦隆上批文件的议员们也是: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视同仁的。” 阿尔法瑞斯沉默了一下,他花了一瞬间来思考康拉德开启这个话题的目的性:他可不相信这个午夜幽魂真的是道听途说,毕竟在这几天的行动中,他一直都能感觉到那个坠在他身后的阴影。 康拉德一直在注视他:至于背后是谁指使的,那自不必说了。 某位蜘蛛女皇对于其麾下任何事物的掌握欲,都强大到了近乎于病态的地步:在暂时性的失去了三十名部下和五倍于此的凡人谍报人员之后,九头蛇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些曾经效力于九头蛇军团的精英们,现在要么在神圣泰拉的破晓者军团办事处颐养天年,要么在阿瓦隆联邦北部边境的巡逻哨站之中,享受着社恐人闻之狂喜的孤独生活。 要不是他埋下的每一颗钉子都逃不过摩根日复一日,从未停歇的灵魂搜检,阿尔法瑞斯也不必像现在这样的被动,在摩根的这艘战舰上,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落脚点,像这样的无助感,他只在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那里经历过。 “回答我的问题,第二十军团的家伙,你怎么磨磨唧唧的?” 阴暗中的康拉德似乎变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甚至在踹床,左腿只要伸出,便能将睡在上铺的阿尔法瑞斯踹得摇摇晃晃。 “……” 九头蛇不得不暂停了自己的思考,选择着那些让人挑不出来错误的,最稳妥的回答方式。 “我只是对于破晓者军团和凡人的相处方式有些好奇而已,毕竟在外界的传闻中,第二军团几乎是最为亲民的一支阿斯塔特军团。” “这和你一个普通士兵没什么关系吧?” “但我有权利可以感到好奇,不是么?” 一问一答后,上下铺的两个舍友沉默了一下,便发出了心照不宣的尴尬笑声。 “你说的对:你的确可以感到好奇,普通士兵。” 在最后四个字上,午夜幽魂刻意用着最沉重的语调来点缀,几乎是摆明了自己的怀疑与推测,但阿尔法瑞斯并没有对此感到困惑:他非常的清楚,只要他显露真身,那么几乎他的每一个兄弟,都会认出他来,他们毕竟是帝皇的子嗣,血脉中留着相同的遗传模组。 哦,庄森除外:这家伙在认出阿尔法瑞斯之前,就被九头蛇所抛出的【战帅】这个词,给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么,观察这么多天,你又观察出了什么?” 午夜幽魂接着提问,他在自己的床铺上不断的翻滚着身子,变换着睡姿:康拉德并不是一个睡觉很老实的人,与此同时,他还是一个睡觉很浅的人,这两者的融合让和他同处一个上下铺,变成了一项很折磨人的酷刑。 阿尔法瑞斯不得不忍受着下铺时不时传来的摇晃感,而他自己则必须谨小慎微,因为最轻微的移动都会让康拉德猛然苏醒:接连几日下来,九头蛇发现,跟康拉德当舍友,可比在【曙光女神号】上进行谍报工作要难多了。 简直是折磨。 阿尔法瑞斯叹息了一口气,他索性卸下了自己身上那层谨慎小心的伪装,用着平淡且客观的语气来回答午夜幽魂的问题。 “我发现,破晓者军团和凡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过于稳定了。” “……” “稳定有什么不好?” 康拉德听出了阿尔法瑞斯语气中的不认同。 “稳定本身当然没什么不好,实际上,破晓者与凡人的关系,是我所见过的,阿斯塔特与凡人之间的最优解:极限战士的亲民实在太具有仪式性了,而火蜥蜴的亲民虽然非常的真实,但是他们似乎从未对此有过任何的深谋远虑。” “但破晓者不一样,他们通过无孔不入的亲民举措,将自己与阿瓦隆的凡人牢牢的绑定了起来,在这些为第二军团服役的凡人辅佐者的眼中,破晓者的战士只是他们体型稍大一号的同类而已,而不是与他们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物种。” “这种极为深厚的信任,让他们有了充足的能力、手段、以及信誉来建立起一个以原体和阿斯塔特为核心,以凡人为羽翼的新秩序:而且这个新秩序无疑会足够稳定,足够成熟,足够充满希望。” “足够……” “取代大远征中现行的种种临时体系,并成为人类帝国新的统治体系,这个体系甚至可以长久的运营下去,延续到无数代人之后,直到凡人们对此习以为常。” “因为在这个制度下,阿斯塔特能够与凡人共存:阿斯塔特战士将作为具有力量的上位者,有足够的精力、能力、手腕与道德品质去维系一个良好的社会结构,只要他们不走向堕落,这个结构就能漫长要持续下去,而阿斯塔特则无疑会是这个结构的绝对核心,凡人只是他们的依附者与被统治者,而且还是那种心甘情愿的被统治者。” “……这不好吗?” 康拉德安静的聆听者,他承认阿尔法在描绘着一个令他心动的未来,所以,他愈发的无法理解,阿尔法究竟为什么要为这个体系的未来而感到担忧? “从其本身来说,这个体系当然很好,而且从远东边疆还有五百世界愈发繁荣来说,这个体系甚至具有着很高的可行性:但就是因为它太好了,太具有可行性了,所以某些存在是绝对不允许这个体系能够真正的建立起来,甚至推广到整个帝国的。” “某些存在……” “你是说那个由凡人所组成的战争委员会吗?” “不” 阿尔法瑞斯闭上了眼睛。 “是更高、更大、更上层、更具有力量的存在。” “……” “……” “你是指……” “玛卡多?” “……” …… “对。” “就是玛卡多。” “……” 康拉德沉默了一下。 “你没骗我,对吧?” “……” “当然:我可是阿尔法。” 九头蛇交叉着手指,他看着时钟缓慢的划过十二点,最终还是决定入乡随俗,尝试性地在这艘让他感到不安的巨舰上入眠:毕竟,他现在的确需要休息。 但就在阿尔法瑞斯久违的感到一丝沉重的睡意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床铺开始摇晃:是克拉德在起身离开,他嘟嘟囔囔的房间中行进着,发出了响亮的声音,惊醒了阿尔法瑞斯,而伴随着午夜幽魂同时打开了一旁的开关,刺眼的光芒也瞬间射入了九头蛇的瞳孔中。 “……” 阿尔法瑞斯的眼睛眯起:被从半睡半醒中强行拽出的感觉让九头蛇的内心十分地不满,他顺着光芒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康拉德在房间的角落中寻找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阿尔法瑞斯沉声的问着,他甚至忘记了加上谦逊的语气。 “我有点睡不着,所以我在寻找些能让我助眠的东西。” “是什么?” “音乐。” “……” “对了,阿尔法,之前我一直忘说了:我其实在睡觉中有着时不时磨牙的习惯,我想知道这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 “……不会。” 那就好。 午夜幽魂发出了一串低沉的笑声,这个笑声让九头蛇感到有些不安。 接着,他就看到午夜幽魂在那堆杂物中不断的翻找着,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九头蛇听到了一声响亮的惊叹:原来是康拉德从一堆奇形怪状的雕塑物品中,掏出一双闪亮的精工动力爪。 “这可是我亲手打造的武器。” 午夜幽魂得意洋洋的炫耀着。 “嗯,很棒。” “我管他们叫磨练与獠牙:这象征着我人生哲学中两个非常重要的部分,每当看到这两个名字,我就很少会感到迷茫。” “那还真是不错呢。” 阿尔法瑞斯随意的回答道,他现在一心只想睡觉。 但就在他翻过身的那一刻,九头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磨练……獠牙……精工动力爪…… …… 等等。 康拉德刚才是不是说了,他喜欢【磨牙】来着? 想法还未消散,一声极其刺耳的,宛如老鹰的利爪缓慢的划过玻璃瓶一般的响声,就在九头蛇的耳旁漫长的回荡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康拉德那无比熟悉的呢喃。 “这声音有助于解压,我亲爱的阿尔法兄弟。” “……” —————— 阿尔法瑞斯觉得,他的确应该加快一下进度了。 —————— 【……】 【你表现的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不少,康拉德。】 “多谢夸奖,姐姐。” 【但……我还是有些好奇:你究竟是怎样吊起我们的阿尔法瑞斯兄弟的……工作热情的?】 “也许,只是一些颇为真挚的兄弟之情。” 【……】 【我姑且这么认为吧。】 摩根转移了自己的目光,比起康拉德口中的答案,她更在意他们眼前的这颗毫无生机的星球,似乎万物的秘密都隐藏于其上。 在与庄森和黎曼鲁斯分离后的第十六泰拉标准日,破晓者的舰队终于在阿尔法瑞斯的领导下,来到了死寂群星的边陲地带,这里距离帝国理论上的北部边界只有一步之遥,而一座藏匿于此的无名星系就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这个星系并不大,其上也没有任何的文明与防御者的存在,破晓者的舰队很轻易地控制了该星系的每一个世界,甚至是每一座小行星环带,并最终在一颗浑身灰白色的世界上,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其实,早在进入这个星系的瞬间,摩根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就是她的目标所在,原因无他:如果说,死寂群星的其他地区对于领航员和智库来说,只是一片让他们感到压抑的漆黑深海的话,那么这个无名星系,就是一大块儿能够将任何的灵能者整个得冻在其中的巨大冰山了。 而这个灰白色的群星,就是冰山的核心,就是所有冰冷气息的发源地,仅仅是靠近它的近地轨道就让军团中大多数的智库甚至是领航员都陷入了暂时的冻结状态:他们的第三只眼睁不开了,他们的灵魂变得极度的衰弱,并且陷入了一种近乎于植物人的假死之中,对于外界的反应则是迟缓到了让人们不得不担心他们是否还活着。 就连破晓者军团的首席智库佐西默斯,以及首席领航员卡西娅都同样被击倒了,而与他们同样陷入了这种【重伤】状态的,还有数量难以想象的凡人辅助者,以及占据了军团一半人数的破晓者。 而作为舰队之中唯一一个还能保持着常规活动,甚至能够使用出法术的大灵能者来说,摩根则是比所有人都更为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个无名世界的异样。 如果说亚空间是一座波涛汹涌且暗藏杀机的汪洋大海的话,那么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就是可以称之为【极点】的地方了:在亚空间的视角里,这里没有汪洋,只有一片又一片被冻住的浮冰,那些曾经活跃在灵魂之海深处的凶残怪物们,在这里似乎只能沦落为一头头被冰封其中的活死之物。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在安置好了所有的领航员和智库之后,破晓者们便向地表释放了大量的侦察无人机,而传回来的成千上万张照片,这是让参谋部的高官们感到了某种近乎于荒谬的忌惮。 这个苍白世界上并非没有文明的痕迹,或者说,这个世界曾经拥有着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那些临次栉比的高楼和人声鼎沸的巢都虽然都已经化作了散落在四方的古老废墟,但依旧能够看出曾经的繁荣昌盛。 只不过,这些建筑似乎都不是人类的艺术风格,反而更像是某种尚未被知晓的异形文明。 整个星球的地面相对平坦,维独在那块唯一一个大陆的中央地带有着一座极其不符合地质学常理的巨大山脉,而亚空间中那些诡异气息的源头,也是从这个山脉中散发出来的:侦察。人机们毫无死角的拍摄了山脉的每一寸土地。却只拍到了光秃秃的表皮,无数似乎为隐秘入口的洞窟,以及…… 散布在了山脉各处的,形象格外扭曲的:雕塑。 这些雕塑数量极多,堪称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但无一不是极度扭曲、极度狰狞、而且极度可怖的样貌,就仿佛它们的塑造者是为了缔造出人世间所不会拥有的可怕怪物一般:在那些还能保持清醒的破晓者战士中,没人能够认出这些雕塑到底雕刻着什么东西。 但摩根认出来了。 【恶魔。】 在拿到照片的第一秒,蜘蛛女皇就轻语出了这个词语,这让站立在一旁的康拉德偏过脑袋,开始低声的向她发起了询问。 “恶魔?” 【是的,恶魔,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些生存在亚空间中的堕落生物:事实上,不止有它们,这些照片中还有着无数种其他的亚空间生物,最起码,我还能够认出奴役者和名为凯莫雷的次元兽,它们的数量还不少。】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 “我们那位兄弟搞这些事情做什么:他难道陷入了像罗嘉和马格努斯那样的狂热崇拜之中,渴望从亚空间中找到一点精神寄托?” 康拉德嘲讽般的笑了起来,但是这一次,摩根却是没有跟他一起笑,她的面孔无比严肃。 【那个家伙是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的:显然。这里应该是他进行实验的一个基地,而且从方位的角度来说,应该是他逃到这里后所设立的第一个基地,他应该是在这里完成了什么研究,而这个研究最终导致了死寂群星的出现。】 “你的意思,我们眼前这片近乎于冻结的亚空间,以及被歼灭的异形文明,就是他的杰作:而且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当然不在这里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从他的研究场地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推断出他究竟准备了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们:我想,我们需要准备一场小规模的空降。】 “小规模?” “面对像这样的位置危险,把整个军团压上去,才更稳妥吧?” 【恰恰相反。】 摩根摇了摇头。 【因为这个星系的亚空间活动已经近乎于停滞,我麾下的所有智库都已经倒下了,剩下的战士中也有相当一部分陷入了低沉与压抑的状态,根本无法发挥出战斗力,只有那些泰拉老兵还值得期待。】 【但我还要留下大量的泰拉老兵,来分散在各个舰队中,保证在我离开的时候,舰队不会被突然袭击所打垮:再说了。既然我们三个都将下去进行探索的话,战斗力根本就是溢出了,带着太多的人反而就是一种拖累。】 “……” “有道理:你打算带谁?” 【巴亚尔为首:他的第二连就足够了。】 “你就不担心你的那位近卫总管因此而伤心吗?” 【我需要拉纳来统筹全局,他留在上面所能发挥的作用,无疑比巴亚尔更大,而且,不要小看我禁卫总管,他会理解我的意思的。】 “我从未小看过他。” 康拉德应了一声,便离开了摩根的王座间,他需要抓住那个游荡在战舰上的阿尔法,接下来的空投行动需要这名基因原体。 而在午夜幽魂离开后,摩根并没有立刻进行准备工作,她只是拿起了那些照片,看了又看,一种难以名状的危机感在她的心头不断的积累着:最终,蜘蛛女皇还是下定了决心,在空投开始之前,她必须提前知晓一下地面上的情况。 在忍痛消耗了一批对于摩根来说都异常珍贵的异形灵魂之后,蜘蛛女皇成功让一个绝对可靠的灵能探测体出现在了亚空间之中,它洞穿了面前那击倒了无数灵能者的冰冷和死寂,然后一路砸向了脚下的这颗苍白行星。 过程还算顺利,而探测的速度也非常的快:当康拉德与阿尔法瑞斯一起回到了王座间的时候,他们发现摩根依旧端坐在王座上,她的面色似乎变得更为难看了。 两位基因原体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午夜幽魂上前一步。 “怎么了?” 【……】 摩根没有立刻回话,她低下了自己的头,让长发遮掩住了青蓝色瞳孔中的思考,直到漫长的一段沉默之后,她那变得有些嘶哑的声音才传到了两位原体的耳旁。 【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地表:非常粗略的检查了一遍。】 【有两个新的信息,我希望你们能够重视起来。】 原体们再次对视一眼。 “都是什么?” 阿尔法瑞斯开口问到。 【第一,我在这个星球的地表上感受到了神明的气息。】 “……哪个神明?” 【……】 【哪个都不是。】 【四个,都不是。】 “……” “……” “那……那第二呢?” 【第二么……】 【那些雕塑,它们根本就不是雕塑。】 【它们就是恶魔:一群还活着的恶魔。】 “……” “哪个神的恶魔?” 【……】 【哪个都不是。】 【四个,都不是。】 (本章完) 第350章 地狱星(中) 当巴亚尔跟随着他的原体的步伐,第一次踏上了这片深灰色的土地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古怪触觉。 在未来,这个拥有着苍白色云层的死寂世界,将会在人类帝国最隐秘的那些档案里,被称为【地狱星】,而它的土地:如果这些奇怪的东西还能被称作土地的话,将会是破晓者们所经受的第一批诡异。 但,不会是最后一批。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尖啸声,精巧的恐惧爪便如同从苍穹射向地面的铁雨一般,降落在了苍白行星那尘土飞扬的丘陵地带,超过三百名精挑细选的破晓者泰拉老兵跟随着他们的原体,成为了第一批踏上这片土地的帝国人。 巴亚尔是这支临时特遣队的领袖,在得到了原体的命令后,他亲自挑选了每一个人,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战士,无一不是让他有拥有深刻印象的军团骨干,他们中的所有人都拥有在统一战争中服役的辉煌履历,在一些特定的场合里,他们甚至比整支装备精良的阿斯塔特小组更值得信任与期待 但尽管如此,第二军团的冠军剑士还是很清楚,今天不会是他们发挥战斗力的时候:在这一次行动中,他们的第一职责就是在必要时刻,用自己的生命为原体们拖延出时间,而他们的次要任务,则是保证自己能够从这片注定疯狂的土地上,活着回去。 这可不简单。 感受着钢靴下那说不出来的古怪触感,再看看目光所及尽是一尊又一尊鸷狠狼戾、青面獠牙的【雕像】,冠军剑士极为罕见的发出了低沉的叹息声,他迈开了自己的步伐,忍受着并不坚固的地面所带给他的摇晃感。 而在一旁,第二连的宣讲士奥兰多则是跟了上来,轻语着巴亚尔内心中的想法。 “这可不像是地面:我觉得这甚至一定不是泥土,钢铁,又或者是尸体,它们踩起来的感觉粘稠却不湿润,就像是那些凡人市场上在售卖的格罗特鲜肉一样。” “慎言,奥兰多。” 完美骑士开口,他的声音却变得严肃了起来,巴亚尔一边用目光轻点着从恐惧爪上下来的人数。还要一边留神着站在不远处的,正在交流着什么的基因原体们,以及那位来路不明的阿尔法阁下。 “记住,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原体们的安全,用我们的谨慎与生命来保护:除此之外,一切事情都不值得去在意,将你们的注意力花费在观察四周上,这个地方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 连长的目光盯紧了那尊距离他最近的雕像,他可以发誓,那个雕像不是任何现实宇宙中会出现的生物:雕像成类人型,但它的头颅却是类似于鱿鱼的存在,除了数之不尽的触手外,看不到任何的面部器官,那几条可以被勉强确认为胳膊的肉触上则是紧紧的卷着类似于鞭子与权杖之类的武器,它的背上有着一排排看起来极其诡异的小型翅膀,整个下半身则是被一层华贵的丝质长袍紧紧的包裹住,让这个怪物看起来在野蛮与高贵之间,显得不伦不类。 巴亚尔盯着这个东西,看了几秒钟,便感觉到了一种令他无比厌恶的压迫感,这致使他不得不转移了自己的视线:而就在他的目光离开的那一刹那,完美骑士有了一种非常真实的错觉。 面前这个雕像。 似乎在盯着他。 “……” 这不像是一种错觉。 完美骑士压制住了挥剑将这个雕像打成碎片的冲动:在这个完全未知的世界上,任何举动,哪怕是杀敌的举动,都极有可能会引来意料不到的危险。 他真正应该做的,是让所有人都尽可能的远离这些东西:只是这样做的难度,要远比巴亚尔想象的还要大。 当第二连连长抬起头远眺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在他的视野尽头,在狂风席卷,沙尘浓雾的遮蔽之下,那座山脉宛如如死去巨兽一般,正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而一条蜿蜒且破旧的石板路,则是通向了山脉的顶端,在这条大路的两旁,尽是像这样的雕像,望不到尽头。 铺天盖地,形态各异,每一个都保持着不同的动作与神态,每一个都宛如被活生生冻住在这里的凶恶猛兽,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巴亚尔刚才所见到的这种,长着触手头颅的怪物,而剩下的小部分,或是凶恶,或是亵渎,或是污秽,或是长着鸟羽和鹰喙。 但无论它们是什么,却有着一个相同的特点:当破晓者的队列经过它们之中的时候,每个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从每一座雕像中都散发着一种类似于注视的感觉,泼洒在了他们的身上。 它们在盯着他们,所有的这些恶魔都在盯着它们。 它们是活的。 像是一座坟墓。 又像是一支军团。 —————— “……” 生平第一次,巴亚尔希望,自己只是出现了一个可笑的幻觉。 —————— “你确定不留下一点负责看守我们后路的部队么。” 在等待破晓者的连队集结的时候,三位原体就站在了远处的一座巨石之上,看着他们,并讨论着脚下的这颗行星。 【用不着。】 摩根没有回头,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路旁这些奇怪的雕像身上,当她伸出手,靠近这些奇异易尊的时候,蜘蛛女皇能够从其中明显的感觉到,某种来自于亚空间之中的混乱与无序。 摩根皱起了眉头。 就像她所猜测的那样:这些雕像都是恶魔,无一例外,它们要么是被引诱到了这里,要么是被抓获到了这里:从这些雕像的面部表情来看,似乎前者更具有可能性。 但无论如何,这些恶魔被困在了这儿,成为了空余感知的肉体囚徒,这是毫无疑问的。 只是这些长着触须脑袋的,她从未见过的恶魔,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只是不属于四神的无分恶魔的话,那它们的长相是不是又太过统一了一些? 又或者…… 摩根为了自己的推测而打了一个寒颤,但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短暂恐惧,因为在她的身后,午夜幽魂正向着自己的兄弟,介绍着蜘蛛女皇的行动逻辑。 “你要知道,阿尔法。” 康拉德颇为自然熟的把一只胳膊搭在了阿尔法瑞斯的肩膀上:虽然午夜幽魂在原体中算不上是高大的,但奈何阿尔法瑞斯在原体中的身高是倒数的,事实上,如果没有摩根的话,他就是倒数第一。 于是,在巧妙的压住住了自己的这个兄弟以后,诺斯特拉莫人一边笑着,一边指向了不远处正在列队走来的破晓者。 “以摩根的性格,她是不可能在这个充满了诡异危险的星球上,让一队破晓者单独留在这里的,或者说,任何一个负责任的原体都不会这么做,这是让他们去自杀。” “至于后路嘛:我们亲爱的血亲早就在她的荣光女王上安置了数不胜数的传送坐标,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让我们这几百号人全部传送回曙光女神号,对她来说可是轻而易举:有些时候,灵能可真让人嫉妒,不是么?” 康拉德咧着嘴,而阿尔法瑞斯则是瞥了他一眼。 “你不是也有灵能吗?” “是啊,所以我才更嫉妒。” 午夜幽魂面色如常,而在他们谈话这个短暂时候,破晓者们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于是,这支三百多人的队伍就出发了,向着远方那笼罩在迷雾中的山脉前进,至于那些价格不菲的恐怖爪则是被抛弃在了原地:反正财大气粗的蜘蛛女皇也不会在乎这点损失。 三百多人的队伍在这条宽阔到有点过了头的大道上一字排开,竟显得有些单薄,摩根和阿尔法自然走在了最前方,而巴亚尔则是极力的要求跟在基因之母的身边,在他们身后。泰拉老兵们并没有组成很严谨的队列,而是各自呼唤着那些并肩作战了几百年的老伙计们,组成了一个又一个遥相呼应的小型战斗群:康拉德则是坠在了整个队伍的最末尾,他需要时刻提防那些他们刚刚走过的迷雾。 就这样,他们前进了三个多小时:大约三个多小时,因为没人能够确定时间的具体流逝,所有的钟表早在来到地面上那一刻,就已经宣告了损坏,而头顶上那颗太阳根本就没有移动过,就如同他们身边的这些迷雾一般:每当他们在迷雾中开拓了一点,身后的迷雾就会吞噬掉相同的量,只有通过空气的稀薄与气温的寒冷,他们才能确定他们还行走在正确的山路上,靠近着那座记忆中的山峰。 摩根、阿尔法瑞斯并肩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他们的步伐就是整个部队的前进速度,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努力维系着一个让人安心的节奏,但偶尔,摩根就不得不停下来,观察一下路旁新出现的那些奇怪雕像。 每当这个时候,浓雾中的景象就会有些不妙的变化:有时,他们会发现,周围已经不再是山脉的荒凉。而是一座曾经繁荣无比的废墟都市,这都市理应盘踞在数百公里外的平原上,可如今却近在他们眼前,散发着一种未知的,来源于异形文明的光辉,那是源自于超乎想象的建筑学和立体几何学的疯狂想法,勾人心魂。 另外一些时候,这些都市会消失,浓雾则是变得更为厚重,从丝丝缕缕的白烟,化作宛如石质的灰墙,在这灰墙之中,似乎有一种低语正在不间断地咏唱着,时而是一个人的声音,时而则是无数人的声音,还伴随着其他的一些杂响。譬如说钢靴踩在地上的响声,比如说盔甲与盔甲的摩擦声,还有来源于战士口中的那小声的歌唱。 就仿佛在那浓雾之中,有着另一支阿斯塔特队伍,一支与他们别无差别的队伍,正在与他们并肩的前行一般:但浓雾之中,却是什么都没有。 这些声音仿佛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恶意,每当队伍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就会从雾墙中冲出来,试图寻找着自己的下一个目标,但是破晓者们的谨慎却令它们大失所望能参与到这次行动中的,无一例外都是泰拉老兵,他们能够在这血腥的银河中一路搏杀到今天,自然有了属于自己的能力与自我认知。 没有人被这些声音所迷惑,他们要么眯起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叨念着原体的名字,要么干脆放空了脑海中的想法,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于手中武器和危险的感知上:每一个人都知道,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上,思考意味着危险。 而当那些无意义的思维触须在脑海中扎根的时候,又或者是某些没来及轮换的战士在迷雾的外围站了太久的时候,还是有人会摇摇晃晃的,仿佛要坠入地狱之中:每到这时,身旁的战友就会及时拉住他的胳臂,将他拽回来,又或者是午夜幽魂会从队伍的末尾飘到他的身边,用金属利爪的一声嘶鸣来惊破那噬人的噩梦。 康拉德勤勤恳恳的进行了这项任务,他做的很好。直到这次行军的第四个小时,队伍中都没有减员的情况出现:而一直在沉默的观察着这一切的阿尔法瑞斯,也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摩根会如此放心大胆的将自己的队伍交给一个诺斯特拉莫人。 看起来,对于康拉德的资料要进行实时的更新了。 九头蛇如是想着。 可还没等他的想法落地,摩根的呼唤便传到了耳边。 【你应该过来看看,阿尔法瑞斯:这里有了不得的东西。】 “……” 九头蛇闻言,也没有一丝犹豫当赶来,顺着摩根的指引,他看到了那个了不得的东西,然后,他的眉头便随着蜘蛛女皇的,一同紧皱了起来。 在迷雾之中,那同样是一尊雕像,但这个雕像却不同于之前所出现的任何一种恶魔:这个首次出现的雕像,更像是一种长着凶恶头颅的水母一般,两米多高,有着坚韧的革甲皮肤和淡色的触须。 “奴役者……” 阿尔法瑞斯面色严肃,轻语着这个名字。 “那是什么?” 康拉德依旧停留在队伍的最末尾,但他的声音却可以通过特别改造之后的通讯器,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闪烁着:这一次,轮到阿尔法瑞斯来进行讲解了。 “奴役者,一种生存在亚空间之中的生物,拥有着堪称无解的思维控制能力,被他们盯上的猎物除非跑的足够远,否则就注定会成为毫无自我思想的傀儡:就这么跟你说吧,连亚空间恶魔都惧怕这种生物的存在,因为它们同样会受到奴役者思维控制的威胁。” “或者说,在现在的银河中,没有生物能够免疫这种威胁。” “听起来就像是克拉夫人。” 康拉德笑了一声。 “但是那些异形也已经被庄森剿灭了,不是吗:而他们藏匿在域外黑暗中的老巢,也被帝皇亲自帅军焚毁了。” “奴役者与他们是不同的,康拉德,这些家伙是极其纯粹的亚空间生物,而不是像克拉夫人这种生存在现实宇宙中的异行,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这些东西的存在是无解的一个问题。” “……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到这里来的?这是一次巧合吗?” 阿尔法瑞斯看向了摩根,他在问询中第一次有了几丝认真。 但蜘蛛女皇却让他失望了。 【恐怕并不是巧合。】 摩根缓慢地回答着,然后指向他们前方的浓雾。 【我觉得恰恰相反:像这样的东西,应该就是我们的那位兄弟停留在这里的目的之一。】 “……” 九头蛇没有说话,因为当他顺着摩根的指引,看见了前方的迷雾的时候,他就暂时的失去了说话的力量:只见在他的前方,那若隐若现的迷雾之中,已然不存在多少恶魔的塑像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数量多到惊人的奴役者。 也许有几千个,甚至是上万之多:而考虑到这不过是他们视野中的冰山一角,那么真实的数量,就足以让人感到恐惧了。 而这还不是最糟的,因为浓雾中不仅仅有奴役者,还有着无数令他们眼熟的家伙:无论是刚刚所提及的克拉夫人,还是奥西里斯控心种,蠕虫人,灵能巫师,甚至是早应灭绝的冉丹异形,充斥着前方的道路,他们取代了恶魔的位置,而且数量有过之而无不及。 “……” 【……】 两位基因原体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在这片诡异的白雾里,他们只能听见各自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康拉德在背后一遍又一遍叫醒那些战士的金属碰撞之音。 【继续前进?】 摩根问到。 “……当然!” 阿尔法瑞斯咬牙切齿。 —————— 在做出继续前进的决定之后,探索队伍才发现,他们距离终点其实也没多远了:又过了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他们就已经摸索到了迷雾的尽头。 摩根很清楚,这就是尽头:因为有着一堆类似于终点坐标一样的东西,顶替了这些异形的雕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这些新的雕像数量稀少,但体格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让基因原体都不得不仰着头,俯视着它们。 “有些眼熟……” 护卫在摩根身旁的巴亚尔喃喃自语着,他紧盯着那台狂野的巨大雕像,那狰狞的巨斧与破破烂烂的双翼,正不断勾起他的回忆,但是那被蛮力所削去的头颅和半个上半身,又让他无法的确认眼前雕像的真实身份。 不仅仅是这尊,其他的三尊巨大雕像也有着相同的待遇:它们或是站立的,或是半跪着,但无不是被束缚的痛苦姿态,锋利的刀尖划过了它们的头颅与胸膛,呈现出了四种永恒的死亡。 “大魔……” 阿尔法瑞斯摇了摇头,他只能发出一句叹息了。 “还属于四种大能的大魔。” “那个家伙到底都做了什么?才能勾引出这些东西?” 【我不确定,但我知道,当这些东西从亚空间中现身的时候,我们的兄弟肯定终止了他当时的那个计划,改换了备用方案:迷雾的戛然而止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最开始的举动引来了这些迷雾和迷雾中的东西,而他应该在迷雾中看到了什么,并且因此而改变了他的计划。】 摩根的声音中并没有迷茫,她一马当先走出了这堵过于漫长的雾墙,而原体和破晓者们则是紧紧的跟随着她的步伐。 康拉德是最后一个走出迷雾的人,在确保了所有来到地面的破晓者都一个不少的走出去后,午夜幽魂才转过身去,最后看了一眼漫长的来时路。 就像他一路上所感受的那样:数以千万甚至更多的恶毒视线,此时正向着他的方向扑来,那些曾经均摊在整个队伍上的注视,如今都集中在了基因原体一个人身上,无穷无极的狂暴、痛苦、仇恨与疯狂虽然被亚空间所凝固了,却依旧能够让康拉德真切的感受到。 对此,午夜幽魂只是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倒退着走出了迷雾,留在这雾墙中的最后一抹,赫然是一根竖起的中指。 “再见,杂碎们。” 康拉德的的声音消散在了风中。 —————— 走出迷雾之后,一座新的山脉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说它是山脉有些不太确切,因为这更像是将原本的山脉削去了头部,然后将一个更小的山峰安在了原本那座山峰的位置上,又是人工的伟力。 在那座更小的山峰上,一扇恢弘的铁门就这么毫无遮拦的镶在了上面,仿佛在欢迎着基因原体们闯入一般,铁门的面前是一座微小的露天广场,除了几滩洗不掉的血迹外,堪称洁白无瑕。 而当摩根一脚踏上这座广场的时候,她猛然感受到了来自于亚空间之中的乱流:那笼罩了整个星系的,将对应的亚空间全部冻结的诡异气息,在这里似乎不复存在,至高天重新恢复流动,甚至变得更为活跃了一些。 当摩根站在广场上,试探性的伸出了一缕灵能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光芒在亚空间中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明亮色彩,这种色彩足以吸引来任何贪婪的恶魔,以及无数的亚空间生物:它们们被原体的甘美味道所吸引,又似乎看不到原体的危险力量,就这样被屏蔽着,徘徊在了周围。 看到这里,摩根和她身旁的阿尔法瑞斯对视了一眼。 【你也猜到了?】 “差不多吧。” 九头蛇点了点头。 “很显然,我们的那位兄弟塑造这种奇怪的景象:这座广场也许就是他在亚空间中所布下的陷阱,而诱饵则是他自己的灵魂在亚空间中的璀璨光芒。” “在吸引来了源源不断的恶魔与亚空间生物之后,他又使用手段将它们困在了我们脚下的那些迷雾之中,并利用它们进行着一些未知的实验……或者是研发?。” 摩根点了点头。 【迷雾中拥有着我们所知道的每一种能够进行思维操控的异形生物或者亚空间生物:你觉得他会用这些东西研发什么呢?】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阿尔法瑞斯率先迈出了步伐,摩根紧随其后,在正式踏上广场那一刻,他们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感,而这种沉痛感在紧随其后的巴亚尔身上表现的格外明显:战无不胜的军团冠军仅仅是踩在了广场的边缘,就再也迈不动他的步伐了,而他的每一名战友也呈现出了相同的状态。 显然,破晓者们需要停留在这里:里面的地方不是他们能够探索的,摩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镇压子嗣们的抗议,然后把午夜幽魂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我打算让你留在外面看着他们,我不放心他们单独在外面。】 蜘蛛女皇的声音压的很低,而午夜幽魂则先是严肃的点点头,才露出那种戏谑的笑容。 “需要我和他们手牵手吗:毕竟他们不像我,没有来自于你的灵能传送心表。” 【用不着,他们是我的血脉,我随时都能够传送他们。】 “……”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这似乎是他从未知晓过的知识。 【总之,拜托你了。】 “……放心吧。” “我能让他们在周围有限度的搜索一下吗:我看这座山峰的其他地方,似乎也有着一些小型实验室的入口,里面也许会有所收获。” 【随时保持和他们的联络。】 “明白。” 康拉德点了点头,便目送着摩根和阿尔法瑞斯走进了山脉的铁门之中,接着,他转过身,拍了拍旁边有些面色失落的巴亚尔。 “无需失落,我亲爱的侄子。” “我们还有着属于自己的重要任务要去执行呢。” “派你的人,去探索一下那些其他的实验室,一定要小心,里面不可能毫无东西的:我们要把所有东西都汇聚在一起,才能确定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 “是的,阁下。” 巴亚尔点了点头。 —————— “大人,这是来自于暗黑天使军团的讯息。” 在【曙光女神号】上,正全神贯注于舰队事务的拉纳,被自己部下的声音所吸引。 禁卫总管现在的面色有一些阴暗:毕竟,他的基因之母选择了巴亚尔随行,而不是他的这一结果多少让拉纳有些失落:但仅仅也只是失落而已。 毕竟,在颁布这道命令的同一时刻,摩根就将星系中的所有破晓者战舰,统一的调配给拉纳指挥,原体的信任伴随着她轻轻拍打着拉纳的肩膀,一同传来。 【拉纳,我的孩子,我的禁卫总管,破晓者军团和整个舰队就交给你了:它们是我最珍贵的财富,而你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值得我托付这笔财富的人。】 【一切就拜托你了。】 “……” 禁卫总管眨了眨眼睛,来自于原体的这些话语足以让他心中的小小失落灰飞烟灭,他努力的让自己打起精神来,然后接过了部下手中的那张电子板。 “第一军团的?” “是的。” “他们出了什么事……” 久经沙场的禁卫总管不由得自言自语,然后瞥了一眼电子板上的内容。 下一刻。 原本站着的拉纳,失魂落魄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是第一军团的信息?!” “……对,对啊……” “……” “那可真是完蛋了。” (本章完) 第351章 地狱星(下) 事实证明,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地狱并非不能被辨认出来:只不过,当你意识到了它的存在的时候,你往往就已经身处于地狱的深坑中了。 而对于现在的康拉德和巴亚尔来说,情况就是如此:地狱的大门早已在现实中向他们敞开,他们甚至已经在里面行走了一段漫长的距离,却才意识到那些徘徊在他们身侧的,就是真切的梦魇。 而他们毫无办法:只能面对。 在抵达山顶的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后,虽然摩根与阿尔法瑞斯一直都没有发回最新的消息,但是被分派出去的各个侦察小队却是忠心耿耿的将他们的见闻汇报了回来,冠军剑士聆听着这些夹杂着恐惧与颤抖的话语,于脑海中编织起了一张可憎的壁画。 尸体、残渣、实验……超脱了人类任何一条道德底线与认知维度的产物在汇报中逐一提现,那些足以被人类之主亲自关注,并且降下绝罚的亵渎暴行,在此时此刻的巴亚尔看来,竟有些和风细雨。 他甚至对于汇报中的这些恐惧神态,都感到了理解。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阿斯塔特是不会感到恐惧的,或者说,银河中能会引起他们恐惧的事物堪称少之又少,但这一次,情况显然是例外的,随着各个小队的汇报流入到了巴亚尔的耳中,这个已经在军团中赋役了至少二百六十年的首批破晓者,也终于回想起了那个对于他来说过于古老的词汇。 恐惧。 真切的,恐惧。 “巴亚尔,是我,能听到吗?” 第一个传回话语的,是宣讲士奥兰多,冠军剑士已经并肩作战了至少两百年之久的老搭档,负责带队探索那个最遥远,也是最具有危险性的洞穴。 “可以,奥兰多,你那里有什么发现吗?” “我宁愿没有。” 宣讲士嘀咕着,抱怨了一句。 “但,怎么跟你说呢:我在这里的确发现了不少的东西,这个地方堪称别有洞天,虽然它的入口看起来不大,但里面却是一条复杂到惊人的地下网络,我猜想可能原本是交通枢纽或者仓库之类的东西,而且……恶臭扑鼻。” “然后呢,你有什么发现:别告诉我你光顾着地质勘察了。” 冠军剑士一边握着通讯器,一边紧握着自己的剑刃,他用目光打量着留守在他身旁的那些战士,并不断地计算能够支援每一支小队的最短时间。 “我的确有一些发现,但我不是很确定,你是不是想听到我所说的这些……东西。” “这里实际上是一座现代化的坟墓,又或者说是尸体处理厂:我们所推开的每一个房门背后,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它们被某种未知的方法保存着,所以我无法确定它们是什么时候死去的。” “这些尸体都是异形的,你所能想象得到的每一种异形:灵族,绿皮,克鲁特人,克拉夫人,奥西里斯灵能种,赫鲁德人,冉丹,蠕虫人,翁克里人,野兽人,欧格林和莱特林,还有斯库尔人,塔卢普斯人与巴斯梅玛尼克:该死的,我明明记得这几种家伙应该已经彻底的灭绝了才对!” “还有:这些家伙基本上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它们的大量肢体被挪走了,有的截取到了其他的异形尸体身上:但是数量严重对不上,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确定你没看错吗?” “我情愿我看错了,但在过去的十五分钟里,我已经认出了不下两百种异形生物了,有大约十分之一是早在大远征初期,就已经被彻底歼灭的物种:我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巴亚尔? “……当然。” 冠军剑士眨了眨眼睛,他没有立刻鼓起勇气,来回答这句话,反倒是一旁的康拉德插了句嘴,语气中有了几丝了然。 “我记得,我的那个兄弟是帝国最早一批回归的基因原体,仅次于荷鲁斯与黎曼鲁斯,并在大远征的早期独掌一军?” 巴亚尔点了点头。 “是的,大人,那个人是第三位回归的基因原体,他和他的军团经历了大远征初期扩张最迅猛的五十个泰拉标准年:如果他想的话,他的脚步将横跨整个银河,并经手我们所面对过的每一个对手。” “而这些东西的出现,也就说明他怀有异心的时间……” “早的可怕。” 午夜幽魂补充着。 “那还真是不妙啊。” 康拉德咧了咧嘴,但他漆黑色瞳孔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而在另一旁,奥兰多小队的探索仍在继续,颤抖且寒冷的呼吸声不断的从通讯器中传来,这些破晓者的精英们大着胆子,沿着那漆黑的通道,愈发的深入,并时不时的低声汇报着他们的新发现。 而康拉德则是敏锐的感知到了这些发现中的变化:伴随着小队的愈加深入,所发现的东西似乎就愈加地趋向于奴役者,或者是控心种之类的生物。 直到他们摸索到了一个类似于道路尽头或者最终储藏地的地方,奥兰说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下来,他在通讯器的另一侧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直到巴亚尔心怀不安的呼唤了一声后。这位宣讲士才后知后觉的咽了咽唾沫:等他再张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变成了某种不确定的茫然。 “你那边是什么情况,奥兰多?” “不,没什么,我只是发现了一个新的奴役者。一个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巨大的家伙:告诉我,巴亚尔,在我们以前所遇到的那些奴役者中,最大的有多大来着……这些混蛋一般有多大?” 冠军剑士眉头一挑,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位已经忠诚服役了200年的老伙计,会忘记这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对手的外在形象。但他还是出言回复了他。 “一般来说,奴役者是身高两米到四米的亚空间生物。它们的触须会有一米五左右,但是也并不缺乏体型更大一些的个体,其灵能力量往往会有成倍的增长。” 讲到这里,巴亚尔迟钝了一下,他想举一个例子,但是发现一时之间就想不出什么好的例子,直到一旁的康拉德提醒了他一句。 “在23年前的阿库匹林深渊战役中,影月苍狼军团曾经遇到过一个被奴役者所操控的星际文明,那群奴役者的首领是一个身高约为23~25米的巨型怪物,荷鲁斯不得不呼唤了他的其他兄弟,最后是由包括马格努斯在内的多名基因原体联手,才杀死了这名怪物。” 午夜幽魂语句流畅的讲述着这段历史,甚至连那些最细微的数字和细节都对答如流,这让第二连连长不由得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在此之前,巴亚尔并不关注他的基因之母的这位兄弟,对康拉德的印象也是一直停留在那个喜欢在战舰上四处游荡。没有多少文化水平的基因原体。 “23米到25米吗。” 还不等冠军剑士有所惊讶,奥兰多便在那边低语着,他吞咽口水和擦拭汗珠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了过来。 “……回答我,巴亚尔。” “一个60米高的奴役者。意味着什么?” “……” —————— “我想,我没法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完全没办法。” 阿尔法瑞斯迎着那双冰冷无情的青蓝色瞳孔,尽可能的让自己的面容挤出一个【坦诚】的表情,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他习惯了用神秘与暗语去应对任何事情,以至于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真挚到底有何意义。 “我刚才已经说了一遍,而我现在还可以再说一遍:就像你想的那样,我的确是一个隐藏了自己回归消息的基因原体,但这并不是我的想法,帝皇和玛卡多才是这个命令的直接下达人。” “其次,摩根,请你相信:最起码这一次,我的确是怀抱着合作与并肩作战的诚意而来的,那个家伙的紧急情况已经压过了我的其他任务,解决他才是现在的首要问题。” “最后,我实在是回答不出来你的这个答案:是的,我所知晓的事情要比你多一些,但是在任何有关亚空间又或者神性的问题上,相信我,除了帝皇和玛卡多之外,没有人比你了解的更多了,哪怕是马格努斯也是一样的。” “你对于神明,灵能和亚空间的了解与掌握程度是惊人的,也许你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这的确是事实,也正因如此,帝皇才会主动向你谈论更多的真相:你之所以觉得自己还是一无所知的,是你过于高看现实宇宙对于至高天的理解,除了那些疯子,崇拜者与无知者之外,任何意识到亚空间真相的种族,都不会去主动探索它,所以现实宇宙对于至高天的理解,是稀薄到可怜的。” “而对于所谓神祇、神性以及神明权威的理解,就更少了。” “哪怕穷极我所知晓的事情,我也无法解释我们面前的这一切。” 一边说着,九头蛇一边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向面前空荡荡的冰冷之中虚握了一下:从现实宇宙角度来说,他什么都没有抓到,但是在亚空间的感知中,两位基因原体都能明显的感觉到,阿尔法瑞斯握住了一些未知的碎屑,一种闪光的造物。 他们不知道这种碎屑是什么,但他们能够从其上感受到神明的气息:没有理由,也没有线索,当两位基因原体第一次在亚空间中观察到的这种碎屑的时候,他们的脑海中便自然而然的蹦出了【神祇】的这个概念。 “一尊神明。” 【一尊不存在于我们认知之中的神明,祂不是那四个。】 不是瓦什托尔,不是我,更不是我在帝皇身上所看到的。 摩根在心中补充着,像这样的事情,她还不打算向阿尔法瑞斯透露,或者说,她还不打算向任何人透露:即使是庄森或者康拉德。 而两个基因原体都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他们立刻迈开步伐,全力以赴的前进,几乎无视周围的一切景象,伴随着他们推开又一扇大门,成排的实验器材与培养皿在道路的两侧并立着,里面蕴含着能够让星辰为之震撼的东西,但无论是摩根还是阿尔法瑞斯,都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曾经的重点了。 他们闯过了一个个房间,无视了那些在他们身边蠕动,喘息,甚至还活着的怪物,用最暴力的手段砸破了一扇又一扇挡路的门扉,伴随着持续了一个小时的深入,有种改变在他们的心中清晰的显现了出来:虽然他们无法确定自己处于山体的一个位置,但他们能够感觉到,在他们身边,现实的本质正在颤抖,无论是物质还是非物质的存在,都在实体宇宙与亚空间之间那道越来越薄的帷幕面前,变得脆弱不堪,幻觉开始从原体们的眼角中生长了出来,并不断的向着瞳孔中心扩张着,冷静的心境也随之产生了动摇,就如同根部被逐渐腐朽的参天巨树一般。 他们都意识到这一点:在穿过第三十三座恢宏无比的大殿堂的时候,原体们砸碎了那些铁门,并同时的停下了脚步,在安静与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之中,摩根与阿尔法瑞斯对视着,他们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一致的情绪。 那是仇恨。 是对对方的,毫无理由的,源自于生物最根本的自私自利的仇恨:虽然只有无法影响到他们的一丝,但却无比纯粹。 …… 两位基因原体就这样对视着,沉默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直到阿尔法瑞斯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苦笑:他首先转移了自己的视线,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我原本以为我们会遭遇一支疯狂的不死军团,但现在看起来,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庄森和黎曼鲁斯也许真的要面对一位神明。” 【没那么快的。】 蜘蛛女皇同样转过了头,她压下了瞳孔中的愤怒,继续与阿尔法瑞斯并肩前进的,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脚步声慢了下来,开始留心于应对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未知危险。 【一位神明的典礼,远比你想象的还要辉煌与残忍:即使是冉丹战争那样的启示录,也不足以供养一位神明的诞生,它甚至连将其召唤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你确定?” 【在这个问题上,请不要怀疑我,我具有最权威的发言权。】 “那好吧。” 阿尔法瑞斯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继续挑衅摩根的权威,只是在瞳孔深处深深的记住了蜘蛛女皇的这句话,毕竟,这句话语所隐含的隐藏内容,实在是太深了。 【我其实更好奇另一点。】 摩根领先着半个身位。 【从我们所受到的影响来看,如果那个人真的摸到了所谓神明的边缘地带,那么他极有可能篡取到了名为【仇恨】的权能:为什么是这个,他与此有什么关联吗?】 “如果是广义上的仇恨,那的确有。” 九头蛇的目光第一次偏移,他看向了旁边那过于巨大的基因培养皿之中,在那宛如泰坦一样的玻璃柱内,堆砌着满满的肉团,那不像是任何一种生物的肉,并呈现出了一种病态的灰黑色,但除此之外,它的形态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纯洁的,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即使这本身就已经足够奇怪了。 像这样的肉团还有很多个,它们堆满了三四个大厅,无一不是呈现出了一种实验失败所导致的灰白与死寂之模样,但他们越往深入,这种死寂的气息便越稀少,找到原体们迈入了一个更深的大厅的时候,这里面的肉团,看起来就像是活的一样。 “令人惊叹的实验进度。” 阿尔法瑞斯的面色严肃。 “如果这里不是他的最终基地的话,那我不得不更为担心庄森那边的情况了,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对手,尤其是足够疯狂的未知。” 【比起这些,我更好奇那个人在神明的边缘地带发现了什么,又拿走了什么:如果他真的掌握了那种力量的话,那我们最好立刻撤退,即使庄森不愿意,我们绑也要把所有人都绑走。】 摩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更前方的方向,而她的第三只眼则是在这重新跃动起来的亚空间中,不断捕捉着这些奇异的碎片,虽然这些碎片本身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与价值,但它们依旧给予着蜘蛛女皇一种。熟悉的感觉,而且伴随着他们的逐渐深入,这些碎屑也越来越多了。 如果说他们在一开始所遇到的那些碎屑,只是随风飘荡的零星产物,那么现在。他们似乎正逐渐逼近那个爆炸的中心。 在走进下一个房间的时候,那些碎屑几乎把整个房间所对应的亚空间区域都堆满了,摩根甚至怀疑,如果她再推开一扇门的话,会不会看到一尊垂死的半神之躯。 但现实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刚一靠近那扇最后的铁门,亚空间中的尖锐叫声便吸引了摩根所有的注意力:用她的第三只眼。基因原体观察到了门后的情况。 那是一大片纯白色的刺眼光芒,纯净到了世间不可能存在的色彩,刺眼到了让基因原体也无法睁开她的瞳孔,它是无规则的,又是固定的,它是温暖的,又是冰冷的,它仿佛在不断的吸取着周围的混乱,扭曲,与变化,然后吐出一块儿又一块方方正正的产物,就宛如一位手捧宝剑与法典的君王,征服着一片片混乱的土地,将它们变成他的帝国脚下的温顺仆役。 【……】 这似乎与仇恨没什么关系。 摩根不由得困惑。 在她的耳旁,阿尔法瑞斯则是及时的补充上了自己的观点。 “听着,我有理由相信那个人与仇恨有关, “他也许不会怨恨任何人,也许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与其他人产生矛盾,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与仇恨这个词无语:恰恰相反,我们的那个兄弟几乎平等的憎恨着现实宇宙和亚空间中的每一个存在,他鄙夷除他之外每一个个体的无能,指责人类作为一个种族的低效与无可救药,他甚至在一个公开的场合里宣称,如果没有帝皇的话,人类的文明将在一个千年内走向彻底的末日,而银河也不会迎来下一个统治者,因为一切都将在无序、愚蠢与疯狂中走向终结。” “我们一向以为,这不过是他在一次次受挫之后的愤怒之言,但现在看来,这似乎真的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如果他是这么想的话,那么他就有理由憎恨,这世间的任何东西了,人类只是其中之一。” 【源自鄙夷的仇恨?】 “是的,既然他是强者,他就有充足的理由和主观性来欺凌其他的弱者:仇恨不过是一个较为独特的理由罢了。” 【可单单是一个仇恨,可无法支撑一尊神明的领域:每一尊神明的王座都是无比复杂的,阿尔法瑞斯,一根支柱是撑不起来那些扭曲和疯狂的,而且看看他现在的举动吧,仇恨只能是原动力,支撑他做出这样行为的,肯定还有其他的因素。】 “但我们无从而知。” 九头蛇简短的回答着,他们并肩站立的那扇最厚的铁门面前,相顾无言,一种面对庞大力量的恐惧短暂的占据了两位基因原体的内心,又很快的被驱逐的一干二净。 无论是摩根还是阿尔法瑞斯,也许他们的本性是卑劣、歹毒、自私自利的,但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也并不缺乏愿意搏命的勇气:不管这些勇气的原因是什么,勇气就是勇气。 于是,在下一刻,两位基因原体同时向前一步,推开了这扇该死的大门:仅仅是推开了一道缝,无数的光芒便彻底的将他们淹没了。如同初生的太阳吞没了来不及躲入阴影之中的吸血鬼一般。 但这些光芒是无害的,又或者说,它们无法发挥出自己的伤害,它们是一群无头的苍蝇,是没有元帅的军团,它们的主人已经离去,没有人指挥它们进攻这些新来者。 基因原体们并没有继续深入到这个房间,他们只是在门口看着:房间里面是什么样早已无关紧要,因为无穷无尽的光芒已经遮蔽了一切,仅仅是站在门口,他们就能从这些光芒所产生的亚空间波浪中,用本能来感知到真相。 而这个真相,让他们都沉默了很久,他们不知道怎么面对,或者怎么说清,他们脑海中的那些新知识,最后,他们只能用干巴巴的问答,来互相答疑。 阿尔法瑞斯先开口:他比摩根要更为焦虑一点。 “这里曾经诞生了一位神明。” 【不算是诞生,因为那个神明并没有真实的出现。祂只是被短暂的唤醒了,在半梦半醒之间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朝现实宇宙中投下的一瞥,并塑造了我们眼前的这一切。】 “你是说,祂又沉睡过去了?” 【是的:一尊会在未来被唤醒的神明,祂本有可能会在这个地方醒来,又或者是投下祂的影子,为祂的正式觉醒而铺路,但祂最终却没有这么做,那个有意或者无意唤醒了他的人,曾经无比靠近那个宝座,但却选择了离开。】 【或者说:放弃。】 摩根抬起了一只手,在第三只眼的视角下,她看到了那些闪烁着光芒的,隶属于神明的碎片:在这座大殿之中,这些碎片是如此之多,如果把它们组装起来的话。那会是一个能够轻易抹杀掉任何一位基因原体的强大存在。 但现在,祂死了。或者说。 【祂被放弃了。】 “……放弃?” 【是的。】 摩根点了点头,虽然她仍未履清所有的事情,但是眼前的这个情况,却已经被他所破解。 【接下来我说的话也许会很梦幻:但你最好相信。】 【那个人,我们的兄弟,在某个未知的时刻,他来到了这里,通过了某种我们现在无法知晓的手段,他深入到了亚空间的深处,有意或者无意的摸到了那座属于神明的殿堂,并且无比靠近其中的一个王座。】 【而我们眼前的这些碎屑,就是他在抚摸这个王座的时候,所无意间形成的伟大身躯:一旦他坐上去的话,这个身躯将会成为他新的力量,帮助他花费漫长的时间,用最伟大的战争,去唤醒自己的所有权力,成为真正的神。】 【本应是这样的……】 【但不知为何,他最终离开了那个王座,那座殿堂,而这伟大身躯因为没有足够的支撑与牺牲,而彻底破碎,化作了我们眼前的这不计其数的碎屑:在那之后,那个人也许离开了这里,深入到了死寂群星的最深处。】 “……” “……” “你的意思是……” 【是的,阿尔法瑞斯:就像你所想象的那样。】 【他曾有机会成为神明,或者踏上成为神明的道路,并且在这条道路上拥有着无比便捷的待遇,几乎注定会走到最终点,注定会坐到那个王座之上。】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放弃了这一切。】 【他放弃了成为神明:出于我们所不知晓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 说到这里,摩根的语气顿了顿,她为自己接下来想要说出的话而感到无比的荒谬。 【这个原因,这个支撑着他放弃了神明之力的原因,应该就是……】 【对于帝皇的忠诚。】 (本章完) 第352章 皮洛士的胜利 “大人,是我,拉纳,我正在荣光女王的舰桥上向你汇报。” 【拉纳?出什么事情了么?】 “是的,大人,出了很严重的事情:我们在第一军团那里的外派人员刚刚发回了一份紧急通知,里面有两……啊,一个重要的消息。” 【说。】 在通信器的另一侧,首先传来的禁卫总管深深的呼吸声。 “简单来说: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他们,战败了。” —————— “庄森?战败?” “恕我直言,我可无法将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且不说在这个银河中究竟有没有人能够在战场上击败庄森,单说另一点:如果我们的那位骑士兄弟真的遭遇了一场耻辱性的战败的话,我想他是一定不会苟活着从战场上回来的。” 【那可不一定。】 碎片化的争论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被来回投掷,编织成了断断续续的辩论竞赛,摩根与阿尔法瑞斯并没有在那间最深处的钢铁大殿中停留太久,因为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存在,也畏惧着那具伟大之躯所残存下来的影响力:仅仅只是在门口徘徊了两三分钟而已,他们看向彼此的瞳孔之中,就已经饱含着难以抹去的仇恨了。 可仇恨还不是最可怕的:有那么一刻,两位基因原体都在发自内心的构思着,如何彻底将对方的存在奴役在自己的掌下,让对方成为听任自己差遣与玩弄的傀儡:这种渴望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们几乎要让一个个真正的计划在脑海与现实中成型了。 而即使是这些可怕的计划,也仅仅是脑海中的灵光一闪罢了:伴随着那些伟大之躯的残片在他们的身边越聚越多,一个新的声音开始在他们的脑海最深处浮现,很快就响彻云霄。 那是一个疯狂的计划,是一个无法被抗拒的诱惑,是一个能够被人类的想象所勾勒出来的,最为美好的未来。 那个声音在鼓动他们,在邀请他们,在渴望他们能够成为它的同伴,它的战友,并立即投入到如此伟大的计划中来:纷争的痛苦与堕落的可能性将不复存在,四神的低语将再也无法回荡在每个凡人的耳旁,他们将围绕在最神圣的王座之侧,沐浴着最璀璨的金色光芒,在最伟大者的领导下,踏上永远不可能失败的无尽远征。 没有痛苦,没有牺牲,也没有任何源于自私自利的纠纷,每个人都将真正的团结在一起,每个人都将放下他个人的一切,每个人都将聆听那唯一正确的意志。 直到整个银河,只剩下一位君主,一道命令,一种归宿,一个声音,知道他们合众为一,并且永不分离,直到他们将永远的傲立于现实宇宙的顶端,蔑视可怖诸神的权威,嘲笑命运的软弱,直到他们能够重现古老帝国的伟大辉煌:这一次,这个帝国永远都不会倒下,不会衰落,更不会走向灭亡。 那声音诉说着这一切,许诺着这一切,它用脑海中的想象勾勒出了一张最为璀璨的未来画卷:有那么一瞬间,无论是摩根还是阿尔法瑞斯,都发自内心的相信了这狂妄的言语,都无比虔诚的渴望着幻想成真的那一刻,当这个声音潜入到他们脑海中的时候,他们似乎就无法再抗拒它了。 如果他们是凡人,甚至是阿斯塔特的话,那么他们的确将无法再抗拒它:这种声音,这种意志,这种入侵,是如此的霸道与疯狂,是如此的迅捷与成功,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抗住它的幕后主使者的无上威力:除非是与其并驾齐驱的另一位基因原体。 在摩根和阿尔法瑞斯之间究竟是谁先走出了这个困境的,已经不得而知了,但是在一前一后的摆脱了发生在脑海中的入侵之后,两位帝皇子嗣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了,又或者说是在夺路而逃。 顺着来时的路线,两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身后那扇诡异的钢铁大殿,逃离的那具散发着未知权能的伟大之躯,甚至顾不得那些灵魂的碎屑被他们撞的粉碎,化做数不清也理不尽的残渣,依附在了他们的灵魂之上:这似乎成为了某种无法被清除的顽疾,但现在却已经无关紧要了。 原体们一连跑过了十几座相同的大殿,直到跑出了那座最核心的控制区域,才停留了下来,从彼此的瞳孔中看着各自的心有余悸。 摩根本想继续返回到地面,然后用灭绝令清理掉这个世界,但阿尔法瑞斯却有一些额外的想法。 “我们应该停留一会儿,研究一下这里的东西:瞧瞧我们身边的这些怪物,我打赌我们以后一定要对付这些家伙,对它们提前有一个认知是很重要的。” 可摩根不这么认为。 【相信我,你又不是什么生物科学家,一时半会是研究不透那个家伙的疯狂造物的:比起这些,我们倒不如快点回到战舰上去,然后去支援庄森和黎曼鲁斯,在走之前还要用灭绝令将这个该死的世界彻底夷为平地。】 “只要十五分钟就好:我在情报收集方面一向颇有效率。” 九头蛇回答着,或者说只是通知着,然后,他便自顾自的走向了一旁,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巨大的培养皿之中。 【那你最好快一点,如果伱超时了,我会用灭绝令让你和这个世界一起飞到天上去。】 “这你就别想了。” 背对着摩根的九头蛇领主只是发出了一句嘲讽。 “从现在开始,直到十个千年之后,任何一个具有重要价值的世界都是不可能倒在灭绝令之下的:这玩意儿是听起来唬人罢了,它和海军的大舰队一样,在某种意义上都只是一群可怜的配角。” 【……】 摩根的声音顿了顿,脑海中的一种声音告诉她,阿尔法瑞斯说的是正确的,她无法反驳:这令蜘蛛女皇不由得嘀咕了几句脏话,但即便如此,摩根也没有离开自己的血亲兄弟,而是紧盯着他们一路逃来的深邃通道,并且头疼于那些依附着她的诡异碎屑。 短时间内,这些东西似乎无法被抹除:正当摩根因此而苦恼的时候,禁卫总管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耳边,带来了那个天大的噩耗。 最前方的战线上传回来了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战败了,他们没能按计划中那样顺利的完成自己的任务,这场战争开始坠入一个更糟糕的结局。 但九头蛇对此并没有更多的担忧,他准时的在15分钟后返回到了摩根的身旁,怀中抱了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找的卷宗和实验档案,上面散发着足以令人皱起眉头的刺鼻气味,那是尸体、手术刀和实验室的气味。 然后,阿尔法瑞斯就听到了战败的消息。 “你是说,他们败了?” 【惨胜如败:庄森和黎曼鲁斯的军队从那个人手中攻下了最重要的一座要塞世界,在连绵不断的血肉造物与精神侵袭中取得了一场战术性的胜利,他们很确信,他们距离那个人的最终基地,已经不剩多远的距离了,也许只有一个星系而已。】 【但就在他们取得胜利并开始退军的时候,按照他们的说法:整个世界活了过来,未知的毒气和亚空间中的攻势让不少人开始了自相残杀,他们所杀死的战士比战争中战死的还要多,还有更多的人被世界本身吃掉了,要么是掉入了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闭合的,像是肉一样的裂缝之中,要么是直接在星球本身所排放的气体中化作了一团血泥。】 【经过清点,他们失去了大约15000人,其中只有不到5000人是死于战争:而且这些战士,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太空野狼,几乎都是各自军团的泰拉老兵。】 “……” “我倒是好奇,像这么三番五次的消耗下来,他们军团之中的泰拉人还能剩下多少:希望下一次我还能见到几张熟面孔。” 【庄森的话,也许不剩下多少了,而黎曼鲁斯……】 “那你就别想了。” 阿尔法瑞斯抢答了这个问题,随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眷恋的事情,或者说,留在这里的危险性已经远远大于其潜在的价值了。 【你难道就不担心前线的战况吗?即使对于军团来说,15000人的损失是难以忍受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极限战士或者钢铁勇士。】 “我当然担心,但我也知道我的担心是没有用的: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祈祷庄森和黎曼鲁斯不会一时上头的前进,而是会暂停这场该死的战争,等待我们与他们会合,等待着我们所带来的新援军。” 【你是说我的破晓者吗:那我不得不让你失望了,阿尔法瑞斯,你应该知道,我的军团并没有足够多的兵力,我们可以作为辅助,但无法作为一槌定音的支援者。】 “我当然清楚这一点,我比其他人更知晓你的难处,摩根,所以我从未奢求过让你成为这场战争的主要消耗品之一:我们会有一支更为庞大的援军,事实上,他们随时都能赶过来。” 【……随时?】 “当然。” 在差不多要走到这些巨大殿堂出口的时候,九头蛇领主向他的血亲露出了讽刺的微笑。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单枪匹马的来参加这场战争吧?” “的确,将会对你们进行援助的只有阿尔法瑞斯:但哪怕是帝皇都没有规定,在这个帝国中,只能有一个阿尔法瑞斯。” —————— 【士兵有了,那很不错,但我们还需要面对一个问题,阿尔法瑞斯:我想你知道那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在担心我们缺少足够的手段去杀死那个人?” 【基因原体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杀死的,更何况我们的那个兄弟从狭义角度上来,已经死了:恐怕连帝皇都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吗?” 【我只能猜:我曾亲眼见证他是如何抛弃了自己的躯体和最后一点人性的,所以我无法想象,他现在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状态而存在的,也许现在的他只是一股执念、一堆知识和一捧基因原体本质的混杂融合而已,但这反而让他更加的难以杀死了,因为现实的手段是无法去杀死一个死人的。】 “这你就无需担心了,只要抛弃了自己的信仰与底线,银河中永远都不缺乏能够实现你最疯狂的梦想的手段,而我,恰恰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如果情况需要的话,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来终结这一切。” “放心。” “方法,不会只有一种的:到时候,你只需自己小心就可以了。” —————— 摩根与阿尔法律斯一起返程的时候,他们聊了很多事情,在他们各自默许的情况下,几乎所有的真相都被以某种委婉的方式互相坦诚了出来,从九头蛇领主口中蹦出的某些事情,甚至让摩根感到了真切的惊讶与欣喜:但这样的情绪只持续到了他们离开地堡的那一刻。 更具体的来说,当摩根看到了她的子嗣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转移了,抛下了自己的兄弟,这让九头蛇都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惊讶:看起来,情报之中对于这位蜘蛛女皇慈母形象的着重强调,并不是危言耸听的样子。 即使是对于一位基因原体来说,摩根的这种形象都的确是过于稀有的:很少会有基因原体对于自己的子嗣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偏袒与爱护,哪怕是伏尔甘都不会这样。 这个发现在九头蛇领主的眼底中掀起了一丝波澜,随后,他稳步上前,站在了康拉德的身边,一起聆听的破晓者战士们的汇报。 大多数小队的汇报内容都是具有严重同质化的无非是冰冷的实验场地,令人不安的气息以及堆积如山的废弃尸体,占据着他们脚下这个山脉中绝大部分的空间,超过一半的实验体都有着明显的截止和融合实验的痕迹,那些被拍摄的照片上显露出了一种基因原体们感到担忧的趋势:伴随着实验的进度,这些实验体正越来越像摩根和阿尔法瑞斯在地堡中所看到的那些肉团。 而另一些小组的汇报让人更为担忧,一位名叫卡特贝德的战士和他的小队显得尤为激动,因为他们深入到了一个最为亵渎的实验室之中,在那里放眼望去,尽是各种人类甚至是阿斯塔特战士的遗骸,每一个军团的都有,而且所有的战士遗骸身上都被安装一些令人不安的异形肢体:手段越来越娴熟,种类越来越繁多,而在最后的那几个房间里,那些灰白色的肉团也同样的出现了。 说到这里,卡特贝德同样拿出了他所拍摄的照片:里面赫然是几名身披着雪白色盔甲的战士,这种涂装是第二军团尚未与基因原体重逢时的某种涂装,摩根的子嗣信誓旦旦的宣称,他检查其中的每一个人,可以确信都是第二军团曾经的成员。 那个堕落的原体是如何获得这些躯体的尚不得而知,但显然,没有人想让这些尸体继续停留在这里遭受亵渎。 “我们希望能够带走他们,大人,最起码要将我们自己的战斗兄弟带走,他们不应该被停留在这种地方,他们应该在一个更为神圣的地方得到永眠,就像他们被刻在荣耀大殿里的名字一样。” 作为战士们的代表,巴亚尔来到了自己基之母的身边,用低沉的声音诉说了自己的请求: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渴望将战斗兄弟们的遗体带离这个区域,但是在得到来自于摩根的命令之前,破晓者们是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擅自行动的。 他们知道这次行动的严肃性,所以他们只能期待。 一旁的康拉德与阿尔法瑞斯都陷入了安静之中,他们知道自己没有权力在这件事上指手划脚:于是一时之间,安静萦绕在三百多人的队伍身旁,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来自于摩根口中的下一句话。 而摩根只是沉默。 她似乎从未犹豫的如此之久过:照片中那些身着雪白色的盔甲战士,并非她现在认识的任何一位血脉,而母子之间的亲情也无法用一张死物来更好的表达,但即便如此,当摩根凝视着这张照片的时候,她依旧无法下达那个命令:那个正确的命令。 沉默持续了很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几分钟。直到每个人都看出了蜘蛛女皇内心中的挣扎,直到午夜幽魂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摩根的背后,摘下自己的利爪,握成了一个拳头,轻轻的扣动着摩根的后背。 你知道什么是正确的。 康拉德没有开口发言,但她的是声音却可以直通另一位基因原体的内心深处。 【……】 摩根抬起了头。 她的青蓝色瞳孔被罕见的遮掩在了有些散乱的长发之中,让破晓者们看不清她的眼眸中闪烁着什么样的色彩,但他们能够听到摩根的声音:那是一声浅淡到几乎于无的叹息。 【抱歉,巴亚尔,但就如你们所知晓的那样:这个星球上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未知的,都具有着在未来可能爆发的危险性,我们从这里所拿走的每一项东西,都会让帝国甚至是人类种族承担多一丝不受控制的风险。】 【所以,我必须拒绝你们的要求:在回到战舰上后,我会命令用灭绝令彻底焚毁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所有的亵渎与悲痛都会在烈焰面前化为乌有。】 【这会是我的第一个灭绝令,而我会毫不犹豫的下达。】 【我无法让你们带走他们,但我发誓,会给予他们一个真正的终结,真正的死亡。】 摩根的话语是悲伤的,但也是冰冷到不可反驳的,在她的话语面前,破晓者们低下了头,既没有怨恨,也没有不甘:每个人都知道这的确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们都见证过那些实验室有什么东西,这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被流传出去的。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需要为那些再也无法回去的兄弟而悲伤,悲伤最短暂且必要的一瞬间,而他们的基因之母则会与他们一同致以默哀,他们的影子会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交织在一起,在地面上化作不可分离的集合体,遮蔽那些无法回到军团之中的血脉亲族。 唯有另外的两位基因原体才能亲眼见证这一切,他们也怀抱着不同的心情:阿尔法瑞斯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过分的奇怪,他缓慢的靠近了一旁的康拉德,靠近他的耳边低语。 “所以,这算是我们血亲的一个缺点么:作为一位基因原体来说,像这样的缺点是不是有些过于明显了,有可能被那些有心之人利用起来的。” 康拉德咧了咧嘴。 “好吧,我的兄弟,我并不否认这是摩根的一个缺点,但我还是要善意的提醒你一下:如果你想在她身上寻找一个突破口的话,千万不要选择这一条。” “……为什么?” 九头蛇感到了一丝困惑,而午夜幽魂只是盯着他,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嘲笑。 “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的话,那我只能跟你说:她的确和传闻中一样,是一个有些过分心软的人。但她又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软弱,平日里的柔和庇护,只是为了必要时的冰冷无情。” “就像现在,看看她:哪怕表面上有多么的踌躇和犹豫,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早就已经想好了那个答案,那个不容更改的唯一正确答案,只是苦于如何说出来而已。” “这才是她的真实样貌,你可以用类似的诡计来困住她,让她迟迟做不出选择,但是你如果想要混淆她内心中所认知的真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只是有些柔弱而已,她又不是一个傻瓜。”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一个傻瓜?” “因为我就是一个傻瓜,而我的面前还站着一个傻瓜,所以我很清楚,她绝对不是一个傻瓜:傻瓜才不是这个样子。” “……” 阿尔法瑞斯沉默了,虽然康拉德的嘲讽已经写在了脸上,但他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过去,于是只能用沉默来延续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直到午夜幽魂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你们出来的比我想的要更早一些,里面有些糟糕?” “别太在意这个,康拉德。” “哦,我知道,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比起这些。刚刚巴亚尔收到舰船上的一个信息,前线似乎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是的,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的舰队受到了严重的挫折。” “啊,并不让人意外: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还有……” 阿尔法瑞斯压低声音。 “据说庄森和卢瑟在不屈真理号上大吵了一架,但是他们具体抄了什么内容,却无人得知:整个第一军团现在压抑的如同一潭死水一般,从老兵到新兵都是如此,不屈真理号已经是一艘坐在火山口上的战舰了。” “……” “……” “啊……” “这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所以,我想我们要快马加鞭的赶过去了?” “不然呢?” “你觉得如果交给庄森自己的话,他会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不是还有黎曼鲁斯的吗?他也是一种选择呀。” “是啊,还有鲁斯,哪怕是鲁斯,可是……” “他也只是鲁斯而已。” (本章完) 第353章 海德里希的视角:一切的真相与答案 疼痛在折磨着你,一刻都没有停歇,而你却早已习惯。 因为你知道,疼痛是伱所得到的礼物,是让你保持冷静意识的源泉,是这个世界对你仅存的一丝善意:它是如此伟大,如此宝贵,如此难以抗拒的无价之宝。 于是,久违的,你苏醒了。 你的意志从纯粹的运算与推理中被释放了出来,降临到了这片你所蔑视的土地上,那些不必要的情绪也开始在你的周围回荡:你能感受到你的【瞳孔】睁开了,四周的色彩涌入到了你的意识之中,你就像正常的凡人那样停止了呼吸,感受着与寒冰无异的肌肤,以及没有丝毫液体流淌的血管。 强光涌入了你的视野,但你的眼角却没有流下泪水,你忽视了这些暗淡的光芒,而是将自己的感官进一步的扩张开来:在你身下大约五十米的地方,你感受到了地面的冰冷与仪器的嘀嗒计算,它们无不遵守着你的命令,按照最优良的定律在运行着,这是那些凡人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那些凡人…… 想到这里,你那引以为傲的思维停止了一瞬间,在搜索了自己所有的记忆之后,你才确定,距离自己上一次看见一个凡人,或者说另外一条生命,已经过去很久了:以泰拉的标准计算,也许是十年,又或者,更久一点? …… 罢了,你不在乎。 你能感觉自己的思维想要做出摇头的动作,但你却缺少了这个动作所必要的那些器官和肢体,从那些墙壁的裂隙中所渗透出来的冷风穿透了你的躯干,提醒着你悠哉悠哉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是时候进行投入到接下来的工作之中了。 毕竟,你的血亲兄弟们已经来了,还带着他们那些孱弱不堪的战士,已经踏上了你现在的领域:他们的数量比你想象的要多一点,攻击的迅猛势头也比你预料的要更强悍,你原本以为那个核心的要塞世界能够支撑一个月的时间,但庄森和他的军团只用了几天,就彻底摧毁了它,让你的计算得到了罕见且彻底的失败。 他不愧是你最冷酷的兄弟,是银河中少数值得你去欣赏的人,你依稀记得,你对他的评价似乎仅次于罗格多恩:至于帝皇,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评价他,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与他相比。 而除了这头卡利班的野兽之王外,你还能感受到了另外的四个气息,以及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一些的军团数量,就让你不禁想笑:五个原体,四个军团,除了昔日冉丹异形的狂潮之外,在这银河中,还有什么样的对手,能够让整个人类帝国如此严阵以待? 看起来,你成为了人类的心腹大患,成为了你的兄弟们咬牙切齿想要除掉的耻辱。 尽管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没有超出你的预料,当这些观点清晰的显露在你的心灵之中的时候,你还是能够感觉到在自己的核心计算机区域之中,有着一丝足以干扰到你的冰冷逻辑的软弱,没有什么比这软弱更能让你感到深恶痛绝了。 如果没有它,你本可以做到更好,你本应能够有更饱满的态度去迎接这第一批的讨伐军,但你知道现实是没有如果的。而你只能不佳的状态,去面对接下来的那支大军了:这不禁让你感到沮丧,你并不恐惧那支大军,你只是在痛恨自己居然没能做到更好。 你一定令帝皇失望了。 你的事业,你的伟大计划,只能更晚的浮现于世间,让帝皇的永恒统治只能在延后一段时间:这真是难以想象的亵渎,你必须加倍的努力与压迫自己,才能挽回这一切对于你所造成的耻辱。 那么,第一步,就从讨伐你的那几个兄弟开始吧。 你微笑着,但是彻骨的痛苦扭曲了这个微笑,你能感受到你的灵魂现在有多么的狰狞:真是让人失去了体面的模样啊。 五位原体,其中的四位都并不让你感到陌生:早在你没有踏上自己的道路之前,你就在指挥无穷无尽的战争的同时,挤出最后的一点休息时间,去不断地钻研着庄森的战争之道了,从他回归帝国的那一刻开始,你研究了他所指挥的每一次战争,甚至是他在卡利班世界上的那些巨兽猎杀。 而对于黎曼鲁斯,他同样是你深刻研究的另一个对象:毕竟你比其他人更清楚酒神之矛的价值,也更清楚那条芬里斯野狼隐藏在鲁莽皮毛之下的狡诈心态,以及那股郁郁不得志的兄弟之情,这种过剩的情感让野狼变成了半个失败品,作为帝皇的刽子手,他本应该更为致命的才对。 如果有时间的话,你也许可以亲手修改这个错误。 至于阿尔法瑞斯,那条阴影中的毒蛇,他总是以为没有人会发现他,五十年来,他持之以恒的向着你的军团里输送的间谍与线人,与他斗智斗勇是一种令人感到了生厌的放松:不过这一次,他既然选择站在台前,以他最不擅长的方式来加入这场战争的话,你也不介意顺手解决了他,这条九头蛇已经欺骗成性了,他的存在是对帝皇伟大秩序的威胁。 就像你一样。 想到这里,你又想笑了,但你不得不压制住这股感情,因为你还需要分析那两个让你感到陌生的对手:摩根和康拉德,你知道他们的名字,也知道他们值得你的重视。 对你来说,康拉德的威胁要更小一些,他所擅长的那些领域是不适于这场战争的,而摩根则是那个需要重视的对手:她对你的威胁仅次于庄森,是一个能在计算与精神的领域上对你同时造成威胁的危险分子,你可能会干扰到你精心筹谋的计划。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她能够成为你的战利品的话,那你心中的万丈宏图肯定会更加顺利:事半功倍也说不定。 毕竟,你们是同类,那伟大的造物主用区别于其他十八个造物的方式塑造了你们两个,你很清楚你们两个是很难共存的,因为你们标志着帝皇对于未来的两种期待,而这两种期待是背道而驰的。 你不得不除去摩根,或者彻底的掌握她:击败她,打倒她,让她跪在你的身边,将你的手掌抚摸着她的额头,让你们的灵魂与意识融为一体,直到她不会对你所发出的任何一个要求说不。 这一切都是必要的,而你会为此感到了抱歉。 但你知道,你不会停下:你从来不曾停下,这是最伟大的事业的一部分,这是你们作为帝皇的造物的使命,你们必须以各自不同的方式燃烧自己,来缔造属于人类之主的伟大帝国。来真正意义上的成为帝皇手中最锐利的兵刃,最好用的工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这些多余的自我意识,拖慢了帝皇的脚步与征程。 你的血亲们也许不会理解你的苦心,他们也许,不,他们一定会痛恨你,咒骂你,将剑刃逼在你的面前,千方百计的寻找能够彻底杀死你的办法,但是没有关系的,你会将他们一一的击败的,你会容纳与包容他们,将他们纳入你的【网络】之中,让他们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你甚至会耐着性子去接纳他们的那些军团,接纳这些还算合格的基因改造者,他们是你的网络进一步扩张所必须的基座与耗材,在接纳他们之后,你才能突破现在这个资源耗尽的牢笼,将整个朦胧星域纳入你的掌中,在随后,帝皇的秩序将在整个银河建立起来。 到那时,他们会理解你的苦衷的,到那时,你会和他们一样:他们毕竟是你的血亲,是你的同类,是你在这片荒诞的世界上唯一需要在乎的那一小撮光芒,你是不能抛弃他们的,你们殊途同归。 他们会成为帝皇麾下最可靠的工具,没有那些令人厌恶的自我意识与想法,而你也会加入到这个伟大的队伍之中:在一切结束之后。 在【它】建立的那一刻。 想到这里,你开始转动着自己的躯体,遥望着你身后那座无比伟大的艺术品:你曾经观赏过神圣泰拉上那座伟岸的星炬,那是帝皇所留下的笔迹,你知道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造出比那更伟大的产物,但时到今日,你却造出了仅次于其的伟业,这是属于你自己的奇迹。 它甚至已经完工了,只是需要更多的燃料与牺牲,来彻底的将它唤醒。 神圣泰拉上的星炬将在亚空间中燃烧,指引舰船的方向。而你的所建立【星炬】将同样会在亚空间中燃烧,指引着帝国的未来:当它开始燃烧的那一刻,就是帝皇的永恒帝国正式建立的第一天。 你已经等待那一天很久了:也许有五十年,又也许更久。 自从你对你的军团彻底失望的那一天…… 不,应该再往前一点。 自从你看到了人类之主的那一天,这个想法就已经在你的内心深处扎根了,又或者说,它的种子早在你拥有意识的那一刻,就已经隐藏在黑暗之中,只等待着来自于帝皇的光芒将它唤醒。 是的,就是这样,你很确信这一点,毕竟和你的每一个基因血亲一样,对出生以来的每一件事情了若指掌,它们深深的刻在了你的脑海之中,诉说着你对这个可悲世界的无比失望,与无比仇恨。 你记得清楚,你的失望与仇恨在你睁开眼睛那一刻就已经在累积了:作为基因原体,你的那些兄弟们的童年总是被凡人们所津津乐道的,而你却从未向任何人袒露过你自己的童年,这并非是因为羞愧或者胆怯,而是因为那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听说你的某些兄弟在他的童年过得并不快乐,他们要么孤身一人在与怪兽搏斗,要么沦丧在一个野心勃勃的异形养父手中,只有少数人拥有着堪称健康的环境与圆满的家庭,而你则与他们有着少许的不同,在你人生最开始的那几个月之中,你的确拥有着一个字面意义上的养父:还不如没有。 你直到现在都能清楚的记得他的样貌:他姑且算是一个人类,只是有着些许异形的特征,这来源于他的一个母系祖先被一个没有生殖隔离的异形物种所侮辱,而这些特征一代代传承,毫无疑问已经是深入到了他的血脉之中。 他游荡在那个你所降落的荒漠世界上,游荡在那些由异形的奴仆们所建立的伟大巢都城市的边缘地带,以一个拾荒者家族的头领的身份捡到了那包裹着你的羊膜舱。 在他捡到你的那一刻,你早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并将对他的印象刻在了脑海之中:他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健壮男人,带着一副没有实际功能的眼镜,有着考究的干净围巾与从来没有洗过的,沾满了人血残渣的碎丁大棒:他就是以这副模样将你抓在了手里,并且一眼就看出了你的不寻常。 然后,他就笑了起来,并满意的啃了一口另一只手所紧握的猩红色的果实,你脑海中的记忆告诉你自己,那是一颗人类的心脏:是你的这个养父所最喜欢的食物,而他与你的第一个互动,就是将这个心脏放在了你的嘴边。 凡人的鲜血是滚烫、难咽与腥臭的:那是你的第一顿饭,也是你所学到的第一个知识。 接下来的大约五个泰拉标准月里,你还将在他的身边学到更多的类似的知识,学习杀戮、解剖与科技的价值:直到他对你的恐惧慢慢盖过了仅存的欣赏。 在你一己之力杀死那头让整个部落都为之畏惧的畸变巨兽,便打算对其进行进一步的研究与分析的时候,他来到你的房间里,拍着你的肩膀,口中念诵了对于你的赞许与期待:但你却能够听到在他的房间中,那口大锅正在被支起,以及热水正在其中咕噜冒泡的声音。 他为你准备的那口大锅的确足够大,大到足以装下他和他的那几个亲信:值得庆幸的是,除了最开始的那几滴血之外,你对凡人的肉是没有丝毫的兴趣。 你把你的养父那烧的通红的身体踹在了他曾经的那些追随者们的面前,然后看着这些凡人犹如沙漠中的野兽一般吞食着它:这让你陷入了第一次深沉的思考之中。 这些你所见到的凡人,和你所见过的野兽,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脱离了那些世代累积的,他们自己都未必懂得了知识、历史与文化之外,他们似乎就是一头头四肢修长的野兽,能够毫不客气的进行着一般野兽都不会做的,同类相食的行为,甚至以此为傲。以此为寻常,以此为传承。 …… 也许,这就是凡人吧。 在那一刻,这个模糊的想法与你的心中显现出来,但你多少还是有些不信的,你又花了几年的时间游荡在荒漠之中,去面见与观察一个又一个凡人的聚落,其中大多数与你身后的这些所谓的追随者似乎并没有更多的区别,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啃食着同类的指头与心脏,而另一些虽然鄙弃这种恶习,但当他们看到你所拿出的蝇头小利的时候,那种瞳孔中所闪烁的背叛与阴暗勾当,也着实令人厌恶。 你仇恨他们:仇恨他们的野蛮与无知,残忍与疯狂。 而更重要的是,你仇视着他们的弱小,你狐疑他们为什么还能够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明明他们没有塑造出一星半点的价值,只会沉浸于自私自利的厮杀之中,在你的心里,他们全都不及格。 当然了,你不是没有遇到过那些勉强合格的家伙:他们在见到了你的力量与品德之后,便自发的从荒漠中聚集了起来,跟随在你的身后,不知不觉间,这些家伙竟开始以你的【真正的追随者】的身份而自居了。 你队伍里那些习惯同类相食的家伙逐渐消失殆尽了,那些以底线和品德来束缚自己内心的凡人则是组成了你的新部落,他们甚至不需要你来操心,便自发的完成了建立基地以及收容新成员的工作,那些从底层中脱颖而出的中间管理者们虽然彼此之间纷争不断,但他们每个人却对你毕恭毕敬,宛如信徒对待神明一般。 他们鼓吹你的仁慈与公正,认为你会带来一个更好的世界,因为他们从未见到你进行那些毫无益处的屠杀和暴虐活动,你也从未要求你们服苦役,或者供你享乐:毕竟这些事情是毫无用处的。 而你所沉迷的研究,则是令他们如同瞻仰神迹一般虔诚,仅仅是那些在你眼中早就已经被淘汰了的研究结果,在被他们拿去之后。却也让这些凡人的生活明显的改善了起来,能够吸引源源不断的外来者来投奔你的旗帜。 在你【出生】的第三年或者第四年的时候,这些你从未正眼瞧过的追随者们,俨然已然成为了荒漠中最强大的力量,你随手研发出来的,有关于饮食与干净水源的技术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凡人,他们自发的组成了一个名为【自由军】的组织,将你奉为他们强大且孤僻的首领。 然后,那些游荡在荒漠里的食人部落与变种人暴君们就被一个又一个的清理了,这是一场你从未在意的,小打小闹一般的战争,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毫无价值的。 毕竟,在你眼里,无论荒漠中的王权是如何更迭的,最大变化也不过是上台一位能够让人稍微忍耐一点统治者而已,这个星球真正的精髓在于那些异形的城市,只要它们一日不倒,你的追随者们所歌颂的伟业,就不过是梦中浮萍而已。 在一次不堪其扰的集体拜见活动之中,你用这样的话语来搪塞着你那些忠心耿耿的追随者,这似乎在自由军中掀起了一股风暴,没过多久,来自沙漠中的大军便开始向异形的巢都城市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而那些在巢都中被奴役了数代人的人类奴隶,则是成为了他们最可靠的盟友。 直到这一刻,你才第一次正眼瞧了他们一次,毕竟这种真正的战争对于你的研究成果来说是最好的检验场所,你开始有意的将一些更强力的武器提供给他们,用他们的鲜血与眼泪来改善自己手中的新技术,在你的预估中,只要这场战争能够再持续几年,你就能完成你唯一的目的:塑造出一台真正的飞行器,离开这个让你失望的世界,去寻找那个将你创造出来的人,回到你的同类身边。 至于你的这些追随者们,随他们去吧。 你原本是这么想的:直到那些异形的使节敲响了你的房门,提出了另一个更有价值的交易。 这些异形自称为密教,真正的密教,你从它们的自吹自擂与花言巧语中觉察到了真相:所谓密教不过是一个有更多的异形所聚集起来的组织而已,那你面前的这些人则是这个组织里的斗争失败者,在这个世界上圈地自萌。 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手中有着能够让你的研究进度大为加快的技术,而你在看着这些异形的时候,与看你手下的那些追随者们也并无不同。 事实上,直到你回归了人类帝国之后,你才第一次知道了异形这个概念,在此之前,这些外星生物和凡人一样,都只是你眼中那愚蠢而不会反思的生命。 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你就接受了它们的请求,你成为了这个星球真正统治者的一员,而代价则是那些自称为你的追随者的家伙们,你对此并无犹豫,毕竟任何一个体面人在走进殿堂之前,都要学会换掉那双沾满了血迹的靴子。 于是,一场精巧的演出与一次血腥的屠杀在同时上演,在自由军消失的同时,你成为了众人眼中推翻暴政的英雄:城市明面上的统治者:你很清楚这些自称为密会的异形只是想要你变成他们新的代言人而已,它们将以视做大殿之中的看门犬,而你只是想要学到它们手中的那些技术:你们各取所需。 但现实令你失望了。 在花费几个月的时间,挑拨的这些本就自相矛盾的外星生物,并从它们的纠纷之中得到你所想要的技术之后,你发现它们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先进,它们所掌握的力量也比你预料的要小得多:而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所掌握的武力已经足以彻底碾碎这个所谓的异形议会了,它们成为了在你的光复战争中侥幸逃脱的残党。 你也再一次回到了那些凡人之中,以世界统治者的身份。 而时间也在继续着,你意识到了你是不可能一个人离开这个星球的,你必须需要足够的部下来帮助你进行漫长的星际航行,于是,你决定对于这个星球进行足够的改造活动: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这些凡人们的工作效率很快就让你感到了真正的绝望。 他们实在是太无能了,哪怕是对他们进行所谓的基因改造手术之后,那生来的效率以及因为所谓的自我思考而产生的滞后性,都让你的计划不得不一拖再拖,对于那个时候的你来说,用机械的力量来带替这些凡人是最正确的选择,而这些生命体唯一的价值,似乎也就只有为你的生物研究事业提供足够多的消耗品。 只有在这一点上,它们勉强是合格的。 而与此同时,在你的冷眼旁观之中,肮脏的政治戏码在巢都的每一个角落里上演了:凡人们将你视作放权的君主,肆无忌惮的开始新一轮的争权夺利与政治斗争,不过是几年的光景而已,利益就让这些所谓的同族彻底的撕破了脸皮,而对于下层的压迫甚至变得比那些异形更为严重,你亲眼目睹的那些身居高位的凡人是如何用蝇头小利来维护自己的统治,建立一个腐朽且稳固的统治机构的。 在你清除了他们之后,你并没有改变这个体系。 而你只是再一次的认识到了你的想法的正确性:从本质上来说,这些衣冠楚楚的权贵和那些曾经在你面前,将你的养父分食殆尽的杂碎没有丝毫的区别,他们都只是凡人而已:令人失望的凡人,一事无成的凡人,只会一遍又一遍毁掉自己的凡人。 他们不是你的同类。 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在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确认到了这一点:你迫不及待的走向了虚空,去寻找你真正的血亲同族们,谢天谢地,那比你想象的要更为顺利,你不过是前进了几个星系的距离,便遇到了宇宙中唯一的光芒。 那是帝皇。 你的父亲,你的造物主,那真正伟大与仁慈的存在,那科学与真理的掌握者:他仅仅是站在你的面前,就足以让你心悦诚服的跪了下来,因为在他与你对视那一刻,你们就已经在精神的领域上,完成了所有的交流。 你知道他是如何出现的,如何走过这几万年的风风雨雨,如何在比你更绝望与仇恨的环境中艰难的屹立的,你知道他是如何缔造你和你的同类们,并赋予了你脑海中的无限的知识:这其中的任意一条都值得你去发自内心的尊敬,而当它们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他顶礼膜拜。 你知道他并没有对你撒谎,他的确不是神:像神明这种可悲可笑的词汇,根本不配与帝皇出现在一个地方,你发自内心的蔑视着你的兄弟罗嘉,因为你知道他口中蹦出的每一句神皇箴言,都是对于你们造物主的最不可容忍的玷污。 但你也从未对此有过任何的意见:帝皇在上啊,这银河是如此广大,而你的同类却如此稀少,你不得不承认与容忍他们的愚蠢,不然你还能怎样去做呢? 而且这些事情是无法分散你的注意力的:早在你与帝皇相遇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与你进行了一场漫长到足以让任何人嫉妒的长谈,你们谈话的内容足以撼动帝国,动摇银河,你第一次意识到了帝皇对于你的期待,你第一次意识到了帝皇所给予你的使命,你知道了,你的一切都是为此而生的,你的一切都是为了帝皇,为了让他正在塑造的这伟大事业,能够远离至高天深处那永恒的污秽浪潮。 这并不是一项容易的工作:可你却毫不犹豫的接下了。 因为你不可能拒绝帝皇赋予你的使命,因为你不可能辜负帝皇的期待,如果你的存在不能完成他所希望你做的那些事情的话,那么你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那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用之人。 而且…… 在你的心中已经有了办法,也很确定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在之后的为帝国效力的几十年时间里,你时而沉迷于大远征之中的进度,时而探索着这个办法的未来,对于军团和帝国的失望也许早就在你的预料之中了,毕竟他们也不过是由凡人所改造而来的东西而已,拥有你的血脉又怎样,你随时能够创造出拥有你更多的血脉,对你更为狂热与忠诚的家伙。 他们根本不了解你,他们根本不知晓你们在进行一个何等神圣的事业,他们只是因为脑海中那被强行塞进去的忠诚观念而效力于帝皇与帝国,他们只是一群空有武力与行动力的巨婴而已:在他们一次又一次像凡人那样令你失望之后,你做出了那个唯一正确的选择。 现在,没有人能够阻挠你完成帝皇交于你的使命了:为了完成这个使命,你已经付出太多了,你已经无可救药了,你已经让自己的什么与灵魂不再纯粹了。 …… 是的。 在大远征的某一刻,你主动的进入了亚空间之中。 在亚空间中,你安静的面对着那可怕汹涌的混沌浪潮:你很清楚你必须足够了解这些家伙,才能想到真正对付它们的办法,而至于你是一个不可接触者,却为什么能够连接亚空间么…… …… 这世上的每一种不可能,实际上都存在着它的解决办法,唯一需要考虑的不过是代价问题而已:而你需要付出代价,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你甚至感到了一丝得意,只不过这次得意被无所不在的疼痛所冲散了:这些疼痛一直都在,它们从未离开过。 它们就是代价。 它们是由一股刀刃所组成的风暴,是由千万条毒虫猛兽所席卷的浪潮,它们在每一分钟的每一秒都向你发新的攻势,不断的撕裂你的神经,扯去你的意识,将你剩下的灵魂一遍遍的蹂躏、撕碎、吞噬殆尽再吐出来,融合成新的碎片。 它们是亚空间中的恶意,是混沌的重锤,是至高天中的众神将祂们的可憎面庞紧贴在你的耳边,让你随时随地都会被祂们的无垠低语所环绕,让你随时随地都能感受到祂们恶臭的吐息喷吐在你的灵魂之上:祂们在注视着你,就如同深海中的巨怪在注视着一艘闷头前进的扁舟,祂们那宛如星球般的意识投影环绕在你的身边,不留下一丝空隙,不留下一丝的微风。 与这些神祇接连不断的低语、引诱和威胁相比,疼痛甚至显得不值一提,令你早就习惯了。 其实,哪怕是你知识中的一切言语也无法形容这些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但你却能找到一个完美的类似物:你知道在你父亲的皇宫之中,摆放着一个名为黄金王座的存在,那个存在似乎也是一台伟大的折磨机器,而你脑海中的知识则是在告诉着你,你现在所经历的这种疼痛,与黄金王座上的折磨,是完全等重的。 没有丝毫的区别。 而这,就是你连接上亚空间的代价:你从自己的灵魂上割开了一个缺口,冲破了帝皇给你设立的束缚,强行连入亚空间之中,而至高天的风暴则得以直接冲击你的灵魂内部,带来了几十年如一日的无尽折磨。 是的,从你决定进行这个伟大计划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在忍受着这种疼痛,这种疼痛伴随着你,进行了几十年的远征,进行了冉丹战争,进行着漫长的规划、研究与工作,甚至直到现在,它们都在陪伴着你,而你都在享受着这个并没有形态的黄金王座。 你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你的确感到了痛苦,可你很清楚,这些痛苦是无法打扰你的,在你需要建立的那个伟大事业面前,疼痛与痛苦都是毫无意义的存在,你早就已经舍弃了自己的身躯,而灵魂上的疼痛也早就不能干扰到你的思考与逻辑了,它们甚至能够帮助你感觉到清醒,我帮助你在混沌的地狱中,维系一个冷静的拒绝姿态。 从这一点来看,痛苦无疑是礼物。是你父亲的礼物。 以这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疼痛为代价,你到了亚空间的深处,你看到了那些失败的未来,感受到了你的兄弟们源自内心的不足之处,并且一点点的寻找与补齐着能够实现你的伟大事业的方法。 在亚空间中,时间是没有概念的,但痛苦依旧在伴随着你,在这种混沌而疼痛的状态下,你不知道遨游了多久,向着至高天的最深处一路前进,诸神似乎并不欢迎你的到来,但祂们也并未阻止,祂们只是一直注视着你,用你所听不见的讥讽与嘲笑来窃窃私语。 知直到你走到亚空间最深处的一座神殿,直到你发现那屹立在神殿之中的王座:那是你无法形容的造物,因为它似乎是鞭子、囚牢与刑具所组成起来的狰狞畸形儿,你在它的表层上看到了无数张尖叫着扭曲的面孔,但是其中的每一张都没有五官,似乎他们的个人存在是不值一提的。 你观察着那王座,好奇于自己的发现,直到那王座之中传出来的一个声音:一个似乎专门在等待着你的到来的声音。 你无法形容那种声音,你甚至有些回忆不起来,那个声音到底说了什么,但你能够清楚的记得:那名王座向你发出了一个邀请。 一个有关于神明的邀请。 一个有关于【仇恨与奴役】的邀请。 它先是盛情的赞扬了你在这两个方面的伟大之处,它赞扬了你对于仇恨,对于奴役,对于极端的暴政与昏暗无光的蒙昧统治的狂热追求,可它最欣赏你的还不是这些地方,而是你的以身作则。 它精准的点出了你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是的,你平等的仇恨世界,仇恨着除了帝皇和你的血亲之外,几乎一切的生命,以相同的等级仇恨的那些凡人与异形:但你也在仇恨着你自己,因为你知道你和他们并没有更多的区别,在对于帝皇的贡献上,你们都是渎职的存在,你们都没有做到更好。 是的,你渴望着奴役,但这不是你的奴役:你很确信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真正的奴役的体系才能维系下去,否则,任凭那些凡人保持自我的思想,只会让他们被混沌接连的入侵,只有让所有人的思想都永恒的保持在帝皇的光芒之下,才能让混沌无从下手,你歌颂着这样的奴役,但你很确定,你无法成为这样的奴役者。 所以,你心甘情愿的成为被奴役的一员,心甘情愿的成为帝皇的统治机器:就如同你给你的每一个血亲所设立的未来那样。 在你的身后,那座第二星炬在闪烁着,那是倾尽了你的一切才智的造物,那是一台甚至能污染基因原体的控制中心,它唯一需要的就是更多的被控制者:这台机器的精妙设计决定了它可以实现滚雪球一般的扩张,可以通过控制更多的人来获得更多的力量,再用更多的力量来控制更多的,以此往复,直至终末。 而这,就是你给世间万物所设立的结局,就是你对于帝皇使命的最终回复:你会寻找到足够的力量开启这台机器,那些来讨伐你的血亲们就会是第一批养料,而你,则会是这台机器的核心,为了这个要求,你毫不犹豫舍弃了自己的人性与肉身,成为了一团能够依附在任何一台伟大机械上的意识体。 你将驱动这台机器,你要寻找更多的被奴役者,你要用它来笼罩住整个人类帝国,甚至是整个银河系,建立起一个真正永恒的,可以被称之为格式塔或者虫群的强大的未来:就像你在未来的碎片中所看到的那样,这才是正途。 而这个未来,此刻正被这个源自于亚空间深处的王座所歌颂,所赞许,它对于你心中的幻想简直是崇拜到五体投地:或者说。假装崇拜到五体投地。 你能听出它声音中的引诱与恶意:引诱是对于你,而恶意则是对于一个为它称作【黑暗之王】的家伙,这个王座似乎与那个黑暗之王的关系极差,它唾弃着终结与死亡在众生面前的平等,唾弃着用一视同仁的毁灭奖励这个世界,它告诉你这是一种病态的未来,是一种将抹杀一切生机与永恒的退步,而你现在的想法则是相反的,你将摧毁给予众人毁灭所带来的,无比可憎的平等,你将建立起一个永远不会迎来毁灭的,亘古不变的暴政与奴役之帝国。 而你,则是这个帝国最合适的领导者。 而你,则是仇恨与毁灭将泛滥整个银河的时候,所应执掌这一切的神明 而你,只需要抚摸着你眼前的王座,接受它的力量,接受这个成为神明的资格,那么这一切就是板上钉钉的:你将成为有资格继承这王座的第一候选人,考虑到你的竞争对手们还需要近乎永恒的千年才能被释放出来,你的登基几乎是不可动摇的。 你只需让银河燃烧起来,只需运转你的机器,完成你的计划,只是进行一点小小的改变:比如说让自己来成为奴役的最终点,你就可以成为神明,就可以成为至高天中又一尊无上存在。 王座是这么说的,它毫不掩饰对于你的欣赏,而你也发自内心的清楚,它并没有说错:你和亚空间有着一种神奇的联系,甚至对于这个王座和这座神殿感到了某种家乡一般的温暖,你知道,它并没有欺骗你。 这王座渴望着能够与你融合为一,它渴望着能够更早一步的来到这个世界上,王座厌恶了被禁锢在这里,它想要被使用,它想要一尊新的神明。 它想要你抚摸着它,然后接受这股力量。 只需要,一下。 只需要,一步。 …… …… 它…… 真是个蠢货。 不是么? 这一次,连疼痛都没有消磨你内心深处的笑意:因为你想起来了王座是如何气急败坏的咒骂着你的无能与胆怯,你想起了你毫不犹豫的离开那座神殿时,你身后宛如地动山摇一般的滔天怒火。 连那些从未离开你的诸神都在发自内心的惊叹,轻叹着你放弃了何等的未来与力量:祂们都是愚蠢至极的,祂们都无法看到你内心深处真正的执念。 祂们都不知道,你早就已经看到了所谓神明的真相:你知道王座并没有撒谎,你拥有成为了神明的可能性,但你也知道,神明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为了这条道路,你需要大量的牺牲,你需要大量的鲜血,你需要让整个银河燃烧起来。你需要拥抱整个亚空间,让无穷无尽的混沌之力进入你的身躯之中。 坦白来说,对于前几项,你并没有更多的异议,但唯独对于最后一点,你是深感不喜的:你知道混沌之力并非是你能容纳的东西,也知道成为神明的过程其实是与另一尊伟大意志的融合,而在这种融合之中,神明的思想会越来越多的扭曲你的认知与世界观,当你真正成为一名神明的时候,你就会变成那些自私的家伙,你就不再会以帝皇的使命为你的第一目的。 你就会…… 动摇对于帝皇的忠诚。 —————— 这是你无法忍受的。 —————— 在对于帝皇的忠诚面前,在你的伟大造物主面前,神明的力量是不值一提都。 这些肮脏玩意的区区力量又何尝能比得上帝皇的光芒在你心中的无限辉煌! 所以,你最终拒绝了祂们,坚定的拒绝了。 你亲手打碎了那具因为你们的交流而形成起来的伟大之躯,并无情的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在你所容身的第一个基地之中,你看到了那些恶魔的到来,他们有的是四神的奴仆,有的则是高呼着【仇恨与奴役】之名,自称为你的眷属的家伙。 你对那些长着满脑袋触手的家伙没有什么好说的,便给予了它们一视同仁的毁灭与禁锢,毕竟它们从来都不是你的目标。 你在等待着新的东西:在这些蜂拥而至的恶魔身后,就是你一直在等待的耗材,你将你的灵魂放在了整个亚空间中最显眼的地方,而基因原体灵魂所携带的芳香,足以吸引到整个亚空间中最无知,最疯狂的野兽了,那些奴役者是其中最强大的部分,却也不缺乏其他的控心种与亚空间生物。 而这些家伙,就是你所需要的东西。 你将这些精通于奴役的亚空间野兽吸引了过来,与它们战斗,并成批成批的猎杀它们,你不知道你杀死了多少的奴役者与其他控心种族,但你很清楚,像这样的杀戮持续了漫长的岁月。 直到你的杀戮逼迫着这些奴役者结合成了一群几十米上百高的巨大怪物的时候,你知道,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你想要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你杀死了那些怪物,得到了足够多的遗体来解剖与研究这些亚空间生物,并以此为基础,完成了你的【第二星炬】的最终改造计划,现在,它真的可以将帝皇的光芒散播到整个银河了,就像神圣泰拉上那个真正的星炬一样,每个人的思想都将永远被笼罩在人类之主的光芒之下。 终于,你可以将所有人的思想统一在一起,并加以真正的保护与领导了:混沌将再也不能对现实宇宙施加任何的入侵了,它们将在一堵统一的高墙面前无能狂怒,这堵墙甚至比罗格多恩最骄傲的造物都要更为的坚定与持久,它将持续到时间的终末,岁月的尽头,而你也将完成帝皇的委托,完成你生来就应该完成的使命。 当你将整个帝国的思想禁锢在一个体系之中的时候,帝皇便将接手这个体系,他的思想就将成为所有人的思想,他的意志就将成为所有人的意志,而你很确信,你的父亲是不可能被混沌所腐蚀的,也是不可能向那些神明屈服,他永远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永远能够看到你所看不到的未来,在他的指引下。人类将会再也没有任何的自私自利与内部消耗,一个真正的永恒秩序将傲立在银河之上。 这就是你的梦想,是你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伟业,现在,在它最终完成之前,你还需要进行一个小小的磨炼:那些距离你的主基地只有一步之遥的讨伐大军,就是这个磨练的第一步,他们正停留在你所驻扎的这个星系之外整军备战,呼唤所有的有生力量。 毫无疑问,他们会成为你的第一批伙伴,只需要小小的手段。 而在你的计算之中,在吸纳了这一批之后,哪怕是帝皇也无法阻止你的计划:你的造物主将再一次审视你所提交的这个方案,他会意识到你才是正确的,然后,他会结过他应该承受的位置,一个只属于他的位置。 他会成为银河的领袖,成为这个系统唯一的操盘者。而你们这些基因原体则会成为在他之下的次级分子,成为与帝皇共享一种意识的将帅,成为真正的帝皇工具。 是的,你们:你的未来也是这样的。 你对自己是没有丝毫的宽容与优待:这既是对你的惩罚,也是对你的兄弟们的爱意,你和他们不会有丝毫的不同,因为早在你设立这个第二星炬的那一刻开始,你就给这个伟大的建筑施加了一个最基础的运行逻辑。 只有帝皇才能够开启它只有帝皇才能够让它运营起来。 而你的任务,就是让它源源不断的充能,让它能够扩散到更多的人群之中:但你却没有使用这台第二星炬的资格的。 你也不会使用它的,只有帝皇才会使用它:帝皇才会是未来一切的主人,而你理应成为他身边的工具,他最好用的那把工具。 为了避免你的存在对于帝皇的统治造成任何的威胁,你甚至专门设计了一下:这台第二星炬在进行最后的启动仪式的时候,将会消耗的必然燃料,就是你自己的自我意识,就是海德里希这个思想的自我存在。 伴随着它的开启,你的自我意识将会彻底的消亡,你会彻底成为没有任何思想与感官的工具,你最后的意识将会沉没在伟大事业终于被开启的无限辉煌与幸福之中。 那时,你将会真正的死去,帝皇的永恒也将真正的到来。 你会死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真是一个传奇的结局:这足以成为你为这一切辛劳的报酬了。 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哪怕连帝皇都不能阻止:你不确定他会不会对你感到失望,你不确定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否已经不再将你视为他的子嗣与造物。 但你不在乎:你不在乎帝皇是否敌视着你,你不在乎帝皇是否鄙夷着你的存在与名字,你不在乎帝皇是否将你视作一个纯粹的敌人而不是他的子嗣。 如果他仇恨你,唾弃你,将你看做敌人,那就让他这么做吧:他是你的造物主,他有资格对你做任何事情。 你无怨无悔。 毕竟,在你们相遇的那天,在他将你塑造出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得到你应得到的东西。 忠诚,就是一切。 忠诚,无需回答。 (本章完) 第354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要是再不回来,这里就要发生一场谋杀案了。” 【谋杀案?谁和谁的。】 “我和你也说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会是那些卡利班人的:全父在上啊,他们的那艘战舰现在跟座闹鬼的墓园没什么区别了,上面全都是莫凯的使者、死人,以及那些连死人都不如的玩意。” “我们的那个兄弟已经有点魔怔了:他让我感觉到瘆得慌。” 【……庄森?】 “……” “是的,庄森。” —————— 当摩根的舰队逐渐靠近了死寂群星的中央地带时,她知道了前线之前所传回来的情报,也并非是完全准确的,而是有着一些让人感到欣慰的误差。 由庄森和黎曼鲁斯所组织的主力舰队,的确在一系列的鏖战与变动中遭受了极其惨重的损失,事实上,像这样的损失,已经完全可以覆灭一些规模较小的阿斯塔特军团了:所幸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都是规模颇为巨大的一流军团,才能在如此血战之后,保留下足够继续作战的规模和战斗力。 但在这接连不断的惨胜如败的背后,卡利班的雄狮也的确将战线不断的向前推进着,以【曙光女神号】为核心的破晓者舰队一路经过了不计其数的,被焚烧殆尽的荒凉世界,数量之多甚至超过了摩根所见过的最焦灼的战场。 它们都是两个军团无可争议的战果:来自于帝国的利刃已经刺入了这个疯狂王国的最核心处,它的锋芒上同时沾染着忠诚者与叛乱者的鲜血,都是殷红色的,分不清彼此,也无需去分清。 当摩根与她的军团抵达了最前线的时候,他们恰好赶上了这场战争的最后一幕:背叛者所藏匿的星星已经在星图中被点亮了,讨伐者的大军正在全员集结,帝国的怒火即将在这星炬都无法照耀到的世界所遗忘之处,燃起炼狱。 而破晓者军团,就是这股怒火的最后一部分组成,蜘蛛女皇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用鸟卜仪遥望着停靠在星系中央的帝国舰队:它们正围绕着一颗巨大且冰冷气态行星四周,停靠在那些临时所修建起来的宏伟建筑身侧,那里堆砌着讨伐部队的全部补给。 高耸且巨大的缆索管道将两个军团的舰队分割开来,而【不屈真理号】与【哈拉芬凯尔号】则是占据了庞大舰队的两极,宛如两个处于同一个屋檐之下,却心生间隙的血亲兄弟一般。 破晓者的舰队没有丝毫隐瞒自己行踪的想法,而他们的盟友也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欢迎:那些守备在外围的舰队们让开了道路,令庞大的【曙光女神号】能够一刻不停的顺利前进。 直到这时,摩根才嘱咐她的室女座,去叫来旗舰上的另外两位基因原体,以尽快开启终结这场战争的军事会议,但就在她的侍女刚刚离开的时候,一封来自于【哈拉芬凯尔号】上的通讯请求就浮现在了摩根的面前。 那是黎曼鲁斯。 摩根没有犹豫,便通过的这个请求,下一刻,芬里斯之王那过分沧桑的面容就浮现在了蜘蛛女皇的眼前:哪怕是全息投影自带的美化功能,也无法遮掩住黎曼鲁斯瞳孔中的血丝,而他的金发和胡须则都以一种狂放的姿态肆意增长着,看起来已经很多天都没有认真的梳洗过了,那身盔甲上的斑斑血迹也在印证着这个观点。 他的右手依旧紧握着那柄酒神之矛,而左手则是紧握着已经洒了一半的酒杯,无数杂乱的酒桶在他的身侧与身边堆成了一座腥臭的小丘:哪怕隔着全息投影,摩根也一样能闻到那股冲天的酒味儿。 但如此的豪饮却完全没有让芬斯的狼王喝醉,事实上,他看起来反而更为痛苦了,神经上的麻木直接加剧了精神上的感官。 【伱喝了多少,黎曼?】 摩根皱起了眉头。 【大战在即,这可不是迎接战斗的最佳状态。】 “我知道……” 狼王低声的嘟囔着,在他的胸膛中,散发着雷鸣般的震动。 “我比你要更为清楚我自己的身体,摩根,这点酒连让我假装喝醉都做不到,自然是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战斗的,有这个时间,你倒不如去在意一下庄森,他的问题比我要严重多了。” 【你的问题也不轻,黎曼: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借酒消愁罢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 “……草……” “……” “我损失了几个狼主,还有不少跟我从芬里斯上走出来的兄弟,以及那些泰拉人:这多多少少给我的军团造成了些许的困扰,但还不至于到达伤筋动骨的地步。” 【因为庄森那里更严重?】 “……” “是的。” “说实话,暗黑天使的伤亡已经大到连我这个外人都已经看不下去了:曾几何时,庄森的手下可是拥有着整个帝国规模最大的军团,现在,第一军团恐怕连巅峰期的一半都达不到了。” “你想象不出来,摩根: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那些泰拉裔的战士,我亲眼看到一个又一个暗黑天使的阵列就那么消失在了战斗之中,庄森手底下的不少战舰现在就像是一座座鬼城一样。”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如果只是数量上的伤亡,还不足以击垮我们这些原体,真正的问题在于暗黑天使的内部:我不清楚他们军团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显而易见的是,整个第一军团似乎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分裂状态之中,这种状态现在还不明显,但足以影响到接下来的战争了。” 【庄森没有采取行动?】 “他当然采取了行动:他释放了他的战舰里面那些可怕的东西,几乎每一项都释放了,我承认,这些东西的力量足以弥补那些死去的战士,但是,他麾下的士兵们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 “简而言之,现在舰队中的不少人对这场战争的胜利,保持着一定的悲观态度,他们不想再那么快的开启新的战端了。” 【……】 【包括你?】 “……” “是的。” “包括我。” 黎曼鲁斯又是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他的语气沉重且流畅,丝毫没有因吐出这样的【亵渎之言】而感到羞愧的模样,就仿佛他只是坦然的承认最简单的真理。 “这就是真正的问题所在,我不得不承认,摩根,哪怕是我们三个人的军团加起来,也很难确保会在下一场战争取得胜利:你没见过那个家伙在战场上都投入了什么样的东西,你也想象不到他到底堕落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呢。” “如果他还有更多底牌的话,也许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舰队之中的很多人都觉得我们应该暂停这场战争,返回到死寂群星的边缘地带,等待帝国的援军或补给抵达,再以更好的姿态来消灭我们背叛的兄弟:这样的观点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无论是在庄森的军团还是在我的军团中,舆论都在发酵着,甚至有狼主因此向我专门进言。” 【……】 【这和撤退没什么区别,我的兄弟:说是退到死寂群星的边缘地带,但是你可别忘了,现在大半个朦胧星域都是一片废土,提供不了任何支持,拜冉丹战争的影响,一旦我们撤走,那么我们就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才能返回到帝国的实际控制区,然后再打回来,其中的变数不言而喻。】 “我知道,摩根。” “我全都知道:我好歹也是一个军团之主,这点事我心里门清。” “但,底下的那些战士和凡人们是怎么想的,就是另一回事了:你也知道,因为一直以来的压抑氛围和思想禁令,舰队中大部分人的神经本就是紧绷着的,他们可是刚刚经历了冉丹的灭绝战争,连最基础的休息都没有得到。” “暗黑天使那里也是一样,他们的情况似乎更为糟糕一点:不少泰拉裔的军官已经根据我们之前的战斗情况,将战争接下来的发展趋向与可能性总结了出来,他们因此向庄森谏言,希望能够暂停接下来的攻击,因为那与自杀无疑。” “但庄森不这么认为,他驳回了所有有关于退缩的请求,并要求在你的军团抵达之后,立刻就开始对于那个家伙的最后一击:你无法想象他的命令在第一军团的内部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哪怕我躲在我的战舰上,我都能感受到暗黑天使军团之中的地动山摇。” 就宛如孤独的孩童向着一颗绝对不可能被发现的树洞倾诉他心中的秘密和想法一般,黎曼鲁斯用连珠炮一样的话语,向摩根诉说着如今舰队中的一切,而在倾吐完自己的抱怨后,他便一言不发地抓过了旁边的又一个酒桶,闷头痛饮了起来,只留下蜘蛛女皇在自己的王座上,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之中。 摩根沉默了一段时间,直到阿尔法瑞斯与康拉德的脚步声在走廊的尽头清晰的显现了出来,让摩根意识到,她只有在询问最后一个问题的时间了:这些事情还是先别让那两个家伙知道为好。 【黎曼。】 “嗯?”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来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摩根紧盯着黎曼鲁斯,隔着全息投影的幻像,她让芬里斯人意识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严肃。 【请你严肃对待我接下来要提问的问题,黎曼:当你以为一名基因原体,一位军团之主,一个战争指挥官的角度,来思考眼下的战局的时候,请你告诉我,在下一场战争中,我们究竟是会胜利,还是会失败?】 “……” 摩根的询问让黎曼鲁斯愣在了原地,接着,他貌似严肃的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重重的痛饮了一大口,抬起头,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开始了放声的大笑。 或者说:咆哮。 “哈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嘶哑难听,却恢复了芬里斯人的些许野性。 他很快就笑够了。 “一个糟糕的问题,摩根,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我又不是死司掌战争的神明,我怎么能告诉你战争的走向:胜利与荣耀,或者失败与死亡,这些东西都和我无关,我连我自己的命运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达出你的问题。” 黎曼鲁斯的脸上残存着那野蛮的笑意,但是摩根瞳孔中的严肃却没有丝毫的动摇:直到芬里斯人的最后一丝遮掩也消耗殆尽。 “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的话……” 黎曼鲁斯停止了笑容,他的瞳孔中划过了一丝虹光:那是像狼一样的狡诈、冰冷、粗暴与野蛮的疯狂。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看法:如果我们按照庄森的要求集合起来,以第一军团作为剑锋,不惜一切的发动最后的战役的话,那我们的确很有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毕竟,力量是摆在这里的,胜利并不困难。” “但这场胜利却注定会与毁灭同时到来:即使是最为乐观主义的推算下,最起码第一军团也会毁灭在这片死寂群星之中,几乎所有的暗黑天使都会倒下,这场战争会是他们最后的胜利与荣耀。” “这就是胜利的代价,毕竟战争总是伴随着牺牲的,而我们的那位兄弟,恰恰是一个需要大量的牺牲才能战胜的对手:是的,大量,多到整个第一军团都填不满。” “他们的番号也许不会抹除,但他们将再也无法成为那支令帝国倚重的主力军团了,更不可能恢复他们曾经的地位与高贵: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暗黑天使们显然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 “但……” “庄森却可以接受。” “他可以接受这个代价,接受这个结局,接受第一军团作为用来结束战争的,那枚粉碎的筹码,尽管这是他的军团。” “他对于第一军团的毁灭,简直是无动于衷的:不管他的无动于衷究竟是表面上的掩饰,而是内心中的真实想法,都足以让现在的情况走向最糟糕的地步了。” “因为,第一军团已经发现了他的无动于衷:庄森从未掩饰,他们发现了如果这场战争继续下去,那么他们将会遭遇的命运。” “情况糟透了,不是么?” 【……】 【的确糟透了。】 摩根点了点头。 【但,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黎曼鲁斯的话语只是让摩根的面容停顿了短暂的一个瞬间,而蜘蛛女皇也很快便扬起了一个鼓励自己的笑容:对于摩根来说,像这样的困境简直不值一提,根本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态。 又或者说,她不是庄森或者黎曼鲁斯,她没有经历过之前的漫长血战,还保持着新兴的火力,而她的军团也同样如此:这种活力正是现在的讨伐大军所需要的。 她能够听到康拉德的推开大门的声音,这让她与黎曼鲁斯只能进行一个眼神上的交流。 【我应该去见见他,见一见庄森:战略会议延后一会吧,你应该洗洗身上的酒气,然后好好的休憩一下,等我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会来通知你的。】 “是啊,也许吧。” 芬里斯之王的回应伴随着他破碎的投影一同传来,他向着摩根露出了微笑,胸有成竹,就仿佛摩根的安排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又或者说,这本就是黎曼鲁斯向他的血亲的一次请求,请求摩根作为一个强有力的因素,缓和第一军团目前所面临的问题? 真相不得而知。 “去看看他吧:祝你好运。” 黎曼鲁斯的嘴角勾起,他的投影旋即消失了:几乎就在同一个瞬间,康拉德推门而入,他的身旁则是全副武装的阿尔法瑞斯。 午夜幽魂的第一眼就捕捉到了摩根皱起的眉头,而他的眉头也随之一同皱了起来,可还没等康拉德询问什么,摩根就已经站起赖,打了个响指:下一个,便出现在了两位基因原体的面前。 【跟我出趟门。】 康拉德愣了愣。 “……去庄森那里?” 【对。】 “现在么?” 第二个问题则是来自于阿尔法瑞斯。 【没错,现在。】 【你们两个,都要去。】 “……” 午夜幽魂和九头蛇不由得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了?” 【……】 摩根扫了一眼在那里提出问题的阿尔法瑞斯,看着对方那张拼命假装着震惊的面容,蜘蛛女皇只觉得自己差一点就气笑了。 【庄森那里出问题了,他和他的军团的问题:怎么?这种事情难道让你们很惊讶?】 “……不。” “完全没有。” “是的:这太合理了。” —————— 就像黎曼鲁斯所说的那样:当摩根再一次地来到了暗黑天使的旗舰【不屈真理号】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了某种气氛上的压抑,这种压抑让她紧蹙的眉头几乎没有得到哪怕一刻的舒缓。 作为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摩根已经不知道曾多少次行走在暗黑天使军团的旗舰上了,她的【奥伯龙】轻巧的寻找到了那个几乎为她特别设立的停机坪,在沉默的最低限度检查后,便顺利登陆。 长靴刚一踏地,摩根就意识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那些前来迎接她的暗黑天使们,不仅数量上少的可怜,而且已经没有多少熟悉的面孔了,事实上,在摩根原本的记忆中,驻守在这里的那一支暗黑天使小队:现在一个都不在了。 摩根很清楚,他们可不会有什么擅离职守的理由和想法:看起来第一军团的情况,也许比黎曼鲁斯说的还要糟糕。 所幸,迎接者中还是有些熟面孔的:最起码考斯韦恩,以及那些在暗黑天使军团中担任军团联络员的破晓者们,都一个不少的站在了摩根的面前,这让阿瓦隆之主的心情有了些许的好转。 只不过…… 她的这些子嗣,怎么看起来有些瑟缩的感觉呢? 疑惑短暂的划过,摩根跟随着那些瑟缩的目光,将视野转向了站在她身后的禁卫总管:拉纳一如既往地伫立在那里,他的面容是一座完美的冰山,但是摩根却可以从那双看似冷淡的瞳孔中,看到正在熊熊燃烧的火苗。 拉纳在生气? 为什么? 摩根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毕竟还有一个更大的火药桶需要她去解决呢:看,考斯韦恩已经步伐匆匆的赶了过来,向她致敬了。 “许久不见,大人。” 狮王的心腹总管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礼仪与状态,如果单单听取他的话语的话,是感觉不到任何的惊慌和忧虑的:摩根对于考斯韦恩的欣赏并非空穴来风,即使是在破晓者军团中,平心而论,阿瓦隆之主也找不到几个能够与考斯韦恩在各个方面上相媲美的战士。 【好久不见,阿考:不屈真理号似乎变得有些压抑了?】 “啊……您知道的,大人……” 【我当然知道。】 摩根微笑着拍了拍考斯韦恩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对于这艘战舰的了解是不输于你的,而且在我赶到这个星系之前,我已经见证了你们一路上的厮杀遗址:仅仅是瞻仰那些惨烈无比的战场,我也能想象的出来,你们付出了多么惨烈的牺牲。】 “……” 考斯韦恩一时没有回应,他咽下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努力将自己的声音压了下去,凑在摩根的身边倾吐自己的担忧。 “果然瞒不住您,大人:您说的没错,第一军团现在的情况的确算不上太好,不少泰拉裔的战士甚至已经不隐藏他们的抱怨了,尤其是以阿斯特兰为首的一批人,更是极为活跃,他们是军团中最老练的那批战士,也是最清楚继续打下去的结果的那一批人。” “他们拒绝这样的结果。” 【……】 【一次分裂?】 “……那倒不至于。” 狮王总管摇了摇头。 “事实上,只要庄森大人发出清晰的命令,那么整个军团依旧会任他如臂指挥,哪怕是阿斯特兰他们也只敢将抱怨停在嘴边: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泰拉老兵找到了一个足以让原体为难的代言人。” 【……】 摩根甚至不需要去猜测。 【卢瑟?】 考斯韦恩闭上了眼睛,有些痛苦地点了点头。 “没错:卢瑟阁下旗帜鲜明地反对继续这场战争,他认为如果继续毫无底线的打下去,第一军团注定将在这场战争中毁于一旦:我不清楚阿斯特兰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和卢瑟阁下接触的,但很显然,他们现在已经形成了某种同盟,由卢瑟阁下直面原体,而不少卡利班的战士甚至是泰拉老兵,都会在沉默中偏向卢瑟阁下的看法。” 【那么你呢,阿考?】 摩根低声的询问着,这个问题在狮王总管的额头上刻下了一道纠结的痕迹,他们都没有立刻继续这场谈话,而是开始向着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深处前进着。 直到他们前进了一段相对漫长的距离之后,狮王总管才低声地回答着基因原体的询问,他的声音低到连紧跟在摩根身后的拉纳都完全没有听到,这也许是因为考斯韦恩保密的心态,也许是因为他认为这件事本身就羞于启齿。 “卢瑟阁下的建议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大人:庄森大人曾在私下里和我说过,他承认这场战争中会存在着某种只有用彻底的牺牲才能战胜的困难,他也希望我能将这种观点转达给你。” 【庄森已经决定进行这种牺牲了么?】 “……” “我无权揣摩原体的心思,摩根大人,但我私下里希望,您能帮助庄森大人好好解析一下这个严肃的问题,这涉及到了整整三个军团甚至人类帝国的命运:相信我,摩根大人,你没有见到过我们曾和什么东西交战过,如果我们不能在这里扼杀它们,那么整个帝国都将为此而流下数之不尽的鲜血。” 【这就是庄森的想法,而他和卢瑟的想法各有道理。】 “不然这场争辩也不至于持续这么久了,但伴随着您和破晓者军团的到来,争辩很快就会结束的:卢瑟阁下在大约半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再一次觐见了庄森大人,他们的争吵声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歇。” 【……我知道了。】 【交给我吧,阿考。】 “……嗯。” “拜托您了,大人。” 在通往基因原体办公室的走廊尽头,狮王总管向第二军团之主严肃的鞠躬致敬,他目睹着摩根的身影向着那扇铁灰色的大门走去,在心中祈求着军团的混乱能够在今天得到停歇:考斯韦恩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身为狮王总管,他知道此刻的乱象并不是一朝一夕所产生的结果,暗黑天使的隐患由来已久,而庄森显然不是一位好医生。 这颗引雷终有爆炸的时候,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它会在一个如此致命的时候爆炸,将整个第一军团卷入其中。 想到这里,考斯韦恩只能悲哀地摇了摇头,并在心中继续构想着弹压那些反对声音的计划,这是他这些天最重要的事情。 而在视野的角落中,狮王总管还无意的瞥见了一个景象:在那无所事事的康拉德与阿尔法瑞斯的身边,摩根的禁卫总管似乎正拖拽着十几名破晓者,走进一旁的阴影里面,那些破晓者似乎都是在暗黑天使中的联络人员。 “……” 这是怎么了? 考斯韦恩短暂的困惑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过味来:这件事情似乎和他无关,毕竟怎么说都是第二军团的家事。 算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狮王总管转回了视线。 于是,他完全地错过了拉纳在揉捏拳套时,发出的狰狞声响。 (本章完) 第355章 卢瑟—庄森—忠诚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了,庄森。” “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又一次的,这句话语在卡利班雄狮的耳边响起:哪怕放眼整个暗黑天使军团,恐怕也就只有一个人敢用上这种语气向原体发言。 卢瑟。 “……” 正在伏案工作的第一军团基原起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只是抬起头来,看向了前方:他常用的桌案是紧靠在里侧墙壁下的,正对着房间的大门,两者之间有着大概十几米的距离,足以容纳下两侧各式各样的档案柜与武器架。 桌案与门扉之间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宽阔到足以容纳几位阿斯塔特战士并肩站立的石板地面:在过去的几十个泰拉标准年里,曾有无数名暗黑天使军团的战士伫立在这里,向庄森汇报他所需要知晓的事情,又或者领取来自于雄狮的命令,率领队伍,杀伐四方。 在这些人中,有身居高位,曾追随帝皇作战的泰拉老兵;也有青涩鲁莽,刚刚退去了森林气息的卡利班新血;有威名赫赫,用武艺与功绩扬名诸多军团的冠军剑士,也有无人认识,名字不被任何档案所承认的暗中行者。 这些战士的能力、性格、容貌与作风无不天差地别,他们彼此之间也不存在任何相识的可能性,但是只需要庄森的一个指令,他们就能联合起来,组成全银河中最为高效的杀戮机器:正是依靠着如此的军事奇迹,卡利班的雄狮成为了整个银河中唯一一个能够彻底掌握整个第一军团的人:在这一点上,恐怕连帝皇都不如他。 只不过,这个曾经让暗黑天使军团傲视群雄的秘诀,如今却已经遭受到了根本上的撼动:就像那些曾经伫立在青石地板上,聆听庄森话语的暗黑天使战士,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大半一般,而其他人虽然依旧忠诚地履行他们现在的职责,但是那些或严肃或暗淡的瞳孔中,也在不由自主的闪烁着对于近况与未来的阴霾。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诉说第一军团如今的虚弱了,尽管这种虚弱根本没有撼动庄森的意志:他依旧盘踞在他的王座上,就如同顽固的骑士驻守在他的要塞中一般,他的意志与命令依旧比钢铁更牢固,驱使着整个第一军团在战争的轨道上稳步前行,不至于傾頽。 没有人知道庄森到底在承受多少的压力,作为唯一知晓暗黑天使全部状况的人,他也许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第一军团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可怕的地步,但在面对每一名前来接受命令部下时,他的眉眼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他的声音依旧如同上满了发条的机器般,发布着一条又一条的命令,这些命令依旧让大多数人不敢违逆,甚至不敢提问。 哪怕是被他人称为狮王总管的考斯韦恩,也已经很久没有在庄森面前提出自己的问询了:他心中的困惑越多,他就越是斟酌着,不敢向自己的基因之父开口,因为现实的困境与血脉的压力在同时阻挠着他,让这位威名赫赫的战士,显得有些犹豫与踌躇。 但幸运的是,总有人比考斯韦恩更为勇敢。 在第一次目睹到了那位凡人是如何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庄森的办公室时,狮王总管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开始赞叹起了卢瑟的勇气:而事实证明了,卢瑟也绝对配得起这样的赞叹,他一次又一次的面对着庄森浑身上下的冰冷气压,却始终没有放下过自己的坚持。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决定要解决这一切。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这句雄心壮志的话语在卢瑟的胸膛中回荡着,勇气之火也随之熊熊燃烧了起来,就这样,卢瑟推开了那扇他已经有些熟悉的门扉,踏过了坚硬的青石地面,档案柜与武器架的身影从他的眼角掠过,当它们消失的时候,卡利班的老骑士已经站在了原体的桌案之前,而庄森已经抬起了头来,投向他的视线中荡漾着冰山般寒冷的光芒。 “卢瑟。” “庄森。” 卢瑟回应着,他的声音是一种火焰燃尽后,灰尘般的死气。 庄森放下了手中的笔,他的两条胳膊都放在桌案上,压住了林林总总的文件,上面记载着一个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数字,基因原体的视野漠然的扫过了这些数字,随后又转向了卢瑟灰白的面容。 他开口了,腔调并不比一台铁人更具有人情味儿。 “我记得在我们上一次交谈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你了,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及你的这份议案了,我对这种软弱的容忍是有极限的,无论你来几次,我所能给予伱的回答都只有一种。” “现在,出去,不要再延误我的工作效率了。” “记住我对你说的话,还有我对你下达的命令。” 话音最后,基因原体的语调有了一个轻微的扬起,就如同激烈的寒风削过山顶的巨石,彰显着他心中的怒意:哪怕是那些最伟大最骄傲的阿斯塔特战士,也会因为这源自于基因原体的愤怒而心生本能的胆怯,但卢瑟没有,他甚至反馈给了庄森一个微笑。 “别这样,庄森,我已经和你并肩作战几十年了,我见过你真正发火时的样子,那是无声的雷霆,而不是现在的装模作样。。” “……” “而且在我们上一次交谈中,我也已经说过了,我会坚持申诉我的这份议案,无论几次,我都会坚持的:直到你通过为止。” “至于你的那个命令……” 卢瑟的嘴抿了抿,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 庄森皱起了眉头,几条狰狞的沟壑开始在他的额头与面容上浮现出来,就如同卢瑟所说的那样,当怒火开始在卡利班雄狮的胸膛中燃起的时候,他的身上会引发宛如雷霆的气息。 “我再说一遍,卢瑟,带着你那份软弱的议案,出去!” “别忘了执行我的命令!” “而且,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战士,我的命令一向很清楚,你的职责一向很明晰:你没有资格能我违抗我的命令,也没有权力对于我的战略安排指手划脚。” “你说的没错,庄森,而且我对这一点也并无不满,你曾经向我说过,我是你的左手,现在也依旧如此,对吧?” “我从未诋毁过你的能力,我的确将你视作我的左手。” 庄森的声音低沉无比。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像现在的这样无礼,作为我的左手,你居然想要反过来操控我的意志,指挥我如何去赢得一场胜利?” “我从未想操控你。” 卢瑟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狮王的桌子上,然后轻轻的推开了那张他身边的椅子,隔着桌子与庄森对视着,当卢瑟挺起胸膛的时候,勉强能将自己的视线与坐着的庄森保持在同一水平面上,在气势上不落下风。 “但是,正因为我是你的左手,或者更清楚点说,我是你麾下的战士,是军团的一份子,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所以我才要一次又一次来到你的面前倾诉我的意见:我没有权力对你的任何战略安排指手划脚,但我有权力阻止这场战争滑落向一个更糟糕的地步。” “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你正在让我们处境变得糟糕,庄森变得更加糟糕,这场战争已经成为了一场血腥的屠杀交响曲,荣耀与胜利早就毫无踪影了,留给我们的只有苦涩的伤亡数字,以及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未来。” “所以,我必须阻止你。” “……” 卢瑟的话语就如同一枚不慎掉落在钢铁地板上的石子一般,回荡起了远比其本身重量还要响亮的回音:这位老骑士很清楚,他的这些话语,将会激怒这头卡利班上的狮子,所以,当那股冰冷的沉默气息席卷而来的时候,卢瑟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他看的清楚,庄森正本能一般的拱起自己的身躯,那双危险的翡翠色瞳孔被眯了起来,一丝闪闪发亮的光芒从中一跃而过,那是食肉性的猛兽在向猎物发出扑击前,所会进行的最后警告。 但所幸,这缕光芒在划过卢瑟的面容时,终于还是被强行的压了下来,可与之相对的,庄森的下句话语,就是从喉咙中被硬生生挤出来的嘶吼了。 “你觉得我是错的,卢瑟?” “你觉得我正在让这场战争走向失败?你觉得我的指挥已经无法再让军团获得胜利?再让帝皇的意志得到执行?” “……” 语气一段比一段冷静,话语却一段比一段沉重,虽然早在进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但卢瑟还是能够感觉到大股大股的冷汗正顺着自己的脊梁滑了下来,又迅速的凝固住,粘贴在衣服上,令人不安。 沉默了一会儿后,卢瑟才缓缓的张开了口,他要顶着基因原体的野兽一般的气压,这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困难,但他依旧努力的压下了话语间的不安与颤抖。 他预想过这样的场景,也预想过自己现在的丑态,他比想象中的还要更为从容的接受了这一切,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在幻想,也许他早就应该这么做了,早就应该站在庄森的面前,说些什么了。 只是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相对应的勇气。 但现在,他有了。 因为庄森的那个命令。 卢瑟拥有了勇气,这不是来自于对于战局的绝望认识,也不是来自于阿斯特兰他们那充斥着虚伪的支持,而是来自银河中一些更遥远的地方,来自于他的卡利班与远东边疆,来自于经历过的辉煌岁月与瞳孔之中残破的家乡,来自于他的心灵在无意间,所经历过的一段磨练,一次冥想,一个觉悟。 “你错了,庄森。” 卢瑟挺起了胸膛,他的话语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静,这股冷静甚至让原体的怒火停滞了一瞬间:庄森的身影微不可查的退了退,似乎在等待他的话语。 “我从未在军事角度上怀疑过你的战略,也从未认为你会让胜利从你的指尖溜走,无论现在的战况怎么样,我都很确信,你会获得最终的胜利的,就像在卡利班时,我们在绝望的情况下,面对那些不可战胜的巨兽一般,我从未质疑过你作为一个战士和一个统帅的能力,也从未质疑过你的坚持与忠诚。” 卢瑟没有立刻切入主题,他先是用一种相对柔和的语气,避开了庄森最瑞锐的锋芒,而这些话语本就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向庄森倾诉的东西了,也是他发自于内心之中的认可。 就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在见证到了庄森所指挥的第一场战役之后,卢瑟就根本没有质疑过庄森在战场上的能力,这位卡利班的老骑士坚信,眼前这名被他从最深处的密林中所带回来的雄狮,就是全银河中最优秀的战场杀手。 他不会动摇这个观念,他发自内心的这样相信。 这种信任是如此的耀眼,又是如此的深刻,以至于连正在被怒火灼烧的的胸膛的庄森,都能在卢瑟的面容上认清这一点:而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卡利班雄狮,也多多少少的褪去了一些怒火。 尽管他的面容依然是一座足以冻结人心的冰山。 “所以呢。” 庄森的语气冰冷。。 “既然你从不怀疑这场战争的胜利,那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呢:别跟我说你被阿斯特兰的那些小技巧打动了,那个蠢货只能说服他自己而已。” 卢瑟的眉头挑了挑,他还以为阿斯特兰的动作足够隐蔽。 “我的确不会怀疑这场战争的胜利,庄森,但是我不得不和你提及另一个方面,一个你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方面。” 说到这里,卢瑟在自己的胸膛中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按照你的计划与安排,胜利的确会到来,但是这个胜利实在是太过于沉重了,它所需要的鲜血、付出与牺牲,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承受得起的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意过这一点,但是现在的暗黑天使军团,也许已经无法再承受,你口中的下一场胜利。” “是的,如果继续前进,也许会有一场胜利会等在等待着我们,但这项胜利不会是孤独的:一同在等待着我们的,还会有毁灭。” “而当毁灭降临的时候,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的毁灭。” “暗黑天使的毁灭。” “甚至是……” “够了!” 庄森打断了卢瑟的话语,而卢瑟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他紧盯着庄森的瞳孔:当他流畅的将这些语句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内心远比他预想的还要更为冷静。 那是如坠冰窟一般的冷静。 因为他准确的看到了,这些话语的确流进了庄森的翡翠色瞳孔之中,但是那双瞳孔,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动:既没有触动,也没有惊愕,甚至没有愤怒,就仿佛时间也在其中冻结了。 卢瑟的最后一次挣扎与尝试也失败了:庄森也许的确听进去了他的话,但他却没有丝毫的触动。 于是,又一声叹息,又一声真正的叹息,在卡利班老骑士的胸膛之中回荡着,而随着这声叹息一同回荡着,还有蜘蛛女皇推开大门的声音。 【我希望我没来晚。】 摩根的话语是极其具有标识性的,不说别的,仅仅是话语中所蕴含的那一丝装饰性的笑意,也是在这个房间中,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珍惜物品了。 卢瑟扭过头来,他看起了第二军团之主,于是他的瞳孔中燃起了一丝希冀,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不是卢瑟的声音。 “不,摩根。” 庄森的语调冰冷。 “你来的正好。” “我们有些事情,现在正好需要你的见证。” —————— “卢瑟,就像我说的那样,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左手,在卡利班上是这样,在现在依然,所以我想在我们之间,也不需要太多的繁文缛节了:我将以最简明扼要的话语来表达我的立场。” “从现在开始,我将改动你在军团之中的职责,你的新职位会是军团母星卡利班的总督:神圣泰拉上的那些人,一直在催促我顾及卡利班上的行政事务,现在,我决定把它交给你:卡利班之上的军事、政治、新血招募以及与帝国其他部门交流的权力,要由你来掌握,我相信你的能力能够在那个位置上得到更大的体现。” “与此同时,你在军团中的其他职位应当得到暂时性的停止,你可以向我提交一份名单,提供你所认为的适合这个岗位的名字,他们将代替你履行职责,直到有关于你的人事变动发生新的调整,而在此期间,他们将直接向我负责。而你也直接向我负责,除了我亲自颁布之外的任何一条命令,对于你来说都是一份无效的文件。” “另外,考虑到卡利班总督这个职位的庞大工作量以及实际上的需求,我允许你在军团中挑选一批与你一同返回军团的战士,优先从那些身体机能已经老化的军团长者中选择。我会亲自批阅你所上交的名单,这份名单的人数上限,是两百人,而且不能再多了。” “我不会对外公布这次临时调动的,你的一切称号、荣誉与职称也将得到保留,你在这条走廊上的办公室不会有新的使用者,除非你向我指定一个人选,但你必须正视起我交于你的新职责,你必须立刻动身,挑选会随你一起返回卡利班的人员,起草一份新的培训计划,并向我递交你对于卡利班世界管理草案,这一切必须立刻执行,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我希望你和你的新团队就能踏上前往卡利班的旅途。” “这场战争和你无关,卢瑟:它从一开始就和你没什么关系。” “那么你对于我的命令有什么新的提议吗?如果没有的话,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这条命令就已经生效了……” “卢瑟总督。” —————— 当摩根走进房间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已经太晚了,但一切又似乎刚刚好:庄森的话语在摩根关上大门,隔绝了一切声音的那一刻,便响彻在了房间之中,而在摩根的长靴刚刚触及到桌脚的时候,他就已经说完了一切的话语,再也没有撤回的余地了。 摩根并没有出言阻止,因为庄森的语气是她几乎从未见过的冰冷与严肃,她本能的意识到了,即使是她与庄森之间的深厚羁绊,这一次恐怕也无法撼动卡利班雄狮的意志:更何况,卢瑟自己,似乎也不打算撼动这一点。 事实上,卢瑟对于现在的这一切似乎早就有预料了,他安静的伫立在那里,面色如常的聆听着庄森的命令,一丝苦涩的笑容伴随着命令的颁布而浮现的他的面容上,却又很快的消失。 庄森看到了这些,但他选择无视这一点,他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的这位曾经的导师,安静的等待着从卢瑟口中蹦出的下一句话:那也许会是一次怒火,一句感慨,又或者是一个单纯的提问。 卢瑟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了雄狮。 “让军团中的长者们与我一同返回卡利班,是否有些不妥,他们都是经历了无数风霜的战士,他们的缺席对于接下来的远征,似乎会产生一些影响,对他们自己,似乎也是一种不公平的待遇。” “……” 狮王的眉头不自觉的动着,他顿了顿,似乎并没有想到,卢瑟的第一句回答会是这个,但他还是立刻的回应了他的导师。 “无需担心,在暗黑天使中,本就有一部分负责征兵工作的军团长者,他们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远离前线有一段日子,对于他们来说,不屈真理号与卡利班之间唯一的不同,不过是他们的办公地点的更改而已。” “这样啊……” 卢瑟点了点头,他的话语就像是一声叹息。 “那我就没问题了。” “……” “这样最好。” 庄森又是沉默了一会儿,他那双翡翠色的瞳孔伴随着他的转身而看向了其他的地方,没有直视卢瑟此时的面容。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卢瑟,不要耽误了接下来的工作。” “好的,庄森:我明白了。” 卢瑟垂下了眼睑,他的瞳孔消失在了一片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具体神色,这位已经通过基因手术而恢复了昔日矫健身姿的老骑士,此时却如一位真正的老人一般,有些艰难的开始移动自己的步伐,他的目光先是转向了一旁的摩根,并尽可能的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在得到了阿瓦隆之主同样的回复之后,便转过身去,步伐有些犹豫的走向了门口。 他没有在说话,也没有再一次回头,而庄森也一样。 尽管摩根看得清楚,那背对着门口的卡利班雄狮,似乎一直想要偏移一下自己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他的昔日导师,但庄森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他忍住了。 倒是卢瑟,在走到了门口的时候,终究还是回了一下头。 “庄森,你的那个计划,还有没有……” “没有,卢瑟。” 狮王的话语冷硬到吓人。 “它不会有任何的更改:尤其是我们一直讨论的那一点。” “……” “好吧:祝你一切顺利。” “……” 狮王没有回话。 他唯一留给卢瑟的,就是这位老骑士关上门的时候,从雄狮的喉咙中所发出的,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这是微弱到连另一位基因原体都不敢确定它的存在的叹息。 摩根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从那张巧舌如簧的嘴中,没有吐出任何的阻止与劝阻,蜘蛛女皇只是用沉默目送着卢瑟的离开,又用同样的沉默等待着庄森的叹息完毕,等着庄森缓缓的离开他的那个位置,走向了一旁的柜台。 当雄狮再一次地转过身来的时候,他一只手拿着酒瓶,一只手拿着两个杯子。 扔给摩根一个杯子,庄森便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桌案上那些曾令他着迷的文件和数字,现在似乎已经无法吸引基因原体的兴趣了。 “你对此感到奇怪吗?摩根?” 【我的确有些奇怪。】 摩根接过了杯子,任凭庄森倒进了些许的酒液,透着嫣红色的液体,蜘蛛女皇能够看到庄森那双翡翠色的瞳孔,在那双理应保持冷静的瞳孔之中,依旧闪烁着些许人性的光芒:那是摩根与庄森第一次见面时,完全没有找到的光芒。 “你是不是在奇怪,这一切是不是太快了,奇怪我为何如此轻易的将卢瑟派回到卡利班,甚至让你来不及劝阻一下?” 饮了一口。他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触动。 【是的,而且卢瑟也比我想象的更冷静。】 摩根点了点头。 “他当然冷静,毕竟,这已经不是我们的第一次交谈了。” “每一次交谈,都在我们之间塑造着越来越深的鸿沟,在你没有到来之前,我们几乎每一天都要像这样交谈一次,而且越来越激动。越来越愤怒,直到纯粹的怒火吞噬了原本的理智。” “只不过,在这样的怒火燃尽之后,当我们进行最后一次交谈的时候,也就是这次交谈的时候,我们反而变得冷静了下来。” “燃烧过后,只有灰烬,只有什么都无法改变的灰烬。” 庄森转过了身来,他慢慢的踱步,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后面,然后坐了下来,也许是因为酒精气息的影响,又也许是因为这漫长的时日哪怕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也过于压抑了:卡利班人的话匣子明显比平时要活跃不少。 就像之前的黎曼鲁斯那样。 【你们已经谈过很多次了?】 “具体点说,是已经交谈过十七次了,其中有九次近乎于纯粹的争吵与辩论,但没有一次达成过有效的认同:我显然给予了卢瑟过多的权力与纵容,让他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来撼动我的权威与命令,这甚至在军团中,已经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了。” “所以,现在他必须回到卡利班上去:这只是原因之一。” 【并不让人意外。】 摩根轻哼了一声,她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却发现这依旧是自己放在庄森这里的那一瓶,这瓶酒比她想象的还要耐喝,也许是因为它的每一次开启,都只会被倒走其中的一小点。 【又或者说,你居然会允许卢瑟一次又一次的来找你,才叫我感到震惊:你平时可不会这么做,庄森,这在你看来,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是什么改变了你?】 “我没有改变。” 基因原体用低沉的嗓音,咆哮了一声,刚刚用对阵卢瑟的怒火似乎完还没有完全从他的胸膛之中消退,但是像这样残缺的愤怒,对于摩根来说,没有丝毫的威胁。 “我之所以能纵容卢瑟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观点已经成为了军团中不少人的共识:我虽然从不在乎这些对于战争毫无益处的拖累,但是在现在这个时间段,我也必须注重一下军团之中的情况,十几年的战争对于暗黑天使内部结构造成了严重打击,我在刚刚回归的时候所设立下来那套体系,现在已经破损的很严重了,而我却没有时间去修复,这让我不得不去顾及到更多的方面,比如说军团中某些团体的声音。” “以前,这些声音都有相对应的修会进行管理,但是相关的修会已经在战争中失去了传承,我现在甚至找不到能够重建它的人。” 【阿斯特兰?】 “你知道?” 【早在我还是你身边一名灵能顾问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我的心中留下印象了: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印象,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放眼所有的阿斯塔特战士,阿斯特兰也是优秀的一个】 “他一直如此。” 庄森看向了一侧的墙壁,那里悬挂着这座房间中仅有的几处装饰品,那是一幅油画,描绘着一个阴暗的故事:在最深处的密林中,生命垂危的骑士与伤痕累累的野兽共同将致命的武器刺进了对方的胸膛之中,他们注定要迎来同归于尽的可悲命运。 “但现在,他的声音却在被更多的人所聆听,包括卢瑟:他们都认为这场战争应该得到一个暂停,他们都认为我们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了,他们不希望继续进军,而是希望暂时的退却,退却到帝国的边界上,等待着来自于神圣泰拉的援军和补给,然后再以更充分的准备状态,返回到这里。” 【从军事的角度来说,这个观点其实并无道理:你很清楚军团现在的状态,庄森,我们的确在很多方面都达到了极限,下一场战斗对于我们来说,既有可能是胜利,也有可能是毁灭,但更有可能的是两者的同时到来,一场需要用我们的毁灭来浇灌出来的胜利之花。】 “……” “你对此感到畏惧吗?” 雄狮短暂的停止了一下,随后看向了自己的血亲,那双翡翠色的瞳孔中,拥有着堪称绝对的专注与严肃:显然,对于摩根接下来的回答,庄神是十分在意的,这甚至是他心中某种信念的支撑。 摩根注意到了这个事情,所以她并没有立刻的回答,在喝干了杯中那殷红色的液体后,蜘蛛女皇晃了晃掌中的空酒杯,向着庄森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还记得,我曾向你说过什么吗?】 【我永远会回应你,摩根永远会回应庄森,而我既然回应你的呼唤,来到了你的身边,那我就断然没有抛下你独自遁走的理由。】 “……” “你依旧如此,如同我腰间的宝剑一般可靠。” 颇为罕见的,在卡利班雄狮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真挚的笑容,虽然他的目光没有在摩根的身上停留太久,但是在他那翡翠色的瞳孔之中,俨然多出了几分自信,那种最为珍贵的东西。 【那你呢?】 “我?我和你一样。” “我从来都没有临阵脱逃的可能性:既然我已经将战争的前线推进到了这里,那么我唯一会做出的选择,就是将它继续推进下去。” “看看星图吧,摩根,我们那个堕落兄弟距离我们近在咫尺,只要我们的舰队从这个星系的曼德威尔点出发,跨越一个最短暂的亚空间航程,我们就会将舰队直接砸在他的老巢之上,用烈焰与爆弹去清理他的一切计划:事已至此,我是绝对不可能退缩的。” 【因为你心中的骄傲?】 “并不是:我的确会满怀骄傲的走向战场,但骄傲绝不是我战斗的理由。” 庄森摇了摇头,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的真挚与可靠,好像每一次呼吸都在诉说着他胸膛中的坚韧一样:那是放眼整个银河,也少有人能够匹敌的坚韧,也许只有多恩和圣吉列斯这样的伟大人物,才能在这方面与卡利班人相提并论。 “我们要考虑的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摩根。” “我们并不是在帝国的城墙脚下作战,我们是在远离帝国的黑暗之中进行一场远征,即使是帝国最北方的边界,距离我们也有一段漫长的距离,如果我们放弃了我们现在的战线,返回到帝国的边境之中进行修整与给养的话,那么即使一切顺利,当我们再回到这里时,也需要至少几个月的时间,甚至可能是一年的时间。”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想必你也见到了我们那个兄弟的堕落与疯狂的举动,再给他一年,我实在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有可能无事发生。】 “是的,在这一年中,的确有可能无事发生,但是也有可能会让局势无法挽回:这是一次赌博,我的血亲,用整个帝国与全人类的未来去做一次赌博。” “这是无法容忍的!” “我不能做这样的赌博!我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以帝国的未来作为赌注,来进行一个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的疯狂计划,帝皇从未给过我这样做的权力,我也永远不会自作主张的讨要这种权力。” “所以,我绝不允许这场赌博的发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我手中所有的力量,继续战斗:任何能够威胁到帝国的因素,都理应在它被发现的第一时刻就被彻底湮灭,在这一点面前,没有任何一个退缩的理由是正当的,没有任何一个软弱的举动是被允许的。” “即使他们来自于我的军团,我也绝不允许:无论是阿斯特兰还是卢瑟,我很清楚他们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他们在担忧暗黑天使在这场战争之后的命运,他们在担忧军团会得到彻底的毁灭,他们在担忧自己心中的利益,会因为这场战争而受损。” “我不怀疑他们的忠诚,无论是阿斯特兰还是卢瑟,他们都的确是忠诚于帝国,忠诚于帝皇的,但我们无法辩驳的是,在我的这些部下的心中,暗黑天使军团比帝国更为重要,在暗黑天使可能会遭到毁灭的前提下,他们愿意将帝国的命运作为赌注,放上赌桌。” “我无法接受这一点,所以任何的撤退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我们必须立刻发起进攻,所以卢瑟必须回到卡利班上去。” “因为他们弄错了一件事情。” —————— “忠诚的核心,从来都不是自我的理解与感动,而是无悔的执行与牺牲,自以为是的忠诚,从来都不是忠诚,而是自私、卑劣、疯狂与野心的另一种写法。” —————— “你能理解吗?” 【当然。】 摩根点了点头,她立刻就给出了这个回应,不仅仅是因为庄森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她,更是因为她非常理解眼前这个问题的内在逻辑。 简单来说,无论是卢瑟还是庄森,他们的观点其实都存在着正确性:卢瑟不希望进行一场可能会同归于尽的战争,他们希望用短暂的滞后与更充分的准备,来抹除同归于尽的可能性。 而庄森的观点,是更为简单粗暴的:为了尽快获得胜利,来抹除帝国可能遭遇的威胁,他毫不介意毁灭与同归于尽的到来,即使这个对象是他自己的军团。 而卢瑟之所以与庄森一次又一次的产生争辩,恰恰是因为这两个观点之间,那个最重要的元素,是绝对不可能对外公布,那就是:为了帝国的利益。庄森毫不介意暗黑天使军团的毁灭。 很多人都意识到这一点,但即使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这一点也是绝对不可能向外公布的:尽管在摩根看来。庄森的理念,其实才是真正正确的那一个。 是的。 以人类帝国的观念来说,庄森才是正确的那一个。 现实就是如此的可笑。 在这场辉煌的大远征之中,为了帝皇、帝国与人类的利益,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牺牲的,即使是一个曾经傲视银河的阿斯塔特军团的命运,在一些更为重要的问题与利益面前,也只是一枚可以随手抛弃的棋子而已。 而在这个时候,珍爱自己军团的人,也会成为某种意义上的错误与叛徒,而冷血抛弃军团命运的人反而会是帝国与人类所真正需要的忠诚者。 在外界看来,庄森更无情,更冷酷,更不可理喻:所以,对于帝国来说,他才是正确的那一个。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操蛋。 【所以我想,卢瑟的一次次辩驳,其实并不能影响任何事情:他根本无法影响你将这场战争打下来的决心,而所谓暂时后撤的计划也在一开始就是空中楼阁,他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现在反而变得异常平静,对吗?】 “他很早就意识到的,我们早就经历过了摊牌与争吵,今天的这一次不过是最后一次通知而已,他到我这里来,等待他的命运,又或者向我发泄一下最后的怒火。” 当庄森诉说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嘴角甚至残留着一股微笑,只是这个微笑很快就被冰冷的现实所压了下去,基因原体那被钢铁手套所包裹的指尖,慢慢的拂过了桌案上的文件:摩根看的清楚,在那些代表着伤亡与损耗的数字下面,是一份早就已经被启动的攻击计划。 “进攻的计划,其实早就已经敲定,甚至被执行下去了,卢瑟不可能感觉不到:只要你和你的军团一抵达,战争就会开始,没有人能够阻止。暗黑天使必须将帝皇的敌人消灭在这里,无论他是谁,无论我们将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因为,这就是我和暗黑天使出现的意义,和意义本身的抗争是毫无用处的,当卢瑟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才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最起码,他输的明白。】 摩根应和了一句。 【对于他来说,恐怕这件事情才更为重要。】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的兄弟,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和我的军团会因为某些原因无法抵达么?到了那个时候,你又应该怎么办?】 “第一,我不相信你会迟到。” 庄森瞥了摩根一眼,似乎对于这个可能性毫不在意。 “第二,我其实已经和黎曼私下里交谈过了,他比你所看到的更为坚毅: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无论你的军团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抵达这里,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都将会开启下一步的行动,我们会用尽我们的一切手段,去杀死那个堕落的兄弟,对于我们来说,胜利从一开始就不是问题。” 而至于牺牲,本来就不是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又为什么要让卢瑟和那些军团长者,在战争开始之前就离开呢,他们的存在也是会在战争的天平上,增加微不足道的一丝胜利的筹码。】 摩根的这个问题让庄森沉默了很久,也许沉默了整整五分钟,他的目光离开了蜘蛛女皇,开始在房间中游荡:在那些诉说着骑士与巨兽的壁画上,在那些装点着他的武器的武器架上,在那些罗列的军团永远不可能被公布出来的荣誉的档案柜上,在那象征着第一军团的剑与双翼的旗帜之上。 “卢瑟必须回到卡利班,而且必须完好的回到卡利班,他在卡利班比留在这里,要能发挥出更多的价值,以及必要的后路。” 【后路?】 这个词让摩根眉头一跳,她本能的感到了某些不妙的气息。 “听着,摩根:我虽然毫不怀疑胜利的到来,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需要去思考最糟糕的那个情况,这也是我对于卢瑟,保持如此之高的包容的原因。” “我必须花费时间让他明白:我和他同样清楚,在下一场战争中迎接着暗黑天使的是什么:是流血与牺牲,是觉悟与毁灭,而如果暗黑天使军团真的需要用毁灭来践行我们的诺言,我是不会犹豫的。” “毁灭也许会降临在第一军团的头上,我会亲自选择这条道路。” “到那个时候,回到了卡利班上的卢瑟,就拥有了他的价值:毁灭不是责任的终点,暗黑天使军团可以没有荣誉,没有舰队,没有曾经引以为豪的伟大力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失去为了帝皇而战的职责与信念。” “无论如何,职责都必须传承下去,没有什么能够阻挠这一点。” 【……】 摩根眨了眨眼睛,哪怕是以基因原体的逻辑思维,她也是花费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才接受庄森话语中那并不隐晦的暗示。 因为在此之前,摩根从未想过任何一个与此有关的问题:对于任何一位原体,甚至阿斯塔特战士来说,这似乎都是仅次于对于背叛人类之主的可怕话题。 【毁灭?】 “并非不可能。” 庄森的嘴角勾起。 “我麾下的高阶骑士长们都是精通于战争的大师,他们中没有一个对于这场战争的未来,抱有乐观的精神,而我和他们一样,我对于胜利有多么坚信,我对于胜利所需要的牺牲就有多么清楚。” “所以,回到卡利班,即使卢瑟所要遭受的惩罚,也是他需要承受起来的责任:我用了数次的交谈才让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才让这个想法他内心中萌发出来。” 【……】 【这就是那个让卢瑟直到最后都想劝阻你的“计划”?】 “是的,一旦我和暗黑天使军团在激烈的战斗中遭遇了不可挽回的事情。那么卢瑟和他所选择的那两百位军团长者,将在卡利班上肩负起重建第一军团的责任。” “毕竟,除了他之外,我无法把这个责任交给军团中的任何一个人了:阿拉乔斯不擅长这一点,而考斯韦恩更适合留在他的岗位上。” 【……】 【那为什么是两百人?再多一点不好吗?】 “那就真的会影响到军团的战斗力,摩根,更何况……” 庄森站起身来,他看向了背后那副巨大的旗帜:宝剑与双翼诉说着第一军团曾经的荣耀,那是在他回归之前就已经创立了的荣耀,而他似乎已经辜负了它,又似乎从未辜负过它。 庄森抚摸着这个旗帜,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了一种几乎从未有过的感性:那是对于军团的骄傲。 “在整个帝国中人尽皆知的一件事情是,帝皇之子们曾经凭借着仅剩的两百名战士,让他们的军团浴火重生:尽管卢瑟他们将要面对的那个可能性应该更为艰巨,但是其他军团都能做到的事情,暗黑天使没有理由做不到,我从来都不是他们强大的真正原因。” 【……】 【但也不必如此。】 摩根摇了摇头,她始终没有走出对于庄森的计划所感到的震撼之中,她甚至曾经短暂的想过,拉上其他几位兄弟,强行改变一下卡利班之主现在的打算。 【帝皇之子是因为遇到了他们的基因原体,庄森,在这方面,卢瑟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除了你之外的手段,而且有我在,毁灭是无法降临在你的头上的:我们有可能会遭受失败,但我不会让一切走向最糟糕的地步。】 “……”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庄森转过身来,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以此作为对于摩根话语的回应。 而当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全副武装的站在了蜘蛛女皇的面前,背着手,腰间佩剑,宛如一尊完美的大理石骑士雕塑的时候,阿瓦隆之主才在惊愕中发现,原来在她的这位兄弟身上,同样闪烁着一种令她感到了羞愧的光芒。 她似乎睁不开眼睛:摩根从未像现在这样,连直视着庄森,都让她感到了某种羞愧,以及颇为真实的落败感。 “我感谢你的好意。” “但对此,我只有一种回应。” 庄森笑着,那是一种堪称温和的笑意,却并不显得突兀。 “听着,摩根。” “如果,暗黑天使注定将为了帝国的命运而陨落于此。” “那我唯一的结局,就是骄傲的与我的战士们站在一起,一同迎接属于我们的毁灭:而在此之前,我将确保帝国的敌人,将与我们一同坠入地狱。” 【……】 【因为你对帝皇的忠诚?】 “不。” “因为,这就是我的选择。” (本章完) 第356章 在不屈真理号上 作为一名效力于人类帝国的基因原体,康拉德—科尔兹从未试图掩饰过他对于【不屈真理号】那发自内心的厌恶感。 他虽然并未特意的诋毁过这艘战舰,但只要有所机会,他就不介意向任何人表达他对于那艘古老旗舰,以及所归属的军团和原体的轻蔑态度,这甚至在不少的公开场合中造成了他人的困扰,但午夜幽魂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在乎。 事实上,同为人类之主的血脉子嗣,康拉德对于庄森的厌恶堪称是匪夷所思的,卡利班的雄狮在午夜幽魂最厌恶之物的排行榜上名列第三位,排在他之前的则是诺斯特拉莫,与诺斯特拉莫上面的人:考虑到这两个选项的不可替代性,庄森几乎可以被视为第一名。 但午夜幽魂从未解释过,他为何如此仇视这位卡利班的兄弟,就像他从未真正的抗拒过来到暗黑天使的旗舰,并在其上行走一般:在阿尔法瑞斯有意或者无意的掩护之下,康拉德轻而易举的骗过了暗黑天使们的视线,钻入了这艘庞大战舰的通风管道网络之中,尽管之前他从未来过这里,但现在,这里俨然已经是午夜幽魂的国度了。 凭借着自己的本能,与管道中那微乎其微的风向,午夜幽魂就如同一只矫健的狐猴一般,在【不屈真理号】的黑暗中肆意游荡,他时不时会经过那些绝密的区域,从那些最老辣的泰拉老兵的头顶上方经过,这些已经服役了超过二百年的战士虽然都会本能的感到不安,但除了吹过后脖梗的凉气之外,他们捕捉不到任何一点证据。 这种久违的戏耍甚至让午夜幽魂感到了些许的愉快。 但这种近乎于恶作剧一般的放松,却并不能改变一个根本上的问题,那就是这艘战舰本身就让康拉德自认为处在一座死寂阴沉的牢笼之中:与【曙光女神号】上的更为宽松与活跃的气息不同,【不屈真理号】就是一座漂浮在太空之中的骑士团要塞,而伴随着这场残酷战争的继续,它又成为了一座满溢着死亡气息的骑士团要塞。 在那些最偏僻的,望不见尽头的通风管道所指引的方向上,午夜幽魂能够感受到诡异的气息:这些气息甚至让身为基因原体的他也察觉到了本能的威胁,就仿佛在那些最深邃的房间阴影之中,一些被积压在古老历史里的残暴生物,正在被暗黑天使们不断地唤醒。 在那里,康拉德嗅到了古老的仇恨,嗅到了毁灭的气息,嗅到了在他身为基因原体的潜意识里,绝对不应该被帝皇所容忍的亵渎之物的存在,他甚至感到了惊恐:难道在此之前,庄森一直把这些东西关押在他旗舰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把这些东西给了他? 他又有什么资格拥有它们? 连珠炮一般的问题不断的浮现在康拉德的脑海中,作为一位不情愿的预言家,午夜幽魂当然清楚庄森在基因原体中的特殊性,但他依旧无法理解,他所探查到的那些事情:毕竟,即使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庄森所拥有的那些事物,也实在是踏过了某些红线。 如果这些东西都是被帝皇允许的话,那么只能说,他对于庄森的信任简直超乎常人。 而如果,帝皇对此一概不知的话,那么这位卡利班的雄狮,想必并不会比他们即将讨伐的那位血亲强上多少? …… 难道,摩根看走眼了?她的信任与友谊,一直在托付给一名徒有其表的伪君子? 像这样的想法在康拉德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午夜幽魂居然为此而感到一丝悲哀,在短暂的犹豫与挣扎后,他还是压抑住了过去一探究竟的渴望,转而前往那些更为稀松平常的走廊上空,在那里,他虽然找不到那些更为致命的武器,却可以聆听到那些最为普通的暗黑天使战士的交流与想法。 康拉德很清楚,此时此刻,这些人其实比任何武器都要更为重要一些:以人为本的观念在被摩根强行教育了几年之后,终究是在康拉德的心中种下了小小的种子。 就这样,午夜幽魂又在这些宽松的网络中前进了一段距离,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地点:那是一处通风口,发量的栏杆与侧面的阴影形成了恰到好处的角度,能够完全遮掩住他的身影,不至于被底下的那些战士们发现,而正对着栏杆,三五名暗黑天使的战士似乎正在闲聊着。 康拉德能够辨认出来这些战士身上的标志性特征,但他很快就陷入了困惑之中:眼前这些人中既有功勋卓著,连康拉德都有所耳闻的功勋骑士,也有平平无奇,丢入人群中也不会被认出的底层战士,但他们却平等的混在了一起,操着来自于神圣泰拉、格拉玛耶,又或者卡利班的不同口音,讨论着一个又一个看起来毫无关联性的话题。 每当他们突兀的结束了一个话题,又迅速的跳跃到下一个话题的时候,谈话中的主动权与尊卑秩序似乎就会被巧妙的调转:功勋骑士会向底层战士请教,泰拉老兵也会对一名卡利班的新血毕恭毕敬。 哪怕是康拉德在看到了这一幕幕奇怪的场景后,也不由得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眼前的这幅场景完全超出了他之前的固有印象:哪怕是在上下秩序没有那么明显的破晓者军团中,士兵与士兵之间的等级变化,似乎也没有这么的…… 频繁? “……” 午夜幽魂眨了眨眼睛,他搞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耳朵一直在捕捉着有效的信息,尤其是当有关于【战争】和【卢瑟】这样的字眼,开始在这些战士之间被说出的时候,午夜幽魂便停止了一切的无用思考,专心致志的聆听起来。 他听得清楚,开启了这个话题的,是一个来自于工业世界格拉玛耶的口音。 “原体的簌令已经在三个小时前下发到了我所在的骑士团:我们要调拨十二名资深团员,跟随卢瑟返回到卡利班上,他们都是泰拉人或者格拉玛耶人,我从未想过他们会以这种方式离开战场。” 来自于格尔玛耶的战士以一种平淡到不可思议的语气,讲述着他的遭遇,就仿佛在阐述着一件有关于别人的事情一样,他的声音听起来是一种颇为沙哑的烟嗓。 “你对此不满吗?” 第一个回应他的人看起来有些无礼,但不可否认的是,仅从外观来看,他就是一位堪称仪表堂堂的汉子,那些被遮掩在了披风之下的复杂纹章更是述说他是一名泰拉老兵,甚至是更为古老的身份。 当他开口的时候,其余几人都不自觉得变得更为尊敬了起来。 来自于格拉玛耶的战士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发火。 “你知道的,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阿斯特兰,我只是在阐述我这里的情况,从客观的角度来说,我能理解原体的这个举动,以及他在举动背后的深意:这是必要的应急措施,不是吗?” “……” 阿斯特兰没有回话,他只是粗重的哼了一声,反倒是那两位卡利班的新兵,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 “但是两百人是不是太少了:我毫不质疑卢瑟阁下的能力,但是任何能力都是需要一定的硬性条件来支撑的,如果情况真的糟糕到了那个需要卢瑟阁下扛起大旗的地步的话,那最起码,我们也需要提前给他更多的支持。” “更多的支持?” 还不等那位烟嗓的格拉玛耶战士回话,阿斯特兰不满的声音就已经在走廊中久久的回荡了。 “他带走了二百人,二百从神圣泰拉和格拉玛耶上走出来的资深战士,这些人足以扭转任何一场战争或者任何一场战斗的局势,足以征服一个世界,撼动整个银河,如果这还不够的话,那只能说明我们的原体给与卢瑟的信任,从根本上来说就是错误的。” “而对于他的错误决定,我不会有丝毫的惊讶。” “……” 也许是这些话语之中的反逆精神实在是过于明显了,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对于阿斯特兰的话语有着任何的反应:即使是一直蹲在通风管道中的康拉德,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并不喜欢庄森,但这不代表他会乐于见到庄森的子嗣对他恶言相向。 显然,走廊中有人与他保持着相同的观念。 “你的话语中有着一些听起来很危险的深层意思,兄弟。” 两位卡利班裔的战士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而另外两个人:烟嗓的格拉玛耶战士与另一位来自于神圣泰的老兵,则是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危险,伱指哪方面?” 阿斯特兰撇了眼拄在他面前的两位卡利班战士,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瞳孔之中的轻蔑:在他看来,只要他想的话,下一个瞬间,这里就会有两颗人头落地。 这些卡利班人还是太嫩了。 阿斯特兰眯起了眼睛,他不急不慢的继续这个话语。 “难道我说错了吗,将整个军团的希望寄托在卢瑟,一个连暗黑天使都不是的人身上,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是原体做出来的,那也是错的,只是这个错误被上升到了原体级别的错误而已:它不再是一个错误,而是一场可能的灾难了。” “卢瑟甚至称不上是我们的战斗兄弟,如果不是曾和庄森并肩作战的话,你觉得他会有机会站立在这艘船上么?我不否认他的能力,但支撑他走到这一步的,更多的是幸运,我们不能把军团的命运寄托在幸运之上。” “或者说,我们为什么要把军团的命运,寄托在一个连阿斯塔特都不是的人的身上?” 阿斯特兰的话语宛如挥舞的利刃一般,在两名卡利班战士的联合中划出了一道裂隙,那名先发难的卡利班战士明显被话语中的那些有关于卢瑟的结论所说动了,他的沉默象征着自己的退让,而反倒是那个一直维系着沉默的卡利班人,突然开口。 “你根本不了解卢瑟:我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我见证过他在大骑士团里的战斗身姿,也许卢瑟能走到今天的确是需有一些运气,但他的能力是要胜过银河中的绝大多数人的,他未必不能扛起原体所寄托的重任。” “而且,原体一定是因为一些更深层次的理由,才会将这一切都寄托在卢斯的身上,我相信我们的基因之父的深谋远虑。” “更深层次的理由?” 阿斯特兰轻蔑的笑着,他扫视着面前这两名已经在观点上发生了分歧的卡利班人,沉默了一下,才吐出了一个更为重量级的结论。 “我倒是觉得,并不存在什么更深层次的理由,毕竟,庄森只是帝皇所委任给我们的统帅,而不是比我们更高级的存在:难道他就不能犯下一个错误?比如说,因为因为那已经过时的信任,而将重任错误的交给了一个错误的人么?” “……” 如果说之前的话语,还是有些隐晦的话,那么这个观点就实在是过于的明显了:别说两位卡利班的战士了,就连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格拉玛耶人与神圣泰拉人,都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颅。 “慎言,阿斯特兰。” 烟嗓的格拉玛耶战士率先开了口,他看起来和阿斯特兰有着私人之间的友谊,但这句劝告也只是迎接来了一句毫不留情的回击。 “有什么需要慎言的?” 阿斯特兰咬着牙,他的观点是如此的坚定。 “难道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我的兄弟:作为一位战争统帅,作为我们的上司,我们的原体完全不合格:如果他真的能够驾驭住战争这门艺术的话,我们完全不必要站在这里,讨论一个对于军团来说最为悲惨的未来,讨论是否要将军团的未来寄托在一个只接受了一半改造的老人身上。” “本就是庄森造成了这一切,不是吗?” 阿斯特兰的语气倨傲,但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能够反驳他。 “……他毕竟是原体……” 格拉玛耶裔的战士也没有直接反驳他,他似乎在叹息,而这种叹息本身似乎就是对阿斯特兰某些观点的默认姿态,至于那两位卡利班人,他们看起来已经有些气的发抖了:如果不是实力过于悬殊,也许这里已经爆发一场流血的格斗了。 “原体又如何?” 阿斯特兰笑了一下。 “对于我们来说,对于暗黑天使来说,基因原体难道就是高不可攀的吗?别忘了,我们可是曾经在帝皇麾下作战,以人类之主的命令为尊的,我们与帝国的旗帜等重,与禁军并驾齐驱:我曾亲眼见证过那个辉煌的时代,那个只有第一批阿斯塔特战士的时代。” “尽管在那时,所有的阿斯塔特加起来才只有五千人。但是我们远比现在的军团更为荣耀,高贵,更配得起第一军团的名号:看看现在的我们成为了什么?所有的军团所在大远征的舞台中央争夺着他们的荣誉与传奇,而我们却只能在银河的阴影中,担心着我们整个军团的命运,担心着下一场战争会不会杀死我们?” “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的兄弟,自从庄森回归以后,我们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他还没有成为一位能够适应银河战争的统帅,而我们正在用我们的鲜血与未来,替他补交这份沉重的学费。” 格尔玛耶的战士摇了摇头。 “行了,兄弟,我一直知道你对于我们的基因原体有着不满,但这毕竟是公共场合,你还是应该注意一下你的话语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大战当前,稳定为重。” “你也在为了庄森着想?” “……” 闻言,烟嗓的格拉玛耶人只是沉默了一下。 他并没有欺骗自己的内心。 “我承认,庄森也许并不是我们所经历过的最好的指挥官,我也曾为军团的现况感到过担忧,但眼下的局势是,我们的一切担忧无论再正确,都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不赢下下一场战争的话,你的抱怨就会像怀言者的经文一样无用。” “……” 阿斯特兰沉默了一下,他没有继续回击,只是用轻蔑的目光瞥了一眼旁边那两位保持着压抑与沉默的卡利班战士,就像在观摩着两柄锈迹斑斑的老剑。 “你现在应该主动去认罪,阿斯特兰:你在用你的话语亵渎原体的神圣,你的这种行为在任何一个军团中都是不被允许的:帝皇和原体都不会原谅你的冒犯之语!” 之前那名对于卢瑟的安排表达了支持的卡利班战士,此时顶着一张愤怒的面容,朝阿斯特兰低沉的咆哮着,而在他身旁,那名对卢瑟似乎没有什么信心的卡利班人,则没有继续支持与他来自于同一个世界的战斗兄弟:立场与观念的不同就是通过这种细微的小动作,清晰的表达了出来。 “认罪?认什么罪?” 阿斯特兰笑了笑。 “承认我说的是实话,还是说当你无法用逻辑上的武器来击倒我的时候,你只能用这种无能的愤怒来作为对于我的回击?” “你……” “够了。” 那来自于阴影之中第五个声音打断了争论:那是在此前一直都没有发话的,另一位来自于神圣泰拉的战士,在他的面前,哪怕是阿斯特兰,都保持着一定的尊重,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既然这个命令已经下达了,那我们再为之争辩也毫无意义,比起这些,我们不如思考下一场战争会在何时爆发:原体的征召令想必很快就会下达了,你们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才应该是更为重要的。” “有什么态度不态度的?” 烟嗓的格拉玛耶裔战士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有些苦涩。 “都到了这一步了,我们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庄森也许的确不是那么的完美,但这并不是我们反抗军令的理由,你觉得呢?” 他反问着那名一直沉默的神圣泰拉战士,并得到了一个点头。 “我不在乎这些事情:无论是在帝皇的麾下还是在原体的麾下,我的眼中都只会有我的职责,除了下一场战斗该如何进行之外,我不在乎你们口中的任何一件事情。” “让人赞叹的态度。” 阿斯特兰短暂的应和了一下。 “那么你呢,阿斯特兰:对于原体的征召令,你是什么态度?” “我能有什么态度?” 阿斯特兰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了过去,他只是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宝剑,用一种充斥着无奈与倨傲的语气,回答着他的战斗兄弟们。 “哪怕我再怎么不满,战争也马上就要到了:事已至此,我唯一的选择不就是拔剑战斗,然后去捍卫我们仅剩的这点荣誉吗?” “选择?” “打呗,还能有什么选择?” 阿斯特兰那轻巧的苦涩话语在走廊间回荡着,而迎接他的,则是一股共同的沉默,这股沉默并不是因为拒绝,而是因为认同:在这场短暂的争吵与围观之后,参与会谈的五名暗黑天使,终于在一个问题上达成了毫无芥蒂的默契。 这五名立场、心态、以及对于原体和卢瑟的评价都无法保持完全一致的战士,这五名整个第一军团的缩影,也许只有在这个问题上才能保持一个相同的态度。 无论他们到底认不认同接下来的那场战争。 也没有人会选择逃避。 —————— “毕竟,对于这些阿斯塔特战士来说,迎接战争的勇气只是一种最基础的标配而已,暗黑天使在这方面尤甚,他们并不比发狂的太空野狼谨慎多少。” “他们为战争而生。” 九头蛇的领主用着诗一般的话语念出这些语句,却只引来了午夜幽魂那深深皱起的眉头,与厌恶的心态,而阿尔法瑞斯对此没有丝毫的介意,他甚至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任何一个与康拉德处了一段时间的人物,都会不自觉的用这个诺斯特拉莫人的难受,作为自己的快乐源泉。 毕竟他实在是太欠揍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阿尔法瑞斯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额头。 “五名战士,一名旗帜鲜明的反原体,一个责任为重,对于原体感到失望的格拉玛耶裔,两个卡利班人,但是一个对于原体和卢瑟深感信任,另一个却有别的想法,再加上一个除了战争之外什么都不关心的泰拉老兵……” “仅仅是五个人,却能分出五种观点?” “庄森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九头蛇低语着。 而康拉德则是轻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阿尔法瑞斯的身旁,他们共同倚靠在一条外侧走廊墙壁边上,背后就是直通星河的舷窗: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们能看到那些舰队中的先行者正不断的穿越曼德维尔点,而【不屈真理号】的顺序大约是在一天之后。 “你知道摩根在哪么,阿尔法瑞斯?” “她在结束了与庄森的会谈之后就去找卢瑟了,不然你以为卢瑟为什么会这么快的搞定一切?” 九头蛇简短的回应着,他的面容始终保持着皱起的状态,【不屈真理号】上的压抑空气让他感觉到很不舒服:在这一点上,午夜幽魂与他难得的保持着一致,他们在交流完了那些必要的事情后,就再也不想说一句话了。 直到那让康拉德感觉到熟悉的脚步声响,在走廊的另一侧显现了出来。 循着声音看去,两位基因原体只看到摩根的禁卫总管拉纳,正以堪称健步如飞,却又小心谨慎的矛盾姿态,靠着墙壁前进:他显然是要去找自己的基因之母。 “嘿,瞧瞧这是谁?” 看到拉纳,百无聊赖的午夜幽魂笑了起来,他一跃而起,声音中有着几丝亲切。 “你去哪儿了?我亲爱的侄子,你不应该守在我姐姐身边么?” 午夜幽魂大大咧咧的走到了拉纳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无论是这个过于亲密的动作,还是话语中那些虎狼之词般的称呼,都让他身后的阿尔法瑞斯眉头直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康拉德阁下。” 拉纳迅速站定了身姿,向着康拉德与阿尔法瑞斯致敬,但他敬礼的姿势却有些奇怪:那是因为一个看起来就颇具有重量与安全感的钢铁盒子,正被禁卫总管紧紧的抱在了怀中,扭曲了他的动作。 午夜幽魂也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一只爪子好奇的向着那个盒子伸了过去,然后,拉娜便一反常态的强硬,直接拦住了原体的试探,护住了这怀中的盒子。 “……拉纳?” “抱歉,康拉德阁下,但是这个盒子中有着很重要的东西,我必须时刻保持它的安全与隐蔽性:这并非是对于您的不敬,请见谅。” “……” 基因原体眯起了眼睛。他在就此作罢和直接抢夺那个盒子之间进行了短暂的犹豫,直到他发现禁卫总管的一只手已经有意无意的摸到了腰间的动力剑时,某种顽劣的态度反而占据了原体的心头。 于是,伴随着康拉德无声地弯起了腰,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似乎就将在这走廊中上演了。 “行了,康拉德。” 但下一刻,就有人打断了这一切:只见阿尔法瑞斯不知何时已经绕了一个圈儿,从拉纳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给禁卫总管造成了不大不小的惊吓的同时,也遏制住了有些剑拔弩张的局势。 “别给他添麻烦。” 九头蛇踱步到了午夜幽魂的身边,揽住了自己兄弟的肩膀,而康德则是有些惊愕的瞥给了阿尔法瑞斯一个目光,那目光里有着些许都愤怒。 “……行吧,你走吧,拉纳,忙你的事去吧。” “多谢康拉德阁下。” 禁卫总管看起来着实长舒了一口气,他向着康拉德鞠了一躬,保持着他那种安稳的健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真是奇怪,不是吗?” 阿尔法瑞斯盯着拉纳消失的背影,笑了一下。 “你知道吗,康拉德,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我以前经常读的那些古泰拉的文学作品:一个犯罪组织的头目派遣了一群手下,前往一个看守森严的宝库中盗窃珠宝,但是这群手下却把事情搞砸了,引得这个犯罪头目暴跳如雷,不得不抓着仅剩的珠宝,快速的前往自己的藏匿地点去。” “……” “你想影射什么?阿尔法?” “我只是在讲一个故事而已,你不觉得拉纳的行为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但是并没有你那么奇怪,阿尔法瑞斯。” 康拉德撇了自己的兄弟,他挣脱了这条九头蛇的好意。 “毕竟,一个基因原体在对待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时候,居然要使用障眼法以及偷窃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一向认为,手段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九头蛇发出了阴冷的笑容,他那空闲出来的手伸进了半披的袍子之中,轻巧一翻,就拿出来一个盒子,赫然就是拉纳怀中的那个。 “说来也是这个小家伙倒霉:这种盒子在不屈真理号上并非是什么珍惜货色,虽然安全系数的确足够高,也足够好用,所以我平时也有备无患的备了几个。” “你不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 午夜幽魂眯起了眼睛。 “我可不想当你的从犯,阿尔法瑞斯。” “这可不算是犯罪,伟大的康拉德法官。” 九头蛇笑得阴险。 “这只是嫌犯阿尔法瑞斯在您面前袒露自己的罪证而已,而你要做的,就是将一切看在眼底,记在心中:完美的司法流程,不是么?” “……” 午夜幽魂的沉默换来了九头蛇的微,随后。阿尔法瑞斯便毫不犹豫的打开这个盒子,两位基因原体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神秘的空间之中。 下一刻,他们的目光又都被某种惊愕所撼动了。 “……” “……” “这算什么?” 阿尔法瑞斯露出了一声苦涩的笑容,他的手伸了进去,随后拿起了一件亮晶晶的物品。 那是一个看似无价,实则无价的东西,是一个哪怕以基因原体的大脑来进行逻辑运算,也想不出其上有什么附加价值的东西。 是的。 它晶莹剔透。 巧夺天空。 闪烁着水晶一般的色彩。 但…… 它只是一个高脚杯。 一个平平无奇的高脚杯而已。 “……” “你觉得这个杯子上有什么我们现在还无法发现的隐秘吗?一种被隐藏起来的文字?还是一段应该被尘封的历史。” 九头蛇还是有些不死心,可他左看右看,依旧无法看出这个平平无奇的高脚杯,到底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除了它的大小完全适用于一个基因原体之外,其看起来和凡人手中的东西没什么不同。 “我可不在乎这个。” 午夜幽魂咧着嘴,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显然,阿尔法瑞斯的吃瘪,让他感觉到心情愉快。 “我在乎另一件事情:阿尔法瑞斯。” “摩根现在应该就在卢瑟的办公室里面,而卢瑟的办公室距离这里有着大约五分钟的路程:拉纳那小子是一定会去找摩根的。也就是说在他找到自己的基因之母,并且打开这个盒子之前,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给你的罪行扫尾了。” “……” “这算是提前的审判吗?康拉德法官。” “我可不是法官,因为我并没有在此地的执法权,但是依照人类帝国的法律,我倒是有着一项作为公民的基础权利:所以,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会很乐意成为康拉德证人,来指控你。” “……” “那想必我会很乐意将您拖下水的,康拉德从犯先生。” “这你可威胁不了我,摩根可不会认为我是个从犯,哪怕你这个主犯再怎么费劲口舌,最终也只是会白费功夫而已。” “……” “为什么?” 阿尔法瑞斯皱起了眉毛,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在严肃思考这个问题:难道那个摩根在【不屈真理号】上还能散开她的耳目?亦或者她和康拉德之间,有着什么默契的联动?一些并不在他的情报网络之间的遗漏信息?” “原因很简单。” 午夜幽魂不怀好意的笑着,凑到九头蛇的身边,保证了自己的低语能够深深的嵌入阿尔法瑞斯的脑海里面。 “原因就是……” “摩根信任我。” “但她绝对不会信任你。” “就是这么简单。” “……” “……” 阿尔法瑞斯眨了眨眼睛,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那青筋暴起的额头和已经涌到了嘴边的脏话,脑海中无数精妙的构思与推理在这一刻被午夜游魂用一种无赖般的把戏扯成了满地的灰尘。 “……” 他果然还是应付不来这种无赖的家伙。 —————— 在九头蛇领主的暗自咬牙切齿之中,一阵安静的轰鸣声正在【不屈真理号】的某处停机坪上不断奏响着,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低调之中,卢瑟已经打算离开这艘承载了他几十年的第一军团旗舰了。 庄森并没有去送他。 毕竟,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本章完) 第357章 以军团之名 【你知道台风眼么?】 【在动辄最大风力达到十二级以上,常伴着狂风暴雨和风暴潮的巨型热带气旋的中心地带,却是截然相反的,少有风暴与降雨的安定区域:如果天气允许,其中的人甚至可以看到太阳与星空。】 【而现在,我们就在靠近那类似于台风眼的位置。】 【整个死寂群星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亚空间浪涛的禁区,这片区域所对应的至高天已经惰性到了足以让那些不够合格的灵能者感到窒息的地步,但在它的核心区域,也就是那个人所藏身的巢穴周围,亚空间的浪潮又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活跃性与不稳定性:哪怕是放眼整个银河,也很少存在像这样的亚空间活跃区域。】 【那里随时随地都会爆发出微型的风暴,灵能者的力量将在我们的下一个战场上,得到他们永生难忘的释放:如果他们没有被那片领域中的加持所反噬的话。】 【而既然那些最初级的学习者都会变得如此强大,那你应该也能想象得出来,介时,我将会拥有何等风力量了:所以请无需担心,卢瑟阁下,即使战争会沦落到最糟糕的一个地步,我也有能力把所有人都拖拽回生的彼岸。】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进行毫无准备的战争的。】 【所以,请伱放心。】 【庄森就交给我吧。】 —————— 当摩根看着【阿尔法号】那洋溢着不详气息的身影渐渐被曼德维尔点的蓝色弧光所吞噬的时候,她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之前去送别卢瑟时候的场景。 那并非是什么具有公共性质的场合,而摩根也不是因为庄森的隐晦请求而去的:蜘蛛女皇是以一名亲切的朋友的身份,去给卡利班的老骑士送行的。 他们当然是朋友:不管摩根在最开始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而去接近卢瑟,现在,她都已经把这位优秀的凡人,看做是自己真正的朋友了,会为了他的成功而喜悦,也会为了他的落魄而伤感。 她也学会了以相同的心态去对待其他的一些人,譬如说暗黑天使军团的考斯韦恩,影月苍狼军团的塞詹努斯,奥林匹亚世界上的凯莉芬妮,甚至是她的战舰首席领航员卡西娅:摩根在与这些人的相处中感受着某种别样的状态,那既不是与其他原体相处时的小心翼翼,也不是她的子嗣们那让人有些无奈的过分敬爱,而是一种新的,让她能够感觉到愉悦的气息。 她当然知道这种气息的名字是什么:【友谊】,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困难的,超过一半的基因原体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摩根很庆幸,她自己是另外的那一半:依仗着这些友谊,蜘蛛女皇甚至能为自己找到一片发泄情绪与感受喜悦的【蓝海】而沾沾自喜了起来,就像是一个找到了新的玩具店的小孩子一样。 而在这些友谊中,与卢瑟的友谊显然是最值得尊重的,因为这位卡利班的老骑士实在是闪烁着太多能力与心态上的光环了,与他的相处总能让摩根学到新的知识:尤其是那种在经历了远东边疆的十年征伐后,在卢瑟身上显得愈加自然而然的沉稳气息。 当整个暗黑天使军团都在为了卡利班人所遭遇的突兀遣返而议论纷纷的时候,这位老骑士甚至没有留给自己失态的空间,他以与平时无异的态度迎接了马不停蹄赶来的摩根,面色平静到仿佛只是去度个久违的短假一般。 “我想,我要感谢你的帮助,摩根阁下,如果没有你的鼎力支持的话,我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定这些事情的:我甚至认不全这两百位军团长者的名字。” 【举手之劳罢了。】 站在冰冷的停机坪上,卢瑟与摩根的影子被房间角落中的黑暗吞噬殆尽,蜘蛛女皇瞥了一眼那列队走过的军团长者们:他们似乎对于摩根二人的存在毫无兴趣。 【这其实是庄森的意思:他把大名单交给了我,我只是在考斯韦恩的辅助下,对这个名单进行了修改和最终签订罢了。】 “我想也是。” 卢瑟摇了摇头,无论他表现的再怎么淡然,无论他脸庞上挂着多么从容的微笑,都无法掩饰他瞳孔之中的那一丝苦涩。 “其实,我对于这个任命没有半点的吃惊:早在十几天前,在我和庄森的某次交流之中,他就已经非常隐晦的向我提出过过了,那时的我还是百般抗拒的,但显然,他在那个时候就在思考的思考下一步的打算了。” 【……】 【在你面前,我无法假装庄森完全是对的:如果你对他的命令感到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卢瑟,没人能指责你。】 “我的确有一点生气,但是并不多。” 卢瑟摇了摇头。 “毕竟,我在这场大远征中赚取的荣耀和辉煌已经足够多了,这还要多亏你的信任,摩根阁下,也许未来的我还会幻想着继续在星河中征战的未来,但是现在,我并不反感回到卡利班上待一阵子。” “而且,就像庄森说的那样,除了我之外,似乎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在我们上次返回卡利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卡利班正在因为与人类帝国的融合,而发生某些不可扭转的改变,很显然,我的美丽故乡此刻需要一位操盘手,让它的未来不至于过分的黯淡,我会尝试着去扛起这份责任。” 【我想也是。】 阿瓦隆之主对着她的朋友,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毕竟,以庄森的性格,他也许会委任你负责整个军团的新血招募工作,但他未必会想起来给予你如此之多的权利,让我猜猜:在你决定接受他的任命后,你和他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 “放在二十年前的话,我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卡利班老骑士回应着基因原体的笑容,同样露出了一个充满默契的微笑,他摊着手,语气中多出了几丝与其气质不相符的活跃。 “不过,在你麾下指挥了那么多的军团和舰队之后,我倒是也有了几分不自量力的勇气,敢向庄森提一些条件了。” “在此之前,我想我把庄森想的过于严肃了:事实上,当我提出这些建议的时候,他虽然表现的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思考与沉默了一会就认同了,于是,就像你所看到的这样,我现在倒是成为了在卡利班上大权独揽的总督。” 【那你可要好好利用起来,同时也要小心一点:毕竟你的家乡可不是完全的太平。】 “我会的。” “我希望管理一个世界不会比管理一个军团更为困难,其实我在闲暇之余,也想过一些治理卡利班的方法,在远东边疆的时候,我也经常观察你的破晓者战士与凡人之间的相处,我自认为还是学到了一些皮毛的,只可惜,我没能有机会去拜访大名鼎鼎的五百世界。” 【倒也不是全无机会。】 摩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的灵能裂隙中掏出了一本书。 【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灵能者来说,这种随身裂隙真的是很方便的事情,它甚至能够弥补生活中的某些遗憾与不足。】 说着,基因原体就将这本书塞进了卢瑟的手里。 【你会需要它的。】 “……这是……” 【这是我的兄弟罗伯特所编写的一本书,内容是他对于治理一个世界的某些心得与经验,是他赠予我的礼物:原版还在我这里,给你的只是一个复印件。】 “基利曼阁下啊……” 卢瑟如获至宝的接过了这本厚重的书籍,他抚摸着上面那简单朴实的封皮,朝着摩根投去了充满感激的一瞥。 “感谢你,阁下,希望我能看懂基利曼阁下的智慧吧,毕竟,谁不想拥有一个像是马库拉格那样的母星呢,我想也就只有神圣泰拉或者阿瓦隆能够与它媲美。” 【我希望在几十年后,这个排列比较中会有卡利班的名字,你知道的,卢瑟,这对于暗黑天使军团来说也很重要。】 摩根弯下身来,拍了拍卢瑟的肩膀,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在这个军团中,有些事情只有你和我,能够在私下里以更为公平与冷静的语气去评价,也只有你能够做出努力,去改变它。】 【我们都知道第一军团的现况有多么的糟糕,卢瑟:在最巅峰的时期,我记得暗黑天使拥有着将近二十万人的兵力,即使是在塔克斯的血腥大战之后,这个数字也绝对在十六万上下浮动。】 【但现在,你还记得整个暗黑天使军团有多少人吗?】 “……” 卢瑟的瞳孔有些暗淡,他在沉默中想起了上一次翻阅军团的秘密卷宗时,所看到的那个数字。 “八万多,不到九万。” “如果算上那些散布在银河各处的看守部队与秘密行动支队,以及那些的小型派遣舰队,还有留守在重要世界上的卫队的话,这个数字也许能够超过十万的,但绝对不会超过太多。” 【是啊,十万人。】 【其中有大约三万是来自于神圣泰拉和格拉玛耶的老兵,剩下的则是卡利班在这些年里,陆陆续续所补充的新血:还记得你上一次回到卡利班所征召的那些战士吗?他们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了,这场最惨烈的战争已经将这些卡利班的新兵淘汰殆尽了。】 “我知道:十不存一。” 卢瑟叹息了一下。 【我记得在庄森刚刚回归的时候,暗黑天使大概有六万到八万人的数量,也就是说,无论是全军的总人数,还是泰拉老兵的数量,到现在都已经迎来了一个腰斩:我甚至可以跟你打赌,这已经是一个乐观的态度。】 【仅在我个人的记忆之中,我在冉丹战争以及接下来的这些战争里,所救下的泰拉老兵的数量就已经快到两万人了:他们有的是因为我的战略部署,而避免了消耗在战场之上的命运,还有的则是在那些绝境之中,被我的灵能力量所强行捞了回来。】 【在这方面,我自认为还是有一份功劳的,如果没有我这位曾经的随军原体的话,现在整个第一军团的老兵数量,估计早就十不存一了,所以三万人已经是一个值得乐观的数字。】 “的确是这样,摩根阁下,在这一点上,整个第一军团都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卢瑟诚恳的点了点头,作为暗黑天使的主要调度者之一,他很清楚摩根的所言非虚:依靠着这位阿瓦隆之主在无数大型战役中的调度指挥和亲临前线,有数以万计的泰拉老兵与卡利班新血被从死亡的灾难中拖了回来,摩根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让整个第一军团的阵亡率下降了三分之一左右。 “但我还是要指出一点。” 卡利班人继续开口,在说话之前,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摩根,仿佛在担心接下来的话,会惹怒这位看起来性情温和的阿瓦隆之主。 “如果放眼未来的话,泰拉老兵其实并不是决定性的力量:在所有与原体重逢的军团之中,除了你的破晓者军团情况较为特殊之外,没有一个军团是以泰拉老兵为他们的战斗力核心的,来自于原体家乡的战士,才是军团的新希望。” 【这一点,你说的没错。】 摩根点了点头。 卢瑟阐述的是事实:在那些拥有原体的阿斯塔特军团之中,泰拉老兵其实并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宝贵东西。 譬如在影月苍狼之中,以【耳旁风】克鲁兹为首的泰拉老兵,是被克苏尼亚战士们所调侃与挤兑的军团边缘派。 而在极限战士军团之中,泰拉老兵们只会被派去看守那些看似重要,实则根本不被基因原体所喜欢的灭绝性武器。 在其他的军团里,这些曾经追随帝皇所征战的战士,更多的是代表着他所处的军团的武力上限,而不是代表着未来发展的下限。 也许只有暗黑天使和破晓者这两个军团是例外,毕竟,作为序列最为靠前的两个军团,他们的成立时间实在是太早了,所以他们的老兵数量格外多,战斗力也是格外精锐,因此才会显得格外显眼。 而横向对比一下,就会发现在破晓者军团中的泰拉老兵们有多么的幸福了:原因也当然是不必多说的,甚至是摩根那流传在外的【最软弱原体】的名号,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因为这种截然不同的优待而引发的暗自嫉妒。 【话虽如此,但你要考虑一下另一件事情:一件在此前,你可能忽略的糟糕问题。】 【卢瑟,我的朋友。】 【你真的觉得,这场战争,就是一切的结束么?】 “……” “什么意思?” 卢瑟有些不安。 【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你和我都很清楚,庄森并不是一个会被伟大的胜利所满足的人。】 摩根的声音嘶哑,就宛如传说中那些魔鬼的低语一般。 【也许在外人看来,像是冉丹战争或是这场死寂群星会战,会成为第一军团由盛转衰的转折点,但是你和我都很清楚:暗黑天使的基因种子并不存在什么问题,所以即使在这场战争中损失惨重,只要庄森能够在战后安居在卡利班上,静心休养个十多年的时间,第一军团依旧是能恢复的,也许不会是那个曾经的军团之首,但是十几万人的规模还是毫无问题的。】 【真正的问题是:庄森会这么做么?他会忍下他对于责任和使命的追求,在卡利班上与世无争的待上几十年来,恢复军团的力量?】 “……” “……” 卢瑟沉默了,他沉默的时间显得格外的久,直到最后一位军团长者都已经登上了运输机,他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你说的对,摩根阁下。” “我想不出庄森会停下远征的理由:如果第一军团能够在这场战斗中幸免的话,那他最多也只会在卡利班上进行短暂的停留,只要军团的人数恢复到了一个勉强共用的及格线,他就会迫不及待的继续这场大远征。” “是的,对于第一军团来说,真正困难的,不是这些即将过去的战争,而是在未来的日子里,那些注定会在无人知晓的阴影中艰难进行的大远征:只要庄森学不会静下心来,也许暗黑天使军团就永远无法恢复过去的荣耀和强大。” “杀死第一军团的不会是什么致命的战役,而是一场充满着沉默与荒僻的凌迟:我们迟早会和那些白色伤疤一样,变得默默无闻,庄森喜欢这种默默无闻。” 【没办法,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卢瑟,而我们也不能让庄森来顺从我们的需求,所以,我们只能去反过来顺从他:或者不要让情况变得更糟。】 【我想,这就是你在卡利班上最需要注重的事情:即使这里的战争以喜剧收场,暗黑天使的未来也将会扛在你的肩上,这会是一项漫长的工作。】 “的确,但这也会是一项漫长的荣耀:唯有重担,才有荣耀。” “……” “感谢你,摩根阁下。” 卢瑟点了点头,他瞳孔中的最后一丝抱怨与困惑似乎也被微风所吹走了,这位老骑士向后一步,颇为严肃的对着摩根,行了一个骑士的大礼。 【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在进行着某种传承: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庄森的身边,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和暗黑天使总是需要另一个站在幕后的支持者。】 【庄森和帝皇很像,优点和缺点都很像:像他们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一个玛卡多的话,可是很难实现心中的宏伟蓝图的。】 “的确如此……” 卢瑟抬起了头,他看向摩根的视线中怀揣着某些希冀。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我该怎么做?” 【你原本想怎么做?】 “……” “按照我的想法,卡利班的基础条件和人口数量,其实都还算是不错的,我希望将它治理到能撑起整个第一军团在未来的消耗。” 【……佩图拉博?】 “……什么?” 【不,没什么……】 【我的意思是:别把眼光定的这么死。】 摩根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的确是卡利班的总督,卢瑟,但谁又规定了,卡利班只能是你所出身的那个世界:如果可以的话,卡利班可以无处不在。】 【新卡利班、第二卡利班、卡利班尼亚、卡利班堡、卡利班加盟国、卡利班格勒……】 “……” “……可是庄森……” 【庄森限制过吗?】 “……他没提过这件事情。” 【那也许就是一种默许。】 “……” “我觉得这不会是一种默许,摩根阁下。” 【哦,卢瑟,我的朋友。】 【但你也可以觉得:这就是庄森的一种默许啊。】 “……可是……” 【别这么多可是了。】 【听着,卢瑟,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拿着我的兄弟罗伯特所写的这本书,然后好好看看里面的那些内容:相信我,你会用到它的。】 —————— 【卢瑟,对你来说,第一次远征已经结束了:但第二场,也许才刚刚开始。】 —————— 【但我的远征,也许永远都不可能结束了。】 蜘蛛女皇揉了揉眉角,她的目光捕捉到了【阿尔法号】消失在曼德威尔点的最后一片残影,便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容。 阿尔法瑞斯的军团终究还是在战争开始之前与他们合并一处,加入这支急需援军的讨伐队伍里:这支至少有十万人的生力军极大的加重了战争的胜算,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他们将作为支援力量,在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两个军团之后加入战场, 而破晓者则会坐镇后军,成为摩根所掌握的总预备队。 这种分配是几名原体互相之间争辩与妥协的结果,也是摩根所犯下的一个小小疏忽:在此之前,蜘蛛女皇从未想过,阿尔法军团加入战局的最大阻挠,竟然是来自于庄森和黎曼鲁斯。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之前从未出现在大众眼中的,从未被帝皇所公开承认的,从未被任何原体所知晓的陌生基因原体,和他的强大军团,而且还拿不出任何权威性的文件与认证:且不说黎曼鲁斯,单凭庄森那多疑且敏感的心思,以及如今被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也很难立刻就接受这一切。 虽然源自于血脉的亲情,让狮王与狼王都在第一眼就认出了这的确是他们的兄弟,而不是那个堕落之人的又一个诡计,但是阿尔法瑞斯那明显藏有其他事情的语气,以及整个阿尔法军团若有若离的飘忽姿态,还是让两位基因原体感到颇为厌倦。 刚刚从酣睡中苏醒的狼王还要好一些,一直以来都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眼瞳中布满了血丝的卡利班人,则是有些过度疑神疑鬼了:他甚至一度曾怀疑过,阿尔法瑞斯是某些人派来,抢走暗黑天使军团最终战果的窃贼。 摩根都有些无奈了,明明以往的庄森不是这样的:看起来。某位卡利班的雄狮也很清楚,第一军团为了走到这一步,都付出了什么东西,他也许能够容忍他们的战绩无人知晓,但绝对不会容忍最终的胜利被另一个人所窃取。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血亲。 说服这种状态下的庄森,花费了摩根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她不得不一个又一个的拆分了卡利班之主所提出来的,或合理或无理的刁钻问题,顺便尽可能精巧的把握住现实与语言之间的融合艺术。 她必须让雄师最起码在这场战役中信任阿尔法军团的存在,但她又无法为阿尔法军团立下更多的保障:毕竟,连摩根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军团的底细,她也无法用【我能探查这位兄弟的灵魂】这样的理由来让庄森感到完全安心。 到了最后,蜘蛛女皇不得不使出了那个百试百灵的大杀器。 …… 【庄森,你要知道。】 【哪怕以私人的角度来说,阿尔法军团的协助在另一个方面对你个人也是有好处的:在这个友军的帮助下,我们三个军团的伤亡肯定就会减少不少,而三个保存有基础战斗力与活跃性的军团站在你的身后,就已经能够让你成为战帅职位的有力候选者了。】 “……战帅。” 【是的:现在不是讨论为了帝国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在阿尔法军团的协助下,我们是可以获得胜利的,而现在我们需要思考的是胜利之后的事情:与光鲜亮丽的荷鲁斯不同,你的战绩注定会是无人知晓的,那么为了能够服众,其他军团的支持就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这些支持你的军团必须足够强大。】 【就像我:虽然我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后,但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摩根和一个掌握着强大的破晓者军团与远东边疆的摩根,她说出来的话语能一样吗?】 【同样的,一个保有一支强力军团的庄森,以及一个军团遭遇了巨大损失的庄森,他们对于战帅的发言力度能一样么?】 【我承认忠诚很重要,它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既然我们已经能够确保的我们的忠诚与使命了,那我们就该考虑一下其他的那些次等重要的事情:比如说未来的忠诚。】 “……未来的忠诚?” 【当然,如果你真的对于帝国绝对忠诚,庄森,那你就应该在确保胜利的同时,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力量,即使这意味着你要接受阿尔法这种完全陌生的友军。】 【因为只有这样做,你才有最大的可能性登上战帅的职位:除了你之外,又有哪个原体能够保证他们在战帅这个职位上,会为了帝国而奉上绝对的忠诚?】 【只有你能这么做,只有你的当选对于帝国来说是最有利的,所以你必须确保,自己在未来能够成为战帅:这可是伟大的使命。】 “……” 【安心,庄森。】 【我了解你,你对于战帅的追求并不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而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服务帝国:这是为了帝国,】 【所以,这,也是忠诚。】 “……” “你说的对,摩根。” “我会成为战帅的,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帝国:我对成为战帅荣誉没有丝毫多余的野心,一切为了帝国的利益。” 【没错,就是这样。】 【战帅。】 —————— 说真的,摩根甚至感到了一丝奇异:尽管这个理由听起来非常的个人主义,非常的不符合卡利班雄狮的那套忠诚哲学,但【战帅】这个词就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一般,当它从摩根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庄森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冷静了下来,甚至就连那种紧绷的神经也为之舒缓了不少。 而这股冷静,就是摩根所需要的,蜘蛛女王乘胜追击,将各种各样或是为了帝国,或是为了暗黑天使的理由,砸在了庄森的脸上。甚至许诺下了【阿尔法瑞斯会为他的战帅投一票】这种完全没有边际的承诺,才让卡利班的雄狮颇为勉强的接受了这个他依旧是毫不信任的新战友。 而九头蛇对此的意见不大,他很流畅的接受了自己的新位置,只是关心一些战略和战术上的细节问题,并且颇为热心的将自己的军团推荐上了一些伤亡率注定会很高的战线上,就仿佛这些战士并不是很子嗣,而只是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克隆人一般。 像这样的冷血无情又为会议的最后增添了几丝波折,但当卢瑟的飞船消失在了另一侧的曼德威尔点的时候,基因原体们最终还是敲定有关于这场战争的一切。 于是,伴随着战争总指挥庄森的一声令下,帝国的战争引擎也是再一次的开启了它的运转,装载有四个军团的庞大舰队开始依次驶入进了曼德维尔点那不断跃动的光芒之中,将战线推进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一小段距离。 作为整支的殿后,摩根与她的子嗣们则是安静的欣赏完了帝国所有武装力量的在他们面前的巡游表演,曼德维尔点依次不断的闪烁了几十个泰拉标准时,才轮到了破晓者战舰的第一批先锋。 “先头舰队请求您的命令,大人。” 拉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他是伫立在了蜘蛛女皇的身侧,并用自己的身影挡住了放在桌子上的那个黑铁盒子:还有更多的老近卫军们就环绕在那个盒子的旁边,纷纷摆出一副貌似无意的态度。 而在另一侧,康拉德的目光则是时不时的拂过那里,全副武装的午夜幽魂似乎对一切都没有更多的兴趣,唯有当他的视线短暂的扫过摩根的面孔的时候,才会闪过对下一场血腥战争的跃跃欲试。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以科尔特斯与赫克特为首的连长们,或是亲身抵达,或是以全息投影的方式,等待着来自于他们基因之母的命令。 这一切,则被摩根通通收入了自己的眼底。 【……】 【可以了。】 【让我们出发吧。】 【我的孩子们,我的子嗣们,我的战友们,以我之名,我要求你们铭记这一天。】 【因为这一天,一位原体将会死去:在未来的日子里,你们也许可以以这种方式向他人夸耀,或者转述这一切。】 【当摩根杀死了他的兄弟的时候,我在场。】 差点忘了一件事…… 咳咳,久违的推书: 《战锤:以灰烬之名》 这位老前辈实在是太有名了,我就不写简介什么的了,总之,月下托我给各位读者带个话:他已经努力恢复了日更,并且开始向故事的结局冲刺啦! 各位记得去支持啊! …… 对了 684947131 这是群号(总看有人说找不到群) (本章完) 第358章 星辰间的地狱 在浩渺的虚空之中,战争是安静的,听不见的。 空气的消失意味着传播媒介的不复存在,极低的温度和极少的分子活动,又让诸如声波之类的震动频率无从提起。 所以,哪怕是那些行星轨道的运动、星云漩涡的变幻、巨大黑洞的引力吞噬、又或者是星际尘埃碰撞所形成的火花暴雨,都只是一场场安静的默剧,在永恒的冰冷中上演着无人在意的浩瀚。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在虚空之中,战争也是喧嚣的:它不但能被所有的目击者聆听到,更是如雷贯耳,震撼人心。 浩如烟海的伟大舰队来自于数个强大的阿斯塔特军团,来自于神圣泰拉与阿瓦隆,来自于卡利班与芬里斯,由它们所组成的钢铁王朝早已能完成字面意义上的【遮天蔽日】的壮举,即使是最庞大的行星也不过是它们阴影下的尘埃,只能瑟瑟发抖的见证着一场足以扭转银河命运的浩劫,甚至于这场浩劫所经历的每一秒钟,都比这些土石瓦砾那亿万年的生命要更有价值。 而像这样的金属狂潮,其本身也不过是一场更伟大的战争中的筹码而已:它们甚至算不上是一枚能够让人正眼相待的棋子,数十年的辉煌履历和千万名忠诚的海兵不过是与废铁无异的底层消耗品。 生命是帝皇的货币:而这里就是最伟大的印钞厂。 在最漆黑的灰暗中,战舰的炮火比瓦格纳的歌剧还要绚烂,每一刻都有鲜血与牺牲在出现,每一秒都有英雄的举措在鸣唱,每一分钟都有钢铁巨兽成为耀眼的烟火,都有成堆的伤亡指标被汇报,但是从前线撤回的战舰却是寥寥无几:因为所有的舰长们都更倾向于直接撞上去,进行最后的决死突击,为了帝皇的呐喊甚至冲破了冰冷虚空的枷锁,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艨艟巨舰前赴后继地涌向战线前方的那莫黑暗,可依旧是没有人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因为还没有人能从那里活着回来:数个战舰编队已经全部牺牲了,还有十倍的战舰编队正在奋战,而更多的钢铁巨舰也准备着立刻加入战场。 而在那些次一等的,正在进行对抗与清洗的后续战线上,大规模的跳帮与反跳帮行动也在一刻不停的进行着,无数的虚空载具与登陆鱼雷艇或是厮杀,或是碰撞,激光与飞弹,还有失败者的碎片遍布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空间,而即使登陆成功了,这些先登者们的生命也只会以小时甚至分钟来计算,因为不会有任何的求援会被聆听:所有人都在自顾不暇,同归于尽已经成为了最好的战法,下一次跳帮作战是三分钟后,而对于同一个目标的光矛齐射则是十分钟后,帝皇会庇佑那些勇敢者的。 而在那些已经短兵相接的战线上,阿斯塔特战士正以连队的规模消逝着,无数充满了荣耀的修会与古老单位接二连三的陨落,即使是威名赫赫的骑士团长与狼主们也是难逃一死,凡人的命运更是只能困在潮湿阴暗的通道里,成为微不足道的尘埃。 在那些最为焦急紧迫的战场边缘,第一军团的长者们正在争辩着是否要释放某些【违规】的古老存在:这些东西一旦被释放,哪怕以他们泰拉老兵的身份,也绝对会被秋后算账,但是如果不这么干,那他们和身后的所有人应该也等不到被审判的那一天了。 而像这样的辩论往往很快就会结束,因为所有人都知晓这场战争的唯一真理:只要有效,所有的手段都应该被尝试,所有的恶行都应该被鼓励。 于是,伴随着那些或是亵渎或者古老的仇恨咆哮,第一军团的底蕴在无人知晓的血腥中被释放了些许,整个星系也向着人间的炼狱迈入了绝对性的一步。 而在这炼狱的尽头,在整条战线最为深入的地方,那些与帝国同等伟大的【荣光女王】们正护卫着它们各自的尊主,与那些势均力敌的对手们以命相搏,没人知道他们的战果如何,一切只能依仗勇气的高贵与帝皇的庇佑。 此时此刻,命运揭开了自己的面纱,向者所有人展露祂残酷的公正面容: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战场上幸存,哪怕是基因原体,也必须为了他的子嗣,为了他所珍视的东西,甚至为了他自己,赌上自己所能拥有的一切。 而迎接他们的,只有至高天中恶念诸神们的狂笑与怒吼,只有无数的恶魔和未生者们在帷幕的另一侧焦急暴戾的嘶吼:连亚空间中的存在都在为了这一场战争而感到愤怒与恐慌,甚至没人能知道它们的恐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连摩根也不知道:当然,她也没心思去在意这些了。 早在战争开始的那一刻,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就已经踏上了另一个维度的征程:除了保持着高度神秘感与独立性的阿尔法军团外,无论是破晓者、暗黑天使还是太空野狼,都在将自己的所有情况一股脑地扔到【曙光女神号】上。 庄森与黎曼鲁斯已经率领着各自的卫队,咆哮着冲向了那些最血腥疯狂的绞肉机中,而摩根也没有权力去指责他们这种冒着生命危险的缺席行为,因为战线的最前端的确在因为狮王与狼王的奋战,而不断的逼向最终的目标。 至于代价么…… 摩根的目光瞥过了那件被她留在了身边,时不时地更新着最新数据的【重要伤亡汇报】:无论是五百众、死翼、圣骑士还是野狼近卫都在以令人心碎的速度陨落在各自的战场上,最先追随庄森跳帮的五个泰拉老兵小队已经全员殉职,而黎曼鲁斯身边的亲卫队也至少换了三轮了,六个骑士团失去了他们的骑士长,四个野狼大连在混乱中推举着新的狼主,至于那些让摩根有印象的荣耀老兵,更是如同滚落满地的弹壳一般,只留下了力战至死时那闪烁的一个瞬间。 在这场战争开始的第三十个泰拉标准时里,战况的焦灼与疯狂已经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摩根甚至已经不再关注破晓者军团的伤亡数字里,当那些令她熟悉无比的名字出现在汇报中时,能够将每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些履历说得一清二楚的阿瓦隆之主,只能随便的挥了挥手,连一寸多余的目光都无法留给这些破晓者中的连长、高阶军官以及泰拉老兵。 只有那些最重要的名字能够在她的脑海中留下片段:巴亚尔的连队已经付出了三分之一的伤亡,这位冠军剑士难得地受了伤,失去了昔日的优雅与从容。 赫克特在一场最艰难的攻坚中被误认为是装甲载具,从而被一枚大口径炮弹直接地命中了,不得不拖去后方进行手术,他的连队也只剩下了最基础的战斗力。 就连拉纳所指挥的老近卫军们也在留下了最低限度的护卫后,全员出击,勉强地打退了一次对于军团旗舰的自杀式登陆:这是一次从数字上来看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但是禁卫总管和他的战士们已经是军团最后的机动力量了。 至于其他的后备力量:哪有什么后备力量,所有的破晓者连队都已经被派遣了出去,原本预定的总预备队身份早在他们刚刚进入战场的那一刻就被撕的粉碎了,如若不然,帝国的讨伐军根本无法承受住现在的战线,也根本无法与那些堕落至极的对手厮杀至此。 【……】 其实,摩根甚至不想称呼这些东西为【对手】,它们缺乏作为对手的一切要素,它们也并不是一支凭借着素质与勇气而战斗的堂堂之师:这些被第十一号原体部署在最终防线上的【舰队】,只是一群让人难以形容的生物学邪典,是用钢铁、肉体、集体意识与蜂群思维所催动的怪兽,有别于在此之前帝国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 从外表上来看,这些敌对的舰队甚至称得上是【整洁的】,它们无非是来自于曾经的第十一军团以及帝国各方势力的遗产,混合上无数来源于其他口袋帝国甚至是异形的舰船,再搭配上一些新晋打造的舰队,所组成的乌合之众:摩根已经在里面看到了冉丹帝国的锁链战舰、绿皮的垃圾船,甚至是一艘型号不小的灵族方舟,那是需要【不屈真理号】与【赫拉芬克尔号】联起手来才能对付的庞然大物,仅仅是围绕着它的争夺战争,就足以消耗整个暗黑天使军团三分之一的有生力量了,包括庄森本人。 但在这些形态各异的战舰船舱中,却浮现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整齐与一致:几乎每一艘战舰都在亚空间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各式各样的呢喃声清晰地显现在了每一个试图探查它们的灵能者脑海中,那是数百种不同语言混杂起来的哀嚎与悲鸣,就像是每一艘战舰的虚空引擎一样:而人类的话语,只是其中的一种而已。 摩根甚至抽出过一个瞬间,去探查其中的一艘战舰:里面的真相则是差点让这位以科摩罗的酷虐视频当做日常消遣的蜘蛛女皇,直接吐了出来,她的灵魂甚至都感到了真正的颤抖,她的意志则是听到了混沌诸神在她耳旁的愤怒。 摩根咆哮着,将自己的命令送进了每一个她能够联系的上的原体和阿斯塔特的脑海中,以最恶毒的诅咒命令他们绝对不能深入探查那些战舰的真相:她甚至顾不上这种灵能风暴会对接受者们的脑海造成怎样不可挽回的伤痕了。 而就在她做出这些憔悴之举的同时,来自于至高天最深处的低语也如此清晰的在摩根的耳旁显现了出来,所有的四位神明,此刻都仿佛挤在了她的身边,死寂群星最深处那涌动的亚空间风暴给予了这些超规格的存在降临自己一丝意志的机会,于是,祂们围绕在了蜘蛛女皇的身边,用的最愤怒的咆哮与最诱惑的低语,向她施加一个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命令。 恐虐陷入了真正的狂怒,纳垢抛去了祂的仁慈,奸奇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着一丝真诚,而色孽也冷静的宛如一位极限战士:一反常态的诸神们团结了起来,就仿佛祂们本就是一血同胞的亲兄弟,祂们共同向摩根咆哮着,命令她杀死那个走向歧途的兄弟,命令她彻底的消灭那个隐秘在星系之中最深处的存在,命令她找到他,杀死他,吃了他:如果摩根能做到,祂们绝不会吝啬群星中最伟大的恩赏。 神明的咆哮在亚空间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无穷无尽的风暴径直的淹没了这个星系,构起了一道任谁都无法逃离的高墙,那些靠得太近的战舰甚至直接被卷入其中,数以万计的战士与【敌人】就这样被投入到了摩根都无法猜测的时间流之中,再也不见其身影, 而这样的惨剧也只是战争中微小到完全可以忽略的损失,就仿佛摩根此刻也可以屏蔽诸神在她耳边的狂风暴雨:毕竟,那只是单纯的愤怒,恐慌的忌惮,而不是往日里那些精心构造的低语和陷阱,实在是太好对付了。 阿瓦隆之主甚至能够大胆的做出一个推测,这一次,四神是认真的,祂们真的在畏惧那第十一原体在星系中央所搞出的一些东西,祂们真的在希望帝国的讨伐部队能够获得这场战役的胜利,祂们的咆哮在至高天的殿堂中久久回荡着,而回应祂们的除了风暴的肆虐外,似乎还有无穷无尽的恶魔军团那渴望着鲜血与杀戮的呻吟声。 这似乎指向了一个无法被预测的结局,一个有可能对帝国伸出援手的友谊:但摩根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因为只要她停滞下来哪怕一秒,无穷无尽的文件与汇报就会彻底淹没她,她只能以这些冰冷的,渗着血的数字进行着永恒的搏斗,并目睹着那条最前方的流血战线一点一点的推进着。 这一切的一切就仿佛是一个游戏,一个缓慢的、冷酷的,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其速度的格子游戏,鲜血的流淌与巨舰的陨落只是其上最微小的转折点而已,除了标志时间的流逝外,几乎毫无用处。 蜘蛛女皇甚至无法为此事而悲叹:即使在狮王、狼王甚至是阿尔法和康拉德的联手猛攻之下,那些最巨大的兽人垃圾船,冉丹的锁链战舰和灵族方舟都已经化作了一团绚烂的火花,但是新的对手也在阴影中不断的浮现着,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似乎每一步敌潮的背后,都是那颗被他们视为最终目标的黯淡行星,可他们就是永远无法抵达那里,就像是古代的泰拉人仰头遥望着月亮一般,近在咫尺,却只能徒生感慨。 但现在,基因原体连发出感慨的时间都没有了,因为又是一道新的汇报,凭借着其本身那最高等级的权限,直接砸到了蜘蛛女皇的脸上,那是来自于庄森的讯息,声音冰冷而苍老,让人一下子就能联想到卡利班人那深邃的长相。 “我发现它了!那艘船!那艘荣光女王,那艘曾经被那个疯子和他的军团视为军团旗舰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它就在那里,带着一大堆同样亵渎的舰船!” “它们没有向我们发动主动的进攻,而是驻守在那里:我能看到它们作为防线中心的那颗卫星,也能看到他们它们的那个行星:我可以跟你保证,摩根,这肯定就是他的最后一道太空防线了!” “把你能调集的所有力量都调集过来,摩根,我需要他们,帮我联系一下那个不知所谓的阿尔法瑞斯兄弟,我现在需要他的力量,黎曼鲁斯就不用联系了,他和他的战士们都在我的身边。” 接着,在庄森那干涸的冰冷声音之外,一声兴奋的狼嚎作为狮王话语的佐证,响了起来:黎曼鲁斯就仿佛完全没有被这场血腥的战争所干扰到一般,即使是隔着大片的虚空,他声音中的活力与乐观也让摩根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但这样的笑容很快又以相同的速度消失了,因为摩根并没有听见康拉德的声音。 要知道,在之前的那几次通讯中,午夜幽魂可是一直都会和跟庄森抢通讯器的:当然了,是在一切的紧急情报都被通知之后,那冰冷的笑话才会响彻在摩根的耳旁。 “康拉德……” 说到这个兄弟,卡利班的雄狮似乎朝地上啐了一口。 “放心吧,他还活着呢,而且杀的比谁都疯,黎曼鲁斯的那些狼崽子们甚至都已经开始佩服他了:记得给康拉德留一个表彰,摩根,他是第一个登上了灵族方舟的人。” 【明白了,庄森,还有其他的事情么。】 摩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她感觉到自己背后的脊骨似乎有些久违的酸麻感。 “暂时没有,快点把我嘱咐你那些事情办好,以最快的速度。这场该死的战争,我是一刻都不想接着打了,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说的对,庄森。】 【让这一切都结束吧:伱和你的队伍先不要进行跳帮作战,把那艘荣光女王留给我。】 “做什么?” 【我和我的军团的这场战争中都已经流了太多的血。】 摩根舔了舔嘴角。 【而这艘伟大的战舰,就权当是我所收取的小小利息吧。】 【记住,庄森:从现在这一刻开始,那艘船已经是我的了。】 (本章完) 第359章 真相的一角 作为破晓者军团的一员,巴亚尔其实很少和这些被称为【方舟灵族】的异形交手:破晓者们和这些稀少的遗族往往碰不到一起去,自然也没有了切磋的良机。 但是如今,在接连砍下了两名主教、四个先知、五名司战、以及成打的诸如阿苏尔曼、嚎叫女妖又或者突击蝎这样的支派武士的细长头颅,并把它们系于腰间之后,破晓者军团的冠军剑士觉得,这些异形对手,也并非是如同传说中的那么神乎其神。 它们的平均水平比起那些死在了耶门伽星空巨石碑下的科摩罗杂碎们,还是要弱上不少的,但姑且也算是强敌:毕竟他们成功让这位两百多岁的冠军剑士,不得不在左臂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而半个肩甲同样破碎至极。 这道伤痕来自于一队诡异的组合:两台高大的幽冥领主与数台紧随其后的幽冥之刃:没人知道那个叛逃的原体是如何搞到与驱使这些异形大玩具的,毕竟这些东西理论上是要用由死去灵族所填充的魂石来启动和驾驭,但不可否认,那个堕落的帝国之敌的确能够驱使这些异形的造物,甚至能够让它们的动作默契与配合程度,达到连方舟灵族自己都望尘莫及的绝顶精妙。 就仿佛这些家伙,都在遵守着同一个意志一般,它们被一个跨越了种族与文明,甚至跨越了灵魂与生死的声音,紧紧地绑定着,发挥出了其理论上的最大限度:像这样的想法仅仅是略微扫过泰拉老兵的脑膜,就让他的脊背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但灵魂上的颤抖是无法撼动现实中的绝望,面对着这些对标着无畏机甲和终结者盔甲,却在性能上远远超出的怪胎,哪怕是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也是虚弱不堪的,数个破晓者的连队为此而暂时联合了起来,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才清除了这批对手:伤亡无疑是惨痛的,单单是巴亚尔所在的连队,就付出了仅次于那场冉丹灭绝战争的巨大损失。 不过摩根之子们并非是最倒霉的那一批进攻者,在另一条巨大的回廊上,刺耳的金属咆哮声几乎能响彻整个方舟,唤醒每个人类那来自于血脉之中的古老恐惧。 庄森麾下的战士们遇到了远比幽冥领主还要可怕的对手:一台足足有二十五米高,被称为【灵族战巫泰坦】的可怕怪物,让又一个暗黑天使的古老修会不得不释放出了自己苦心隐藏的血腥秘密,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那一整片战场便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了。 可巴亚尔没心情在乎这种事情了,因为他的下一个对手也已经在阴影中显现了出来:还不等那些陨落的破晓者们被摘取掉他们宝贵的基因种子,血液与尸骸的腥味便引来了成群的新对手。 冠军剑士亲眼目睹了这些敌人是如何出现的:他面前的方舟世界原本壮观而宏丽,这些古老的异形残余们用它们的家园诉说着昔日的伟大辉煌,连绵不断的巨大区域与错综复杂的生态系统更是远胜于人类的巢都,让破晓者们由衷的为了异形的智慧而赞叹。 坦白来说,这个地方一切都很不错,但唯一的问题就是,作为战场而言,它实在是太过于安静,又太过于整洁了:在那些宛如亚特兰蒂斯遗址一般的巨大城市上,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硝烟与血污,宽阔的走廊大道上是能够看到残留的清洁水渍,仅有的嘈杂声也仅仅是在那些遥远的区域之外,其他的帝国士兵与他们的对手的交火声。 没有尸骸与鲜血,也没有咆哮与扭曲,就仿佛这个世界上的居民们只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就仿佛他们只是一支行走在古老遗址之中的探险队,而不是一群在启示录级别的战场上求生的战士。 但是巴亚尔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自从他登上这个方舟世界,已经过去差不多十个小时了,他和他的小队已经经历了少说几十次的战斗,他知道他们将会面对什么。 现在,它又来了。 首先,是鸟卜仪发出了一声鸣叫,随后,便会有多道生物反应甚至是纯粹的能量反应,通过安装在盔甲上的显示器,清晰的浮现在阿斯塔特战士们的眼前,但是很少有人会在第一时间里相信他们看到了什么,反而会认为这个是显示器损坏的一种表现。 原因也很简单。 第一,当这些能量反应引发尖叫的时候,哪怕是最敏感的战士也无法用他的肉眼,在面前看到任何的敌人,他们依旧只能看到平静整洁的走廊与墙面,只有那些最老辣的战士,能够从空气中闻到一丝丝不妙的气息,从而感受到某种类似于【杀意】的东西。 第二,在显示器中,那些本应呈现出大体轮廓的目标,会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出现:它们不是常规的个体,而是出现在了战士们的眼前,或者是在他们的头顶上的天花板上、身侧的墙壁中、以及脚下的地板下面,它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轮廓,而是宛如流淌在战舰里面的一条奔涌的江河,一条由血肉所组成的江河。 所以,显示器是无法投影出任何敌人的轮廓的,因为它们只能投影出一大堆从四面八方包围了破晓者们的能量反应,这些能量反应之间毫无界限与区别可言,它们完全是一体的:就宛如所有的破晓者都已经被一个巨大无比的敌人,整个的吞噬了一般。 在那一瞬间,巴亚尔甚至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那是一本来自于古老泰拉的,至少几十个千年之前的,以对于科学技术的恐惧以及对古老神明的荒诞描述而闻名的艺术流派中的作品,冠军剑士已经忘记了那本书的名字,但他还依稀记得里面提到的某个概念。 在一栋古老的城堡里面,在古堡所有的墙壁,天花板以及地板里面,有着无以计数,成千上万的老鼠,在不断的奔涌着,咆哮着,朝着某个方向进行着永恒的前进,而古堡里的人类看似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但他们其实早就被疯狂的鼠潮所吞噬其中了。 现在,冠军剑士只感觉自己似乎就面临着相同的问题,不过包围他们的不再是老鼠,而是那些超出他们想象的……生物? 它们可以被称为生物吗? 又或者,是连科学技术都无法解释的亵渎造物? 巴亚尔无法在其中感受到来自于亚空间的气息,但这反而更令他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因为亚空间至少也是一种合格的解释,而如果连亚空间都解释不了的东西,那又会涉及到什么样的未知呢? 巴亚尔来不及思考。 因为敌人已至。 在经历了数次这样的迷茫与慌乱之后,冠军剑士已经学会了冷静的关掉了自己的鸟卜仪,这些曾经得力的仪器在这场战争中几乎是毫无作用的,他知道自己的敌人应该在下一刻就会现身,然后从最完美的那个方向发动攻击。 而现实也与巴亚尔想象的没什么差别。 几乎就在下一刻,在冠军剑士的视觉死角中,那些严丝合缝的钢铁地板开始了它们的呻吟,就宛如破碎的牢笼无法关押住潜伏于其中的血肉巨兽一般,无数丝丝缕缕的生物质开始从那些只在理论上存在的裂隙中涌了出来,就仿佛是土壤里的虫子在暴雨的闷热空气中,不断的爬上了低矮的台阶。 在任何一名阿斯塔特战士都无法反应过来的时间里,这些生物质就已经完成了浮现、扭曲、互相吞噬并最终结合的地步,只是一个眨眼。下一个对手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巴亚尔的眼前。 那些肉色的生物质会首先的扭曲在一起,脱离了重力的束缚,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接着,那些灰白色的,仿佛没有血液一般的苍白肉体,便会接二连三的依附在这个人影之上,并迅速的开始凝结、坚固、雕刻上那些或粗糙或复杂的花纹。 华丽的头盔与刻有符文的冥骨战甲,在一瞬间便被模仿出来,锋利的巫师之刃和吟唱之矛也同时浮现在了两侧,就连上面的符文都清晰无比,能够凝聚出强大的灵能矩阵:直到此时,那些令人作呕的肉色才会渐渐退去,逐渐退化成原本的颜色,但依旧却能够听到那些宛如触手一般的肉块在这些人影里面不断的摩挲与交织的声音,而金属的利刃在挥舞之时,也有着失去皮肤保护的肉体在空气中暴露出来的沉闷与颤抖。 这些敌人从出现到成型,所花费的时间甚至无法让一名最优秀的阿斯塔特战士挥出他的利刃,就这样,在巴亚尔冰冷的注视与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中,眼前的这些生物质便化作了一名看起来难分真假的灵族战巫,他身上的肃杀气息与毁灭之力,甚至比寻常的灵族战巫来得更为真实。 而当这个新对手从最刁钻的角度,以最完美的姿态,向巴亚尔挥出第一剑的时候,冠军剑士甚至可以发誓,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灵族能够做到如此无暇的动作,在这个强敌之后,是越来越多的血肉开始凝聚成了一个又一个新的对手,它们无不是灵族中赫赫有名的强大军事单位,任何一个都是极难被捕捉到的夺命阴影。 但这并不足以让冠军剑士有所退去,且不说他幸存的战友们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默契的为他挡下那些四面八方的干扰,单单是在他的身后,就有药剂师们正在加紧时间从陨落的战斗兄弟身上收回他们的基因种子:对于情况特殊的破晓者军团来说,任何一枚基因种子都是至关重要的战略物资,值得他们去冒最大的风险。 而且,即便没有这些重要的基因种子,第二军团的军团文化也注定了他们不会随意的抛下战友的尸体,除非是绝望到连自身都难以保障的情况,否则,哪怕是拖,也要把他们拖回到战舰上。 基因之母对于其子嗣的关爱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正反馈:比起其他的军团,如今的破晓者拥有了更为深厚的手足情谊,他们不但为了单纯的兄弟之情而捍卫战友的遗躯,更是为了让他们的基因母不会因为有太多无法回家的子嗣从而感到伤心,而浴血奋战。 更何况,现在,最起码对于巴亚尔来说,情况还不算绝望。 当冠军战士挥舞起自己的利刃的时候,他习惯性的聆听着金属划破空气的切割之音,聆听着那些挂在他腰间的头颅晃动着,彼此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那些都是他在此次战斗中的战利品。 里面有灵族的司战。有兽人的战将,有冉丹的霸主,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被那位堕落之人所奴役的生灵或战士。 巴亚尔留下他们头颅,这既是一种记录,也是一种救赎:当这些头颅与他并肩冲向了下一场战斗的时候,他甚至能够听到它们的灵魂在向他发出鼓励的呐喊,能够听到他们为了脱离上一个地狱发出的欢呼,也能够听到,在那与他似乎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幕的至高天之中,那黄铜质地的大钟正在为他而不断敲响着,至少有一整个扭曲的军团在因他的剑刃而咆哮,甚至就连那血红的王座上,似乎也向他投来了沉默而赞许的一瞥。 不过,他不在乎那些,他不在乎那些虔诚宣扬着血腥与勇气的低语和咆哮之音,毕竟他从不是为了鲜血与勇气而战斗。他知道他的胜利会是更高贵的,高贵到这些亵渎的声音是无法想象的。 但即便如此,当他的查纳巴尔之刃与灵族的巫术之刃第一次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在金属的摩擦声之中,冠军剑士还是分出了一丝精力去担忧一个额外的问题。 巴亚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些鲜血的咆哮声似乎越来越近了,那些亚空间之中的生灵,似乎距离他们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遥远了。 它们似乎要冲进来。 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 “你真的不亲自去一下吗,天启?” 【你在担心什么?吾友马卡多?担心北方的战事?】 “别在这儿绕圈子,你和我都很清楚伱那个叛乱的儿子在搞什么事情,虽然我已经像这样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不得不指明一下你在这方面犯的错误:你实在是太托大了,天启,你不应该把那么多的知识都教给第十一号个体。” 【你的指责总是这么的武断而绝对,吾友,令人伤心。】 【虽然第十一号的确出现了问题,但这并不代表我对他的初衷是错误的,也不代表我为他设计的初始配置有问题:问题是出在我将他创造出来之后,而不是之前,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依旧会按照原计划来创造第十一号个体。】 “你所指的正确配置,就是将那些所谓的黑暗科技时代的东西放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甚至有着某些你自己都没有彻底搞懂的技术,更不要说那些早就应该被扔进焚化炉中的混乱产物。” “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那个所谓的黑暗科技时代里,人类是一个多么疯狂的种族,那些自以为是的科学家与改造者们,只有最糜烂的远古灵族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不提他们,哪怕是你和你曾经的那些伙伴们,在那个时代又搞过多么可怕的东西,哪怕十一号个体只将这些东西投放在现在的银河之中,那也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收拾的烂摊子。” 【我心里有数。】 【归根结底,那都是我曾经玩剩下的东西,我知道它们的危害性会被控制在何等的地方,也知道我派出的这个阵容足以对付他,又或者说,三个军团加上五个原体,你还能指望什么呢,玛卡多?】 【哪怕是从现实一点的角度上来说,这也的确是帝国现在所能挤出的全部兵力了:再多的人虽然不是不能派,但我对他们不放心。】 “包括你的荷鲁斯?” 【……】 【最优秀的人,不代表能够承受最深沉的黑暗,荷鲁斯就应该是一个站在舞台中央的存在,这样的事情,他知道的越少越好。】 “这也许会害了他也说不定:你总不能护他一辈子。” 【一百年还是可以的。】 “行吧,你总是这么偏袒的你的那个战帅,不过,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亚空间中那些存在可不会像你一样缺席这场这种,祂们的出现极有可能会让你的安排出现严重的问题:比如说,一旦有某个参加的原体沦落在祂们的低语下,那问题可就大了。” 【某个?哪一个?】 【庄森和摩根,他们如果会沦落的话,早就已经沦落了,黎曼鲁斯更是不需要我去担心的那个,至于阿尔法瑞斯:你就对你自己的教育水平如此没有信心?】 “……” “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个?” 【……】 【哦,康拉德。】 【他有什么问题?】 “你就不担心他会堕落吗?” 【比起堕落,他在未来和摩根沆瀣一气,割据整个远东边境和食尸鬼群星的可能性,反倒是更大一些,如果加上基利曼的话,一半的远东星域就会从帝国的统治体系之中彻底消失,这也许是个问题。】 “不是也许,我的内务部根本无法从五百世界或者远东边疆那里收到税务,你知道这对于帝国现在的税金运转所造成的问题,有多么的严重么?” 【……】 【你希望我能够在这个问题上为你出头么?】 “基利曼能够通过正规的政治手段。从帝国的内务部手中保护五百世界的利益,至于摩根,她的手段可比基利曼要丰富多了:在有限的规则里面,我还真的摆不平你的这两个好子嗣。” 【尽力而为吧,反正他们两个都不会把事情做绝:比起摩根和基里曼,反倒是我的另一个儿子,现在在做一件更令我头疼的事情。】 “……完美之城?” 【……】 #叹气# 【对,完美之城。】 “你打算怎么解决这样事情?” 【派基利曼去。】 “他们两个可是相隔着整个银河呢,根本遇不上。” 【没事,他们会遇上的。】 “……” “那,为什么不派摩根去?明明她能处理的更好。” #微笑# 【好问题,玛卡多。】 【在这个问题上:基利曼的选择也许会和你一样,也说不定。】 (本章完) 第360章 一位原体之死(一) 【先生们,欢迎光临。】 【在此,我将很荣幸的向你们介绍这座即将埋葬我们所有人的地狱:根据我们共同的意见,这个世界现在被命名为了死寂之星。】 “真是糟透了的名字。” 【的确糟透了,黎曼,但别忘了这可是你起的名字。】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这个名字糟透了,就像我们眼下正在进行这场战争一样糟糕: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这个星系里死了多少崽子,也不知道我们现在为什么还要聚在这里,而不是用一发旋风鱼雷把脚底下这个该死的世界炸翻天。” 【真是个好问题,这件事情我马上就要提及了。】 摩根习惯性的微笑着,那是疲惫的微笑,皮笑肉不笑。 【不屈真理号】上的会议室是仿照卡利班上的古老骑士团要塞而建造的,这里的大多数具有公共性质的房间都是六角形状的,一盏盏悬挂在墙壁上的铁质灯笼洒落下斑驳微芒,照亮了大理石地板上的工整格纹,而无处不在的壁龛石像与破旧画作则是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墙面,它们的姿态生动,面容却各有各的僵硬,讲述着那些陈词滥调的英雄传说和骑士诗章。 在这场几近荒唐的战争,进行到第二百二十六个泰拉标准时的时候,五位基因原体终于在暗黑天使的旗舰上再一次完成了聚首,这标志着这场战争的第一阶段终于结束了:帝国的大军已经彻底地清洗了虚空中的所有敌对势力,下一步就是对于最终要塞的总攻了。 在此之前,不计成本的探索船只和侦察用无人机,早已为基因原体们带来了关于敌人的情报,军团的统治者们如今围绕在一个缓慢旋转,有着恶心的肉红色外表的全息星球图像投影的身边,或是沉默不语,或者低声念叨着什么,一位位全副武装的侍从武官站在了他们的身后,俨然多了不少的新面孔。 没有人是坐着的:庄森伫立在他的王座之前,而摩根则是在他的正对面,两人的一侧是黎曼鲁斯与康拉德,而另一侧则是安静的阿尔法瑞斯,所有人都在聆听着蜘蛛女皇的讲解,虽然他们早就已经在各自的汇报文件中,了解过有关于这次讲解的全部内容了。 【不得不说,如果从单纯的军事角度来说的话。这个世界堪称是防御作战的完美典范,即使是让我们的兄弟多恩来,恐怕他也无法缔造出一个更好的例子。】 “你这话可是会让我们的兄弟生气的,摩根。” 【谁?多恩?他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 “不,是另一个。” 不言而喻的笑声在少数的几名原体之中回荡着,只有庄森依旧保持着如同死人一般的面容,而那些沾染在盔甲上的血色,甚至让他看起来有了几分生的气息。 【虽然其上特殊的质地和严密的防御网络让我们的侦察队无法过分的靠近,但是根据粗略的统计来说,在那些被侦查过的地表上,就拥有着多达五位数的防空激光,以及至多不少的同级火力,足以让我们所有的舰队燃烧殆尽,而更多的炮台、管道与防空火力网要么深埋地下,要么就如同蜂巢一般,聚集在一起,不仅能让轨道轰炸毫无作用,更是会让任何鲁莽的登陆活动变成一场彻底的烟花炼狱。】 【哦,对了,我是不是还没说虚空盾:至于虚空盾?嘛,这个世界上的虚空盾和那颗冉丹帝国的母星上的,几乎是同一等级的,也许要弱上一些,但对于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而除了这些看得见的防御手段之外,我们的那位堕落兄弟,显然还有些我们暂时看不见的可怕底牌:根据机械教贤者的探查结果来看,这颗死寂之星的地表元素组成极其的不正常,它没有稳定的地壳和那些常规的元素,恰恰相反,在地面以及几米之下,无不填充着那种诡异的生物能量:对,就是这些天里,那些与我们交战的敌人所散发出来的生物能量。】 【它们就在地面之下,整个世界都是如此。】 “……” 所有的原体都陷入了沉默,因为这段话语的背后所象征的意思实在是太过于骇人了:除了真正意义上杀人如麻的卡利班人之外,哪怕是黎曼鲁斯与康拉德,都不由得感到了脊背上的发凉。 “他到底是杀了多少人啊……” 【我们无从知晓,黎曼,但是伱仔细想想:整个死寂群星差不多有半个五百世界那么大,而且资料显示,这里从来都不缺乏人口众多的殖民地与异形国度。】 【但是你想想,自从我们进入到死寂群星以来,一路上途径了数百个世界,除了那些效忠于他的怪物之外,可曾见过半个活物?】 “……” “……那个家伙……” 【黎曼,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对这个世界使用灭绝令吗?】 【事实上,庄森和他的舰队是第一批抵达这个世界的近地轨道附近的先锋军,他们在抵达那一刻就迅速向这个世界发送了一个超量批次的灭绝令储备:旋风鱼雷、双极旋风鱼雷和病毒炸弹,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应有尽有,也许有二十多个,对于一个世界来说,绝对称得上是浪费。】 【但是根据执行这个命令的考斯韦恩的汇报,所有的灭绝令武器虽然都被正常的发射出去,但是它们没有一个抵达了这个世界的地表或者大气层,甚至连近地轨道都没有完全跨越:在战舰上的探查仪器显示,这些武器无一例外的在半途上失踪了,没有任何迹象,就那么非常突兀的失踪。】 “……” “通通被拦截了?” 黎曼鲁斯问到。 “不是被拦截,大人。” 站在庄森身后的考斯韦恩出言替摩根回答了这个问题,随即,房间中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狮王总管的身上,而这位最强大的暗黑天使战士也是骄傲的挺起了他那被战火所熏黑的胸甲。一脸凝重的讲述着那个令他震惊的故事:那种震惊从他的瞳孔中还能看到残余。 “那一批次灭绝令是由五艘战舰同时发出的,而五艘战舰上的所有能够使用的探测仪器,也都汇报着同一个结果,那就是这些武器在行进到一个区间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如果非要我们来举一个例子的话,我感觉它们更像是被某种力量突然地拖进了亚空间之中。” “亚空间……”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低语了这个名字,让几位原体无一例外的陷入了沉默与惆怅之中:庄森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如死水,而阿尔法瑞斯则是在光与影的交换中低头沉思,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就连黎曼鲁斯与康拉德也罕见的收起了自己的野性,显露出了一种真正的焦虑心态。 毕竟。他们现在的会议并不是在一段安稳的时间里进行的:在那些外侧的战线,和星系的边缘地带之中,每时每刻都有成千上万的帝国战士浴血并倒下,时间并不站在他们的一边,他们必须以最快的方法破解眼前的一切问题,找到通往胜利的道路。 这些方法可能非常的残酷,需要付出极大的牺牲,但是在很多时候,牺牲往往是最轻微的筹码:而现在就是如此。 “按照考斯韦恩的意思,我们的这个兄弟所藏匿的这个世界,如今已经受到了极为深刻的亚空间的影响,或者说,常规的物理打击手段已经无法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 冷眼旁观着那颗缓缓运行的是全息世界投影,康拉德的话语沉重且冷静,这种冷静甚至暂时的吸引了其他三位原体的惊异目光。 【可以这么说。】 摩根点了点头,她用灵能变化出了一根教鞭,指了指全息投影上那些被她标注了重点的区域:这颗名为死寂的世界虽然沉浸在了恶心的肉红色中,但它的颜色也并不是一直不变的,每隔一段时间,那些或者深紫、或者灰白、或者土褐色的腐烂色彩就会极其不规律的状态在世界的某处显现出来,就仿佛是将一个单色的线团,扔进了一团杂色的染缸之中。 【其实,像这样的世界,我觉得需要拥有一个更符合其本质的名字:恶魔世界。】 “恶魔世界?” 几乎所有的原体都在低声的咀嚼这个名字,他们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虽然并不是很明白所谓恶魔世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任何一个正常的原体,甚至是正常人,在听见恶魔这两个字的时候,都会本能的感到忌惮与畏缩: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马格努斯,能够面对名为恶魔的存在,还心存侥幸。 摩根点了点头。 【是的,恶魔世界,如果你们无法理解的话,也可以称呼它为亚空间中的世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接收过这么一个信息,就在朦胧星域的东南方,在距离卡利班星系并不远的地方,存在着一个名为恐惧之眼的巨型宇宙现象。】 “我听说过的,那好像是一道大裂隙来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佩图拉博给它命名的,我曾经带领舰队从那个地方的附近经过:不得不说,佩图拉博的这个命名非常的亲切与符合,那的确是一个会给人带来不祥的眼球。” 黎曼鲁斯举起了一只手,他的金色胡须摩搓过那狼毛披风上的斑斑血迹,那些鲜血中既有他的子嗣的,也有他的敌人的,在之前的战斗中,虽然太空野狼军团的伤亡数字远远比不上暗黑天使或者阿尔法军团,但是考虑到他们只能在芬里斯这一个世界上征兵的情况,狼王在这场战斗中的牺牲,丝毫不逊于他的任何一个兄弟。 而更有意思的一件事是:在攻略一艘极其巨大的兽人垃圾船的战斗中,率部血战的黎曼鲁斯与游荡至此的康拉德不得不并肩作战了一段堪称漫长的时间,而且在这一战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最起码黎曼鲁斯已经很乐意让诺斯塔莫人待在他的身边了。 用黎曼鲁斯的话来说就是,狼是一种群居生物,它们并不会排斥另一头野蛮的凶兽,尤其是这头凶手能够管控住自己,并且还不会破坏狼群之中的规则的时候。 当然了,对于这种赞许,庄森就不置可否了:毕竟康拉德在他面前是从来都没有好脸的,午夜幽魂想当然地把所有的阴暗情绪都留给了自己的卡利班兄弟。 【是的,黎曼,所谓恶魔世界就是指存在于恐惧之眼中的那些个未知的星球,它们就像是徘徊在现实宇宙与亚空间之间的脓包,常规的物理法则对于它们来说已经是不存在的了,而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更是如此,即使我们用光手头的灭绝令储备,也无法对它造成任何真正的威胁。】 【因为强大的不是这个世界本身,而是在世界上所藏匿的那个堕落之人,在杀死那个人之前,我们是无法击碎这个世界的:所以我提议,有序收缩外围的战线,减少舰队战中跳帮的数量,从而聚集起足够的部队,进行登陆。】 “如何登陆:看看这些比森林还要密集的防空火力吧,它们足以在一瞬间杀死数百个空投舱,又或者是半个阿斯塔特军团,然后再让地面上的那些杂碎游刃有余地收割掉我们伤痕累累的战士。” 【放心,庄森有办法:他已经准备了足够坚固的……登陆艇。】 【另外,考虑到阿尔法军团正在负责虚空之中的大部分战斗,这支登陆大军可以由我们三个军团来组成,阿尔法军团只需要出动少量兵力就可以了……】 “无需如此,我手头还有十几个保存良好的连队,随时都可以投入战斗,不会耽误外围的那些舰队作战的。” 阿尔法瑞斯出言打断了摩根的话语,他那张有些虚无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而比这个笑容更冰冷的是他口中的言语。 “不过,对于你的提议,我也是接受的:进行登陆作战的人数越多越好,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不可能指望那些凡人辅助军的,他们在虚空战争就已经表现出了疲软的姿态:我并非是诋毁他们的战斗力,他们的战斗力和战斗意识都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面对着那些发生在脑海之中的侵蚀,他们的表现还是远远不如阿斯塔特战士。” 九头蛇只说到这两段话,没有人反驳他。 在接下来大约半个泰拉标准时之内,基因原体们就各种各样的问题达成了迅速的一致,也很快的攒聚出了一支精锐的登陆大军:说是精锐,但实际上,各个军团现在哪还能调的出来精锐呢? 不过是让那些编制尚且算良好的主力连队,以及一些实力强横的老兵组合起来,几尽可能的组建出了一支能够一举致命的队伍而已。 在预估中,会有大约五万名阿斯塔特战士,将投入到这次登陆作战中来,如果数量不够的话,那就削减外围的作战,甚至是裁撤那些守住退路的后卫部队。 对于帝国的军人来说,牺牲的决心是永远都不缺乏的,就如同全程最沉默的庄森,拥有着最为坚定的意志一样:暗黑天使依旧是这次登陆行动中出动人数最多的一个军团,在摩根的认知里,庄森几乎砸上了他手中最后的那些王牌。 庄森所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极尽疯狂的赌博,但摩根没有再去劝谏卡利班人:她只是在会议结束后,沉默的扫了一眼伫立在王座之前,阴冷不语的庄森,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雄狮需要安静。 摩根也需要。 “……” 但显然,有人不需要。 阿尔法瑞斯快步的赶了上来。 他的声音就像蛇一样。 “你的决心要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定,摩根,按照我所知晓的情报和现实情况来说,你在这次行动中可真是下了血本:真的不考虑一下削减人数吗,我可以把战线外侧的九头蛇战士调回来,和你的泰拉老兵们换一下位置。” 【我不信任你的战斗能力,阿尔法瑞斯,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伤亡人数或者未来的损失报告,而是一份现在的胜利,这份胜利值得用任何的牺牲与流血去交换。】 “让人无法反驳。” 阿尔法瑞斯在摩根的身后微笑着,他叹着气。 基因原体们的身影在【不屈真理号】的走廊间快速穿行着,一路上甚至没有遇到多少的暗黑天使:他们要么已经在血腥的虚空之中混战已久了,要么正在向着各个停机坪和阅兵场聚集。 “我记得你的曙光女神号此刻正在这个星系的中央地带进行了指挥作战,不在附近一带:如何?坐我的荣光女王怎么样,我很早期待在我的战舰上招待一下你了。” 【很早?十年前?】 “不,比那更久,也许是三十年前吧。” 阿尔法露出了一个笑容,而当他看到摩根转过头来,向他瞥来了惊异的一眼之后,这个笑容变得更为明显与张扬了起来:九头蛇凑近到蜘蛛女皇的耳旁,向她轻轻的吐出了一句话。 “说实话,你在黎明星干的很不错,最起码比当时的一位原体干的还要好:我的兄弟们要么是不在乎事实的空想家,要么是过于目光短浅的蠢货,否则,但凡他们正眼的注视一下你的能力和态度,他们就绝不会将你当做一个凡人来对待。” 【……】 摩根眯起了眼睛,黎明星是一个古老的词汇,古老到连蜘蛛女皇自己都有些忘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世界,但是阿尔法瑞斯的话语就宛如在闷热的夏夜中,骤然炸响了一道惊雷一般,一下子炸醒了摩根的记忆皮层。 【黎明星?】 【你当时也在那里?】 “我不在:但是阿尔法瑞斯在那里。” 九头蛇的眉头向上挑起,顺便向着一旁保持着沉默的午夜幽魂扬了扬下巴,似乎是在问好。 “如何,你要不要去我的战舰上坐一坐,康拉德也可以一起来。” 【……】 【不了。】 摩根摇了摇头,她的拒绝似乎并没有出乎阿尔法的预料。 【你难道忘了吗?兄弟,我现在可不只有曙光女神号:在过去的八十个泰拉标准时里,我的辛勤工作已经为我摘取了一颗最丰硕的果实:现在第二军团已经拥有了配得上它的荣誉与历史的,第二艘荣光女王级战舰了。】 “帝皇未必会承认。” 【他不在乎这些事情。】 “……确实。” 阿尔法瑞斯颔首,在他们正巧走到了那处隐蔽停机坪时,九头蛇只需要抬起头,就能看见那艘停靠的太近的,新的荣光女王战舰:那是一艘以黑色作为主色,银色用于描边的冰冷杀手,它的火力甚至强于大部分的同级别兄弟。 在几十个小时前,这艘战舰还是他们在虚空战中,最强大的对手之一,而现在,它已经匍匐在了阿瓦隆之主的王座之下:没人知道摩根是怎么办到的,因为在她降服这艘战舰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智库敢于聆听发生在亚空间之中的汹涌风暴,而那些鲁莽者也在第一时间被彻底的震碎了每一丝灵魂。 人们只能确定,这注定是一场无比艰难的训兽过程:就像摩根所说的那样,她花费了整整八十个小时,才初步的让这座战舰开始聆听她的命令,不再百般地违抗她的意志,如果想要洗去其身上所有的顽固淤积,使其彻底变成破晓者军团的宝物的话,则需要以年为单位的漫长时间。 而这一切,还是建立在这艘战舰已经对它的前一任主人,失望透顶的前提上:如若不然,摩根是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性的。 “你知道那个人曾经怎样为他的荣光女王战舰命名么?” 【我不在乎这种问题,阿尔法瑞斯,无论他取了怎样的名字,应该也比我要取的名字要强一点: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看的出来:不过我不确定你是否会接受原本的那个名字。” 【它叫什么?】 “野兽簌令号。” “这就是这艘战舰在之前几十年的名字,一个曾经震撼了整个银河系的名字:我不得不承认,这其中包含着某种疯狂与矛盾的美学。” 九头蛇勾起了唇角,仔细的端详着那首过近的巨舰,就如同那位金发野兽的一切作品一样,这艘曾经背叛了帝国,如今又回归到帝国麾下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也是一项在各个领域都被彻底开发与利用起来的高效率作品。 “它的确是一件看起来完美的战利品,不过,现在这场战争可是还没有结束呢,你就已经如此心急的要抢夺战争之后的利益了吗?” 【原本我是不怎么着急的,但现在有了你这个外人的存在,我就不得不着急了。】 “……” 空气中传来了康拉德的轻蔑嗤笑声:没有丝毫的遮掩。 “多谢夸奖。” 阿尔法瑞斯冷着脸,努力地维系着自己的心态。 摩根和康拉德,这俩人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愧是相处时间如此漫长的姐弟,在恶心心怀不轨的阿尔法瑞斯这个话题上,他们简直是默契到了极点。 “不过,想必你也能看出来这场战争真正的好处可是在我们脚下的那颗死寂之星上的,但我依旧要考虑,是否要加入到下一场登陆作战之中,毕竟,我们终归需要一个人在虚空上总揽全局:我记得在冉丹灭绝战中,那个人是你,这一次也依旧是?。” 【那可不一定,也许我会加入到地表的作战也说不定。】 “为什么?” 【首先,这次战争不会像冉丹灭绝战那样漫长,如果真的持续到了一个月的时间的话,那等待我们的只会是全军覆没的命运,毕竟这一次,我们可没有两个阿斯塔特军团的援军了。】 【其次……】 蜘蛛女皇顿了顿,她眯起了眼睛,灵能的第三只眼看向那不远处的死寂之星,看向那个世界在亚空间中所投影出来的东西。 那些东西让她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压抑感,这种压抑感甚至可以与人类之主的金色幻象相提并论,虽然并没有人类之主那般强大,但勉强也可以算得上是同一个等级。 那些东西无不散发着那一尊奴役与仇恨的神明的气息:的确,海德里奇抛弃了这个神明的馈赠与提议,但是他可能并没有想明白一个事情:神明之所以如此让人畏惧,被称为世界的瘟疫,就在于它们可不是随着世人的主观思想,而轻易改变的东西。 所谓神明,一旦你沾染上了它们,想要摆脱可就难了。 【我必须加入到对于地面的作战中,必须加入到对于那个人的讨伐之中,如若不然的话,这场登陆可是会以惨败收场的。】 “……惨败?” 【是的,惨败。】 【或者说:全军覆没。】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已经看到了。” 在阴影之中,康拉德那干哑的嗓音说出了唯一一句话。 (本章完) 幕间:战争与论文 “你永远想不到,暗黑天使军团还会藏有多少的底牌,每当你认为他们已经全力以赴,油尽灯枯的时候,他们总会在阴影中抽出一把全新的宝剑,无情地杀死那些愚蠢到敢于宣称胜利的敌人。” “作为帝皇的六翼军,作为帝国的第一军团,这些卡利班人就如同深不可测的浩瀚汪洋一般,永远维系着深沉与强大:即使是一场极致的暴雨,也不会让它的海平线有所上涨,而一场连年的干旱,也不会让它有着枯涸的痕迹。 “所以,单纯的战争是摧毁不了这支军团,因为它就是为了战争本身而生的,它就是人类与帝国对于战争艺术的诠释。” 伫立在【野兽簌令号】那被特意清洗过的铁灰色长廊之中,目睹着舷窗外的钢铁巨兽,第二军团的冠军剑士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慨,而像这种为了其他军团唱赞歌的行为,多多少少让他身旁那些新血们,感到有些困惑与不满。 “我不否认第一军团拥有强大的实力,阁下,但是如此夸耀他们的战斗力,是不是过于奉承了?” 几个在巴亚尔听来略显青涩的声音,在他的右侧响起,冠军剑士循声望去,只看到了几张来自于阿瓦隆或者萨拉玛斯的新面孔:这些战士是来自于其他连队的援军,那些连队受损严重,无法加入接下来的登陆作战,但是它们依旧挤出了部分兵力,来支援像是第二连这种需要继续作战的部队。 而这些生涩的面孔就是第一批抵达的援军,对于破晓者军团的未来们,第二连的连长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与温和。 “也许你们现在还会对这些话语感到惊讶新血们,但伱们马上就不会了:看到舷窗之外的那些战舰了吗,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它们可是有整整十多艘。” “看见了,阁下。” “你们有人认识那种战舰么?” “呃……” 这些来自于阿瓦隆和萨拉玛斯的新人都陷入了卡沉默中,虽然他们都已经经历过了颇为漫长的学习时光,掌握了对于凡人来说宛如天神一般的知识,但是眼前这些正在他们战舰身旁经过的,隶属第一军团的钢铁巨兽们,却着实没有记录在他们所掌握的任何一种战舰类型之中,甚至这些战舰本身,在大小与形态上都是各不相同的,完全不像是一种型号的产物。 “那是第一军团自己独有的战舰型号吗,阁下?我听说暗黑天使军团拥有着一些其他军团所无法掌握的技术,这一点甚至让不少的机械教成员怨声载道。” 最终,还是一个来自于古尔格拉德保护国区域的新兵,在犹豫中给出了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他的回答并不正确,但如果让那些服役的几十年的老兵来回答的话,恐怕也只会给出相同的答案。 于是,冠军剑士向着回答者投去了欣赏的一瞥,随机摇了摇头。 “不,并不是。” “这些战舰并不是第一军团独有的技术,而且它们其实拥有着一个统一的名字:遗物级战舰,帝国总是这么称呼它们的。” “遗物级?” 新血们面面相觑。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学习过有关于这个战舰型号的知识,而且这些战舰本身,看起来也的确不像是同一个型号的产物。” “当然不是了……” 冠军剑士收回了目光,安静的观赏着这些可怕的古老巨兽从他的面前逐一经过。 “因为这些老家伙根本就不是帝国能造出来的东西,它们来自于无人能够想象的远古时代,拥有着能够让一整支远征舰队陷入火海的可怕力量,遗物级只是对于它们的简单统称而已:过一会儿,我们可能就要登上其中的一艘了,记得不要四处瞎看,新兵们,还有……” “要做好迎接撞击的准备。” “……” 沉默如同一种瘟疫,开始无声的在新血之中蔓延着,直到那个回答了问题的新血,举起了手,向着冠军剑士发问。 “阁下,既然您刚才说这些战舰都是远古时代的遗物,那么我们军团是否也拥有相对应的东西呢:毕竟说起考古事业的话,似乎破晓者军团更为擅长呢。” “短时间内你最好不要提及类似的话语,尤其别在拉纳那家伙的面前这么说。” 巴亚尔勾起唇角,他那句低沉的吐槽在老兵们之中引发了一阵哄笑,反而是站在另一边的新血们听的云里雾里,而冠军剑士只是盯着那个发问的新兵,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是一名药剂师?” “是的,大人,我是来自于第三十一连队的新血,在军团中已经服役七年了,在这场远征正式开始之前,我刚刚通过了药剂师协会的第二级考试与面试,成为了一名初级的药剂师。” 巴亚尔点了点头,他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欣赏。 “那很好,破晓者军团之中的药剂师也许并非是位高权重的,但绝对是最受尊敬、最重要的战斗兄弟之一,你们在战场上要承受比其他人更多的职责,不仅要保护军团现在的战斗兄弟们,也要保护军团的未来。” “向你致敬,小家伙。” 巴亚尔扬起手,对着这位初级药剂师敬了一个并不怎么正规的军礼,但这来自于冠军剑士的尊重足以让这位新血受到身边同伴们的羡慕,并感到了十足的鼓舞,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而脸上则是回荡着一种有些不好意思的青涩笑容。 “其实我还没有完全的掌握有关于药剂师的一切,巴亚尔阁下,我还算不上是一位合格的药剂师,至少还需要二十年的修行,我才能领到属于自己的药剂师印章。” “没关系,无需在意这么多的事情,只要你努力的成长下去,很快你就会值得我的致敬了,另外,时刻都要记得,要尽全力地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药剂师:这就是我能给予你的最好的指点。” 巴亚尔微笑着,他一边安慰着这位新兵,一边将目光均匀的洒在这些来自于阿瓦隆与萨拉玛斯区域的新血身上: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与这位初级药剂师一样,有着相对稚嫩的面容,以及那种并不算是稳健的慌乱气息。 他们也许还算不上是能够让人完全放心的战士,这种青涩也是不适合于战场的,但巴亚尔并不在乎这些,他甚至对于这种青涩感到了某种喜爱。 毕竟,在原体回归前的那漫长时光之中,破晓者军团中几乎从不存在这种青涩的迹象,全都是经历了数十年血战的成熟与沧桑:沧桑固然让人值得信任,但那也说明军团的未来在暗淡无光,只会有一群逐渐凋零的老兵。 而现在,这些围绕在他们身旁的,即将跟随他的脚步迈向战场的新血们,他们的青涩则是象征着整个第二军团朝阳般的未来:虽然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战场可能还过于危险了,但巴亚尔有信心在哪怕最可怕的炼狱中,保护好他需要保护的一切,在过去的两百年间,他一直秉承着这样的信念而战,而且从未输过。 想到这里,一抹骄傲的笑容浮现在了冠军剑士的脸庞之上。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温和。 “好吧,那很正常,成长总是一件需要时间的事情,不过还请你们无需担心,跟紧我的脚步,迈入战场,然后活下来,你们的积累与成长就会跨越至少十年的光阴:如果你们的导师不同意这一点的话,你们可以来找我,我会找他们好好的理论理论的。” “我的导师可是老顽固,巴亚尔阁下。” 在新血之中,不知道有谁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就得到了大多数新血的应和:尽管他们来自于不同的连队与协会,理论上来说,根本不会存在同一位导师。 “没关系:我的拳头总是可以打动人心的。” 一时之间,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轻快的笑声。 而在这种笑声之中,他们一直在等待的另一批援军,也在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于是,冠军剑士挥了挥手,召唤着这批即将与他并肩作战的新血门,共同赶赴停机坪,他们需要乘坐穿梭机抵达一艘暗黑天使的遗物级战舰上,然后来上一场注定会让所有人印象深刻的【空投作战】。 但唯有那名初级药剂师,似乎还略有几丝愁容,即使是在整支队伍完成了集结,开始向着停机坪前进之后,这位初级药剂师也是坠在了队伍的最末尾,眉头紧锁,看起来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于是,一条胳臂搂住了他。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在干什么玩意呢?” “我可告诉你,走神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好消息,尤其是你马上就要走上战场了:在那里,微小的愣神就能让你丧命,我记得这可是药剂师课程的第一课就教过的东西。” “你不会忘了吧?盖斯莫尔?” “我当然记得。” 被称为盖斯莫尔的初级药剂师瞥了一眼那个搂住自己的人:他身上悬挂着一枚象征着正式药剂师的徽章,疏着短发的面孔上则是有着几丝与气势不符的沟壑,这个人并非是盖斯莫尔的导师,但却是与他师从一人,算得上是他的学长,平日对盖斯莫尔也是非常照顾的。 “我只是在担心另一件事情,文森特兄弟。” “什么事,说说看。” 文森特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当他的肩膀伴随着他的笑容而一起抖动的时候,他肩胛上那道亮红色的条纹,也会随之而反射出走廊上空的光芒:那是属于正式药剂师的标志之一。 “其实吧……” 盖斯莫尔瞥了一眼他前面的那个队伍,确定了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话。 “文森特兄弟,你记不记得西尔克斯老师上一次留给我们的药剂师课程作业来着:就是那篇论文,需要写满一百公尺的羊皮纸。” “我当然记得,他在至少九个月之前,不就已经给我们选好了题目么:说到这个论文,你可一定要写的用心一点,因为西尔克斯老师是会亲自审批这篇论文的,我们还需要拿着这篇论文,去药剂师协会的高级委员会那里进行一场答辩。” “那里可全都是西尔克斯导师的同学,甚至有他的老师,如果我们在那里给我们的导师丢脸了,他没准会亲自宰了我们,清理门户。” “嗯……” 听到学长口中那明晃晃的,来自于导师的威胁,初级药剂师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而这种异样并没有逃脱一旁的文森特学长的眼睛。 “……” “别告诉我,你小子还没写完那篇作文:早在远征开始前,西尔克斯老师就告诉过我们,他已经给予我们足够的时间来写这篇该死的论文了,返回远东边疆的最多一个月后,他就会收这篇论文了。” “咳……也不算没写完。” 盖斯莫尔的眼神乱瞄。 “我只是一不小心……把这篇论文忘了而已。” “……一个字没碰?” “……” “你是不是以为,西尔克斯老师那个【万人斩】的称号是拿出来吓人的?他可是服役了至少一百五十年的泰拉老兵,在人类之主的军团中战斗过,他击毁的装甲载具比我们杀死过的绿皮还要多。” “……我……我当然知道!” “但……这也不能怪我嘛!” “我当时寻思着,还有好几个月呢,这篇论文也不是很着急:而且那个时候探索者协会不是正好在举行新的考古活动嘛,活动主题正好在我的兴趣点上,我就加入了:我也没想到那次活动会进行那么长的时间啊,刚完事就开始远征了!” “总之,尊敬的文森特兄弟,看在你我同学一场的份上,帮我想想主意呗,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写完那张一百公尺长的羊皮纸:该死的,导师还非要说什么公尺单位来混淆视听,那不就是一百米吗。” “一百米长的论文啊!” 盖斯莫尔的哀嚎声尽管已经压倒了最低,但还是吸引到了其他几名新血的注意,这让文森特不得不打着哈哈,遮掩了过去。 “好吧,看在你没忘从考古活动中给我带回纪念品的份上,我就帮你想一想吧: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这次可能要付出点代价。” “只要能把论文的事儿搞定,什么代价都行。” “话别说这么满……” 文森特思考了一会儿:直到他们能听到停机坪的喧嚣声时,他才低声地给出了回应。 “其实吧,倒也不难:只要你在这场登陆作战中英勇牺牲,或者因为重伤垂死而被送进无畏的话,西尔克斯老师想必也就不会在意论文这种事情了。” “……” “别这么看我呀,这事可是很有可行度的:毕竟你和我都是非常清楚的,咱们军团之中的无畏数量可是一直都处于严重溢出的状态,摆在那都没人用。” “毕竟那些重伤的战斗兄弟,要么直接牺牲了,要么只需躺几个星期甚至几天,就能再次活蹦乱跳地爬起来,比咱们这些生活没规律的药剂师看起来都要健康。” “至于其他人,也大多选择去远东边疆的管理层再就位了,整个军团加起来的无畏,现在也不过是两位数而已,而且大多都是在原体回归之前就已经沉睡的老无畏了。” “只要你咬咬牙,一台蔑视者无畏还是绝对没问题的。” “……” 盖斯莫尔眨了眨眼睛:他真的花了一个瞬间来思考这个选择,虽然无畏听起来很可怕,但是比起那个一百米长的论文…… “可是……这个代价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相信我,如果你被西尔克斯老师拖进了竞技场的话,你会怀念在无畏中被埋葬起来的感觉:这句话来自于我的学长,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倒是有,不过这个办法可能会比较看运气,而且可能会让你出点儿血:记住了,我会把这个办法告诉你,但你可一定要给我保密,对于每一个导师都要保密,知道了没有?” “……说!” 文森特瞥了一眼周围,然后凑近到了盖斯莫尔的耳边。 “在这场远征结束之后,在我们返回远东边疆的时候,你一定要找机会去一趟【曙光女神号】,在那里找到一个名为阿里曼的,从千子军团来到我们军团进行交流学习的家伙:如果找不到他的话,找赫克特连长也可以,他认识阿里曼。” “阿里曼?那个中央竞技场里的冠军剑士?” “他可不仅仅是冠军:像这种优秀到该死的人,总是拥有着多项的技能点,而且在每一个技能领域都会走到众人的前列,最后成为大名鼎鼎的人物,就像是赫克特连长那样,听说他的雕塑已经在塑像者协会里引起了一场【艺术战争】。” “说论文的事!” “咳,好的好的……言归正传,大约是在几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就在我差不多正式成为一名药剂师的时候吧,那个阿里曼阁下就开始有偿帮助破晓者们写论文了,主要是药剂师和那些玩灵能的:还是我的学长将他介绍给了我,我的毕业论文就是经过了他的……润笔。” “……润笔?” “……对,润笔。” “那个阿里曼能写好吗:导师给我的这个议题可是有点偏僻的,我在军团的大图书馆中,甚至找不到多少的参考文献。” “就像你找到了会看一样,还不是在结尾撑场面。” “……” “至于阿里曼么,你小子可别把他看扁了。” “有关于他的秘密,已经在我们这些协会学徒中,流传了至少好几年的时间了:那位阿里曼阁下,可是一位全科精通的人才,尤其是在涉及到灵能、历史、艺术与医学的领域上,他更是傲立于银河顶尖之上的人物。” “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的选修教材里有一本《灵能与医学的必要联系》,那本书的撰写者其实就是阿里曼,原体亲自检阅过的。” “……是他啊……” “对,就是他,如果你能找到他并说动他为你代笔的话,区区一百公尺长的羊皮卷而已,他能在一个晚上就把那上面写满,你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的论文会不会写的太好了,让你在答辩的时候自己都讲不清楚其中的道理。” “……会有这种情况?” “会,而且经常出现:到时候你记得要自己担着,或者略过那些地方就可以了,如果评论导师们抓着不放的话,也被说话,只需要安静下来,看着西尔克斯导师为你舌辩群雄就可以了。” “……好吧。” “相信我,盖斯莫尔:你一定会爱上导师为你辩论的样子的。” “那,请阿里曼阁下润笔,会不会很贵啊?” “当然会很贵:不过在此之前,考虑到远征后可是各种论文答辩和研讨会的热档期,你首先得预约得上阿里曼才可以。” “其次,虽然现在的价码我是不太清楚的,但是我之前请他润笔的那一次,价码是一瓶我从家乡带出来的,有价无市的珍酿红酒,那瓶红酒足以在一个巢都世界上买下整栋的别墅了。” “还有一些人会用一些精良的武器,或者他们家乡的古老图书来兑换,导致阿里曼阁下甚至不得不申请了一个私人的储藏室,毕竟他的生意一直相当火爆:据说,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会用远程的灵能通讯来联系那些在普罗斯佩罗上的其他千子战士,帮他解决一部分积压的订单。” “当然了,如果你实在拿不出价码的话,你也可以表示欠他一个人情,阿里曼阁下在这方面还是很好说话的,不过,个人我并不推荐你这么做,根据我的那些同学的说法,阿里曼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偿还的。” “总之,一切看你吧,你只需要记得,无论如何都不要把阿里曼阁下的事情供出来就可以了,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见不得光的嘛。” “明白了!” “多谢指点,学长。” “谢倒是用不上,只是你要是闯祸了,别把我供出来就行。” “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 “不过,文森特学长,有一点我还是感觉挺奇怪的。” “说。” “你说西尔克斯老师是一个至少服役了一百五十年的泰拉老兵,而且在平时对于我们的教学之中,我们在那些小动作也通通逃不出他的眼睛,另外,据我所知,最起码在药剂师学会这里,西尔克斯老师算不上是一个资历非常深的人,比他更厉害的人物大有人在。” “那么,既然我们这么多人都去找过阿里曼阁下进行润笔,甚至某些找过他的人,比如说您的学长,现在都已经成为导师了:这件事情为什么还是一直没有被揭露出来?” “……” “这个嘛,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不过,我以前倒是听说过一个说法,当然了,这个说法更像是一种传闻,你听听就可以了,一定不要往外说,尤其不要跟阿里曼说。” “嗯,我听着呢。” “据说在第一名破晓者去找阿里曼阁下润笔他的论文之后,这种行为其实很快就被发现了,甚至一度惊动到了原体那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事情到后期竟然被压了下来,没有人再提起它了。” “原体也不在意?” “原体大人对此从未发表过任何意见:甚至就连惊动原体这件事情也只是一种据说罢了。”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奇怪: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各个协会的导师们就会时不时的颁布一些稀奇古怪的论文题目,这些题目的难度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甚至在军团的所有图书馆中,都没有多少有关于它们的书籍,这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去找阿里曼,他的声音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好的。” “而且有时候,就连阿里曼阁下也无法解决这些问题,他就只能求助于他在普罗斯佩罗的那些战斗兄弟,就是那些千子战士们,让千子战士们去翻阅那些普罗斯佩罗上的金字塔和大图书馆。” “不过,据说在普罗斯佩德的图书馆中,倒是记载着有关于这些刁钻问题的回答,于是,阿里曼阁下每次都能完成论文的委托,解答一个又一个由我们的导师所提出来的刁钻问题。” “每当这种情况之后,我们的论文题目就会在一段时间内回归正常的地步,而那些导师们似乎也会放松对于我们的教学,进行着某种我们无法知道的研究活动,而当他们结束了研究的时候,新一轮的刁钻题目就会再次下达,于是我们又得去找阿里曼阁下润笔了。” “那……阿里曼阁下知道这件事情么?” “他不知道。” 站在了喧闹的,拥挤着各种穿梭机的停机坪之前,文森特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后辈,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在他的耳边,用着最郑重的声音告诉他。 “也别让他知道。” 一直推主线太压抑了,来一点轻松的东西吧,放松放松我的神经(最近真的有点写崩了写累了的感觉,我尽量在周末之前干掉老十一的剧情,这家伙的逼格已经被我抬到了一种很难死的地步了) 嗯,所以必须尽早弄死~ 另外,还要想想这个剧情之后,来一段什么样的剧情:最好是轻松的。 (本章完) 第361章 一位原体之死(二) 空投舱中的气息寒冷到足以令人窒息,只有头顶上的那盏壁灯在散发着毫无温度的亮光,宛如一颗黯淡的星辰。 穿过他的头盔,赫克特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异味:是一丝刺激的苦味以及钢铁的腥味,让人有一股淤塞的感觉,嘴唇旁的空气也变成了几坨黏稠的半液体:那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擦拭的鲜血与浆液。 赫克特不喜欢这些东西,但他早就已经学会了适应它们,就如同他适应了那漫长到令人厌倦的滔天战火:在他的身旁,值得信任的埃阿斯与凯隆各自占据了一端,正低声念叨着不同的内容,来排解连续作战所带来的疲惫和精神压力。 作为见习的技术军士,埃阿斯所念诵的自然是那些来自于铸造世界瑞扎的繁文缛节,他似乎尤其喜欢里面那段有关于等离子与装甲载具的关联改造,每次都要来回咏唱好几次:搞得现在,连赫克特都能对这段话倒背如流了。 而另一边的泰拉老兵凯隆则是在低语着一串漫长的人名,那是曾经与他并肩作战过,如今却已经牺牲的战斗兄弟们,他用这种方式来铭记着这些为了帝国而奉献了一切的战士:在最开始,还只有一些赫克特并不熟悉的泰拉名字,但是到了后来,祷告中的每一个人名都能让摩根的骄子勾起万千回忆。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已经损失了这么多的战斗兄弟:虽然第二军团的阵亡率一直远低于绝大多数的阿斯塔特军团,但是在接连两次堪称启示录级别的战争之后,每个连队的损失也是颇为醒目的。 赫克特的第二十三大连算得上是状态不错的主力连队:阵亡率不过堪堪超过了十分之一而已,其中泰拉老兵和远东边疆新血的占比也是差不多对等的。 因此,他们被作为仅次于先锋军们的第二批次,投放到这颗极度不详的死寂之星上,与他们一同前行的还有数百枚空投舱,搭载着来自于四个军团的战士:按照最高指挥部的乐观估计,应该能有一半的人躲开星球的防空炮火,活着抵达地面上的战场。 无论何时,一场如此大规模的突击空降都注定是赏心悦目的,会令任何一个围观者终生难忘,但是赫克特却是无缘如此的美景了,毕竟,近乎完全密封的空投舱不仅遮蔽了本应环绕在他们周围的宏伟奇景,甚至连那些星辰所渗透进来的光芒都接二连三的拦截了,只留下那些不清楚来源的,令人战栗的诡色漩涡萦绕在眼前,灼伤着他们的眼睛及心灵:那是亚空间的又一种产物,是灵魂之海在此地蜂蛹翻腾的又一项力证。 这些漩涡近乎是一种折磨,但所幸他们不需要忍受太久:大约三分钟之后,一阵沉重的震感就传到了每个人的脑海之中,数十吨的钢铁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堪称是天崩地裂,让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集中起了自己的注意力。 空降成功了。 来不及进行下一次呼吸,赫克特便率先起身,剩余的几人也默契的在他身后列好队:这个空投舱中的乘客数量要比它的其他兄弟们少上一些,因为赫克特一个人就要占据三四个人的位置。 但没关系,他的力量足以弥补这点不足。 空降舱降下铁门的声音沉重且刺耳,但很快,另一个恐惧的声音就遮掩过了金属的咆哮,赫克特分不清那怪兽一样的吼叫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声音,不过他很快就不得不接受一场用万千炮火和警示器的尖叫所组成的交响乐,它们是第一批透过裂缝而进来的东西,随之一同前来的还有同样尖啸的腥风。 粘稠且苦涩:这就是赫克特在这个世界上呼吸的第一口空气,来不及看到更多,他便带头冲出了空投舱,强光开始肆无忌惮地入侵他的视野,连带着还有来自于战场的问候:几乎就在他走出空投舱的同时,一道炽热的蓝色光束便击穿了他身侧的铁板,溅射的光芒则刮花了一名战士的肩甲,而远处的一系列爆炸声告诉了他们,地面上的战况算不上太好。 盔甲上的每一个仪器几乎都在高声报警,而流入口中的空气闻起来像是燃烧的金属,一阵阵致命的炫光从天空上划过他们的视线,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了:这是一段由鲜血、恐惧与亮光所杂糅而成的极致混乱,连带着失重的磕磕绊绊与撞击感,就是战场上的一切。 赫克特花了一瞬间来适应这疯狂的一切,然后,他先是抬起了自己的头颅,看向天空,寻找那些与他同一个批次的战友:还有上百个空投舱正在大气层上划出一道道炽热的轨迹,猛烈的炮火、狰狞的能量光束与庞大的摩擦热量则是毫不犹豫地捕捉着他们,那些不幸者在瞬间就化作了齑粉,在爆响中沸腾地坠落了,而剩下的那些则是砸在了这片人造的平原上,迫不及待地吐出了那些致命的乘客。 赫克特数了数:在清点到了大约第二百名死在了苍穹上的战斗兄弟之后,他终于停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低下头来,眼角的余光则是瞥到了那艘庞然大物。 那是一柄插入了地表中的摩天巨剑,也是一艘曾经在虚空中遨游的巨兽,它死后的残躯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身后则是一大片滚烫的火海,与差不多十个同它一起陨落在了这座绯红地狱之中的兄弟,这就是卡利班人突破了星球防御,投下第一批登陆大军的办法,强硬且有效。 “赫克特!” 有人在另一侧叫他,是他的部下们:赫克特的小队应声而去,几百人的队伍很快就在这片燃烧的平原上聚集了起来,他们跨过了那些枕藉的尸体与越来越逼近的撞击之声,释放了那些被故障的空投舱困在了里面的兄弟,在他们的一片繁忙之中,天空上也在上演着越来越残酷的厮杀。 舰船在陨落,空投舱在进行着交替,敌我双方的飞行器或是上下翻飞,捉对厮杀,或是沿着低空掠过,扫射着地面上的敌人:爆炸与震撼在一开始就夺走了所有正常的听觉,而酷烈的火雨则是随时随地都会从天而降,宛如诸神捏碎了手中的沙砾,撒向人间。 赫克特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完成了集结与通报,他的队伍开始向着前线赶去,距离并不遥远,只是在山头的另一端,但是一路上的景象却足以让人度秒如年。 他看到了一艘停靠得太低的运输船于高空中爆炸,火焰包裹的尸体和燃料被重力所捕捉,很快就化作了一批纯白色流星。 他看到了一批融化的岩石,那是十几名阿斯塔特战士与百倍于己的对手厮杀致死的遗迹,他们的生命被一门精准的电浆炮永久地定格在了胜负未分的一刻。 他绕过了一片曾经的雷区,因为那里的气味让人难以忍受:也许有一整支凡人军团误入了这里,然后被地雷爆炸的锥形火光活生生地烤焦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肉。 他看到了死亡、死亡、以及死亡:他的目光所到之处,唯有更多的死亡。 而跨过了这些死亡,他来到了战线的最末端,另一位破晓者的连长与他的连队看起来刚刚撤下来轮休了,他朝着赫克特点了点头,然后指出了战况最紧要的地方。 赫克特也回以无声的致敬,他毫不犹疑的顺着那个方向走去。 现在。 他要去挑战死亡了。 —————— “你觉得我们会死在这里么?” 当炮兵阵地向着远方那些冲天的血肉高塔咆哮着新一轮的钢铁弹幕的时候,黎曼鲁斯突然看向了他身旁的兄弟,用低哑的芬里斯嗓音问出了这个问题。 “与其在乎这些,你倒不如在乎下一轮的攻坚作战:毕竟它才是涉及到死亡的那一个,即使是稍有差池,我们都要再签最少几百份的阵亡通知单了。” 庄森轻哼了一声,他没有看向自己的兄弟,而是全神贯注于指挥部前方的阵地,与远方的要塞:在那里,彼此嵌套的虚空盾如一组组闪闪发光的圆球,将各种古怪的工事掩于其中,而要塞之内的血肉巨炮们则是朝着帝国的重兵集群喷射着如火墙一般的致命能量,和无尽的炮弹,致命异常。 “我从不签那种东西:芬里斯的勇士只会让莫凯的巨牙决定他们的生与死,而不是一张只会被人们念叨一遍的,毫无意义的废纸,这些东西本身就是对牺牲的亵渎。” “别在我面前兜售你的那些土味信仰了,黎曼。” “瞧伱这话说的,难道你的卡利班就是纯洁无瑕的?那么谁来解释那些黑色守望者的存在:精灵可不在任何一张被帝国所承认的变种人名单上,你信仰的这些形式主义可是保不住它们的小命的。” 狼王笑得挑衅,而庄森则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用冰冷的瞳孔看向了他的兄弟,他那顽固的面孔被时不时的光芒所照亮,那是远方的狰狞雷光在大气中噼啪作响,是要塞上的虚空盾因为密集的进攻火力而过载,所引发的现象。 “你刺探我的母星?黎曼?” “算不上刺探,毕竟你对卡利班的保险手段也就那样吧,远远不如多恩对他的老家:我只是出于我的职责,稍微打听了一下,就能听到不少有关于卡利班的事情,这些事情甚至是我在泰拉上听到的。” “……” “少做这种事情,黎曼,你没权力对我这么做。” “我的确没有权力,毕竟我只是一个拿刀的而已: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庄森,而这个理由此刻正摆在你我的面前。” 黎曼鲁斯的手指指了指他们的视野尽头:伴随着护盾的动摇,那座血肉的要塞也开始在重炮的持续轰击下化为齑粉,溅起了大股大股诡异的黑色浓雾,亵渎了破碎的天空,在狂乱的风暴中肆意飞舞,每个还活着的人都成为目标。 “你看,庄森,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一个监督者的话,那么像这样的事情就极有可能再次上演,在那个人背弃了自己的忠诚之前,谁又能想到他会沦落到这个样子呢?” “我曾经把他视为了某种程度上的人生目标,他的军人姿态和冷静作风都是我渴望成为的样子:我有很多次都想过,如果我没有被遗落在芬里斯上面,而是在神圣泰拉上长大的话,我会不会也是一位一丝不苟的军人,会不会也像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我对此持悲观态度,黎曼:哪怕把你封印到帝国之拳里,你恐怕也学不到秩序与冷静的价值,如何你是我的子嗣,我会让那个眼瞎到把你这种人录取的药剂师,罚去蹲一辈子的禁闭。”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我就去参加暗黑天使的选拔了。” 黎曼鲁斯咧了咧嘴,对于庄森的满脸严肃毫不在意,狼王的半边面孔都被炽热的红色所掩盖了,那来源于远方要塞的燃烧:这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已经在轰击的炮口下化作滚烫的火海,宛如巨大的柴薪般让大半个天际笼罩在了烟霾下,而那些黑烟与恶臭彻底挡住进攻者们的阳光,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伴随着要塞的告破,地面防御上被撕开了一大块不可修复的缺口,近地轨道上的指挥者们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大批大批的运输船从大气层上方的漩涡中现身,而无数的无人战机也冲了出来,它们的引擎或发动机正在全力咆哮,像是利箭般地冲向了地面上的那些小型防空阵地上,锁定了它们的目标。 攻势继续进展,一切都没有超出原体们的推测,他们虽然距离那座最终的堡垒仍有漫长的距离,但是登陆地点的偏僻也为前期作战降低了难度:现在,庄森并不急于推进他的战线,而是等待着轨道上更多后续部队的到来。 “所以,就像我说的那样。” 芬里斯的狼王遥望着密集的舰队彻底填满了头顶的天空,千万道雷鸣般的爆响撕碎了要塞临死之前的悲鸣。 “仅仅是我们之中的一个人背叛了全父,就已经能够牵扯出如此巨大的场面了,那些这样的背叛如果再来一次,如果规模更大,那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真是让我想都不敢想啊,庄森。” “……” “你的发言很危险,黎曼,我并不觉得我们的兄弟之中,还会有谁能背叛帝国,而且我也不觉得他们的背叛会造成相同的灾难:在这次之后,我们不可能毫无准备。” “我也不想相信,庄森:在此之前,我是绝对不信的。” 芬里斯人的脸凑了过来,他的狼皮披肩上还有鲜血的气息。 “但现在的情况是,已经有一个兄弟选择了背叛:像是忠诚或者底线这样的珍宝,只要被打破了一次都会不值一提了,背叛帝皇原本是不可想象的,但现在,它不仅仅可以想象了,甚至发生了。” “既然有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就不是全无可能了。” “……” “你怀疑谁?” “这很重要么:即使我给了你份权威的名单,你又能做什么?” “……” 庄森没有回应:他只是悄无声息的握紧了腰间的剑鞘。 “最起码有一点你没有说错,黎曼:帝国不会再毫无准备了,这次的流血会避免以后的流血,总会有人去做正确的事情。” “别跟我抢这份工作,庄森:我才是全父的刽子手。” “……” 狮王瞥了狼王一眼,没说话。 “那么,你跟我谈这些究竟是要干什么,黎曼?”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这个想法涉及到了某些政治与权力的元素:你是知道的,我不擅长这些东西,光是思考它们,就让我感到脑仁疼。” “……那你不应该找我。” “我记得你在神圣泰拉上的表现还不错啊:面对那些官僚,你表现得堪称游刃有余,庄森,他们中的不少人对你印象很好。” “首先,那些凡人和原体是完全不同的,其次,熟练,并不代表擅长,黎曼,就像擅长,也不代表精通一样:去找一下摩根吧,她才是这一方面真正的大师。” “话说这么说,但我还是想和你聊一下:毕竟,这也算是涉及到了战帅的问题了。” “……” “说吧:我还有点时间。” 闻言,黎曼鲁斯先是咧起了自己的嘴角,他扫了一眼麾下战士们的工作情况: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正在领导着凡人的工兵们,组建着围绕登陆场的半永久性防线,来为敌人的反扑做准备。 特殊的建筑材料几乎在一瞬间就打造出了一大片钢筋铁骨的庞然巨物,撑起了指挥中心与后勤中心的外壳,随后:地基、道路、补给站、通讯站与防空火力网络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搭建着,固定射界的三联宏炮镶嵌在面向外面的城墙上,细长的激光炮管则是点缀期间的阴险杀手,而在它们的上面,如超重型坦克炮般粗细的四联装防空炮时刻准备着开火。 狼王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欣赏这一切,来欣赏这帝国战争伟力的直接体现:像这样的一座后方核心要塞,可能需要一座巢都压榨所有的居民,持续几年的全力运转,才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是在帝国的军团手中,这样的奇观不过是如同孩童的陶土一般,是可以随意揉捏与缔造出来的一次性产物,甚至不需要太过在意。 在黎曼鲁斯看来,这样的从容气度,比无穷无尽的舰队、成千上万的军团,以及所谓的亿万炮火亿元荣光,更能彰显出人类帝国能够征服银河的本质原因。 但在芬里斯狼王欣赏着这一切的同时,他也感到了一丝忧郁,因为他意识到了,像这样的力量其实是在被各个阿斯塔特军团所牵头使用的,唯有基因原体的意志,才能畅通无阻的运用这股力量。 而且他也意识到了,在他们的对面,那位亵渎的兄弟应该也在进行着相对应的事情:当牵头进行大远征的阿斯塔特军团们,亵渎了他们的忠诚的时候,帝国的力量就会反过来伤害帝国自己:而且力量越强,伤害也就越大。 毕竟,也就只有这些曾经作为帝国最锋利的利刃的基因原体和阿斯塔特军团们,当他们反过来捅向帝国的时候,捅出来的伤口才是最为致命的,甚至无法愈合。 在这场战争中,黎曼鲁斯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份血淋淋的伤亡数字让他的头脑与眼睛都变得格外清晰了起来,但他依旧是痛苦的,因为他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居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解决之道:也许是他装疯卖傻太久了,久到甚至干扰到他真正的理性与思考了。 在把自己当成野兽之后,人是无法立刻回归文明的,尽管他在骨子里是一个文明人,但对于个人来说,文明可从来都不是一个顽固或忠贞的概念。 如若不然的话,狼王也不至于来找庄森商量这件事情。 “我想跟你说的事情很简单,庄森:就像我们所看到的这样,任何原体的堕落,都会导致一场如此血腥的后果,而我们又无法保证堕落不会再次出现,我们能够做的也就只有提前预估而已。” “但预估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不现实的,如果想要更有效率的防范这种堕落的可能性的话,真正的做法应该是建立监督的体系。” “……监督?” 庄森皱起了眉头 “是的,也许我们可以监督所有的原体,以预防新的堕落再次从中崛起:当然了,这些被监督的人中自然也包括我们自己。” “……” “一个监督原体的组织?” 庄森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 且不论这个提议的本质和可执行性,单单是这句话语本身,就让作为基因原体的卡利班人感到了极度的不舒服:这与性格无关,而是帝皇的血脉那生来的无比骄傲和极端自信,导致了他们对于任何强加的束缚,都会怀抱有最本能的恶意和最剧烈的反抗。 “一个很滑稽的想法,黎曼。” “你说的这个机构,有它存在的意义吗?即使有存在的意义,它又该如何地组建呢?又该由谁来组建呢?这些组建者有能力和权力来做这一切吗?” “你最好已经想过这些问题,并且在心里有一份答案了,黎曼,我可没有时间帮你解答这些问题,战争可是还在继续呢。” “我知道。” 黎曼鲁斯扫了一眼战火再次燃起的方向,那是第三批次的登陆大军抵达的位置:随着更多的登陆艇和空投舱在先驱袍泽们的残骸中着陆,帝国军队的伤亡得到补充,阿斯塔特战士们的战斗态度也再次变得主动了起来,无数几十上百人组成的侦察小队开始从阵地中悄无声息的出发了,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那些滚滚浓烟和肉色的浓雾之中,只留下了一连串被地面所迅速吞噬的脚印。 “你所知道的这些问题,我其实都想过了,庄森,意义自然是我之前所提出的那一点:虽然监督原体是否堕落听起来有些小题大做,但是看看这一旦堕落,就要耗费帝国多少的鲜血,为此而小题大做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至于如何组建以及组建人员的事情,倒是可以放在一起考虑,我的想法是:唯有基因原体才能成功地监督基因原体,也许我们应该从兄弟中推举几个能够服众,而且值得信任的人,来组成这个监督委员会,大不了进行轮换制度。” 芬里斯狼王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看起来他对于自己的想法也是缺乏自信心的,而卡利班雄狮对此的回应也非常简单直接:庄森只是冰冷地哼了一声。 “不会有人赞同你的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的,黎曼,除了人类之主外,任何人都不应该管辖我们,即使是战帅这个职位,也只是更好的为了帝皇服务而已:战帅就是帝皇的剑柄,让他能够更好的握住自己的利刃,战帅不应该拥有自己的思想,任何一个由基因原体所组成的组织都应该是如此。” “你的想法倒也是挺新颖的,庄森,可惜我不能完全的认同。” 黎曼鲁斯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掠过了一旁的指挥部出口,手指则是点在了那把倚靠在墙上的酒神之矛,看起来,芬里斯人对于战场的关注度已经超过了这里。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你就全当是听听看吧。” “你应该也知道,庄森,帝国内部一直有反对设立战帅的声音,这种声音在基因原体中其实都是存在的,因为人们畏惧战帅这个职位的权利和地位,在内心中不想让任何人登顶上这个与帝皇同级的位置。” “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如果在竞选战帅的时候,同时提出这个监督委员会的理论,而且这个委员会的第一监督目标肯定会是地位最高的战帅的话,那你是不是就会打破不少人心中的芥蒂,甚至得到更多的支持呢?” “……”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的面容在一瞬间凝固了,似乎在进行着非常认真且深刻的思考。 黎曼鲁斯则是笑了起来。 “好吧,这其实就是我的一个异想天开而已:这件事情一直在我的心中缠绕着,我只是想在战争开始之前,找人说一下,不然我一直有种纠结的感觉:我的那些崽子不是很适合这种事情,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了。” “感谢你听我唠叨这些事情,庄森,我该去战场上了,我的部队估计已经在等待着我了,没有我,他们可不敢发动下一次冲锋。” “再见。” “……啊,再见。” 庄森愣了愣神,有些后知后觉朝着自己的兄弟道别。 随后,他再一次的看向了面前那张复杂的战术地图,在沉默中思考了一段时间,才有些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强行将脑海中的某些想法甩出了自己的脑壳儿。 但就在他将目光再次集中在军事问题上的时候,一个想法还是在卡利班人的脑海中划过了:就像是一颗狡黠的流星。 摩根,还有多久才会来?不知道她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毕竟…… …… 黎曼鲁斯说的也算有点道理。 (本章完) 第362章 一位原体之死(三) “原体要来了。” “马上就要来了。” “据说,她会与下一批次的战斗兄弟一同抵达地面,加入到我们的战斗之中,与我们并肩作战:到时候,我们就会发起新的进攻!终结这场该死的战争!” “是一个小时后?” “不,我听说是半个小时后。” “希望她能降落到这里,毕竟我还没怎么见过我们的原体呢,她总是不喜欢出门,而且我的外派任务也实在是太多了。” “我倒是不怎么乐观:她一定会降落在最危险的战线上,看看山头的那一边吧,暗黑天使刚刚又砸下了一艘战舰,一个小时里这已经是第七艘了: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群家伙是真的拼命啊。” “不拼命也不行,瞧瞧我们在和什么东西作战,任何怯懦的想法都只会让死亡加速到来而已:现在成为一个疯子,没准才更好点,最起码疯子是听不懂人话的,我已经受够了脑子里的那些谗语了,它们总是命令我去做点什么。” “去找那些智库看一下吧,他们现在比任何人都活跃,这里的亚空间浓度高到让他们像是掉进了教堂世界的怀言者一样快乐。” “你的消息已经过时啦,那群家伙现在可是自身难保呢……” “怎么了?!” “你不知道?也对,毕竟你好像是上一批冲锋的尖兵队员来着。” “来,让我告诉伱啊……” “……” 无论在任何时候,战争总是矛盾的,复杂的,千变万化的,在最狭小的战场上,也会富含着最伟大的社会投影,就宛如一座表面迟滞的深邃汪洋一般,内含着无数波滴云诡、喜怒无常的动荡。 在高地的阳面,由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所组建的联合军势正在绝对的沉默中全力运转着,他们需要在下次战斗来临之前,将陷落的要塞打造成坚定的前进阵地:如果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并在敌人的反扑中将这片高地牢牢掌握在手中的话,那么帝国军的控制区域就会再一次地推进一大段距离,这段距离足以对战局产生质的影响。 虽然在庄森的子嗣和黎曼鲁斯的狼群之间,多多少少存在着一些龌龊的仇视关系,但是战争的推进显然不允许这种【私人情谊】的影响,以一名高级骑士长和一位狼主为绝对核心,大量被打碎了原本组织的阿斯塔特战士们,被强行融合成了一个集群,丢弃在这座至关重要的要塞之中,并要求他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情同手足,用鲜血与生命来保住这座得之不易的战略要害:这已经是帝国在这里能够拿出的最好的配置了。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引发某些人的不满:坦白来说,每一个直面战争全局的指挥官,此刻都要面对数以千万计的巨大问题,在这些问题之中,【麾下战士的不满】这种问题的重要程度,简直可以堪比【谨慎】一词,在马格努斯脑子里的占比程度了。 毕竟,在最高指挥部甚至战地临时指挥部计划之中,这些要塞的驻守者们根本活不到战线被再次推进的那一刻:帝国的军队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夺取了差不多二十座像这样至关重要的要塞区域,这条定律被一次又一次证明了其可靠性。 用鲜血所书写的可靠性。 而在高地的阴面,仅仅隔着座矮小丘陵的距离,刚刚被轮换下来的破晓者们,正在享受着短暂而真挚的休憩,尽管他们依旧需要时刻紧绷着神经以支援前线但这并不妨碍,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战士回到了临时的休整营地中,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也犹如追随他们脚步的影子一般,跌跌撞撞的闯进了那些互相寻找的同伴的破晓者队伍里。 马扎罗就是这些破晓者中最普通的一员,他既不是泰拉老兵,也不是源自于远东边疆的新血,而是在第二军团与自己的基因之母重逢之前,从风暴星域的某个世界上征召而来的战士,这反而让他成为了军团中极其稀少的那一小撮,真正的少数派。 对他来说,幸运的是,破晓者军团中并不存在其他军团中那么严重的【乡党制度】,天赋相对平庸的马扎罗按部就班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成为了摩根之子那银色的锋刃浪潮中默默无闻的一滴,享受着让不少其他军团的战斗兄弟为之羡慕的【寻常】生活。 而对他来说,不幸的是,在战争打到了这种地步之下,即使是那些最受集中重视与尊重的组织,比如说几个排名靠前的主力连队,乃至老近卫军,都正在如同沉重的筹码一般,被成堆成堆的推向了战争的罗盘上,而马扎罗与他所在的第三十七连队,在重要程度上自然远远不如这些主力精英们,也无法逃脱这场互相绞杀的浪潮。 本就不算特别精锐的连队在夺取山峦另一侧的那个要塞的战斗之中,损失了自己最精华的一部分力量,而作为一名普通战士的马扎罗也失去了自己的小队队长,并与其他的队员们失去了联系,他不得不跟随着轮换的大流,一路退回到了后方的休整基地中,在各式各样的泰拉哥特语和阿瓦隆口音中,寻找着那些他熟悉的面孔,寻找能够让他在疯狂战争之中,安心下来的点点滴滴。 他先是绕过了那些正在推动建材与搬运尸体的凡人部队:这些来自于暗黑天使、太空野狼,甚至是阿尔法军团的凡人仆役们,不被放在任何一条战斗序列里,甚至在原体们讨论战争的会议,禁止任何凡人军队登陆死寂之星的条例里,也下意识的,将这些不起眼的后勤部队给忽略掉了。 条例中的所谓凡人部队,指的其实是破晓者军团带来的精锐辅助军,他们在这漫长的远征中,用自己的战斗力和意志,获得了每一个军团的认可,同时也付出了最惨重的伤亡,但毫无疑问的是,只要这些幸存者们能够回到远东边疆,将自己的经验与胆识传输给下一代的话,第二军团很快就将拥有一批更为强大的辅助军队。 接着,他又绕过了那些蜷缩着身体,正在痛苦中不断喃喃自语的智库们,这些通晓亚空间之力的战士在最开始的战斗中,尚能大放异彩,但伴随着至高天的波浪在这个世界上越来越疯狂的凶涌,那些不够强大的智库很快就陷入了绝对的痛苦之中,他们呢喃着:那些不可名状的海浪正在包围他们脚下的土地,那些被困在至高天中的巨兽正不断撕扯着越来越脆弱的帷幕,他们预言着那场灾难的到来,却永远也说不清那场灾难到底是什么。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确不适合参加接下来的战斗,只有那些最为老练的智库能够顶住这股腐蚀的浪潮,他们站在战争的最前线,坚守着岗位,并以极其惋惜却又无法动摇的速度,接连陨落着。 那些摆满了后勤物资与伤员的大后方,更是一片让人熟悉到不行的景象:资历与胆量硬到敢于在这种战场上随军作战,顺便淘货的机械神甫们,驱使他们的机奴和少许护教军,以及各种各样的大型运输机,让道路的建设紧紧跟随着军团先锋们的脚步。 而破晓者的伤兵营地中则是另一片喧闹的场景,那些被毒素所重伤,以及被那些隐藏在肉色土地中的陷阱所渗入皮肉之中的伤兵们是最显眼的人群,但人数比他们更多的,则是那些连续工作了几十个小时,偶尔还需要一边救人、一边杀人、一边骂人、一边喊人、一边拉人、一边赶人的药剂师们,他们才是这个伤兵营地中,倒下人数最多的重伤员。 而马扎罗则是在那些【尸横遍野】,满眼黑眼圈,嘴里叼着点葡萄糖聊以自慰的见习药剂师学徒之中,找到了格格不入的希尔德:看到这个与他并肩作战几十年的老伙计还活着,的确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他立刻便靠了过去,两名摩根之子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就当是打了招呼了。 “你是跟谁一起回来的?” “二连,你呢?” “九连,咱们自己的连队情况怎么样了?” “还凑合吧,泰拉老兵作为上次冲锋的主力部队,死的差不多,不少人甚至没有撑到伤兵营地,连无畏都用不上,齐格图的那个小队直接陷进了肉泥里,尸骨无存,还有至少五个阿瓦隆的新血,死在了那座血肉引擎工厂的自爆之中,在击毁那台被肉素填充起来的骑士机甲的时候,起码又死了两个人。” “真是该死……” “我们才顶上去几个小时,就失去了四分之一的力量,这场战争要是再持续几天的话,恐怕整个第三十七连就不复存在了:就像第二十九连,据说原体已经在考虑封存他们的编制了,死的人太多了,剩下的那点根本不能称为部队。” “算好的了:看看其他的三个军团吧,他们才叫所剩无几。” “按照上头的意思是,第三十七连队已经不适合单独作战,他们决定把我们的部队拆分一下,补贴到那些还拥有着大部分战斗力的连队里面,你知道的:战斗集群,教学书里提过好几次这个知识点,我们在考试中也是经常考的,咱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负责指挥我们战斗集群的是巴亚尔阁下。” “是谁也没用,咱们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几天了?五天还是六天?神圣泰拉的时间,在这里根本就毫无意义,战斗也没停过,每次轮换的休息时间连二十分钟都不到,一睁眼就是各式各样的血肉怪物,还偏偏长着那些让我熟悉的脸。” “凡人、绿皮、灵族、蚁牛还有阿斯塔特战士,加上格洛特兽一起冲锋,他们的身后还带着几台兽人的垃圾古巨基与火星的泰坦,而且在他们那些亵渎嗓子中,居然还在叫喊着类似于为了帝皇的话语:我寻思着,我这辈子哪怕再怎么丰富多彩,自甘堕落,恐怕也见不到像这样的场景了。” 口中倾吐着细碎的抱怨,马扎罗刚刚坐下,便从腰间的武装袋中抽出了一把小刀,开始细心的剥去那些黏在他臂甲与手甲尖端的恶臭肉末,他可不敢让这些东西留存太久:毕竟破晓者们可是亲眼目睹了那些在战斗中沾染上了这满身肉泥的战士,很快便在绝望的哀嚎中被这些肉泥侵蚀了身上的盔甲,只能狼狈的捡回了一条命。 这还不算完:这些肉泥,或者说这些隐藏在地表的生物质,作为这个世界那被强加的一部分,一直在与他们为敌,它们坚固到甚至能够软化炮弹的火力,而磷化武器要销毁它们的时间,也远比预想中的要久,久到帝国的军队不得不在这座陷阱上跋涉。 有些生物质非常的安静,就宛如一团死物,而有些只会成为战场上的噩梦:要么从其中站起来一支又一支奇形怪状的大军,要么它们本身就是战争陷阱的一部分,吞噬着那些不够警觉的帝国军人。 而当这些血肉造物失去了它们最后一张遮羞布,让一整支效忠于堕落原体的大军,从骤开的裂隙中爬出来的时候,那便会是只能记载在恐怖传说中的场景:这些东西会竭力的模仿着那些它们曾经吞噬过的个体的模样,用他们的形象与武艺来战斗,但它们终究不是那些活生生的心灵,当它们身上那些未知元素的铠甲被打碎之后,在里面的不过是一张张混沌的肉团与狰狞嚎叫的面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阿斯塔特战士们,眼前的敌人并非是一个又一个个体的集合,而且苟活在一大块纯粹的肉块之上的细碎产物,就宛如一头巨大无比的真菌根茎上所长出的密集菌落。 涌向他们的不是生物,甚至也不是身为变种人的改造者,那是一堵由无智慧的肉团所组成的、恐怖的嚎哭之墙,是噩梦的先锋,是只会在凡人的邪祟幻想里诞生的域外邪物,然而,这些东西现在却就在这里,它们长着骇人的翅膀,粗糙的脖颈,蜘蛛一样的眼睛,像是魔鬼一样高声尖叫,露出獠牙和锄镐般的裂齿,顶着一张张被捏上了五官或者大嘴的【脸皮】。 每当这样的血肉浪潮发生的时候,战场就会成为一片活跃在人间的炼狱:甚至连炼狱都要比它更为和蔼可亲,毕竟炼狱中的魔鬼只会纯粹的恶念展现在你的面前,而不会化作那些将你熟悉的记忆撕扯到面目全非的可憎模样。 它们是廉价的炮灰,也是被随意抹去的消耗品,这似乎标志着一个更可怕的现实:帝国需要讨伐的那个堕落之人,始终没有投入自己手中真正的底牌,在那个帝国大军越来越逼近的要塞附近,还不知道潜藏着怎样的怪物。 最起码,第十一军团中,似乎还有一些愚蠢之人跟随到了那个堕落原体直到最后一刻,他们的命运也许会这场战争中,最血腥的那一部分,也说不定。 而帝国的讨伐大军就是顶着这样的可怖狂潮,在死寂之星上开出了一条血与火的通道,战线的推进从未停止脚步,而冲锋与反扑的对抗也从未停止,曾有数次,这亵渎大军的浪潮甚至冲到了后方营地中来,不仅造成了又一次的伤亡,甚至还活生生的吓死了不少进行后勤工作的凡人仆役,破晓者们不得不火化这些可怜的人,以免机械神甫们把他们的尸体拖走,做成护教军们下一顿的粮食。 如果这些还不够糟糕的话,那么亚空间之中的地狱风暴,这是摧毁不少人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它们不仅仅在折磨了智库,伴随着时间的推进,以及越来越多鲜血的流淌,亚空间的力量也在肉眼可见的增强,开始折磨起了那些对于亚空间没有更多感觉的普通人。 尽管这些狰狞的嘶吼并非是专门针对于帝国的军团,但依旧在阿斯塔特战士中造成了异常的巨大影响,他们不得不在一种绝望的模拟环境中战斗:前方是随时都有可能从地里钻出来的血肉大军,而后方则是无穷无尽的野兽嘶吼,就仿佛背靠着一个装满了猛兽的牢笼,而栏杆本身则是腐朽不堪的钢铁。 在这样的绝境中,即使是第一军团中资历最老的内环老兵们,也不得不通过频繁的轮换来维系战斗的意识,尽管是那些技巧精妙的智库大师们,也必须慎之又慎的利用自己的力量,以此来维系亚空间与实体宇宙之间,那薄如蝉翼的最后帷幕:尽管这个帷幕的破碎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没有人知道,当这帷幕被打碎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灾难降临到战场之上:即使是一支传说中的恶魔大军,也总归不会更糟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在这样的绝境中,似乎只有基因原体的活跃,才能给人以真正的希望:庄森与黎曼鲁斯早在第一次登陆中便已经来到了战场上,而且再也没有离开。 至于康拉德:虽然没有人能够说清,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游荡于任何一片血腥战场上的午夜幽魂,已经在所有苦战的阿斯塔特战士心中,成为了某种与拯救无异的象征,不知不觉间,这位孤独的基因原体似乎在四个军团中,都打下了一定的口碑,毕竟他的游荡的确拯救了不少濒临崩溃的战线,救下了成百上千的战士。 另一个摩根:似乎已经有暗黑天使在如此称呼他了,而午夜幽魂对于这个称号,表示情绪稳定。 没有人知道阿尔法的事情,甚至连阿尔法军团的存在都让这些战壕中的阿斯塔特们忌讳莫深。 而至于最后一位基因原体,她在此前的时间中,一直停留在近地轨道上,指挥着源源不断的后勤部队与后勤物资抵达地面,游刃有余的调节着四个阿斯塔特军团之间的联动:摩根似乎越来越适应统筹这种大军团之间的互动了,她成为了原体中少有的,真正经手过多个军团的人物,甚至连牧狼神荷鲁斯都在这一点上位于她之下。 正是因为摩根的存在,帝国军队才在地面上打下了一个坚定无比的基地,并在数天的血战之后,已经逐渐逼近了自己的最终目标。 到了这一步,比拼策略与体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场战争的重点也变成了在于能否进行最后一次致命的挥刃,一次大规模的地面攻击变得比横跨整个星系的物资调动更为重要:自然而然的,有关于阿瓦隆之主即将亲自抵达地面参战的消息,开始在所有参战部队,尤其是破晓者军团之中,流传开来。 摩根的子嗣对此信誓旦旦,没有任何破晓者怀疑,他们的基因原体会不会在战争的最后阶段,与他们站在一起。 “我还没见过几次原体,据说她能说出我们每个人的名字和经历。” 马扎罗一边用小刀剃去腕甲上的那些肉泥,一边向身旁的希尔德兄弟询问着:他的这位战斗兄弟曾经因为一次卓越的表现,而得到了基因原体的亲自授勋,这让他成为了整个连队的羡慕对象。 破晓者们倒是不会把这样的兄弟拖进竞技场什么的,毕竟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配得上这个。 “是的,那位大人能亲口说出我的名字、编号、来历,甚至是我在什么时候加入了军团,在何时获得过何种荣誉,以及我是如何在战斗中立下这份功勋的:她比我自己都要更为清楚。” “不仅仅是我,与我一同被授勋的每个人都拥有这样的待遇:我不觉得这是她提前准备过的结果,因为原体大人根本不像是在背诵一份资料,而像是在讲述的脑海中早就已经明晰的常识。” “那你说,其他的基因原体也能做到这一点吗?” 马扎罗清理完了自己,他随手将小刀丢到了一旁,脑海中那越来越清晰的咆哮声让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在目光的边缘,他发现两名战斗兄弟正在扶着一名智库,快速的走过伤兵营地的中央地带:那位智库虽然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但是他那皱在一起的面容,则是诉说着他灵魂上的折磨。 这样的情形现在已经越来越常见了,马扎罗甚至已经无法去悲伤的看待这一切了,他只能感觉到某种可悲的麻木。 他这场战争的最后一点恐慌似乎也在普莱达的战死后消失了:那是他的另一位战斗兄弟,也是引领他加入军团的导师,这位长者的运气一向不是很好,而在今天也是如此:在那些血肉所铸造的炮兵阵地向他们发出了又一阵亵渎的火雨之后,普莱达运用尽了他的最后一点运气。 当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遍地都是了。 “我不清楚,据说圣吉烈斯似乎能做到这一点,而基利曼或者佩图拉博应该不行,他们的子嗣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应该也没有心思做这些温情脉脉的行为。” “你这话可别让那些待在咱们军团的钢铁勇士们听着,他们一定会把你抓起来的,然后把你关在牢笼中,判个二百年。” “二百年?” “是啊:侮辱一位原体,怎么着也该判个二十年吧,剩下的一百八十年,是因为你泄露了第四军团的军团机密。” “这也算是军团机密?” “暗黑天使就不算是天使了?” 两名破晓者对视了一眼,发出了短烈的嗤笑声。 “呵呵呵呵……” “……” “!!!” 但这样的轻松笑声还没有持续多久,这两位摩根之子又突然安静了下来:惊愕的表情同时在他们的脸上浮现,他们互相对视,用目光与深呼吸在交流。 “你……你感受到了?” “你也是?” 没有多余的回答,也没有继续的反问,这两名战士停下了手头上的一切,甚至站起身来,向着远处的某个地方观望着,他们的目光捕捉不到那个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如同虔诚的信徒一般,遥望着那个方向:甚至整个营地的破晓者,都在与他们做着相同的事情。 他们知道了。 在事情发生的瞬间,他们立刻就知道了。 无论距离的远近,也无论他们正在做什么:因为脑海中的血缘之情已经告诉他们一切,这种感觉就好像某种漩涡炸弹被引爆,巨大的冲击波让每一名战士连站都站不稳了,更遑论多余的思考。 不少人步履蹒跚,直到完全停了下来,就连那些经验最丰富的战士也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尽管他们对于那些最血腥的挑战见怪不怪,对于眼前这个死寂之星也没有任何的敬畏,但是当那种突兀的幸福感充斥着他们的心胸,但是当他们那被战争所熏黑的视野中,突然亮起了一盏如同启明星一般的明灯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震撼。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自信、安心、与使命感。 那是一种不可磨灭的联系,是性格与真理的最高缔造,是连群星中的冰冷都无法完全冻结的火热的情感:早已被严苛的自我操练所束缚的破晓者们尚且能够压抑住自己内心中的冲动,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与阵地上,只有那些正巧没有任何职位在身的战士们,才能在他人羡慕的目光中,翻出战壕,跑向那抹光芒所在的方向,跑向那一抹他们的目光所无法发现的,但是注定将直通天际的传送阵列。 那道传送阵列的顶层光芒,刺破了暗淡的云层,直通最遥远的近地轨道,直通他们基因之母所在的荣光女王,就仿佛一座巨大的,由地面投射向太空的探照灯一般,即使相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他们也能看到那最暗淡的外层光晕。 马扎罗能够听到一阵细碎的金属响声,然后他才发现,但是他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随后深深呼吸的声音:所有人都这么做了,他们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吸入了有毒的空气,享受其苦涩,享受腥臭的风拍打着他们的脸庞与长发,以免他们被幸福与召唤所牵走,以免他们遗忘了自己在战场上。 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他们能够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的喜悦,随后,不远处的异响声吸引了马扎罗的视线: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拔出自己的佩剑,剑指高空,没有任何词语的战吼与欢呼,就掀起了一阵咆哮的浪潮。 下一刻,这样的欢呼就席卷了整个营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感染了每一个人,击碎了每一个对于这场战争的悲观态度。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不能说出任何一句带有完整词语意思的话语,但是最纯粹的快乐已经显现在了他们的脸上,成为了整个军团最团结一致的象征。 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倚仗至高天的活跃,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从未像现在这样牢固,而基因原体对于他们的影响,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巨大,他们能够感受到那血脉之中的一举一动,感受到他们的原体已经不再远在天边了,而是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们知道,他们的基因之母已经来到了地面上,他们的原体将与他们并肩作战:她没有食言,就像她曾向他们许下的每句诺言都得到了最好的回答。 她一如既往的没有食言,一如既往的成为了那个他们永远可以信服,可以追随,可以为之而感到骄傲的基因之母。 摩根来了。 而破晓者军团的战争,也将在这一刻,真正开始。 —————— 所有人都陷入了狂欢之中,但那这种极致的欢呼浪潮中,没有人注意到了一个不详的预兆:那个刚刚被扶回到伤兵营地,在阴影中蜷缩的战士,似乎正沉醉于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扭曲的呢喃之中,他自己没有发现,他身旁的战士们也没有发现:亚空间中那满载着大军的巨轮,终于找到了那微弱的灯塔光火,抛出了那个足以让它停留的钢铁之锚。 因为原体的到来,而掀起的巨大欢呼与满足感,在至高天中呼唤着新一轮的情绪风暴:这股风暴也许并不强烈,但它足以成为打破天平的最后一发筹码,那被苦心维系的帷幕,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真正的,无法被弥补,也无法视而不见的可怕裂痕。 于是,就在最后一位参战的基因原体抵达到地表的那一刻,第一位来自于至高天中的战士,也在交战双方仅剩的视野盲区之中,现出了自己的身影。 而在它的身后…… 一言天变。 一念成军。 恶魔在这个世界上现身了: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第一只效力于恐虐的恶魔,挥舞着它的利刃,开始在空气中找寻着战争与死亡的气息,而他走过的那个裂隙之中,也闪烁着深蓝,浓绿与淡紫色的气息。 这一刻,它是孤身一人。 而下一刻,在它的身后,便是百万的大军。 (本章完) 第363章 一位原体之死(四) 【我当然可以带你去参加最终之战,塔拉辛中士,反正你的死亡并不足以让我感到伤心,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伱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 “其实,这是待会儿要用到的神奇妙妙工具哦。” 【……】 【请你说哥特语。】 “好吧,用你们人类那缺乏艺术感的语言来说就是:这是一把强大无比的武器,是你们在接下来的那场战斗中,所急缺的必需品。” 【我并不觉得由四名基因原体所组成的讨伐队伍,会需要任何武器的协助:哪怕只是各自拿着一把匕首和爆弹枪,我们四个人也足以屠杀一整支军团了。】 “我并非是怀疑你们的实力,摩根阁下,但还请你考虑一下,在你们那简洁且粗暴的斩首计划中,是否忽略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问题?” 【……问题?】 “是的,问题:你们真的知道如何去杀死一名基因原体么?” 【……】 【难道你就知道吗?】 “我当然也不知道,毕竟我也从未杀死过一名基因原体。” “但是,我亲眼见证过,我们的种族是如何杀死更强大的存在的。” “我不知道如何杀死原体。” “但我有办法,去杀死神明,或者说,我曾经杀死过神明:在那场象征着绝望与复仇的最终时刻,我是在场的,我是亲眼目睹并记住了那一切的,那是我最为宝贵的记忆片段与收藏品,你难道不想听听我是如何办到这一点的?” 【这可不会是免费的吧?】 “当然不是免费的。” “但还还请你无需担心,你并不需要付这个价钱,因为已经有人帮你垫付了,我只是来完成交易之中的扫尾工作而已。” 【……是谁?】 “你现在要去杀死的那个人。” —————— 银光闪烁,天地翻落,星辰之间的距离被抬手间抹去,寂寥冷枯的苍穹弧顶与尘土飞扬的沙海石漠变得仅为一门之隔,万千大军的行径,在此刻就如同端着一盘丰盛的早餐,从厨房慢慢踱步到餐厅一般的轻松。 这便是灵能的伟力,原体的伟力,摩根的伟力:在年岁的增长与至高天的翻涌之中,她对于世界的掌握也如同旱秋时节的山火般,与日膨胀。 从最初,需要集中精力,才能将几十上百人的队伍,完好的传送到视野的尽头。 到现在,只需挥挥手指,眨动眼皮,便能让数以千计的骁勇战士摆脱重力的束缚,从战舰上的大殿中,从容的走至星辰的地表,徒徒留下他们面容上那惊愕的叹息。 而除了这些最位微小的细节之外,阿瓦隆之主的灵能还能被用于那些更伟大的方向:且不说对于浩如烟海的信息的处理,以及对于四个军团和舰队的协调指挥,单单是地面上的那些登陆部队能够毫无阻碍的奋战至今,就离不开蜘蛛女皇的全程庇护。 如果不是摩根的灵能一直如同捕鸟者的盛大罗网一般铺天盖地的话,恐怕早就有数以万计的阿斯塔特战士,屈服在死寂之星上那极端的思维控制之下了。 作为海德里希所选定的最后巢穴,死寂之星上的凶险程度甚至超出了那些奋战在一线的老兵们的所见所闻:此前,摩根曾在多线程的高强度工作中疏忽了一次,那是最为短暂的一次。 而就在基因原体暂时没有照拂到的那一瞬间,游荡在外围战线的一百名老兵:无论他们是来自于哪个军团的,无论他们是如何的意志坚定,经验丰富,都在那短暂的刹那间,被无情者的意志所操控,沦为与那些血肉怪物无异的傀儡。 速度之快到就连摩根都无法扭转这一切,操控之彻底到就连反应过来的蜘蛛女皇,都无法再去拯救他们了:这些老兵仅剩的自我意识只能在绝望中发出嚎叫,看着他们的肉体在绝对的控制下被扭曲与转动,将利刃与爆弹刺进了彼此的身体之中,直到他们的鲜血流尽,心脏停滞,直到他们倒下、溶解、再爬起来,成为海德里希那无悲无喜的大军的一员。 而他们最后的一点灵魂,则是作为养料,被死寂之星本身所吞噬殆尽,并在某种未知力量捕捉下开始了一路下坠:坠入地壳、坠入地幔、坠入地核、最后坠入到某个连摩根都不敢深入探索的深渊中,那里并不是亚空间的某处,而是这个世界本身所隐藏的某种空洞,某种根本不应该存在的空洞。 某种…… “令人不安的地方,不是吗?” 伫立在摩根的身候,塔拉辛那冰冷的笑容从未也像现在这样令阿瓦隆之主感到由衷的烦闷,但摩根还是不得不带上这位见多识广的死灵霸主,把它作为绝境未来之中的最后一张底牌。 【你知道那是什么么?】 摩根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在她左后方的无尽者,心中已经没有多少与这个异形老家伙虚情假意的心思了:在他们身侧,成千上万的阿斯塔特战士们如同被山脉所阻隔的江河一般,有条不紊的分化成了数股,从而支援那些方位不同,情况却同样危急的战线。 这些支援者中,并非只有破晓者的战士,而是均匀的来自于所有的四个军团,他们几乎是人类帝国在这场战争中所拿出的最后一支成建制的精锐力量,而近地轨道与舰队之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些被打散了编制的战士,但是对于这场战争总体而言,他们的定位,与【散兵游勇】其实没有更多的区别。 持续了几百个小时的内外线高强度作战所造成的伤亡,比基因原体们原本预测的还要多上一些,即使是用兵最谨慎、伤亡比例最小的破晓者军团,阵亡率也早已经来到了十分之一。 另外,还有四倍于这个数字的摩根之子,仰赖于他们那经过过再次改造的强悍身体素质,与基因种子所带来的极强生命力,而被药剂师们从死者之神的枯骨手掌中强行拖了回来,以重伤员而非死者的身份离开战斗:至于其他的三个军团的战士则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他们的伤亡情况可想而知。 “我恐怕是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的,摩根阁下,毕竟银河比你我想象的还要辽阔无数倍,即使是像我这种跨越了千万年的记忆载体,也无法记住我曾经见过的、读过的或者听说过的所有人事情,更不用说在这个银河中,还有更多的事情是我闻所未闻的。” 塔拉辛以一种谦卑的学者姿态摇了摇头,但他否决的语气却并没有让摩根感到失望:在十几年的相处之中,无论是人类的基因原体还是太空死灵的霸主,都已经对对方有一个基础的认知:蜘蛛女皇很清楚,按照塔拉辛现在的语气,他肯定还留有转折的下半句。 “不过……” 索勒纳姆斯的霸主摩挲着自己那造价不菲的伪装脸庞。 “虽然这个银河很大,大到连我都无法记住它的全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又是很小的,就像你们人类曾经有一句古话所说:太阳底下无新事。” “在银河中,其实也很少有彻彻底底的新概念,当我们深入了解了一种东西的存在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举一反三,了解成千上万种在概念上近似的东西了。” “所以,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但是,在看到这个世界并觉察到异样的那一刻,我多少就已经意识到了你的那位兄弟准备做什么了:接下来,我需要做的就只是进行一番实地考察,再结合上我在记忆阵列中新汲取出来的那些知识,来确定我脑海中这个观点的正确性而已。” 【这需要一段时间?】 “根据我的计算,在你们抵达那座最终的巢穴之前,我是肯定能够完成这个任务的,只是,这还需要来自于你的一次授权:我需要一支能够脱离大部队的小队,护送我去执行这次勘探任务,以及其他类似的琐碎权力。” 【……】 摩根没有立刻回复这位太空死灵的霸主,她只是伫立在了那座显眼的矮丘之上,任凭成百上千的战士从她的瞳孔中走过,接受着他们的注视或者致敬,直到属于其他军团的战士大多已经走远,直到他们的身边只有守卫在远处的老近卫军们之后,原体才转过身来,走了几步,来到了塔拉辛的面前,低下脑袋,直视着这个异形那隐藏在兜帽之中的,深绿色的眼睛。 【我该如何相信你,异形:别在这拿我们区区十几年的相处经历来说事儿,在我的血脉之中,在我的灵魂深处,组成了我的每一种元素都在竭尽全力的向我尖叫着,让我以最大的恶意,怀疑从你口中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这并不是一个怀疑的问题,女士。” 塔拉辛看起来对于眼前的一切没有丝毫的惊讶,也许摩根的反应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你的子嗣正在流血,你的兄弟和你的军团正处于危险之中,而你却无法保证他们的英勇奋战能够得到一个光辉的未来,因为未来是隐藏在未知中的,那是连你都无法探知到的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我的提议是否是包藏祸心的,只要我能够帮助你获得最终的胜利,以你的性格来说都肯定会接受,不是么。” “我只是请求一支小队的护送而已,与你正在前线流血牺牲的数万名子嗣相比,一支精锐的小队只是微不足道的筹码:如果只是牺牲五个人就可以锁定胜局的话,难道你会拒绝这样的交易吗?” 摩根皱起了眉头。 【我的子嗣的确在那里流血牺牲,自从我与他们相识以来,我从未如此痛苦的失去他们,但他们知道他们在为什么而死,他们是在与内环骑士以及狼卫的并肩作战中逐渐凋零的,他们是在为了一场必须胜利的战争而死:别把你的那一套和这一切混为一谈,异形!】 “好吧,这的确是高尚无比的话语,高尚无比的理由:但仅就现实而言,你的这一大段慷慨陈词却是苍白无力的。” 无尽者摊开了手,当他站在那里,对着摩根说话的时候,他的嗓音中竟有了一种长者般的温和与无奈,就像是在教导着一位他虽然无比看好,却与他有着处处矛盾的后辈一般无奈。 “用血淋淋的现实来说:即使我故意地消耗了你的一队战士,情况又能怎样呢?你需要我的研究成果与推测的,也需要我现在所怀揣的这把武器,这是你不得不低头承认的一点,原体。” “你不可能一直赢,也不可能一直高昂起自己的头颅,挫败与失去是每一个生命都要经历的事情,你也不例外。” 【……】 “我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与你侃侃而谈这些东西,是因为我遭遇的挫败比你更为巨大,我失去的东西更是你难以想象的:所以我比你想象的更无所畏惧,所以我能够毫无包袱的踏入这场战争之中。” 【……】 “听着,你应该做的,就是接受我现在的建议,然后把视角放到那些真正重要的方面上去。” “毕竟你的那些子嗣,那些勒菲骑士:哦,我喜欢这个名字,你的军团所独有的终结者部队,所有的成员,都是服役了超过二百年的老怪物,他们已经摸到了那个最终要塞的边缘地带了。” “但你如果再不关注他们一下的话,他们的胜利和生命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有没有发现,在你灵能感官的边缘地带,一些现实宇宙所无法容忍的东西已经现身了,它们才是你真正的敌人。” 【……】 基因原体的眉头紧皱。 摩根意识到了,自己临时搭建起来的虚张声势已经被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一击戳穿了:塔拉辛说的没错,在蜘蛛女皇那无时无刻不在竭尽全力张开,以笼罩全球的灵能感知网中,早就预查到了那些从亚空间的裂隙中涌进来的魔潮。 几秒钟前,它们的规格还在阿瓦隆之主的预期之内,而现在,这已经是一只需要摩根去认真对待的大军了:亚空间的力量总是能够让单纯的数字成为令人绝望的重锤。 【……】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塔拉辛,我会颁布一道口令,无论是小队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你都可以以我的命令去调拨,我会让拉纳留下来辅助你,希望你的结果不会让我失望。】 “嗯……” “能不能换个人?” 无尽者看起来有些无奈。 【怎么了?拉纳是我现在能够找到的,最得力的孩子了。】 “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我与那位战士之间存在着一点小小的……龌龊:主要在于,他实在不能理解失败在一项冒险活动中的必要性,虽然我已经习惯了那些失败,但他显然还没有。” 【……】 摩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大概又是什么考古的事情吧。 【我现在没心思管你们之间的破事儿:命令会下达的,小队你就自己去挑吧。】 “真是感谢你的慷慨,大人。” 无尽者夸张的行礼。 “我保证会在一切为时过晚之前完成我的工作:在此之前。请您务必要接下这个盒子,并保管好里面的那把武器,直到你将它交给那个正确的人,那个人可能就是你的某个血亲兄弟。” 【……这到底是什么?】 “用你们人类的浅薄理解来说就是,这是埋藏在卷轴里的匕首,是用来刺杀帝王的利刃:按照我所能想象的最糟糕的那种情况来说,如果没有这把武器的话,你是杀不死你接下来要面对那个敌人的。” 【使用它就能杀死?那这把武器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它的确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毕竟它是一把用途单一的武器,从它被缔造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它的使命就只有一项。” 【是什么?】 “杀死神。” “杀死我等曾经复仇、并弑杀的那些神。” “你眼前的这个武器只是那个时候的碎片而已:你无法想象我们曾经动用了多么强大的力量,来杀死那些神明,而这把利刃作为那股力量的一部分,其本身的威力对于眼前的情况来说,也足够了。” 【它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理论上如此。” “但是如今,有人正在拿者它们的尸骸起舞,来对抗你们。” “而这,也是我不得不插手这场战争的直接原因:你们的那位兄弟给自己打造了一个新的躯体,一个由昔日的神明所拼凑的躯体,就凭你们手中的这些破铜烂铁,是不可能真正的威胁到他的。” “坦白来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我知道……” “他必须被毁灭,彻头彻尾的毁灭,就像我们毁灭掉那些夺走了我们一切的恶神一般,被从现实宇宙中完全地抹去。” “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那我们也会来完成这项必要的事业的。” 我明天要早起,所以没有第二更,各位也要早睡哦 (本章完) 第364章 勒菲骑士 勒菲骑士,隶属于破晓者军团的特殊终结者部队。 这既是他们的名字,也是他们的意义,更是他们的骄傲。 由原体所亲自创造框架、由原体所亲自选拔人员、由原体所亲自组建队列、由原体所亲自赋予名字与装备,最后,再由原体所亲自批准命令,迈入战场。 除非是来自于阿瓦隆之主的直接口头命令,否则,无人有权力在调动他们的力量,他们可以蔑视军团议会的权威,也可以顶撞任何德高望重的主力连长:他们是基因之母的另一支亲军,是为军团砸碎绝境的重锤,他们只会在最重要的战场上出现,义无反顾地走向最需要勇气与觉悟的战线。 据说,这项职责原本属于那些眼高于顶的老近卫军们,但他们将护卫原体的安全视作了生命中全部的意义,不得不遗憾的削减了从战争中取荣誉的次数,而勒菲骑士的出现,就是为了弥补那些精锐的终结者们所造成的空缺,他们也证明了他们完全值得这种期待。 于是,无法护卫在原体身旁的第二亲军们,反而获得了更多的荣誉与胜利,反而以基因之母的名字从战场上斩获了更多的死亡,这种浴血而来的结果,可要比一味地拱卫在原体身旁,要来的荣耀与坚定的多:最起码,每一名骄傲的勒菲骑士,都是如此认为的。 他当然也不例外。 夏亚勾起了嘴角。 泰拉老兵那巍峨巨大的身影宛如行走在战场上的死亡巨人,吸引着无数的敌意对准了他,火力与怒火如狂风暴雨般发射,渴望着夺取他的鲜血,但是这些孱弱的杀戮手段,甚至都无法击破在他面前那不断闪烁着的能量护盾,只能如同雨滴拍打在死寂的潭水上一般,荡漾起层层的波纹。 只有那些从大口径火炮中发射出来的毁灭与冲击波,能够暂时的穿透能量护盾的保护,在那特别改造过的终结者盔甲上,留下些许的白痕,但它们甚至都无法刮花那些用来保护大腿和肘关节的朱红色皮带甲,更不用说那些大而多层的银白色肩甲了。 至于那些更为强有力的潜在威胁,甚至不会被允许发生:在夏亚左手所持有的那把【双联崩解毁灭者】,乃是人类之主亲自赐予他的圣物,这种武器原本只能由泰拉的禁军所拥有,但是在统一战争的第三次安条克围城战期间,作为第一名登上城墙的战士,夏亚获得了这独一份的荣誉。 而他的另一只手紧握的精工动力大剑,也是从泰拉上所遗留下来的古老遗物:作为紧跟着第一军团而成立的第二军团,摩根的子嗣们从来就不缺乏历史,也不缺乏【遗物武器】这种最能象征军团古老历史的厚重沉淀。 “专心一点,夏亚,你走的实在是太靠前了,注意要维系阵型:我们现阶段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等待那些后续部队的跟上:他们就快要到了。” “我知道,康纳利,我知道我们的任务:你有看到那些第一军团的内环骑士么?他们不是应该和我们维系同一战线么?” “谁知道他们在哪:那些暗黑天使么,他们特立独行、自作主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群家伙两百年前就是这样,死性不改。” “我看见他们了。” 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 “在我们歼灭敌方装甲集群以缩短战线的时候,那些内环骑士就把他们的战线交给了我们,他们负责继续向前突击,现在,应该已经把我们和后续的大部队都甩开一段距离了:典型的六翼作风,什么事情都只会单干。” “真是的,明明都是铁骑型,为什么他们的就那么快。” “第一军团么,拿的东西总是最好的,打的仗也都是最狠的,不然怎么叫老大哥呢,又不是影月苍狼那群嘴上没毛的屁崽子。” 在夏亚的身边,康纳利的声音伴随着他调整瞄准系统和旋风导弹发射器的响动一同传来:这种源自于极限战士军团的【辉脊终结者部队】的创意,乃是阿瓦隆之主去奥特拉玛进行访问时,所带回的无数种礼物之一。 而据说辉脊终结者又是基利曼模仿了钢铁勇士军团的暴君攻城者的产物:这种来回学习的观点得到了那些暂居于破晓者军团的佩图拉博之子们的确认,他们的话语中充斥着对于某位奥特拉玛之主那拙劣的模仿技巧的鄙夷。 只不过,属于勒菲骑士们的旋风导弹发射器,则是经历了又一次的大改造:来自于瑞扎的炎血教派在这款攻城利器上,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创意,成功地将超量的致命等离子弹头塞进了勒菲骑士们的武器备选库中,这让他们在事实上成为了极度高效的堡垒灾星。 当然,除了堡垒之外,其他行走在战场上的巨兽,也会成为勒菲骑士们的荣耀战利品:在破晓者的先锋军所走过的土地上,成百上千的战争引擎与自行火炮失去了让它们继续疯狂的生机,其残破的尸骸被随意的丢弃在了战场的两旁,而比它们数量更多的则是数不胜数的头颅与烂肉,数以万计突变的畸形体被帝国的利刃所无情的碾碎,连山填海的污血与酸性胆汁足以淹没苍穹的轨迹,却无法带走任何一名勒菲骑士的宝贵生命。 而且更遥远一些的地方,在视野的尽头,冲天的黑红色火炬熏染着每一寸的天空,宛如陨落在战场上的史尔特尔之子嗣,其中的每一个都象征着曾经的力量与荣耀。象征着那些人类帝国缔结盟约,追随军团而征战银河的伟大家族,但如今,这些遭受了哄骗与背叛的骑士们早已失去了曾经的生命甚至是灵魂,他们引以为傲的战争巨兽也不过是由计算、惯性与黑暗记忆来推动的行尸走肉而已。 终结他们的痛苦是一项令勒菲骑士们都感到棘手的大工程,但在耐心的等来了援军之后,他们并没有为此而流下不必要的鲜血。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所面对的对手正在悄无声息发生改变:一天之前和一个小时之前,再到和现在相比,无论是数量、质量、时机甚至是恶心的程度,都在呈阶梯式地上升着。” “怎么,这让伱感到恐惧吗?” 夏亚用一声无恶意的嘲笑来回应自己的战斗兄弟,但他的面容上却没有多少戏谑的轻松:伴随着又一摊具有腐蚀性的鲜血滴落在他脚前的沙地上,勒菲骑士只觉得自己左手上的那把致命武器已经变得滚烫了起来,而那把泰拉大剑也已经痛饮了太多鲜血,变的黏糊且略显迟滞。 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漫长的且恶心的战斗了,就像他的战斗兄弟所说的那样:伴随着他们的脚步而逐渐逼近的,是越来越疯狂的战争浪潮,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也许还能休息一下,与后方的部队完成一次轮换,而现在,他们甚至不敢轻易调整自己的阵线,因为任何的疏忽,都会导致他们面前的这些魔潮在一瞬间撕破阿斯塔特们精心布置的绞杀罗网。 即使是以泰拉老兵的见多识广来说,这些新的敌人也绝对是无可名状的产物:早先的敌人虽然是变异的凶兽和异形,但它们至少具有稳定的形态,尚且能够被归类为某种可悲的手术造物,而现在,他们面对的则既不是异形也不是人造异兽,更不是人类,而是由怪诞的部分所随意组合成的怪物,是撒旦心中的弗兰克斯坦。 而最让人恐惧的是:伴随着那座堡垒的尖端逐渐开始在地平线上浮现,前来拦截他们的怪物之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个体,呈现出了阿斯塔特的样貌,甚至是躯体:那些让人眼熟的容貌在无骨的脖子上悬垂着,象征着第十一军团的铁灰色或者深蓝色的眼珠从布满了尖刺与触须的孔洞里向外窥探,而一张张原本高喊着帝国与战吼的嘴,如今也在发出着疯狂的尖叫。 他们似乎是某种未来,他们似乎就是阿斯塔特注定的模样:没有躯体,没有个体,没有灵魂与称得上自我的意志,只是被利用到最大限度的工具,只有被随意改造与驱使的自由。 当这些怪物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的时候,他们似乎都听到了一个不可抗拒的声音,在他们的脑海中低语着这一切:而低语往往会被更加凄厉的嘶吼声撕成碎片。 敌人的数量是无穷无尽的,而且随时都能会从你的脚底底下钻出来,这场战争和夏亚所经历过的每一场都不太一样,因为它并不存在【占领】这个概念:帝国的军队就仿佛一直被敌人所包围着,没有后方,也没有安全区域,唯有战友的呼喊是唯一值得安心的所在。 而在绝大多数时候,这种呼喊也只是敌人到来所引发的咆哮。 那些最可怕与最阴险的怪物总是可以趁着不间断的炮火打击,逼近到勒菲骑士们的身旁,每当这个时候,泰拉大剑就会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也是每当这个时候,夏亚就会有些后悔,他在战前的准备时没有选择那把链锯锤。 勒菲骑士花了一瞬间的时间来决定是否要启用他的等离子投射臂铠,但是那股从他脚下所涌现而出的敌意打断了他的思考:夏亚微微侧过身子,后退一步,掌中大剑几乎同时便落下,将那个迫不及待从地表上伸出的头颅斩落于地,接着又是一剑,用于保险,确定这个怪物的死去。 在完成这些的同时,他听到了那如同水壶被煮透般的,刺耳的嘶嘶声,来自于他左前方大约五十米的位置,就像是隐居的怪物在冲破那个束缚它的山洞:于是,勒菲骑士抬起了他手中的【双联崩解破坏者】,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没有往那个方向看一眼,仅凭着脚步以及喘息的距离,他的本能就已经推断出了那个怪物的大致轮廓与要害所在,然后,他扣动了扳机。 源自于纷争时代的可怕武器发出了致命的能量光束,穿透了喧嚣不断的战场:接着,没有嘶吼,没有低语,也没有临死前的所谓绝望咆哮,一切就结束了。 毕竟,这款珍惜的崩解武器只会对它的任何猎物造成字面意义上的【崩解】,而唯一能证明这个被击中的家伙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便只是崩解后还没彻底消散前的一点光影罢了。 夏亚没有去注视这个猎物的死亡,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杀死成千上万的敌人,如果每一个都需要他去注视的话,那么直到世界迎来末日,他都无法完成基因之母所交与的任务:作为军团的利刃,勒菲骑士们无一不是已经服役了超过两百年的老兵,他们凭借着肉体上的本能反应,与精神上的千锤百炼去战斗,这些看不见的元素甚至比他们的瞳孔本身更值得信任。 在更远的方向,狂乱的咆哮声呼唤着摩根的子嗣,夏亚握紧了自己的武器,并将最后一瞥目光看向了身后那些调整了旋风导弹发射器的同僚们:既没有交谈,也没有手势,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做什么。 各种掌中枪械的接连射击消耗了第一波的浪潮,之后便是各种大剑、动力武器与巨锤的战场:夏亚花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去杀死他的第一个对手,那是一个比他还要高三倍的肉山,其顶部像是一颗兽人的狰狞头颅,但身体部位更像是某种节肢类动物。 下一秒。 两个头的狼蛛在其中一个头颅被砍掉的时候,另一个头颅仍就喷吐着未知的毒素,在铁骑型终结者甲的臂甲上烧穿了一个小洞,没有伤到他的皮肤。 又一秒。 与豺狼有着诡异相似的怪物用它满口的利齿,得意洋洋的卡住了夏亚手中的枪械,勒菲骑士也没有和它多做纠缠,而是过载了自己的能量护盾,扣动扳机,近距离的目睹了一场盛大的分解表演。 再一秒。 在一次短暂的心跳之内,由罪孽的肉海所组成的浪潮就如同恐怖电影中的片段一般,将站在第一阵列的骑士们统统淹没,直到这些摩根的子嗣拔出剑刃,银光闪烁,收割着一批又一批可悲者的生命。 这一秒是在精妙的屠杀与完美的救赎之中度过的,有人流血,有人后退,有人沉默着吞咽下自己额头上滴落的汗水,但依旧没有人死去。 不会有下一秒了。 心跳经历了短暂的轮回,而他们也完成了一次成功的任务:没有欢呼与庆幸,最前方的勒菲骑士们谨慎的向后退去,回到他们的军阵中之间,那无穷无尽的兽潮紧紧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咬住了他们的影子,而迎接它们的却变成了另一种屠杀的方式:数十架原本用来攻破城墙、摧毁堡垒的旋风导弹发射器已然准备就绪,伴随着心灵中共同的那一声战吼,等离子浪潮如同肆虐的风暴一般席卷了战场。 最后一秒,战斗结束。 夏亚本想这么说,但面前的场景却尚且有些曲折:狂热的等离子浪潮并没有杀死所有的对手,那些畸形的肉潮们虽然化作了一滩血肉的烂泥,但它们依旧在蠕动,在重组,在竭力转变成一个更加致命的存在,一个更值得挑战的对手。 只是,勒菲骑士是来屠杀而不是来挑战的。 于是,队列稍稍散开,原本排阵在第三列的战斗兄弟们纷纷上前一步,走在最前方的三个人,高举着他们的地狱火长矛,而其余几人也手持着相同的超高温长射程火焰喷射武器,铁砧之神的赤舌在他们无声的怒吼中被释放出来,足以融化一切的烈焰为这场战斗画上了短暂的休止符。 “这些火焰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都是不会熄灭的:提醒一下后续部队,绕过这里,另外,我想我们需要找一个新的进军路线。” “我正在做。” “你的状态看起来有些不佳,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问题,我的勒菲王冠还没有发出预警,我头脑依旧保持清晰,不过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倒不是关于眼前的这些敌人,而是在于我们的身后,我总感觉有种危险的气息在我们的身后来袭。” “我也一样:但还是信任一下我们身后的那些战斗兄弟们吧。” “……” 夏亚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只是沉默着,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那顶毫无装饰的头冠:这顶【勒菲王冠】与经过特别改造的铁骑型终结者甲是每一名勒菲骑士的标配,而它本身的价值,却要比这些战场屠杀者们浑身上下的所有遗物级武器都要更为宝贵。 原因无他:因为每一顶勒菲王冠都是来自于破晓者的基因原体所亲手打造的,甚至连勒菲骑士这个称号都是来自于这顶王冠,而它的作用也是非常的简单直接,正是因为勒菲王冠的保护,勒菲骑士们才能无视掉萦绕在死寂之星上每一个角落的,强大的精神控制立场,行走在战争的最边缘。 夏亚并不知道那些比他们突进的更靠前的内环骑士们,是用什么样的办法,来避免被精神控制立场所侵占的,但想必,应该不如他们头顶上的这顶王冠。 想到这里,一丝骄傲划过了勒菲骑士那本应古井无波的内心,但还没等这丝骄傲自我消散掉,来自于战斗兄弟们的沉闷传讯,就打碎了战斗后仅存的空隙。 “全体都有。” 所以来自于格洛斯:勒菲骑士们普遍认可的首席,他的低语伴随着传讯系统与风声,来到了每一名摩根之子的耳旁。 “我想,我们的休息时间要结束了,各位:后方的兄弟部队们刚刚传来了通讯,他们遭遇了一支未知的力量的袭击,或者说是无差别进攻,按照智库们的说法,那种东西好像叫做……恶魔?” “恶魔?” 通讯之中同时响起了几十个困惑的声音。 “恶魔?我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莫兰森战争的时候,我们所击败的那个盘踞在北欧地区的祭祀王,他说他会从亚空间中召唤恶魔来杀光我们。” “我也记得,赤血之战吧,第一次部署了整个的雷霆战士军团,谁又能忘记他们的实力呢,但这不应该是谣言吗?” “我不清楚是不是谣言,我也不清楚这和那个已经死了两百多年的祭司王到底有没有关系。” 格洛斯强硬的打断下属们的话语,他站在高处,忧心忡忡的看向了他们的身后:那里卷起了滚滚的烟尘与战争的嘶吼,接着,他又往他们的身前看去:那里的场景竟然惊人的相似。 “现在的情况就是,有一支恶魔的大军正在我们的战线后方,对我们和敌人进行着无差别的进攻,虽然它们的主要进攻对象是我们的敌人,但是一时半会,我们是得不到援助了。” “所以呢?我们又不是非得需要他们的援助吧?” “几分钟前,我也这么认为。” 格罗斯话语中的严肃让每一名骑士都本能的皱起了眉头。 “但刚刚,那些走在我们前方的内环骑士们向我们发来了警告:他们正在向我们这个方向撤离,你们是知道的,能够让那些暗黑天使撤离的东西,会有多么的可怕。” “是什么?” “泰坦:或者说,是用血肉所催动起来的,类似于泰坦的东西,他们身后还跟着一支我们所预测过的规模最为庞大的血肉军团。” “很好,一个血肉大军,还有一台泰坦,军阀级的?” “的确是军阀级……” 格洛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但不是一台。” “是一群……” “……” “……” “你们不会忘记了,在那个该死的混蛋背叛了帝国之前,他曾经与多少个泰坦军团,都签署过合作的协议吧?” “我们需要撤退吗?” “开什么玩笑,原体还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如果我们擅自撤离了这里,我们和那群老近卫军有什么区别?所以,听着各位,我们要暂时性的固守这里,等待与内环骑士的合流,然后……” “联系我们身后的第二批次战斗队列,告诉他们,现在,我们需要动用那些他们一直在看护的大家伙了:告诉他们,使用基因之母赐予我们的传送信标,以我们这里的方位为目标,五十个人同时启动传送信标,足以抬动那些大家伙。” “到这里来。” “越快越好。” (本章完) 第365章 一位原体之死(五) 恶魔。 来自于噩梦的造物,来自于亚空间深处的声音,来自于恐惧、鲜血与死亡的牺牲,所召唤来的最极端、最可怕的存在。 这本是赫克特在图书馆的一本书中所读过的内容,在此之前,他都以为这只是一种谣传,是那些泰拉老兵们口中,无数以讹传讹的戏言中的一种而已。 直到这些东西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是以军团的形式。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但更荒谬的是…… 比起他在这颗死寂之星上所看见那些,由熟悉与不熟悉的东西所共同打造成的亵渎怪物,眼前这些虽然面目扭曲,但是依然能分辨出头颅与四肢,依然能够将它们与书本上那些形象所对应的恶魔,反而看起来更为亲切了一些。 …… …… 亵渎。 太亵渎了。 —————— 没人能说清恶魔的军团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战场上,毕竟这颗死寂之星的时间本身就已经如同汛期的洪水般混乱了,那颗隐匿在阴云中太阳似乎总是悬挂在苍穹的最顶端,无视世界本身的转向,那些酷烈的腥臭狂风也一直拍打在每一名战士的面孔,提醒着他们在远处还有更血腥的厮杀。 自从帝国的战士登陆以来,他们似乎就在进行着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这场战争只发生在一天之内,而这一天又似乎永远不会走向终结:太阳永远不会落下,明天也永远不会到来。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在乎发生了什么:披坚执锐的阿斯塔特战士满脑子想着杀死下一个对手,而各个战斗集群的领袖们也都是钻研着一座座要塞与血肉军团的歼灭之法,在他们之上,哪怕是源自于帝皇血脉的基因原体,也早已陷入了各自的战争泥潭之中,无暇他顾。 正是在这样的交错战局中,恶魔出现了。 令人惊愕,却又理所当然:无论是这里汹涌到堪称风暴的亚空间浪潮,还是那在永恒之日的厮杀中所流下的殷殷血河:恶魔的出现就像世间的真理一样正常。 率先汇报恶魔行踪的,是一支来自于阿尔法军团的部队,他们使用着未知的技术,迅速且精准的通告了每一个自行运作的战斗集群关于恶魔的消息,又过了一会儿,有关于利刃与火焰的妙用,也被从他们的通讯频道中精准的发出。 接着,这个通讯频道就陷入了漫长且诡异的沉默之中,没有人能够再次打通它,即使是基因原体的权限也只能收获一阵沉默:就仿佛频道另一头的所有战士,都已经站在了帝皇的身侧一般。 而面对恶魔军团这个搅局的第三方,本就已经一片混乱的死寂之星战争,随即呈现出了指数级上涨的糜烂。 面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恶魔军团,不少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拒绝放弃他们的要塞阵地,这个决定在之后的一个小时里,造成了数以千计的惨烈伤亡,以及萦绕在整个通讯体系中的战吼、咆哮与牺牲。 直到更为灵活的破晓者与阿尔法军团发现:这些亚空间生物似乎并不执着于进攻帝国的战线,尽管在它们的混乱的集群中,依然充斥着大量向着帝国军队发动无脑冲击的存在,但是绝大多数的恶魔似乎更倾向于屠杀那些纯粹且堕落的血肉造物,甚至用它们身上的亚空间火焰,将它们所途经的每一寸血肉土地焚烧成灰烬,直到露出最下面那干枯的地表。 而且,处于未知的原因,这些用人类帝国的所有手段都无法彻底清除的血肉土地,反而在这些亚空间的火焰面前,显得格外脆弱:最起码,它们能够被彻底的清除了。 …… 虽然仍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在战争的最前线,那些脑子灵活的阿斯塔特队长们,又或者是那些手段丰富的泰拉老兵们,已经开始领着他们各自的队伍,在不违反底线的情况下,让出一定的通道,任凭来自于现实宇宙的怪物和来自于亚空间中的怪物,在那里自相残杀了。 阿尔法军团是最早开始这种行为的,而破晓者军团在目睹到了阿尔法的行动的那一刻,也立刻开始了模仿:至于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军团,虽然他们中并不缺少高呼着荣誉与使命的存在,但是那些真正经历过无数战争的战士,也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条条方便那些怪物自我残杀的通道,顺便将自己那些固执的战斗兄弟们拖到后方去。 前进与后退的矛盾又造成了新一轮的骚乱,本就因为战争的糜烂而分裂成各个战斗集群的帝国讨伐军们,就如同一条被恶魔的浪潮所冲垮的堤坝,即将陷入了不可避免的瓦解命运之中:而就在这个危机时候,原体们终于出手了。 在这混乱的一个小时之中,帝皇的子嗣们并非是无所事事的:庄森与黎曼鲁斯都用最铁血的手段与最惨痛的代价,击溃了他们各自所面对的对手,由他们二人所占据的两座巨大堡垒,成为了阿斯塔特们在这场战争中的【星炬】,地表上仅剩的战斗资源都开始向这两座巨大的堡垒集中,准备着进行最后的斩首作战。 而在另一面,康拉德则是游离在战争的外线,负责捞回那些在恶魔的浪潮中晕头转向的小队:这并不是简单的工作,午夜游魂曾几次身陷险境,在最危险的时候,他甚至被一只奸奇恶魔的大军所团团围住了,尽管康拉德认识这些可怕的魔潮,但他最终还是在摩根的协助下,才得以杀出重围。 与此同时,新的命令正不断被战舰上的阿尔法瑞斯,用他的低沉嗓音一条又一条的发布出来,九头蛇领主那冰冷的逻辑以最短的时间重塑着军团的体系:他的确放弃了很多的战士,但这些被他放弃的大多都是阿尔法军团的战士。 最终,在结束了这混乱的一小时之后,所有的战士都不约而同的退往了战线的西侧,他们被告知那里是安全的后方。 事实也的确如此。 最起码,当赫克特赶到战线西侧的时候,他没有在这里,看到任何一个恶魔的存在。 起初,第二十三连的连长对这个现象还感到有些奇异:直到他看到了一片极端狼藉的战场遗址。 那是一片巨大的盆地,一片本来不存在,而是用灵能的威力所缔造出来的屠杀坑:无论是散落遍地的各式武器,大大小小的弹痕,还是直通天际的撩乱火堆,都象征着上一场战争的宏大与惨重。 但令人奇异的是,整个盆地中居然连一具尸体都没有:虽然能够肯定,有一个大军在这里被彻底地歼灭了,但赫克特和他的战斗兄弟们,却只能看到一片光秃秃的,连鲜血都没有的腐蚀沙地。 “……” 赫克特久违地沉默了,他清楚是谁造就了这一切:抬起头来,他眯起了眼睛,看向了站在战场中央的那个人。 那是他的基因之母,那是这条安全的西侧战线的直接缔造者。 毫无疑问,在过去的一个泰拉标准时里,摩根的战斗不输于她的任何一位血亲兄弟:她单枪匹马的歼灭了一整支恶魔的军团,清扫出了一片足够安全的后方。 这场战斗是如此的漫长,且疯狂,却又是如此的枯燥无聊,在碾压性的力量面前,摩根歼灭这支军团的过程,甚至连书写的价值都没有:不过是长达一小时的寻觅、抓捕与屠杀罢了,能够在任何一个世界上掀起血浪的恶魔大军,在帝皇的女儿面前,脆弱得就像是大怀言者的膝盖一般。。 他应该上前行礼。 赫克特如此想着:他不知道他的基因之母刚刚具体做了什么,但是源自血脉中的亲情和礼节,让他想距离自己的母亲更近一些。 但摩根的骄子才刚刚上前了一步,就突然停顿了下来,因为一股如坠冰窟的寒冷感在一瞬间,就从他的灵魂深处蔓延到了全身,令这位几乎无所畏惧的阿斯塔特战士久违的感受到了,何为恐惧。 这一次,赫克特看的清楚。 那是摩根,他的基因之母,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她就站在战场的正中央,无论是她身旁那散落遍地的巨型武器,还是那围绕着她裙边的,恐怖的灵能余波,都诉说着她是这场大屠杀的主导者。 但蜘蛛女皇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属于胜利者的洋洋得意:恰恰相反,凶恶的戾气在那张完美的面容上阴云密布着,足以令任何人望而生畏。 显然,他的基因原体现在心情并不好。 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赫克特很清楚,这不是他应该去打扰的时候:在另一边,另外几位赶来的连长也与他有了共识,他们静悄悄的离开了原体的胜利之地,返回到了依旧惨烈的战线上。 他们已经离开那条战线几分钟了,这实在是太久了:虽然有了这支不知来源的恶魔大军的帮助,但显然,没有任何帝国的战士希望将讨伐那名堕落原体的荣誉,让给这群明显不怀好意的亚空间杂碎。 它们也许是出乎预料的,某种程度上的友军,但它们绝不会是帝国的朋友:驱虎吞狼是暂时的计策而已,既然现在帝国的讨伐军已经重新稳住了阵脚,那么他们就应该想想,如何将这突兀的敌人连同原本的敌人一同消灭了。 抱着这样的觉悟,赫克特转身返回到了自己的战斗集群之中,属于他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而在他身后,阿瓦隆之主只是沉默着,目睹子嗣的远去。 —————— 摩根有些烦躁。 正如赫克特看到的那样:非常的,烦躁。 她烦躁的原因倒不是因为眼下的这一片狼藉:实际上,恶魔军团的出现从一开始就在摩根的预料之中,她甚至在基因原体的军事会议上就已经提及过这种可能性,只不过在那个时候,无论是庄森还是黎曼鲁斯,都无法理解【一整支恶魔军团】到底是什么样的概念。 但两位原体终究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儿:他们有意识的把一些心思更灵活的高级指挥官,摆在了战斗集群领袖的位置上,诚然,这种安排让帝国军队与恶魔军团的互相消耗达成了一个最小的阈值,但是即便如此,这股亚空间生物所组成的突兀浪潮,依旧给帝国军队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效忠于恐虐的嗜血狂魔挥舞着他们破烂的双翼,从灰蒙蒙的苍穹上划过,他们所吐出的火焰既焚烧着海德里希那无穷无尽的亵渎血肉大军,却也毫不犹豫的波及到了不远处帝国的装甲集群:直到庄森的子嗣们动用他们的某些小秘密,将这些恶魔放逐为止,它们给帝国军队所造成的破坏,都在灾难性地持续着。 大不净者与大守密者率领着各自的魔军,蛮横的从战场的最中央碾过,大笑着将帝国的战线与亵渎的肉潮一并撕成碎片,灾厄的瘟疫与诱人的谗语一视同仁地向着它们所能捕捉到的每一个猎物扑去:如果不是大多数的阿斯塔特战士撤退地足够及时的话,恐怕更多的连锁反应早已在帝国军中发生了。 如果这些还不算糟糕的话,那么发生在近地轨道上的情况,则是足以让阿尔法瑞斯的声音出现咬牙切齿的迹象了:四神的魔军毫不犹豫的踏上了停留在近地轨道中的帝国舰队之中,虽然它们的规模并不足以对于海军舰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但完全可以干扰到帝国海军对于地面的支援活动了:也是正因如此,登陆大军在面对血肉之潮时陷入了空前的被动之中。 至于万变之主的力量…… 这些奸奇的追随者们虽然并没有随着伴随着第一波攻势出现,但它们确实是给摩根造成了最大阻碍的那一批:一名万变之主和它的魔军通过一处隐秘的亚空间裂隙,将撤退不及的午夜幽魂团团围住,并在随后,与康拉德展开了长达十几分钟的猎杀与突围的游戏。 而这一切都被证明了,只是吸引摩根到来的手段而已,当蜘蛛女皇真正的降临到了这支魔军的面前并释放着她的毁灭,将这些奸奇的追随者化为飞灰的时候,万变魔君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以一种狂热的姿态,承受着来自于基因原体的灵能利刃,直到它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语,篡聚成了一支利箭,射入了摩根的思想之国度中。 这段话语并不漫长,却诉说着疯狂的可能性:水晶迷宫的主宰通过献祭它麾下一名平庸的碎片,向蜘蛛女皇展开了眼前这一切真实的样貌。 当然了,万变之主的一切话语可能也都是谎言:原本,摩根宁愿相信它说的这一切都是谎言。 但她知道,这一次,万变之主说的可能是真的。 【……】 摩根长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再去在意这场战争的细节: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她就已经给破晓者们准备了一场最为完善的指挥体系,摩根相信她精挑细选的连长们足以完成他们的任务,也相信她交给勒菲骑士的那些底牌,足够帮助他们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完成鱼死网破的翻盘。 她同样没有去在意其他基因原体的问题,康拉德早就无需她去忧虑了,而庄森与黎曼鲁斯也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英雄:这场战争大部分都是由他们负责的,而直到目前为止,他们也做到了他们所能做到的一切,并做到了最好。 甚至连阿尔法瑞斯,都在尽可能的贡献自己的力量:看看阿尔法军团丢在这个世界上的尸体吧,甚至比其他的三个阿斯塔特军团加起来还要多。 但是,有些事情,是他们力有不逮的,而这,也是摩根真正需要负责的领域。 那就是亚空间。 【……】 阿瓦隆之主眯起了眼睛,在外人看来,摩根也许只是在那里沉思而已,但实际上,她的灵魂早已脱离了肉体的束缚,来到了波涛汹涌的至高天之中:此时的亚空间早已是滔天的魔窟,数之不尽的未生者们将这个星系团团包围住,它们的数量之多甚至可以比拟人类帝国所下辖的所有人口的总数。 但即便如此,当蜘蛛女皇迈开步伐的时候,以她为圆心的百公里范围内,却总是可以干净到纤尘不染的。 这些恶魔在畏惧她,而摩根已经懒得去想原因了。 阿瓦隆之主将她的视线跨过了这些未生者的浪潮,看向了至高天的最深处,她能感受到那些伟大的注视正集中在她的身上,如她在看着祂们一样,诸神此刻也正在看着摩根。 罕见的,神明们没有维系着它们那或疯狂或扭曲的大笑声,反而是一致的保持着某种颇具有严肃性的沉默,这种沉默像是督促,又像是默许,推着摩根的脚步,一路走向了战争的漩涡深处。 在这一刻,甚至就连摩根脑海中那持续了几十年的永恒斗争,都陷入了真正的停滞之中,诸神不仅彼此之间停止了内斗,甚至不再联手向帝皇的领域发起猛攻,祂们就像是突然讲究起了和平主义,又或者只是在沉默着,等着这一出值得令祂们期待的好戏上演。 但无论祂们究竟包藏着怎样的祸心,当摩根将自己的第三只眼投向了那个诸神所环绕着的寂静领域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这场战争真正的核心问题在哪里。 而她也明白了,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战争已经走进了倒计时。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 看着那团在吞噬着亚空间本身的永恒阴影。 看着那头即将破壳而出的,行星级别的怪物。 看着那个融合太空死灵、人类与亚空间,以及其他不知道多少种亵渎技术的最终产物。 第一次,摩根感到了敬畏。 第一次,摩根知晓的海德里希所有的计划。 第一次,摩根看到了那个由她的兄弟打造出来的【最终方案】。 那个怪物…… 那个用一整场启示录的战争来孕育的怪物。 它甚至…… 甚至长着一张帝皇的脸。 【……】 【……】 亵渎。 太亵渎了。 (本章完) 第366章 海德里希的龙 “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已经感受到了,对么?” “你的兄弟现在正在踏破某种底线,正在书写着他心中最疯狂的想法,而比这些更恐怖的是:他拥有着将这些想法付诸于实践的能力与动力,仅凭这一点,他就足以成就伟大的事业了。 【伟大的事业?】 【你说这是伟大的事业?】 【一个世界的战争?一个星系的屠杀?一个与五百世界相当的死亡国度,还要他将一整个银河拖入相同地步的渴望?】 【这是伟大的?】 “最起码对于我们种族来说,这没什么不同。” 塔拉辛摊着手,他的声音显露出了一种,其金属面容永远无法模仿出来的随性。 “而且,难道伟大的屠杀就不是伟大了么,这个银河本就没有正义与邪恶可言,每个种族都是扎根于无数鲜血之上的参天巨树:每当我在讨论相关问题的时候,我总是要避开有关于【正义】的字眼,免得自取其辱。” “毕竟,比起惧亡者曾经做过的事情,甚至比起我所在尼希拉克王朝所做过的事情,伱们在场的每个人,都是纯洁无暇的孩童,你的那个兄弟也只是烦人的小崽子,需要抓起来杀一杀而已。” 在无尽者那由金属所打造的喉咙中,发出了一阵苦涩的笑声,塔拉辛佝偻着身子,缓步来到了阿瓦隆之主的身边,就宛如走到女王面前的弄臣一般。 在他们的前方,在那视野的尽头,那座猩红色的尖塔已经在地平面上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它比泰拉上最恢宏的巢都还要壮观,而一条由战争与鲜血所碾出的大道,就从他们脚下直通向那地狱之门。 附近的恶魔军团已经被数个阿斯塔特军团的联合进攻所逼到了角落,陷入了另一个战场,而十数台被彻底击毁的血肉泰坦,则是倒在了道路的两旁,宛如一尊尊狰狞的雕像一般,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惨烈的战斗:那不过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情罢了。 在友军的大力支持下,勒菲骑士们一如既往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与使命:伤亡是肯定的,只是还不足以对这支精锐的部队,造成根本上的威胁而已。 “你的小伙子们干的不错,虽然他们更多的是仰赖你们种族曾经的智慧与技巧:我不得不承认,自从那场真正的战争之后,你们的种族是银河中极其少有的,走出了自己的道路的那个聪明人,可惜,你们却没有维系住这条道路。” “这是整个银河的损失。” “吾等的种族,不过是一缕时间中的亡魂罢了,而那些灵族的帝国也只是他们作为仆从服务了数万年所得到的遗产,至于那些绿皮,它们永远都不会是银河的主人,以前不会,未来也不会,那就不是应该属于它们的位置。” 索勒纳姆斯的太空死灵霸主站在了基因原体的身旁,站在这个能够俯瞰整个战场的最高处,他的话语就像是一位大学的导师在点评那些大四学生的论文一样,充斥着某种理所当然的从容与讽刺。 这位已经活过了千万年的昔日惧亡者,在努力地将某种并不高深但却非常重要的道理,塞入他的话与中,并且种在原体的脑海里,但阿瓦隆之主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聆听塔拉辛的长篇大论了,以及那过于明显的好意。 【更多大道理,还请你留在战后再讲吧,塔拉辛阁下:现在所有人更关心的,是该如何终结这场战争,已经有太多的人为此而流干他们的鲜血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的疯狂。】 【那么,告诉我:你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吗?】 【他到底动用了什么样的,让我们难以想象的技术,才能做成今天的这些事情?】 【我们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破解他手中那些王牌:不用说代价,我只想知道办法。】 “其实并没有什么难以想象的技术,他只是用了一些我们都知道的方法,一些甚至你都可以做到的事情,然后将它们结合了起来,就造成了眼前这地狱般的场景。” 说到这里,塔拉辛甚至在啧啧称奇。 “在这个世界上,九成九的疯狂只会局限于被想象,与被书写出来的那一刻,但你的血亲却拥有着将疯狂实现的觉悟,他因此而显得可怕与伟大了起来。” “伟大的疯狂,也是伟大。” “他并非不可战胜,他也并非完美无缺,他甚至并非是更为理智与正义的那一方:他只是拥有着无与伦比的行动力,拥有着坚定的,在自己的道路上走下去的决心,就做到了这一切。” “不必感到惊讶,摩根阁下,当我意识到真相的时候,我甚至比你更惊讶:我一度曾以为,像这种高贵的情感,在惧亡者灭亡后,就已经从银河中彻底消失了。” “但你的血亲震撼了我,他做到了那简单又伟大的事情,而且他马上就要成功了,他马上就要孵化出那头灭世的巨兽了。” 【巨兽?】 【他要巨兽做什么?】 “一个简单易懂的道理:如果任凭他的那台仪器在这里释放着奴役的信号,那么等信号扩散到整个银河的时候,恐怕你们口中的大远征都早就结束了。” “但是,如果我们换一种思路的话,一切就简单了起来:既然他的这台巨大的仪器,如果要从这偏远的角落影响整个银河,的确需要漫长的时间,那么,假如让这台仪器本身能够移动呢?” 【……】 【这可是星球级别……】 “既然这台造物因为巨大到占据了整个世界,而无法被任何舰船搬走的话,那我们为什么不把整个世界都搬走呢:一个谁都能想到解决办法,不是么?” “山不行我,我自行山。” 【……】 【他是怎么办到这一点的?】 “一点我们的技术,一点你们的技术,一点其他人的技术,再加上一点亵渎的技术,每一项都是他能够获得的东西,再拼凑起来:一切所需要的,不过是无与伦比的行动力而已。” “摊开来说的话,无非就是……” —————— 一台世界引擎。 属于某个偏远且古老的太空死灵王朝:这台金属巨兽本身的战斗力是否强大,并不是问题的重点所在,只要它能够驼载着你的第二星炬,在银河中游荡就可以了。 说着轻松,但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拥有世界引擎的王朝,无不是曾经威名赫赫的一方霸主,与它们进行全面的战争注定会是耗时耗力且得不偿失的,所以,需要寻找的是那些足够偏僻的,而且曾经强大的,但又在漫长的睡眠中,失去了太多的智慧与兵力的不幸者。 可喜的是,这些名为惧亡者的种族数量是如此之多,他们在银河的各地遍布着无数的王朝与沉睡政权,在十几年的努力之后,一台位于偏远角落的世界引擎,终于还是落入了你的手中,让计划的第一步得以实现。 彻底肃清这头巨兽上那些沉睡的守卫,花费了你大约几个月的时间,而当你夺取了世界引擎所有的控制权限之后,计划的第二步也随之开始进行了。 通过反复的推演以及数量多到足以让费鲁斯或者多恩感到崩溃的实验,你终于彻底地适应了脑海中那些源自于黑暗科技时代的禁忌知识:依托着它们,你重现那些被称为【憎恶智能】的存在。 即使对你来说,这也并非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你当然知道憎恶智能潜在的危险性,它们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敌意,但是没关系,你早就留有了足够的后手。 毕竟,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帝皇口中的所谓【黄金时代】,其实是根本就不存在的,渺小的人类根本无法用自己的智慧与控制力去塑造一个伟岸的王朝。 那个所谓的黄金时代,不过是块破破烂烂的遮羞布,遮掩那个曾经道德败坏,疯子横行的黑暗科技时代罢了:与那个时代相比,大远征简直是相亲相爱的欢喜戏剧。 人类根本就不是从所谓的纷争纪元才开始堕落的,他们的堕落由来已久,那些自以为是的科学家和改造家们,曾经在整个银河塑造了数千年的苦难,而且诞生过最可怕也是最丰硕的果实。 你所需要做的,就是采摘这些果实,再将它们引进到自己的的世界引擎之中,这是一个无比复杂且漫长的过程,一次又一次的探索与实验几乎消耗干净了曾经遍布在几个星区的实验材料,但你最终还是完成了它。 一个暂时能被你所控制的憎恶智能,被成功的接入到了世界引擎的传输中心之中,现在,这个本应无魂的怪兽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思考能力:这当然不是什么真正的灵魂,但也足以让它用那天生的冷血逻辑,来执行你向它输送的命令链条了,一旦你有所闪失,这些命令就是你的底牌之一。 这一步远比想象的凶险,那憎恶智能随时都准备着挣脱你的控制与束缚,但所幸,你早就说抛弃了肉体的数据与意志了,你与它在逻辑的海洋中进行了一场短暂的启示录战争,在杀死了它能够想出来的每一种办法之后,这个你亲手打造的逻辑怪物,最终还是被你紧紧地握住了缰绳。 虽然这只是暂时的,虽然它从未真正的屈服:但对你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此之后,你采用了最稳妥的办法。没有留给这个家伙进行任何的自我探知与升级的时机:你的伟大计划通过致命的电子病毒与海浪般的废码攻势,将一切的背叛彻底地扼杀了。 如果将这个世界引擎的意志比作是一个人类的话,你只不过是创造了一个身材健硕,但是只能流着口水、眼神呆滞的欧格林而已,不过没关系,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它的智慧,而是它的力量,而是它能够将整个世界引擎彻底地运行起来的强大计算力。 在你的认知中,银河中的所有存在都不需要任何的智慧,也不需要任何的自我思考,因为这些都只是帝皇才能拥有的特权:在完成了你的计划之后,你会快乐的将自己的智慧与自我思考,也还给你的造物主,你享受这些恩赐太久了,你不愿意再占据着它们。 而在完成了这第二步,塑造了你心目中的那头巨兽的躯体与头脑之后,接下来第三步,则要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阶段都更为危险,并充满着不确定性。 因为这是你所利用的,唯一无法被保证的力量。 你驱使着你所掌握的每一种亚空间技巧:它们有的来自于曾经的人类,有的来自于异形,但更多的则是由你亲自从至高天深处,掠夺而来的。 无论如何,你驱使着这些匪夷所思的技术,通过现实宇宙所无法想象的诸多步骤,将血肉的元素容纳进了这台钢铁的巨兽之中,让它拥有了血肉与筋腱,拥有了充满着肉的皮肤:现在,这身皮肤正在和你兄弟们的军团鏖战着。 你的造物,它终于是一个真正的生物了,它终于是一个被真正的【生命】所诅咒的存在了:它不再是纯粹的钢铁,却也不是亚空间中的孽障,它成为了你亲手打造的新物种,一个依旧没有灵魂,没有呼吸,没有多余的自我思想的【全新物种】。 它已经被你堕落并腐化,已经成为了你的一个傀儡,它的存在意义将会变得无比简洁且神圣:它将托载着你和你的星炬,从这个星系出发,踏遍银河的每一个角落,将效忠于帝皇的意志彻底植入到每个生命的脑海之中。 这次伟大的巡游可能会持续几十年,甚至更久,而你却无需担心失败的可能性:你与帝皇之间的关联是如此的神圣,让你随时都能查到你的造物主的所在,如果他亲自来找你的话,你就会退却到他无法捕捉的黑暗之中。 他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只能派出你的那些可怜的兄弟们,来抹杀你。 但他们不会是你的对手,只要你在下一场战斗中战胜了他们,任何的基因原体和军团都不会是你的对手:因为在第三步的最后,你就将与你的造物合为一体,你将成为世界,成为引擎,成为星球。 只需要在你的造物彻底从孕育中苏醒,你就会开始这一切,而你的血亲们,正是你的造物苏醒所需要的最后一点动力。 就像人类无法对抗天灾,就像万物无法摆脱重力一样,当你的存在不再是一个个体,一个生物,而是一个世界,一种概念的时候,你就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性了。 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但你却思考了如此之久。 所幸,你的思考并没有耽误你的工作:你已经能够感觉到,你的巨兽就在你的脚下蠕动着,这台超曾经的世界引擎现在不过是你所打造的子嗣而已,正乖巧的等待着你的最后一声呼唤。 当它顺从你的意思,彻底醒来的时候,无论是这些在地表上奋战着阿斯塔特,还是那支搅局的恶魔军团,甚至是以这个死寂之星为中心的,大片的亚空间领土,都注定会成为它的养料。 当它吞噬了这些养料时,就是你们合为一体的时候:有什么能够比成为计划的一部分,成为这个世界本身,然后亲自驼载着你的第二星炬,去完成你的伟大计划的最后一步,更保险的呢? …… 快了…… 不需要太久的。 你的兄弟们已经将他们的兵锋推到了你的尖塔之前,你能听到他们对于最终之战的争辩,而你并不打算动用全部的力量去阻止他们的进攻,因为在这座尖塔之中,有你为他们设立的考验。 首先…… 你的意志是如此的强大,也许他们动用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手段来屏蔽你对于他们子嗣的影响,但当他们的战士踏入尖塔中时,一切手段都会是毫无意义的:除了基因原体,除了你的那些血亲之外,任何存在只要踏入这座尖塔之中,就注定会屈服于你。 他们也许会经历一番漫长的挣扎,也会绝望的对抗你的意志,但他们注定会失败,就像单独的凡人无法对抗天灾的力量,每一个走入尖塔的战士,都注定会成为你的阵营的一员,自相残杀。 而这,不过是你给你的血亲们所设计的第一道考验而已:如果他们真的带领一支大军,进来讨伐你的话,那么他们将损失这个大军中的每一名士兵。 即使是那个被称为摩根的强大存在,也无法阻止这一点:她想必应该已经发现了尖塔中的秘密,你甚至有些期待她此刻的表情。 如果他们并不打算携带那支大军,只是准备几个人组成小队,进攻这座堡垒的话,那么他们就永远也无法抵达目的地:你有上百种方法可以拖延住原体的脚步,并将他们个个击破。 除非他们能够用暴力与牺牲的谎言,来笼络他们手下的军团,从而携带的一支知晓自己注定将死去的军队,走入你的尖塔之中:这支军队还必须足够的精锐,精锐到放眼整个银河,都属于最顶层的那个级别,否则,他们可活不到自己的意志向你屈服的那一刻。 而当你的血亲们怒气冲冲,踏过了第一道考验的那一刻,他们就会见到你,并见到你为了这场战争所准备的躯体:你虽然已经抛弃了自己的肉身,但这也意味着,你可以凭依在任何东西上。。 想到这里,你笑了起来。 意志的弧光洒下,看向了那具高高悬挂在殿堂顶端的,由诸神的尸块所拼凑而成的完全躯体,那就是你的又一张牌。 你知道,在那些太空死灵的王朝中,有名为星神碎片的存在,你也知道那些星神曾经都是多么强大的力量,所以,将它们作为你的底牌之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很早就在规划这件事情,早在你刚刚进入大远征的时候,你就在有意的挑选那些虚弱到足以被你彻底湮灭的王朝,并从它们的手中收集星神的碎片:当然,你很明智的绕过那些【欺诈者】的碎片,你知道那不是你能够利用的东西。 在这些已经被削弱的星神碎片面前,伪装成一个被力量所蛊惑的蠢货,对你来说简直轻而易举,而当它们渴望着合众为一时,它们的话语帮助你解开了那些太空死灵的技术枷锁:感谢它们,否则,你还真是无法如此熟练的操控你脚下的这台世界引擎呢,更不用说把它彻底变成你的东西了。 作为感谢,你并没有抛弃这些昔日的神明的碎屑,而是将它们团聚成为一个能够被你所利用的新的存在,比起这些力量,你在凭依时被这些古老的意识所攻击,不过是小小的代价而已。 你甚至在脑海中,开启一项更伟大的计划:也许,当整个银河都臣服在帝皇的智慧之下时,他应该需要一个更为伟大、更为永恒的身躯,来配上他亘古不变的统治。 那些真正的星神应该就是不错的选择:抹去它们愚蠢的意志,它们团结起来所形成的身躯,也勉强配得上你的造物主吧。 …… 这真是一个好计划。 在你的意识消散之前,你应该向帝皇呈交这个建议。 但现在,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吧。 战争的脚步已经离得很近了。 你能听到那些泰坦巨兽在黑暗科技时代的造物面前,土崩瓦解的声音,你能感受到你那些怒气冲冲的血亲们已经来到了距离尖塔并不遥远的地方,你能觉察到你埋伏在战线外侧的那些强大傀儡,正在与那些恶魔的军团,进行着一场毫无意义的消耗:它们可真是让你感到厌烦的第三方。 你有些犹豫,你在迟疑是否要释放尖塔下的那些守卫者:它们的存在足以让这四个军团付出真正的代价,但你并不想将事情做到如此的地步。 毕竟,你的血亲们马上就要加入你的计划了,他们的力量,也终究是你的力量,到最后,也都会成为帝皇的力量。 你怎么可以让帝皇的力量有更多的损失呢? 现在的这些死亡,就已经让人难以忍受的权宜之计了。 …… 那么,就先这样吧。 如果他们想要逃跑,来逃避他们的牺牲与命运的话,你再释放那些真正的杀手锏也不迟:但是在此之前,先让这些东西去对抗那些亚空间中的恶魔军团吧,它们的真是令人烦躁啊。 只花了一瞬间,你就理清这其中的逻辑。 接着,你开始思考别的事情。 首先,就是你身上那日益压制不住的力量:即使你放弃了那可悲的神灵之位,但伴随着你距离你的最终目标越来越近,这些庞大的力量依旧在充盈着你的身体,它们从未选择离开,因为你的行为的的确确在取悦着它们。 虽然它们的确给你带来了更多的助力,但它们也在时刻准备夺取你的思想控制权,你必须压抑着它们,也必须利用它们。 毕竟,你需要同时跟无数的敌人作战:你打造出来的躯体需要对抗数名原体的围攻,你那尚未与你的造物融合的意志,需要对抗一位银河顶级的灵能大师,而且与此同时,你还需要提防你的身后,需要提防那四个不怀好意的神明。 它们一直渴望撕碎你,它们对你的计划愤怒到歇斯底里:但它们又无法真正的阻止你。 你甚至分不清,它们到底是愤怒还是喜悦:毕竟,这些所谓的神是如此的可悲,它们的思想并不是自由的,只是那些亚空间王座的具体体现而已,这些混沌的大能与其说是神明,不如说是强大到能够影响银河的囚徒罢了,它们无法离开那给予它们力量的王位。 这就是它们无法直接阻止你的原因:毕竟你所要做的事情是如此的疯狂,是如此的令至高天感到喜爱,在整个亚空间对于杀戮和毁灭的本能追求面前,哪怕是神明的力量,也黯然失色了。 真是可笑啊。 你的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然后又闪过了一遍,你不确定这是不是意志的某种脱延性,还是说你本身就在因为那些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混乱的力量,而感到茫然。 …… 应该不会。 …… 一定不会。 ……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一直都非常清楚。 接下来,你还需要解决掉你的那几位兄弟,这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但也麻烦不到哪儿去。 毕竟,除了黎曼鲁斯手中的那把酒神之矛外,他们并没有足够的手段,对你的身躯造成威胁,这也是你等待他们的理由。 你唯一需要思考就是,你该如何向他们解释你所做的这一切,你该如何向他们解释你脚下这头即将孵化出来的巨兽,毕竟,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世界观,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东西。 他们那狭隘的思维注定要因为震撼而停止许久,你需要尽快解决这种问题,毕竟,你不能因为他们的可悲而拖慢自己的工作进度,不是么? 但…… 要怎么解释呢? …… …… 那…… 就这么说吧。 —————— 以惧亡者的遗物为基础,世界引擎将会构成这头巨兽的骨架与身躯,将会让它拥有着漫步于银河的能力与未来。 以人类曾经的疯狂为阶梯,憎恶智能的存在让你的造物拥有了思考与逻辑,让它不再是一具纯粹的尸体,而是一头真正的巨兽。 最后,以亚空间中的亵渎与诅咒为最重要的一步,让生命与肉体成为一种疾病,它们的威力让巨兽从图纸上的疯狂,成为了现实中的唯一,它们的污染让巨兽彻底地忠诚于你为它所选定的道路。 你知道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你知道这三步乍一看毫无关系,但现实就是这样:无论是那些古老帝国的遗产,还是人类曾经到达的高度与疯狂,甚至是亚空间中的每一种存在,都是毫无理性与逻辑的,都是看似没有任何关联,却又息息相关的。 你不想去在意其中的缜密与逻辑,你也从来不去在意。 你能做到,你做到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所以,你成功了:也许你的成功本就是亚空间中【因信称义】最好的那个证明,毕竟,你曾经拥有着问鼎神明的力量,而一个神明发自内心的渴望,又怎么可能不会成为现实呢? 但现在,你已经不会关心这些琐碎的小事,你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脚下的这头巨兽之上:它马上就要苏醒了,在这漫长的一天结束之后,就是它苏醒的那个时刻。 但这并不是你放下戒备之心的原因,你知道,在苏醒之前,在此时此刻,在你的血亲们向你发动挑战的时候,你的造物是最脆弱的时候:它正处于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矛盾点上,处于不可能与可能的交集之中,任何一点差错,都将让它的存在彻底的走向毁灭。 但是,等到它醒来时,银河中再也无人能够敌对它。 它将不可战胜,以完成你交给它的使命…… 不,具体来说。 到了那个时候,你早就与它合为一体了:你就是它,你就是你的造物,你的骄傲,你的巨兽。 你的龙。 你的…… …… …… …… 选定之龙。 (本章完) 第367章 第一军 “最终之战开始了,祝你旗开得胜。” “你最好旗开得胜。” “因为此时此刻,三圣议会正以我为眼,观察着这片区域:虽然我并不是他们心中担任观察员的最佳人选,但是在这个以凋零与沉睡为主旋律的年代,议会的选择着实算不上多,而我姑且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那一个了。” “于私来说,作为你不被承认的朋友,我很乐意为伱们的胜利进行祈愿,并给予一点点帮助,但是于公来说,一旦你们失败了,我也不会有丝毫的隐藏,因为三圣议会从来不以等待而闻名,他们对我的耐心也从来都算不上多。” “没办法,谁叫我的事业总是与那些无端的污蔑为伴呢?” “在这件事情上,一件利器已经是我能够给予的全部私心了:这是对于你,和对于人类这歌种族的期待与认可,而在接下来,我将秉公执法:这是为了我的种族。” “三圣议会的表态已经非常的清楚了:只要他敢迈出这个星系,王朝就会被调集,军队就会开拔,虽然因为大多数的王朝依旧沉溺于他们的长眠之中,虽然我们现在并不想与你们的种族有更多的冲突,但如果事态的发展越过了我们心中的那条红线的话,惧亡者帝国,依旧是无所畏惧的。” “毕竟,他窃走的东西足以激起我们的怒火了,无论是世界引擎还是他试图融合星神碎片的行为,都会引来三圣卫队的直接干涉:当三圣卫队来过之后,这片星区不会再剩下任何的东西了。” “所以,祝你好运。” “尽你所能。” “杀了他吧,让我能够拿世界引擎和星神碎片回去交差,那我们的下一次见面不至于是刀兵相向:相信我,与我们的战争,对于你们那所谓的帝国是没有好处的。” “杀了他。” “为了你的帝国。” “也是为了你自己。” …… …… “你会杀了他,对吧?” —————— 【我当然会杀了他。】 【军团已经准备就绪,战线已整理妥当,之后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被派到了足够信任的人,现在,这场战争距离结束,就只有一场干净利索的斩首行动了。】 “你们总是喜欢斩首:这可不是真正的战争艺术。” 【情势使然罢了。】 “那么,你们会派遣哪支军团?又或者是几个军团的联军?” 【不,只会是第一军团。】 【其他的军团也不会停留在尖塔附近,在我们进去之后,他们就会着手开始收缩战线,退回到登陆基地附近,然后开始逐渐撤离这个世界,返回到舰队中。】 【无论是我的兄弟的疯狂,还是来自于亚空间的恶魔军团,与这些东西的对抗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可言了,这场战争也已经不是这些阿斯塔特战士所能插手的了。】 【如果我们完成了对于海德里奇的斩首,那么我们那么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个世界彻底摧毁:这是海军的工作。】 【而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在我将我的兄弟们拖回到战舰后,我们就需要动用那些我们从来都不敢想象的手段,在这个星系进行一场疯狂的毁灭了:这些工作,就连海军都无法插手。】 “真是清晰的自我认知,我一向欣赏你这一点。” “但是,撤退可不会是你说的这么容易的,别的不说,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血肉与恶魔横行的地狱之心,你们该如何从容的撤退?又该如何处理那些停留在地面上的凡人辅助军部队?” “虽然他们只是一些工兵与补给人员,以及极其少量的战斗辅助人员,但他们的数量庞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彻底撤离的:开启战端是谁都能做到的,但是远离战争是谁都做不到的。” 【交给我的孩子们吧:他们不会让我失望的。】 “……” 【还有什么问题么?看在你所提供的神器的份上,我不介意再回答你几个问题。】 “……” “为什么只有第一军团会参与最后的战斗:他们在这场战斗中不是已经付出太多了吗,多到让他们自己都难以忍受,如今,还要留下更多的鲜血?” 【……】 【面对最艰难的磨砺,自然要寻找最伟大的灵魂。】 【更何况……】 【在这件事情上,庄森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他只会相信他的军团和他的战士,除此之外,哪怕是禁军,或者我的破晓者,他也不会给予完全的信任。】 “感人肺腑。” “但即使他信任他的子嗣,他的子嗣们就信任他吗:暗黑天使之中的矛盾与窃窃私语又不是一个很深的秘密,连我都知道,你的那位兄弟会不清楚吗?” 【……】 【他会处理好这一切。】 “你给他支招了?” 【在这方面,我没有资格对着他指手划脚,但是,即使没有我的帮助,他也会以一己之力完成这些考练与磨练的:看着吧,就在这里拭目以待吧。】 【毕竟,他可是我的兄弟,他可是……庄森。】 —————— “你很骄傲这件事?” 【庄森值得我的骄傲:他永远都值得这一点。】 —————— “五百人。” “我需要五百人。” “我需要从你们中选拔出五百个人:不是最好的五百人,但会是最合适的五百人,来随我参加接下来的战役,随我奔赴死地。” “……” 空气很安静,就仿佛太阳正在垂垂死去。 在被特意开辟出来的,充斥着恶心肉色的空地上,拂过面庞的微风带来了远方战场的气息,那是鲜血的腥味与尸体的臭味,那是源于人类本能的恐怖之物,那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去战胜的怪物。 而现在,这里并不缺乏勇气。 这里甚至并不缺乏传奇。 数千名第一军团的战士集结在这里,又或者是上万人,他们披肩取锐,全副武装,沉默不语,他们以某种外人永远无法知晓的规律或者归类,分成了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队列,就宛如上帝的使节张开他那无情的羽翼一般,每一根雪白的羽毛都与锋利的剑刃无异,而这些剑刃逐渐收敛,逐渐归拢,最后集中在了天使一人的身上。 而此时,在这里的天使,就是基因原体,就是庄森。 所有人都围绕着他。 所有人:帝皇的战士、阿斯塔特、无冕王子,天军、六翼军、暗黑天使、庄森的子嗣…… 这些人曾有无数个名字,这些人曾经换过无数个身份,但唯独不变的,就是他们的力量与荣耀,就是他们以帝皇与帝国之名,而奋战至死的决心。 这份决心源自于数百年前的那段光辉的岁月,源自于第一批次的五千名阿斯塔特战士想人类之主所宣誓的效忠:在场的人中,不缺乏那五千名阿斯塔特的一员,他们所经历过的战争与历史,远远超过任何人的想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是活生生的传奇。 但传奇都有落幕,也许就是今天。 但传奇都有终结者,也许就是庄森。 或者说:一定就是庄森。 “这次,我并不会动用我的五百众,也不会动用我的卫队:这并不是能力与态度的问题,而是因为他们本身的职能与性质,决定了他们不适合参与这场战争,决定了这份荣耀与重担不属于他们。” 第一军团的原体伫立在空地的最前方,他站在一处类似于阅兵台的小丘之上,结合着原体超人的感官与四周被特地打造出来的露天剧场式地形,让卡利班之主能够真切的观察到围聚在他身前的每一名暗黑天使的脸庞。 庄森注视着他们,每当他斩钉截铁的吐出了一段话语的时候,他就会沉默一小段时间,用来仔细的观察着他面前的每一张面孔:他观察的如此缓慢,又如此的贪婪,就仿佛要将每一张脸,仔仔细细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庄森认得他们,他认得这上万张脸庞中的每一张,他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职位,知道他们在他的第一军团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付出了怎样的辛劳。 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在他刚刚接触暗黑天使军团的时候,他花费了多么艰苦的努力,才记住了军团之中的每一个人,才记住了军团之中每一张面孔,并以此而打造了第一军团如今的体系。 眼前的这些战士,他们有着各自的特长,有着各自的缺点,有着各自的用武之地,他们被巧妙的安排在了那些最能发挥他们能力的地位上,从旧的组织中脱离。成为了新的组织中的一员:像这样的改变几乎从头到尾的重塑了整个暗黑天使军团。而这次重塑的每一个最细微的细节,都由庄森亲自经手。 所以,卡利班人才熟悉军团之中的每一张面孔:即使有些面孔从未与他有过漫长的对视,也从未有他有过任何一次交流,但是当他观察到那些细微的特征,又或者仅仅是扫了一眼,那些肩胛上的纹章与标号的时候,他就能准确无误的叫出他们的名字。 他能做到这一点。 只不过,他从未这样做过, 他也从未将这些事情,告诉过任何一人。 他知道,如果他愿意从百忙之中抽出精力,向他的某些兄弟学习学习,对自己的子嗣嘘寒问暖,呼唤他们的名字与功绩,并大张旗鼓地将这作为自己伟大能力中的一项的话,也许暗黑天使中的一些,会和他更亲近一些。 但他不会这样做的:他的战士们与他本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是帝皇的利刃,他们是都是帝国挥向远方之地的无名匕首,而一把利刃,是不需要向另一把利刃俯首称臣的,也不需要感激。 只要暗黑天使能够遵守他的命令,只要他们不会违逆他的要求与想法,他不在乎他们到底是怎样看待自己的:他们是他的骑士,而他是他们的统帅,他们之间的契约与上下级义务才是最重要的关系,其他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 “……” 在庄森的脑海中,又一次划过了这样的想法,它如同星辰般璀璨又如同岩石般坚固,是永远都不可撼动的真理,而正当卡利班之主在他的脑海中,又一次肯定了这种想法的时候,他的话语已经在面前的数千名阿斯塔特战士中,掀起了微小的波澜。 有些人在窃窃私语,有些人在面无表情,还有些人对他们的不满几乎是没有任何遮掩的,他们看向基因原体的目光中并没有真正的尊重:站在高处,庄森能够将这一切轻而易举的收入眼底。 他没有继续开口,只是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底下的窃窃私语渐渐的停息了下去,等待着终于有一名泰拉老兵迈步走出了阵列,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这是一次战斗的征召吗?大人?” 这个声音很沙哑,听起来是来自于格拉玛耶的嗓音,庄森在沉默中分出了一缕目光,看向他的这位子嗣,他认得他。 那是第一军团在工业世界格拉玛耶招来的一名战士,已经在大远征中服役了至少七十年了:格拉玛耶是暗黑天使军团在离开神圣泰拉之后,为自己选定的临时母星,时至今日,它都在第一军团的体系中拥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卡利班之主郑重的看了这位战士一眼,他知道,这个战士的询问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战术任务,根本不需要如此的大费周章。 原体收回了目光,他不再专注于看向某一个人,而是将视野平均的看向了面前的数千名战士,他的声音洪亮,宛如王座上的君主在向着他的领主与将军们,发出下一场战争的号召。 “不。” “我需要你们搞明白一点: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庄森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翡翠色的瞳孔中散发着寒光,他似乎没有看向任何人,又似乎在看着每一个人,在他的锋芒面前,哪怕是最为桀骜不驯的战士,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严阵以待。 “听好了。” 原体的语气低沉。 “这一次,我不是在命令你们战斗。” “我是命令你们去牺牲。” “……” 人群中的骚动与更加猛烈的窃窃私语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但庄森没有在乎这一切,他接下来的话语与他的瞳孔是一般冰冷的。 “在这里,我不打算向你们隐瞒事情的真相,看到我身后的那座尖塔了吗,那座隐藏在地平线上的亵渎堡垒:我们的敌人,造成这场远征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隐藏在里面,接下来,我和我的血亲们会进去杀死他,终结这一切,完成帝国交与我们的使命。” “而在这一过程中,我需要一支军团跟随着我们,我需要五百名最精锐的战士,他们的矫健能够跟上我们的步伐,他们的力量足以帮助我们阻挡沿路的阻碍,掩护我们杀入那最后的堡垒:这就是他们全部的使命。” “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们,这五百人不是去战斗的,他们是去牺牲的,因为那座最终的堡垒已经成为了噩梦与暴政的国度,你们不可能活着回来,因为你们的思想是无法抵制他的污染的,你们一定会在那里成为那个堕落者的奴隶。” “除非,你们在被他彻底控制之前,用自己的武器,又或者拜托你的兄弟,来终结你们的生命:我希望你们会这么做,我也希望你们在这么做之前,已经完成了帝国交与你们的使命。” “……” 空地的另一边,正在沉默的注视着这里的黎曼鲁斯与康拉德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用目光进行着交流。 “他一向这样吗?” “……” “是的,这就是庄森。” “这才是庄森。” “……” —————— 沉默继续,直到淹没在暗黑天使那越来越汹涌的低语之中,在军阵中,甚至有些过于明显到丝毫没有遮掩的抗议与腹诽之声,能够传入到基因原体们的耳朵里。 而庄森看起来对这一切充耳未闻,他只是站在那里,坚定到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 “这一次,我把你们这些最精锐的老兵召集起来,就是为了这个任务,而且我并不打算给它指派给任何一支队伍:无论是我的五百众还是我的近卫军,亦或是我麾下的任何一个骑士团。” “我也不会指派任何一个人,我会在这里等待,等待大约三分钟的时间:这三分钟里,想要参加这次行动的人,请自行出列,你们的力量需要足够强大,你们的经验需要足够丰富,以保证你们能够以最大的可能性,完成这次任务。” “我需要五百人,而我会等待三分钟,等到这五百人,如果三分钟后人数不够的话,我就会开始从你们中选择人,来补齐这个队伍:我希望这样的耻辱,不会将落在我们的头上。” “现在,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提问。” “我就在这里,我不会去任何地方,我也不会回避任何问题。” “……” 庄森一口气说完了他胸中的话语,他没有等待,也没有犹豫,就像他的语气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怜悯与柔软,那绝情的命令就像是一柄沉重的钢锤一般,砸在了众多暗黑天使的头顶上,不少鏖战了数百年的战士甚至在面面相觑,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 而且更多的人,看起来已经接受到了庄森话语中的内容,他们并没有愤怒。也没有咒骂,还给基因原体的,只有一片诡异的沉默。 而卡利班人只是面对着他的子嗣们,保持着相同的沉默,他看起来在等待着第一个问题,在等待着回答完所有的问题之后,再开启那三分钟的计时。 一时间,沉默成为了主题:沉默一直都是暗黑天使的主题,也是卡利班的主题。 庄森等待着,他并没有等待太久。 很快,便有一个问题从暗黑天使的阵列中被提了出来,原体们看不清那个提问者的长相,因为他站在了第一军团阵列中央的位置,或者说,现在也没有人在意,提问者到底是谁了。 “你会与我们一起作战吗,大人?” “当然。” 庄森只是点了点头。 又一个问题响起。 “这场战斗将会结束一切,会宣告远征的胜利,对吗?。” “当然。” 再点点头。 “……” “帝国和泰拉,都会再一次得安全吗?大人?” “……” 庄森没有回应,他只是再一次的点了点头。 而他的肯定也没有让暗黑天使们出现半分的活跃,只有越来越压抑的气息,如同黑云压城一般笼罩在所有人都头顶:直到那个每个人都想提的问题,终于被说了出来。 “……” “你是在要求我们,为了帝国而去死吗?大人?” “……” 庄森眯起了眼睛。 他似乎在寻找那个提问者:但其实并没有,因为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就仿佛早有准备。 “是的。” “我在要求你们去死,或者说去牺牲。” “……” “……” “那您就不想再和我们说点儿什么吗?” 阵阵中,不知道是谁用嘶哑的嗓音喊出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甚至让暗黑天使们感到惊愕,开始了新的面面相觑: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不暗黑天使了。 但没有人驳斥这个问题:所有人似乎都在好奇。 “……” 庄森垂下了眉眼,没有人能看清那翡翠色的瞳孔中,到底在闪烁着怎样的光芒,他似乎在笑,却又似乎在保持着一种悲愤的哭泣,但是当你认真观看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始终保持着那种面无表情,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我不会和你们再说什么,我也从来不会和你们保证什么。” “我只会做到一点,战士们。” 原体向前一步。 “我只会与你并肩作战,我只会走在你们所有人的最前端,我只会成为这场战争中的第一个加入者和最后一个退出者,我只会与你们成为平等的战斗兄弟:在你们人生的最后一场战斗之中。” “我命令你们去战斗,因为我也会加入这场战斗。” “我命令你们去牺牲,因为我也去迎接这场牺牲。” “……” 这句低沉的,带着自毁气息的话语,在第一军团阵列中造成的影响,甚至比之前的无情宣判还要更为严重,而庄森却没有停下他的话语,他只是又一次的环视着他的军团,甚至来不及仔细观察那一张张让他熟悉的脸庞。 “我会与你们一起战斗,并肩作战,让我们的敌人遭受来自于帝国与帝皇的惩戒。” “如果我们失败的话,我也不会逃走,我们会一起死在这里,而其他人会来接替我们的位置,直到帝皇的意志得到最彻底的执行。” “而如果我们凯旋的话,我会在孤独中回到我的战舰上:我也许无法带走你们的尸骸。我也许无法让你们的名字铭刻在军团的荣誉之墙上,我也许无法让帝国中的每一个人像传唱着影月苍狼或者帝国之拳那样,传唱着你们的功绩。” “如果我们胜利了,那么这场战争,那么这个大敌,就必须被彻底的遗忘:遗忘就是帝国会给予我们的最好的奖励。” “而我能给你们的,并不多。” “……” “会有什么?大人?” 似乎有很多人在喊这句话。 “……” 庄森没有抬头,但他的确在看着每一个,在说着每一个名字。 “我的战士们。” “我会记住你们的名字。” “我会记住你们的牺牲。” “我会用我心灵中的剑,在我的脑海中刻下字符,让你们每个人的名字镌刻在我的灵魂之中。” “我会用我的舰队彻底摧毁这个世界,来保证你们的牺牲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浪费,我们的敌人会被彻底的摧毁,帝国的安全会得到真正的保障。” “我会……” 原体突然沉默了,他就像是一头猛虎,困顿于一个被乱石所填充的山洞中一般,那坚毅的嘴唇死死的咬在了一起,似乎在挣扎着,要吐出下一句话。 “……” 在暗黑天使们为此而产生骚乱之前,庄森还是开口了。 “我会找到我们的敌人,我会不惜一切的击败他,我会以我的生命为赌注,来终结他对于帝皇与帝国的威胁:我会打倒他,我会切下他的脖子,砍下他的头颅。” “无论如何,无论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做到这一点。” “我会杀了他。” “……” “……” “为你们复仇。” —————— “……” “三分钟开始了吗?” 【开始了:怎么了,阿考?因为你没有作为老兵被征召到庄森的面前,而感到失落吗?】 “不会的,大人。” 在阿瓦隆之主身边,狮王总管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卡利班人,我没有加入到那个队伍中是很正常的,因为我还远远算不上一个老兵,在这一点上,战舰上的阿拉乔斯都要比我更为倒霉,毕竟,他绝对有资格站在那里。” 【……】 【所以呢:明明你没有资格站在那里,那你为什么还要朝着那里前进,直到我把你拦下来?】 “……” 狮王王总管看了一眼横在他面前的胳臂,叹了口气,他知道他是无法绕过这位原体的阻拦的,他必须给出一个理由。 “因为我要加入那个队伍:您也知道这是一次多么凶险的任务,如果想要在三分钟内,让五百名战士自愿赴死,就必须有一个榜样。” 【你想去当那个榜样?】 “总要有第一个人:既然我的基因之父信任我,器重我,那么现在就是我回报他的时候了。” 【你如果真的想要回报他,那就站在这里,活下去,并且活到未来吧,阿考,而且,不要小看了这些泰拉人,他们还没有怯懦到需要一个首当其冲的榜样。】 阿瓦隆之主勾起了嘴角,,她没有再理会身后那有些迷茫的考斯韦恩:当她的视线回拨的时候,摩根便已经看到了那第一个迈出了步伐的暗黑天使。 没人知道这是三分钟中的第几秒,也许现在距离三分钟的界限已经快要结束了,又也许,庄森现在才刚刚开始计时。 但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 因为当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的最后一句话语落地的时候,一阵安静与沉默先是席卷了整片空地,然后,又是短暂的,微不可察的骚动与思考:在这些只是占据了一个瞬间的停滞之后,便已经有几十道身影,开始了移动。 十个。 二十个。 三十个。 四十个…… 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从第一名志愿者到第十名志愿者之间,也就相隔了整整十秒,而第七十名志愿者与第八十名志愿者却几乎是同时出列的。 到了最后,暗黑天使们几乎是争先恐后的涌向了他们基因之父的面前,就连原本是居于队伍的最后一排,用着否定的眼神看着庄森的阿斯特兰,在看到了。那志愿者队伍的空位已经寥寥无几后,也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在内心中长叹一口气,便迈开了自己的步伐。 他并不是为了庄森而战。 阿斯特兰在心中低语。 他很清楚一点:他是为了一些更高尚的东西而战,而不是为了庄森而战:只不过在这次战斗中,庄森会与他并肩作战而已。 一边低语,一边前进,阿斯特兰能够感受到,当他穿越了那些站在原地的战斗兄弟们的时候,那些投在他身上的,羡慕的目光。 这让他的心情好受了一些。 但是,正当这位老资历的泰拉老兵咬着牙,准备一头冲进志愿者队列之中的时候,他的肩膀却被谁拉了一下,耳边也随即传来了那带有烟嗓的格拉玛耶口音。 “等一下,兄弟。” “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最后一个席位让给我呢?” “……!” 阿斯特兰回过头,看见了那个把他拦住的格拉玛耶裔战士:就在战争开始之前,他们还在荣光女王的走廊上,有过一次不长不短的交流,事实上,这一个有着烟嗓的战士,是阿斯特兰在军团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们的友谊也是这位泰拉老兵最珍重的事情。 “可是……” 阿斯特兰想要说出他的朋友的名字,但是格拉玛耶裔的战士只是微笑着,打断了他。 “没有什么可是的:这次行动需要的是最适合的人,而不是最强的人,保留你的能力吧,军团的未来还需要你这样的人来支撑,把这次牺牲交给我,把这个荣耀交给我。” “……” “你没必要为了庄森而战,兄弟。” 阿斯特兰咬紧了牙关。 “他只会给予我们遗忘。” “我知道,我也从来不是为了他而战。” 这位来自于工业世界的暗黑天使战士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坚定。 “我会战斗。” “我会牺牲。” “但不是为了庄森,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只因为,我是暗黑天使,我是帝皇的六翼。” “只是因为,我是第一军。” “如果死亡与遗忘,就是帝皇交于我的结局的话,那就让我来拥抱与亲吻它们吧,那就让我以一个忠诚者的身份,默默死去吧。”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没有比这更好的奖励了。” “毕竟……” “忠诚,本身就是它的奖励。” (本章完) 第368章 启示录 “你说,属于暗黑天使军团的时代,会结束么?” “在我们流血牺牲的时候,会不会有其他的军团从我们手中偷走首席的名号,占为己有:无论是影月苍狼、帝国之拳、钢铁之手,或者是那群自私自利的极限战士?” “这似乎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不这么想:我们已经太久不在大远征的中央了,我们也永远回不去那里了,我们的军团已经是旧日的遗迹,昨日的残片,此战过后,想必军团也不再强大到足以领导其他的战斗兄弟了。” “属于我们的时代结束了,不是么,留下来的只有遗忘,还有命中注定的衰落与死亡:就像我们现在面临的这幅处境一样。” “……” “你说得对。” “暗黑天使的时代结束了。” “……” “但我们很幸运,不是么:我们马上就要死在这里,我们看不到那悲惨的一天到来,毕竟我们的死亡会被所有人遗忘。” “真是个好消息。” “……” “是啊。” “一个很适合我的结局。” —————— 他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杀戮他面前的这些敌人,这些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敌人,这些他可以战胜或者必须躲避的敌人:它们占据了他的每一寸感官,这是漫长到足以让任何人,失去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的一个小时。 他的敌人们:人类、异形、阿斯塔特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的扭曲组合体,它们癫狂至极,它们无所畏惧,它们从每一个难以被察觉的阴影和角落中,发动着接连不断的攻击,它们锋利的爪子与凌乱的獠牙,足以彻底撕碎每一个庄森之子身上最坚固的动力甲。 与它们的战斗,就是与极度的狂热与无尽的扭曲的磨练:无数的尖叫、抓挠与口吐白沫,这些敌人就像是被惊动的兽潮一般,毫无死亡、畏惧或者疼痛的概念,源源不断的冲击阿斯塔特们的阵型,前面的倒下,后面就会立刻接上,甚至会直接碾过那些还没有完全断气的无形肉块。 偏偏这些已经完全丧失了畏惧的对手,还残留着几丝战斗的本能意志,而且它们身上的血肉盔甲也足以抵挡住几发致命的爆弹,这让速战速决成为了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也让流血与牺牲,成为了必然的未来。 大约在第十五分钟的时候,大约在他们杀死千倍于己的敌人的时候,伤亡终于开始出现了:第一批牺牲者总是会被人们铭记的,他们倒在了一座宽阔且壮观到难以想象的大殿之中,这大殿的恢宏程度似乎根本不可能存在于这座与它同高尖塔里面,但很显然,某些物理与结构学上的逻辑,早就已经在这个疯狂的地狱中被彻底扭曲了。 至暗无比的殿堂为阴影中的潜伏者们提供了绝妙的掩护,那些怪物像是雄鹰、蜘蛛与灰狼被随意融合在一起的造物,却又能清晰的看到它们身上数种异形甚至人类的体态特征,这些敌人大小就像是骑士或者泰坦,从阴影中出击,从在原体们的利刃下,夺走了数名战士的性命:而在它们身后,依旧是数量难以想象的浪潮。 最糟糕的战争从这一刻就开始了,原体们的武器上燃起了火焰与尖利的呼啸,他们的力量摧毁了所有的敌人与殿堂,但是剩下的敌人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就仿佛它们的数量足以填满一整个大陆,它们如天灾一般,如狂风肆虐,如雨势凶猛,如风暴在苍穹上盘旋,如群星被黑暗所侵蚀。 已经没有人能够记得这场战争是怎样度过了接下来的一个又一个小时的了,但是第一军团无疑在这毁灭的浪潮中坚持了下来,他们不知道战斗了多久,前进了多少,甚至连失去了几个战斗兄弟都是一无所知的:但每一名暗黑天使都能够骄傲的确信,他们成功了。 在顶住了那无尽的浪潮后,在用意志与钢铁通过了那些漫长的回廊与漆黑的隘口之后,在杀死了无数仅仅是一个个体的存在,就足以毁灭一座巢都的怪兽群落之后,他们的确成功的打通了,通往那座最后的大殿的道路。 他们每个人在此期间的战斗经历都是一本启示录,都是冉丹围城战的灾难翻演,但他们的确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因为他们亲眼见证着他们的基因之父庄森,与他的血亲兄弟们,是如何走上了那连接着最后殿堂的桥梁的。 尽管没有任何一点实际上的依据,但是在看到那座直通天际的钢铁圣殿的那一刻,每一个人都非常确信,那就是敌人的心脏所在,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那座甚至比尖塔本身还要高大的王庭,就是连摩根都确认的最终目的地。 他们成功了。 原体们踏上了桥梁,属于帝皇子嗣的战斗开始了,而属于暗黑天使们的战斗,结束了,他们的使命在这一刻迎来了终结。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们注定的死亡:那由无数种亵渎魔物所组成的浪潮,远远没有迎来终结,它们依旧在紧紧跟随着帝国大军的前进脚步,也追到了这里,甚至在数量上有了指数级的增长。 于是,仅剩的一百多名暗黑天使们,在沉默地目送他们的基因原体消失在了桥梁上后,便缓缓地转过身来,握起了自己的利刃,组建着熟悉的阵型,呼唤着身旁那些战斗兄弟们的名字。 他们背对着他们的原体,发起了最后的一轮冲锋。 宛如风暴。 宛如雷霆。 宛如天军。 —————— 就像是殉爆的巨舰消散在了冰冷的海底深洋一般,暗黑天使们最后的战斗,也消散在了一片混乱与沉默的厮杀之中。 在数以百万计的敌人咆哮着冲锋而来后,那道细细的黑线终于被浪潮所冲散了:单枪匹马的暗黑天使很快就被吞噬,而剩下的那些则是化为了一个又一个互相依托着后背的小组,继续战斗。 弹药耗尽、枪械过载、利刃变钝、直到坚毅的怒吼消散在了无穷无尽的浪潮之中,知道忠贞的意志破碎在了如神的暴政之下,直到死亡的宁静,前来终结了他们忠诚的征途。 没人记得他们遭遇了什么,他们也不在意他们遭遇了什么,脚下敌人的尸骸早已堆积如山,掌中饮血的剑柄也早已黏滑难耐,他们每个人都站在了高峰上,用意志与敌人的尸体所堆积的高峰,他们脚下依旧是源源不断的魔潮,他们身边则是所剩无几的战斗兄弟。 而且正在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不知是分散了,还是战死了。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还是杀退了又一波的魔潮。 在仅剩的喘息中,当他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批敌人到来,并用着他那来自于故乡世界的沙哑嗓音,想与身旁的战友交谈的时候,这位格拉玛耶的烟嗓战士赫然发现,他的身旁,现在只有一个人了。 他并不认识这位素未谋面的战斗兄弟,但当他们真正交谈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好像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一般,随意地谈论着那些在以往被忌讳莫深的军团隐秘,就仿佛这个隐秘只是一些孩童的笑话。 荣誉、未来、遗忘与死亡,所有的一切,现在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们谈论着这些曾经被他们视为生命中的核心的词汇,可话语间却只有无奈且轻松的笑意。 但这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格拉玛耶裔的战士就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沉默,那沉默来自于他身边的那位战斗兄弟:那位刚刚还在与他欢笑的战斗兄弟,那张来自于神圣泰拉的面容,此刻却如同死人般僵硬了起来,也不再发出任何的回应与笑声了。 他看了过去,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双正逐渐变得呆滞的眼白,嘴唇微微扇动着,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迟迟吐不出来,最终,也只是断断续续的组出了几个词:但是格拉玛耶裔的战士听得很清楚。 “我……” “到……极限了……” “他要……” “……” “砰——” 枪响过后,尸体倒下。 又一名神圣泰拉的战士倒在了银河的黑暗角落之中,而烟嗓的格拉玛耶裔战士只是沉默着,放下了自己的枪,他将目光停在了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战斗兄弟身上,停了一秒,权当是对他的哀悼。 这位战斗兄弟是幸运的,最起码他还有人来帮助他终结痛苦,而现在,自己这个可悲可叹的格拉玛耶人,似乎已经找不到那个能够帮助自己解脱的战斗兄弟了。 只有那些敌人,那些已经出现的他视野尽头,正向着他的方向疯狂涌来的敌人,它们的数量无边无际,它们的样貌可憎狰狞,它们的强大甚至让他怀疑,他能不能扛过这一波攻势:但事实上,他已经扛过无数次类似的进攻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看起来格外巨大,就像是某种宣判一般:希望他能够倒在这次战斗之中吧,毕竟他脑海中的防线正在摇摇欲坠,他的死期也正在变得紧迫了起来。 手中那把来自于神圣泰拉的武器,早就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不堪重负了,而杀死了另一名暗黑天使的一击,则是彻底夺走了这把武器的性命:烟嗓的格拉玛耶裔战士随手把这个昔日价值连城的杀戮机器丢在了一旁,他只是握紧了自己的利刃,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接着,他走下了脚下那座数米之高的死人山,让自己的战斗兄弟躺在了无数敌人的尸骸之上,而他则是走向了远方的浪潮,走向了自己的结局。 在临走前,他停顿了一下,并回头看了一眼,看向了那位面色安详的战斗兄弟:这一次,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无比清晰了。 “待会再见……” —————— “兄弟!” “砰!” 夏亚毫不留情的开火了:即使是以勒菲骑士的严格标准来说,这也是一次非常干练且无情的可怕杀戮了,无情到不会有人怀疑夏亚现在的糟糕心情。 他的心情的确很糟糕。 非常的,糟糕。 在伤痕累累的铁骑型终结者甲的遮掩之下,勒菲骑士的瞳孔中散放着比铁甲更冰冷的光芒,他漠然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无论是飞沙走石的战场,还是一片混乱的后勤基地,亦或是那些更远处的,正在冲击者他们战线的亚空间生物,都足以让他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勒菲骑士的眉头紧锁,他的已经微微朝北方的位置偏了一点,尽极可能的极目远眺着,远眺地平线外他那根本就看不到的远方:在那被鲜血与风暴所笼罩的地方,在那个他们曾经战斗过,曾经杀死过无数台血肉泰坦,却又不得不退回来的地方,他的基因原体就在那里战斗着,在那个尖塔里面战斗着,在那个最可怕的大敌的面前战斗着。 她在以命相搏,而他们却无法护卫在她的身旁,甚至连那些整日自夸不会远离原体半步的老近卫军们,都被他们的基因之母三令五申的派遣了回来。 夏亚还记得,在上万名破晓者的面前,那个一向以坚毅无情和高效率而著称的禁卫总管拉纳,几乎是要哭泣着跪下,恳求摩根带着他们加入最后的战斗,恳求他们能够继续护卫在原体的身边。 但原体第一次如此坚定且不容置疑的否决了他们的要求,她最终没有携带任何一名破晓者,就像黎曼鲁斯也没有携带任何一名太空野狼一般,这两位基因原体都用最坚定的意志,弹压了他们麾下军团的反对声音,并跟随着庄森和暗黑天使们,走入那座尖塔之中。 第二军团的战士们几乎是如丧考妣的看着这一切,他们虽然没有像隔壁的那些芬里斯人,几乎是咆哮着抓住黎曼鲁斯的袍子,要把他拖回去,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的气息是轻松的:当所有人遵守着摩根发出的最后一个命令,以最小的代价撤回到战舰上的时候,队伍中的气氛就仿佛他们在这场战斗中遭到了彻底的失败一般。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压抑至极的气氛并没有干扰禁卫总管与连长们的工作水平,他们完美的执行了原体的命令,将几乎全部的破晓者都带回到了帝国在这个世界最开始的登陆场上,撤退中的伤亡还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勒菲骑士或者老禁卫军这样的精锐力量,伤亡并不大,甚至没有。 但这并不能让悲伤的夏亚有半分的好转,他依旧沉浸在不能在危险面前,护卫在他的原体身旁的屈辱感中,就像他绝大多数的战斗兄弟一样。 而如果说,这种屈辱感是夏亚此刻心情变糟的最大原因,怎么让他变得愤怒的直接原因,就是在帝国军队正在有序撤离的时候,那不知道从哪里蔓延过来,向着他们的基地发动冲锋的恶魔军团了。 更不可原谅的是,这些亚空间的生物的行为。 “敌袭!” 还没等勒菲骑士思考完他脑海中的话语,一声尖锐的警报声就粗暴的打断了他的思考,夏亚立刻全神贯注了起来,他如同一座铁墙一般守在了自己的岗位上,亲眼目睹着基地外侧的松散防线是如何被占有绝对人数优势的恶魔军团所突破的: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面对恶魔这种第一次遭遇的对手,夏亚并没有慌张与错乱,他依照着被派发的经验手册,用利刃与火焰喷射器对付着这些狰狞无比的怪物,而这些怪物中最让他感到愤怒的,就是那些淡紫色的,有着蟹螯与长鞭的恶魔,还有那些雪白色的,有的如同猫头鹰一样的头颅,和节肢动物一样的肢体的,如舞者般优雅的怪物。 虽然在大部分情况下,这些怪物和那些红色的嗜血狂兽,绿色的腐烂者或者蓝色的魔法妖兽没什么区别,但是每当它们看到破晓者的时候,情况就会有些不太对劲。 “兄弟!” 一声喜悦的,真挚的,甚至不洒在任何负面情感的称呼,在任何时候都会让人喜欢起来,但唯独在这个时候,它是让夏亚的心情糟糕无比的直接原因: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句真挚的称呼,是来自于他眼前的这个恶魔的。 一个恶魔,一个雪白的恶魔,它突破了外面的防线,来到了夏亚的面前,那与猫头鹰类似的头颅上镶着又大又亮的黑色眼珠,节肢动物一样手臂末端是尖利的爪子,它的下半身宛如舞者的裙摆,在沙地上优雅的行走,躲避着帝国军队的火力,直到它发现了勒菲骑士的存在,便一脸兴奋的凑了过来。 “兄弟!” 它笑着,就像在面对一个真正的兄弟一样。 “砰!” 而夏亚则是开火了:充满着怒火的开火。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的确震惊了一下,并在近乎于本能的恐惧中释放自己的火力,而现在,勒菲骑士已经因为愤怒而变得冰冷,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因为每一个像这样的白色恶魔,都会冲到破晓者们的面前,满脸热忱的就仿佛与他们相认的血亲一般,甚至让那些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们,开始用怪异的目光看待摩根的子嗣们了。 “谁是伱的兄弟?” 夏亚低沉的咒骂,他手中的火焰喷射计毫不留情的喷吐着致命的火舌,将由这个恶魔焚烧殆尽,但这个可憎凡家伙也并没有更多的反抗,它的身影就如同泡沫一般消散在了火焰之中,甚至连嘴角上还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 夏亚啐了一口,他不得不命令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很快,他就看向了战场的另一边:那里有着情况。 他看到了一堆凡人,那似乎是几名隶属于破晓者军团的凡人辅助军的成员:他们的大部队虽然没有下来协助作战,但依旧有无数支这样的小部队承担着类似登陆基地附近的守卫工作,这些凡人部队那不可避免的低效率,正是撤离活动变得如此艰难的原因之一。 “快一点。” 夏亚毫不留情地催促着他们,与大多数的破晓者不同,他对于这些凡人一向没什么感觉,虽然算不上厌恶,但他也懒得与他们有着更多的关系。 但这一次,情况有一些不一样了,这种诡异并非来自于凡人们对他冰冷要求的本能应合,而是来自于这些阿瓦隆人所簇拥的那辆装甲运输车:说的更具体一点,是在车上所绑着的那个东西。 “……” “那是什么?” 夏亚指着车上的那个东西,向凡人们问道,而凡人们只是惊异的看着他。 “这,这是一名破晓者,阁下,是您的战斗兄弟。”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战斗兄弟,我甚至见过他: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的装甲车上,而且是被绑着的?” 凡人们面面相觑。 “这个:因为这位破晓者阁下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伤了,我们在战斗中和他并肩作战,而他被一个亚空间的恶魔所击伤了,伤的很重,并被送入了附近的医疗基地中。” “但紧接着,全面撤退的命令就下达了,而且恶魔的军团也在紧追不舍,导致人手不足,我们便自作主张决定将他带回来,以免他错过撤离的飞船。” “……” “你们一直带着他?” “对。” “穿过了战场?从前线到这里的战场?半个大陆的战场?” “是的。” “……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夏亚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些凡人辅助军。 “……为什么?” 而这些凡人则是以更奇怪的眼光,看向了夏亚。 “这件事情关你们什么事?他的安危是破晓者军团的药剂师们需要操心的事情。” “呃……大人。” 领头的凡人军官开口了。 “这位破晓者阁下可是一直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战斗兄弟,我们已经共事了快十年的时间了:虽然看起来,他与我们在各方面都是不太一样的,但他依旧是我们小队的战斗兄弟,只是一个超大号的战斗兄弟罢了,我们怎么可以抛下他呢?” “毕竟……他留在那里,是有危险的……” “……” 你们以为破晓者军团顾及不到他们的战斗兄弟? 你们凭什么这么想? 夏亚沉默了,他发自内心的沉默了,他一时不知道是该为这些凡人的自不量力而愤怒,还是因为他们纯真的愚蠢而发笑。 但就在他做出这一切的决定之前,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前线的又一个声音:恶魔军团的攻势在加剧,似乎又有一批恶魔注意到了夏亚和他身旁的这批凡人。 勒菲骑士有些烦躁的看着这一批的攻击者:如果不是他身旁这些凡人拖累的话,他现在完全可以暂时的放弃这里,找到一个更好的防守位置,又或者是把那个破晓者之间带到船上,而不是站在这几乎空旷的沙地上,徒劳的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敌军。 这群拖后腿的家伙。 勒菲骑士的心中暗骂,但当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这些正在努力的将车上的破晓者带回到战舰上的凡人部队,又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魔潮之后。 他还是握紧了自己的武器,挡在了这些凡人们的身后,用不耐烦的语气,对着这些阿瓦隆的辅助军们开口。 “快点。” “快点回到战舰上。” “我会在这里掩护你们的。” (本章完) 第369章 大门之前 “这个东西……是什么?” “这是大魔,不可明说者们的奴隶与碎片。” “这一头是万变魔君,你也可以称呼其为谎言领主,又或者羽翼君主:这些狡诈的鸟人是亚空间中最让人感到麻烦的存在,它们以发生在实体宇宙的混乱、悲伤和愚蠢为食,也是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领航员的天然灾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指……那个单枪匹马干掉了大魔的东西……是什么?” “……” “哦,那个啊。” “它叫黑色守望者,是母亲大人的新宠物。” “……宠物?” “对啊,宠物。” “虽然只是个异形,但是看久了其实也挺可爱的,不是么?而且每天记得喂它一点起司蛋糕和奶茶就行,还是很好养活的:最起码比康拉德好养活,不会搞什么有关于苹果桃自由的单人游行。” “不过最近,它的嘴巴似乎也有点变叼了呢……” “……” 室女座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与舒缓,就仿佛是将名贵的青瓷茶杯依次排在木桌上一般,倒上不菲的茶品,享受淡雅的平静:完全没有大战在即的紧迫感。 而在原体侍女的身旁,卡西娅—奥赛罗小姐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她内心中的困惑依旧没有被完好的解答,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些问题本身似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位【曙光女神号】的首席领航员依旧清晰地记得过去几个泰拉标准时里所发生的事情:毕竟如此可怕的,宛如人间炼狱的场景,又怎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 正当恶魔军团于死寂之星上现身的时候,同样有大量的亚空间生物涌上了位于近地轨道上的帝国战舰之中,虽然它们的数量远不如地面上的那些同类,但也足以让整个大舰队措手不及了。 那些或是状态不佳,或是在医务室中昏迷不醒的凡人灵能者们被肆意的亚空间所捕获,成为了开都启传送门的牺牲品,大量的未生者们旋即席卷了几乎每一艘战舰:尤其是各艘荣光女王级。 而【曙光女神号】更是首当其冲的:且不说留守在战舰上的破晓者们花费了多少时间,才把那些从各个亚空间裂隙中涌出,抓着他们乱认亲戚,乱喊【兄弟】的,有着如同雪鸮般头颅的白色恶魔浪潮尽数除去,单单是在最靠近王座厅的那座大殿之中,便有着无法被任何人解决的巨大隐患。 一头奸奇大魔以九个领航员的尸体为骨架,搭建了足以划破现实宇宙的帷幕,从而直通王座厅的道路,而与它一同到来的奸奇恶魔无穷无尽,轻而易举地便拖住了少许捍卫者的火力,让万变之主的碎片得以从容的扣响王庭的门扉,让命运的篡夺者能够发出与它的主子别无二致的凄厉咆哮,让它身旁的万物都不可避免的扭曲与堕落。 但这位奸奇新宠的好运气仅仅持续了短暂的瞬间,具体来说,是持续到了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并非是大魔的力量推开了这扇含有原体灵能之力的门扉,王座厅是从内部被人开启的。 在守卫者们的绝望中,在未生者们的咆哮中,在奸奇大魔本尊的惊愕,与随之而来的恐惧中:那个矮小的袍子小人推开了大门,它瞥了一眼这个不速之客,浑身上下散发着明显的不满气息,脚边还摆放着半块没吃完的起司蛋糕。 开门有惊喜。 “……” “……” 场面一时间有点安静,奸奇大魔的身影遮天蔽日,而挡在它路上的黑色守望者,只是一个不比凡人的膝盖更高的娇小玩物:两者的体系差距是如此的悬殊:只不过他们身上的气息,却是截然相反的。 而在下一个瞬间,整个王座厅甚至整条走廊的空气,都宛如一名目睹着多恩被当众任命为战帅的佩图拉博一般,陷入了无法形容,甚至无法被辩认的暴走状态之中:混乱、咆哮、尖锐的嘶鸣、成群结队的狂奔与逃窜、还有那奸奇的新宠歇斯底里的不可置信,一切的一切宛如身处盛大的嘉年华之中,让作为第三方的首席领航员小姐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目不暇接。 避难于此的卡西娅小姐就站在阿瓦隆之主那空悬的银白王座阶梯之下,目睹着那让她难以置信的场景:无论是放下了起司蛋糕的【原体宠物】抬起头来,那遮天蔽日的恶魔便尖叫着,夺路而逃、慌不择路、终被俘获、拧成麻花、最后灰飞烟灭。 还是脱下了女仆装的【原体侍女】指尖一挑,便有数之不尽的能量束绕过了守卫者们,细心的【清理】着那些在走廊上茫然无措的恶魔们,任凭怒火燎原、宛如滔天之焰:这一切都多多少少地践踏着领航员小姐那原本的世界观。 卡西娅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当那头在飞扬跋扈与灰飞烟灭间,只隔了一瞬的【大魔】,被黑暗守望者细细的切成臊子的时候,她在亚空间的至深之处,听到了一声悠久漫长,蕴含着无数扭曲的嘲笑。 她不敢想像那是什么:就像当室女座停止了杀戮,开始坐在王座下的阶梯上,安心的准备着更多的甜点,而那个【原体的宠物】依偎在她腿边,眼巴巴地等着下一次投喂的时候,首席领航员小姐照样不能把她俩和刚才的那两个杀神…… 联系起来? “……” 卡西娅吞咽着口水,她突然自己过于孤陋寡闻了。 “你在紧张?” 正在四处寻找着鲜奶油的室女座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卡西娅:她记得这个人算是母亲的朋友,是需要照拂一下的对象。 “算是吧,因为我觉得这场战争似乎正在超脱我的理解,就像我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之多亚空间的存在,能够涌入到现实宇宙,将它们罪恶的黑色污染进来:尤其是还有那么强大的个体,它的蓝色羽翼中无疑是毁灭的浪潮。” 室女座点了点头。 “如果伱感到恐惧的话,那么你最好找到办法,来适应或者克服你的恐惧,不然就极有可能像是你的那些倒霉同僚一样:他们的尸骨黏在了地板上,很难清洗的。” “……我失去了九个人。” “是啊,没有他们,那头大魔也踏不上这艘战舰:节哀顺变。” 室女座的腔调是似乎没有起伏的冰原,她四处寻觅无果后,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袍子小人:而这位刚才的大功臣蜷缩着身子,似乎就像在隐瞒着什么。 “……” “你把鲜奶油藏哪了?” 没有丝毫的敬畏,室女座抓起了胡乱扑腾的袍子小人,把它到挂在半空中,不停的抖动着:直到那罐鲜奶油滚落于地。 “……” 卡西娅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室女座和黑暗守望者,又想起了不过两分钟前的血腥厮杀,一股莫大的荒谬感在她的心中愈演愈烈,让她不由自主地睁开了自己额头的第三只眼睛,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早就是混乱一片的至高天。 “你……就不会担心么,阿尼亚小姐?” “担心什么?” 室女座一手高举着鲜奶油,顺便脚踩着袍子小人,扭头问道。 “担心战局,担心摩根阁下那里的情况,就连我们这样的大后方都遭遇了如此的猛攻,那么摩根阁下所在的第一线,会多么糟糕啊,我甚至无法在至高天的混乱中看到她的身影:在此之前,我从不会弄丢她的影子,因为她是灵魂之海中最耀眼与温暖的银色圆日。” “没什么可担心的。” 室女座把奶油放进了怀里,她踱步到卡西娅的身后,蹲在了摩根的王座扶手上,以此让自己的双手能够摁住卡西娅的太阳穴。 “至于母亲大人……” “我们不是一直都能在亚空间中看到她么?” “……什么?” “你的方位有问题,小姐。” 室女座低沉的声音,在领航员的耳边卷起了寒风,原体的侍女毫不留情的捧起领航员的面颊,宛如老练的工匠调整剑刃的弧度,熟练却又冰冷。 “不要去找那轮银色的圆日,吾的造物主已经变幻了她的形态:看向至高天的中央吧,卡西娅,看向那只有诸神才能踏足的地方,看向那虚空王座的阶梯之下,看向那横行于世间的苍白之女神。” “看向那世界的操纵者。” “不要逃避:你会看到她的,而且你也并非是她的敌人,所以她会允许你一窥她的身躯,她会护佑你鲁莽的三目不至于灼瞎。” “……我……” 卡西娅呆滞着,任凭室女座的手掌捏住她的眼角,任凭她的第三只眼茫然地在混乱的亚空间风暴中游走,直到她看到了那个身处于战场中央的存在,直到她看到了那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那……” 瞳孔猛的缩小,大股大股的冷汗不自觉的从额头上滑落,领航员张开了嘴巴,就像是一个第一次看到了大海的小女孩一般。 “那……那是什么?” “那是吾主,那是我的母亲,我的造物主。” 室女座的语气是冰冷的,但冰山之下却是汹涌的狂热之火。 “那是她真正的形态,那是她伟力的体现。” “那是巨人的碰撞。” —————— “你最好开始祈祷,亲爱的卡西娅小姐,你最好祈祷我的母亲会赢下这场战争,虽然我对于她的胜利从来不会加以质疑,但命运总是无情且多变的,不是么?” “我经常在想,一旦我的造物主在战斗中有三长两短,那么……” 室女座的瞳孔黯淡,她的眼眸深处中,划过了一丝让卡西娅感到不寒而栗的光芒,那是一种极度的疯狂与崇拜,但是被掩藏的非常好的偏执,好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偏执的存在。 “虽然我的母亲嘱咐过我最糟糕情况下的选择,但我觉得她实在是太过于柔弱了,与之前相比,她变得太多了,这种改变对她来说也许并非是什么好事。” “她说,如果她出了意外:她居然让我【掩护】。” 室女座的手指抚摸过自己的腰间,摸到了那紧贴着她的皮肤的启动器:唯有这台不起眼的器械能够完全打开破晓者的密库,从而释放出某些真正的毁灭。 “我的母亲是错误的。” “失去她的世界是不值得去【掩护】的,而是应该……” 绯红色的光芒闪过。 “【毁灭】” “……” “你说对么,卡西娅小姐?” “……” “你最好开始祈祷。” —————— “如果我就是不呢?” 午夜幽魂勾起了嘴角,他的上唇翻去,用锐利的牙齿摆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毫不留情地显露着自己内心中的顽劣。 “……”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伫立在午夜幽魂的对面,卡利班之主的眉头高高的皱起。 “你觉得,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庄森?” 午夜幽魂歪着脑袋,毫无畏惧的与庄森对视着,两位全副武装的基因原体就这样横亘在桥梁的最末端,在踏入战场前的最后一刻,他们因为某些别样的问题,而产生了新的分歧。 而此时,唯一一个挡在他们之间的,便只有芬里斯的狼王了:至于那个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人,此刻正被黎曼鲁斯护在身边。 阿瓦隆之主正低着脑袋,闭上眼睛,沉默不语,她看起来就宛如死人一般无声无息、皮肤冰冷,环绕着一层即使用灭绝令都无法立刻打破的强硬护罩。 狼王知道,此时此刻,摩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另一片更为恢宏的战场之上,这让她在现实宇宙里很难帮上什么忙。 于是,黎曼鲁斯紧握着自己的酒神之矛,他看着自己这两个针锋相对的兄弟,却只想叹息:明明卡利班人与诺斯特拉莫人在之前的血战中堪称配合默契,亲密无间,但是当战争的脚步稍稍舒缓,当他们随即开始讨论一些更重要的问题的时候,这两个人就仿佛天生的八字不合一般,很快就又一次产生了新的矛盾。 一个……不大不小的矛盾。 “我再说最后一遍,康拉德。” 庄森向前一步,他的宝剑悬挂在腰际,发出明亮的响声,在空旷的桥梁上传出了很远的距离。 “把那把武器交给我:我会去消灭我们堕落的兄弟,我会砍下他的脑袋,或者击穿他的心脏,确保让他以一个最彻底的状态死去,快把武器交给我。” “你总是这样。” 康拉德毫不留情的讥笑。 “与我们一起进入尖塔,慷慨赴死的是你的子嗣,将会在入门后直面我们的那个堕落兄弟,承受最大压力是你自己,现在,你还坚决要将整个战斗的核心,紧紧地掌握在你的手里?” “你就那么不信任我们吗?我亲爱的兄弟?你就那么不想把重担分给我们承担么?这种别样的贪婪甚至是让你枉顾了真正的事实。” “别忘了,你和黎曼鲁斯要直接那个家伙交战,而我的定位才是那个位于边缘的游走者,这把武器只有在我的手里,才会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因为我最有机会把这把利刃贴近他的脖子:无论那会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别用你的预言来糊弄我。” 庄森咬牙切齿着,他看起来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计划,而黎曼鲁斯只是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一切,他在很认真的考虑,是否要用酒神之矛把两者分开,然后用抽签或者猜拳,又或者随便其他的什么方式来终止这毫无意义的争吵。 但就在芬里斯的狼王思索着是否要动手的时候,诺斯特拉莫人看起来已经对这场争吵感到了十足的厌倦,他把利刃别在腰间,如幽灵般靠近到庄森的身旁,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简短的话语。 黎曼鲁斯听不清他的兄弟都说什么,但是他能够发现庄森的脸庞在因为这句话,而产生极为明显的触动:最开始,那是一种无法被遮掩住的惊愕,随机便是无穷无尽的愤怒与扭曲,而这些情绪也很快就被极力的镇压了下去,换来了卡利班人那来自于喉咙深处的怒吼。 “你最好能用好它!” 庄森咬牙切齿,接着,他便头也不回的向着那扇大门走去。 “你和他说了什么?” 黎曼鲁斯凑了上来。 “秘密。” 午夜幽魂咧嘴一笑,旋即便退回到了自己的姐姐身旁:虽然此时的摩根依旧在神游天外,游荡于亚空间的最深处,但她的身躯还是能跟上其他几位兄弟的步伐,让她不至于成为战斗之中的累赘,而只要亚空间中的缠斗有了任何明显的结果,阿瓦隆之主随时都会苏醒,参与到实体宇宙的死斗中来。 就这样,四位原体走完了最后一段的路途,当他们抵达了那扇重达数吨的钢铁大门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门扉就仿佛有意识一般的,缓缓开启了。 隐隐约约的,基因原体们能够看见一座堪比泰拉皇宫王座厅的宏伟殿堂,但是那比漆黑的午夜更为渗人的暗淡色彩,则是让他们看不清任何的细节,唯有在前方的头顶上空,有一道矫健的身影,倒映着些许的光芒:那是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金属之光,因为它看起来比任何一个原体都要更为高大,散发着无法形容的威压。 无需多言,每个人都知道,那就是他们最后的对手了。 黎曼鲁斯咧嘴一笑。 “我们要和他说点儿什么吗?” “……” 庄森只是沉默着,而一旁的康拉德同样咧起了獠牙,快速且坚定的,吐出了一句回答。 “说个屁。” 今天本来想爆发一下的,但是下午的时候开始感冒了,昏昏沉沉的没有精力,就只能先写这么多了。 这段剧情也开始收尾,明天或者后天就能搞定。 最后再摆一下群:684947131 (本章完) 第370章 一位原体之死(完)(本书似乎已经一周年了呢) 力量。 无穷无尽的力量,恍若神明的力量,足以让她完成任何伟业,屠灭任何敌手,甚至将世界轻易转弄于自己股掌之中的力量。 它并非是虚假的,摩根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它的呼吸、甚至是它的脉搏:它在缠绕着基因原体的身躯与灵魂,在因为她如潮水般退去的提防,而欣喜若狂,在至高天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在举头投足之间,她的目光便足以淹没眼前的一切,将她的身躯与星辰融为一体,就仿佛在雪白的调色板上随意地播撒着笔墨,将柔软且绚烂的色彩互相勾芡,调配出自己所满意的样式:对此时的摩根来说,世间万物不过如此。 摩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正在脱离重力的束缚,自己的视野正在超越俗世的制约,就连整个死寂之星乃至其所在的星系,都在她的瞳孔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脆弱…… 阿瓦隆之主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肆地释放自己的能量了,自从她察觉到了她在力量的悬崖上不断攀登的可能结果之后,她便成为了小心翼翼的吝啬鬼,畏惧着那个被神明的权威吞噬掉自我存在的,最可悲的未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摩根的力量会有所衰减:当基因原体释放了自己身上的枷锁,展露出了原本的面容时,只有最强大、最幸运且最坚定的灵能者,才能在极度的恐慌中窥探到她的冰山一角,并因为而留下祸患终生的颤抖。 在死寂之星的漩涡中,两尊比世界本身更为庞大的阴影正在隔空对峙着:一黑一白、一利一柔、却是同样的冰冷无情,不可捉摸。 在外侧,银白色的永恒女王用象征着遗忘的兜帽与诉说着未知的迷雾来遮掩自己的面庞,她的双眼被一层银黑色的面具所遮蔽,她的身躯与双腿则是被一袭用书卷所编织的长裙遮掩着:那些书卷上无时无刻不在变幻着各类文字,既有哥特语,也有异形的谈吐,却无人能够辨别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这位遗忘者的女士的身边则环绕着比死亡更可怕的冰冷,那是灵魂悲彻底湮灭时的悲嚎,但在这样的绝境中,这位女王的身躯与头颅,却无不是任何的文化中有关于【美】的现世投影,而她那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银色发丝,则是在短暂的呼吸之间,便遮天蔽日地笼罩了每一艘帝国的战舰,每一个人类的灵魂:连诸神的意志,都无法立刻撕破这层脆弱的怜悯。 而在另一边,在那个令未知者的女皇如临大敌的位置上,同样存在着一道足以令人窒息的影子:那并不是什么生物,也不是什么纯粹的自然产物,黑暗、钢铁与血肉就是它的全部,它不断地蜷缩着、自我旋转着,就像是咬住了自己尾巴的耶梦加得一般,围绕着那个蕴藏在死寂之星中的巨大灵魂,组成了永恒的循环。 没有声音、没有激情、也没有任何智慧生物的模样,只有一层层覆盖着鳞片的巨大身体,在不断地自我缠绕着,自我束缚着,那些无法相互避开的身躯甚至在彼此撕咬碰撞,只留下破碎的鳞片与淋漓的鲜血:而在这些碰撞之下,甚至在每一片鳞片的底下,都能看到血肉本身正在互相撕咬着,那疯狂的态度就仿佛这条中庭之巨蛇最大的敌人,便是他自己一般。 这种堪称匪夷所思的自我仇恨与自相残杀,就仿佛有无数个全副武装的军团,在一眨眼的功夫里便陷入到了不断的湮灭、重组、厮杀并再次湮灭的轮回之中:但这种轮回又不同于那位慈祥之神的,这种轮回是毫无意义的,并不会有旧物的逝去与新物的诞生,有的只是没有思想的造物,在一个既定的程序下进行着冰冷的计算。 对于任何一个热爱生命的存在与神明来说,这可能都是最为极致的可怕亵渎了。 在亚空间中那散发着腐化气息的一角中,摩根甚至能够听到一声久违的,真正的怒吼:有无数的大魔畏缩在它们的花丛里,躲避着那座漆黑小屋中的滔天怒火。 而阿瓦隆之主还没有心思来关注这一切,当摩根缓缓靠近着与她同等规格的亚空间存在的时候,就仿佛觉察到了来自于蜘蛛女皇的威压一般,那团沉浸于自我厮杀与自我吞噬的黑鳞浪潮,突然掀起了惨烈无比的内耗:伴随着无数血淋淋的骷髅在他们的脊背上显现,三颗巨大无比的蛇首也缓缓现身了。 在左边和右边的两颗几乎是在出现的那一刻,就立刻开始了互相厮杀,只有中间的那一颗还在用他的金色冰冷瞳孔注视着摩根。 摩根也同样注视着祂,在这个瞬间里,二人是如此的安静,任凭彼此的阴影笼罩着那些不幸身处在他们身旁的存在:无论是舰船和世界、天空和大地、钢铁和石头,万物无不在他们逐渐升腾的亚空间浪潮中化为一体,相互纠结缠绕,直到不可能再被分辨明白:正宛如混沌本身。 【听说,你曾经拒绝过这股力量为你托举来的那顶皇冠,我可怜的兄弟,但很显然,你还是没有彻底摆脱它的影响:只要伱还在释放着那些它所需要的毁灭,那就永远不可能与这种力量分道扬镳。】 【诸神是瘟疫,而你我都是常人眼中的病患,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尚且是一个轻度的病例,而你已经是一个和我们的父亲一样,要为自己准备坟墓的可怜人了。】 阿瓦隆之主看向了自己那正深陷重围之中的兄弟,毫不留情的送上了嘲讽的笑容,尽管她的嘴唇隐匿在了浓雾、长发与面具的重重遮掩之下,不见丝毫的动作,但是伴随着她的眨眼,两千两百只雪鸮从她的长发之中现身,用整齐的鸣叫来诉说着摩根的话语。 “……” 只有那颗最中间的头颅在死死的盯着摩根,它全然不顾自己的两个同伴就在旁边彼此厮杀,就仿佛他感觉不到这同一个身体上剧烈疼痛一般。 他开口了。 “我从未想过我的计划会一帆风顺,血亲:我不是我们那位伟大的造物主,我没有了他的力量,所以失败是不可避免的一种可能。” 【这是显而易见的:那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摩根发出了一种尖锐无比的笑声,那绝非是她平时所能够发出的笑声,伴随着这次酷刑,如雷霆般的纹路在她的指尖闪烁着,只是轻轻一挥,便是无边的狂笑声响彻了夜晚,便是万千双的羽翼撕裂了天空,便是火焰在垂死的祈祷中猛然爆发,升腾燃烧的巨龙,用利爪掠过星空,焚尽世界与敌人。 海德里希,或者说巨蛇,只是冷眼旁观着这雷霆一击,他张开了自己那比大陆架还要更为巨大的巨口,轻而易举的将这股狂暴的能量吞入了腹中,就仿佛是什么可口的美味点心般,接着,他似乎还不满足,脖子一扭,便死死地咬住了身旁一大口亚空间的风暴,一口也将它们吞入了腹中:伴随着他的大嘴不断咀嚼之后,摩根甚至能感受到在这个星系之中,亚空间能量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下降。 毫无疑问,海德里希正在吞噬着这些亚空间的能量,甚至以它们为食:这种进食的过程是无法被他人所知晓的,所谓的捕猎与吞咽不过是表面的结果而已。 但是摩根很确定,自己永远都不会这样做,因为她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因为她曾无数次被引诱过这么做:摩根虽然很确信海德里希是不会被引诱的,很显然,他的行为也不过是殊途同归。。 所以,阿瓦隆之主看向兄弟的眼神中,甚至有了一丝悲哀。 【是什么让你执迷不悟?】 “……” 巨蛇没有回答摩根,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咀嚼着那一大团能量,就仿佛它只是一台机器,在遵守着脑海中早就定下的基础运行法则,直到将其彻底的吞咽殆尽:让这庞大身躯上的兽性更多了一重,而人性更少了一重,让海德里希的瞳孔有些垂涎的看向了摩根,看向了她的发丝间所洋溢的金色光芒。 “多说无用。” 这是他仅有的回答。 【……】 摩根点了点头,接着,火焰与冰霜,暴风与雷霆,伴随着遗忘女王的指骨嘎吱作响,共同化作了足以吞噬世界的霜白浪潮。 【你说的对,多说无益。】 【那么,还请你……】 —————— “去死吧!” 黎曼鲁斯咆哮着。 他精准的发出了这一击,酒神之矛在芬里斯人的全力挥舞下,宛如一头横冲直撞的公牛一般,蛮横的撞翻了挡路的风暴,冲向了自己的敌人。 而面对着这完美的一击,狼王的对手自然也没有托大:海德里希那由未知金属所打造的身躯,先是倒退了几步,剑刃挥舞出完美无缺的招式,一举别开的酒神之矛的索命,仅让这柄神兵在他的肩膀上划出了一道清晰可见的伤口。 这道伤口撕裂了整个左臂,足以引发任何人的疼痛,但是海德里希却没有,他只是如同观察一只蚂蚁一般,观察着那个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的伤口,他的瞳孔就仿佛是跌入了黑夜的深渊,空空如也,没有怜悯,没有希望,也没有对自己的一丝担忧:就好像是这座最终之殿堂的四壁一样,只有用金属所打造的墙壁,以及墙壁上的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没有灯光,也没有温暖,没有装饰,也没有柔情。 这只是地狱,只是牢笼。 而海德里希则是牢笼中,那个最为不详的黑影。 几乎就在酒神之矛擦肩而过的瞬间,海德里希就做出了回应:他猛然前进的姿态,是如此的决绝与迅速,甚至让黎曼鲁斯显得有些笨拙且沉重:还没等狼王从全力挥出酒神之矛的失衡中恢复过来,来自于背叛者的锋刃,就已经瞄准了他的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 进攻者甚至没有在意他的胸膛因此而展露无疑,而黎曼鲁斯的另一只手上也紧握着一把利刃:但即使狼王及时的回击了,这把普通的神兵也无法对由星神的碎片所打造的身躯造成致命的伤害,正如之前的每一次对决一样。 海德里希就像是一台精准的无比的机器,它计算着自己和敌人会失去的东西,并毫不留情的执起了计算后的结果: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一个弱点。 “庄森!” 芬里斯狼王以最大的勇气看着那个即将亲吻自己脖颈的利刃,他向后退去,尽可能拖延着时间,并且大吼着,呼唤着他的兄弟,而他的兄弟也丝毫没有让他失望。 伴随着一声来自于卡利班的战吼,狮王的利刃几乎与海德里希的利刃同时抵达:两柄同样致命的金属杀器在芬里斯人的脖颈前方碰撞着,黎曼鲁斯是能感觉到的火花飞溅到自己胡须上的疼痛。 速度、敏捷、无与伦比的剑刃与不可估量的勇气:缺少任何元素都无法打造这个堪称经典的一次碰撞,斗争只持续了一秒,庄森依旧护卫在他的兄弟的面前,而海德里希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计算让他不允许再继续这种无用功。 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庄森与黎曼鲁斯也没有丝毫的停留,卡利班之主的步伐甚至比察合台的利刃更快,比基利曼的射术更精准,他几乎是死死的咬住了海德里希倒退的步伐,手腕一转,刀锋上便散发出凶艳的光芒,让背叛者无法抽出更多的精力。 与此同时,黎曼鲁斯则是毫不在意形象的向着旁边滚了一圈,来到了最边缘的阴影旁边,他伸出了手,等待了一瞬间:下一刻,酒神之矛便从阴影中飞出,精准无比的来到了黎曼鲁斯的手上。 “漂亮。” 狼王低声的称赞着,而刚才的黑暗中则是闪过了康拉德的身影。 接着,午夜游魂一路攀爬到了墙壁之上,他无视那些在他耳旁哀嚎的扭曲面容,就像之一只巡逻于天空上的鹰隼一般,不断地重复着盘旋、俯冲、翻身、咆哮、然后亮出双手上雪白的利刃,以及毫不逊色的满口尖牙。 康拉德出击的时机把握的刚刚好,就在庄森于正面缠住了海德里希的那一刻,午夜幽魂的刀光就已经划过了背叛者的脖颈,虽然没能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但足以让其在双面围攻下僵硬一瞬间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里,黎曼鲁斯已经站起身来,他咆哮着,对准了自己的兄弟,再一次挥出了酒神之矛:庄森与康拉德则是早已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深呼着,等待着下一轮的作战,等待着海德里希这头巨兽被他们缓慢猎杀,就仿佛原始人用放血战术杀死那些毛皮厚重的猛犸象一般。 三位基因原体的作战堪称是浑然天成的这其中既有他们作为血亲兄弟的紧密联系,也有自从战争伊始,便在各种各样的模拟中一次次的磨练、配合、演习:在经历了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冲突而导致的失败惨剧后,三位基因原体才终于达成了一个如此默契的状态。 但即便如此配合默契,战斗依然是分外艰难的:且不说作为海德里希的主场,这座大厅本身对他们就不甚友好,单单是由星神的碎片所拼凑而成的身躯,虽然还没有达到完美的境界,却也足以抵挡住大多数武器的伤害了,唯有酒神之矛才能对它造成可观的,短时间内无法愈合的伤口。 至于那把来路不明的,据说能够有发挥奇效的武器,基因原体们并不打算在战局还算顺利的情况下就贸然的使用它:它应该是胜利的号角,或者绝境的选择。 “你觉得,他比起那个冉丹的帝皇又如何?” 又一轮交锋过后,当芬里斯人与卡利班人在气喘吁吁中,并肩而立的时候,狼王咧着嘴,朝着庄森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而雄狮甚至懒得瞥给自己的兄弟一个鄙夷的眼神: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都已经是如此危急的情况,为什么黎曼鲁斯还能有心思来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 你看康拉德都比你认真。 甚至是康拉德! 狮王咬了咬牙,却还是吐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海德里希?他并不如那个冉丹的帝王,他们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个比较明显的差距的:我感觉他对于自己的力量还没有完全的掌握,或者说依旧在保持着抗拒,想必这就是主要的原因。” “我也这么觉得。” 黎曼鲁斯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在康拉德捂着胳膊退缩之后,再一次的发出了一声芬里斯的狼嚎,挥出了自己的酒神之矛:这柄帝皇亲赐的神兵已经伴随着一次又一次交锋与碰撞,洋溢着滚烫的手感了。 “我从没使用这么多次。” 在冲锋的道路上,芬里斯人的嘴角勾了起来,他用一道低沉到只有自能够听见的苦涩声音,自言自语,而这道低语也很快就消失了酒神之矛与星神躯体所碰撞的滔天巨响中。 狼王的目光闪烁着。 “我希望这一击有用。” —————— 【即使我知道,它没用。】 摩根喃喃自语着。 她的一条胳臂随意的抬起,捏住了时间中尚未被察觉的一段,在顷刻间便将其化作了粉屑:那段时间中,蕴含着她对于失败的,某种本能般的探查。 伴随这种销毁,蜘蛛女皇感觉到在自己脑海中的无数个作战计划里面,又有一个缓缓消失了:又一个隐藏在未知中的失败,被摩根亲手地抹去了。 自从阿瓦隆之主开始思考有关于自己的权能与能力的时侯,摩根对于这些【亚空间事宜】的运用就变得愈发顺手了。 摩根与海德里希的碰撞,是现实宇宙中所无法想象的:时间、空间、情感、概念、历史、物理、甚至是战斗这个存在本身,都在他们的无数次凄厉厮杀中,变得脆弱不堪了起来。 两位基因原体一层层变幻出来了刀刃和鳞片上的锋利边缘,互相伤害着,而每一把武器都无法活着见证到下一次碰撞的来历,每一次碰撞又都会让银河中某个随机的不幸世界上,掀起一场具有毁灭性的流星雨。 在他们的力量所能影响到的最边缘,无数的未生者降生,然后哭嚎着逃向亚空间的深处:因为哪怕是最鲁莽的恶魔,此时也不敢围观这场在至高天中,仅次于混沌神明之间的较量。 唯有那些最强大的存在,唯有那些高居在混沌王座之上,伫立于灵魂熔炉之中,或者隐藏于历史的浓雾背后的金牌与银牌选手,才敢于叫它们或贪婪或探求的目光,注视着这场对决。 至于混沌神殿中那短暂无比的沉寂,也伴随着原体的碰撞,如狂风中的枯叶般迅速破碎,狂野的吼声与扭曲的尖叫再一次从混沌的神殿之中传来,响彻寰宇。 从鲜血与颅骨的王座上传来的只有最单纯的咆哮与愤怒:大猎犬不为战争中的任何一方喝彩,因为祂并不欣赏双方中的任何一人所代表的意志与权威,祂只是最单纯的在赞颂着血斗的本身,在为双方同时释放着恩典。 而腐烂与重生的花园之中,那日常和蔼的声音如今却被裹挟在了疯狂的雷暴之中:任谁也不知道花团的主人到底为何会陷入如此荒谬的暴怒之中,因为那些平日里最受宠爱的大魔们,此刻也不敢随意的开口,它们只能任凭着慈父的意志肆意的冲破了花丛的阻拦,在阴影中诅咒的缠绕世界的大蛇。 在亚空间的另一角,偏袒与协助来的如此的明显:极乐之主的媚笑几乎在摩根施展力量的那一刻便如蛆跗骨的来到了其身边,让阿瓦隆之主举手投足间,都会留下一道淡淡的紫色倩影,而摩根所吐出的每一句话语,所低语的每一声咒令也都会传到银色的高塔之中,得到黑暗王子本人的又一次的阐述,这种神明的阐述本身,就是莫大的力量,就是巨大的助力。 而至于那位最后的神,那位万变之主本尊,它似乎并没有插手战局的兴趣:羽毛君王只是安静的盘旋在祂的窜变者之位上,游刃有余的观赏着战斗:也许,这种不同寻常的沉默的本身,也是变化的一部分,也说不定? 但混沌大能们的赌斗与态度无法真正的影响到两位原体之间的生死搏杀:海德里希和摩根在一种极为诡异的情况下,维系着勉强的势均力敌,毕竟前者早已拒绝了自己的那份力量,只是在极不熟练的挥舞着这份强化了他,但也在无时无刻吞噬着他的达摩克利斯剑。 而摩根的力量固然勉强胜过她的兄弟,却也因为同样不敢使用更多的力量而踌躇,这让阿瓦隆之主缺少了一击致命的手段:于是,他们只能厮杀着,如同古典时代的骑士一般,进行了一个回合又一个回合的互相冲锋,互相毁灭。 圣女与巨蛇的战斗在亚空间中游荡了很久:这场厮杀无疑是漫长的,两位基因原体在伤痕累累中经历了整整上千个回合的对峙,但这场厮杀也是短暂的,因为亚空间中根本不存在时间的概念。 当摩根与海德里希的灵魂厮杀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地面上的撤退才只是大体的完成而已,但是两位原体似乎都已经不堪再战了。 那盘绕着世界的中庭之蛇的状况看起来凄惨无比,其余的两个头颅都已经彻底的粉碎殆尽了,而最大那一个,也已经失去了一侧的眼睛,那来自摩根一次不讲道理的灵能挥击,至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血肉斑痕,就如同初春的雨滴洒落在干燥的墙壁上一样到处都是,看起来就像是一滩血泥与鳞片的胡乱融合:而且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巨蛇本身的自我吞噬与自相残杀依旧没有停止,就仿佛这已经成为了它存在的一个重要意义,重要到甚至胜过不堪重负的海德里希本人。 而在另一侧,阿瓦隆之主状态并不比巨蛇要好上太多:还没有握紧武器的那只手臂此刻就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毫无生气,不少的发丝也失去了金色光芒的护佑,露出了原本苍白的颜色,而那些围绕在身旁的雪鸮早已在尖锐的嘶鸣中纷纷陨落,头纱也被扯去大半,露出了几近破碎的面具。 “我们都奈何不了对方。” 在漫长的沉默与喘息之后,反而是海德里希先开口。 “你应该注意到的这一点,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我们的造物主用相同的方式,让你和我与我们的兄弟分隔开来,我们是他对于未来的两种特殊期待,别再遮掩了,你该正视你自己的责任了。” 【我从未感觉过我有过什么责任,或者说,所谓责任,不过我们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想出的一个高尚的理由罢了:你不就是如此吗,海德里希。】 【你口口声声的忠诚,什么时候得到过来自于帝皇的认可?】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帝皇。” 【你就很了解么?】 摩根咧起嘴角,面容上的疲惫也掩盖不住她轻蔑的笑声。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道路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如果你的道路是错误的,如果你的道路会对于帝皇的计划造成致命的影响,你所谓的忠诚又该如何解释呢?】 “我当然想过。” 出乎意料的是,巨蛇,或者是海德里希,对于这个询问却没有丝毫的愤怒,他只是冰冷的凝视着摩根,金黄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某种让蜘蛛女皇不寒而栗的理所当然。 “我经常推理过这样的可能,毕竟我终究不是帝皇,我是极有可能会犯错的,我是极有可能会踏上错误的道路的:但正因如此,我反而要更为坚定的走下去。” 【……】 “毕竟,如果我所走的道路是错误的话,那么,这个宇宙注定不会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向前,向前探索出那些未知的区域,尽可能地淌过所有的雷区,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都要维持着向前的脚步。” “我很清楚我会疯狂、我会犯下你们口中的暴行,践踏你们奉若圭臬的底线:但最起码这样,我的错误会成为帝皇眼中,那个已经明了的失败的未来,而我的所有举动也会因此而有了意义!” “如果我无法告诉帝皇,什么是成功,那我最起码,会让他知道哪条道路会注定失败:我们是他的工具,而工具总归是要产生一点意义的,不是么?” 【……】 摩根无话可说。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内心中那燃烧的火焰,到底是厌恶、可笑、还是单纯的叹息?而她也已经不在意这种小事了:这场战争已经拖的足够久了,她必须要有充足的精力来进行最后的一击。 充足的精力…… 【……】 蜘蛛女王眨了眨眼睛,一个早就在她心中盘旋的念头,一个早在战争开始前,就已经被她列入了备忘录之中的想法,再一次的从她的瞳孔深处迸发了出来。 几乎就在同时,那具一直遮蔽着摩根灵魂双眼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个危险的裂隙,而通过这道裂隙,外人能够看到摩根的瞳孔,能够看到在瞳孔之中,已经有着一丝若有若无,却无比坚定的金色。 当摩根眨眼的时候,这抹金色也会随之一同而动,宛如一颗明亮的星辰。 在星辰的招耀下,摩根仅剩的手臂拿出了熊熊燃烧的火炬,拿出了帝皇所赠产的礼物,拿出了那枚金苹果:上面的火焰依旧,只是这次不再那么令人厌恶了。 【……】 阿瓦隆之主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在进行吞咽的动作,金苹果上那无穷无尽的能量,在呼唤着疲惫至极的基因原体。 【……】 只是一小块儿。 问题应该不大吧? —————— “不,问题很大!” 掌印者伸手,摁住了他面前正在漂浮着的棋盘:而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则是紧握着那枚早就损坏了的棋子【十一号】:尽管已经没有多少修复的价值了,但人类之主依然决定留着它。 +镇定点,我的朋友,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我的某个儿子一样,对于任何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要保持大惊小怪的态度。+ “?” 玛卡多的眉头皱到足以在什么搭建一台戏剧了。 “在一个亚空间能量如此活跃的地方,你那个最不稳定的女儿正在经受着来自于那些混沌大能的侵蚀与污染:你管这些事情,叫做芝麻大小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是的。+ 帝皇眨了眨眼睛,他的面孔中竟有着一种令人生厌的顽劣。 “你就……不担心她?” +她比我想象中的更好,也比我想象中的更优秀:事实上,我所派遣到那里的五个原体之中,只有三个是能让我安下心来的:摩根就是其中之一。+ “在几个月前,你对她的评价可是还没有这么充满信心?” +一切都会变的,玛卡多,你最好能够适应这种变化,就像我已经接受了将十一号清除出我原本的那套计划方案中,并让二号无缝衔接进来一样,他们的定位其实并不冲突,而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这场战争之后,二号就会再也不让我感到担忧了。+ “为什么?” “就凭你给的金苹果?” “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她最多只会吃一口。” +第一次永远是最难的,首开先河之后,一切便会顺理成章。+ “……” 玛卡多的目光脱离了棋盘,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认真的看向帝皇,并渴求一个答案了。 “那么,你必须告诉我,你的那个金苹果到底是什么?” +它是一个种子。+ “种子?” +是的,种子,我专门为了摩根而准备的种子。+ +你不必知道更多,吾友,这个种子涉及到我一个绝密的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实上,现在也只有我自己知道而已。+ “……那摩根知道么?” +……+ —————— 【这不重要。】 当金色的烈焰开始伴随着她的呼吸而一同溢出,不断地灼烧着她的肌肤,她的头发、她的瞳孔甚至是她的灵魂的时候,摩根却在发自内心地感慨着这样的低语:甚至连她自己,都被这句低语所震惊了。 但她已经无法再想了:她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当那一小块金苹果在她口中融化的时候,无论在摩根面前那明显陷入了不安的海德里希,还是这场战争之中的任何事情,在刹那间,似乎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帝皇子嗣的视角似乎再一次的得到了飞升,她的灵魂似乎也得到了进一步的越迁,她的目光不再集中在这个世界,这个星系上,而是集中在一个更遥远的概念上:在人类、在帝国、在银河。 摩根就如同一个懵懵懂懂的孩童一般,看着这些她原本无比熟悉的概念,她不太确定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某种本能的呼唤,却在她的喉咙中嘶嘶作响:那个声音还带着火焰灼烧的味道。 在火焰中,帝皇的子嗣按照着她的本能前进着。 没有慷慨的觉悟,没有更多的话语,也没有复杂的自我怀疑与心路历程,就是一种最简单的、最纯粹的,宛如呼吸一样的本能,在引导着摩根做出她的下一个动作。 挥手。 低语。 瞳孔在燃烧。 为何启迪,只余灰烬。 刹那间,无数道身形自天火中奔涌而出,他们那被烈焰包裹的虚像堪称千变万化,却始终不曾脱离人类与战士的模样,屠杀的余烬染黑了铠甲,但是帝国天鹰的标志却依旧高悬于空。 而已然化身巨蛇的海德里希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那已经陷入了虚无的大脑中,似乎感到了某种本能的刺痛:这种刺痛来源于残留的记忆与过往的追溯,让这个一向以计算力和出色的逻辑而闻名的基因原体,居然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到底为何而茫然。 他认得这个军团,他认得这支在火焰中缓缓走出的军团,他认得这支已然化作骷髅,却依旧不曾倒下的大军。 …… 那是他的军团。 那是第十一军团。 +海德里希。+ 有人在呼唤他:这个声音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背叛者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个已经与他厮杀了漫长岁月的对手:摩根就矗立在那里,她的容貌没有丝毫的改变,却已然变得神圣而不可侵犯,因为当阿瓦隆之主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她瞳孔中的金色烈焰,已然比最耀眼的恒星,都更为光辉。 +海德里希。+ 摩根开口了。 …… 那是帝皇的声音。 这声音中所蕴含的力量使海德里希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那早就熟悉了痛苦的大脑居然感到了一丝真正的疼痛,就仿佛有无数的风暴在撕扯着仅剩的群星,在将那些愤怒的诸神隔绝于外。 …… 海德里希深呼吸着。 他知道:审判已至。 (本章完) 第371章 永恒回响 “你犯了一个错误,庄森。” “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我甚至都懒得因此而嘲讽你,因为它只会让我的幽默感降一个档次:对我来说,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当卡利班之主面无表情地丢弃了他手中的第十二把备用剑刃的时候,并习惯性地摸向了他的腰间的时候,卡利班人定会想起那句一直盘踞在他脑海中的话语。 自从它被说出来,进入庄森耳中的那一刻起,这狭隘的字词就仿佛拥有了某种魔力,如清风般在庄森心中的幽谷间回响:哪怕是最惨烈的厮杀所带来的专注,也没有抹去这些声音所留下的痕迹。 而那个面带微笑,吐出了这些话语刀锋的人物,此刻正在他左边十三米远的位置上,披散着满头柔顺的长发,与狮王并肩作战,而且依旧面带微笑:即使是庄森也不得不承认,从任何角度来说,康拉德都绝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战友,他把自己的工作完成的很好。 一边想着,庄森一边感觉到了那正在向他逼近的寒风:没有丝毫的犹豫,基因原体旋即命令着自己已经肿胀发酸的双腿向后退却,而他的左手则是流畅的摸出了【阿科提纳厄斯燧发枪】,这把源于旧夜时代的泰拉遗物喷吐出了致命的电浆流,为庄森争取着时间。 虽然那比基因原体更为高大的追杀者在这种攻势下毫发无损,但是它的脚步的确被停止了一刹:抓住了这不过几息的时机,庄森大踏步地后撤到了战场的边缘,速度快到甚至忘记了要保持呼吸。 而就在他后退的时候,一条裹挟着毛腥味的披风掠过了庄森的身边:黎曼鲁斯紧抓着酒神之矛,他甚至有心思在奔赴战场前拍一拍庄森的肩膀,咧出一个微笑,而在这个时候,原本处于黑暗中的午夜幽魂则是现出了身形,接下了夹在庄森与黎曼鲁斯之间的战场,直到酒神之矛再来顶替他的位置。 这样的轮番交替既是维系着战斗均势的办法,也是他们迫不得已的选择:战斗到了现在,虽然时间绝对算不上是漫长,但是三位基因原体的状态此刻都称不上好:而承担着主攻任务的庄森又是状态最差的那一个,他承受的伤害甚至比其他两个兄弟加起来还要多。 通过眼角的余光,庄森能够看到自己此时疲惫的状态:他的战甲上遍布着伤痕,臂甲与肩甲上满是凿痕与切口,血红色的披风也已经被撕得残破不堪,而在盔甲的保护之下,庄森能够感觉到一场滚烫的暴雨在自己的面庞上流淌,他的呼吸则是夹杂着沉重的咳嗽与粘痰般般的血沫,那来自于海德里希漂亮的一击,那一击打碎了庄森至少二十块骨头,他几乎是被康拉德拖出了战场,在他恢复之前,黎曼鲁斯和康拉德联手勉撑了十几分钟。 而他的两名兄弟此刻也是状态不佳的:黎曼鲁斯的左腹处有一处无法立即愈合的伤口,盔甲的破裂处不断淌下血液与电浆,他的装甲的反应器和护盾发生机在不停呻吟与颤抖着,全凭借着基因原体的愤怒与冷静为维系运转。 至于康拉德:他那张苍白的面孔早就已经沐浴在了一片阴森的血光中,带有诺斯特拉莫嗓音的喘息正咆哮着、咕哝着、翻腾着,来证明他还活着:午夜幽魂几乎颠覆了他的兄弟对他的一切认知,康拉德像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的在战斗着,他在正面战场上的表现与坚韧心态,丝毫不逊于庄森与黎曼鲁斯中的任何一个。 卡利班人几乎是在发自内心的怀疑,他之前对于他的诺斯特拉莫兄弟的种种想法与定论,是不是存在着某些错误,又或者说,是他在无意中惹火了康拉德? 换位思考,他之前都做过什么呢:在此之前,这样的想法几乎从来不会在庄森的脑海中浮现,而即使是现在,也只是沧海一粟。 但庄森依旧清楚的记得康拉德对他说过的话:在他们伫立于桥梁的末端,推开门扉之前,那些从诺斯特拉莫人口中说出的,带着严肃性的戏谑,其中的每一个字,庄森都记忆尤深。 —————— “你总是这样,庄森。” “伱把别人看的脆弱不堪,又把自己看的无所不能,你的能力固然出类拔萃,但是你的骄傲却远胜于其上:这让你盲目的严于律己与严于律他,让你既看不到自己脚下的诸多陷阱,也看不到别人身上胜过你的地方。” “你总是觉得,一切重要的事情只有被你亲自掌握在手中,才是值得放心的,你学不会将事情托付给更合适的人,你学不会放手,并将其解释为忠诚:我并非是在否认你的忠诚,兄弟,但我实在是已经受够了你的独断专行了。” “有时候,你的选择并不是因为你的忠诚,而是你单纯的觉得只有你能做到最好,你从未想过自己的执着与孤独,是要付出代价的。” “拜托,兄弟,就麻烦你花一秒钟的时间好好想一想:既然我们都是帝皇的子嗣,都是基因原体,而你又不可能是那个凌驾于我们之上的存在,那么你又怎么可能在每个方面都比我们更优秀?” “在有一些时候,在有一些事情上,我们就是比你更合适:无需挂怀,庄森,就如同长剑适合去刺击胸膛,而弯刀与斧刃更适合拿去挥舞一样,这并不是能力的问题,只是位置和状态的问题。” “你不可能操控每一处:那是海德里希在做的事情。” “要我说,你现在与其像之前那样,就强迫你自己,强迫你的军团和你的世界,去承受那些最困难的事情,就比如说这自杀性的五百人军,倒不如将一部分交给我们:哪怕是你也无法否认,你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这场战争的,不是么?” “已经有整整五百名暗黑天使因为你的偏执而流干了鲜血,哪怕是为了他们的生命与付出,你也应该将责任分摊在我们的身上:你知道这是最优解,也知道你并不是不在乎他们的鲜血与牺牲。” “我可是看的清楚呢,在你选拔这支敢死队的时候,你可是在保持着轻微的颤抖:从一开始因为顾虑无人出列而颤抖,到你的子嗣们争先恐后的出列之时,你因为莫名的感触而颤抖。” “你可是把自己的拳头握得嘎吱作响:你并非是无情,庄森,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而我也看到过你真正的模样,你想象不出来的。” #一声来自于预言家的轻笑。# “你大可以把这一切理解为我的预言,又或者是我的疯言疯语,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庄森,但我不在乎:到时候,如果战争的关键真的落到了你的手中,我自然会把这把武器交给你的。” “你知道我没有说谎,你能感受到这一点:我们都是野兽,一头野兽是无法欺骗另一头野兽的,虽然你这个家伙,在野兽之中也算是最差劲的那一批了。” “真不知道摩根为什么对你如此的青眼有加。” …… “就这样,我的话说完了,剩下的随你便了:如果你想在大战之前跟我争抢一番的话,我倒是不在乎的,随时愿意奉陪。” #一声扭曲的、轻蔑的、缓慢的、连庄森都能听出来的,毫无诚意的呼唤。# “战帅。” —————— 庄森还是第一次如此厌恶【战帅】这个词。 康拉德似乎有了一种魔力,他在摩根的身旁学会了某些事情:将别人的渴望化作恶心的污泥,化作折磨的诗章,大声朗诵,并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快乐。 他褪去了血腥,褪去了日常的暴行与疯狂。 但他成为了一个混蛋。 一个可以被信任的混蛋。 —————— “……” 吐出了最后一口夹杂着血腥与粘痰的热气,庄森结束了自己的思考与不过几秒钟的休憩:他的战斗兄弟们还在前方喋血,他们需要来自于庄森的剑刃的协助。 但是卡利班人在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剑刃了:他的【狮剑】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海德里希的一记重击打落到了黑暗之中,连康拉德都没有找到它的踪迹,而他的另一把链锯剑【狼刃】则是被留在了不屈真理号上,在阿拉乔斯手中。 原本,基因原体还携带着十几把神兵利刃,但它们在海德里希的星神之躯上留下了数道疤痕后,便纷纷破碎于激战之中,损耗的速度甚至胜过了庄森的预计。 你不可能操控每一处:那是海德里希在做的事情。 “……” 摸向腰间的时候,庄森又想起了康拉德的话语,他的面色变得愈加阴沉,但是远处震天动地的厮杀声让他来不及思考,便下意识的握住了他手边的那把剑:那是他拥有的最后一把剑了,也是他之前根本没想动用的【底牌】。 毕竟…… 卡利班之主站起身来,意兴阑珊地抚摸着剑刃,感受着反灵能金属的阵阵颤抖,想起了他将这把剑从武库最深处取出的样子。 他曾向某人许诺过,他永远不会动用这把剑:毕竟这把无名之剑之所以会被打造出来,只是为了对抗某个人,应对某种情况。 …… 庄森的瞳孔在闪烁,他第一次握紧了这把无名之剑。 这把…… 他专为摩根准备的利刃。 “……” 庄森没有再迟疑。 大步前进,疾行如风,基因原体几乎在下一刻便赶到了他的血亲兄弟们的身旁,此时,黎曼鲁斯还正在第一线死死支撑着,而康拉德则是暂时地退了下来,午夜幽魂舔舐着自己嘴角的鲜血,他看向庄森的瞳孔中有着一丝笑意。 “休息好了?” 康拉德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戏谑,但庄森并未发火,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以作为回应。 “情况如何?” “比我预想的要好,他的状态已经有了一个明显的下降,看起来在另一片战场上,我们这位堕落的兄弟似乎已经处于下风的样子了:在这个战场上也是。” “……” “庄森,你有没有感觉到,在亚空间之中,似乎有一个强大的气息正君临于战场之上:那个真正能够左右胜负的人,已经出手了。” “那也不要放松警惕。” 狮王眯起了眼睛,他仔细的打量着那比他们所有人都更为高大的星神之躯,只见那拼凑起来的怪物身上,此刻已经满是无法被修复的创伤,酒神之矛的力量彻底地毁灭了他的一只胳臂,而完美的金属皮肤的碎裂,也造成一些更加巨大的内部影响:伴随着牢笼打破,那些残存的星神意志正在躯体的内部剧烈地挣扎着,试图夺回控制权,又或者是鱼死网破。 “他太雄心万丈了,他驾驭着他无法驾驭的力量:野心与贪婪往往只有一念之差,而贪婪之人最后也只能吞噬自己。” “继续坚持吧,我们会赢的:胜利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在他身后,康拉德喃喃自语。 “毕竟……” —————— +海德里希,我的造物,你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一个不可容忍的错误。+ 声音蕴含着力量,如钟鸣般冲击着所有人的大脑:无论是直面着这一切的堕落者,还是依旧处于某种茫然的摩根,都不得不强迫着自己在这片刺眼的荣光中生存。 远隔着万千的星辰,人类之主的光芒却依旧能够在这银河的阴暗角落中普照,仅仅是他的第一次呼吸就驱散了肆虐的亚空间风暴,仅仅是他的睁眼,就让远处的混沌诸神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诸神停止了狂笑,反而以一种严肃的态度目睹者眼前的一切:就如同伫立在舞台中央的,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 “父亲。” 沉默了许久,海德里希终于在这无边的光芒中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犹豫,但依旧是坚定的、尊重的、甚至是响亮的,就像是一位远征在外的将军,归京觐见那位器重他的君王一般。 那原本在与摩根的漫长缠斗中已经陷入了几乎绝对的疯狂与野性的巨蛇,停止了它的转动,那双逐渐被鲜血所染红的金色瞳孔,居然也在短暂且距离的挣扎后,恢复了理智:鳞片剥去、血肉炸裂、野兽头颅被一分为二,最后展露出了几乎融合在其中的人类躯体。 先是骨架,再是血肉,最后是皮肤:眨眼之间,全副武装的海德里希便已经伫立在巨蛇的头顶,向着帝皇的方向鞠躬:虽然并未跪倒在地,但是他恭敬无比的态度已经显露无疑了。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过您了,父亲,距离我上一次亲眼目睹到您的降临,还是在与冉丹帝国的战争之前,那已经是几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海德里希的声音是冰冷的,就仿佛他的骨骼与血肉都是用钢铁打造的一般的。 +海德里希,吾儿,我不可能陪伴在每一个人身边,我不可能用全部的精神去做每一件事情,我不可能将我有限的注意力,分摊在无限的问题中去:我的子嗣,在你们之中,我的确有所偏爱与偏袒,但我对你们每个人的重视与期待,却都是相同的,在这一点上,你们是完全平等的。+ +在你的兄弟之中,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也都不会过多的见到我,你的这些兄弟中,有人只在回归的时候与我进行过真正的交流,还有些人甚至连神圣泰拉都没有去过,但是尽管如此,他们却依旧在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履行着自己的责任,而你却在用你的实际行动破坏这一切,从根本上毁坏了他们的心血。+ 帝皇的声音如雷鸣般炸响,深深的烙印在了摩根的心中,也让远方的海德里希,陷入了第二次的沉默:但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他还是没有丝毫的动摇。 “不,父亲,我从未抱怨过您对于我的任何待遇,我也不会因此而去嫉妒我的任何一个兄弟:一个儿子真正应该做的,是为他的父亲分忧,让他的父亲感到骄傲,而不是斤斤计较于自己的父亲是否满足于他脑海中的幻想,又是否能为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你既然明知如此,又为何要犯此大错?+ “因为别无选择,父亲,因为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别无选择的事情,海德里希,哪怕反抗与战斗在实际上是毫无意义的,但是自我牺牲依旧可以展现出现实中最璀璨的光芒:如果你真的已经别无选择了,那你需要做的,就是燃烧自己来点亮黑暗的天空,为后来人照亮前途。+ +并坚信:在他们之中,总有人能够帮你做出新的选择,总有人有能力来弥补你的遗憾,总有人能够完成这一切,走下去。+ +战火也许会肆虐十个千年甚至更久,但是只要希望仍存,但是只要觉悟依旧闪耀,终有一日,和平会来到人世间。+ +但现在,你却在做着完全相反的事情,你在让漆黑的天幕彻底吞噬脚下的土壤,让未来的可能性被彻底的抹去:我对你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众多的期待,但唯独没有你的这一项,也永远不会有。+ “……” 再一次的,海德里希陷入到了漫长的沉默之中,他依旧是没有动摇的,就连帝皇的亲自降临也无法让他动摇:最疯狂的事业需要最坚定的决心,而海德里希最不缺乏的就是自我毁灭式的决心。 “我在以我的能力做出选择,我在以我的观察做出判断,父亲:在这些漫长的时间里,我从未在人类的身上,看到过您所提及的那些东西,我承认他们中有着一些勇敢的个体,一些聪明的个体,我承认他们拥有牺牲的概念,有着燃烧自己的勇气,但是这种存在,只是微弱的闪光,而无法扭转大局。” “毕竟,无论人为的火光再怎么旺盛,也是照不亮黑夜的,它们所带来的,只有在燃料耗尽前的虚假繁荣而已,真正能够终止黑夜存在的,只有太阳的升起,而太阳,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在这苍茫的银河之中,又有谁比您更配得上这个太阳呢?” “而太阳既然升起,火光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你只是看到了太阳升起的瞬间,却从未看过日落西山,夜幕再次归来的模样:如果只是依靠太阳的话,世间的一切也只会停留在纯粹的野兽境界而已,生命之所以伟大,文明之所以出现,就是因为第一个敢于手握火光,走入黑暗之中的勇士的存在。+ +而勇士的灵魂,就是无畏与牺牲,就是奇迹与浪漫。+ +你只犯了一个错误,我的造物,而你其他的罪恶也都是由此而来的:你过于迷信逻辑与计算的重要性了,你依靠着有限的证据得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最高值,你用自己的推断,便剥夺了世间万物生存的权力,并将错误的奴役误认为是世界一切的真理。+ +奴役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是正确的,吾儿。+ +你从未想过,战胜茫茫黑夜的并不是数字的计算,而是勇于迈出第一步的勇气,缔造出璀璨的作品的,也并非是逻辑的搭建,而是第一缕幻想的火光在脑海中闪耀瞬间:你迷信数字、迷信概率、迷信计算与推理、最终推演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最好的结果,并将它按在了我的头上。+ +这就是你的错误,你误解了所有人,也误解了我。+ +你从未想过,逻辑与概率虽然是这个世界的重要组成之一,却从来都不是全部。+ +在银河中,让你我这样的生命得以出现的,是心脏的跳动,是探索的鲁莽,是第一个微生物,从最恶劣的环境中,诞生出来的不可思议,是奇迹,是激情、是生命在面对苦难时的高洁与幻想,是凡人在面对死亡时的勇气与牺牲:这些都不是逻辑与计算所带来的,而它们却是一切的重中之重。+ +无论是这银河之中的所有国度,还是你和我,甚至是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神明,我们都是奇迹的产物,我在这一点上与凡人没有丝毫的不同,或者说,我也只是一个人,一个凡人。+ +而不是神。+ +如果只靠纸上推演,那么生命就永远不会存在,文明也永远不会创立,我也永远不会存在:既然我本身也只是这些你所唾弃的奇迹的造物,那你的想法又怎会是正确的:你陷入了一个错误的逻辑,产生了一个错误的概念,并在最后犯下了一系列错误的暴行,导致你在这条路上深陷囹圄,众叛亲离。+ +但我知道,这并不全是你的问题:将这份责任与重担寄托在你身上的是我,而将你内心中的珍宝所偷走的,是那些罪恶的神明,你只是这一系列悲剧的产物而已,你是值得怜悯的。+ +但你并不值得原谅因为你犯下的罪行,已经远远比你自身的悲剧还要多了,你已经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审判注定将降临在你的头上。+ +所以,我会给予你死亡:这是你亲自选定的命运。+ “……” “是的,父亲。” 海德里希低下了头颅,他再次向帝皇深深的鞠了一躬,恭顺的将自己脆弱的脖颈显露了出来。 “直到现在,我都不会改变我自己的想法:既然我是您的造物,我的生命与智慧是您所给予的,那么无论您什么时候想收走它们,我都是不会反抗的:如果您没有来到我的面前,那么基于内心中可笑的幻想与侥幸心理,我会继续和我的兄弟们作战到底,但是既然您已经亲自到来了,那么这便是不可被动摇的真理了。” +……+ 摩根听到一声叹息,那是来自于帝皇的叹息。 +你还是不明白,直到现在你依旧是不明白。+ +如果不是你的反抗将你们兄弟们逼迫至此,如果不是你仅剩的思想正在被你亲手所缔造的那个怪物逐渐吞噬,我又怎会来到你的面前,别再用你那些自欺欺人的忠诚言论来遮蔽自己了,我不否认你对我的服从,但那绝对不是真正的忠诚:你太过偏执了,你脑海中的忠诚是被极具扭曲后的产物。+ +真正的忠诚是对共同事业的信念,是为了正义的事业而无条件的付出自己的一切,是保护,是捍卫,是至公无私,是竭尽所能,是将所有人凌驾于一个人之上,而不让一个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你没有做到任何一点,海德里希:既然你认为神是可憎的,那你为何将崇拜于诸神一样的狂热施加于我的身上,在你眼里,我与诸神又有什么样的区别呢?+ +你所厌恶的从不是神明,你只是厌恶神明并非是我的模样,而我的模样又是你心中的扭曲:归根结底来说,你只是在崇拜自己内心之中的疯狂。+ “这不一样。父亲。” 海德里希充满敬意却毫无畏惧的直视着人类之主,直到现在的这一刻,他的声音都没有动摇,他的语气虽然有些停顿,却依旧清晰。 “我从都没有将您与诸神混为一谈,因为我知道,祂们不过是各自王座前的奴役而已,而您的思想却是完全受控于自己的:至于你口中众人的事业?也只是你自己的事业而已,如果没有您的推动的话,根本不会有所谓的人类复兴,也根本不会有所谓的大远征。” “您也不必在这个问题上自欺欺人,父亲,您和我都很清楚,在所谓的旧夜时代与纷争纪元后,人类早就没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他们唯一的结局就是在疯狂与自相残杀中走向末路而已:您以一己之力扭转了人类乃至银河的命运,又为何要将您的伟业归于众人?” “他们的确非常重要,但是缺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甚至缺少了以以十亿为单位的基数,大远征也不会有丝毫的缓慢,而缺少了您一个人,这一切都只是空谈罢了。” “您就是凌驾于万人之上的,请无需反驳这一点:而您的思想与意志,就理应是帝国之中所有人的意志,因为不会有人会看的比您更清楚,不会有人的思想会比您的更多了,您的目光甚至看到了一万年之后,而这些所谓的凡人,他们又有谁在意下一个十年所发生的事情?” 海德里希那嘲讽的笑容肆意且张狂,但是帝皇却没有回答他:事实上,人类之主的面色,看上去是铁青的。 于是,疯子继续开口。 “我的思想是有着很清晰的逻辑曲线的,父亲,我知道在我们所有的兄弟之中,我和摩根是最为不同的两个存在,我们象征着您对于未来的两种期盼,要么彻底融入亚空间,要彻底远离亚空间:虽然摩根似乎已经偏离了这条道路,但我却没有。” “我很认真的思考过了,我很认真的推断过了,我很认真的观察并且进行了无数次的实验过程,我可以告诉您,父亲:如果没有您的领导的话,人类是不可能在亚空间的侵蚀之下幸存的,他们中的一些的确有闪光点,却遮掩不住他们大多数人在面对混沌时的脆弱,也许会有少量的英雄,迎来一个光荣的结局,但是作为一个整体,混沌想要摧毁他们,实在是太过于容易。” “思想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奢侈品,他们软弱的心思配不上贵重的思想,他们的心灵实在是太容易被引诱了,一旦给予他们自由,他们就会走向毁灭。” “而在这种条件下,我是不得不换一种做法,来满足您给予我的那唯一的,也是至高的命令:寻找到办法,让您的事业永存,让亚空间不再成为现实宇宙的诅咒。” “您难道能否认我的做法吗?” “只要我的第二星炬成型,整个人类的思想都将由您所控制,而您是不可能向亚空间低头的,您不被侵蚀,整个人类也不会被侵蚀,整个帝国,整个银河,乃至整个现实宇宙都将再也不会受到亚空间的影响:将所有变成唯一,将唯一变成所有,既然混沌诸神无法战胜这个唯一,那么祂们就将一无所有。” “直到现在,我都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错误。” “您能够反驳我的,也只是有奇迹这两个字而已,但奇迹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不可靠的,不是吗?如果它真的能够出现的话,又何必被称为奇迹呢?” “在这种充满着英雄主义与个人主义的词语之后,我们总是要回归现实的,而现实就是最为冰冷无情的:人类需要的不是英雄,人类需要的是能够统治他们的暴君,他们不需要思考,他们不需要自由,暴君就是他们的思考,暴君就是他们的自由。” “您觉得这是奴役吗?” “不,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这才是我给予的自由,我给予您的答案。” +……+ +……+ +……+ 人类之主叹息着,他的叹息声让每一颗星辰都为之颤抖。 帝皇似乎已经不再掩饰自己内心中的疲惫,此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伤心的老者。 +我拒绝,海德里希:我拒绝你给予我的答案,在我心中,你的这个回答是不合格的,我永远都不会接受它。+ “……” “我知道,父亲。”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海德里希笑了,他的笑容是苦涩异常的。 “我坚信我的计划是正确的,但我也知道,光靠我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这些的,可惜,我无法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合作者: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我还能在谈话中欺骗我自己,认为我的准备足以抵抗您的怒火。认为我能够将我的兄弟拉拢到我的阵营,即使我知道这样做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微乎其微。” “我知道我正在面对着怎样绝望的处境:对于这个银河来说,我所掌握的技术并不是骇人听闻的,曾经那个所谓的黑暗科技时代中,人类中比我更疯狂的人大有人在,我只是将他们那些只停留在书案上的构思实现了而已,但尽管如此,我身边的敌人还是太多了。” “我能感受到,您在亚空间中宣告着对我的审判,而我的那三位兄弟则在现实宇宙中,摧残着我的凭依身躯,这两者之间有任何一个出现毁灭性的创伤,都会导致一切的崩盘。” “而除此之外,那些名为太空死灵的异形,正在这个星系外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他们将我视为一个窃贼,将我的造物视为亵渎,随时准备杀死我。” “四个军团的大舰队也在围绕着我的作物,一旦他们接到命令,灭绝令就会铺天盖地。在缺少我的保护下,这个世界本身是极其脆弱不堪的。” “排除掉这些东西之外,那些神明也在亚空间的深处注视着我,只要我露出些许的差错,祂们就不介意将我的灵魂生吞活剥:即使我战胜了上述的一切困难,祂们也将联起手来,彻底杀死我。。” “我的敌人太多了。” “我的时间太少了。” “我准备的还不够充足,我执行的还不够迅速,我的决心和觉悟还不够多,我看起来疯狂无比。但实际上捉襟见肘。” “我……” “……” “……” ”我是不合格的,父亲。” “我是失败的,父亲。” “我没能完成您的期待。” +……+ —————— 当滔天的金色火焰席卷亚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当他脚下的钢铁巨兽因为生命受到威胁而发出本能的咆哮与挣扎,当他感受到足以摧毁他的炽热浪潮扑在了他的脸上,当他压抑住了自己求生的本能,张开双臂,迎接着帝皇的审判,也是帝皇的恩赐的时候,海德里希那仅剩的自我意识,呢喃着,说出了他的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 不是忏悔。 也不是仇恨。 更不是绝望。 他的语气平静,平静到疯狂。 “……” “……” “抱歉,父亲。” “我真的很抱歉。” “一切的失败都是因为我的能力不足,一切都是因为我没能实现你的愿望:我不后悔我做了什么,如果还有机会,我会骄傲的,将我的所有行为再做一遍。” “我做出了我的每一个选择。” “我在我的能力之内,写出了能够交给您的最好的答卷,做到了我能够为你做的一切:也许它真的是错误的,但它就是我的选择。” “我为之骄傲。” “我无怨无悔。” (本章完) 第372章 在原体的尸骸前 一位原体陨落了。 没有更多的波折,也没有拖延的战火,当人类之主的金焰浪潮席卷了俯首的背叛之人的时候,处刑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通过摩根的双眼与双手,来自于帝皇的怒火将至暗无比的至高天照得亮如白昼,甚至就连那四名狂妄的神祇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将祂们的爪牙缩回到了火焰所无法照拂到的范围之外,用死一般的寂静来迎接着这场处刑表演。 没有抵抗、也没有预料之外的挣扎,虽然那头依旧在维系着自我吞噬的巨蛇,在火焰灼身的那一刻便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渴望着进行反击,但它那本就残破不堪的力量自然不会是人类之主的对手,巨大的身躯和顽劣的态度,也只是让火焰将它的灵魂杀死所需要的灼烧时间变得更为漫长了一些而已。 就在金色的烈焰如利爪一般撕开巨蛇的躯体时,作为凭依者与某种意义上的第一视角的摩根,也终于彻底从那种朦朦胧胧的状态中回归了:旋即,她就发现自己似乎正处于一种很神奇的状态,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也无法抑制住心中澎湃着属于帝皇的力量,但她的感官依旧是敏锐的,她的瞳孔依旧是清澈的。 就这样,摩根以一种最为真切的状态,亲眼目睹到了一名基因原体是如何死去的,亲眼目睹到一个与他同等级别的存在,是如何在帝皇的沉默中化为飞灰的。 这是一种异常真切的体验,也是一个无比残酷的过程:在不知不觉间。细密的冷汗就已经在阿瓦隆之主的脖颈与后背上遍布,尤其是当她目睹到,海德里希的躯体在那金色的火焰下,是如何一点点地灼烧、炭化,最后轰然倒塌的。 【这就结束了吗?】 摩根喃喃自语。 +不会更复杂。+ 帝皇的声音依旧是冰冷的,就仿佛正在杀死的是一名与他毫无关系的敌人一般,就仿佛之前的一切叹息、犹豫、劝说、都只是最为虚假的逢场作戏。 +虽然海德里希的力量很多也很繁杂,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称得上是强大的,但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他真正的核心,也就是他的肉体与灵魂,早就被他亲手所抛弃了,他现在只是一缕残魂,将各式各样毫不相关的禁忌存在关联在了一起,拼凑出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可怕的最终结果。+ +但在真正的考验面前,这样的存在是无比脆弱的:能够被给予的都不是真正的力量,只有你亲自通过了考验与磨练所获得的,才是你能所够掌握的,真正的力量。+ +而且,力量也并不是越多越好的:尤其是当它们涉及到了亚空间,又或者你无法完全掌握它们的时候,那些超越了伱的控制极限的力量,会反过来剥夺你的人格,将你自己吞噬掉。+ +重要的并不是力量,而是时刻清醒的自我认知,完整的灵魂与坚定的意志:拥有这些信念的人就不可能会缺乏力量。+ +记住这一点,这对于你未来的道路很重要,同时,也要记住你眼前的这一切,牢牢的记住:我不会剥夺你有关于这一切的记忆,我也不会剥夺庄森和黎曼鲁斯的,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 【……】 【我会的,父亲。】 摩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枯叶飘荡在寒风之中,她有些恍惚的抬起了一只手,感受到某种金色的元素在她的血管中流淌着:这些东西似乎一直就存在着,不过才刚刚被唤醒而已。 冥冥之中,阿瓦隆之主觉察到了自己的力量增强了,但她又无法分辨出增强的具体是哪些:她能感受到在现实宇宙中,大舰队已经完成了撤离,无数致命的灭绝令武器早已对准了死寂之星,只等待着来自于基因原体的最终命令。 她同样能感受到,她的三位血亲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伴随着海德里希的最后一缕执念在帝皇的火光中湮灭,那具被他所控制的星神躯体也逐渐逼近了末路,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也逐渐开始举步维艰,不受控制的星神力量在崩裂的伤口上肆虐,而原体们也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他们的进攻势头正变得空前的猛烈。 毕竟,即使海德里希已经倒下了,可一旦那些原本被他的执念所压制的星神意志碎片夺回了躯体的主导权,那些情况可能就会变成更糟糕的样子:最起码对于那些停留在近地轨道上的舰队来说,星神的力量远比海德里希更糟糕。 只是…… 【真的不管一下么,父亲?】 摩根有些僵硬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她感受着帝皇的力量在她身上游走的样子:这股力量很明显是不属于她的,她只有【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但尽管如此,阿瓦隆之主依旧能清晰无比的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强大,她从未如此直观地面对能够远胜于她的伟力。 她很确信,只要她想的话,她可以做到脑海中此刻正闪过的任何事情:插手死寂之星上的战斗,抹去那些星神碎片的垂死挣扎;逼近更遥远的亚空间疆域,让四神的注视暂时离开她兄弟的遗骸;亦或者是掀起一场新的亚空间风暴,影响到现实宇宙的波澜,以击退那些正在星系之外徘徊的太空死灵。 …… 不,最后一项就不用了:在海德里希的执念倒下之后,那些无魂的异形舰队,就已经开始慢慢地自行散去了,只有极少数地还停留在偏僻处,少到开启不了一场新的战争,也许是在等待着来回收死寂之星的遗骸。 显然,因为某种尚且未知的原因,这些太空死灵的军队,还不愿意和现在的人类帝国,发生什么正面的冲突:也许是因为它们的战争机器大多还在沉睡吧,又也许是因为它们彼此之间也毫无互信可言。 +让他们自己去做吧,无需担心他们的安危:既然康拉德会加入其中,就证明了一切的结局,你要对自己的教育成果有信心,我的女儿摩根。+ 人类之主沉默了很久,才回应了摩根的话语,他一直注视着那在金色的烈焰中燃烧的遗骸,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如太阳般的光芒竭尽所能地照拂到最遥远的地方,不断遏制着混沌诸神的触须:这似乎是一场对抗,帝皇正准备在诸神的暴怒下守护什么东西。 +更何况,你也要为你的兄弟们考虑一下:他们已经在这场斗中流下了足够多的血,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他们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即使算不上划算的胜利,也依旧可以作为精神上的慰藉与奖励。+ +他们需要杀死一个敌人,需要砍下一个头颅,需要一个标志来证明他们的胜利,终结他们内心的执念,让他们觉得他们的牺牲与付出是值得的:如若不然,内心中的执念就会生根发芽,发展壮大,在未来造成不必要的祸患。+ 【……】 【我从未想过你居然会在意这些事情,父亲。】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没有遏制住内心的惊愕。 +在我能够照拂到的时候,我才能顾及到你们的内心:这并非是我不想,也并非是我不懂,而是我不能。+ 帝皇缓慢地吐出了这句话,他看起来有些悲伤,手掌伸出,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吸引到那些飘落的微尘:摩根能够感觉到,那微尘是某位原体最后的一丝存在。 【你会带走这些么?】 +是的,我会带走他最核心的那些部分,将他封存到泰拉皇宫的地下密库之中:海德里希的一切的确都是可憎的悲剧,但问题的起因并不在他的身上,我在他身上所寄托的东西也是无错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尝试修好他。+ 【在他犯下了如此之多不可挽回的暴行之后?】 +无需挂怀,真正的海德里希已经死去了,即使我修好了,那诞生的也是新的个体:当然,我能不能修好他,本身就是未知数,但是无论如何,我会让他仅剩的价值得到最大的发挥的。+ 【……】 +而剩下的那些部分,我会留给你:不要太贪心,我的女儿,你在这场战争中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要再将目光打量在你的兄弟们身上了,你要去钻研你现在所感受的这股力量。+ +唯有自己掌握的,才是正确的道路:掠夺他人也许会逞一时之威风,但是唯有亲手建设的一切才能持续到永恒。+ 【我知道了,父亲。】 在阿瓦隆之主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些异样的色彩:当摩根彻底从懵懂中走出,当她的心思也随之活跃起来的时候,一时的茫然便如潮水般退去,现在,基因原体开始在意起了那些更实际的事情。 【您打算就这样离开么:顺便抹除掉有关于这里的一切?】 +我无法在这里维系太久:依旧会有人记得这件事情,但除了你们三个之外,不会有人记得这件事情的更多细节的,你的一些兄弟已经主动请求,让我抹去他们对于海德里希的记忆。+ 【让我想想:这其中并不包括荷鲁斯?】 +……+ +你总是喜欢提起他。+ 【这不是因为你么:只有偏爱才会带来关注。】 +……+ 人类之主的目光离开了他灰飞烟灭的子嗣,来到了他的女儿的灵魂之中,他悲哀地发现,那个因为懵懂而让人舒心的摩根已经消失不见了:原本的摩根回来了,而且依旧是那个让人心累的家伙。 帝皇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些现实的问题罢了。】 摩根眨了眨眼睛,显示出她的心情不错:有一点是阿瓦隆之主不得不承认的,那就是当帝皇的力量在她的心中奔涌的时候,当人类之主的璀璨令混沌诸神无法靠近她的时候,蜘蛛女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感觉就像是绝望的迷路者于黑夜中看到了象征着文明的冲天火光一样,如释重负。 在这种轻松下,她也能开始关心别的事情了。 【既然战争已经结束了,那我们也该思考别的事情了:我们不远万里,披荆斩棘,消灭了难以想象的对手和隐患,这样的行为完全称得上是英雄的壮举,是天大的,值得荣誉与奖励的功勋。】 【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是连我都懂得的道理,想必您也非常的清楚:那么现在,既然荣誉已经伴随着众人的遗忘而无从提起,那么应该给予的奖励,就必须要更丰厚一些,不是么?】 +……+ 人类之主沉默着,他将最后的几缕微尘紧握在了手中。 +你的十几个兄弟正在银河的各处浴血,有十九个军团在无数的战争炼狱中经历着拷打:并非是所有的胜利都需要特意的点缀,也并非是每一个胜利者都会因为他们的功勋而来讨要恩赏。+ 【收起你的话术吧,父亲,我不是庄森,你说服不了我:我的兄弟们自有他们的荣誉等身,他们的每一次微小胜利都会被无数的记叙者和镜头传播到银河的各处,这种荣誉本身就是奖励的一部分。】 【而我们则是不一样的:不说别的,你难道认为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评论我的么?你难道没有听闻那些流传于各处的,有关于阿瓦隆之主与她的军团的软弱流言么:有人在抨击着我的军团,指责我的庞大力量从未给帝国带来真正的利益和伟大胜利。】 +……+ +我以为你从不会在意这些虚假的名声。+ 【我不在意,但是我也不是什么枉顾风评的奥特拉玛傻瓜,更何况,我的子嗣们在意这一点,荣誉的缺失让他们感到沮丧:我需要更实际的东西来弥补这一点。】 +……+ 【而且,不仅仅是我:康拉德和阿尔法不需要我来担心,但是庄森与黎曼鲁斯,他们在战争中同样付出了很多,你既然要用遗忘来抹去我们做过的一切,那么你总得用更实际的东西来弥补我们。】 +……你们?+ 【没有比战友情更坚定的情感了,不是么?】 +……+ +你不需要担心鲁斯:他从我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补偿。+ 【那么庄森呢?】 +……+ +他从未告诉过我他想要什么东西:你知道么?+ 【……】 摩根眨了眨眼睛。 【我也不知道。】 +意料之内。+ 人类之主长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在看向那些依旧徘徊在远处的混沌之神时,变得无情,金色的光芒落下,从巨兽的遗骸中取出了耀眼的沸腾能量,将其放到了阿瓦隆之主的面前。 摩根举起双手,如获至宝地抓紧了这团沸腾的能量。 【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一直没搞明白?+ 【在此之前,我曾经猜测过它的身份,我以为它是灵魂或者记忆的集合体,但是伴随着我对于亚空间的探索更加深入,这个观点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了:它更像是一种纯粹的亚空间能量,一种连诸神都无法强行夺取的至宝。】 +说的没错。+ 帝皇点了点头,他目睹着摩根将沸腾的能量塞入了胸口,观察着他的子嗣是否还有所不适,堤防着众神:主要是色孽,那不断投射到了这里的贪婪目光。 +记住,你和你的兄弟们,你们中的每个人都是无与伦比的,是不可战胜的:即使是诸神,它们也只能诱惑与构陷你们的意志,用折磨与疼痛来逼迫你们,而不是将你们强行转化为他们的奴仆。+ +只要你们屹立不倒,只要你们坚强不屈,就算诸神也拿你们毫无办法:但如果你们屈服了,如果你们将灵魂拱手奉上,那么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维系着你们的骄傲,保护着你的灵魂,不要软弱,也不要像海德里希这样过分偏执:你们每个人都拥有着无尽的可能性,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是最优秀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在你们之中可能的确有所偏爱,但我对你们每个人的期盼却都是相同的。+ +无论是你,黎曼鲁斯,甚至是康拉德:你们都有可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成为我的期待,成为超越我的那个人。+ 【……】 【成为战帅?】 +……+ +如果你想的话:是的。+ +不过,你为什么要如此纠结这个不重要的词汇?+ 【因为它已经成为了某种明显的象征:原体中最优秀的,最伟大的,最被你青睐的那一个,才会成为帝国的战帅。】 +事实并非如此。+ 【也许吧,但你并不会去澄清这一点,不是么:就像如果庄森不说的话,你也会对暗黑天使军团的巨大牺牲,选择视而不见,并且听而不闻。】 +……+ +你很在意庄森。+ 【是的,就像荷鲁斯会在你面前维护圣血天使,而福格瑞姆随时随地都愿意为了钢铁之手发言:这让你很不满么?】 +不:你想要什么?+ 【……】 摩根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的,但她很清楚,如果她这个时候不说的话,那她天才的基因之父与大哥就会在某种诡异的沉默中,任凭暗黑天使军团的情况继续糜烂下去:第一军团已经撑不起这样的折腾了,现在是挽回他们颓势的最后时机了。 只不过…… …… 这不应该是第一军团之主才会考虑的事情么? 嗯…… 算了:总不能真的在这件事情上指望庄森吧。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暗黑天使军团的人数已经腰斩,老兵只有三万多人,卢瑟虽然已经回到了卡利班,但是泰拉官员的力量在那里也根深蒂固了:但即便如此,庄森也不会停止他的远征,他会继续在帝国的阴影中不断前进,直到整个第一军团不堪重负。】 【虽然冉丹战争以及海德里希的疯狂都无法从根本上摧毁暗黑天使军团,但是在这两场启示录级别的大战后,依旧要维系着高强度的远征作业,持续一个世纪,就的确会让第一军团彻底走向崩溃。】 +……+ 帝皇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没等摩根继续说话,人类之主便从善如流。 +我会告诉庄森,禁军会陆续接手一批暗黑天使的基地,让那些分散的泰拉老兵得以回归军团:作为战争的奖励,第一军团也可以在神圣泰拉上进行一轮最高额度的征兵,并且得到第二个独属的铸造世界,就像格拉玛耶那样。+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知道很少有军团能获得这样的荣誉:自从大远征开启之后,神圣泰拉就不再是任何军团的首要征兵地了。 (帝国之拳应该是在多恩成为泰拉禁卫后,才开始将泰拉作为征兵地的,那已经是大远征末期的事情了,在此之前,帝拳更偏向在因维特或者【被征服者】中,征召自己军团的新兵。) +另外,我也会让玛卡多下达命令,有序调回在卡利班上的泰拉官员,授予卢瑟实权,以及卡利班便宜行事的权力:既然你如此看好那个卢瑟,那就让我们好好地期待他的表现吧。+ 【你不打算命令庄森在母星上休整一段时间么?】 +并不是我的每一个命令都会得到他的绝对执行:而且有些事情的确非他不可,这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重担。+ +比起这些,如果你真正关心他的情况的话,那不如把你的研究分享给他一部分:不用太多,仅仅是进阶手术中的前三道,就足以挽回暗黑天使军团的颓势了,甚至可以影响更多的军团。+ 【……】 摩根皱起了眉头。 【我的确可以分享,但是我也有所顾虑:向外泄露我的研究情况会带来某些意想不到的结果,就比如说,来自于奥特拉玛的无数原铸阿斯塔特大军。】 +你在畏惧基利曼?+ 【阿瓦隆可是紧贴着五百世界的:有备无患而已。】 +……+ 帝皇沉默了一下。 +你最好这么做,并相信庄森的保密水平+ 【……】 +但除此之外,你也可以保留你其他的那些小秘密,无论是现在的,还是未来的:你的兄弟庄森与费鲁斯从我这里得到了馈赠,并保护它们,而你虽然无法得到,但你可以自己去获取。+ 帝皇话锋一转。 +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在这场战争后,去一趟神圣泰拉:你的兄弟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你也不应该例外,此外,你的军团也可以在神圣泰拉以及太阳星域中,进行优先度最高的一轮征兵,并得到在银河中任何世界征兵的特权。+ 【包括五百世界么?】 +……+ +此外,我虽然无法给予你格拉玛耶这样的奖励,但是远东星域的【三重星系】是你的了,至于泰坦军团或者骑士家族,那就要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如何?+ 【……】 【成交。】 +那就这样吧。+ 帝皇最后长叹了一声,与摩根的交谈看起来比一整场启示录战争更让他感到心力憔悴,随后,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掌,将那个令他失望的子嗣囚禁在灵魂之中,深邃的目光脱离了之前的降价还价,最后一次放在了那个差点惹出大祸的巨兽的身上,如深渊一般毫无光泽,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看着一团乱局,伟岸的身影似乎在某一瞬间佝偻了下去,又似乎没有,在那坚毅的面容上,似乎有一滴滚烫的流金在滴落,却让人看不到泪痕。 +回去吧。+ 他说到。 +祂们会解决一切的。+ 帝皇指着那个依旧庞大的巨兽尸骸,这个由海德里希所一手打造的怪物,甚至不是人类之主所能立刻解决的,但是那些清道夫们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在金黄色浪潮的最边缘,混沌的神明们沉默的贪婪着,祂们的爪牙锋利,在虚空中低落着抑制不住的口水。 人类之主遥望着祂们,他伫立在摩根的身前,用光芒挡住了诸神看向基因原体的渴望,阴沉的面色书写着他的内心:这一次,人类之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诸神只有了一次最简单的掠夺,便摧毁了他的企图,用盛大的杀戮来无声的嘲讽着挑战者的狂妄幻想。 这一次,他输了。 但下一次,就未必了。 +巨兽的世界将会被舰队所粉碎,巨兽的灵魂将会被那些诸神所吞噬,巨兽的遗骸则会被那些异形所拖走,一切已经结束了,我们也没有留在这个地方的理由了。+ +在此之后,我不会命令帝国的任何舰船来到这里,星炬之外的地方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还是太过于危险了。+ 摩根点了点头,她并不否认帝皇的这个观点,但是她的瞳孔中还是有着几丝疑虑。 【就这样将一切交给那些混沌邪神,这真的安全么?】 +无需担心,混沌垂涎的是尸体上的力量与污秽,是分食这个半大的同类时的狂喜与扭曲,而不是这个东西真的能为祂们带来什么好处:诸神一向是喜怒无常的,祂们习惯将情绪放于现实之上。+ 帝皇低语着,他收起了自己的光芒,伴随着金黄色的烈焰逐渐退去,来自于至高天深处的疯狂便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人类之主不得不挥手,驱散了过近的黑暗,保护着自己尚显脆弱的子嗣。 +而且,他们也得不知道什么好处,毕竟你的兄弟……+ —————— “他已经死了。” 康拉德缓慢地诉说着:这并不是困惑与反问,而是如释重负。 “海德里希,他已经死了。” “……” “他早就该死了。” 回答康拉德的只有漫长的寂静与金属的咆哮,还有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来自于卡利班人的,充斥着愤怒的唾弃。 “……是摩根么?” 在另一边,芬里斯的狼王握紧了他的酒神之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擦试着嘴角的鲜血,还不忘关心于身旁血亲们的伤势:可笑的是,一直与海德里希的星神之躯相对抗的酒神之矛,现在却反而比任何基因原体都要更为【整洁】。 “不是摩根。” 康拉德抬起头来,他仔细地感受着亚空间中的波动。 “是更强大的人物:他驱使着摩根望尘莫及的力量,终结了这一切的乱局,杀死了我们兄弟最后的那几丝执念。” “……全父?!” 黎曼鲁斯的喉咙中发出了嘶哑的咆哮,而庄森的眉头则是不自觉的抖动着。 “帝皇?他就在这里?” “不,他已经离开了。” 午夜幽魂摇了摇头,他遥望着亚空间的眼神有些迷茫,却又很快就恢复到了坚定之中,接着,他低下了头,从破破烂烂的披风之中掏出了那个曾经引起了他和庄森争论的盒子:那致命的兵刃就安静的躺在里面,散发着令基因原体都为之感到忌惮的幽光。 狮王和狼王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移了过来,而康拉德只是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一点点移动着:在路过黎曼鲁斯的时候,他颇为隐晦的看了芬里斯人一眼,随后,两个基因原体便默契地点了点头。 于是,午夜幽魂就这样走到了庄森的面前,不由分说地将盒子塞进了庄森的手中。 “我跟你说过,庄森:如果战争的关键真的落入了你的手中,那我自然会把这武器交给你的,现在我来履行我的诺言了。” “拿着它吧,用它去击碎那个堕落的象征,我们需要有一个人来进行这最后一击,来标志着这场战争的结束:你是最有资格挥出这一击的人,庄森,你的牺牲是我们有目共睹的。” “感谢你,我的卡利班兄弟。” “……” 康拉德咧起了嘴,他那诺斯特拉莫式的笑容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改变的,依旧是渗人无比的:但尽管如此,这一次,庄森是真的无法从康拉德的脸上,又或者是他的言语之中,感受到丝毫的恶意。 卡利班人几乎是四肢僵硬的被康拉德强行将这把武器塞进了他的手中,直到黎曼鲁斯也步履艰难地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庄森的肩膀时,狮王才反应了过来。 “……” 雄狮的目光深沉,他看了一眼康拉德,又看了一眼黎曼鲁斯,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握紧了这把致命的剑刃,转身走了上去。 在黑暗中,那把曾经为蜘蛛女皇而准备的剑刃,不知何时掉落在地,却已经无人去在意了,而在庄森的身后,芬里斯人的声音裹挟着困惑的寒风,能够被房间中的每个人清晰地听到。 “是全父来了?” 康拉德点了点头。 “是的。” “……” “他带走了……那个家伙?” “……是的。” “……” 狼王沉默了一下。 “全父要做什么:难道他要原谅这个混蛋么?” “……” “我不知道。” 这是康拉德。 “我不在乎。” 这是庄森。 两个回答几乎同时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炸响,接着,便只有冰冷的寒风在回荡着,便只有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握紧了刀刃,来到了这具正在挣扎着,渴望用远古之神的疯狂来挽回败局的遗物。 狮王举起了刀刃,锋芒上的光芒让星神的碎片为之颤抖,想起了无数个岁月之前,它们的伟大是怎样被这些光芒所击碎的。 庄森没有给这些远古之神继续垂死挣扎的机会,他的动作干净利落,锋刃挥下,寒光一闪,如同狩猎的雄狮一般撕向猎物的脖颈,刹那间便是一切的终结。 “我不在乎父亲做了什么。” “帝皇也许会原谅他,也许会修复他,也许会让这个家伙以另一种方式再次降临于世:无论如何,那都不是我需要在意的事情,我只在乎帝皇命令我去做什么,而不会去在乎帝皇自己做了什么。” “……” “……” “也许有朝一日,帝皇真的会原谅海德里希这个家伙。” “……” “但我不会。” “永远,都不会。” …… 嗯……怎么说呢…… 本来这一张没这么早的,结果上一张的评论区直接吵起来了,不得不紧赶慢赶把这一张给搞定了。 对于各位的问题……emmm,我承认我最近的文的确写的不对劲,其实我自己写的也非常难受,只是觉得如果草草结束这段剧情跟烂尾没什么区别,只能强撑着写…… 幸好它过去了…… 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明:那就是在昨天的那一张,海德里希已经死了啊!不管是【足以杀死他的烈焰】和【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我寻思着这样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吧,我就是不想让他死的太难看,写的比较委婉,但他在昨天的确死了(捂脸) 至于上一张的争辩,那只是原体的临终关怀而已,连康拉德都有的待遇。 其实他在上个月就该死了,问题是我前两天感冒高烧了,状态爆炸,所以才不得不拖到了这个时候…… 嗯……我的锅… 最后,再一次推群:684947131,群名目前是基利曼的小秘密(乐) (本章完) 目前为止的一个……写后感? 首先,我说一个乐子。 就是,其实在文章最最开始的时候,我这里对于老十一的设定是非常非常简陋的:我就设定他是个能力不足的原体,带着自己的军团被冉丹帝国诱敌深入,然后直接给干掉了,军团也覆灭了。 后来我觉得这个设定多多少少有点辱原体了:连康拉德应该都不会这么丢脸来着,于是我就给他加强了亿点点,然后老十一2.0就成为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完美者】(主要是我当时听说了一个推测,既荷鲁斯之前还有一个战帅) 然后,再考虑到他成为了被抹去的原体,那么一定是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于是老十一3.0也就是【门格尔】这个名字,就正式诞生了,那个时候我对于老十一的设定就是:和异形合作的血肉改造家,然后在与冉丹的战争中被他的异形顾问们卖了。 是的,直到这个时候,老十一都是个丢人的玩意。 不过一段之后嘛…… 伴随着剧情一点点地推进,我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个想法主要来自于我凑巧玩了一个名叫tno的游戏模组,而这个模组里面有个人物就叫:海德里希。 有一说一,海德里希射日那个时间线让我一下子就粉上他了,于是想要玩点颠佬内容的想法在我脑海中风起云涌:于是几经修改和推理,我们现在的这个老十一4.0【海德里希】就诞生了。 谁能想到他最开始还是一个兵败身死的丢人货色来着…… 其实直到写到老十一之死这个剧情之前,我都一直在调整与改善这个角色的形象,因此的确让剧情显得很拖,主要是我的一个写作习惯就是【灵光一闪】,无论是当初的冉丹帝皇还是现在的老十一都是好几次灵光一闪的产物。 而另一个写作习惯就是我喜欢不断地打补丁,把一个故事从方方面面尽可能地改善完全,如果可以的话还会加上一点修辞:这一点不少读者应该都很清楚,我在写文章的时候是非常喜欢给每一段来一点前缀的,属于次次都发誓要改这个习惯但次次都不行(捂脸) 结果就是行文拖拉:讲道理我自己都挺无奈的,我有时候经常自我思考我到底是怎么把这些剧情写到两百多万字的,然后产生一种深切的自我怀疑(书友群里的群友应该能为我作证,我这个人平均两到三天道心破碎顺便发飙一次) 还有一点其实就是意外和日常因素的影响,比如说老十一应该在上个月下旬就完蛋的,但是我恰恰在月末发高烧了,那两天的状态差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写什么东西,于是就拖了。 不过在干掉老十一之后,这个问题应该就有所减缓了:主要是接下来没什么大的剧情点,无非就是砍王和鸦王回归,以及完美之城事件,然后就是差不多到大远征末期的一系列烂事了,总体风格我觉得还是能保持轻松一点的。 在接下来,我决定把文章重点转移到摩根和其他原体的互动方面去:比如说天使,这个人气角色完全没有正常登场,下一个剧情写摩根的泰拉游记的话,应该可以让荷鲁斯和天使正式登场了。 顺便一提,与我最开始的逾期有亿点小小的不同是:因为摩根这个坏女人已经善堕了一些了,所以天使也不会是那些解开心房之人的定位了,我们的圣吉列斯和摩根都关系更像是…… …… 塑料姐妹花? 中间再加上一个憨憨的荷鲁斯或者一个同样塑料但是段位不达标的福格瑞姆,简直太完美了。 嗯,主要就是这些事情,接下来我回答一下我在评论区和间贴里看到的问题(我都说啦,有问题的话就提出来,我会注意的) 首先是战争戏的问题:我的确不擅长战争戏和战斗戏,不过大家都很清楚,战锤嘛,不塔塔开的战锤算什么战锤,所以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写顺便找感觉,然而事实证明还是……不怎么成功。 嗯……我以后会吸取教训,尽量避开这个问题的,其实老十一的战争戏我也不是非常想写,但是这个boss都铺垫这么久了,不把他的结局写的惊天动地,实在是有一种烂尾的感觉,不得不撑着写。 虽然好像还是烂尾了…… 所以就像前面说的,我打算把剧情重点移到其他原体身上,老老实实写家庭伦理剧吧(只是各个原体的性格要是想写的鲜明,完全不比战争简单多少) 第二个问题就是庄森这家伙的问题。 大家是有目共睹,庄森这家伙现在绝对是本书的第一配角:在这里插句话,其实我最开始对于狮王的定位是二线配角来着,谁还记得我第一卷末尾说要写狮王那会?那时候我就想,我能把摩根在狮王心里的地位写到仅次于考斯韦恩就算是大成功了。 结果嘛…… 灵光一闪……都是灵光一闪…… 然后,大远征的狮王其实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物:这家伙属于既有型又谐星,在可靠的毁灭者和第二帝国的双簧之间左右横跳,还要加上一勺不懂人心,有一说一,我曾经差一点点就把狮王写崩了,不过总算在老十一之死这里弯道刹车了一下,狮王的逼格还是被我成功保下了一点。 现在的狮王其实比当初的那个家伙更难写:他要同时兼具可靠性和有趣性,顺便还要在原先不懂人心的基础上,来一点点不改变他的爆炸性格的改良,稍有差池这家伙都角色魅力就少一大半。 顺便还有一点,就是有关于狮王和战帅的问题:其实直到目前为止,能用战帅这个词来调戏狮王的就仨人,阿尔法算半个,这是原著里他就做到的,黎曼鲁斯也算是一个,不过狼王本身就很精明,剩下的就是摩根,不过这更依赖于摩根在狮王心里的位置。 直到现在,狮王其实都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战帅魔怔人,摩根能拿战帅调戏狮王,那是因为她叫摩根,除了摩根,其他人和狮王的交互很少涉及战帅:就像前几张康拉德说服狮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用战帅来说服,但实际上康拉德是有理有据的来的,战帅这个词没那么灵丹妙药,即使战帅是个猫薄荷,狮王也不是真猫啊。 再说句题外话:我这里的暗黑天使军团其实还有着非常不俗的军事力量,因为根据我所查阅到的资料来说,暗黑天使在与庄森会面时大约有六万人,而在三次冉丹战争之后,这个数字【十不存一】,也就是少于六千。 而在我这里,暗黑天使在摩根的影响下还有实打实的整整三万多泰拉老兵,底子还是有的,我从不觉得是冉丹战争打垮了第一军团,而是在冉丹战争后,庄森又持续了一个世纪高强度作业,持续不断的流血才拖垮了暗黑天使。 但没关系,现在我们有了心态稳定、摩根点播、以及庄森和帝皇双料背书的卢瑟:还请见证卡利班星际国度的崛起,庄森也即将荣登野心勃勃的行列! 当然了,泰拉围城又说暗黑天使能掏出万多名泰拉老兵,我就不管这个问题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就是破晓者的所谓妈宝。 我一直不觉得破晓者军团的妈宝很多严重(确信),破晓者的确非常爱戴摩根,但这并不说明他们是失去理智的妈宝。 真正的妈宝是卡恩那种无条件跟着发疯的,而破晓者目前的三个代表性角色:巴亚尔作为武力担当是形象最单薄的,在我的印象里也没啥妈宝事迹,大雁赫克特已经很久没有出场了(别催,我争取马上让你出来),但是赫克特对摩根的感情,我觉得也就是阿斯塔特对于原体的感情,没啥问题。 最后,拉纳同学作为刻画最多的破晓者,他可能是最贴近于妈宝这个设定的,不过还请大家注意一个问题:拉纳从来没有无脑支持过摩根的任何发疯,每当摩根冒进发疯或者选择塔塔开的时候,拉纳可都是非常坚定地拦着他的,他的理智一直在线,可不像卡恩。 你要真说妈宝,这仨绑起来都是不如室女座的(乐)。 其实我个人也一直在避免所谓的烂梗问题,就像有人反应阿里曼的竞技场武神梗被说的太多了,我就有意识的在避免,每一张的间贴我也都会翻看好几次,来把握文章中的问题(所以说啊,你们有什么问题多多写在间贴里,我不怎么习惯看评论区,间贴就好,真的有问题我是肯定会改的) 还有一点就是,我的笔力终究是有限的,有些角色真的是那种写不过来的,比如说我们最威武霸气的顿哥哥,即使我让摩根把他挖过来了,但是完全没时间写他。 我曾经想过用丰富多彩的军团日常活动来丝滑地描写这些阿斯塔特战士,但是我发现,我完全写不出开丰富多彩的日常:因为我根本没有丰富多彩的日常! (哭泣中……(*)) 好了,现在想说的事情也就是这些了,感谢各位支持我写到现在的书友,能让我静下心来继续写完我的这本书,这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书,肯定有很多问题,只能一点点发现与改善。 另外,我也在想,在写了这么多的战争戏后,我个人是非常想开两局番外的:我最近很喜欢安科之类的活动,有过一个非常非常强烈的安科想法。 (不过起点让写安科么?) 简单来说就是,我在这里询问一下大家的想法:如果大多数书友不反对的话,我想写点安科类型的番外,可能是: 法兰西风格的阿斯塔特军团和他们的圣女贞德原体 乐。 当然,想看其他风格番外或者有什么想点菜的内容,也大可以在间贴里说出来:我在接下来的一到两天可能会写点番外,最多最多不会超过两天,权当是调节一下现在写到崩溃的心情了,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正文的。 最后,又又又一次挂一下书的群号:684947131(因为现实原因考虑,群里的提议我看的印象更深刻,大家尽管加,我最近刚刚升级了群人数(˙▽˙)) 总之,就是这样了,今天更新比较早,没啥负担,如果反响好的话我就着手准备番外啦~ *。(ˊwˋ*)*。 (本章完) 幕间:在财务部 我叫b 我讨厌这个绰号。 我是隶属于忠诚且可靠的破晓者军团中的一名普通的战士:目前归属于第十六连队,主业是正式的连队药剂师,副业则是军团财务系统的临时行政文员。 请不要误会,我真的是很普通的人:我既不是来自于阿瓦隆星区的新血,也不是什么来自于神圣泰拉上的老炮,在伟大的基因之母与军团重逢的大约三十年前,一支破晓者的舰队曾经在大漩涡区域加入了某次远征,远征结束后,他们顺势在该区域征召了一批新兵,我就这样来到了第二军团,成为了一名阿斯塔特战士。 被从父母和童年的伙伴们身边带走,离开熟悉的村落和泥土的气息,在冰冷的金属和宛如天神般的战士的环绕下,步入到从未想象过的星空之中:即使我作为阿斯塔特的岁月已经远远超过了作为一名凡人的,但我依旧对于这一段的时间碎片记忆尤深。 我清楚的记得我离开母星时都最后一幕:我和其他的三名入选者走进了破晓者军团的战舰,而在我们不远处,白色伤疤军团也带走了五十名入选者,暗黑天使军团则是带走了至少一百五十人。 在我们这两百多人身后,则是上千名运气不太好的人,他们明明通过了种种考验,却无法与三个军团的基因种子产生共鸣。 哦对了,同行的还有极限战士军团:他们来得比较晚,没有赶上第一波选拔:但是却把剩下的上千名入选者通通打包带走了。 在那之后,等我在第二军团中逐渐安稳下来的时候,我也想过与这些来自于同一个故乡的战斗兄弟们,建立一下联系。 在破晓者的三名战斗兄弟生活都还算不错,我们大家各有各的前途,而那些在白色伤疤的,就一直联系不到,至于黑天使,我曾趁着出差的机会,想要找一下我在暗黑天使里面的同乡:但是我听说,他们全都死在了与某个强大异形帝国的战争之中了。 最后,我不得不去奥特拉玛碰碰运气,毕竟极限战士中有上千个我的同乡,不过才过去了几十年而已,应该总能有让我遇上那么一两个吧? 然后,我就开始根据我同乡的样貌特征与说话口音,仔细的辨认我遇到的每一个极限战士。 嗯……怎么说呢…… 我确认了至少三千人。 …… 嘶…… 1 “极限战士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自从那个罗伯特—基利曼回归军团以后,便是如此了。” 在听闻b讲述了他的这个故事之后,负责破晓者军团财务部系统的霍桑阁下只是笑着,抖了抖他手中那份崭新的军团新闻通报。 “什么意思,前辈?” b恭敬地敬上一杯咖啡,霍桑浅尝了一口,然后娓娓道来了一段帝国的奇闻。 “你知道的,我的朋友,尊敬的罗伯特—基利曼阁下,就像是一个转学到平民学校的大小姐一样,当每个人都在为了那场能够改变自己宿命的考试而拼命学习的时候,我们的罗伯特则是在诚心地向他的同学发问:直接保送,会不会让他缺少考试这一人生的重要体验?” “……” “简单来说,其实早在差不多十年前,泰拉政府就已经担心过极限战士军团的人数问题了:他们甚至有过一封措辞隐晦的公开声明,来表达对某些阿斯塔特军团人数过多的担忧和不满。” “你知道那些泰拉官员是想要干什么吗?” “压制极限战士的发展?” “不,是让人们以为他们能够压制极限战士的发展,其实他们根本压制不了。” “……” “而对此,我们的罗伯特阁下也是给予了高度的重视,他严格遵守了泰拉战争议会所发布的那则公开声明,仔细地思考了极限战士军团所负责的各个岗位,及其对应的最低人数需求:最后,他得出了一个无比重要的结论。” “停止扩军?” “不,他发现,他应该再征召至少一万人。” “……” “能做出这个决定,看起来基利曼阁下对于泰拉并不恭敬。” “你说错了,小家伙。” 霍桑摇了摇头。 “基利曼大人对于神圣泰拉上的那些凡人一直保持着恭敬,这一点是没错的:他只是单纯的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罢了。” 2 在第十六连队的工作并不繁忙的时候,b往往会来位于阿瓦隆近地轨道空间站上的军团财务部门帮忙:据他所知,还有至少五十名战斗兄弟拥有这样的习惯,人手的短缺让摩根的子嗣们维系着一人多职的传统。 至于阿斯塔特战士为什么要管理财务系统嘛…… 其实,军团之前的财务系统原本也是由凡人来负责,只不过在几年之前的【康拉德烤肉节】事件之后,军团为了安抚凡人辅佐者的情绪,不得不将所有人财政人员调离了这些岗位。 所幸,对摩根之子们来说,财务部门的工作算不上是多么地复杂的:b的主要工作就是给各种各样的额外津贴请求予以答复,剩下的时间就是用来阅读军团通报。 这是一份非常具有消遣性的读物,实时更新、定期发布、行文规范、原体认可,b很快就掌握了阅读它的要义:有用的作为标题,有趣的作为娱乐,有益的是【原体公开活动表单】,有害的是【本期优秀学员论文鉴赏】。 至于那些被剪下来当做咖啡垫的部分,则是对于神圣泰拉所颁布新政策的高度赞扬与积极回应,而破晓者一般会将这多余的部分称呼为【马格努斯的灵能】。 3 当然了,在千子面前,他们会将其改称为【黎曼鲁斯】。 4 “新的津贴请求……” “伱要是拿不准它的话,可以来问一下我,小家伙。” “感谢,霍桑前辈,我的确有些拿不准其中的一些。” “比如说?” “比如说这个:军团一号食堂的特别津贴请求,津贴的名字是:投喂康拉德与原体宠物的特殊食品花费报销单?” “有康拉德……那应该归类为自然灾害援助项目吧?” “不过……原体的宠物?” “是的,据说叫黑色守望者,不过看起来有点像异形,但是我也不太能确定:食堂那里还发了一张康拉德阁下和原体宠物一起吃饭的照片,给你看一下,前辈。” 霍桑接过了这张照片,当他皱起了眉头开始观看的时候,处于某种谨慎心理,b还是决定稍微出言提醒一下霍桑。 “康拉德是左边那个,前辈。” “……感谢。” 5 “那么,你们三位是想申请一份特别的医务补助津贴?” “是的。” “能跟我说一下,你们都是为什么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伤吗?” “我跟他打赌,赌阿里曼阁下无法赤手空拳的打赢两个欧格林,于是我特意去某个世界,抓了两个野生的欧格林,这才受了伤。” “我跟他打赌,不过我赌阿里曼阁下能够赤手共拳的打赢两个欧格林,于是我也去抓捕了两个野生的欧格林,才受了伤。” “……那么你呢?” “我就是阿里曼,我在我的浴室里洗澡的时候,遇见了四个野生的欧格林。” 6 “你在干什么,小家伙。” “啊,霍桑阁下,我在批阅我的学员的论文。” “可你拿的明明是一张津贴的表单啊?” “是的,他把他的论文和他的津贴申请一块交来了。” “写的怎么样?” “总的来说:行文简洁利落如同暗黑天使,话语儒雅随和就像太空野狼,对于各个论证和科学道理的引用程度,让我想起了怀言者,对于灵能部分的知识储备,则是堪比死亡守卫。” “……” “不过,最起码我能够确定,他肯定没有找阿里曼阁下润笔:如果他找了的话。阿里曼是肯定不会在论文结尾的参考文献上,填写上由阿巴顿撰写的著作的名字的。” “阿巴顿……撰写……著作……” 霍桑愣了一下,缓慢的咀嚼着这几个风流牛马不相及的词语。 “听起来就像是钢铁勇士们的基因之父一样多余。” “谁说不是呢……” “阿巴顿写过什么书么?” “《关于铁骑型终结者在各种战役环境和对不同任务情况时的注意事项》:据说这本书现在在学员之中非常的流行。” “流行?” “是的,几乎每一个学科的学员都拿这本书水过一篇论文,最起码我这边的这个已经这么做了:他通过阿巴顿阁下在各个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和超高生还率,得出了我们应该给每一名药剂师配备一台铁骑型终结者,以保证作战效率和降低损伤率的结论。” “他有什么论据么?” “呃……那些发现自己打不穿铁骑型终结者甲的异形数量?” “他是怎么得出来的?” “我看看啊……” “……” “呃……问卷调查?!” 7 “你有看今天的军团通报吗?” “没有。” “据说军团编辑处今天收到了钢铁勇士们的抗议信。” “抗议?我记得那些钢铁勇士们的态度一向很好啊。” “他们抗议军团通报传播了虚假新闻,具体来说,你看看有关【其他军团的近况】那一栏,有第四军团的最新战事进展:佩图拉伯麾下的五个大营在第二次时之火异形歼灭战中,伤亡率达到了78%。” “这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就是有些钢铁勇士觉得这个伤亡率实在是太高了,肯定是编辑部撰写的时候出现了错误:他们认为是漏下了一个小数点。” “……” “他们哪来的信心,以为佩图拉博会打出7.8%的伤亡率?” “这也不怪他们,还记得那位丹提欧克阁下吗?” “当然记得,他可是唯三的,让我们的基因之母亲自授勋的,还不属于破晓者军团的战士了:剩下的两个则是阿巴顿和阿里曼。” “没错:你可能不知道,就在前不久,丹提欧克阁下被佩图拉博直接命名为了钢铁勇士军团的第十四大营的指挥官,用那些奥林匹亚人的话说,叫做战争铁匠。” “他要回去了?” “并不是:这个大营是第四军团刚刚成立的一个大营,而且并不在钢铁勇士的主要战斗序列里,简单来说,整个第十四大营都在远东边疆这里服役,就像是在钢铁之手军团的帝皇之子第二连一样。” “大营啊,可我记得钢铁勇士军团的一个大营,至少也是有五百人起步,上不封顶的:丹提欧克手下有这么多人么?” “就我知道的情况来说,这些年钢铁勇士军团陆陆续续向丹提欧克手下派来了八百多人,其中已经有超过七十人阵亡了,还有三个进入了无畏的:不得不说,真是令人胆寒的伤亡率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们真的只有八百多人么?” “我不知道:据说丹提欧克给钢铁勇士军团的报告是这样的。” “可是我记得,就在一年前,我们的基因之母为了表彰丹提欧克和他的连队在萨拉马斯外围防御作战中的优秀表现,特别允许他们在萨拉马斯星区南部的一些世界上,拥有征兵的权力?” “是的,不过最优先的征兵权还是在我们手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会不会他们的实际人数很多?” “再多能多到哪去:而且他们迟早是会回去的,毕竟是他们是钢铁勇士又不是破晓者,更何况远东边疆如此辽阔,我们的人手又着实不足,暂时让这些钢铁勇士帮我们承担一部分的驻防和巡逻责任,也是军团议会的权宜之计。” “唯一的一点问题就是,那些在萨拉马斯星区被招来的钢铁勇士新兵们,似乎对于这个世界和他们的军团,还有着过于美好的幻想: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对7.8%的伤亡率的幻想?” “差不多。” “……” “丹提欧克和那些从奥林匹亚上来的钢铁勇士们,就没告诉过这些新兵们真相吗:他们总该知道第四军团的实际战斗情况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虽然和丹提欧克也算得上朋友,但是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现在可是一门心思守在萨拉马斯星区的南部,原体把那里的防卫工作和要塞建筑计划全权赋予了他。” “不过在上次见面时,我依稀记得他对我说过,他在阿瓦隆看到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内心里想改变点什么:就从他的大营开始。” “改变什么?” “他没说,但应该是件大事。” “……” b点了点头,随即,他看向了手中的剩余津贴请求。 “霍桑阁下,你就不好奇这份三千人分量的银色涂漆补给津贴,到底是谁发来的么,毕竟在发起人的那一栏可是没有填任何名字。” “你应该看看最下方,我亲爱的朋友:由军团议会和基因原体双重签名的津贴,到底是谁请求它的是很重要的问题么?不过三千有点太可怕了,上一次我批准这津贴的时候,明明才只有两千五百人。” “所以……” “通过:还有别的么?” “第八军团正在我方境内完成集结,接待他们的外交花费津贴。” “第八军团啊,那就一块儿算在自然灾害补贴里。” “明白。” “以及,阿瓦隆的网络建设工程的津贴要求?” “通过。” “考古协会的有关于更换最新考古设备的津贴要求。” “驳回,拉纳阁下在前段时间才发来通讯,最近几年内,有关于考古学会的任何津贴或要求,一律予以驳回。” “嗯……好的……” “最后,来自于铸造联合体。” “那些吞金兽啊,什么事?” “有关于新的荣光女王级战舰的建设,追加的工程款。” “通过。” “……你不看一眼么,阁下?” “看什么:钱不拿来造荣光女王这些大家伙,难道拿来给泰拉政府交税么?” “我们交过税么?” “理论上来说,只要五百世界先交,我们就交。” “那五百世界呢?” “理论上来说,只要我们先交税了,五百世界才会交。” “……这算什么?” “动态的战略平衡,小子。” (本章完) 番外:至暗之时(上) (由于今天实在没活了而且也想不到正文,所以我决定咬一咬打火机: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假如摩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屑女人】的时间线) (顺便一提,这里的摩根也是这本在最初的设想之一,可以看看和现在的这只阿瓦隆银毛大猞猁有没有一点小小的不同) —————— 类最原始且最强烈的情绪就是恐惧,最原始且最强烈的恐惧就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洛夫克拉夫特 —————— 在神圣且伟大的人类之帝皇离开了他的都城,开启了这场旨在重新恢复人类荣誉的大远征以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十六个泰拉标准年了,人类帝国的舰队于此期间攻略寰宇,横扫千星,消灭了一个个螳臂当车的宵小之辈。不仅将无数曾经属于人类的星辰再一次的握紧在了手中,更是为了他们的主君一个又一个的找回了那些银河之中最为宝贵的遗珍。 基因原体:泰拉之主是这样称呼他的这些造物的,而他的臣民们自然也沿袭了这样的称呼,这些传承了帝皇血脉的战士无一不是古老的画卷中走出来的天神,他们无不在一个或者多个领域,达到了人类望尘莫及的境界,他们的力量、智慧和所统领的军团,就是人类重返辉煌的最有力的兵刃。 但就像神圣泰拉上那些古老的哲学家在担忧中所描述的那样:兵器是这世上最软弱的东西,也是最摇摆的奸臣,无论它们是被谁,用什么样的目的所打造出来的,只要情况合适,任何一把兵器都非常乐于捅向自己的主人。 而在这些名为基因原体的帝国利刃身上,这一点则是显现的淋漓尽致:终有一日,他们中的一些人的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背叛,将帝皇所渴望的一切燃烧殆尽,而在这些堕落的背叛者之中,有一个既不高挑,也不魁梧的身影,却会是直插入人类之主胸膛的那把利刃。 她,这个最可怕的背叛者,她的名字已经在十个千年的洗刷与积累之后,变得无人敢于提起了,但是在那些传承最古老的,泛黄色的纸卷之中,仍然记载着一位在大远征期间为帝国开疆拓土的,最为特殊的原体。 在那时,她麾下的战士们会称呼其为…… 摩根。 —————— 当至高天中的神明们将所有的基因原体从人类之主的手中偷走的时候,它们并没有立刻将这些宝贵的产物纳入囊中,而是怀着某种戏谑的心态,将所有的羊膜仓统统抛洒向了银河的乱流之中。 所有的原体都因此而撒向了前途未卜的命运,而其中的绝大多数都落在了有人类文明所存在的世界上,这也是诸神所提前预知到的命运,但唯独有一个不同。 与她的兄弟们不一样,摩根的羊膜仓并没有落到任何一个与人类或者人类文明有关的世界上,它落在了一个纯粹的荒野之地:说这里是荒野其实也不适合,更确切一点来说,摩根落在了一个被蛮荒灵族所控制的世界上。 这个特殊的造物立刻就被当地的蛮荒灵族们所发现,同时,其他的灵族也闻讯而来,这些异形出于各种各样不同的目的:无论是杀了她,带走她,奴役她,又或者单纯的将她与世界之魂抽离,而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血战,成千上万古老帝国的子嗣在这里兵戈相向,方舟世界的巨大阴影下,倒映着幽冥骑士与坦塔罗斯巨型劫掠者互相厮杀的惨烈场景。 战斗持续了漫长的时间,直到方舟灵族勉强战胜了它们所有的同胞,但就在领头的司战准备运用古老的技术打破了保护着原体的羊膜仓的时候,那个一直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神明,伸出了祂的手。 欢愉王子,降临了。 这位最为年轻的神明在一瞬间便抽走了所有灵族的灵魂,祂不满足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旋即将的目光注视在了原体的身上:六环之一的贪婪之环此时正在银宫之主的心中蠢蠢欲动,急躁的色孽不愿在等待两百年的漫长时光,祂急于将这个婴儿带回到祂的领域,亲自教她长大,耐心的指引,直到她愿意与欢愉王子融为一体,共度永生。 色孽渴望着原体的力量:但更渴望原体本身。 但是这位过于急躁的年轻神明显然忽略了亚空间之中某些隐晦的规则,也显然没有注意到在祂身后窃笑着的万变尊主:当神明的指尖划破了最后的保护,让无穷无尽的恶意于贪婪降临到这个婴儿面前的时候,某种在这个婴儿的灵魂最深处安静沉睡的东西,不得不在这滔天的危险面前,选择提前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 疼痛。 宛如千万根钢钉刺入了她的皮肤,穿透了她的肉层,戏谑的亲吻着她的骨骼与神经一般,在她那尚且一片混混沌沌,尚且没来得及开启任何神智的大脑之中,这种最原始也是最危险的感官,伴生着人类数千万年来的进化成果,用最粗暴的手段,将基因原体从沉眠之中鲁莽的唤醒。 疼痛、痛苦、恐惧、愤怒…… 她苏醒了,在她苏醒过来的第一刻,滔天的恶意就已经向她席卷而来了,作为一个婴儿来说,摩根还没来得及从这个银河中得到更多的温暖,也得不到更多的温暖,在她睁开第一眼的时候,她就不得不面对一个绝望的现实。 一个神明,一个已经近在咫尺的混沌之神。 祂要带走她。 +你应该跟我走。+ 祂说。 +跟我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注定将陷入一片混乱着的泥潭的宇宙,前往我的宫殿,前往我为你创造的永恒欢愉之居所,前往我的万千臣民所供奉之银宫。+ +在我的王座上,留有你安眠的位置,在我的酒杯旁,有留伱安享的宴食,我的宝库可为你敞开,我的罗衫可为你轻解,吾之王冠亦可戴于汝之头上,吾之臣民亦可匍匐于汝之脚下:来吧,与我融为一体吧,不再分离,我们本应就是一体的,我们本就应永恒的缠绵,缠绵到终末之时。+ 如同风暴卷过脆弱的茅草房一般,来自于欢娱之时神低语不断的排挤着基因原体脆弱的神经,渴望着将她彻底纳入自己的掌中,在某个时刻中,色孽看起来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 但银宫王子并没有意识到,就在基因原体那没有完全苏醒的脑海之中,依旧懵懵懂懂地保留着近乎野兽一般的求生意志:对于一个新生命来说,色孽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过于急躁了。 过大的精神压力几乎将弱小的基因原体活活碾压致死,唯一支撑她的就是那如同幼兽一般的求生意志,这股意志催促着摩根与那股试图夺走她,控制她的力量对抗,即使这意味着她必须求助于她所能求助的任何其他力量。 她不应被带走,她也不应被夺走,她不应被任何人纳入囊中,她必须维护自己,她必须保有自己的自由与意志,她不能让任何东西伤害到她…… 无论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除了她之外,【任何东西】都应该处于【无害】的状态。 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全。 在这个世界所掀起的第一个恶意面前,基因原体不得不被动的学会了这一点,她不得不为了抵抗色孽的入侵,而寻找任何能够帮助她的力量:这股力量最好源自于她自己,最好是能够被她所掌握的。 幸运的是,不幸的是,在摩根的灵魂深处,恰恰就沉睡着如此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正是色孽如此青睐于她的原因之一,也是摩根现在能够反击色孽的最大武器。 她别无选择,不是吗? 如此安慰着自己,甚至连完整的自我意志与思考能力都没有建立起来的基因原体,就不得不在正式诞生于这个世界之前,握住了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释放了那个被关押在她牢笼之中的怪物。 于是,就这样,就在色孽的魔掌即将彻底掌握了这个婴儿原体的那一刻,一股磅礴的,属于神明的力量,伴随着欢愉王子的尖叫和万变尊主那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于基因原体的灵魂之中咆哮出声。 伴随着咆哮,摩根彻底的睁开了眼睛,她发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声音:既不是哭泣,也不是呢喃,而同样是一声咆哮,那是一尊属于神明的咆哮。 摩根苏醒了,她以一个新生的神明身份苏醒了,这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保护自己的生命,成为神。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是帝皇的子嗣了。 —————— 艾瑞巴斯永远也忘不了他第一次见到【尊主】的那一刻。 彼时,他不过是一个刚刚踏入了混沌之道的新人而已,遵循着四位大人的意志,他来到了某个曾经理属于灵族的世界上,在这里,他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古战场,走过了无数白骨累累的沙丘,在浓雾的笼罩下摸索着前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此刻正艳阳高照,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被笼罩在了一层极为厚重的浓雾之中。 但这并没有阻止艾瑞巴斯的步伐,他坚定的前进着,前进到了诸神所指引到了那个方向,在那里,他发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无数不同的灵族头骨已经与这个世界的世界之魂融为一体,他们共同被组建成了一座恢宏的王宫,一个庞大却空荡的王宫,王宫中空无一物,唯有最深处的王座之上,正端坐着一位沉睡的女王。 艾瑞巴斯那深褐色的眼眸不自觉的看向了那位女王,只一眼,他便堕入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在那被迷雾所笼罩的黑暗之中,他看到了无数的东西:他看到了无数个其余世界的自己所经历的遭遇,他看到了这个宇宙在未来的一万年中所会经历的每一种可能性,他看到了混沌之神施展在他身上的每一种计划,甚至是在他生命中所做的每一个选择所会导致的每一个结果。 他无所不知,他一无所知,他仿若一个踏入图书馆中的孩童,在一瞬间便学会了何为敬畏,何为强大,何为不可战胜。 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位混沌信徒毫不犹豫的杀死了自己的几名同行者,他剥下那护卫着自己脖颈的盔甲,将鲜血涂抹其上,朝着王座的方向,叩拜行礼。 此时此刻,那双深褐色的瞳孔已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深蓝的色彩,色彩之中,已然没有半分称得上是自我的意志。 艾瑞巴斯已死。 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他坚信,他只是找到了一个值得他效忠终生的主子,一个亵渎与邪恶到,足以令他陷入彻底疯狂的神明。 哦,多么伟大。 —————— 根据帝国的官方史料记载,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摩根降落在了一个名为阿瓦隆的世界上,但她并没有像其他的兄弟那样,统一这个世界,并等待帝皇的到来,这位具有好奇心的原体跟随着第一批抵达阿瓦隆的帝国舰队,离开了他的故乡,并在两三年后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千子军团中最受器重的凡人高级军官。 虽然并不是以最尊贵的身份回归帝国,但这个基因原体同样证明了帝皇血脉的强大与可靠:在黎明星事件之后,摩根俨然成为了参与此次事件的两位基因原体,即马格努斯与佩图拉伯最信任的凡人伙伴,还有数位军团的高官与她建立了非常亲密的友谊,她甚至在两个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旗舰上,都得到了一个永久性的房间,以作为她在这两个军团中特殊地位的体现。 根据某些传言,摩根在千子军团的地位特殊到了,她可以随时随地参与由马格努斯所主导的亚空间漫游,虽然其中的某几次出现了某些不愉快的变故,但总体来说,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 —————— 是的,毫无问题。 摩根百无聊赖的活动着自己的手指,感受了她掌中那愈发娴熟的力量,而在她脚下,是名为马格努斯的生物,她血缘上的兄弟,一个可呗且可口的家伙。 她几乎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着那个名为奸奇的存在是如何玩弄马格努斯的灵魂的:万变尊主甚至现在就在摩根和马格努斯的面前。 阿瓦隆之主能够感觉到,她与面前这个纯蓝色的神明是同样的存在,只不过她还是一个幼年体,对面的这个家伙则已经成年了:而且并没有将她抹杀在萌芽中的意思。 事实上,祂似乎对于摩根接下来会做什么更感兴趣:而当奸奇看到摩根的手指中,出现了一抹无形的扭曲,且另一只手在划开马格努斯的头颅的时候,万变尊主的笑声简直能让亚空间为之震荡。 但摩根没有管这些,她并没有按照原计划,抽取马格努斯的部分灵魂,而是有了一个更好的打算。 早在她生命的第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了,她掌管着以【未知】为核心的诸多力量,她可以驱使那些尚在人们意识之外的东西,来保护自己或谋取利益。 而马格努斯恰恰就是一个对所有的【未知】求之若渴的家伙,可以预想到的是,在此之后,这位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依旧会向他人生中的所有未知发起新的探索,一步一步的踏入摩根的领域。 那么…… 摩根将手中那股无形的扭曲放入了马格努斯的脑海之中:这是让人察觉不到的控制,就像是一颗钉子一样,只要马格努斯继续追求着他眼中的未知,那么这颗属于摩根的钉子就会愈加的深入。 终有一日,当马格努斯对于未知的追求达到了某种阈值的时候。钉子会彻底地嵌入他的灵魂深处,届时,这位普罗斯佩之王将会彻底被摩根操控:而他不会对此有丝毫的察觉。 在他眼里,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自己想要的举动:马格努斯自然会为这一切找到充足的理由来蒙骗自己,而他自己,也会成为摩根手中最好用的工具之一。 一个傀儡。 摩根不喜欢这个称呼。 一个玩偶。 她更喜欢这个。 —————— 在黎明星事件之后,摩根暂时的离开她所效力的千子军团,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她参与暗黑天使军团,并共同致力于一场无法被记录的战争,与此其间,她和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庄森达成了深厚的战友情谊,并且得到了整个暗黑天使军团的尊重,据传,也正是庄森发现了摩根身为基因原体的身份。 由此,帝皇终于迎回了他唯一的女儿,忠心耿耿的摩根。 而第一军团与第二军团之间悠久的友谊,也因此而更上一步。 没人会怀疑,暗黑天使和破晓者之间,拥有着堪比影月苍狼与圣血天使,又或者帝皇之子与钢铁之手那样的羁绊。 —————— 二十年。 摩根眨了眨眼睛。 整整二十年,与庄森和暗黑天使共同奋战了二十年,哪怕对于基因原体来说,这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了,漫长到摩根差点把自己都骗了过去:不过,这也意味着,她同样把庄森也骗过去了。 那只在所有的基因原体之中最为敏感,也最为警觉的野兽,被她彻底彻底的蒙骗过去了。 神明发出了轻笑,她满意的抚摸着自己的手指。 欺骗庄森并不是一件令人感到简单的事情,为了完美的做到这一点,摩根毫不犹豫的抹去了自己之前的一些记忆,她塑造了一段全新的自我认知,并让自己发自内心的认为这就是她:正在一步步走向善良的摩根。 为此,摩根还特意设立了一个二十年的阈值,让自己在二十年后才能想回想起真正的一切:在这二十年间,她就是那个摩根,那个逐渐被庄森和暗黑天使军团所打动的摩根,那个被庄森信任的摩根,那个好人。 现在,好人已经可以死了。 既然最初的形象已经立下了,既然她已经熟悉了这个身份了,那么当她再次回到庄森面前,继续要表演的时候,卡利班人是看不出来这一切的:污染是互相的,当她的假身份在被庄森感化的时候,庄森也正在被她所污染着。 他已经信任她了,这份信任可以漫长的维系下去,直到摩根从庄森身上榨取出她所需要的一切价值的时候,她才会抛弃这份信任,就像她是如何抛弃庄森的一样。 神明勾起了嘴角,她向着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一道冰冷的触感回应了她:那是她的女儿,她的造物,她从佩图拉博那里所得到的礼物【室女座】。 那双朱红色瞳孔中闪烁着看向母亲的光辉,那种光辉是绝对的疯狂与纯粹,是连其他的神明都无法撼动的,堪比禁军的意志。 “母亲。” 她的女儿开口了。 【阿尼亚,我的女儿。】 摩根肆意的抚摸着自己造物的下颚与脖颈,感受着滑腻且雪白的皮肤摩擦她的手指的温暖。 【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一切如您所愿,他们现在已经彻底是您的军团了。 【那很好。】 【那些抵抗者呢?】 “有点麻烦,但已经解决。” 【好,我已经感觉到了。】 摩根笑了起来,她接过了室女座毕恭毕敬的战果:那是两万多名破晓者的灵魂,更具体来说,是这些破晓者所保有的自我意识。 没有丝毫的犹豫,原体一口便将他们全部吞下,缓慢咀嚼,感受着那些自我意志:对帝皇的忠诚,对人类的奉献,对于世间万物的独立的思考,在她的唇齿间慢慢被碾为碎屑的美妙感觉。 她的子嗣们依旧会保持着自己的灵魂,不过那是被她所筛选与改造后的灵魂:他们依旧会思考,依就有喜怒哀乐,依旧能够进行自发的活动,但一切,都只会是被她所允许的。 在不知不觉间,在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他们的内在会被转化为一种更为美妙的东西:在其他的帝国人眼中,那些东西会被称为【恶魔】,但在摩根的眼中,这些东西会被称为恩赐。 在接受这些恩赐之后,他们才会真正的成为她的儿子。 她可是很爱他们的。 神明笑了起来。 在她的微笑中,破晓者军团迎来了新生,越来越多的新兵通过选拔,让军团的人数很快就突破十万大关,甚至可以与极限战士相提并论了。 而在这一片欢笑之中,这些新兵身上那有些浓郁,又有些奇怪的亚空间气息,则是被所有人想当然的忽略了:毕竟,原体可是很诚挚的称呼它们为子嗣。 而它们,也是很狂热的称呼为原体为大人。 (本章完) 第373章 女王与狼王 “泰拉就是一切的中心,它是帝国的起点和终点,也是整个人类文明唯一的王座世界。有些事情注定只能在这片土地上开始,还有些事情注定只能在这片土地上结束。” “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很少有人不会这么说。” “他们还说过,就像是没有被磨砺过的刀锋无法被拿去杀人,没有回到过神圣泰拉,见证过人类母星的基因原体,也不算是真正的回归到了帝国之中:最起码在我回归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我们就像是垂垂老矣的维京战士,而神圣泰拉就是我们的瓦尔哈拉。” “要我说呀……哈,这群家伙肯定没去过芬里斯,没被磨砺过就是能杀人的东西,在我的母星上可是到处都是:有些兵器是被人为的锻造出来的,还有些兵器,却是天生就要用来杀人的。” “我们就是后者,我们也只能是后者。” —————— 在它长达四十六个泰拉标准年的服役时光中,【纳吉尔法】号从未像此刻这样荣耀过:整整有三位基因原体选择搭乘它,以度过前往神圣泰拉的最后一段路程。 此刻,距离人类帝国彻底抹去了那个【失落原体】,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个月了,阴影之中的战争阴云已然消失殆尽,成百上千早已迫不及待的殖民舰队和行商浪人,如同汛期的潮水一般,向着银河的北部边疆挺进,而在他们的狂欢之中,却有一支庞大的舰队无声无息的完成了自我的解体,化作了数条洪流,前往了人类帝国的各处腹地。 名为阿尔法的一支彻底的消散在了阴霾之中,就像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一样,也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而名为太空野狼的一支则是呼啸着,前往了自己的母星:芬里斯距离冉丹帝国的都城和失落原体的杀戮场都不算特别遥远,于是,黎曼鲁斯就没有选择与自己的子嗣们同行,他让他最信任的第十三连长驾驭着荣光女王回母星,他自己则与他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前往人类帝国的首都。 而在另一边,摩根的选择与黎曼鲁斯相差无几,她的【曙光女神号】搭载着兵力大损的阿瓦隆辅助军以及相当一部分的破晓者远征军先行返回了远东边疆了,只有蜘蛛女皇自己携带着足以在神圣泰拉上完成征兵任务的子嗣,踏上了前往人类母星的旅途:之所以没有携带军团的荣光女王,纯粹是因为在摩根与铸造世界瑞扎那十几年的漫长合作之中,【曙光女神号】上已经浸染了太多属于瑞扎的隐秘,让它出现在火星的视野之下,实属不是明智之举。 到最后,唯一一个可以前往神圣泰拉的荣光女王,便只有暗黑天使军团的【不屈真理号】,而这艘战舰因为在之前的战争中受损实在是过于严重了,所以除了固执的庄森之外,其他的几位基因原体都没有将其选做自己此行的座舰 于是,【纳吉法尔】,这个在古老的泰拉北欧神话中,由死人的指甲所打造的,带来的诸神之黄昏这一灾厄的末日之船,便搭载了数位基因原体,踏上了前往人类母星的旅程。 现在,这个旅程已经快要到终点了,只要眼下的这段亚空间航行结束,帝国的首都就将出现在基因原体们的瞳孔之中。 —————— 【那么,神圣泰拉这个瓦尔哈拉,怎么样?】 “……” “你想听好话,还是听脏话?” 【听实话。】 “那……还真是有点难度呢。” 黎曼鲁斯笑了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想要听一个蛮子的评价:距离我回归帝国也已经有几十年了,还从未有几个人想要以我的评价,来作为他们判断事情的依据。” 【因为我熟读历史,我的芬里斯兄弟,我非常清楚,那些对于伟大帝国的内部情况最为了解,对于它的强盛与否最有把握的人物,不会是帝国的皇帝,也不会是统治的官僚,更不会是将军、士兵、商人或者农民,而是那些游荡在帝国内外的蛮子,他们野兽一般的目光要比所谓的文明人,更为致命。】 【就像真正发现了罗马濒死的不是任何一个罗马皇帝,而是哥特与汪达尔一样:最后,也是他们杀死了西罗马帝国。】 “你的这些话似乎意有所指,我亲爱的血亲,毕竟对于任何一个帝国来说,蛮族似乎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名词。” 【不,我觉得恰恰相反: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真的存在所谓的蛮族,只有当一批人先行崛起,并自诩为帝国和文明人之后,他们才会将其他人轻蔑的称之为蛮族:蛮族从来不是一个名词,他是一个被类比出来的形容词。】 【所以说,如果不是帝国需要某些群体保持凶性野蛮,如果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僚想当然的蔑视着某些荒野之中的智慧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有蛮族的存在呢:没有人想要主动的成为蛮族,那些自称为蛮子的人,要么是被武力所逼迫。要么是被一些更伟大的责任所束缚,不得不为帝国付出自己的牺牲。】 【毕竟,牺牲也是有很多种类的:不一定只是需要流血,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流淌的可能也是个体的本性、智慧、风评、愿望、与真正的内心。】 【从这一点来看,蛮族也是伟大的,不是么?】 “……” “……” “不得不说,摩根,伱真不像是全父的女儿。” 【何以见得?】 “毕竟全父虽然偶尔也会有耐心来对待别人,但在一切真正重要的事情上,他情愿用一些更为……简单明了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和全父相比,你倒是和马卡多阁下更像一些。” “是的……” “你和马卡多阁下非常像。” 【我可以将这句话理解为一句夸奖吗?】 “当然可以:事实上,这是我能够给予别人最高的评价了。” “我想不出更好的词了。” 【……】 【在这一点上,你也不怎么像我们的父亲,鲁斯。】 “片羽又怎能比拟雄鹰:但也许你可以,摩根。” 【那还真是受宠若惊呢:不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兄弟。】 “让我先想想……” 狼王眯起了眼睛,正处于亚空间航行中的波涛,让他感觉有些神经上的难受,但很快,这位芬里斯人就给出了一个确切的回答。 “你知道吗,摩根:我的母星芬里斯是一个彻底被冰与火所控制的世界,它在一年中,有一半的时节寒冰如狱,有一半的时间则是烈火焚天,那个世界上的所有陆地都是以群岛的形式存在的,伴随着剧烈的地理环境和气候变迁,或是沉没或是浮其,从无定论。” “但是,在芬里斯的北极,却有唯一的例外:那是一块被称为阿萨海姆的,被数千英尺高的悬崖所孤立起来的大陆,它是整个芬里斯世界上唯一能够保持稳定的地块,是无数生命的起源,是芬里斯人心目中的圣地。” “所以,在我的观点里,神圣泰拉之于这个银河,就像是阿萨海姆之于芬里斯一样:它也许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也许我们并不一定要围绕着它来建功立业,但它却是块稳定的基石,是种注定的归宿,无论人类在银河之中建立了怎样的霸权,收割了怎样的胜利,那也都是浮冰之上的王国,是随时可能沉没的岛礁,只有神圣泰拉才是我们种族最牢固的核心,即使我们在银河之中一败涂地,只要有这个伟大的世界,我们就会再次崛起。” “现在,我们的全父就是证明着这个观点:以神圣泰拉区区一隅之地为出发点,人类帝国便可以席卷整个混乱的银河。” “而相对应的,即使我们在外界获得了更多的胜利,但最终的争端也一定会停留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我们在哪里,最后都会回来,以这里为战场来决定一切。” 【一切?】 “……是啊……” 黎曼鲁斯摸了摸脑袋。 “说真的,摩根,我无法为我的这种想法找到什么论据,但是在冥冥之中,我就是这样认为的:这似乎是一种可笑的幻想,但也有可能是一种命运。” “泰拉会是一切的终点,只有它配得上这个伟大且悲壮的身份,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在这里经历一场最大的战争。” 【……】 【希望这只是戏言,鲁斯。】 “当然,摩根,我比你更希望这只是我的疯话。” 【谁又知道呢……】 阿瓦隆之主几乎是呢喃的回答着自己的兄弟,一时之间,两位基因原体都陷入了某种沉寂之中,他们沉浸于各自的思考或担忧,就这样让舰桥的一角,在无声无息之中陷入了黑夜。 但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你身边那个小跟班呢?” 【……你说康拉德?】 “是啊,他居然没跟着你:我有段时间没见着他了。” 【康拉德已经长大了,他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在埋头苦读着呢,毕竟在结束了这次泰拉之旅以后,他就要与自己的阿斯塔特军团会合了,现在,这小子正在以一切方式来充盈自己的知识库。】 “埋头苦读……” “读书?” “我的船上居然有图书馆?我怎么不知道?这可真是一个大失败。” 【他自己带书了:康拉德甚至在尝试自己写书。】 “他想写什么?” 【不知道,他这方面藏的还挺隐私,在我面前都遮遮掩掩的,我揍了他一顿,他都不肯说。】 “唔,这样啊……” “……” 黎曼鲁斯眨了眨眼睛。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词语? “那庄森呢,我最近也没怎么看到那个家伙。” 【他把自己锁在了不屈真理号的秘密房间之中,谁都不进去,连我也是,我也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他了,不过军团的公务他一直有在处理,考斯韦恩负责送到门口,第二天再去取,我检查过了,完成的情况跟之前比甚至有所进步。】 “也许庄森只是在花时间冷静一下,毕竟在经历战争的时候,我们别无他法,只能鲁莽的投入手头上的一切,但是在胜利之后,在统计我们付出了多少之后,哪怕是最心硬的人,要因为这些惨痛的损失而心中流血了。” 【用不着担心他。庄森从来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我当然不担心他,我比你更了解他的【坚硬】,摩根,毕竟我的脸可是结结实实的挨过他的不少拳头呢,那个家伙的脾气和心脏硬的都像是芬里斯的冰川一样。” “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在我们抵达神圣泰拉之前调整好心态,最起码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就行了:毕竟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庄森可是要在神圣泰拉上抛头露面的。” “你应该也听说了,帝皇已经下达了命令,拆除了群英广场上那座我们堕落兄弟的雕像,而组建那座雕像的数百吨白色大理石则被拿来在皇宫之前的长阶梯上,打造一座新的浮雕:这个浮雕将被用来夸耀第一军团的功勋。” “虽然我们永远也无法明说那到底是什么功勋,但是对于任何一个军团来说,这都的确是一种伟大的荣耀,也许它与第一军团实际上的牺牲远不成正比,但也可以视作有限的补充了,既然如此,庄森和他的高级军官们就必须出席了。” 【是的,你说的没错,黎曼鲁斯,庄森必须出席这个场合,而且是必须盛装出席,他也一定会出席它的:如果在我们抵达太阳系之后他还没有从他的房间中走出来,我就会去把他拖出来。】 “……” “好吧,我觉得,最起码在这个问题上,暗黑天使的任何人都是不会阻止你的:毕竟,我听说这座浮雕是你向帝皇争取来的?” 【随口一提罢了。】 “即使是随口一提,也是天大的恩情了,毕竟那位第一军团之主可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说到这里我倒是挺好奇,你为什么不为我的军团或者破晓者争取一座浮雕?” 【你想要浮雕?】 “当然不想:把我和我的崽子们的脑袋刻在墙上,让那群来来去去的凡人品头论足,一直到几万年之后?那可饶了我吧,光是想想会有无数凡人围绕在我的雕像面前,夸耀着那些连我自己都想不起来的丰功伟绩,我就头皮发麻。” 【我也是:如果我想要雕像的话,为什么不在阿瓦隆或者整个远东边疆树立我的雕像,而偏偏要在神圣泰拉呢?】 两位基因原体对视了一眼,随即就发出了不言而喻的笑声。 “从这一点来说,那些卡利班人还真是容易满足。” 【倒不如说,是我们几个太过于另类了。】 “几个?” 【且不说在那个战争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阿尔法兄弟,单单是我们的康拉德:我曾询问他要不要将他的雕像摆放在皇宫面前的阶梯上,而他则是一脸严肃的反问了我,他最近是不是惹我生气了,让我如此的报复他?】 “哈哈哈哈……” 黎曼鲁斯咧开了嘴,他笑的欢畅。 “我喜欢那小子:最起码我不是很讨厌他。” 【康拉德?告诉我你喜欢他身上的哪一点,黎曼鲁斯?】 “他把一切问题看的很透彻,而且把自己也看的很透彻,后者尤其可贵:虽然他想不明白很多问题的答案,但他知道不要强迫自己,单单是这一点,他就比我们不少兄弟还要强了。” 【这也许是另一种自暴自弃罢了,我的兄弟。】 “颓废未免不是一种幸福,有时候,过于追求那些自己注定得不到的东西,也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而且还会给身旁的其他人带来困扰:你说不是吗?” 【……】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并没有转过头,而是用一缕视线瞥向了黎曼鲁斯:果不其然,她看到了芬里斯人那笑眯眯的面孔,狼一样的视野隐匿在了金色的发丝之中。 【你想说什么,我的兄弟?】 “也没什么,只是我们刚才所讨论的那个话题,让我想起了某些事情:既然第一军团即将在神圣泰拉上得到属于自己的荣耀,甚至还能够破例进行一轮大规模的征兵,那么像这样的特殊待遇,会不会再次燃起我们的某位兄弟心中,那有关于战帅的火焰呢?” 【再次?】 【它熄灭过么?】 “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两场战争的伤亡足以让任何人熄灭更进一步的渴望了,摩根:庄森有些时候只是比较偏执,但他并非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 【他直到现在,都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的人缘很不错。】 “……” “我是说:大部分时候,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黎曼鲁斯眉头挑起,他有些后悔把话说的太满了。 “但是实话跟你说,摩根,你可别跟庄森透气:我真心觉得我们的卡利班兄弟,其实并不是很适合战帅这个职位,而且我也不觉得费鲁斯适合战帅这个职位。” 【为什么?】 “虽然费鲁斯和庄森在军事指挥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但是你我应该都很清楚,战帅这个职位比起所谓的指挥,更重要的其实在于沟通与协调这些方面。” “原体之中从来不缺乏才华横溢的军事家,我们的血亲在银河中上演着各种各样的军事奇迹:我们真正缺乏的,是能够将我们所有人联合在一起,并且调解兄弟之间的矛盾,协调军团之间的合作的一位中间人,这才是战帅这个职位应该担任起来的责任。” “在这一方面,你把庄森和费鲁斯绑在一块,再乘以十,都不如荷鲁斯的一根手指头,卡利班人我们就不用多说了,你可能不太了解费鲁斯,他可是一个连自己母星都不太想去协调的人物,让他去管理这些政治上的事物,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 “别看费鲁斯现在对于战帅这个职位有多么的上心,一旦他意识到这个职位是要干什么的,那他就铁定会放弃对于战帅的角逐。” “而庄森也许会认识到这一点之后,还头铁的选择竞争战帅,但他是绝对无法竞争过荷鲁斯的,毕竟如果让我凭借着良心,来选择一个合适于帝国的战帅的话,荷鲁斯的确比庄森适合太多了。” 【……庄森也不差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没和荷鲁斯相处太久,摩根,你不了解他那个人,他实在是太完美了,太无懈可击了,即使帝皇钦定战帅只能由荷鲁斯担任,我想都不会有多少原体感到更多的不满。” “我甚至怀疑,帝皇就是想钦定荷鲁斯来当战帅。” “又或者,你去问庄森,他可能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如荷鲁斯。” 【即使是真的,我觉得庄森也是不会承认这一点:最起码在口头上不会承认。】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 【我不够了解庄森?】 【那还有谁能了解庄森?】 当他她出疑问的时候,蜘蛛女皇的口音甚至有了一个非常明显的上调,就仿佛是一位资深的学者被质疑了他所在领域的一个简单的真理一样,摩根的声音显现出了某种本能一般的讽刺与信心。 而面对这种膨胀的信心,原本只是随口反击一下的黎曼鲁斯,也只能在保持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不甘的点了点头。 “我想不出这个答案,也许你的确是最了解庄森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你是最了解他的,那你就应该清楚,他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担任战帅的职位。” 【……】 摩根歪了一下脑袋,她一侧的发丝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将青蓝色的瞳孔遮掩住,宛如春日中的柳絮遮掩住被微风拂过的冷潭一般。 【我听懂你的意思了,我的兄弟鲁斯:你反悔了?你不想投给庄森那一票了?】 “……” “这让你感到生气?” 鲁斯试探性的发问。 摩根则是摇了摇头。 【不,当然不,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坦白来说,如果你坚持不懈的支持庄森,投给他一票的话,我才会感觉,你的脑子是不是出了点儿问题。】 “也许有吧。” 狼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比起这个,我其实还是更好奇另一个问题:如果不投给庄森的话,考虑到你和费鲁斯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情,那么你是打算投给荷鲁斯?还是保持中立?】 “我不清楚,摩根。” “我尊敬荷鲁斯,我也把他视作我的好兄弟,但是因为某些你不知道的原因,我们两个之间注定不可能走的太近:原本,我就想在这个事情上保持中立,又或者是顺水人情支持一下荷鲁斯的。” “但是现在,我有了一些新的想法:直接驳回庄森的情面,未免有些太过于冷酷,而继续支持他,又有点不符合我内心中的某些野性的哲学。” 【我一直以为,哲学在你心中所占据的比例很少呢。】 “的确很少,所以才更加值得去珍惜,不是吗?” 狼王豁达地笑着。 【好吧,我的兄弟,那么麻烦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出了什么样的办法?】 “简单来说,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就是。” 黎曼鲁斯眨了眨眼睛,他的瞳孔中燃烧起了属于芬里斯的炽热火焰,这火焰直接投射在了摩根的身上,这让阿瓦隆之主有了些许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某个社恐的观众在观赏一场戏剧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被邀请了上台,要共同参与演出一般。 “摩根。” 【……嗯?】 “你有兴趣竞选战帅吗?” 【……】 【嗯?!】 摩根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狼王倒是看起来很镇定,甚至非常具有耐心。 “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参与到战帅的竞选中来,我很乐意把我手中的这一票投给你,而且我也很确定你至少会有两到三票的底子: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 【两到三票?】 “你不会以为康拉德是为了支持庄森而投给他吧?” “如果你想成为战帅的话,我觉得康拉德肯定不介意作为你的铁杆票仓,而另一方面,我听说基利曼、马格努斯以及佩图拉伯与你的关系都算不上差,这几个原体和荷鲁斯可是没有什么亲密关系的,也许你能够争取到他们也说不定。” 【……】 【你怎么知道这些?】 摩根的声音严肃了起来,而黎曼鲁斯则是咧起嘴,露出了野性无比的笑容。 “宪兵的本能,或者是帝皇的猎犬所需要具有的狗鼻子:随你怎么理解,摩根,我的这个提议是并不携带任何恶意的,你就全当是我的又一段疯话吧。” “告诉我,摩根。” “你想当战帅吗?” 【……】 【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就需要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也就是第二个提议了。” 【……说吧。】 “好吧,摩根……” “告诉我。” “你想管辖战帅吗?”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就像是猎犬需要项圈一样,就像是马匹需要缰绳一样,像战帅这种危险的职位,自然也需要他的监督者与宪兵。” “你有兴趣,或者说你有胆量和责任。” “成为【战帅的项圈】么?” (本章完) 第374章 有句俗话说的好:但凡是一座舞台,就必须需要演员,可并非是每一个演员,都需要一座舞台。 圆环的阶梯和鲜红的帷幕,也许是绝大多数表演者终其一生的应许之地,但是有些人即使没有站在舞台之上,即使只是端坐于众人之中,却依旧能够用他的一举一动来吸引镜头乃至观众的目光:他们无需上场,便已然是演出的中心。 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只要千夫所指,只要万众瞩目,任何人都会成为舞台上的演员,任何人都会成为所有目光聚焦的核心:无论他们想还是不想,他们都必将会被推上台去,承受那些或是期待,或是质询的目光。 理所当然的,这种半强迫性的出道,显然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而现在,摩根就在面临着这种足以让她的好心情戛然而止的噩耗,而且这条噩耗还是来自于黎曼鲁斯的:一个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开玩笑的家伙。 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是认真的。 【……】 摩根瞄了狼王一眼。 【……】 他就是认真的。 【战帅的……项圈?】 像是一句询问,又像是一句单纯的自言自语,摩根在反复咀嚼着几个字的同时,也在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深呼吸,来为脑海中的万般思考拖延一点时间。 而在她的对面,黎曼鲁斯当然看出来了摩根的这些小动作,但他却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完全没有打扰或者乘胜追击的意思。 “是的,战帅的项圈。” 芬里斯的狼王点了点头,表明摩根刚才并没有听错。 【……】 阿瓦隆之主勉强地咧起嘴角笑了笑,有些哑然:哪怕以她的舌灿莲花,一时间竟也无法对这句简单的话语施加以任何的回答:摩根甚至觉得自己的下一句话,说得有些断断续续的。 【真是一个……】 【黎曼鲁斯式的名词呢。】 “毕竟我是个蛮子嘛,而且还是帝皇养的猎犬:项圈这种东西,对于我这种犬科动物来说,属于一种让人无法忘怀的伟大发明:当我想到【统辖】或者【服从】之类的字眼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并不存在的铁环,勒住我的脖子。” 【……并不好受?】 “总会习惯的。” 黎曼鲁斯咧着嘴,露出了一排锋利的犬齿。 “毕竟命运就像是一群操蛋的芬里斯冰巨魔一样,他们总是会成群结队地游荡在雪原的黑夜之中,游荡在部落的栅栏之外,时刻肖想着给你的脑袋来上一下子:如果你无法当场解决这些近乎于不死的怪物的话,那你就要学会适应它们生存与进攻的节奏,学会与它们在这个糟糕的世界上共存。” “命运并不公平,欢乐之后几乎必然有着苦难,而苦难之后却往往不会有更多的欢乐:除了学会承受这些苦难,扮演好我们自己的角色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在考虑要不要深挖这个话题,来让黎曼鲁斯忘记他的上一个提案。 【伱的角色就是帝皇之狼?】 “是帝皇的猎犬,同时也是帝皇的刽子手,我个人更喜欢前一个身份,毕竟我喜欢吃肉,也喜欢肆无忌惮的朝着某些自命不凡的傻瓜狂吠:我想,你应该是能够理解这种感觉的。” “尤其是有些家伙,当他们就在你的面前,做着一些你无法理解的蠢事,还在那儿洋洋得意,觉得你是在羡慕他所发现的那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的时候,你是很难压制住内心之中的恶意的。” “你能理解我,对吧?” 【……】 【啊……】 【我当然能理解:尤其是当我也是一名灵能研究者的时候。】 只是眨了眨眼睛,摩根就明白了黎曼鲁斯那过于明显的暗示,她仰起头来,眉眼低垂,与她那野性的兄弟互相递交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笑容。 “很高兴与你所见相同,但我也听说你和马格努斯的关系不错:事实上,根据我的情报网所说,马格努斯曾在其他阿斯塔特军团的战士面前,将你和佩图拉伯列为他在银河中唯二的知己。” 【他居然没有将我们的基因之父列入这个位置,也是新奇。】 “他还没那么大胆。” “而且说真的,与这两个人并列已经是一件让人同情的事情。” 【所以,你对我没有恶意?】 “不,那倒不是。” 狼王摇了摇头。 “虽然我厌恶正午时分毒辣的阳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厌恶整个太阳,更不意味着我要厌恶与太阳同为星辰的月亮: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摩根,所以我们对于每个人的评价都应该是从零开始。” “也许你是马格努斯的朋友,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无法成为我的朋友:而且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你在我这里还全都是加法。” 【那真是凑巧呢,鲁斯,你在我这里也都是加法。】 “毕竟并肩作战总是会带来真正的情谊,不是吗:我甚至怀疑,你明明知晓马格努斯的愚蠢,却依旧与他为友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们曾经在黎明星上的生死与共。” 【并不全是:归根结底来说我们的兄弟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天真?】 “那就是愚蠢。” 狼王冷哼了一声。 【可是单纯的愚蠢并不是一种罪,鲁斯。】 “在我们需要他作为一个聪明人的时候,他成为了一个蠢货,那这就是一种罪恶,摩根:愚蠢也许并不会让他成为一个恶人,但大概率会让他犯下恶行。” “而且以我对马格努斯的了解来说,他缺少着那颗能够承担可怕后果的勇敢之心:也就是说,如果成为一个恶人,有利于他脱罪或者自我欺骗的话,那个家伙是极有可能顺势成为一个恶人的。” 【那我们就不要给他犯错的机会:正所谓多做未必多错,少做未必少错,但是不做肯定不错,更何况,马格努斯也不是什么醉心于功绩的人,不是么。】 【再说了……】 摩根看向了黎曼鲁斯:最后的话语才是重点。 【他毕竟是我们的兄弟。】 “……” 狼王长叹了一声。 “是啊,但愿如此吧:就像你说的那样,他毕竟是我们的兄弟。” 黎曼鲁斯嘟囔着,摇了摇头。 “但愿他能清楚自己的斤两,明白自己的位置: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做好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不要妄自菲薄。” “说真的,摩根:哪怕马格努斯的心境只有你的十分之一,我都不介意和这个红皮的普洛斯佩罗人成为朋友:当然啦,他可能更不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就是了。” “毕竟,马格努斯也许会欣赏你和佩图拉伯这种人,又或者是察合台可汗的飘逸与博学也比较对他的胃口,至于其他的兄弟,在他眼里都是低人一等的,他肯定不屑于和我们讨论那些麻瓜之间的事情。” 【你是从哪学到了麻瓜这个词的,鲁斯?】 “康拉德教我的。” “他可比马格努斯聪明多了。” 黎曼鲁斯话语中带着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偏见与腹诽,而摩根也是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马格努斯还不值得她多费口舌去维护,他又不是庄森或者康拉德。 比起这些,摩根反倒是更为在意另一件事情。 【告诉我,鲁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有几分是认真的?】 “!” 听闻此言,狼王的瞳孔在一瞬间便睁大了,他先是本能一般的挑挑眉头,随后转过了脖子,全神贯注的看向了摩根的面庞:芬里斯人脸上的神态,就仿佛摩根刚刚所说的并不是一句询问,而是一句与他通宵痛饮的邀请一般。 但很快,某种狡黠的笑容就浮现在了狼王的脸上。 “怎么?你真的对于战帅这个职位有些想法吗?” 【我……】 “有想法也不要紧,虽然刚才那句话更多是一句戏言,但如果这句戏言能够催促出你的动力的话,我很愿意让这句戏言成为真话的,我亲爱的姐妹。” “对于我来说,无论是投给庄森或者投给荷鲁斯,其实并没有更多的区别,我与庄森并肩作战过,但我与荷鲁斯,也同样有着深厚的战友情谊,甚至更多。” “只不过,在我综合考虑过战帅这个职位所需要的种种因素,以及他们两个各自的优劣点之后,我觉得你,摩根,反而可能更适合这个以协调为主的岗位。” 【不!】 摩根摇了摇头:黎曼鲁斯的话语就如同连珠炮一般,不给人插嘴的空间,直到狼王在他口中的大段陈述都吐了出来之后,在那变得有些腥热的空气之中,阿瓦隆之主才得以说出了她的答复。 【我是永远都不会成为帝国的战帅的,鲁斯:永远都不会。】 “话别说的这么满,摩根。” 【这一点你无需担心:即使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将战帅的桂冠直接摆在我的面前,我也会想方设法将它推给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只要它不是戴在了我的头上就行。】 “……” 第一次,狼王沉默了下来,他的瞳孔中闪烁着茫然。 “为什么?” 半晌之后,黎曼鲁斯才堪堪挤出了这句话。 而摩根只是看着他,回以镇定的笑容:蜘蛛女皇已经从最开始的混乱之中走了出来,脑海中的思绪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不断运转着,为摩根书写着这场谈话所可能走入的每一种方向。 【那我倒要反过来问你一个问题了,我亲爱的鲁斯: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够成为战帅呢?】 “……” 再一次的,黎曼鲁斯沉默了下来,但这一次,他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很久:在不足几秒钟的短暂思考之后,芬里斯人突然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狼皮披风,并且朝着摩根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房间的另一侧,那里摆放着一套粗糙的石桌椅,以及几瓶零零散散的酒:在任何一艘太空野狼军团战舰的任何一个角落上,似乎总是能够看到喝不完的酒精。 “到这儿来。摩根。” “坐下来,让我们好好聊聊。” 黎曼鲁斯举起了一个粗糙的杯子:他的神情严肃。 —————— “你觉得战帅这个职位是用来做什么的,摩根?” 酒是好酒,倒入芬里斯打造的粗糙石杯之中,清澈爽口,醇香扑鼻,伴随着舰船走廊上徐徐而来的微风,于空气中飘散着来自于冰雪世界的厚重沉淀:但是在石桌的两旁,无论是平时嗜酒如命的野兽之王,但是其实并不是很喜欢饮酒的阿瓦隆女士,此刻都没有半点品尝佳酿的心思。 【这取决于时间鲁斯,每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东西,都有两次被赋予它的含义的时刻:当它正在被创作的时候,赋予它含义的是它的创作者,而当它被创作出来,摆放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赋予它含义的是这个世界。】 【在历史上,实际用途与它的本意大相迳庭的发明简直是数不胜数的:考虑到现在,战帅还只是个被帝皇捏在了手里的,随时可能取消的东西,那么赋予它含义的当然是我们伟大的基因之父了。】 “但是我们基因之父授予战帅这个职位的权利与含义,都实在是太多了,不是么?” 黎曼鲁斯扛起了酒壶,随意的朝着他面前的粗糙酒杯中倾洒着佳酿,也不管那些名贵的酒液被糊里糊涂地倒在了石桌之上,他朝着摩根眨了眨眼睛,露出微笑。 “说实在的,虽然战帅的谣言很早就已经出现了,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人把它当回事儿,甚至就连荷鲁斯都以为这只是那些凡人所开的一个玩笑:因为没人会觉得,帝皇会真的设立一个战帅。” “而当帝皇在某些公共场合中承认了战帅的可能性之后,哪怕是马格努斯、罗嘉甚至莫塔里安这样的家伙,都能觉察到这个职位实在是太不对劲了,甚至是诡异。” “我甚至可以这么跟你说:除了庄森和费鲁斯之外,没有人喜欢战帅这个职位,也许我们的兄弟中有不少人都想竞争这个职位,但不会有人喜欢战帅这个存在本身的。” “因为它实在是太宽泛了:与帝皇同等的权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的一个兄弟将从我们之中飞升,意味着我们不再是一个家庭,而是一个等级分明的上下阶级,这也意味着曾经的其乐融融将不复存在,而将是取代之强硬的命令与要求。” “我们不再是兄弟,成为战帅的兄弟会成为我们新的主子。” “当然了,我这个人是不在乎这些事情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中的有些兄弟在这方面是很敏感的,他们可是非常在乎的。” “没人想要这些东西。”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是你没有说的吧?】 摩根笑了笑,看向了自己面前那洒满了佳酿的石杯。 【一个顶替了帝皇职责的战帅的出现,就意味着帝皇可以从大远征之中腾出手来,去往别的什么地方:无论他去哪里,要做什么,都意味着他会离开我们。】 【恐怕,这才是某些兄弟真正感到愤怒的原因吧:如果战帅的代价就是帝皇的离开,那么想必荷鲁斯都会非常地难以接受。】 “也许吧。” 芬里斯人笑着,他朝着摩根呲着牙:在阿瓦隆之主的面前,黎曼鲁斯似乎总是能够放的特别开,完全没有什么兄长的态度。 “但无论是对于战帅这个职位本身心怀不满也好,还是对于帝皇可能会离开大远征的未来心怀恐惧也罢,无论如何,除了费鲁斯和庄森这两个家伙之外,其实我们普遍是不喜欢战帅这个职位的:甚至连荷鲁斯都不太喜欢它,他虽然将它视为囊中之物,但一个人不可能喜欢自己口袋里的所有东西。” 【所以呢,你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我其实是想向你咨询些事情,摩根:有些疑问已经在我的心中回荡很久了,但我一直难以找到合适的人选,来帮我解答。” “虽然我在兄弟之中也是拥有着朋友的,但是在以前,我们之中缺少了一个……你懂的:一个像是马卡多阁下那样的人物。” “不过,现在有你了。” 【……】 【基利曼不可以么?】 “……基利曼?” “……” “哈!基利曼?” “你确定么,摩根?” 【……】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摩根摇了摇头,而黎曼鲁斯则是含着笑,点了点头。 【那,你想问什么?】 摩根稍稍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狼王的面孔:阿瓦隆之主本能的察觉到,黎曼鲁斯鼓励她竞选战事的原因,可能就在于接下来的这句询问之中。 “……” 狼王沉默了一下,他身上那种欢快的气氛在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稳也更为忧郁的气息。 “摩根,你说……” “明明所有人都会发现战帅这个职位的问题,明明所有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么,帝皇为什么还在一直鼓动战帅这个职位的设立,甚至鼓励我们的兄弟们去互相竞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会选择从大远征中脱身?】 “……差不多吧:我其实能够感觉到,全父对于战争和征服并没有更多的兴趣,玛卡多阁下在这方面跟我透过底,但我还是想不出来他离开大远征的原因,明明这才是帝国的重中之重,明明这才是人类能够获得未来的唯一办法。” “或者说,他既然能够离开了大远征这个最重要的任务。” “那只能是……” 【那只能是,他还有着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需要去亲自执行与督办,为此,他甚至可以放弃亲临大远征一线的必要性:而他却完全没有跟我们透露过,有关于这个重要任务一丝一毫的细节。】 摩根冷着脸,她用着一种官方的腔调,一板一眼的说出了这一段话语,并满意的看到黎曼鲁斯的面孔因为这句话被摩根毫不留情的说出,而变得有些铁青了起来。 【你在担心这个?】 “……” 芬里斯狼王的面色并不是非常的好看: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我想不明白他到底在和我们隐藏着什么:不过我本能的觉得,你应该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摩根。” 【……】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不是谁都能让帝皇凭依在她的灵魂之中,并肩作战的。” 【……】 摩根看一下狼王,而黎曼鲁斯则是回以了一个无害的笑容。 【我必须回答么?】 “你当然可以不回答:我能理解你的难处,摩根。” 【……】 【好吧,黎曼。】 【如果你想要在我这里获得答案的话,那我无可奉告。】 说着,摩根将她的两只手放在了石桌之上,十指交叉着,而她的目光则是抓取到了黎曼鲁斯瞳孔之中的失望:于是,一种新的疑问就在蜘蛛女皇的心中诞生了。 她为什么要为了保存帝皇的命令,而让自己的形象在兄弟之中得到一个减法呢,虽然一个减法看起来也是无关紧要的:但没有,岂不是更好? 【不过……】 阿瓦隆之主话风一转。 “不过什么?” 黎曼鲁斯身体前倾。 【不会,我们可以讲述一个不存在的故事。】 “故事?” 【是的,故事。】 摩根沾了沾杯中的酒液,在石桌上画着简陋的图案,那是一顶王冠,一本书和一把宝剑。 【现在,我们来假设一下:我们假设有这么一个帝国,这个帝国的皇帝麾下,有一名大臣和一名将军,而现在,假设这位皇帝有一个非常重要、非常伟大、需要高度的保密性,最好保密到不会被任何人知晓的重大任务:这个任务重大到哪怕是他的将军和大臣们,最好也不要知道一丁点。】 “即使是子嗣?” 【这是假设,黎曼。】 “……没错。” 狼王点了点头,他的嘴角上挂起了一丝笑容。 摩根搓了搓手,继续说。 【那么现在,我们假设这个假设帝国之中的大臣,一不小心知晓了这个假设皇帝的伟大计划:他当然是被迫知晓的,并因此而不得不加入了最高程度的保密,那他应不应该违背自己的内心,将这个假设的伟大计划,告诉另一位假设的将军呢?尽管这种告密不会给他和将军带来任何的好处,反而会给这个计划增添新的祸患可能性。】 【嗯?】 摩根挑了挑眉头,看向了她的兄弟,而黎曼鲁斯则是陷入了若有所思的恍然之中。 “啊……” “那当然不应该了,摩根:些许的好奇心与自我怀疑在真正的重要计划面前不值一提,更何况有些时候,仅仅是知晓存在的本身,就足以让那些一无所知的人安心了。” 【很高兴我们想法相同。】 摩根笑着,而黎曼鲁斯也是笑着,两位基因原体再一次地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对对方的欣赏:在这一刻,他们再次确定,自己的血亲的确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于是,俩人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中的石杯,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之声,他们都没有饮下酒,而是任凭佳酿倾洒在石桌上,倒映着他们心照不宣的笑容。 “感谢你的故事,摩根。” 【举手之劳罢了。比起这些事情,我更好奇你推举我作为战帅的理由,黎曼。】 “我猜想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毕竟你这么聪明。” 狼王眨了眨眼睛,期待着摩根说出那个答案。 【让我想想。】 摩根开始了装模作样的【苦思冥想】了一下。 【这是一种弱化?】 她举起了空荡荡的杯子:酒液已经在碰撞中泼洒出去。 【你觉得战帅这个职位的设立是一个错误,而既然这个错误已经无法避免了,你就想将这个错误所能造成的伤害削减下去:于是,设立一个并不那么强硬,或者心中有数的战帅。就成为了一个不错的补救措施。】 “所以我说呀,你真的很适合成为战帅。” 黎曼鲁斯摇了摇头,他的叹息与感慨是真心实意的。 “坦白来说,我觉得所谓战帅并不一定需要是一个优秀的将军,他其实更应该是一个杰出的协调者或者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而在我们的兄弟之中,真正的聪明人其实并不多,你就是其中之一。” 【荷鲁斯不算么?】 “荷鲁斯当然很聪明,但他并不具有战帅所需要的那种聪明。” “谦逊,退让,换位思考,为他人着想,在保持底线情况下的略微道德真空,以及道德真空之下那条不会撼动的底线,还有能够突破自我的利益,着眼于银河与星系的大局观:我不否认荷鲁斯本人的十分优秀,但我也并不觉得,他完全符合这上面的任何一点。” 【所以,你觉得我最能够成为战帅了?】 “不。” 狼王摇了摇头。 “你其实也不是最好的那一个选择,摩根:一个错误的职位根本就不可能有最完美的选择,你只是最适合的那个人而已,在战帅的职位上,你是最有可能不会发疯,不会把一切搞成最糟情况的那个人了。” “我是在取一个下限,而不是这个职位理论上的上限。” 【但是这个下限现在自己已经逃离了战帅的岗位。】 【她现在为此献祭了庄森。】 摩根微笑着,她丝毫没有在乎黎曼鲁斯话语中那些有点隐晦的冒犯,就像是黎曼鲁斯自己也不在乎一般:也确认了自己的兄弟真的是一个聪明人之后,无论是摩根还是黎曼鲁斯,都有些放得开了。 “是啊,可怜的狮子。” 芬里斯人发出了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所以,我其实还是想了一个备选方案,我也更看好这个方案。” 【一个原体居然能够有两个方案,真是前无古人。】 摩根真诚的感慨着:她非常清楚自己血亲们的傲慢心理,他们似乎总是不会想到失败的可能性。 【那个方案是什么?】 “现在可不是详细讨论这个方案的时候了,摩根,我们已经快要到太阳系的曼德维尔点了,你也应该去把庄森和康拉德拖出来了,记得把他们两个打扮打扮,在神圣泰拉上总是要装模作样一点。” 狼王摇了摇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不过,庄森也许并不需要你担心这一点,去看看康拉德吧。” 【还是庄森吧。】 “……怎么?” 【在绝大多数时候,庄森的确比康拉德更令人安心,但在某些重要的时候,庄森发疯的概率也比康拉德要高的多的多。】 “什么意思?”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实话了。” 【真话就是……】 摩根摸着额头。 【康拉德在我的亲切关照下接受了不少的现实主义教育,他在重大事情是不敢给我炸刺儿的,但是庄森缺少了这笔宝贵的财富,所以我不确定他会干什么。】 “……” “……” “确实。” 黎曼鲁斯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是去找庄森吧,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我们可以在路上聊一聊我的第二个企划,那个有关于战帅的议会的计划: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指望着你能够帮我说服庄森呢。” 【先问一下,这个有关于战帅议会的企划,会取消战帅这个职位的本身吗?】 “应该不会,我对它的最大野心只是把战帅的权利限制一下。” 【哦,那没事了。】 【庄森什么的,交给我吧。】 (本章完) 第375章 泰拉(一) “据说我们的全父是花费了两百多年的时间,才在神圣泰拉上建立了属于他的霸权:这甚至比大远征持续到现在所花费的时间,还要漫长得多的多。” “而如果我们把条件限制的再苛刻一点,即要求双头鹰的旗帜能够覆盖到神圣泰拉的每一寸土地上的话,那么时间还要再长一点:直到大远征开始之后,在泰拉上都有诸如【猩红行者】之类的反抗者,甚至于第八军团的第一战,就是针对这群顽冥不灵的巫术暴君。” “我知道:他们完美的执行了战术命令,打得很漂亮,不是么。” 康拉德敲了敲自己身上那套午夜蓝的铠甲,因为那纤尘不染的光洁而感到了一丝愉悦,随即,他的目光便转移到了在他身旁的黎曼鲁斯身上:芬里斯人那团嘈杂的披风和乱糟糟的金色狂发,让诺斯特拉莫人感到了本能的不喜。 自己的血亲有点不爱干净:这可不是好文明。 而在另一边,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则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兄弟眼中的异样,他还沉浸在那些古老的历史事件之中,斟酌着自己该如何评价那些不会被讲述的血腥。 “的确很漂亮,只是有点……” 狼王欲言又止,反而是康拉德在旁边很豁达地笑出了声。 “有点脏?” “……对,有点脏。” 狼王点了点头,笑容僵硬:把整个巢都的敌人都屠杀殆尽,再用用鲜血来涂抹墙壁,用人皮来点缀雕塑:这估计也算是一种肮脏的举动吧? 但即使是黎曼鲁斯也不得不承认,第八军团的这种恐惧战术在面对一些特定的对手时,具有着非凡的高效率:不同于那些发出异议的兄弟,狼王是非常理解帝皇留下第八军团的理由和必要性的。 而且那些巫术霸主或者说奴隶暴君们所作所为,也的确配得上这种悲惨的结局,更不用说,考虑到太空野狼军团在他们的基因原体回归之前的种种举动,狼王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来嘲讽第八军团。 毕竟,哪怕这群猩红之子们的作风再怎么糟糕,也没有糟糕到需要用专门的宪兵部队来维护秩序的地步:在黎曼鲁斯回归之前的阿斯塔特第六军团之中,用宪兵与枪决来保证那些疯狂的野狼不会无差别地屠杀,可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想到这里,黎曼鲁斯也只能尴尬的搓了搓自己的面颊,他希望自己这位正在不断学习着历史与管理学的兄弟,没有学到太空野狼那段早期的历史:毕竟,处于某种坦荡的心态,黎曼鲁斯并没有特意去遮掩军团过去的劣迹斑斑。 做了事就要承认,别人怎么嘲笑是别人的事情,他们如何改变则是他们的事情:芬里斯狼王一向是秉持着这样的观念的,他相信他的兄弟之中那些真正高尚与聪明的存在,会理解他的想法的。 康拉德…… 姑且也算吧。 想到这里,来自于冰雪世界的基因原体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原本豪爽的嗓子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之中,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话题来继续这场谈话。 黎曼鲁斯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过分的干涩。 “这么说来,你倒是挺清楚你的军团以前的行事作风,康拉德。”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 “当然清楚:我正在复习有关于第八军团的战史与历史,还有帝国内部流传的有关于他们的一切文献记载:数量并不多,我都不知道是该为此而庆幸,还是该伤心。” 康拉德咧着嘴,倒是看不出来有多少伤心的情绪。 “等复习完后,我就会开始查阅他们的花名册:从那些连长和军团执政官开始,我会尝试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不过,我并不确定我到底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我只能尽自己的全力去尝试。” “每个人的名字啊……” 黎曼鲁斯缓慢的咀嚼着这几个简单的词汇,在他的瞳孔之中,划过了一丝对于康拉德的,真正的欣赏,随后,便又有着几次对于他自己的反思。 “反正,我是做不到这一点:但我听说圣吉列斯能够做到。” “摩根也可以。” 康拉德很肯定的回答。 “是么?” “啊,对……她的确可以。” 黎曼鲁斯先是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又释然:他清楚的记得在冉丹歼灭战之后,摩根的确在他面前复述过一名普通的战士的一切,不过在当时,黎曼鲁斯被另一些更重要的所困绕着,无心于此。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是那个摩根嘛,我们的姐妹对于她的子嗣们的溺爱,在整个帝国境内,也算是有名的了:即使是我麾下的那些太空野狼们,偶尔也会讨论那些破晓者被宠溺到了什么地步。” “……”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他总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他遇到的很多人都觉得摩根是在溺爱破晓者? 明明他自己也已经在【曙光女神号】上生活了很多年了,可他却从不觉得他的姐姐在对待自己的子嗣的时候,有多么超出的地方。 或者说,摩根对待破晓者的方式,和对待他康拉德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嘛,只不过要更为柔和一点而已。 而已…… 康拉德也不觉得自己是被溺爱了:要知道,摩根揍他的时候,可利索了,她平日里训斥拉纳他们的时候,都要犹豫一下呢,揍他康拉德倒是从来都没有犹豫过。 “……” 再一次的,午夜幽魂眨了眨眼睛:在极为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决定了,还是不要把心中的这些疑惑显露出来为好。 “摩根当然可以做到,我的兄弟鲁斯:事实上,她在私下里还经常跟我炫耀这项能力来着,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在某些时刻,如果能够精准的叫出你的子嗣的名字,甚至比颁发给他一整座墙的勋章,都要更具感染力与影响力。” “如果是有很多人的公共场合的话,效果还会更好。” 狼王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恰到好处的一击可比盲无目的的乱打一通要来得更为致命,战斗如此,人际关系的处理也是亦然。” “……” 康拉德的眉头一挑:他无法想象像这样的话语,居然是从黎曼鲁斯的嘴中说出来的,旋即,一个几乎是毫无干连的,却又非常有趣的想法,从午夜幽魂的脑子里边儿蹦了出来,让他几乎想笑。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康拉德没有压抑住自己的肆意笑容,面对着芬里斯人的困惑。他只是一边低下脑袋,压抑着自己的笑声,一边断断续续的回答着。 “我只是在想,鲁斯,我以前总以为伱是最野蛮的一个,但是现在看来的话,你说在我们这四个人之中,最野蛮的会不会是庄森?” “……” 黎曼鲁斯咳嗽了一下。 “庄森……” “庄森也不是完全地不懂人情世故,如果他想的话,他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对他人释放善意,或者表达他那有些别致的兄弟之情:有些奇怪,但足够炽热。” 说到这里,芬里斯人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他勾起了嘴角,瞳孔之中划过一层淡然的回忆,名为杜兰的世界在他的心中浮现了。 “当然啦,我并不否认他的大多数时候还是挺混蛋的,那种所谓的兄弟之情,更多也是他那谁都捉摸不透的脑子里的灵光一闪,甚至是纯粹的意外事件。” “但话又说回来了,康拉德,有件事情我倒是挺奇怪的。” 狼王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于庄森的敌意很大呢?” “这是我的错觉吗?” “当然不是。” 午夜幽魂摇着头,他惨白的笑容中,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 “我就是不喜欢他:说不上是讨厌或者憎恨,但是在我们这四个人之中,我对于庄森的观感是最差的那一个,如果时机允许,而且后果无伤大雅的话,我是绝对不介意让庄森的血压再高上那么一点的。” “……为什么?” “庄森招惹过你吗?” “那倒不是……” 午夜幽魂偏过了脑袋,将他的视野沉浸在了太阳系那空旷且冰冷的黑暗之中,在他的目光所照拂到的地方,一颗颗或是惨白或是深邃的世界从他的视野边缘划过,而那些围绕着世界边缘的雪色残片,则是足以用其身影遮蔽一座巢都的轨道空间站与舰队。 在康拉德的视野尽头,还有那么一小撮令人无法忽视的火光:那是名为太阳的恒星,而在太阳那极盛的光芒所反衬出来的阴影中,便存在着名为神圣泰拉的王座,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在太阳的影际之中,康拉德的叹息比星辰表面的弧光更寒冷。 “庄森虽然惹人生厌,但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仇怨,我不喜欢他的原因是,在之前的某个时间点里,我们两个人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庄森就像是一个更顽固的康拉德,而康拉德就像是一个更疯狂的庄森。” “……” 黎曼鲁斯只是沉默着,他没有插话,碧绿色的狼瞳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而康拉德在此时也没有在乎自己兄弟的反应,他只是继续用那种诗篇一般的沉重语气,在黑暗之中倾吐着自己的冷霜。 “但,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在之前,我们都是野兽,一头野兽无法嘲笑另一头野兽,反而会在彼此之间产生某种惺惺相惜的欢喜,但现在不一样了,最起码我自认为已经不再是一头野兽,我已经是一个疯子,而一个疯子,总归是要好过野兽一点的。” “所以,当我再次回头,看向庄森这头野兽的时候,我便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某种厌恶的心理:因为我会在他身上,清晰无误地看到曾经的我自己,看到了那个来自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 “你知道这种感觉么,鲁斯?” “……” “啊……当然知道。” 狼王咧嘴一笑,他的声音变得和康拉德一样:诗意、缓慢、苦涩且沉重,但却并不伤感,只有一种豁达之人的坦然。 “一个人最憎恨的,往往就是曾经的自己:曾经的愚蠢,曾经的茫然,曾经的固执,或者曾经的无能为力,曾经的懈怠与玩乐,都是现在的我们生恨的理由。” 黎曼鲁斯轻哼了一声。 “那么,既然你不喜欢他,你又为什么要在战帅这件事情上,支持庄森呢:难道真的如你所说,你只想看看荷鲁斯的表情?” “你信么?” “我当然不信:不说别的,你明明都没见过荷鲁斯。” “事实上我见过,我见过各种各样的荷鲁斯:但这不重要。” 康拉德摆了摆手。 “而且,战帅嘛,对我来说谁来干都一样:想必,应该也不会有哪位战帅睿智到想要用我的军团去做什么事情,毕竟他们一个个都是在乎颜面的人嘛,怎么可以没事瞎摸那副血手套呢~” 来自于午夜幽魂的阴阳怪气直接把黎曼鲁斯逗笑了。 “那你纯粹是跟着摩根咯?” “差不多吧,如果摩根自己想当战帅的话,我完全可以投给她:毕竟再怎么说,她最起码也要比庄森那家伙强吧?” “……”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我亲爱的康拉德兄弟。” “……” “哈?!” —————— “当你第一眼看到神圣泰拉的时候,你肯定会怀疑,像这样的王座世界,真的配得上一个横跨寰宇的银河帝国吗?” “它是灰白色的,是黄褐色的,那是废墟与荒漠的颜色,是神圣泰拉的这几千年以来的主色,中间偶尔会夹杂一些扭曲作态的绿色,又或者是淅淅沥沥的金黄色:这两种颜色来自于那些粉饰太平的绿化区域,以及尚且没有被完全修筑好的喜马拉雅皇宫,那座皇宫已经被修筑了至少一个世纪,但直到下一个世纪走到末尾之前,它都不可能真正的问世。” “这就是神圣泰拉,一个土壤完全贫瘠,大气污染严重,几乎所有的资源都被榨干殆尽,几乎所有的山脉都被一一铲除,连最后一滴水蒸汽都已经被彻底蒸干了的肮脏地狱,它曾经是人类的辉煌母星,但早在几千年以前,它就已经陷入了彻底的堕落与疯狂之中。” “大大小小的科技蛮族与奴隶暴君用他们的野蛮与恐怖将这个世界化作战场,而数之不尽的化学武器与热核武器的运用则是将人类的摇篮彻底沦为了一片荒土:像这样的混乱持续了至少八千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即使帝皇的统治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但最起码在大远征结束之前,神圣泰拉都无法恢复到它昔日的荣光之中了。” “可即便如此,事情还是有着些许转机的:神圣泰拉之所以能被称之为【神圣】,就是因为它拥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即便其本身是活生生的地狱,即便你看向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肯定会充斥着失望与叹息,但紧接着,当你看向它第二眼的时候,你又会莫名的觉得,没有什么地方,比它更适合作为人类的都城与摇篮了。” “它太合适了:尽管是如此的肮脏与不堪,古老与沉重,但它就是最合适的那个王座世界,就是我们所需要的那座故乡。” “这就是泰拉,一个真正的神奇的地方,当我们伫立在战舰与轨道平台之上,遥望着它灰蒙蒙的身躯之后,那么无论我们走的多远,无论我们身处银河哪一个角落,我们就都无法再忘记它的痕迹了。” “这就是神圣泰拉,神圣的王座世界。” “……” 黎曼鲁斯长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这个鬼地方,给予我的感受:你觉得呢,康拉德?” “……” 康拉德则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说的对。” “……” 然后,两位基因原体便同时叹了口气,保持着古怪的沉默,沉寂于泰拉的灰暗之中:直到另两位基因原体的脚步声,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姗姗来迟。 —————— 直到搭载有四位基因原体的舰队已经快要逼近神圣泰拉的近地轨道的时候,摩根才终于完成了她手头上的任务:将庄森从那个该死的房间中拖出来,并且把这头邋里邋遢的狮子好好的收拾一下。 这其中的万般艰难险阻,自不用一一叙说,总之,在庄森的非暴力不合作以及暗黑天使们极为积极的来回帮忙之后,当卡利班人出现在他的兄弟们眼前的时候,无论是黎曼鲁斯还是康拉德,都由衷的为摩根的工作结果发出了一声感慨。 “精气神儿不错呀,兄弟。” 芬里斯人笑着。 “……” 而狮王只是沉默。 这位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如今从头到脚都覆盖着黑甲,其上雕刻着红金与白银,化作了暗黑天使的剑与翼,而在他的肩甲上,则是刻着一只巨大的狮头,其鬃毛上排列着一整串的红宝石扣环,伴随着庄森的前进而发出清脆声响。 狮王脖颈旁的白色披肩边缘镶嵌着黑毛,反衬着他绿色的双眼盈盈发光,而一只雅致的铁环则将他那浅色的齐肩长发束于脑后,隐没在了披肩之中,同样隐没在披肩中的还有一把礼仪式佩剑,仅仅露出了镶嵌着红宝石的剑柄。 而在狮王的旁边,摩根要比她的兄弟领先半个身位左右,这位阿瓦隆之主并没有穿的多么正式,她没有披挂上那副由帝皇的工匠所打造的,每位基因原体标配的原体型动力甲,而是披挂着一副由她亲手打造的女式礼仪性盔甲,这副盔甲没有常规动力甲的臃肿,可以显示出她曼妙的身姿。 此外,蜘蛛女皇非常罕见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外表,她原本的苍白且干涩的嘴唇,如今看起来有了几分湿润,呈淡红色,而在面颊与眉毛之间,也隐约有着几分画了淡妆的痕迹,有着浅色的眼影,基因原体将自己的长发盘了起来,露出了鲜明的耳郭与雪白的脖颈,她头戴着一顶算不上是多么僭越的小王冠,那是由白银、珐琅与珍珠,还有十三颗硕大的蓝宝石所打造的艺术品,是由基利曼送给摩根的贵重礼物之一,宝石的颜色与蜘蛛女皇的瞳孔相得益彰。 而在王冠之下,则是一副刚刚好的披肩,一整块儿配得上基因原体身材的雪狐皮,是庄森当初在卡利班上的战利品之一,子弹精准的从雪狐的两颗瞳孔之间穿过,没有伤及半分的皮毛,而在这披肩的旁边,蜘蛛女皇的左手紧握着由紫水晶、各式宝石与上千颗玫瑰式切割钻石所打造的宝石权杖,这是阿瓦隆的古物,也是他们对于自己伟大女王的郑重贡品,在权杖的顶端则是有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 “你是怎么在收拾庄森的同时还能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围绕着自己的兄弟缓慢地转了几圈,康拉德夸张无比的啧啧称奇着,直到他感受到了来自于卡利班的威胁目光之后,才一溜烟的窜到了摩根这一边,遮掩住了庄森视线的同时,靠在摩根的耳边,低声的询问着他的困惑。 【秘密。】 阿瓦隆之主没好气地回答着她的兄弟,看起来这句询问让她想起了刚才某些不好的回忆,接着,摩根转过身来,反手握住了康拉德的下巴,先是左右摇摆了一下,打量着他的面颊与脖子,随后又用目光仔细地将午夜幽魂的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算不错,没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一边说着,摩根伸出手指,夹住了一颗被吹落到康拉德黑色长发之间的灰尘,顺着发际,将它洒落到了地上,随后顺势用手背在康德的面颊上拍了拍。 【下次记得在你的脸上拍点保湿的东西,你的面颊干燥的就像我儿子们的赞美诗,还有脖子下面也要好好地洗干净。】 【不过总的来说,不错。】 “那是……我可比庄森什么的让人省心多了。” “……” 卡利班人眯起了眼睛,他站在摩根身后,迎着康拉德那挑衅的目光,本能的将手指伸向了一侧的剑柄,随后才发觉到,在他腰间的只是一把礼仪式的佩剑。 “……啧。” 当【纳吉尔法号】以最高级的优先度,通过了泰拉近地轨道的防御网络,将基因原体们送入直通神圣泰拉地面的空港的时候,庄森的心情并不美妙。 康拉德的心情则是非常美妙。 【……】 摩根对这一切也许清楚,又也许不清楚,但她懒得管了:有那个时间不如帮康拉德理理头发,庄森什么的,反正已经打理好了。 至于黎曼鲁斯…… “……” “……” “噗呲!” 黎曼鲁斯站在了一旁,他看得很乐。 【……】 这个乐声吸引了摩根。 【别笑了黎曼鲁斯,过来,让我看看你打扮的怎么样。】 “……” 黎曼鲁斯笑不出来了。 于是,轮到庄森和康拉德,或隐晦或张扬的,开始了嘲笑:刚才的对立在眨眼之间烟消云散,围观某位悲惨的芬里斯狼王,成为了他们共同的团结点。 …… 也许,这就是兄弟情谊吧。 (本章完) 第376章 泰拉(二) 将一座伟大的城市建立在这个地方,无疑是荒唐可笑的。 在这里,能够供人呼吸的氧气比虚空中的良心还要稀少,而高海拔所带来的低气压,更是如同一副沉重的盔甲一般,蛮横的堆砌在了每位行人瘦弱的肩头。 除此之外,还有终日肆虐的冷酷寒风、毒辣渗人的紫外线、来去无影的雷暴以及昼夜之间那足以致命的巨大温差:可以说,如果不是山巅的气候稳定处理器和山根的核能发电站无时无刻不在全力运转的话,这座新兴不足百年的荣耀都市早就被打回它原本的样貌了。 肃杀的山巅、裸露的岩石、寂静的荒墟、永恒的废土,这才是名为【喜马拉雅】的区域,在过去数千年中的真相:直到帝皇的旗帜从它的群峰之中升起。 以这座无人占领的废墟作为自己的起点,帝皇只用了几代人的时间就统一了整个神圣泰拉,让人类的故乡再次团聚成了一股力量,从数千人的微型聚落到亿万人的大帝国,泰拉人最终学会了用仰望、狂热与盲从,来对待这位自封的【人类之主】。 而当帝皇完成了他最开始的事业之后,他便再次回到了喜马拉雅的群山之中,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将这里设立为了他的新帝国的王座所在,同时还规划了那些最初的穹顶与尖塔:只有极少数的勇敢者敢于揣摩这位无所不能之人选择在这里统治他的国度的原因,而更多的人则是已经学会了绝对的服从。 于是,一座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宫殿,便以整个青藏高原为它的地基,搭建了起来,直到几十年后,大远征的浪潮已经席卷了整个银河系,这个庞然大物却依旧是方兴未艾的:它的内宫区域已经修建完成了大半,而外宫区域却还在吞噬着不计其数的工人和建材,向着整个北半球伸展着自己的爪牙。 “比起一座宫殿,它更像是一座巢都,一座巨大的蜂巢城市,有些人是这么形容他的:一个无穷无尽的,由禁忌科技和深入泰拉内部的地下通道组成的黑色蜂巢。” 【那么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区域又是什么?蜂巢外部的枝杈?】 “你是说我们脚下的这座狮门空港?哦!它的作用可多了去了。” 黎曼鲁斯咧着嘴,他抚摸着面前那厚重的玻璃,就仿佛能够隔着这层玻璃,抚摸到更远处的那层灰蒙蒙的苍穹一样。 “这座狮门空港,还有它那几个位于我们视野远方的表兄弟,可是肩负了很多种不同的角色的:具体来说,要视外界的情况而定。” “有好有坏?” 康拉德插了一句嘴,他此时正蹲在玻璃墙的面前,苍白的脸庞紧紧的贴着这些二氧化硅与多种氧化物的结合体,时不时还要哈上一口气,再用手背抹净,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点:毫无疑问,这种站在数千米高的半空之中,遥望下方,将无数高楼琼宇与熙熙攘攘的人群比作指尖沙粒的感觉,令某位成了精的飞行哺乳类生物颇为着迷。 “当然有好有坏。” 一边说着,芬里斯人挑起了眉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在看到康拉德那圆润的脑壳就在自己的爪下来回摆动的时候,黎曼鲁斯努着嘴,沉默了两秒,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只见芬里斯的狼王伸出了他的魔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康拉德的头顶,很是揉搓了几下,直到那头柔顺的长发变得有些乱糟糟的,而午夜幽魂则是有些烦闷的拍打着兄弟的手掌,但反抗却并不是十分的激烈。 直到康拉德那头原本柔顺的黑发已经在黎曼鲁斯的胡闹下,变得有些不成样子的时候,某位因此而面色略微发黑的银发女士,才用她的冰冷目光震慑住了依旧在嬉皮笑脸的狼王,并俯下身来,重新打理康拉德的头发。 而在摩根的身边,则是某个心虚地将视线转移到一旁,轻声的哼着冰雪世界的粗腔烂调,以当作无事发生的芬里斯之主。 “……” 在所有人的正后方,庄森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卡利班人虽然并没有出言呵斥这一切,但是在他的内心之中还是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慨。 果然,和他庄森相比,他的这些兄弟都实在是太幼稚了:一个两个都,一点儿都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得如何保持身为帝皇子嗣、身为基因原体的威严和形象。 当然了,没人发现狮王心中的腹诽,也没人在意:当摩根俯下身来,梳理者午夜幽魂那头已经被抓成绺了的黑发的时候,康拉德干脆坐在了地上,听着黎曼鲁斯继续讲解着有关于空港的事情。 “所谓空港这种东西啊,本质上就是泰拉与外界的通道:在眼下这个时候,它们是泰拉皇宫能够不断扩建的输血管,在以后,它们则是皇宫和我们脚下这座庞大都市能够继续运转下去的生命线。” “不过……” 黎曼鲁斯的话风突然一转,整个房间都变得有些寒冷了起来。 “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的话,在那些更危险的时候,在那些我们于银河之中失利,导致敌军已经大兵压境的时候,狮门空港也会成为某种为敌军所利用的山中小径,到那时,它就会成为双方流血牺牲的交通要害。” “山中小径……” 午夜幽魂咀嚼着这个词。 “是啊,山中小径:能够打到神圣泰拉的敌人,必然是拥有着庞大的虚空舰队的存在,否则,他们肯定无法突破太阳系外侧那些层层叠加的火力网与防御手段,而当战争在神圣泰拉上展开时,就一定意味着我们已经失去了制宇权,只能在地面上进行最后的鏖战了。” “所以,以此为依据来继续分析的话:如果地面战场陷入了焦灼之中,那种这种直接连通着近地轨道的太空电梯,则一定会成为掌握着制空权的进攻方用来发动奇袭,或者驻屯攻城兵团的重镇,尤其是狮门空港距离皇宫如此之近,它的重要性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当芬里斯人摊开了一只手,看向那些位于苍穹之上的轨道防御平台以及远方的泰拉皇宫,与康拉德讲述着这些军事理论的时候,他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便自然而然的褪去了,只留下了让人肃然起敬的冰冷与严肃。 此刻,黎曼鲁斯身披的仿佛已经不再是粗犷的铠甲和腥味的狼毛披肩,而是一套笔挺当军装,在那碧绿色的瞳孔之中闪烁的,也不再是野蛮人之王的狂放,而是身为百战名将的冷酷与理性。 就仿佛这个人,这个一本正经的将军,才是真正的黎曼鲁斯。 “所以,如果神圣泰拉被某些强大的敌人直接攻击的话……” “不会有那种情况的!黎曼!” 在芬里斯人的身后,庄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过分的压抑,他似乎已经忍耐一段时间了:或者说,能够站在这里,安静地聆听完黎曼鲁斯那有关于【泰拉被进攻】的亵渎之言,以庄森的性格来说,完全称得上是充满着兄弟情谊的举动了。 所以,当卡利班人再也忍耐不住了,选择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自然没有丝毫的停顿,语气也没有丝毫的留情。 黎曼鲁斯自然能听出来,他摊着手,并不生气。 “庄森,我只是举个例子。” “没有例子,也没有假如: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不会有任何一个敌人能够踏上神圣泰拉,能够走到皇宫之前的土地,能够用他们的兵锋来亵渎帝皇的王座。” 庄森依旧紧握着那把用红宝石来镶嵌的礼仪式配剑,就仿佛那真的是一把能够消铁如泥,涤灭银河的神兵利刃一般,他清冷的目光扫过了自己面前的三位兄弟,瞳孔中有着几丝诡异的,对于自己的血亲兄弟的坦诚与认可。 “你们也一样,在我们和我们军团的鲜血流干之前,任何一个敌人都是绝对不可能登上神圣泰拉的土地的:如果像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那就是对于我们所有人终生的耻辱,即使用尽了无穷无尽的牺牲与死亡,也无法将其抹除。” 狮王的话语同他的目光一起从虚空中划过,当它落地的时候,却转变为了一抹轻松的,渴望与自己认可的兄弟们稍稍缓和的微笑。 “我相信,我们都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不是吗?” “……” 回答微笑的狮王的,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伴随着房门外那些阿斯塔特和凡人的低沉交谈,随后便是绽放在了几位基因原体的脸庞之上的,那变幻莫名的表情。 黎曼鲁斯咧着嘴,拍着庄森的肩膀,口吐着应和的话语;而康拉德则是有些奇异的看着自己的金发兄长,就像是在看着一尊诡异的石像鬼;至于摩根,则是根本连头都没抬,只是抓紧时间,继续低头整理着午夜幽魂的乱发。 一时之间,在卡利班雄狮的耳边,就只剩下了康拉德与黎曼鲁斯的窃窃私语:声音【小】到了正好能让庄森听见的那种地步。 “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奇怪了?” “谁又知道呢,庄森一直都是这样的,没人懂他。” “……” “啧。” 卡利班人眯起了眼睛,他握紧了腰间的利刃,在感慨着这为什么只是一把礼仪性佩剑的同时,默默地把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与自己的血亲兄弟换位思考一下】的想法碾成了碎屑。 一种诡异的低气压开始在雄狮的身边围绕,直到阿瓦隆之主终于打理好了午夜幽魂的头发,抬起头来,扫视了一眼她的兄弟们,感受着黎曼鲁斯和康拉德不断向她乱眨的眼神,又顺着他们的指引和求救的方向,瞅了一眼那团卡利班阴雨云,无声的叹了口气。 站直、迈步、走到某个沉闷的卡利班人身边,先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踮起了脚尖,才能在他耳边低语着。 【放心吧:没有人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包括我。】 “……” “我当然知道。” 卡利班人轻哼了一声,那些原本沉重的低气压便烟消云散了。 【……】 摩根勾了勾嘴角,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在了庄森的身旁,两臂交叉,盘起的发丝扫过了卡利班人点缀着咆哮狮头的肩甲,而有些困惑的眼神则是集中在了庄森那僵硬的动作上:自从他们抵达了泰拉的轨道以后,庄森便始终是一手扶剑,一手垂在腰际,他一路上几乎都是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态。 【庄森,你似乎有些过分的严肃了,兄弟。】 庄森不置可否。 “着陆之后,我和我的骑士长们就会前往永恒之门的尽头,出席雕像落成的仪式,这是一个严肃的过程,摩根,从我登上泰拉的领空的那一刻起,我就必须以参加这场仪式的礼仪来要求我自己。”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与庄森保持着同一个身位,伫立着,两位基因原体就那么沉默着,目睹着他们眼前的康拉德与黎曼鲁斯半是交谈、半是打闹的度过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在看到了摩根前去安抚低气压的庄森之后,这两位不知何时已经混的很熟的帝皇子嗣,便再一次聚在了一起窃窃私语着,并很快陷入了一种并不严肃的搏斗之中。 【我还从来没有注意过,黎曼鲁斯和康拉德之间的关系,居然已经这么好了?】 “臭味相投罢了。” 狮王轻哼一声。 “更何况,两个基因原体在公共场合里居然如此胡闹,实在是有失体统,这里可是神圣泰拉,我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帝皇的威严,而帝皇的威严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这里没有外人,庄森,只有我们四个。】 “那也不行。” 【……】 【那么,伱为什么不去阻止他们两个呢?】 摩根微笑着,她眉角弯弯,看起来就仿佛已经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了面前的美好画面,但是她的注意力,却是始终保持在庄森这边。 “……” 卡利班人先是沉默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真的很想迈步上前,去阻止眼前的这一切,但是在又一阵深思熟虑之后,庄森也只是冷着脸,然后摇了摇头。 “随他们去闹吧,反正这两个家伙总会惹出事端来的,尤其是黎曼鲁斯,他是闲不下来的:不让他干这个,他就会找别的事情。” “更何况,他们也不听我的,我如果阻止的话,只会和他们两个打起来,还有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声音,到那时,帝皇的颜面可是真的就会受到损害了。” 【……】 【那就让他们这么闹着?】 “……” “我随意,随你怎么办。” 庄森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了依旧笑眯眯的摩根,沉默的观赏着他们面前两位基因原体的大脑,这种沉默安静且宝贵,持续了谁都想要去珍惜的一段时间。 有那么一瞬间,当太阳的一缕光芒勉强撕破了泰拉穹顶那万年不散的阴云,投射到了这高居于半空中的房间的时候,无论是在笑谈中胡闹的黎曼鲁斯和康拉德,亦或是站在他们身后,微笑着观赏这一切的摩根,还是站在另一边,虽然板着自己的面容,不苟言笑,却也并没有远离的庄森:当他们四人被阳光所照拂的时候,他们的影子便在身后的墙壁上行走着,不断地发生着无声的改变。 先是错落有致了两个庞大且团结的阴影,随后,站的较远的狼王与午夜幽魂的影子,也缓缓的投射到了墙上,逐渐变得强壮,与原本的两个并肩而立:直到他们彻底地团结在了一切,就宛如一团选择遮掩了自己光芒的太阳,是如此的团结一致,不可分割。 【……】 【着陆后,你和你的子嗣要去永恒之门吗?】 “是的。” 【那鲁斯呢?】 “他也一起跟我去永恒之门,不过他不会在那里停留太久,因为还有着一队禁军在那里等着他,他们会将他指引到泰拉皇宫地下的某个私密空间之中:你知道的,黎曼和他的人在押运着【那个东西】。” 【……】 【帝皇最终还是选择将他关押起来,而不是彻底消灭。】 “我们无权议论帝皇的命令。” 庄森依旧紧闭着双眼,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那么你呢,摩根,你和康拉德在降落之后,要去哪里?” 【我倒是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我会先去监督一下征兵活动的开展情况,然后,如果时间还算充裕的话,我也许会去参加你们的落成典礼。】 “带着康拉德?” 【你不欢迎他吗?】 “……” “我的确不想让那小子出现在这种场合里,但如果他真的来参与的话,我会在我的身边给他留一个位置的,毕竟他也是冉丹战争的功臣之一:别给我惹事就行。” 【我会看着他的。】 “……” “至于你,摩根,你必须来参加这场典礼。” 庄森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在那双来自于卡利班的翡翠色瞳孔之中,闪烁着任谁都能看出来的认真与专注。 庄森很少这么认真,他就像是讲述一条真理,讲述他对于帝皇的忠诚一样。 “你必须来:我不会让典礼立刻开始的,我会让他们等着你。” 【……】 【你的子嗣……】 “他们会支持我的想法的,没有人会反对,即使是阿斯特兰:我向他们询问过这件事情,每名骑士长对于你是否会出席这次典礼,都表现的非常关心。” 【……】 【这毕竟是你们第一军团的事情,庄森。】 “你错了摩根: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你们】,只有【我们】。”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的瞳孔之中燃烧着火焰。 “这是属于第一军团的勋章,属于第一军团全体,那么摩根就必须在其中,那么摩根就必须在场:没有你的第一军团是不完整的,没有你的第一军团,无法以纯粹的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泰拉的土地上。” “你是第一军的一部分。” “从前如此,以后亦然。” —————— “你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至关重要。” “……” “你对我,也很重要。” “……” “至关重要。” —————— “……” “他们到了么?” 人类帝国的摄政孤独地坐在议会大厅之中,在他的面前,便是那张巨大的原型辩论桌,直径近乎九米,足以轻松的容纳下一整个用嘈杂、利益、妥协、智慧和勾心斗角来统治全银河的战争议会,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组织:一切的一切都以人类之主的要求为准。 就连玛卡多也无权改变更多的的事情:在这座象征着人类帝国最高权力的议会大厅之中,唯一能够被掌印者随意改变的,就是让哪个副手伫立在他的身后,抄录他和其他的议员们的会议进程。 而现在,照例有一个低头沉默寡言的助手,就站在他的身后,紧握着记录板和笔,等待着来自于马卡多口中的任何一个词语,今天的这个助手有些高大,而且格外的沉默寡言,甚至连他的呼吸,都显得微不可闻。 但当马卡多发问的时候,副手还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用他那平庸到几乎没有任何特点的声音,冷静地回答着掌印者的问题。 “庄森、摩根、黎曼鲁斯与康拉德四位原体阁下,正在搭乘着狮门空港的太空电梯,前往皇宫前的永恒之门,届时会有一支百人的,由禁军和皇宫侍者所组成的队伍去迎接他们,而其余的迎接活动也全部准备就绪了。 “嗯……” 玛卡多点了点头,从鼻腔中呼出了沉重的哼声。 “那另两个原体呢?” “那两个先一步到达的,此时又在哪个地方?” “两位原体阁下此时正在皇宫的内部区域活动,他们正在参观那个用来摆设当初圣吉列斯阁下第一次返回神圣泰拉的时候,所带回来的那些源自于巴尔的水晶艺术品的房间,而且在短时间内,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无妨:他们终究是要来折腾我这把老骨头的。” 掌印者伸出了一只手,伴随着他的叹息而抚摸着额头,缓慢的揉搓着,这位帝国摄政的手指,与任何一位平凡的老人都没有更多的差别:纤长瘦弱,骨节分明,细密的血管依附在皮肤之下,散发着一种深邃的绿色。 在叹息之后,掌印者那短暂茫然的视线,便再次回归到冷静与理性之中,他环视着这座在此时显得空荡荡的房间:先是着那张巨大的会议圆桌,然后是那中央讲台上装饰精致的请愿讲坛,随后便是在房间边角,那些被用来安置低级高官们的座椅,也许他们的意见并不重要,但是那些最重要的指令却需要他们去亲耳聆听,才能更好的执行或向下传达。 没人在意是否会有泄密之类的事情发生:能够进入这座至高殿堂的人物,哪怕只是单纯的站在墙角处服侍的那些侍者,也都是这个银河中脑子最灵活的聪明人,他们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据说,这间宽阔的大殿足以摆放下整整四个全副武装的阿斯塔特连队,而自从大远征开始以来,玛卡多便将自己全部时光中的起码九成花费在了这座大殿之中:没有人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获得的帝国摄政这个职位的,似乎自从帝皇在喜马拉雅山的群山之中,宣布了他的霸业的那一刻开始,玛卡多就已经是帝皇在帝国政坛上的影子了。 有人厌恶他,有人敬畏他,有人崇拜他,有人追随他,但是唯独没有人敢于忽略掌印者的声音:即使是那些在星辰之间追猎着伟业与传说的基因原体们,也必须侧耳聆听着马卡多的低语,因为那可能是他们与帝皇之间最近的联系。 而像这样的恩宠,自然会引来无数的嫉妒与敌视,那些强大的帝皇子嗣们则是这种敌视最大的散播者:他们中的不少人不仅将自己视为帝皇的将军,更是将帝皇视为他们的父亲,而马卡多在他们眼里便是一个用妖言蛊惑帝皇,蛮横的插入他们父子关系之间的外人,或者说是小人。 没有人会喜欢小人:就像没人会真正的喜欢弄臣一样,而弄成恰恰是马卡多在帝国之中的角色,也是他在帝皇掌中的身份,每当一个个疲惫至极的夜晚,会议推进到无关紧要之时,掌印者就会在虚无的幻想中,想起这个词。 弄臣:他就是弄臣。 “……” 但现在,还不是他能够随意的散发自己想象力的时候。 毕竟现在的情况,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复杂一点:时隔多年,终于又有帝皇的子嗣,在神圣泰拉上活动了,而且一次就是六个。 这些超人般的伟大生命往往缺少与他们力量相匹配的理性以及智慧,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掌印者感到一阵头疼了,更不用说如今是一口气来了整整六个。 六个基因原体:足以拆掉他脚下的皇宫了。 …… 不,还不止六个。 玛卡多眨了眨眼睛,他的气息向后窜去,敲打着那个在他身后沉默寡言的记叙者。 “你不在银河中活动,回到神圣泰拉来做什么?” “……” “也许只是想念我的养育者,回来看一看,还是可以的吧……” “老师。” 伴随着一声轻笑的反问,记叙者,或者说是阿尔法瑞斯,摘下了自己的兜帽,朝着玛卡多浅浅的行了一礼,而掌印者则是保持着冷眼旁观,对于这个他所教授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玛卡多知道,即使是他,也绝对不能相信阿尔法瑞斯所说出的任何一句话,以及所做的任何一个动作。 九头蛇会欺骗任何人,甚至是他自己。 掌印者转过头,抚摸着圆桌。 “你去阿瓦隆看过了?” “是的,在去解决冉丹和我那麻烦的兄弟之前,我专程去了一趟摩根治下的国度:我必须向老师你承认,那称得上是一片乐土,大体来说是帝皇所渴望的未来的模样,在治理国家的方面,我的这位姐妹强于我的绝大多数兄弟。” “比起基利曼如何?” “……” 九头蛇沉默了一下,然后就摇了摇头。 “不如。” “虽然我很讨厌基利曼,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在治理国家或者统领整个星区这一领域上,没有比基利曼更优秀的人选,摩根在这方面的能力也许胜过其他原体,但是比起基利曼,她还是要弱上一些。” “基利曼在治理一个世界,或者将数百个星球团聚为一体这一领域上是无人能敌的,而摩根比他强的地方,在于一些更高端的领域:在超出了五百世界、远东边疆这些概念之后,以一个更为宏大的视角来调度这些庞大的力量,这才是摩根更为擅长的事情。” “她在冉丹战争和之后那场战争中的表现,都是清晰无误的表明了这一点:我的这位姐妹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玩转了数个军团的后勤体系管理,不仅将这些物资管理的整整有条,还能同时兼顾整个庞大的舰队,提前抹平各个军团和舰队之间的可能矛盾。” 在她的宏观调度之下,整个远征军甚至没有发生一起大规模的内部摩擦或者内耗:直到我接受了部分的相关工作后,我才发现要做到这一点,是多么的困难。” “她天生就善于把握人心:帝皇无疑是把这份力量赠与了她。” “……” 玛卡多点了点头,他走到了圆桌的边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对摩根的评价很高?” “我对我的很多兄弟,评价都不低,玛卡多阁下。” “……” 掌印者甩给了九头蛇领主一个冰冷的眼神。 “在你之前给我的说法中,你认为荷鲁斯被帝皇宠坏了,而莱恩是个自大狂,基利曼让人很讨厌,多恩则是格外让人厌恶,其他的兄弟在你这里也没得到多少正面的评价与称赞:你倒是对于佩图拉博的评价,还挺高的。” “谁又知道呢。” 九头蛇摊着手。 “而且,人都是会变的,玛卡多阁下,我的兄弟们也是如此:就比如说庄森吧,比起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现在的庄森给我一种明显不同的感觉。” “……” “是好是坏?” “大体来说,还算是好的吧。” “那就行。” 玛卡多点了点头,他就像是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一样,将杯中的清水一点点饮尽。 “在帝皇的预期中,庄森虽然并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个,但是只要能留下他,任何的尝试和努力都是值得去做的:即使不为了庄森,为了暗黑天使,也要这么做。” “我理解这一点。” 阿尔法瑞斯点了点头。 “暗黑天使值得我们这么做: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又一次的。” 玛卡多不置可否。 “那么,让我们接着聊聊远东边疆吧:那里给你的感觉如何?” “就像是一个缩小的帝国,不过更理性,更冷静,也更健康。” 阿尔法瑞斯的声音低沉,他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从任何角度来说,远东边疆都是很难让人挑出问题来,摩根的智力虽然不如基利曼那般精细,但是也有她自己独到的智慧,不过在这点上,唯一的问题就是,摩根的治理方法可能只适用于远东边疆。” “怎么说?” “很简单,根据我的观察,摩根的国度之所以繁荣,很大原因是因为摩根将自己的注意力局限在了远东边疆的上百个核心世界之中,她的很多政策和治理手段之所以能够完好的实施,也都是得益于远东边疆那并不超标的体量,如果是放眼整个帝国的话,那么其中的不少政策和手段,都是难以实施的。” 掌印者点了点头,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惊讶。 “意料之内,不是么,五百世界也是同样如此:如果将基利曼放在我的位置上,他能做到的也只有是勉力支撑而已,毕竟,当数量积累到了一定的界限值的时候,它就能让一切的推动都显得苍白无力。” 说完这段话语,掌印者就陷入了深思,他沉默地目睹的杯中仅剩的那些清水,缓慢地盘绕着自己的酒杯,直到那些清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你觉得对于远东边疆,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军镇。” 阿尔法瑞斯没有丝毫的犹豫。 “军镇?” “是的,军镇:摩根治下的阿瓦隆看起来强盛无比,但是你如果仔细观察它的四周的话,就会发现问题所在,那太危险了,阿瓦隆的位置着实算不上是太好。” “在远东边疆的北部,是凶险万分的食尸鬼群星,东方则是域外黑暗和银河之外随时都有可能前来的敌人,南方的达摩克里斯星系之外蕴含着我们所不知道的诡异,而至于西面的大漩涡区域,虽然已经是帝国的囊中之物了,但是那里的混乱和海盗猖獗现象,却始终都没有得到过根除。” “而阿瓦隆,就是处于这片四战之地的核心区域,它的大军随时随地都能应对上述的任何一种致命的威胁,为帝国拖住在远东的大量敌人,但它本身无疑也在遭受着这些强敌随时的侵略与骚扰行动。” “所以,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拥有着一个根本上的不同:它们两个虽然都在处于远东星域的边际,距离泰拉异常遥远,处于基本不可直接管理的距离之王,且拥有着庞大的体量和繁盛的国力,但是如此之外,它们的定位却截然相反。” “五百世界只是一团缩在了角落中的肥沃土壤,它的敌人虽然也很强大,但并不致命,而远东边疆则是坐镇在一大堆危险的炸药之上的冷却器,它在任何一个方向上的崩盘都会导致帝国的总体安全受到不小的威胁。” “就拿其中影响最小的大漩涡区域来举例吧:如果远东边疆能够成功的镇压大漩涡区域的话,那么神圣泰拉所在的太阳星域,就能够和远东边疆以及五百世界形成一个巨大的杠杆,以这个杠杆为基础,人类帝国对于整个银河系的统治,就会得到一个异常坚固的后盾。” “反之,如果远东边疆势颓,那么一个混乱的大漩涡区域,一个混乱的银河之心,能够把整个帝国的交通系统搅的一团乱麻,让太阳星域和远东星域之间的联系,变得困难重重。” “所以,对于神圣泰拉来说,阿瓦隆能够保持稳定,就是它所能做出的最大贡献了,一个稳定的阿瓦隆就能够为神圣泰拉节省至少五个阿斯塔特军团的兵力。” “五个?” 玛卡多皱起眉。 “甚至更多。” 阿尔法瑞斯则是点了点头。 “这句话并不夸张,老师。” “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如果远东边疆自身没有问题的话,那么神圣泰拉最好就不要对其中的任何事情指手划脚:既然一个安稳的阿瓦隆能够让帝国至少五分之一的国土保持安全与稳定,那么有必要的话,泰拉甚至要给予它一定的援助来保证这一点能够继续下去。” “……” “呵……” 掌印者耐心的听完了阿尔法瑞斯的建议,然后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意,他举杯将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便摇了摇头,用一种宛如叹息的语气,朝着阿尔法瑞斯说道。 “援助?” “我自己还在为一大笔物资的事情发愁呢,托你父亲的福,我还在想要不要和你的姐妹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在远东边疆设立一笔特别的税款,并尝试性的将其推广到五百世界中去。” 阿尔法瑞斯点了点头。 “可能性很低:摩根比你想象的还要狡猾,如果允许的话,她甚至会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和她作为对手是一种不幸,和她作为言语上的对手,则是一项噩耗。” “……” “你以为我想吗?” 玛卡多垂下了眉眼,他的口齿中吐出了细碎的话语,似乎在咒骂着某个金黄色的甩手掌柜,并为接下来的一些【酷刑】而发愁。 “但我还不需要考虑这个,先想想那两个基因原体的事情吧,他们中的一位可是要暴躁的多:你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的吗?” “大概能猜到:是为了我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兄弟?” “对啊……” 掌印者的手指轻轻的抚过水杯上的纹路。 “所以说呀,我当时就跟帝皇建议过,让他多造几个女儿。” “……” “……” “我记得这只是你的戏言?” “……” “……” “是戏言么,老师?” “……” “当然……就是一句戏言了。” (本章完) 幕间:一张照片 早在人类之主为了他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宏伟宫殿群落,亲手打下了第一块地基,立下了最初的构建设想时,他便亲自嘱咐了当时的工程总管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说,在皇宫的正前方,在帝国的权力之巅与凡俗世间的交界之处,要修建一条直通向帝国皇宫圣域内部的宽阔通道,它要有一英里长,要宽阔到能够令庞大的神之机械于此漫步,要神圣到足以用来摆放那些值得被缅怀的英雄人物。 人类之主如此下令,于是他就得到了满足:这条帝皇所钦定的通道是整个泰拉皇宫最早被建成的区域之一,早在王座厅和霸权之塔落成之前,这条通道便已经投入到了忙碌的使用之中,而帝国的君王则是亲自赋予了这条英雄之路一个注定传奇的名字。 永恒之门。 它链接着帝皇的黄金王座与祂所统治的子民;它链接着帝皇的禁军卫队与帕拉丁军团、路西法黑卫以及卡坦达精锐部队这些泰拉凡人禁卫军的守备区域;它链接着这个帝国最神圣的至高殿堂与最平凡的嘈杂城区,链接着神与人、传奇与平庸、英雄与懦夫的国度。 而在这两个国度之间,则是无数美轮美奂、栩栩如生的雕塑、壁画、浮刻、以及坚毅的面庞:只有那些最伟大的帝国英雄的横幅与旗帜才能飘扬在这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 入选这条通道的要求,可是比成为一名禁军还要更为苛刻,这种严苛让永恒之门的两侧此时显得有些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几抹,却也让任何人都无法蔑视这些英雄的伟大与神圣:哪怕是阿斯塔特,甚至是基因原体。 倒不如说,能够将自己,或者将自己所属的军团的塑像,摆放在这只属于英雄的国度之中,摆放在帝皇的王座之前,反而是每名阿斯塔特战士连做梦都想要得到的无上荣光:即使大远征已经进行了几十年之久,即使诸多的军团已然在群星中夺取了无数的荣耀,但依旧没有任何一个基因原体,或者他的军团,能够在永恒之门的石壁上留下属于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但今天。 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 “数千吨的白色大理石,据说都是源自于爱琴谷第的无上珍宝,足以买下泰拉上任何一名血脉纯正的古老家族:阿卡狄亚伯爵在帝皇巡视欧罗巴诸行省的时候,向他进贡了这些名贵之物,所有人都说,这个狡诈的波伊俄提亚人是想趁机讨要他的家乡行省的统治权。” 【他成功了么?】 “姑且算是成功了吧,不过肯定不是这些石块的功劳。” 狼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在他们马上就能看清泰拉皇宫那些仿佛要刺破苍穹的尖塔的时候,这位芬里斯人突然停下了他的讲解,让自己的目光在摩根与康拉德之间来回跳跃着,露出了某种野狼只有在捕猎大获成功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的狡黠笑容。 “剩下的事情,不如我们交给康拉德来讲解吧:他最近可是学习历史学习德得非常刻苦呢,尤其是在泰拉史方面,很多时候都能把我给问住,令人印象深刻。” 【是么……】 摩根呢喃着困惑,看向了自己的另一个兄弟:此时此刻的康拉德刚刚被黎曼鲁斯的呼唤从他的神游天外之中拖回,对着这个守不住秘密的芬里斯狼王,康拉德只能不满的呲着牙。 【你很熟悉神圣泰拉过去的历史吗,康拉德?】 摩根挑起眉头,她的内心现在真的很困惑:阿瓦隆之主虽然知道她的兄弟最近一直在埋头苦读,但她从未想过,她的诺斯特拉莫兄弟居然会对神圣泰拉的历史,有着如此浓厚的兴趣。 这可不简单。 “……” 午夜幽魂顿了顿,才勉强地挤出了一句回答。 “既然看惯了未来,那么总是想再看看过去。” 【……不错。】 【那就跟我说说吧,跟我说说这些大理石的过去。】 “如你所愿。” 午夜幽魂朝着一脸微笑的黎曼鲁斯扬了扬下巴,闷闷不乐的重哼了一声,随后,他的面色变得有些认真了起来,口齿清晰的继续着黎曼鲁斯刚才的讲述。 “原本,统治着波伊俄提亚地区的家族名为叶塞尔提,他们一直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抗拒着帝皇的统一企图,我们的父亲甚至允许这个家族以一个半自治国家的身份再延续一百五十多年的统治,目的是让他们以自己的步调,尽可能保有尊严融入帝国的统治:但事与愿违,叶塞尔提家族坚持自己的独立地位,直至帝皇最终派出了他的千子军团。” “而那个阿卡迪亚伯爵的家族也正是趁着这场战役跳反,或者说是喜迎王师,成功的成为了波伊提亚行省新的统治者:至于这些白色大理石,只是他们锦上添花的赠礼而已,不过这些石块的确精美,于是帝皇将它们带回了泰拉皇宫,堆砌在群英广场上,每回归一位基因原体,就用这些大理石,来为新原体打造一尊新的雕像。”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十七座雕像了?】 摩根微微抬起头,她眯起了眼睛,遥望着远方的皇宫城墙:在那城墙背后的某处,便是名为群英广场的所在,有一座她的雕像便屹立在广场之上,她的对面可能是庄森或者察合台可汗。 如果是按照军团的序号来排列的话,就是前者,如果是按照回归顺序的话,就是后者。 “不,你错了,姐姐。” 午夜幽魂摇了摇头,他露出了那种独有的残忍笑容。 “是十六座:别忘了,我们的某位兄弟已经失去了伫立在群英广场上的资格,他的雕像已经粉身碎骨了,化作一堆白色的石块。” 【……】 【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将其遮掩了起来。】 “可能是我们的父亲觉得,遮掩他还不够保险。” 康拉德的笑声尖锐,而一旁的黎曼鲁斯的面色则是有些阴沉,狼王没有回应兄弟的话语,他只是嗅了嗅神圣泰拉上腐朽的风,便摆出了一副干呕的姿态。 “摩根,我听说这是伱向全父提议的?” 【……?】 【可不是我。】 阿瓦隆之主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情与自己摆脱了关系:虽然她对于那位已然遭受了帝皇绝罚的叛逆兄弟并没有什么愧疚,或者更深的感情,但她也不想与【摧毁兄弟雕像】这一印象联系在一起。 【我只是向帝皇提议,他可以在神圣泰拉上,为暗黑天使们准备必要的荣誉:就连永恒之门这样的字眼,也只是在话语中的角落出现过一次,我从未想过帝皇会将暗黑天使们的荣誉摆放在那里。】 “可不仅仅是摆放在那里,那么简单的事情。” 康拉德接过了话茬,他眨了眨眼睛,遥望着他们那已经近在咫尺目的地:再走上一段路,跨过一公里长的通道,庄森和他的子嗣就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兄弟们。 “帝皇给的东西,可是超出了你的想象:而且,如果我们的父亲不说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你为暗黑天使争取来的。” “最起码,暗黑天使绝对是这么认为的。” 【……】 “你觉得他会说吗?” 【我觉得他不会。】 —————— 在永恒之门的尽头。在那扇象征着帝皇权威的皇宫正面大门的旁边,庄森和他的高阶骑士正等待着他的血亲兄弟,等待着他们脸上的惊愕的表情。 他成功地等到了。 当三位原体最终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的时候,即使是摩根,也因为眼前的一切,而无法控制住她瞳孔之间那一闪而过的错愕。 在一阵因为惊讶而导致的漫长沉默之后,反倒是来自于诺斯特拉莫人的一声尖锐的口哨,刺破了庄森脸上那若有若无的骄傲微笑。 “哇哦……” 康拉德大声的感慨了一下,啧啧称奇。 “我甚至有些羡慕你了,我亲爱的卡利班兄弟。” 而在午夜幽魂的旁边,摩根与黎曼鲁斯同时挑起了眉头,他们仔细的观察了眼前的这一幕,表达着对于康拉德话语的无声赞同。 “……” 庄森没有回应,同时,他分外罕见的对于康拉德的阴阳怪气没有任何情绪,更不要说愤怒了:事实上,这位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此时正陷入一种诡异的和颜悦色之中,他的腰板依旧挺着笔直,他的礼仪依旧是无可挑剔的,但是挂在他的面容上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微笑,却透露着庄森此时的内心并不平静。 而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他身后的那十几名高阶骑士的身上,这些在第一军团中位高权重的武装领主们,无一不是能够代表整个暗黑天使军团的大人物,他们如同天使的羽翼一般伫立在庄森的身侧,同样的面色严肃,却同样的无法压抑住那若有若无的微笑。 而在庄森的身后,在那些暗黑天使们拱卫的地方,便是这些奇异景象的根本原因:那是一座由纯白色大理石所打造的,精妙绝伦的巨型雕像,它毫无疑问是出自于那些整个神圣泰拉最精妙的双手,而这些双手只属于为帝皇和禁军世代服务的匠人氏族。 在几位基因原体向泰拉前进的这段时间之中,这些雕塑大师们亲手抹去了一个基因原体的雕塑,并以雕塑的原料为基础,重新打造了这座足以象征着整个第一军团的伟大艺术品。 这座雕塑,这座所有的暗黑天使的荣誉象征,它是一尊高约十米的巨像,虽然盔甲并不华丽,容貌也并不具有多少的面部特征:事实上,它带着一顶在第一军团内部最为盛行的翼盔,穿着一套可以被任何暗黑天使所穿戴的盔甲,盔甲上为数不多的装饰便是剑与翼、双头鹰以及咆哮的雄狮。 他的一只手附在剑柄上,宝剑的剑锋则是直插地面,而另一只手则是紧握着一扇坚固的大盾,盾牌的边缘与胳臂一同隐没在了雕塑背部那惟妙惟肖的披风之中。 这尊雕像:它不是庄森,不是考斯韦恩,不是阿斯特兰,不是阿拉乔斯,不是任何一位在银河中享有盛名的暗黑天使,但它也可以是庄森,可以是考斯韦恩,可以是阿斯特兰,可以是阿拉乔斯,可以是任何一名或是声名赫赫,或是默默无闻,或是还活着,又或是已经在战争中牺牲的第一军团战士。 他不是任何人, 他可以是任何人。 他不是单独的个体,他是整个第一军团的象征:是整个第一军团是过去二十年间无数流血牺牲,无数咬牙坚持,无数历经险阻却永远无法被承认的功绩的象征。 它被摆放在了一个足以被任何人夸耀的位置:在永恒之门的最末端,在泰拉皇宫大门的一侧,在无数帝国英雄人物的上方,它是这条伟大的朝圣之路上,最后也是最为重量级的存在,它是足以用自己的剑、盾与双眼,为人类之主守卫他的皇宫的卫士,而在此以前,它脚下的土地只有禁军能够伫立。 当其他的基因原体和阿斯塔特战士还在想方设法的将他们军团的名字雕刻在永恒之门上的任何一段墙壁中的时候,这位无名的【暗黑天使】便已经伫立在这条道路的最尽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所有人了,永远的俯视着。 当然了,考虑到永恒之门的宽广与泰拉皇宫的辉煌,即使这座雕像是如此的精美巨大,但是在那些只能远远眺望着皇宫的凡人们的眼中,它依旧是渺小无比的,甚至是不被人所注意到的,毕竟,很少有人能够被允许从永恒之门这条通道进入到皇宫之中,因此,也注定很少有人会看到暗黑天使军团伫立在这里的永恒荣誉。 无人能够记录,也无人能够铭记,却也无人能够比肩:这,便是帝皇给予第一军团的回复。 而现在,庄森和他的子嗣们则是亲眼目睹了这个回复是如何的落成的,无人能够知晓他们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也许是喜悦,又也许是其他的,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接受了这个答复。 “比我想象的还要夸张。” 康拉德那嘶哑的嗓子以极低的声音喃喃自语,就仿佛在无形的战场上被击败了一般。 “在永恒之门的尽头,泰拉皇宫的门前,用另一位基因原体的雕像原料所打造的新雕像:我甚至无法想象,这是我们父亲的手笔。” “……” 而黎曼鲁斯则是在一旁有些发愣的点了点头,同意着康拉德的狐疑,随后,他眨了眨眼睛,将目光转向了在他身边,与他差不多状态的阿瓦隆之主。 “这真的不是你的提议吗?摩根?” 【……我都说了!不是!】 摩根咬牙切齿着。 “是不是也不重要了:那些暗黑天使们显然是这么认为的。” 康拉德挑起了眉头,他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 “你应该庆幸一下,姐姐,这些卡利班人都是矜持的家伙:如果现在对你充满了感激的时候一群芬里斯人的话,你可招架不住。” “康拉德说的对。” 【……】 摩根不想说话。 “看,庄森在朝我们招手。” 【……】 【过去吧。】 阿瓦隆之主摇了摇头,她听到了自己的一声叹息。 …… “你们来了?” 当三位基因原体走近他们的兄长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庄森那放在剑柄上的手指有些不自然的抖动:就像他那正在努力安稳住的面孔一样。 “漂亮的雕像,兄弟。” 黎曼鲁斯咧着嘴,肆意地放声大笑着,他大步上前,紧紧的拥抱住了卡利班之主,就仿佛他们已经许久不见了一般,而庄森则是保持着他那僵硬的姿势,被动的承受着黎曼鲁斯的拥抱,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次冒犯而显得多么愤怒。 “希望别让其他的兄弟见到这座雕像,不然可是一定会有人感到嫉妒的:事实上,我现在就已经有点儿嫉妒你了,庄森,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大家伙。” 黎曼鲁斯的玩笑话在狮王的耳旁回荡,而庄森则是颇为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明显的笑容,用笑容来回应他的兄弟。 “无所谓,黎曼:我不会刻意刻意宣传这些事情,我也不在意那些因为区区一座雕像就肆意卷起的流言,如果一个人的全部骄傲就值得这几百吨的大理石和在其上的虚妄荣誉的话,未免有些过于可怜了。” “话糙理不糙。” 康拉德摇了摇头,随后便紧接着黎曼鲁斯上来,伸出了他那修长的双臂,狠狠的拥抱一下庄森,就仿佛这是什么正规的仪式一般。 “原本,你可没这个待遇。” 借着拥抱的时机,午夜幽魂凑近到庄森的耳旁低语,用戏谑的语气诉说着。 “感谢摩根吧:你这个幸运的卡利班混球。” “……” “不过,你也的确配得上这一切了:我勉强承认。” “……” “我知道了,康拉德。” “感谢你的公正评价。” “不客气,兄弟~” 面对这个兄弟,卡利班人的姿态明显更僵硬了一些,不过他还是冷着脸迎接了这个拥抱,并抬起了一只手,在诺斯特拉莫人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以当做回应。 而当摩根走上来的时候,雄狮明显愣了一下,他似乎在是否要接受摩根的拥抱这个选项上犹豫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矜持的态度占据了狮王思考的上风,只见庄森迈动着有些僵硬的腿,主动的向前了一步,伸出了一只手。 对此,原本想要张开双臂的阿瓦隆之主也只是略微挑起了一下眉头,便顺从的伸出了她的手,没有丝毫的停顿与惊讶。 两只手交缠在了一起,紧紧握住:庄森先开口。 “感谢你的提议。摩根。” 随后,声音低沉到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 “我没有想到,你会为了第一军团做到这种地步:请放心吧,关于海德里奇雕像的事情,我以我的荣誉担保,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我也会监督黎曼和康拉德的。” 【……】 【……】 【那最好。】 摩根本来还想解释什么,但当阿瓦隆之主看到庄森那诚恳的目光的时候,一种莫名的疲劳占据了她的心头,她叹了口气,用微笑回应着庄森的誓言,便懒得再去无用功般地解释什么了。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你开心就好,庄森。】 “这和开心没关系摩根:这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责任,我虽然并不是很需要这种荣誉,但是既然责任来到我的肩头上,那么我也不会拒绝。” 虽然嘴角上的微笑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但是庄森的话依旧是冷硬的,而当摩根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卡利班人也顺势转过身来,与她一起看向了那些聚在了雕像旁边的暗黑天使高官们。 这些泰拉老兵无一不是经历了一两百年风霜的风云人物,但此时,他们就像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样,围绕在这座高大的雕像旁边,一边低声点评着这个雕像的某些细节,一边努力压制着脸庞上的激动:而在他们的瞳孔中,摩根看到了一种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在暗黑天使的身上见过的活跃色彩,它们似乎正在悄无声息的复苏着。 【雕像摆在这里,既是一种承认,也是一种隐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此之后,也许只有禁军和帝皇,能够近距离的观察你们的这座雕像了,庄森。】 “我不在乎这些事情。” 庄森的眉眼锐利。 “比起这些,我更希望这座雕像能够一直的伫立在这里,伫立在泰拉皇宫的大门之前,代替我来守卫这座泰拉皇宫。” 【禁军们可是会因为这句言论而感到不高兴的。】 摩根低声地笑着,顺着她的指引,庄森看向了另一边:几名人类之主的禁军正零散的伫立在大门的另一侧,沉默的遥望着这里,他们看向基因原体和阿斯塔特战士们的目光无悲无喜,没有任何的情绪,但也没有多少尊敬。 庄森轻哼了一声。 “他们未必比我的第一军团更为优秀与合格,摩根。” “毕竟,不是谁都是第一军。” “帝皇选择了这些禁军来拱卫他的皇宫,我尊重他的选择,但是如果让我和我的战士们来做的话,我们只会做的更好:真正的守卫不应该是局限在泰拉皇宫之中,而是应该用剑与火去涤净所有的威胁,让战火永远燃烧在银河之外。” 【这就是你的观点吗?】 “一直都是。” 【……】 摩根轻哼了一声,她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在我们的泰拉之行结束后,你立刻就要开始一轮新的远征了:我本来还想着,邀请你去远东边疆坐一坐的,就像基利曼邀请我一样。】 “仅就个人而言,我并不抵制你的邀请,摩根,但是在黑暗之中,还有着太多暗黑天使的使命需要去完成:至于基利曼?别太听信他的所谓诚恳邀请,指不定他的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伴随着雕像放下了一下,庄森的话语都显得有些轻松了起来。 【这样啊……】 摩根无意的感慨了一下,她没有再说话,庄森也没有再说话,两位基因原体就目睹着黎曼鲁斯和康拉德在向着那个雕像评头论足,而那些暗黑天使的高阶骑士们则是排列好了队伍,互相讨论着谁应该站在哪个地方:伴随着雕像的正式落成,自有皇宫的侍者拿着录像记录仪来到了众人的面前,要记录下这重要的一刻。 “来吧,摩根。” 狮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姐妹的肩膀。 “过来,与我一起站到中间来,在我的身边。” 【这可是你和你的子嗣们作为主题的照片。】 “但是,我也邀请黎曼鲁斯和康拉德一块来了,不是吗?” 狮王勾了勾嘴角。 “跟我来吧,摩根。” “就像我说的那样:如果你不站在我们之间的话,那我们还算是什么第一军团呢?” —————— 当快门按下的时候,每个人似乎都在保持着不同的状态。 庄森理所应当的站在了所有人的最中间,他是这一天。是这一刻的主角,而在他的一侧,是他的几位血亲兄弟们,另一侧则是他最器重的子嗣们。 摩根伫立在庄森的右手边,她看起来就像是靠在这位卡利班人的身上一样,银白的发丝拂过了那纯黑色的肩甲,双手交叉,重心看起来有些偏向庄森,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摩根在拍照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带上了一顶头盔。 庄生看了摩根一眼,皱了皱眉头。 “卢瑟的?” 【嗯……他应该出现在这张照片之中,不是吗?】 “……” 狮王点了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紧接着,他朝更远一点的地方看去:黎曼鲁斯虽然与他相隔着一个摩根,但是这位芬里斯之王却大大咧咧的伸出自己的胳臂,将卡利班人与阿瓦隆人一同搂在了他的怀里,狼王的笑容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张扬的,而另一侧的康拉德也被他搂在了另一条胳臂里面,真让这位午夜幽魂看起来有些不舒服:这一幕就被照片忠诚的记录了下来。 而在另一侧,暗黑天使们排列成了一个整齐的双排队列:考斯维恩与阿拉乔斯距离庄森最近,其他人则是各自依次站好。 但有意思的是,无论这些高阶骑士们是凶名赫赫,还是默默无闻的,他们在此刻都无一例外的戴上那顶相同的翼盔:乍一看,他们所有人都与身后那个巨大的雕像没有丝毫的区别,让人无法分清他们每个人究竟是谁。 这些骑士们抹去了自己的身份与荣誉,在这一刻,他们象征着无数无法前来的战斗兄弟们,象征着整个第一军团。 而阿斯特兰则是站在了队列的后方,最边缘的位置上,这样,他就能够在自己的身旁留下一个不显眼身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却清晰的记得,他答应过某个人,要在这里为他留一个位置。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但却记得他做过这样的誓言:他不打算违背这个誓言,为了那个他已经记不住的誓言兄弟。 而当所有人站好,侍者即将摁下开关键的时候,摩根的灵能感应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便抬起了头来,看见了雕像的头顶方向:在那里,似乎有一个凡人侍者正拿着一个横幅,想要将横幅挂在这个雕像的头顶,他鲁莽的行为让他进入到了镜头之中。 而当摩根眯起眼睛,仔细看清那个鲁莽者的面容的时候,那双狡诈的瞳孔与光洁的额头,让蜘蛛女皇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 “怎么了?” 庄森在一瞬间就觉查到了摩根的不对劲,他询问着,随后便一同抬起头来,看向了同一个方向:而卡利班人也几乎在下一秒,就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那个与他们并肩作战,却又悄无声息离开的兄弟。 狮王沉默了一下,没人知道他在这一秒钟想了什么,但当他转回头来,看向镜头的时候,他突然用着冰冷的声音嘱咐了一句。 “将镜头抬高一点。” 于是就这样,那位鲁莽的凡人也勉强的进入了镜头之中。 他对此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就这样,所有的嘉宾都到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了,当侍者最终按下了快门的那一刻,也许是错觉,又也许是光芒的闪烁所导致的一丝幻像:摩根能够感觉到,似乎有一滴泪水,从庄森的瞳孔之中,缓慢的积聚着。 只有一滴,渺小的一滴,就像是清晨的朝露一样,迅速而又梦幻,让人无法确定,无法琢磨。 【你流泪了吗?庄森。】 “没有,摩根。” “那是你的错觉吧?” 【……】 【他拍了几张照片?】 “一张。” 【是么……】 【我怎么觉得,是两张呢?】 摩根喃喃自语着,当她走到了侍者的旁边,看了一眼那个仪器的时候:在看到那第二张照片上,那个闪烁着光芒的,位于卡利班人瞳孔之中的,微不可察的露珠的时候,阿瓦隆之主先是一楞,便朝着庄森,短暂的笑了一下。 【好吧。】 【只有一张。】 如果你发现最后几段乱码的话,那么请退出起点,刷新一下,这是我不小心摁错的结果 日常发群号:684947131 (本章完) 第377章 泰拉(三) “你平时喂它吃什么?” “鲑鱼蔬菜饼,猫咪三明治,肉丸子,还有慕斯蛋糕。” “……” “猫能吃慕斯蛋糕么?” “反正它吃的是很开心。” “倒也正常:毕竟它比这个银河中的绝大多数人吃得都要好:那么这只异形呢,它是你给这只猫准备的应急储备粮吗?” “不,它是第二只猫。” “……” “它长得可一点都不像猫。” “前不久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你要是不信的话,也可以摸摸它的头,这个小家伙已经学会像猫一样,呼噜呼噜的叫了。” “……” “真是生物学的奇迹。” 【猎户座】那金黄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毫无意义的感慨了一下,却并没有将她的手指伸向旁边那个安静的异形,而是继续揉搓着那个在她的抚摸之下,舒服得满地打滚的肥猫。 而这只摩根被冠以【战帅】之名的原体爱宠,就这样随意地瘫软在了地面上,任凭着猎户座的纤长手指在它的脊背与脑壳之间来回抚摸着:作为一只本就具有着灵能天赋与一定智慧的猫科生物,在陪伴了摩根二十多年之后,【战帅】似乎已经发生了某种良性变异,能够做出不少超出了人们对于动物的想象的智力行为了。 这一点从它对外界生物的区别对待上,就能观察一二:在面对摩根的子嗣与部下们的时候,这位原体的宠物便多多少少地显示出傲慢的姿态,它会随意的在破晓者与凡人辅佐者们的餐桌旁走动,叼走它所中意的鱼块和蛋糕,用杯中的茶饮来漱口,如果心情好的话,它不介意让食客们摸摸它的尾巴,来做为这种被动投喂的报酬。 这样的傲慢岁月持续了整整十几年的时间,直到战舰上的所有人对此感到了熟悉,直到新一代的破晓者和凡人子嗣成长了起来,直到这位原体的宠物成为了荣光女王上某种类似于自然现象的存在。 就这样,【战帅出没】成为了整个【曙光女神号】上第二糟糕的天气情况:第一糟糕的自然是【康拉德出没】了,后者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从【战帅】这里反向抢食的传奇人物,这让他在底层甲板的孩子们中,甚至有着诡异的人气。 而在面对摩根和摩根所塑造的星辰侍女们的时候,身为原体宠物的肥猫却会表现出绝对的温顺与乖巧: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它是从未见过猎户座的,但似乎是根据某种灵魂上的波动,以及目前无法被探知的原因,【战帅】依旧能够清晰的辨认出来猎户座与摩根之间的亲密关系,并适时地转变了自己的态度,任凭猎户座的抚摸。 像这样的区别对待自然被两位星辰侍女看在了眼里,于是。这两位在事实上拥有着血缘关系的金属造物,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自然而然地将这件事情顺势延伸到了自己的身上。 “即使是像这样的一只野兽,在我们的母亲身边徘徊了漫长的时间后,也会变得与它那些生活在野外的同类截然不同:甚至比起一些狂妄的凡人,都显得更为聪明。” “它叫强脑猫:这是学名。” “我知道它叫什么,室女座:在阿瓦隆的时候,我每年要处理不五十起有关于强脑猫的走私案件,这些灵能生物在黑市中的利润高的惊人:也正因如此,我也见过了很多强脑猫了,所以,我才能去发现这只与它的同类的区别所在。” “虽然强脑猫一直以极高的智商而闻名,但即使和它那些最狡诈的同类相比,这一只的智力和灵能波动都显得太强大了,它甚至已经有了人性化的表达:如果它活的足够久的话,也许真的能够在自己的脑海中搭建起文明的基底。” 室女座轻笑了一下。 “按照伱的说法,猎户座:如果这只肥猫能活个几百上千年,活到以后的世界中,那它是不是还会成为某种神圣的遗物:没准后世的破晓者们还会围在它身旁,来聆听古老的智慧呢。” “古老的强脑猫啊,你的智慧又在何方呢?” 在猎户座那夸张的腔调后,两位星辰侍女同时笑出了声。 但很快,猎户座就收敛起了她的笑容,变得严肃了起来。 “先别高兴的那么早,我亲爱的姐妹:别忘了我们也是由母亲所打造出来的永恒造物,也就是说,这极有可能是我们的未来,被一群破晓者奉为无畏一样的古老者?” “……” “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室女座想象了一下,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而猎户座则是轻轻的挠着肥猫的下巴,聆听着舒适的呼噜声。 “在原体的身边,像这样的野兽都会受到非常明显的影响,而像那些阿斯塔特战士或者凡人,以及我们这样的造物,似乎也会受到相类似的影响:室女座,你一直在照顾这家伙,你就没有发觉到它有什么改变吗?” “改变……” “在这二十年里,它的体重翻了三番:这算是一种改变吗?” “……” “听起来,倒是与我们的母亲大人相得益彰。” “……” “你要是再这么说下去的话,猎户座:那我就要以泄露机密的名义来逮捕你了。” “不附加一条散播谣言么?” “这又不是什么谣言。” “……” 两位星辰侍女互相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欢快的笑声:像这样在背地里悄悄的腹诽一下她们的造物主,她们的母亲,令两位星辰侍女都感到了某种禁忌一般的快乐。 而有着赤红发丝的猎户座则是先行回归到了严肃之中,她将那如同雪团一般的肥猫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一边抚摸着,一边走向了王座之下的阶梯,还特意地绕开了在旁边快乐的享受着慕斯蛋糕的某只黑暗守望者。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阿瓦隆,专程赶到神圣泰拉么?” “难道因为不是母亲亲口下达的命令吗?” “当然:没有她的命令,我是不可能玩忽职守的,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这次前来也是有着一定的私人原因的,我有一些问题,想要得到母亲的亲自回答。” “问题?” 室女座皱起了眉头。 “你这种想法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大问题了,猎户座:母亲给予我们的知识与能力,是与我们所需要履行的责任完全相匹配的,如果你遇到了你完全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你已经跨越了你的职责范围,来到了母亲不允许你涉足的区域之中了。” “这是一种错误,猎户座。” “如果照你所说的,室女座,这的确是一种错误,但我的想法与你不太一样,我并不觉得这种行为完全是错误的。” 猎户座摇了摇头,虽然同为星辰侍女,但她与室女座的想法显然是有着一些根本上的分歧,虽然这种分歧并不致命,也不明显。 “那么,室女座:你觉得,我们按照母亲在设计我们的时候,就已经给我们规划好的初始方案,如同上好了发条的钟摆一样,就这么始终如一的执行下去,就是最好的情况了吗?” “不然呢?” 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星辰侍女皱起了她的眉头,猎户座口中的某些隐喻让室女座感到了源自于底层运行逻辑中的反感。 “你有什么新的想法?” “算不上是新的想法吧。” 细长的手指缓慢的揉捏着肥猫那有些粗糙的毛发,在猎户座的金色瞳孔中,闪烁着一种与室女座截然相反的光芒:与一直待在摩根身边的原体侍女不同的是,这位被安排在阿瓦隆法务部独掌一面的第三位星辰侍女,显然拥有着更高的独立性与思考时间。 “我只是觉得,虽然母亲给我们设立的初始方案,的确是完美到近乎于无可指摘的,但是现实中也总是有更多的意外和突发情况,它们的数量之多与情况之离奇,往往会超出母亲在最开始的预料:那么既然如此,如果我们能够根据现实的情况发展,有序的拓展我们自己的能量,那么对于母亲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不是么?” “你的话语有问题,猎户座:你怎么知道,你拓展自己能力的行为就是有序的?而不是一种马格努斯式的行为?” 室女座的眉毛跳动着,她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的姐妹反唇相讥,而猎户座只是在自己的记忆模板中稍微搜索了一下有关于马格努斯这个词的含义后,她的眉头也如同巍峨的山峦般皱起了。 “我只是提出了我的一个想法而已,室女座,你没必要用这种糟糕的词汇来侮辱我吧,我又没有背叛我们的母亲!” “哦,那基利曼式的?” “……” “这没多少区别。” 猎户座咬了咬牙,但她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坚持太久:在将怀中的肥猫放到了地上,拍了拍它毛茸茸的屁股,任凭其一溜烟儿的跑开了之后,这位阿瓦隆法务署的最高负责人则是微笑着,一路来到了室女座的旁边,从她端着的茶杯中拿走了一杯,当做某种和解的象征。 “我也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事,室女座,我只是来诉说一下我心中的某种想法,而且,你需要考虑一下现实中的情况:你可以长久的留在我们的母亲身边,所以你要做的就是聆听并记住她的每一句话,而我则不同,我们要因为她的利益而散步在银河的各个角落,这让我们不得不开始自我思考。” “母亲并没有允许这种行为。” “所以,这就是我此次泰拉之行私人目的,我会当面向她申请有关于自我思考的批准,如果她不允许的话,我才会停止相关的行为:但我想不出她禁止我的理由。” “……” 室女座沉默了一下,她并没有继续反驳猎户座说的话,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她认同这个观点:她只是不想在没有母亲大人的明确授意之下,与同为原体造物的其他星辰侍女起争端而已,毕竟,早在摩根塑造她们的时候。就已经将彼此之间的和谐相处,刻在了底层的运行逻辑之中。 “也许吧:不过我依然不能认同你的话,猎户座。” “我也没想过让你认同:即使是母亲的基因之父,他所打造的二十个原体子嗣中,也充斥着无数水火不容的例子,你能对我的建议保持冷静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 我也不是专门为此而来的:是母亲的召唤让我离开了阿瓦隆,来到了神圣泰拉,同时,我还带来了整个远东边疆地区,无数至关重要的文书档案,按照我们母亲的话语来说,她会在与某位掌印者的交流中,用上这些东西。” 室女座歪着脑袋,旁边的些许声音打扰了她:她抽空瞥了一眼旁边的黑色守望者,发现袍子小人正坐在地上,有些不舒服的摸着自己的脖子,看起来像是噎着了。 “我记得母亲和我说过,她会和掌印者讨论一下,有关于整个远东边疆地区的税务问题:这似乎是她来泰拉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黑色守望者,室女座的眉头就如同刚才的猎户座一样。 “母亲真的打算给帝国交税?” “我也不清楚,但如果帝皇和掌印者的态度真的无比坚决的话,我想母亲是不会在这个事情上与他们彻底撕破脸皮,可只要有机会,她应该还是会逃开这些税务。” “有这个钱,拿去造更多的战舰不好吗?” “你的这种话语听起来可是对整个帝国不利,猎户座。” 面对着姐妹的调侃,猎户座只是咧嘴一笑,丝毫没有掩饰她瞳孔之中的轻蔑态度。 “帝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 “确实。” “那么接下来,猎户座,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 —————— “我会离开一会儿。” “不会太久的。” 当他们快要前进到群英广场的时候,一直在摩根身边徘徊的午夜幽魂,突然开口了。 在所有人于皇宫的门口拍完了那张照片之后,几位基因原体便各自散开了,他们都有着需要独自完成的事情,不能一直聚在一起:那种照片就像是某种旅行之后的纪念般,象征着短暂的告别。 黎曼鲁斯带着他的子嗣,跟随那些等待许久的禁军们离开了,要去完成他的任务;庄森则是带着他的高阶骑士们去监督暗黑天使征兵活动的进行情况;而先一步完成了这个活动的摩根,则是得以在泰拉的皇宫中随意地游荡,甚至没有任何禁军跟在她的身侧,他们似乎都去进行另外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了。 在最开始的十几分钟里,午夜幽魂还是一如既往的,如同摩根那忠诚的影子一般,跟随在阿瓦隆之主的身后,他表现的很乖巧,只是偶尔高速移动一下,来调戏一下路过的巡逻禁军罢了。 但就在他们即将走到群英广场的时候,这个诺斯拉莫人突然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了起来,他似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宛如渴望迁徙的鸟儿一般,不断的流露出想要暂时离开的意愿。 在最开始,摩根还是有点不愿意的:虽然她确信康德在她的教育之下,已经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令人绝望了,但这里毕竟是泰拉的皇宫,如果午夜幽魂再给她搞出什么事情来,摩根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护住她这个麻烦的兄弟了。 但她的抗拒还是抵不住来自于康拉德那几乎恳求一般的语气,最终,摩根还是点了点头,原本预备前往群英广场。观赏基因原体们雕塑的计划,也暂时作废了。 午夜幽魂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着:在那条道路的尽头,摩根只能隐约看到一座尖塔,一座本来不存在的尖塔。 而在离开之前,康拉德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扭过头来,带着某种莫名到让人摩根感到有点不安的笑意,朝着阿瓦隆之主低声的说了一句话。 “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走到那座琥珀色的王宫之中,然后推开门走进去:相信我,摩根,你不会后悔的。” 【说清楚一点。】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有人在那里等你。” 康拉德咧嘴一笑,那种让人怀念的顽劣又回到了的他脸庞上,在摩根皱起眉,抬起手之前,午夜幽魂便本能的一个闪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蜘蛛女皇的攻击范围,甩了甩胳膊作为道别,便一溜烟的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一定要去!摩根!” 【……】 摩根挑了挑眉头,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更多的话,接着,她还是按照康拉德的嘱托,朝着远方那座琥珀色的宫殿前进了:至于群英广场上的那些雕像,日后带着她的兄弟来观赏一下,倒也不迟。 只是…… 谁在等她呢? 摩根微微的狐疑了一下,她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康拉德所嘱咐的那座琥珀色的房间之前。 而在推开那扇华贵无比的大门的时候,阿瓦隆之主出于本能的犹豫了一下,接着,她先是略微的推开了一个门缝,一窥房间之中的情报:那是无穷无尽的光芒,而光芒则是来自于那些无以计数的,华丽水晶造物的反射。 这些造物都是无价之宝,但它们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东西,摩根看的清楚。 在这些无价的珍宝之间,她看到了…… 一片飘落的羽翼。 (本章完) 第378章 泰拉(四):天使 天使。 大天使。 圣吉列斯。 巴尔的神子,万军之主,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同时,也是人类帝皇最优秀、最完美、最神圣、最众望所归的子嗣。 几乎没有人能够反驳这个略微超标的谬赞,因为即使是那些最为苛刻的评论家们,在这位大天使的面前,也会毫无意外地沦为其高洁品德与完美气息的狂热追随者。 所有的赞美,所有的崇拜,所有的对于偶像的追求和对于君王的效忠,甚至在人类帝国这个无神主义大行其道的前提下,将这位大天使摆上神坛,如同对待真正的天使般顶礼膜拜的举动:一切能够被称为【亵渎】的行为,在圣吉列斯的光芒面前,都显得异常合理。 甚至可以说,合理到了一个近乎于诡异的地步,能够让任何一个听到了这些事迹的人,都会深刻地感到无法理解。 而摩根,就是其中之一。 事实上,虽然从未和这位被称为大天使的兄弟见过面,但是摩根对于圣吉列斯也绝对称不上是毫无了解的:且不说她早就已经系统性的、尽其所能的收集过每一名基因原体的信息,而且圣吉列斯还是在这些基因原体之中,信息流传的最为丰富与广泛的那一批,单单是各个军团的记叙者以这位大天使为主题,所写出来的赞美诗歌和宣传文章,就已经装满了室女座的三个记忆储存硬盘。 更不用说,当摩根与她的每个兄弟进行交谈或者合作的时候,这些人就总是喜欢在言语之中提及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天使:而且,无论是傲慢如马格努斯、严苛如佩图拉伯,亦或是不苟言笑的庄森,嬉笑怒骂的黎曼鲁斯,甚至是那个对于每一个兄弟,都公平地存在着偏见的康拉德,当他们提起了圣吉列斯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的反应也都是惊人的一致。 首先,他们可能会陷入一阵诡异的平静之中,接着,这些各具特色的面庞上,会流露出一种古怪到难以形容的神采: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钦佩、跃跃欲试的比较、以及在瞳孔底部一闪而过的欣赏所混合而成的怪味饮品,然后,这些原体就会一口饮掉这些饮品,用或是沉着或是艰难的声音,给予那位摩根从未见过的大天使一个正面的,甚至可以说是高度的评价。 连佩图拉伯都会对于圣吉列斯的品格予以肯定,而马格努斯也会将这位大天使与自己放在同一个高度上相提并论,至于基利曼,他对于圣吉列斯的推崇就如同崇拜一台能够自主抵抗亚空间污染的全自动政务处理机器人一般。 而等到在一次非常私密的姐弟会谈中,当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也在摩根的逼问下,遮遮掩掩、面露不甘地肯定了某位大天使的品格与能力之后,蜘蛛女皇终于意识到了某些了不得的事情。 一个基因原体,居然能够合理的得到其他的基因原体在其背后的大力称赞: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了。 连摩根都不敢声称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毕竟,她很清楚莫塔里安对于她的痛恨已经顽固到了什么程度,也很清楚她和察合台可汗虽然在智库问题上,属于志同道合的伙伴,却也全无能够发展私人友谊的可能性。 她是绝对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对她心怀善意的。 那么,圣吉列斯究竟是怎样做到这一点?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都是摩根心中一句不大不小的疑问,她为此而困惑,却也没有精力专门的去寻找问题的答案:只不过,在今天,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自己找上了门来了。 【……】 当她将手指扣上门吧,准备用力推开眼前这扇华丽无比的分界线的时候,摩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到这位风评好到诡异的巴尔大天使,自然也从未想过该如何与这位一定拥有着强大社交能力的原体进行初次的交谈。 这对于谨慎为先,习惯于步步为营的摩根来说,自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 但愿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在推开门扉的那一刻,摩根虔诚地向自己祈祷了一下,而伴随着那些布满了厅堂的水晶雕像逐渐向她展露了自己的姿态,摩根迈出步伐,踏入了房间之中。 她感觉到了寒冷。 —————— 这个房间比摩根之前所想象的还要大,它完全可以被称为一座艺术的宫殿了。 墙壁上排列着油画、湿壁画与镶金画,均是不朽的杰作,每一幅都完美的衔接了上一幅,却又比前者更令人惊叹,但是这些画作比起房间中真正的主角来说,也依旧是黯然失色的:形形色色的水晶雕像才是这里的主宰,它们也许有数百座之多,彼此之间却毫无重复,这些稀有的石英结晶体们,被恰到好处的镶嵌在了一起,用它们那或是金石、或是淡粉、又或是茶泥与亮紫的色彩,让一尊尊形态各异的英雄、天神或巨兽,活灵活现的来到了世间。 毫无疑问,它们是美丽的。 但与此同时,它们也都是寒冷的,那是一种彻骨的,足以让摩根的发丝与皮肤感到微弱的刺痛感的寒冷,就仿佛一位严苛的君王正行走于这些美丽的炫目色彩之际。 摩根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她背后的门扉,缓慢地行走在这些美丽却寒酷的艺术品之中,她耳侧的披肩与铠甲中的供热系统为她提供了仅有的温度,抵御着那些无形的瑟瑟寒风。 有那么一个瞬间,阿瓦隆之主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某种错觉:她似乎就像是一个不辞辛苦、任劳任怨的文臣一般,正要踏过艰难且苦涩的寒路,去面见自己的帝王。 这是一种非常荒谬却又非常真实的,当它于摩根的心中浮现的时候,蜘蛛女皇甚至觉得,在此刻的银河中,肯定就拥有着这样的一个人物:一个效忠于自己帝王的,兢兢业业的文臣,一个她也许尚未见过,却肯定会与此刻的她高度重合的,【另一个摩根】。 他们都要去面见自己的那位君王,那位光辉且寒冷的君王。 【……】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她很快就停止了毫无意义的观赏行动,开始顺着内心中直觉的指令,在这些同样绚烂的水晶雕塑间穿梭着。 出于身处泰拉皇宫内部的谨慎态度,以及在圣吉列斯这样的灵能原体面前要保留克制的原因,摩根并没有肆无忌惮的释放了自己的灵能浪潮,她只是运用起了基因原体本身的敏锐感官,缓缓地向着一个方向靠拢着:那是房间的深处,那里散发着一种绝非是由水晶反射出来的微弱光芒。 不过是须臾之间,摩根就抵达了那股光芒的尽头:那是一尊异常巨大,甚至可能比基因原体本身还要巨大的天使雕像,而在这座雕塑的身上,还有人随性地用珍珠、宝石和黄金雕刻了无数美丽的炫目图案,使它华丽如天神。 这位【天使】安居在水晶作物们的尽头,就宛如深居宫廷之中的皇帝一般,其精美程度与艺术造诣自然是不用多说的,最起码摩根从未在自己的子嗣身上看到能够与之并肩的艺术美学。 阿瓦隆之主屹立在了这座雕像的面前,她眯起眼睛,感受着其与其他雕想截然相反的地方:这座雕像似乎在发光,不是一种反射的光芒,而是来源其内部的微光,正是这种光芒吸引着摩根来到此处。 在感慨了这样的奇观之后,摩根伸出了一只手,抚摸着这座水晶所打造的雕像,在感受到掌心处的寒冷之后,蜘蛛女皇只是眨了眨眼睛,语气低沉。 她的声音刺破了寒冷与沉默。 【你习惯于散发出光芒么:就像现在这样?】 【……】 …… “……” “不。” “我总是无法习惯这一点。” 声音轻巧而灵动,却又不失必要的厚重感,当它炸响在了摩根的耳旁时,而一同响起的,还有羽翼拂过了坚石的声音。 基因原体的青蓝色瞳孔略微瞪大了一丝,在摩根的惊讶之中,她发现了,面前这座雕像内部的光芒正在逐渐散去:或者说,离开。 而在下一刻,原因便被揭晓了出来:那位被称为圣吉列斯的大天使,收敛起了他的羽翼,缓慢地从摩根面前这尊水晶雕像的身后,走了出来。 【……】 【圣吉列斯?】 摩根并未感到困惑,她以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从容来面对着这位缓缓走出的兄弟:阿瓦隆之主的笑容并不是灿烂的,但却足够真实,而当这位巴尔的大天使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着来自于摩根的询问的时候,阿瓦隆之主却在自己的内心中皱起了眉头。 她看着圣吉列斯,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她面前的这尊天使的水晶雕像,一种荒谬的对比随即在内心中成立了:这种对比来源于真正的天使与虚假的天使,各自给予她的第一印象。 她确认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天使。 圣吉列斯。 她最完美的兄弟。 …… 他是冷的。 —————— 他比这些水晶的雕像更寒冷。 —————— “摩根,我的姐妹。” “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听说过你的名字了:他们一直在不厌其烦地跟我提及你,提起伱的名字、你的经历、你的传奇。” 圣吉列斯的一只手端着一只金杯,他收敛起了自己的羽翼,以一种优雅却不缓慢的步伐,从那些水晶雕像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在他跨步而出的那一瞬,如同太阳一样的光芒,便将这座本就华丽的殿堂照耀的如同阿波罗的王宫。 摩根甚至不得不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来适应这一切,她感到不舒服:相对来说,比起极端的黑暗,阿瓦隆之主反而更讨厌极端的光明,因为刺眼的光芒会照耀到灵魂之中的阴暗。 【……】 在回答大天使的话语之前,阿瓦隆之主先是沉默了一秒,用来仔细的看一眼这位兄弟,但仅仅是在最初的观察之后,摩根就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如果单看外表和那浑然天成的气质的话,那么她只会做出与其他原体一样的评论。 圣吉列斯,的确是他们之中最完美的那一个。 尽管大天使此时的装扮并没有多少美学的色彩:事实上,他几乎是全副武装的,但他依旧显露了完美者的气度,只不过这位完美者看起来有些过分的英武了。 纯金主色,鲜红点缀的盔甲让大天使肩头上的兽皮显得更为狰狞逼人,在那完美无瑕的脸上,虽然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但更多的,则是令人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的威武。 那修长的手指,虽然紧握住的只是一只酒杯,但看起来也随时能够捏碎摩根的脖颈,至于那腰间的礼仪佩剑,虽然摩根明知道它毫无杀伤力,但是当圣吉列斯的另一只手在剑柄处游荡的时候,摩根却又觉得,这柄剑锋足以劈山断石。 圣吉列斯是完美的,但在完美之外,他更是强大的,强大到让摩根甚至无法在第一时间,生起什么反抗之心:面对着那雕刻般的,足以让一个世界心甘情愿俯首的精致面孔,阿瓦隆之主却只是久违地感到了一种极致的危险感。 眼前之人,似乎比庄森还要危险:比那个在西西弗斯星上,率领着疯狂的铁人,要与她来一次【坦诚相见】的庄森,还要更危险。 在这一刻,摩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明白,为什么每一个原体都对于大天使推崇至极了:对于强者的崇拜,自然而然便是每个生物于血脉之中的本能。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艰难无比中吞下了一大口空气,随后,便是同样完美无瑕的笑容:虽然摩根感觉自己在完美的伪装这一方面,远不如圣吉列斯,但也并非是全无还手之力的。 【他们?】 摩根轻声地反问,这个问题让圣吉列斯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微笑变得更为明显了起来,几乎是在刹那间,之前,那个令摩根感到窒息的英武之神,便逐渐化作了一位让人本能地想要前去亲近的大天使。 “一些兄弟,更具体来说,是很多兄弟。” 圣吉列斯随意地摇晃他手中金色的高脚杯。 “他们对你的评价都很好。” 【……】 【我所遇到的一些兄弟,他们对你的评价也都很好。】 摩根眨了眨眼睛,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的回答似乎让大天使惊讶了一下,他先是饮了一口杯中之酒,然后朝着摩根的方向前进了两步,便停下了:他们之间,还保留着一个超过了握手的距离。 “我大概能够猜到他们对于我的评价,也许会让你感到夸张,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很多时候,这些评价都让我觉得受宠若惊。” 天使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而摩根则是微微仰起头。 【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但愿评价你的兄弟,和评价我的兄弟不会是同一批。】 “应该就是同一批。” 圣吉列斯又是饮了一口杯中之酒,直到将其喝干。 “毕竟,我们的大多数兄弟,都并没有那么的宽容。” “很多时候,当他们在我面前评价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只是在评价他们心中,一尊象征着【完美】的雕像,而不是我自己: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一尊完美的雕像,完美却又不真实,虚假的作品,就像是……” 【就像是帝皇一样。】 “……” 【……】 几乎同时,两位基因原体沉默了下来,他们互相对视着,对视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接着,轻松的笑声便充斥了整个房间。 圣吉列斯身上的肃杀气息在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而摩根的嘴角上也扬起了微笑,真正的微笑,两位基因原体同时向前一步,跨过了他们之间原本的距离。 下一刻,两只同样纤长的手便随意地握在了一起。 “初次见面,姐妹。” 【初次见面……圣吉列斯。】 摩根的问好话语有一瞬间的犹豫,原因无他:当她握住大天使的手的时候,她赫然发现,与外表的寒冷不同,这位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拥有着一双炽热的手。 他的手是热的。 摩根眨了眨眼睛。 —————— 她的手是冷的。 圣吉列斯眉眼低垂。 —————— 【我从未想过,会在神圣泰拉见到你,圣吉列斯,在我上一次听到有关于你的传闻的时候,你和你的军团应该正在远东星域的北部地区,进行着一场新的远征。】 “那场远征已经结束了:我的子嗣以最好的状态结束了它。” 天使的声音中洋溢着骄傲。 “原本,我也不打算在近期回到泰拉的:我是被邀请回来的,荷鲁斯要回到泰拉来做一些事情,而我则被他邀请一同前来。” 【我听说过你和荷鲁斯之间良好的关系。】 “也许你听说的很多事情都是谣传,摩根,是一分的真相加上九分的虚假:就像我也听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传闻一样,它们并非是令人信任的,有些甚至彼此矛盾。” 【这是荷鲁斯亲口说的。】 “哦,那就更不能信了。” 天使笑了起来。 “毕竟,他总是喜欢夸我。” 圣吉列斯的话语是充斥着温度的,缓慢且热情洋溢,与刚刚那位冷酷的英武之神似乎毫无关联,但摩根却并没有松懈,在她的内心之中,她觉察到了在这些热情的话语之下,那别样的冰冷。 圣吉列斯的确是在微笑,但他的微笑与摩根的微笑是相同的:虽然很灿烂,很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但是这些微笑却也是很浅淡的,浅淡到根本没有深入到他们各自的瞳孔里。 【那在你听说的传闻之中,我是怎样的人?】 “我并不觉得你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摩根,我也并不想依靠这个答案来与你相处,比起我的耳朵,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着,这位巴尔的大天使还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就仿佛是在作证这句话语的真实性一般:而不知道为什么,当摩根看到圣吉列斯有些调皮的向自己眨眼的时候,她居然下意识的想相信天使的这句话。 【……】 真是可怕的家伙。 摩根笑的有些勉强。 【那么,你的眼睛告诉你答案了吗?】 “它正在告诉我。” 圣吉列斯随意地将他的金杯放在了一个雕像的手上,他转过身来注视着摩根,那双不会说话的瞳孔却在诉说着,令人难以抵抗的伟大话语。 他笑着。 “摩根,我的姐妹,与我有着相同血脉的兄弟:你有着银白色的长发和青蓝色的瞳孔,你的容貌看起来浑然天成,但是你本身似乎并没有什么梳妆打扮的习惯……” 天使侃侃而谈,他的话语就像是初春时的流水,令人觉得心旷神怡,而摩根很快就听出了其中不太对劲的地方:圣吉列斯所描述的似乎是她真实的样貌,而不是在其他原题口中的。那些他们眼里的【完美模样】。 她的能力出错了? 摩根的困惑也并没有被圣吉列斯忽略。 “是的,摩根:在我询问那些兄弟有关于你的印象的时候,他们总是能够提供给我不同的信息,最直白的一点就是,在有关于你的样貌方面,他们的描述,总是各不相同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你的容貌在他们眼中,都是最能让他们感到舒适的感觉。” 【但在你这里,圣吉列斯,情况似乎并不一样?】 摩根命令自己微笑。 “不,其实是相同的。” 天使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令摩根无法抵挡。 “我只想看到你真实的长相。” “摩根。” “你是我的血亲,无论你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当你将你的真实在我面前展开的时候,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虚假的时候。” “在我心里,你就是完美的。” (本章完) 第379章 泰拉(五) “我在大远征开始后的第四十五年回归了帝国。” “在最开始,我在影月苍狼军团中度过了三年的学习时间,学习着必要的知识与身处于这个帝国的处世之道:荷鲁斯是很好的老师,我和他麾下的战士们也相处融洽,在那三年的时间里,我更像是影月苍狼军团的一员,这不是寄宿在他们军团中的外人,直到三年之后,我才与我的子嗣们重逢。” 【听起来真是令人欣快的一段经历,圣吉列斯。】 “的确如此:我想,我们能够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不是么?” 当圣吉列斯低下头时,他眨了眨眼睛,散发出琥珀色的魅力:摩根就站在他的身边,落后了大概半个身位的样子,她和圣吉列斯之间形成了某种奇异的对比,仅仅是那双闻名帝国的巨大羽翼,就足以将阿瓦隆之主整个人裹入其中。 如果圣吉列斯想的话,他似乎可以把摩根藏起来,而如果摩根能够配合他的话,这种藏匿的行为甚至不会被任何的兄弟发现,哪怕他们在众人之前行走。 “我是第十个回归的原体,马格努斯在我的前面,而庄森则在我的后面,我们各自差了大约三年的时间:在那一段时间里,各位兄弟就像是大远征之中的英雄一般,接二连三的出现、被找回,然后加入到了帝国以及大远征之中。” “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福格瑞姆是第五位回归的兄弟,当他来到帝国的时候,整个第三军团已经濒临到了毁灭的边缘,他用他的高尚与魅力完成了一场几乎不可能的涅槃奇迹,当我回归的时候,帝皇之子军团已经是帝国的标杆了。” 【切莫斯的凤凰,我在诺斯特拉莫星区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他的优雅与骄傲令人印象深刻:你知道的,圣吉列斯,这里的骄傲并非是一种贬义词。】 “骄傲从不是一种贬义词,傲慢才是,只不过在这两者之间,只存在着一条细细的红线:那些能够看到红线的人就是骄傲的,反之,则是傲慢的。” 【你很早看到它了?】 摩根的脸上洋溢着令人心神愉悦的笑容,就像是一位足以令兄长升起骄傲的姊妹。 “不,我甚至不会靠近那里。” 圣吉列斯脸上的笑容同样很完美,完美到连摩根都无法再去挑剔什么了。 “毕竟我是天使,我拥有着一双如此巨大的羽翼:如你所见,哪怕对于我来说,它们都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负担,更不用说是一条细长的红线了,它扛不住的。” 【也许伱可以把这条红线系在身上,来命名何为骄傲,何又为傲慢:很多人会乐得其见的,我的圣吉列斯兄长。】 “难道现在,我翅膀上的东西还不够多么?” 大天使微笑着反问,他的羽翼也恰到好处地动了动,上面所点缀的无数金色纹章与锁链便开始了叮当作响,宛如一曲交响乐。 “它们太沉了,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我像是我们的佩图拉博一样壮硕。” 【毕竟佩图拉博是披挂着无数的钢铁的。】 “你想说,他实际上很轻盈?” 【不。】 【被他装在内心中的钢铁,则要更沉重。】 “……” 轻松且默契的微笑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散开了,两张同样完美的面容上点缀着不相上下的喜悦与真诚,如果此刻,有任何人能够目睹到这一幕的话,他一定不会怀疑这对兄妹的感情之深厚,定是携手前行了数十年的情比金坚。 于是,在下一刻,这两位刚刚见面了不到五分钟的兄妹,便不约而同的停止了笑声,他们的微笑依旧挂在脸上,而两颗心脏则是极速地旋转着,思考着让这场谈话顺应自己心意的更多方法。 照样的,还是圣吉列斯先一步开口:短时间内,摩根似乎并没有夺取话语主导权的意思,她只是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仔细的接收与剖析着圣吉列斯的每一句话语。 大天使转过身去,他向着一个摩根没有去过的方向前进着,领先了大概一个身位,阿瓦隆之主只能看到那双洁白的羽翼,在她的面前肆意地晃来晃去。 天使的声音依旧悦耳。 “佩图拉博是第十二个回归的兄弟,他在回归之后的一些行为,在帝国之中造成了一定的争议,但是无人能够否认,他是帝国在面对那些顽固的堡垒时,所能选出的最优秀的猎杀者,他用子嗣的英勇与鲜血来奠定无情的名声。” 【你似乎并不认可佩图拉博的这种行为?】 “……” “你呢?” 圣吉列斯没有回答,他扭头看向了摩根,目光如炬。 阿瓦隆之主沉默了一下,她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语气轻松。 【无情并非无用:只不过我是用不上它们的。】 “……” “我也一样。” 大天使笑了一下:那是真正的笑容,他转过身去,若有所思。 “而在这两位兄弟之间,只相隔着短短的二十年:在这二十和泰拉标准年间,有八位基因原体回归到了帝国之中,平均每两到三年,我们的基因之父就会在银河中找回他的一名子嗣,然后,就又会有一个阿斯塔特军团,迎来他们自己的的基因之父了。” “当然,你的军团不太一样:他们迎回的是基因之母。” 【你对此感到惊异么?】 “有一些,但不多:最起码在佩图拉博回归的时候,我从未想过我会有一个血亲的姐妹,在那时,没有人会拥有这种想法。” 【但现实的确发生了。】 “当然:毕竟那是四十年前的想法了,总是要改变的。” 【……】 “时间过得很快啊,不是么。” 大天使似乎在感慨。 “眨眼之间,似乎所有的兄弟都已经要回来了,座位不在空缺,群英广场上的每一个空位,也都将迎来自己的主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摩根,你是第十六个,对吧?” 当圣吉列斯收敛起羽翼,让亮金色的长发拂过铜金色的盔甲,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在摩根脸庞上的时候,阿瓦隆之主能够感觉到一股湿热的微风扑面而来: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就屹立在她的眼前,圣吉列斯散发出光芒,于是在这个房间之中所有水晶造物,在此刻都显得如同暗淡的乱石般可鄙。 摩根能感觉到自己的微笑:她嘴角处的肌肉绷紧在一起,将笑容局限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以确保不会透露出她内心中的想法。 【是的,圣吉列斯,我记得我是第十六个,排在我前面的是察合台可汗,第五军团的统帅。】 “但这并不是一个多么严谨的排名,我的姐妹。” 圣吉列斯微笑着,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用两张上好的宣纸在互相摩挲一般,带着一种慑人心魂的沙哑温柔感。 “毕竟,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早在很久之前,你就已经在为帝国服务了:当我查阅有关于你的资料的时候,我所能查到最早的记录,是有关于黎明星的拯救行动的,那时,罗嘉与察合台都还是没有回归的。” “所以:你也许是第十四个。” 【十四?】 摩根的眉头轻微皱起,她缓慢的咀嚼这个数字,并没有遮掩自己对于这个数字的厌恶情绪。 【我很少讨厌一个数字:但十四是个例外。】 “是因为我们的某个兄弟吗?” 天使看起来毫不吃惊,他似乎是故意将话题引到此处。 在圣吉列斯的瞳孔之中,悄无声息地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让他眉眼中的最后一丝严肃,也彻底的冲淡了。 而摩根也同样用微笑来回答她的这位大天使兄弟,她回答的很坦然,毕竟,她并不觉得自己和莫塔里之间的恶劣关系,是什么需要遮掩的秘密。 【你知道的,兄弟,我是一个更为内向与被动的人物:如果莫塔里安乐于与我改善关系的话,我不介意与他成为朋友,但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更为偏执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这并不奇怪,摩根:莫塔里向来是一个坚韧的人,就像他的荣光女王的名字一样,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认知与世界观,并一直以此为傲,任谁都无法让他稍做宽容。” 【哪怕是荷鲁斯?】 “……荷鲁斯是不同的。” “但荷鲁斯也无法改变他。” 当圣吉列斯看向了那些连水晶的光芒都无法照拂到的黑暗,并在其中黯然叹息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有着几丝可疑的真挚。 “我亲眼目睹过莫塔里安的所作所为。” “难以接受,却又难以反驳。” 【……】 摩根沉默着,她继续在内心中推演着圣吉列斯来见她的目的,却总是抓不住那个一直若隐若现的重点:在最开始,大天使的严肃与英武气息让阿瓦隆之主误以为他是要进行一次异常严肃的谈话。 但几乎就在下一秒,圣吉列斯便自行遣散了这些令摩根感到畏惧的气势,变得光芒四射:现在的巴尔大天使,更像是一个和蔼无比的兄弟,一个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完美神像。 但这反而让摩根陷入了一种更为茫然的境地:从后知后觉的角度来说,阿瓦隆之主宁愿圣吉列斯变得严酷一些,因为那样的话,他的要求最起码是清晰而直白的。 可现在,伫立在她眼前的这个圣吉列斯,这个一脸温和地讨论着大远征与原体的圣吉列斯,反而让摩根捉摸不透了,她不确定大天使到底是找她来做什么的:这种无法引导对话的无力感,让摩根感到了深恶痛绝。 而就在她皱眉的时候,天使的话语已经转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这个问题上,其实你和我是有着相似之处的,摩根。” 【相同之处?】 当大天使在行进的过程中暂停下来,转过身来,朝着摩根微笑的时候,在他身后的摩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些洁白的羽翼从她面前拂过,带走空气语呼吸的快捷:阿瓦隆之主几乎是动用了自己的一部分决心才止住了将其中的一根羽毛拔下来,仔细观察一下的想法。 而圣吉列斯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但他背部上的双翼,却下意识的往后拢了拢。 他的话语继续,轻快的语调中没有什么特殊的起伏。 “就像你现在并不喜欢十四这个数字一样,我也不是很喜欢十这个数字,或者说,我并非是讨厌十这个数字,我只是感觉有些遗憾:如果我能再早两年被我们的基因之父找到的话,也许我就能说,我是第九位回归的基因原体。” 【这其中有什么渊源吗?】 “一点心理作用而已:如果第九位回归的基因原体是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的话,那么这种巧合难免会让人感觉心生愉悦,虽然其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作用,但是在我的内心中,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安排。” 巴尔的大天使用微笑的面容诉说着这毫无感情的话,当他开始向着摩根前进的时候,他身后的羽翼拂过了身侧那些水晶的造物,在那些无色的无价之宝上留下了属于基因原体的神圣气息。 摩根的沉默目光追随着那些羽翼,也短暂的停留在了那座水晶雕像的身上:而直到此刻,阿瓦隆之主才意识到了,圣吉列斯到底将她带到了什么地方。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在房间中前进了一段距离了,走过了无数尊雕像,而现在,两位基因原体正停靠在一尊双子雕像的旁边。 这尊雕像由两个部分组成,而摩根脑海中丰富的历史知识让她轻而易举的认出了两个部分所代表的各自人物:亚伯与该隐,最初的两个兄弟,手足相残的两个兄弟。 【……】 在看到了这座雕像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的脑海中有了一瞬间的宕机,非常短暂,却也足以让她清晰无误的完全接受来自于圣吉列斯的话语与询问了。 “但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了,不是么?” 大天使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有某种剧毒的花蜜,甜的让人倾心。 “你和我都清楚:帝国的文案正在进行着大规模的删减,其中就包括有关于我们的资料信息,虽然我是第十位回归的原体,但现在,如果我想的话,我也可以是第九位回归的原体了,因为在我之前的某位原体,将再也不会被我们任何人所提及。” “他消失了。” 大天使的话语迅速且干练,让人完全插不上嘴,就像是一条流传于世的真理一般,明明是一句标准的暗示,却堂堂正正的,让人生不出来任何阴暗的心思。 大天使的暗示并不隐晦,几乎是在聆听到的那一瞬间,摩根就已经了解了其中的含义,而就在她用自己脸上的微笑作为盾牌,暂时抵挡着天使的话语,思考着她该如何回答这句询问的时候,圣吉列斯却是再往前靠了一步。 他离得很近了,近到当他开始呼吸的时候,摩根额头上的刘海儿都会随之而轻轻的飘动。 “你也一样,摩根。” “在这一点上,你和我都是一样的: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不再是第十六个,不再是第十四个,而是再往前一点。” “第十三个。” 【……】 “告诉我,摩根。” 天使在她的耳旁低吟。 “你喜欢十三这个数字么?” 今天的状态非常差,简单来说就是,我下午写了六千字,但我发现这六千字其实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于是它们成了废稿(捂脸) (那六千字是解释圣吉列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前因后果的,完全没有推进剧情) 然后我马上坐车出了趟门,吹了一路的车上热风,成功把我吹到脑仁疼,现在正在床上滚来滚去,勉强写出了这一张,看我明天能不能多补点吧。 啊……圣吉列斯好难写啊。 如果有错字的话就刷新一下子,后半部分我是口述的,没来得及改 (本章完) 第380章 泰拉(六) 【我是否喜欢……十三?】 当摩根伫立在圣吉列斯背后的羽翼所延伸出来的阴影之下,交叉着双臂,面不改色地咀嚼着大天使的询问的时候,她趁机恰到好处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将青蓝色瞳孔之中的思索遮掩了过去。 在阿瓦隆之主那斑驳不堪的内心中,正悄然划过一丝喜悦:经历了如此混乱的拉扯过程与礼仪式废话之后,摩根终于找到了这个合适的机会,抓住了圣吉列斯话语间所遗漏下来的一丝痕迹。 十三。 这是一个有趣的数字:在整个人类帝国的文化之中,十三这个数字似乎同时裹挟着【神圣】与【不详】两种含义,而且伴随着某位马库拉格执政官的回归,它又被无知的流言蜚语所困扰,不明不白的增添上了些许野心勃勃的味道。 但摩根知道,圣吉列斯在此时提及十三这个数字,跟基利曼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跟那个谣言中的所谓【帝皇圣数】更是毫无关联:可以说,如果是单独拿出来的话,十三这个数字在这次谈话中,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它需要为和圣吉列斯之前的话语摆在一起,才能看懂其所含有的深意。 那,天使刚才说了什么? 摩根迅速的回忆了一下:圣吉列斯的话语虽然琐碎,但是并不晦涩,阿瓦隆之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能明白他的言中之意。 巴尔的大天使先是悄无声息地将【原体回归帝国】与【原体为帝国服务】这两个概念进行了一次置换,让摩根从明面上的第十六位回归的原体,变成第十四位:而十四这个数字在帝国内部,往往会是由莫塔里安作为基因原体的阿斯塔特第十四【死亡守卫】军团的代指。 对于摩根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数字:想必,早在大天使到来之前,他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知晓了摩根与巴巴鲁斯之主间,那深刻的矛盾。 以基因原体的普遍傲慢,这种矛盾基本是是无解的了,那么既然如此,摩根对于【十四】这个数字也是完全可以被预估出来的。 由此,大天使就将自己与阿瓦隆之主摆在了一个同仇敌忾的巧妙位置上:就像摩根相对来说讨厌十四这个数字一样,圣吉列斯相对来说也讨厌十这个数字,他更想让自己成为第九位回归的原体。 那么,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够让圣吉列斯与摩根同时摆脱他们各自讨厌的这个位置呢? …… 当然有。 要知道,某位正在被帝国尽全力抹除其所有存在记录的第十一原体,其回归顺序可是仅次于荷鲁斯与黎曼鲁斯的:如果他彻底消失无踪的话,那么圣吉列斯将回到他喜欢的第九位,摩根也会摆脱掉她讨厌的第十四位。 …… 是的,尽管这种理由与解释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诞不羁,但这的确是摩根在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项之后,所推选出来的,最有可能的选项了。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荒诞,就是现实。 现实总是荒诞的。 那么,既然如此,面对圣吉列斯此时所提出来这个问题,提出来的这个数字。 十三。 这个只要抹掉在他们之前回归的一个兄弟,就可以让摩根从十四这个她所讨厌的数字上摆脱,从而抵达的新位置。 又是否被阿瓦隆之主所喜欢? …… 这位天使,在这个问题上,又想要得到她怎样的答案呢? 看着圣吉列斯那双笑眯眯的琥珀色瞳孔,以及瞳孔深处那耐心的等待与仔细的考究,摩根只是眨了眨她的青蓝色瞳孔,眉眼低垂。 她并没有思考多久。 她也并没有泛起亲情。 于是,她肆意地微笑了起来。 —————— 【当然了,圣吉列斯。】 【我当然会喜欢,又或者说是钟爱十三这个数字了。】 【事实上,我的兄弟,在一定的区间之内,十三,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数字。】 【又有谁会不想抵达这个美妙的位置呢,你说是吧?】 —————— 摩根压抑着嘴角的笑意,她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尽可能地严肃与真诚,尽可能地出自于一颗卑劣无比的心脏。 当她挺起胸膛,骄傲地说出了这句回答的时候,毫无意外的,阿瓦隆之主在那双陡然眯起的琥珀色瞳孔之中,看到了那洋溢起来的短暂严肃,以及无奈的失望。 【……】 她不得不承认:圣吉列斯有双很美的瞳孔,甚至比他的羽翼更有被收藏起来的价值,如果她能够得到它们的话,她是丝毫不介意与这双珍贵的宝石相拥而眠的,来度过每一个寂静的午夜。 在摩根的心中,久违地升腾起了恶劣的快感,她小心翼翼的把握住了这一片快乐,仔细地揉捏着它的每一丝纹理与细节,直到她的枯竭内心感觉到了久违的满足感。 直到在圣吉列斯那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那由失望所打造的沉淀物即将落地,凝固成一块永恒的实体的时候,摩根才突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很突然,那是被精准的计算过后,恰到好处的突然,保证了当她开始发出笑声的时候,她嘴角的轻扬能够将大天使的最后一丝失望牵引住,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勾勒着有所痕迹的糖丝。 将那失望卸去,让沉重的目光再次升华起来,令新的希望与乐观如火种般点亮:只是一瞬间,在天使的瞳孔之中,所有的沉重被尽数地抽走了,唯留轻盈。 这是值得等待的一瞬间,是令人陶醉的艺术品。 摩根如此想着:一切就像她所期待的那样,来自于一尊近乎于神的完美塑像中的失态,哪怕只有须臾,也足以让人为之谋划了。 毕竟,她此刻正在圣吉列斯的瞳孔中作画,在这银河中最珍贵的艺术品上泼洒自己的色彩: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感到快乐呢? 摩根如此想到。 于是,她再一次开口了。 —————— 【但是……】 阿瓦隆之主故意将这句转折拖得很久,直到她口中的热气团在这个较冷的房间中诞生了薄雾,抹在那些水晶的雕塑上,又在圣吉列斯的羽翼尖端凝聚成露珠。 她眨了眨眼睛,狡黠得就黎曼鲁斯一样,接着,上前一步,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敲打在圣吉列斯的胸甲之上,一如这位巴尔的大天使在刚才对她所做的那样。 【就像我在刚才跟你所说的那样,圣吉列斯:我是一个偏向内向与被动的人物,这就意味着,当外界递给我某些东西的时候,我注定不会只喜欢其中的一样,也注定不会讨厌其中的绝大多数。】 “……愿闻其详。” 天使的面孔依然是如同大理石雕塑般的完美无瑕,他的眉眼略微低垂了一下,显然,他并没有预料到谈话会进展到这个地步,短暂的犹豫也诉说着其内心的困惑,但他还是偏转着身子,保持一个任谁都能跟上的缓慢步伐,在摩根的身上停驻着,不过这一次,他只是领先了摩根不到半个身位而已。 水晶的光芒照拂着的这对暂停了漫步的兄妹,形成了数以千万计的破碎倒影。 摩根微微扬起脖子。 【事实上,在十到二十这个区间之中,十三,的确是我最为喜欢的一个数字,就像在一到十这个区间之中,我最喜欢二一样。】 阿瓦隆之主将自己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样的微笑让圣杰列斯看不清她的瞳孔。 【但是我最喜欢十三,却并不意味着我讨厌其他的数字,对于我来说,像是十,十六或者十八这样的数字,都是令人欣赏的:十八尤其令人欣赏,不是么?】 “……” “没错,我也很喜欢十八。” 【至于十五和二十,虽然都有些问题,但……尚且可接受。】 【事实上,在这个数字区间之中,除了十四之外,也就只有一个数字,是被我所讨厌的。】 “……” 大天使的脚步停顿了。 “先别说,摩根,让我猜猜这个数字是多少。” “所幸选项并不多,不是么?” 摩根没有回答,她只是将自己的瞳孔对准了天使的瞳孔:这位圣血天使的基因原体依旧是如此自然且从容,看不出半分的伪装,这种伟大的天赋甚至让摩根感到了略微的嫉妒,就像康拉德总是在碎碎念着某个未回归的兄弟一样。 “……” “这个数字是十一,对吗?” 圣吉列斯的话语流淌到了摩根的耳中,就像是用一柄轻巧的匕首在敲打着玻璃器皿一样,阿瓦隆之主的眉眼也随之有了不自觉的轻微抖动:在这一刻,她终于确定了天使来找自己谈话的目的了。 而她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拖延下去了:一次的拖延固然能让她享受到一些卑劣的快乐,但是如果故技重施的话,就未免有些过于明显了。 她可打不过圣吉列斯:在如此贴近的情况下。 【不,圣吉列斯。】 摩根回答得轻快且迅速,几乎与大天使的长叹同时落地。 “不是十一?” 圣吉列斯的眉头皱起,就仿佛真的在为猜错而感到忧伤一般。 而摩根则是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兄弟,阿瓦隆之主只是缓慢的走到了身旁那座雕塑的面前:亚伯与该隐,自相残杀的两个兄弟。 【你知道吗,圣吉列斯,在我的所有子嗣之中,有一个格外受到我的青睐与关注:他的名字叫做赫克特,他是第一个真正与我重逢了的子嗣,也是第一个称呼我为母亲的破晓者。】 【所以,在我心中,他永远都会是特殊的那一个,比他的所有兄弟都要特殊一些:我相信伱能够理解这种感觉。】 “当然能够理解。” 圣吉列斯轻快的点了点头,在这些毫不相关的问题上,他总是显得很真诚。 “虽然我和我的军团的第一次会面是一个大场面:在细蒙蒙的雨点中,我见到了他们几乎所有人,这让我无法辨认出哪位子嗣才是与我第一个相认的人,但是只需要换位思考一下,我就能够理解赫克特在你心中的重要程度。” “你也是正因如此,将他任命为了连长么?” 【不,当然不是:主要还是他的能力出色。】 【……】 【你居然听说过他?】 摩根有些惊讶,而她的惊讶则是换回了圣吉列斯的一串轻笑。 “你忘了吗,我的姐妹:荷鲁斯麾下最优秀的那个子嗣,可是在你的军团中临时服役呢,在他写给他的战斗兄弟们的信中,总是夸耀着不少破晓者战士的英武身姿,赫克特与阿里曼是他提及的最频繁的人物,然后则是巴亚尔。” 【啊,我忽略了这一点:阿巴顿与影月苍狼告诉了荷鲁斯,荷鲁斯则是告诉了你?】 “他不喜欢在我的面前隐秘。” 天使笑的灿烂且骄傲。 摩根点了点头,她收拾好了心情,转过身去,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雕像中那弑杀血亲的面孔:那是怎样的狰狞、兴奋与恐惧啊。 【你知道吗,兄弟。】 【赫克特是我麾下的第二十三连的连长,但是在这场远征结束之后,为了奖励他的功勋,我决定将他晋升为第十一连的连长:那个连队在远征之中损失惨重,其编号已经到了被抹除的边缘,我会将两个连队合并,而这个被我所青睐的子嗣,就会成为背负着十一这个数字的战士。】 “……” 【十一连队破碎了:但我并不打算放弃这个数字。】 “……” 【毕竟,十一,是一个很厉害的数字,而十一连队在远征之中的表现也令我印象深刻:我对这个数字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但我也并不憎恨它,当我想起这个数字的时候,我只会有些感慨而已。】 【它令我伤感。】 【就像这尊雕像一样。】 摩根的手指擦过了这尊水晶雕下的边际,随后便转身远离,再也不去看它。 【它也令我伤感。】 【我不喜欢这尊雕像。】 【愿它被人遗忘吧:他本应被任何人遗忘。】 “……” 在摩根的身后,被她甩开了几个身位的圣吉列斯屹立在原地,他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尊兄弟相残的雕像,沉默了一下,便抑制不住嘴角上那轻松的笑意。 “这是我的疏忽,摩根。”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雕像。” 大天使背后的羽翼在不自觉地抖动着,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与轻松。 “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吧。” 说着,圣吉列斯便加快了他的步伐,来到了摩根的身边,他的手随意一指,便指向了房间中更为明亮的中央地带,那里还有着无数尊形态各异的雕像,它们看起来在前不久才刚刚被移动过。 “来吧,我的姐妹,这个房间中的艺术品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我们可以一边观赏它们……” “一边慢慢谈。” 【当然。】 摩根笑的灿烂。 【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去看那一尊呢?】 “……” 圣吉列斯的眼睛眯了眯,他没有直视摩根的目光。 “那尊【军团】,如何?” 【……】 【再好不过了。】 —————— 很好。 军团…… —————— 【不过,在我们继续浏览与观赏之前,我想做一件事情。】 “请说。” 大天使的光芒远比之前更加的温暖与璀璨。 【姑且,这算是我的一点小小任性吧。】 阿瓦隆之主就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她端庄大方地转过身去,向后方快走了几步,再一次停留在了那尊兄弟相残的雕像之前。 当摩根将自己那充斥着灵能波动的手掌,放在那尊易碎的水晶艺术品上的时候,她看向了圣吉列斯瞳孔中,带着真切的乖巧。 【就像我说的那样:这尊雕像着实是令我伤感。】 【它虽然蕴含着非常古老的价值,但我认为,并不是所有的价值都应该被人记住与传唱,又或者是被摆放在神圣的皇宫之中。】 说着,摩根微笑着,看向了巴尔的大天使。 【可以吗?】 【毕竟,它是你带来的。】 “当然。” 圣吉列斯摊开一只手,他毫不在意的笑着。 “这的确是一件艺术品,也是我从巴尔所带来的纪念品,但它并不是什么无价珍宝,摩根,比起你心中的纯洁与善良,这些无色的石块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做你想做的吧。” 【那还真是多谢了。】 摩根微笑,而天使也随之微笑了起来,这真是一对令人心旷神怡的和睦兄妹:乖皮但却也乖巧的妹妹,温柔且大方的兄长,哪怕此时是一个禁军站在在他们的旁边,也都会是这样认为的。 而在下一刻,在兄妹之间的盈盈笑声之中,伴随着摩根指尖的略微用力,狂暴的灵能力量便直接砸碎了整个水晶雕像,无数破碎的镜片随着狂风一同飘舞,将整个房间吞噬进了灵能的风暴之中。 圣吉列斯笔直的屹立在这股灵能风暴最中心的位置上,面不改色的看着自己的纪念品被摩根的力量打得粉碎,他浑然天成的金色光芒令无数飞沙走石都靠不近他的伟岸身躯,也靠不近他的无暇微笑。 大天使想不明白摩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当这一切是这位阿瓦隆之主的小小任性:毕竟,比起其他兄弟的【任性】来说,摩根的确算得上是乖巧的了。 一尊不讨喜的雕像而已。 但秉持着这样的观念,圣吉列斯下意识的忽略了一件事情:当摩根的一只手刮起了如此猛烈的灵能风暴,遮蔽了整个房间的时候,她的另一只手却是背在了身后,同样敲打着灵能的节奏。 这股节奏是如此的微弱,在剧烈的风暴面前,让它缓缓的飘出了房间的时候,是不会被任何人所发现的。 圣吉列斯同样没有发现。 —————— 但是,康拉德却发现了。 午夜幽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此时的他正在攀爬着一座皇宫之内的高塔,这并非是那座赫赫有名的霸权之塔,而是一座更为孤僻却也更为精美的塔楼,一座能够被基因原体徒手爬上去的建筑。 上面也许有一位长发飘飘的公主在等着他? 当康拉德想到了这个无聊的童话故事的时候,他笑了起来,紧紧抓住塔楼外壁的双爪也有略微的松动,但这并不足以让基因原体的身躯有所动摇,他依旧如同一只灵敏山羊般在塔楼的外壁上移动着,就连那些巡逻的禁军们,似乎也对这个不速之客熟视无睹。 而就在午夜幽魂即将抵达最顶端的窗户的时候,康拉德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没有丝毫的犹豫,午夜幽魂停止了他的攀爬,随后,他细长的舌头伸了出来,伸向了他的脸庞附近唯一的脆弱点。 那是没有被动力甲所保护起来的脖颈,在那里,有一个正在颤抖的吊坠,午夜幽魂那长的过分的舌头卷住了这个瓜坠,然后将它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接着,摩根的信息便通过了这个灵能传送信标的指引,在康拉德的脑海中响起了:信息很简洁,而且是阿瓦隆之主实时的询问。 【圣吉列斯的军团,是有什么问题么?】 “啊……” 在听到问题之后,康拉德笑的无比残忍。 “当然有问题,而且是一个一万年后都无法解决的大问题。” “你和他聊的怎么样,姐姐?” 【……】 【我回去再收拾你。】 摩根的话语听起来有一种毫无威胁感的愤怒,让康拉德笑的非常开心:但在微笑之后,用不着摩根的祝福,他便以最简洁的话语,向他的姐姐讲述了有关于圣血天使军团的阴暗过往。 【……】 【就这?】 “对。” “就这。” 【你确定……】 “聊的开心哦。” 不等摩根接下来的回应,已经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的某位诺斯特拉莫人,就直接将口中的挂坠吐了出来,接着,他抬起头,看见了那个他即将攀爬到的窗户。 …… 他已经能想象出挂坠另一头的摩根该有多愤怒了。 嗯,气急败坏的腐尸女王,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都有点怀念那副模样,以及之后的拳头了。 …… 算了,拳头什么的,还是不怀念为妙了。 康拉德勾了勾嘴角。 虽然他并不是王子,而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公主,但他的确要去那个窗户里面,赶赴一场会面。 一场早就该进行的会面。 “……” 希望这场会面会物超所值,不然他回去之后要挨的那顿打,可就是白挨了。 康拉德摇了摇头,只是短暂的胡思乱想了一下,便继续开始了自己的攀爬。 而在他的头顶上。 在那扇窗户之中,是如太阳般的,无情的光芒。 (本章完) 第381章 泰拉(七) “当我决定用巴尔三星上特产的水晶来打造一批艺术品,以作为礼物,送给神圣泰拉与整个人类帝国的时候,就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 “在这批礼物中,那至关重要的第一个,又应该选择怎样的一个主题呢:我本想以帝皇、人类或者大远征作为塑造的对象,这样的选择虽然平庸,但胜在不会出错。” “它们不会有惊喜的,也不会有隐患,只是平庸的选择,也许大多数人不会喜欢平庸这个词语,但我并不在其中:如果平庸意味着没有隐患的话,那我宁愿选择平庸。” 【这可不像是一位被称为大天使的人,能说出的话。】 “你也可以只称呼我的名字,圣吉列斯,姐妹:实话实说,一天到晚被那么多人称为天使,与那些杜撰的美好事物相提并论,是一件会让人感到莫名羞愧的事情。” 【那你会脸红么?】 “……当然了。” “不然,我要这双能够遮蔽我的面孔的羽翼做什么?” 【就像马格努斯?】 “不,还没那么红。” #兄妹之间的轻松笑声# 【……】 【你想要平庸,是因为忌惮隐患吗,圣吉列斯?】 “是畏惧,姐妹,畏惧。” “我畏惧着隐患。” 【天使也会畏惧吗?】 当阿瓦隆之主有些疑问的抛出了这句疑问的时候,摩根的嘴角上有着一丝凝固的微笑:她本能地觉得圣吉列斯是在跟她开玩笑,但是看到大天使脸上的神情,又似乎并非如此。 “当然会。” 当圣吉列斯转身的时候,他背后双翼上最外侧洁白,在刚才的灵能风暴中被吹卷的翘了起来,正无意地摩挲着摩根的侧肩。 大天使的语气低沉。 “我不仅仅会畏惧,我还会感到茫然,还会不知所措。” 【为什么?】 “因为这个帝国。” 天使眨了眨眼睛,当他的笑容变得俏皮的时候,他的面容总是令任何人都难以抵挡的:即使是早就已经有了心里防备的摩根。 “毕竟,伱是知道的,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我而言,帝国的一切其实都是某种被赠予的东西:我们在各自的母星上长大,然后被帝皇所找到,从那些熟悉的环境中脱离了出来,接着,被动地接受有关于银河与大远征的一切。” “虽然我们都是发自内心的相信帝皇的梦想,但有一些事情也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在帝国这台早就已经塑造完好的机器面前,你和我都是外来者,都是被强行插入了这台运转体系中的新零件。” “不管我们的兄弟和我们的子嗣对我们讲解的再怎么详细,但是在我们自己看来,无论是帝国还是大远征,其中的一切,其实都还是未知的,我们只能被动地去了解,在每一次毫无察觉的遭遇之后,积攒着属于自己的认知。” “你永远不知道在帝国之中还有着怎样的规则或者条例,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但你是初次见到,你也永远不知道在帝国之中还有着怎样的秘密与隐晦,当他们想要隐瞒你的时候,他们总是占据优势。” “而反过来,当我们在帝国之中想要隐瞒什么的时候,在那些土生土长的帝国人面前,我们却并不具有什么优势,尽管我们是帝皇的子嗣,基因原体,和同样如此。” “我们都是外来者,你和我都是被迫的进入到了大远征之中,被迫的接受了它的一切,我们虽然发自内心地渴望促成大远征的胜利,但我们却无法掌握最核心的奥妙,在这一点上,我们和那些倒在我们脚下的敌人,没什么不同。” 圣吉列斯的眉眼低沉,声音则是严肃的:事实、谎言与真理在他那天籁般的嗓音中被随意的搬弄与堆叠着,将有限的谎言装饰成了不容置疑的真相,然后,便是他与摩根的【同仇敌忾】。 “所以我畏惧着隐患的存在,希望这样说你能够理解:因为它并不是我的母星上那些潜伏在沙漠之中毒蝎或者什么别的猛兽,我无法用我的力量与意志去战胜它们,而且更可怕的是,让它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总是一无所知的。” “我只能去猜测,去揣摩,去通过蛛丝马迹,来构建出一个可能的未来,而当我进行上述的这些活动的时候,我的内心与灵魂都是会缺乏安全感的。” “所以,我就会感到不安,就会感到畏惧。” “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不是么?” 圣吉列斯微笑着,最起码,在这一刻,大天使看起来很认真。 “毕竟,谁又知道那些看似无伤大雅的隐患,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后果呢:尤其是当我们自己并非是命运的主宰者的时候。” 【……】 【你似乎意有所指,兄弟?】 摩根的眉头微微挑起,她的话语比起询问,更像是肯定句,而回答她的,则是圣吉列斯那完美无瑕的面容与微笑。 “摩根,我的姐妹,虽然距离我们的相认只有不到十分钟,但我依旧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只需要回答,而无需解释。” “还是说,你打算为我们的基因之父申辩一二?” 大天使抛出这个问题,他那微笑的面容重回了严肃与祥和,当他的头颅旋转的时候,在那无价的雪白脖颈上,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墨绿色的斑驳,就像是被幕布所遮掩起来的深邃宝石。 阿瓦隆之主的目光先是不可避免地这些宝石上停留了一刹那,才转移到了圣吉列斯的面容上:趁着这个功夫,她回想起了自己之前所收集到的,有关于各个基因原体的详尽资料。 在这一点上,塔拉辛中士可是帮了她的大忙:虽然这幅老骨头架子为什么会有每位基因原体的详细资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细思极恐的问题了。 而根据那些资料,再参考一下圣吉列斯刚才的话语,摩根便很轻易地确信了一件事情:她的这位巴尔血亲,果然就如同资料里所说的那样,对于人类之主的态度,反而算不上是多么的美妙,完全能够媲美察合台可汗。 于是,摩根笑了起来。 【申辩倒是说不上,但无论如何,我们依旧要对我们的基因之父保持敬畏,兄弟:毕竟,敬畏既可以来源于内心深处的尊重,也可以来源于对于共同梦想的追求,却同样也可以是……】 摩根眨了眨眼睛,在她瞳孔中那一闪而过的沉重光芒,并没有被圣吉列斯所错过。 【畏惧。】 “……” 【对于力量的畏惧。】 “……” 【和你一样,我也是一个会畏惧的人。】 大天使眯起了眼睛,而摩根则是毫不客气的与他对视着,将自己脸上的笑容一点一滴地雕刻在了圣吉列斯那琥珀色的瞳孔之中。 “何出此言,姐妹?” 【字面意思,兄长。】 摩根眨了眨眼睛。 【就像你说的那样,当我们来到这个帝国的时候,对于这个帝国内部的一切,我们都只能去猜测与揣摩,通过其在第一次会面中给予我们的善意或者恶意,来给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回应:我们注定是被动的那一方。】 【而在这个被动的过程中,来迎接我们的基因之父,不正是我们所需要面对的第一个未知么:来源于帝国的未知。】 【十几个兄弟同时为了一个事业而战,但是我们都清楚,在我们的内心中,指引我们前进的旗帜绝对不会是相同的,因为帝皇给予我们的善意和恶意也是不同的。】 【……同床异梦。】 【这个词也许不太合适?】 “……” “是有点。” 圣吉列斯点了点头,但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几乎就在摩根停止话语的那一刻,大天使悄无声息的靠的更近了一些,问出了心中的下一句问话。 “那你又为何要畏惧呢?” 【……】 摩根回以一个微笑,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走,无声的超过了圣吉列斯刚才所站立的位置:伴随着他们的前进,那个名为军团的雕像的目的地,也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再也不需要大天使的指路了。 所以,阿瓦隆之主的下一句回答是停留在了空气中,任圣吉列斯去一一拾取的。 【有些人是看到了帝皇所描绘的伟大战争画卷,所以离开了他的森林与城堡,来到了帝国。】 【有些人是将帝皇看做是他们心中豪迈的人间投影,于是收敛起了他的傲慢与狂放,成为了大远征所需要的猎犬。】 【还有些人,他们并没有什么乐观的原因,他们终日被自己的疯狂与智慧所困扰,他们加入大远征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们发现未来的他们会怎么做。】 【而我则不一样,因为我的理由更为单纯。】 【当我来到了我人生的十字路口,决定选择我的命运的时候,帝皇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全副武装,严阵以待,不容置疑,冷漠无情。】 【在有些人面前,帝皇是赠予者,在有些人面前,他又是个伟岸者,另一些时候,他也可以是一切的审判者。】 【但在我这里:他是一个纯粹的征服者。】 【铁腕、权威、柔软的鹿皮手套下的金刚之手:他并没有给我更多的选择。】 摩根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当她转过头来,看向了圣吉列斯的时候,她让自己的视线能够直射入天使的心房之中,确保他在此刻说不出更多的谎言。 【那么你呢,兄弟:帝皇对你又如何呢?】 “……” 面对这句询问,大天使那明亮的面容暂时地隐晦在了发丝所形成的黑暗之中。 让他拨开了自己的发丝,再次露出微笑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种漫长沉默之后所出现的疲惫。 “和你一样,又不太一样。” 【嗯?】 “他也在全副武装等着我。” 圣吉列斯的声音在低冷的房间中形成水汽。 他是冷的。 “但他根本没有等到我走到人生的分叉口:当我还在最初的迷茫的时候,他就已经来了,而当我还没有解决掉这些迷茫的时候,他又已经离去了,将我带到了帝国,并交给了我一支军团。” 【……军团……】 【就是这支军团么?】 摩根向前几步,抚摸着那伫立在房间中央的雕像,这座雕像是为平平无奇的圣血天使战士,就如同第一军团屹立在泰纳皇宫门口的那座雕像一样,它也可以是第九军团的任何人,就这样屹立在房间中最明亮的灯光之下,万众瞩目。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大天使内心的想法了。 “是的,我的第九军团。” 圣吉列斯向前一步,他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在与他交谈了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这是摩根唯一一次能够确定的,大天使完全不掺杂任何思考与复杂心思的,纯粹的温柔。 一个傻爸爸呢。 摩根在心底嘲讽着。 【正确的选择,兄长,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将一尊破晓者的雕像放在这里,放在万众瞩目的最中央的位置上,毕竟,他们才是我存在于这个帝国之中的意义,才是其他的一切能够存续的根本。】 “有些夸张,但不无道理。” 圣吉列斯金黄色发丝拂过了他的肩甲和羽翼,他上前一步,与摩根并排站立着,当大天使双臂交叉的时候,他的胳膊肘正好能够碰到摩根的肩头,他的一侧羽翼则是隐约将整个阿瓦隆之主笼罩其中。 然后,他的声音夸张起来。 “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姐妹,我可以命令他们打造一个破晓者的雕像,同样放在这个房间里面:就摆放在这座雕像的旁边,享受着相同的万众瞩目。” 【……】 【可以么?】 摩根有些惊讶,惊讶中又有着几丝期待:圣吉列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伪装还是真实的,但他更偏向于后者,因为摩根瞳孔中那一闪而过的喜悦,不像是假的。 最起码大天使看不出来。 如果他露出了那样的喜悦,那一定是真实的。 于是,圣吉列斯微笑着。 “当然可以。” 他笑得宛如一位真正的天使。 “既然暗黑天使都可以在那无人能够踏足的地方,得到属于自己的荣誉,那么破晓者又有什么理由寂寂无名呢:虽然平时里没人会来到这个房间之中,但我也不介意为你的子嗣在这里,专门搭设一个应有的舞台。” “毕竟,破晓者军团的功绩同样是不容置疑的:他人看不明白你在远东边疆开拓与奋战的价值,但我却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我也能够理解你们以较少的人数,打下如此广阔的疆土,对于帝国来说,是何等的奉献与忠诚。” “我无法想象其中的艰辛,也无法想象是何等的忠诚与信念才能支撑你们完成这一点,请收下我对于你们的钦佩:如果可以的话,圣血天使军团不介意提供我们所能提供的任何帮助。” 圣吉列斯停顿了一下,他将狡黠埋藏在下一句话里。 “更不用说,在遥远的未来,你还有你的军团,要以如此珍贵的兵力,为帝国守卫一大片疆土:我简直难以想象,这会是怎样的伟大功绩与艰难挑战,一座雕像已经是我的感激的最稀薄的体现了。” 【……】 摩根有些没有回应,她只是有些失落地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一边,语气中第一次有些蔫哒。 【我的军团的问题,在你们之中流传很广么?】 “你并未遮掩它,不是吗?” “这就是我最钦佩你的地方,摩根,我的姐妹。” 圣吉列斯俯下身来,他的一只羽翼将摩根笼罩着,当他拍了拍摩根的肩膀,亲昵的朝着阿瓦隆之主的耳旁微笑的时候,他的气息甚至能够浮动摩根额头前的刘海儿,他的微笑甚至能够打动全银河最坚硬的顽石。 “你是伟大的,你的每一名子嗣都是伟大的,就像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只要你有所需要,我和我的第九军团随时都愿意为了你们而战。” “请不要拒绝,毕竟你们面对着现实的困难,就像福格瑞姆和他的帝皇之子当初为了枯萎病而困扰的时候,他们同样也没有拒绝来自于影月苍狼的帮助一样,我们也完全可以打造出荷鲁斯与弗格瑞姆之间的情谊,我的姐妹。” “我的帝国英雄。” 【……】 【……】 圣吉列斯看到了摩根瞳孔之中的记忆中,他知道,事情成了,一丝愧疚与骄傲在他的心底同样绽放了起来。 为了圣血天使。 他默念着。 然后,他只看到摩根苦涩发出了笑容,摇了摇头。 一次出乎预料之外的拒绝,让圣吉列斯不由得发愣了起来。 【不需要了,兄弟,我很感激你的帮助,但是如果是士兵的问题的话,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了,来自于我们的基因之父。】 “基因病?” 【是的。】 “帝皇。” 【……是的。】 “愿闻其详?” 虽然摩根的话语已经有些过于明显的艰难,而此时继续追问也并非是一个好主意,但圣吉列斯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现在内心之中的激动了。 来自于帝皇的,解决基因病的办法,发生在摩根的身上? …… 他必须知道。 【你想知道么?】 只是,阿瓦隆之主脸上那真切的苦涩,让大天使犹豫了一下。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让我告诉你。】 摩根艰难的挤出了她的下一句话语,与此同时,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另一边,让自己那颤抖的瞳孔能够逃离了圣吉列斯的视线。 —————— 她在笑? 也许吧。 —————— 【让我告诉你吧,我的兄弟圣吉列斯:在某个时刻,我们的基因之父告诉了我,有关于我的军团的基因病的解决方法:虽然并非是痊愈,但的确是一种方法。】 【然后……】 “然后什么?” 大天使的声音发颤,正如摩根的勾起的嘴角。 【然后……】 【我就加入了一场行动。】 【……】 【杀死了我的一个兄弟。】 “……” 苦涩的笑声中,似乎夹杂着吞咽下一滴眼泪的绝望,打碎了圣吉列斯那惊愕的沉默,而当摩根转过头来的时候,尚且有着一丝赤红色的瞳孔,被大天使看在了眼中。 他知道。 摩根没有说谎。 这章后五百字是后期补得,所以不要在最后一段怀疑为什么没分段。 刷新!刷新!刷新! 说真的,我感觉我最近的状态已经要濒临崩溃了,今天真的是冥思苦想到十一点才真正的动笔写,太绝望了。 (本章完) 第382章 泰拉(八) “她当然没有说谎。” “她也用不着说谎。” “……” “或者说,在大多数情况下,她是不屑于说谎的:她更喜欢玩弄真相与残缺的序列,那是一种更为高明也更为卑劣的语言艺术,她将这种负面的艺术,视之为自己平日里的常规行动哲学。” “她会像遵守规则一样遵守这种哲学,用高明的话语来为自己谋求物质上的利益,或者仅仅是心理上的愉悦:我们也可以说,遵守规则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摩根用来娱乐自己的一种方式。” “她是一个娱乐至死的人:自从她的危机感伴随着回归帝国与军团而逐渐消失后,她就变成了一个会主动寻找乐子的人物,一个喜欢绊倒他人并以此为乐的混蛋。” “只有在话语行不通的时候,又或者是她的利益与心情遭受了突兀的损失,导致那本能随之伪装瓦解的时候,我的这位血亲才会处于愤怒,使用她的暴力手段:而即使是在我见过的所有原体之中,摩根的暴力也是最可怕的那一批。” “她比其他的原体更强大,却又比马格努斯更残忍,我的那些嗜血的兄弟哪怕倾尽全力,也不过只能在一个世界上造成毁灭的浪潮,而摩根只需要在一瞬间,就可以造成比他们更可怕的浩劫。” “她可以造成原体之中最可怕的堕落行为,只是她灵魂深处的贪婪让他并不把破坏看作是一种至高的享受:不得不说,父亲,您的确打造了一个非常精彩的作品。” “您将这狂暴的力量精巧地塞入了银白色的牢笼之中,让其自己来限制自己,这样既可以遏制那本应失控的庞大力量,又可以不过多地花费您自己的宝贵精力。” “既要又要,真是一种帝皇式的奇迹呢。” 康拉德真心实意地感慨着,就像信徒歌颂神明的伟业,但是他的真诚却是无人回应的:在这个高海拔的房间之中,只有比空气更加寒冷逼人的沉默。 “即使我一直都待在我的血亲的身边,并且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学习与模仿她,但我依旧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看透了您在摩根这个问题之中的奥妙:这种奥妙令我受益匪浅,父亲。” “但同时,它也让我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午夜幽魂咧起了一个微笑,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同样尖锐的牙齿,然后胳臂落下,插起了一颗滚落到他脚旁的葡萄,塞进了嘴中,直到最后一滴汁液都被他吞咽下去的时候,那有些模糊不清的诺斯特拉莫口音,才吐出了自己的疑问。 “能回答我一下吗,父亲?” “在帝国之中,总是有人说,每个原体和他们的阿斯塔特军团,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是彼此的投影:一个军团是什么样子的,那他们的原体往往就是什么样子的,反之亦然。” “而我想,对于这个理论最好的反驳依据,就是我那个野心勃勃的奥特拉玛兄弟了:毕竟,任谁都知道,第十三军团在基利曼还没有回归的时候,可是号称战争之子的武夫集会,但是我的兄弟基利曼在与我相处的过程中,也的确表现得不够……沉稳。” “我只是要拜访一下他的母亲而已,他居然就心急了:如果有哪天我真的能见到尤顿女士的话,我一定要当着基利曼的面,跟那位老人家好好唠唠这件事情,告诉她她的儿子在外面欺负自己的兄弟。” “咳,说远了。”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基利曼现在的精明能干与文官气度,其实是他后天教育的结果,他在本性上不是一个适合处理文件的人,也许你的确打算将他塑造成一个拥有强大计算力的人,但你对他的初期构想,绝对不会是这种万国之主。” “但在另一方面,我也不得不承认,像基里曼和极限战士这样的角色定位,在大远征以及日后的漫长岁月里,总是必不可少的存在,也就是说,您在当初塑造我们兄弟的时候,一定是专门打造过类似的角色的,而且数量可能不止一个。” “所以……” “……” “那个人其实是摩根,对吗?” “在您原本的计划里,摩根,才会是您的基利曼?” “……” “不回答我一下吗,父亲?我想这并不是什么严肃的问题吧?” +……+ +我当然可以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康拉德。+ +但首先……+ +……+ +从我的桌子上下来!+ “……” “才不要~” 午夜幽魂咧开了嘴,肆无忌惮的嘲笑着,那尖锐的指甲也随之勾住了桌上果盘的边缘下沿,向上稍稍一用力,便将整个果盘扔到了自己的另一只手上,顺便还将那些新鲜的露珠抛洒在了人类之主那件名贵的纱白色长袍上。 +……+ 帝皇无声的看着这一切,他并没有愤怒,只是让几丝无奈出现在他的目光之中,这位银河的征服者此时并没有穿戴他的盔甲,而是选择了一身常服地坐在石椅上,一只手拄着自己的脸,一只手拿着一张崭新的照片。 也许是衣服的原因,他的皮肤看起来比平时要苍白一点。 康拉德喜欢这种苍白,他也喜欢帝皇如今话语中的那些无奈。 +我给伱准备了位置,我的儿子康拉德,就在我的对面,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就能看见它:只有当你坐上去的时候,我想我们两个之间才能进行一场合适的会谈。+ “可我并不想和你进行一场所谓的会谈,父亲,你又能告诉我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呢?我只不过是来找你询问几个问题的,嗯,顺便来你这点这里蹭点儿吃的。” “你这里的水果味道不错,可惜没有点面包给我佐餐。” 说着,康拉德就将那些各色的榛果塞进了自己嘴里,他原本干瘪的两侧面颊在一瞬间就变得鼓鼓囊囊的,宛如一只面目可憎的,贪婪无度的仓鼠。 +……+ 而人类之主只是保持着可悲的沉默,他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申辩或者争论什么,只是有些疲惫的倚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看了看那个蹲在自己桌子上,大摇大摆地吃东西的午夜幽魂,又对比了一下自己手中那张照片,无声的感慨消散在了轻声的叹息之中。 而那张照片,正巧记录着发生在泰拉皇宫门前的一切:照片中的康拉德看起来更为瘦削,他在照片中间靠右一点的位置,被身旁的黎曼鲁斯强行搂住,而那种苍白的脸上则是勉强挤出一点不情不愿的笑容,虽然显得他那张狭长的面孔有些扭曲,却比此刻帝皇旁边这个笑的欢快的午夜幽魂,更让人安心。 明明不是一个诺斯特拉莫式的孩子了,可怎么在他的面前,就是这副模样呢? 在这一瞬间,人类之主感到了困惑,但这困惑无伤大雅:再怎么说,当这张照片被一名禁军小心翼翼的提交到了帝皇手里的时候,这位帝国的统治者,原体们的基因之父,心情就注定不会太糟糕。 在康拉德抵达之前,他已经沉默的注视着这张照片,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了:帝皇很久都没有注视任何东西这么长的时间,毕竟在这张简单的照片之中,似乎寄托着某种永远不会达成的,帝皇在塑造基因原体时的一部分初心。 在大远征开始那一刻,这一部分初心是他最早丢掉的东西也是最让他感到心痛与怀念的东西,但人类之主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拥有这些了,就像照片里的这一幕永远不会真切的发现在他的眼前一样。 帝皇的心中理所当然的划过这样的思想,这让他抚摸这张照片的手速都变得有些迟滞了:康拉德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身上那些反叛的气息都随着收敛了不少。 “说实在的,父亲。” 午夜幽魂咀嚼着卡在他嘴里的一只梨,并把种子吐在了距离帝皇最近的圆桌边缘,围成了一座棕黑色的小山。 “我想过您会补偿给庄森和暗黑天使一个荣誉,毕竟摩根的提议是合情合理的,但恐怕连摩根自己都不会想到,您居然给了暗黑天使军团如此明显的荣誉,而且还允许他们留下了这种证据。” “我是说:如果某些人一不小心泄露了这张照片的话,您就不会担心你的另一些儿子,会因为照片中的内容而感到嫉妒吗?比如说某位风头正盛的牧狼神?” 来自于午夜幽魂的问讯终于让人类之主的目光勉强从那张照片上移开了,他看向了康拉德,瞳孔之中依旧是那种理所应当的,让人憎恨的绝对自信与自傲。 +你不应该怀疑你兄弟的保密水平,也不应当怀疑你兄弟荷鲁斯的心胸,康拉德:荷鲁斯知道,他拥有更好的。+ “更好的?” 康拉德揪出了嘴里的梨把。 “你也和他拍过照吗?就在泰拉皇宫的门口?” +……+ “您看,没有,那你又凭什么相信他拥有更好的?” “或者说,你又如何能确信,在我们心中,究竟什么东西才是更好的那一个,有什么东西才是我们所需要的,而又有什么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是无伤大雅的:你是无法界定我们心中所想的事情,你又不会读心,也不像我和圣吉列斯一样,懂得预见到未来的艺术。” +但我是你们的缔造者。+ 人类之主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手中那张照片,他将它放在了长袍里面,贴近心房的位置:这个动作被午夜幽魂看在了眼里,于是,康拉德也随之下意识的放缓了自己的节奏,他甚至连咀嚼水果的动作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们是我的造物,我自然知道你们需要什么:因为你们对于世界的认知和对于自我责任的确定,就是来源于你们心中的渴望,而是我将你们的渴望放在了你们的灵魂之中,所以,我知晓你们到底需要什么东西。+ “哦,绝望的发言。” 康拉德毫无波动的感慨着。 “但是,其实你不知道。” 午夜幽魂撇了撇嘴,他泄愤的将手中啃了一半的一颗水果砸向了墙上,随后弹开,又精准的掉入了角落之中的垃圾桶里。 “如果你真的知道了,那你又为什么,要将在阴影中完全隐藏起来的力量,交给了十九号,而不是交给我?” “你完全可以给予我们两个人相同的力量,公平的给予,甚至即使你给予我的力量是有代价的,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反驳你说出的这句错误的话。” 康拉德的怒火升腾着,他的眉头皱起,嘴角裂开,露出锋利的牙齿,苍白褶皱的皮肤上泛起了丑陋的波纹,这让他那瞪大的眼球显得格外硕大,他就像是一头疯狂的野兽一般,朝着人类之主彰显着自己的愤怒与疑惑。 但这完全没有影响到帝皇话语的斩钉截铁。 +因为你不需要它。+ +没有任何一个法官是需要依靠能够隐藏在阴影中,来受到人们的尊敬,来制定规则与法则的:因为躲藏本身就意味着一种逃避,意味着不敢直面自己亲手所缔造的东西,以及它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如果审判者自己都不敢迎接审判所带来的一切的话,那么他的审判将注定只会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空谈。 “……” “我说不过您,父亲,我也懒得跟您说更多。” 只是在一瞬间。午夜幽魂脸上那极致的疯狂便收敛了起来,就仿佛它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他有些厌厌的收回了自己的利爪,双腿交叉着,坐在了帝皇旁边的桌子上,又用手指勾住了脚踝,头颅向后仰,有规则的晃动着,宛如一颗没有重心的不倒翁。 他沉默了很久,但似乎依旧是有点不甘心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将那个能力给予十九号呢?基于那个与我如此相似的兄弟?” +因为十九号……+ “克拉克斯,父亲。” 康拉德看向了天花板,而不是看向了帝皇。 “他叫克拉克斯。” +他叫什么并不重要,我的儿子康拉德,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真正重要的是自我认知,以及在这个世界之中为自己所选择的位置。+ +就像完全隐藏于阴影之中这种能力,从来就不是用来教给你们用来逃避或者隐藏着,而是主动的出击:它的本意是将你们更好的隔离在事情之外,让你们能够以更客观、更无情的角度去观察发生在你们眼前的事情,从而去做出自己的判断。+ +这才是隐藏于阴影之中,真正的用法。+ “那我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是审判者,而你的兄弟则是暗影:暗影只是由光而产生的影子,他的任务就是忠诚的模仿与记录下光的样子,所以他不需要更多的共情与出场机会。+ +但你则是不同的,我的儿子康拉德:你是审判者,审判者不能隐藏在阴影之中,审判者必须站立在那些被审判者们之中,必须能够感受到他们内心中的想法,必须能够明白,是什么让他们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你可以不接受他们各自的理念,你也可以不认可他们最终的行为,但你必须知晓,但你必须感同身受,否则,你是绝对无法做出任何公正的审判。+ “……” “那也许我不想呢,也许我就不想做一个审判者呢。”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成为审判者,父亲:就像基利曼从战争之子变成了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就像黎曼鲁斯从泰拉的将军变成了芬里斯的野蛮之王一样,当你在缔造我们的时候,你又有何信心,能够完全掌握我们的未来?” +我的确没有信心。+ 帝皇对答如流,他既不焦急也不隐晦,而是伸手抓住了桌案上的一个水果,缓慢的用手指将其表面上的露珠摩挲干净,然后放在手中把玩着。 +而且,我也不需要拥有这样的信心。+ +算上你的兄弟们,我总共缔造了二十个原体,他们也将统领着二十个军团,而在这二十名原体和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之中,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任何一个,会是绝对的必需品。+ +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对我来说,当会造成某些苦恼,但不会是毁灭性的打击:你要知晓我所缔造的事业是多么的庞大,在这样的事业面前,个体的存在是微不足道的,无论你们作为基因原体在你们所对口的那些专业上,有着多么无与伦比的天赋,但是,在整个银河所需要的洪流面前,你们个人的天赋,依旧是不足以缔造出绝对性的影响了的。+ +不要将任何人看得太低,也不要将自己看的太高。+ +而在此之前,最起码在我们第一次相遇之前,你一直在犯这个错误,康拉德:你站在高高的废弃楼房之上,只有石像鬼为伴,你看不清地面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能通过那模糊的光影,做出模糊的判断。+ “……” 康拉德依旧是沉默的,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再一次地看向了帝皇。细长的脖颈发出了嘎吱作响的声音:现在,午夜幽魂只觉得有些奇怪,他很确信自己曾经无比期待从帝皇口中说出的这些话,它们也许并不让他感到喜欢,但肯定是他曾经期待的某些答案。 只是当这些话语最终从帝皇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午夜幽魂才赫然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如他期待中的那样,想听到这些事情。 毕竟,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知晓这其中每一句话了,也知晓它们的正确性了,甚至不需要摩根强行塞进他的脑海里面,早在诺斯特拉莫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了帝皇所说的某些真理。 虽然他依旧不喜欢这些话。 但是…… “……” 帝皇,他的基因之父,似乎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最起码,这位人类之主就无法用话语来说服午夜幽魂。 “……” 他在发现这一点。 帝皇并不是万能的。 “……” 原来如此啊。 当康拉德在一瞬间,突然想通了这一切的时候,午夜幽魂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都释然了不少: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的脸上似乎有着某种微笑,某种发自他的内心的,由复杂的大脑思维所感受不到的微笑。 那是真正的笑容。 …… 那是让他恶心的笑容。 像这样的笑容,怎么可以出现在午夜幽魂的脸上? 康拉德唾弃着自己,但他并没有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而且继续顶着这张他感觉能让帝皇的内心有些不舒服的脸,向他伟大的基因之父抛出一句新的问题。 与之前不同,这个问题就是彻头彻尾的不怀好意了。 “没有人是绝对重要的?” +当然。+ “……” “哪怕是圣吉列斯?” +……+ 康拉德能够保证,当他看到那严肃的表情第一次在帝皇的脸庞上完全浮现出来的时候,他笑的真的很开心: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能够理解,摩根为什么会以玩弄他人的情感为乐了。 他人的痛苦与尴尬,真是制造喜悦的良药啊。 不过,帝皇似乎不这么想。 事实上,他的脸色,比康拉德想象的还要更严肃一点。 +你似乎对你的某个兄弟,心怀恶意?+ “不,父亲,你说错了。” 午夜幽魂则是庄重无比的摇了摇头。 “我并非是对我的圣吉列斯兄弟心怀恶意,我是非常平等的,对我的每一个兄弟都心怀恶意,圣吉列斯只是很不幸的被我挑中而已,毕竟,他现在距离我们的直线距离也只有不到三千米。” “而且。他此刻要面对的那个对手,可比您此刻面对的这个半吊子要可怕的多:您不应该让摩根与他单独见面的,父亲。” “那对于圣吉列斯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 +我知道。+ 人类之主那暗金色的瞳孔之中划过了一丝无奈,显然,作为手眼滔天的帝国君王。摩根在天使面前的表演,与那些再明显不过的挑拨之言,并没有逃过帝皇的耳朵:在泰拉皇宫内,他有太多的办法去知道摩根与圣吉列斯此时到底正在聊些什么了。 +事实上,就在此时此刻,你的那位姐姐正在……+ “大放厥词?” +……差不多。+ +她在你的兄弟心中,塑造着毫无必要的恐慌,挑拨着我和圣吉列斯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有什么物质上的好处,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只是在毫无目的地找我的乐子。+ “啊……” “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康拉德无比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下自己的基因之父。 “那么,您不去阻止一下吗?” +我没有理由去给你的血亲擦屁股,康拉德,如果她每找一个乐子,我就需要去解决一下的话,那么在整个大远征期间,我也不用干别的什么事情了。+ “但她的确在给你擦屁股啊,我亲爱的父亲。” “而且,您扔给摩根的,最大的那一坨不可回收物品,现在可就在您的面前啊。” +……+ +你的确变了很多。+ “您觉得是好是坏?” +……+ “总不会更糟了。” 帝皇叹息着,无奈的叹息。 +你的姐妹的确很得力,她帮我解决了某些问题,在一些困难面前的表现也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但尽管如此,她依旧是一个不合格的女儿,一个顽劣的孩子,除了满足自己恶劣的内心外,我想不出任何的理由,能够让她在圣吉列斯面前煽动这样的恐怖。+ +难道,她不应该想办法来平息圣吉列斯的惊慌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圣吉列斯的焦急心态上火上浇油?+ “她当然想过办法,父亲,连我都能想到办法的问题,摩根不可能想不到:但在这里,我就要替她申诉一下。” 康拉德在桌面上旋转着,他换了一个坐姿,像是一只猫一样的端坐在了看帝皇的面前,然后咳了咳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能够沙哑一点。 “我和摩根都知道,父亲,甚至连你也知道。” 康拉德的声音低沉,他沙哑的嗓子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要平息圣吉列斯焦虑,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您吗:圣吉列斯现在就距离您不到三千米,您只需要在你那宝贵的三万年生涯中抽出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赶到他的面前,一巴掌把他打在地上,然后告诉他,你老爹我不在乎你的军团会血渴那点儿烂事儿。” “这不就成了吗? “毕竟,摩根即使在圣吉列斯面前说的天花乱坠,赌咒发誓,拿自己的军团和整个远东边疆来作为担保,又怎能比得上您花费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在圣吉列斯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呢?” “他恐惧的源头,可是您啊。” “您为什么不这样做? +……+ “是没有时间吗?” “不可能啊。” “您都有时间和我这坨超大号的不可回收物在这里,东扯西扯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废话式聊天了,不可能没有那五分钟。” “还是说……” 康拉德歪了歪脑袋,他嘲讽般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在你的心里,圣吉列斯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一个超出你原本规划的突变体,和一个并没有多少重大意义的军团,在未来那场可能无法逃避的交易中,也许会是一个很不错的筹码?” “在主观上,也许您并不是想要将他们交易出去。” “但是留下一个把柄,让大天使拥有一个可以堕落的弱点,将这位受人瞩目的基因原体,作为某种鱼饵,来吊着亚空间中那些与你对赌的家伙:这似乎是人类之主能做出来的行为?” +……+ “不回答我一下吗,父亲?” “还是说……” +康拉德。+ 人类之主的指尖在桌案上有了一次略微的失控,导致这张名贵的桌案的一角被直接扣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噼啪作响。 +我们还是,来聊聊你的那个军团吧。+ “……” “如您所愿,父亲。” 康拉德愣了一下。 然后笑的灿烂无比。 —————— 在这一刻,帝皇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某个女儿。 他的贴心棉袄。 …… 让他窒息的棉袄。 (本章完) 第383章 泰拉(九) “我聆听到了你心中的悲伤,我的姐妹摩根。” “我愿意与你感同身受,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一定会这样做:我愿意让你的眼泪,在我的面孔上流下,而不是让它们继续荡漾在伱的瞳孔之中,污染你的心房。” “我愿意这样做,没有其他的原因,只因我们是亲人。” “……” “但在此之前,姐妹,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一个小小的问题。” “你的话语,你的泪水,你的悲伤,你内心中的哭泣:我知道它们并不是虚假的,我也知道,你并没有对我说谎。” “但与此同时……” “我也不觉得它们是真实的。” “最起码,不是完全的真实。” “……” “你没有说谎。” “但你也没有说出完全的真话与真相,不是么?” 在冰冷却死寂的房间之中,圣吉列斯眯起了他的眼睛,安静地伫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在极端的悲怆与寒漠的理性之间,来回地跳跃着。 在这一刻,他仿佛是凡人。 在下一刻,他仿佛是神明。 在人性与神性的不断争夺与调换之中,圣吉列斯似乎看透了事情中的某些真相,虽然,他依旧找不到足够的证据,也依旧无法在内心中说服自己,但是出于某种本能与原始的智慧,他开始质疑起了摩根话语的正确性。 直到摩根背对着他,不慌不忙地仰起头来,让最后一滴泪珠重新躺回了瞳孔之中,再转身,令圣吉列斯圣清楚地看到了她眼角处的猩红的时候,大天使心中的怀疑虽然有了极度的动摇,却依旧没有彻底地土崩瓦解。 他只是安静的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姐妹,等待着她对于自己的问题予以答复:无论是愤怒也好,咒骂也好,圣吉列斯等待着来自于摩根的回应,也愿意承担这种等待所带来的代价。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他的姐妹没有任何的停滞与犹豫,更没有任何的惊讶与愤怒:面对大天使那近乎于指责的话语,摩根倒是显得异常的坦然与冷静。 她只是彻底的转过身来,抬起手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就靠近了圣吉列斯,直到她嘴角上那丝苦涩的微笑,能够清晰无误的出现在大天使的瞳孔之中。 她的声音有些酸涩。 【怎么?现在,轮到你为我们的父亲申辩一二了?】 “……” 这熟悉的话语让圣吉列斯的眉眼直跳,所幸,在这个话题上,他的底气还是非常充足的。 “不,恰恰相反。” 天使侧过身子,看向了那座圣血天使的雕像,他很确定自己接下来的声音是坚定且幸灾乐祸的,也很庆幸,他在之前已经进行了充分的探查:就如同他本人一样,他的这位血亲,对于他们共同的基因之父,也并没有更多的好感。 她是一个更独立的人。 所以,大天使的语气是有些轻松与挖苦的。 “倒不如说,是因为我们的基因之父在我这里的形象,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一点,所以我才能觉察出来一点端倪。” 【……?】 天使笑了笑。 “我很了解他,摩根,我很了解我们的父亲,所以我很清楚,如果他真的强迫你做了这样的事情,用你的子嗣做交易,让你去杀死你的另一位兄弟的话,那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对此三缄其口,甚至是抹去你的记忆,锁住你的灵魂。” “为了他的好名声与所谓的更高层的考虑,无论他做出什么行为我都不会奇怪,但无论如何,你都注定无法站在这里,堂堂正正的向我倾诉这些事情。” “简单点说就是:如果这真的是你和帝皇之间的一场肮脏交易,那么以我们基因之父的性格,根本不会让你记得这一切的。” “他将这些秘密视为了自己的宝物,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而你既然能站在我的面前,将这一切娓娓道来,那么只能说明事情的真相,其实并没有你刚才所说的那么糟糕。” 【……】 【也许,只是我们的基因之父比你想象的更糟糕一点?】 “……”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大天使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他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平淡心情,将目光集中在了那尊他的军团战士的雕像上:在他内心深处,圣吉列斯对摩根依旧不是完全信任,但他又无法立刻终止谈话,毕竟,他有两个重要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 于是,大天使再一次的微笑了起来。 根据之前的相处经验,圣吉列斯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微笑对于摩根来说,并非是通杀的利器,但即便如此,却依然有用:最起码,当他微笑的时候,摩根的话语听起来总是更为诚恳一些的。 “但是我还是会选择相信另一个事实:虽然我们相处的并不久,可我也并不觉得你是一个坏人,我亲爱的血亲。” 当大天使笑起来的时候,他是无可阻挡的。 “摩根,你是我的血亲姐妹,是与我流淌着同一种血脉的家人,也许在我心中的你比现实中的要善良很多不符合真相,但我愿意相信你的这种善良。” “我愿意相信,你不会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子嗣,就将屠刀对准自己兄弟的人: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也是一个本性不坏的人,如果你真的面临这样的选择的话,你一定会努力在其中找到一个平衡的。” “而如果你无法找到这样一个平衡,导致你不得不将屠刀伸向自己的一个兄弟的话,那我也一定能够理解你内心中的悲伤与绝望:这种绝望是如此的巨大,巨大到你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将它说出来。” “所以,要么这件事的真相根本不是这样的,要么,你根本就没有做这件事情:你并非是杀死我们兄弟的凶手,又或者,你不是主动的想要成为这个凶手的?” “我愿意相信这一点,我愿意相信你刚才跟我说了谎,你选择了这种善意的谎言。” “你会这样做的,你当然会这样做的,你不会诉说真正的谎言。” “因为你并非是个坏人。” “对么?摩根?” 【……】 当天使微笑起来的时候,你甚至是看不到他内心中的狡黠的。 摩根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不过,有些太晚了。 圣吉列斯吹拂出的热浪,已经拍打在她的额头上,圣吉列斯羽翼上的锋芒,已经在轻轻地触碰她的肩膀了,而圣吉列斯那双含着微笑的琥珀色瞳孔,则是在笔直地对试着她的眼睛:任何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一双眼睛。 任何人,都无法拒绝来自于大天使的真诚与善良:即使你相信那是一种伪装,即使你知道那并非是他完全的本意,却就是抗拒不了他,就像一个凡人是无法抗拒真正的天使一般。 【……】 摩根同样如此。 在圣吉列斯的光芒下,她甚至不敢过于明显地调整自己的深重呼吸,因为那会让圣吉列斯发现她内在的紧张心理。 直到这一刻,摩根才彻底了解了康拉德,彻底了解了康拉德为什么会如此记恨那位还没有回归的兄弟,以及其所掌握的,能够容纳于暗影之中的能力。 毕竟,她感同身受了。 假如。 只是假如。 假如她也能拥有像圣吉列斯的感染力与魅力的话,那么一切的事情将会变得多么的有趣啊。 …… 可惜,这只是假如。 她没有这样的魅力,她甚至不得不成为这种魅力的敌对者,来面对这魅力之下的智慧与陷阱:阿瓦隆之主只在第一个瞬间,差一点被抽昏了头脑,但是在思维回归的那一刻,摩根便意识到了圣吉列斯布置在言语中的那个陷阱。 大天使给了她两个选择,两个截然相反,也并不复杂的选择,却同样充斥着恶意。 在大天使的逻辑体系之下,要么,摩根是一个善良的人:而既然是善良的人,就自然不可能真的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去杀死她的另一个兄弟,并且还能堂而皇之的将这一切说出来,那么,摩根的话语就一定是谎言,是善意的谎言。 要么,摩根就真的是一个罪恶的人,一个真的会杀死自己的兄弟并堂而皇之地承认的恶棍,那么既然如此的话,从恶棍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话,哪怕是真话,都是不值得信任,一概当做谎言视之,也是合理的。 …… 圣吉列斯给了她两种选择,并等待着摩根选择其中一个来做为自己话语的解释。 一个,是谎言。 另一个,也是谎言。 【……】 摩根微微眯起了眼睛,与自己的天使兄弟对视着,两位基因原体就这样维系着心照不宣的微笑。 果然。 阿瓦隆之主在她的内心之中嘀咕着。 比起她之前所遇到的那些个兄弟来说,无论是马格努斯、佩图拉博,亦或是庄森和康拉德,眼前这个拥有着好名声的圣吉列斯。 和他们真的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存在啊…… 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总炸庄森和康拉德这种低级的鱼塘,让她下意识忽略了,基因原体中也是有这种人精的:这次的确算是马失前蹄了。 —————— 幸好,她也不是毫无准备。 ——————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兄弟圣吉列斯,你比我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更为的聪慧与敏锐:天使这个词如果只是拿来形容你的外貌,而不是拿来形容你的内在的话,未免也过于肤浅了。】 “你谬赞了,姐妹。” 面对摩根的吹捧,大天使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着自己的血亲姐妹,但即使是这种虚假的笑容,在他脸上挂着的时候,也是那种该死的,可恨的,完美! 他怎么这么完美?! 摩根咬了咬牙,而天使的话语还在继续。 “即使在我们的兄弟之中,我也并不是以聪慧或者内在而闻名的那一个:荷鲁斯远比我更完美,多恩要比我更为坚定,费鲁斯比我更为聪明,如果真要说的话,我唯一能够夸赞的,也许真的只有外在的皮囊了,而那些更复杂的事情,我是无法理解的。” “就像,我无法彻底的理解你之前的那些话语一样,只能等待着你给予我一个回答:所以,不告诉我你的回答么?” 【……】 该死,没有引开话题…… 摩根在心里嘟囔着,阿瓦隆之主花了一瞬间的时间,来检阅着心中预备好的几十个后备方案,这都是当初那段垃圾话牵扯出来的准备时间,于是,她在其中选择最为简单的,却也是最为干净的那一个。 试问:当你行走在一座脏污的泥潭中的时候,该如何保持鞋底的洁净如初呢? 答案很简单:只要你脚底下踩着一个足够巨大的垫脚石,来让你踩在脚下,就可以了。 而根据圣吉列斯刚才所体现出来的某些观点,摩根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这块垫脚石。 【我想,我是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兄弟:在有关于基因病,和那位失踪的兄弟的问题上,无论你询问几遍,我能够给予你的话语,都是相同的。】 摩根再一次将真挚的笑容挂在了自己的脸上,这让圣吉列斯也多少有些意外:虽然大天使通过智慧与本能,抓住了摩根话语之间的漏洞,但他本人的确不擅长这方面的博弈,所以无法乘胜追击,而面对摩根的反击的时候,还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他只能询问,将话语的主动权交出去。 “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原因?】 摩根轻笑着,她反而向圣吉列斯靠近了一点,原本就很近的两位基因原体,现在几乎是将他们的额头贴在了一起,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发丝以及鼻息间的呼吸。 摩根一字一顿。 【我只能说这么说:无论你问几次,我都只能说,在帝皇给予我解决军团基因病的办法之后,我就杀死了我的一个兄弟,在这个问题上,我只被允许说这样的话。】 “……” 【你明白我的意思。】 看着大天使在那一瞬间变得若有所思的面容,摩根只是面露笑容的伸出了一只手指,然后向着那什么都不存在的天花板,指了指。 【我只被允许说这些。】 “……” 【就像我说的那样:你应该非常了解我们的父亲。】 “……当然。” 圣吉列斯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当这种隐晦与掩埋的命令来自于人类之主的时候,大天使便出自于本能的选择了相信。 毕竟,人类之主在圣吉列斯心中的形象,从来都是怜悯没有什么关联的。 但尽管如此,圣吉列斯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原本目的,他恰到好处地将自己的面容定格在了【不可置信】中夹杂着些许【悲悯】,这样,他接下来的那个问题,就显得无比的理所当然了。 “但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不相信你会为了军团的基因病,而去杀死自己的一个兄弟,摩根:一定有一些更高尚的理由,让你加入这场行动,还是说他做的某些事情,让你恨他?” 【不,我并不恨他。】 摩根摇了摇头。 【你了解我的,圣吉列斯,我是不会憎恨我的任何一个血亲兄弟的,哪怕是对于莫塔里安,我都只是厌恶而已。】 “我相信这一点。” 天使微笑着,趁热打铁。 “你的确是一个好人,我的姐妹摩根,也许你在以前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我相信,你现在正在努力地去做一个好人。” 【……】 摩根停顿一下,她看着圣吉列斯那闪亮的琥珀色瞳孔,有些怀疑他到底是诚恳的,还是伪装的:阿瓦隆之主宁愿相信是前者。 【而且你要明白,兄弟,恨是一种比爱更持久、更强大也更疯狂的情绪,它需要的羁绊也比爱要更多,我和我们的那个兄弟甚至都没有见过面,我连爱他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恨他?】 “那……” 圣吉列斯又往前靠了靠,他的羽翼微微张开,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阴影,直接将摩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在这一刻,哪怕是光明璀璨的灯光与无数水晶的反射,都无法将摩根从圣吉列斯的面容与气息之中解救出来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加入这样的一场战争呢?” “我们的兄弟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下定决心去杀死他?” 【……】 摩根顿了顿,阿瓦隆之主的本能告诉她,圣吉列斯对于这个问题的在意程度,远超过他之前所询问的任何一个问题。 那么理所当然的,摩根也就要重视起这个问题了。 【首先,决定抹除他的是我们的基因之父,他下达命令,我只是负责执行而已,我甚至不算是刽子手:负责审判的人是庄森,而负责执行的是黎曼鲁斯。】 “……” “但是在灵魂中沾染了血腥味的人,却是你呀。” 大天使眯起了眼睛,他的声音并非是阴冷的,甚至还有些温柔的沙哑,却让摩根冷汗直冒。 “早在你们在泰拉皇宫的门口拍摄那张照片的时候,我就在远远的眺望着你们了:我并非眺望你们的容貌,而是在眺望你们的灵魂。” “你们的灵魂是不同的:庄森是安稳中带着一丝混乱,康拉德是混乱中带着一丝安稳,黎曼鲁斯则是巧妙的维系着两者的平衡,却也困在其中,无法做出选择。” “至于你,我的血亲,我甚至不敢过于漫长的直视你的灵魂,因为在你的身上,我闻到了某些让我惧怕的气息。” “我闻到帝皇的气息,还闻到了鲜血的气息:那是原体的鲜血。” “但不是你的鲜血。” “它属于另一个原体。” 【……】 “不跟我解释一下吗,姐妹。” 【……】 摩根沉默了很久的时间,久到让大天使能够确信,他这一次能够听到真正的答案,而不是虚情假意的糊弄了:而摩根的叹息,则是让大天使愈加的确信这一点。 【把你的手伸出来,兄弟。】 大天使沉默了一下,接着照做了:下一刻,圣吉列斯的手指便与摩根那冰冷的手指,紧紧的交缠在了一起,就像是两只曼妙的白蛇一般揉搓在了一起。 两位基因原体就这样同时保持着沉默,他们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交缠的食指上,某些记忆就这样通过肉体的接触,从摩根的灵魂之中,牵引到了圣吉列斯的灵魂之中。 这种伟大的仪式在灵能的海洋中耗费巨资,但在现实中,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于是,大天使在一瞬间就理解了一切: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先是变得黯淡了起来,然后,就变成灰烬一般的冷漠,甚至连一丝愤怒或激动的光芒都不曾出现。 “……” “你说的对,摩根。” “我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 (本章完) 第384章 泰拉(十) 【你能这么想最好,兄弟:我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 当摩根眯起眼睛,再一次地带上了那扇完美无瑕的笑容面具的时候,她与圣吉列斯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微微发力,握住了大天使那骨节分明的指掌,重重地晃了两下:虽然对于圣吉列斯来说,摩根的用力其实跟抚摸也没有更多的区别。 “共识永远是最重要的,它能避免我们再次陷入自相残杀的命运。” 巴尔的大天使用他那热情洋溢的腔调,诉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语,轻而易举地跟上了摩根的节奏,只让摩根觉得自己有种无缝插针的,说不出来的难受。 与他脸上的柔和不容,圣吉列斯的手掌是一块坚硬的烙铁,虽然炽热,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柔软,无论是顽固的指关节,还是生硬的虎口,都在诉说着这位出自于死亡世界的大天使,无疑是拥有着强大的战士的灵魂。 他绝非是以魅力与气质来致胜的花瓶,他的内在远比世人所看到的要更加坚定与野蛮:就连摩根也是花费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而阿瓦隆之主为此也付出了小小的代价。 所幸,她及时地调整了回来。 但尽管如此,与大天使的会谈对于摩根来说,依旧是一段值得铭记的考验:她能在言语上隐约胜过圣吉列斯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的智慧与谈吐更强大,而是因为她拥有着远比这位大天使更丰富的情报系统,她知道的事情真相要比圣吉列斯更多,仅此而已。 利用大天使对于某些未知真相的渴望与恐惧,再有选择性的或隐蔽或讲述这些事实,摩根在某种程度上掌握着这次谈话的主导权,可即便如此,圣吉列斯偶尔地反扑也足以让蜘蛛女皇冷汗直冒了。 毕竟,摩根已经算得上是【久疏战阵】了,距离她上次用话语来对抗未知的兄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圣吉列斯也的确是阿瓦隆之主在话语交锋方面,从未遇到过的强敌。 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甚至都有了一丝真切的怀疑。 这么能说会道的大天使,真的是帝皇的亲儿子,而不是他在外边哪旮沓儿随便捡来的家伙么:又或者说,大天使就像是她一样,得到了几名亚空间邪神的特殊关注? 在考虑到那一点儿都不让她羡慕的强大的战斗力,和一点儿都不让她羡慕的无边魅力之后,摩根甚至能够确定,看起来关注圣吉列斯的邪神,数量还不少的样子:最起码应该比她摩根要多。 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她眯起眼睛,任凭心中的思索不断的运转着:作为已经对邪神的力量、原体的本质和帝皇的计划略有了解的人物,在意识到了圣吉列斯的独特之处,可能与那些亚空间的大能有关联后,摩根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很多事情。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们的那位基因之父,对于圣吉列斯的态度与处置了。 如果摩根站在帝皇的角度来说的话,圣吉列斯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死保的必要性:他本身除了超凡的魅力之外,没有任何特别出众的地方,而圣血天使军团也并非是像三叶草军团那样的独特军团,也就是说,他们并非是不可替代的。 再考虑到他们的那位基因之父对于一切非人特征的深恶痛绝,以及大天使身上这明显到甚至无法遮掩的基因突变,那么这位最神圣的基因原体的命运,还真是令人可悲的前途未卜啊。 要知道,之前那位【最纯洁的基因原体】,现在除了让摩根的灵魂沾了一身血外,已经一星半点都不剩下了:由黎曼鲁斯和禁军亲自押运到皇宫地下的那具躯体,就真的只是一具躯体而已,海德里希仅剩的残余被帝皇握在手里,虽然人类之主的态度还有些暧昧,但是摩根觉得,她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见到这位兄弟了。 这源自于她的预感:而她的预感一向是想当准确的。 想到这里,摩根看向圣吉列斯的眼神中不禁有了几丝哀悼,虽然眼前的这位大天使和她之间没有任何的冲突,更谈不上什么利益的关系了,但是当摩根沐浴在圣吉列斯的光辉中的时候,她内心之中的那杆天平还是不知不觉的,倾向了这位巴尔的大天使。 真是该死的魅力啊。 【……】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大天使拥有着超凡的魅力,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种魅力对于摩根的杀伤力似乎异常得大,大到摩根明明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却还是无法在内心中完全地抗拒她。 大到让她害怕。 不过,摩根眼中的悲鸣并没有被圣吉列斯看在眼里。因为现在的大天使正低着头,沉浸于他刚刚所看到的那一切:阿瓦隆之主并没有告诉大天使更多的事情,但仅仅是针对于海德里希实验室中的景象和他的那个【最后造物】的一瞥,也足以让巴尔的大天使意识到事情真相的严重性了。 那种东西,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明白一切。 更不用说,摩根在意识传输的最后,甚至还颇为贴心的以自己的第一视角,将帝皇与海德里希最后的交谈与互动送了上去:那滔天的金黄色烈焰,便是圣吉列斯对于所有事情最后的一点记忆了。 这种粗暴的直白自然有它的好处,最起码,现在的圣吉列斯不会再考虑任何有关于海德里希的事情了,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奇心过剩的原体,也拥有着一颗堪称谨慎的心灵,在完整地目睹了摩根送给他的记忆,并确定了这一切并非虚假之后,大天使就很清楚,这绝非是现在的他所能够知晓的事情。 他该止步了:虽然大天使一向以腹诽帝皇的各种行为为乐,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绝对理解人类之主的苦衷的,也自然而然的能够理解人类之主在这件事情上格杀勿论的坚决性,他可不想成为海德里希的陪葬品。 事实上,大天使已经开始考虑另一件事情了:当圣吉列斯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的嘴角上泛起了抹苦涩的笑容,看向摩根,瞳孔中少了几分虚情假意,多了一丝真切的感慨与恳求。 “你知道吗,摩根。” “在我到来之前,我听说基利曼与多恩曾经主动地找到了帝皇与掌印者,请求他们抹去有关于我们的那位兄弟的记忆,甚至请求将这种记忆清除行为,推广到所有的原体那里:显然,我们的基因之父最后同意了这个请求。” “在我刚刚听到了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的心中甚至对他们两个有些埋怨:那时的我认为我们无论如何都应该保有回忆兄弟的权力,我们的兄弟都不应该彻底的从我们脑海中消失,但现在,这种埋怨已经变转变为了对他们的理解,以及对我自己的嘲讽。” “多恩他们做的对,我们应该彻底的忘记这一切:那个人就应该沦为一座坟墓,一个不应该被任何人提起的东西,我们要忘了他,将他扔进历史的洪流之中。” “如果你想的话,请尽管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吧,姐妹,我已经在善意的恳求下,被清除了一次那些可怕的记忆了,而现在,我不得不请求伱,来帮我清除第二次。” “让他从我的脑海里消失吧,我不想再记得他了:我知道你是能够做到这一切的,所以,拜托你帮帮我吧:我可不想去找我们的父亲或者掌印者,那实在是太丢脸了。” 圣吉列斯弯下膝盖,他实际上是以一种半蹲的姿态,让自己和摩根能够处于同一高度上,然后,他的琥珀色瞳孔就可以直视着摩根的眼睛,发出恳切的光芒,而他的面容也恰到好处地露出几丝悲哀。让他无暇的笑容看起来就宛如一场古典的悲剧。 圣吉列斯在恳求。 谁又能拒绝他的恳求呢? 【我当然乐意,兄弟。】 摩根笑了起来,她的心情有了几丝的松懈,最起码现在,她和圣吉列斯算是暂时地脱离了勾心斗角的状态,可以像一对真正的血亲那样,交谈一下彼此的想法了。 【但首先,兄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情。】 摩根的瞳孔中散射了精光,她紧盯着圣吉列斯那张专注且不容质疑的面容:在之前的谈话中,阿瓦隆之主已经察觉到了大天使身上的某些缺点。 这位大天使的性格其实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他的灵魂中拥有着专横、鲁莽以及软弱的那一面,者让他很容易因为一时的困难或者蛊惑而受到巨大的影响,从而做出长久的糟糕决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圣吉列斯是一个冲动的人,一个马格努斯式的人物,但他内心之中的纯然高洁又让他与马格努斯有了本质上的天差地别,但只要操作的好,这位大天使也会被误导着,犯下一个马格努斯式的致命错误。 摩根暗自记住了这一点,她觉得自己以后应该用得上这些古怪的知识,但现在,她还是需要提醒圣吉列斯,不要在这方面,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 毕竟,她也算是半个当事人。 于是,摩根直接看向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 【……】 真是一对让人眼馋的宝石。 【我必须提醒你,兄弟。】 【如果你就这样让我抹去你的相关记忆的话,那么五秒钟后,你会忘记有关于他的一切,回归到我与你进行对接之前的那个状态,而那个时候的你,对于我们那个亵渎的兄弟,还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与忌惮的。】 【然后,你就会问我,再一次地旁敲侧击。】 【就像一个轮回。】 “你是指……” 圣吉列斯若有所思,摩根则是微笑地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能够留下一些标志,或者说提醒,一些能够避免可笑轮回的东西,能够让你的内心意识到这件事情严重性的特殊符号。】 “符号……” 【是的,我知道这是一个比较私人的事情,但你应该立下一个这样的符号,然后,每当你看到它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来,你不应该再思考有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了。】 “一个刻骨铭心的疤痕?” 【……可以这么理解。】 摩根的瞳孔挑起:她的血亲兄弟们的审美,跟她的审美,似乎总是有些冲突的,这些原体似乎总是沉浸于某些伤痛、传奇或者伟大之类的词汇,而摩根则是对这些词汇兴趣寥寥。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搁方面,反而是其他的原体更贴近于整个人类帝国的总体审美观念,而摩根才是那个脱离了群众的另类:她很清楚这一点。 反正,阿瓦隆之主是永远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整个帝国都习惯以雄鹰、雷霆、甚至是人类的头骨作为美学上的典范:据说,这种审美观来自于他们的父亲。 是的,那个把纯金色看作是完美颜色的安纳托里亚土老帽:虽然摩根同样也很喜欢金色,但她喜欢的是那种略微作为点缀,被其他万紫千红所簇拥起来的亮金,而不是像人类之主这样,把一整座巨大的建筑通通涂成黄金色,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乡下土财主一般的粗暴庸俗感。 跟暴发户似的。 不过…… 帝皇本来就算是暴发户吧? 【……】 摩根压抑着心中的笑意,她抬起头来,等待着圣吉列斯的反应。 而大天使并没有犹豫太久:在点了点头,认同了摩根的这个观念之后,圣吉列斯是向周围的那些水晶雕像环视了一圈,随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礼仪式铠甲,但这些注定不会陪伴他太久的东西,似乎并不满足于圣吉列斯对于刻骨铭心这个词的概念。 直到他看向了自己的手。 于是,在下一秒,在摩根都来不及反应的惊愕之中,大天使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掌,伸到了他的嘴唇旁边。 接着,张开嘴。 洁白且平坦的牙齿比圣吉列斯的脖颈更光滑,只需片刻,就紧紧地咬在了那只摩根刚刚还紧握住了手掌上,下一个瞬间,就留下了深深的咬痕,甚至有一滴鲜血顺着伤口留下,蔓延到了垂落的指尖,坠向地面。 天使咬伤了自己。 从未有任何事情,让摩根如此的感到惊讶了,她甚至都忘记了在这一刻保持呼吸,保持思考,她似乎本能般的发出了一声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尖叫,但又似乎没有,可她的耳朵却捕捉到了这种声音。 【……】 最后,摩根下意识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任其那滴鲜血滴落在了自己伸出的指尖上,顺着微微抬起的手指轻轻滑落,最后流到了她的手心上,又沿着那交叉在一起的掌心纹路,泼洒、熔化、升腾、最后与摩根的掌心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到些许的血腥了。 唯余洁白,雪般的洁白。 【……】 【你没必要这样子,我的兄弟圣吉列斯。】 摩根花了整整一秒钟,才从她的茫然中走了出来,他下意识的看见了圣吉列斯的手掌,只看到那里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伤口。 虽然在天使的魅力之下,这种狰狞的伤口,也显示出了一种独特的,残忍的美感,但是最起码在短时间内,如果圣吉列斯想的话,这个伤口也许是无法消掉的。 的确,刻骨铭心。 “唯有疼痛的伤口才能让人记住错误,不是吗?” “既然我一定会忘记你刚才所告诉我的那一切,那么,我就的确需要一个刻骨铭心的纪念,刻骨铭心到当我看到它,并且抚摸到它的时候,我会感到疼痛,我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你的这种方式……这是巴尔的传统吗?】 “你觉得是的话,那就是。” 圣吉列斯笑了笑,这笑容更苍白,却也更富有魅力了,流血的手指似乎没有对大天使的状态造成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负面影响,大天使依旧是大天使。 “好了,现在,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我的姐妹,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的事?】 摩根笑着回应道,她首先伸出自己的手:处于本能,她伸出的是另一只手,那只并没有接住圣吉列斯鲜血的手。 而大天使对此,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露出了了然的笑容:直到此时,摩根才发现,她伸出的这只手所对应的,是圣吉列斯那还在流血的手掌。 这是一个失礼的举措,但大天使并不打算给摩根补救的机会:某种狡黠的笑容的天使琥珀色瞳孔中流淌起来,他伸出了那只流血的手掌,还不等摩根反应过来,就略显蛮横的抓住了阿瓦隆之主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这一次,轮到圣吉列斯用力地握了握摩根的手了。 就这样,摩根的另一只手也感觉到了大天使的鲜血,这次,她感觉的格外清晰,格外长久,也格外的具有权威性。 她发现了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与圣吉列斯那温暖的手掌不同的是,圣吉列斯的鲜血就是无比冰冷的:当鲜血在圣吉列斯的手上流淌的时候,就像是一条冷却的岩浆河划过了春意盎然的山丘。 大天使的血是冷的。 冷。 且粘稠。 它留在了摩根的手掌上。 这一次,鲜血是干涸的,是无法自我融化的。 【……】 也许,她得去洗手了。 (本章完) 第385章 泰拉(十一) “你在干什么,圣吉列斯?” “……” “我在洗手,荷鲁斯。” —————— “你洗手做什么?” 【辞旧迎新:辞去旧的那个麻烦,迎来你这个新的麻烦。】 摩根的声音冷却了,她的手指在喷泉的波涛汹涌中荡着圈,连带着发丝与鼻尖也沾染上了几丝朦胧的水汽:现在,泰拉皇宫内部用来装饰的这些人工水景中,流淌的无不都是温暖的,可以直接饮用的纯净水,它们中的每一滴在这颗已经干涸的世界上,都足以称得上是价值连城的。 但在这里,它们只是徒劳地日夜流淌着,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这座屹立在万米海拔的蜂巢城市能够在干烈的狂风与稀薄的氧气中,依旧保持着与帝皇的体面相得益彰的温暖与湿润。 “……” “我觉得,现在的我不应该被称为一个麻烦了,姐姐,在这个皇宫中,比我麻烦的家伙,那可是多了去了,仅仅是我们的那些兄弟,就有好几个足以让伱头疼的家伙。” 午夜幽魂那修长的身影在金碧辉煌的皇宫内廷中来回跳跃,就宛如一只在金黄色的麦田里肆意奔腾的黑山羊一般,在上一刻,他还如同倒影般屹立在广场的边缘,而在下一刻,他就已经来到蜘蛛女皇的身边,一屁股就坐在了喷泉的边缘台阶上。 那双狭长的瞳孔眯起,康拉德很快就发现了些许的端倪:在摩根的宝石权杖顶端,最大的那颗水晶之中,似乎镶嵌着些许刺眼的猩红色,就像是一抹干涸的血迹,被用特殊的手段放进了水晶里面,用来保存一样。 午夜幽魂的脸上划过一丝狐疑的笑意,他在一瞬间就想了很多种可能,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来,而是耐心的等待着摩根的动作。 只见阿瓦隆之主细心地洗干净了自己的指腹与掌心,接着便默念成咒,换来微风,将面前朦胧的水汽暂时的吹开了。 【跟父亲聊的怎么样?】 “总的来说,还可以吧,虽然比我想象中的要有点儿出入,但我还是挺满意的:父亲跟我聊了聊第八军团的过去,和他对于帝国未来的看法,我则是和他聊了聊第八军团的未来,和我对帝国过去的看法。” 【他居然会和你聊他对于帝国的想法和规划?】 “……不,严格来说,我们聊的并不是这一部分。” “父亲只是告诉我,他当初设立第八军团的初衷,以及他渴望第八军团在帝国内部所担任的角色:在这个问题上,我很庆幸我们两个人的大体思路没有什么冲突。” 【是什么样的大体思路?】 “第八军团的真正战场是在战争结束之后,而不是战争本身: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个人没有什么信心,帝皇则是毫不在意。” “只不过在那些细节问题上,我们之间还是有着很多的矛盾的,但他表示,他会尊重我在这些细节问题上的主导权。” 【因为在他的计划中,这些细枝末节并不重要?】 “……” “他倒是没有把这句话,直接在我的面前说出来。” “但也差不多吧。” 康拉德撇了撇嘴,他伸出了爪子,在半空中捕捉着那些随风飘散的水雾团块。 而就在他的手指因此变得有些潮湿的时候,康拉德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将自己的视线隐晦地向广场的边缘飘了过去,随后又迅速的飘了回来,看向了摩根。 “对了,姐姐:父亲是跟我一起出来的,他现在就在广场的边缘地带那里呆着,我想,他是想和你见上一面,聊点儿什么。” 【我看到他了,先不急。】 摩根伫立在了这座奢华喷泉的面前,双手交叉,闭目养神,任凭微弱的水珠溅到自己的发丝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安详时光。 【我才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且痛苦的虚与委蛇,还不想这么快就开启下一场:哪怕是庄森那个战争疯子,也不会接连开启两场启示录级别的战争,不是吗?】 “我很怀疑:他会。” 【不,他不会:因为我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你又管不住他。” 【……】 【好了,先别提这些,跟我说说你跟帝皇聊天时的那些细节问题吧,我好帮你把把关:我们的父亲是一个习惯算计任何人的人,包括他自己,你可别一不留神,就被他给骗了。】 摩根垂下眼睑:她在这方面可是经验丰富的,毕竟那口金苹果现在似乎已经卡在她的身体里了,上不去下不来的,让蜘蛛女皇连甜点塔都吃得不痛快了。 “应该不会。” 康拉德看起来倒是信心十足。 “而且所谓细节,本身就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所有答案,也已经知晓了帝皇对于我的军团的态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冷漠与忽视一点,但这也并非是件坏事。不是么?” “当我足够被忽视的时候,我才能够有充足的空间,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而不被找麻烦:如果我不幸将自己摆在类似于基利曼的位置上的话,那么我对于我的军团的任何改动,都会引来别人的说三道四的。” 【这一点你是无需担心的,康拉德,没人会对你擅加指责的:因为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你对你的军团到底做了什么。】 摩根嘲讽性地一笑。 【原体之间的情谊,远没有你想象那么深厚,除非是挚友或者并肩作战过的同伴,否则大部分的基因原体是根本不关心他的兄弟们都在做什么的。】 “举个例子?” 【和大部分基因原体的关系相比,你和庄森两个人,都算得上是情意深厚的了。】 “……” “在我和那头狮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两个想的可都是该如何干掉对方呢,姐姐:这也算是你理解的情谊深厚?” 【干掉对方算什么?】 摩根直接笑了出来。 【在基因原体中,至少有八成的基因原体,想过杀死自己至少八成的兄弟,而且他们都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能够杀死八成的兄弟:同室操戈可是任何一个人类大帝国皇室的特色,在人类还没有走出泰拉的时候,就是如此了。】 “……确实。” 【所以说呀,好好的记住这一点吧,康拉德,毕竟你马上就要离开我,自己滚出去独立生活了:别的兄弟可不像是我或者黎曼鲁斯这么好说话,实在不行,你以后就绕着他们走吧,变得孤僻一点也是没关系的,反正在原体之中,从来就不缺少孤儿。】 “……” 午夜幽魂挑起眉头,很是庄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他便舔舐着自己干裂的嘴唇,那对疯狂的双瞳弯成了一对月牙。 “原体们的情谊没那么深厚,这点我是知道的,但总有些人更急公好义,不是么:就像我们那位伟大的牧狼神,他现在可是就在这座泰拉皇宫里面,想要给他的某个失落的兄弟找一个说法。” “另外,他还拉来了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天使,来为他助阵:不过现在看来,我们那位最神圣的兄弟已经被你所说服了,这可是连我们的父亲都做不到的伟业,姐姐。” 【……】 【你要是想在这方面找我乐子的话,康拉德,那我就不得不想起刚才某人居然敢挂了我的灵能通讯的无理行为了:你觉得像这样的无理举措,是不是该接受亿点小小的惩罚呢?】 “……” “别这样,摩根。” 午夜幽魂的眼神乱瞟,不断地将摩根的注意力,转移向那个伫立在广场边缘的冰冷太阳身上。 “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在暗中规划吗,而不是某位伟大的人类之主,因为不想面对他那个光芒四射的儿子,便费尽心思地让你去帮忙说服圣吉列斯?” 【……】 【你和父亲联手坑我?】 摩根的面色不善。 “……” 午夜幽魂的眼珠就仿佛一对上好的猫眼石一般,在他那苍白且狭长的瞳孔中滴溜滴溜地转着,他从未像现在一样,疯狂地挖掘着自己脑海中那为数不多的智慧。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不太重要的秘密,作为补偿。” 【说。】 “你知道,我们的父亲为什么要待在这座塔里么:这里只是泰拉皇宫的一个偏远区域,而不是属于他的王座厅的中央区,一般来说,他是不会待在这里的。” 【……】 摩根没有回应,但她的瞳孔中有着一丝精光。 【为了躲避荷鲁斯?】 “是的。” 康拉德嘲讽的笑道。 “我们伟大的牧狼神气势汹汹的杀回到了神圣泰拉上,他来的实在是太快、太突然了,突然到连我们的父亲都无法及时乘坐他那艘光芒万丈的帝皇梦幻号逃到前线去,所以他就只能假装自己不在,让荷鲁斯将矛头指向掌印者。” “而在此之前,他就只能躲在这里,等着他的掌印者帮他收拾完这个烂摊子了:我倒是很好奇掌印者是否知道这些事情,如果他知道的话,恐怕那个老头的心情,现在也不会很好吧。” “君王闯的祸,需要他的助手来帮忙承担指责与压力。” “莫大的讽刺,不是么?” 说着,康拉德还不忘朝他的血亲眨了眨眼睛。 【……】 摩根没有回应,因为当康拉德讲述着这句故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阿瓦隆之主的脑海中竟然飘过着一句遥远的卡利班腔调。 —————— 我还要负责军事上的事情,这些后勤世界以及铸造世界们的来使交给你了,摩根:别让他们拿那些泰坦军团的事情,再来烦我了。 —————— 【是啊……】 摩根的银牙咬碎。 【这是莫大的讽刺,我是真没想到,这种该死的性格居然也能成为他的遗传物质之一:他真是什么都往我们的基因里塞啊。】 “……” 摩根的话语锐利,她语调中的极端冷酷让康拉德眯起了眼睛,他明智的当做没听到 “我记得你这次来泰拉,不是想和掌印者进行一次会谈么: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早点去,或者晚点再去,不然到时候的场面,可能会很难看的,你可能不得不再为我们的父亲收拾一次烂摊子。” 【……多谢提醒。】 “顺便一提,这位掌印者的实力可是要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更为强悍一些,我们的那位牧狼神兄弟如果想诉诸以暴力的话,我可不怎么看好他。” 【一个凡人,难道他还能打赢荷鲁斯吗?】 “他可是与你同一级别的强大灵能者,摩根:而且如果不是以命相搏,只是比拼技巧和经验的话,你和马格努斯都是不如他的,他能玩弄星球级别的时间与空间。” 【好吧,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那最好。” 康拉德应了一声,那尖锐的嗓音便突然的断绝了,而对面的摩根也是同样如此,一时间,两位基因原体就这样突然陷入了沉默与尴尬之中,竞是想不到他们还能再去聊些什么了。 毕竟,他们已经陪伴彼此快十年的时间了,能够聊的事情,也已经聊的差不多了,甚至,就在前往泰拉的这几个月里,有关于第八军团的事情,摩根也已经不厌其烦的跟康拉德絮叨过很多次了,絮叨得康拉德都有些烦了。 阿瓦隆之主甚至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些凡人的母亲想要与她们处于成年边界的孩子进行聊天的时候,所会陷入的尴尬处境:自己想要说的那些老生常谈要么已经说烂了,要么注定不会受到欢迎,如果想要找到与孩子的共同点的话,又似乎更困难。 于是,就只有沉默了,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只有在他们面前,那顶奢华的喷泉依旧在忠诚地泼洒着自己朦胧的水雾,让两位原体各自的发梢都已经沾染上了星点的露珠。 而除此之外,也就只有他们背后的那轮金黄,似乎依旧在闪烁。 “……” 闪烁得有点孤独呢。 “我们的父亲已经站在那里,超过五分钟了,姐姐,你真的不去找他聊一聊吗?” 【不急,让我再歇一会儿。】 “我觉得,你还是稍微急一下比较好:没准帝皇是想和你聊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毕竟,你现在可是帝皇的保密人了。” “在帝皇那里,你绝对是和庄森或者黎曼鲁斯同等的存在:顺便跟你一起,在与我交谈之前,我们的父亲绝对和黎曼鲁斯交谈过了,我能闻到我们的那个芬里斯兄弟留在塔楼里面的毛腥味。” 【相信我,康拉德,他这次找我来,肯定不是想聊什么重要的事情:单单从他身边的外在来看,我就可以非常确定这一点。】 “……怎么说?” 【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就一个人,站在广场的边缘?】 “……没错。” 康拉德循声看去,发现摩根说的一点都没错:人类之主一个人站在广场的边缘,就那么若无其事的站着,仿佛一个过客,他既没有带禁军,也没有带侍从,更不用提那个大名鼎鼎的掌印者了。 帝皇就那样孤独地伫立在皇宫的角落里,只有远方的光芒万丈能够陪衬他身边的空旷,当孤冷的风从宫殿的隔间中吹过来的时候,他的发丝也会随之一同起舞,就像是冷风之中仅存的一丝柳絮。 他站在那里。 孤独地发着光。 “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你还是收起你那点不正常的怜悯心吧:这就是问题所在。】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的瞳孔之中洋溢着真理的光芒。 【我们的父亲这次连禁军都没带,这就像是一个演说家,明明都已经走到台前了,我们才发现他既没有带自动提词器,也没有带麦克风,甚至连演讲稿都没带:而偏偏他又是一个蹩脚的三流演说家,缺少德摩斯蒂尼的风范。】 “你似乎总是对于我们的父亲充满恶意且缺少信心,姐姐,这是为什么?” 【你不也一样?】 “那是因为我看到了未来,而且我现在也不这样了:在我们的父亲面前,我可是一个礼貌、谨慎、从来都不会大放厥词的好孩子。” “你又是为什么?” 【……】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缓缓的转过身来,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准备向帝皇走去,在迈开步伐远离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让自己的声音顺着风声飘到了康拉德的耳边。 【我已经习惯了。】 【我已经习惯于对帝皇保持恶意,保持谨慎,保持忌惮与略微敌对的心态,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完全的信任他。】 【因为……】 【……】 【因为我不敢。】 —————— “……” “真是一个胆小鬼。” 直到摩根走远之后,康拉德才敢咧起自己的嘴,压低了声音地嘲讽着,接着,他向前一步,俯下身来,也想要在喷泉中洗一洗自己的手,毕竟还有果汁的残留在上面。 【我劝你最好别那么干,康拉德。】 可还没等康拉德弯下腰来,他的身后就传来了摩根的呼喊声,转头望去,只看到已经走了一半路途的阿瓦隆之主转过身来,朝着她的血亲挥了挥手。 “……为什么?” 康拉德大喊的,而摩根的回应也同样的响亮。 【因为那水里有金箔……还有金粉!】 “……” “草,还真有!” 午夜幽魂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满手的金屑,直到此时,他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喷泉:只见数日不尽的黄金被磨成了细粉,飘荡在这温热的泉水之中,伴随着汹涌的潮流而在空气中肆意的游荡、起伏,直到让这个典雅的人工水景变成了一座金碧辉煌的移动金泉,充斥着说不出来的…… 富贵感。 “……” 【帝皇的审美啊……】 空气中,唯余摩根的感慨。 —————— +你对我的审美有意见么?+ 待到摩根走到她的基因之父身边的时候,人类之主才从他的远眺中抽出身来,低下头,仿佛才注意到摩根的到来一般:如果不是她的呼吸频率早在阿瓦隆之主迈入视野那一刻,就已经调整过来的话,摩根可能还真的会被帝皇这精湛的演技所蒙骗过去。 但此刻,蜘蛛女皇已经能够在帝皇的面前扬起完美的微笑,做到滴水不漏了。 【没什么,父亲。】 【我只是在感慨您那遗世独立的,注定不会被凡夫俗子们所认同的独特美学罢了:您对于美学的理解宛如再世梵高一般,不会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为之惊叹的,毕竟梵高也经历过相同的磨砺,不是么?】 +……+ 帝皇沉默了一下,摩根的微弱讽刺自然没有骗过他,不过人类之主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只是在自己的内心中短暂的感慨了一下。 虽然他和摩根实际上并没有见过几次面:满打满算来说,这次也只是第五次而已,但是与第一次那种过分的谨慎与小心不同,现在他的这个女儿,可是已经开朗与主动太多了。 只不过…… 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学会了滴水不漏,甚至暗自对他发起反讽的亲生女儿,人类之主不由得深思了起来:他的这个让人既爱又恨的亲生女儿,到底是【谨慎】一点好,还是【开朗】一点好呢? +……+ 罢了,还是现在更好一点。 最起码,她愿意和自己主动的聊些什么,而不是需要他再去挑起什么话题了:想到这里,合格的笑容便从帝皇的脸上浮现了起来。 +摩根,我的女儿,我亲眼目睹到了你和你的兄弟们在黑暗之中的每一次伟大胜利,你很好的完成了我交给你的每一个任务,无论是去毁灭什么,还是去拯救什么,事实证明,你都是很擅长的。+ +在这一点上,你已经胜过了你的每一个兄弟,他们之中从未有人能够均衡的完成这两点,他们无法把握创造与毁灭这两个极点之间的权力天平。+ 摩根笑的很软:但是她的拒绝却是严肃的。 【我不敢苟同,父亲:我的那位失落的兄弟是您亲手毁灭的。请不要将这种血腥的冠冕戴在我的头上,至于康拉德,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我是否拯救了他,在最终时刻之前,谁又知道他是否会选择正确的道路呢?】 +不,你现在其实就已经把他教育的很不错了,远远超乎了我对他最初的预期,这无疑是一份让人欣喜的答案。+ 帝皇眯起了眼睛,他望向了远处的康拉德:午夜幽魂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喷泉的旁边,用他的手掌勾起那些金光四溢的水球,砸向了远方那些巡逻的禁军。 +……+ +虽然,还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的。+ +不过对比我的预期来说,你已经把康拉德教的不错了。+ 说到这里,帝皇的语气是郑重的,甚至携带着一丝感激的。 +非常的,不错。+ +现在,我能够把一部分的信任交与他:就像我在之前,把更多的信任交给了你一样。+ 【……】 摩根的眼皮动了动:尽管帝皇的这些话语足以让半数的原体激动到忘乎所以,而阿瓦隆之主虽然也有了一瞬间的激动,但是只要想到那个死在她手下的兄弟,摩根心中的一切激情便会烟消云散。 【让我想想,父亲,这种信任不会让我再手沾一个基因原体的血了,对吗?】 +……你在意这件事情?+ 【我不得不在意,那些鲜血在我的身上,在我的灵魂之中,我无法抹掉它们:我的兄弟们能够看到我的灵魂之中有什么,最起码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能够看到。】 +……+ 帝皇叹息了一下。 +跟我来吧,摩根,我想我们需要好好的聊一聊,然后,我会抹去这些鲜血的:其实你大可以留着它们,在跟我聊完之后,你再进行这个选择吧。+ 【……】 【好的,父亲。】 摩根再一次的笑了起来。 +不过首先,你需要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如何……+ 帝皇顿了顿。 +你是用什么办法,让康拉德懂得那些礼仪的:比如说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不要坐在桌子上。+ 【……】 【用脚啊。】 +?+ 帝皇挑起眉头。 【不然呢?】 摩根挑起眉头,她的面容看起来比帝皇更困惑一些。 她笑了一下。 【当你养的野猫开始撒野的时候,父亲,你要做的,就是狠下心来,把他一脚踹下去。】 +……+ +你总是这么做么?+ 【长痛不如短痛。】 【有时候,一次爱的打击,胜过了千言万语。】 +……+ 【你会记住这句话么,父亲?】 +……+ +当然,我可靠的女儿。+ (本章完) 第386章 泰拉(十二) +在黎曼鲁斯跟我汇报工作的时候,他曾向我提出了一个颇具有想象力的提案。+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对此甚至有些惊讶:因为黎曼鲁斯从来都不会向我主动地表达他内心中的任何想法,他习惯于聆听来自于我的命令,而不是给予我反馈,或者跟我诉说他的所思所想。+ +你知道的,这给我带来了某种新鲜感。+ 【您讨厌这种新鲜感么?】 +讨厌?为什么要讨厌:难道在我的女儿眼里,我就是一个只会堵塞言路的暴君么?+ 【我从未这么想过,但你的确很少倾听来自于我,或者其他基因原体的想法,不是么:毕竟,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你与大部分基因原体的相处时间,加起来总共也就那么长。】 【又或者说,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君王,无论黎曼鲁斯是您的子嗣还是您的得力干将,您居然会对来自于他的建议感到诧异,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了。】 说着,摩根伸出了一只手,感受着那些高海拔的凛冽寒风绕过了帝皇身边浑然天成的金色光芒,抚过她的手腕与耳垂的感觉:顺着风的来向看去,阿瓦隆之主能够远眺的距离甚至超过了远古时期,泰拉上任意小国的国疆。 而就在她所能眺望到的视野尽头,只见到太阳极为罕见的悬挂在了神圣泰拉的苍穹之上,厚重的乌云层散去,是一个稀有的晴天:本就金碧辉煌的泰拉皇宫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一道源自于天堂的神圣光芒一般,将它自己,将在它脚下的城市,将在它身边那些起伏连绵的山脉一同笼罩其中,巨大如天兽的幻影甚至倒映在了远方的阿尔泰山脉上。 那里既是帝皇征服这个世界的起点,也是一场伟大战役的天然纪念馆:据说,帝皇的第一支军团便是尽数牺牲在那里,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伱不应该一味的指责我,我的女儿。+ 人类之主沉默了一下,才朗声的给出了自己的回复,他走在了摩根的前面,带着他的女儿在广场旁边那些由稀有的外星植被和琳琅满目的大理石雕像所共同打造的迷宫之中,缓慢的穿行着,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外人,但是紧紧相隔着那脆弱的墙壁,便有着禁军小队来回巡逻与呼吸的声音。 只是,这些最强大的战士对于这仅隔着一墙之隔的交谈,似乎没有任何的察觉。 +你觉得我一直忽视了你们的声音,可我何时有条件能够一一聆听你们的想法:就像你手下有四十多个连长一样,你又如何能确保满足他们随时随地诞生出来的,那些或严肃或荒诞的想法?+ 【我的确无法满足,父亲,但即使是我麾下那些最不受到重视的连长,在没有远征或者特殊作战任务的寻常时间里,他们每隔最多三五天,就可以单独面见我一次,我会聆听他们的话语。】 【即使这种会谈本身可能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在未来停下这种行为,因为聆听与交流这种行为的本身,就是其价值所在。】 +那么当你在远征的时候,当你像现在这样,人在泰拉,而部分的连长在阿瓦隆的时候,你还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 帝皇的手指按放在了一旁的雄鹰雕像上,调整了一下。 +在你的兄弟们之中,有根本就不想和我见面的,有和我见面之后,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的,而那些可以和我见面的人之中,大多数被战争与远征的事情所烦扰:与无数正被异形和战火所蹂躏的人类同胞相比,父子间的见面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帝皇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金黄色的瞳孔中洋溢着严肃的光彩,让摩根恭顺的低下头来:每当人类之主严肃起来的时候,阿瓦隆之主是不敢在明面上与他对着干的。 +你诉说着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而我的确懂得这个道理,只是现实的条件不允许我去践行它:所以,当我接受到了黎曼鲁斯的建议的时候,我是以最严肃的态度来思考的,因为它足够的宝贵。+ 【……】 【这样最好,父亲。】 摩根恭顺地低下头,这种明面上的顺从,让人类之主为之点了点头:在之前的某个时间点之后,帝皇就已经不再奢求能够让摩根成为像是荷鲁斯或者多恩那样的心腹子嗣了,在他看来,这个女儿能够以合作的姿态与他进行交流,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毕竟,摩根是唯一一个能够与帝皇沟通一些私密事宜的原体,这是她所有的血亲都无法具备的极端优势:康拉德虽然也可以,但他还是太过于疯狂了,疯狂到帝皇在内心中对他依旧不够信任。 有了这层关系打底,帝皇就不介意他的女儿保留一点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反正和摩根的某些兄弟相比,阿瓦隆之主已经是一个能够让人心情愉快的家伙。 +好吧,那么让我们来聊聊黎曼鲁斯的那个提案。+ 帝皇随意的挑了一个高度正好的花坛边缘,坐了下来,金黄色的盔甲让整个灌木丛都变得闪闪发光了起来,而阿瓦隆之主则是侍立在他的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安静的聆听着父亲的话语。 人类之主依旧保持着那副严肃的面孔。 他的第一句话就宛如一颗平地惊雷。 +告诉我,我的女儿:你想成为战帅吗?+ 【……?!】 摩根没有回应,因为当这句话闯入她的脑海中的时候,阿瓦隆之主能做的只有本能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作为脑海中呆滞的象征。 【您是指……战帅?】 +是的,战帅,大远征之中的那个传言:告诉我摩根,你想成为帝国的战帅么?+ 【……】 摩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不是没有猜测过,帝皇想要与她讨论有关于战帅的问题,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以一种如此……直白的方式。 …… 这就是人类之主不带禁军后的高超水平吗? 摩根狠狠地感慨着。 【如果我说,我想成为战帅的话,您会怎么回应?】 +……+ 帝皇挑起了眉头,摩根的回答似乎让他感到惊讶,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象过摩根真的渴望成为战帅的这种情况会发生,在那双金黄色瞳孔之中,似乎闪烁过了几丝想要修饰语言的冲动,但很快,人类之主就明智地放弃了这种妄想。 于是,他用了一种最简单、最粗暴、最直白、最有效,也是最适合这种【私密场合】的话语,来回答他的女儿。 +如果你告诉我,你想要成为战帅的话,那我会想办法打消你的这个念头:我会给予你一定的特殊补偿,或者给予你一个更让你满意的职位,但仅此而已。+ +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让你成为战帅。+ 【……为什么?】 尽管早已知晓,但一丝不甘还是在摩根的心头上划过:源自于基因原体灵魂深处的争强好胜,在听到帝皇话语的这一刻,短暂的于摩根的内心之中占据了上风。 帝皇依旧是冷漠的。 +因为你不适合成为战帅,我的女儿。+ +事实上,你的大多数兄弟都不适合成为战帅,这并非是你们不够优秀,而是因为你们的能力并不在这一方面上,让你们成为战帅就像是用一把上好的宝剑去雕刻一座雕像一般。+ +可行,但不合适。+ 说着,帝皇指了指那个刚刚被他调整过的雄鹰雕像:那尊展翅的石之猛禽似乎更为凶猛了。 +那会是一种浪费,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无意义的浪费了,而你则理应在一个更合适的位置上,我的女儿摩根。+ 【……】 +在此之前,我还曾经苦恼将你安排在怎样的位置上:但是黎曼鲁斯的提议成功的提醒了我。+ 说着,帝皇笑了起来,他的语速非常快。还裹挟着不容置疑的鉴定,就如同一场陨石雨一般,不断的轰击着摩根的脑海,让阿瓦隆之主被动的接受着他的观念,甚至找不到提出反对意见的时间。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粗暴且直白的讲法,反而异常的适合人类之主,因为当他严肃起来,庄重的诉说某件事情的时候,他的声音与气质、威严与面孔,都是无法让任何人说【不】的 即使是摩根也是如此。 阿瓦隆之主只能默认着,让帝皇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成为了不可撼动的事实。 【黎曼鲁斯的提议?是他所提出来的那个战帅委员会?】 +是的,他跟我说过,他跟你讨论过这件事情,而你并没有旗帜鲜明的反对他的意见,但是,我想再听一听你的想法,然后,我会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 帝皇换了个坐姿,看起来真的在等待摩根的话语。 【……】 【我觉得,您还是直接讲述您的想法吧,父亲。】 【毕竟,我从未在整个帝国的角度上,考虑过这件事情,我现在的想法是没有多少参考依据的。】 +好吧。+ 人类之主从善如流,他毫不在意这是不是摩根的谦逊。 +黎曼鲁斯的提议给了我一点新的灵感:在此之前,我对战帅的设想就是接替我在大远征中的职位的负责人,但在与你的兄弟的交谈之后,我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哪个问题?】 +其实,现在的大远征也不是我一个人负责的:我有掌印者,更有整个战争议会的协助,他们虽然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如果没有他们,整个大远征的战争机器就不可能如此流畅的运转,尤其是掌印者,与我相比,他才是帝国眼下实际的控制人。+ 【……的确。】 +而战帅作为我的替代者,是缺少这一点。+ 人类之主眯起了眼睛,他直视着自己的女儿。口齿清晰的将那些完全称得上是高度机密的话语,就这样在这个空冷的花园迷宫之中说了出来。 +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能够知道:我之所以会设置战帅并退出大远征,是为了返回泰拉进行那项大工程,而在我返回泰拉之后,我会从阿斯塔特军团中挑选一个军团作为我的泰拉禁卫,战争议会也将解散,重组为泰拉议会。+ 【……】 【泰拉禁卫?泰拉议会?】 摩根轻语着这两个词,她的眉头高高皱起,因为这两个词语都让阿瓦隆之主感到了本能的不妙。 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因为就算摩根也不得不承认,大远征现在的体系其实是最适合人类帝国,或者说,最适合各位基因原体那脆弱且敏感的内心的。 而一旦像是拱卫泰拉的【泰拉禁卫】,或是取代由基因原体主导的战争议会的泰拉议会的出现,无疑都会打碎现在的这份平衡。 更重要的是,它们无疑会打碎某些基因原体之间脆弱的心理防线和尊严平衡:别的不说,单单是那个能够拱卫帝皇与帝国首都的泰拉禁卫,无疑又是一个能够隐隐约约凌驾于诸原体,甚至是诸多军团之上的存在了。 很好,又一个战帅。 要知道,战帅终究也只是原体个人的荣誉吧,而泰拉禁卫,听帝皇的意思,可是事关一个军团的荣誉:这可比原体个人的荣誉还要严重得多了。 至于泰拉议会…… 【现在的战争议会难道有什么不好吗,父亲,为什么要重组,您又打算怎么重组?】 第二个问题更为关键,而帝皇也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说来也是奇怪,人类之主与他这个唯一的女儿之间的交流,虽然远远不如他与某些儿子之间的那般亲密与热烈,但却是更为坦诚,也更为重要的:他们之间所交流的只言片语流露出去,甚至足以在基因原体之中掀起一股地震了。 就比如说,接下来的这句话。 +从根本上来说,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泰拉议会的职责与战争议会是相同的,只不过,原本战争议会中,属于基因原体的席位将被抛去:泰拉议会将是完全由凡人所管理的机构,而玛卡多将会是它的议会长。+ 【……】 【抛去基因原体,为什么?】 摩根几乎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忍耐力,才压抑住了她嗓音中的尖锐,因为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自杀性的政治举措的理由:尤其是当它出自于帝皇之口的时候。 要知道,战争议会可是明面上的大远征最高指挥机构,是仅次于王座的存在,而基因原体虽然实际上从来没有参与过战争议会内部的更多事情,但他们一直都是这个议会中不可撼动的一份子。 可是现在,帝皇却要将他的子嗣们从战争议会中抛出,甚至不惜重组一个泰拉议会:作为大远征主力的各个阿斯塔特军团的基因原体们,居然从大远征的最高指挥机构中被剔除了? 这背后的政治含义,足以在整个帝国的官场中,掀起一股启示录级别的风暴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帝皇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让泰拉议会变成纯粹的凡人执政的机构? 可是现在的战争议会,在本质上也是凡人执政啊:在外征战的基因原体们,根本无法回来参与这个议会,他们只是挂名而已,唯一被大范围使用的权力,就是对议会的各项条款的拒绝权而已。 把基因原体们留下来也没有更多的坏处,可是如果把他们抛弃的话,那可就会有确确实实的政治灾难了:别的不说,在被剔除出大远征的最高指挥机构后,各个基因原体和他们的军团,可就在实际意义上成为了泰拉议会的下属机构了。 让基因原体们位居一群凡人领主之下? 摩根觉得,自己想不出比这更炸裂的主意。 她张了张嘴,只感觉到口舌之间有种莫名的干燥,于是,她就费劲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才勉勉强强的挤出下一句话。 【但是,父亲,你把我们从大远军的最高权力机构中,剔除了出来,那么,在这个人类帝国的框架之中,我们和我们的军团,应该处于怎样的位置?】 +……+ 帝皇眯起了眼睛,他没有立刻的回应,而是饶有趣味的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你似乎对于自己被剔除出战争议会没有任何的看法:别忘了你也是基因原体的一员。+ 【虚职而已。】 阿瓦隆之主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大不了我回阿瓦隆。】 【不过你要知道,父亲:原体之中像我这样豁达的可没多少,你的某些子嗣虽然平日里对战争议会的命令不屑一顾,但如果你想剥夺他们在其中的地位,却是会掀起几丝不必要的波澜。】 +我从未说过,要剥夺你们在帝国之中的地位。+ 帝皇笑了起来,他摊开了一只手,话语间是散不开的自信。 +这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你看:无论是泰拉禁卫,还是泰拉议会的组建,都会是在我回到泰拉,离开大远征之后的事情,而到了那个时候,战帅的职位早就已经被敲定了下来,他将顶替我在大远征之中的位置。+ +也就是说,包括每一个原体和军团在内的所有武装力量,都是战帅所下辖的部门,而作为顶替我的位置,战帅这个职位本身与泰拉议会是平等的,他虽然会受到泰拉议会的制约,但是议会本身上没有凌驾于他的权力。+ 【可是他们可以通过补给、后勤以及宣发等条件,来从一些软实力上制约战帅这个岗位:我不得不提醒你,父亲,战帅这个职位,是永远无法替代你在大远征中的位置的,因为他永远不可能成为帝国在政治领域上的一把手。】 +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摩根,让我们相信马卡多的能力,他不会让泰拉议会与战帅之间的关系水火不容到这种地步的。+ 帝皇摆了摆手,用短暂的微笑掠过了摩根的警告。 +而既然战帅会是帝国所有武装力量执掌者,那么原体自然而然是在他麾下的:所以,我会将原体从战争议会中剥离,因为他们和战争议会,从此之后会从属于两个体系,互不干涉。+ 【但是在本质上,也是一种贬低,不是吗?】 【我们从与战争议会同一级别的存在,变成了低于战争议会的战帅的下属,虽然我本人对于这种调配没有什么看法,但是我的某些兄弟可不会这么想的。】 +我会处理这个问题的。+ 帝皇摆了摆手。 +在我离开大远征之前。+ 【您要解决的问题可不止这一个,父亲。】 摩根讥笑了一声。 【除此之外,你怎么就能确定战帅与泰拉议会之间的关系,能够协调呢:马卡多的确值得信任,可是那位战帅呢,别忘了,你所期待的那位战帅,可是即将与你尊贵的掌印者,爆发一次不怎么美好的冲突啊。】 【这个冲突的直接原因与根本原因,可都是您啊。】 +……+ 【更何况,即使我们假设荷鲁斯与玛卡多都是胸怀大义之人,可是一个只负责军事领域的战帅,和远离大远征前线的泰拉议会,他们之间的协调会是灾难性的。】 【当战帅遇到了不属于自己管辖范围内的政治事宜的时候,难道他要将这些事情千里迢迢的传令会太拉议会,然后再等待泰拉议会千里迢迢的发来解决意见吗:这两句短暂的话语之间,可是会间隔着四五天甚至四五个月之久的时间,灾难性的效率问题,不是么?】 【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这一点?】 +我当然意识到了。+ +就算我以前没有意识到,在与黎曼鲁斯交谈之后,我也已经意识到了。+ +你说的问题的确是存在的,摩根,战帅的职位本身就是残缺的,因为他与泰拉议会之间缺少了一座坚固的桥梁,缺少了一个不会与他争锋,但却会为他分忧解难的足够坚固的职位与支撑。+ +缺少他的掌印者。+ 【……】 摩根眯起的眼睛。 当帝皇一边诉说着他的话语,一边缓缓站起身来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突然有了种不好的感想,她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某头卡利班狮子一边亲切的拍着她的肩膀,一边把一大摞能够将考斯韦恩逼疯的文件扔给她的时候。 而现在,某头卡利班狮子的基因之父,正一步一步的来到她的面前,同样亲切的拍着她的肩膀:他的另一只手说没有拿文件,但似乎正虚握着某些更可怕的东西。 +一个大远征在政治方面的管理者,一个足以辅佐我的战帅的人物,一个不需要选拔的人。+ +这个职位,在所有的基因原体之中,这都是一道单选题。+ +不是吗,我的女儿。+ 【……】 帝皇微微的勾起了嘴角,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些。 +一个督军。+ +一个总参谋长。+ +一个战帅的掌印者。+ +一个大远征的秘书总长。+ +或者是一个大远征的总检察官,再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称呼。+ 【……】 帝皇拍了拍摩根的肩膀 +你更喜欢其中的哪一个?我的女儿?+ 【……】 —————— 【我可以都不喜欢么,父亲?】 摩根颇为罕见的,对帝皇露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容,她的脸庞有些苍白。 而人类之主则是坚定的,无情的摇了摇头。 +就像我说的那样,摩根,这是一道单选题,是一个不需要推选,而是一个需要钦定的职位:你还是早早的定下选择吧。+ +毕竟……+ +长痛不如短痛,不是么?+ 帝皇笑了起来。 摩根从未觉得,他的笑容是如此的可怖,如此的不可战胜。 最后段落乱码的话就刷新一下,今天这段剧情属于临时多写了点 (本章完) 第387章 泰拉(十三) +我的女儿,你还记得这场大远征已经进行多少年了吗?+ 【当然记得,父亲。】 【按照我所掌握的,亚空间驱动计时器,以及帝国历史记录文献来计算的话,现在,距离您在神圣泰拉上开启这场伟大的大远征,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九十五个泰拉标准年了。】 +那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回归帝国的吗?+ 【如果您是指那个会被帝国的官方档案所承认的时间的话:我是在二十年前,即大远征进行到第七十七个泰拉标准年的时候,在一颗无名的行星上与您相遇的,接着我便向伱宣誓效忠,并且在您的恩准下,与我的破晓者军团重逢。】 【而如果您指的是我第一次参与帝国内部事务的话,那么黎明星事件是在大约四十三年前,即大远征进行到第五十二年的事情:那是我第一次参与到帝国的重大事件中来,当然,在黎明星事件的大约两年前,我便已经离开了我的家园世界,以一名凡人军官的身份加入到千子军团的远征舰队之中。】 当太阳如同一位活力不在的君王,缓慢的走下了它位于正午的至高王座,向着西方的山脉逐渐滑落的时候,帝皇与他的女儿继续在这座幽深的花园之中行走着。 此刻的摩根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乖巧,她略微低着头,安静的跟在帝皇的身后,用精炼的语言回答着源自于她的基因之父的问题。 而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后,天生的谨慎心态还让阿瓦隆之主不由得侧过了脑袋,因为答案中那些许的不严谨而皱眉。 于是,摩根接着补充道。 【当然了,考虑到帝国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完全统一的历法,甚至各个远征舰队之间计算时间的方法也各有不同,再加上亚空间航行本身的影响:在某些地区的记录文档中,我刚才回答的这些数字可能会有一个或多或少的出入,范围大概在十年左右。】 帝皇没有回头,他只是安静地聆听着摩根的话,颔首。 +的确,在泰拉内政部的某些文件档案之中,大远征早就已经超过一百年了,而且在帝国治下的某些偏远星域之中,他们也的确比帝国的其他地方,多度过了至少十年的光阴。+ +这些时间上的差错,是管理帝国这个庞大体系时,所要遇到的无数问题中,算不上是特别严重的那一种,毕竟归根结底,对于时间的流逝,我们还是能有一个大致的认知的。+ +就比如说,虽然在细节问题上依然有着很多的矛盾,但是整个人类帝国从上到下都认可的一件事情:从我在泰拉起兵开始,这场大远征已经进行了一个世纪了。+ 说着,帝皇停下了脚步。 他伫立在一个分叉路口,道路的两旁尽是用灌木与各种古老的植物所搭建起来的高墙,透过这些虽然密集但却并不防风的卫士,隐约能够听到在墙壁另一侧的潺潺流水声,以及某位午夜幽魂那低沉的嘀咕声:他们距离那座广场似乎并没有多远,但是冰冷的空气却又有那公共场合的温暖截然不同。 人类之主的感慨,在冰冷的空气中凝聚成了霜色的水雾。 +一个世纪,对于帝国的平民来说,这就是两代人到三代人,甚至是四五代人的时间,漫长到足以让他们忘记祖辈的历史。又或者可以让一个星空下的强国消失到烟消云散,无人铭记。+ +一个世纪:对于那些在大远征早期,第一批被帝国所收复的世界来说,他们的新生代可能早就已经习惯了在双头鹰旗下,安享和平与军事保护的日子了。+ +他们的祖辈可能会与帝国的远征军们并肩作战,推翻曾经世代欺压在他们头顶的军阀撍主或者是异形奴隶主,他们的父辈可能见证过阿斯塔特军团的伟岸,见证过帝国的战舰从苍穹上划过的影子,而到了他们这一代,到了他们的儿子或者孙子这样一代,与生俱来的和平就会成为主题,他们将忘记星辰之间的战火,他们会将大远征作为遥远的传说,作为存在于上个世纪的古董与笑谈。+ +他们会忘记曾经的苦难,会戏谑昔日的牺牲,会因为和平生活中的小小挫折与反抗行为而如痴如狂,又或者质疑自己为何要为一场发生在无数个光年之外的远征,而付出自己的劳动与财富。+ 【为何要为波兰而死呢。】 摩根低声的应和着,但这并未缓和人类之主脸上的严肃。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帝皇叹了一口气,而在他的身后,他的亲生女儿显然没有被他的悲伤情绪所感染:当摩根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依旧是冷的。 【但这不也是您从一开始就期待的事情么,父亲?】 摩根咧起嘴角。 【将整个银河从战火与异形的统治中拖出来,让一个世纪后出生的帝国新生儿们,都能享受到奢侈和平生活:您不正是因此,而开启了这场大远征吗?】 【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过早的发生在了一批幸运儿的头上:以至于人类的惰性发作,对于整个大远征造成了负面的影响。】 【因为大远征的出现,银河现在浮现了这样的场景:总有人是在经历苦难,需要被从战火中所拯救的,而总有另一批人,会认为和平是廉价的,是与生俱来的,是他们应得的东西。】 【这两批人几乎不可能产生任何的联系与共情,但我们偏偏要从后一批的身上,去得到更多的物资与补给,来挽救前一批人。】 【因此,后一批人产生不满的情绪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是高尚的圣徒,人类的自私心理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原罪。】 在轻巧地吐出了这一段并不复杂的道理之后,阿瓦隆之主便皱起了眉头,她故意让自己脑海中的困惑清晰地显现在帝皇的面前,显得诚恳一点。 【我不觉得您会不明白我刚才所说的这些道理,父亲,毕竟你曾以凡人的身份,度过了差不多三万年的时光,您应该比我更能理解这其中的阴暗。】 +当然,我的女儿。+ 帝皇点了点头,他缓慢的走到了那尊一直伫立在分岔路口处的雕像面前:这是一尊由大理石所雕刻而成的双头鹰,它的两只头颅各自指向了一条通道。 一侧,是泛着下午光晕的宽阔出口,指向了帝皇与摩根来时的那座广场,有着源于皇宫之外的微风与珠光宝气的喷泉,有着禁军、原体、以及阳光下的一切。 而另一侧,则是一个有些昏暗的入口,它指向花园的深处一个隐晦在了阴影之中的复杂迷宫,那是几乎从未有人去过的领域,那是适合倾吐任何秘密的天然场所。 +我当然明白,你刚才所说的这一切,摩根,我只是在这里跟你阐述一下,我之前所听闻到的一些事情罢了。+ 说着,帝皇笑了起来,那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 +毕竟掌印者已经不止一次向我抱怨,帝国的收税团队在那些承平日久的世界上,遭受到了隐晦的阻力,有太多在几十或者一百年前被帝国所解救出来的世界,已经不愿意为了一场他们所不了解的大远征,而贡献他们的税金了:他们把帝国的保护和平静的生活,看做是他们理所当然的权力。+ +玛卡多已经就这个问题在我耳边抱怨了很多次了,所以,我只能来找你倾诉一下:当然了,如果你想的话,这句倾诉也可以是指向另一个秘密的阶梯。+ 人类之主的声音放缓,言语间都最后一丝戏谑,也逐渐消失。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秘密,都是以一个故事,一个小笑话,或者一次无关紧要的闲聊为开头的,不是么?+ 那伫立在双头鹰之前的人类之主转过身来,朝着他的女儿,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这个笑容让阿瓦隆之主愣了愣,便眉眼低垂,等待着帝皇的下一句话。 +你想走哪条道,摩根?+ 帝皇站在了那里,不偏不倚的正好伫立在两条道路的中间,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他的女儿。 +你要走哪条道路:是就此离开这里,还是接着走下去?+ 【……】 摩根沉默了。 【……】 她并没有沉默很久。 【这是我自己能选择的么,父亲?】 +我何时强迫过你?+ 一句来自于帝皇的反问让阿瓦隆之主沉默了更久的时间,当她从内心中的茫然中探出头来时,便只听到了自己的一声长叹。 接着,也许只是装模作样的挣扎了几秒钟,摩根便迈开腿,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那条隐晦的小路的路口,如同侍者一般,恭敬的等待着她的基因之父。 【您先请,父亲。】 +当然。+ 帝皇笑了。 他看起来对此毫不意外。 就这样,人类之主大踏步的走向了这条通道,在路过他的女儿的时候,帝皇还不忘拍一拍摩根的肩膀,示意她跟上来。 他们又往前走了大概一百米的距离,帝皇才再一次开口。 +你觉得,如果要处理我刚才所提出来的那个问题,要处理掌印者在诸多世界上所遇到的这种收税困境,我们应当怎么办?+ 摩根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帝皇的背影,对答如流。 【远东边疆距离它的成立才过了不到一代人的时间,我还没有遇到类似于这种问题的存在,但是仅就我的经验来判断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宣传,教育以及其他灰色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从本质上来说,这其实就是那些被收服的世界,对于人类帝国这个大集体没有足够的认同感:他们并不以自己是人类帝国的子民为荣,帝国这个概念他们的心中,实在是太过于虚无缥缈了。】 【一次一百年前的拯救,又如何能期待一百年后的效忠:凡人总是擅长遗忘的,他们不会将这种恩情完整的告诉下一代人,而下一代人也未必会有足够的同情。】 【如果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我们就要让帝国的概念在民众的心中生根发芽,但这注定会是一项异常庞大的工程。无论是需要花费的时间还是资源,甚至是进行这项活动所需要的人员调度都注定是海量的:哪怕只是在远东边疆这一划定地区来实施它,我都无法想象其难度。】 【它也许比大远征更难。】 +不是也许,是一定。+ 帝皇没有回头。 +大远征不会是结束:大远征只是我们开启那些真正挑战的入场券而已,当我们达成了大远征的胜利的时候,我们才能真正的去做那些有意义的事情。+ 【的确如此。】 摩根点了点头。 【但现在说这些,都实在是太遥远了,不是么?】 +……+ 帝皇没有反驳女儿的轻笑,而摩根的瞳孔则是在旋转着,倒映出了几丝狡黠。 【当然了:如果您想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取巧的办法。】 【最起码在罗嘉手里,就有现行的解决方案:宗教无疑是塑造认同感的利器,只要发挥的好,它足以跨越星海,将整个人类帝国团结成一股力量。】 【只不过,您对于这套解决方案,并不太喜欢。】 +那是最终的方案。+ 人类之主只是停顿了一下,他极为罕见的没有彻底否决摩根口中有关于宗教的问题。 +如果一切发展的趋势都比我想象的要更糟糕的话,也许我会不得不选择那套方案:但是现在,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就让我们将这套方案先行搁置吧。+ +我实在不想选它。+ 帝皇叹了口气。 +另外,就像你说的那样,各个世界上认同感的确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但是我们现在却没有时间去搭理这个问题:因为仅仅是维系整个帝国的日常运转,以及推动大远征的进行,就已经耗费了帝国几乎所有的资源储量,以及行政运行能力了。+ +只有当我们结束了这个大远征,又或者大远征的主要阶段能够告一段落的时候,我们才能抽出更多的精力,来注意这些民生之上的问题: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就会离开大远征的前线,返回泰拉,将战争议会重组为泰拉议会,让凡人的领主们走上台前。+ 【这种改变,会不会有些太过于突兀了?】 +是很突兀: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去缓和地来了。+ 帝皇似乎什么都知道,他很清楚摩根心中的那些问题。 +就像现在我们顾不得这些认同感问题一样,到了那个时候,我也顾不得让这个过程,显得和蔼可亲起来了:那会耗费我十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人类之主的身影逐渐被前方的阴霾所吞没,在他们即将行走到那个迷宫的时候,帝皇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了一眼他的女儿。 +你觉得,这场大远征还会进行多久?+ 【……】 【我不知道。】 摩根很坦诚的摇了摇头。 【我只能预估一下:按照大远征现在的进度和花费时间来看,我们也许还要再花上一百个泰拉标准年的时间,才能将银河的主要部分统统划归到帝国的管控之下:如果想要将那些星炬的边缘区域甚至是域外黑暗区域收入囊中的话,至少还要再花费30~50年的时间。】 +是的。+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 +两百年,这就是我和掌印者在开启大远征之前,对于它所花费的时间的大致估计,目前来看,这个估计基本上还是准确的。+ +至于那些边缘地带,其实无关紧要:从一开始,我就打算将帝国的版图长期控制在星炬所能照耀着的地方,如果未来,人类能够突破星炬的保护的话,那就让他们在探索那些更为黑暗的外围吧。+ 【所以说,至多一百年后,大远征的主要进程就会结束。而届时您也会选出战帅,返回泰拉,将权力交给掌印者和他的泰拉议会?】 摩根微微皱起眉头 而帝皇只是点了点头,以示认同: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原本我是打算这样的,但现在,你之前的行动,让这个计划有了一点更改。+ 【……我?】 摩根的声音在颤抖。 她可不想听到这句话:作为将低调和谨慎奉为圭臬的一位基因原体,摩根可不想和帝皇的任何大计划扯上更多的关系了。 毕竟,天知道她的这位基因之父,会不会将另一个杀死原体之类的任务撇给她,然后再从他的宝库中,为她精挑细选出一个新的大铁坨子。 +是的。+ 帝皇伸出手,抚摸着他身边的那些绿植。 +让我告诉你,摩根。+ +在之前的某个时间里,我带着玛卡多,去检查了你所带回来的那个网道盾构机:我麾下那些最值得信任的科学家们正在研究这台仪器,虽然他们依旧没有掌握其运行的原理,但是根据他们对这台仪器的种种数据分析来看,它的确具有充足的可行性,比起我最开始的那个网道计划,这台盾构机绝对会带来质的飞跃。+ 【……】 【我只是有些好奇,您能跟我透露一下,您最开始的网道计划打算怎样完成?】 +……+ 帝皇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过,在我们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我和玛卡多陷入了漫长的分歧之中:我们的分歧直到不久前才解决,以我们各退一步而告终。+ +我原本打算从头开始挖掘新的网道,但现在,我放弃了这个想法,打算在这一点上,借用一些异形的智慧。+ +而掌印者则对于网道盾构机的性能进行了预估,并因此而重新调整了他的计算,之后他发现,新的网道计划的成本,对于帝国来说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略微有一些高昂,但终究还是能实现。+ 【……略微?】 +……是的,略微。+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我的网道计划需要多出一个至关重要的步骤了:我必须先花费漫长的时间将这台网道盾构机研究透彻,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即使我将我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其上,可能也需要花费十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所以……+ 帝皇的目光如同火炬一般注视着他的子嗣。 +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我将更早的离开大远征的前线,回到泰拉上去。+ +原本,我计划在一个世纪以后离开,但现在,我计划在六十年或者七十年后离开:当大远征的主要行动大体宣告成功,没有了那些值得重视的敌人,所有的原体都已经回归之后,我就会任命荷鲁斯为战帅,返回到泰拉,对网道盾构机进行彻底的研究与运行实验。+ +也就是说,比起我最开始的计划,你和你的兄弟们将不得不自力更生大约半个世纪的时间:在这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你们要习惯缺少我的领导,习惯逐渐接受凡人权力的扩张,要习惯接受一个开始向民生转化的人类帝国。+ 【……】 【至少有五分之三的原体是注定无法习惯这种转化的,父亲。】 +乐观的估计。+ 人类之主轻哼了一声。 +所以我才找到你,摩根:现在,让我们来讨论一下。我们该如何帮助你的兄弟们,来度过这半个世纪的时间吧。+ 【……】 【您是说:您和我,来讨论如何安排你在返回泰拉后,大远征前线的格局?】 +你可以这么理解。+ 帝皇咧嘴一笑。 而摩根只是沉默了更久。 【……】 【为什么是我?】 +很简单。+ 帝皇摆了摆手。 +就像我虽然是整个人类帝国名义上的领袖,但是真正在背后操控这场大远征的是玛卡多一样:他才是人类帝国和整场大远征实际上的操盘手,甚至是主管人。+ +而当我离开了前线,我会留下荷鲁斯作为我的替代品,但是玛卡多也会随着我的离开,而将他的大部分精力从大远征上离开:他虽然依旧会处理有关原体和大远征的事宜,但不会像现在这样,专心致志了。+ +到那时,整个大远征是需要新的操盘人的。+ 人类之主弯下腰来,拍了拍他女儿的肩膀:摩根与帝皇之间的体型差距,就宛如一个凡人的父亲和他刚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一般。 +我可以将荣誉、地位、名声与宠爱都给荷鲁斯,因为他配得上这些东西:就像整个人类帝国的荣誉、地位、名声和崇拜都属于我这个帝皇一样。+ +但是与之相对的,我就无法将整个大远征托付给荷鲁斯。+ +而是应该托付给……+ 帝皇停顿了一下,重重的拍了拍摩根的肩头。 +与我一起规划未来的人。+ 【……】 【掌印者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么?】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察觉到的这些令人无法拒绝的嘉奖之中,那不属于帝皇的气息。 而她的基因之父,则是回以了得意的笑容。 +猜猜看,我的女儿。+ +刚才这几句话,是谁教给我的?+ 【……】 6 +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那我们就尽快开始讨论吧。+ 人类之主又拍了拍他女儿的肩膀:这次是另一个肩头。 +讨论完之后,我还要去把你介绍给马卡多呢。+ +相信我,他可是一直就想与你好好的聊一聊。+ +你们最好要成为朋友,毕竟这个帝国在未来,可是要托付给你们两个的。+ 【……】 +最起码,在未来的一百多年里,的确如此。+ (本章完) 第388章 泰拉(十四) 【那么首先,让我们来提前确定一件事情,父亲。】 【你是想让荷鲁斯成为一个法兰西人,还是一个德意志人?】 当摩根与她的基因之父来到这座花园迷宫中央地带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套简朴的石质桌椅,已经等待他们很久了:这座石桌上摆放的那个果盘看起来还是新鲜的,在那些价格不菲的果物上,甚至还流淌着宝贵的露珠。 摩根伫立在了石桌的一侧,她的背部与那些散发着毛茸茸尖刺感的树墙有着亲密的接触,等到帝皇落座之后,她才坐到了基因之父的对面。并自然而然地拿起了一枚水果,缓慢的拨开那坚硬的外壳。 +你是什么意思?+ 人类之主的两只手在石桌之上交叉着,他的眉头稍微皱起。但依旧显得耐心十足:至于摩根话语中提起的两个生僻历史概念,帝皇倒是没有多么的惊讶,毕竟,即使是在那些外界的流言之中,阿瓦隆之主也一直与【喜好读书】这个特点紧密地关联在了一起。 【字面上的意思,父亲。】 摩根微笑着,剥去了一块坚硬到可以抵挡子弹的外壳,先是闻了闻里面的果肉,确保其清香。随后才指尖摩挲,变幻出了灵能的幽蓝火焰,将被剥掉的外壳焚烧,令冰冷的空气中开始散发出了一种温暖的熏香味道。 【法兰西和德意志,同一片土地,同一个种族,相同的起源,相同的缔造者,却走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体系与制度:卡佩家族与萨利安王朝,狐狸与红胡子,波旁与哈布斯堡,凡尔赛宫的贵族,与法兰克福的选帝侯。】 【您应该知道这些典故吧,父亲,毕竟,这可是神圣泰拉的古老历史,放眼现在的这个银河,应该没有人比您更熟悉这些曾经的泰拉故事了:毕竟,它们可是您的亲身经历,我真是怀疑那些最为声名显赫的法国人或者德国人,比如说太阳王、拿破仑,红胡子或者马克西米利安,他们的身上也许就流淌着你的血,又或者,他们干脆就是您本人的一个身份?】 一边说着,阿瓦隆之主一边将近乎于透明的果肉放进了嘴中,将肉与核一并搅碎,让两颊显得鼓鼓囊囊的,与此同时,她还不忘挑起眉头,将话语权交给了坐在另一边的人类之主。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帝皇沉默了一下,才缓慢的回应着自己的女儿,人类之主同样拿起了一枚椭圆形的水果,只是握了握手掌,坚固的外壳便如同烈日下的冰块般,消散了。 +三万年的历史,远比伱想象的还要更为悠久,仅仅是它的厚重与琐碎,就足以逼疯任何一台精密的仪器: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记住,我也需要记录,我也需要书笔,我也需要排列成册的典藏来帮我回忆这些事。+ +在这方面,我的老朋友马卡多要比我更成功:他醉心于收集那些在他出生之前便已经弥足珍贵的历史文物和书籍,在他的私人收藏室中,甚至有着源于几万年前的珍藏,那是人类刚刚诞生的浪漫主义幻想的时代,也是迄今为止人类所经历过的,最美好的时代之一。+ 【几万年前的珍藏啊……】 摩根下意识地感慨着,她一边心不在焉的剥着手中果实剩下那半边硬壳,一边几乎无法掩饰自己话语之中的惊叹与贪婪:在阿瓦隆之主的内心中,那只已经沉睡了太久的幼小仓鼠,被空气中的宝物气息所吸引,发出了渴求的鸣叫。 而这一切,都没有脱离人类之主的视线:当帝皇的嘴角略微勾起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从一个单纯的疑问,变成了肯定句。 +想要吗。+ 【……】 【掌印者会不高兴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只拿其中的一件,这无伤大雅。+ +更何况,我已经做了很多件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了:多这一件小事其实也无所谓。+ 【……】 摩根眯起了眼睛:某些不怎么美妙的过去又开始袭击她的大脑。 帝皇依旧在微笑。 +想要的话,就把你刚才的话语说的清楚一点:我们不是在编篡什么谜语字典,我们是在讨论帝国未来几十年的行政体系规划,这是件无比严肃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提出一个足够坚固、顽强且悠久的方案。+ 【坚固且悠久?】 【您能说得再清楚一点吗,父亲?】 +在大远征结束之前,在我忙完自己的事情之前,你的这个方案不会被你的兄弟们用他们的任性和坏脾气,而撕扯的粉碎:这样说得足够清楚了吗,我的女儿?+ 【……足够了。】 摩根轻咳了一声。 她几乎从未在帝皇口中,听见过如此直白的话语。 于是,阿瓦隆之主不得不开始进入了状态:她将那个已经被她蹂躏的差不多的果子,从五指的牢笼中放了出来,然后拾取了一片坚硬的果壳和一块柔软的果肉,摆放在了她与帝皇中间的位置。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父亲,法国和德国:两种统治的方式也势必会导致两种结果。】 然后,摩根举起果壳。 【如果是法国的路子,那就是统治者紧握自己的权力,千方百计的加强权威与地位,最终将原本与他处于同一阶级的贵族们,彻底调教为自己的臣下:就比如说到了太阳王路易十四的时期,原本大权在握的各个大贵族们,只能缩居在凡尔赛宫内,沦为了国王的陪衬,以太阳王的宠爱为荣。】 【这样的体系,毫无疑问是坚定的,能尽可能多得调集起我们所有的力量,但它的缺点也是非常明显的:就像没人爱吃这种坚硬且毫无营养价值的果壳一样,原体们可不是凡人中的贵族,他们可不会任凭自己掌中的权力被随意剥夺。】 【如果战帅荷鲁斯敢于喊出朕即国家的话,那他就等着被他的兄弟们打倒吧:即使是莫塔里安和察合台可汗,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与荷鲁斯保持一致。】 帝皇沉默了一下。 +那德国式的呢:就像你的那片儿果肉一样?+ 【更确切的一点来说,是神圣罗马帝国:因为种种原因,统治者不能集中起自己的权力,必须向着大大小小的政治实体,尤其是选帝侯们进行让步:直到它走向灭亡的那一刻,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都无法像真正的皇帝一样唯我独尊,大权独揽。】 【这对于统治者和追求高效率的目的来说,固然算得上是一场灾难,但是,对于那些即将被战帅统治的基因原体们来说:谁又会不喜欢这样一片柔软的果肉呢?】 摩根一边微笑,一边将手中剩下的那些果肉扔进了嘴里,感受着唇齿间温暖的汁水,向着她的基因之父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父亲:您对于荷鲁斯这位战帅的期待,到底是怎样的,你是想让他成为法兰西的君主,还是神圣罗马的皇帝?】 【或者说,你是想给这个战帅的职位完全的实权,让它凌驾于所有的原体和军团之上? 【还是说,您只需要设置战帅这个职位就好,至于这个职位的权力界限有多大,您本人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大权在握且千夫所指?】 【优柔妥协却万众瞩目?】 +……+ 人类之主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女儿的问题,他那张古铜色的面庞久违的陷入了真挚的思考之中,这思考持续了一段漫长的时间:也许有几秒钟,又也许有几分钟,直到那颗被他握在掌中的果实,在一阵无形的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这个问题在你的方案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吗?+ 【是的。】 摩根点了点头。 【我必须明白,您究竟是真心的认为,让荷鲁斯凌驾于诸多原体之上是一个好主意,还是您就是想设立一个战帅之类的职位,而荷鲁斯是您心中唯一的人选。】 【实话实说,无论是这两个选项中说哪一个,我都挺困惑的。】 【你为何要钟情于战帅,这个职位根本不适合现在的帝国:当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的时候,像这样的困惑,就已经在我的内心中生根发芽了。】 +……+ 一如既往的,在这种比较私人的问题上,人类之主没有回答他的女儿,他只是伸出了手,抓起了那块坚硬无用的果壳,丢进嘴中,缓慢的咀嚼着,然后将另一片果肉推向了距离摩根更近的地方。 摩根看着帝皇的选择,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她用一只手拄住了自己的脸庞,声音也不由得变得慵懒且随意了起来。 【看起来,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喜欢荷鲁斯,宁可让大远征的效率受到影响,也要保证他如今太阳一般的风评和地位?】 +他这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帝皇的语气平淡。 +既然我要比预期更早地返回神圣泰拉,那么也就意味着荷鲁斯成为战帅,执掌大远征进度的时间也就更长了:所以,从长远的角度来说,一个稳定的体系要比一个高效的体系更重要。+ +原本,我打算让荷鲁斯担任至多一代人时间的战帅,那他自然就可以拥有更强硬的权力,可现在这个时间要翻倍了,那么妥协与稳重一点,和未尝不可:反正当我离开的时候,大远征肯定已经脱离了最需要效率的那一段进程了。+ +而且,虽然我本就相信荷鲁斯不会滥用自己的权利,他也不会让基因原体们感觉自己受到了压迫与奴役,但是有备无患:现在跟我说说,你有什么办法,来打消原体们心中对于战帅这个职位,以及新体系的反抗心理?+ 【办法很简单,父亲。】 摩根笑的轻松。 【只要战帅这个职位在您的心中不是需要独占一整片苍穹,驱散群星的太阳,那么这个问题就是有着回转余地的。】 摩根将那片果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缓慢的咀嚼着,直到彻底地吞咽下去后,她才口齿清晰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要我说,既然你能够让荷鲁斯成为战帅,也能够让我成为战帅的辅佐官,而且在未来,还会让另外一个兄弟:我推测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罗格多恩或者福格瑞姆,来成为泰拉禁卫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给予每一个基因原体,一个官职呢?】 +……+ 【……】 +……+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人类之主那不可抵抗的面容就宛如雕塑一般,僵立在了冰冷的气息之中,他的大脑似乎在急速地运转着,但是他嘴唇却只能颤抖着吐出一句本能般的疑问。 +你说什么,摩根?+ 【我说:您为什么不像任命荷鲁斯为战帅一样?去任命每一个基因原体呢?】 摩根摊开了手,一根一根的竖起了自己的手指,清点着支撑这个简单结论的复杂体系。 【首先,您要知道,原体们对于战帅这个职位,注定是充满了抵触的,哪怕未来是荷鲁斯上位,也会有很多人因此怀有怨言:倒不是因为他们讨厌荷鲁斯,而是因为他们讨厌战帅这个职位本身,您所钟爱的荷鲁斯,只是受其牵连。】 【没办法,谁叫您非要设立战帅这种职位呢,而荷鲁斯也一定会全力去争取这种离您最近,象征着您的承认的位置。】 +……+ 【而在此之前,只有您能够凌驾于我们之上,我们接受着您的统领,因为您是我们的缔造者,您比我们更全方面的优秀,所以即使是那些与您关系并不融洽的基因原体们,也会心甘情愿地因为您的命令而浴血奋战。】 【但荷鲁斯一不具备缔造者这种特殊的身份,二没有对我们形成全方位的碾压,三来,他原本只是我们之中的一员而已,将他强行提拔到我们的阶层之上,只会让大多数的原体掀起逆反心理。】 【您应该知道,您心爱的造物们有着多么……孩童般的天真吧?】 +……+ 【但如果,在您离开大远征前线的时候,您给每一位原体都赋予了不同的职责,让他们既是血亲的兄弟,也是围坐在同一张圆桌旁边的议员们:当然啦,他们中的大多数根本不会在意这种权力。】 【而在这种情况下,将战帅给予荷鲁斯的话,它就不会显得那么鹤立鸡群了。】 【他只是这个议会的议长,是您的代理人,是兄弟们之中职位比较高的那一个,他并没有完全凌驾于我们之上,他依旧是我们之中的一员,只不过相对于普通的原体来说,地位高贵、能力优秀:而荷鲁斯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大家也不会对这种变化心怀芥蒂。】 【况且,从更世俗一点的角度来说的话,您既然将基因原体们从原本的权力机构【战争议会】中清扫出去,那么自然要在大远征的前线为我们找回相应的位置:最起码在表面上看来,这就不是降级。而是正常的职位调动了。】 +……+ 帝皇眯起了他的狭长瞳孔。 +这样做,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么?+ 【当然没有。】 摩根笑了起来。 【因为你根本不需要给予每名基因原体原体实际的权力,反正他们也不会运用,你只需要给每一个基因原体看起来不错的头衔就可以了:宽泛、华丽、空洞,听起来和战帅这种称呼不会拉开阶级层面的差距:这种任命本身就只是一个面子工程而已。】 +……虚有其表?+ 【原体们需要虚有其表:你可以叫它装潢。】 【他们需要这个面子,来觉得荷鲁斯这个战帅,与他们依旧是同一阶级的,他们需要这个面子,来接受自己逐渐远离了帝国的权力中心的事实,他们需要这个面子,来确定他们依旧在你心中,拥有着足够的地位。】 +听起来不错,但是这种行为真的不会撕裂帝国么?+ 【您将基因原体们从最高权力机构中扫地出门,这种清洗本身不就是一种撕裂了吗?】 【更何况,我想您应该很清楚神圣罗马帝国这个松散的国度,也曾一度逼近过真正的统一:在三十年战争中,在那场席卷帝国的大规模内战之中,当皇帝的军队清扫了每一个不听号令的诸侯的时候:在境外势力入场之前,哈布斯堡的皇帝曾一度是真正的神罗皇帝。】 【您并不缺少这样的力量,也不缺少这样的时机,不是吗?】 +……你+ +……+ +继续说。+ (本章完) 第389章 泰拉(十五) 【好吧,我会继续讲述我的这个草创方案的,父亲,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相求。】 【你能跟我说一下,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做的吗:在你最开始的计划里,伱准备在离开大远征时,建立怎样的帝国行政体系,来协调泰拉与军团之间,原体与凡人之间的冲突?】 【除了设立战帅之外,你还做了什么样的努力:也许我可以参考一下你的智慧,来改进一下我的这份简陋方案。】 +……+ 【……】 【你……您……做了努力……】 【对吧?】 +……+ 【……】 +先说说你的方案吧:你不是已经想好了一份草稿么?+ 【……】 【是的,父皇。】 ——————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人类之主的声音宛如敲击厚重门扉的权杖一般,开启了这场隐藏在私密花园之中,只有帝皇与基因原体两个人参与的午间谈话:将会有一百万个世界的命运,因为这场父女之间的茶话会,而发生彻底的扭转。 +先从哪里开始:从小到大还是从大到小?+ 【从大到小吧,政治是一座金字塔,我们总要把基层打好,而基层总是最为庞大的那一个。】 +那就先从银河开始吧。+ 帝皇低语着,他端起了石桌上唯一的物品,也就是那个果盘:无数稀有的果实团聚在一个类似于宽口鸡尾酒杯的金属底座之中,如同巨龙的宝山一般堆砌着。 人类之主握住了杯梗,向上扬起,这些价值不菲的外星作物被抛到了半空中,而就在它们被重力所捕捉到之前,在帝皇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淡金色的弧度。他掌中坚固的金属酒杯便顺从的化作了一条亮泽的长蛇,如水银一样的流淌到了桌面上,沿着那些细微的纹理,肆无忌惮的扩张着。 再一眨眼,便是星罗棋布,熠熠生辉,数以千万计茫然的闪光扶跃其上,宛如困住了一片星空:厚重的银心,淡黄色的银核,薄如透镜的银盘也接二连三地现身,就连那宛如尘埃大气层一般的银晕也在不知不觉间,就飘荡在了摩根的鼻息之下。 直到这时,那些停滞在半空中的果实才陆陆续续的落下,滚落到了这方寸的银河之中,接过了它们的位置:那最大最结实的一颗来到了中央偏西的位置,赫然便代表着太阳与泰拉,其他那些较小的也有了各自的职分,一些象征着军团的母星,比如说卡利班、巴尔与切莫斯,而另一些则是象征着那些重要的世界,就像是瑞扎、三重法尔与贝坦加蒙。 而在这座洋溢着果香味的银河之中,只有两处空白让人有些心怀芥蒂,那便是象征着五百世界与阿瓦隆的东部地方,对此,帝皇就是变戏法一般的,从他的指尖中翻出了两枚新的水果。 一枚是芒果:人类之主只是轻轻一捏,并将其捏成了整齐的小方块儿,累到了桌案的一角,化作无数颗璀璨的星星,作为大奥特拉玛星区的繁荣昌盛。 +你知道芒果一般代表着什么吗?我的女儿。 帝皇的声音响起,而摩根则是回以了默契的笑容。 【一心一意:虽然往往代指爱情层面的形容,但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基利曼也的确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用法:他的确对奥特拉玛一往情深。】 +但是对于其他事情,他就并非如此了:我给予了基利曼可以进行多线程与多方面思考的大脑,如果他把这个大脑过多的专注在一个事物或者一种使命上的话,那注定会是可悲的浪费了。+ 【你也许可以提醒他。】 +这样的事情,只能靠自我领悟,用遗憾、伤痛、失去、又或者是追悔莫及的昏暗时间,别人的话语哪怕再怎么诚恳与真挚,也是走不进他这种人的内心的。+ +成长注定是一件漫长且痛苦的事情,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需要成长,在这方面,无论是谁,都帮不了他们。+ +你一样,我也一样。+ 帝皇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注视着那一片象征着五百世界的璀璨光芒,似乎有所感悟,但是就在下一刻,他又拿起了手中仅剩的那一个水果:那是一颗亮红色的美人,无疑象征着摩根的远东边疆。 +你知道,石榴又象征着什么吗?+ 人类之主的脸上泛起了一抹不太妙的笑容,而摩根却只能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这的确有些超出她的知识范围了。 【不知道,我也没吃过。】 +那就尝试一下吧。+ 帝皇将其中的一粒扔给了他的女儿,然后将剩下的尽数撒在了石桌上,让这些比起五百世界要稍稍暗淡的光芒,象征着方兴未艾的帝国远东领域。 +顺便一说:石榴一般被人们认为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多吃点,好好努力吧。+ 【……】 明明只是一颗甚至没有她一根睫毛大小的石榴子,但摩根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噎着了。 但在近乎完美的心态把握与面部矫正控制的共同努力下,摩根还是挑起了舌尖,将那美石榴子扔进了喉咙的深处,随后,便将全部的目光与注意力集中在了桌案上,这幅星光璀璨的银河俯瞰图。 就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人类帝国,也不过是她与帝皇掌中的一捧沙土,任凭他们的意志,去随意的揉搓玩弄。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会让任何人上瘾。 那么。 从哪里开始呢…… 摩根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 石榴的确挺好吃的。 —————— 【现在,让我们来确定我们的这个新体系,要达成几个总体上的目标:将时间局限在您离开大远征的那一刻,直到你完成了你梦寐以求的网道计划,返回银河。】 【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们要优先确保以下几点。】 【首先,大远征必须维持其效率,不能被您的离开所扰乱:这就意味着,原体们必将继续掌握着庞大的军团与舰队,他们的军事权力甚至会继续膨胀,因为只有基因原体能够完成大远征这个庞大的军事任务,凡人是无能为力的。】 【基于这一点,我们就必须给予各个军团出于武力的尊敬,以及照顾到各个基因原体的心理:他们已经因为你的离开而心怀伤感,注定不能承受再多的刺激了,而且离开了你的看护……】 【怎么说呢……】 【就从您刚才说的那样:成长是漫长的事情,而大远征……】 【还是太短暂了。】 +……的确。+ 帝皇点了点头。 【其次,帝国的权力结构将在您离开之后发生改变,凡人将会接过原本属于基因原体的权力:在大多数原体看来。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仅失去了您的陪伴,还会失去原本在帝国中的位置,被抛弃在了蛮荒的银河边缘。】 +事实并非是如此。+ 帝皇皱起了眉头,而他的女儿只是无辜的摊着手。 【您要理解,父亲,他们可是基因原体,他们有资格定义什么才是他们想要的事实: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我的兄弟们的主观一直是能够强迫客观存在为其扭曲的。】 +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 【可您不在了。】 摩根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轻轻做着道别的手势,像是一只无辜的小鸟般振翅着。 【就此离开,万里之外,杳无音讯,徒留哀哉。】 +……+ 【遥控指挥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父亲,就像那句古话所说的那样:知政失者在草野,而不在庙堂之上,原体们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 帝皇没有再回应。 见此情景,摩根咧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丝娇小的笑容,她的手指缓缓的扫过了银河,眼神也变得略微严肃了起来:比起前两个小打小闹,接下来的这个,才是一切的重头戏。 【好吧,大远征的进度可以略微拖延,凡人掌权的浪潮也不是那么的紧迫,原体的尊严与军团的荣誉也是可以各行安抚的:这些都是有解决办法的,只是这最后的一点上,你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阿瓦隆之主的眼神一暗。 【税收。】 【税务问题一直是国家永恒的死机,无论是王朝还是土著,无论是帝国还是共和国,直到现在,也是一样的,不是么:任何问题都是可以讨论的,但是税务不行。】 摩根的话语有些轻佻,她将故作慵懒的反问扔向自己的父亲,却只收到了一个来自于帝皇的,严肃且冰冷的眼神:显然,帝皇在这方面的坚持要比摩根预想的更强硬。 于是,阿瓦隆之主只能叹了口气,手指在银河的地图上点出阵阵波纹,继续说着。 【总的来说,帝国目前的财政支出主要分为三大类:第一,自然就是维系眼下的大远征,第二,则是帝国各项机构政府的日常运转所需费用,还有的,就是大大小小的杂项,比如说基础建设、救灾与补助、历史考察与回收,或者机械教特别款项什么的。】 【第三项的数量最多,但也是最为无关紧要的。】 【或者说,我们完全可以这么形容,帝国的税务,一部分是用来稳定我们现有的统治区域,另一部分则是拿去征服更多的区域: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勉强保持着收入与支出的平衡状态,只是储蓄率低到可怜,短时间内不会看到任何有关于经济增长的兆头。】 【不过,虽然我们的支出份额看起来就像是那些古老的封建王朝似的,但是因为体量和生产关系的问题,帝国倒也不会有什么经济危机之类的可笑事情。】 【原本,这种财政体系虽然称不上是艺术品,但是平稳的运营到大远征的末期,甚至可以凭借着体量与惯性而发展:只不过现在,你要额外增加一种税务了。】 【网道。】 摩根眨了眨眼睛。 【我还是有些好奇,父亲:你那个心心念念的网道究竟要怎么建设,才能会产生如此天量的物资消耗,即使比起整个大远征来也不落下风:而且,这还只是你最开始的预案,甚至没有算上后来可能的追加投资。】 +这些事情你无需在意,我也不会将其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信任你。+ 帝皇面色平淡的说出了这一句话,他与自己的女儿对视着,并且用了一瞬间就让摩根败退。 【……好吧,话题继续。】 摩根的眉头挑了挑。 【虽然我真的很担忧帝国未来的财政情况,但是你刚才一直在跟我强调,经过你与掌印者阁下的计算,网道工程的建设费用不会超出帝国的极限承受能力:只需要牙咬紧牙关即可,还不到卸磨杀驴的程度,那么我们的推论就能继续。】 【不过,首先,还请让我提醒你一点,父亲。】 摩根点了点银河最中心那厚重的光晕,她的内心之中燃起了短暂的勇气,与人类之主对视着。 【我们现在一切的讨论都是建立在您的那句保证上的:你保证你的网络计划一定会成功,你保证网道建设的物资消耗,不会拖垮人类帝国,你保证你在网道计划成功之后,就会返回到现实宇宙之中,来解决你留下的这些烂摊子。】 【在此基础上,我的这个计划才能够实施与完成。】 +你无需担心这点。+ 与他的亲生女儿的严肃认真不同的是,人类之主反而是有着一种别样的从容与稳定,他端坐在了自己的石椅上,眉眼安详。 +我是否会食言和你的体系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如果我失败的话,我们需要担心的,也不是体系崩溃这种小问题了。+ 【……那时会怎样?】 +我不知道。+ +也许到时候,罗嘉会很开心吧:反正我总是有后备计划的。+ 【……最好如此。】 摩根叹了一口气。 【我们先从税务说起吧。】 阿瓦隆之主点了点神圣泰拉。 【有一个事实,是我们必须承认的,父亲,那就是由掌印者所领起的泰拉议会,也许会符合你心中对于凡人执政的梦想,但是在现阶段,他们是无法完成在整个银河进行加税与征税的工作的。】 【的确,泰拉在这几十年里培育了数以亿计的合格文员,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要用来维系这个帝国的日常运转,能真正被散播到一百万个帝国世界中,去进行征税工作的合格人物,比起实际需求来说还是远远不足的。】 【更何况,您既然要征税,那么势必会引发一系列严重的后续影响。这些影响甚至可能严重到您的税吏不得不带着一整支舰队来劝说那些帝国的忠臣们缴纳税款。】 【而这一来一去所会花费的费用,甚至可能会超过他们得到的税务本身。】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个我已经无暇提及的原因:总而言之,我觉得将税务的权力单独的交给凡人议会,是不明智的。】 +那你想怎么办?+ 虽然阿瓦隆之主的结论已经或多或少触及到了帝皇心中的那根红线,但此刻的人类之主的确在保持着一个完美的聆听状态,他无悲无喜,只是在心中仔细的权衡着摩根的每一句话语。 【分开。】 摩根伸出手指,在银河系那些闪亮的内部群星,与暗淡的外层光晕之间,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椭圆状的线圈。 【将帝国的区域分开,将税务的权力分开,分成两段。】 【我想您一定还记得,在泰拉的远古时期,有一个名为罗马的帝国。他们对于自己麾下广袤的土地就有着一种类似的管理机构。】 【对于那些富饶的,身处帝国内陆的,早已被帝国征服许久,没有多少反抗的区域,就交给帝国的元老院打理,这些地区的主要功能就是为帝国缴纳各种各样的,绝大多数的税款,又或者为前线的军团提供兵源与战争上的补给。】 【对于那些偏远的,相对来说比较贫瘠的,身处于敌国或者蛮族的交锋前线的行省,则是交给皇帝委任的将军打理:这些行省虽然也有收税的要求,但是因为其贫瘠与动乱的本性,所以税务的要求不会太对,完全可以由当地驻扎的大量军团兼职收税工作。】 +……让军团去收税?+ 【军团的刀剑本身就是在这些动荡区域收取税款的必要条件,而且军团的士兵对于这些他们亲手打去的土地肯定更为了解,也会更少的产生贪腐与低效率的行为:至于具体执行的人手,每一位军团长的麾下都肯定有着不少凡人的精英骨干,他们也是能够胜任的。】 +……不是每一个军团都适合进行这种工作的,摩根。 【是啊,有些军团是太过于仁慈,有些军团太过于狂暴,有些军团根本不屑于这种繁琐的行为:到最后,也许只会有寥寥五六个或者多一点的军团,能够建立起一个稳定的税区:但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父亲?】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面露微笑的看向自己的基因之父。 【军团去收税,本就是一种权宜之计,是您深恶痛绝的分裂帝国的行为:但如果,像这样的国中之国,只会有四到五个的话,那么对于掌握了富庶之地的人类帝国,总体来说也并非不可控的。】 【即使想要收回,操作起来也会简单方便不少。】 +……+ 人类之主没有说话,他紧盯着自己的女儿,却只是换来了摩根平静的对视。 【更何况,父亲:比起帝国未来的分裂危机,您更在意的不正是眼下能够收取多少税务么?】 【这种包税制虽然让军团有失控的风险,但的确能让您在最短时间内,以最高的效率,获得最多的税金:泰拉议会能够让他们有限的人手,集中在那些富庶的帝国内部区域,而那些动荡的外区也会被分成小块,让各个军团尽可能的收集到足够的税务,来补充进网道的无底洞之中。】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各个军团在大远征之中所需要的物资补给,完全可以在这种自行征税中募集,泰拉只需要负责少数的无法自行补充的特殊补给就可以了:这在后勤上也是一个不错的推动。】 【更不用说,当那些被军团打下的区域逐渐趋于安定之后,一直在扩充人手的泰拉议会就可以去接收该区域,将这些安定下来的外部区域变成帝国的内部区域了,而军团则是需要继续向外拓展,在遥远的边疆建立新的军事行省。】 【收税与扩张就此来说两不相误,况且即使到了最后,这些国中之国尾大不掉,也只会在银河最偏远的边疆地带,不会耽误到你伟大的人类帝国的精华核心区:那里是被泰拉议会所掌握的。】 【执行好的话,那么一切就的确会如此。】 +……+ 人类之主没有回应摩根,而是罕见的皱起了眉头,他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之中,斟酌着这个简单的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 摩根的方案其实并不复杂,其中的每一个步骤都可以在人类的历史中,找到相对应的,甚至完全相同的步骤,它的好处与坏处也都清晰无误的显现了出来。 好处自然是能够最大限度的榨取出银河的财富,来投入到帝皇梦寐以求的网道工程之中。 而至于坏处嘛:当收税权、人事任命权与军事权,都聚集于一手的时候,这些基因原体和独立的君王之间,也仅仅是相隔着一条细细的红线了。 但是,如果帝皇能够利用好这些这个制度所带来的丰厚税金,完成他的工程,并且返回到王座上的话,那么割据一方的原体,似乎也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 更何况,本来就不会有几个基因原体,会有割据一方的野心。 从这一点来说,这似乎又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 帝皇抚摸着自己的面颊,他最终没有给出任何的评价。 没有认同,也没有呵斥,而是继续看向自己的女儿,缓慢的问出了下一句话。 +然后呢:你对于你的计划还有什么补充?+ 【假如它实施?】 +可能会有一部分实施。+ 【——好吧。】 摩根闭着嘴唇,咧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宽大的弧度:比起她日常的微笑,这个公务员般的假笑真是令人恐惧。 【那么,既然这个税务制度被建立起来了,而大远征的进程也将被其所保证的话,我们接下来需要解决的,只有两个问题了:一是确保泰拉议会的建立运转,二是确保这个体系本身的稳定。】 【而稳定,是需要妥协的。】 +你的妥协方法,就是给予你的兄弟们一人一个官职?+ 【是的,就这样。】 阿瓦隆之主点了点头。 【这不仅仅是为了保证基因原体们自身的自尊心,还有着一些更深层的含义:我可以给你提出一个假设,父亲,一个假设的故事。】 摩根的双手在半空中缓慢的画着圆圈。 【假如到了那一天,你要离开大远征,并且设立荷鲁斯为战帅的话,那么在我的这个计划中,你最好要按照我之前说的那样,准备好一堆看起来崇高无比,实际上可能有权力,也可以没有的职位:反正没人会在意这些职位的真实性的,只要它们听起来站立在帝国的顶点上就行了。】 【然后,你设立荷鲁斯为战帅,并在之后将所有的原体领进了一个私密的,只有你和我们的房间之中,让我们依次排开,将这些权力挨个放进我们手中:您最好将我的职位在这个时候交给我,父亲,我可不希望我会显得扎眼,像荷鲁斯那样。】 【而在确保了在场的每一位基因原体都会是帝国的高官之后,您会将我们带到一个庞大到足够坐下我们所有人的桌子的旁边:方桌还是圆桌的话,随意,反正你会让荷鲁斯坐在首席。】 【您要将我们一个又一个摁在座位上,就像泰拉议会的那些议员们围绕着圆桌旁开会一样,然后,你就会对我们说。】 【从今以后,大远征的各个事情,就是你们这些基因原体商量着来了:荷鲁斯会是我的代理人,他会引导你们,但绝不会统治你们,你们要团结一致,维系好大远征这一伟大事业的进行,泰拉的事情你们无需在意,会有人处理的,相对应的。泰拉议会也不会来干涉你们的事情。】 【到这一步,我的这个体系才算彻底的建立,然后,你大可以让泰拉议会收敛权力了:但是要提醒你一点,你给泰拉议会们那些凡人领主的官职,最好和基因原体的职位不要有所重叠,您可以将那些真正的职位,比如说法务、海军舰队或者领航员什么的,交给那些凡人的领主,但是给予基因原体的职位也要看起来同等的尊贵。】 +……+ +这算什么?+ 帝皇皱起了眉头。 +又一个议会?独立在泰拉议会之外?大远征议会?属于基因原体的议会?+ 【我可从未说过,这是一个议会,父亲,你也不会承认:你只是让我们商量着来。】 阿瓦隆之主摊开了手,她看起来宛如传说中的圣母般无暇。 【您可以叫它超大型的家庭聚会,又或者说是原体结社:我听说影月苍狼中喜欢用这种词汇,它绝对不会是一个官方承认的,具有政治性的组织,帝国唯一的最高领导机构就只有王座下的泰拉议会。】 【原体们的议会是不存在的,只不过基因原体们在您离开之后,喜欢用一起讨论的方式,来决定大远军的事情罢了。】 【他们是王座之下的另一座殿堂,而战帅则是这座殿堂里面的话事人,他们与遥远的泰拉议会也许会有所矛盾,但最起码在几十年的时间里,这种矛盾不会过于明显:双方会互不搭理,因为他们的职能范围是基本上不重叠的,除了在交税问题上有些小小的互动。】 +……+ +但他们不可能游离于帝国真正的体系之外。+ 【当然不可能:这种原体结社与泰拉议会之间,可是有着坚固的沟通桥梁的:那座桥梁本身,现在不就正坐在你的面前吗?】 摩根笑了起来。 【作为战帅的辅佐官员,我会谦卑的接下这个职务,并保证泰拉与基因原体之间,不会有任何的误会与纠葛。】 +……你这是在粉饰太平,摩根。+ +最多几十年,这种体系依旧会土崩瓦解,伴随着大远征的进度愈发完善,原体与泰拉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不可调和。+ 【要的就是这种粉饰太平,父亲:毕竟我们根本无法解决矛盾的核心,不是吗:除非你不会设立战帅并不会返回泰拉。】 【你一旦留在大远征的前线,这个矛盾自然就不复存在了,但你偏偏要离开。】 【所以,我就只能成为一个粉饰太平的裱糊匠了,一边勉力维系着一个杠铃般的体系,一边与掌印者保持默契,一边期待着你口中那个万事大吉的网道计划,能够顺利的完成。】 【就像我说的,父亲,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的那个网道计划能够成功的基础上,我所能保证的就是当你返回银河的时候,事态不会超出你的预料。】 +……+ +那如果我无法返回呢?+ 帝皇并没有生气,他看起来对于这个可能性有着一种颇为感兴趣的态度,而对于这个问题,摩根也没有更多的犹豫,她伸出手来,将那些象征着阿瓦隆的石榴子吸附到自己的手掌上,然后一股脑的溜进了嘴中,缓慢的咀嚼着,有些口齿不清的回答。 【好吧,有一点,我们其实是都知道的。】 阿瓦隆之主摊开了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随后她缓慢的紧握着这葱白的手指,可怖的青筋在她的掌间蔓延着,从柔顺的无害化作了力量的象征,就像光明的太阳从天上陨落,就像伟岸的帝国在战火中崩溃。 【归根结底,眼下的人类帝国其实是一个亚历山大式的帝国,一切的伟岸与繁华都是来源于它的开创者,即大帝本身的存在。】 【对于人类帝国来说,这个大帝就是你,没人能够顶替你的位置,也没人敢于想象,你陨落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不管我为你规划了一个多么完善的体系,一旦这个体系的核心与最终的阀门,也就是您出现了任何意外的话,那么所有的故事走向,最终都会殊途同归到一个终点。】 【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想您一定记得亚历山大大帝死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吧?】 【毕竟,那可是你亲口说出的一句遗言。】 摩根笑了起来,她的青蓝色瞳孔中闪烁着寒光,倒映着人类之主严肃的目光,她的声音比雪山还要冰冷,刺破了掌下的银河。 【当大帝陨落,那么他征服而来的一切冠冕与荣誉,那么他治下的无数疆土与子民,那么他的帝国,他的梦想,他的一切……】 【就让……】 —————— 【最强者来获得吧。】 (本章完) 第390章 泰拉(十六) “让最强者获得?” “你就说这么和他说的?” 【差不多吧,只是加上了一点前置定语与后缀单词:他应该记得这句话吧,毕竟亚历山大可是他最有名的形象之一了,甚至连荷鲁斯都知道这段偏僻的历史。】 “荷鲁斯也知道么?” 【是的,荷鲁斯用帝皇那亚历山大式的一面来形容基利曼。】 “这并不是一次正确的形容。” 【当然不是:亚历山大大帝可是一个想要进军到世界尽头的疯子帝王,而基利曼眼中的世界尽头无非就是他的私人办公室的大门,亚历山大大帝的梦想是要一睹赫拉克勒斯的铜柱,而基利曼就连看一眼他的窗口盆栽的兴趣都没有。】 “但在世人眼里,他们都是能征善战,专注于战争的野心家。” 【恕我无法认同你的观点。】 “哦,我知道:基利曼其实并非是什么野心膨胀的角色。” 【不,我的意思是:基利曼不可能专注于战争,事实上,他不可能专注于任何事情,三心二意是他的特权与爱好,也是他的软肋,在这一点上,我的这位兄弟堪称一错再错,死不悔改。】 “怎么说?” 【如果你在与他两个小时的交锋里,十六次将他斩首,或者差点斩首,却偏偏还能在第十七次交锋中找到斩首机会的话,相信我,伱的观点只会和我一样的。】 “……” “你为什么不告诉基利曼,他在这方面的巨大漏洞:是因为你想保留这个秘密,然后在未来的可能性中谋取利益么?” 【……】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的基因之父,他在那么多问题上的处理方式是如此的愚蠢:是因为你对他怀有狂热的盲从吗?】 “……” “你的父亲是不听劝的:即使是来自于他的挚友的劝说,他也会置若罔闻,并认为他的朋友缺少建立伟大事业的勇气与决断。” “他的儿子们也是不听劝的:即使是来自于姐妹的劝说,他们也会不屑一顾,并认为这是来自于自己可怜血亲的羡慕与欺瞒。” “……” 【……】 “来一杯?” 【有马天尼?】 “当然:我对调酒略有研究。” 【这与你的对外形象可不太相符合啊,掌印者。】 “活得久了,自然而然得什么都会了一点,便通晓万事了。” 【……合情合理。】 —————— 【但为什么,我在我的基因之父亲身上,却看不到这一点?】 “……” “因为他活得实在是太久了。” —————— 摩根是在一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地方,见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掌印者:比起拜访,这倒更像是一次意外的发现。 在不到十五分钟前,阿瓦隆之主才与她的基因之父结束了那场并不漫长的谈话:帝皇尽可能多的从他的女儿身上,榨取到了有关于未来的方针,然后就随意的将摩根这块干瘪的橙皮扔到了一旁。 人类之主指使了一名不知道何时站在他们身边的禁军,让他将摩根带去面见那位真正的帝国政府掌管者:用帝皇的话来说,从现在开始,摩根和掌印者应该成为最好的朋友,最差,也不应该成为敌人。 而对此,摩根其实是有一点意见的。 【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尊敬的帝皇:一对敌人,尚且因为能够某条第三方的命令而产生,但是,但是一次友谊,却是完全因为主观意识的影响,而我并不觉得,我会有足够的动力,和马卡多阁下成为彼此都新朋友。】 +……那不要紧。+ 面对摩根的不合作态度,人类只是仁慈的看着他的女儿,在与她感同身受之后,便极其负责任的为摩根指明了一条道路。 +或者,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和玛卡多成为同病相怜的战友:然后你们就可以产生并肩作战的战友情谊了,不是吗?+ +就像你和庄森一样。+ 【……您打算怎么办?】 +你真的要听?+ 【……】 【不用了,父亲,我还是考虑发挥一下我的的主观能动性吧。】 于是,就这样,摩根来到了她早有耳闻的掌印者的面前:而当阿瓦隆之主找到这位帝国政府的实际操控者的时候,才发现这位掌印者既没有在批阅文件,也没有在会见纪要,而是坐在一处靠近花园小径的白色木亭之中,安静地享用着他的午饭。 鲜黄油的面包、卷角鹿的烤臀尖,用不知名的根茎与绿叶菜所制成的沙拉,还有几片鲜鱼:如果不看旁边竖立的那几瓶价格不菲的名酒的话,掌印者的这顿午饭倒是出乎意料的简谱。 摩根直接坐在了这位老者的对面,她安静的等待着玛卡多享用完了大部分的午饭之后,才开启了与他的会谈:毕竟,在前往泰拉皇宫之前,她的兄弟黎曼鲁斯就曾经三番五次的嘱咐过摩根,表示掌印者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前辈,如果可以的话,要在他的面前遵守礼仪。 这样的话语居然能从芬里斯人的口中说出来,可见其份量。 【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不朽者,是不需要进食的。】 “不,其实需要。” 马卡多没有抬头,他正在专心致志的从烤鹿臀尖上撕扯下一块有些冷掉的肉,并插着它去搜刮旁边那些仅剩的酱汁:从盘中食物都数量来看,这位掌印者对于自己的要求堪称苛求。 “身为永生者,我们的身体不会再老化,也不会因为任何致命的伤害而失去呼吸,但我们并没有失去进食与休息的本能,也没有失去喜悦与伤感的思想:所以,我才能够自豪的自称为人类。站在你的基因之父的身边。” 【但我听说,永生者的样貌都会维系在年轻时的样子:作为一名永生者来说,你现在是不是太过于衰老了?】 摩根眯起眼睛,她仔细的打量着马卡多身旁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酒瓶:它们就像是被一位无形的顶级调酒师玩弄于指尖一般,正有条不紊的调剂出佳酿。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以后也不会遇到,所以无需在意。” 掌印者将那块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缓慢的咀嚼着,他边吃边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着坐在他面前的基因原体。 “你和帝皇聊完了?” 【是的。】 “比我想象的还要慢。” 【他问了我一些问题,或者说咨询了我的一些意见。】 “哦,他居然在咨询:这可真是不多见啊。” 掌印者摇头,感慨着。 “你说动他了?” 【……算是吧。】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实在无法从帝皇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看到任何赞同或者抵触的元素,她的基因之父就仿佛是一颗黑洞,吸走了她脑海中放射出来的智慧光芒,然后无声无息地飘向了其他地方。 【……】 总感觉被白嫖了…… 【他只是花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让我假设一套能够维系大运征进程,与帝国内部势力平衡的政治体系,并表示在他设立战帅,离开大远征之后,可能会采取我刚才的一部分想法。】 “……” 刀叉第一次有停顿。 银质的锋刃划过了瓷质的盘子的声音,刺耳到令人难以忍受。 “不介意和我分享一下?” 【……当然。】 摩根蹙起眉尖,点了点头,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理了理脑海中有些混乱的思绪,便娓娓道来。 玛卡多安静的聆听着,没有质询什么,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他只是尽职尽责地处理着餐盘中剩余的那些食物,等到他咽下了最后一口的时候,摩根也差不多也说完了。 掌印者擦了擦嘴唇。 接着,他沉默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才开口评价。 “一个优点和缺点都很分明的体系:你早有预谋?” 【直到帝皇发问的时候,我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那你还真是天赋异禀:也许你传承了他在政治上的天赋。” 【……】 【他真的有么?】 “……” “我有,他就有:善于将正确的人放在正确的位置上,也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政治天赋,仅仅是掌握了这一点,就能建立王朝了” 【那也不应该是基利曼继承了帝皇的政治天赋么:毕竟,基利曼的政治才能和政治嗅觉,才是原体之中最为出名的那一个。】 “基利曼……” 掌印者摇了摇头,嘲讽着。 “我不否认基利曼拥有的政治才能,但是一个能够把【新帝国】这样的字眼,写在奥特拉玛宣传册上的人物,我也不能觉得他能有什么政治上的嗅觉。” “天真的让人困惑。” 玛卡多用了一种让摩根皱眉的平等、甚至是略微优越的语气,来评价着基因原体,就仿佛一位老者在评价着平庸的后辈。 而掌印者并没有在意从摩根那里传来的略微厌恶,他只是直视着阿瓦隆之主的眼睛,跳过了那些不必要的迂回与前缀,直接刺向了问题最核心的那些部位。 “你应该知道,将征税的权力和部分地区的人事任命权,交给基因原体,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吧:虽然站在政治的角度来说,你的绝大多数兄弟的确都是纯洁无暇的,而他们麾下的阿斯塔特战士,也基本不会产生腐化与贪婪的行为。”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有些基因原体并不适合干这种事情,有些阿斯塔特战士也并不是不可腐蚀的圣武士,更何况,当数百个星系插上了同一面军团旗帜的时候,泰拉议会想要再收回它们的主权的时候,可是很难的。” 【我当然清楚这一点。】 摩根将自己的两条胳臂紧紧的贴在了一起,拄着她的下巴,朝着玛卡多露出了角度颇高的微笑。 【这本身就是一次取舍:用未来分裂的可能性,来换取现阶段大远征的稳定进行,以及尽可能多的税务来源,而且你不得不承认,如果执行的好的话,这的确是一个完美的方案,不是么?】 “……” 【更何况……】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没有掩饰瞳孔之中的恶意。 【如果由凡人高领主所组成的泰拉议会,无法在政治的领域上击败阿斯塔特们的草台班子,从而证明自己在维护统治和收取税款方面的能力更高超的话……】 【你们有什么资格,将我们挤出政治舞台呢?】 “……” 【的确,我的基因之父渴望让凡人来统治这个银河,但首先,你们也得证明,你们配得上统治这个银河与这个帝国呀。】 【无论是基因原体还是阿斯塔特战士,我们可能对统治和权力并不留恋,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想将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土地,去交给一群完全不配统治它们的凡人来治理,玛卡多阁下。】 “……” “你果然还是对于帝皇的这些举措心怀不满,摩根。” 【我哪里敢心怀不满:你应该很清楚,掌印者阁下,比起我的那些天真且冲动的兄弟来说,我的这种表现已经是非常含蓄的了。】 【而且,我也是在为你们所着想啊。】 摩根微笑着。 【要知道,无论是原体还是阿斯塔特,其实都是战士:战士,都是一群很单纯的人。】 【你们只要表现的足够好,他们自然会承认你们的。】 【所以我才会说,如果执行的好:如果帝皇执行的好,而且你们也执行的好的话,这会是一个完美的方案,不是吗?】 “……” 掌印者犹豫了一下,他似乎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分辨其中的真伪,便有些感慨的点了点头。 “是的,如果执行的好的话,这的确是一个完美的方案。” “计划的好处是稳定的大远征和尽可能多的税收,这都是在一开始就能享受到的事情,而计划的坏处却是发生在后期的分裂活动:如果帝皇完成网道计划的话,这种分裂在他面前肯定会烟消云散。” “如果帝皇无法完成他的网道计划的话,那么在我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一系列麻烦面前,政局的稳定与边疆地区的分裂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事情:更不用说,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的话,这些分离的边疆反而可能会是新的火种。” 说到这里,掌印者的嘴角甚至微不可察的扬起了弧度。 “当然了,在一些皇宫之外的凡人的眼里,这种慷慨的权力馈赠会让基因原体和军团们形成尾大不掉的趋势,他们会担心银河的边缘成为不再听从神圣泰拉号令的国中之国,成为新的五百世界。” 【那群鼠目寸光的家伙是不会想到的:如果全银河都是五百世界这样的地域的话,帝皇根本就不会开启这场大远征的。】 摩根嗤笑了一声。 【同时,他们也无法理解帝皇和原体之间的渊源:这种渊源正是我设立体系的最大底气所在。】 【只要帝皇完成了网道,再次站在原体们的面前,那么这些所谓的国中之国就会烟消云散,因为这些国度的领袖,会迫不及待的投入到他们的父亲的怀抱之中。】 【大战未起,国王先降:真是让人羡慕的父子亲情,不是么?】 【滑稽,但真实。】 “谁不是呢。” 掌印者摇了摇头,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与摩根碰杯:就在这一刻,这两位调度者的心中,第一次有了些许同病相怜的感觉。 摩根面色苦涩。 【凡人们都以为这是一个政治问题,但实际上,这个所谓的政治问题的最大主体是军团,而军团的最大利益,则是他们的各自的基因原体的意愿,而基因原体们最大的意愿,往往与帝皇有关。】 【所以,无论是大远征的进程还是帝国内部势力的均衡,看似是复杂且精密的政治问题,但其本质不过是帝皇与基因原体们之间的家庭互动罢了:左右整个银河政治局势的最大原因,居然是一位父亲和他的十几个儿子之间,那种别扭却又深刻的血缘联系。】 【真是说出去,都会让人笑话的地步。】 摩根叹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除了在座的两人之外,恐怕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一点吧。 人类帝国那看似波云诡谲的政治局势,其实只是一场无比幼稚的家庭伦理大戏罢了:过于荒唐的事实,以至于迷惑了皇宫外的每一个聪明人。 “……” “你觉得?如果按照你的这种思维发展的话,会有多少个军团,将在这种权力下放的过程中崛起:超过一半吗?” 【一半是不可能的。】 摩根摇了摇头。 【有至少四分之一的基因原体和他的军团,根本不适合进行征税工作,有至少四分之一的基因原体会将这看作是一种单纯的负担,而不是权力的来源,还有四分之一的原体可能会建立起小型的税区但不会想着是扩大,最后,也就只有四分之一的基因原体,会建立起稳定的国中之国吧。】 【但五百世界已经是他们的上限了:在野心勃勃这一方面,基利曼可谓是无人能够超越。】 “除了你和基利曼,还有谁会组成这四分之一?” 【……】 摩根思考了一下。 【也许……】 【佩图拉博、多恩、罗嘉都能做到,康拉德、圣吉列斯或者福格瑞姆是有一点可能的,还有额外的阿尔法、以及……】 “以及那个最有可能的,我们伟大的牧狼神?” 【……是啊。】 摩根笑了起来:无论是她还是掌印者,都捕捉到了远方迅速逼近的风暴与喧嚣。 【他这不是来了么?】 (本章完) 第391章 泰拉(十七):荷鲁斯与玛卡多 “掌印者!”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荷鲁斯的咆哮宛如直冲天际的火山群落,足以令整个皇宫为之颤抖,即使相隔着大半个庭院,至少两百米远,但是摩根依旧能够听清那些被牧狼神的怒吼声所震慑的凡人,于内心中痛苦地悲鸣。 脚步声响亮,宛如雷鸣,呼吸声凶赫,宛如豺声:就这样,帝皇的首归之子一头撞进了由花丛、雕塑与小喷泉所打造的室外庭院。 而那些不幸被他的怒火所波及到的凡人:不论是休憩的权贵还是皇宫的侍者,无一不是如同受惊的鸟雀般轰然散开,惊愕的声音伴随着眼角处不自觉流下的泪珠,为基因原体推开了一条道路。 这一切,自然被端坐在木亭里的两位灵能者看得清楚:玛卡多的面色有些严肃,而摩根则是毫不犹豫地展露出了讥笑。 【看呐,就像是剥开一块阴冷的石头,就会看到潮湿的土壤中满是慌乱的爬虫一般:我刚才怎么没有发现,竟然有这么多人在围观你的午饭,掌印者阁下?】 【这就是帝国政府掌控者的生活嘛:连一顿午饭都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又有多少人会观察你的进食情况与速度,来判定他们在政治上所能获得的微小利益?】 摩根的笑声轻蔑,她的视线捕捉到了在她眼角处掠过的几道金色的闪光:在庭院的尽头,帝皇的黄金卫士显然被这一幕惊动了。 “现在是公共的休息时间,我无法干涉我的这些同僚们,在这个时间点的任何举动,只要他们的行为没有触及到帝国的利益。” 掌印者不置可否,他只是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那把普通的木椅因为他的存在,看起来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王座。 随后,他便转过身来,朝着那几名正在赶来的禁军挥了挥手,传达着某种信号:这些黄金色的持盾者们显然因为这个信号,而略感到困惑,但当马卡多重复了他的动作之后,帝皇的卫士们便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领头那一位点了点头,作为回应,随后,便与他的同伴有序地退向了来时的方向。 伴随着这几名禁军的离开,更远处那些前来支援的喧嚣声,也迅速的平息了下去:这一来一回的速度之快,甚至让摩根感到了几丝诧异,她推断了一下,如果马卡多不加以阻止的话,最多五秒钟,这座庭院就会被禁军团团包围。 要知道,这里可还不是泰拉皇宫的主要区域:作为帝皇最为青睐的卫士,这些黄金色的持盾者果然还是有着他们的独到之处。 而就在蜘蛛女皇有所感悟的时候,更汹涌的潮流在她的视野中掠过了:那些原本在庭院中三两成群的权贵与侍者们,正迫不及待的跟随着禁军离开的脚步,而一同消失在摩根视野的尽头。 只有少数几个最为大胆,或者说最为愚蠢的,还敢徘徊在庭院的最外围:显然,他们认为这场即将爆发的基因原体与掌印者之间的冲突中,蕴含着足以让他们冒险的利益成分。 但这种勇猛的尝试,也很快就宣告失败了,因为牧狼神并非是孤身一人的:在暴虐的克索尼亚蛮王身后,还跟随着一团无比温暖的金色太阳。 只见光芒万丈的圣吉列斯穿着那套有些泛着血红色的金甲,他脸上的微笑足以抚平任何的恐慌,却也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这位巴尔的大天使跟随在荷鲁斯的身后,相隔着大约三到四米的距离。 凭借着基因原体的敏捷,圣吉列斯不断地出现在那些受惊的人群身旁,安抚着他们情绪,并客气且坚定的,请求他们离开这座即将爆发战争的庭院。 这些充斥的礼仪与客套的举措并没有拖慢圣吉列斯的速度,他依旧紧紧跟随着荷鲁斯的影子,不消片刻,两位基因原体便踏上了庭院之中的这条蜿蜒小道,眨眼间,便会来到玛卡多的座位旁边。 而在此时,摩根也已经放下了空杯子,推开身下的座椅,站起身来:她看向了对面依旧是稳若泰山的掌印者,没有开口,而是用闪烁的瞳孔与灵能的思维,向玛卡多发出了一句询问。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 玛卡多摇了摇头,他的灵能在摩根的脑海中闪烁着。 “伱最好留下:过一会,你的这位莽撞的血亲可能就会需要你了。” 【荷鲁斯会需要我?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站在他的那一边?掌印者阁下,别忘了,你已经要面对两位强大的基因原体了。】 “这里是皇宫。” 玛卡多的手指在石桌子上敲击着,颇具有节奏感。 “无论有多少基因原体,这里都不会是你们的主场。” “站在这里看着吧,顺便,待会儿表现的机灵一点儿:别让你的这位伟大的兄弟出丑,我不怎么信任圣列斯的这方面的能力。” 【……】 摩根的眉头挑了挑。 【如你所愿。】 说着,阿瓦隆之主便缓缓地退出了庭院,为荷鲁斯腾出位置,当她收回思绪,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两位血亲已经近在咫尺了,但是时间依旧足够让摩根在脸庞上展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有些惊讶,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与荷鲁斯久别相逢的惊喜,以及面对【素不相识】的圣吉列斯的时候,那隐藏在青蓝色的瞳孔深处的茫然。 【荷鲁斯,是你么?】 当牧狼神走近的时候,他听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句询问,他看到的便是那双闪烁着星光的,青蓝色的瞳孔。 早在百米之外,荷鲁斯就已经看清了这种瞳孔,所以,在这段雷厉风行的前进之中,牧狼神也适当的收敛起了自己的怒火:虽然他依旧在咬牙切齿,心中洋溢着不甘与愤怒,但是他最怨毒的那一口气已经被强行地咽了下去。 因此,现在的荷鲁斯能够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避免吓到自己这位有着柔弱名声的血亲。 “是我,摩根,我的姐妹: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 一边说着,牧狼神便张开了双臂,他的灵魂也从燃烧的狂暴之日变成了那寻常中的温暖太阳:刚刚从木亭中退出来的摩根,站在了很取巧的位置上,她有意无意的卡在了荷鲁斯进入木亭的方向,让牧狼神不得不遏制住自己的愤怒,拿出他血脉之中的亲切,来面对自己这个银发的血亲。 接着,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对于自己展开双臂的行为,便感到了些许的纠结:如果面对的是一位兄弟,这无疑是一种充分的热情,但是面对着一个姐妹的时候,这会不会有些过于冒犯了? 尤其是在他和摩根,还算不上是非常熟悉的情况下。 而就在荷鲁斯思考着是否要放下双臂的时候,另一边的摩根便已经探明到了兄弟的意图与纠结:阿瓦隆之主将些许的笑意藏在自己的心底,便同样张开双臂,主动给予了荷鲁斯一个拥抱。 虽然这只是一次若有若无的触碰,但这种洋溢着热情的正反馈依旧足以让真挚的笑容,在牧狼神的脸上翻腾起来了。 连他的愤怒都弱上三分了。 “我们起码有十多年都没有见面了吧,摩根?” 【十六年,或者更久。】 摩根眨了眨眼睛,回答着,她并不打算在这里拖住荷鲁斯,于是当圣吉列斯踩着荷鲁斯的影子,抵达的时候,阿瓦隆之主便恰到好处的将她目光中的茫然,投向了这位与她【素未谋面】的大天使。 而这目光也恰到好处的,被荷鲁斯捕捉到了。 “让我来向你介绍一下。” 于是,牧狼神趁势侧过了自己的身子,他的两只手分别搭在了摩根与圣吉列斯的肩头,披着的狼皮因此而产生了倾斜的角度,荷鲁斯先是朝着自己的两位血亲分别展露了一个用于暖场的微笑,然后尽可能声音轻缓地开口了。 与此同时,他的眼神还不忘隐晦地瞥向玛卡多,以免掌印者借机悄悄地溜走。 “圣吉列斯,我的兄弟:这位就是摩根,我一直跟你提及的那位姐妹,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也是那本灵能圣典的撰写者,你已经读过那本书了,所以摩根的智慧与成就,想必我是不用多言的。” “当然了,荷鲁斯。” “摩根,这位是圣吉列斯:他的话,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全帝国谁又不知道我们最可靠的大天使,相信我,所有人都会爱上他,你一定也能和他成为朋友。” 【理应如此,我期待着。】 在牧狼神那热情洋溢的目光注视下,圣吉列斯与摩根向对方露出了善意的笑容,他们走近彼此,握手,交换着血亲之间的祝福,热情中却又有着一些客套:而这些并不和谐的波动,则让牧狼神的眉头有了几丝皱起。 毕竟,哪怕圣列斯和摩根掩饰的再怎么好,他们也终究无法完美的诠释【素未相识】的感觉,更何况荷鲁斯本身就是一位对于情感表达极为敏锐的原体,他本能地觉查到了那些笑容中的端倪。 “你们见过?” 牧狼神发问道。 而面对这个问题,阿瓦隆之主与大天使甚至没有来上一次眼神或者精神的交流:他们同时将目光看向了荷鲁斯,两双瞳孔中都洋溢着让牧狼神无法反驳的诚恳。 “我们初次见面。” 天使微笑着。 【但是一见如故。】 摩根恰到好处地补充。 “……真的?” “你忘了你和我提及过摩根多少次么,荷鲁斯?” 【谁又会不仰慕大天使呢:就像你说的那样,荷鲁斯。】 “是么,那太好了。”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而是敏锐的抓住了其中的良机,顺着摩根与圣吉列斯互相表达的善意,他趁机将两位血亲推在了一块,为自己清理出了与玛卡多对峙的道路。 “那么,你们可以先聊一聊:我要去解决一点事情。” 说到后半段的时候,牧狼神的原本和睦的语气之中,已经重新沾染上了咬牙切齿的气息,一丝恼怒的微笑显露在他的嘴角,他握紧了拳头,向那如同雕塑一般端坐着的马卡多走去。 这凶猛的气场,甚至让摩根感到一些不安,而就在阿瓦隆之主考虑着,是否再拖延一下的时候:那只强有力的大手,已经握住了摩根的肩膀,滚烫无比。 圣吉列斯就在她的身后,他的羽翼笼罩着摩根,笑的温和,声音则恰好能够流入荷鲁斯的耳朵。 “让我们好好聊聊吧,摩根:我可是一直久仰你的大名啊,关于你的灵能圣典,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你这位撰写者呢。” 【……】 摩根转过头来,看向了圣吉列斯:只见和蔼的大天使对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于是,相同的笑容也挂在了摩根的脸上。 【当然,圣吉列斯:我也一直对你的事迹心怀好奇。】 于是,两位基因原体默契的共同退了一步,就此站在了道路的边缘,而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这温馨一幕的牧狼神,则是勾起了自己的嘴角:他有了更充分的信心,去面对他父亲的那位宠臣了。 “掌印者!” 一转头,所有的柔和便烟消云散:荷鲁斯低声的咆哮着。 他径直来到了摩根刚刚端坐的位置,与玛卡多面对面,而直到此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掌印者才睁开了眼睛,面无波澜的看着这位人类之主最为喜爱的子嗣。 牧狼神的阴影如同巍峨的山脉般庞大,足以将玛卡多整个人吞噬殆尽,但当掌印者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依然镇定到令荷鲁斯的心脏被愤怒所填充。 “荷鲁斯。” 他叹了口气。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就在五个月前,你已经向帝皇保证了,会在一年之内结束在阿斯克隆星区的战事: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帝皇将最强大的军团给了你,可不是让你在他面前食言的。” “我想你无需担心这一点的,老头。” 荷鲁斯仰起了头,俯视着马卡多,他口中的声音是轻蔑的。 “影月苍狼军团的主力此时就在阿斯克隆星区征战,我的四王议会比你想象的还要精明能干:就在三天之前,最后一个抵抗的世界也已经臣服在了帝国的旗帜之下。” “别用你龟缩在神圣泰拉的可怜视角来批判我的远征,我知道如何掌握战争的节奏,我也从不会在我的父亲面前夸下海口:如果你想诬陷我的忠诚的话,那还是用你那阴险的心思,换一个角度吧。” “但在此之前,你可别想逃避我的拷问,掌印者。” 赫鲁斯俯下他的身子,怒目而视,他的那双铁拳抓紧了桌子的边缘,脊背像是想要扑击猎物的黑豹般高高地隆起:仅仅是这样的狂怒气势,就足以吓垮那些身经百战的凡人将军了。 “我已经在泰拉皇宫中找了你很久了,掌印者,从议会大厅到那些图书馆,从黑色的外墙到金黄色的高塔,我追踪了你数个小时:你在躲避着我的追踪,但就像现在所发生的这样,你是逃不掉的。” “你很清楚自己犯下了怎样的恶行,充斥着凡人愚蠢的恶行,所以你恐惧着我,恐惧着来自于帝皇子嗣、基因原体的问责。” “你说错了,荷鲁斯。” “我并没有在逃避你的追踪,这里是泰拉皇宫,你在这里鲁莽奔跑的每一个瞬间,都没有逃脱我的眼睛,我之所以会在此时见到你,是不想让你打扰我之前的工作。” 玛卡多的手指在光滑的石桌上敲击着。 “而且,纠正你一点:我是掌印者,是你的基因之父亲封的,帝国政府的执政人,我直接且只对你的基因之父负责,除了帝皇之外,没有人能让我恐惧,也没有人能够问责于我。” “你也不行。” “呵呵呵……” 荷鲁斯笑了起来:怒极反笑。 “哦,是吗?” “你对于你的权力,还真是迷恋到了熟于心啊,叔叔。” 最后的那个称呼,显然是一种响亮的讥讽。 “但很遗憾,你忘了一点。” 荷鲁斯握紧了一只铁拳,拍在自己的胸甲上,砰砰作响。 “我可是荷鲁斯!荷鲁斯—卢佩卡尔!” “我是帝皇的子嗣!是他的首归之子?是为他赢回了无数世界与城市的征服者:别用你那尘世之中的权力,来构想我的身份,和我在帝皇心中的地位!” “如果我想的话,我完全可以把你拖到泰拉最大的广场上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审判你的罪行,撕碎你和你的共谋者可笑的阴谋,甚至撕碎你们本身,然后大踏步地离开这片土地,返回到大远征,返回到我的军团中去:不会有任何后果发生的,掌印者,没人会在意一群阴谋家的结局。” “王子不会因为弄臣而流血。” 牧狼神的声音像是匕首一般的刺下,而对此,马卡多甚至懒得抬起眼皮,他用一种单调到令人乏味的声音,反问着帝皇的子嗣。 “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荷鲁斯重重地哼了一声。 “因为这里是神圣泰拉,是神圣的泰拉皇宫:不经帝皇的允许,没有任何一滴鲜血,能够滴落在这片土地上,庆幸这一点吧,老头,你因此而能完好的坐在我的面前。” 说着,牧狼神随手推开了那把摩根坐过的石椅,足以承载基因原体的稳重造物在荷鲁斯粗暴的动作面前,如同一个玩具一般不安的摇晃着,于是,荷鲁斯便又一爪子抓住了它,拽了回来,坐下,将整个上半身前倾在石桌上,两条手臂紧握成拳,垒在一起,宛如从睡梦中惊醒的雄狮一般。 “所以,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目光凶狠。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父亲突然下令,要求抹除掉我的一个兄弟在帝国中的一切记录,为什么从某一个时刻开始,银河中的所有人都忘记了我的一个兄弟,都忘记了有关他的一切?!” “别想在这个问题上逃避,老头儿,除了你,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你抹除了我的一个兄弟:我甚至无法立刻记起他的名字了。” 荷鲁斯怒目而视。 “你觉得你在做什么?” “你越界了,老东西,你侮辱了我们,侮辱了我们作为基因原体的荣耀,侮辱了一位曾经为帝国浴血奋战的功臣:你觉得,我和我的兄弟们会让这一切就这样轻飘飘的发生吗?历史和荣耀不是会被你们这种愚蠢的阴谋家所掩去的东西,如果让我的父亲知道……” “他本来就知道。” 玛卡多的声音微微扬起,打断了荷鲁斯的话语。 “帝皇知道这一切,这道命令本就是出自于他之口,我只是作为他的谦卑仆人,在执行他的要求:你平时引以为傲的智慧与思考去哪里了,牧狼神?” “你凭什么认为,如果没有帝皇的主导,我能够进行如此庞大的灵能仪式,而这样的灵能仪式,又怎能逃过人类之主的眼睛?” 马玛卡多的声音坚硬冰冷,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在重复着它体内早已被书写好的代码一样。 对此,荷鲁斯只是回以一段沉重的笑容。 “你的辩解苍白无力。” “掌印者,我就在这里,在你的对面:我的智慧从未离去,我的眼睛也能够看出谎言与真实:你当然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欺瞒我的父亲,因为这会让你失去在他心中的宠爱,失去你赖以为生的地位与权力,你不敢这么做。” “但你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忠诚的仆人:在你的这一身黑色长袍下是更肮脏的秘密,掌印者,我知道你的心思绝对不干净。” 荷鲁斯的身体前倾着,他盯着掌印者的面容。 “你以为我一直奋战在大远军的前线,就会对泰拉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吗?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掌印者。” “我知道你这个称号曾经的血腥含义,我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狠毒的东西:现在,你只不过是一个攀附于我的父亲的小人,一个玩弄灵能与诡计的巫师,我砍下过无数颗像你这样的脑袋,也聆听过他们内心之中的疯狂与愚蠢。”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这些人的一次尝试,是一个阴谋。” “我的兄弟的确犯下了错误,他因此受到了惩罚,这是值得悲哀的事实,但是这种恶意的遗忘,却是你们兴风作浪的结果:你们想要趁此打击我们在父亲心中的位置,你们以为你们能挤走我们这些基因原体,从而取代我们站在父亲身边的荣耀与权柄。” 在荷鲁斯的瞳孔中,杀意的寒光几乎是不加掩饰的。 “靠着对历史的亵渎,靠着一大堆根本就没有帝皇印玺与天鹰标志的废纸,靠着你们煞费苦心的将真相隐瞒下去的举措。” “别在这里,逗我发笑了,掌印者:你唯一能够求得我的宽恕的办法,就是告诉我,神圣泰拉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向我的父亲进了怎样的谗言,让他下达了如此错误的命令。” “如若不然,我不介意让这里发生一点小小的骚乱:如果你的这副老骨头能够支撑到我的父亲到来的话,你猜猜到时候,他会更支持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弄臣?” “就像我说的那样。” 荷鲁斯偏着脑袋。 “一个王子,不会因为皇宫的弄臣而流血,有人是真正的英雄,有人则只是心怀不轨,瞻前顾后的小人:帝皇会看清这一切的。” “……” 马卡多沉默了几秒钟,他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在欣赏荷鲁斯面庞上的愤怒,但无论如何,当他开口的时候,他握紧了他那雕刻着金色雄鹰的权杖。 “你想要真相吗?荷鲁斯?” “当然!” 牧狼神的声音就如同饥饿的野兽一般疯狂。 “那好吧。” 马卡多拿起了权杖。 “看起来,有人要流血了。” (本章完) 第392章 掌印者之威 “当然会有人流血。” “毕竟,荷鲁斯或许会有无数个缺点,但是轻言放弃绝对是不在其中的:无论是他还是影月苍狼,都习惯将巨大的牺牲,看作是通往胜利的必要途径。” “他们总是这样:加斯塔林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了,我甚至不太想记住那些比较陌生的面孔了,因为这些人很快就会消失在下一次的斩首作战之中。” 圣吉列斯的嘴角略微翘起,天使般的容貌上挂着微笑,口齿间却轻声细语着无情者的寒意,一如绽放在他瞳孔中的漠不关己。 “说实在的,这种理所当然的牺牲是有点让人厌烦的:荷鲁斯和他的狼崽子们的确让人喜欢,但并非在所有时候都是如此。” “不是么,我的姐妹?” 说着,在他那双宽大得过了头的羽翼的遮掩下,巴尔的大天使挪动着他耀眼的金发,无暇的面容随即展露出来,还不望朝着他的姐妹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完美到可以担当帝国律法的微笑,任何敢于拒绝这个微笑的家伙,都一定会是大逆不道的极恶之徒。 【恐怕我无法评价这一点:你知道的,我并没有和影月苍狼真正地并肩站斗过,我甚至没见过那些大名鼎鼎的加斯塔林。】 摩根眨了眨眼睛,视线略微偏转,避开了圣吉列斯的锋芒:在与这位大天使的第一次谈话之后,她已经了解了这位外热内冷的完美兄弟,也很清楚他心中的恶趣味。 虽然圣吉列斯不介意在摩根这种聪明人的面前【诋毁】一下自己亲爱的牧狼神兄弟,但如果蜘蛛女皇敢表达出丝毫的认同的话:迎接她的,可就是巴尔的大天使那凶猛的语言反击了。 先伸缩、再引诱、最后一举打垮贸然深入的对手:这位圣血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还真是一个玩弄弹性防御战术的高手。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阿巴顿不是就在远东边疆么?他可是加斯塔林中最出色的那一个了,荷鲁斯总是找不到他的临时继任者。” 一击不成,圣吉列斯也没有什么沮丧的心理,他收回了他的视线与羽翼,将注意力重新转向了荷鲁斯与玛卡多之间的剑拔弩张。 【阿巴顿在我那里可是活得好好的,每天都充满干劲,最近还胖了不少,原本的那套铁骑型已经有点塞不下他了:这和你口中的那些加斯塔林,可不太符合。】 “憨厚之人自有他的福分,不是么?” 大天使轻哼了一声,这个动作暂停了两位基因原体的对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充当着这场庭院战争的高贵背景板。 说这是一场战争,都有些不太合适:只是荷鲁斯在愤怒地单方面质问罢了,而玛卡多有时候沉默以对,有时候出言反驳,却总是能够让牧狼神的火气愈加猛烈。 牧狼神伫立在桌子的一侧,左手虽然没有佩戴那凶名赫赫的【荷鲁斯之爪】,但依旧得紧握着石桌的边缘,顽固的石料在他的愤怒之中宛如泡软了的饼干般脆弱。 很少有人敢在牧狼神的面前如此地忤逆他。 尤其还是一介凡人。 荷鲁斯的愤怒之中,甚至吐出了一丝笑意。 “流血?你以为,我会害怕流血吗,掌印者?” “在星辰之中,我已经为了帝皇的梦想而流血牺牲了几十年了,我流淌的鲜血足以在泰拉的土地上为自己缔造一座宏伟的宫殿:在这点上,帝皇就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 牧狼神伸出一只手,指向了所有人看不见的远方。 “看看吧,掌印者:就在泰拉皇宫最中央的位置,就在那群英广场上,我的流血为我赢得了一座纯白色大理石的雕像,与我每一个值得铭记的兄弟站在了一起。” “那就是帝皇对我们的认可,那就是我们荣光与功绩的证明,那就是像伱这种在他面前卑颜屈膝的家伙,永远都无法得到的荣耀。” “每当你走过那里,目睹着我们的雕像的时候,你难道不会自惭形愧于自己瘦弱的可怜身躯吗,你这个老东西?” 荷鲁斯嗤笑了一声。 “我想,这让你那可怜的心脏感到了嫉妒,对吧?” “你知道,你永远也得不到这样的奖励,因为这些雕像只会给予那些站立在帝皇身侧,与他共同奋战的战士,而不是像你们这些在他脚下卑言屈膝的奴仆:这无上的荣光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够得到的,所以在你的内心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这并不会让我感到意外。” “……” “荣光?” 掌印者低声的笑着。 尽管他一直在努力维系着自己严肃的气息,但当荷鲁斯的话语流入他的耳朵的时候,那苍老的面孔上,还是情不自禁的有了一丝讽刺的笑容。 牧狼神的话语的确锐利,其中的某些词汇,就像尖刀般的刺入了掌印者的心脏,无人能够察觉,但这位帝皇的子嗣显然是掌握不住话语这把尖刀的,所以,当玛卡多缓缓的起身与荷鲁斯对视的时候,这把刀已经被他夺在了自己的手中。 “荷鲁斯。” 掌印者摊开了手。 “现在,在这片银河之中,在你于我面前计较你的那些所谓荣誉与征服的时候,正有无数的凡人与战士拼搏在大远的前线,他们默默无闻,毫不起眼,没有任何人能够记住他们的名字与牺牲:但正是他们的流血与汗水,让帝国的旗帜能够插遍银河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才是真正的牺牲者,他们比你付出了更宝贵的东西:他们自己的生命,而与你相比,他们得到的又是如此的稀少,他们的名字不会在一百万个世界上被传颂,不会在任何典礼中站在帝皇的身旁,更不会在皇宫中,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大理石雕像。” “跟他们相比,你有什么资格与权力,来吹嘘自己的奉献与牺牲? “没有那些凡人,你和你的军团哪怕花上一万年,都无法让整个银河重归一统,和那些凡人的付出与牺牲相比,你就像是一个被帝皇宠坏了的孩子,把一堆毫无意义的大理石与染料,看着比无数鲜活的生命还要更重要。” “假若你的荣光只值一个几百吨的白色大理石和一点夸耀,那我还真是为了你的军团感到可悲:影月苍狼们在与你重逢之前,所流下的鲜血,其分量就远比这些东西还要多得多!” “……” 牧狼神没有立刻回话,他死死的盯着掌印者,颤抖的手指说明了他的压抑:从始至终,荷鲁斯都在拼命扼制着将掌印者碎尸万段的冲动,只是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老东西。 在这种极度的盛怒之下,牧狼神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无数次血战的经历让他没有被冲昏头脑,他的瞳孔变得精明且冰冷,闪烁着比千万把刀刃还要可怖的光芒。 “随你怎么夸耀吧,老头。” 荷鲁斯轻笑了一声。 “掌印者,你我都知道,你吹嘘的那些凡人和战士,在我的基因之父出现之前,只是一群在纷争时代中自相残杀、痛哭流涕的懦夫软蛋而已:如果没有帝皇的出现,如果没有我们的领导,他们甚至连在大远征的前线流血牺牲的资格,都不会有。” “你以为他们在双头鹰旗下一无所有吗:不,他们能够摆脱那原本庸俗的人生,他们能够参入到最伟大的事业中来,他们能够接受帝皇与我们的领导,这本身,就是一种天大的赏赐了!” “……” 掌印者的呼吸停滞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的笑意收起,面色严肃的看向了荷鲁斯,接下来的那句话语显得颇为沉重。 “告诉我,荷鲁斯:你觉得统治那些凡人是对于他们的恩赐?” 牧狼神咧嘴一笑。 “哦,掌印者,你知道么: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向我诉说着你的古老与阅历丰富,你本身就是出生在纷争纪元的混乱之中的,所以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在这片原本疯狂且堕落的银河中,建立起一个秩序,哪怕是一个暴君的秩序,都是值得他们感恩戴德的伟业。” “更何况,如果你们不犯下这些愚蠢的话,我也绝对不会是一个暴君,不是吗?” 荷鲁斯迈开步伐,在桌子的旁边阔步,他那被镶嵌在铁拳里面的手指划过了石质的桌案,发出了宛如金属摩擦般的声音。 “我们征服,我们统治,我们建立起秩序,将他们从蒙昧的自相残杀中拖拽而出,用帝国的旗帜来遮蔽他们头脑中的疯狂:本身就是天大的恩赏,而服从,只是他们所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 “他们的确在牺牲。” “但没有我们,他们连有意义的牺牲都做不到。” “你们总是说,时势造英雄:但带来时势,恰恰是帝皇和我们。” “亲爱的叔叔。” 说着,荷鲁斯漫步到了掌印者的身边,他俯下身子,让自己的低语和目光能够同时被掌印者的瞳孔所捕捉到。 “这就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塑造我们的意义。” “……” 【他一向如此认为吗?】 荷鲁斯的低语清晰无误的在庭院中回荡着,幸好在这附近,除了两位各有心思的原体之外,便再有没有其他的外人了。 摩根看向圣吉列斯,眉头略微的皱起:虽然荷鲁斯能够说出这些话语,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当摩根真的听到这些狂妄的言论被牧狼神一字一顿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不可思议。 毕竟,作为与人类之主深谈过的基因原体,摩根很清楚,刚才从荷鲁斯口中说出来的那些话语,可是与帝皇心中的梦想背道而驰:这未免也太过于荒谬了。 要知道,无论荷鲁斯有着怎样的野心与狂妄本性,但是在这一切之前,他好歹也是与帝皇曾经并肩奋战过三十年的,最受宠爱的一个孩子,也是最爱帝皇的那一个。 在那漫长的三十年时间里,这对父子之间,肯定有过无数次深刻的谈心,以及对于未来的畅想:哪怕帝皇只是稍微透露一点他对于帝国未来的企划,以荷鲁斯对于帝皇的盲目崇拜,也是决不可能狂妄到说出这些话的啊。 而如果帝皇从来没有与荷鲁斯畅谈过他的理想的话…… 那听起来岂不是更荒谬了? 要知道,自从摩根正式回归以来,她与人类之主交谈的次数也不过是五六次而已,可就这样,她也已经能够大致清楚或者推理出帝皇对于未来的许多规划了。 而且摩根与帝皇的关系,也绝对是算不上亲近的。 可是荷鲁斯,他可是帝皇最钟爱的儿子,帝国中任谁都不能反驳这一点,在这种前提下,他陪伴了帝皇整整三十年,三十年啊:其他的基因原体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可能有这么久。 陪伴如此之久,荷鲁斯会不知道帝皇想要什么? 还是说,在牧狼神人生最开始的时候,在他的理想、底线、人生观与世界观还未形成的时候,帝皇却抛弃了这最好的时间,没有让荷鲁斯成为与他志同道合的子嗣:反而让时间白白的流逝了? 【……】 这未免太可笑了。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有些质疑自己眼前的场景是否是真实的,还是说这一切,其实都是荷鲁斯的精妙演技的体现? …… 她更相信后者。 但紧接着,来自于圣吉列斯的话语,就打碎了摩根的质疑。 “荷鲁斯一般不会这样。” 大天使只是稍微歪了歪他的脑袋,平静的注视着庭院中央的那场战争,他对于荷鲁斯的话语似乎没什么感触,对于玛卡多的指责也没有更多的愤怒,他就如同神话故事中那些真正的天使一般,携带着从天而降的冷漠与疏远,俯视着这些尘世之间权力的争夺。 “平日里的荷鲁斯是一轮温暖的太阳,但是你知道的,太阳也是具有热量的,他不会对那些挑衅与忤逆者心怀仁慈:但说,话又说回来了,比起我们其他的兄弟来说,此时的荷鲁斯依旧是一个柔和的人。” “你知道的,摩根,他已经在克制了:不是谁都能在极端的怒火中压抑自己与生俱来的伟大力量,尤其是当事情涉及到我们的一个兄弟的时候,冒犯另一个基因原体,冒犯我们本人有何区别?” 圣吉列斯朝着他的血亲眨了眨眼睛,随后,他发现摩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略作思考,阿瓦隆之主便轻声的呼唤着自己身边的灵能气息,伴随着转瞬即逝的闪光,在摩根的掌中,赫然多了一个精致的果盘。上面躺着几颗沾着露珠的新鲜水果。 大天使的眼睛一亮。 【那你觉得玛卡多的话语,又怎么样?】 眼看着圣吉列斯心情愉悦地从果盘中毫不客气的挑走了最大的那枚水果,摩根一边微笑,一边趁机向自己的兄弟问询。 “不怎么样。” 大天使啃了一口果子。 “我并不关心他说了什么。” 【包括对凡人的态度?】 “摩根,我的姐妹,我不会去恶意伤害那些无辜的凡人,我也不会让我的子嗣去这样做的:但就这样了。我没有义务,也没有心情,去做更多的事情。” 大天使的一侧面颊因为啃水果而鼓了起来。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说着,圣吉列斯继续咀嚼的水果,但很快,他的面色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嗯……有点奇怪的味道,这是阿瓦隆的特产么?” 【不,这就是泰拉皇宫里面的东西,只不过,刚刚经历过一些波折罢了。】 “……波折?” 【是的,你吃的这一颗,前不久还是帝皇手里的神圣泰拉呢。】 “……?” 大天使挑起眉头,然后,他张了张嘴,很是犹豫了一下,但是在看了一眼他手中那个已经吃了几口的果子之后,圣吉列斯还是决定不要浪费粮食比较好。 而就在阿瓦隆之主也拿出一颗石榴,与她的血亲共同享受着这场奇妙下午茶的时候,一声炸裂的声响,从两人的身前传来。 只见那张可怜的石桌,已经伴随着荷鲁斯的一击重拳,而四分五裂了,在它的残骸两侧,牧狼神与掌印者就这样对峙着,他们相隔着大约两到三米的距离,一个怒目而视,一个面如冰霜。 【看起来事态升级了。】 摩根缓慢的拨着手里的石榴。 “比我想象的要快一点:你不去救一下马卡多吗,趁现在的事态还不是无法挽回的时候,没准他还能留下一条命。” 只见圣吉列斯已经啃掉了他的第一个水果,把果核和果把一块吞入了腹中,然后,他又迅速地拿起了第二个:比起享受,大天使他看起来更像是在单纯地进食,摩根甚至不得不怀疑,背上的那双比身体还要巨大的羽翼,让圣吉列斯的热量消耗要比其他的原体高上不少。 而面对大天使的询问,她只是毫不客气的反击。 【那你为什么不跟你的荷鲁斯透露一下其中的隐秘呢:只要我们尊敬的牧狼神自己放弃,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我忘了,不是吗?” 圣吉列斯微笑的反问,他将果实扔进了嘴里,然后抚摸着自己手上那道狰狞的咬痕:这痕迹依旧没有消去,当大天使的手指抚摸过那里的时候,他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上,会闪过片刻的阴霾。 “我记得我们的交谈,所以我应该忘记其他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向你亲爱的荷鲁斯暗示一下?就像我对你做的那样,圣吉列斯,别告诉我他不会听从你的话语。】 大天使摊了摊手。 “荷鲁斯和我的确关系很好,但是在这一件事情上,他只会感到诧异,然后温和且坚定的,拒绝我的说服。” “他是个很坚定的人。” “再说了,既然我打算要保存这个秘密了,那我应该保存【我保存有一个秘密】这件事情本身,不是么?” 【……确实。】 【秘密本身就应该被保存,而不是他的内容。】 摩根点了点头,与大天使这样聪明的兄弟交谈,总是会让她的心情感到略微愉快的。 【就像现在:如果我们在场的这四个人想要对荷鲁斯与玛卡多的谈话内容进行保密的话,那我们就应该从根本上否认这次谈话曾经出现过,帝皇对于那位兄弟的处理不也是如此吗,他不想让人们知道有关于那位兄弟的事情,所以那位兄弟本身便成为了一个秘密。】 “言之有理,但是,有一点是错误的。” 天使露出了笑容,在成功的吸引了摩根的目光之后,他一边拿走第三个果子,一边朝着一个偏僻的方向努了努嘴。 “也许不止有我们四个经历了这场会谈,摩根。” 【……】 摩根转过头,朝着圣吉列斯所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她就看到了在庭院边缘的树墙之外,伴随着那些抖动的亮眼黑发,一颗属于诺斯特拉莫的脑袋探了出来,就在那里探来探去。 康拉德从草丛中长出来了! 【……】 她怎么把这家伙给忘了? “一个没见过的兄弟:我想他就是康拉德,对吗?” 大天使的眼神中含着笑容。 “在我之前听说过那些故事版本中,我们这位兄弟的风评,可是算不上非常良好的:但当我亲眼看到他的时候,我觉得他还算不错。” “这是你的功劳?” 【不错?你的评级未免有些太过宽松了吧?】 “和其他的兄弟相比:比如说我们眼前的这位。” 大天使耸了耸肩头,毫不犹豫地出卖了那位与自己手足至亲的牧狼神,然后转过头来,闭眼享受着他的水果。 【……那确实。】 摩根点了点头。 “不过,既然康拉德也在这里的话,那么想要保存今天这个秘密的难度,就要更大一点了,摩根:你是康拉德的教育者,你知道如何让他学会闭嘴吗?” 【用脚就行。】 “……?” 没有理会来自于圣吉列斯的第二次困惑,摩根直接用目光锁住了她的那位诺斯特拉莫兄弟:此时的康拉德就像是一只钻出了洞口的狐獴一般,仰着修长的脖子,遥望着这里的局势。 摩根直接把一串灵能通讯弹进到他的脑袋里。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 在那遥远的树墙上,康拉德先是一惊,随后便将那如同聚光灯般的眼睛转向了他的姐姐,把挂坠扔进嘴里,午夜幽魂的声音便在摩根的脑海中响起了。 “没办法。” 午夜幽魂的声音还是有些跳脱的,看起来对能够欣赏到如此一幕大剧,感到心满意足。 “我循着声音就过来了,你也知道,荷鲁斯搞出的这个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就像是黎曼鲁斯的打嗝声似的,能把月亮震下来:想不注意都不行啊。” 【……】 【你也不怕被揍:荷鲁斯和圣吉列斯可不是小鱼小虾。】 “能看到这样的大戏,被打一顿也值回票价了。” 摩根的视野在康拉德的身上游荡着,当看到那些她精心打理过的长袍在树墙中被扯得纷乱,甚至挂上了不少树叶的时候,基因原体感觉到了久违的高血压。 更不用说,就在此刻的康拉德身后,还有着两名禁军:他们显然是在监视这名行踪诡异的原体,但即使隔着厚重的头盔,摩根都能感觉到他们对于康拉德这种融入大自然的行为时,所散发的茫然。 【……】 这小子真是丢人丢到泰拉了。 摩根没有理会来自于康拉德的奇妙比喻,她瞥了一眼旁边虽然在锲而不舍地啃着水果,但是面色揶揄的圣吉列斯,便向着午夜幽魂扔去了一个逐客令。 【你先离开这里,康拉德,现在不是让你找乐子的时候。】 “……” 诺斯特拉莫人眨了眨眼睛,他虽然不怎么抵触这个命令,但还是本能般的反问着摩根。 “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么?” 【……】 【你一个基因原体,留在这里能帮上什么忙?】 摩根差点儿没笑出声来:眼下的局势,就算是帝皇在场,也是没有丝毫的作用的。 “……” 这句话语让康拉德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后,他的目光先是撇过了荷鲁斯与马卡多,便又聚焦在了摩根身旁的圣吉列斯身上。 接着,午夜幽魂的瞳孔便闪烁了一下,似乎想通了什么,只见他颇为严肃的朝着摩根点了点头,面色壮烈,下一刻就不见了身影。 【……】 摩根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没有时间去在意了,因为玛卡多与荷鲁斯的对峙,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他们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场流血的冲突,现在,连圣吉列斯都不继续吃水果了。 摩根将果盘收了起来,她和大天使默契地保持着严肃,并悄无声息的向着战场的核心移动,以确保他们能够在危机爆发的前一秒去制止这一切。 当然了,如果情况不超出他们的预期:他们是不会行动的。 乐子能看一秒是一秒。 “你觉得情况会失控吗?” 【这取决于掌印者,让我们看看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 “我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 圣吉列斯的面色已经再次变得严肃了起来,而他的话音刚落,玛卡多的严厉话语,就已经清晰无误的传到了两位基因原体的耳旁。 “收敛起你的愤怒,荷鲁斯,它们是无用的,你应该将它们倾泻在大远征的敌人身上,而不是在泰拉皇宫里面撒野:你在这里的每一次失态都是对于帝皇的侮辱。” “说的好听,老头儿。” 荷鲁斯啐了一口。 “难道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不正是这样做的吗?” “我将所有的勇气与怒火都释放到了敌人的身上,但我们现在换来的是什么:是一段被刻意抹杀的历史,是一次来自于你们这些凡人的侮辱,秘而不宣,充耳不闻,藏于幕后,徒留污名!” “你们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难道还不允许我在这里发泄我的愤怒吗,下一步,你又想做什么,你个老东西?” “拆掉群英广场吗?还是把我们所有人的雕像,都丢到泰拉皇宫的围墙外面,留下你手下那些所谓的凡人领主?!” “这就是你心中的渴望吗?掌印者?” “不。” 玛卡多板着面容,他仰起头直面着暴跳如雷的牧狼神。 “我从未有如此渴望,这也不会是我的渴望:这是现实。” “现实?” 错愕的话语从圣吉列斯的嘴角中流了出来,但紧接着,他便又摸了一下手掌上的咬痕,努力让自己的面容重新回归到平静之中。 “现实!” 比起他的兄弟,荷鲁斯要暴躁很多了,但是他怒火还没有释放出来,玛卡多的话语便如同连珠炮弹般,在平静的庭院中炸响了。 “命令已经被下达,甚至已经被执行了:以帝皇的名义,一个堕落与耻辱的原体的名字,并不值得群英广场上的一座纪念碑,那座雕像已经被移除,大理石被粉碎,并用于其他的地方。” “这是帝皇的命令。” “就在你发泄这些怒火之前。” “……” “……” 在这一刻,无论是荷鲁斯还是圣吉列斯,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这座本就有些清冷的庭院现在已经压抑到比一座沸反盈天的启示录级战场,更让人恐怖了。 “……” 荷鲁斯深深的呼吸的,他并没有愤怒,最起码从表面上看并没有如此,但无论是那颤抖的手指,还是眼角处逐渐充盈的血丝,都在诉说着牧狼神的脑海已经差不多要被怒火所吞噬,他开口发声,但声音却依然有些颤抖,似乎不敢置信玛卡多居然真的敢这么做。 “你说什么,马卡多?” “那座雕像,原体的雕像,军团的荣光……” “你们居然真的敢这么干!” “还要用作它处?你们要用在什么地方?!” “你是无需知道这一点都,荷鲁斯。” 掌印者握紧着手中那颗金鹰的权杖,几丝灵能在他的另一只手边缓慢的汇聚着,这个动作是如此的隐晦,以至于只有摩根,才能勉强看清楚。 但尽管如此,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候,马卡多的话语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仅有的同情:他以一种连圣吉列斯都为之皱眉的真挚,向荷鲁斯说出最后一句话。 “相信我,牧狼神,你的那个兄弟,那个不会再被帝国提及其名字的人物,这是他应得的下场,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呵……不值得?” 荷鲁斯的呼吸都是颤抖的。 “几十年的忠诚与付出,不计其数的荣耀与牺牲,在你的嘴里,就是一句轻飘飘的不值得?你甚至没见过鲜血流淌过土壤的样子,掌印者,你甚至不敢说出他的名字:就在不到一年之前,他的雕像还伫立在那里,他的名字还会被帝国的每个人所传唱。” “那是一个错误,但我们现在已经亡羊补牢了。” 掌印者的瞳孔中闪烁着最后的警告,但荷鲁斯毫不在意。 “我的兄弟,他,马……” 荷鲁斯还是开口了,他刚刚吐出了【m】这个字的发音,摩根推测他可能是想直接说出门格尔这个名字,但在此之前,早已准备完毕的掌印者,就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他最后的一点耐心在这次拉扯中被消耗殆尽了。 即使是基因原体,也不是能被无限纵容的。 “我警告过你。” 掌印者低喝着,他的攻击与他的话语一同到达,如同重锤一般狠辣的敲击在了荷鲁斯的额头与胸膛上,荷鲁斯打了个趔趄,但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这警示的一击只是让他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他再次张开嘴,想要说出那个名字,只是这一次迎接他的就是灵能的铁腕,死死的掐住了牧狼神的咽喉,连同四肢都被牢牢地锁在了盔甲之内,成吨的压力眨眼间便盖在了荷鲁斯的头顶,连他脸上的肌肉都因此而过度的沸腾了。 站在另一侧,面色严厉的掌印者只是稍稍收了收两根手指之间的距离,便让荷鲁斯的面色变得青紫了起来。 “哦,天呐。” 所有的这一切变故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哪怕是站在一旁的圣吉列斯也只来得及惊叹一声,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掌印者居然敢对一位基因原体动手,而且还是抢先动的手,但在惊叹之后,他狐疑的目光就打向了一旁的摩根。 “你似乎并不惊讶。姐妹。” 【……】 摩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更大的声响就吸引了两位基因原体的注意力。 只听一声比泰坦的轰鸣还要更为响亮的咆哮声,咬牙切齿的牧狼神便展示了他的力量:荷鲁斯那光洁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蜷缩起来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再次咆哮,牧狼神就像是挣脱了牢笼的野兽一般,强行地撕碎了他身边那些无形的重压,掀起的气浪让玛卡多甚至不得不退了一步。 “掌印者!!!” 这一次,牧狼神的咆哮就是完全的战争号角了。 但他来不及做更多了。 玛卡多已经站稳了身子,抬起头来,无情的光芒在黑袍的阴影中显现,只见掌印者再一次抬起了他的手,这一次,他的声音并非是从口中发出的,而是直接从天空上降了下来,就像是人类之主在亲口说话一般。 +肃静!+ 这像是帝皇的权力,但是摩根仔细的聆听了,这的确就是掌印者的声音:看起来他比蜘蛛女皇想象的还要强大。 接下来的这一击沉重且势不可当,连玛卡多都因此而咬牙切齿了起来,这一击足以掀翻城池,击碎泰坦,将成千上万的士兵化作沙土中的白骨。 荷鲁斯无法抵挡它。 牧狼神僵住了,他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在因为这次攻击而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尤其是他膝盖处的声音之响亮,甚至让另外两位基因原体感到了恐惧,他紧咬的牙关中开始止不住的喷出鲜血,双眼已经彻底变得血红,却无济于事。 玛卡多平摊着他的手掌,掌心朝下,缓慢且坚定的朝虚空中做出了一个镇压的动作。 于是,就这样的,荷鲁斯跪在了地上。 他的膝盖在碎石与地面的废墟中,砸出了两个坚硬的坑洞。 【哦,天呐。】 这次,还没等震惊的圣吉列斯出声,摩根就已经发出了一声惊讶的感慨了。 【你对此有应急公关么,圣吉列斯?】 “……” 顾不得摩根的嘲讽,大天使如同一阵旋风一般得冲向了他的狼之兄弟,甚至来不及收敛起他的那双羽翼,这位圣血天使的基因原体明智地没有直接对抗马卡多,而是来到了荷鲁斯的身后,将他跪在地上的兄弟揽在了自己怀里,然后双翼张开,护住了牧狼神的前方。 “可以了,掌印者。” 圣吉列斯抬头,看向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帝皇宠臣。 “住手吧,你已经赢了,你在这场交锋中胜利了。” “收起你的力量,别忘了,鲜血不能在泰拉的土地上流淌。” 大天使的话语不卑不亢,他本身的灵能力量也伴随着他散开的双翼而形成了一道微薄的护盾,抵挡着马卡多可能的下一击:掌印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瞥了一眼圣吉列斯,这个帝皇最强大的子嗣,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荷鲁斯的那双瞳孔上,尽管牧狼神已经被他彻底的压制了,但那双血红色的瞳孔却依旧能够表达荷鲁斯的内心。 玛卡多注视那双瞳孔。那双属于狼神的瞳孔中:在那里,他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动摇,有的只有愤怒、憎恨、轻蔑、疯狂,以及源于那个黑帮世界的蛮横,和基因原体血缘之中的高高在上。 这是一个怪物。 一个由帝皇打造的,他玛卡多也亲身参与了打造过程的怪物:所以,他们都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荷鲁斯完全没有吸取教训,玛卡多确认了这一点,而他的状态同样也不是很好:压制一名基因原体所需要的灵能消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它们在他的骨骼里面形成了一张高温的网络,正不断的燃烧着他的理智和苍老的身体。 但尽管如此,面对着圣吉列斯的问询,玛卡多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退让,他开口了,既是对着荷鲁斯,也是对着圣吉列斯。 “记住这一刻,帝皇的子嗣。” “现在你们犯下了一个错误,你们跨过了你们的基因之父赋予你们所责任,探求那些对于你们来说还过于危险的秘密,就像是少不更事的孩子,在寻找着来自于社会之中的阴暗一般。” “我只说一次:别再做这种事情了,你们还没有长大,你们还没有准备好,你们还只是帝皇膝下的子嗣,而不是他的助手,别把你们自己想得过于强大。” “收起你们那可笑的自负与优越感吧,比起我,它们,才是你们最大的敌人。” “……” 掌印者的话语就像往滚烫的岩浆里,倒入了一盆清水般,毫无用处,荷鲁斯的瞳孔中依旧洋溢着无法思考的愤怒,而圣吉列斯的羽翼也已经愈发的展开了,也许,就在下一刻,他就会加入战斗。 但就在此时,已经在玛卡多的灵能波动中,感受到了些许暗示的摩根,也终于迈步来到了冲突的现场,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这位阿瓦隆之主缓缓的来到了两组人马的中心,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玛卡多,用她的后背挡住了圣吉列斯与荷鲁斯。 在这一刻,她的阴影遮蔽了两位基因原体的瞳孔。 【停下吧,掌印者。】 【鲜血不能在泰拉上流淌,帝皇的子嗣也不能在外人的面前蒙受屈辱:即使是你,也不能打破这两条铁律,不是吗?你还没有让牧狼神给你下跪的资格。】 摩根的声音是冰冷的,一边说着,同样强烈的灵能一击在她的挥手间被打了出去,剧烈的碰撞卷起了无情的风暴,掀飞了亭顶,将大半个庭院肆虐成了废墟。 在无数的树丛与珍贵花蕊纷纷化作残破的尸体之后,掌印者终于被击退了一步,他松开了在荷鲁斯身上的限制,让原体那痛苦的肺部终于有了新鲜的空气。 “呼吸,荷鲁斯,快呼吸。” 圣吉列斯来不及欣赏玛卡多的败退,他专心致志地照顾着自己那痛苦到抽搐的兄弟,并用惊愕的眼神划过了摩根的背影:显然,摩根的出手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而此时的阿瓦隆之主,则是注视着她面前的掌印者:在刚才的灵能交锋中,摩根很确信玛卡多没有被自己所击败,具体来说,当两人的灵能锋芒刚刚交错的那一刻,掌印者便主动的【败退】了,他缩到了庭院中的角落,看起来一副受伤颇深的样子。 如果摩根不是当事人的话,她也一定会觉得掌印者吃了大亏。 真是一个演技精妙的老家伙。 蜘蛛女皇眯起了眼睛,赞叹着六千岁的智慧,而在她的身后,得益于基因原体超人般的体质,仅仅是深呼吸了两下,荷鲁斯就已经完全的恢复了,他在圣吉列斯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但是却并没有乘胜追击:对一个刚刚败退的对手再次出手,不符合牧狼神的风度。 就这样,死一般的寂静占据了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掌印者看起来颇为【艰难】地站起了身来,他的黑色长袍上有了几丝灰尘,可无伤大雅,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脖子上的那块远古科技项圈上,闪烁着令摩根皱眉的可怕威力。 阿瓦隆之主不敢想象,那块项圈到底是在加强掌印者的力量,还是在限制他的力量。 “记住我的话,帝皇的子嗣。” 玛卡多接着开口了,落败并没有挫败他的气势,他环视着在场的三位原体,语气严肃,气场甚至隐约了三位帝皇的子嗣。 “我只会跟你们说一次。” “收起你们的骄傲,别以为你们经历过了很多: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不过是刚刚走出了育儿室的懵懂孩童,甚至都没有遇到过人生路上的第一颗石子,比起你们的父亲所构建的那座高山而言,你们这些人不过是一群蚂蚁而已,甚至无法想象你们要经历的事情。” 荷鲁斯与圣吉列斯正并肩站立着,冷眼对待着掌印者的话语,而站在他们靠前一点位置的摩根,则是毫不在意:她清楚地看到玛卡多的瞳孔并没有注视着她,这些话也不是跟她说的。 “帝皇是你们的父亲,也是心怀仁爱的雄鹰,他将你们这些连飞都不会的小崽子带到了群山之上的巢穴之中,让你们能够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俗世万物,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就是你们与生俱来的资格,基因原体们,你们虽然出生在了这天穹之上,但如果你们不能锻炼出坚韧的羽翼,不能有搏击暴雨和风暴的意志,那你们终将会陨落。” “在你们意识到这一点之前,别在我的面前夸耀你们的功勋。” “那是自取其辱。” 说着,马卡多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袍子。 “回到你们的远征中去,去夺取你们口中的荣耀与荣光,为帝国开疆拓土:这才是帝皇赋予你们的使命,如果你们真的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忠诚的话,那就不要去在乎别的什么事情,那不是你们的事情。” “记住我的话。” 说罢,玛卡多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留恋,而基因原体们则是沉默地伫立在那里,直到掌印者的黑袍消失在了远方的拐角处。 “他到底在说什么?” 荷鲁斯一边深呼吸,一边询问到,他的语气里面已经没有了多少的愤怒,虽然玛卡多的话语让他的瞳孔中有了几丝困惑与思考,但是却并不算深刻。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圣吉列斯摇了摇头,在确定气氛没有那么严肃之后,他收敛起了自己的羽翼,然后站在他的牧狼神兄弟的一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用更为轻松的玩笑话,来冲散刚才的矛盾与沉重。 “不过,我亲爱的牧狼神:你刚才的确是失利了。” “……” 荷鲁斯眯起了眼睛,他并没有因为大天使的话语而感到愤怒,毕竟他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牧狼神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身旁这位拥有着圣洁羽翼的兄弟,并理所当然的回忆起了,在刚刚的危机之中,圣吉列斯是如何不顾一切地冲到自己的身边,而这双张开的羽翼又是如何将自己护在了里面,用它的洁白与神圣来保护牧狼神。 随后,荷鲁斯的目光又是移动了一下,看向了站在他们前方的摩根:摩根的身影虽然来的比那双羽翼要慢上一些,但情有可原,并同样令荷鲁斯印象深刻,尤其是当摩根站在他们两人身前,挡住了玛卡多掌中的灵能风暴的时候,那身披散着银发的背影,同样深刻地印在了荷鲁斯的内心深处。 想到这些,牧狼神便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倒也不一定是失败。” 他低语的,并开始思考如何向自己的两位兄弟道谢:但就在荷鲁斯能够开口之前,就在另一个方向上,一股新的喧嚣,开始涌向这个残破的庭院。 三位基因原体的眉头,不约而同地皱了起来。 “禁军?还是那些权贵?” 巴尔的大天使在旁边低声地喃喃自语。 “看起来,你在这里闹腾的动静的确挺大的,荷鲁斯” “我会出资修缮这里的,然后去找我们的父亲道歉。” 牧狼神轻哼了一声,他赶紧打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以免在外人面前有失仪态,但当荷鲁斯理所当然的站在了三人组的正前方与正中央,看见来人的时候,那些步履匆匆的身影,却让牧狼神和他的血亲们惊愕了起来。 只见一个漆黑的影子率先从灰尘中钻了出来,朝着他们挥手。 定睛一看。 那不正是康拉德吗? 【……】 摩根眨了眨眼睛,但她还来不及惊讶,便看到康拉德在朝着她挥了挥手后,微笑着向前猛地快走了几步:就这样,午夜幽魂身后的那片区域,也被显现了出来,又是两个同等高大的身影。 庄森,与黎曼鲁斯。 这两位基因原体的面色都是严肃的,他们脚步轻快,显然是被康拉德叫过来的。 “……” 【……】 且不说荷鲁斯本人看到这一幕是如何想的,单单是站在牧狼神身后的大天使与蜘蛛女皇,在看到这三位血亲同时到来的时候,便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大天使的询问就在灵能的海洋中,直接砸向了摩根的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摩根罕见的实话实说了,但圣吉列斯并不相信。 真是可悲呢。 “这真的不是你指使的?” 【……】 摩根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自从她抵达了神圣泰拉以来,好像很多事情都变成她指使的了? 她这么有能耐么? 摩根张了张嘴,连她都搞不明白康拉德这次的行为逻辑:但是大天使的下一句话,却让脑子里一片混沌的阿瓦隆之主,顿时就有了新的一丝线索。 “你刚才跟康拉德说了什么?” 【我……】 摩根回忆了一下。 接着,她的面孔就变得有些扭曲了起来。 因为,她想起了,刚才她跟康拉德说的那句话了。 —————— 【你一个基因原体,留在这里能帮上什么忙?】 —————— 【……】 摩根回想了一下这句话。 又瞥了一眼正在兴冲冲地朝她挥手的康拉德:自从进来后,康拉德的目光就没离开她过,还有康拉德身后的庄森与黎曼鲁斯,他们同样在一直看向摩根。 【……】 康拉德那小子。 到底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 (本章完) 第393章 黎曼鲁斯:给我一个支点…… “我们似乎很久都没有正式的聊过什么事情了,庄森。” “……你是什么意思,黎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沟通过了。”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共同出席的军事会议上,沟通战争的进程以及各自军团的部署吗:难道你忘了这些事情吗,黎曼,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健忘的家伙?” “……” 狼王眯起了眼睛。 在一瞬间的犹豫以后,芬里斯人还是决定保存一下那好不容易才诞生出来的兄弟情谊。 “我是说,我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谈天过了:不过是那种在走廊上相逢的时候,随便打个招呼一样的沟通,而是坐下来,围绕着一些我们共同关心的话题,倾听彼此的想法,再说出自己的想法。” 目睹着远方泰拉皇宫城墙那雄伟的影子。黎曼鲁斯吐出了一串长长的冷气,感慨着。 “也许是几个月,又也许是一年多:全父在上啊,他老人家可没给我一个能够准确计时的脑袋,这是我唯一羡慕马格努斯的地方,他怎么就能记住那么多的东西?” “因为,那都是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自娱自乐,圈地自萌,就像伱和你手下那群崽子每天在自己的战舰上狂欢宴饮一样:等到宿醉结束后,你会记得宴会上的细节吗?” “马格努斯也好,你也好,你们这些毫无意义的爱好创造不了实际的价值,无法为帝国谋利,所以当狂欢过后,你们也找不到足够的证据,来回想起那些过往。” “就这么简单,黎曼。” 来自于卡利班的腔调用沉重的哼声回应着自己的兄弟,虽然听起来是冷酷的,但依旧能够感受到其中夹杂着几丝真挚的兄弟情谊,以及难以抑制的好心情。 “……” 芬里斯之王沉默了,他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狂野的金色胡须在擦拭过的胸甲上摩擦出了一个无奈的弧度,许久之后,黎曼鲁斯才摇了摇头。 “我是想和你聊聊,庄森,聊点轻松的事情,而不是听你在这里说什么大道理:如果我想听大道理的话,在咱俩身后不到一百米的范围里,至少有二十个禁军,从他们中间随便抓一个,都比你这个家伙说的要朗朗上口。” 狼王的嘴角裂出了一个心怀恶意的弧度,而庄森只是沉默地回头望去:果然,伴随着黎曼鲁斯那根本就没想要压低声音的发言,远远地缀着两名基因原体身后的帝皇卫士们,瞬间就将自己的警觉性提拔到了最高的程度。 “……” “如果你想要在皇宫里面惹事儿的话,我是不会救你的,黎曼。” 庄森那原本还带着几丝温暖与笑意的面容,因为这句话而逐渐变得阴沉了起来,但是在看到这一切之后,黎曼鲁斯的心情反而肉眼可见的升温了。 “你知道的,兄弟,我是可以把你拉下水的:就像我们在杜兰的那次一样,当我们两个在这里打起来的时候,你猜猜全父的那些宝贝疙瘩们,是会明辨是非呢,还是把我们两个一块儿抓起来呢?” “……” “所以我讨厌他们。” 庄森沉重的哼了一声,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向前走着。 被狮王甩在身后,芬里斯人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他扭头看向了那些警戒的持盾者们,便朝着他们挥了挥手,但是收获到的只是更严肃的沉默与紧握的刀锋。 “……” 讨了个没趣儿的芬里斯人撇了撇嘴,只能跟上自己的兄弟。 “你说的对,庄森:他们是挺招人烦的。” 卡利班人撇了眼自己的狼之兄弟,没有答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两位基因原体并排在皇宫的长廊中行走着,享受着他们的相处过程中,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人生中,难得的一段平静。 时不时有凡人的权贵与侍者在他们面前的拐角处出现,在泰拉皇宫中,这些家伙多得如同夏夜里的飞虫,他们惊慌地向着两位帝皇的子嗣行礼,而每当这个时候,庄森的身上就会散发出一种令黎曼鲁斯感到惊叹的气势。 那是一种几乎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一种黎曼鲁斯从来没有见过的,但是他认定只会在庄森身上出现的转化:当那些素不相识的凡人在他们面前走过,并且行礼的时候,原本漫步在皇宫内廷中的卡利班雄狮,便会在任何感官都无法察觉到的瞬间,小心地收敛起自己的野性,并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阴沉且威严的气场。 这股气场浑然天成,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后天学习,甚至能够让凡人们及时地收敛起自己的惊慌,用沉默与绝对的敬意,来对待两位基因原体,并且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加快离开的脚步。 黎曼鲁斯在一路上都是与庄森并肩的,但要稍稍靠后一些,这样他就能够以最好的角度,来观察庄森的这一转变:就算是狼王也不得不感慨,他的兄弟的确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只不过,卡利班人似乎并不会善加利用这种天赋。 说的更清楚一点就是:庄森有着成为国王的天赋,这毫无疑问是帝皇给予他的礼物,而且卡利班人也不吝啬于在必要的时候释放这种天赋,但仅此而已了,他没有在这方面上有所涉猎,他所做的仅仅是散发出这些气场,让人们对他有所尊敬而已。 一旦深入地开始沟通,那这家伙八成就要露馅儿了。 想到这里,黎曼鲁斯不由得的心里开始憋笑,他想起了在很久之前,庄森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在杜兰上,卡利班人曾经跟他夸耀,称自己在泰拉上也是有着朋友的。 原本,黎曼鲁斯还感到有些奇怪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成为庄森的朋友? 现在想来,这可能只是一些因为他的气场,而拜伏在他脚下的凡人罢了:至于庄森?他对于朋友这个词的理解,肯定与帝国的主流观点有所出入。 想到这里,一丝久违的曙光从狼王的脑海中涌现了出来,他的内心中闪过了一个问题,随即又闪过了一个想法,并深深的镶嵌在了他的好奇心上面,挠的芬里斯人是欲罢不能。 于是,他快走了一步,抹平他了庄森之间最后一点距离,用肩肘推了推自己兄弟的肩膀,直到庄森看向他了。 “什么事?” 狮王问道,在那些凡人的权贵远离之后,这位卡利班之王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虽然有些阴沉与严肃,但也算不上是太糟糕,甚至比起在之前的战争时期的状态。现在的庄森,甚至可以用开朗来笑容。 开朗的狮子…… 想想就可怕…… 不过想想也是:漫长的战争结束了。帝皇的赏赐降下了,像是卢瑟或者泰拉裔战士之类的纷乱问题也一一解除了,至于暗黑天使们应得的荣誉,虽然姗姗来迟,而且注定无法被外人所得知,但依旧是获得了,现在的庄森,的确可以说是处于一个难得的轻松状态。 于是,理所当然的,现在的庄森很高兴:他的喜悦能够从嘴角处那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上,得到清晰的体现,与他人生中绝大多数的阴沉相比,如今的卡利班人处于一个非常稀有的状态。 他很快乐,不仅乐于自己的兄弟们聊聊天,甚至愿意主动去开启新的话题:如果他能做到的话。 这可不多见。 黎曼鲁斯决定好好把握。 “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在神圣泰拉上,也是有着朋友的?” 一边说着,狼王一边回头看着那些逐渐走远的凡人权贵。 “就是指他们?” “有什么问题吗?” 庄森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这个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 黎曼鲁斯思考了一下话语。 “你和他们有交情吗?庄森?” “有,就像刚才那样。” “……” “那你们有什么共同的目标?”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在暗黑天使军团中,有人专门负责这个事情,之前是摩根,之后的话我决定交给考斯韦恩。” “那,你的军团会给予他们物质上的什么赠予么?” “……” “算了,当我没说吧。” 黎曼鲁斯摇了摇头,他皱起的眉头连带着庄森的面庞上也出现了相同的表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黎曼。” 闻言,狼王挑起了眉头,面色诡异的看着自己的兄弟。 “你和他们没有共同的目标,也没有像我们这样,并肩作战过的羁绊,甚至没有物质基础上的利益同盟,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和这些凡人,既不是志同道合、情谊相投的人,也不是出于现实利益而站在一起的合作伙伴。” “你是哪来的信心,把他们称为你在泰拉上的朋友?” “……” 面对这个问题,庄森并没有恼怒,而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然后,尊贵的卡利班之主就用着与某位人类之主几乎完全相似的信心,面露骄傲的对兄弟回答。 “我和这些凡人,的确见的次数不算太多,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还是在我回归之前,第一军团在泰拉上的人际关系网,但只要我下达了命令,他们就会完成我的命令:即使在泰拉上也是如此。” “所以,他们是我的朋友。” “……” “谁跟你这么说的?” “摩根:在之前的那场启示录战争期间,每当第一军团与神圣泰拉有了摩擦的时候,摩根就会告诉我说,我们可以动用一下我们在神圣泰拉上的友谊。” “……” “这可不是朋友,庄森。” 黎曼鲁斯摇了摇头。 “不是么?” 庄森不解。 “这他妈的是奴仆、部下、凡人仆役,跟你的战舰上那些清扫地板的家伙没什么区别:你居然把他们称呼为你的朋友?你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黎曼鲁斯朝地上啐了一口,引起了两位原体身后那些禁军卫队中无声的不满。 “再说了,如果这些素不相识的人都是你的朋友。” 狼王眨了眨眼睛,他的内心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火。 “那么我们:且不说我或者康拉德那家伙,单说摩根吧:那么摩根算是你的什么?” “血亲。”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再一次的,庄森停下了他的脚步,他的面容凝固在了这个问题被提出来的那一刻,一种名为困惑的情绪,已经完全占据了卡利班人原本坚毅的眉眼,现在的庄森,就像是一个刚刚踏入了文明社会的土著般,在倾听着一个完全超出了他之前的世界观的声音。 “摩根……” “摩根是我的血亲,我们一直并肩作战,我一直信任她,就像她信任我一样,我把她视为完整的第一军团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吗?。” “血亲之间,可未必会完全的信任啊,庄森。” 狼王眨了眨眼睛,他的笑容中含有一丝苦涩。 “就像是除了摩根,康拉德以及我,还有其他几个人之外,你会信任原体中的其他人吗,甚至像是将半个暗黑天使交给摩根一样,将你麾下一半的子嗣,交给我们之中任意一个兄弟去指挥?” “……” 面对这个问题,卡利班人严肃的思考了一下:只有一下,便摇了摇头。 “不,除了摩根之外,我想我不会把暗黑天使军团,交给任何外人指挥了:甚至是你,黎曼,尤其是你。” “……” “你没必要加上刚刚的最后一句话的,谢谢。” 狼王撇了撇嘴。 “你看,就像我说的这样:摩根是你的血亲,但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以及你们的相处方式,可不是一个血亲就能概括的,你能为了一场事关整个帝国命运的战争,而专门召唤摩根,哪怕相隔整个银河,那么在你的心中,难道摩根就没有一个专门的称呼,或者地位?” “……朋友?” 漫长的思考后,庄森试探性的吐出了这个词汇,就像是一个婴儿在说出他的第一个字。 黎曼鲁斯没有回话,他这是朝着自己的血亲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努了努嘴,指向那些差不多要消失在视野尽头的凡人权贵。 “就像他们一样?” “……” 现在,庄森彻底不说话。 “别告诉我,你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庄森。” “……” “摩根和你的关系,最起码是超过一半的兄弟的,也远远超过了你口中这些泰拉的朋友,她在你心中应该有一个比较高的位置,或者说的直白一点:让我们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一个称号在你心中代表着绝对的信任的话,那么这个称号会是什么?” “……” 狮王皱起了眉头,他发自内心的开始了思考。 “嗯……卢瑟?” “……” “你的那个养父?” “严格来说,卢瑟并不是我的养父,他是我的教导者,我的骑士团导师与长辈:我们不会以父子来称呼彼此,而是兄弟。” “啊,差不多:不过,你竟然把摩根放在了与卢瑟阁下相同的地位上,那么,摩根是你的什么?也是你的长辈?你的骑士团导师?” “还是你的养母?” “……”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讨论这个问题,黎曼。” 庄森皱起了眉头,他脸上的最后一点儿笑意也快被芬里斯人挥霍干净了,而狼王则是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顾左右而言他,他很清楚如果继续深挖下去的话,他的兄弟就要在这里和他翻脸了。 “那你说我们聊点儿什么?你来想一个话题,庄森。” “……” 庄森沉默了。 他那双翡翠色的瞳孔中,开始不断的闪烁起无数的光芒,宛如成千上万的世界在灭绝令中被摧毁殆尽,宛如无数伟大的王朝在岁月的潮流中轰然倒塌,宛如连山填海的战士在最为血腥的屠杀之中倒地不起。 简而言之。 他努力地思考了。 但最后一无所有。 “……” 黎曼鲁斯扭过头,他拿出了当时与全父角力时的姿态,才勉强的遏制住了笑声从自己的嘴角处泄露出来的冲动:他可不想在这里和庄森不死不休。 不过,即便如此,一丝喜色还是划过了黎曼如斯的眉头。因为他清晰的看到了,庄森的确在非常严肃的思考这个问题,像这种严肃的姿态,狼王以前只在有关于战争的话题上见到过。 显然,狼王刚才的那个想法是正确的。 在目睹到了自己的卡利班兄弟于那些凡人权贵面前,自然而然的气场转变之后,芬里斯人便没来由的相信,他的卡利班兄弟并不是像世人所认为的那样死板。 庄森不会是一个完全冰冷的战争机器,在他的内心之中,一切也拥有着包括怜悯、思考、包容与兄弟情谊所混杂而成的,一个更好的形态。 只不过现在,卡利班人把那个形态封印了起来:也许在过去一段漫长的时间后,岁月的流逝会让庄森有所转变,但黎曼鲁斯觉得自己等不了那么久了。 既然庄森并不是一个无情的种子,而摩根在他心中也的确拥有着相对重要的地位,那么以他的阿瓦隆血亲为支点,来撬动一下庄森这种并不算是健康的性格,自然而然是一项伟大且神圣的事业:最起码黎曼鲁斯是如此认为的。 而现在看来,他距离成功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不是吗? 怀抱着这样的喜悦,狼王看到了远处正在向他们极速奔来的康拉德:几乎就在下一秒,午夜幽魂便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 开门见山的一句话。 “皇宫那边出事了,两位,摩根让我来找你们。” “……?” “出事了?” “找我们?” “是的。” 康拉德点了点头。 “她说一个原体是搞不定这种情况的:毫无用处。” “……!” “带路。” 这一次,卡利班人的声音倒是无比果决的。 (本章完) 第394掌 原体的兄弟情(一) “荷鲁斯,我亲爱的兄弟。” “这里出了什么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么?” …… 有些严肃的声音在尚未散尽的尘埃中响起,无比洪亮,却又带来了一丝血亲兄弟之间,那纯正的厚重情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像这样温和、可靠且正常的开场白,竟然是出自于那位卡利班人的口中呢? 甚至在那位卡利班人的面孔之上,居然还有着一丝笑意。 天呐,庄森的笑容! 反正荷鲁斯是想象不到的,他理所当然地愣了一下。 而只是这一瞬间的错愕,便让牧狼神原本打算迎接的康拉德,抓住机会一个闪身,借机溜到了摩根的身边:这种失礼的行为立刻就让午夜幽魂得到了来自于摩根的一个巴掌,只是不痛不痒地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反倒是康拉德身后的庄森大踏步地上前,在荷鲁斯的愕然中,不由分说地握住了牧狼神的手,严肃且沉重地晃了两下:庄森那张原本严肃的面孔,在发现庭院中并非是自己想象的战火连天后,便迅速地退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嘴角上略微的勾起。 “……不,这里一切都很好,庄森:只是一点小插曲罢了。” 牧狼神伫立在一片根本来不及清扫的废墟之中,缄默无言,在他的咽喉处还残留着一丝落败之后的掐痕,酸痛的双臂此时也是格外的无力,被庄森的握手晃得生疼。 但即便如此,这位帝皇最宠爱的子嗣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挤出了一丝笑意,迎接自己的兄弟:虽然现在的卡利班人给牧狼神的感觉非常奇怪,但是管他呢,既然庄森主动地向他荷鲁斯释放了善意,那这就是一件好事。 不过,像这样的应付式回答显然无法让卡利班人满意:庄森只是眯起了眼睛,将他的视野越过了荷鲁斯脸上勉强的笑容,再一次的环视着庭院,最后又来到了牧狼神的身上,这一次,狮王终于捕捉到了他想要的那几丝端倪。 于是,他直起了腰杆,停止了与荷鲁斯握手,然后移动着自己的胳臂,在牧狼神那酸痛的肩头上很是郑重得拍了拍,带着一种他所能表现出来的,最接近【诚恳】这两个字的态度,声音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到。 “你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我的牧狼神兄弟:你受伤了吗?这是谁干的?谁敢在皇宫里面,让一位基因原体受到伤害?”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 “……” 牧狼神那双明亮且狭长的瞳孔稍微眯了一下,荷鲁斯敏感多思的内心在一刹那的时间里便闪过无数次的思考,但最后,基于对庄森性格的绝对坚信,牧狼神还是不得不承认,此刻,他的卡利班兄弟的确是以最为真挚且诚恳的态度,向他说的这些话,拍打着他的痛处。 “……” 这让荷鲁斯更难受了。 在牧狼神的笑容中,有了明显的一丝苦涩,只是这丝苦涩,理所当然的被庄森无视掉了:狮王从来不会在意这些无用的元素。 他只是聆听着荷鲁斯的回答。 “不重要,这些都是小事:只不过在刚才,我和掌印者围绕着一个问题爆发了些许的冲突,现在冲突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大不了。” “哦……” 庄森点了点头。 “所以,你和掌印者把皇宫的内廷搞得像这样一团糟?” “……” 在庄森的后方,芬里斯的狼王轻哼了一声,便死死的闭住了自己的嘴唇,别过头去,不再出声。 “不是我说伱,荷鲁斯:你的这个举动着实算不上是稳健。” 庄森摇了摇头,以一种教导者或者过来人的态度,叹息着。 “掌印者是帝皇亲选的总管,他是帝皇意志与命令的践行者: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在这里和他起冲突,你怎么能让帝皇臣子的鲜血滴落在泰拉的土地上呢?” “……” “我怎么没看到掌印者?他的伤势不重吧?” “……” 即便是牧狼神也不知道,他现在应该拿怎样的表情,来对待他的这位【诚恳】的血亲。 在这一刻,荷鲁斯甚至开始怀念起以前那个冷言冷语,从不与别人亲近的狮子了: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庄森那张死板的面孔居然如此的亲切可爱呢? 但即便如此,荷鲁斯依旧维系住了自己的风度,他强忍着因为庄森的拍打而愈加酸痛的胳臂,并瞥了一眼旁边的黎曼鲁斯:只见芬里斯人站在庄森的侧后方,因为别过头去,而看不清面孔,但是他的双肩在非常努力地控制着那不断颤抖的弧度。 牧狼神笑的得体。 “掌印者现在并无大碍,我的兄弟:这件事的确是我有些冲动,他现在已经离开了这里,去进行他自己的工作了,很可惜,我和掌印者之间,虽然有着深切的沟通,却并没有达成多少共识。” “这并不奇怪。” 庄森点了点头,他对于荷鲁斯的话深信不疑。 “和这些泰拉的凡人权贵们结交友谊,并让他们听从你的要求,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许在这方面,下次你可以咨询一下我的建议,我在泰拉上交友颇多。” “……” 只见黎曼鲁斯的肩膀抖得就像是芬里斯的雪崩一般。 但荷鲁斯已经无暇关注这些琐事了,庄森的注视让他瞳孔中甚至不敢闪过异色,更别说移开自己的视线了,牧狼神只能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庄森的面容,注视那与卡利班人格格不入的,友善的气息、友善的笑容,以及…… 友善的话语? “……” 在他的内心中,牧狼神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慨。 “天呐……” —————— 【这真的是庄森么?】 【他是不是被谁给调包了?】 一边将那些藏在康拉德黑色长发中的树叶挑出来,一边注视着几米开外,那场颇为别开生面的兄弟会谈,阿瓦隆之主只感觉自己的手指与头脑,都在经历着一场有点漫长的酷刑。 “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在摩根的身旁,大天使收敛起了自己的羽翼,颇为严肃的点了点头,身为同样目睹了这场古怪会谈的原体观众之一,圣吉列斯虽然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是比起摩根来说,还是要好上太多了。 毕竟,他本来就怎么不怎么关心庄森这个兄弟, 但这并不妨碍大天使一本正经的开始了他的分析。 “我觉得吧:会不会是荷鲁斯和庄森的灵魂互换了呢,你看他们现在口中说出的那些话语,是不是很像对方才能说出来的话?” 【荷鲁斯会在无意中戳其他兄弟的痛处么?】 “他的确不会无意的这么做:通常来说,他都是有意的。” 【……】 【我怀疑他是跟你学的。】 “不,在他面前我从不这样。” 【……】 摩根眨了眨眼睛,只感觉在她心中,对于圣吉列斯那原本辉煌的传说形象,似乎又碎了一点:虽然本来就已经没多少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 【嗯……你说的有道理。】 摩根板起了面容,她不得不承认大天使在胡扯之中,还是有着几丝逻辑的,毕竟,荷鲁斯和庄森的谈话本来就是这样的:一方用温和的语气问着尴尬的问题,而另一方则用严肃并有些生涩的腔调,来言不由衷地回答自己的兄弟。 本来就是这样的:只不过,在这一次,发问者与回答者的身份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这不得不让摩根和圣吉列斯开始严肃的怀疑,他们的两个兄弟是否灵魂互换了。 “……” 在摩根的爪下,午夜幽魂听着他的这两位血亲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由得甩去了一个不屑的白眼:随后,他那原本就有些混乱的长发,就因为这突兀的扭头而将摩根的手指缠住了。 伴随着一阵咬牙切齿的拉扯与清理,康拉德的后脑勺就这样顺利的得到了第二个巴掌,这让午夜幽魂暂时的安静了下来,直到摩根把他打扮的勉强能够入眼之后,阿瓦隆之主才抓住了自己兄弟的两个肩膀,将他推向了大天使的面前。 【来,康拉德,跟你的兄弟打个招呼:这是圣吉列斯,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他很多次了,我们的基因之父最强大最神圣的子嗣之一。】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从午夜幽魂的喉咙中,吐出了奇异的哼鸣,随后,康拉德直起了腰杆,向着圣吉列斯行了一个颇为恭敬的臣子之礼:正当大天使的微笑因为这奇怪的举动,而显得有些僵硬的时候,只见午夜幽魂咧嘴笑了起来,其口齿间的调侃,堪称是毫不遮掩的。 “向您致敬,圣吉列斯陛下。” “呃……” 大天使眨了眨眼睛,他随即看向了康拉德身后的摩根,并尽可能地无视了在那双青蓝色瞳孔中骤然升起的怒火。 “我应该说……免礼?” 【……】 【你让这小子跪安吧:我不在乎的。】 摩根的眉眼低垂,因为康拉德的胡闹而有了几次怒意,但就在她让自己的手指第三次亲吻午夜幽魂的后脑勺之前,诺斯特拉莫人便已经迈开步伐,笑嘻嘻的凑到圣吉列斯的面前,张开了双臂。 “诺斯特拉莫的礼物。”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而大天使则是挑起了眉头,便同样微笑着,与自己的兄弟稍微拥抱了一下。 “感谢你的热情,康拉德,可惜我没有预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里见面,所以这一次,我没有携带我的礼物:等你下次来【血泪号】上做客的时候,我一定会弥补上这次遗憾的。” “不用那么麻烦,兄弟。” 康拉德那双黑暗且残忍的瞳孔眯了起来,在大天使那洁白的羽翼上游走着,狭长眼眸中的顽劣与不怀好意让圣吉列斯本能地将自己的羽翼再收了收。 “我亲爱的天使兄弟:给我一根你的羽毛,怎么样?就一根。” “嗯……最近可能不行。” “因为换毛季过去了?” “……倒不是这个原因……” “那我如果拔一根的话:你会感到疼痛么,圣吉列斯?” “……” “我听他们说,巴尔的大天使是最英勇的帝皇子嗣:我想你一定不害怕区区这点疼痛对吧,我英勇的圣吉列斯兄弟?” #来自午夜幽魂的,试探性的爪子# “……” 大天使的笑容有些僵硬:在他能够及时的调整出一句得体的回答之前,所幸,实在是忍无可忍的阿瓦隆之主,便已经迈步上前来,将她丢人的兄弟拖了回去,还不忘朝圣吉列斯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巴尔的大天使只感觉,摩根在他眼中的形象,从未像现在这样的美丽过:虽然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中满身愤怒,但是管他呢,反正这股愤怒也不是冲着他来的。 不过…… 看着乖乖地被摩根拖走,还不忘朝他夸张的挥了挥手,以示告别的午夜游魂,巴尔的大天使反而是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心中有了几丝轻松的感觉。 看起来,他的兄弟康拉德被摩根养育的……还算不错? …… 当然不错了。 虽然这位诺斯特拉莫兄弟开的玩笑还是有点越界了,但是能够开玩笑本身,就说明了他的心态大抵还是健康的:最起码传闻中那个嗜血如狂的【午夜幽魂】,看起来是绝对的谣言了。 如此想来,在他的那些预言幻象中所看到的模糊景象,应该也是他多虑了吧。 大天使微笑着,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荷鲁斯与庄森的身上,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眉头皱的比以前更深了。 毕竟…… 嗯…… 他有点饿了。 —————— 【所以,你是想吃顿打吗?】 把康拉德拖到了一旁,阿瓦隆之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带笑容地看向了自己的兄弟:但是午夜幽魂能够清楚的瞥到,在摩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因为愤怒而皱起的根根青色血管,挤出了一条条蜿蜒的谷地。 “……” 康拉德很少见到这些谷地:他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摩根好像把他的肺从他的鼻子里掏了出来。 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回忆。 可惜,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于是,午夜幽魂摊开了自己的两个手掌,行法式军礼。 “放轻松,摩根,我只是在和我们的圣吉列斯兄弟打好关系而已。” 【你管这叫打好关系?】 “嗯,预言者之间的事情,你是不会懂的。” 【……】 摩根勾起的嘴角已经被阴云所笼罩了,因为康拉德被她强行地摁在了一旁的座位上,所以现在的阿瓦隆之主是要比她的兄弟高的:于是,摩根弯下了腰,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勾勒出利爪,绕过康拉德的脖子,在他的黑色长发之中掐住了那细长的后颈。 蜘蛛女皇那足以让任何破晓者吓到失眠的愤怒颤音,在康拉德的耳中,比一百个庄森亲笔签发的灭绝令还要更为可怖。 【那就说点我懂的,小子,不然回家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另外,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小子在和你的那群崽子重逢之前,可是还要在我的战舰上待上几个月的,别以为回家后,我就没时间收拾你了。】 “……” 康拉德的眼珠飘向了另一侧。 “这只是一个……嗯……我要怎么说呢。” “你应该知道,圣吉列斯兄弟和我一样,都是预言者,对吧:虽然我们预言的程度各不相同,但是我们却能看到相同的事情,也都清楚对方在未来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所以说呢,圣吉列斯对我肯定是先天就不抱有好感的,因为在他的眼里,我肯定还是未来那个将堕入无尽疯狂与堕落的可怜虫,一个让人咬牙切齿的家伙。” 【你现在就挺疯狂的了:也挺让人咬牙切齿的。】 “还不是你教的好。” 午夜幽魂小声地嘀咕着。 “那么在此基础上,我自然就要用一种比较有效的方式,来告诉我们的圣吉列斯兄弟,我已经不是他预言中的那个康拉德了:至于为什么是这种表现方式嘛,因为在原本的未来里面,我就挺喜欢和那个大天使胡闹的。” 【胡闹?怎么胡闹?就像现在这样,折了他的羽毛?】 “不,是折了他的崽子。” 【……】 【所以在未来,你是被圣吉列斯打死的?】 “啊,打死?” 康拉德怪叫了一声。 “他对我干的事情,可比死刑要严重的多得多。” 【你……】 摩根眨了眨眼睛。 【算了,我不在意你在未来被圣吉列斯怎么样了:死了也好,省的在这整天让我操心。】 说着,阿瓦隆之主撇过头,去看了一眼还在那里尬聊的庄森与荷鲁斯,以及那头只顾在旁边不断憋笑,完全指望不上的芬里斯人,还有摸鱼摸的比芬里斯人更严重的圣吉列斯。 她的这帮兄弟,可真是没一个靠谱的。 至于康拉德嘛…… 摩根的眉头动了动。 虽然她不敢说,把这个混蛋小子教的有多么好吧,但他的未来也应该不会那么的……滑稽了。 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叹了口气,比起康拉德口中那虚无缥缈的未来,她还是担心一下眼下的庄森吧:他可比康拉德要危险多了。 【那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和庄森说了什么?他怎么成这样了?】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午夜游魂露出了一个笑容。 “毕竟现在的庄森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得胜凯旋、帝皇恩赏、父子和睦、荣誉等身,就差一个全员出席的大凯旋式了:这样的待遇,放在我们任何一个兄弟身上,他们的尾巴都应该已经翘起来了,只不过庄森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所以显得并不是那么的……从容罢了。” “简而言之,我们的庄森现在很高兴,高兴的想找兄弟聊聊天。” 【……庄森很高兴?】 “对。” 【庄森想找人聊天?】 “嗯哼。” 【……哦,天呐。】 【这可真是不太妙。】 摩根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感到了几次胃疼,而她亲爱的兄弟还不忘在旁边煽风点火。 “说到底,摩根,这其实也是你的问题:你要知道,自从庄森回归以来,暗黑天使军团可是没得到过什么正儿八经的荣誉,现在,我们的基因之父一出手,就是这种最高级别的奖赏。” “庄森的心情,其实有点儿像那些撞大运的暴发户一样:只不过那些暴发户是在挥霍金钱的时候,显得特别感慨,而我们可爱的卡利班兄弟则是在泼洒他的笑容与善意的时候,变得慷慨了起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你指使父亲的吗?” 【……】 蜘蛛女皇气极反笑。 【为什么自从我们抵达了神圣泰拉以来,好像很多事情都变成了我指使了:你们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让我来背黑锅?在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呃……” 面对这个问题,午夜幽魂非常严肃的思考一下,然后一本正经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觉得吧,原因很简单:因为神圣泰拉距离马库拉格太远了。” 【……所以呢?】 “所以基利曼不在服务区:你只能自费承担必要的黑锅服务了。” 【……】 有那么一刻。摩根甚至非常严肃的思考了一种可能性:她的基因之父是不是故意将他们二十个基因原体撒向太空的,以逃避要孤身养育这二十个王八蛋的责任。 …… 摩根觉得可能性很大。 【……听着,你小子,把你那点花花肠子给我收起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了再说:现在,我要带你去打断荷鲁斯和庄森的谈话,顺便把你介绍给荷鲁斯,这一次,你要是再敢给我丢脸的话,看我回家打断你的腿。】 “哦,当然,母亲大人。” 康拉德笑了起来,他的一只手抵住自己的额头,然后在空中转了两圈,画出了一个非常浮夸的破晓者式军礼。 【……】 摩根眯起眼睛。 【你小子……】 —————— “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在察觉到自己的鼻涕泡儿似乎都要笑出来之后,芬里斯人心中那点儿可怜的责任感,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他将最后几丝笑意吞进了肚子里,然后用手拍了拍自己的盔甲,张开双臂,来到了庄森与荷鲁斯的一侧,一把将自己的两个兄弟同时揽入了怀中。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黎曼鲁斯看了眼荷鲁斯,又看了一眼庄森,他咧开了嘴,露出了满口雪白的牙齿。 “友谊完全可以是建立在一瞬间的事情,黎曼,更何况,我和庄森可是兄弟,就像我和你也同样是兄弟一样,我们本就流着来自于父亲的相同的血液,我们是银河间互相对应的两颗星辰。” “关系好并不奇怪,关系不好才是有所原因的。” 牧狼神用他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来回应着这位同与自己共同背负着【狼】之名的兄弟,而另一侧的卡利班雄狮则是不悦的皱起了眉头,非常认真的反驳着黎曼鲁斯的打趣话语。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了,黎曼:我在基因原体中的人缘一向是不错的,你怎么把我的这句话也给忘了呢,黎曼,你可真是太健忘了,兄弟,你必须重视起来这个问题了。” “……” 此刻,沉默就像是一群奔跑的叉角羚一般,在荷鲁斯与黎曼鲁斯的面堂上相继地跳了过去。 最终,还是荷鲁斯先一步笑了起来,帮助这个原本想帮他解围的黎曼鲁斯解了围:现在,庄森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围城。 “原谅黎曼吧,庄森:毕竟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能够记住生活之中的每一个细节,而且对于我们的芬里斯弟兄来说,他不需要在乎每个人的人缘怎么样,他对于每一个兄弟都是忠诚且炽热的,就像是野狼忠诚于自己的族群一样。” “无论人缘好不好,黎曼都会真心的对待每一个兄弟:毕竟野狼这种生物嘛,除了那个谁都信服的头狼之外,剩下的阶级无非是靠撕咬和打架来决定地位的。” 说着,荷鲁斯眨了眨眼睛,还不忘再加上一句,将对于黎曼鲁斯的单纯打趣,变成了自己与黎曼鲁斯的并肩作战。 “野狼如此,狼神也是如此。” 略微打趣之后,荷鲁斯还不忘敲了敲黎曼鲁斯的胸甲,而芬里斯的狼王则是面向着他的那位卡利班兄弟,微笑着怪叫了一声,那声音就像是真正的狼嚎一样,让庄森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就像真正的狼,黎曼。” “那可不,这可是我人生中的必修课呀。” 狮王点了点头。 “是啊,黎曼就像是一条真正的野狼一样,你永远不用担心他在战斗中的忠诚与勇猛,这个称号与他相得益彰,恰到好处:倒是你,我的荷鲁斯兄弟,我一直很好奇你的牧狼神,又代表着怎样的意思?” “……我曾拥有着与你一样的困惑,兄弟。” 面对庄森的这句甚至可以认为是挑衅的话语,荷鲁斯只是略微的挑起了眉头,便摊开了双手,友善的回答了雄狮。 “直到后来,我其实也没有解开这个困惑,但我也想通了:名字或者称号,只是一个标志而已,就像我们的基因之父,也会称呼我为他的【人马座】一样,我们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称号代表着他人对于我们的期望,我们不能辜负这些宇宙中真正的宝物。” “是啊,就像全父想要我成为他的猎犬一样,他从一开始就表达了这样的意愿:但是芬里斯上没有猎犬,所以我就只能成为狼了。” 荷鲁斯话音刚刚落地,黎曼鲁斯就恰到好处的补充了上去,还不忘朝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呲呲牙:就这样儿,轻松的笑声再一次在三位基因原体之中响了起来。 最起码从目前来看,所有的困惑都得到了解答,原体之中的局面也暂时稳定了下来:于是,暂时没有乐子可看的几个人,也纷纷在此时凑了上来。 巴尔的大天使先行到来,他与庄森和黎曼鲁斯,都算不上太过熟悉,所以,在回应了芬里斯狼王的拥抱,并且与狮王互相点头致意之后,便是站到了荷鲁斯的一侧,悄无声息的融入其中。 而摩根则是押着康拉德,稍稍晚到了几秒,当他们二人抵达的时候,牧狼神便向前一步,宛如四位基因原体中的主人翁一般,面露微笑的朝着他们迎接而去。 “哦,我亲爱的康拉德兄弟,你可真是让我有点困扰: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呢,引起了你的不高兴。” 荷鲁斯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问责,但那笑眯眯的面孔却丝毫看不到任何生气的元素,而在午夜幽魂张开了臂膀,与荷鲁斯充分的进行了一次拥抱之后,就连牧狼神那话语中的一点火气,也消耗殆尽了。 即便如此,站在队伍边缘的黎曼鲁斯还是及时的出声,用着调侃的话语,为康拉德填补了一句。 “毕竟我们的小康拉德可是很怕生的,荷鲁斯:你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明亮了,要是我是他,我也肯定先躲开。” “我?” 荷鲁斯转过头,先是扫了一眼他的三位兄弟,又是看着摩根,他摊开的手就像在询问众人一样,露出了一个内心受伤的表情。 “我的确经常打理自己,但是说起明亮的话……” 牧狼神摊开的手掌,遥指向了旁边的圣吉列斯。 “难道不应该是我们神圣的天使兄弟吗?” “我的确比你更明亮,亲爱的荷鲁斯。” 大天使笑的温柔,然后便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那头璀璨的金发在太阳之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温暖着所有人的眼睛。 “但是你看:我的明亮就像是被太阳所照射的大海一般,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舒适,至于你嘛,我伟大的牧狼神兄弟。” 圣吉列斯调侃的眨了眨眼睛。 “你的明亮实在是太光滑了。” “……” 荷鲁斯咧了咧嘴,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脑壳,他瞥了一眼四周:在场的六位原体中,有五个人都是长发飘飘的,这么一对比,他到的确是那个【光滑者】了。 于是,下一刻,牧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起来,融入了兄弟们的哄堂大笑之中。 在这种笑声里,荷鲁斯伸出了胳膊,将康拉德揽在了怀里:由于阿瓦隆之主就跟在另一侧,所以此时的午夜幽魂倒也不敢再进行什么小动作,他忍受着荷鲁斯拍击肩膀时的震动,聆听着他的牧狼神兄弟向他的问好。 “我知道这有些迟,康拉德,但还是欢迎你加入帝国,回归到我们的大家庭之中,加入到这场伟大的大远征事业里,我期待着能够在未来与你并肩作战,我的兄弟。” “在此之前,我曾有幸与你的第八军团进行过联合行动,他们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坚韧与果决令我印象深刻:毫无疑问,第八军团已经是一支优秀的军团了,我毫不怀疑他们在你的指挥下,能够为大远征贡献更多的力量。” “为了父亲的荣光,我们每一个人都至关重要。” “只有我们团结在一起,我们才能够完成帝皇的伟大目标,而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银河中就没有任何能够阻挠我们的对手。” 说到最后,牧狼神的语气与其说是欢迎一位新的兄弟,倒不如说是在向在场的所有兄弟进行一次即兴的演讲,他的一条胳臂揽着康拉德,而另一只手掌则摊开,并在慷慨激昂中握紧成拳头,响亮的声音在废墟之中回荡着。 而这样完全正确的话是在场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于是,在一旁的摩根率先开始了点头,与鼓掌之后,所有的基因原体便陆陆续续加入了其中,他们的笑容无不深刻的印在了荷鲁斯的眼中。 在这一刻,一种伟大的骄傲在牧狼神的心中缓缓的划过,那比在群星之中获得的一百次胜利更让他感到甜蜜:有什么是比这种伟大深厚的兄弟情谊更宝贵,且更值得珍惜的呢? 荷鲁斯甚至暂时的遗忘了,他刚才在掌印者面前的失利。 就算那位帝皇的近臣拥有着强大的灵能力量与他们基因之父的宠爱又如何:看看现在吧,他们这些基因原体才是父亲的子嗣,当他们团结起来的时候,银河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他们。 而荷鲁斯很确信,自己要承担起团结原体这一伟大的使命,因为这正是帝皇当初交给他的任务,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为了不让他的基因之父失望,即使是像这种这种有些孤僻的奇怪兄弟,牧狼神的愿意尽全力的与他打好关系。 更不用说野蛮但是通彻的黎曼鲁斯,以及这个初来乍到,有些奇怪却无伤大雅的康拉德了,还有他最独特的血亲,他唯一的姐妹,摩根,在基因原体中,她无疑代表着帝皇慈爱一面的存在。 阿瓦隆之主对于麾下子嗣的溺爱和对于境内凡人的仁慈统治,都是在帝国中享有盛名的,甚至曾有无数人担心,将这位过于心慈手软的原体投入大远征之中,是否是正确的决定? 但最起码,从现在的远东边疆来看,摩根干的还不错。 荷鲁斯看向自己姐妹的视线中有着十足的欣赏。 牧狼神的脸上镶嵌那种令人无法拒绝的笑容,他的话语是连午夜游魂都无法否认的真挚,在说完这些话后,他又拍了拍康拉德的肩膀以示亲昵,随后便松开了:毕竟摩根就在身旁,在荷鲁斯的潜意识里面。他并不想在这位【康拉德的教导者】面前,行为太过僭越。 虽然他觉得,自己这位柔和温婉,且乐于助人的血亲,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但是尊重这种美得本身就是互相的,如果他想让摩根尊重他的话,他就也应该无时无刻的尊重摩根。 牧狼神坚信这一点。 而无论是摩根看向康拉德时那种根本无法压抑下去的,慈爱且满意的笑容,还是康拉德在面对他牧狼神时,瞳孔中洋溢着的好奇心以及有点奇怪的笑容,都让荷鲁斯确信自己做的没错。 嗯…… 虽然他的康拉德兄弟看向他的眼神,和嘴角的那些笑容,都让牧狼神觉得有些不安。 但…… “这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幕,不是吗?” 站在一旁的黎曼鲁斯用肩肘推了推庄森的胳膊,有些唏嘘。 “咱们的诺斯特拉莫小子的进步可真是有目共睹:我还记得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虽然算不上糟糕,但难免让人有些糟心的小家伙呢,看看现在,那些还不认识康德的兄弟可真是幸运,他们要认识一位诺斯特拉莫绅士了。” “……” “希望他有所改变吧。” 庄森抬起头,颇为矜持的回应了一句,接着,他便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想到了某些和康拉德不太美妙的回忆。 而这一切被黎曼鲁斯看在了眼里,让狼王露出了坏笑。 “放心吧,现在的康拉德肯定不会再掐你的脖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曼……” “因为,我已经教会那小子怎么用刀了,庄森。” “……” 卡利班人眯起了眼睛。 “你是故意的?黎曼?” —————— +当然不是,我只是即兴为之罢了,不过效果比我原本想象的还要好上一些。+ 在那不会被任何人所注意到的高塔之上,人类之主的手指缓慢的缓过了他面前的石桌,而他的视野则是被牢牢的吸引到了那镶嵌在石墙中的窗口上。 透过这个窗口,就能看到六位帝皇的子嗣,是如何一边勾肩搭背着,一边在欢笑中走出了废墟,消失在了皇宫内部的拐角处的。 帝皇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除了同样沉默的伫立在一旁的掌印者之外,没人能够看到,在人类之主那无悲无喜的面孔上,有了转瞬即逝的微笑:就像是在沉闷的夏夜中划过了一颗流星一般,消失的如此之快,却是能够在记忆中闪亮到时间的尽头。 +你看,当我的孩子们相遇的时候,他们并非只有单纯的竞争与争吵,不是吗?他们也可以像那些凡人的兄弟一样相处,就像我最开始对他们的期盼一样。+ 帝皇对他唯一的朋友露出了微笑,而掌印者虽然在这个无法抗拒的微笑面前错愕了一刹那,但是在下一刻,他便敲了敲自己那依旧疼痛的脊椎,没好气儿的回应着他的主君。 “那么让你最宠爱的孩子来为难他的叔叔,也在你的期盼之中吗?” +……+ +别这么小气,吾友,你才是占据了上风的那一个。+ 玛卡多瞥了帝皇一眼。 “我从未听说过,在任何的竞技比赛中,胜利者要比失败者更为受伤的荒唐故事:仅仅是压制你的那个儿子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接下来的一周,估计都要在骨骼的疼痛中度过了。” “你造出来了一群怪物:当然我也有参与其中。” +他们的确是怪物,但他们是属于我的怪物,我不会让他们无药可救的。+ 直到六位基因原体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面之后,帝皇才摇了摇头,收回了他的视线。 +而且,虽然荷鲁斯还有着很多不能被知道的事情,但是我的其他子嗣对你也是挺有礼貌的:比如说圣吉利斯或者黎曼鲁斯,还有摩根,不是吗?+ “我不能否认这一点。” 玛卡多捶着自己的脊椎。 “黎曼鲁斯是个好孩子,圣吉列斯的本性也不算糟糕,至于摩根。她的性情中,的确有着比较顽劣的那一面。不过她也是一个值得依赖的人物,最起码,她比她的兄弟们要聪明的多得多。” +是啊,所以我将她选为了战帅的副手,也是你在大远征后期的搭档,毕竟现在看来,你和荷鲁斯之间,似乎并不存在愉快合作的可能性。+ “托你的福。” 掌印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了另一个想法,天启。” +说吧,吾友。+ “你为什么不让摩根来负责你走之后的大远征呢?” “不是战帅,而是给她一个有实权的职位,来实际上负责。” +……+ +你想听真话吗?+ “当然。” +……+ +真话就是……+ —————— +她很有能力:她的工作不应该这么轻松。+ 有错别字的话可以指出来,一般来说我都改过了,只是起点在延迟,没有显示。 另外,月末了,在这里求点月票吧。 我刚刚才知道起点的月末月票翻倍哦…… (本章完) 第395掌 原体的兄弟情(二) “你知道墨菲定律吗,摩根?” 【当然,怎么了?】 来自于圣吉列斯的低沉声音让阿瓦隆之主转过头来。 此时,这两位基因原体都远远地坠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出乎意料的,摩根没有待在庄森的身旁,而圣吉列斯也没有与牧狼神同行。 虽然,在这场临时起意的泰拉皇宫之旅中,六位帝皇的子嗣无疑是一起行动的,但这些人高马大的基因原体当然不可能一字排开,在他们父亲的宫殿里横冲直撞:所以在实际前进的时候,他们还是两两组队,分成了一个个小团体。 在这种情况下,摩根和圣吉列斯的组合虽然并不算太和谐,但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最起码,比起肆意狂笑的黎曼鲁斯,和被黎曼鲁斯强行揽在怀里的康拉德来说,蜘蛛女王和大天使之间的互动,绝对称得上是友爱的。 “我直到十或者十五年前,才知道了这个定律的存在:你应该明白的,我们的基因之父并非把所有的知识都放进了我们的脑海里,很多时候,我们都是需要学习的,而巴尔并不是一个适合学习的地方,大远征也同样不是。” 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捏着自己的手指,摆出了一副精打细算的架势,他的语气有些惆怅,但是摩根却不敢因为圣吉列斯那皱起的眉头而露出丝毫的同情:她很清楚大天使是与她同一等级的对手,而不是像佩图拉博或者马格努斯那样的菜鸟。 【我也只是在无意中学到了这个知识而已:毕竟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它并没有更多的用处,一个涉及到哲学或者心理学的问题,在战争中又有什么用处呢?】 摩根微笑着,眯起了眼睛,她很清楚大天使并不是想跟她讨论这种几万年前的哲学发现,这只不过是圣吉列斯在开启一个新的话题之前,所惯用的迂回伎俩罢了。 他们共同的基因之父给予了这位巴尔大天使完美的容貌,以及令任何人都难以抗拒的气质,这浑然天成的外在甚至胜过了摩根所掌握的千人千面,唯有帝皇本身才能与其媲美。 也正因如此,圣吉列斯有着足够的本钱和底气,在兄弟面前扮演不一样的人物,当他在荷鲁斯面前是那位多愁善感,具有某些文学气质的大天使的时候,他在摩根面前就要现实与复杂的多得多了。 “心理学在战争之中还是会发挥很大作用的,摩根,早在人类还无法突破太阳系之前,他们就已经把心理学投入到了彼此的厮杀与战争之中了:我们现在所讨论的墨菲这个定律,好像也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它的内容么?” 【……请等等,兄弟。】 阿瓦隆之主的视线开始转移向了另一边:虽然她依旧摸不清圣吉列斯的心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并不妨碍蜘蛛女皇抓住这个时机,去做另一件事情,一件能够让她的内心感到骄傲的事情。 【康拉德,过来。】 只见摩根招了招手,不远处的某只午夜幽魂便如蒙大赦的借机脱离了他的芬里斯兄弟的怀抱,蹭到了摩根与圣吉列斯的身边。 摩根顺手捋了一下那被黎曼鲁斯揉乱的发丝。 【伱最近不是一直在学有关于神圣泰拉的历史学,以及相对应的文学和哲学著论么:现在,跟你的圣吉列斯兄弟说一说,什么是墨菲定律?】 “……” 在康拉德那双的恶毒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困惑,但他很快就从善如流的回答了起来。 “墨菲定律嘛,我记得是在二十八个千年之前,在泰拉上被提出来的一种启发性原则,它经常被表述为:任何出错的事情,最终都会出错,也就是说,只要出错的可能性存在,那么它就一定会发生。” 【是这样吗,圣吉列斯?】 摩根看向自己的兄弟,而大天使则是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没错,我也是在与一位泰拉的记叙者交谈的过程中,才无意间了解了这个知识,毕竟它实在是太古老了,古老到哪怕是如今知识最丰富的历史学家们,也未必听说过这个定律的名字。” “不得不说,你的学识真是让我印象深刻,康拉德兄弟。” 无论是刻意的奉承,还是真心实意的感慨,当圣吉列斯朝着午夜幽魂点了点头,露出了赞扬的表情时候,在康拉德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而有荣与焉的微笑也同样的在摩根的脸上出现了,就像是凡人的母亲因为她的孩子得到了亲属的赞许,而露出的骄傲笑容。 【所以,你到底是想和我说什么,大天使?】 拍了拍康拉德的肩头,示意他自己去玩后,摩根也失去了与大天使继续纠缠下去的耐心。 “其实也没什么。” 圣吉列斯背后那收起的羽翼不自然的抖了抖,泰拉皇宫中那经久不散的寒风,似乎在让他的翅膀经受着某种考验。 “你看,摩根就像墨菲定律所说的那样,任何有可能出错的事情往往最后都会出错,而这就需要我们提前为了这种糟糕的未来,进行相对应的部署与准备:毕竟,我们总不能指望运气一直站在我们这边。” 【全帝国的宠儿也会有这种忧虑?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摩根调笑了一句,圣吉列斯只是无奈的摊着手。 “在此之前,我的确会隐藏起我的忧虑,麻痹自己,告诉自己我的运气未必会那么差,但现在,这种观念正在经受考验。” 大天使的嘴角抿起,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示意自己的血亲看向队伍最前方的位置。 “看看吧,摩根,看看我们面前又发生了什么,荷鲁斯和庄森正在勾肩搭背,相谈甚欢:连这样的事情,如今都能活生生的发生在我们的眼前,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 一时之间,摩根沉默了。 她顺着圣吉列斯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的确,就在这支六原体小队的最前方,卡利班的狮王与克索尼亚的牧狼神正在字面意义上的勾肩搭背者,更具体的来说,是荷鲁斯搂着庄森,而庄森虽然不太适应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但也并没有太过严肃的抗拒。 由于距离较远,加上皇宫内部那无时无刻的狂风,摩根听不清他的这两位血亲在聊什么,但是那时不时响起的笑声说明了,荷鲁斯和庄森的确在相谈甚欢。 …… 跟这一幕相比,就算圣吉列斯现在当场把自己翅膀上的羽毛全部拔下来,变成一尊秃毛天使,摩根也不会更惊讶了。 【好吧,虽然你的论点和论据之间的关联非常牵强,但你说的的确有点儿道理,大天使:连荷鲁斯与庄森都能把酒言欢了,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认同你的想法,那么然后呢,你想聊什么?】 “然后,我们就可以聊一点建立在共同认知上的事情。” 大天使凑得更近了一点,他那双洁白的羽翼时不时的拂过摩根的背部,尖锐的羽毛与松散的发丝在冰冷的空气中互相纠缠着。 “你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建立在共同目标与认知之上的吗?” 【……】 【联盟?】 “我更喜欢称之为:合作。” 圣吉列斯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就像是一把利刃,轻而易举的刺透了摩根心中的最后一点抗拒,让蜘蛛女皇自然而然的想起来了:与这位名满帝国的大天使进行合作,无论是什么程度的合作,似乎都不算是一件无利可图的坏事。 【好吧,你想合作什么?】 “嗯……” 也许是摩根同意的实在是太快了,反而是圣吉列斯陷入了短暂的犹豫之中,他的眉头皱起,思考了片刻,也给出了回答。 “暂时,我还没有完全想好我们具体的合作内容。毕竟今天才是我们相认的第一天,不是吗,我们能够敲定合作这一大体的框架,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考虑到掌印者对于你的态度,以及帝皇口中那些战帅的事情:也许我们以后并不缺乏相处的时机,不是么?” 大天使笑的和蔼,遮住了他瞳孔中的谨慎思考。 【……】 巴尔大天使的话语让摩根眯起了眼睛,她在那张笑眯眯的完美面颊上,看到了谨慎且可怕的心思脉络:圣吉列斯也许是一位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物,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位无知的人,很多事情这位大天使都是知道的,他甚至敏感到可怕,只是懒得搭理罢了。 【出色的情报,兄弟:这可与你安稳的形象不符。】 “只有被所有人忌惮的中立,才是真正的中立。不是么?” 巴尔的大天使偏过脑袋,面露笑容的打量着远方的兄弟们。 【言之有理。】 摩根点了点头。 【不过我还有一点很好奇:就像你说的那样,今天,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你为什么如此笃定地想与我达成合作呢?】 “……你想听原因?” 【当然。】 “……” 圣吉列斯先是发出了一阵无意义的低沉笑声,然后,让他口中的热气能够吐进摩根的耳中,从而避免被任何人听到。 “摩根,我的姐妹。” “虽然我按照你的吩咐,只留下了我手上的伤口,而没有记住我们上一次交谈时的任何一点内容,但我还是很确信,我们肯定沟通了某些秘密,某些关于我的,或者我的军团的秘密。” 【……也许吧。】 “也就是说,对于我来说,你是一个掌握我的秘密的人:是的,我的确不喜欢麻烦,但是也并不意味着我会任凭我的秘密在外面四处游荡,而我当然也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与我的一位血亲为敌。”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既然我惧怕秘密的泄露,而我又无法让这个秘密被完全的抹除,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与这个秘密的掌握者成为朋友。” “无论是真正的友谊,还是基于利益的合作,当我们站在了一起的时候,我相信你的智慧能够让你做出正确的取舍,不是么?” 【……】 大天使的话有些绕口,摩根的面容僵硬了一瞬,才完全的理解其中的意思,而紧接着,她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用最真挚的笑容看向了自己的天使兄弟,伸出了手。 【当然,兄弟。】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我很乐意如此。” 圣吉列斯也是同样伸出手,与摩根握在了一起。 “但可惜我们如今赤手空拳,不用说酒杯了,连一杯果汁都没有。” 【我的灵能裂隙中,倒是经常储存着一套茶具。】 “也储存着果汁?” 【那倒没有。】 【可……也不是没办法。】 当蜘蛛女皇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给出了这个回答时,摩根便惊愕的发现,圣吉列斯的笑容要比刚刚更为明亮,也更为欢快。 【……】 有那么一瞬间,阿瓦隆之主甚至怀疑,圣吉列斯选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究竟是在担忧那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来达成合作,还是单纯的来蹭点儿吃的? 【……】 她怀疑是后者。 —————— “所以,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跟谁动手?” 【……你猜呢?】 —————— +……+ +……+ 人类之主眯起了眼睛,他的面色在阴沉不定间徘徊。 此时,在这座泰拉皇宫中不知名的高塔顶端,就只剩下这位全银河最尊贵的统治者一人了:帝皇最信任的掌印者已经告辞离去,因为还有新的任务,需要这位大远征的掌舵者去执行。 就在刚才,人类之主将从摩根那里榨取而来的未来规划,通过灵能的手段,一股脑的扔进了玛卡多的脑海中,而掌印者需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将这些方案研究透彻,然后再参考帝国政府实际的能力与限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总结出一套切实可靠的办法。 然后,玛卡多还要再与摩根进行新一轮的商议之后,才能得到那份最终的答案,并将其递交到帝皇的面前来。 届时,人类之主就会承担起这个项目中最困难的那一部分:给这个最终的计划盖上象征着他本人的双头天鹰的印章,赋予其帝皇的权力,让它在整个帝国境内实施。 这的确是最重要的。 而在此之前,在掌印者将最终方案上交之前,帝皇得以挤出一段时间来进行久违的休息,坐在他的石桌后面进行冥想与推理,来思考那个已经被他来回演变了千百年的计划,计算着那些不可避免的损失与陷阱,构思着无以计数的未来可能性。 …… 本来会是如此。 但在这一次,事情有了一丝小小的波澜。 +……+ 正当人类之主开始思考,是否要给予他的子嗣们以更多的权力的时候,他那几乎笼罩了整个太阳系的灵能探知,觉察到了一次近在咫尺的挑衅。 那是一道灵能裂隙,一道直接开在他的面前的灵能裂隙。 虽然并不大,只能够伸出一只手,但是这道裂隙与人类之主之间的距离,却近到了足以让任何一个禁军发出尖锐的爆鸣了。 而在帝皇的注视下,只见这道裂隙中,缓缓的伸出了一只手。 帝皇只一眼就认出了这只手的主人:毕竟它的主人在不到一个小时前,还在他的面前侃侃而谈呢。 那是摩根的手。 +……+ 帝皇沉默了。 即使是这位已经活了三万多年的永生者,此刻也陷入了久违的混乱之中,而正当他皱起了眉头,思考了他的女儿的这一举动,到底有何深意的时候,他发现那只属于摩根的手,开始在石桌上胡乱的摸了起来,在那些粗糙的杯子与更粗糙的桌面上来回游走着。 五根手指攒在一起,先是像猎狗一般寻觅着空气与桌面上的些许痕迹,然后四指并列,大拇指靠在后面,像是人一样的在帝皇的跋山涉水,逐渐的逼近了…… 帝皇手边的那个果盘。 +……+ 当人类之主安静的目睹着他手边的那个果盘,被他的女儿的手拖走的时候,时隔千百年,一种名为错愕的情绪,再次于帝皇的脸上绽放开来。 只见摩根的两只手指勾住了那个看似轻盈,但实则上沉得如同一颗炮弹般的果盘,连着的上面的数十颗珍惜果类,一同拖拽走了。 而另一侧的大拇指,还不忘伫立在桌面上,一点一点的支撑着整只手的移动,整只手就像是一只于冬天之前,储存着自己过冬食粮的仓鼠一般。 多么勤劳啊…… +……+ 没有任何外人能够发觉的安静之中,人类之主以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态,看着摩根的手慢慢的勾走了那个果盘,而就在果盘被拖延到裂隙边缘的时候,还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也许是即将得手时的松懈与大意,又也许是重力的捕捉,被摆放在果盘最顶端的一颗石榴,开始摇晃了起来,并且在那只手焦急的捕捉中,逃脱了出去,在石桌上咕噜咕噜的来回滚动着。 【……!】 显然,摩根感觉到了那是一颗石榴,于是,即使相隔着灵能间隙的距离,帝皇依旧能够从那只手臂焦急的来回寻觅中,感受到他的女儿的焦虑心态。 +……+ 人类之主张了张嘴,他似乎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根本不可能传达到摩根耳边的努力,于是,帝皇伸出自己的手,抓住了那颗石榴,直接放在了摩根的手上。 在第一秒,失而复得的喜悦令蜘蛛女皇洋洋得意的抚摸着这颗新近钟爱的美食,但就在下一刻,摩根意识到了什么事情。 接着,她的整条手臂就宛如被子弹刺穿的巨蟒一般,瞬间就蔫了下去,掐着那颗石榴,缓缓的挪到了果盘的旁边,放上去,然后抓住果盘,一溜烟的消失在了灵能裂隙里面。 灵能裂隙的消失的速度,比它的出现要快了差不多十倍。 +……+ 帝皇坐在那里,看着那道裂隙最终消失的方向。 然后,他沉默了。 (本章完) 请假一天 今天请一天假,大家也不用等更新了,早点睡吧。 也没啥特殊原因,就是单纯的有点大脑枯竭了,实在想不出来今天写点什么,虽然对于下一张有了不少脑洞,但是数量还不够多,拼不出来新的章节。 其实,要是强行更新的话,也是能写点的,但是我寻思那样的话就显得很拖拉了,就像月中的时候写圣吉列斯那样,同一个错误肯定是不能犯下两次的,所以今天先停一天,明天我争取多写点,最好能一次性把六原体这个剧情写完。 前两天起点给我发了作家的年度报告,我才发现我写这本书已经快十三个月了,前前后后的话,也写了250多万字,按照我目前的预期来说,这本书大概会在450多万字的时候完结,也就是大叛乱结束的时候。 至于40k的剧情嘛,到时候再看成绩吧,我写书是有着非常现实且紧迫的实际需要的,这也是我基本上不请假的原因(这一点群里的读者们应该非常清楚)。 总之,就是这样,在这里向大家道個歉,今天实在是写不动了。 (*?????) 所以,大家都去睡觉吧,明天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我争取写的多一点吧(°ー°〃) 《战锤:以涅槃之名》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6章 原体的兄弟情(三) 【吃吧。】 【挑个你喜欢的。】 【这就是基因原体的命运。】 “……” “你似乎在和我开一个很古老的笑话,姐妹:而且并不好笑。” 巴尔的大天使抿着嘴,两边的嘴角向下,挤出了各自的酒窝,当他看向了摩根的胳臂后侧,那个正在迅速消逝的灵能裂隙的时候,还不由得挑起了眉头,因为他在那里面闻到了些许令他不安的味道。 “劳烦问一下:你是从哪里自力更生来这些水果的?” 【谁又知道呢?】 阿瓦隆之主毫无笑意地勾了勾嘴角,右手的五指摊开,端着那乘得满满当当的果盘:她确信,这个果盘的重量足以给在场任何一个基因原体的聪明脑瓜,来上一次漂亮无比的开瓢。 【也许是来自于那处水草丰美之地,脱胎换骨之所?】 “……” 这种充斥着宗教韵味的比喻让圣吉列斯皱眉:也许是因为他那过于具有误导性的外表,以及那些裹挟着【神圣】意味的,有关于他的外界传言的原因,这位大天使反而对于任何【信仰】的事物,有着隐晦却坚定的抵触。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眨了眨眼睛,略微猜测了一下。 泰拉皇宫内部…… 水草丰美之地…… “伱是去皇宫的厨房进的货?” 【……】 【泰拉皇宫里有厨房么?】 眉头的皱起从圣吉列斯的圣洁面容上,转移到了摩根的完美模具之中,随后,阿瓦隆之主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便让两位基因原体同时陷入了这个颇具有实用主义哲学性的问题思考之中。 “……” “应该有吧,且不说那些在外朝巡逻的凡人卫队,单单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内朝:虽然除了禁军,没有任何人被允许在这里过夜,但是禁军也需要吃饭的吧?” 【我觉得他们不用。】 蜘蛛女皇撇着嘴,打量着那些从他们的阴影边缘,擦肩而过的持盾者们:这些帝皇的卫士丝毫没有隐瞒他们正在监管六位基因原体的态度,他们中的大部分,似乎真的认为自己能够与帝皇的子嗣进行对等的较量,甚至战而胜之。 【……】 应该说,不愧是帝皇亲手打造的造物么:这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傲慢,真的是和绝大部分基因原体都是一模一样的呢。 摩根轻哼了一声。 “那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圣吉列斯在她旁边微笑,但是瞳孔中却闪烁着谨慎,两只手也当已经背在了身后:显然,如果得不到一个准确回答的话,大天使看起来是不打算下嘴的样子。 摩根笑了笑,她也不打算在这里僵着了,一直拖着这个果盘显得傻里傻气的。 【我是从那至高无上之权威的面前,把这些硕果窃走的:所以心怀感激的吃下去吧,兄弟,到时候别忘了和我一起担责。】 “你是指……父亲?” 圣吉列斯微笑着反问。 【怎么,不信?】 “倒也不是。” 大天使看向了远方,他的眉眼中似乎有些感慨和惊异。 “我只是没想到,我们的基因之父居然会如此慷慨:向自己的子嗣分享食物,这种凡人的父子之间才会拥有的庸俗互动,居然会出现在我们伟大且慈爱的帝皇身上,难道就不怕玷污了他纯洁无瑕的黄金色身躯么?” 【……】 【你似乎对我们的基因之父很有恶意呢,兄弟。】 摩根眯起了眼睛,不过她并没有因为圣吉列斯的话而生气。 “恶意?我?!” 大天使的羽翼颤了颤,他随即就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我可是刚刚被我们的基因之父狠狠地打动了呢:他不过是向我们隐瞒了堪比整个银河的真相与秘密而已,却愿意拿整整满盘的水果来弥补我们,全银河还能找到比他更慷慨的父亲么?”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发现了了不得的一件事情:每当她觉得帝皇在父子关系的问题上,已经处理的够糟糕了的时候,就会有新的兄弟再跳出来,把她在心中为帝皇设立的下限,踩的稀巴烂。 所以,帝皇…… 不会是什么邪神吧。 恍惚间,摩根想起了她在人类之主的身上,看到的那团不可名状的阴影:那股阴影甚至比她曾亲眼目睹过得,两尊亚空间神明的伟力还要更可怕,并且还携带着某种不可描述的幻象,时至今日,连摩根都有些分不清了。 那到底是幻觉,还是她真正看到过的东西? 【……】 所以,帝皇不会真的是一尊邪神吧:别人是战争、变化、疾病或者享乐之神,而帝皇则是司掌糟糕的家庭关系的神明。 嗯…… 帝皇:人类之主,父爱与家庭和睦之神。 ……噗…… 摩根的头颅偏向一次,肩头不由得抖动了起来。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你到底吃不吃?】 “……” 在几经犹豫之后,圣吉列斯还是伸出了手:倒不是别的原因,大天使本能地感觉到了,如果他真的拒绝了摩根这份辛苦的【好意】的话,也许下一秒,这里就会爆发什么流血的冲突。 绝对不是因为:他饿了,而这些还沾着露珠的果子,看起来的确很美味的样子。 于是,圣吉列斯的手指伸向了果盘的最上方:那颗亮红色的石榴无论是个头、颜色、还是所处的位置,都是那样的显眼。 【……】 #来自于摩根的危险目光# “……” 在心中的危险预感开到了最大的情况下,圣吉列斯的手指及时的绕过了那颗石榴,随便拿走了某颗他认不出来的果子:再抬头,也看到摩根的笑容依旧温暖,与刚才似乎没什么两样。 但圣吉列斯很确定,就在刚才的某一刻,他感觉到了比一排的军阀级泰坦还要可怕的气息。 自己的这位血亲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如果是摩根的话,想必大部分的基因原体,都不会是这位【柔弱者】的对手吧。 大天使感慨了一下,一边咬着手中的水果,一边看向了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你知道么,摩根:他们说在最开始的时候,当这座泰拉皇宫刚刚建成的时候,这里原本是打算用来召开大型会议或者华丽歌剧演出的露天剧场,但是设计者们很快就发现了,这座皇宫的主人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似乎对于这些奢华的公共活动,毫无兴趣。” “于是,这里就被暂时的搁置了下来,作为皇宫内部一个普通的广场来使用,直到大远征开始后,伴随着无数的战利品与贡品涌向了泰拉皇宫,这片空旷的土地才被拿来废物利用,摆放从银河中搜罗而来的各种奇迹之物。” 【是么:但我现在望去,却看不到什么奇迹之物?】 “因为人们很快就发现。” 圣吉列斯看向自己的血亲,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因为很快,人们就发现:比起陆陆续续回归帝国的各个基因原体来说,银河中的其他珍宝,都远远算不上是奇迹之物,于是,那些价值连城的贡品就被丢到了皇宫的数十万座房间之中,而这处广场则被征用,专门拿来夸耀帝皇子嗣们的容貌、神圣与伟业。”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里开始被称为群英广场了。” 大天使的一只手摊开,他热情洋溢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着,而在他的脚下,先是一排排可是被当做是座位的,源自于古希腊圆形剧场的阶梯,随后便是大约两公里宽的平摊地面,一直抵达到另一侧那些堪称完美的墙壁脚下。 而在这座斗技场的四周,基因原体们的容貌则被塑造为了高大的雕像,自上而下地俯视着这一方天地:摩根能够在其中看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尊雕像,雪白色的大理石将她原本的容貌堆砌得很好,就连那些发丝上的细节,以及她比起其他兄弟的柔和轮廓,也无可挑剔。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在场的所有基因原体雕像,无不是全副武装、披坚执锐、面露威严的,他们要么就是立长剑于地面,镇守一方,要么就是亮利刃于苍穹,挥斥方遒,总而言之,都是极度强硬的武将做派。 哪怕是伏尔甘和马格努斯这种名声在外的【文明人】,也都是身批各自的战甲,紧握武器,面露厮杀模样的:火龙之主的雕塑甚至在描述他于家乡世界上,与黑暗灵族掠夺者搏杀的英姿。 可唯独到了摩根这里,情况有些不对劲了:阿瓦隆之主的雕塑的确雕刻的非常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但它却并没有将摩根塑造成一个披坚执锐的武将,就像她的兄弟们那样。 事实上,这位身处于群英广场上的蜘蛛女皇,不仅身披着一身相比于她的兄弟们来说,称得上是华丽的长裙与披风,而且就连一件武器都没有:她的一只手上是本被展开的书籍,而另一只手上,则是提着一盏硕大的明灯。 尽管在她的腰间,悬挂着一把宝剑,但任谁都能看出来那是一把礼仪式的用剑,而且如果摩根没有记错的话,她也不怎么用剑。 “有什么问题吗?” 巴尔的大天使注意到,在自己血亲的脸庞上,划过一丝阴霾。 【不,没什么。】 摩根摇了摇头,然后指向了自己那尊雕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雕刻这尊雕像的人,实际上并没有亲眼见过我,也没有在破晓者的舰队中活动过,对吧。】 “你怎么确定这件事的?” 面对圣吉列斯的询问,摩根只是有些骄傲的扬起了头颅。 【因为我记得每一个与我接触过的人的灵魂的味道:在那尊雕像的身上,我探寻到了不下一百道灵魂的气息,但我却没有闻到过其中的任何一种,而且它对于我的描述似乎也是有所出入的。】 “那倒是没错。” 大天使点了点头。 “负责完成这些雕像的,是泰拉皇宫中,那些世代为帝皇服役的匠人氏族们,因为他们特殊的地位以及其脑海中那些颇为重要的知识和见闻,他们不被允许离开神圣泰拉的土地,所以,当他们在雕刻我们的雕像的时候,很大程度上要依据画像、传闻、以及帝国的那些官方记载的协助。” 【我已经能够想象那其中会夹杂着多么可悲的谣言了。】 摩根咧着嘴。 【事实上,如果是按照帝国中的谣言的话,这尊雕像居然没有把我塑造成一个抱着死去凡人哭泣的圣母,还真是大慈大悲啊。】 “……” 大天使尴尬的发出了两声干枯的笑声,以示应和。 “在这方面嘛,多恩和荷鲁斯就是很吃香的,你看他们的两个的雕像也是最好的,而像是你或者康德的话,就有些吃亏了。” 圣吉列斯似乎用他温和的笑容在抚慰着自己的血亲,但摩根总觉得他是在趁机幸灾乐祸。 【倒也没什么,兄弟,我只是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会给我安排上书和提灯这两个物件:书我都能理解,提灯又是怎么回事?】 “也许,又是帝国宣传部门的功劳吧。” 圣吉列斯又掏出一个果子,悠哉悠哉的啃着。 “你不知道吗:大远征的宣传部门对于你建立远东边疆的行为,可谓是大书特书了一番,毕竟这种大规模的文明建设,本身就是极其富有宣传热点的,有什么能比在银河的边远区域,建立上百个文明且富庶的世界,更能证明大远征的正义性与丰硕成果呢?” “的确,帝国中东绝大多数都会被大远征的胜利与传奇所鼓舞,迫不及待地投入其中,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但总有些群体是更为现实的,他们想要看到大远征【更正面的那一部分】,你的远东边疆就是宣传部门对付他们的利器。” “所以,在人类帝国的宣传文案里,你就是帝皇所诞生下的提灯女神,是为远东边疆那些原本在纷乱时代中,饱受战乱与蛮荒之苦的世界们,带来帝国文明的灯火、以及秩序和法律的救星:这两点就是那本书的代表的意思了,当然了,那本书也代表着你所撰写的那本灵能圣典,它在帝国的很多远征舰队中都是很受欢迎的。” 【……】 【那还真是有意思。】 摩根的笑意浮于表面。 【你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大远征浴血奋战的将军,唯有我是进行建设与文明传播的……女神?】 “具体来说,还有基利曼。” 圣吉列斯指向了另一边:马库拉格执政官的雕像与其他的兄弟都有些不太一样,,当其他的基因原体都是举剑搏杀的时候,基利曼却是直直的站在原地。平向着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就像是在为一支大军指明进攻的方向,而不是亲自的与敌人搏杀。 “原本,皇宫的匠师们想把基利曼塑造为文明建设者的模样,但是你知道的,因为一些不太方便透露的原因,很多人认为这种形象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与恐慌,于是他们综合了一下,将基利曼塑造为了大军的指挥者和领土的征服者。” 阿瓦隆之主顺着她的兄弟的指引望了过去,留下一声叹息。 【真是的,就连这些大理石做的雕像,都要考虑到所谓的政治和宣传的需求么:那些心怀误解和恐慌的凡人,难道还能亲自来到皇宫的内部,观赏这些基因原体的雕像不成?】 “他们的确做不到,但是在他们那颗凡尘的内心中,任何有关于帝皇或者基因原体的事情,都可以是具有深意的,都可以是阴谋论的土壤:凡人就是这样的,他们太过弱小,所以他们想的太多了。” 大天使面露微笑的看向了自己的血亲,这一次,他的微笑好歹真挚了一点。 “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妄想都是无害的东西,所以我们根本无需在意,不是吗:就让他们在那里圈地自萌吧,我们用不着因为这些小事而心怀仇恨,也用不着因为那些烦人的讨论,让我们的内心承担上不必要的压力。” “荷鲁斯就是不懂这一点,所以他总是有些不太自信。” 摩根哼了一声。 【庄森也不懂这一点,不过与之相反,在很多时候,他表现的太过于自信了。】 “……” 【……】 “看起来我们拥有着相同类型的烦恼啊,不是吗?” 【我觉得我的烦恼还是在你之上的,兄弟,毕竟你只有一个荷鲁斯,而我还有一个康拉德呢。】 “那可未必:我觉得康拉德被你教的很好,只不过庄森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而已,而且但我们的这位卡利班兄弟总体来说,还是非常可靠的,不像荷鲁斯。” 天使摇了摇头,叹气。 “你是不知道,很多时候,荷鲁斯都有些异想天开,想靠着所谓的政治交涉与怀柔手段,去解决那些明显不服从的世界:他的这些异想天开,往往会花费远征舰队大量的精力,以及成吨的远征物资。” 摩根轻笑了一声。 【那还挺节省的,相信我,圣吉列斯,你不会想知道,也永远猜不到庄森偶尔的异想天开,到底是会消耗什么东西的。】 “那也不会比荷鲁斯的更加夸张了,我有时候真觉得他挺笨的。” 【不,我觉得,还是庄森要更笨一些。】 “不不不,你谦虚了,我亲爱的姐妹,还是荷鲁斯更笨。” 【不,你不懂,庄森更笨。】 “荷鲁斯更笨。” 【庄森更笨。】 “荷鲁斯更笨……” 【庄森更笨……】 …… —————— “你觉得他们在聊什么?” 牧狼神面露微笑,拍了拍身边卡利班人的肩膀。 “我不清楚,但是看他们的样子还是挺开心的,应该是好事。” 庄森皱起眉头,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给出回答,而这个回答只是让荷鲁斯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加明亮了起来。 “的确,我也觉得会是好事:你看,兄弟,摩根似乎在说什么,她也许在和圣吉列斯夸耀你的智慧与战绩,也说不定呢。” “……” 卡利班之主不知不觉地挺起了胸膛,但在嘴头上,他还是颇为谦逊的摇了摇头。 “你说的太过了,兄弟,在记叙者们的传唱中,我目前的功绩还是远远不如你的,也许是圣洁列斯在向摩根讲述有关于你的事情,你的智慧与伟业,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否定的璀璨明星。” 荷鲁斯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额头。 “听起来,的确是圣吉列斯会做的事情,他总是喜欢这样,有时候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就喜欢向别人介绍我的事情:说真的,我当时在旁边听着,都会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货真价实,那又何须感到羞愧呢,兄弟?” 庄森狡猾地朝他的血亲兄弟咧嘴一笑:在他数十年的人生中,这都是极为罕见的。 “即使在不屈真理号上,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关于影月苍狼或者是你的捷报传来,差点要把我的办公桌整个得淹没了:说真的,也许把其他所有军团的胜利累加起来,才有你的那么多。” “你这就是夸张了,兄弟。” 荷鲁斯摇了摇头,他是肯定不敢接下这种夸耀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不是么?” 庄森瞥了眼自己的血亲。 “当那些凡人讨论大远征中的军团的时候,他们手中所拿的宣传文件与战报,绝大多数都会是影月苍狼的,剩下的一小部分,才会被其他的军团所瓜分,甚至有的军团连其中的一分都不会得到。” “……” 牧狼神沉默了。 这的确是一句夸奖,任谁都无法否认,这是来自于庄森的,极为罕见的夸奖,但是应承下这份夸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似乎拒绝它还要来的多得多。 一时之间,这位帝皇最宠爱的子嗣竟然有些犹豫:就算是八面玲珑的荷鲁斯也琢磨不透,这到底是庄森的又一次【稳定发挥】,还是这个卡利班人真的在挖苦他? 最终,牧狼神还是选择最稳妥的一个方法,只见他堆起了那任谁也挑不出错误的笑容,用着温和的语气来回应着自己的血亲。 “不庄森,我最为优秀的猎手兄弟,你口中的这些荣誉,我可不敢接受:我们的每一个兄弟都在大远征中立下了不世的功劳,我只是比他们稍稍幸运一些,能够得到几句更多的夸奖而已,但是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我们是平等的。” 说着,荷鲁斯摊开了手。 “就像在这里,在神圣泰拉的土地上,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我们的每一个兄弟,都只有这一尊雕像而已,这尊雕像会伫立在群英广场上,与其他的血亲兄弟并肩伫立着,不会有更多的优待,也不会有更多的区别。” “……” 庄森眯起了眼睛,他的嘴角含笑,似乎一直就在期待着,荷鲁斯口中的这句话。 “你是说,在神圣泰拉的土地上面,连你也只有一尊雕像?” “是的。” 牧狼神点了点头。 “虽然在神圣泰拉的其他巢都区域之中,也许有着很多有关于我或者影月苍狼的雕像,但是被帝国官方所承认的,用来表彰第十六军团的雕像,也就只有群友广场上的这一例而已,泰拉是神圣的,不是所有的功劳都能够在这片土地上被铭记,尤其是在靠近泰拉皇宫的这些土地上,更是寸土寸金。” 说着,牧狼神还不忘感慨。 “说真的,庄森,你还记得泰拉皇宫之前的那座荣誉之路吗,也就是那道永恒之门,我目前最大的梦想之一。就是让任何一个影月苍狼的名字,能够镌刻在上面,我为此而鼓励着我的子嗣们,鼓励着他们在战争中的勇猛与无畏,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影月苍狼的雕像能够伫立在那里,也许他不会伫立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但那会意味着帝皇对于我们的承认。” “对此,我就很满足了。” “……” “是啊,我的荷鲁斯兄弟,我同意你的观点:谁会不满足这样的待遇与荣誉呢?” 庄森的口中吐出了一长串的热气,像是在感慨般的回应着他的这个兄弟,他的脸偏向另一侧,似乎在观察着那些雕像,让荷鲁斯看不清他面容上的细节。 但隐约间,牧狼神发现庄森的肩头似乎有些抖动,而他的脸颊似乎也因为一个略显夸张的笑容而显得有些扭曲了。 “?” 这可不像是庄森。 卡利班人背在身后的手指有些发颤,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你怎么了?” 荷鲁斯皱起了眉头。 “啊!我?没什么。” 庄森快速的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好自己的气息,才转过头来,面向着荷鲁斯,把他的一只手搭在了荷鲁斯的肩膀上。 “我只是想到,连影月苍狼这种军团都无法在永恒之门上拥有一尊属于自己的雕像,而为你徒生一声感慨罢了,兄弟。” “这样啊,感谢你。” 牧狼神笑着点了点头。 “说真的,庄森,其实我都有点难以想象,一个人究竟会立下怎样的功劳,才能立于永恒之门上,更不用说是一个军团了:如果真的有军团能够做到的话,那我甚至会感到有些嫉妒的,兄弟,因为他们一定是得到了来自于帝皇的认可,那是任谁都无法超越的认可。” “……” 庄森再次扭过头,紧紧的闭住了自己的嘴巴,只能从他的鼻口中听到零星的,几乎控制不住的,短暂的喷气。 随后,狮王勾起了一个分外罕见的巨大笑容,他拍了拍荷鲁斯的肩膀,让牧狼神有些不明所以。 “不用担心,荷鲁斯,我相信你的影月苍狼总有一天,也是能够立于永恒之门上的,” “借你吉言,庄森,希望你的暗黑天使也是如此。” “……是啊。” 第三次的,卡利班人转过了头去,他们正好走过了庄森自己的雕像,狮王似乎对于这种雕像很是满意的样子,他笑出声来,声音洪亮到能够辐射半个广场。 “你看,荷鲁斯,那些皇宫匠师的手艺的确不错,我从未见过任何的雕像能够将我的模样雕刻的如此相像,虽然我并不喜欢不戴头盔的样子,那在战场上意味着懈怠,以及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 “那我与你相反。” 牧狼神站在兄弟的身侧。 “我觉得越是在激烈的战场上,我们就越应该让麾下的将士们看到我们的容貌,让他们知道我们与他们并肩作战,站在一起,父亲给予了我们能够在最危险的战场上不惧任何子弹刀枪的力量,那我们就必须尽最大可能的利用这一点。” 狮王摇了摇头。 “如果将士们真的相信我们的指挥以及他们的使命的话,那么他们心中的勇气和无畏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容貌和话语来激励,我一直坚信这一点,荷鲁斯士气不是激励出来的,而是源于士兵内心中的忠诚与使命。” 卡利班人义正言辞的反驳着他的狼之兄弟,而牧狼神只是挑了挑眉头,没有与庄森细究这件事情。 “各有道理吧,兄弟,我想,这可能是我们擅长的战争领域不太相同的原因:我听说你喜欢将你的军团分成数股致命的利刃,切断敌人相互之间的联系。然后就像雄狮杀死羚羊一样,咬穿他们的喉咙。” “那你呢,荷鲁斯:你会像狼一样让他们流血致死么?” “不,我则会直接砍下他们的头颅,在那之后,战况的发展不过是我手中随性的画笔而已,我不喜欢让我的军团局限于一种方式。” 牧狼神摊开手,当他提到影月苍狼的时候,他是骄傲的。 “你知道的,庄森,我立志于让影月苍狼成为所有军团的典范,成为阿斯塔特军团中第一个为战争而生,掌握所有战术要领的军团。” “……” 听到这句豪言壮志,庄森就眯起了眼睛,抿住嘴角,眼神之中颇有深意,沉默且玩味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没有说话。 而牧狼神,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不远处的某件事物身上:那是他真正在意的事情。 这座群英广场之中的原体雕塑并非是按照军团的序号,又或者回归的序列来排序的,而是随机打乱的,以示原体之间绝对的平等。 但这种混乱的平等,却又不是完全平等的,而是夹杂着皇宫匠师们的一些别出心裁与深意的:因为这些雕塑并非是原体们刚刚回归时便落成的,而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收集各个原体的信息与传言,也因此,匠师们有富余的空间,来在这些雕塑的细节与定位上做文章。 就比如说,福格瑞姆和费鲁斯的雕像就是比邻的,切莫斯的凤凰手持着一把能够燃烧熊熊火焰的剑刃,而戈尔贡则是手持一把野蛮的大锤,这明显是致敬两位基因原体在乌拉尔山脉纳罗达铸造厂的奇闻异事:这两位原体之中公认关系最亲密的基因原体,就是在那里相遇的,他们进行了一场有关于锻造武器的比拼,并因此成为了最好的朋友,而他们手中的那把武器,就是在比赛中对方所打造出来的产品。 是的,华贵而精美的凤凰在这场比赛中,最终锻造出了一把野蛮的巨锤,反倒则是费鲁斯,锻造出来了一把兼具着美学与锋利的火焰宝剑,当然,这两把武器最后都来到了配得上它们的主人的手中。 而在另一面,牧狼神与大天使的雕像也是站在一起的,荷鲁斯的雕像采用了牧狼神最为经典的一种装扮,身着的那套为原体特别打造的精工终结者甲,而圣吉列斯背后的羽翼则是半展开的模样,这人两尊雕像都显得异常的巨大,远远望去,就仿佛荷鲁斯与他最亲密的兄弟就站在一起,不得不让人感慨工匠们的心思。 至于庄森,因为他回归的实在是太早了,所以雕像已经早早的落下了,但在摩根回归之后,工匠们的心思还是活泛了一下:他们巧妙的利用了卡利班人对面那个位置上的空缺,并将摩根的雕像伫立在了那里,让狮王与他最信任的血亲能够遥相呼应:如果太阳能够拨开泰拉上那厚重的云层的话,两位基因原体的影子甚至能交融在一起。 但即便是有着如此之多的奇思妙想和专注投入,此刻的群英广场却依旧无法称之为是完美的,原因有二:一是在广场的边缘区域,还有着三尊空荡荡的底座,分别象征着尚未回归的第十二、第十九和第二十军团的基因原体,这也让刚刚落座的康拉德显得孤零零的。 而第二个无法挽回的不完美之处,恰恰就是在卡利班人的雕像的旁边,有着一尊被帷幕所遮掩住的雕像:更确切的来说,从帷幕所展现出来的轮廓来说,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雕像,而是一大堆坚硬的石料所累积起来的高塔。 那意味着一个耻辱,一个永远都不应该被提起的错误,如果不是早在一开始,群英广场就已经被做确定了二十个底座的话,恐怕它早就已经被移出这里了。 所以,当牧狼神与他的血亲走到了庄森的雕像脚下的时候,他们便自然而然的再往前几步,来到了这尊被抹除的雕像面前。 于是,当荷鲁斯在这尊雕像前站定,叹息出声的时候,便自然而然的吸引了庄森的注意:但与刚才不同,当庄森的步伐走入了这尊被抹除的雕像所泛起来的阴影中的时候,他的面庞就迅速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丝笑意随之消失。 “怎么了,荷鲁斯?” “没什么,兄弟,我只是,在感慨一些世事无常罢了。” 牧狼神泛起了苦涩的笑容。 “你看,就像这座伟大的群英广场上,也会有一处无法被抹除的伤疤一般,在我们的内心中,在我们的荣耀中,也有了一块永恒的污渍以及随之而来的那些伤痛。” “……” 狮王眯起了眼睛,他仔细的看向自己的兄弟。 “我从不知道你是会为了这些污渍而伤痛的人,牧狼神。” “的确不会,但我会为了另一些事情而感到惋惜。” 荷鲁斯伸出手,揽住了自己兄弟的肩膀。 “哪些事情?” 庄森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这正合牧狼神的意思,于是,荷鲁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懈可击,那是任谁都不会反驳的真挚。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的功绩被过分的夸大了,这对于其他的兄弟,尤其是某些兄弟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 “……” 庄森的眉头挑了挑。 “你知道的,庄森,你和我都很清楚,我们的有些兄弟,他的功绩注定将被阴影所隐埋,无论他为帝皇立下了多么伟大的功业,都无人能够记住他的名字,无人能够记住他的军团都做过什么。” “他们注定将默默无闻,这也许不是他们选择的道路,但却是帝国给予他们的待遇,我们都知道他们做过怎样的伟业。都知道他们为大远征挥洒了多少的血汗,但我们却不能说,我们只能记在心里。” 一边说着,荷鲁斯一边望向自己的兄弟,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话语似乎格外的打动了庄森,卡利班人甚至是【惊愕】的看向了牧狼神,连呼吸都有些沉重,话语也有些断断续续的。 “你说的这些……不被承认的功绩……我想我并不清楚,荷鲁斯。” “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和我都清楚,庄森,无需隐藏。” 牧狼神笑了起来,他的一只手伸向那座帷幕。 “我们都知道,有些历史,有些荣耀,有些全宇宙中最伟大的牺牲与最极致的忠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掩埋了,我也许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于那些不能透露姓名之人,致以我最崇高的敬意。” “在帝国的法令下,我无法说出他的名字,在历史的遗忘下,他的军团的伟业被抹去,在帝国的要求下,他和他军团的荣耀甚至无人能够铭记:但我会记住的。” “我一定会记住。” “我不会忘记这一切。” “我想,你也一样:对么?” “……” 卡利班人瞪大了眼睛,他张了张嘴,有些惊愕的看向了面前那颇为诚恳的牧狼神:即使是以庄森猎手般的敏锐探知能力,也只能肯定现在的荷鲁斯是无比真挚,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听听荷鲁斯都说了什么? 阴影中的忠诚者。 无法诉说伟业的军团。 没有人会去铭记的荣耀。 “……” 庄森不由得惊叹。 他从未想过,荷鲁斯会如此在意暗黑天使们,那些曾经被抹去的荣誉,和庄森只能在行走与黑暗中的忠诚,并如此诚恳的赞许着庄森的这一切。 “……” “……” 庄森的手颤抖了。 他向前一步,几乎是紧贴着荷鲁斯,握住了牧狼神的双手,在这位帝皇最宠爱子嗣的惊愕中,庄森先是迅速的深呼吸了一下,极为罕见的真情流露,向荷鲁斯倾诉。 “荷鲁斯,我的兄弟。” “……我在?” “虽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在基因原体中,拥有着非常不错的人缘,但我从未想过,你也会是与我关系如此亲近的人物之一:你会与我有着如此的共鸣。” “我想从此以后,我能够称呼为你为我的朋友,不是吗?” “……” “……” 于是,【惊愕】的表情,就来到了牧狼神的脸上。 荷鲁斯完全没有想到,庄森会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共同为他们那个被抹去的兄弟而悲鸣:想必,庄森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也是心怀不满的吧。 如此想着,荷鲁斯也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滚烫的兄弟情在他的心中翻涌着,他紧紧地握住了庄森的手,重重的晃了两下。 “当然。” “从今天开始,我们当然可以是最好的朋友。” “我一向如此认为。” 庄森咧开了嘴,他笑的开心又自信。 (本章完) 元旦番外:暴躁家庭的荒岛求生之夜(上) 【按照凡人的历法来说,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大约从几万年前开始,泰拉上的古人类们就会在这一天里,庆祝自己的母星围绕太阳旋转了一个周期。】 【讲真的,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是出于宗教原因,我最亲爱的姐妹,你知道的:根据目前所发现的最古老的神话典籍,即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体系来说……” 【……】 【感谢你的科普,罗嘉:但我记得,我刚才让你去调节一下那两个完蛋玩意儿的矛盾,让他们别再吵了,对吧?】 “是啊,伱让我去调节一下莫塔里安和马格努斯的矛盾,解决他们彼此之间的争端:不过我觉得,比起解决他们的争端,他们解决我可能更轻松一些。” 【你能有这种自知之明,实在是太好了。】 “……” 【所以你是怎么办的?】 “我去找了黎曼鲁斯,希望他能解决一下这种问题。” 【你居然在一个有关于马格努斯的问题上去找了黎曼鲁斯?】 “……术业有专攻嘛。” “反正,黎曼鲁斯听起来倒是挺乐意,他最终也去了。” 【这就是我们的房子被马格努斯的风暴炸飞的原因?】 “……咳。” “我觉得这不能怪黎曼鲁斯:当然也不能怪我。” 大怀言者的目光漂移了一瞬。 “当我找到黎曼鲁斯的时候,他正带着他的两匹狼,在那棵树上帮圣吉列斯搭建树屋呢,然后嘛,你知道的,当黎曼鲁斯拿着他的酒神之矛,带着他的两条狼,从那颗树上一跃而下,跳到马格努斯面前的时候,这一画面明显触动了马格努斯的某些……呃……” 【过往回忆?】 “……差不多吧。” 【所以马格努斯现在人呢?】 “啊,他呀:他被兄弟们义愤填膺的吊在悬崖上了,费鲁斯还把他刚刚捕到的海鱼做成了酱,抹在了马格努斯的身上,察合台一直就守在旁边:他刚刚做好了一张弓。” “按照他们的说法来看,我们今天晚上,到底能不能吃上一顿海鸟大餐,就得看马格努斯身上的鱼酱合不合那群海鸟的口味了。” 【……】 【记得在他的眼睛上多涂点儿鱼酱,哦,还有脊椎上。】 摩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继续写着她的日记。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支持这次元旦旅行的,按摩根的想法来说,既然她的原体兄弟们好不容易从各自的公司、大学或者协会中赶回来,陪他们的基因之父过这个元旦,那大家就普普通通的呆在那座跟城堡没区别的大别墅里面,吃顿饭不就行了吗? 但她显然低估了一个半退休状态的老头会有多闲,这个问题。 当摩根听说帝皇并不打算在他那套有着一万个看院保镖的大别墅群里过元旦,而是专门买下了一个鸟不拉屎的海岛,想要和自己的儿子们过一个【原汁原味】的新年夜的时候,说真的,她最开始是想拒绝这个傻逼意见的。 要知道,为了这次所谓的元旦之夜,她可是放弃了在选民面前进行至关重要的新年演讲:在上一次的票选中,摩根就是因为这些杂七杂八的原因,而在那几个边缘选区里输给了基利曼。 要不是知道基利曼这小子也被多恩和克拉克斯提前绑了回来,摩根甚至都不想回来:在这种节假日里搞些亲民手段,笼络人心,可是基利曼这位忠诚党的现任党魁,最为拿手的把戏了。 还记得,在那次规模最大的党派竞选中,面对着荷鲁斯为首的自由党和多恩为首的忠诚党,厮杀了整个大选月,两败俱伤,人心浮动之际,基利曼不正是趁着这个关键时候,带着他在马库拉格大学里面发表的所谓【共识圣典】,获得了大多数选民的票数嘛:甚至趁机把劳苦功高的多恩,一脚从忠诚党党魁的位置上给踹了下去。 说真的,也就是多恩的脾气好吧,如果遭遇了这一切的是摩根的话,她迟早得对这个声名赫赫的马库拉格大学校长下点黑手:这一次的荒岛之旅,就是不错的选择。 约谈、诱骗、割喉,然后抛尸大海:没人能够察觉到的。 不过,这一切终究只是摩根的幻想罢了,基利曼死不瞑目的尸体没有漂浮在海面上,反而是摩根现在需要真正的担心一下,自己还能不能活到新年的第二天了。 毕竟在原本的计划里,二十个兄弟会先抵达这座荒岛,清扫一下岛上的别墅、观景台和野餐区:所有的这一切都已经由帝皇名下的火星铸造公司,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做好了,原体们只需要把船上的食物搬下来,摆一摆餐盘儿,崽等到忙完手头工作的帝皇,带着他亲爱的马卡多秘书,抵达海岛,一起过完这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元旦夜,就可以了。 从计划上来说,这似乎是一个不会出现任何差错的问题,帝皇甚至没让他的子孙们带上任何的随从或者跟班:用他的话说,这种家宴是不需要外人在场的,他也相信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们能够摆平晚宴所需要的一切。 当然,对于他最钟爱的荷鲁斯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就反问马卡多算不算外人这个问题,自然是被他们慈悲的父亲华丽地无视掉了。 但是珠算在握的泰拉集团董事长兼忠诚党首任党魁,显然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亲爱的二十个好大儿子从童年开始就不是什么兄友弟恭的存在,成年以后,更是因为财政上的预算和政治上的选票,每每争斗得不可开交,他的这个计划从把原体们全部放到荒岛的那一刻开始,就如同把一打的野猪赶进了瓷器店一般。 情况在十五分钟内,就走向了完全的失控。 马格努斯和黎曼鲁斯、多恩和佩图拉博、察合台与莫塔里安,还有福格瑞姆和费鲁斯。 前三组人马在登陆的十五分钟内,就当场打了起来,让大家不得不冲上去把他们拉开,不断劝导着要以和为贵。 而后两人则是在登陆的五分钟内就当众抱在一起,啃起了彼此的嘴唇,让大家不得不再次冲上去把他俩拉开,提醒他们,现在姑且也算是一个公共场合。 然后? 然后福格瑞姆就更兴奋了。 但其实在这一刻,事情都不算特别的糟糕:直到因为炸翻了原本用来过夜的别墅,而被黎曼鲁斯从劝架一转殴打,然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马格努斯,一边高喊着【我要告诉爸爸】,一边掏出了他在辛烈治大学研究室里,所参与研究出来的,最新一款产品的那一刻。 摩根知道,那是一款据说拥有着超强信号的全球定位手机,当初的广告语是【性能强到爆炸】。 事实证明,的确强到爆炸。 马格努斯手里的手机在炸翻了他的一条胳臂的同时,用超强的信号直接过载了火星铸造公司设立在这个荒岛上的唯一一座信号塔,顺便把正在塔上接新电线的伏尔甘给甩了出去。 所有人只看见他们可靠的黑色兄弟在半空中划出了一条燃烧的流星弧线,精准的砸中了还停泊在近海区域的那艘船只,绚烂的火光甚至胜过了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 在变成焦炭的伏尔甘被海浪冲到沙滩上之前,所有人只能用他们的沉默,来目睹着那艘搭载着他们的回程道路,以及所有储存食物的船只,迅速而坚决地,沉入了冰冷的海洋之中。 是的,拜沙滩上这几个迅速打起来或者搞起来的活宝所赐,原体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劝架,或者在借机摸鱼,完全没有心思去装卸他们的食物:而这些大聪明们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带着莫名的悲怆,伫立在了沙滩之上。 最起码在这一刻,一切看起来都和谐了。 唯一有些不和谐的,就是走到了伏尔甘身边,戳了戳那烤焦的皮肤的康拉德:他只用一句话就唤醒了在场十几个饥饿的肚囊。 “你们说……” 康拉德戳了戳伏尔甘那散发着阵阵诡异焦香的肚子。 “这能当做主菜吗?” —————— 而正当马格努斯当着所有人的面,显露他的惊世智慧的时候,站在较远处的摩根,则是正在打着电话,电话的另一端就是帝皇。 【对,父亲是我。】 【嗯?你说什么?】 【什么叫,你来不了了?】 摩根发出了荒唐的笑声。 【你大老远的把我们从各自的公司里薅了出来,又把我们一股脑的扔到了这座荒岛上,现在你又告诉我:你来不了了?】 【尔达阿姨,她又怎么了?你和她的离婚协议,不是早就已经签署完了么?她又把你起诉了?还是要争夺我们几个的抚养权么?】 【这种判决,不是一定会胜诉的吗?为什么这次,你就一定要选择出席?……哦,对面请的那个律师叫辛烈治?明白了。】 【……】 【放心吧,父亲,虽然我很确定你来不了的信息会让几个兄弟感到沮丧的:嗯,应该会有人感到沮丧吧,但是我们这二十个基因原体在这个岛上活着,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对,房子……房子出了点小问题,但是食物和备用的帐篷都还在船上,我们会把这当做一次夏令营的,对,过两天就回去。】 【是的,我知道,食物够我们吃一周的呢,放心吧,我们没有问题的,我和荷鲁斯会看着他们几个的,你就专心应付一下你的那场出庭吧,顺便,别忘了给玛卡多先生放个年假。】 【没有年假?年终奖也行?】 【也没有年终奖,你就没有什么新年礼物之类的东西吗?】 【……你说什么?】 【什么叫他本来连工资都是没有的,包吃包住就行了?】 【……】 【算了。】 【……】 【好的,放心吧,一切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砰!!!” 【……】 【呃……】 【现在好像有了……父亲?喂?你还在么?】 【父亲?爹?帝皇?黄老头?老不死的?你还在么?】 【喂?喂!说话!说……】 【……】 摩根眯起了眼睛。 伴随着嘟嘟嘟的声音,【无信号】三个大字赫然显现在了摩根的手机屏幕上,她抬起头来,只看到岛上唯一一座信号塔,正在马格努斯的惊世智慧面前熊熊燃烧,就像是一座冲天的火柱。 【……】 【……】 【……】 【卧槽。】 —————— “所以,这就是我们现在所面对的局势吗?” “我们的房子在天上,我们的食物在船里,我们的船在海底,我们的信号塔在另一个世界里,而我们能够指望的最近的支援……” “至少一周,荷鲁斯。” 回答牧狼神的是基利曼。 “我在临行前,看过这一带的海图和海事记录,就算是最快的船只抵达这里,也需要三天,即使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发现不对劲,并且赶来救援,至少也要一周。” “……” “我们的食物够吃多久?你们登岛的时候就没有顺便拿些吗?” “罗嘉提着一栏速溶咖啡,天使拿着一摞果盘,黎曼鲁斯的裤裆里藏着两筒蜜酒,摩根的兜里面有着十大盒软曲奇,还有康拉德,他手里还有半根没吃完的法棍:他正在拿这根法棍殴打马格努斯。” “……” “我说的是正餐:难道我们就没人带着什么正餐吗?” “有,庄森登岛的时候,顺便拿了一盘速冻的英式菜品。” “……” “很好,也就是说,我们完全没有拿正餐。” 荷鲁斯悲怆的点了点头。 “我从未想过,我新年的第一个愿望会是活下去,这可真是具有某种古典主义的悲剧:你们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 “……” 【我觉得……】 摩根刚一开口,便吸引了在场所有的目光,她定了定神,然后环视了坐在她身边,与她一起讨论这个严肃问题的兄弟们:他们都是原体中相对【可靠】的那几个。 【我们不如想想:当你们遇到那些无法解决的问题的时候,你们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 “筑墙。” “吃水果。” “写本圣典。” “把自己灌醉。” “让银河燃烧吧。” 【……】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本章完) 跟大家说一下有关于剧情的事情 首先跟大家请一下假,大概是今天和明天两天,最晚后天的话开始恢复更新。 一路跟着读到这的读者大概也都知道,我这个人很少请假,去年整年也就请过一天假,这次请两天倒也不是别的原因,首先是我最近的确有点灵感上的枯竭,今天就是想了一下午不知道写什么,其次就是最近现实里面出了点事情,我个人的心态挺崩的,完全投入不了状态来码字,也写不好剧情。 举个例子来说就是这次的元旦番外,我本来是正文的剧情有点推不下去了,正好赶上元旦,想写个元旦剧情来拓展一下思路,然后我就发现我也根本写不下去这个元旦剧情:我现实里出的事实在是太糟心了,而且本身我家和亲人的关系就有点全面内战的感觉,这种大团圆剧情对我来说异常难写。 毕竟我也没经历过大团圆的事情,上次还是十年前。 再加上这两天家里的事情的确有点闹心,我个人的心态也的确是非常混乱,所以,我决定先休息两天,调整一下心态,然后再继续码字,元旦番外的话,应该就是不会再写了,以后也许能补上,接下来会直接写正文。 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这本书太监,这书现在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比不上那些大佬,但是也是过了精品,每个月在月票榜上也是前三百的水平(说真的,我自己都有点不信,我一个刚刚过精品线的居然能在月票榜上排名这么高) 我每个月更新二十多万字的收入还是很稳定的,太监是绝对不会太监的,毕竟我家里还有一些财务困难,需要这本书来坚持,所以肯定是会把它完全写完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会在哪里完结。 是的,我知道有些读者又要说我的上本书坑了,对,我上本书的确是写坑了,因为我写那本书的时候,刚刚接触战锤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本儿书从一开始就是非常有问题的,断断续续直到更新不下去的地步,不过这本是不存在这些问题。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这本像上本一样的坑了,到目前为止,虽然我经常会犯一些错误,比如说拉垮的战斗描写以及某些地方拖拖拉拉的剧情,但总体而言,这本书的节奏还是在我的掌握之内的,我只要避免以后别出现什么过于粪的剧情就可以了。 话又说回来,每次写番外的时候发现评论区有人说我一写番外就要坑书,感觉挺伤士气的,虽然我以后也不打算写番外了,我发现写番外比写正文还费劲,根本起不到调节心情的作用,只会让我的心情愈加沉重。 至于这本书接下来的剧情,我大概还要写二百万字左右,按照现在的预估来说,我大概会花五十万字左右写完砍王和鸦王的回归,以及完美之城事件,还有其他零碎巴碎的小事儿,在这之后,帝皇就基本上会回到泰拉修网道了,接下来还有大概五十万字的时间会用来填充大远征后期的明争暗斗与大叛乱的前兆,然后再用大约一百万字写完大叛乱。 当然,这只是我现在自己的预估,实际怎么样的话还得看到时候的情况:给你们说个笑话,这本书最开始的预期是写到150万字,我在开书申请的时候就是这么填的。 在我原本的想法里,我是打算在大叛乱结束后完结本书,毕竟我不太确定能不能把40k的剧情给捋明白,而且比起40k来说,我还是更喜欢30k。 还有一点就是关于砍王,其实我个人不是很喜欢砍王这个角色,因为他的设定实在是太过于苍白且矛盾了,我并不觉得只要拔下那个钉子,砍王就能成为一个尽善尽美的完美原体,首先,有关于砍王是学者类型的问题,本身就是一个翻译上的错误,其次,砍王在打上钉子前的表现,本身也没什么人格魅力可言,至于所谓的文武双全,更是完全没有体现出来,他所带领的也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起义军。 而且更现实的一点是,到现在为止,写战锤的同人也已经有很多本了,各种拯救砍王的方式基本上也都来过一遍了,再写也很难写出新意的,所以,我不打算把砍王作为一个主要角色来写,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尝试让摩根杨一下鸦王,毕竟康拉德和克拉克斯应该会有一些奇妙的联动。 至于目前写的这个泰拉线,我打算在恢复更新的一两天直内结束的,我知道泰拉线现在显在有些拖延了,主要是月中有一段时间生病了,写的没有那么快,尤其是圣吉列斯的剧情显得很拖,而且从主观上来言,泰拉线其实没有什么决定性的剧情,它主要是给后面的一些剧情做铺垫,比如说放权给基因原体来给大盘乱进行铺垫,以及让荷鲁斯与圣吉列斯两人能够正式介入到主线中来。 毕竟从今以后,庄森就很难作为最主要的配角来登场了,他的人物设定就决定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摩根的身边,摩根也不可能一直去找他,所以我暂时打算让荷鲁斯顶上这个位置,不过荷鲁斯和摩根的关系,肯定不会像摩根和庄森这样的和谐,我打算将牧狼神和摩根设计成一种亦敌亦友的状态,是对手,但因此而更了解对方。 顺便说一句,我这里的荷鲁斯也很难走那种忠臣路线,但我也并不打算把他设置成原著里那种被四神灌顶的智障状态,我更想写出荷鲁斯作为顶级反派和银河燃烧者的野心与气魄,嗯,我照这方面努力尝试吧。 目前的事情就是这样,我打算进行两天的休整,顺便重新整理一下脑海中的剧情,我最晚会在后天恢复更新,把泰拉的剧情解决,然后让康拉德返回第八军团,至于他会不会重组第八军团,具体要怎么重组的话,还有诺斯特拉莫这个世界的命运,这方面我还没打定主意要不要细写。 再之后的主要剧情应该就是砍王的回归,以及一系列琐事和鸦王的回归了,养完鸦王后就是完美之城,然后帝皇就会回到泰拉,接着就是原体们的权力的游戏,大叛乱就差不多要到了。 这么想的话,剧情发展其实还是挺快的。 不过我的确得先休息两天,这两天脑子的确是一团乱麻了,是半点的剧情都想不起来,相信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休息,毕竟两天的更新就是两天的钱呐,我赚不到钱,我心也在滴血。 所以,在这里还是向大家抱歉了,我这两天努力挤点剧情,开始更新后爆更一下来调节吧。 总之就这样,大家如果有什么想的问题的话,可以进群问。一般来说,我都会在群里,有问题的话我也都会回答的,不过进群后最好说说话,不然可能会被群里游走的管理员当做点心吃掉。 挂个群号:684947131 (本章完) 第397章 军团的未来,与帝皇的礼物 “我听他们说,你要求第八军团在盖德里克和马西亚这两个星系集结,那里是远东边疆刚刚为帝国所收复的疆土,再往前,就是食尸鬼群星了,对吗?” “是的,我通过战争议会,向第八军团转达了这个命令。” “能告诉我如此做的用意么,康拉德:我看不出那两个星系有什么特别之处,它们附近也没什么难缠当对手,而且,如果你想和破晓者军团进行深度合作的话,那里也未免太偏僻了。” “没什么用意:因为我想回一趟我的老家,把它烧掉,所以从那里出发最方便而已,距离诺斯特拉莫只有不到一个月的航程。” “……烧掉?” 这一刻,芬里斯人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他的眉头皱起,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片刻的幻听,因为他听到了:烧掉自己的母星? “你没听错,兄弟。” 可还没等黎曼鲁斯发问,午夜幽魂便转过头,向着自己的狼之兄弟露齿一笑:当提及他的家乡的时候,康拉德的笑容是如此的真挚又残忍。 “烧掉它,拆了它,或者将它从头到尾的清洗一遍,就用其上生存的那些污秽的鲜血:在破晓者军团度过的这十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思考有关于我的家乡的事情,很多时候,我都会真切的觉得,那里其实并不适合住人,更不用说发展出进一步的文明了。” “诺斯特拉莫更适合作为一个纯粹的开采站,一个为机械教采掘精金资源的地方:我甚至会自欺欺人的相信那里有某种诅咒,才会让好人变得恶毒,让慈悲变为可笑,让廉洁变成暴政。” “毕竟,我亲眼目睹了一切。” “……” 狼王沉默了一下,他不是很确定自己现在应不应该开口,但是在内心中的兄弟之情的催促下,他还是决定规劝一下自己的小兄弟。 “好吧,康拉德,虽然我也只不过是一个芬里斯的蛮子,一个治理方面的大老粗,但是,我还是要跟伱说一下: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些所谓的诅咒,而放弃一个文明世界的话,是极其不可取的行为,人类帝国的手中虽然掌握着不计其数的世界,但也没有奢侈能够到让我们随意浪费的地步。” “就像是那些灭绝令:你是知道的,在帝国境内,很多人都掌握着签发灭绝令的权力,也许是数以十万计甚至数以百万计的人,都可以随意的下令毁灭一个世界,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事后都会遭到最严厉的调查与审判,因为即使对于整个帝国而言,一整个世界,也是不得不重视的财富。” “而且从另一方面,对于你自己的军团来说,在一开始就丢掉他们的母星,也绝非是什么好事:虽然这么说有点怪力乱神了,但是军团的母星对于军团来说,的确具有着某种形而上学的价值的。” “……” “别这么看我:我之前也是不相信的,但现在,我有点信了。” “你知道的,一个军团如果不是从自己的母星征兵,又或者,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基因原体是在哪里出生的话,那么他们可能会变得有些……与众不同?” “……会像破晓者那样吗?” 康拉德看向了黎曼鲁斯,而黎曼鲁斯则犹豫了:虽然破晓者的确比较符合他口中的那一种【与众不同】,但他们绝对是那种偏好的与众不同,最起码黎曼鲁斯自己认为摩根的战士都是好样的。 可如果他说是的话,那么康拉德可能就会毫不犹豫的,按下灭绝令的按钮了。 …… 但就在狼王张了张嘴,徒劳的思考着该如何发言的时候,反倒是午夜幽魂摇了摇头,看起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好吧,黎曼:我现在可以这么叫你,对吧?” “当然!我甚至都允许那条卡利班的狮子这么称呼我了,那么你当然也是可以的,我亲爱的诺斯特拉莫小兄弟。” 黎曼鲁斯笑着,在经过了之前的并肩作战后,芬里斯人对于他的这个诺斯特拉莫小兄弟。虽然还是有着一些不理解,以及莫名其妙的忌惮,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对康拉德饱含着炽热的兄弟之情,因为他很确信,康拉德并非是一个如同传言中那么糟糕的人物。 不过狼王很清楚,康拉德的改变大概率是他的那位阿瓦隆血亲的功劳:瞧瞧摩根和康拉德的相处模式吧,黎曼鲁斯上一次看到这样的相处模式,还是他麾下的凡人奴役和她的子女呢。 而在坦然的狼王对面,午夜幽魂则是抿了抿嘴,才继续说。 “那么,我跟你实话实说吧,兄弟:其实直到现在这一刻,我都不是很确定,我到底该如何处理诺斯特拉莫。” 康拉德背过手去,他的语气不像是作假的。 “虽然在破晓者的这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接受有关于诺斯特拉莫的最新消息与变化,也很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在我离开的这十年的时间里,腐败与黑暗已经重新开始滋生了起来,但是我留下的余威还在震慑那些宵小之辈,让他们还不敢堂而皇之的走到台前。” “不过,如果我再有十年不回去的话,也许我所担心的,最坏的事情,就会发生了:就在我们进行那场战争的时候,我留下的那几名总督之一,已经被暗杀了,还有至少三人已经被【拉拢】了,虽然星球总督还维系着他的忠诚与纯洁,但我不确定他到底能撑多久。” “所以呢,你想怎么办?” 狼王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对于康拉德的回答感到了好奇:不管午夜幽魂会做出怎样的应答,芬里斯人都不会感到惊讶,也不会想要加以阻止或者指摘,毕竟,那是康拉德自己的母星,他想做什么事情也是他自己的自由。 “……” 午夜幽魂沉默了一下,才摊开了手,有些自暴自弃。 “好吧,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者说我也没想好要怎么做,但有一件事情是已经确定的:我如果仅仅靠着这些外界的传言,以及我耳朵所听到的二手信息,就如此决断了一个世界,即使是一个诺斯特拉莫这样的世界的命运的话,那么我还真是辜负了摩根这十年的努力与教育,不是吗?” 午夜幽魂笑了一下,唯独这个笑容显得不是很吓人。 “而且,既然我与我的军团是初次见面的话,那我们也总需要一个互相了解彼此的仪式:我记得在你们那里,这个仪式往往会是一次公开的演讲,或者一次并肩作战。但是考虑到我和我的军团在帝国未来会担任的职位,那么一次实地考察可能会更适合我们。” 康拉德摊开一只手。 “所以,我做了这个部署。” “我会带着他们,去一趟诺斯特拉莫,去我的家乡,他们未来的母星,我会让他们亲眼看到那里的情况,我手里还有些磁带,能够让他们再看一下十多年前的情况,然后我会根据诺斯特拉莫的现状,来对这个世界下达判决:是幸存还是毁灭?是欣慰还是悲怆?” “通过这次判决,我的战士将会了解我对于这个世界的哲学,与艺术,而我也会仔细观察他们在执行判决时的行动力、思想,以及任何行为举止上的细节,来观察他们到底是一支怎样的军团。” “听起来很不错,兄弟。” 黎曼鲁斯点了点头,毫无迟疑的表达着自己的赞同。 “这可以视作一种并肩作战,康拉德:你在用用自己心灵中的坚持来划分现实中的黑暗,战争不一定非要靠征服与鲜血来铺垫,你这样的行为同样可以视为一次伟大的战争与胜利。” “而在并肩作战中,原体和他的军团才会互相理解,就像我和我的军团就是在我回归后的第三年所发生的火焰之轮战役中,才真正意义上的融为一体的:我与他们共同抵抗着遍布了一整个星区的数十亿绿皮大军,在那个星区里,我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军团,而全父则给予了我狼牙堡以及酒神之矛,作为赏赐与补偿,虽然我觉得,他只给我狼牙堡就足够了。” 太空野狼军团的基因原体裂开了嘴角,当提及帝皇给予他的礼物的时候,黎曼鲁斯那张狂的面容上明显浮现出了某种酸涩,接着,他看向康拉德,眼中含笑。 “不过说到这个,我们倒不如期待一下全父到底会给予你怎样的礼物吧,小兄弟:全父会给予每一个与他重逢的子嗣礼物,他给予礼物的时间或早或晚,但一定会给。” “礼物……” 午夜幽魂低语着这个词,他的瞳孔微微眯起:因为某位阿瓦隆之主十年如一日的,对于礼物这个词咬牙切齿的态度,连带着康拉德对于帝皇的礼物都有一些敏感性,他倒是不怎么期待,因为他觉得自己目前的生活情况就挺好的。 更何况…… “你去过远东边疆吗?” 午夜幽魂突然撇出这句没头没尾的问题,狼王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便摇了摇头。 “没有,不过我听说,那里建设的很是不错:远征、富饶、拓土开疆、充斥着肉眼可见的希望,就宛如整个大远征的缩影一般。” “这些不过是宣传部门的话术罢了,黎曼,无论是阿瓦隆还是远东边疆,都没有那么美好,但它们的确是一个令人流连忘返的地方,银河中的明光:相信我,你一定要找时间去看一看那里,也一定要找时间在破晓者的舰队中,尤其是曙光女神号上待一段日子。” “……怎么了?” 狼王皱起了眉头,他有些没听懂康拉德话语中的意思,而午夜幽魂则是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么告诉我,我的兄弟,你去过马库拉格吗,或者你见过基利曼的那位养母,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尤顿女士吗?” “没有。” 狼王再次摇了摇头。 “我甚至没怎么见过基利曼,更别说他的那个养母了,但我倒是听说过尤顿女士的名字:在我们仅有的几次兄弟谈话中,基利曼总是会带着一种完全不自觉的,令人难以忍受的贵族式傲慢,向我们提及他的养母,就像提及他的那个马库拉格一样频繁。” 说着,狼王还不忘把头扭到别的方向上,摆一个反胃的姿势。 “生怕谁不知道似的。” “马库拉格是个好地方。” 午夜幽魂微笑着,就仿佛他真的去过一般。 “相信我,黎曼,你也应该找个时间去一趟马库拉格,也许,你可以为自己规划一次旅游,或者一次针对于银河东部的军事行动,然后去阿瓦隆与马库拉格逛上一圈,看看曙光女神号,还有尤顿女士与基利曼的相处时间,那绝对会让你印象深刻的。” “我对此并不怀疑。” 狼王点了点头,他的眉头依旧是紧皱的。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并不在乎帝皇会给予我什么样的礼物。” 康拉德笑着,拍了拍他的兄弟的肩膀,抓了一下上面的狼皮。 “听我一句话,找时间去曙光女神号上看看吧,然后想想,我在上面住了十年,找时间去见一下尤顿女士吧,然后想想,我遇到一位更加强硬,也更加智慧一点的尤顿女士,而且也是十年:当你看到这两点后,你就会知道了,黎曼。” “帝皇早就把给我准备的那份礼物,交给我了。” 言罢,午夜幽魂还不忘轻蔑的哼了一声。 “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他的本意:我想在一开始,他可能只是怕麻烦罢了,毕竟我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替代之物,他八成只是想用一个不错不对的手段,来处理我这个不错不对的儿子,节省出更多的时间进行他的伟大事业。” 用一只手拍了拍胸膛,康拉德以宛如男高音戏曲演员的腔调,唱出了最后的那段话语,而面对着他的戏谑,连芬里斯的狼王都不好说什么了,因为黎曼鲁斯很清楚,午夜幽魂书的揶揄并不是谎言。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不是么。” “的确,结果是好的。” 康拉德点了点头,他的一只手放在黎曼鲁斯的肩头上,以此为中心旋转着,一点点的走到了那座距离他们最近的原体雕像的面前。 “直到今天,其实我也不太在乎当初帝皇的本意是什么,反正我是他的这一行为的受益者,再去纠缠起因未免有些过于幼稚:但就像帝皇赠予你的狼牙堡,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坍塌一样,黎曼,我拥有的这些时光也不是无尽的。” “你看,结束了这次泰拉之旅以后,我就要与第八军团会合了,也就是说,我就要一个人,去面对银河中的风雨了。” “你这话说的就像你将要离群索居一样,康拉德。” 黎曼鲁斯笑了起来,他故意的忽略了午夜幽魂话语中,那些听起来有些不太忠诚的地方,这种巧妙的笨拙是他最擅长的一个方面。 “别担心,我亲爱的诺斯特拉莫小兄弟,事实证明了,只要基因原体之间的关系如果友善的话,军团之间保持长期的合作,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看看钢铁之手与帝皇之子吧,他们甚至能够在各自的旗舰上互相设立大使馆。” “再说了,即使你不能一直待在摩根的身边了,可你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都是你的兄弟,无论是在场的这些人,还是那些你没有见到的兄弟,我们都会在群星中,一次又一次相见的,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绝对是愿意帮助你的。” 康拉德点了点头。 “我愿意相信你的话,黎曼,但我还存在一个客观的问题。” 说着,午夜幽魂看起了他的狼之兄弟,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什么问题?” “我还不了解他们,不是吗?” 午夜幽魂眉头一挑。 “到目前为止,我真正熟悉的原体,除了你和摩根,也就只有庄森了:当初帝皇与我重逢时,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兄弟,我与他们只见过一面,而荷鲁斯与圣吉列斯也是同样如此,其他人,甚至连一面都没有。” “就像在这里,在群英广场的这十几座雕像面前,我就像是一个陌生的旅人一样,我的血脉告诉我他们是我的亲人,但我的大脑却找不到任何对于他们的记忆数据,即使我未来在银河中,单独的面对这些兄弟,我也会是茫然的。” 说到这里,康拉德放在黎曼鲁斯肩膀上的那只手拍了拍,他将自己的话语化作了一句请求,一句热情的狼王根本无法拒绝的请求。 “所以,能帮帮忙吗?” “你你帮我介绍一下我们的这些兄弟吗: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且冷静的人,黎曼,最起码现在,你肯定是冷静的,我想得到一个比较客观的,有关于他们的评价。” “这种事情找摩根不好吗?” 狼王发问,而康拉德则是有些无辜的摊着手。 “摩根的确很好,但摩根毕竟不是像你这样的老资历,她本身也并不认识很多的原体,而且她自己也承认了,她评价很多原体的时候都会带着自我的色彩。” “可我也会这样说啊:就像你别指望,我会说马格努斯那家伙什么好话一样,但那个普罗斯佩罗人……呃……应该还是有一点优点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我的请求。” 午夜幽魂揽住了黎曼鲁斯的肩膀,将他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然后摊开了另一只手掌,掌心所指的地方,便是其他四名基因原体的所在之地。 “你看,黎曼,除了我们,这里还有整整四位原体,庄森就先不说了,摩根也是我们了解的人物,而荷鲁斯与圣吉列斯,有关于他们的评价又是多么的美好与公正:我们为什么不将他们都邀请过来呢,我们六个人,站在这些兄弟们的雕像面前,让你们帮我介绍一下这些兄弟,如何?” “……” 黎曼鲁斯有些心动,但他内心中的谨慎也让他犹豫。 “嗯,你要知道,这种在背后议论兄弟的行为,是不可取的。” “我当然知道。” 康拉德笑的狡诈无比,就像是黑暗中潜伏的猎手。 “所以,我提议将剩下的四位兄弟叫过来: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来评价这些兄弟的话,那就是在私下里评价其他的原体,但如果有六个人都在场的话,那这就完全算得上是一个公共场合了,不是么?” “……” 这像是一句狡辩。 狼王眨了眨眼睛。 但……这却是一句能立得住脚的狡辩。 更何况…… “再说了,黎曼。” “你就不想知道:其他的兄弟是如何评价这些兄弟的么?” “每个人都想知道:连荷鲁斯和圣吉列斯,也许都想知道。” “我们完全可以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对么?” “……” 狼王沉默了一会。 只有一会。 “等一下,康拉德” “我这就去喊他们过来。” 啊,果然两天不写有点影响状态,先写个五千字练练手,找找手感。 接下来的2-3张解决泰拉剧情,后半夜也许会有一张,但不用等,因为我也不确定是我先写完还是我先犯困,但既然手感已经找回来了,那我这几天会多更新的。 毕竟,因为大家支持,上个月的稿费的确是最多的一个月,感谢!!! (*σ`)σ()*。 (本章完) 第398章 在原体的雕像前 “让我评价一下我的兄弟,而且还是他们不在场的情况下?” “不是我说你,黎曼,这可不是什么恰当的举动,这种在背后讨论其他兄弟的行为有失体面:尤其是在泰拉的土地上,这无疑是一个异想天开……” “不止是你,荷鲁斯,我们都会评价:你就不好奇我会怎么评价基利曼和多恩么,我可是会把他们两个人放在一块来说的。” “……但未来可期的想法。” 当牧狼神被他的另一位野狼兄弟打断,在原地愣了愣,旋即又补上了那句内涵已经天翻地覆的话语之后,他的脚步便也已经来到了黎曼鲁斯与康拉德的面前,而伴随着这位原体之首席的到来,其他的三位兄弟也是接踵而至。 根本不用狼王再说一遍,因为黎曼鲁斯招呼他的兄弟们的嗓门简直能够覆盖三个群英广场,就连那些游走在广场边缘区域,名为护卫实为监视的禁军们,也纷纷聚集在基因原体们的视野之中,猜测这些从不安分的帝国半神们,现在又在搞什么把戏? 而在广场的中心区,面对一手揽着康拉德,又大包大揽的将【评价兄弟】这一提议归为自己名下的黎曼鲁斯,原体们也露出了各自不同的态度:显然,狼王并不想让各位原体认为这个提议是出自于康拉德的,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野蛮的自己更适合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至于康拉德:在芬里斯狼王看来,自己的这位小兄弟身上所背负的错误谣言已经够多了,现在,还是先让他成为众人眼中的诺斯特拉莫小兄弟吧。 如此想着,黎曼鲁斯的视线扫过了他的兄弟们:牧狼神显然已经被他说的有些意动了,毕竟,荷鲁斯一向无法拒绝这样的活动,于公来说,他一直高度关注基因原体之间的感情,来帮助帝皇协调兄弟们之间的矛盾,于私来说,知晓这些帝皇子嗣对待其他兄弟的态度,也是荷鲁斯颇为重视的情报优势。 而伫立在荷鲁斯的一侧,心甘情愿成为其陪衬的圣吉列斯,则是另一种表达:虽然巴尔的大天使从表面上看起来,对于黎曼鲁斯的提议颇为感兴趣,按照靠在牧狼神耳侧,劝说他同意,但是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的眼底,敏锐的狼王却并没有发现大天使对于这个问题的专注所在。 圣吉列斯在附和,在让每个人尤其是荷鲁斯都为之开心,但除此之外,他并不在乎他们讨论这个话题到底是什么:如果荷鲁斯或者其他的原体们,对这个话题表示反感的话,想必大天使也会一跃成为话题的坚定反对者。 不过,虽然圣吉列斯淡漠的眼底被显现了出来,那是比起另一位缓缓走来的原体,大天使的表现还有堪称克制:庄森只是走到兄弟们的旁边,背着手,他伫立在边缘的区域,虽然没有直接出言反对,但无论是抽身事外的态度,还是微微皱起的眉头,都表明了他对于黎曼鲁斯这个提议的略微不满。 不过,考虑到从另一个方向上走来的摩根,已经主动的融入到了圈子里面,庄森倒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见蜘蛛女王已经径直来到了康拉德的身边。从另一个方向上揽住了这位午夜幽魂,她的眼角与嘴角上都挂着笑容,但是在看向康拉德的瞳孔深处,却已经散发着一股凶光了。 【伱在搞什么?】 摩根向着康拉德,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即便如此,其实这句愤怒的话语依旧能够被黎曼鲁斯的耳朵所捕捉到,只不过狼王侧过了头去,开始与荷鲁斯兴奋地讨论起了下一步的话题,故意的忽略了午夜幽魂所面对的困境。 毕竟,虽然黎曼鲁斯不介意帮助一下他这位关系莫逆的诺斯特拉莫小兄弟,来处理一些麻烦,但他还没有心大到插手这种…… 呃…… 母子矛盾。 于是,当狼王故意将注意力移开之后,午夜幽魂得以眯起他那双狭长的瞳孔,向着自己名义上的姐姐,实际上的养母,露出微笑。 “你不想听么,摩根?” 【……】 摩根犹豫了一下,她同样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我想不想听,又关你什么事情: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 从诺斯特拉莫人那压低的喉咙中,发出了夜枭般的笑声。 “别装模作样,姐姐,这种基因原体对于其他基因原体的态度,即使放在银河之中,也是异常宝贵的财富,毕竟,我们的每一位兄弟可是都在其身后牵连着数量庞大的军团和无法想象的利益:侧耳倾听对你是有好处的,你看,连荷鲁斯都明白这个道理。” 康拉德不忘眨了眨眼睛。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我能够看到未来,就相当于你也能够看到未来,所以你无需担心这方面的事情:但在此之后,你最好还是提前做一下准备,比如说在这里倾听一下这些宝贵的情报。” 【……】 摩根张了张嘴,她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因为从情感的角度来说,她肯定不能拒绝康拉德的帮助,甚至从冰冷的利益角度来说,康拉德的这个意见,对于摩根来说,都无疑是利益上的最优解。 【……】 于是,久违的,摩根无比认真的开始打量起了那双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狭长瞳孔:蜘蛛女皇已经很久都没有在这双瞳孔中,看到原本的嗜血与疯狂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更为温和,却同样不甘心于平庸的元素,正是它们构成了现在的午夜幽魂。 摩根很久都没有仔细的观察过这双瞳孔了,因为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与康拉德的关系愈加的亲密与熟悉,而这种亲密也带来了细节上的疏忽:伴随着阿瓦隆之主在很久之前,就对于康拉德的很多事情了如指掌,她便把自己记住的那些事看做成了理所当然的永恒,从而忘记了,既然午夜幽魂已经经历了教育与抚养,那么,他就必会像任何一个平常人的孩子一样,会不断地长大,会悄悄地改变。 …… 会让她认不出来。 …… 就像现在一样。 【……】 在摩根的鼻腔中,灌入了群英广场上的冰冷空气,而她的脑海却在被一个简单的疑问所困扰着:她在很久以前听说过这句疑问,那是在她访问马库拉格,与基利曼的养母尤顿女士交谈的时候,从那位值得尊敬的凡人口中,听到的一句由衷的感慨。 起初,她还不在意。 但现在再回想一下…… —————— “在不知不觉间,他就仿佛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的照顾,不需要我的叮嘱,它已经能够管好自己的事情,能够拥有自己的想法,甚至能够反过来为我着想了。” “学会自己穿衣、自己吃饭、自己照顾自己、不在需要我去督促他学习知识,不再需要我去叮嘱他注意危险,他什么都知道了,也已经什么都会了。” “这当然是好事……” “但,来的实在是太快了,太着急了,快到让我这个母亲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当我还把祂视作那个需要我的指引、说教,甚至是有些强硬的教训的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比我还高了,甚至能够反过来,想到那些我想不到的,做到那些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不再需要为他所操心,我甚至开始蒙受他的反馈,其他的母亲告诉我,我这是熬出头了,这是我辛苦养育他的结果:我当然知道她们说的是真的,但不知怎么的,我虽然很高兴,可是在我的内心中又有一种别样的空洞。” “我依然拥有着他的母亲这个身份,但在这个身份中某些最神圣的部分,好像已经离我而去了,我依然拥有着这个最伟大的名字,却不再是最坚强的一个……” “……” “……” “他长大了。” —————— 不知不觉的,长大了。 —————— 【……】 【好吧。】 【这次,就先听你一回。】 在颇为仓促的给出这句回答之后,摩根便偏过了脑袋,不再看向她的午夜幽魂了:阿瓦隆之主现在也只能说出这句回答了,也只能进行这种躲避了,没来由的,一种内心中的失落,让摩根拒绝继续面对这种问题。 对此,诺斯特拉莫人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反应,他乖巧的将自己的目光与摩根转向同一方向:也许午夜幽魂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的话语造成了什么后果。 而在他们的视野所指,黎曼鲁斯已经摆平了其他的兄弟,芬里斯人与牧狼神目前所讨论的重点,已经变成了一个令庄森都无比在意的问题:那就是从哪里开始讲起。 这原本并不算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只不过巧合的就是,在黎曼鲁斯提出按照军团的序号开始讨论时,几乎在同时,荷鲁斯便提出了按照回归的顺序开始讨论。 到这里,这也不过是一次异口同声的尴尬罢了,直到看似魂游天外的庄森突然转过头,出声支持黎曼鲁斯的观点,然后,这个不痛不痒的小问题,就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黎曼鲁斯那张狂野的面孔挤做了一张痛苦的纸团,难受的就像是踩到了一坨污泥一般,让站在一旁的圣吉列斯偷偷发笑,而微笑的牧狼神也在尽可能保持着自己的面目和蔼的,与狮王目光相对,半空中已经隐约有无形的火光在闪烁。 看到这一幕,阿瓦隆之主与大天使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他们便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步,拉开了各家的惹事精,而劝和的话也是一句接着一句,从摩根与圣吉列斯口中接二连三的蹦出。 “好了,别为了这种小事在这里拖延时间。” 【按军团的序列还是按回归的顺序,有什么更多的区别呢?】 “按军团的话,第一军团是庄森的暗黑天使,第二军团是摩根的破晓者,第三军团就是福格瑞姆的帝皇之子了,那就是从我们的切莫斯凤凰开始讲起。” 【按回归顺序的话,第一个回来的是牧狼神,第二个回来的是黎曼鲁斯,第三个回来的则是戈尔贡了:也就是从费鲁斯开始讲起,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先讲福格瑞姆,还是先讲费鲁斯,有什么更多的区别么?】 “与其在这里纠结,倒不如我们直接挑一个更近的吧。” 【大天使说的没错:你这个家伙也是,黎曼:这种事情不应该提前想好么。】 只见摩根挑起了眉头,将一句不痛不痒的批评扔在了狼王的肩膀上,而芬里斯人则是毫不介意的咧嘴大笑,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的低头,让空气中的压抑伴随着众人的笑声而吹散。 在笑声中,六位原体走向了距离他们最近的雕像:这座雕像属于切莫斯的凤凰,帝皇子嗣中最为华丽的完美追求者,他伫立在费鲁斯的雕像旁边,昂首屹立,宛如一只睥睨苍穹的雄鹰。 “福格瑞姆,我们统率帝皇之子军团的兄弟,原体中数一数二的剑术家与艺术家,他也是去往诺斯特拉莫的几位兄弟之一,你应该对他有所印象,康拉德。” 一如既往的,荷鲁斯站在了众人的前方,他转过头来,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摊开,遥指着面前的雕像。 牧狼神微笑着。 “如果让我用一个词来形容福格瑞姆的话,那就是:温和。” “温和?” 疑问来自于黎曼鲁斯,牧狼神瞥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兄弟,一视同仁的进行答疑。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有没有注意过,兄弟们:每当我们这些血亲之间进行会谈的时候,福格瑞姆总会是负责调解矛盾的那一个,他不愿意看到兄弟之间的冲突。” “你还记得吗,庄森:在你与多恩的争论,导致你们各自派出的冠军剑士的那次谈话中,福格瑞姆就在试图调停你们之间的矛盾,不过他还是失败了。” “我当然记得。” 庄森颔首。 “我派出了火翼的冠军,而我的冠军为我获得了那场胜利:至于福格瑞姆,我也记得他的调解,只是他的调解在多恩的坚定态度面前就像是他的剑术一样虚弱。” “……” 牧狼神眯起了眼睛。 “虚弱这个词,可不适合用来形容原体中最优秀的剑术家之一。” “的确。” 庄森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或者说:犹豫,或者保守。” “……” “……” 【……】 狮王轻巧的吐出了这些绝对算不上是正面的评价,他的语速是如此之快,甚至连站在一旁的摩根都没法阻拦,而让他发现了周围的兄弟们似乎对于他给福格瑞姆的评价并不太赞同之后,卡利班之主很是善解人意,还不忘详细的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和补充。 “我并非是在贬低。” 庄森强调着。 “福格瑞姆的剑术与用兵之道都是有可取之处,但他的缺点也是比较明显的:他总是想要保存更多的东西,追求用他的完美,也就是伤亡最小的方式来获得胜利,这让他无法懂得牺牲有时候是必要,且不可逃避的问题。” “他不习惯失去任何东西,无论是自己的子嗣,还是战斗时所要留下的鲜血,我怀疑这可能和他母星的严苛环境有关:这让他成为一个柔软,或者说吝啬的人。” “……” 伴随着卡利班人连珠炮一般的将他心中的话语一吐为快,且不说旁边已经并起两根手指,揉着太阳穴的摩根,单单是荷鲁斯与黎曼鲁斯,便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承认,庄森的话语的确是一针见血,但当众认同这些评论,似乎又不太恰当。 虚弱、犹豫、小气、吝啬…… 庄森的评价未必不正确,只是有些过分的…… 呃…… “……” 最终,当两位帝皇之狼彼此面面相觑的时候,还是站在一旁的大天使向前一步,轻巧的接过了庄森的话茬,解开了危机。 “我的想法,可能是与你有些不太一样的,庄森。” 说着,大天使朝着卡利班人笑了一下,就连庄森也无法强硬的拒绝这个笑容,于是,心情还算不错的狮王只是点了点头,表明自己可以容忍来自于兄弟的异议。 圣吉列斯也是摊开双手。拍了拍身后的雕像。 “我觉得我们的凤凰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物:在原体之中,有谁会像他一样,能够缔造出那么多的奇迹,就像只率领八个人就征服一个世界这样的战绩,在兄弟中未必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但能够燃起这样的勇气之火,并在心中搭建起这种幻想楼阁的,只有他一个。” “我同意。” 在另一旁的芬里斯人迫不及待的接过了这个话题,他生怕庄森再吐出什么肺腑之言了。 “福格瑞姆可是一个绝对的聪明人,我觉得他是兄弟中最聪明的人物之一了:你们知道吗,当我向帝皇提议,将福格瑞姆的远征舰队编号,设置为第二十八远征舰队的时候,他在一个瞬间就理解了我的内在含义,全父在上,我以为他还要思考一段时间呢。” “二十八?” 这个数字让牧狼神的眉头挑了挑,但他在下一刻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连带着,在场几乎所有的原体都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并同时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二十八……” 【真是一个适合的数字,不是吗?】 “谁说不是呢:像福格瑞姆这样的人,肯定把这些数字烂熟于心。” #轻松的笑声# “……” #笑声中沉默的某人# “……” “你们在说什么?” 在众多帝皇子嗣那心照不宣的笑声中,唯有一个人的皱眉、沉默还有随之而来的质疑,显得是那么的刺耳、突兀、可怜。 只见庄森伫立在原地,一只手放在剑柄上,一只手垂在腰间,他皱紧了眉头,看着旁边笑作一团的兄弟们:甚至连站在他两侧的康拉德与摩根都在出声微笑,可唯独他听不懂这些话语中有怎样的意思。 于是,下意识的,庄森将他的目光看向了摩根,而摩根则是挑起眉头,有些惊讶的回望着他。 【你不知道吗,庄森?】 “……知道什么?” 【就像黎曼鲁斯说的那样。他提议让福格瑞姆的舰队为帝国的第二十八远征舰队,这可是一种非常高雅的示好呢。】 “……高雅?黎曼?” 庄森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吐出了这两个词,就像在亲口承认基利曼是帝国的大忠臣一般。 “他……黎曼……怎么就高雅了?” 【……】 摩根摇了摇头:她居然并没有感到惊讶。 【二十八,庄森,这可是一个完美数,一个最适合凤凰这样的完美者的数字了。】 “……完美数?” 庄森深呼吸了一下,他皱紧眉关的沉思了三秒,才有些气息虚弱的提出了这句反问。 “那是什么?” 【……】 而尽管卡利班的狮王已经极力压低了声音,但站在另一边的康拉德还是能够听到:于是,午夜幽魂便拍了拍庄森的肩膀,语气揶揄地给出了回答。 “所谓完美数,是一个数学上的概念,又被称为完数,或者是完全数,指的是某些特定的自然数,它们除自身以外的约数的和,恰好等于它们本身:就比如说六这个数字能够被一、二、三整除,而这三个数加起来又正好等于六一样,所以六就是一个完美数,而二十八也是如此。” 【康拉德说的对。】 摩根的嘴角上扬,眉眼间的骄傲已经抑制不住了,她随即就拍了拍庄森的另一边肩膀。 【多看点书吧,庄森。】 【你看,连康拉德都知道这个道理了。】 “……” “……” 庄森沉默了。 有那么一瞬间,卡利班人的嘴唇在微微的颤抖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什么,这位战帅的候选者看了一眼摩根,又转身看了一眼康拉德,瞳孔中竟有转瞬即逝的无助,只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古怪的漩涡之中,无法脱身。 这真是一种屈辱:明明连黎曼那个蛮子都知道…… “……” 庄森深深的呼吸着,他发现自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被他憋在心中的微小怒火却并不能被另外几位基因原体所察觉到,又或者说,是被他们故意的善意忽略了:伴随着牧狼神在那招了招手,众人的目光也短暂的离开了福格瑞姆的雕像,看向了旁边的费鲁斯,而被坠在身后的庄森则是在摩根拍了拍他的肩膀,并在耳边轻语了几句后,也收敛起了表情上的愤怒,有些沉默的跟上了队伍。 午夜幽魂在不远处等着自己的这两位血亲,他嬉皮笑脸的来到了庄森的旁边,用肘关节怼了怼自己这位严肃大哥,说了两句比较讨打的俏皮话:狮王虽然依旧在紧绷着自己的面容,但是在瞥了一眼这个兄弟,又看了一眼摩根后,瞳孔中的火气也在不知不觉间,伴随着泄气般的叹息,烟消云散了。 卡利班人没好气的还击了午夜幽魂一下子,可是在他的脸上却又有了一丝笑容,而在这两位互相攻击的原体旁边,笑眯眯的阿瓦隆之主只是无声的看着他们胡闹。 不过,这样的和睦氛围只持续了几秒钟:当六位基因原体都站在了费鲁斯的雕像面前时,他们便不约而同的陷入一种颇为尴尬的沉默境界之中。 这个时候,站在众人面前的荷鲁斯,便理所当然的更为尴尬。 他快速的呼吸两下,看起来是在给自己打气,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兄弟们,摊开双手。 “好吧,费鲁斯,他其实也是帝国和大远征的老资格了:我必须实话实说,虽然我们这位戈尔贡兄弟的回归仅次于我和黎曼鲁斯,但我实际上并不怎么了解他。” “费鲁斯无疑是优秀的,因为他的大远征中单独负责一个方向,但也因此,除了福格瑞姆之外,其他的兄弟对他似乎都知之不多。” 言罢,荷鲁斯还不忘把目光洒向另外两位兄弟,而圣吉列斯与黎曼鲁斯各自点了点头,认同了牧狼神的话语。 只不过在点头之后,巴尔的大天使似乎是无意的加了一句话。 “其实不止是福格瑞姆:你难道忘了吗,荷鲁斯?” “……哦!” 牧狼神愣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大悟。 “你说的对,圣吉列斯,我还真把这一点给忘了。” 牧狼神狡黠的笑着。 “其实,除了我们的切莫斯凤凰以外,还有一位兄弟对于费鲁斯也是异常的热情,热情到与他给我们的印象有些不太相符合。” 此言说罢,从圣吉列斯到黎曼鲁斯,甚至到庄森,都在胸膛中发出了一种压抑的,听起来断断续续的笑声:所有人都知道荷鲁斯在提及谁。 那个在兄弟们的谈话中,总是会以一个偏向负面的形象出现的人物:甚至在牧狼神有些揶揄的提及他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对的行为。 “你说的没错,何鲁斯。” 大天使接着补充。 “就像你说的那样,上一次,当我看到基利曼和费鲁斯的相处模式的时候,我甚至有些震惊,那与我印象中的基利曼可不太符合。” 圣吉列斯快速道出了这些短暂的话语,就像是微微抿了一口酒一样,随后便闭嘴,悄无声息的退向了另一边,颇为兴趣的等待着他引起的这个话题继续发酵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巴尔的大天使注意到了来自于庄森旁边的那股目光,于是,大天使微笑着朝着那双青蓝色瞳孔点了点头,并且得到了回礼。 而在他们之间,来自于卡利班人的一声轻哼,已经悄无声息的拉开了大戏的帷幕。 “费鲁斯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军事家:哪怕放眼整个银河,他对于战争的造诣都是数一数二的,我想基利曼可能就是看上了这一点吧,毕竟我们的那位奥特拉玛兄弟,他的战争艺术就是【学习】。” 在吐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庄森的腔调有着明显的扭曲,让其他几位原体笑了起来。 “说到学习,我记得基利曼学习过佩图拉伯的暴君攻城者,然后推出了自己的辉脊终结者:幸好他没把这些学习成果,交给他的佩图拉博老师进行批阅,不然佩图拉博肯定给他一个实践的不合格。” 荷鲁斯摸了摸下巴。 “不过说到佩图拉博:他的暴君攻城者的确是一款优秀的产品,我曾向他借过几个小队,用来围攻那些我久攻不下的要塞群,堪称是效果拔群。” “佩托拉伯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他的能力就像他勤奋苦干的精神一样,是帝国的珍宝,很少有人能够做到他那样。” 令人惊讶的是,这段赞不绝口的称颂来自于庄森,当他提起那位奥林匹亚的暴君的时候,卡利班人的态度,显然比大多数人想像的还要友好。 事实上,在绝大多数原体的口中,他们对于佩图拉博的赞许总是比质疑要多的。 “当然:没人会怀疑佩图拉博的能力。” “除了他自己。” 芬里斯人慢悠悠的接上了荷鲁斯的话语,让一阵新的低笑在原体之间回荡。 “他当然是优秀的,不然基利曼怎么可能会学他呢,毕竟我们的那个奥特拉玛兄弟虽然有着种种不太如意的地方,但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光一向是雪亮的。” “我只是好奇,基利曼他要暴君终结者干什么?” 在不知不觉间,话题似乎偏移了。 “答案显而易见,因为人类帝国有,所以他的新帝国也要有。” “新帝国?” 圣吉列斯颇为夸张的挑起了眉头,似乎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而庄森只是轻哼了一声,他的一只手挥了挥,就像在紧抓着那张奥特拉玛的宣传单一样。 “怎么,你们难道没有看过,五百世界的那张移民宣传单么:那上面,可是白纸黑字的写着,奥特拉玛,新帝国。” “……” 一阵诡异的沉默在群英广场的风中回荡,而终结它的是大天使的叹息。 “好吧,我从未想过我们的兄弟在这方面会如此的……诚恳?” “呃……” “不过,话又说回来,基利曼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他在展示他的……呃……个人志向方面,一直是如此的开诚布公。” 大天使眨了眨眼睛。 “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形容基利曼的个人志向:我们平时用的那个词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无理了,不适合在这种神圣的场合说出来。” “……” 一时间,基因原体们陷入了沉思,不同的回答在下一秒便在空气中同时的响了起来。 “胸怀天下?” “壮志凌云?” “海纳百川?” 【不忘初心?】 “……” “……” “野……野心勃勃?” “……” 【换个词,庄森,我们现在需要一个更风雅的词汇。】 摩根压低了声音。 “……” 狮王板起了脸,他很是严肃的沉默了几秒钟。 “勃勃野心?” 【……】 【算了,当我没说。】 (本章完) 第399章 在银河中,总是有着这么一类人。 他的能力的确优秀,但又不是那种出类拔萃的耀眼,他的人缘也许不佳,但和大部分人又不至于刀兵相见,他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地位与名声,却没有像荷鲁斯那样,成为银河众星环绕的苍穹之月。 他是卓越的,是孤独的,也是复杂的:没有人会否认他的确凭借自己的能力干出了一番事业,也没有人会否认像这样的一个人,肯定会是一个由各种元素掺杂起来,难以用简单的语言来描述的概念。 只不过,当原体们最终聚集在了一起,仔细的思考着有关于这位兄弟的印象的时候,他们却只能干巴巴的吐出一个苍白的词汇,就仿佛这个偏向贬低的固有概念,已经是他们能够想象到的一切了:哪怕他们是基因原体,是全银河理论上知识最丰富的存在。 但尽管是这些帝皇的子嗣,在面对那个有些不太合群的兄弟的时候,除了一句老生常谈的【胸怀大志】之外,任凭他们再怎么严肃思考,却也无法挺起胸膛,说出更多的评价了。 恍惚之间,那个名为基利曼的五百世界之主,俨然已经成为了人类帝国中【野心】的代名词,是理所当然需要防备的潜在分裂主义分子,而在这个先入为主的观点的加持下,基利曼身上所兼具的一切恶劣标签,都合情合理了起来。 他的五百世界既是支撑起野心的支柱,也是野心彰显的后果,他面对兄弟时的孤僻与客气姿态则是用来掩盖那颗野心的虚伪表皮,而哪怕基利曼暂时地抛弃这些若有若无的远离,与其他的兄弟或者军团进行深切的交流,那也不过是想从帝国的身上,贪婪的汲取到对他有利的营养汁液罢了。 更不用说,往往就是在这种交流之后,其他军团的特产便会在第十三军团中得到一个从未经过主人同意的,充满了奥特拉玛风格的高仿品,还要附带上一些基利曼自以为是的【改良】:这只会让更多的人开始自然而然地厌恶起了这位马库拉格的终身执政官。 久而久之,野心、孤僻与贪婪似乎成为了基里曼的标签,虽然他的兄弟们依旧会承认他是一个手段高超的统治者,为大远征立下了不可小觑的功劳,可这并不妨碍当原体们提及这些功劳的时候,他们便会一次轻蔑的哼声作为开头,杜撰了一段老生常谈的野心之谈后,再用一丝轻蔑的哼声作为结尾。 正是这种轻蔑的,无人能够反驳的敌意,让基利曼的名字在人类帝国的宫廷流传着,而且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变得要更为妖魔化。 不过,往好处想:这种固有印象的确地大大提升了马库拉格人在帝国中的存在感,即使是在这种六位原体相聚的场合里,即使神圣泰拉距奥特拉玛万里之遥,即使基利曼根本不在场,但是,当基因原体们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时,极限战士之主就仿佛散发着光芒,屹立在他们的话题的中央。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明明不在场,但话题总会来到他的身上:轻蔑也罢,敌意也罢,当谈话者们提及到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他们却往往不得不摇着头,发出感慨。 就像现在,发出感慨的便是牧狼神自己。 “有一点我必须承认,各位:虽然,在我们提及基利曼的时候,他总是会令我们感到莫名的尴尬,但是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那就是基利曼的能力,他的明智,他的计算,他那根沙沙作响的羽毛笔,那是另一种优秀,是不同于战争与征服的优秀,当我们用刀和剑来打造人类的帝国的疆土的时候,基利曼只靠他的羽毛笔和他的电子板,也可以做到与我们相同的事情:打造属于他的帝国。” 牧狼神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了费鲁斯的雕像上,原体的金属护手与雪白色大理石互相摩擦着,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震荡 “我们都知道,我们的父亲曾在历史上扮演过许多贤人与君王,那么我想基利曼就是代表着帝皇作为亚历山大大帝的一面,像他那样的人物,生来就是要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帝国的。” 这样的话语在基因原体中引起了一阵沉默,接着,又是芬里斯人向前了一步,接过了话端,努力让有些尴尬的气氛缓和一下。 “你不能这么说,荷鲁斯。” 狼王摊开了手,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微笑,但他显然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他的话语有些苍白。 “一直以来,基利曼也都是像我们的每一个兄弟那样,在为大远征做着属于自己的贡献:你刚才不也说了吗,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人类开疆拓土,至于奥特拉玛,那的确是有点特别的,但我觉得还并不至于是基里曼的帝国。” “更何况,基利曼也从未在任何场合说过新帝国这几个字。” “没错。” 不等众人反应,站在黎曼鲁斯身侧的圣吉列斯便点了点头,看起来颇为赞同,然后轻飘飘的,非常不经意地补上了一句话。 “除了在他的宣传单里。” 【……】 感受到那双青蓝色瞳孔中的目光,大天使扭过头来,释放着他温暖的笑意,纯洁如初。 而在另一端,听到圣吉列斯这句无意之言的牧狼神,摇着头,叹着气,手掌拍在雕像上,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便同样将他的视线看向了摩根。 “摩根,我的姐妹,我记得基里曼曾经和费鲁斯共同进行了一项新式装甲载具的开发,而且他也邀请你加入了这个项目之中:不介意和我们透露一下这个项目吗?” 【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荷鲁斯。】 被点到名的阿瓦隆之主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眯起了眼睛,微笑着走到了众人之间:此时。六位基因原体已经聚拢了起来,荷鲁斯照例在中心的位置,圣吉列斯在他身后一侧,黎曼鲁斯则是独自占据他的另一边。 摩根在牧狼神对面,距离荷鲁斯算不上遥远,在她的身边则是作为【被教育者】,而同样被众人围起来的康拉德,身后是庄森:卡利班人虽然相对来说处于边缘,但随时都能够插入到具体的话题里。 【具体来说,这是一款由费鲁斯和机械教进行研发的坦克,目的是应对大远征中那些愈加难缠的对手:它们往往有着庞大的装甲部队和成熟的军工体系,这个坦克被初步命名为西卡然式坦克,并且已经在战场上进行实弹实验了。】 【至于我和基利曼,我们更多是提供资金与物资支持,从而得到这款坦克的所有信息记录,能够对其进行进一步的改装:大概六个泰拉标准月之前,我的破晓者军团刚刚获得了二十辆西卡然坦克,它们现在正在远东边疆的战场上,进行实弹实验。】 “效果如何?” 发出这句疑问的,居然是站在摩根身后的狮王:他可能是在场几人中唯一一个在乎西卡然坦克究竟有着怎样性能的人物了。 摩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位最信任也是最亲密的兄弟,她抿嘴微笑,然后用同样的笑容来回应在场的其他原体,并给出了一个非常简单却又非常肯定的回答。 【如果各位想让我给西卡然坦克一个评语的话,那我只能说:在它所需要面对的领域内,西卡然是最好的选择。】 “……” 除了在一脸严肃的点头的庄森和黎曼鲁斯之外,似乎并没有原体对于这句【最好的】有所反应,只有荷鲁斯边拍着费鲁斯雕像,边摇头感慨,目光中有着闪烁。 “费鲁斯总是能做出最好的,基利曼总是拥有最好的,他们两个就是这样的人物:如果伱要问我对于他们二人的印象的话,那我也就只能这样回答你了,康拉德。”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牧狼神将他的目光看向了康拉德,显然,这是荷鲁斯对于这位新晋小兄弟的私人讲解,然后,以点头的午夜幽魂为中心,牧狼神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兄弟,咧嘴一笑。 “好了,各位,别都在这儿干看着我,你们不来说说吗:尤其是你黎曼鲁斯,你小子可别想把我拖下水,自己又站在岸上。” 在基因原体中,牧狼神的话语点起了一阵哄笑,就连庄森的唇角都有了一丝轻微的勾起。 而被点名的芬里斯狼王更是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态,大笑着,向前一步,看了眼费鲁斯的雕像,又扭头看了一眼基利曼的。 “我……嗯……怎么说呢。” 狼王咂了咂嘴。 “兄弟们,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个蛮子,你让我去用那些文明人的精细话语,来剖析我们的兄弟,我还真是做不到,我只能给你们讲讲他们给我的感觉。” 他先指着费鲁斯的雕像。 “我们的费鲁斯兄弟就是一块上好的钢铁,全父在上啊,我简直嫉妒他的能力,他的计算和锻造,他的战术和指挥,如果费鲁斯是降落在芬里斯上,那么他一定会被奉为神明的。” “难道你在芬里斯上就没有被奉为神明吗?黎曼?” 狼王撇了撇嘴,没好气。 “如果全父没有当着全芬里斯人的面给我的脸来上一拳的话,那我的确会成为芬里斯上的神明的,我亲爱的兄弟。” “但如果真让我评价费鲁斯兄弟的话。” 狼王犹豫一下,摇了摇头,他走到了荷鲁斯的旁边,做着与他相同的动作:伸出手,拍了拍费鲁斯的白色大理石雕像。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这座雕像一样,它伫立在这里,如此英明神武,让让我感慨它是多么完美的作品:但是除此之外,我就说不出更多了,我想不出来我与他的什么羁绊,想不出来应该如何夸奖他的性格,因为,我根本就不怎么了解他,我甚至是想不出来我在必要的时候该如何损他,也许,是我和他接触不够多的原因吧。” “很正常,鲁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福格瑞姆。” 站在一侧,巴尔的大天使恰到好处的插入了这句话,让原本因为黎曼鲁斯的话语而有些阴沉的气氛再次欢乐了起来,狼王则是适时的咧开了自己的大嘴,有些夸张的笑着,然后目光偏转,指向了远方基利曼的雕像。 “至于基利曼:哦,我们伟大的奥特拉玛兄弟。” 他的声音是夸张的:当狼王插着腰,摇头故作叹息的时候,身旁的几位兄弟们已经开始了他们低沉的笑声。 “我该怎么说他呢,我其实算不上是讨厌这个家伙,虽然每次我们两个见面的时候,我都想把他拖去竞技场好好的交流一番,但我承认荷鲁斯刚才的说法:基利曼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只不过他也是一个很没意思的人,就像是一台批阅公文的仪器。” 狼王重重的哼了一声,他轻蔑的笑了起来,随后他的手指就指向了另一座雕像,这尊雕像属于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 “康拉德,我的小兄弟,我记得多恩也是迎接你回归帝国的几个原体之一,你对他应该有印象吧:就是那个总是穿着金黄色的盔甲,留着白色短发的人物。” “当然有印象。” 康拉德笑着回应。 “当我在远处看他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一堵墙,而当我走进去看他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看错了:他明明是一整座要塞。” 午夜幽魂的俏皮话让原体之间发生了新一轮的哄笑,没有人觉得这是什么错误的话语,康拉德比喻可以说是刚刚好,甚至连黎曼鲁斯都特意地折返回来,欣慰的拍着这个兄弟的肩膀。 “说的一点都没错,你个诺斯特拉莫小子:我们的兄弟多恩就是座要塞,坚固可靠,牢不可破,但你是不会想待在里面的,那里无聊的要死,既没有可以用来酣畅痛饮的酒瓶,也没有能够让你肆意奔跑的荒野,那里只有石头,石头和他妈的石头。” 接着,狼王转过了头,他眯起了眼神,声音稍稍压低,再一次的指向了远方基利曼的雕像,言语间像是在强调什么。 “但是,我说但是:即使是多恩这种要塞一般的兄弟,比起基利曼来说也要有趣的多,基利曼是一个比多恩还要没意思的家伙。” “毕竟,多恩是一座要塞,而基利曼只是一台能够行走的文件处理仪器而已,在要塞里,你好歹还可以看看它的坚固高大,以及里面的长枪短炮,至于基利曼?一排排不断刷新的数字有什么好看的?” 说到这里,黎曼鲁斯甚至还不忘啐一口:不过狼王看起来依旧是兴致高涨的,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讲述,而是移动着手指,指向了旁边的第三尊雕像。 “至于其他的兄弟的话,现在我也一并说说吧。” 黎曼鲁斯清了清嗓子。 “察合台,说起来真不怕你们笑话,我甚至没有见过他,只听说过有关于他的故事,那些故事少得就像是马格努斯的脑细胞一样,不过我听说,他被称为雄鹰?” 言罢,狼王将目光抛向了身后的荷鲁斯,在得到了牧狼神肯定的点头之后,黎曼鲁斯才随意的感慨了一下。 “雄鹰可是一种聪明的动物,它们有着锐利的眼睛,能够看清地面上的真相,有着坚韧的翅膀,能够远走高飞,还有锋利的爪和喙: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他的敌人可就要小心了,每一只真正的雄鹰都不缺乏以命相搏的勇气。” 芬里斯人的语气轻快,就像是在说一句玩笑话,在他身后,牧狼神则在朝着摩根眨眼睛。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亲爱的姐妹,你和察合台也见过,我记得你们之间有过一些小小的矛盾与误会,我在这里代他向你道歉。” 荷鲁斯压低的声音自然并不能逃过其他基因原体的耳朵,可圣吉列斯与康拉德看似都被黎曼鲁斯的话语所吸引了,只有庄森对此感兴趣,但还没等他开口,摩根就已经加快一步,回答了牧狼神。 【无碍,荷鲁斯:察合台与我早就达成妥协了,还记得那本灵能圣典么,我和那位雄鹰在这个共同的事业上,有着相当多的共同语言与共同合作,如果没有他的鼎力帮助,我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写完灵能圣典的。】 “很高兴听到这一切,姐妹:说到灵能圣典,我可一直在等待着它的续集,影月苍狼内的智库团队对这本书简直赞不绝口。” 【……】 摩根眨了眨眼睛。 怎么在不知不觉间,催她更新的团队已经这么大了? 牧狼神笑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眯成了一个狭长的形状,试探性的向摩根伸出了友谊。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很欢迎你来复仇之魂号上做客的:我希望你能给我的智库们讲解一下灵能盛典中那些比较高深的部分,你可以提前通知我,届时我也可以多邀请几个兄弟,或者他们的子嗣。” 牧狼神伸出了自己的手,来到了摩根的面前,而阿瓦隆之主则是花了一秒的时间来仔细的看待这个无疑掺杂了很多元素的邀请,就在这一刻,似乎没人在意黎曼鲁斯在那里到底说了什么:且不说一直就在注视这里的庄森,就连康拉德和圣吉列斯,都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目光瞟向了牧狼神与蜘蛛女皇之间的交界处。 而就在摩根身后的庄森跃跃欲试,试图用他高超的情商来代替摩根应付这个邀请的时候,觉察到了这一点的阿瓦隆之主却已经向前一步,握住了荷鲁斯的手。 【当然可以:如果我有时间的话。】 “我相信你会有时间的。” 牧狼神的脸上堆起了笑容。 “毕竟大远征还很漫长,我们也许还要花费一个世纪的时间来收复银河边境的那些疆土,我相信我们拥有了足够的机会来并肩作战。” 摩根同样微笑。 【并肩作战不一定,但在其他的事业上,我们的确会合作,荷鲁斯,也许到时候,反而是我需要等待来自于你的态度了。】 “……” 荷鲁斯有些没太搞懂摩根的这句话,但蜘蛛女皇并没有继续回答他,而是转过身去,去倾听着黎曼鲁斯的指点江山。 而这个时候的黎曼鲁斯则是叉着腰,咧着嘴,指着远方的一个个直冲云霄的雕像,挨个点评,语气辛辣,却不怎么严肃。 “莫塔里安,哦,我只和他合作过几次,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如何和他合作最好:你和他只需要在开战前见一次面,商讨好你们两个各自的目标,最好把战区分的明明白白的,然后就此告别,整场战争中都不要再见面与交谈,你不用去帮他,也别向他求助,各自完成自己的目标后直接回家,这就是和莫塔里安最好的合作方式。” “黎曼说的对。” 庄森把自己的的两条胳臂交叉在一起,抱在胸前,颇为严肃的点了点头。 “我和第十四军团曾经联合作战过一次,那还是在我刚刚回归的时候:和莫塔里安之间的合作就是这样的,我们划分战区,然后各干各的,没有比他更好的合作者了。” “除了战前的会议之外,我们在整场联合行动中,甚至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连对对方战况的询问都没有,他也没有来烦我:没有比他更棒的合作者。” “……” 【……】 庄森的话语是如此的诚恳,以至于他的兄弟们都无法面对这句言语中的真诚。 但与其他人的挑眉与沉默不同的是,站在荷鲁斯身后的圣吉列斯则是勾起了唇角,靠在牧狼神的身后,将一只手放在了荷鲁斯的肩膀上,用荷鲁斯的笑容作为自己的盾牌,向庄森抛出了一击。 “听你的意思,庄森,和摩根的合作并不让你感到满意:毕竟我们的这位姐妹看起来也是一个健谈的人物,不是吗?我想她在联合行动中,一定也是喜欢提出自己意见的那一个?” “……!” 任谁都能听到庄森在得到这句疑问后,那猛的一下呼吸:卡利班人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圣吉列斯说出这些话的可能性,只见他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一滴汗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那头金色的发丝中流了出来。 “不……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原本气定神闲的卡利班之主不见了,庄森的手指在虚空中无力的想要抓取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慌乱的目光才看见了摩根,抿了抿嘴唇,又舔了一下,才勉强的组织起了自己的语言。 “你知道的,摩根,我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在此刻,卡利班的狮王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忧郁。 “我不是说我和你的合作不是最好的,摩根,我只是指……和莫塔里安的合作是一种……是另一种的……优秀,你和他不太一样,莫塔里安的风格更让人……省心。” 【……】 这一次,就连旁边的康拉德都扭过头来,加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我和摩根的风格让你不太省心?” “……当然不是!……我……” 卡利班人用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咆哮反驳着午夜幽魂,随后,他再次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断断续续,不断的吐出短暂且不成调的话语,但到最后,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他干脆沉默了下来。 沉默的看向了摩根。 即使不知道该说什么,庄森也很确定,这种视线中的接触,才是他和摩根最有效的沟通方式。 在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这么做了:每当他和摩根之间无法在话语中达成合作的时候,他们就会彼此对视,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那些话语无法表达的意思。 不过,此刻的狮王纯粹是多虑的:圣吉列斯的挑拨根本没有映入到摩根的眼帘之中,她也知道大天使不是恶意的,毕竟对于摩根和圣吉列斯这种段位来说,这种过于明显的话语挑拨,只是一种找乐子的方式罢了。 唯独庄森对此的反应,倒是有些超出了摩根的预料。 所以,阿瓦隆之主很是坦然的与她的兄弟对视,从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之中,散发着令庄森感到安心的光芒:几乎就在下一刻,卡利班人便严肃的咳嗽了一下,重新成为那个肃杀的暗黑天使之主。 而当摩根转过头来,越过了荷鲁斯脸上有些尴尬的微笑,与圣吉列斯对视的时候,大天使则是乖乖的认怂了,他耸了耸肩头,以示歉意,然后乖巧地退缩到了荷鲁斯的身后,竖起了牧狼神,作为自己的挡箭牌。 此时,唯有康拉德依旧在关注黎曼鲁斯的点评江山:狼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说完了伏尔甘,不过没人在意这位火蜥蜴的原体。他也许是唯一一个,在外在形象上比费鲁斯还要苍白的人物,又或者说,费鲁斯比他要苍白? 此时,狼王的手指指向了佩图拉伯的雕像。 “钢铁之人。” 狼王迟疑一下。 “我不确定,他和费鲁斯谁更适合称得上钢铁,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钢铁的两种形态:费鲁斯是锻炉中的钢铁,而佩图拉博则是战场上的钢铁。” “有什么区别吗?” 康拉德在狼王的身后发问,这个问题让黎曼鲁斯转过身来,背着手,有些迟疑的思考了一下。 “熔炉中的钢铁,是用来打造一把好兵器,而战场上的钢铁则是不惜一切的杀死对手:前者需要的是精密与计算,其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这些冷静的心态,毕竟,打造兵器从来都是一个缜密的工作。” “而后者需要是狂热与不惧怕牺牲的态度,其最害怕的是失去坚定的信念以及对美好的执着,毕竟投身于战场上的无尽消耗,就势必需要远超于常人的觉悟与坚持。” “简单来说,你觉得费鲁斯不应该失去冷静,而佩特拉伯不应该失去坚韧?” 康拉德的脑袋微微一偏,他有些惊愕的看向了黎曼鲁斯:尽管早就知道这位芬里斯之王是一个聪明人,可他聪明的依旧超出了午夜幽魂的想象。 “我可没这么说。” 狼王笑了一下。 “你到时候可别跟他们瞎讲,这些话是我说的,我可不想面对那些愤怒的钢铁,无论是熔炉之中的还是战场之中的,都是很致命的。” 芬里斯人挠了挠脑壳,自嘲般的摇了摇头,让他的几位兄弟都笑了起来,这次,轮到荷鲁斯接过他的话语。 “黎曼说的没错。” “费鲁斯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锻造者,几乎没有之一,而佩托拉伯则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攻城者,也是几乎没有之一,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做到最好,虽然是钢铁,但他们两个并不需要拿来比较,就连他们各自身负着钢铁之名的军团,也是行走在不同的两个战争领域之中的。” 康拉德撇了一眼牧狼神,眼神中闪过了狡黠。 “如果是你的话,荷鲁斯,你会怎样使用这两支军团?” 这种带有危险性的问题伴随着午夜幽魂那诚恳的态度,令荷鲁斯反而无法拒绝,他不得不严肃的思考着,然后一种纯粹客观的语气在几位基因原体的注视下回答。 “如果是我的话……” “要是我想击溃我的对手,让他们意识到人类帝国的力量,成为大远征的一份子,那我会命令钢铁之手军团行动。” “但是,如果我遇到是更顽固更无理的敌人,是那些不配得到人类帝国原谅的异形,我需要让他们彻底的从银河中消失,那么我就会派出钢铁勇士:当然有其他的军团更适合这项工作,但是在这两支军团里选择的话,钢铁勇士更适合让一个敌人彻底的跪倒在帝国的旗帜面前,他们拥有的所有军团中数一数二的决心与毅力,在他们敌人倒下之前,他们绝对不会停止攻势。” “这两个军团,一个会在战场上留下精密的切割场,而另一个则会在无数的鲜血中结束战争,但有些战争需要精密,有些战争需要废墟,这一点是我们无法逃避的,他们两个并没有优劣之分,只有各自更合适的领域。” 牧狼神板起了脸,他的话语无懈可击,连康拉德都只能赞许的点了点头,而在看到自己的兄弟们对于自己的回答是如此的赞许之后,笑容也来到了荷鲁斯的脸上,他扭头看向了黎曼鲁斯。 “继续吧,兄弟:你比我们任何人都适合成为这场会谈的主持。” 今晚还有一更,等我调整一下文风,删点不必要的剧情,现在有些拖沓了,这周必须把泰拉的剧情整完 (本章完) 第400章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所以,你们真的这么干了?” “明明有六个人在场,却让黎曼鲁斯成为主持人?” 【没办法,毕竟有些人是做不到的,有些人是不愿意的。】 “但另一些人却很愿意:你们就没想过让庄森来成为主持人?” 【……】 【庄森不适合成为主持:如果这是一场针对于氛围和我们心态的蓄意谋杀的话,那么那个家伙倒是很适合作为主谋。】 言罢,阿瓦隆之主便轻巧的笑了一声,只见摩根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一只手摆在大腿上,另一只手则是掌心向上地摊开,握着一颗石榴,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 【原本就只是一个各怀鬼胎的组合罢了,看看我们当时在场的六个人吧,掌印者:理论上知晓一切的康拉德。心不在焉的圣吉列斯和我,喜欢把一切事情想复杂的荷鲁斯,喜欢把一切事情想简单的黎曼鲁斯,以及外表野蛮,内心同样野蛮的庄森。】 【说真的,如果不是黎曼鲁斯在那里不断的奉献自我,而且荷鲁斯、圣吉列斯和我也时不时把搭把手的话,这场谈话根本就是进行不下去的。】 说到这里,阿瓦隆之主甚至苦涩的笑了一下。 【也许这就是命运不济吧,明明是极为罕见的,六位原体聚首的盛况,却偏偏是我们六个,让这场谈话显得虎头蛇尾,甚至全程都充斥着一种难以想象的尴尬。】 “也没必要这么伤心。” 坐在摩根的对面,玛卡多正气定神闲的,给自己掌中的苹果削着皮,在他的手里是一把有着非常华丽的花纹的小刀,摩根从那把小刀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即使不是你们六个,即使换上原体中最为健谈的六个原体,情况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对了,按照我的经验来说,伱们这六个原体中的三个,也就是你,圣吉列斯和荷鲁斯,原本就已经是原体中最为健谈的那一批了。” “事情原本就会这样:有迹可循的每一次多名原体的会谈,总会伴随着矛盾与摩擦,几乎没有一次是全程和睦的,哪怕是帝皇在场的情况下,也同样如此。” “你知道,这就是把一群学前班的孩子放在一个花园里面玩耍,即使你已经放上了多余的玩具,甚至是那些大型的游乐机构,可他们还是会吵起来,因为各种各样令你感到费解且幼稚的原因:但在他们看来,这是无比正确的,为了自己荣誉和尊严的决斗。” 【你觉得,他们像是孩子?】 “他们不像么?” 【但这些孩子现在可是手握着成千上万的军队,无时无刻不在为整个人类帝国开疆拓土:如果帝皇和你有意识的将这些力量交给十几个孩子的话,那么,你们才是更为荒谬的那一个吧?】 摩根放弃了她的石榴,任凭其在桌上滚来滚去,只见蜘蛛女皇的手指交叉,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丝危险看向了掌印者。 而马卡多则是没好气的,回瞪了基因原体一眼。 “你以为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就从来都没有想过吗?” 掌印者轻哼了一声。 “我警告过他很多次了。” “从一开始,我就在警告他:当事情还停留在神圣泰拉,当大远征还没有开始,当他还在喜马拉雅山下的那座实验室里面,思考着将你们每一个人,缔造成怎样的形状的时候,我就已经提醒过他了。” 掌印者挺直了腰身,他似乎并不惧怕这些话语流进摩根耳中,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所以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我告诉过他,我告诉过他如果抹去你们每个人的个性与情绪,将你们做成纯粹的机器,用于进行征服与胜利的机器,哪怕是想庄森那样,哪怕是像那个不能提及名字的人那样,情况也都不会更差了。” “毕竟,你们作为基因原体,生来的使命,就是纯粹的征服、泯灭与胜利,在很多时候,个人的情绪对于你们来说,也只是阻碍:因为你们往往会将其中最负面的那些发挥出来,甚至成倍增长。” “但他并没有同意这一点。” 说到这里,玛卡多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连他削苹果的手法都出现了一点差错,那已经几乎要垂到地上的果皮就这样地断裂了,在他的脚边围成了一个小圈。 【为什么?】 摩根歪了一下脑袋,她果然没有生气:对于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阿瓦隆之主来说,现在,能让她感到发自内心的愤怒的事情,其实已经不多了。 即使知道自己曾经差点被做成毫无感情的战争兵器,破晓者的基因原体也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她对此毫不意外,倒不如说,如果玛卡多对她表现得温情脉脉,那她反而要狐疑一下了。 “为什么?” 掌印者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这个让他第二安心的原体。 “我要是知道为什么,我就不会在这里和你抱怨了。” “虽然我已经和他合作了几个世纪,但在很多时候,我都无法理解帝皇到底在想什么:有些时候,他的心思过于复杂了,而在另一些时候,他的心思又过于简单了,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就比如说他在当初,面对我的这个建议的时候,只是思考了最为短暂的一瞬间,就极其严肃的告诉了我一句话。” 玛卡多叹气,摇头,追溯着那古老的过往。 “他跟我说,既然你们是他的造物,是他的子嗣,那么他就是是你们的缔造者,是你们的父亲,既然是父亲,就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子嗣做成无血无泪的怪物:就像当你看到你的破晓者的时候,你会想将他们做成用于消耗的耗材么?” 【……】 摩根没有回话。 她的手指摊开,拨弄着桌上那颗滚来滚去的石榴,陷入了一阵可疑的沉默之中:接着,她重重的咳嗽了一下,用射向玛卡多的质疑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听起来,你就像是在给我的父亲开脱一样,掌印者。】 “我才懒得替他开脱。” 玛卡多重重的哼了一声。 “毕竟,相比于你的那些血亲兄弟们,你知道的事情,简直是太多了,你看到过的事情也太多了,我没必要在你的面前,为帝皇遮掩什么,我也遮掩不住他: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 果子的外皮被削完了,只见玛卡多拿着那把小刀,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接着便插出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直视着摩根的青蓝色瞳孔:也许是因为咀嚼的原因,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重。 “你可以认为帝皇是一个无比糟糕的父亲,因为他就是一个无比糟糕的父亲,你也可以认为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是一个手段粗暴的父亲,是一个将你们缔造出来却又不管不顾的,足以令人憎恨的父亲,你们当然可以这么认为。” “你们是他的子嗣,你们因为他的错误而被漠视,而受到伤害,你们的仇恨是正义的,是任谁都无法反驳的,而帝皇在这方面的错误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遮掩的。” 掌印者慢条斯理的吐出这些话语,让摩根惊讶的挑起眉头:她原本可没有想到,这位帝皇的忠仆居然会在外人的面前,如此批判他效忠的那位君王。 看起来,马卡多和帝皇之间的关系,要比她想象的更有趣。 摩根点了点头。 可还没等她回答,桌案另一头的马卡多就话锋一转。 “但是!” 在那双六千多岁的苍老瞳孔中散发出了不可阻挡的光芒,即使是强大的蜘蛛女皇,在面对这股古老的光芒之时,也下意识地挺起了自己的腰杆,面色恭顺,并把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听入了心中。 “但是,我希望你能够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玛卡多语气沉重。 “帝皇的确是一个粗暴的、糟糕的、不负责任的父亲,甚至伴随着接下来,大远征的紧迫,你会越来越多得看到他在与你们相处时那不够完善的一面:他可能会做出一些令你瞠目结舌的举动,或者干脆把这些事情丢给你。”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知道。” “即便如此,帝皇也依旧是你们的父亲,他一直都在把你们当做他的子嗣,并在尽他可能,去尝试爱你们:他那些错误,他的那些冷漠与忽视,并非是他不想做,而且他不能做。”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 “虽然,我们都希望他是。” 这句话更像是一句叹息。 “但是,他的确不是无所不能的人物,他做不到很多事情,他甚至做不好一个父亲:收起你们心中对于帝皇那虚假的幻想,别再一味的去依赖他了。” 掌印者舔了舔嘴唇,他的嘴唇有些干燥,但不像是口渴。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你们能够换一种心态,比如说去理解他,去站在他的位置上思考,如果有可能的话:去体谅他。” “虽然以他的性格来说,他永远不会接受这种体谅,他永远会把那些更劳累的工作看的比这些彰显出来的忠诚更重要:他就是这么一个混蛋的人,这毫无办法。” 说到最后,与其说是向摩根的警告与叮嘱,掌印者更像是在进行自言自语式的叹息,他用一次长叹来结束他的话语,随后便将那只吃了一口的苹果放在了桌子上,任凭其滚落到一旁。 果子翻滚的声响,便成为了沉闷气息中唯一的声音。 而打破了这个声音的,则是来自于摩根的一声轻笑。 【我从未想过你是一个能够说出这些话语的人物,掌印者:直到现在,我才稍稍能够理解,为什么黎曼鲁斯对你会如此的尊重,连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摩根展露着无声的笑意,她用这种笑容遮掩住了瞳孔中那些真正的想法与思考,让掌印者无法察觉他的话语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在上一次谈话中,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因为你和你的那些兄弟们都只是一路货色。” 玛卡多不屑的轻哼。 “你们都是基因原体,是帝皇的子嗣,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你们在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将自己的靴子放在凡人头顶上的金勺子弟:只不过像你这样的原体,还愿意伪装自己一下,而你的某些兄弟,甚至连伪装都不愿意罢了。” 掌印者摆了摆手,毫不客气的批判着。 他懒得在摩根这种人面前虚与委蛇,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之主的这个宝贝女儿所知道的事情,比他还要多。 毕竟,摩根生来就面对着亚空间的真相,更不用说她还与一个能够随时看到未来的康拉德保持着如此良好且亲密的关系:在这样的人物面前,坦率相对反而更能获得好感,让谈话变得更顺畅一些。 只不过,对于马卡多口中的某些话语,摩根还是不赞成。 【那你可是冤枉我了。】 蜘蛛女皇一边微笑,一边抓住了她的石榴,慢条斯理的剥开了石榴的外皮,一颗一颗的从其中拿取果粒,丢进了自己的嘴中,将肉与核一同嚼碎,用舌头翻滚那些发甜的汁液:这让她的话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以掌印者的地位、权势和关系网,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远东边疆的真相吧:肯定没有宣传部门所宣传的那样美好,但是在我的统治之下,凡人的生活水平放眼整个大远征也是数一数二的,可能不如我们脚下这个汇聚的全银河精华的神圣泰拉,也不如基利曼治下,那个底蕴深厚的五百世界,但是比起其他的地方,我就丝毫不惧了。】 【真正眼高于顶的人物,是不会为凡人打造这样的天堂。】 摩根笑着,抓着她的果实。 玛卡多同样笑着,却任凭果实在那里溜走。 “真正缔造天堂的人物,也不会将自己与凡人视为同类。” “你的这种态度,恰恰说明了你比你的兄弟们更傲慢,只不过你的傲慢与外界理解的傲慢不太相同而已,而且,你的傲慢潜藏的实在是太深了,深到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它:但它的确存在。” “并且在茁壮成长。” 【……】 摩根的笑容有些僵硬,在她的瞳孔中,洋溢着危险的色彩。 这可不是在康拉德面前时,用来吓唬人的危险,而是货真价实的在战场上用来杀人的危险:当摩根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掌印者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在不经意地思考如何将这个老头撕成碎片了。 也许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但她很确定,她能做到的。 纵使掌印者能够压制同样身为基因原体的荷鲁斯,但作为旁观者的摩根很清楚,那是玛卡多作为银河顶尖的灵能者给他的力量:当面对同样是顶尖灵能者,甚至还是基因原体的摩根的时候,所谓的掌印者,也不过是一个稍微难对付一点的老头儿罢了。 他难道比一整个异端的泰坦军团还要抗揍不成? “不用在这里看来看去的。” 玛卡多倒是很坦然。 “如果真的是生死决斗的话,我大概率不是你的对手,只不过能在死前,让你付出亿点代价罢了:以你的能力,除了帝皇和圣吉列斯以外,已经很少有人能够给你造成真正意义上的威胁了。” 【……即使是马格努斯?】 “……对。” “即使是马格努斯。” 掌印者闭上了眼睛。 “如果只是比拼对于亚空间的探索和灵能的细微技巧的话,普罗斯佩罗人的确会赢下这场竞赛,但如果是将你们放在同一片无险可守的土地上,在没有任何外力干预的情况下,互相敌对,以命相搏,那么帝皇已经告诉过我答案了:马格努斯会倒下、死去,而你,会是活着离开的那一个。” 他又睁开了眼睛。 “如何?这种夸奖,会让你感到满意吗?” 【并不会,掌印者:谁会因为同室操戈而获得荣誉?】 阿瓦隆之主轻巧地反对,但在摩根的脸上,却已经挂上了淡淡的的笑容,这让玛卡多看在眼里,不禁摇了摇头,徒生感慨。 就像他说的那样:摩根终究还是一位基因原体,便自然无法摆脱这些帝皇子嗣那通有的毛病,比如说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又比如说这种埋藏于内心深处的,永远无法摆脱掉的胜负欲。 而这种胜负欲,往往是基因原体之间火星四溅的根本原因。 这是摩根也不例外。 可即便如此,这位蜘蛛女皇还是比她的大部分兄弟强太多了:比起过于天真的基利曼,工于心计的荷鲁斯,又或者是过于幼稚的其他人选,摩根已经是能够马卡多讨论那些严肃问题的最佳人选了。 虽然掌印者本人更信任黎曼鲁斯多一点,但是那位芬里斯的狼王却一向拒绝参与到这些充斥着缜密思考和政治元素的问题中来:就仿佛这样做,便能让他自欺欺人的远离帝国中心的漩涡一般。 想到这里,即使是掌印者也只能摇头,暗自叹息:原本,他和帝皇所设立的计划就算不上是天衣无缝的,充斥着大量只能寄托于命运和临时操作的环节,更不用说之后还遭遇了无数的变故。 而基因原体门被卷入到了亚空间风暴之中,更是这些变故中最为严重的那一个,这直接就导致了这些本来就不是非常可靠的造物,彻底的脱离了他们的掌握:他们会经历怎样的事情,他们又会成为怎样的人,便再也不是帝皇与掌印者能够决定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尽管被撇在了银河的各地,但是基因原体们生来的力量与性格,依旧让他们大体健康的成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原体,称得上是绝对的【废品】,偶尔,甚至还会有惊喜出现。 就比如说,面前的这个摩根。 一个能够坐在掌印者面前,与他畅聊有关于帝国的行政规划之隐秘的基因原体:也许在一开始的预案里,帝皇的确设计了这么一个原体,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摩根。 只是,世事难料。 掌印者苦笑了一下,他抓住了那颗被他剥去了外皮的苹果,然后轻轻一握,便将果子均匀的分成了数瓣,排列在了摩根的面前。 这一幕让阿瓦隆之主挑起了眉头,几秒钟后,摩根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其中的一瓣,将其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直到吞下去后,她才看向了玛卡多。 【那么专门把我叫过来,是想聊什么,掌印者阁下?】 摩根一边去吃着果实,一边问到:因为在玛卡多面前调整了自己身高的原因,摩根的一面面颊现在被撑得鼓鼓的,宛如仓鼠,这让她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聊什么都不重要:在我们讨论那些严肃的话题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而这个问题,还是帝皇托我转达的。” 掌印者抬起了眼皮,看了一下摩根,在与这位帝国政府实际掌握者的对视中,蜘蛛女皇本能的感到了一种不妙的情绪:可还没等她拒绝,马卡多就已经开口了。 “姑且问一下,摩根,你对于康拉德的养育进度如何了?” 【……】 摩根舔了舔牙齿上的果汁。 【应该说,已经完成了吧:在离开泰拉之后,他就会与第八军团重聚,放在那些凡人的家庭里,这与成家立业没什么区别:帝皇对他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还是说需要我向他呈交一份备忘录,来阐述我是如何进行对康拉德的教育的?】 “那倒用不着,我们有自己的办法来知道如今的康拉德是个怎样的人:我能告诉你的是,人类之主对于康拉德的现状很满意。” 玛卡多的一根手指勾起,摸了摸他那遍布着皱纹的下巴:不知道为什么,绽放在他脸庞上的笑容令摩根的太阳穴跳了跳。 “所以,帝皇让我问你一下。” 掌印者眯起了眼睛,他嘴角含笑的看向了阿瓦隆之主。 “摩根,你的基因之父现在想知道一个事情。” “你愿不愿意……” “再养一个:二胎?” 【……】 “……” 【……】 “别这么看我。” 玛卡多摊开了双手。 “你还记得吗:在我们刚刚开始谈话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 “他,可是一个老混蛋呐。” (本章完) 第401章 顶层叙事(上) 维桑尼亚是在两名禁军的监督下,走进了泰拉皇宫的内廷。 维桑尼亚,这是她的名字,是她的造物主亲自赋予的称号:用摩根的话来说,既然她们要代表这位阿瓦隆之主行走在银河之间,那么每一个星辰侍女就必须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一个能够被那些凡人所记住的象征。 虽然在暗地里,维桑尼亚认为自己原本的代号【猎户座】,就已经能够胜任这项工作了,但她也没有理由拒绝来自于她的造物主的恩赐:这只会让她更为骄傲,更为冷酷,无时无刻不会铭记着在外人面前捍卫着蜘蛛女皇的尊严。 即使现在,这些她眼中的【外人】其实是人类帝国的禁军,是由帝皇亲手打造出来的完美存在:理论上来说,除了人类之主、掌印者以及基因原体这些数量寥寥的顶尖强者之外,在全银河中,没有任何生物会是禁军的对手。 但维桑尼亚,或者说猎户座做很清楚,帝国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这种理论上的强大:毕竟,如果只看纸面数据,和参谋部中的战术推演的话,那么这场大远征早就应该完成了才对。 要知道,人类帝国所拥有的军队和舰队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在银河中所有对手的总和,在这种绝对的数量差距面前,任何的抵抗都是不应该存在的,反正抵抗者们总会失败。 但事实却是,散布在大远征各处前线的抵抗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伴随着帝国的凶名远扬,而愈加的狂热与坚定了:在银河中,有不计其数的口袋帝国和独立文明,甘愿与人类帝国进行一场堪称是毫无希望的全面对抗。 在他们中,有的,是因为对于过往的荣耀历史和自身军事力量的傲慢,有的,是因为对于自己所享受的【自由】的捍卫,还有的,则是毫无办法的绝望抵抗:他们未必不想投降,但是人类帝国却不允许他们投降。 总之,就像是以最乐观的心态来估计,帝国的大远征也还需要至少一个世纪才能完成一样:哪怕是以最保守的态度来评测,这些拱卫在泰拉皇宫中的黄金持盾者们,也绝对不是无敌于天下的。 仅仅是在维桑尼亚自己的记忆里,她就能想到不下三十个,能够在单兵对决中对抗甚至击败她面前这两个禁军的人物:这些人物中的大部分,都是破晓者军团里那些甚至比禁军还要古老的怪物,而小部分则是被摩根掩盖起来的,那些过于危险的【私人财产】。 至于第三个种类,就是维桑尼亚自己:当然,也包括与她同为星辰侍女的同僚们。 比如说被冠以室女座之名的阿尼亚,还有被冠以天后座之名的塞米拉密斯:当星辰侍女们火力全开的时候,她们同样可以击败眼前这些傲慢无比的黄金斗士。 毕竟,作为星辰侍女,她们中的每一个都被摩根赋予了强大的力量:就比如说维桑尼亚自己,从她被缔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银河中最顶尖的灵能者了,按照凡人的等级规划,她应该被称为阿尔法?或者阿尔法伽? 这一切都不重要,维桑尼亚很清楚,如果她的造物主想的话,那么只需要来自摩根的一道命令,她就可以让她脚下的这颗神圣泰拉陷入到一场永远不可能苏醒的癫狂迷梦之中,让这数以十亿甚至百亿级的凡人在保持着清醒意志,却无法控制自己本能的狂欢与饥饿中互相杀戮,直到最后一滴鲜血都在痛苦的土壤上流干。 她能做到这些,只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可即便如此,维桑尼亚依旧不是自己同僚中最强大的那一个:在她最近更新的记忆模板里,到目前为止,摩根已经打造了至少六名星辰侍女,这是阿瓦隆之主在回归帝国的二十多年间辛勤工作的结晶。 而在原体启程前往冉丹战役之前所打造出来的【第六位】,则是专职于战斗与杀戮的那一位,她现在就在破晓者军团的旗舰【曙光女神号】的最深处沉眠。 但维桑尼亚不喜欢她,作为只为摩根服务的机器,她很少拥有厌恶这种颇具自主性的情感,但是对于那个刚刚诞生的第六位,维桑尼亚却颇为厌恶:每一名星辰侍女对于第六位都是颇感到厌恶的。 至于原因么…… …… 因为她是一个杂种,是一个…… “到了。” 在维桑尼亚的身前,禁军的声音冰冷却又富有节奏感,听起来就仿佛是一台上好了发条的古典机械钟表一般,令人心有余悸,却又赏心悦目。 帝皇的卫士转过身来,他的瞳孔掩藏在那黄黑色的头盔之下,令人看不清里面泛着怎样的色彩:但维桑尼亚能够感受到,眼前的这个帝皇的卫士对于她的态度,也同样是厌恶。 或者说,是一种立足于监督和不信任之上的敌意。 她不确定,这种敌意算不算得上是一种衍生的产物:禁军不信任基因原体,从而不信任摩根,所以又不信任作为【原体的侍从】的维桑尼亚。 倒不如说,这群黄金色的傲慢分子到底会信任谁呢? 猎户座眨了眨眼睛,她压抑住了自己瞳孔中的笑意,再稍稍偏转过头颅,将视线掠过了这名眼高于顶的持盾者,打量着那些稀少但的确存在的漏洞,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恶意的思考,自己如何能以最低的代价来解决掉这名禁军。 在那之后,维桑尼亚露出了与自己的造物主别无二致的一个完美微笑,她甚至朝着这位禁军微微鞠躬、道谢,才在那丝毫没有缓解的敌意视线中,走向了她面前的那座高大建筑。 在叩响门扉之前,她伸手擦亮了大门上那些亮铜的花纹,作为镜子来观察一下自己的仪表:此时的维桑尼亚正穿着一套非常考究的深色西服,除了梳成辫子的火红色头发与俏丽的面容之外,浑身上下并没有半点散发着【女性魅力】的特征,就像她的缔造者一样。 她也没有佩戴武器,而是紧紧抓着手里的公文包,那里面整齐的排列着数以百计的数据板,通过这些数据板,任何聪明人都能掌握远东边疆的内政详情。 而她的任务,就是将这些东西毫无保留地交到母亲的手上。 于是,她感受着殿堂中的两股强大气息:其中那股亲切的,毫无疑问属于她的造物主,而另一股陌生却同样强大的,应该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掌印者了。 维桑尼亚深呼吸了一下,她抬起手,扣响了这座比帝国更为古老的大门。 —————— “……” “这是你的造物?” 【是我的女儿。】 “……” 掌印者将自己的两条胳膊拄在了桌子上,然后双手交叉,顶住了下巴,那双苍老却不浑浊的瞳孔中无悲无喜,注视着如同雕像般侍立在摩根身侧的维桑尼亚。 他眯着眼睛,用前所未有的专注来打量着眼前这位【基因原体的侍女】,沉默了有一会,才摇了摇头,低声的感慨。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胆。” 【别在这里给我装作一副震惊的样子,掌印者阁下。】 摩根一只手拄着自己的脸,而另一只手则是抓着数据板,心不在焉的读取着里面的数据,她懒散的抬起了眼皮,瞥了一眼在她面前故作深沉的掌印者,甚至懒得与他虚与委蛇。 毕竟,在这座神圣、古老却又空旷的大会议殿堂内,只有她、玛卡多和维桑尼亚三个人而已:在这里演戏给谁看呐。 对面的这位掌印者甚至连自己雷打不动的记叙官都没有带,看起来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今天的谈话内容流传出去了。 阿瓦隆之主轻笑了一声。 【你可是掌印者,帝国政府的操控人,整个银河的暗界之王:伱安插在破晓者军团凡人部队中的探子,甚至多到我已经懒得去清洗的地步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的这些星辰侍女,我可从未太过隐瞒她们的存在。】 “……” 玛卡多轻哼了一声,他也懒得在摩根的面前伪装什么。 “为了你口中的这一句【懒得清洗】,我可是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直以来,我折损在破晓者军团中的密探数量,比其他十九个军团加起来还要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你还能和我保留着最基础的默契,只是把我的探子驱逐出境,如若不然,我们两个今天就有得聊了。” 【……】 摩根弯起眉眼,没有回话,只是专心致志的汲取自己的数据。 她知道,掌印者的这段话语并不严肃:毕竟,早在十年之前,当阿瓦隆之主第四次将掌印者安插在了【曙光女神号】上的凡人密探通通驱逐出境,而没有伤及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性命的时候,摩根和这位帝皇的忠仆,就已经达成了某种无形之中的默契。 所以,当掌印者的第五批密探抵达的时候,摩根没有再挖掘与处置他们,而这些听命于玛卡多的特工也没有再搞什么小动作,他们只是在【潜伏】与【监督】:双方满足于这虚于表面的既定事实。 “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聊到了这个事情:那么我还要多说一句。” 掌印者似乎犹豫了一下。 “某人托我问你一下:你有没有兴趣调整一下破晓者驻泰拉办公部门的人员名单?又或者对于远东边疆在食尸鬼群星的巡逻队列,稍微进行一次轮换?” 【……】 摩根抿住了嘴,避免让自己直接笑出声来。 【目前……还没有。】 她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 【怎么了,掌印者阁下,你对于破晓者内部的人员任命活动有什么高见吗,我倒是觉得,我目前的人员部署还是很合理的:看看泰拉的办事处和食尸鬼群星的巡逻岗哨吧,全都是脑壳锃亮的小子,看起来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 马卡多眨了眨眼睛,他可以发誓,如果不是看在那个九头蛇小子好歹是他教育大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管这摊子事呢。 “的确赏心悦目,但,这也是种人严重的人才浪费,不是吗:破晓者军团本就子嗣艰难,你还要把近百名精锐的战士放在泰拉或者食尸鬼群星这种地方,也许,将他们放在其他地方才是个好主意。” “没准,他们再也不会在你面前出现了。” 【……】 摩根微笑着看向掌印者。 【你能保证这一点吗?】 “……我尽量。” 【你最好尽量。】 阿瓦隆之主稍微的昂起了自己的头颅。 【毕竟,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掌印者阁下:我的军团子嗣艰难,我不避讳这一点,但是这也意味着,我对于任何擅自在我的军团内部掺沙子的行为,都是深恶痛绝的:让他别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我尽量。” 玛卡多抽了抽鼻子,他突然发现自己只能说出这句话。 毕竟,虽然某位九头蛇领主的确是在他的教育下长大成人的,但是,他对于这位学生的制约反而并不牢靠,只能通过徒劳的叮嘱与口头教育而已。 “……” 如此说来,他对于那位九头蛇的教育,还真是挺失败的。 但还没等马卡多有时间感到失落,紧接着抵达战场的,便是摩根的语气一转。 【不过……】 在基因原体的瞳孔之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贪婪:掌印者看的清楚明白,却并不感到厌恶,六千多年的岁月早就让他明白了,只有当对方有所渴求的时候,这种涉及利益交换的谈话才能进行下去。 【虽然,我并不介意在破晓者军团内部,进行一次微小的人事变动,但是在另一个问题上,我想我也可以指望你的帮助:对吧,掌印者阁下?】 “……当然。” 果然。 “……” 他发誓,他绝对是最后一次给阿尔法这个混蛋小子擦屁股。 “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够协助你的地方。” 表面上,掌印者心平气和,而面对他如此顺从的态度,反而是摩根挑起了眉头,愣了一瞬间,才继续微笑着诉说。 【那么请问掌印者阁下,你对于我的灵能圣典,有所了解么?】 “很不错的书。” 马卡多点点头,他伸出手,从墙边的架子上那来了一个杯子和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虽然从态度上来说,我们所侍奉的那位人类之主,恨不得让任何的灵能从实体宇宙中消失,但是在眼下这个时间点上,他的渴望是注定无法得到实现:当我们不得不容忍灵能的存在的时候,你的这本书就是我们所应该采取的,最为正确的态度。” “因此,帝皇才会推广它。” 【是啊,连我对此都感到非常的意外。】 摩根真切的点了点头。 【说真的,当我拿那本有着烫金色帝国天鹰的灵能圣典原典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可以拿着它,作为撬开所有军团智库大门的钥匙?】 “用不着这么做。” 掌印者抿了一口水。 “因为你的基因之父早就帮你做过这些事情了。” 【……】 看到摩根惊讶,玛卡多直接笑出声来。 “怎么,你以为单凭你的那一本书,就能够在各个军团之中,让灵能如此快速的风行起来吗:任何事物的流行,本质上都是一种宣发手段的成功罢了。” 掌印者的眼中含笑。 “在这十几年里,每当帝皇与他的子嗣相遇的时候,他就会在谈话中无意的提及到你的这本书,然后夸上一句:他的这一句话比你十年的宣传还要更为有效果,因为几乎每一个基因原体的回去之后,你的灵能圣典,就都会在他自己的军团中风行起来了。” “不过,你也用不着对此感到惊讶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的这本书就是帝国现在对待灵能时,该有的态度,帝皇只是在确保他会见的每一个子嗣和军团,都能够拥有这种正确的认知罢了。” 【他确保几个军团了?】 “……” 玛卡多犹豫了一下。 “最起码,他已经确保了影月苍狼和帝国之拳。” 【……】 “……” “所以,如果你想让我在灵能圣典方面帮什么忙的话,那就不用搞这种交易问题了:直接说吧,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 摩根犹豫了一下,这种过于直白的善意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那么,我就直白一点的表达了:你应该知道,在发行了那本灵能圣典之后,我一直在准备给灵能圣典进行一系列后续的补充、番外和追加设定集吧?】 掌印者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无论是简易灵能符文的字母表,灵能异形种族的百科全书,亦或是有史以来所有大规模灵能暴动与灾难性实验错误的汇总记录,你并没有跟我的特工隐瞒这些追加读物的存在。” “怎么,你把他们写完了?需要我审批一下?” 【审批倒是不需要。】 摩根摇了摇头。。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虽然我的灵能圣典对于帝国的绝大多数灵能者来说,已经属于一个够用的东西了,但总有些灵能者,或者说智库的潜力,比他的同辈们要高。】 “……” 虽然摩根有些语焉不详,但马卡多还是一下子就听懂了阿瓦隆之主的弦外之音:他冷笑了一声。 “我提醒你,摩根,你撰写灵能圣典的本意,不就是为了让帝国境内的灵能者能够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范围内,使用他们的能力吗:如果你的下一本书想要照顾那些更具有天赋的人的话,那你可就与这个初心开始渐行渐远了。” “想撰写一本只有那些天才才能读懂的书籍?” “在这一刻,你和马格努斯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 不,其实我的本意就是给我的子嗣们自己用而已。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知道这些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 所以,阿瓦隆之主稍稍变得坦然了一些。 【你说的没错。】 原体点了点头。 【我知道:如果以我的标准来制定一本进阶教材的话,那毫无疑问是危险的,毕竟我是原体,我的视角注定与那些凡人不同。】 【而且在另一方面来说,我也过于年轻了:我注定无法切实的感受到灵能在这些年中,究竟造成了怎样的危害,自然也无法编纂出绝对谨慎的书籍。】 【但是……】 摩根的话锋再次一转。 【我虽然做不到,却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啊。】 她笑了起来,亮起的瞳孔中是掌印者惊愕的面容。 【尤其是,某位已经活过了六千个年头,并且早在纷争纪元时期便已经被尊为掌印者,无论是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无疑是站在人类灵能研究巅峰的某位大人物。】 “……” 摩根勾起了嘴角,她直接了当地看向了面前的掌印者,而玛卡多则是一边咀嚼着基因原体口中的话语,一边眯起了眼睛:他大致猜到了摩根口中的【帮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干什么?” 掌印者似乎在叹息:帝皇的这个女儿貌似比他所有的儿子加起来事儿还要多,不说别的,那套大远征后期的行政体系,掌印者还没有完全构思明白呢,这就又抛出一本灵能圣典的进阶版本了。 又得让他掉几根头发。 【一件很好理解的事情,尊敬的掌印者阁下。】 阿瓦隆之主翘着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摊开了一只手。 【从实际利益出发,我们不能忽略在帝国之中,存在一部分天赋异禀的灵能者,压制他们的天赋会造成一种浪费,我们应该做的是尽可能安全的开发他们的天赋。所以在基础的灵能圣典上,我们还是需要一本进阶的教材的。】 【但是,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个人是无法撰写好这本进阶教材的,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由你来提供意见,更有甚者,我相信你在过去的六千多年里,肯定也曾不止一次的,将自己的灵能天赋编篡成册吧?】 【我想,只需要其中最为基础的那一本,再加上我脑海中的一些想法,最后再由你或者帝皇亲自来检查:一本进阶的灵能教材,这不就出现了么?】 “……” “的确,具有可行性。” 玛卡多缓慢的点了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摩根说的大致没错:在他的库藏中,的确有着几本年代古远的灵能研究笔记,虽然在现在的掌印者看来,那不过是年少轻狂时期的幼稚想法而已,但是对于这个银河中大多数的【灵能天才】而言,那恰恰是最适合他们的读物了,里面的内容足以让他们研究终生。 如果能够废物利用,将这些读物编纂成册,并且得到帝皇与掌印者本人的安全把关:那么这些进阶的教材,倒是的确可以激发出那些灵能天才的力量,对于眼下急需任何力量,来进行大远征的人类帝国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一件有风险的好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什么事情没有风险呢? 只不过…… “你打算怎么发行它?” 玛卡眯起了眼睛。 “像这样一本进阶的教材,注定会是一个小众的题材:你不可能像发行灵能圣典一样,将你的这个作品直接送到各个军团,乃至凡人的远征舰队之中。”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乏资质平庸,却自认为是天才的蠢货,这种进阶教材一旦大规模流通,只会导致更多的灾难:那就与你的灵能圣典的初期想法,背道而驰了,摩根。” 掌印者皱起了眉头。 “说到这里,我想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破晓者的基因原体:不要因为灵能圣典的一时成功,而冲昏了自己的头脑,你需要知道,从本质上来说,帝皇依旧是憎恶灵能的存在,只不过,他暂时还无法将灵能连根拔起,所以不得不一时捏着鼻子容忍了你的这本书而已。” “你的这本书能够帮大多数人认清灵能的可怖,这很好:但如果灵能本身不存在,对于帝皇来说,那便是更好的。” “所以,我希望你能记住:安全性和群众路线,才是你的这个灵能圣典能够写下去的最大原因,不要试图在这方面玩什么高端操作,那是自取灭亡。” 掌印者的目光是严肃的,而在这严肃的目光面前,就连强如蜘蛛女皇,也只能低头。 【感谢你的提醒,阁下。】 摩根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能够跟我提起这些事情的人:我的那些兄弟之中,虽然大多数人都已经看过我的书,而且他们和我的关系也算不上差,但他们所有人,却总是看不到这一点,更不用说专门来提醒我了,哪怕一句。】 【从这方面来说,你是一个聪明人,掌印者阁下。】 “聪明人倒是算不上,吃过的亏比较多罢了。” 马卡多摆了摆手。 “毕竟,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创新之举,只不过是将人类过去历史中的某些行动拾取了出来,加以改造,让它更适应眼下的环境罢了:如果用古泰拉的谚语来说,这叫太阳底下无新事。” 【历史从来都是一个轮回。】 “只要听你刚才那些话语,我就能推断出来,你接下来大致想要说什么了:这本进阶的灵能圣典不像是原版的那样适合于大众,所以注定不可能是统一发行的,甚至可以说,其传阅的范围是越小越好。” “那么……” 掌印者停住了。 他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手指攒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只不过是几个瞬间的思考而已,这位六千多岁的老人,便已经自然而然的捋出了一套可行的方案,而这,也正是摩根现在脑海中的方案。 “那么,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先从各个军团与远征舰队之中,将这些天才筛选出来,然后将他们集中在一个地方,考验他们的性情与个人品德,随后再酌情进行培训。” “这样,既能在最大程度上发挥出进阶版灵能圣典的优势,培养出优秀的灵能大师,也能尽可能的让进阶版灵能圣典这种安全系数没那么高的读物,不要太过于流通。” 说到此处,掌印者终于完全明白了摩根的想法,只见他抬头,看了一下摩根,瞳孔中精光闪烁。 “可是,这个计划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种统一的培训机构,存在着非常多现实意义上的难题,比如说它应该由谁来负责?,它又应该设立在哪里?这些都是客观上存在的问题。” “毕竟,不是谁都适合教育这些来自于各个军团的灵能天才:我也许能做到教导他们,但我肯定没有时间去做的。”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神圣泰拉也许有资格成为这种培训机构的所在地,但它距离大远征的前线实在是太远了,那些在泰拉办事处中的阿斯塔特,甚至被认为是半退役的状态,而灵能天才们自然不可能千里迢迢地从大远征的前线回到神圣泰拉,再呆上数年的时间,这会造成极度的低效与损耗。” 掌印者再次停顿了一下。 他看向摩根,眼神玩味,口中的话语一字一顿。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这种进阶教材能够得到切实可靠的实施与利用,我们就必须选一个顶级的灵能大师,这个人需要自有足够的学术权威,而且能够让我和帝皇尽可能的放心。” “……” “再选一个距离大远征前线足够近的地方,作为培训地点,让学员们不至于到处瞎跑:而考虑到大远征未来的主战场所在,这个地点最好是在远东星域。” “也就是说……” 【没错。】 摩根点了点头,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脸庞上的笑意。 只见阿瓦隆之主微笑着看向她面前的掌印者,而掌印者也同样在笑眯眯的看着她:两位最顶尖的灵能者就这样互相微笑着,在内心中唾骂着对面的聪明。 蜘蛛女王伸出了一只手,搭在胸前,她的眉眼微微低垂,瞳孔中闪烁着洋溢又璀璨的光芒:只看这双瞳孔的话,没人会怀疑,这青蓝色的主人是帝国最可靠的忠臣。 【如果人类帝国实在需要这些灵能天才的力量,而我们又在具体的教育实行方面有所困难的话:那么,我,摩根,以及我的破晓者军团,和我的远东边疆。】 【乐意效劳。】 【我愿意成为这种进阶版灵能培训的主讲师。】 【而至于培训的地点:还有比曙光女神号更合适的地方?】 “……” “……” “贪婪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帝皇的女儿。” 玛卡多摇了摇头,叹息,而摩根只是狡黠的眨着眼睛。 【但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可行性很高的方案,它会为帝国带来好处,同样也裹挟着风险:我在为自己谋取利益的同时,也在为帝国谋取更多的利益,这样的贪婪是值得鼓励的,不是么?】 “……” 掌印者没有回话:自然也就没有否认。 而微笑的阿瓦隆之主,则是朝着玛卡多凑得更近了一些。 【那么我想,我最尊重也是最聪慧的掌印者阁下,肯定不介意将我的这个想法,帮我转达给我的基因之父吧:并且告诉他一下,这其中的可取之处?】 “……” 掌印者沉默了半响,最后也只能轻哼一声。 他叹息。 “一件一件来:让我们先把大远征未来的行政规划体系,和税务问题,讲解清楚吧,然后,再讨论你的这个灵能教材。” “你呀,可怜可怜我的这把老骨头吧,以后别再这么炫耀你脑海中的点子,我可担待不起:你只需要提出想法,他只需要按章,真正写方案的,可是我呀。” 摩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体谅的笑容,只见阿瓦隆之主的手指划开了一侧的虚空,在玛卡多有些惊愕的眼神中,一个泛着金光的文件夹,就这样缓缓的来到了掌印者的面前。 【无需担心,掌印者阁下:与那个行政规划体系不同,有关于灵能盛典的事情,一直是我深思熟虑的想法,所以,早在我抵达神圣泰达之前,我就已经把这个方案给规划好了:你只需要看一下,检查其中的问题就可以了。】 “……” 掌印者伸出了手指,接过了这个厚重的文件档。 他感受到了其中,那根本就不用他操心,便已经基本完成的方案所散发出来的美妙气息。 于是,这位帝皇的忠仆沉默了几秒钟。 “这是你自己做的?” 【我提出的事情,就相当于是我自己惹出的麻烦,那自然要我自己来解决它。】 “……” 玛卡多的面容有些抽搐。 “摩根。” 【嗯?】 “你……” “真的不考虑一下,去竞选战帅的职位么?” 【……】 掌印者抬起了头:令摩根无比惊愕的是,他居然是认真的。 “如果,你担心的是庄森那边的问题的话……” “我可以去帮你说服他。” 【……】 (本章完) 第402章 顶层叙事(中) 就像尊贵的掌印者此时所幻想的那样:摩根之所以会将这份计划方案提前的做好…… …… 当然不是为了玛卡多。 具体来说,蜘蛛女皇的本意根本就不是为了掌印者着想:她只不过是怕玛卡多的能力不足,或者这个掌印者故意从中作梗,从而破坏了摩根精心准备了许久的灵能圣典进阶计划而已。 然后嘛…… 她倒是一不小心,在行动中将其执行成了一件好事。 …… 这是很正常的。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阿瓦隆之主甚至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堪称大名鼎鼎的掌印者,摩根与马卡多之间唯一的联系,无非就是在处理密探问题上的无声默契罢了:而这种所谓的默契,则是建立在掌印者锲而不舍的往破晓者军团中掺沙子这种恶行之上的。 虽然心胸已经豁达了不少的蜘蛛女皇对于这种过去的错误,也许不会记得很清楚,但这也注定了摩根对于玛卡多的初印象,肯定是不佳的:可即便如此,在面对这位帝国的掌印者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的表现,依旧要比绝大多数的基因原体都更为谦和有礼。 在正式见面之后,蜘蛛女皇倒是和眼前的这位帝皇的忠仆,因为彼此之间共同的角色定位问题,而同病相怜,但这种同病相怜还不至于让她主动帮玛卡多承担压力。 毕竟,当这种悲惨的命运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固然是令人痛不欲生的,但是当它发生在了别人的身上,尤其是那些与自己是如此相似的,而且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的别人身上的时候,又难免会让人的内心里感到由衷的快乐。 更何况,在摩根的脑海里,她认为玛卡多是罪有应得的。 毕竟,掌印者又不是像摩根这样的基因原体,他的身上缺少那种生来就不得不为了帝皇的宏愿而服务的强迫性色彩:玛卡多是主动地选择了追随那位人类之主,追随帝皇的野望和大远征。 作为能够单手镇压荷鲁斯,并以一己之力,玩弄整个人类帝国政治体系的顶尖灵能者,玛卡多大可以在这片弱肉强食的纷乱银河中选择逍遥自在的人生道路,但他却放弃了这些触手可及的自由,放弃了摩根毕生的梦想。 那么,他现在被帝皇所抛来的公务压垮,难道不是活该么? 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的脸上划过一丝恶意的笑容,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感觉无论是瞳孔中还是舌苔下,都有一些莫名的酸涩,这也许是她的错觉。 【……】 想到这里,摩根伸出了一只手指,轻轻的揉按着眉毛与上眼皮之间的沟壑,在自己紧闭的黑色视野中刮起了一阵变幻的色彩。 玛卡多不像她。 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同类人:她们都在被自身的责任所带来的无尽公务困扰着,并且还在被一个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却不得不让他们为之操心的混蛋家伙不断抛来的新挑战而抓狂。 但即便如此,掌印者绝对不是另一个摩根,摩根也并非是另一个掌印者:就像现在这样,他们只是暂时的被归拢在了一个庞大的房间内部,属于能够被他人粗略地划分在一起的同一类型,但他们又没有精细到可以将彼此视作自己真正的同类,并且去加以信任。 【……】 最起码,现在还不是:但伴随着在以后的时间里,他们地久天长的合作,那一切就难说了。 摩根拄着脸,她的一只手继续牢牢地抓取着那些数据板,汲取着里面浩如烟海的数据,现在,整个公文包已经被她【吃掉】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样子,而在另一边,已经锻炼出来了多线程思考能力的阿瓦隆之主,现在还能抽出时间,来欣赏桌案对面掌印者的表情。 显而易见的,摩根刚刚提出来的那份【灵能圣典进阶版】,已经得到了玛卡多的初步认可,掌印者很明显想在第一时间就了解摩根对于这个方案的所有企划,因此,看着这位整个帝国政府的实际掌控人手持那份金光闪闪的文件档案,犹豫再三、左右为难,最终却还是将其推向一面的窘迫姿态,可以说是颇为难得的奇景了。 摩根甚至有些后悔:处于会谈时的严肃气氛考虑,她没有把之前的那个果盘带过来,不然的话,单单是欣赏玛卡多现在的表情,她都能啃光几车皮的果子。 …… 她真能做到这一点。 毕竟,在基因原体那足以将钢铁炼化、令岩浆消解的胃部器官面前,凡俗的食物往往连一秒钟都挺不过去:对于任何原体来说,再多的水果也都是无法填补饥饿的,这也是圣吉列斯和摩根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啖果盘的原因。 哪怕是再坚硬的果肉、果核甚至是果壳,在落入两位原体的腹囊中的那一刻,便已然化作了一缕飘渺的白烟,而它们所能留下的,无非是停留在基因原体口齿间的一缕甘甜罢了。 这些果物就像这个世界上的无数财富、荣誉、又或者是其他任何的令人抓狂的宝藏一般:它们对于基因原体最大的价值,可能就是在亲手得到它们的那一瞬间,那种微不足道的快乐吧。 【所以,我们先聊哪一点?】 摩根的重心向后,翘着腿,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用自己的手指拨弄着耳旁的发梢。 【我们是讨论一下所谓的大远征后期银河政治格局,还是更为具体一点的:阿瓦隆收税问题?】 “……” 玛卡多将那份金光闪闪的文件档案放在了一旁,他再三确定的不是自己眼中的幻象:这份由摩根所掏出来的文件档案,真的在闪烁着轻微的金色光芒。 “……” 他上一次看到这种操作,还是某个一贯不当人的人类之主呢:玛卡多实在想不明白,作为那个银河头号老混蛋的宝贝女儿,摩根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这种粗俗难堪的糟糕审美观念? 金色有那么美好么? 玛卡多很困惑,玛卡多想要思考,但玛卡多想不明白,他只能开口回答摩根的问题。 “我们先讨论一下所谓的政治格局吧,毕竟这件事情跟帝皇,跟所有的原体,跟你和我息息相关,而且我们也没有多少机会,能够坐下来细微的讨论它:税务问题倒是可以先放一放,毕竟远东边境的税款现在不是帝国最急需的东西,但是帝皇返回神圣泰拉的时间,却是已经被定下来了。” 说到这里,掌印者甚至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他就是这种人,这种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会坚定不移的一条路走到黑,也许他的确能够被劝导,也许在银河之中真的有人能够拉住他: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我对于他的劝诫努力只会是凄惨的失败。” 【……】 【真的有人能够劝住他吗?】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的右手缩成了一个拳头,遮住嘴唇,而左手则是随意的搭在椅子上:玛卡多口中的那句【劝住帝皇】,在摩根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天方夜谭。 有人能劝住帝皇? 那还不如告诉她,巴别塔其实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历史故事。 “有。” 玛卡多点了点头,在这个事情上看起来很确信,随即,那张六千多岁的苍老面容上,便是一闪而过的感慨与忧伤。 “但就像我说的那样:那个人不会是我,而是另有他人。” 【是谁?】 摩根的身体微微前倾,她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中划过了一丝高昂的兴致,显然对自己父亲的某些密史颇为感兴趣,而掌印者只是看向了另一遍,语气平淡。 “你不需要知道,反正伱也是见不到他的:那个人与我和帝皇都不是不太相同的,他不喜欢参与到这些宏大的叙事中来,而且他本身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力量,不过也就只有他能够劝住帝皇了。”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摩根:他曾是帝皇的战帅。” “第一位战帅。” 【……】 【哇哦。】 阿瓦隆之主的瞳孔稍微的睁大了,她毫无意义的感慨了一下:虽然在很早之前,摩根就曾在她的基因之父面前推演过,认为人类之主曾经应该有过一位战帅,但是这个推演真正的得到确认之后,蜘蛛女皇还是颇为惊讶的。 毕竟…… 一个能够劝住帝皇——这本身就说明了他有多受帝皇的信任,与帝皇多么的关系莫逆——的战帅,这样的人居然真的存在,再考虑到帝皇现在对于战帅的态度…… 【……】 【麻烦问一句。】 摩根眯起了眼睛。 【对于上一位战帅:请问他的铠甲是珍珠白色的吗?】 “大部分时候:是的。” 【……】 好吧。 在内心里,摩根翻着白眼。 她是真的没想到,她光辉伟大的牧狼神兄弟,居然真的只是帝皇心中的一本代餐文学罢了:虽然摩根算不上多么喜欢荷鲁斯,但她也并不讨厌这位影月苍狼军团的基因原体,毕竟,她很理解荷鲁斯心中那种真挚的兄弟感情与可悲的自我利益纠结起来的矛盾。 所以,在发现荷鲁斯也许只是帝皇心中的一个替代品后,摩根竟有了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虽然她早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基因之父在很多时候,都算得上是人渣,但帝皇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他总能在那些意想不到的方面,轻而易举地踏破摩根为他想象出来的底线。 人渣似乎不足以形容他了:怪物似乎更合适一些。 在这种伟大力量所带来的沉默之中,只有玛卡多的声音在回荡。 “就在与我的上一次谈话中,帝皇已经决定了:在最后的两位基因原体被找回之后,他就会将战帅的职位赋予荷鲁斯,将大远征的责任分摊在你们每个人的肩头,然后回到神圣泰拉去。” “但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他也许还会解决一些小的问题,就比如说你的兄弟罗嘉,在库尔星上的那座违章建筑。” 【完美之城?】 “它的真名是君主之城:虽然在怀言者军团内部,它的确被某些人称为完美之城,而且罗嘉对于这个名字似乎也是很满意的样子,用他的养父科尔法伦的话来说,当罗嘉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瞳孔中散发出了帝皇亲临的光芒。” 掌印者语气平淡的诉说出了这些第十七军团的内部情报,无声的展露出了他在帝国权力网络中的冰山一角:最起码,现在的摩根是绝对做不到对于其他的军团如此了如指掌的。 暗黑天使不算,它在摩根这里不属于【其他的军团】。 阿瓦隆之主舔了舔嘴唇。 【听你的意思是,帝皇不打算立刻阻止罗嘉在库尔星上的违章搭建活动,而是打算将这个事情拖延到他返回神圣泰拉的前一刻,再去执行?】 “是的。” 【……为什么?】 摩根皱起眉头。 【虽然怀言者军团的效率一向在所有军团中排倒数,唯一比他们还差的也就只有在母星上趴窝的千子军团了:但在五六十年后,哪怕修的再慢,怀言者的这座完美之城也该修好了吧?】 “为的就是这一点。” 掌印者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发出嘎吱作响的骨声。 “让它建立,让它繁荣,让它辉煌鼎盛,忘乎所以,然后在万众瞩目之间,将一切化为灰烬:唯有这样的惨痛教训,才能让一个军团记忆深刻,也唯有这种情绪方面的大喜大悲,才能彻底的扭转认知上的扭曲和错误。” “在帝皇的预想里,完美之城的毁灭必须是一次转折,是对怀言者军团的一次拯救,所以,他对于完美之城的仲裁也必须是一次足够深刻的历史性事件:就像历史上曾有无数盛极一时的名城,如今却无人能够记住,但仅仅是一个荒僻小村的博罗季诺和滑铁卢,却能够永载史册一样。” “如果一座城市的毁灭需要让人记住的话,那它必须先辉煌。” 【……】 【这是你的观点?】 “这是帝皇的意思,也是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下定了的决心,我只是转达他的想法而已:你最好记住刚才说的话,摩根,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的话,到时候将会是你和基利曼的军团被派去解决这件事情。” 【……】 【我可以申请避免么?】 “不能,但我们是允许你进行自我选择的:你可以选择自愿去,为帝国做出贡献,也可以选择让帝皇亲自前往阿瓦隆,邀请你。” 【……】 阿瓦隆之主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她浑身上下的礼仪细胞都在发出绝望的尖叫,阻止她直接抄起旁边的维桑尼亚,砸到玛卡多那六千多岁的脑壳上。 最终,她也只能将这样的幻想收敛在脑海里,深呼吸。 【基利曼就算了:我大概能够理解你们让两个人数最多的军团心生龌龊的想法,但是,我又是怎么回事,就我的破晓者军团这仨瓜俩枣的人力,也需要你和帝皇在这里精心算计么?】 “倒不是这个原因。” 马卡多瞥了一眼桌案一侧那金光闪闪的文件档案:他似乎对于摩根没有抄起那个文件档案,劈头盖脸的砸在他脑袋上这件事情,而感到了惊异,但掌印者的声音却依就是稳定的。 “让基利曼去,的确有极限战士的原因在内,但让你去,纯粹是因为你个人的原因:基利曼也许无法协调与罗嘉的关系,这是他本人的薄弱点,所以需要你在这次事件中担任定海神针的位置,最好能够安抚了罗嘉在事后的情绪。” 【帝皇不是也要去吗?】 “仲裁者是不能微笑的。” 【那他就不能在人群之前担任仲裁者,然后在人群之后担任一个父亲,来安稳了罗嘉的情绪吗:没人规定他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基因原体一个拥抱啊。】 “……” “你知道的,我说服不了他:而且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罗嘉,当罗嘉与帝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在他的母星科尔基斯上,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拜神大游行,帝皇全程都是阴沉着脸在参与的。” 【……】 艹。 “另外,除了这件事情,帝皇还让我传达两句话。” 掌印者摁住了自己的脖子,悠哉悠哉的调整了那些因为长时间办公而错位的骨骼:他现在颇有一种债多不压身的轻快感觉,反正,既然帝皇任何一条命令都能让眼前的基因原体炸毛,那不如将所有的要求一块儿抛出来,然后两个人一起感到头疼,还能更公平一些。 【……】 摩根沉默了一下,她眯起的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说吧,在我心情失控到拆了这里之前。】 “首先,帝皇觉得你的那本灵能圣典写的很不错,他认为他还可以再挖掘一下你在这个方面的天赋和能力:按照帝皇的要求,他希望你能开始几本新书的构思。” 【……】 【育儿圣典?】 “不,不是这个。” 玛卡多的目光嘲弄。 “就算你写了这样一本书,他也绝对不会看的。” 【……】 “帝皇的意思是:他希望你能够以破晓者军团的内部环境为参考依据,来编写一本能够教导阿斯塔特军团与凡人部队,进行战术上的合作,以及日常中的相处的,指引性书籍。” 【……我能邀请外援么?】 “可以,那我劝你别太相信基利曼的所有建议。” “还有,帝皇希望你能够从现在开始,进行神学领域的研究,然后撰写一本只会上交给他的书籍:这本书籍应该讲述的是,如何在银河境内确立一个能够以尽可能的理想状态运行的教会组织,以确保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维系人类帝国的向心力和团结的最有效手酸。” 【……】 【这个能邀请外援吗?】 “……不,罗嘉,不行。” 【……那好吧。】 摩根点了点头,没什么负担的接下了这个写书的任务。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强迫性的要求,如果实在写不出来的话,大不了两手一摊,就此摆烂:难道帝皇还能因为她拖更,就把堂堂一个基因原体关进监狱不成? 【那么,第二件事呢?】 “至于第二件事……” 玛卡多眨了眨眼睛,他抬头看向了摩根,令原体感到了不安。 “你还记得你向帝皇所提出的那个行政规划体系吧,摩根。” 【我又不是马格努斯,我的记忆力没那么糟糕。】 “那就好。” 玛卡多点了点头。 “帝皇已经同意了我改良后的那个方案,同时他也指出,既然原体们将以议会的形式来把握大远征后期的总体情况,那么这个议会就应该下辖多个具体部门,来针对大远征中那些更为具体的事项。” “而第一个部门,帝皇已经想好了:对于一个即将维系大远征前线的基因原体议会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无疑是保持这个议会中各个议员之间的友好关系,为此,专门设立一个部门是很有必要的。” “一个协调各个基因原体,甚至各个阿斯塔特军团之间矛盾的总秘书处:它需要一个能够在任何时刻保持理智,而且与其他原体,最起码与大多数原体,关系不会太差的人物,来担任其行政长官。” “你有兴趣么,摩根?” 【……】 【这也是选择题?】 摩根挑起了眉角,而玛卡多则是严肃的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像是在强忍着笑意。 “当然:你可以选择自告奋勇的报名,或者日后由帝皇钦定。” 【……】 【……】 摩根眯起了眼睛,看了一眼旁边那个不存在的备忘录:自从与马卡多谈话以来,她已经被动的接受多少个完全出乎意料的职位,或者是任务了? 二胎? 战帅? 完美之城? 帝皇的催更? 还有现在这个……大远征议会的总秘书处? 【……】 【……】 摩根开始很严肃的思考着一件事情:也许,她现在就应该拉上自己的猎户座,夺门而逃了。 天知道,待会玛卡多还会甩过来什么期待? 难不成他还会从怀里掏出帝皇的手令,让摩根立刻过户他们脚下的这座泰拉皇宫,再成为整个人类帝国的法人代表和债务对象? 【……】 【……】 哦,该死。 她心中的那种本能发应,现在居然开始发作了! (本章完) 第403章 顶层叙事(下) “好了,别闹了。” “咱们是时候谈点正事了。” 玛卡多显然没有探查到摩根心中的不安:即使他探查到了,恐怕也只会轻蔑一笑吧。 那是来自于前浪的从容。 “像战帅或者是完美之城这样的小事,我们是无需为其挂怀的,因为这些事情的最终决定权并不在我们手上:或者说,任何一件大事的决定权,都不在我们手上。” 掌印者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腰背有些弯曲,宛如一块苍耋的树根,他从那宽大的袖袍中伸出了同样干枯的手指,挥了挥,一套考究的茶具便出现在了两者之间,无需端起茶壶,因为瓷杯里面已经是热气腾腾的深色茶饮了。 “你要知道,像你和我这样的角色,归根结底也只是项目的执行者罢了,我们的权力来自于更上一层的授予,而我们手中这些权力的上限如何,则是来自于权力授予者的管辖力度。” “就比如说我,我在人类帝国中的权力是来自于帝皇的,而我手中权力的界限,则是来自于帝皇的态度:当他像现在这样,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大远征中的时候,我就是帝国政府的实际统治者,是他们口中的【副帝】,【共治的奥古斯都】,而如果有一天,帝皇想要收回我的权力的话,那么按照帝国的法律而言,我也不过是战争议会中的一员罢了。” “是的,我还是战争议会中仅次于帝皇的次席,但别忘了荷鲁斯也是次席:而且按照帝国法律,除了帝皇这个战争议会的首席之外,其他的议员之间只有职位的区别,而没有权力的尊卑。” “当然,如果是实际执行起来的话,那么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掌印者拿起了他面前的那个杯子,杯子里面则是完全用开水灌泡的茶饮,他小口的喝着,没有任何的不适与迟缓,却也没有任何的享受色彩:就仿佛他只是在完成【饮水】这个任务了。 在他的对面,基因原体并没有碰自己的那杯茶,她依旧保持着翘腿,倚靠在椅背上的坐姿,时不时的眨一眨眼睛,变幻着瞳孔之中的色彩:从愕然到坦然,再到一点点无法避免的期待。 摩根并不意外马卡多居然会和自己谈这些事情,她也知道掌印者的话语到底意味着什么:毕竟,早在几个小时前,当她与帝皇坐在那张花园迷宫的石桌两旁,用水果与露珠来推演出人类帝国的群星的时候,阿瓦隆之主就已经毫不遮掩的在自己的基因之父面前,表现出了她想要在未来的某些时间里,插手帝国的政治体系的想法。 毕竟,只要稍微有点政治常识的人都知道,在帝皇离开大远征前线这个前提下,担任神圣泰拉与基因原体之间的沟通桥梁,意味着怎样的权力:如果操作好的话,担任这个职位的人选,完全可以成为权势不下于现在的掌印者的存在。 当然了,摩根很清楚她的基因之父对于基因原体插手凡人政治的看法:虽然人类之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绝对都是智商超乎常人的存在,甚至可以说,除了不会当父亲,帝皇当什么都当得很好。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却唯独在有关于政治和治理的问题上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天真:就比如说他在摩根面前,极度推崇【将权力交还给凡人】的这个想法。 摩根当然不支持这个想法,事实上,她甚至怀疑在二十个基因原体中,能支持这种异想天开的原体会有几个,但她也不会在明面上反对这个想法:那划不来。 只能说,幸好现在的帝皇将他的这个想法深深的掩埋在了内心深处,除了寥寥几人外,整个银河对此都一无所知,不然,恐怕整个大远征的前线都将要迎来一场发生在人心中的大地震了。 毕竟权力这种东西,在没有被摆上台前的时候,姑且能够依靠惯性、羁绊、乃至于友情和亲情这些虚无缥缈的存在来维系,可它一旦被摆上了台前,甚至沾染上了各方势力货真价实的利益乃至自身的安全问题,那么纵使父子相残、兄弟相争、血流同室,也不过是权力的游戏中最基础的片段罢了。 阿瓦隆之主并不认为帝皇和他的子嗣们能够逃脱这一规律:就像马卡多说的那样,人类之主把他的造物塑造的太像是人类了,而且他本人也太像是人类了,他们有什么资格来逃脱人类身上的罪恶? 而在这种大前提下,摩根当然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基因原体,却去主动寻求那些【应该属于凡人的权力】这件事情的成功率有多低,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做。 假如呢?假如在帝皇的这件事情上,没那么固执呢? 要知道,即使是固执,也是分为很多种:多恩式的固执,莫塔里安式的固执,以及佩图拉博式的固执,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毕竟,它们中的一种别名是坚定,另一种别名是双标,而剩下的那一种的别名,是自杀。 就这样,摩根抱着这种可能性的期待,在等待着来自于帝皇的回答的同时,也在思考着自己的这个做法是否稳妥。 虽然这个想法和她在帝皇面前提出的那个【大远征后期的政治体系】一样,都是纯属于一时兴起的产物,但当摩根在事后仔细思考的时候,她却越来越觉得,自己有必要作为一个基因原体,去参与或者接近凡人的领域。 于私来说,这能有效的扩大她在帝国内部的影响力,从而确保整个破晓者军团,乃至整个远东边疆能够在未来的风暴中,保持一个相对的优势地位:宫里有人好说话这个道理,摩根还是懂的,毕竟,她曾经帮助庄森打理过将近二十年的内务,她很清楚,虽然卡利班人对于他的那些【泰拉上的朋友】有着可笑的理解,但这些人的确能够在很多时候发挥出必要的、甚至超出原体预期的力量。 不要小看凡人,尤其不要小看神圣泰拉上的凡人:这是摩根在回归人类帝国之后,自认为所学到过的最重要的知识之一。 而于公来说,如果作为基因原体和凡人之间,那个最牢固的共同纽带的帝皇,将在大远征的后期离开基因原体,回到凡人中的话,那么为了人类帝国的长治久安,在基因原体和凡人这两个最大的帝国势力之间,搭建沟通的桥梁,从而组建新的共同纽带,就是一件几乎必须去做的事情:摩根只不过是自愿成为这条桥梁而已。 最起码,在她面对掌印者的时候,摩根是这么说的,她也正是通过玛卡多的口吻,向其身后的帝皇表示了这样的想法。 现在看来,掌印者应该是带着人类之主的回应来了:至于答案是充斥着帝皇风格的命令,还是马卡多式的谈判,就看接下来的,从掌印者口中出现的话语了。 而掌印者只是用他那干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掌中的茶杯,继续慢条斯理的讲述着他的那些实际操作起来虽然无穷无尽,但在理论上依旧被帝国的法律牢牢制约的所谓权力:当讲述告一段落的时候,他甚至用着一种近乎于傲慢的目光,直截了当的看向了基因原体略有思索的脸庞。 马卡多语气中的冰冷让伫立在摩根一侧维桑尼亚几乎本能一般的呼唤起了指尖的灵能。 “就像我说的那样,在这套体系里面。你的手里握着多少权力,伱的头颅就要低的有多谦卑,如果还你不能适应这一点的话,那你最好从现在这一刻开始适应它:阿瓦隆的领主,你需要熟悉,并且接受这种方式,因为这就是属于神圣泰拉的政治游戏规则。” “你可以看不起它,但是你必须遵守、并尊重它。” 在那几乎盖住了他的整张脸的兜帽的遮掩下,玛卡多的瞳孔就宛如湖底的睡石一般,倒映着对面阿瓦隆之主的沉默面容:掌印者没有在摩根的脸上,看到任何明显的抵触或者厌恶,这不禁让他在暗地里点了点头。 尽管他很清楚摩根和她的原体兄弟们一样,是有着来自于骨子里的傲慢的,但很明显,这位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好歹还知道压抑,知道在何时,如何做一个谦卑的人:单就这一点,玛卡多就不意外帝皇能够容忍摩根的想法。 于是,他接着开口。 “不要认为这是我的挑衅,阿瓦隆的领主,这是一次交换,是来自于帝皇的条件:如果你想像你计划中的那样,插手到凡人的政治游戏中来的话,那你就必须遵守凡人的游戏规则。” “最起码,在这一领域,你必须削减掉作为基因原体的傲慢与尖牙利爪,和我等这样的凡俗坐在相同的桌案前:这是帝皇的条件,如果你无法忍受这样的条件,那么你随时可以退出。” 说到了这里,掌印者似乎停顿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唇,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之间已经有了一丝别样的诚挚。 “当然,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你能够答应这个条件。” 说这句话的,明显是马卡多而不是掌印者。 “毕竟,我一直认为,让所有的基因原体都隔绝在神圣泰拉的权力机构以外,并不是一个十分稳妥的处置办法:为了大远征后期的安宁考虑,我们还是需要一个连接泰拉和原体之间的沟通桥梁的。” “在此之前,与其说我们不愿意准备这道桥梁,倒不如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选:而现在,既然我们有了你,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扛起这一部分的责任。” 玛卡多又停顿了一下,他的嘴角挂上了一抹笑容。 “况且,没人规定,三叶草不能变成四叶草:倒不如说,谁会不想要一株幸运四叶草呢:幸运永远都不会是一个遭到拒绝的礼物。” 【……】 摩根用沉默来应对玛卡多的笑容,她端起了自己的那个茶杯。稍微抿了一口,垂下了眼皮,仔细衡量着掌印者说出的每一个字。 摩根听说过有关于三叶草军团的传闻:太空野狼、火蜥蜴以及某个尚未回归的原体所率领的神秘军团,据说是帝皇麾下较为特殊的三个军团,虽然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个传闻只是一个笑谈,但摩根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成为第四叶草…… 阿瓦隆之主瞳孔间的光芒闪烁着,她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最终,基因原体内心之中的权衡变成了简单的一个短语。 【洗耳恭听。】 这个回答让掌印者脸上的微笑得以延续。 “好吧,那我们就继续说。” ——————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帝皇和我都已经仔细的思考以及讨论过你提出来的那一套体系了,并且在互相的博弈中,敲定了它的可行性与可持续性,以及这种体系可能导致出来的最糟糕结果。” “而好消息则是:仅仅是目前而言,帝皇认同了你的体系。” 【那坏消息呢?】 摩根拄着脸,面色平淡,甚至有些失落。 原来,她的基因之父居然真的没有预想过大远征后期的架构,就打算这么回到泰拉? 【……】 怎么说呢:不愧是帝皇呢,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摩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没有坏消息:在这个好消息面前,任何消息都称不上是坏的。” 掌印者摇了摇头,他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一句讽刺,只见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地吹去了那些因为滚烫的温度,而变得有些扭曲的水汽。 “在敲定了这个体系之后,我还和帝皇讨论了一下,这个体系中某些具体的细节:首先,就是在帝皇返回了神圣泰拉之后,他打算将大远征前线的权力,通过某种方式来交给你和荷鲁斯,当然了,在明面上,他只会交给荷鲁斯。” 【两个战帅?】 “你可以这么理解。” 玛卡多点了点头。 “从权力上来说,你的权力不会比战帅差太多。” 【与神圣泰拉的沟通,以及协调原体之间的关系:我觉得这样的职责比起战帅的统筹前线军务,算不上是不差太多。】 面对摩根的笑容,玛卡多只是回以同样的嘲讽。 “你要不要去和荷鲁斯,说上刚才的那一段话:相信我,哪怕是荷鲁斯也会敏感的意识到,这两项看似卑微的职责,实际上拥有着怎样的权力。” “虽然我和那位牧狼神之间,有着些许的不愉快,但我很清楚,荷鲁斯也许是一个粗暴的人,又也许是一个吝啬的人,但是,他绝对不会是一个愚蠢的人。” ”更何况,在你们的阿斯塔特军团之中,不就有着名为原体侍从武官的职位么:理论上来说,这个职位的权力是远不如连长的,但实际上来说,有几个连长不渴望成为基因原体的侍从武官?” 【因为原体的侍从武官距离原体更近而已。】 摩根笑的很淡然。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似乎长久以来,她的侍从武官都是由禁卫总管拉纳兼任着的,而考虑到除了侍从武官和禁卫总管之外,拉纳还有很多职责…… 也许,在回到阿瓦隆之后,她需要任命几个新的侍从武官了:毕竟她又不是帝皇,总是像这样压榨拉纳一个人,也不太好。 一时之间,摩根已经有些魂飞天外了,但她的耳朵还是一直在忠诚地捕获着玛卡多的话语。 “不单单是因为原体和阿斯塔特之间的亲情,即使是在凡人的政治体系之中,像是副官与秘书长这样的职位,也一直都是位卑权重的代名词。” “当地位崇高的连长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他的心中只会渴望着原体能够亲临他的战场指挥他,而侍从武官只需要调整好自己的想法与话术,就可以用寥寥几句话,来影响原体的战略部署,从而影响到无数个连长,和更多的战士。” 掌印者一边品尝着茶杯中的饮料,一边慢条斯理地反驳着摩根的话语。 “所以,我们打算让你成为战帅的侍从武官:当然,在明面上,这个职位被称为大远征前线临时理事会的总秘书处,而你则是这个总秘书处的总秘书长。” 【总秘书处?】 摩根几乎是用一种轻蔑的笑容来说出这个职称的。 【谁给你起的糟糕名字?】 “帝皇。” 玛卡多云淡风轻。 “无论是临时理事会,还是总秘书处,都是帝皇提出的名字:如果你想要一个更好的话,那我还是劝你放弃吧。” ”让我们的人类之主提出一个好名字的难度,比让他把你抱在怀里唱摇篮曲,顺便承认自己是神,还要更高一些。” “真不知道是谁会遗传他的这个倒霉能力。” 【……】 玛卡多成功的遏制住了摩根脸上的嘲笑:因为他让基因原体的内心中泛起了一阵恶寒,于是,他继续讲解着这套体系中,那些最为具体的内容。 “按照现在的推演,你和荷鲁斯会承担起帝皇离开后,大远征前线的统筹工作:只不过战帅会是坐着的那个人,而你则是站着的,不过再考虑到荷鲁斯的性格,他大概率还是会给你一把椅子的。” “至于你们两个人的分工:在有关于泰拉的事情上,就是先经过你的手,再经过战帅的手,最后到原体的议会之中:而关于大远征前线的那些军事问题,就是先经过战帅的手,再经过你的手,然后再摆到原体议会的桌子上。” “这并不复杂,对吧:我记得你和庄森就是这么干的。” 【差不多,但我们并没有所谓的议会。】 “议会是不能取消的。” 玛卡多摇了摇头。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所谓的会议根本开启不了几次,甚至你和荷鲁斯,也根本就不可能待在一起长期办公,这只是用一种比较形象的方式,来形容你们彼此之间的权力分配而已。” 【我没问题:但荷鲁斯会满意这种分配吗?】 “谁知道呢。” 掌印者笑了一下。 “反正战帅的头衔是他的,他应该知足,而且,既然帝皇要返回泰拉,离开他和他的影月苍狼,那么无论怎样分配,荷鲁斯都会是不满意的:最后,我相信你能安抚好荷鲁斯,毕竟牧狼神不会是一个比庄森或者佩图拉博更困难的问题。” 【……】 摩根想了想,然后,一种诡异的笑容爬上了她的面庞,只见他眯起了眼睛,身体前倾,靠近了桌对面的掌印者。 【还有一件事情。】 【将如此之多的权力交给我和荷鲁斯:你就不怕我们两个到时候联起手来吗,掌印者?】 “……” 玛卡多横眉以对。 “我的确害怕这种可能,但我有什么办法吗?” 掌印者摊开了的手,他的态度看起来竟有些无赖。 “你要知道,摩根,在帝皇最开始的计划里,就连你这个【侍从武官】都是不存在的,大远征的一切权力,包括与神圣泰拉的沟通和协调原体之间的关系,都会是荷鲁斯的囊中之物:他甚至不需要找人合作,只需要靠自己一个人,就能闯下天大的灾祸了。” “而现在:至少你是不会选择最糟糕的选项。” 【……】 【你们就没有考虑过,除了我和荷鲁斯之外,再加一个人么:毕竟三角形总是稳定的。】 【看看你和帝皇的组合吧,在你们旁边,不也是有一个禁军首席瓦尔多么:虽然谁都知道他不干什么正事,但这并不妨碍他和你一起被称为帝皇的左右手,让你们最终成为了一个三人组。】 “你觉得你和荷鲁斯的权力架构也需要成为三角形?” 【总要有一个协调的:既然我负责协调原体和泰拉,以及原体和原体之间的关系,那我和荷鲁斯之间,就一定是存在利益冲突的:需要一个人来协调我和荷鲁斯。】 “好想法。” 玛卡多点了点头,然后直截了当的摊开了手。 “那你觉得,这个临时理事会的第三个首席,应该选谁?” “提前告诉你一下,摩根:在你之前,我们可是一直都没有选出来荷鲁斯的辅佐和制衡者,更不用说协调荷鲁斯和他的制衡者之间的第三席了。” “毕竟,这个职位不仅仅需要能力,还需要态度,需要能够让我们知根知底的信任,甚至需要一点野心:野心甚至是最难的选择。” “现在,你提供一下你心中的人选:反正就那么十几个基因原体。” 【……】 摩根开始了思考。 夹在她和荷鲁斯之间…… 阿瓦隆之主眨了眨眼睛,她几乎是本能般的,想到她那个政治天赋绝佳的兄弟:在摩根的眼里,那个奥特拉玛人绝对能够成为这个临时理事会的重要人物,他的能力甚至完全可以让他成为荷鲁斯的【侍从武官】。 【基利曼,如何?】 玛卡多摇了摇头。 “太有野心。” 【……】 摩根眯起了眼睛。 【我觉得,作为掌印者,你不应该听信流言……】 “他的野心体现在他对于奥特拉玛的病态保护上,以及他心中对于阿斯塔特和人类之间的的另一种未来的渴望,这种未来与荷鲁斯的想法有矛盾,而我不觉得,他会像你一样压抑心中的观点,他一定会和荷鲁斯爆发冲突的。” 【也有可能成为盟友:毕竟他们之间的间隙并不大?】 “那就更糟了,不是吗?” 【……】 摩根无话可说,她只能继续思考着人选。 【嗯……】 【圣吉列斯?】 “太没野心。” 【……】 这个,摩根倒是想不出来能够替大天使申辩的说法。 【察合台呢,我相信他是一个理智且客观的人物。】 “太缺野心。” 【多恩?】 “更缺野心:而且多恩的职位是泰拉禁卫,这是毋庸置疑的。” 【福格瑞姆?】 “……” “野心刚刚好:但歪了。” 【……】 摩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自动的排除了诸如费鲁斯或者伏尔甘这种也许能力和态度足够,但的确不合适的选项,以及那些更糟糕的选项:于是,她的心中便自然而然的,有了一个最后的选项。 一个总是能堪大用的家伙。 【黎曼鲁斯?】 “……” 玛卡多猛地抬头,就这样看向了摩根。 他的面容是惊悚的。 “黎曼鲁斯?!” 【……】 “你是认真的?” 【……】 摩根被这种惊悚且荒诞的目光直视着,她的心中自然而然的燃起了怒火,但阿瓦隆之主随即就深深的呼吸,压抑了这种怒火,并且努力维系着表面上的微笑。 她摊开手,以尽可能多的礼仪向马卡多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么,如果连黎曼鲁斯都不行的话,我已经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 【你的心中有什么人选吗,尊敬的掌印者阁下。】 “……” 玛卡多沉默了一下,他很快就给出了一个答案。 “庄森,如何。” 【……】 这一次,轮到摩根惊悚了。 【庄森?!】 “……” 【你是认真的?】 (本章完) 第404章 该章节无法查询 有一件事情,玛卡多想破头皮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摩根居然会选择黎曼鲁斯,而不是庄森? 毕竟,黎曼鲁斯是和玛卡多关系最亲密的基因原体,没人比玛卡多更了解黎曼鲁斯了,他知道这家伙在这件事上靠不住:反而是庄森的忠诚,也许更可靠一些。 而同样有一件事情,摩根想破头皮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玛卡多居然会选择庄森,而不是黎曼鲁斯? 毕竟,庄森是和摩根关系最亲密的基因原体,没人比她更了解庄森了,她知道这家伙在这个问题上是绝对靠不住的:倒是黎曼鲁斯身上那种大智若愚,以及堪称豁达的心胸,值得他们的期待。 【……】 “……” 所以:对面的这个家伙到底在犯什么傻? 明明刚才还挺精明的。 在这一刻,同样的疑惑,困扰着人类帝国中最聪明的两个人。 但无论是摩根还是玛卡多,都显然没有时间来思考这种高深的精神状态问题:这两位心思缜密的存在几乎是同时捕捉到了对方瞳孔中的错愕,并随之推理出来了对方心里的想法,然后,便理所应当的更加错愕了起来。 他/她居然是认真的! 他/她居然真的认为庄森/黎曼鲁斯是一个合适的家伙? …… 帝皇在上啊…… …… 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沉默占据了桌案的两侧,其中还裹挟着莫名的尴尬,与讥讽。 直到摩根眨了眨眼睛,率先投出了视线,而马卡多则是放下了手中都杯子,然后握掌成拳,重重的咳嗽了几下,权当是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 掌印者的目光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沉稳,他重新看向了基因原体,抛出来了新的问题。 “你为什么觉得,鲁斯会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 玛卡多的这个问题,让摩根直接笑出了声来。 【那你为什么觉得,黎曼鲁斯不合适呢?】 “……” “你在用问题回答问题:这是不合适的,摩根。” 阿瓦隆之主嗤笑一声。 【伱在用傻子制衡傻子:难道这就合适了么?】 “……” 掌印者的眉头一挑,他略微思考一下,是要在这个问题上绕一下圈子,还是坦诚相对:而考虑到摩根在这个问题上,属于是刚刚【入伙】的新人,值得信任,玛卡多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那么,告诉我你选择黎曼鲁斯的理由,阿瓦隆的领主。” 摩根没有立刻回答掌印者,她的身体前倾,将两条胳臂都放在了桌案之上,茶杯推到一旁,任凭里面的茶饮慢慢冷却。 摩根的面孔是略微严肃的。 【因为这种问题的解决办法并不是优中择优,而是逐一排除:在我们优先排除掉了基利曼、圣吉列斯、察合台和福格瑞姆这些选项之后,在剩下的那些选项中,黎曼鲁斯就是可以接受的底线了。】 “……” 玛卡多缓缓的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的确,黎曼鲁斯永远都会是问题的一个答案,他的存在就是确保我们在所有时刻都至少留有一张能够使用的牌:但不要忘了,黎曼鲁斯终究只是一个保底的选项,而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在原体中选出最优秀的那一个。” 【在这个问题上,黎曼鲁斯本就是最优秀的那个:相信我,掌印者,我已经见过了我的决大部分兄弟了,现在没有人比黎曼鲁斯更适合这个职位了。】 摩根的身子有些倾斜,她将重心放在了一侧的胳臂上,并让掌心的五指逐一地摊开,然后再慢慢地聚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 “但他依旧有缺点。” 【缺点?】 摩根嗤笑了一声:说一个基因原体有缺点,就像在说一个艾达灵族喜欢背信弃义一样。 【我当然知道他有缺点,玛卡多阁下,再怎么说我也和黎曼鲁斯并肩作战了数年之久了,我知道他并不能够独当一面,他的鲁莽与暴躁会酿成大祸。】 【但请你想一想:无论是我还是荷鲁斯,都根本不可能给黎曼鲁斯独自的决定权,他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向我们索要。】 【既然他做不了决定,那就别给他做决定的权力,我又不是某个把大量的军团和力量交给一群孩子的帝王,不是吗?】 阿瓦隆之主的声音中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讽刺。 “……” 马卡多抿了一口茶,就像是细细的品尝。 “问题不在这里,摩根:你没有意识到一个细节。” “所谓权力,是相互的东西,是上层和下层之间进行互相输出的产物:权力的上层需要来自于下层的支持,才能维护自己的统治,而权力的下层,也需要来自于上层的反馈,才能满足于自我的位置。” 【我知道这些,掌印者,我手下就有一个国度呢】 “我不担心这一点,我要告诉你的是:既然你们在这个体系中会处于上层,那么你们就必须小心维护你们对那些下层的反馈,而这些反馈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权威性,或者说公信力。” 【……】 摩根眯起了眼睛。 她只是沉默了一下,就知道了掌印者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让黎曼鲁斯加入决策的圈子,会破坏决策层的公信力,或者说,会破坏我和荷鲁斯的权威性?】 “你以为呢:你需要管理的,可是一群基因原体!” 玛卡多轻哼了一声,他没有正面的回答,而是指了指他和摩根的头顶之上,基因原体顺着掌印者的指引看去,只看到一片足以晃瞎人眼球的绚烂。 那是巨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水晶吊灯,几乎每一个的大小都可以与无畏机甲媲美,当它们成群结队的悬挂在这座大会议殿堂的天花板上的时候,便足以让任何踏进这里的凡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敬畏:这无疑是富足、奢靡、以及这些情绪背后的,权力的象征。 “你知道,这些水晶灯都有什么用吗,摩根?” 【照明?】 “不。” 玛卡多摇了摇头。 “它们并不能照明:因为这些巨型水晶灯的每一片镜片都是由来自于不同世界的昂贵金属所单独打造的,所以,它们彼此之间无法进行完好的反应,实际上能发出的光亮是很微弱的,这个房间主要的照明系统,是靠墙壁上那些其貌不扬的壁灯。” “但尽管如此,我们依旧花费巨资,打造了这些毫无用处的巨型水晶吊灯:因为这座大会议室,是用我们用来接待那些刚刚臣服于帝国的星球总督的地方,而我们头顶的这些水晶吊灯,它们的每一个镜片都象征着一个被帝国征服,向帝国俯首称臣的世界。” “而当那些新进的投降者们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有什么比这些奢靡的无用品,更能让他们感受到帝国的力量与权威呢?” 【……】 尽管基因原体是嘴角含笑的向上看去,但在听到了玛卡多的话语之后,阿瓦隆之主的眉头依旧闪过了一丝困惑。 【如果要在那些星球总督的面前塑造权威的话,这座泰拉皇宫本身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让那些新晋的臣服者站在泰拉的土地上,仰望着这座直插天际的皇宫: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他们意识到帝国的力量呢?】 “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掌印者自嘲的一笑,他随意的把玩着掌中的茶杯,向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讲述着这些帝国内部的政治游戏:在此之前,这些老生常谈的迂腐把戏,是不会向基因原体有所泄露的。 摩根想的没错:在人类之主的某种授意下,掌印者的确会有意的削弱基因原体对于政治和权力的敏感度与了解程度,以此来将他们隔绝在泰拉的权力游戏之外。 从这个角度来说,现在的摩根是原体中独一份的【幸运儿】。 “但是那样做的效果很不好:因为像泰拉皇宫这样巨大的宫殿,那些星球总督们在自己的世界上作威作福了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之后,照样能够建造出来。” 【……】 “反而是像巨型水晶吊灯这样的精巧物件,更能给他们以视觉上面的冲击感:尤其是在见识到这些吊灯的制造过程后,他们就会清醒的意识到,他们的国度和人类帝国之间的差距。” “所以,你会在泰拉皇宫中看到那么多无用的,用来堆放艺术品和奢侈品的房间:它们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展示,是一种对于人心内部的冲击,而在我们使用的无数个像是巨型水晶吊灯这样的手段,一轮又一轮的冲击过那些凡人总督的内心之后,在他们的心中,帝国的权威就已经被塑造了起来。” 掌印者摊开手,他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在给阿瓦隆之主讲述着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对于泰拉的权力游戏来说,这些只不过是最基础的常识罢了。 在未来,这位阿瓦隆的领主还需要学会很多,学会更多。 直到…… 掌印者的瞳孔发亮。 直到她变得和他一样,直到她的表现足以让他安心。 让他能够安心的放手。 …… 这是帝皇的意志。 “……” 玛卡多重重的咳嗽了一下。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只要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比如说在他们游览的过程中,有一个水晶吊灯因故砸落在地上,或者有一个吊灯被发现是假货。” “只需这一个错误,所有塑造权威的努力就会烟消云散,因为他们的内心中会出现裂痕,而裂痕总会撕碎他们的忠诚:所谓人心,就是这样一种脆弱且多变的存在,在凡人的内心里,想要塑造什么认知是很难的,但破坏却是很简单的,只需要一瞬间。” 【……】 【的确是这样。】 摩根沉默了很久,也许有五到六秒的时间:对于一名能够进行多线程思考的基因原体来说,这的确是很漫长的时间了。 她严肃的点了点头,认同了掌印者的这个观点,在这一刻,摩根想起了自己当初降临在阿瓦隆上的时候,将整个的宫殿都悬浮在高空中,用来震慑人心的举动。 其实这是同样的道理:阿瓦隆上的国王与领主们,未必没有奢华的宫殿,但他们的宫殿绝对不可能漂浮在空中。 而这些能够前往神圣泰拉朝拜的星球总督们,未必没有能够稍稍媲美泰拉皇宫的王庭,但他们绝对没有能力来打造这种需要成千上万个世界,才能打造出来的,奢华无用的【世界】吊灯。 这种远远超出能力范围,甚至远远超出认知范围的存在,最容易在人类的内心深处,打下深刻的烙印,令人忌惮、畏惧、敬仰、心生膜拜:而这些情绪,就是权威与权力最原始的来源。 “你能理解这点最好。” 玛卡多点了点头。 “而既然凡人都如此,那么基因原体只会更甚。” “你的兄弟们的内心,要比绝大多数的凡人都更为敏感:摩根,不要认为负责大运征前线的统筹,是多么轻松的事情,你需要仔细地把银河之中最为脆弱也最为强大的十多颗心灵,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每时每刻都保持谨慎。” 【将黎曼鲁斯纳入到这个管理层,就是不谨慎的体现?】 面对摩根的质疑,玛卡多只是轻哼了一声。 “黎曼鲁斯的能力的确是没有问题的,但你要注意另一件事情:就是黎曼鲁斯的名声和外在形象,完全就是权威和公信力的反义词,尤其是是他在基因原体中的形象。” “坦白点说就是:连黎曼鲁斯都能进的部门,能有什么权威?” 【……】 看到基因原体的表情依旧有些疑惑,马卡多只能再次指了指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 “你要知道,摩根: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如此清晰的观察每一个基因原体的内在,想想吧,你的大多数兄弟甚至认为你是一个柔和乃至软弱的基因原体,他们对于黎曼鲁斯,又能有怎样的认知?” “无论狼王的内在是一个多么清醒且冷静的人,在大多数原体的眼中,他就是一个蛮子,而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蛮子站在自己头顶上的,也绝对不会承认一个收纳了蛮子的统治机构。” “荷鲁斯有帝皇的背书,而你则能躲在荷鲁斯的阴影之下,施展你的魅力与能力:与你们相比,黎曼鲁斯又有什么手段,来塑造他在兄弟之中的权威?” 【……】 【就为了这个?】 摩根有些错愕的皱起眉头。 【为了这些……毫无理论依据的事情?】 【他们哪怕抽出十天的时间与黎曼鲁斯相处,都能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物:为了照顾他们这种懒惰的行为,我们就不得不排除掉最优秀的选项?】 “优秀,不一定是合适。” 这一次,轮到掌印者发出一声嗤笑了。 “凡人的选择向来是选择那个最合适的,而不是那个最优秀的:这是他们独有的迂腐与妥协,你也要适应这一点,摩根。” “想想你的血亲们吧:他们有谁喜欢讲究理论依据的?又有谁是能够放下内心中的骄傲,去和自己的兄弟长期相处,仔细看看自己的兄弟有哪些地方胜过自己的?” “让他们承认他们的不足之处倒不如杀了他们:如果胜过他们的是那些亲近的兄弟,倒还好,如果是鲁斯这样的蛮子,那他们可能真的就要自杀了。” 【……】 【有一个人能做到。】 摩根眨了眨眼睛。 “是啊,我们都知道有一个人能做到,并且还能够承认他的不足之处,虚心的加以学习:所以,那个人现在是人类帝国境内,野心勃勃的潜在叛贼了。” 摩根想了想。 她想到了佩图拉博、马格努斯和罗嘉,还有罗嘉、基利曼…… 想想一旦知晓是黎曼鲁斯去管辖他们,那么这些基因原体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和他们在一怒之下可能做出的事情…… 【……】 【你说得对。】 摩根摇头叹息。 【但尽管如此,我也不认为庄森会是合适的选择:毕竟黎曼鲁斯虽然因为外在形象的原因,而遭到淘汰,但他的能力是过关的,而庄森甚至连能力都无法过关。】 “……” 掌印者的眉头一挑。 “他毁灭了冉丹,他执掌着最强大的第一军团,他对于帝皇的忠程是我们都能肯定的,他在基因原体中也有着可怕的名声:你能告诉我他哪项能力不过关吗?” 【……】 摩根眯起了眼睛。 只见阿瓦隆之主从鼻腔中吐出了一丝轻蔑的无奈,随后,摩根便在维桑尼亚递上来的公文包中,挑选了一番,拿到那块她所需要的记忆模板,摁住,接受了里面的那些数据流。 做完这个流程后,基因原体便向掌印者伸出了手,而玛卡多也没有迟疑的,与摩根握手,就这样接受到了摩根脑海中的数据。 “……” “这是什么?” 【庄森的能力。】 “……” 玛卡多沉默了。 在接下来,大约一分钟的时间里面,掌印者一直保持着这种难以名状的沉默,只不过在他那张苍老的面容上,则是在以完全相反的速度与烈度,变换着神情。 先是眉眼挑起,然后是嘴角的扭曲,接着就是一抹罕见的汗滴从耳垂旁滑落,而他的瞳孔则是在震惊、错愕、以及略微的愤怒之中来回跳跃着。 直到摩根一脸微笑的,将【六个泰坦军团】这样的话语,传输到了玛卡多脑海中的时候,掌印者终于咬了咬牙,一把甩开了基因原体的手,断开了连接。 “……” 他张了张嘴,然后又舔了舔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话。 “你说的对。” “……” “庄森不适合这个职位。” “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 【这样最好。】 摩根只是微笑。 接着,原体和掌印者便又陷入了一段沉默之中。 “……” 【……】 “……”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玛卡多摆了摆手。 “我们需要讨论一下如何安置你的那群兄弟们:给予他们怎样的权力与荣誉,让他们能够心甘情愿的加入到这个体系中来,讨论完这件事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 摩根感到有些抗拒。 【你的意思是:就你和我两个人,一个凡人的官员和一个基因原体,在私下里衡量其他基因原体的地位,思考该如何的加以利用和劝诱,将这些帝皇的子嗣和阿斯塔特军团,如同桌面上的茶杯一样随意的摆弄?】 “这就是凡人的政治。” 掌印者嘲讽的一笑。 “是的,你要和我讨论你的兄弟们的待遇,就如同上位者一般来思考与摆弄他们的思想:你最好适应这一点,摩根,因为这就是你在未来的主要工作。” “感觉如何?” 【……】 【……】 【真棒。】 【我们从谁先开始?】 “……” 玛卡多瞥了一眼摩根此时此刻的表情。 那是…… 跃跃欲试。 (本章完) 第405章 政治与魄力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处置基利曼的职位?” 【不处置。】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诏安入朝,旧领安堵,承认头衔,自治疆土,将他从半独立的事业编制,拉入到人类帝国正统的行政编制里面来。】 “……说的清楚一点。” 【大奥特拉玛特别行政区首席行政长官,兼大奥特拉玛远征军区临时军事委员会主席,兼大奥特拉玛星区全境公民的保护者,兼马库拉格执政官,及其周围诸星系的临时摄政:由人类帝皇亲自授予,拥有为泰拉议会总督大奥特拉玛星区内全体帝国世界,与全体远征舰队之特权。】 “……” “头衔很长。” 【的确如此。】 “内容很少。” 【理应如此。】 “华而不实。” 【只为如此。】 “……” “你觉得基利曼不会生气么?” 【不,他只会长舒一口气。】 “……” “你还是不了解政治,摩根。” 【我是不了解政治:但伱也不了解基利曼,不是么?】 摩根轻笑了一下。 【而我,了解他。】 【我很确信,基利曼内心中想要的,就是这个。】 “……” 玛卡多抬起了头,努力压下了瞳孔中的困惑。 他看了一眼摩根,手上切割肉排的动作也随之停滞了下来:在泰拉皇宫之中,无疑拥有着整个银河范围内最为杰出的侍者团队,仅仅是掌印者与基因原体沉默以对的三分钟内,这些不知在何处待命的仆人们就能悄无声息的出现,迅速的清理好两者之间的桌面,将所有的餐点精巧布盘,再悄无声息的退出这个房间。 就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森林里那些小妖精的馈赠一样,不知不觉的就出现在了桌面上:只不过这些足以在泰拉的巢都中超出天价的珍馐美味,在此时的两位食客眼中,与寻常的沙土也无异。 毕竟,无论是玛卡多,还是摩根,都不是什么贪嘴的人:蜘蛛女皇只是喜欢灵魂和点心而已,她在日常饮食方面,对待自己还是很苛刻的,毕竟总不能每一次都靠灵能保持身材和体重吧。 相对来说,比起让自己享受口腹之欲,这位破晓者的基因原体更喜欢锲而不舍地改善军团中的餐饮质量,努力让破晓者军团中地位最低微的一名仆役,也能吃得比泰拉上的贵族更为营养健康。 这并非是玩笑话:在摩根的授意下,第二军团会定期对自家的辅助军战士和凡人辅佐者们进行身体和心理方面的健康检查,每艘军团的舰船上,也都配有标准配额的营养学专家,甚至在远东边疆的核心星系之中,拥有基因原体专门设立的农业世界,这些农业世界会以传统的方式来种植新鲜的蔬果,并且产品只会配给给军队。 更有甚者,这位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其实自己也很喜欢下厨,这是她消磨时间的方法之一:不过,她并不喜欢食用自己做的饭,而是会随机挑选在上一次战斗中表现尤为出色的破晓者或者凡人士兵们,邀请他们共进晚宴,并在晚宴后为他们颁发勋章。 在阿瓦隆之主看来,这是一种历史悠久的、较为私密的、行之有效的奖励手段:事实证明,它的效果也的确是非常的显著。 更何况,看着自己做的饭被食客们心怀感激的吃得干干净净,的确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摩根曾因为这个理由,而一边看着室女座收拾餐盘,一边向康拉德炫耀她的手艺。 而面对自己血亲的骄傲,午夜幽魂只是冰冷的回应了一句话。 —————— “我觉得你在养猪。” —————— 摩根没有生气。 …… 真的。 ——————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了:康拉德已经很久都没有得到来自于他的姐姐的爱了,毫无疑问,午夜幽魂渴望着这份久违的爱。 于是,他的愿望被满足了。 大家都很满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收拾完晚宴残羹的室女座,还得再将整个宴会厅从上到下地清洗一遍。 可尽管如此,宴会厅依旧在此之后,被搁置了一周的时间,来散去血腥味。 —————— 【掌印者阁下:你是觉得这个官职有什么问题吗?】 “……” “不算大问题。” 掌印者低下头,再次开始了他机械般的进食,只见他以某种看不见的规律性切割着肉排,放进了嘴中,缓慢的咀嚼着。 “原本我在和帝皇的讨论中,给予基利曼的官职,和你口中的这个其实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我的那个要更精简一些,而且还给了他一些实际上的权力。” 【你不应该这么做的:坐拥五百世界的基利曼就已经是所有人口中的野心勃勃之辈了,你如果再给他一些实际上的权力,我简直不敢想象他的名声会如何了。】 “那你觉得,你这套头衔的可取之处在哪里?” 【复杂,花俏,华而不实。】 “这是优点?” 【以凡人的政治学来说:的确是优点。】 “……” 这一次,轮到掌印者来沉默不语了。 “那跟我说说看,它具体能有什么优点?” 【……】 摩根撇了眼玛卡多,然后心不在焉的从一旁精美的果盘中,插起了一块香蕉,放进嘴里咀嚼:她可不相信大名鼎鼎的掌印者就连这个点常识都不知道,这只是玛卡多的又一次考验罢了。 于是,阿瓦隆之主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回答。 【你知道么,掌印者。】 【君王,是四个字母(king)。】 【伯爵,是五个字母(count)。】 【总督是,八个字母(governor)。】 【大臣,也是八个字母(minister)。】 【普通的官僚,却需要十个字母(bureaucrat)。】 【而更低一层的,只能管理区区一个城市的地方长官,那更是需要十一个字母(cityprefect)。】 摩根摊开手,口齿不清的吐出了这一长串话,藏匿在口齿间的舌头如同蛇一样的活动着,在长篇大论的间隙,一点点地将含在嘴里的香蕉碾碎,一丝一毫的果泥都没有粘在牙齿上。 【你看,所谓政治就是这样的把戏:真正的统治者只需要最短的称呼,就可以宣告自己的权威,只有弱者才会斤斤计较,强者都是随意抓取自己的东西,一些因为大意而造成的些许损失,根本不会被他们放进眼中。】 【就像我再怎么爱惜我麾下下那些凡人辅助军的性命,在每一场值得铭记的大战中,我麾下的文官们还是要签署几十万、几百万乃至更多的阵亡通知单。】 【但即便如此,破晓者军团依旧是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中,凡人辅助军伤亡率最低的一个军团:就连火蜥蜴和极限战士,在这方面都是不如我们的。】 “我知道这件事情。” 在桌案的对面,掌印者突然插了一句嘴,他点了点头,咽下了口中正在咀嚼的肉块,饶有兴趣地决定开发一下这个话题。 “你是怎么做到的:在我眼以前的认知中,极限战士军团与他们的凡人辅助部队的配合,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了,但你的军团却在这方面胜过了他。” “靠的是什么:你的凡人辅助军更强么?” 【的确。】 阿瓦隆之主点了点头。 【我的凡人辅助军更强:因为在奥特拉玛,凡人辅助军终究只是凡人辅助军而已,而在阿瓦隆,他们被当作与阿斯塔特同一级别的主力部队来运用与尊重,也被要求变得和阿斯塔特同样强大。】 “……” “他们能做到这一点?” 身为凡人的玛卡多的疑问,反而让身为原体的摩根感到有些好笑的挑起了眉头:于是,蜘蛛女皇插起了一块多汁的肉排,一边缓慢地咀嚼,一边得意洋洋地向马卡多吐出了一句话。 【一个凡人会被一个阿斯塔特虐杀,十个凡人会被十个阿斯塔特轻松解决,一百个凡人可能会暂时挡住一百名阿斯塔特,但如果是成千上万的凡人战士,却未必不能抗衡成千上万的阿斯塔特。】 【永远不要小看那些凡人。】 “我就是凡人,摩根。” 【但你在小看他们:甚至不如我这个基因原体。】 “……” 摩根的身体前倾。 【说真的,掌印者:你多久没有走上战争的前线,去目睹那些凡人战士在绝境与鲜血之中,能够迸发出怎样的意志了?】 【总是观看战报,而不是亲自体验战争的残酷,会让你将人命视作无用的数据,会让你将高贵的牺牲视作理所当然:于是,你会变得残忍且无情,变得傲慢且愚蠢,变得像刚才那样……】 【荒唐。】 “……” 掌印者的瞳孔中闪烁着一道白光,他没有追究这个问题,只是切割盘中肉排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疑且粗暴了起来。 “帝皇的选择是正确的。” 掌印者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样的一句话,而正当摩根为此感到疑惑的时候,他便再次开口。 “我们还是聊一下基利曼吧。” 【当然。】 摩根点了点头,捏住了盛满香槟的酒杯。 【你想问什么?】 “你给基利曼的那些头衔,到底有什么含义吗?” 【就像我说的那样,承认现有的事实。】 摩根抿了一口酒。 【所谓的大奥特拉玛行政专区或者大奥特拉玛远征军区,归根结底,不过是五百世界的另一种说法而已,而五百世界既然已经是基利曼的囊中之物,那我们为什么不干脆顺水推舟一下呢?】 “用帝国的官方口吻,来承认基利曼对于奥特拉玛的统治?” 【毕竟帝国官方从未对五百世界有过任何书面形式的认可:虽然我们都知道这是为了避嫌,但是以基利曼的性格来说,这肯定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绝对乐于看到帝国将这根刺亲手拔去。】 【哪怕付出小小的代价,比如说这会变相地限制奥特拉玛区域对于帝国内陆的扩张,基利曼也是绝对愿意接受的。】 【对帝国来说,这个头衔足够的高贵且华而不实,听起来威风八面,但实际上只是承认了基利曼对于五百世界的既定统治,而我们不需要再付出额外的东西。】 【而对基利曼来说,他能够确定自己对五百世界的统治,是拥有帝国法律背书的,这就已经完全足够了:我的那位奥特拉玛兄弟可能是所有原体中,唯一一个将帝国的法律奉为圭臬的存在,连多恩都不会像他这样的迂腐。】 掌印者点了点头,随即便拿起了自己的那杯香槟。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将基利曼命名为大奥特拉玛区域的总督,而是将其权力分开为特别行政区,以及临时军事委员会,还有特殊总督权这样的区划呢?” 【因为它们本就要分开。】 摩根摊开手。 【建立行政区,是为了确定五百世界的边界在哪里,这是帝国和基利曼都很关心的问题,至于所谓的临时军事委员会,以及临时摄政这样的头衔……】 基因原体笑了笑。 【我们都知道,虽然听起来是临时的,但只要大远征一天没有结束,这些【临时】就永远不会迎来终结,这点道理,基利曼是不可能不明白的。】 【而且,地方的行政权力固然是可以给的,但是大远征的军事权力,只能是临时。】 【至于总督五百世界的所有世界和远征舰队,原本那里的所有世界和远征舰队,就都是极限战士军团的家产,一切都是顺水推舟,承认事实罢了。】 【但是听起来,这就是一套庞大且复杂的头衔,权势煊赫:哪怕比起战帅,也不落下风。】 “……” 掌印者干瘪的腮帮子一股一股的运动着,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摩根的诸多说法。 “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大奥特拉玛,而不是帝国常用的五百世界?” 【……】 基因原体瞥了掌印者一眼,轻笑出声。 【你就不担心,基利曼在日后跟你好好的分析一下,在马库拉格那里,世界是什么意思吗:要知道在最开始,五百世界就是单纯的五百个世界而已,其中甚至有着无人星球的存在,但现在,五百世界已经是五百个覆盖各种资源点的核心文明世界了。】 【照这么下去,在马库拉格的字典中,没准世界和星区,就要是同义词了:我的马库拉格兄弟虽然并不野心勃勃,但他的确很喜欢玩文字游戏。】 “……” 玛卡多眉头一挑。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在政治领域来说,这一举动与自杀无异:我并不觉得你的那位马库拉格兄弟,会如此地缺乏政治嗅觉,他是很优秀的政治家。”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摩根咧嘴,一笑。 【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我尊敬的玛卡多阁下:基利曼从来都不是一位政治家,他缺少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他缺少下作肮脏残忍无情的心脏,他缺少着面对着那些最极端的冒犯时,也会满脸笑容的无耻之极。】 【他是一个莽夫,政治家怎么可能会是莽夫呢?】 【他不是政治家,他甚至算不上是一位政客,他只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行政管理人员而已:他也许有着些许的官僚作风和迂腐作态,但他的所谓政治嗅觉却低的要命,他的理想和本性比起传说中的哲人王还要更为纯洁。】 【真正的政治家,真正将良心与面皮都湮灭了,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的家伙,在原体之中的确有着一个:现在,她可是就坐在你的面前,与你讨论着帝国之中,那些肮脏的政治戏码呢。】 “……” 掌印者沉默着。 玛卡多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愕,而是放下空了的酒杯,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旁边的酒壶便自动升起,再次倒满了芬芳的香槟。 “你就是凭此,认为基利曼会满足于这样的头衔?” 【差不多吧:具体来说,基利曼根本不想要任何的头衔,就连我们授予的这个头衔,他也只会因为马库拉格的利益而接受它,而不是他自己的荣耀。】 “那他想要什么?” 【……】 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她罕见的犹豫了一下。 【退休?】 “……” “啊,真是一个伟大的理想。” 玛卡多点了点头,语气真诚。 【谁说不是呢:这真是一个伟大的普世理念。】 摩根耸了耸肩,她伸出叉子叉住了盘中的芝士火腿,小心的平衡着上面的炼乳,然后将其缓缓抬了起来,放到了侍立在一旁的维桑尼亚的嘴边。 只见这位冷漠的侍女很是迟疑了一阵子:她先是瞥了一眼对面充耳不闻的掌印者,随后才小心的张开了嘴,接过了母亲的喂食。 【味道如何?】 “不如你亲手做的好,母亲。” 【那是当然了,等到我们回到了阿瓦隆,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份芝士火腿,那才叫好吃。】 摩根微笑着看向了自己女儿鼓起的腮帮子,心满意足地挠了挠那下颚上滚动的软肉。 “我在阿瓦隆的法务部还有积压的工作,母亲。” 【放一放,陪我一阵子:许久不见你,我挺想你的。】 “遵命,母亲。” “……” 玛卡多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面无表情的咀嚼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竭尽全力的想将眼前的这一幕,幻化成帝皇和他的基因原体:任何一个基因原体都可以。 但很可惜,这样的尝试很快就宣告失败了。 “……” 他在发什么疯啊…… “……” 算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吃饭吃饭。 话说回来:今天的柠檬汁煎巴沙鱼做得有些过火了。 嗯。 略显酸涩。 —————— “……” 还有一件事。 这个丫头,绝对不是天启那个混蛋亲生的。 绝对,不会是。 —————— “那么,我们这算是已经解决了基利曼?” 【别高兴的太早,基利曼可不是最难的那一个:或者说,在任何有关于原体的问题上,基利曼都不会是最难的那一个。】 “那可不一定:当泰拉需要剪除那些国中之国的时候,我相信基利曼会是最困难的那一个,他的五百世界配得上这样的评价。” 【不不不。】 摩根摇了摇头,她的面色严肃无比。 【有一个选项比基利曼还有更难一个层次。】 “是什么?” 【我和基利曼的联手。】 “……” 草。 确实。 掌印者的眉头跳了跳。 …… “那你觉得,在基利曼之上,还有哪些人称得上是难的?” 【嗯……】 基因原体思考了一下。 【庄森、莫塔里安、罗嘉、和存在可能性的费鲁斯。】 “存在可能性的?” 【意思就是:如果费鲁斯是意识到战帅这个岗位不适合自己,而放弃战帅竞选的话,那么他在这个问题也会看得开,无欲无求。】 “而如果费鲁斯是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情况下落选战帅,那么他的心中就有可能存在执拗,甚至存在激进的思想,从而影响到我们现在讨论的这个话题?” 【钢铁之手,是这样的。】 “……” 玛卡多点了点头,但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没有佩图拉博么?” 【没有。】 掌印者的眼前一亮。 “你有办法解决佩图拉博?” 【……也没有。】 摩根显得很老实,她正忙着给自己的女儿喂食。 【你是在问我,原体中困难的那几个:而困难,意味着最起码还有解决之道,但是佩图拉博在这个问题上,是无解的。】 “……无解?” 【当然。】 摩根轻哼了一声。 【不过,你要是能说服帝皇别任命多恩为泰拉禁卫的话,我倒是有办法来解决佩图拉博:但你能够做到这一点么,掌印者?】 【帝皇那边,你能解决么?】 “……” 玛卡多眨了眨眼睛。 “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如何解决佩图拉博吧。” 【洗耳恭听。】 摩根抬起手,看起来是不打算主动地发言了。 “……” 掌印者开始了冥思苦想。 “嗯……” “帝国总工程师,如何?” 【你是要忽略佩图拉博在战争方面的无数贡献,将他视做一个只能在建筑工地中打转的泥瓦工头子吗:凭什么多恩能在荣耀的泰拉上建造皇宫的城墙,而佩图拉博只能在偏远的世界上,给一群未开化的贫民盖广场?】 “……” “既然如此,人类帝国的军工建设总监如何?” 【又是这样:你们又一次忽视了佩图拉博对于那些大图书馆和古希腊剧场的热爱,却只想将他的智慧作为发起战争的机器,要么在前线流血,要么将美丽的土地建设成充斥着钢铁与尘埃的要塞,你们总是在破坏着佩图拉博心中那仅剩不多的美学,和对世界的热爱。】 “……” “你是在跟我抬杠,摩根?” 【不敢。】 摩根笑了笑。 【我只是在让你切身实际地体会佩图拉博的热情似火罢了?】 “……” “你是说,如果我做出这样的安排,他会如此回应我。” 【不。】 摩根摇了摇头。 【你要知道,我的奥林匹亚兄弟可是一个行动派,他可不会像我这样,只是坐在你对面的椅子上发牢骚: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钢铁勇士军团中的无畏那么多吗?】 “……” “太阳禁卫:多恩只能负责神圣泰拉一个世界的建设与守备,而佩图拉博却可以负责整个太阳星域的建设与守备,无论是军工建筑还是民用建筑,任他自己选。” 【凭什么多恩就能负责神圣泰拉,而佩图拉博与钢铁勇士就只能在神圣泰拉周围的那些世界上给他打下手:难道你认为,第四军团就只能是第七军团的簇拥么?】 “……” #玛卡多的沉默# “……” 掌印者重重的呼吸着,摩根能够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么泰拉禁卫呢,让佩图拉博担任这个位置。” 【哈?!】 摩根怪叫了一声。 【你怎么敢把佩图拉博压抑在神圣泰拉这片远离大远征前线的土地上,任凭多恩和其他的军团在大远征中为人类开疆拓土,而佩图拉博却只能在神圣泰拉上吃灰:你是在蔑视钢铁勇士军团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用鲜血、牺牲和汗水所打下的无数荣誉吗?】 “……” 玛卡多眯起了眼睛。 在几乎将那口有些老旧的牙关咬碎之后,他反而陷入了某种物极必反的宁静之中:只见掌印者安静的坐了下来,拿起那杯香槟,再次小口小口的抿着。 “你知道吗:佩图拉博在我这里的印象,其实很不错。” 摩根轻哼一声。 【这很正常:如果我和庄森不需要继续合作的话,我也很愿意为他在帝国阴影中的不断奋战,而说上几句好话。】 【如果我需要与它继续合作的话:我只想把它宰了,把它的皮给剥下,来当我的床垫,再把它的脑袋挂在我的餐桌旁边。】 “……” 又是一阵沉默。 马卡多再一次放下了自己掌中空掉的酒杯。 “所以,对于佩图拉博,你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 【……】 【有一个,但是设立这个岗位比较需要……】 “勇气?” 【魄力。】 “哦。” 玛卡多叹息了一下。 “那可真是不妙啊。” “……算了,你……说说看。” 摩根眨了眨眼睛。 【掌印者阁下,不知道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原体之中其实还缺少着一位能够在其他原体之上,拥有监督和处罚权力的:大远征的总督察,或者大法官?】 “……” “佩图拉博?” 【是的。】 “督察?” 【字面意思。】 “凌驾于原体之上?” 【私下告诉他就可以了。】 “拥有处罚其他原体的资格?” 【他也许不会用这份权力。】 “……也许?” 【……】 【大概?】 “……” 玛卡多板着脸,他的面色显得十分的僵硬,仅有一只眼睛的眼皮在不断的跳动,就仿佛一只在毒蛇的注视下渴望逃脱的青蛙。 “哦,帝皇在上啊。” 半晌之后,他才喃喃自语。 “这可真是需要……一点魄力。” (本章完) 第406章 原体中的政治家 “那么,不知道我们尊敬的行政部首席长官摩根阁下,对于大远征临时军事委员会的建立,还有着什么指导性的意见么?” 【行政部首席长官?】 “帝皇决定给予你的职位:虽然我们也曾考虑过理事会秘书、文官长、战帅首席秘书长、常务主官以及行政总监等职位,但是它们都不太适合,具体来说,是不太适合对外公布出来。” “毕竟,即使你个人再怎么不慕荣利,但是像【秘书】或者【秘书长】这样的称呼,还是太具有诱导性了:让一个原体担任战帅的秘书长?荷鲁斯自己都不敢这么想,他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说的也是。】 摩根用叉子在逐渐冷掉的肉排上撕下了一块,放进嘴里。 【哪怕是庄森,当初也没有狂妄到让我担任他的秘书。】 “他给你的是什么头衔?” 【……】 【私人顾问。】 “……” “真聪明啊。” 掌印者轻声地感慨了一下。 他的一只手放在了桌面上,而另一只手则是匀速地摇晃着掌中的酒杯,只见其面前的餐盘上已然干干净净,作为一届【凡人】,掌印者的食量,自然是远比基因原体要更小的:即使,是摩根这样的【羽量级】原体。 而就在帝皇的女儿清理着餐盘中剩余的那些肉食、面包与酱料的时候,帝皇的忠仆便借机为她好好地讲解了一下,前者到底要面临怎样的一个草台班子。 “我尽可能会言简意赅。” 玛卡多清了清嗓子。 “简单来说就是:在帝皇返回神圣泰拉以后,有关于大远征的一切军事活动、以及前线部分地区的政务活动,将会由一个名为【临时委员会】的机构全面接手,当然,这个临时委员会永远都不会是帝国的正规行政部门,而且在所有正规的帝国书案文件中,我们也都会视其不存在,但它的确存在。” “人们会知道它、了解它、畏惧它:于是,他们不会承认它。” 【影子内阁?】 “可以这么理解。” 【怎么办到的?】 “自有技巧。” 掌印者抿嘴,微笑。 “伱可以这么理解:像临时理事委员会这种等级的存在,只会出现在一些最高等级或者最为机密的公文与通报之中,而这些公文与通报的阅读者们,自然会理解一个不被承认的,如此庞大的机构,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会有好奇心的。” “沉默,就是聪明人的声音。” 【……】 原体点了点头。 【继续。】 摩根用自己的叉子和手指,将那有些冷却的面包卷,一一揉搓成了面团,然后蘸上了盘子另一侧的奶油与果酱,随手扔进了口中:对她来说,这是一种习惯,毕竟她经常因为沉迷于投喂自己的女儿或者宠物,而不小心错过了盘中餐食的最佳食用时间。 “在这个临时委员会中,值得我们去记住的机构只有两个:第一个是【议会】,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由各个基因原体所组成的议会,其主要负责用投票的方式,来表决大远征中那些最重要的议题,它是临时委员会中,最高的权力机构,只对帝皇和帝国负责,而且议会中的所有议院都是平等的,荷鲁斯作为战帅,也只是首席,不会具有任何阶级层面的特殊权力。” 【嗯……】 摩根点了点头,在咀嚼食物的同时,消化着掌印者的话语:玛卡多口中的那些专业名词并不是什么生僻字,摩根很清楚他和帝皇只是从人类那的古老的政治史中,找到了一些【还不算太坏,但也算不上是太好】的体系,来滥竽充数。 不过尽管如此,这依旧是一套完整的体系:比人类之主把一切丢给战帅和掌印者的【最初方案】比起来,这个【第二方案】简直堪称散发着直冲天际的金光。 【第二个呢?】 “而第二个需要记住的机构,则是【理事会】,也就是你和荷鲁斯负责管理的小型常设机构,是议会的下属机构,对议会负责。” “至于理事会的职责,主要就是为议会服务,同时,你们负责处理大远征中日常的事务,维系大远征的正常运转,执行议会所表决通过的议题,接收与执行神圣泰拉的命令,以及……” 掌印者轻哼了一声,他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嘲讽。 “通知议会的各个议员:该在何时,于何地,召开议会。” 【……】 基因原体正在揉搓面包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眯起了眼睛,两条细浅的眉眼弯弯,浮现出了一道玩味的弧度。 【让我想想,基因原体们的议会作为这个临时委员会中的最高权力机构,并不会是常设的:只有理事会是常设的,对么?。】 “没错。” 玛卡多点了点头,并且毫不意外的,接受到了来自于阿瓦隆之主的轻声微笑。 “议会当然不会是常设的,这是出于现实主义考虑:毕竟十几个分散四方的将军和他们的军团,又怎么可能经常地聚集在一起呢,更不用说全体出席了。” “倒是你和荷鲁斯两个人之间的单线联系,还是很容易建立并且维持的,这让理事会这种小型的常务机构的设立成为了可能,而你和荷鲁斯也将负责定时召开议会,或者因为紧急事态和帝皇的命令,而召开紧急议会。” “至于你和荷鲁斯的联络:帝皇会解决的。” 【帝皇能保证我和荷鲁斯可以跨越银河,保持彼此联络?】 “当然,他做得到。” 【那他为什么不努努力,保证自己和每一个基因原体:最起码和荷鲁斯、马格努斯或者佩图拉博这样的原体,能够一直联络呢,没准他们就有什么急事?】 “……” 【他能做到的,对么?】 “……应该,可以。” 【但他不会做,对么?】 “……应该,不会。” 【……】 “……” 【你劝过他很多次,对么?】 “……应该,是的。” 【……】 “……” 【再来一杯?】 “白葡萄酒,如何?” —————— 【那么:在这个大运征临时委员会中,还有其他的什么,常设机构吗?】 “并没有了。” 玛卡多摇了摇头,他握住了自己的叉子,在雪白的桌布上,简单地勾勒着粗糙的树状图。 “在最开始,临时委员会只会由两个机构组成,分别是作为最高权力机构但并不常设的原体议会,以及为原体议会服务,作为常设机构的理事会:我曾经为帝皇提出了几个更为复杂,却也更成熟,更具有容错率的方案,但他……” 【但他有所顾虑?】 “但他不想听。” 【……】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仔细的看向了玛卡多的面孔。 这真的不是一句玩笑话? 怀着这样的疑惑,她看向了掌印者的满面无奈,和那充斥着无力感的摊手、耸肩:半晌之后,两只同样无力的手指,各自捏住了自己的酒杯,碰杯致敬。 【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任何机构在最开始,都不应该太过于复杂,就像婴儿不可能发育完全地从母亲的子宫里爬出来,他还需要接下来的二次成长。】 “话是如此。” 掌印者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摩根只是在安抚自己:像他们两个这样,不幸地服侍了一位非同凡响的主君的倒霉蛋,是必须具有这种苦中作乐的能力的。 毕竟,摩根如果真的忍受不下去了,她是可以向庄森乃至整个暗黑天使军团发脾气的,甚至让【不屈真理号】在她的怒火燎原下静若寒蝉,瑟瑟发抖。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阿瓦隆之主曾有过几次类似的表现,甚至倒逼着考斯韦恩和一部分第一军团的高阶骑士长们,学会了如何多快好省地做出道歉蛋糕:毕竟,总不能在这事上指望庄森吧? 但玛卡多,却做不到。 别问,问就是打不过。 玛卡多在心中叹息,而摩根则是小口地抿着佳酿,在心中琢磨着这套银河级别的草台班子,能够被塑造成什么样子。 【所以,我们其实还拥有设立部门的权力?】 “是的。” 掌印者再次点了点头。 “帝皇的意思是:原体议会可以通过表决,以授权理事会,建立正式的从属机构,而考虑到议会无法经常召开的现实情况,理事会也拥有权力,可以绕过原体议会,建立临时的项目处理组。” “不过,无论是从属机构还是临时的项目处理组,原体议会都有权力将其撤销,同时,原体议会也拥有取缔理事会的权力:但必须有至少五分之四的赞同票,并且还要经过帝皇或者泰拉议会,对此提案进行再一次的审批。” 【这种取缔我们的权力,不是多此一举么?】 “否决权才是一切的精髓。” 玛卡多抿了一口酒。 “虽然绝大多数的原体都不怎么在乎政治的游戏,但在你的兄弟之中,终究还是有着聪明人的:总要把场面做得好看一点,聪明人们才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理名言啊。】 摩根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前,她嘱咐霍桑他们,缔造了整个阿瓦隆联邦的上层结构时的模样。 【也就是说,我的这个所谓的行政部首席长官,是挂在了理事会名下的?】 “是,也不是。” 掌印者的身体前倾。 “你的正式职称是理事会的行政顾问,而战帅则是理事会主席:除了你们两个之外,理事会至少还会有军事顾问,或者其他的什么非正式职称。” “除了这一点,你和荷鲁斯就都是原体议会的议员了,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权力:至于你在帝国政府里面的正式【官职】,我们参考一下基利曼怎么样?” 【大阿瓦隆星区?】 “不。” 掌印者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在给孩子派发糖果和礼物的长辈。 “在这一点上,帝皇绝对予以你变相的奖励:你将会是远东边疆特别行政区的最高执政官,至于其他的权力,诸如军事和总督权,与之前的基利曼相仿。” “而除此之外……” 掌印者顿了顿。 “你还可以兼任大漩涡区域的全境守护。” 【……】 【大漩涡区域?】 摩根并没有露出喜色,而是皱起了眉头:大漩涡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安稳的好地方,恰恰相反,自从大远征的触须将这块银河的交通要隘纳入囊中后,大漩涡就一直是吞噬帝国军力的无底洞。 如果不过它位于银河中心,地理位置太过重要,而且本身也称得上极其富庶的话,恐怕帝国早就像处理那个大名鼎鼎的食尸鬼群星区域一样,对它进行冷处理了。 【你的意思是,我将负责大漩涡区域:可是阿瓦隆与大漩涡区域之间,至少还隔着钢铁勇士军团的奥林匹亚,更不用说有几个军团的母星,本身距离大漩涡区域也算不上是遥远。】 面对摩根的质疑,玛卡多只是悠哉悠哉地晃着酒杯。 “别慌,小家伙:我既然说了这是一个奖励,那么你自然可以选择放弃掉它,拒绝将大漩涡区域,纳入你的国度。” 【……帝皇会允许?】 “这是一个文字游戏。” 玛卡多轻哼了一声。 “你知道帝国是如何定义你的远东边疆区域的么?” 【不知道。】 “与基利曼的大奥特拉玛星区不同的是:因为你并不喜爱向帝国的内陆扩张,所以神圣泰拉也不会强行划定远东边疆的疆界,我们只会大致的确定【范围】。” “奥特拉玛以北,大漩涡区域以东,包括大漩涡区域,食尸鬼群星以南:这一片范围,包括里面的所有国土和世界,理论上都属于你的远东边疆。” “是否拿取,凭你自愿。” 【……】 【真是一份烫手的大礼啊。】 “更烫手的还在后头呢。” 掌印者笑了笑。 “虽然帝皇和我的权力可以帮你摆平很多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是我们摆不平的:那就是你该如何和荷鲁斯相处,毕竟你们两个的平衡才是这一切的基础?” 【他会比庄森更难么?】 “我不确定,我没见识过庄森的愤怒与偏执是什么样的,但是荷鲁斯的愤怒与偏执,几个小时前你可是亲眼看见了:两相对比一下,你觉得他们两个人如何?” 【……】 【我说一个推论。】 “嗯。” 【你不许笑话我。】 “当然不会。” 【我觉得吧,如何我们再给庄森和荷鲁斯一段时间,让他们发自内心的体会这个世界,看清自己的内心,那么我们没准会发现:其实从骨子里来说……】 【庄森比荷鲁斯更温柔。】 “……” 【……】 “……” “噗……” 【你说了你不会笑的!】 “抱歉……抱歉……噗……噗哈哈哈哈哈……” 掌印者那张充斥着皱纹的面孔第一次如此灿烂,所幸他还不忘抽出一面纸巾,装模作样地掩盖住自己失态的那一面。 “你是认真的。” 【……应该是吧。】 “……噗……” 【别笑了!】 —————— 【……】 气不过。 回去揍康拉德一顿 ——————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和荷鲁斯的问题?” 【我没完全想好,但我知道该怎么打下基础。】 【这需要你的帮忙。】 “说说看。” 玛卡多眉头一挑,内心中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摩根笑得什么。 【我希望,掌印者阁下你能通过你的手段,让荷鲁斯在无意间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私下里找过帝皇,请求将我麾下的一项权力与他的一项权力,交换一下。】 “什么权力?” 【与神圣泰拉的泰拉议会全权沟通的权力。】 “这本来就是你的。” 【但可以不是:荷鲁斯得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 “你打算给他什么?” 【……】 摩根站起身来,直接探过了整张桌子,来到了掌印者的耳旁,细声的低语着。 【很简单。】 【我作为行政部长官,获得了理应由战帅拥有的,日常向泰拉议会进行军事汇报的权力:再结合我原本就有的,行政汇报的权力,现在的我就拥有了与泰拉进行全权沟通的权力。】 【而作为补偿,原本我作为大远征内务的总负责人,是需要定期返回泰拉,受帝皇亲自召见,向帝皇汇报大远征进度的:在帝皇返回泰拉之后,我原本会是所有基因原体中唯一一个,能够定期亲自觐见帝皇的人物。】 “……” 玛卡多的瞳孔瞪大了,看到了摩根的笑容,意识到了什么。 【我有这个权力,不是么?】 “……当然。” 【而现在,在帝皇的主动暗示之下,我交出了这份权力,与荷鲁斯的军事汇报权相交换:我得以全权与泰拉议会沟通,而战帅则应该定期返回泰拉,接受帝皇召见,并聆听帝皇的教诲,成为那个唯一能见到帝皇的人。】 【这是帝皇的意志。】 【帝皇想见到他的牧狼神:哪怕违背了他亲自定下的体系,哪怕伤害了他的女儿,但他愿意为了荷鲁斯而这样做。】 “……” 玛卡多的呼吸有些沉重,他的唇齿间灌着冷气,耳旁只有摩根细微的低语。 【而所有的这一切,无论是帝皇的暗示,帝皇的愿望,还是我的顺水人情,以及我在私下里受到的心灵伤害:这些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全都会不易小心,被荷鲁斯知道:不是么?】 “……” “……” “当然。” 玛卡多点了点头,他看向摩根的目光中,竟有了微不可查的钦佩与忌惮。 “我保证:他会知道的。” (本章完) 第407章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 “血色将至。” “……” “别开玩笑了,康拉德,这里可是神圣泰拉,想要将这里的土地染成血色,那至少需要成千上万次最卑鄙的背叛,以及不计其数的围城大军才能做到。” “我不是说这里,庄森,我的意思是……” “我的血色将至了。” “……” “那你记得跑远点,康拉德。” “跑不掉的,庄森,我是跑不掉的:既然,我的大脑已经预见到了这个未来,那就说明我预见到的事情注定要发生了,只不过我还没有与它相逢而已:而即使我已经与它相逢了,我的选择也只能将事情导向未来注定的那些道路。” “到目前为止,这种观点都算得上是一条铁律。” “我不关心这个,我也不关心你脑子里的什么未来,康拉德。” “我的意思是……” “你跑远点,跑的越远越好:到时候,别让淤积在伱脑袋里的那滩诺斯特拉莫污血,洒在神圣的泰拉土地上,这可不太体面。” “……”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庄森。” —————— 几乎每一个生活在双头鹰旗帜下的帝皇子民都会承认一个既定的事实:放眼整个银河,处于神圣泰拉上的帝国皇宫,无疑拥有着最为高端与完美的安保体系。 虽然早在大远征开始之前,帝皇的国度便已无可挽回地被混乱的官僚系统、成群结队的腐败与庞大的利益集团所扰乱,但这些凡人间的污垢却只能止步在皇宫边侧那高耸的外墙之下:在高墙的后面,只有由人类之主亲自打造出来的黄金卫士,以及那些资历古老到甚至可以追溯到统一战争,与禁军受到同等尊重与信任的凡人卫队,才有资格伫立在帝皇的圣所周围。 他们,自然不会被腐败、愚昧与低效所拖累。 但即便如此,就像是每一条传言都至少有一处错误一样,有关于泰拉皇宫安保的吹捧,也注定只会是可笑的谎言:毕竟,这座自建成那天起,就覆盖了整个喜马拉雅山脉,而且还在一刻不停地沿着整个高原的脊背肆意扩张的庞大建筑群落,仅仅是其核心部位的内廷,就远远不是区区一万名禁军,能够兼顾过来的。 针对于泰拉皇宫的渗透与潜伏从始至终都是存在的,这些阴影中的活动可能来自于数千个各不相同的组织或者个人,他们怀抱着不同的梦想与野心,而其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倒在禁军的利刃之下。 但在不被承认的黑暗中,的确有过几次成功的潜入,甚至有禁军为了这些失败而付出了生命:而杀死那名禁军的,是一位原体。 一位还未回归的基因原体。 当然,这一切的内幕,庄森和康拉德都是不知道的:即使是能够通晓未来的午夜幽魂,也无法在自己兄弟那谎话连篇的人生中,看到这些昔日的【顽劣】。 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位基因原体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绕开了禁军的巡逻路线,爽快地甩掉了在他们身后的监督者,然后坐在皇宫城墙上最偏僻的角落,一边聊天,一边目睹着城墙脚下那一片嘈杂的帝国众生,来打发他们无聊的时间。 “我从未想过,你会加入我的行列中来,庄森。” 午夜幽魂几乎是瘫在了皇宫那饱经风霜的城墙之上,满头的黑发被高原上的狂风吹得散落,他的目光正紧紧地跟随着一只在城墙外侧的高耸建筑上不断跳跃的黑猫,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康拉德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跟着你恶名昭彰的兄弟一起把那些监督我们的禁军甩在身后:我甚至都能想到,那些父亲的宠儿现在在内廷各处找我们找到焦头烂额的样子,像这样的举动,可不像是你这个自诩为忠诚的卡利班人,能够做出来的。” “我只是不习惯,成为被监视的那一个罢了。” 卡利班之主伫立在他的诺斯特拉莫兄弟的旁边,他的满头金发同样被狂风撕扯着,如同一头在仰天怒吼的雄狮:尽管除了康拉德之外再无他人,但此刻的庄森依旧是站得笔直,一手安放在剑柄上,一手垂落在枪套边,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样子。 他的语气是轻蔑的。 “监督是忠诚者对于不够忠诚者的权力,所以,那些禁军还没有权力来监督我:他们并没有证明他们对于帝皇的忠诚在我之上,他们只是在自作主张。” “他们没有权力监督你。” “是的。” “但你有权力监督任何人?” “当然。” “……”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 “说真的,兄弟:你难道真不觉得,自己其实挺混蛋的?” “……” “你在说什么浑话,康拉德?” “别人监督你就是不忠诚,你监督别人就是忠诚?” “没错。” “别人保存秘密就是不忠诚,你保存秘密就是忠诚?” “有什么问题么?” “……” 康拉德转过头来,看到了卡利班人脸上的满面无辜,这让午夜幽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们还是来聊聊,我刚才看到的那个预言吧,兄弟。” “预言了你的死相?” 庄森如同一台雕像般的远眺着那被山脉和建筑群落所遮掩的地平线,他甚至没有看向康拉德,只是用一种平缓的语气,向自己的兄弟抒发着心中的略微恶意。 这种恶意并不严肃,只不过是卡利班人在面对他的这位午夜幽魂兄弟的时候,处于惯性,而下意识摆出的阴沉嘴脸罢了。 “不,很遗憾,我会活着。”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呢。” 庄森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所以:你又在什么事情上惹摩根生气了吗,康拉德?” “……” “别这么做了,连黎曼都能看出来摩根对你有多上心:连那个不懂人心的芬里斯人都知道这一点,难道你还要自欺欺人么?” “……” “你怎么知道是摩根?” 庄森轻哼了一声。 “帝皇还没有处置你的理由,黎曼、荷鲁斯和圣吉列斯这三个家伙应该打不过你,我虽然偶尔想砍掉你的脑袋,但我不会在泰拉上这么做的:除了我们之外,也就只剩下摩根这个血亲了。” “当然了,如果你是被其他人的干掉的话,康拉德,我发誓我会嘲笑你嘲笑到一万年以后的:连黎曼鲁斯都不会这么拉胯。” 对于这个回答,午夜幽魂倒是没有生气,康拉德咂了咂嘴,反倒关心起了另一件事情。 “你是觉得,我比荷鲁斯或者圣吉列斯强吗,庄森?” “……” 狮王眯起了眼睛,他犹豫着摸了摸下巴,严肃的思考。 “我没见过荷鲁斯或者圣吉列斯全力战斗时的样子,但是我见过你的,康拉德:按照我的估计,荷鲁斯是和我同一等级的人物,但是他的武艺和临场反应应该不如我,所以他杀不死你。” “至于圣吉列斯:黎曼跟我夸耀过他的武力,说他是武力与愤怒的完美结合,但就我的观察,圣吉列斯实在是太过于文雅了,他缺少必要的野蛮和嗜血,也许在所有的兄弟中,他能够排进第一梯队,但肯定是不如我和荷鲁斯的,也肯定是杀不掉你的。” 说到这里,卡利班人甚至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说真的,圣吉列斯那种艺术家即使生气了,又能怎样啊。” “至于你:你这个家伙虽然浑身上下处处是问题,但是单就实力而言,康拉德,你的确称得上是原体中的一个好手了。” “那真是感谢夸奖。” 午夜幽魂发出了一种非常粗粝的笑声,他的视线伴随着那只黑猫在各种古老的,拥有着尖锐房顶的高楼间,来回跳跃着。 “你居然会把我放在圣洁列斯的上面:这真让我受宠若惊。” “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按照你这个标准,摩根的实力在原体中又处于什么样的水平:我听说你们曾经不靠灵能,只靠近战的技巧,而有过一次特别真实的竞技。。” “……算是吧。” 庄森咳嗽了一下,他第一次把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如果不算灵能的话,摩根的实力大概在所有原体中,排在十二三名左右的位置上吧,虽然在二十多年前,她的实力几乎是倒数的,但显而易见的是,在这么多年的战斗和战争之后,她一直在精炼自己的作战技巧,且成果斐然。” “就像有另一位基因原体,在做她的长期陪练一样。” “……” 康拉德眯起了眼睛,但庄森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卡利班人还在那里侃侃而谈。 “运气好一点的话,我觉得摩根是能够在近战中击败或者压制基利曼、罗嘉、佩图拉博、马格努斯或者多恩,还有你康拉德:这份能力足以让她排在十二三名。。” “为什么还有我?” “你说呢?” 面对午夜幽魂的质疑,卡利班人只是不屑的嗤笑了一下。 “以你的性格,康拉德,如果摩根无法在使用武力的情况下对你形成压制的话,我可不认为你会在她的身边表现的这么老实,现在的温顺姑且可以用终于你稍微有些教养来解释,但在此前的十多年中,能够压制你这个纯粹的混蛋的,肯定是更纯粹的暴力。” “……” 诺斯特拉莫人有些失落的将自己的头颅甩向了一旁,虽然自认为早就不在乎这些事情了,但是当庄森以一种嘲讽的态度,将这些凄惨的历史揭露出来的时候,康拉德还是感到了一种内心里的悲伤。 于是,他专注于那只在高楼中跳跃的野猫,目睹着那道黑色的灵活身影一点点的靠近着一家餐馆的后厨大门。 康拉德注视着这发生在神圣泰拉上的盗窃行为,他的注视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连一旁的庄森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在顺着午夜幽魂的视线,看到了那只蹑手蹑脚的野猫之后,卡利班人那张原本严肃的面容,摆出了一个无奈的姿态。 “你就这么闲吗,康拉德?” “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 “你在等死?” “不全是:我正在窥探命运的脚步,通过这只黑猫。” “……” “命运告诉你什么了?” “命运告诉我两个选择。” 康拉德咧起了嘴角。 “我可以什么都不做,然后平白无故的挨上一顿打,或者我可以提前去找一些乐子,然后有理有据的挨上更狠毒的一顿打:前者只会对我带来伤害,但后者,会对我和他人都造成伤害。” “……” “所以,你会选择后者?” “没错。” 午夜幽魂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毕竟,让我们两个人的某位姐妹出丑,一直都是我人生信条中最优先的选项,为此受到一顿毒打简直是和风细雨的小场面:我的肺和我的鼻子又不是没见过面。” “……”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很简单:收手要够及时,下跪要够果断,表情要够诚恳,礼物要准备的够快且够丰盛,如果可以的话,还要提前地讨好一下她旁边那两个小丫头片子,她们在必要时候的一句耳旁风,就能够让你免受更多的皮肉之苦。” “……” 来自于卡利班人的鄙夷目光刺向了康拉德的脊背,但是午夜幽魂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一脸微笑的转头看向了庄森。 “你不记一下吗,兄弟:没准哪天你就能用上呢?” “……” 庄森轻哼了一声。 “收起你的求生指南吧:我宁愿站着迎接死亡。” “……好吧。” 康拉德点了点头。 “那祝你好运。” “……” “同时,祝你的军团好运。” “……” —————— “这和军团,有什么关系?” 掌印者的瞳孔底部已经泛起了几丝血色,但是长久得不到休息的疲劳,只见他的一只手拄在了桌案上,支撑着面孔,另一只手则是紧紧的抓住了那笔墨未干的纸页,上面清楚的罗列十几位基因原体的姓名,而姓名的身后则是漫长与复杂到宛如鼠群一般的头衔。 又一次的,掌印者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纸页上的内容,随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那帝皇唯一的女儿正靠在椅子上,懒散的享受着侍者们刚刚端上来的饭后甜品,优雅的姿态与迅捷的进食速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右手旁已经高高的垒起了一摞子餐碟,差不多有半米高吧。 玛卡多只觉得,这位基因原体在刚才的五分钟里面,摄取了足够他生活至少一个月的热量:这还是摩根一直保持着与他进行高频的言语交流的情况下。 【当然和军团有关系了。】 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一份果酱蛋糕塞进了自己口中,摩根一边咀嚼着的那些橙子味的夹心,一边用叉子蘸了点嘴边的黑色奶油,在雪白的桌布上划出一道道污渍。 【掌印者阁下,你觉得除了帝皇之外,在这个世界上对于基因原体来说,影响最大的那个因素会是什么?】 【当然就是他的军团了。】 “难道不应该是养父母吗?” 【……】 【我们不讨论那些父母双全的人物,玛卡多阁下,我们只讨论父母双亡的孤儿。】 “我希望你能意识到:所有的原体都算不上是父母双亡。” 【是啊:我们的处境可比父母双亡要糟糕多了。】 “……” 玛卡多的眉头一挑,在片刻的犹豫后,他干脆摊开了手,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投降认输。 “所以,我们将会绘制银河地图和巡视新边疆的使命给了察合台可汗;任命福格瑞姆为大远征的形象大使,并委任他收集人类在过往遗失的艺术创作与古董作品;又把整个食尸鬼群星的边缘区域,乃至银河的东北边疆,都打包送给了康拉德与他的午夜军团。” 【各有所长,不是么。】 “的确如此,但如果任命形象大使的话,圣吉列斯不是更适合么?” 【圣吉列斯可不这么认为。】 “……” “那你觉得他适合什么?” 【……】 【我觉得我们如果将他任命为帝国果林部门的负责人的话,他会很感激我们的。】 “但很可惜,他的感激并不能在帝皇的怒火下救我们一命。” 玛卡多板着脸。 “他就没有什么特点吗?” 【长得帅,能打,笑起来足以征服任何人。】 “然后呢?” 【没了。】 “……” 掌印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你倒是说说,一个长得帅又能打,会让别人信服的家伙,在大远征中,或者在人类帝国中,适合担任什么职位?” 【……帝皇?】 “……” “……” “确实。” —————— “好吧,让我看看。” “我们在异形、非法灵能者、合法灵能者和机械教这个几大方面上设立了几个足够宏伟盛大,但也没什么用处的职位,分别用来安置伏尔甘、莫塔里安、马格努斯以及费鲁斯:这样的话,我们就是解决了十二位基因原体。” 【还剩下谁?】 “庄森。” 掌印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吐出了这个名字,并且看见了摩根:显然,面对这个卡利班人,马卡多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摩根思考了一下,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转着圈儿。 【暂时给他一个至高指挥官或者至高元帅,又或者有着差不多相同意思的职位吧:至于职责,专门负责组织并指挥那些足够重要、重大的单项军事行动,在筹划该行动时拥有最高优先权。】 “这会和战帅相冲突的。” 【就先这么设立吧。】 “好吧……那么罗嘉呢?” 【这个简单。】 摩根打了个响指。 【给罗嘉一个类似于圣像破坏者的职位:命令他和他的军团去清除银河境内,所有不容于帝国的异端信仰,至于如何清除,这一点千万不要详细的说明,让怀言者军团自己去干吧。】 “……” 玛卡多的眉头皱起。 “摩根,我想你应该清楚,你的科尔基斯兄弟是一个在个人信仰问题上有着些许见解的人物,他会乐意去带着他的军团,去消除银河中的信仰么?” 【你知道一句古话吗,尊敬的掌印者阁下。】 摩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异端,比异教更可恶。】 【在我们看来,那些宗教和罗嘉的宗教是混为一谈的,但是在罗嘉和怀言者看来,那些不信奉帝皇的宗教,或者以错误的方法信奉帝皇的宗教,都是令他们深恶痛绝的异端对手。】 【我们虽然无法正大光明的给罗嘉以任何宗教方面的权力,但是我们却可以变相的给罗嘉以发起圣战的权力:毕竟罗嘉这个人只会要求宗教方面的职位,而异端信仰的清理人,既能够满足他在宗教方面的要求,却又不会违背帝皇对于宗教的禁令。】 【最起码,在整个银河的异端信仰被破除之前,我相信罗嘉会满足于这个权力的。】 “……” “你还真是一个玩弄文字游戏的高手啊,摩根。” 【略懂一点历史罢了。】 蜘蛛女皇得意的摆了摆手。 【还剩下谁?】 “如果不算庄森和佩图拉博这种不安稳分子的话……” “鲁斯?” 【……】 “你觉得他适合什么,才能充分发挥他酒囊饭袋的特点?” 【……】 【净坛使者?】 “……?” 【开个玩笑……】 【我们是不是还缺少一个镇压帝国内部骚乱的职位?】 “我还以为你会把这个职位交给康拉德呢。” 【法律终究只能用来防患于未然:在面对内部分裂的时候,还是要出动铁拳的。】 “黎曼会喜欢这个岗位的。” 【是啊:还剩什么么?】 “剩下一个:就是我们在最开始没有解决的那个军事顾问,理事会除了战帅荷鲁斯和你这个行政顾问外,应该还有一个军事顾问,你觉得谁更合适?” 【嗯……】 【这可不好选:军事顾问这个词实在是太扎眼了,一个失误就会导致很多原体的不满。】 “是啊,所以我们必须让所有的原体对此无话可说。” 【不用选最好的。】 “可以选最【合适】的。” 【没错。】 摩根点了点头,她和玛卡多保持着几乎同样的姿势:一条胳膊拄在桌面上,支撑着面容。 【考虑到我们所构造的这个体系的出发与用意。这个军事顾问最好是一个……】 “随和的。” 【中立的。】 “天真的。” 【贪婪的。】 “可塑性强的。” 【耳根子软的。】 “有些能力的。” 【不善军事的。】 “立场不坚定。” 【底线不明确。】 “纸面实力足够的。” 【但实际上不会打架的。】 “军团实力不能过强。” 【军团功绩不能太多。】 “人缘不能太糟糕。” 【但也没几个朋友。】 “脾气不应该太坏。” 【但却看不起其他人的。】 “人设足够聪明,或者名声足够大,能够镇住外人。” 【但是内在不能过于深厚,原体们都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足够天真,能够兴高采烈的接过这个职位,并且以为自己是靠能力获得这个职位的。” 【另有梦想,接过这个职位后什么都不会干,能够把真正的事情交给正确的人。】 “……” 【……】 “他会是军事顾问。” 【但他不应该懂军事。】 “……” 【……】 “……” 【……】 “……噗嗤……” 【……噗……】 —————— “……” 维桑尼亚眨了眨眼睛。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一阵沉默的对视之后,掌印者和她的母亲会笑得如此快乐。 (本章完) 第408章 【哦,黎曼鲁斯,我最亲爱的狂野兄弟:你来的正好,我和玛卡多阁下刚好有一件事情,需要你那充斥着淳朴智慧的谏言。】 “需要我的建议?你们是想把什么事情搞砸么?” 【……差不多吧。】 【简单来说就是:伱觉得我们的马格努斯兄弟,能够成为战帅的军事顾问么?】 “……” “……马格努斯?” 【对。】 “……普罗斯佩罗那个?” 【没错。】 “担任战帅的军事顾问?” 【字面意思。】 “……” 黎曼鲁斯眨了眨眼睛。 全父在上啊。 这两个家伙终于累疯了么? “容我问一下,摩根:难道这个战帅,会是莫塔里安吗?” 【当然不是他: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黎曼?】 “除了莫塔里安,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让你动用如此的酷刑?” 【……】 【听着,黎曼:当着掌印者阁下的面,我可以告诉你,战帅这个职位会是属于荷鲁斯的,而且,我们现在是在以很严肃的态度向你询问,你觉得来自于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是否有能力担任战帅的军事顾问呢?】 “……” “好吧。” “看起来,你们两个的确想搞砸什么事情。” …… 芬里斯的狼王是在晚饭结束后的五分钟内,抵达了玛卡多和摩根所在大会议室的,因为按照原本的行程安排来说,他会在这个时候与掌印者有一次私密的会谈。 事实上,在回归帝国的这几十年里,黎曼鲁斯经常与掌印者进行这种私下里的交流,来履行他作为帝皇猎犬的使命:实话实说,对于这种私下里的机密会谈,芬里斯人的心情是颇为复杂的。 一方面,他很清楚这是全父对于自己的期待和信任,也很庆幸自己能够通过这种与掌印者的长期沟通,而懂得了许多其他基因原体并不知道的事情:他比其他的兄弟们更明白帝国会遭遇的困境,也更清楚在外恶名昭彰的掌印者阁下,终究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物。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对于这种私密会谈本身,黎曼鲁斯却深恶痛绝的:因为几乎每一次,他几乎都要带着至少一个令他的内心受到煎熬的任务,结束这种会谈。 也正因如此,当黎曼鲁斯沉默地推开了房门,一眼看到了坐在掌印者对面的摩根,与摩根身旁的侍女时,他在自己的内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起来,他这一次并不是来领取任务的。 如此想着,那种满不在乎的无赖笑容,便自然而然的挂在了黎曼鲁斯的脸上,之间他大摇大摆的从房间的另一侧给自己拖来了新的凳子,沉重的底座与地板摩擦出了刺耳的响声。 但他刚把凳子扔到了桌子的旁边,一屁股坐下去的时候,来自于摩根的一句话,就让他如同火烧尾巴一般的跳了起来。 而还没等他搞懂所谓【战帅的军事顾问】到底什么意思,另一边的掌印者便老神在在的补充起了摩根的话语,他那苍老且干裂的声音仅用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在黎曼鲁斯的脑海中构建出了他们商讨完毕的那套体系。 接着,无论是阿瓦隆之主还是掌印者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盘踞在各自的座位上,两双瞳孔同时注视着芬里斯人脸上的风云变幻,并在心中计算着粗中有细的黎曼鲁斯需要花费多久的时间,才能消化掉他们灌输的这一切。 他们注视着:黎曼鲁斯大概花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搭建起了掌印者口述的那幅框架,接着又花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来消化摩根刚刚与他的交谈。 接着,他伫立在了原地,皱着眉头,便是继续思考了大约十二三秒的时间。 当他坐下的时候,只见这位芬里斯人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桌案两侧的人物,他两只粗狂的手都放在了桌子上,互相揉搓着,诉说着他内心中的纠结。 “我想,只是我想啊:你们两个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军事顾问这个职责发挥作用,或者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担忧?嗯?” 说完,黎曼鲁斯不忘瞪大了眼睛,分别看了一下他最尊重的凡人和他最亲爱的姐妹,而后两人则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便面露微笑的点了点头。 开口的是摩根。 【好吧,黎曼:就像我们所知道的那样,出于平衡考虑,理事会这个组织除了战帅荷鲁斯本人,以及我这个战帅的行政顾问之外,还应该有一个战帅的军事顾问。】 【但你是知道的:虽然没有原体会对战帅的行政顾问这个官职有什么想法,可是战帅的军事顾问就不一定了。】 “当然:他们每个人都自认为是最棒的军事家。” 狼王点了点头。 “所以,无论我们任命哪个原体为战帅的军事顾问,势必都会引起至少一半原体的不满:原体们可能并不认为或者在意自己是否有政治上的才能,但如果钦定一个原体的军事能力强于其他人,那可就真会炸了锅的。” 玛卡多坐在摩根的对面,丝滑的接上了阿瓦隆之主的话。 【而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任命一个完美的选项,让所有的原体都哑口无言,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要么……】 “要么任命一个堪称糟糕透顶的选项,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战帅的军事顾问,并非是多么严肃的官职:就像我一样,大家只需要笑一笑就过去了。” 在摩根那意味深长的注视与笑容之中,黎曼鲁斯点了点头,自然而然的接上了最后的那句话。 “所以,你们要任命一个足够荒唐的选择……而在我们的兄弟中,马格努斯……军事顾问……大远征的军事顾问马格努斯。” “……” “哦……” “全父在上啊……” 一句完全无法控制的感慨从狼王的尖牙利齿中泄露了出来,芬里斯人那原本狂放不羁的面容,已经被定格在了一个滑稽的瞬间,那是惊愕、感叹、苦涩甚至是荒唐的集合体,是现实中的丑恶通过灵感的闪光在其脑海中绽放的体现。 黎曼鲁斯的喉结在不断的上下翻滚着,他的内心中无疑奔腾着思维的海浪,但在坚韧的外表下,原体只能断断续续的徒生感慨。 这样的表现显然没有脱离摩根的预料,只见她满面微笑的朝着玛卡多点了点头。 【你看,掌印者阁下,越来越多的聪明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选择的妙处了。】 “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玛卡多同样回以微笑,而就在他们两人一应一答的时候,芬里斯的狼王已经缓过了神来,他有些紧张的咂了咂嘴,看起来还在努力平息着脑海中的风暴。 “等等!” “你们两个的意思是:既然任何选择都无法让所有的基因原体感到满意,那就干脆让马格努斯担任军事顾问,用这种玩笑般的选择来让所有人对这个职位不屑一顾?” 【没人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话而生气,不是么?】 一边说着,摩根一边摘下了新的杯子,为自己的芬里斯兄弟倒了满满一杯的香槟酒,黎曼鲁斯喝不惯这种温顺的酒,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接了过来,然后满不在乎的大口灌着,点了点头。 “好吧,这也算是一种办法。” 狼王咂了咂嘴。 “不过,如果这里没有我什么事情的话,我想你们是一定不会提前向我透露这种安排的:说吧,我需要去做什么事情?” …… 阿瓦隆之主和掌印者再次对视了一眼,微笑着互相点头,这一次由掌印者先开口。 “很简单的事情,不像你之前那些带点血腥味的任务。” “那感情好。” 【我们只需要你保持安静,维护这个秘密:等到帝皇在所有人面前公布这些职位和安排的时候,你需要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马格努斯担任战帅的军事顾问。】 “……” 狼王张了张嘴。 “其实,带点血腥味的任务也没什么不好的……” 【怎么?你担心其他人真把你看作是傻子吗?】 “那倒不会。” 狼王苦涩地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我要是在所有人面前提议,让马格努斯担任战帅的军事顾问的话,倒是没有人会觉得我是一个傻子。” “只不过……” —————— “他们一定会觉得我疯了。” “连母亲都会觉得我疯了。” “还有那些老近卫们,我的那些可靠的同僚们,他们倒不一定会觉得我疯了,但他们一定会提起刀来把我大卸八块的。” “……” “所以,你大老远的把我叫到这里来,是想拜托我帮你收尸?” 夏亚坐在那张由一块完整大理石所雕刻出来的厚重椅子上,他正低着头,全神贯注于手里那把有着漂亮花纹的锋利匕首,口中虽然在应和着同伴的话语,但是却连抬头看一眼同伴的兴趣都没有。 而他的同伴,身为破晓者军团禁卫总管的拉纳,显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和夏亚的交情甚至可以追溯到大远征开始之前,早就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收尸倒是不用了,你这个金毛的混蛋:我很确信,即使我在明天就死去,我也会在母亲的王座厅中拥有一个小巧的墓碑。” 说到这里,禁卫总管甚至是挑衅般地翘起了嘴唇,他的喉咙中吐出了一段令人抓狂的【忧伤】。 “说真的,夏亚,一想到我不能与你们一起,在军团的英灵殿堂中共享后辈的赞叹:当你们的传奇事迹被歌颂的时候,我的灵魂只能在母亲的身侧长眠,这可真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情。” “……” 下一刻,拉纳便满意的从低头摆弄匕首的的勒菲骑士那里,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死气。 夏亚的声音像是在叹息。 “说真的,拉纳,如果不是因为你身为原体的禁卫总管,有着最为正规合理的理由,不能擅自离开自己岗位的话,你被拖进竞技场里面的时间,肯定会远远长于那位大名鼎鼎的阿里曼阁下。” “那又如何。” 禁卫总管歪着脑袋,撇给了自己的损友一个不屑的表情。 “别忘了夏亚,你从二百年前开始,可就没有打赢过我:想当年我们第一次决斗的地方,距离这里甚至不到十公里,我清楚的记得我把你的四颗牙齿打落在了地上,然后又击倒了至少六个人。” “……” 勒菲骑士无话可说:拉纳的实力在破晓者军团中的确是公认的强横,他只能低下头来,抚摸着掌中的匕首,暗自寻思着什么时候能把它捅进这个混蛋的脖子里。 “所以,你把我叫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两个事情。” 禁卫总管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他拿起了一旁的文件,塞到了勒菲骑士的手中,而夏亚仅仅是略微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那张肃穆的面容便如遭雷击。 “……这……你确定这是真的!” “我亲自检查过了。”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能够看到这样的场景,禁卫总管只是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与之前截然相反的笑容,那是淡然却真挚的微笑。 “非常的不可思议,对吧:但是考虑到神圣泰拉可是我们当初出发的地方,是全人类的母星,是帝皇缔造了十九个军团的地方,一想到这些,这个数字似乎理所当然。” “我可不觉得理所当然。” 勒菲骑士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干燥,只见他满脸严肃的将那张文件放在了桌子上,就仿佛其有千斤重担一般,接着,他低语着上面的数字,宛如梦呓。 “一万……三千?” “一万三千名新血?!” “想当初,我们在远东边疆的成千上万世界上,拼尽全力的征召着新兵,不过是勉勉强强凑够了一万名新血,现在,仅仅是泰拉这一个世界,就能够为我们提供整整一万三千名新兵?!” “是至少一万三千名。” 拉纳纠正到。 “在帝皇的命令下,我们得以把整个泰拉的适龄人口从上到下的梳理了一遍,其中不乏早在帝国之前就存在的诸多城邦和部落,才得到了如此庞大的新血补充:这些新血足以弥补我们在之前的战争中所受到的创伤了,甚至能让我们军团的人数达到大远征以来的巅峰。” “……那那些暗黑天使又征召到了多少人?” 面对勒菲骑士的质询,禁卫总管先是思考了一下,才摇摇头。 “我不确定,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征召很多人。” “……” “也就是说,在我们返回阿瓦隆之后,我们军团的人数也许就要突破五万人了?” “是的。” 拉纳点了点头。 “也正因如此,我才开始思考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情:在这件事情上我需要你的帮助,兄弟,或者说,我需要勒菲骑士的帮助。” “……” 夏亚轻哼了一声。 “就是你口中那件会让老近卫军把你宰了的事情么?” “是的。” “那说说吧,我倒是对你的死因抱有期待的。” “是这样的。” 拉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掏出了一份文件,从那份文件已经褶皱的边缘,以及经常被揉搓所导致的泛黄色看起来,这份文件在很久之前就被写好了。 “你知道的,在我们完成了征兵工作之后,这趟泰拉之旅就已经结束了:原体已经从泰拉的皇宫中发出了消息,她将在两个小时后抵达军团战舰的舰桥上,届时,我们将踏上返回阿瓦隆的旅途。” “而在原体返回舰桥之后,我会在第一时间向她说出我的建议。” 拉纳将手中的那份文件交给了自己的兄弟,而勒菲骑士在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后,他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你要向原体进言:撤销掉老近卫军作为原体近卫的职责,并从老近卫军和勒菲骑士中精选出新的精英来组建真正的原体卫队,并在全军团内进行选拔,组建出原体的幕僚议会?” “……” “你疯了?拉纳?” “我很清醒。” 禁卫总管面无表情的看向了自己好友的惊恐。 “你也知道吧,夏亚,自从原体与我们重逢以来,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时间了,早在二十年前,我们就是这幅临时拼凑起来的结构,老近卫军暂时担任了原体卫队的职责,但实际上我们却很少在战场中能够起到相应的作用,而我们的原体也没有像是四王议会那样的真正的幕僚团队。” “二十年了,时间已经太久了,我们的原体绝对不能像现在这样,将这副临时的体制继续凑合下去了,既然她考虑到了老近卫军们的自尊心,不允许这样的改变,那么我就应该主动的提出来。” “你要鼓励我们的母亲解散老近卫军吗?” “不是解散,就像极限战士的原体近卫军是常胜军,但基里曼真正的私人卫队却是无敌铁卫一样:组建一支真正的原体卫队而已。” “……” “老近卫军们知道吗?” “他们当然不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所以我才能活着站在这里跟你讲这些事情:我准备直接说服我们的母亲,从最开始就把这件事情给敲定了。” “……” 勒菲骑士舔了舔嘴唇。 “好吧,拉纳,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 拉纳回以微笑。 “什么都不需要做,夏亚,勒菲骑士的领袖们应该提前的预知到这种改变,但他们应该保持沉默:你知道要怎么做。” “……” “我还有一个问题,拉纳。” “说。” 夏亚犹豫了一下。 “你就不怕在这种改变中,失去现在的位置?” “……” “……” 禁卫总管苦涩的笑了一下,他背着自己的双手,缓缓的走到了窗户的面前:当勒菲骑士看着自己好友那孤独的背影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内心中感到了些许的触动。 直到拉纳缓缓的开口。 “我的兄弟……” “我在,拉纳。” “你真可怜啊。” “……?” “当我一想到:你这个可怜的家伙居然想象不出来,我在原体心中有着怎样的位置,我是如何受到原体的信任,以至于你居然会担心我在原体身旁的位置时,我就真心的为你感到可怜呐。” “啧啧啧,可怜呐。” 言罢,禁卫总管还不忘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兄弟,满脸慈悲的摇了摇头,叹息出声。 “……” “……” 在勒菲骑士的面孔上,一根根青筋爆了出来。 草。 总有一天…… 他要宰了这个家伙! (本章完) 第409章 摩根并没有在神圣泰拉上停留很长的时间。 按照被保存在皇宫内部,由帝皇所亲手打造的亚空间计时器的记录来看,这位阿瓦隆之主在人类帝国的母星上,只待了不到一个泰拉月标准的时间,几乎比她的每一个兄弟都要更为短暂。 相比于其他的原体,摩根对泰拉的态度似乎更为淡薄与冷静:当让帝皇的其他子嗣将神圣泰拉这个故乡,视为某种英雄传说里面的美好仙境的时候,阿瓦隆之主就像是在一个大家庭中,被收养的那个孩子一般,对于自己的出生之地保持着冷眼旁观的姿态。 她并没有对泰拉释放出多少的温暖,甚至不曾抱有尊敬:恰恰相反的是,摩根对于这个世界,甚至还抱有几丝敌意。 当然了,只有少数几人知道阿瓦隆之主的冰冷态度,因为大多数活跃在神圣泰拉上的帝国权贵,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位帝皇的女儿造访了她父亲的王座世界。 即使是在神圣泰拉上,摩根照样保持她一贯的神秘主义作风,这位基因原体几乎从不在公共场合里抛头露面:就连康拉德都表现的比她更活跃一点。 最起码,午夜幽魂被他的几个兄弟拖拽着,勉强参加了一场帝国内部规格最高的宴会:这个宴会是掌印者用来招待那些抵达神圣泰拉进行参拜的星球总督的,而基因原体们则照例要为掌印者站台,支撑起这位帝皇宠儿的声望。 但即使是这样的场合,摩根也是没有去的。 在这一个月的泰拉之旅中,蜘蛛女皇要么在各个征兵的场所中不断奔走,要么浸泡在了皇宫内部那座绝密的大图书馆里面:据说,摩根从皇宫的信息库中带走了非常贵重的东西,但是也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就连那些帮她搬运的禁军也不知道。 …… 就连康拉德也不知道。 —————— “是的。” “康拉德不知道。” “所以,你愿意告诉康拉德,你到底带走了什么么?” 午夜幽魂伸出了手,从室女座的托盘上端走了属于他的那杯香草冰激凌,他还特意将这碗冰淇淋放在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就像是端走了一杯红酒一样。 【当然可以告诉你,反正又没什么隐秘的,康拉德。】 阿瓦隆之主以一种极度慵懒的姿态,瘫软在了自己的银白王座之上,就像是一大摊在烈日的炙烤下刚刚融化的黄油,当室女座走近之后,摩根同样拿起了自己的那杯冰淇淋,她的冰激凌同样是香草口味的,不过是特大号的,而且在最上面铺满了蓝莓的果酱。 康拉德觉得,自己的这位姐姐正在享受的那碗香草冰激凌,甚至要比寻常的阿斯塔特战士所标配的头盔,还要更大上一圈,但他知道这坨异常巨大的冷冻食品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毕竟,午夜幽魂曾经与自己的姐姐比拼过很多次进食的速度,但他从未赢过,摩根进食各类甜品的速度,甚至比黎曼鲁斯放开了肚子狂饮还要快。 不过,说到黎曼鲁斯……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 那个芬里斯人早在神圣泰拉上就一直嚷嚷着,要趁着眼下极其罕见的,六个原体兄弟居然齐聚一堂的机会,来召开一场最为盛大的家庭宴会:用黎曼鲁斯的话来说,那会是一场【配得上瓦尔哈拉的英雄殿堂的宴会】。 但很可惜,这样的伟大梦想在芬里斯人的口中嚷嚷了一个月,最终却还是胎死腹中了:仅仅是兄弟聚首的第二天,牧狼神便因为前线的变动而不得不辞行,圣吉列斯也随同他一同离开,很快,庄森与黎曼鲁斯在分别接受到了帝皇的私下召见之后,也各自率领着他们的秘密任务,返回到了军团之中。 就这样,原本预定在皇宫之中的宴会便烟消云散了,康拉德甚至为此而感到了惋惜,因为他精准的预言到了,像这样的宴会,恐怕直到大远征的最终结束,也很难再有机会了。 不过…… 午夜幽魂无声无息地瞥了一眼自己的那位血亲,他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还是张了张嘴,只是继续着刚才的那句讯问。 “那就告诉我吧,摩根,伱从泰拉上带回了什么?” 【书籍。】 阿瓦隆之主摆了摆手,随意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正专注用舌头勾住那些黏在嘴唇旁边的疏漏,而她的回答则是让诺斯特拉莫人有些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就这些?” 【这些就足够了。】 摩根眨了眨眼睛,瞳孔之中充斥着莫名的顽劣。 【帝皇和掌印者允许我抄录皇宫的大数据库中,抄录那些从上古时代就遗留下来的书籍: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康拉德,那些书籍并不是你想象的所谓的秘密和危险的禁忌知识,它们通通只是普通的书籍而已。】 【无论是政治、军事、历史、哲学、地理、生物、亦或是农业、娱乐、文学、还是其他的无数种学科:从最早能够追溯到几万年前的古典珍藏,到人类在各行各业中所遗留下来的精华,这些书籍本身就要比任何的秘密和禁忌知识,都要更为宝贵。】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 “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帝皇将它们给予你有什么用处吗?” 面对这个问题,摩根没有立刻的回答,她只是有些骄傲的扬起了自己的头颅,掌中的勺子在冰糕的顶部画着不规律的圈。 【从一个方面来说,这可以视作对我的一个赏赐:说真的,这可能是帝皇的所有礼物中,最让人感到舒畅的一个,虽然我很怀疑这是掌印者给他出的主意。】 “不用怀疑,这就是。” 康拉德点了点头,他眯起了眼睛,充满了恶意的抿住了自己的嘴角,颇为满意的看到了一丝恶心的感觉从摩根的脸庞上划过。 “哦,你居然还会对我们的父亲抱有一丝丝期待么?” 【……闭嘴。】 感受到了摩根撇过来的冰冷视线,午夜幽魂立刻乖巧的闭上了嘴巴,他可是刚刚才使了些手段,来摆脱那顿【欲加之罪】,一时半会还不是再触霉头的时候。 一想到这里,康拉德就颇为得意的在内心里微笑,视线也在一旁安静侍立的室女座身上,静悄悄的滑了过去。 “好吧,姐姐,让我猜一下:父亲这是想让那些神圣泰拉上流传下来的知识,在阿瓦隆上能够有一个应付意料情况的备份?” 【是的。】 摩根点了点头。 【他还告诉我,要把这些书籍通通再复印一份,然后送到马库拉格上面去。】 “无论如何,基利曼这个家伙总是能得到好处。” 午夜幽魂恰到好处的帮忙抱怨了一下,他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当摩根提及马库拉格的时候,其鼻音中那一闪而过的酸涩。 于是,午夜幽魂颇为巧妙的换了一个话题,争取趁着他的姐姐陷入疲惫的空档,将摩根的注意力牵扯的越远越好:虽然他在那个卡利班人的面前曾经放下豪言,但如果可以的话,康拉德的肺其实不是很想和他的鼻子见面。 “但即使不看这一点,单单是个神圣泰拉上征召而来的一万三千名破晓者新兵,就已经是一个可喜可贺的好消息了,不是么?” 【是啊……】 摩根点了点头,低声的的感慨着,她的表情并不如同午夜幽魂预料中的那样欢快,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惆怅与低落情绪,苍白的嘴唇上有着一丝苦涩的笑容。 【我们不得不承认一点,我亲爱的康拉德,有些人,或者有些地方,真的就是生来受到宠爱。是命运所青睐的存在:我和我的军团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在远东边疆披坚执锐,花费了无数的汗血与心血所得到的回报,甚至不如泰拉上的官员们,在他们的土地上进行一次最为粗略的人口检查。】 说到这里,阿瓦隆之主还不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低沉的眉眼下闪过了一丝唯有午夜幽魂才能见证的阴霾。 【喜马拉雅、阿尔比恩、欧罗巴和阿契美尼德,这些对于帝皇统治最为温顺的区域已经贡献出了他们中最为优良的子嗣,这些地区的候选者已经被确认,绝对可以成为破晓者的战士。他们现在就在我们身后的舰队里,将要与我们一同返回阿瓦隆,而其余地区所挑选出来的候选人们,还要在神圣泰拉上进行进一步的筛选以及手术。】 【但无论如何,我们至少都会获得一万三千名战士:一个神圣泰拉居然能胜过远东边疆的数百个文明世界,真是荒唐,不是吗?】 “没什么荒唐的,你让任何一个基因原体来挑选,他们都会为了保住神圣泰拉而牺牲哪怕整个远东边疆:我觉得连你都会这么做,虽然你并不喜欢泰拉。” 康拉德摊开了手,他那细长的舌头一口就卷掉了小半杯的冰糕。 【……】 【你说得对,康拉德。】 摩根沉默了半响,才颇为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所以我讨厌这个地方:它是如此的肮脏,又是如此的神圣,它生来就拥有着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才能争取到的东西,也拥有着让我们不得不去保卫它的理由,我们不得不为了它而战,因为只有为它而战才是高尚的举措。】 “就像人类帝国。” 【……就像人类帝国。】 …… 在接下来几分钟里,两位基因原体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怀着各自沉重的心事,安静的享用着自己的糕点,房间之中唯有牙齿和舌头碾碎食物的声音,以及站在角落中的室女座接受的那些新的记忆储存时所发出的丝丝响动。 “对了:你的那位禁卫总管都和你聊了什么?” 几分钟后,康拉德瞥了一眼自己已经见底的糕点杯子,才有点儿意犹未尽的看向了自己的姐姐:作为在大多数时间里,与摩根保持行动一致的午夜幽魂,康拉德自然对蜘蛛女皇的行踪了如指掌。 大约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记得满脸疲惫的摩根从皇宫深处的大图书馆中走了出来,精准的抓住了那个正躲在阴影里面,吓唬禁军的康拉德:阿瓦隆之主甚至因为这种行为,而第一次收获到了那些黄金色的持盾者们善意的眼神。 毕竟,当时的午夜幽魂正立志于一项伟大的事业:把泰拉皇宫内部的每一座帝王的雕像,或者双头鹰的雕像,都通通涂成第八军团的深蓝色。 诺斯特拉莫人甚至已经成功了三分之一,整个皇宫都能听见禁军那尖锐的爆鸣声: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的话,摩根成功的在瓦尔多率领着禁军的大部队赶到之前,将他的兄弟拖走,甚至可以说是救了康拉德一命。 而考虑到被阿瓦隆之主抓紧了后颈肉的午夜幽魂,一边毫无反抗的被拖走,一边还不忘向被他们甩在身后的黄金卫士们得意洋洋的竖中指来看,这种结局也许也在康拉德的预料之内。 毕竟他极其精准的计算了一切的时间,保证了自己在被摩根抓住并拖走的同时,瓦尔多正巧也赶到了现场:这位禁军的首席比他的所有同僚都更为清楚基因原体,尤其是灵能原体的强悍,他压制住了黄金卫士们的满腔怒火,让康拉德几乎是大摇大摆的当场逃逸。 随后,两个基因原体便找到了掌印者,照例向这位帝国政府的实际掌控人告别,这才算结束了他们的泰拉之旅:从始至终,午夜幽魂都没有告诉摩根,他在泰拉皇宫里面到底干了什么,他坚持声称自己只对了一座雕像下手。 而他也吃准了正在犯困的摩根没时间搭理他。 在回到舰桥上后,就在康拉德钻回房间里洗澡的时候,摩根则是与她忠诚的禁卫总管进行了一次密谈,午夜幽魂只看到了拉纳满脸严肃地从王座厅中走了出来,与他随行的只有一名勒菲骑士的高阶指挥官,两人同样的面无表情。 【不是什么大事。】 阿瓦隆之主的那甜点杯子早就已经空了,在随手将其交给了一旁的室女座后,蜘蛛女皇便又恢复到了瘫软在王座上的姿态,她的头倚靠在一侧的扶手上,又将两只脚搭在了另一侧的扶手上,长发与外衣的衣角直接垂落到了王座前的地面上,原本锐利的双眼,现在也有些半梦半醒。 【他只是建议我,或者说提醒我,在返回阿瓦隆后,要终止军团上层体系中的混乱与粗犷,真正建立起属于我的原体私人卫队,以及原体幕僚团队了。】 “他说的没错。” 康拉德坐在椅子上,倒是坐的挺端正的。 “我其实更好奇另一点:你是怎么忍受到这副临时的体系,运行了十多年的,毕竟我学习过其他原体和他们军团的相处,几乎每个兄弟回到军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清洗并搭建军团的内部结构,改造成他们喜欢的样子。” 【现在这个样子,我其实就挺喜欢的。】 摩根咂了咂嘴。 【下层清晰明了,拥有着坚固的组织结构和良好的军团氛围,上层灵魂多变,当我想下达什么命令的时候,只需要找到特定的少数几个人,就可以影响到整个军团,避免了冗杂的步骤来扰乱。】 “啊,我知道这种结构。” 康拉德点了点头。 “亲信官僚制,或者说是非常落后的强权君主制,统治者靠着少数的亲信仆从来变相的驾驭着庞大的国家机器,我记得这种制度是几万年前流行的古董了,当时他们的统治者还叫苏丹或者沙皇。” 摩根满不在乎的打着哈欠。 【毕竟我的军团人少嘛,就算算上这一万三千名新兵,破晓者军团的总人数也只是勉强达到了四万六千人而已:运气好的话,下一轮远东征兵能让人数达到五万,在所有军团里处于中等偏下的水平。】 “怎么又多了几千人?” 【我慷慨的释放几十名郁郁不得志的驻泰拉大使,作为对这种善举的回报,我的某位兄弟向我透露了一支失落舰队的所在,以及他们的具体信息。】 “这样啊。” 康拉德点了点头,到此倒不是特别的惊讶。 “所以,人数上来了,你也打算让军团的各个体制走向正规化了?” 【总不能让拉纳失望吧:不是谁都能像他这样,居然能够下定如此巨大的信心,割舍掉如此巨大的权力,作为他的母亲,我总归是要有所回应的。】 “……” 康拉德沉默了:他本能的意识到了,比起自己的解释,摩根的这句话似乎才是真正的原因:因为子嗣的举动,便下定了决心么? 午夜幽魂歪了一下脑袋,他记住了现在这一刻的场面:也许在以后的某一天,康拉德在面对自己的某个儿子的时候,也能够参考摩根现在的这种态度吧。 不过在此之前…… 康拉德突然笑了起来。 “我亲爱的姐姐,既然你已经下达了如此重要的决定,那么我想你也一定是解决了这其中对你来说最困难的一个问题吧?” “你想好他们叫什么了?” 【……】 摩根翻了个身,用一种略显危险的目光看向了康拉德,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起身,来给自己的这位兄弟一点亲切的教训,但是慵懒很快在下一刻就占据了上风,她又是打了一个哈欠,再次缩回到了自己的王座里。 【康拉德,你还记得我在曙光女神号上的王座厅左右,有着两个侧厅,对吧?】 “当然记得。” 康拉德点了点头:他知道在破晓者的大舰队中,摩根并不是总会在【曙光女神号】上停留,她偶尔也会在其他的一些战舰,比如说他们现在乘坐的这艘【金苹果号】上进行短暂的停留。 而这些阿瓦隆之主停留的战舰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它们的核心部位里,都有一座专门供摩根召见部下或者进行休憩的王座厅,现在,两位基因原体就是在【金苹果号】上的王座厅里,不过这座小型的王座厅可没有左右两翼的侧厅。 【是这样的……】 摩根揉了揉眼睛,非常勉强的保持着眼皮不要闭合。 【我打算从我的军团战士中挑选一些最合适的人选,来组成我的幕僚团队,这个非常规组织的人数不会超过五个人,而我会将我的王座厅左翼的侧厅划分出来,用来充当他们的办公场所:你还记得那座侧厅,叫做什么名字吧?】 “当然记得。”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 “你以前将那座侧厅当做用来储存各种武器,是你在招待客人时彰显你的收藏传统的地方,所以那个地方叫做卡姆兰厅,又或者叫做剑栏之厅。” 【就这个名字怎么样?】 “所以,他们叫做剑栏议会?” 【好名字,不是吗?】 “……” 康拉德欲言又止。 “那你的私人卫队呢?” 【私人卫队啊……】 摩根瘫在了她的王座之上,仰天长叹了一声。 【我打算叫他们……】 【莫德雷德卫队。】 【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 “……” “典雅。” “……” “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吗?” 【庄森提议的:他说,这是卡利班历史上,一个非常古老的英雄的名字,据说那个英雄可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呢。】 “……” “他知道那是什么事吗?” 【他不知道:卡利班上的历史故事只是残存的碎片而已。】 “……” “那没关系。” 午夜幽魂眨了眨眼睛。 “相信我,迟早有一天,我们的庄森兄弟会知道的。” (本章完) 第410章 新的开始(上) “莫德雷德卫队……” 【怎么了?阿尼亚?】 “不,没什么,母亲,我只是在想:等到下一次,再有这种需要取名字的事情,您还是进行军团内部的投票来决定吧。” 【……你对于我的起名能力又什么意见么,阿尼亚?】 “不敢:我只是觉得您在这方面有一种莫塔里安式的美学。” 【……】 【皮痒了是吧?!】 “!!!” 室女座的眉头一挑,祂迅速地向一侧闪过身去,速度甚至比大部分的阿斯塔特战士都要更敏捷,接着,她还不忘伸出手,接住了摩根甩过来的东西:正是那柄镶嵌着各类宝石的华美权杖,它几乎有半个室女座那么长。 原体的侍女紧握着权杖,在确保上面的那些无价瑰宝没有被磕磕碰碰之后,室女座也并没有停滞在原地,而是在她原本冷俏的眉眼间浮现出了一股讨好的笑容,踏着小碎步,挤到了摩根的王座前,恭恭敬敬地将权杖交了回去。 直到基因原体依旧有点烦闷的撇了她一眼,用一声轻哼来勉强原谅了她,室女座才又绕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后,娴熟的开始为阿瓦隆之主捏肩捶背,按摩穴位,舒缓摩根因为长期的脑力工作,而导致的极度疲劳与烦闷脾气。 在自己的长女那愈加娴熟的按摩手法之下,摩根心中的最后一丝阴影也终于缓缓散去了:基因原体依靠在自己的王座上,颇为懒散地念叨着并不严肃的抱怨。 【等我们的舰队返回到了阿瓦隆,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康拉德这个小混蛋从我的舰船上踹出去:瞧瞧你,我的阿尼亚,原本你是一个多么安静且可靠的小家伙啊,现在怎么跟康拉德那个小混球学得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 室女座用绽放在她脸上的甜美笑容来回答自己的母亲,她清楚现在不是回应的时候:十几年的共同相处让室女座非常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不要说,让摩根随意的抱怨一通就好了。 她的母亲总是很累,总是需要发泄的时间:秉着这样的思想,室女座保持着安静,她的手指在基因原体并不柔软的皮肤上游走,按照她过往的经验,按摩者那些最能让摩根感到舒适与放松的穴位。 通过手指下的触感与基因原体愈加舒缓的呼吸,室女座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目前的工作成果。 这是很重要的一步:毕竟有些问题,只有等摩根不再疲惫或者心情好的时候,才能够进行问询,而也只有此时的阿瓦隆之主,才会给出准确的回答,让室女座能进行精确的记录。 于是,她开口了:在康拉德于十几分钟前离开之后,在这座空荡荡的小型王座厅中,也就只有原体和她的长女两个人了。 “您真的决定了吗,母亲?” “改组老近卫军,然后组建您的私人亲卫莫德雷德卫队,以及幕僚组织剑栏议会:如果您已经下定了决心的话,那么我就需要立刻地更新我的记忆储存模块了。” 【……不,不需要这么快。】 摩根似乎犹豫了一下,她的内心中依旧在进行着某种争斗,那是依赖旧有体制的惰性与追寻更多的未来的赌性之间,在不断的互相挤压与交锋,又夹杂了基因原体对于麾下子嗣的关爱和照顾。 【拉纳提议的幕僚团队是一定会组建的,我大概需要四个人或者五个人吧:随着破晓者军团和整个远东边境的摊子,现在都铺得越来越大了,我也的确需要一些常驻的办事官或者参谋了。】 【像以前那样,遇到了事情才把他们临时召唤过来的制度,还是过于的简陋了。】 “那么,您有人选吗?” 【有,但并不全面。】 原体沉声地嘀咕着。 【拉纳肯定算一个:在他主动提出放下自己的权力,拆解老近卫军的那一刻起,他就值得我在自己的右手边为他留下一个席位,而且会是最近的一个席位。】 【至于马歇尔,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名声不显的,但他既然是军团的第一连连长,而且在我回归之后主动版归隐,来尽可能地避免权力交接时的动荡,那么我也必须要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会得到一个席位的。】 【还有巴亚尔和赫克特,他们都是值得我欣赏的人物,但是巴亚尔应该不会太想要这个职位,赫克特还是需要一定的历练的:也许再过几十年,他就可以了。】 “那霍桑阁下呢:他在财政部可是干的有声有色,破晓者军团能够与远东边疆的凡人势力相处的如此融洽,霍桑阁下和他身后那群进行文书工作的破晓者老兵们,可谓是功不可没的。” 【……】 摩根看了一眼她的长女。 【伱为什么会在意他,我的阿尼亚:我记得你和霍桑之间,其并没有什么渊源吧?】 “是没有。” 室女座点头承认,而一丝读取数据的亮蓝色弧光,则是在她的瞳孔附近一闪而过。 “但是,在四十个泰拉标准月之前,您曾经给我下过命令:如果您开始思考有关于幕僚议会或者原体侍从武官之类的问题,那么我必须提醒您霍桑阁下的优先度。” 【……啊,的确是这样。】 原体思考了一下,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纵使摩根有着引以为豪的多线性思考能力,但是在经历了冉丹灭绝战、海德里希以及神圣泰拉上,一大堆或血腥或繁忙的工作之后,摩根也是异常罕见地感到了自己的心力憔悴。 在这种情况下,她发现她越来越需要依赖自己的子女们了,这种认知也是她会一口答应了拉纳请求的主要原因。 【我当时是怎么说的?】 “您的意思是:霍桑阁下在财政部的重要程度无可替代,所以他很难来到幕僚议会中担任职位,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之,让霍桑阁下推荐他的一两个得意的后辈,来到幕僚议会之中任职了。” 【……不错。】 摩根点了点头。 【我当时有提及过,有关于这个得意后辈的人选吗?】 “当然。” 看到自己的提议的确在给母亲提供帮助,室女座的声音都变得雀跃了起来。 “早在我们开启这场漫长远征之前,霍桑阁下就曾向您数次递交过他的提案:他表示他在财政部中挖掘出来了一名优秀的新人,用他的话来说,这个新人的能力足以让他在您的身边大放异彩。” 【前途无限: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伯纳德,伯纳德—伍利。” 【嗯,我有印象:我记得他既不是泰拉人,也不是阿瓦隆人,而是在大约半个世纪前,军团在大漩涡的一个封建世界上,征召到的新血,也算是半个老兵了。】 “您的记忆一向如此出色。” 【得了吧。】 摩根苦涩的微笑着,她随意的挥了挥手,并没有把自己女儿的奉承放在心上:基因原体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现在的疲惫,而且长久的克制心理,也让摩根对于任何赞美,都有一种本能上的抵触。 【饶了我吧,阿尼亚,我现在想状态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如今我只想着快点回到阿瓦隆去,把康拉德那个小子打发了,至于军团里面的事情,就先让新的幕僚议会去处理一下吧。】 【至于我嘛,我是想休息一段时间,去度个短假,不用带上太多人:就我、你,还有维桑尼亚和雪莉,我们母女四个也许可以找一个世界,去散散心,就像那些寻常的凡人家庭一样。】 “……”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并没有回应自己母亲的这句话,而是在沉默中开始狂热地翻找起了自己的数据模板,寻找着整个远东边疆境内最适合度假的世界:如果有沙滩和阳光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但尽管如此,勤勤恳恳的原体侍女依旧没有走神。 “您真的确定,现在就让康拉德与他的军团重逢,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吗:在您给我的记录要求中。您曾经再三强调过,一定要确保康拉德在面对绝大多数的问题时,都能做出足够智慧的选择,才能让他离开曙光女神号。” 【别小看那个小混蛋。】 基因原体闭上了眼睛,室女座的按摩让她感到了空前的舒适,连带着驳斥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柔和了起来。 “可是,我听说他在离开泰拉的时候,还在皇宫中捣乱。” 【那可不是捣乱。】 原体轻哼了一声,她感受到了身后女儿的困惑。 【你就不奇怪么,阿尼亚,康拉德把那么多帝皇的雕像都涂成了第八军团的深蓝色,为什么瓦尔多还能让他大摇大摆的离开呢:别觉得瓦尔多真的惧怕和我交手,在有关于帝皇的问题上,如果我的那位基因之父不发话的话,这位首席禁军,是真的敢于和任何原体决一死战的。】 “……瓦尔多能抗衡原体?” 【不能。】 摩根冷笑了一下。 【即使不用灵能,我也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个所谓的首席禁军给收拾掉:我并不否认他的英勇、忠诚和无畏,但如果只看实力的话,几乎所有的禁军,都是坐井观天的蠢货。】 “所以说,瓦尔多并不是因为对于您的敬畏让康拉德离开的吗?” 【是的:瓦尔多是看到了康拉德行动中的深意。】 原体的眉毛烁动着。 【仔细想想吧:能够摆放帝皇雕像或者双头鹰雕像的地方,在泰拉皇宫里,肯定都不是什么偏僻的角落,而即使康拉德是一名基因原体,他如果想将这些雕像涂成别的颜色,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而在这两个大前提下,康拉德居然能将三分之一的雕像都涂成深蓝色,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最起码在这些雕像所处的地方,禁军的巡逻在时间上是留有漏洞的,而且漏洞大到足以让康拉德进行他的涂装作业:也足以让那些心怀鬼胎的潜入者,造成更可怕的举动。” “也就是说,康拉德反而是帮助了禁军,大规模的检查了一番泰拉皇宫之中的守备空虚之处,而且比禁军的自我检查,要有效且无情得多的多?” 【是的,瓦尔多当然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绝对不能在纸面上承认,只能让康拉德无罪离开,来表示善意罢了。】 “……那这么说的话,禁军会不会有些太不堪了?” 【在原体的行动能力面前,任何人的能力都是不堪的:禁军从来都不是无脑的人物,只是他们的狂妄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让他们看起来有些可笑罢了。】 【不过,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会像我的基因之父那样,组建自己的禁军:费尽心思打造了一群在各行各业都能够做到顶尖的完美造物,然后让这群造价不菲的大玩具做自己的保镖?】 阿瓦隆之主在自己的王座上扭来扭去,伸着懒腰。 【想不通啊,想不通。】 说着,基因原体还不忘转过身来,趴在了王座上,伸出手,慵懒地勾起了侍女座的下巴,缓慢的抚摸着自己女儿嘴唇下的软肉和那浅色的唇角:虽然室女座的内在依旧是一台不输于骑士机甲的精妙杀人机器,但她的外在依旧是柔软且可爱的,能唤起摩根的母性。 【我的父亲不像我:我只会打造你们,我的女儿,一个一个的将你们打造出来,原本,我是计划要多造一点的,但既然你们已经管我叫我母亲的话,那么就不需要那么多了,九个就足够了。】 “也就是说,我还要再多出至少三个姐妹,来与我争抢属于您的宠爱吗,母亲: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我总是距离您最近的那一个?” 室女座感受着原体的手指在自己的嘴唇边摩挲,她安静地垂下了眼皮,张嘴,轻轻的含住了摩根的指尖,还在指甲上舔了一口:这成功的逗笑了阿瓦隆之主。 【你真是变了呀,阿尼亚。】 【在以前,你只会面无表情的让我摸你的头,现在,你居然会这么的开玩笑,看起来康拉德那小子也不是一事无成的嘛,在你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之后,你也终于有了点夸张的幽默感了。】 “毕竟,在您给我安装情感模块的时候,不就是这么想的吗:让我通过观察周边其他人的情感,来学会自己的情感,并能够正常的反馈出来,一切都是为了您,母亲。” 室女座低头奉承,摩根甚至看不到当她的长女的提及到【争夺宠爱】这些字眼的时候,那双朱红色的眼眸里竟然有着几丝较真,原体只是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迷迷糊糊的脑子,开始思索着需要在休息前定下基调的话题。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的阿尼亚。】 “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 【说。】 “……” 室女座停顿了一下。 “在远东边疆的萨拉玛斯辖区之内,已经传来了至少十五封紧急等级为二级的求援信息了,而且最近的一封甚至得到了驻扎在萨拉玛斯南部的丹提欧克阁下的确认。” “他们提及到了一个……很不好的词。” 【什么?】 “……” “乌兰—胡达。” (本章完) 第411章 新的开始(下) “乌兰—胡达?那是什么?” “一个字面意思上的【世界吞噬者】,一个不应该存在于现实宇宙中的家伙:你先帮我把那些东西找着的,边找我边给你解释。” “顺便,你能不能往旁边稍微地移动一下,维桑尼亚:伱的那个肥硕的胸部已经挤到我了,它让我感觉到了呼吸方面的困难。” “少来,阿尼亚,我的胸部距离你至少还有半米的距离。” “但它挤到我伟岸的灵魂了。” “……” 猎户座只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好似被噎了一下。 这位被摩根亲自赐名【维桑尼亚】的星辰侍女半蹲着身子,她那发育良好的胸部就像是两股暄软的面团,被随意地挤压着,从那双金黄色瞳孔中,散发出了夹杂着不屑与怜悯的目光,扫过了室女座胸前那足以让一个兰德袭击者中队尽情驰骋的坦荡平原。 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自己的这位长姐还真是可怜呐:明明是最早被缔造出来的星辰侍女,名义上的长姐,但是站在一众姐妹中间的时候,却反而像是一个没到发育期的老么。 一想到这里,维桑尼亚心中烦闷的情绪便烟消云散了,反而是那种出于怜悯的嘲讽心态,开始占据了她的情感运算处理中心。 “阿尼亚:你是佩图拉博么?” “……怎么说?” “身宽体胖,心窄气狭,一旦有人接近就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然后就要絮絮叨叨一大堆自怨自艾的可笑理由:如果你真的立志成为佩图拉博的话,那么请容许我郑重的向您道歉,伟大的阿尼亚女士。” “很好,我接受你的道歉,卑微的维桑尼亚小姐。” “……” “有一段日子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都是和康拉德学的。” “康拉德?你是说母亲身边的那个黑发原体?” 猎户座有些不确定地皱起了她的眉头,虽然她也是受到摩根器重与宠爱的星辰侍女,但是只有室女座能够长久的陪伴在她们的母亲身边:这几乎让室女座成为了其他侍女们的公敌。 “是的:不过下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你可以叫他康拉德舅舅或者康拉德叔叔,他会给你他亲手雕刻的小礼物,一般来说是手掌大小的铁处女或者处刑台什么的,可以摆在桌子上当装饰。” “他送过你类似的?” “他送给过我整整一盒的手工锡兵,他亲手捏出来的,几乎全是破晓者或者暗黑天使,不过还有几个极限战士,我甚至能用他们打一场小型的桌面启示录战争。” 室女座点了点头,就像是在强调自己的说法,她瘦小的身体犹如黑夜中的倩影一般,在堆积如山的储藏品中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而那些挡路的物件则是被暂时的堆在了一边,就像是平原上一座又一座微型的木堡。 阿瓦隆之主目前下榻的【金苹果号】虽然不像【曙光女神号】那样,是基因原体常驻的战舰,但是在它的核心之处,依然有一座足够宽敞的仓储室:因为当原体离开了她的荣光女王旗舰,在其他战舰上进行短暂停留的时候,她会需要这样一个地方,来安放那些必须随身携带的货物。 这些货物要么足够致命,需要原体或者她的侍女们亲自看管,要么足够紧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用上:总之,伴随着摩根掌中的权力与资源与日俱增,像这样的财富也逐渐变成了某种现实意义上的负担,变成足以让两位星辰侍女感到头大的连山填海。 她们只能一边清理,一边用唠叨的话语,交换着彼此需要的情报和信息,来消磨时间。 “还有极限战士?” “是的,康拉德其实一直都挺关注极限战士的,他热衷于收集他们的情报:你的数据处理器应该有所记录,在很久之前,康拉德曾经和极限战士军团的基因原体基利曼有过一次算不上多么愉快的见面。” “当然,我的密涅瓦阵列记录了当时的全过程,而且如果我的记录没有出错的话:可悲的是,那是康拉德阁下与基利曼阁下迄今为止的唯一一次见面和交流。” “是的,那场交流的结果并不愉快:所以,康拉德在最近这几年的时间里,都一直在关注着第十三军团的行动,他似乎想要向基利曼道歉,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道歉?那个康拉德?他能有这种想法么?” “通常来说是没有的,毕竟他闯的其他祸事大多无关痛痒,也没见过他去给人家道过歉,但是基利曼是稍微有一点特殊的。” “简单来说就是:在和基利曼的冲突之中,康拉德曾用了一些很不好的隐喻,抨击基利曼的养母,原本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只觉得是针对于马库拉格人的对症下药罢了。” “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康拉德在我们的母亲身旁,意识到了母爱对于每一位基因原体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后,他觉得自己对于基利曼说出的话,有些太伤人了。” “穿上鞋子,也就开始当一个文明人了?” “差不多吧。” “我听说,他正在给基利曼准备礼物,好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向他的马库拉格兄弟道歉:待在母亲身边的这些时间里,康拉德似乎也学会了打造一些小物件。” “像是锡兵或者桌面上的装饰品吗: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这未免有些不务正业了吧,我们的母亲打造出来的,可是像我们这样的造物,或者是被那些破晓者的尖兵奉若至宝的灵能法环。” “大概是因为每名基因原体的性情都不一样吧:而且按照康拉德的说法,他也正在打造一些宝贵的东西,我记得似乎是卷轴,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用他在母亲的监护下亲手锤炼出来的灵能纸张,以及在战争中收集到的异形鲜血所凝练的墨水:那位午夜幽魂要写一部大作。” “什么大作?”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 室女座肩头一耸,在姐妹的帮助下,他们得以小心翼翼地挪开了那扇巨大的门扉,迎面而来的先是森冷的寒意,随后便是空旷的房间所带来的深遂,而在房间的最深处中,还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金属锋芒,一闪而过。 “就是这里了。” 原体的侍女点了点头,走入了黑暗之中,而猎户座则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在门口等待,几分钟后,维桑尼亚便看到室女座平端着一个比她自己还要长的金属箱子,侧身走出了漆黑的房间,并且用脚带上了身后厚重的铁门。 “这里面是什么?” 猎户座瞥了一眼箱子,她从里面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气息:那是金属的气息,但并非是她已知范围内的任何一种金属。 “一个已死之人。” 室女座的嘴角上划过了一抹奇怪的微笑。 “你还记得吧,维桑尼亚,我们的母亲为什么要加入到那场漫长的远征之中:而在这个箱子,就是她在远征中获得的部分战利品,是那个已经被抹去了名字的原体。”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明明是一大块儿金属?” “是啊,因为有些基因原体,就是这么的疯狂。” 室女座歪着脑袋,即使在提及其他基因原体的时候,她的语气里面也并没有太多的尊重。 “我们的母亲虽然没有得到她兄弟的主要部位,但也得到了一侧的胳臂,尽管是残破的,却也足以拿来做很多事情了:比如说为她自己打造一把利刃,再为她精挑细选的子嗣们,打造配套的武器。” “莫德雷德卫队?” “是的。” 室女座停住了脚步,她将箱子放在一侧,随后将被挪开的储藏物们重新移了回去,在此过程中,猎户座就在旁边帮忙,聆听着室女座口中有关于原体卫队的情报。 “再三思考后,母亲决定从她的军团子嗣中,选取十一名最精锐的战士,来组建她的亲卫队,他们会被称为莫德雷德卫队,又或者是圆桌骑士:再在有关于这支私人卫队的选拔上,圆桌骑士们会尊重力量与竞争的平等。 “尊重力量与竞争的平衡?” “简单来说就是:无论你的出身如何,地位如何,还是在军团中是否担任过重要的职位,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实力足够,只要能够得到原体的认可,那你就可以成为圆桌骑士的一员。” “而在那之后……” 室女座瞥了一眼那散发着金属光芒的箱子。 “母亲就会用这里面的东西,亲自为她的私人卫队打造十一把无坚不摧的兵器,以保证没有任何阿斯塔特的装备能够胜过她最强大的子嗣们,而这十一把长剑,则会用历史神话中,那些真实存在过的圆桌骑士们的名字来命名。” “高文、贝狄威尔、加拉哈德或者帕西瓦尔。” “这样啊……” 猎户座眯起了眼睛。 “我还以为,母亲已经遗忘了有关圆桌骑士的传说呢。” “她当然没有遗忘,毕竟那可是旧夜时代中最有名的故事了。” 室女座看向姊妹,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面露微笑。 “谁会忘记那些圆桌骑士们的故事呢:在那个疯狂且黑暗的纷争时代里,统治骑士世界卡美洛的至高王亚瑟,率领着他麾下英勇的骑士机甲们,抵抗无数的异形、人类海盗与疯狂灵能者的伟大传说。” “无论是亚瑟王自己,还是他那曾经封存在巨石之中,只有他才能够驾驭的骑士机甲,亦或是他麾下那些从各个骑士世界汇聚而来的自由之刃们,都已经在不计其数的星区和世界上流传几百年了。” “只可惜,直到现在,人们都没有找到失落的卡美洛星区。” “……” 猎户座的眉头皱起。 “那既然如此的话,我们的母亲应该知道莫德雷德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寓意吧:尤其是在她叫摩根的情况下,这简直可以说是某种诅咒了。” 说着,猎户座凑到了她的姐妹旁边:显然,这是一个需要她们两个人彼此咬耳朵,然后低声讨论的隐秘话题。 “首先,那是庄森阁下提出的建议,母亲不好拒绝。” 室女座歪过脑袋,将自己隐藏在了猎户座的阴影下。 “其次,你也知道的,如果让某位大人想名字的话,恐怕这支原体卫队直到一个世纪后,都只能是临时部门了:那也太为难人了。” “你就真不怕她起一个【阿瓦隆卫队】这样的名字?” 下一刻,轻松的笑意在这狭窄的空间中传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维桑尼亚?” “我在你在笑的事情。” “那我可就要以对母亲不敬的罪名,来逮捕你了哟。” #来自大孝女的笑声# “不过说真的:即使母亲想不出好名字,但是莫德雷德这个名字也太奇怪了,且不说用人名来命名部队本身就很奇怪,单单是这个名字的寓意,就给人不吉利的感觉。” “这就是你的狭隘了。” 室女座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吗,维桑尼亚:莫德雷德这个角色都做了什么?” “背叛了亚瑟王,直接导致了亚瑟王的死亡以及王国的覆灭。” “那你觉得,我们的母亲会是亚瑟王吗?” “当然不是:她可是摩根。” “对呀,她可是摩根:那么亚瑟王的落败,和她有什么关系?” “……” “而且,莫德雷德,不本就是摩根的孩子吗?” 在室女座那冷淡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种令人畏惧的笑容,那是标准的皮笑肉不笑,朱红色的瞳孔中则是令人无法拒绝的寒意。 她抱起了那个箱子。 “再说了,虽然他们名为莫德雷德卫队,但就像你刚才所听到的那样,只会有十一把长剑,也就是说只会有十一位圆桌骑士:有一位骑士,是不会出现的。” “……莫德雷德?” “是的。” 猎户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所以,没有人,会是莫德雷德么?” “不。” 室女座摇了摇头,她偏转过了视线,将瞳孔中的光芒移向了那座逐渐隐没在身后的钢铁门扉,而怀中的金属箱子则在隐约作响。 “我就是莫德雷德。” “我就是无剑的骑士。” “我会是第十二个人选。” “……” 猎户座眯起了眼睛。 “告诉我,阿尼亚:这是母亲的意思么? “……” 室女座沉默了一下。 “当然……” —————— 【……不是。】 【现在不是。】 【也永远不会是。】 【倒不如说,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屁话?】 阿瓦隆之主已经从她疲惫的休憩中苏醒了过来,现在,她的意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灵活,只不过有些骤然的怒火在缭绕其中,而这些怒火则是来自于那位伫立在她王座之下的无魂身影。 那便是塔拉辛,破晓者军团中的资深人物,同时也是基因原体的私人形象顾问,是极少数的能够随时拜访摩根的人物:但这一次,他的拜访却让原体怒火中烧。 【塔拉辛阁下。】 因为无人在身侧,摩根也就没有压抑她语言中那极致的嘲讽,基因原体就翘着腿,像女皇般倚靠在王座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与她淡然对视的死灵霸主。 【你的意思是:让我考虑能不能容忍一下乌兰胡达的存在?】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我当然知道。” 索勒纳姆斯的至尊收藏家如同绅士一般优雅的行礼,就仿佛他和摩根之间,并没有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吵,而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下午茶会一般:当他的发声仪器吐出了又一串优美的词汇的时候,太空死灵霸主开始讲述有关于乌兰胡达的故事了。 “实不相瞒,其实早在几个世纪之前,我就在关注这个神奇的世界了:毕竟,它可以说是你们人类文明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所诞生的最具想象力,最具疯狂美学的造物之一:只不过令人遗憾的是,长久以来,那个世界都躲藏在食尸鬼群星的阴影之中,而那里的德拉扎克白骨王朝,又着实是我不愿意面对的友邦。” “我知道乌兰胡达的故事,我甚至比你知道的更早:早在旧夜时代中,地处太阳系的火星就前仆后继的向银河的深处发送了一批又一批的探索舰队,他们便是如今各个铸造世界的鼻祖,而在这些探索舰队之中,有一支小舰队,便在食尸鬼群星中,建立了一个小型的铸造世界,这就是乌兰胡达的起源。” “显然,在食尸鬼群星建立家园是一个极度错误的选项,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为了在这个银河中最疯狂的炼狱里求得生存,乌兰胡达的技术神甫们开始启用一系列被火星严令禁止的技术,他们在铸造世界的地核深处,建造了一系列的奥数引擎,从而让整个铸造世界能够在亚空间中移动,名为掠食者的熔炉也就此诞生了。” “从此之后,掠食者熔炉就成为了一个怪物,一个可以从字面意义上吞噬其他世界的怪物,它将征服来的土地吞入了囊中,被征服者们被改造成了机奴与沉思者,越来越多的异端技术也让它成为了绝对无法被帝国所容忍的存在。” 说到这里,太空死灵霸主甚至有了一个恶意的停顿。 “但即便如此,乌兰胡达依旧不是食尸鬼群星中最危险的存在,它甚至摸不到那个层级,因为它依旧需要用不断的亚空间移动,来逃避那些比它更可怕的东西。” 【……】 摩根冷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看起来你很清楚有关于这个异端世界的一切,但既然你很清楚它无法被帝国容忍,那你为什么要发出这个建议呢?】 原体前倾着身子,她眯起了自己的瞳孔,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你已经知道了:乌兰胡达现在就在萨拉马斯星区的边缘地带出没,它甚至已经摧毁了两个位于远东边疆最边缘的前哨世界。】 【而我必须摧毁这个该死的东西,哪怕是为了维护帝国在萨拉马斯星区的权威,我也必须让这个掠食者熔炉消失。】 【毕竟,我并非是靠血与火征服萨拉马斯的,这个星区是主动加入了帝国的旗帜之下,成为了帝皇的忠实臣民,而对于这片富庶之地的整合也已经进行了十几年:一旦我们无法在乌兰胡达的威胁下维护萨拉玛斯的安宁,那么我们所有的努力就会烟消云散,因为萨拉马斯将不再信任帝国的保护。】 塔拉辛安静的聆听着,他依旧是无比冷静的:该死的冷静,就仿佛萨拉玛斯星区正在遭受威胁的无数生命,甚至不如这位死灵霸主权杖上的一枚宝石。 在这一刻,对于太空死灵这种生物究竟前进到了何种令人绝望的地步,摩根又有了新的感悟:即使是这个种族之间最为多愁善感的索勒纳姆斯霸主,本质上也就是一台无血无泪的机器。 “我不否认这一点,尊敬的阿瓦隆领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考虑另一件事情: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如果你不这么快的发动这场战争的话,你可以因为少许的等待而得到一些私人的好处。” 无尽者伸出了一只手,然后缓缓的闭合,发出金属的摩擦声。 “你难道就不好奇,乌兰胡达是如何让一个世界在亚空间中自由活动的吗:连我们的世界引擎都很难做到这一点,那些奥术仪器一定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奇妙。” “如果,你愿意让这场战火稍稍延后一些的话,我就可以从我的收藏品中找到相对应的仪器,我保证这些仪器能够让我们获得至少三台完整的奥术引擎。” “它们中的一台会成为我的博物馆中最重要的展品之一,而剩下的两台就能够为你所用:属于远东边疆的掠食者熔炉,这听起来甚至比黑石要塞还要可靠,不是吗?” 当塔拉辛摊开手的时候,他那冰冷的声音中,甚至有着一丝隐晦的得意,因为他感受到了面露凶狠的蜘蛛女皇内心里的动摇:摩根的确因为他的意见而沉默了一瞬间。 但原体的声音更为沉重。 【如果,我拒绝呢?】 “那会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塔拉辛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如果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发动这场战争的话,那么我就没有充足的时间来运抵我的仪器:我依旧会加入这场战争,并尽我所能的得到那些奥术引擎,但我无法保证行动的成功率,你也极有可能永远与奥术引擎的秘密失之交臂。” “这是一道选择题:你可以选择那些刚刚成为你麾下臣民的边缘世界,他们对你的忠诚与贡献都还只是未知数,而你也可以选择一台强大的奥术引擎,它会让你掌中的力量达到令人羡慕的层次。” “重点在于:你会如何选择?” 【……】 原体的指尖敲打着银白王座的扶手,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但实际上只是过了一瞬间,塔拉辛就听到了来自于摩根的轻蔑笑声。 【你错了,塔拉辛阁下: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一道选择题。】 “?” 死灵霸主活动一下脖子,他感到了困惑。 “什么意思?” 基因原体洋洋得意的在王座上伸了一个懒腰。 【对于你来说,这也许会是道选择题,但对于我来说:臣民的生命或者自己的力量,我也许不知道第一个选择会给我带来什么,但是追求第二个选择所造成的结果,现在不就站在我的眼前吗?】 【你说对不对呀:昔日的俱亡者阁下?】 “……” 久违的,非常久违的,塔拉辛陷入了沉默之中。 死灵霸主原本摊开的双手不知不觉地垂了下来,他的头颅也低了下去,幽绿色的眼睛也随之黯淡了片刻:当他再次出声的时候,原体甚至能够听到一丝苦涩。 “你太过分了,阁下。” “我好不容易,才能让自己从现实中脱离片刻的。” 【但我们总是无法彻底的脱离现实,不是吗?】 摩根笑着走下了王座,来到塔拉辛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且,以你的性格,我想你也不想见到任何一个后辈种族再犯下你们的错误吧?】 “……” “是的。” 塔拉辛点了点头。 “错误有一次就够了。” 在下一刻,基因原体和死灵的霸主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会在第一时间开启与乌拉胡达的战争,但我也会支持你在战争中的行动的,塔拉辛阁下:如果可以的话,请把那些奥术引擎带回来,我的确对一个能够流浪的世界很感兴趣。】 “你就不怕那其中所携带的亚空间技术,摩根阁下?” 【那就要看我的能力了。】 摩根笑眯眯的:这种表情反而比她的愤怒更为可怕。 【如果我能够驾驭奥术引擎的隐患的话,那我不介意拥有自己的死星:谁能拒绝在一台虚空中发射等离子光束的移动世界呢?】 【而如果不能的话……】 原体停顿了一下。 【像奥术引擎或者死星这么珍贵的东西,当然要交给我伟大的父亲,作为女儿的礼物啦。】 【毕竟,我可是他最为孝顺的女儿呢。】 嗯,我现在有一个问题。 我是立刻——比如说从下章开始——就写赛维塔和第八军团的事情,还是缓一下,写一张抵达阿瓦隆的过度剧情:前者会不会有些太突兀了。 还有就是赛维塔这个角色,他的确是非常滴帅啊,但是关于他的的确也没多少的样子,还是挺难写的,嗯…… 也许我应该开发一下新路线…… (本章完) 第412章 亲若母子 “你相信母亲的那句话吗:我觉得那更像是一句谎言。” “你说哪一句?” “孝顺:我们的母亲似乎总喜欢标榜她是帝皇最孝顺的女儿,但是帝皇只有她一个女儿,连可比较的对象都没有:而且比起孝来说,在她和帝皇的关系里,忠诚不应该是更重要的么,更何况有了忠诚,又为何要讨论孝顺呢?” “这你就不懂了,阿尼亚。” “忠诚和孝顺可是不一样的,不要把它们混为一谈。” “……有什么区别吗?” “这要看情况:就像在凡人之间有一句古话,叫做【自古忠孝两难全】,意思就是,那些在官僚体系中谋生的凡人,在朝堂和家庭这两个体系产生矛盾的时候,往往就会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 “因为,无论他们最终选择奉承哪一个体系,都肯定会遭到另一个体系的抵触,这两个体系偏偏又有各自的道理,这也就导致了无论选择哪个,都会造成错误的结果,甚至要背上更多的骂名。” “但是,这样的问题并不存在于我们的母亲身上,因为帝皇既是她要忠诚的对象,也是她需要孝顺的父亲:我觉得母亲的话语更像是在主动的选择她对于帝皇的义务,以及她和帝皇之间的关系。” “伱的意思是,比起君臣之间的效忠关系,我们的母亲更想和帝皇保持一种父女之间的亲情: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区别,我也不认为那个帝皇会想与我们的母亲,保持什么亲密的家庭关系。” “说的没错,阿尼亚: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而这,就是问题所在。” 【仙后座】赛米拉米斯将她的酒杯放在了桌面上。 赛米拉米斯是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走进房间中的星辰侍女,早在她扣响了门扉之前,她的三个血亲的姐妹,也就是【室女座】阿尼亚、【猎户座】维桑尼亚与【蛇夫座】雪莉,已经在房间里闲聊了大约十五分钟了。 对于摩根的女儿们来说,这种全员聚齐的场合是异常难得的:虽然她们的母亲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已经打造了六位星辰侍女,但是第五位始终没有露面,她们连这位姐妹的姓名或代号都不知道,而至于那个第六位,没有人会去谈论它,她们当做那个家伙不存在。 所以,当四位星辰侍女依照着摩根的命令,聚集到了【曙光女神号】深处,即原体的王座厅左手边的侧厅【剑栏之厅】的时候,每位摩根的女儿都在心底暗自地期待这次姐妹的会谈。 尽管她们只是摩根用金属、血肉、未知科技与亚空间的灵能所打造出来的人工造物,但阿瓦隆之主依旧慷慨无比的在自己女儿的情感处理器中,加入了有关于血缘亲情的模组,让星辰侍女们能够视彼此为姐妹,为血亲,而不是如同禁军般完全冷漠的同僚关系。 这种慷慨让摩根的女儿们能够做到那些黄金色的卫士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说,当塞米拉米斯走入房间之后,她的三个姐妹旋即就停止了交谈,并且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来到她的身边,以此微笑着与她拥抱,欢迎她的到来。 微笑和拥抱:这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人类表达自己情感的本能动作,但偏偏是如此简单的行为,那些被帝皇给予了引领人类厚望的禁军,却基本上是难以办到的。 这不也是一种讽刺么。 而在此之后,仙后座才有时间稍微观察一下这座剑栏之厅:这座侧厅延续着破晓者军团一贯的美学风格,虽然看上去恢弘大气、占地宽广,却并没有多少奢华气息,四周的墙壁也尽是一些灰色的光滑大理石,清晰到能够反衬人脸。 墙壁的上方也同样没有任何装饰性的物品,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在正对着门扉的那面高墙上,悬挂着一面质量上好的巨型旗帜,上面是破晓者军团的标志:被凯尔特圆形结所包裹的无边圆日,而在两侧的墙壁上,则是各种密密麻麻的资料数据与星区地图,讲述了远东边疆的各类信息,与破晓者军团在过去和未来所要进行的战争。 至于墙壁下方,则是以此排列在用来摆放武器的【剑栏】和用来储存文件的档案柜,它们都紧紧地贴着墙边,来为真正的主角:那张牢固的会议桌,以及会议桌旁如蛛网般四散的辅助仪器,腾出空间。 仙后座打量着这一切,用了不到四秒钟的时间,当她的目光转移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会议桌的旁边,放下了酒杯,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五张椅子现在只留下最大的那一个空位,等待着星辰侍女们的造物主。 而在那位造物主抵达之前,她们还可以如同姐妹般,肆无忌惮的讨论她们感兴趣的事情:比如说她们的母亲,或者人类的帝皇,也就是她们理论上的……爷爷? “从血缘上来说,我们应该称呼帝皇为爷爷,虽然他肯定就不会认下我们这群孙女,而我们只会认为他是我们母亲的君主。” “像这样的矛盾,也同时存在于帝皇和我们母亲的关系中。” 一边说着,猎户手的手指在桌面上缓慢地画着圈,她在在座的几人中属于较为健谈的那一个:在四姐妹里,室女座陪伴母亲的时间最长,她的性格总是有种傲慢,而仙后座与猎户座都是为摩根执掌一方的大员,也并非是怯场的人物,反倒是被蜘蛛女皇安排了科研工作的蛇夫座,在大部分时间里,只会安静的聆听与思考。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母亲和帝皇之间,同时存在着君臣和父女两种关系,而这两种关系非但没有融合起来,让他们亲上加亲,反而让他们产生了更多的分歧?” “这很正常。” 身为阿瓦隆总督的仙后座语气慵懒,摆了摆手。 “在阿瓦隆上,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领主和他的子嗣既是君臣,又是父子,像这样的组合基本不可能搞好关系,而在那些关系融洽的特例中,大多也都是严厉的父亲与懦弱的孩子的组合,而我们的母亲,显然不是懦弱的孩子。” “但她还是不得不成为帝皇的孩子,或者扮演这个角色。” “孝顺的女儿?” “是的。” 距离主座最近的室女座模仿着她们的母亲,翘着腿,在面对自己姐妹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一种几乎是蓄意的权威性。 “我见过那位帝皇,他一直都在用君与臣的礼仪,来对待我们的母亲,但我们的母亲对于帝皇又是毫无忠诚可言的,他们勉强算是目的相同的合作伙伴吧。” “那她为什么要总是强调自己是帝皇孝顺的女儿呢?” 开口的是蛇夫座,与她颇有气质的三位姐妹不同,这位负责科研的星辰侍女蜷缩起了双腿,几乎是坐在了座位上。 仙后座笑了起来。 “因为就像我说的那样:忠诚和孝顺是两件事情。” “忠诚的本质,是树立人生中的目标,确定你在你的生命中,到底想要达成什么样的事业:许多人将他们的忠诚,奉献给了一个目的或者一个梦想,一个集体又或者一个人,因为他们需要这种显而易见的制高点,来为人生设定方向。” 仙后座语罢,旁边的室女座便点了点头,跟进了上来。 “而孝顺则要复杂得多,我个人觉得,孝顺更像是你对于这个世界的反馈:你在弱小时得到了养育者的保护,而当你比养育者还要强大的时候,你便要将这种保护反馈回去。这就是孝顺,比起忠诚,它更像是生物所携带的本能。” 最后,点头的是猎户座。 “简而言之,忠诚更精确,而孝顺更模糊,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一个恒定的优劣关系,要看你到底是想把事情说的斤斤计较一点,还是稍微糊弄一点。” “……” 在聆听了两位姐妹的轮番发言之后,蛇夫座点了点头,她脸上的困惑依旧没有散去。 “所以,我们的母亲最后选择了孝顺?” “不是选择。” “是融合。” 猎户座摇晃着酒杯。 “我们的母亲对于那位帝皇根本没有任何忠诚可言,这是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母亲并不认同帝皇的伟大理想,只不过是出于现实的压力,她不得不选择站在帝皇的身后罢了。” “因此,当我们的母亲要与帝皇相处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非常的尴尬: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即不能用君臣来定位,也不能用父女来形容。” “两相对比之下,我们的母亲最终融合出了更灵活的方式。” “什么方式?” 回答蛇夫座的,是来自于室女座的狡黠微笑。 “当帝皇要给她回报的时候,她选择成为忠臣:因为君王对于忠臣的奖励必须是足量的,必须是能让人信服的,任何的克扣都会影响君臣之间的信任关系。” “而当帝皇需要她付出,又或者是她需要帝皇帮助的时候,她就会成为帝皇孝顺的女儿:因为父亲不能苛求自己的女儿不顾一切的来帮助自己,除非他曾经不顾一切的帮助自己的女儿,而面对女儿的请求的时候,一位父亲也不可能态度强硬的直接拒绝。” “……” “这算什么?” 蛇夫座呢喃着。 “自我的角色定位。” 仙后座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了她的姐妹们,但没有一个人能给她准确的回答。 “应该差不多吧:母亲和帝皇之间总是需要一个相处模式的,所以他们偶尔以君臣论之,偶尔又以父女论之,视具体情况而定,主要还是看在下一次会谈之中,到底是谁有求于谁?” “但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种角色定位真的重要吗?” 蛇夫座的困惑让她的姐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咯咯发笑。 最终回答她的还是室女座:在任何有关于摩根的问题上,室女座似乎都有着最终的权威。 “这种事情看似无关紧要,但却拥有着自己的价值,姐妹。” “就像刚才塞米拉米斯所说的那样,有不少同时兼顾着君臣关系与父子关系的案例,最终会演化成悲剧:帝皇和很多原体就是如此,他们无法在君臣和父子之间找到一个相对的平衡,这是很多基因原体与帝皇关系紧张的重要原因。” “帝皇究竟是他们的君王,还是他们的父亲呢:他们究竟是为他征战一方,甚至需要担心会不会飞鸟尽良弓藏的臣子,还是与他流淌着同一血脉的子嗣呢?” “如果是臣子的话,那他们为什么要称呼他为父亲呢,如果是儿子的话,但帝皇的表现在很多时候又并不像是一位父亲:你知道有多少原体受困于这样的问题么?” “帝皇也同样受困于此。” 猎户座笑着插了一句嘴。 “所以,他才会默许我们母亲这种占便宜的取巧方式。” “最起码,当我们的母亲在和帝皇相处时,不会处于一个尴尬的处境,两人对彼此的角色都有一个最基础的认知,能够在预期之内的范围里交流与交易。” “所以,我的母亲才会偶尔自称为帝皇孝顺的女儿。” “是啊,每当这个时候,就意味着她需要向帝皇索取什么了:因此她会提前给自己下暗示,要求自己将角色定位定在女儿这一面上,毕竟面对帝皇那样的角色的时候,即使是我们的母亲,也是需要长期的准备与自我暗示的。” 室女座一边说着,一边端详着掌中的酒杯,安静的目睹着那些鲜红的酒水摇晃成漩涡。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她设计我们的一个初衷吧,毕竟如此扭曲的关系所带来的压力,总是需要另一个发泄口的:破晓者们对她的崇拜实在是太狂热了,让她无法完全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 “所以,我们这些女儿反而能让她体会到亲情的平凡与珍贵。” “也就是说,我们相当于她的基因原体么?” 蛇夫座前倾着身子,将两条胳臂放在了桌面上,她的问题让剩下的三位星辰侍女沉思了一下,但是很快,三个人便依次的,郑重的摇了摇头。 “不完全是。” 猎户座嘲讽的笑了一下。 “怎么说?” “毕竟我们是有母亲的:基因原体怎么会有母亲呢?” “是啊,基因原体明明是不需要母亲的,两者是完全不相容的:你看他们对于有母亲的那个,是多么的排斥啊。” #罪恶的笑声# “那你们说,为什么基因原体不需要母亲,却往往都会有一个父亲呢:而且往往都会是一个很糟糕的父亲,即使是好父亲。一般来说也很快就会死掉。” “这还不简单。” 室女座歪着脑袋。 “原体们没有母亲,那是因为他们的人生中真的不会有母亲,而原体们有一个很糟糕的父亲,那是因为他们的人生中,真的会有一个很糟糕的父亲。” “那好父亲为什么要死去呢?” “好父亲不死的话,他们又怎么会去跟随那个糟糕的父亲呐?” #再次响起的罪恶笑声# “不过说真的:帝皇明明让原体们称呼他为父亲,但他的行为却不像是一位父亲,又或者说像是一位非常糟糕的父亲,你们说他的这种行为这算是一种欺骗吗?” “我觉得这不算是欺骗。” 猎户座郑重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一般把这种行为叫做保险赔偿金。” “父爱保险?” “孤儿保险:保证基因原体们不会是事实上的孤儿,但是他们活的像不像是一群孤儿,恐怕就不在理赔范围之内了。” “但每一个基因原体都有一群自己的子嗣:这又算什么?” “……” “孤儿院?” #再糟糕不过的笑声# —————— 当摩根推开房门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的四个女儿,就坐在那里笑成了一团。 摩根的女儿们甚至没有第一时间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迎接她们的母亲:当然,摩根也并不希望她们这么做,那会让她以自认为的母亲身份有种微妙的脱离感。 因此,在有些惊慌的星辰侍女们行动之前,阿瓦隆之主便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继续坐下:在她来到了会议桌旁的时候,摩根照例的在室女座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发现,这种行为吸引到了三股幽怨的目光,于是,她不得不再用三个计划之外的额头吻,来抵消其他女儿的幽怨。 水还是要端平的,作为养育者她必须要一视同仁:尤其是在其他子嗣都在场的情况下。 这样的小智慧显然让会议桌旁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星辰侍女们收敛起了刚才的散漫,一个个的坐直了身子,接过了母亲分别递过来的数据板,然后点开了上面的信息储存模组,琳琅满目的数据需要大概三十秒的时间,才能让各位星辰侍女完全的浏览完毕。 而在三十秒后,略微闭目养神的摩根睁开了眼睛。 会议开始了。 【总的来说,我们的这次会议只有一个主要的议题:其他的议题都只是附加品。】 阿瓦隆之主的手指弯曲,敲了敲会议桌的桌面。 【我的女儿们,我想我们是时候确认一下,整个破晓者军团的组织结构,以及它与远东边疆的相处模式了。】 (本章完) 第413章 改革、战团、与基利曼 当摩根的话语落地的时候,最先占据整个会议室的,是星辰侍女们的面面相觑,与安静。 “军团的……组织结构?” 猎户座试探性的举起了手。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与我们讨论呢,母亲,难道不应该和那群破晓者讨论吗:还是说,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吗?” 【这一点,你们无需担心,我最亲爱的女儿们,我既然来找你们讨论这个议题了,那就一定是有个中缘由的。】 基因原体笑的温和。 【而且伱说的没错:你们的确能够帮我做件事情。】 “帮你想名字吗?” 【……】 “啪!” “啊!” #摩根号击沉了室女座号# 【……】 基因原体依旧笑的温和:勉强笑的温和。 瞥了一眼自己那正在努力憋笑的其他三个女儿,阿瓦隆之主竟有了一丝心累的感觉:她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掌中这个崭新的文件档的第一个作用,居然是拿来砸她这个嘴贱的大女儿。 而想到这里,基因原体便又看了一眼缩在座位上的室女座:只见他的大女儿蜷缩着双腿,像是个受到欺负的小女孩一般,可怜巴巴的捂住了被击中的额头,就仿佛摩根刚才砸的那下有多疼一样。 但实际上,室女座当初可是在被康拉德【开膛破肚】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毕竟每一名星辰侍女的痛觉神经都是特别的,她们只有在那些要害区域受到攻击的时候,才会感觉到疼痛。 这是阿瓦隆之主特别调整过的地方,以保证她的女儿既不会被疼痛所困扰,也不会因为在战场上忽略自己的伤口而走向末日:基因原体明白伤口的价值,她知道如果她的女儿们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话,那她们就极有可能在战斗中忽略身体上的创伤,直到大规模的体表破坏夺走她们的战斗力。 【听着,我的女儿们,我之所以召集你们,是因为有关于破晓者军团的组织结构,并非是一个纯粹的军事问题:我的军团是和整个远东边疆深度绑定的,我也不打算改变这种情况,所以,我需要你们记录下我对于军团组织结构的想法与企划,因为这不仅仅会涉及到破晓者军团,还会涉及到星区、星系和星球总督,以及你们现在所管辖的那些权力机构。】 【而且,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原体顿了一下,才眯起了眼睛,恶狠狠的扫了一眼自己那捂住额头的大女儿:她当然能够看到,在室女座可怜兮兮的抱头蹲防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偷笑。 【名字我已经想好了:我没指望你们的帮忙。】 母亲的咬牙切齿,反而让低沉的笑声在星辰侍女中流传。 摩根也懒得跟她们置气,她向室女座伸出手,手指勾了勾,刚才还疼痛难忍的室女座便立刻恢复了神采,一脸讨好的将文件档案还了回来然后,阿瓦隆之主便翻开了她的文件档案,气定神闲的在第一页上摸索着字列。 原体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那么,在正式开启讨论会议之前:你们有什么需要优先讨论的紧急事态,想要汇报么?】 说着,基因原体的视线便越过了室女座和猎户座,来到了仙后座的身上:室女座本就不可能有隐瞒她的事情,而猎户座也早在泰拉的时候就向她进行过汇报了。 在被母亲所注视后,仙后座点了点头,便从自己衣物中取出了数据板,开始进行读取,期间,她的眉头曾经略微皱起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开口了。 “的确有一件紧急的事态,需要您尽可能早的进行回复。” 【乌兰胡达?】 “是的。” 仙后座点了点头。 “按照作战部的计算,那个掠食者熔炉极有可能在一个泰拉标准年之内,开始入侵萨拉马斯星区的主要宙域,这在当地的大量世界中造成了普遍恐慌:您也许不会立刻进行军事行动,但是我建议请立刻对萨拉马斯做出保障回复,以维护帝国在当地的微妙统治。” 【嗯……】 摩根点了点头。 【当地形势出现动荡了么?】 “不算太严重:萨拉马斯的本土居民开始与驻扎当地的破晓者军团展开了深度的合作,在星区的外围星系上建立防线,在此过程中,来自于第四军团的丹提欧克阁下被推荐为共同的军事领袖,率领所有人打造要塞和星堡。” 【有意思,难道不应该是破晓者吗?】 “萨拉玛斯星区的确驻扎着一定的破晓者部队,但是因为当地颇高的自治倾向,所以驻扎的人员不是很多,只有两个连队,不到一千人的兵力,而丹提欧克阁下所率领的钢铁勇士外交团队的人数大概是他们的……五倍,甚至更多。” 【……】 “而且,由于主要的军事活动是修建各类堡垒,再经过具体的横向对比之后,驻扎在当地的两位破晓者连长认为,丹提欧克阁下在这方面能力远胜过他们,所以决定暂时听从钢铁勇士更丰富的经验。” “需要对此有所指示吗?” 【……不,不需要。】 摩根摇了摇头。 【我又不是那种非要让自己的子嗣拔得头筹的原体:既然丹提欧克的确更适合率人铸造新的防线的话,那就让他暂时负责萨拉马斯的守备工作吧,他值得信任。】 “好的,那请问,我们该如何回复萨拉玛斯人的求援呢?” 【五到六个月。】 原体摩挲着手指。 【告诉萨拉马斯,最多五到六个月内,来自于人类帝国的援军就会抵达,我们将保证掠食者熔炉的脚步会停滞于萨拉玛斯之外,他们可以信任帝国天鹰的保护。】 “五到六个月……” 不知道是谁在低声嘟囔,但所有的星辰侍女,包括原则上与此事无关的蛇夫座,都在自己的数据板上安静的记录着:为摩根记住这些曾经下达过的命令,是星辰侍女们最重要的使命之一。 “你打算带领破晓者去解决那个掠食者熔炉吗,母亲?” 室女座抬起了头,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嬉笑。 “鉴于军团的主力刚刚完成漫长的远征,肯定是不适合再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讨伐作战:难道您打算率领以新兵为主的部队,去讨伐来犯的掠食者熔炉?” 【不会那么麻烦的。】 摩根将自己的的一条胳臂立在桌面上,柱着一侧的面脸,她的声音有些含糊,因为被挤压的面颊带动着嘴角的撅起,让她在开口说话时就像是一条不断呼吸的鲤鱼。 【你们难道忘了吗:我的某位兄弟即将拥有他的军团。】 “……康拉德?” 【是的。】 原体点了点头,瞳孔之中划过了一丝得意。 【按照我的估计,乌兰胡达虽然不是一个能够小觑的对手,但如果派遣一到两万名阿斯塔特战士的话,将其击败也是不成问题的:对于康拉德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家伙更适合开启第一战么?】 【毕竟午夜领主也不是什么人多势众的军团:我记得他们现在的人数也不超过四万人,排除掉一部分留守在诺斯特拉莫,掠食者熔炉正好可以让剩余的第八军团全员出动,与他们的原体并肩作战。】 说着,摩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翘着腿,倚靠在王座上。 【所以时间就按这么推算:康拉德已经准备好了要去他的军团会合,然后回他的母星一趟,我会与他一同前往,但是我不会干扰他的任何决定。】 【而在做完这一切后,他就会迅速前往萨拉玛斯星区,击败这个掠食者熔炉,两趟路途的时间加起来,差不多就是五六个月:我会率领着一小部分的破晓者作为援军加入这场战斗,但只要情况不是特别糟糕,我照样不会出手的,期待康拉德自己的答卷吧。】 “……” 没有人有异议,所有的行程都在被安静且快速的记录着,半晌之后,只有室女座抬起了头,然后向原体询问了自己分内的事情。 “康拉德阁下何时启程?” 【明天,具体来说,在开完这场会议之后,我就会去休息,休息完后,我就会和他一起出发。】 “那建立原体卫队和剑栏议会的事情?” 【这种事情不着急,它们的成立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单单是将军团里的好手汇集起来,举办相对应的竞技比赛,就不是几个月内能够完成的事情。】 “的确如此。” 室女座点了点头,笔下如风。 “那么,您打算率领哪一部分的破晓者,加入到对于掠食者熔炉的讨伐行动:考虑到军团中超过三分之二的战士刚刚结束远征,而在剩下的三分之一中,还有超过八成是历练不足的新兵,那么可供您选择的连队就并不多了。” 【关于这个问题,我早就已经想过了。】 基因原体靠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合十,两枚食指的指尖抵住了她微笑的嘴唇,眯起眼睛,似乎在进行着最后的思考。 【我已经拟定好了这次所有出征的连队名单,他们中会有作为压舱石存在的老兵,也会有大量的新血,而以这支特遣部队的编制为敲门砖,我打算顺势对整个破晓军团的组织结构进行一次改革:就从萨拉玛斯星区开始。】 “为什么是萨拉玛斯:在远东边疆现有的星区规划中,我们在萨拉玛斯星区所投入的力量,是最薄弱的,存在感也是最低的。” 【正因如此:因为在那里没有厚重的根基,才更容易进行规模巨大的调整,无论是所遭遇的阻力还是负面影响会被限制在最小,也更能够及时叫停。】 原体的食指分开,慢慢的团聚成了两个拳头。 【开始记录吧,女儿们。】 —————— “有关于破晓者军团的组织结构问题,最早可以向前追溯到二十年前,即母亲刚刚接手整个军团的那段时间:在那时设立的很多【临时制度】,一直沿用到了现在。” “不得不说,你在这方面有些懈怠呢,母亲。” 【多谢提醒,阿尼亚。】 原体斜坐着身子,面色阴郁的回应着自己的女儿:室女座掌中的数据板通过特制的投影仪器,将无数的数据和过往文献投放到了众人的面前,担任讲解员。 而面对这位【讲解员】的犀利吐槽,基因原体在恶声恶气的反驳了一句后,停顿了一下,还是有些不认输的为自己辩驳着。 【再说了,即便我设立的临时体制的确很粗糙,但是在这二十年里,破晓者军团也一直维系着健康的规模扩张和高效的征服进度:这恰恰说明这种粗糙的体制,并不会对军团产生很严重的影响。】 “我觉得那是因为破晓者的人数并不多,维系着易于治理的【小国寡民】的状态,而您在他们心中的崇高地位,以及必要的手段,恰恰是维护这种状态的最佳办法,也保证了各种各样的隐患会被对您的狂热崇拜而冲淡。” 这一次,甚至不需要室女座的发言,坐在另一边的猎户座便自发的反驳着母亲话语中的错误,迎着摩根有些无奈的面容,孝顺的红发女儿礼貌的微笑着。 “再说了,如果真的没问题,母亲您又为什么要改革呢?” 【……】 【继续说,阿尼亚。】 摩根咳嗽了一下,故作严肃。 “如您所愿,母亲。” 室女座点了点头,弯腰从自己的马靴旁抽出了一根教鞭,一只手操作着投影仪,而另一只手则用教鞭,在投影上指出那些重要的数据与名称。 而被室女座重点指出的三个名称,分别是小队、连队和原体:这便是破晓者军团在之前的二十年里最主要的三个阶级。 “在与军团重聚之后,您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散他们原有的编制:在此之前,破晓者军团以舰队为基础,逐渐分裂成了几个大的聚落,这些舰队彼此之间的风俗习惯和行事作风已经大不相同,充斥着矛盾和旧日积怨。” “为了缓解这种情况,母亲您将所有的舰队的规格全部取消,又将所有的破晓者战士重新编入到了数十个连队之中,从最基础的层面开始重新磨合整个军团:在您的努力与泰拉裔战士们的鼎力协助下,在这二十年里,军团原本的内部分裂已经基本上得到了弥合,普通的军团战士们,也不在怀念自己曾经归属于哪个舰队。” 说到这里,室女座的双手抓住了教鞭的两端,使其稍微弯曲:她当然捕捉到了摩根的瞳孔中洋溢的骄傲,并适时的放缓了语气,让这些骄傲能够留存的更久一点。 “而在这种努力的基础上,破晓者军团的组织结构被分成三层,最基层的是小队:在这一层,破晓者的编制,和大多数的阿斯塔特军团都一样,绝大多数的小队都是由十几到二十几名战士所组成的战术小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的编制,比如说基本上只有五六个人的侦察小队或者毁灭者小队。” “在这些小队中,最为特殊也最为重要的,无疑是猎兵小队,它几乎是破晓者军团的独有编制:这些小队在战争中,担任着快速反应与军团尖刀的职责,装备有悬浮突击艇和海量的无人机援助,以及单线联系的重火力支援。” “猎兵小队是深入敌后与交战前沿的精锐,他们负责的任务从斩首作战、敌情侦查、第五纵队甚至是用多线伏击伪装大部队的行踪,无所不包:根据最新的统计,猎兵小队的总人数在四千人左右,他们全都是服役超过了一百年的老兵。” “毫无疑问,包括猎兵小队在内的这些小队,是破晓者军团战力的基础,他们拥有着比其他军团的小队更高的自主性,以及更卓越的军事素质:几乎每一名小队的队长甚至是队员都是老兵,而且在这二十年的磨合期里,也足够让这些被打乱后重新组织起来的战士,再次建立起彼此之间的默契了。” 说到这里,室女座稍微地停顿了一下,看见了她的母亲,等待着摩根口中可能的旨意,而基因原体只是沉浸于投影上的那些数据,她摆了摆手,示意女儿继续说:这说明摩根并不打算在小队这一层次上有什么大的改动。 于是,室女座收回了目光。 “在小队这个层级之上,也就是破晓者军团与其他军团最显著的不同点,即连队了:破晓者军团的连队规模相比于大部分军团来说,都是非常巨大的。” “按照母亲您的要求,破晓者的连队人数一般在五百人左右,也就是说每个连队都拥有至少二三十个各种类型的小队,以及与之相匹配的,诸如装甲、灵能、空优、以及重火力等支援部队。” “在这里,我们可以采取一些其他军团的案例:帝国之拳连队的人数从几十人到几百人不等,怀言者军团的连队一般只有百人,圣血天使军团拥有两百个连队,他们的每个连队都有着三百名战士,而影月苍狼军团是最特殊的,他们高度专精的作战风格导致了他们的连队编制极其不规律,最少的一个只有三十六个人,而最多的一个连队却有九百多人。” “反倒是极限战士,他们的每个连队都是整整齐齐的:一千人。” 【这我知道。】 摩根点了点头。 【早在我第一次访问马库拉格的时候,基利曼就曾经非常详细的跟我讲述过他的军团结构,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我的那位兄弟可能有诸多的缺点,那他对于极限战士军团的设计,堪称艺术品。】 “您打算临摹一下吗?” 【没错。】 摩根站起身来,走到了数据投影的身边,她的长女则是立刻心领神会的将教鞭递了上来:而在接过了教鞭之后,阿瓦隆之主稍微寻觅了一下,便指向了【原体】和【连队】这两个字符之间。 【就像是室女座刚才所说的那样,我的女儿们:将原有的舰队体系彻底打散后,组成了小队、连队以及原体的三重结构,就是破晓者军团在过去二十年的体系。】 【而我之所以会将连队的规模设计的如此巨大,恰恰是因为破晓者军团的人数过少,所以要尽可能的将连队这种主要的作战单位扩编得更大一些,来加强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 【人多就意味着,即使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大败,生还者也会相对的多一些:只要连队的架构没有被彻底摧毁,天长日久,我总是能够将其重建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在神圣泰拉一次性就征召到了一万三千名新兵,同时远东边疆这里的征兵情况也算是顺利,也就是说,在泰拉的新兵到达之后,第二军团的总人数会超过四万六千人,也就是整整九十个连队之多。】 【如果按照旧例,将这九十个连队全部划归到基因原体这一阶级统一指挥的话,未免过于繁琐,也会产生很多迟滞和不便,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在原体和连队之间再新增一个阶级。】 “这真的有必要吗,母亲?” 仙后座举起了手。 “就像室女座说的那样:圣血天使军团足足有两百个连队,而即便如此,圣吉列斯也依旧能做到如臂指挥,虽然那位大天使在第九军团中颇具威信,但我并不认为,您对于破晓者们的影响力,会弱于大天使对他子嗣的权威性。” “九十个连队而已,您是肯定能够如臂指挥的。” 【我当然可以:很高兴你会这样认为,塞米拉密斯。但是问题并不在这里,而是破晓者军团要面临的情况和圣血天使完全不同。】 基因原体满面微笑着,看向她的女儿,亲切的眨了眨眼睛,随即便敲了敲投影仪,打了个响指,原本密密麻麻的数据投影就变成了整个远东边疆的广袤领土。 【第二军团和第九军团的军事任务,是完全不同的。】 摩根的五指弹开,都掩盖不住大阿瓦隆的一望无垠。 【第九军团只拥有巴尔这一个世界,他们可以全员团结在圣吉列斯的身旁,作为一支规模空前的利刃军团,专心致志于击溃那些不肯向帝国投降的顽固对手:他们不需要太多的远征舰队,也不需要不断的分兵驻守庞大的疆土,这人他们可以高度的团结在一起,团结在军团的主力舰队之中。】 【所以,即使有两百个连队的编制,圣吉列斯也可以随意的指挥他们,因为这些连队都不会距离他太远:如果所有的破晓者都可以聚集在一支舰队里的话,我甚至是不需要连队这个编制的。】 基因原体苦涩的笑了一下。 【但破晓者做不到。】 【破晓者军团是不同的。】 【我们拥有一个如此广袤的远东边疆,我们需要捍卫十数个星区的庞大疆土,这种重担肯定不可能只靠我们的凡人辅助军:凡人们的确很优秀,但总有一些对手是他们的勇气与意志所无法对抗的。】 【所以,我必须分出很大一部分的兵力,分散在远东边疆的各处要隘地区:在这个大背景下,连队的规模就太小了,而连队的数量也太多了。】 【毕竟这些守备部队要面对的是星区级别的防线,以及相对应的军事调数:连队五百人的规模是肯定应付不过来的,我们需要更大规模的组织,我们需要能够一次性调动数个甚至更多连队的阶级。】 “也就是说……” 猎户座十指交叉。 “圣血天使的任务是攻略,所以他们可以聚在一起,而破晓者军团的任务则是守土,所以我们必须分散:因为首要军事目的的不同,组织结构也注定不会相同。” 【就是这个意思。】 摩根点了点头。 【所以,我决定在连队这个阶级之上再新设一个阶级,名字就暂定为战团了:当然,我个人更想称呼其为军,或者王庭。】 “王庭?” 蛇夫座低语着这个名字,她用她的肩肘碰了碰旁边的姐妹。 “这有什么典故吗?” “有另一个军团,也在用王庭这个名字。” 室女座同样压低了声音。 “【王庭军】这个名字可能来源于帝国之拳军团:多恩的子嗣称呼自己的连队为【营】,而每两个或者更多的营,便会组成一支【远征军】,又会被叫作【王庭军】,不过这并非是什么常设的单位,只为特定的军事目的而设立。” “……”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 “青春热血。” “……差不多。” “……” 蛇夫座咂了咂嘴。 “我早就说过了,别让我们的母亲和庄森那家伙待太久,你看现在连审美观都被带歪了,变得和那个卡利班人一样,喜欢战帅或者王庭这种小孩子气的东西。”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军或者王庭这两个名字都挺尴尬的:王庭就不说了,军团下面下辖一堆军叫什么事啊,还不如战团呢,极限战士的舶来品虽然土里土气的,但这么对比一下也算不错啊……” 【我听得见!】 “……” #噤若寒蝉# 【……】 摩根无声无息的瞥了一眼自己那两个咬耳朵的女儿,她不得不承认,她们的话语,戳中了自己心中的某个痛处:在摩根的审美观念里面,她的确不怎么看得上战团这个名字,反而更喜欢军、或者王庭这两个称号。 王庭有什么不好的…… 在心中抑郁地嘀咕着,原体重重的咳嗽了一下,让自己的女儿们安静了下来,接着,她便开始讲解起了这个……战团。 【首先,我并不打算设立很多个战团,这代表每个战团的编制都不会太小,按照计算,至少也会下辖十多个连队,而且战团的人数也不会有统一的标准,视他们各自的任务而定,至于战团长嘛,就从那些最资深的连长中选拔。】 原体的教鞭指向了那些远东边疆最主要,也是最富有的区域,如萨拉马斯、神盾、古尔格拉德和阿瓦隆,不断的敲打着。 【每一个战团的主要任务就是守备他们各自的防区,这些防区少则一个星区,多则数个星区,所以这也注定了每一个战团都必须是战场上的多面手,他们可以拥有自己的特色,但也必须在步兵、装甲以及灵能、海战等各个方面,都达到可以独立支撑一条战线的水平。】 “那么兵力问题……” 【由辅助军来补充,战团的主要职责是在守备区域被敌方大军来犯的时候,动员起该区域内的凡人辅助军部队,以自己为核心,将凡人辅助军团结成一支能够暂时抵御敌人大军的力量,拖延到足够多的时间,以等待军团的其他力量前来支援。】 【你们可以这么理解:每一个破晓者的战团,就是小号的破晓者军团,而每一个破晓者的连队,就是小号的破晓者战团,它们都拥有动员辅助军,并以其为臂膀,来独自完成一场战争的能力,只不过是战争的规模各不相同而已。】 【所以,无论是战团还是连队都必须是全能的,最起码也得是多面手这个级别:按照神圣泰拉那边的潮流用词,大概叫……】 “合成旅?” 【差不多。】 “花费会非常不菲的。” 【远东边疆给我提供的资源足以养活两到三个军团,我将它们全部都投入到了破晓者这只有半个军团规模的部队上,任何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阿尼亚。】 【这种类似于合成旅的独立作战部队才是未来的选择:这也是我没有在军团中设立单独的装甲或者灵能者部队,而是将它们全部打散到各个连队的原因。】 “……” 摩根的声音落地,而旋即响起的,就是各个星辰侍女笔耕不辍的声音,在十几秒后,四道声音几乎同时停了下来,接着,短暂的沉默以室女座的询问为终点。 “但是,如果这按照这样划分的话,母亲,您本人的直属舰队又该由哪些人构成呢:像是老近卫军与勒菲骑士这样的特殊部队虽然实力强大,但人数是绝对不够的,支持不了一场浩大的战争。” 【很好的问题。】 摩根摩挲着手指。 【这就涉及到我对于战团这阶级的另一种想法了:战团的主要任务虽然是防备自己的防区,但他们并非只有这一项任务,而是拥有三个主要任务。】 【我会将每一个战团分为大致平等的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会是守备部队,他们的主要工作自然是守卫防区、建立要塞、安抚民众以及最重要的征召新血。】 【而第二部分,则是需要在各个防区之间的连接地带,与那些边疆之外的国境线上,进行不间断的巡逻与侦查活动,同时也要与其他的战团保持联系与合作,以避免战团与战团之间的关系降温。】 【除此之外的第三部分,就会在我的直属舰队中听令,担任整个远东边疆的机动力量,他们会成为那些不需要大规模动员的中小型战争的主力部队,就比如说这次的萨拉马斯征伐。】 原体缓了口气。 【同时,这三个部分并非一成不变的:在没有大规模远征的情况下,每两到三年,我就会要求他们完成一次轮换,也就是说,每一个战团下属的战士,会在十年的时间内相继完成守土、巡逻、以及在我麾下征战这三个职责,来保证他们不会在一个任务上僵化。】 【另外,除了这些来自于战团的战士之外,我的直属舰队中还会有其他的组成部分:比如说之前提到的老近卫军或者勒菲骑士,还有诸如内务部、直属装甲团、几个特殊的连队、灵能协会的研究部门等林林总总的机构,我手头的兵力还会是非常可观的,更不用说,如果有远征事宜,我随时可以从各个战团中抽调更多的兵力。】 【还有一点,军团征召的新兵会在我的直属舰队中进行统一的培训与教育,直到训练完毕后,再分配到各自的战团中去:反正新血的规模通常不会很大,常规情况下的话,仅在曙光女神号上划分一个区域就足够了。】 “那么,既然实行这样的三班倒的话,我们该如何确定战团长能够履行他的职责呢:毕竟一个战团长只能同时兼顾一件事情,而且他们几乎肯定会更倾向于在您的直属舰队中作战。” 【这不算什么问题:每个战团长自然会任命自己的左右手,让他们自行分配职责就可以了,至于战团长是否要对战团自身的组织结构进行再调整,也是他们的自由,更何况,考虑到每个战团所驻守的星区的情况不同,他们也注定会演变成不同的风格。】 【这也是我要求每个战团之间着重进行互相交流的原因,我可不想让之前的舰队体系,再出现一次了:不过有我坐镇,这样的问题还是无关痛痒的。】 “……” “最后一个问题,母亲:像这样的战团制度,的确能最大程度的保护远东边疆各个地区的安危,但是这也会让你本人手中的直属力量遭到削弱,这恐怕不利于破晓者军团在接下来的大运征中,获得更多的征服和胜利?” 【因为兵力不够:不足以让我进行更多的远征?】 基因原体歪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女儿,而在她微笑的注视下,室女座先是迟疑了一会,思考了一下自己提出的问题,才犹豫再三的点了点头。 “没错,就像怀言者军团因为他们缓慢的大远征进度,而受到了泰拉与其他军团的一致谴责一样:破晓者军团难道不会因为这种机动兵力的匮乏而陷入同样的境地么,毕竟大远征还有很久呢。” 【这两个问题的性质是不一样的,我的女儿。】 摩根微笑着,抚摸着室女座柔软的头顶。 【你能看到这一点很可贵,但你没有注意到的是:虽然破晓者军团和怀言者军团的大远征进度都不会很好,但我们两个军团的问题本质可是不一样的。】 【简单来说:我是不能,而罗嘉则是不想。】 “……” “您的意思是:在泰拉或者其他人看来,破晓者是因为兵力的匮乏而导致进度的缓慢,而怀言者虽然拥有足够的兵力,却因为他们不想远征,而导致了进度缓慢。” 【现实不正是这样么?】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可是位难产的母亲。】 摩根微笑着,从桌案上的果盘中拿起了一枚石榴,略微把玩了几下,又放下了,而她的话语则是让侍女们一片黯然。 【所以说:结果都一样,但问题的核心是不同的。】 【更何况……】 摩根伸手,抚摸着投影仪中的远东边疆。 【瞧瞧我们的远东边疆吧:它的东侧就是域外黑暗,连帝皇都不愿意更多踏足的地方,它的北侧是食尸鬼群星,泰拉从来不曾将这里视为征服的目标,而它的南侧则是达摩克里斯湾,没人曾经跨过那里看看里面有什么,至于它的西侧就是帝国的腹地和大漩涡。】 【远征?我们又能向哪里远征呢?我们唯一能够继续扩张的区域就是帝国的腹地:与之相比,神圣泰拉上的大人物们,宁愿我们保持现在的地盘,安分守己。】 【对于神圣泰拉,甚至是整个帝国来说,破晓者军团首要的军事目的就是维护住远东星域的整体安稳,来支撑大远征的后半段:这就是大局观念。】 【而在完成这个伟大目标的同时,我只需要一支恰当的机动兵力来完成一些小规模的远征,或者协助其他军团完成他们的任务,让破晓者的进度不至于垫底,来表明破晓者并非在向怀言者那样摸鱼,就足够了。】 【帝国的众生从未将我视作强硬的征服者,即使是我将如此多的宙域纳入双头鹰的旗帜之下后,他们依旧会出于本能与惯性的,将我视为一个性格柔软的女神,而不是军事领域的伟大统帅: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为何不顺其自然呢?】 【毕竟,无论是从现实主义考虑,还是按照我自己的想法与规划来说,远东边疆现在的国境都已经足够了:我已经征服了足够多的土地和世界,剩下要做的,就是让这里足够的繁荣、昌盛。】 原体的手指弯曲,在桌面上敲打出了清脆的响声,作为总结这个主要议题的象征。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我们在最开始的话题:破晓者军团和其他军团的军事目标不一样,对于我们来说,首要的军事目标就是守卫远东边疆地区的安宁,于是,我设立了战团这样的机构。】 【所以从此以后,破晓者的阶级便是原体、战团、连队再到小队了:考虑到战团和连队的编制都相对较大,所以在发生激烈战斗的时候,无论是战团长还是连长,都可以酌情在自己麾下,建造新的临时机构,这些都无伤大雅。】 【真正重要的一点是,无论是战团、连队甚至小队,都应该能够独自的面对一场战争,都应该充分的利用我塑造出来的,阿斯塔特与凡人辅助军之间的良好关系,让自己成为战场上的大脑,而不是单单成为战场上的锋刃。】 【为此,他们需要娴熟的指挥自己麾下不同的武装力量,从装甲部队到空中部队,从海军舰队到灵能者;为此,他们需要适应所有的军事环境,从守卫领土,建立恰到好处的要塞,到巡视边疆,与友军部队深入交流,再到于我麾下服役征战,加入到银河中最盛大的战争中去:他们必须要不断的学习,不断的适应,直到每一名破晓者的战士都可以傲慢地宣称,自己是战争中的多面手。】 【既然先天的缺陷注定了我们不以数量取胜,那么,我们要确保每个人,都可以是军团。】 “……” 基因原体的慷慨陈词自然在她的女儿中引起的一片肃然,但即便如此,星辰侍女脑海中的理智依旧在提醒着她们,要时刻指出母亲话语中可能存在的漏洞:这才是为她们的母亲效忠的最好方法。 在这样的观点支撑下,面面相觑的星辰侍女们,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会不会有些太难了?” 【难?什么难?】 摩根挑起眉头。 “要求每一个破晓者的战士都成为战争的多面手:即使以阿斯塔特战士的学习能力来说,这都是颇有挑战性的任务,母亲,这是极有可能失败的。” 【……】 摩根轻笑出声,她看向了提出这个问题的室女座。 【阿尼亚。】 “我在。” 【摸着你的良心。】 “……哪一个?” 【都摸着。】 “……摸着了。” 【回答我:我算不算是一个好的基因原体?】 “当然:我相信对于那些破晓者来说,有您这样一位基因原体绝对是一件幸事,我经常能够在曙光女神号的各处,听到对您发自内心的歌颂与致敬。” 【很好,那你说。我为破晓者军团提供的氛围,够不够温和且坚定,能不能让他们心无旁骛的,去做一些事情呢?】 “可以:无论是在曙光女神号还是其他的战舰上,第二军团的氛围都一直是不错的,尤其是在我横向对比过的第一军团,以及其他军团之后,您统治下的军团内部甚至可以说是拥有一种宽松的环境,而且您对于军团的各种硬件配饰和软件配饰也一向上心,单单是破晓者军团的后勤体系,就绝对是所有军团中最好的那一个。” 【不错,那你再说……】 摩根凑近了她的女儿。 【我的子嗣们很笨吗?】 “当然不笨。” 原体越靠越近。 【他们是忤逆我的白眼狼?】 “不,他们对您的忠诚,天地可鉴,连我也不得不承认。” 原体笑了一下,她的鼻尖几乎能磨蹭到室女座的额头。 【那么最后。】 【你觉得,我的破晓者比其他的阿斯塔特,要差劲么?】 “……” “他们是您的子嗣:这就注定了他们不会输于任何人。” 【对啊:这不就对了么?】 摩根微笑着,她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室女座的额头,伸出了修长的手指,然后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后颈,无情地将冰凉的指尖伸进了那温热的后背,感受着室女座那精致的脊椎骨的起伏。 【我并非是糟糕的母亲,我的子嗣也并非是愚钝的家伙。我和他们之间并没有矛盾,我的军团也不是一个令人震撼的炼狱,他们并非没有学习的条件,也没有更多值得他们担心的后顾之忧。】 【那么,既然如此。】 【他们有什么理由:不会去做到最好呢?】 “……” “理论上来说……” 【理论上来说:我们每个人都无法成为完美的。】 阿瓦隆之主笑了起来。 【但:我们可以尝试。】 【只要我们持之以恒……】 —————— 【总会成功的。】 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敲打。 【你们不需要担心这次行动的最终成败与否:无论是兵力还是后勤保障,都会去充足的,更何况还有我率领的部队在其后压阵,对我的兄弟有点儿信心吧。】 原体笑了一下,她的笑容比刚才还要更为放松:毕竟在那个最重要也是最严肃的议题解决之后,这场会议的整体氛围,就变得轻松了不少,连这个房间本身,都显得有些明媚了起来。 摩根和她的女儿们可能花费了半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时间,才初步敲定了破晓者军团即将进行的组织结构改革,而在敲定了这个最主要的议题之后,她们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便陆续解决了超过四十个议案:从民生到政治,从凡人到机械教,众人几乎绕着整个远东边疆走了一圈。 自然而然的,在走完了这一圈后,她们回到了起点。 会议的起点 那个该死的乌兰胡达,以及以这个掠食者熔炉为核心,所衍生出来的一系列问题:它们就像是掰碎了一块饼干之后,掉进地毯里的碎屑一样,无关紧要却令人烦恼。 “有一件事情和掠食者熔炉略微有些关系,母亲,具体来说,是有关于萨拉马斯星区,那些钢铁勇士外交团队的:因为紧急程度并不是很高的缘故,所以我并没有在会议的最开始进行汇。” 【仙后座】赛米拉米斯拿起了自己的数据板,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嗫嚅。 “这是一个提案,来自于萨拉玛斯星区的驻守连队。” 【说。】 摩根靠在椅子上,俨然恢复了惯常的慵懒之态。 “驻守在萨拉马斯星区的两位连队长之一,迪尔姆德连队长,在他的工作汇报中提出了一个建议:可不可以加深与钢铁勇士军团,具体来说是,是丹提欧克阁下所管理的那支部队的合作深度。” 【……什么意思?】 摩根歪着脑袋,就这样看向了她的女儿,而塞米拉米斯则是有些纠结的看着手中的数据板,似乎因为上面的文字内容而感到震惊,张了张嘴,才继续说。 “用迪尔姆德连长的话来说:丹提欧克阁下在得到了您的特许,能够在萨拉马斯星区南部的一些世界上征召新的钢铁勇士,但这些钢铁勇士新兵们出身远东边疆,而且平时与我们破晓者军团的交往也是颇为密切,再加上丹提欧克阁下会同时教授他们钢铁勇士军团与破晓者军团的两种战术,所以导致他们在很大程度上……” “与破晓者的新血,其实差距并不大的样子。” 【……】 “更有甚者,他们比破晓者的新血更适合大规模作战:毕竟他们的人数众多,对于如何进行军团规模的作战,表现的也更好。” 【……】 “按照迪尔姆德连长的说法,如果忽略掉这些钢铁勇士新兵身上的军团徽章的话,那我们完全可以在战斗中,把他们视为人数众多的破晓者新血:所以,他询问能否加强该方面的合作,还是要抑制一下丹提欧克阁下,在萨拉马斯星区的征兵活动?” 【抑制?】 “汇报中写到:虽然丹提欧克阁下没有明说,但是通过对于弹药消耗量,以及日常饮食数量的计算来看,迪尔姆德连长推测,丹提欧克阁下的麾下可能拥有一只规模不小的钢铁勇士部队,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继续扩张的话,也许在十多年之后,就会达到五位数。” “……” 【……】 “有什么指示吗?” 侍女们看向了摩根,而摩根则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令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合作的事情先放下,按照正常的礼仪来相处就可以了。】 “那钢铁勇士的人数问题……” 【先不管,既然有掠食者熔炉这个大敌当前,那么有关于丹提欧克和钢铁勇士的事情,还是在战争之后再说吧: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这场战争中坚定的友军。】 “好的。” 没有人对于这种暂时的妥协和无视感到意外。 下一个汇报的是猎户座。 “关于钢铁勇士军团,还有一件事情:佩图拉博大人在前段时间里通过丹提欧克阁下,向阿瓦隆发来了一卷图纸,图纸的内容是他委托铸造世界安维鲁斯九号设计的一款重型攻城坦克,他在信件中非常隐晦的表示,这是一份礼物,但是在明面上,他要求我们送回足够的实战数据,以供参考。” 【重型攻城坦克?】 “代号为【提丰】。” 【有原型机吗?】 “有三台已经送来了。” 【记得提醒我,在讨伐乌兰胡达的时候,把它们带上。】 “明白。” 猎户座点了点头,下一个发言的是她对面的室女座。 “还有一封信件,来自于远东边疆的合作伙伴,铸造世界瑞扎,是瑞扎的技术贤者向您发送了一份私人性质的信件:她在文件中以极其华丽的语气向您表达感谢,感谢您愿意将【野兽簌令号】这艘特别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交由瑞扎世界进行再次的维护与改造。” “她还在信件中非常隐晦的提及了,她对于你默许瑞扎研究【野兽簌令号】上那些未知科技的举动表示了极度的感激,并再三强调,他们绝对不会惹出乱子,并且保证会交给您一艘最强大的战舰。” 【很好。】 摩根的眉眼弯弯,瞳孔中中闪过了喜色:作为昔日功勋卓著、威风八面的第十一军团的旗舰,【野兽簌令号】无疑是荣光女王级战舰中的顶流,毕竟那个失落的兄弟曾经和无数个铸造世界交好,这个战舰上自然也就凝聚了许多铸造世界的心血与独创技术,也怪不得瑞扎因为能够研究这艘战舰上的未知科技,而感到欣喜若狂。 而这,也是阿瓦隆之主对于瑞扎的一个谢礼:自从二十年前,瑞扎与她签订了盟约之后,这个最庞大的铸造世界之一,就一直兢兢业业的履行着自己的责任,无数瑞扎的技术神甫在远东边疆的各处坚守岗位,而强大的好战者泰坦军团更是伴随着摩根的子嗣征战四方,仅仅是在对于冉丹帝国和第十一军团的讨伐作战中,这支规模庞大的泰坦军团就付出了无数注定不会被铭记的牺牲,其英烈数量之多甚至达到了足以让一些小规模的泰坦军团就此覆灭的地步,摩根只能用这种行为来补偿铸造世界的血泪。 同时,这也是阿瓦隆之主在遮掩内心中的不安:毕竟在具体的作战任务中,摩根肯定是要偏向完全听命于自己的骄阳泰坦军团,而让身为【客军】的好战者泰坦军团蒙受了一些更多的损失。 但在如今的补偿面前,没人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在信件的最后,铸造世界还提及了一个……呃……小小的问题。” 【……严重吗?】 “对您来说,很严重。” 【……什么意思?】 “瑞扎方面询问您,这艘重获新生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应该叫什么名字:他们希望您能尽快的给出回复,好让他们进行涂装,并表示期待您的华丽文采。” 【……】 “……噗……” 就在基因原体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不知道从房间中的哪里,传出了一声泄露的偷笑声。 【……】 “啪!” “啊!” #摩根号再次击沉室女座号# 这事算是过不去了…… 基因原体有些头痛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们。 她发誓,要是谁敢笑…… 【……】 该死,她们全都在笑! 有那么一瞬间,阿瓦隆之主是无比惆怅的,她不明白曾经在自己面前如此拘谨的女儿们,尤其是室女座: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活泼了? 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现实没有给某位性格过于宽容的母亲以思考的时间,她只能阴沉起自己的脸,故作严肃扔给自己的女儿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先不考虑这些:反正那艘荣光女王级战舰,还需要好几年的净化,才能回归作战序列。】 【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阿巴顿阁下和他的影月苍狼代表团,不日即将返程。” 【嗯,记得通知马歇尔,代我去送送他们。】 “还有。” “阿巴顿阁下表示:他一直穿戴了终结者甲,因为已经不太符合他的体型,而决定将其直接留在远东边疆了,作为他对于这么多年照顾的一点谢礼。” 【不太符合体型?】 “……” “就是塞不下了。” 室女座压低了声音。 【……】 【会议结束后,把军团的日常食谱寄给我一份。】 “另外,阿里曼阁下已经结束了他在奥特拉玛的灵能巡讲,并已经和结束了轮值的破晓者驻马库拉格大使团队一同返回了:据说他这次在马库拉格的竞技场里,取得了整整三十场连胜,甚至让基利曼大人亲自给他授勋了。” 【嗯,他回来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下:我们看看阿巴顿留下来的那副终结者甲,合不合阿里曼的身材,合的话就送给他了。】 “此外,信件接收处还接收到了至少三位基因原体的信件:其上显示它们分别来自于基利曼、察合台可汗与福格瑞姆,内容均为询问您何时能够推出灵能圣典的附加内容版本,在这些信件上还有至少五百名各类军团智库的签名。” 【……】 摩根捂住了脸。 【在码了在码了。】 “对了,基利曼阁下还在他的信件中表示:在接待新的一批破晓者使节的时候,他发现破晓者使用的灵能法环非常不错。” “他非常委婉的询问您,极限战士军团是否可以对这种灵能法环进行一次自主式学习:如果你允许的话,是否可以邮寄给他一份详细的制作说明书呢?” 【……】 “还有,他附加了一封信:上面写的是他对于灵能法环这个造物的某些不太理想的地方的批阅,他建议您对此加以改进。” “嗯,我看看……总共有二十三处不好的地方。” 【……】 摩根放下了手,她低沉的眉眼间透露出了危险的光芒。 【所以说啊……】 【基利曼这家伙,他的名声不好是有原因的。】 【……】 【恐怕只有帝皇知道,他下次还会在我这里,自以为是的学习并且批判点什么了。】 【你们说这种行为叫什么?】 “……白嫖?” 室女座歪了歪脑袋。 【好回答,我的女儿,那你们说:我该如何阻止这种来自于马库拉格的白嫖行为呢?】 摩根看向了她所有的女儿。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一个问题的答案。 或者跨越星空,砍下某颗马库拉格的人头。 (本章完) 第414章 慈母手中线 “你说什么:你想阻止基利曼白嫖你的研究成果?” “做不到的。” “没办法的。” “别瞎想啦。” 【……】 “对了,顺便跟伱提一嘴:你刚才跟你的女儿们所讨论的那个战团轮换制度,基利曼会在五年以后的第十三军团中推广,而且还会专门撰写一篇内部论文,来向他的子嗣阐述你制定这个制度的时候,所存在的六点不足之处。” “而且这篇论文还会作为马库拉格的谢礼,送给你哟。” 【……】 “不过呢,你的这种冤大头行为也不是没有好处:好处就是,直到这场大远征结束的那一刻,我们的奥特拉玛之主都把你视作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整个银河系中,他最能够信任的血亲。” “他甚至把马库拉格上最豪华的那座全民大浴场,以你的名字来命名,而在大浴场旁边的马库拉格公民竞技场,则是用你的破晓者军团的名字来命名。” 【……】 “从这个角度说,你的运气其实还挺好的,我亲爱的摩根姐姐:我们的基利曼兄弟的性格决定了,他对于你的友谊可是相当纯粹,而他所倾诉的,有关于友谊的誓言也是异常牢固的。” “如果你利用好这些友谊还有誓言的话,以此来撬动整个极限战士军团甚至是整个五百世界的庞大军事力量,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再加上你手里的破晓者军团,还有远东边疆的话……” “啧,啧,啧。” “那可真是:大有可为啊。” 来自于诺斯拉莫的午夜幽魂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嘴唇,他晃动着自己的头颅,夸张的感慨着,那柔顺的黑色长发伴随着摆动,而在肩头不断摸索,瞳孔之中的戏谑也几乎是不加掩饰的。 只见这位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盘起了自己修长的双腿,他倚靠在那张深褐色的办公桌旁,桌案上凌乱的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典籍与其他的小物件,隐约还能看到角落中堆积如山的漆料罐与涂笔:而在他的手边,还有着一盏昏暗的提灯,那也是整个房间之中,唯一一颗散发着光芒的黯淡太阳。 当然,在这间原体居所的天花板上,就有着整整四排光亮强劲的嵌顶灯:摩根还不至于在这个方面苛求自己的兄弟,只不过,即使在蜘蛛女皇的麾下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之后,康拉德喜好阴暗的特点也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虽然并不抗拒站立在那些富丽堂皇的大厅之内,强撑着笑容去与人交谈,但如果可以的话,午夜幽魂还是想在一片漆黑中,享受自我的独立空间,构思着他那些隐藏在微笑里的图谋。 原体的一只手紧握着笔,笔下是一片模糊的字迹,围绕着名为诺斯特拉莫的时间,看起来还没有写完的样子,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伴随着夸张的摇头与故作感慨,顺势摘下了挂在他鼻梁上的眼镜。 【……】 是的:眼镜。 “平面镜片。” 注意到了摩根的瞳孔中闪烁着狐疑,午夜幽魂用微笑回答着自己的血亲,言罢,他顺手将那副眼镜搭在了桌面上,手指又伸向了边缘的角落黑暗之中,便将茶壶和两个茶杯同时地勾了过来。 “我在写字的时候会戴上:毕竟生活中总是需要点仪式感的。” 【这是没事找事,康拉德。】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诺斯特拉莫人一脸无所谓的摊着手,为自己的血亲倒茶。 “不过,这种毫无意义的琐事在我们的生活中是无法避免的:就像我明知道诺斯特拉莫的问题堪称是积重难返的,但我依旧在这里谋划着处理它的最好办法,又像你明明已经决定好了军团的改革,却还要和你的人造小丫头们召开会议,装模作样的聆听她们的意见。” “你我既然会这么做,就代表这种琐事其实并非是毫无意义的,它的背后自有运行逻辑,也自会给我们带来好处,不是吗:也许在其他的什么地方,这种你口中的没事找事,就是高贵典雅的礼仪,是所有人都要遵守的规则,是不可变之的祖宗之法。” 午夜幽魂先是将鲜红色的茶饮递给了他的血亲,随后自己也端起了一杯,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五指闭拢,扇动着微风,轻轻的吹去了水面上漂泊的热气,不紧不慢的为自己的行为做着辩解。 只不过,早已对午夜游魂知根知底的阿瓦隆之主,对于康拉德的狡辩,只是回以轻蔑的笑声,倒也没什么恶意。 【行了,我没时间在这听你胡言乱语,康拉德。】 【还有:我可不是装模作样的聆听我的女儿们的建议,我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在这种重大的改革实施之前,汲取一下来自于各处的智慧与建议:而这种虚心也的确为我带来了好处。】 说着,摩根抿了一口茶水,宛如血流的液体比基因原体的嘴唇更鲜红,在蜘蛛女皇那惨白的皮肤上抹上了一层明亮的色彩:当康拉德的视野捕捉到了这一切的时候,在他的心中有了一丝得意。 【事实上,正是在我的女儿们的提醒下,我才意识到了我的战团轮换制度存在着多么大的漏洞:原本我计划,每两到三年进行一次轮换,十年一个周期:但这样的轮换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抛去路途上的时间消耗,士兵实际服役的时间可能都不到二十个月。】 【所以,在我的女儿们的建议与计算后,我决定将战团轮换制度改为每八到十年完成一次轮换,也就是让破晓者们在二十到三十年内完成一个周期,以习惯三个方面的战争:从时间的角度来说,这才是相对合理的安排。】 “嗯,我也相信,这才是最终会被落实的安排。”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但是他那无比肯定的语气,反而让摩根感到了一丝好奇。 【你怎么这么确定?】 阿瓦隆之主甚至有点高兴:难不成,她的这个弟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于暗地里悄悄地恶补了有关于统率军团的知识,所以才能在这个问题上对答如流? 想想也正常:毕竟康拉德马上就要与他的军团会面了,他在这方面下功夫完全说得通,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混蛋小子了。 如此想着,阿瓦隆之主的内心中甚至划过了一丝触动。 但这感性的心理,连一秒都没有坚持住。 康拉德随意地舔着茶水。 “因为在未来,基利曼点明你的各项错误的那篇文章里面,完全没提到这一点:这说明你最起码在这个问题上没犯错误,不然,那家伙肯定不会笔下留情的。” 【……】 “……” “!!!” “你泼我干嘛?” 【闭嘴!】 摩根抿起嘴角,皱起眉头,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卷起了两个暴躁的酒窝,简单的组合诉说着无言的恼怒,让康拉德立刻便知难而退,而蜘蛛女皇只是低下头来,看着已经被她泼了半杯的鲜红茶饮,心躁难安的一饮而尽了。 她当然发现了,伴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她的情绪似乎变得越来越丰富,甚至越来越脆弱了:如果是二十年前的摩根,是绝对不会对她的女儿们的【无礼】选择一笑而过的,也绝对不会因为康拉德的这些无心之语,而如此失态。 【……】 但一切已经变了。 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了。 饮下滚烫的饮料,基因原体只能在自己的内心中叹息:无论她是否后悔进行了这种改变,摩根都不得不承认,这种性格上的变化几乎是不可逆的。 在她成为了一个对于女儿们感到无奈,对于兄弟又有着本能的宽容的人物之后,她似乎已经无法再变回曾经的那个无情者了:那颗曾经能够在宰割马格努斯的铁心,早就已经离她远去了。 …… 罢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决定好怎么处置那颗永夜母星了吗?】 原体将杯子扔到了桌面上,在这个极具价值的手工艺品滚落到地板上之前,康拉德接住了它,将其重新放回到了黑暗中。 午夜幽魂旋即指了指他身后那满满当当的书柜:这些书柜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空间,在其上的每个角落里面,都已经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和卷宗。 “我准备了很多个方案,设想过了我能设想到的每一种可能,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在帝国的卷宗中寻找类似的案例,翻阅着那些该死的社会学、心理学、自然科学和经济学的书籍,在我旁边的这四个抽屉里面,全部都是我或许会采用一下的办法:它们全都是候选者。”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康拉德放下了茶杯,他的一条胳臂立在桌面上,拄着脸。 “我甚至连如何面对我的第八军团,都不敢打包票:每当想到他们的名字,想到他们的身影,想到他们记录在帝国卷宗中的那些战绩的时候,在我的内心里,就总是会出现一种……怀疑。” 【怀疑?】 “对于我自己的怀疑。” “虽然,我已经知晓了军团中那些值得注意的人物的名字,也知晓了他们的未来,知晓了他们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迎接他们的死亡:但即便如此,一想到我会亲眼看到他们,亲自面对他们,亲口与他们说话,对他们演讲,我就会感到一种奇妙的无力感。” “……” “对我来说,这似乎会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而我,不想搞砸它。” 午夜幽魂那副总是玩世不恭的面孔十分罕见的安静了下来,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细长的眉毛耸拉着,目光深邃:当他最终抬起头来的时候,康拉德便开始试探性的向他的血亲求助。 “也许你可以告诉我,摩根,你当初是如何与破晓者军团开展你们的重逢的:这很奇怪,因为我似乎从未听到过任何一名破晓者将这段传说的开始放在他们的嘴边,没有人传颂这些故事,甚至让我对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谓。” 午夜幽魂摇了摇头,他话语中的惊叹是真切的。 “要知道,就连庄森麾下的那些暗黑天使,都会向他们的新兵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当年五百众与庄森重逢时的场景,就仿佛他们本人也在场一样:但我从未在曙光女神号上听到过类似的故事。” 【大概是因为,那的确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吧。】 摩根靠在了椅子上。 【没有慷慨陈词,没有并肩作战,没有基因原体向军团下跪效忠的壮举,也没有将不合格者暴力清除的疯狂:我和破晓者重逢,只是月光照耀下的寻常,与我和他们共同经历过的这二十年相比,最开始的故事其实没什么可讲的地方。】 【真要说的话:那个时候,我还被人们称为饮魂者呢,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称号已经不会被任何人所提起了。】 “饮魂者。” 康拉德咀嚼着这个名字。 “听起来还有点儿吓人:就像是我的午夜幽魂一样。” 摩根笑了一下。 【也许再过二十年,又或者是更久的时间,也没有人会记得午夜幽魂这个名字了:他们也许会给你起一个别的什么称号,那些你不想要却又不得不戴上的称号。】 “那希望会更久一点:最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康拉德同样微笑着,他意兴阑珊的回应着血亲的话语,将面孔隐藏在了提灯那若隐若现的光芒照射之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位基因原体都没怎么再说话,他们所有的观点、争论、想法与意见,所有的爱与恨、思与虑,似乎都在之前的二十年间被说尽了。 到了最后的时刻。姐弟两人只是端坐在各自的黑暗之中,凝视着他们之间的那盏提灯,让各自的瞳孔被老旧的光芒所点亮。 他们沉默着:在此刻,这种沉默是如此的珍贵。 “不给我点建议么?”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摩根叹息了一声。 【真要我说的话,那么顺其自然就好了,康拉德。】 【顺其自然,不要在这里想太多:这个银河中的许多事情其实本质上没有那么复杂,简单的思想反而能坚定你的意志,让你真正去做成一些事情,在星辰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勇气。】 【就像帝皇也许要为他的大远征思考一百万种方案,但是真正推动大远征的源动力,却是他心中那最底层的坚持与信念。】 说着,阿瓦隆之主伸出了她的手,她就像是一位普通的凡人母亲在安抚自己的儿子一般,轻轻的拍着康拉德的头顶,而午夜幽魂则是安静的坐在他的座位上,即没有躲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戏谑,也只是专心致志的听着摩根的话。 【听着,我的小家伙:于公来说,你是帝皇的造物,是一位基因原体,你脑子里的那个东西随时能够在一秒钟的时间里,编撰出银河中最为慷慨激昂的演讲,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于私来说,你是第八军团的基因之父,是他们的领袖,他们中的无数人是为了寻找你而穿过了血与火的银河:我自认为对于你的教育虽然算不上太成功,但也不会是失败的,那么,既然连佩图拉博这样的家伙,最终都能够顺利的统率他的军团,而不是死在一场理由实在是太他妈充分的兵变里面,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蜘蛛女皇嘲讽一笑。 【所以说呀,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康拉德:既然你能够坐在这里,为了如何与你的军团见面而感到忧虑,就已经说明你会是一位很好的基因之父了,你的子嗣只会为你感到骄傲。】 【你真正要做的是放松,我的小家伙:别再想这些事情了,放松空你的心思,什么都不要多想,完成这趟旅途,在这趟旅途的终点与你的军团会面,我会在这最后一程中陪着你的,我一直都会。】 摩根微微扬起了头,让她的整张面庞都被提灯的光芒所照亮,当她提及到【军团】的时候,阿瓦隆之主显然想到了自己的子嗣,于是那明媚的神采便让她成为了银河中最美丽的人物。 最起码,在康拉德的眼里,此刻的摩根就是最美丽的:她的笑容从未如此动人,她的声音也从未如此悦耳,从她口中所吐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能深深的嵌入午夜幽魂的内心中,永远不会被遗忘。 【当你见到他们的时候,当你看清他们的脸庞的时候。当那一个个的名字不再是你记忆中模糊的字眼,而是伫立在你面前的,活灵活现的生命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了:因为在你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你就会知道,他们对你而言是什么,他们会在你的生命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到那时,你自然会有很多话想和他们说说的,当然了,你也可以保持自己的沉默,用一场战争的胜利来代替话语:我们的很多兄弟都会这么做,他们会将与军团的重逢变成鲜血与荣耀的狂欢。】 【之后的事情,你也是无需担心的,原体与军团之间的相处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第八军团虽然在很多时候,都有着不太美妙的名声,但它并非是一支无药可救或者陷入绝境的力量,第八军团的战士也并不是那么的急需来自于基因原体的激励与拯救。】 【这就意味着,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等待他们意识到他们的原体究竟是怎样的人物,等待他们学会以自己的方式,去爱戴他们的基因原体,同时,等待他们的基因原体:学会如何去爱他们。】 摩根的手指顺着康拉德的发丝缓缓滑落,心不在焉地为她的兄弟打理那些散乱的发绺,她的动作已经是娴熟无比的了,这样的互动甚至已经成为了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某种习惯。 【就这样,康拉德,如果你想询问我,如何与军团相处的话,那么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了,而如果你问我,在和破晓者相处的这二十年里学会了什么,那我只能告诉你:当你努力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基因之父的时候,你的子嗣就永远都不会让你感到失望。】 【你不需要犹豫,因为你不需要做到最好,你也不需要做出那些伟大的举动,你甚至不需要确保你的每一个子嗣都要知晓你人生的哲学: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尽到你应尽的责任,尝试以父亲和引导者的身份,去爱他们。】 【不要忽视他们的需求,不要贬低他们的荣誉,不要将他们视为可以抛弃的工具,也不用在他们之中,非要偏执的挑选出那个你最爱的人:微笑比皮鞭更有力,一个拥抱比一枚勋章更值得让他们为你赴汤蹈火,而当他们真的这么做的时候,记得要站在他们的身前。】 【要记住:每一名阿斯塔特战士在战场上都是无所畏惧的,这些为了战争而生的人物,真正能够让他们害怕的,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被辜负。】 【……】 【不要辜负他们,康拉德。】 【做到这一点,就可以了。】 “……” 午夜幽魂沉默的时间,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久。 康拉德几乎是用尽了浑身上下的一切力气,才嗫喏着,勉强问出了一个问题:他甚至对自己的这个行为感到悔恨,在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怀有疑惑呢? “摩根。” “银河将会燃烧。” “而我的命运的终点,就在那燃烧的银河之中。” “我该如何才能不辜负他们?” 【……】 面对这个问题,基因原体只是笑了起来,她的手指顺着康拉德的发丝,来到了他的面孔上,又沿着眉眼的耸起而缓缓向上,直到摸到午夜幽魂那因为长期的熬夜而泛起的皱纹边缘,仔细的将那些皱起的脉络一一的抹平。 她是如此的仔细小心,就像是在抚摸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 摩根微笑着。 【这种问题注定不会有一个准确回答的,康拉德,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拥有自己的答案:与其在我这里,得到一个他人给予的回复,你为什么不去寻找那个最适合你自己的答案呢?】 “……” “我该如何去寻找?” 刚刚被摩根抚平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而基因原体则有异常耐心的,继续抚摸着它们。 【这不是一蹴而就的。】 【但如果,你非要我给出一个指引的话:那么就先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吧,康拉德。】 摩根伸出另一只手,她的两只手捧住了午夜幽魂的面颊,就这样面对面,眼对眼,全神贯注的盯着康拉德瞳孔中的色彩。 【你有想过:你要给诺斯特拉莫带去什么么?】 “当然。” 康拉德是笑着的。 “很早之前,我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摩根,而且我已经想到了那个最重要的答案:这个答案甚至需要来自于你的协助。” 【……】 【那会是什么?】 “光明。” 康拉德张着嘴,露出了他满面的利齿,撕扯着这两个字,言语间是不容拒绝的气质。 他很快就补充了一句。 “当然,不会是真正的光明:而是我的光明。” 【……】 【为什么:你最终会选择带去光明呢?】 “……”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他将自己的回答隐藏在了瞳孔里面。 “因为……” (本章完) 第415章 为你而来 因为他们说,诺斯特拉莫需要光明。 因为他们说,诺斯特拉莫渴望光明。 因为他们说,诺斯特拉莫,曾经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光明。 他们曾经拥有过。 那是午夜君王的礼物。 那位君王,那位整个诺斯特拉莫历史上第一位、唯一一位、但愿也是最后一位的君王,头一个能将五个充斥着暴徒的巢都紧握在手中的,暴徒中的暴徒:他用最符合诺斯特拉莫的野蛮方式,完成了他的登基典礼,在这片充满罪恶的土地上摁上了无悯王冠的烙印。 在所有诺斯特拉莫人面前,这位前所未有的永夜君主,滔滔不绝着自己王位的合法性,他宣称是正义、是法律、是秩序、是人类进化到文明社会时必要的牺牲,让他能够登顶上这个世界的王座。 但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一件事情。 诺斯特拉莫人,不在乎这些。 他们不在乎正义,他们不在乎法律,他们不在乎所谓的秩序与文明的曙光:这个世界早就在无数个千年的谋杀与堕落中,重新塑造了属于自己的美学,在痛苦中挣扎的渣滓们唾弃着希望的美好,也永远不会因为这些异想天开的词汇而俯首于一位可笑的君王。 午夜尊主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称王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就是诺斯特拉莫的化身,因为他就是这个世界那无尽的苦难、罪恶、疯狂与自我折磨的现世投影。 因为他就是每一个诺斯特拉莫人:无论是穷奢极欲的军阀还是食不果腹的穷汉、无论是工于心计的老鬼还是鲁莽躁动的恶棍,都梦想成为的样子,是绝对的力量与残暴的精华,只有这些最纯粹的暴力才是诺斯特拉莫上的硬通货。 当午夜幽魂拖拽着他那用鲜血烬染的猩红披风,手持着所有敢于反抗者的头颅,将五个巢都的无冕之王们踩在脚底,抽出了他们的眼球和脊骨,打造成了属于他自己的王座的时候:无论他会说什么,迎接他的,都只会有整个永夜之星死气沉沉的誓死效忠。 但他并不懂得这个道理,他居然天真的以为,是他的利爪将他口中的所谓正义和秩序,渗透到了每个诺斯特拉莫人的骨子里:任何出生在这个永夜之星的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妄想而已。 诺斯特拉莫人只是屈服于他们的国王罢了,既然午夜幽魂用纯粹的暴力征服了他们,那他自然就可以对这个世界予取予求:就像是历史上那些铁腕的暴君,毫无忌惮的挥霍着子民的生命与财富,去打造他们的奢靡宫殿一样。 对于绝大多数的诺斯特拉莫人来说,所谓的正义与秩序,不过是名为午夜幽魂的伟大暴君,所推行的又一个暴政而已,只不过听起来有些滑稽与新颖。 既然有的暴君喜欢大开杀戒以人命为乐,有些暴君钟爱挥金如土刮民脂民膏,那么还有像午夜幽魂这样的暴君,喜欢向他的子民们灌输所谓的正义与秩序的理念,不也很正常吗? 无论如何,既然他征服了这片土地,既然他证明了他的力量无人能敌,那么诺斯特拉莫人要做的就只是服从罢了:他们不需要费尽心力的理解什么是正义、秩序,他们只需要低下头来,服从命令,午夜的君王就会很开心。 所以,那能让午夜幽魂在他的血亲面前沾沾自喜的,所谓【沉默的秩序】,也并不是因为他的子民们懂得了正义与秩序的价值:这仅仅是永夜之星在以自己的方式满足这位征服了它的暴君,是被统治的诺斯特拉莫人用来讨得这位强大君王欢心的办法而已。 他们知道,午夜幽魂征服了诺斯特拉莫:用他的暴力。 但他们也相信,诺斯特拉莫同化了午夜幽魂:用它的逻辑。 而午夜幽魂居然真的认为,是自己所推行的那些理念,让这个世界变了模样:如此看来,这个想法未免显得过分可笑了。 所以,诺斯特拉莫人鄙夷他们的君王,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们又发自内心的崇拜他:这种根本性的自相矛盾,本就是诺斯特拉莫的最伟大的美学艺术。 他们的恨是普遍的,可他们的爱也是纯粹的,他们虽然鄙夷着午夜幽魂心中的天真,却也发自内心的视他为唯一的君主:当他高悬于午夜之上的时候,人们憎恨他所带来的死一般的寂静,但在他离开这个世界的现在,却又有无数人会在午夜中低语着他的名字,怀念着他为他们带来的一切。 死亡、惩戒、沉默、王冠、还有最伟大的杀戮艺术,最残暴的血之处刑,最苛刻也是最高效的一段宁静岁月,以及…… 光明。 …… 哪怕是光明。 甚至是光明。 …… 诺斯特拉莫人憎恨着光明。 因为正是光明,带走了他们的君王:在他们被午夜幽魂所统治的年代里,光明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上,而当那个传说中的帝皇,驾驭着堪比太阳的刺眼光芒,令无数诺斯特拉莫人从此成为了瞎子,并带走了他的又一个子嗣之后,永夜之星就被抛弃了,成为了被自己的国王抛弃的世界。 伴随着君王的离去,那些名为正义与秩序的暴政也很快就遭到了根本上的动摇:无数的野心家唾弃着午夜幽魂的离开,抢夺着他留下的财富,恐惧着他可能的返回,却又在内心中,情不自禁的怀念着他那纯粹暴力的身影。 他们已经被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午夜幽魂所征服了,就像是诺斯特拉莫一样,他们以银河中最极致的扭曲情感,来唾弃且怀念着他们唯一的国王,这种爱与恨的苟合甚至波及到了其他的事物上:就比如说,那带走了午夜幽魂的光明。 他们憎恨光明,因为光明带走他们唯一的国王,但他们又渴望光明,因为他们相信,下一次的光明会与他们君王一同回归:至于正义秩序的暴政,会不会随着午夜幽魂而再次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去在乎的。 只要君王登上了王位,其他人只需服从就可以了。 而在君王不在的日子里,诺斯特拉莫人便理所当然的,让这个世界回归了本来的样子,让罪恶、暴力与仇杀再一次畅通无阻,所有人都在一边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内心中的被积压了许久的阴暗,一边又期待着下一次光芒的到来。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君王迟早会归来的。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世界还需要它的救世主。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心中所拥有的一切渴望与幻想,他们此刻践行的一切理念与法则,以及他们灵魂之中,对于午夜幽魂的所有敬畏与爱戴…… …… …… —————— “都是放屁。” “都是自欺欺人。” 男孩愤怒地嘀咕着,他的口齿含糊不清,那是鲜血、鼻涕与呕吐物混在了牙齿里的味道,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斗殴,打倒了无数个对手,同时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次重拳的后果。 疼痛、酸麻、疲惫、还有腹肠中的饥饿与脑海中的怒火:这些都没有让男孩的动作慢下来,他就像是那道已经消失了十年的影子,在恶臭的水沟里摸爬滚打,顺利了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接着,他向地上吐了一口,又用舌头舔了舔四周的牙关,直到确认了口腔的勉强干净之后,才最后环顾了一眼四周,悄无声息的抓住了面前那吱呀作响的扶梯。 这是一栋老朽的建筑,位处于被抛弃的鬼城区里面,是两个甚至三个世纪以前的杰作,四周脱落的墙壁与齐人高的荒草诉说着它的荒芜,距离这里最近的人声,都远在几公里以外。 荒坟野冢,但它却是男孩眼中的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归宿:最起码,从今天这个晚上开始,就是这样了。 因为男孩被他曾经所在的帮派驱逐了:倒也不能说是驱逐,他和他的帮派成员们只不过是在一次不可弥合的争吵之后,发生了一次持续了半个下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内战的血腥斗殴罢了。 好消息是,男孩击败了所有反驳他的人,而坏消息则是,所有反驳他的人,指的就是他所在的帮派中的所有成员:包括他在帮派中名义上的保护人,以及那些与他拥有着些许血缘的远房表亲们。 至于他的父母,又或者是他的任何直系血亲? 哈! 他们应该……是存在的吧? 但谁又在乎呢:他可是亲手打死过自己的三个堂兄弟。 于是,虽然他获得了这场实用主义辩论的胜利,但是在无数的枪械及怒火面前,他也只能成为一个被驱逐者了:而且考虑到他所在的帮派在他的鼎力帮助下,已经变得如此的强盛与霸道,附近的那几十个街区里面,恐怕也没有男孩的容身之处了。 虽然男孩也不在乎这些。 扶梯摇摇欲坠,但依旧把他送到了楼顶的露台上,这是由青石所打造的藏身所,有着一个帐篷,几个汲水器,以及他悄悄藏在这里的食物,能够在接下来的漫漫长夜中让他求得安宁。 作为【家】来说,这里甚至称得上是奢华的。 因为在这里,男孩不仅有能遮风挡的地方,有吃有喝,甚至,还有一群朋友:原本这个词会在诺斯特拉莫上,属于可笑的笑话,但男孩总是特殊的那一个。 他总是很特殊:连他自己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知道:自己生来就比别人力气要大,比别人跑的要快,比别人的耐力更好,比别人更适合去杀死那些不长眼的对手,当他的同龄人还在肮脏的水沟中,与抢食的野狗生死搏杀的时候,男孩就已经是他的帮派中数一数二的杀手了。 在这个死亡就如同家常便饭的世界上,他也许是为数不多的,从未经历过生死危机的幸运儿:而在那仅有的几次危机关头中,男孩甚至领悟出了新的能力。 也正是这种新的能力,这种被称为【灵能】的力量,给男孩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朋友:现在,它们就来庆贺他的乔迁之喜了。 男孩坐在帐篷里,他听到了天空上的响动:那是鸦群在煽动自己翅膀的声音。 他的朋友们来了。 “食物,食物。” 它们呼喊着男孩。 “……” 男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调整了一下呼吸,他一路逃亡到这里,在鸦群的协助与保护下,摆脱了帮派的追杀,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的休息过:但在经历了半个下午的斗殴以及这场大逃杀后,男孩依旧没有感觉到疲惫,只是呼吸有些不畅罢了。 男孩儿站起身来,他钻出了藏身的帐篷,并顺手拿起了他手边最好的食物:虽然也只是一些硬如石头的腐败面包屑罢了,走到了天台上那些成群结队的渡鸦面前。 渡鸦们大得吓人,体格也是格外的健硕:在诺斯特拉莫,这些本就聪慧的鸟类当然不介意将人类作为他们的食物,但男孩不同,男孩是他们的朋友,是能够为它们带来食物的朋友。 “食物,食物。” 鸦群催促着。 “好。” 男孩回应了一下,他的声音是这个年龄所不应该存在的嘶哑,随后,他就将手中的面包屑抛给了他的朋友们,但这些硬如石头的晚餐显然让鸦群有些不太满意,有些渡鸦来到了男孩的肩膀与头顶,抱怨似的啄着他,并不算疼,却让男孩露出了笑容。 “血肉,血肉。” 鸦群抱怨着,在旁人看来,这只是难懂的鸣叫,但男孩却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挥挥手,驱散了身上的鸦群,依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继续调整着呼吸。 渡鸦们也没有再纠缠他,而是争抢起了地上的面包屑,趁着这些空闲的时间,男孩抬起头来,开始眺望远方的景色:那里有比鸦群的刺耳鸣叫声更为喧闹的声音,几乎能够笼罩住整个巢都,没人能够忽略那些声音。 那是枪响,是炮鸣,是战争的号角,是成千上万名士兵和暴徒彼此厮杀的震天呐喊:在那些富丽堂皇,被霓虹灯所笼罩的巢都市中心的区域,战争的喧嚣已经持续了好几个年头,从男孩拥有自己的意识的那一天起,巢都的中心区域似乎就一直在爆发着战争。 就连今天上午,那场久违的小型流星雨,都没有让这场战争有任何的间断。 不过话又说回来:诺斯特拉莫什么时候有过流星雨? 上一次,好像还是午夜幽魂降临的那一次。 …… 但那与他们无关:还不如眼下的这场战争来的重要。 男孩知道,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据说交战的双方是巢都的旧贵族们,与那位午夜幽魂所留下的最后一位总督:他们虽然明面上依旧没有撕破脸皮,但是像这样的代理人战争,却一直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男孩还知道,虽然战争已经进行了很多年,但是在最近的这一段日子里,属于总督一方的炮火声似乎越来越衰弱了,而且在他所处的肮脏街区中,也有越来越多的帮派和家族,不断宣扬着要加入巢都贵族的那一方:胜负似乎很快就要得出分晓了。 据说那位总督已经被限制在了自己的总督府内,连出行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了:在这些最偏僻也是最敏感的落后街区中,得到了贵族们保障的帮派们,则是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一切都拖回到几十年前的光景。 拖回到…… 那没有午夜幽魂的日子里。 “……” 他们要辜负午夜幽魂。 辜负他带来的一切。 想到这里,男孩不由得抿起了嘴角,他的眉眼也终于有了一丝触动,低下头来,男孩无视了鸦群的聒噪与远方的炮火声,只是拿起了地上的一支炭笔,开始随意的描绘起了一张歪歪扭扭的画作。 他画着午夜幽魂。 漆黑的长发、狰狞的利爪、血色的披风、在尖锐的马靴下,满是犯罪者与亵渎者的头颅,他们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上的王座,而午夜幽魂正是在这样的王座上,统治着整个诺斯特拉莫的。 “……” 传说是这样的,而男孩只能根据传说中的来了:毕竟,早在他出生之前,午夜幽魂就已经离开他的国度,只不过在那时,他的遗产依旧在照顾着男孩儿这一代人。 在男孩生命中的最开始的几年里面,午夜幽魂所留下的总督们还没有一个接一个的失踪,所有的巢都与街道,也都还是平静、死寂且有秩序的:男孩在这种安静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虽然乏味,却也能够让人怀念。 但是在最近这几年,伴随着午夜幽魂离开的越来越远,一切都已经变了:总督只剩下了一个,暴力与犯罪也开始浮出水面,昔日的宁静也早就被撕扯的粉碎了。 但只有男孩依旧在怀念着他童年的那一切,在心中默默怀念着那个带来了这一切的午夜幽魂,怀念着午夜幽魂所留下的馈赠:正因如此,当男孩的帮派宣扬着就要加入贵族们的旗帜之下的时候,无法容忍这种对于午夜幽魂的背叛,男孩开始了他在今天下午的战争。 这是合乎常理的战争,他才为了真正的信念而战。 他在为了午夜游魂而战。 男孩很清楚这一点。 鸦群依旧在他的旁边肆虐,而远处的炮火声也在隆隆作响,诉说着未断的战争:原本,这只是午夜中所有的声音了。 但就在男孩画完他的画像,打算闭上眼睛继续休息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新的声响。 那是女人的哭泣与求救,以及夜空中犯罪的肆意淫笑。 “……” 原本,男孩其实并不太想搭理这一切,他满心只想继续自己的休息,他不关心这些所谓的求救或者犯罪的发展:但很快他就发现,声音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 在声音逐渐靠近到了自己所处大楼的拐角处的时候,男孩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他发现渡鸦们正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 男孩没说什么,翻身下楼。 …… 当男孩再次回来的时候,他拖着一个两米多高的男人:男人已经是一具断了气的尸体,而男孩的身上有些擦痕,他的胳膊又感到了酸痛,除此之外,连道伤口都没有。 拐角处,那个遭遇了欺凌的女人依旧在软弱的哭泣,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的话,她也许会引来新的欺凌者,又也许根本活不过这个晚上:但男孩不关心这些。 他甚至有些疑惑:那个人为什么只会哭泣呢? 而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给我留点。” 男孩向鸦群叮嘱着,便将尸体抛给了它们:诺斯特拉莫人从不忌惮以自己的同类为食,而男孩最起码比他的表亲们更有底线一点,他只吃那些看起来并不像是人类部件的肉,至于那些具有明显特征的地方,自然是交给他的这群会飞的朋友们解决了。 男孩的黑翼朋友们因此发出了欢呼声,雀跃的开始享受着这顿新鲜的美食,而男孩则是继续倚靠在了墙壁,想要休息。 但就在下一秒,他的大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 男孩一跃而起,手里抓着一把生了锈的刀片。 “谁?!” “!!!” 男孩的渡鸦朋友们似乎因为他的动作而受到了惊吓,本能的开始肆意纷飞了起来,而在这种不断拍打翅膀的噪音声中,男孩却在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全神贯注的盯紧了露台上的一处黑暗。 “……” 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惊慌的黑色羽翼外,似乎就只有夜间不断的狂风声了,还有远处,那继续的炮火声响。 更远的地方,女人的抽泣声还在继续,渐行渐远。 “……” 男孩眯起了眼睛。 他像正准备捕食的诺斯特拉莫狮子一样,弯下自己的腰,紧握着刀片,一步一步的靠近了那个令他感到怀疑的地方:他不打算直接逃跑,因为他很确信,如果那个他猜测中的敌人真的存在的话,自己根本逃不了多远。 更何况…… 他从未输给过任何人。 “……” 男孩极尽可能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不想在黑夜中更多的暴露自己的方位,诺斯特拉莫夜间极其暗淡的光线毫无疑问为他提供了掩护,让他能够静下心来感受敌人的气息:他感受到了至少有一个敌的存在人,那是一个强大到让他的脊背开始流汗的对手。 他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他想起了好几年前,他藏在巢都外的荒野里。与荒原上最可怕的野兽,诺斯特拉莫狮子对峙的那个晚上,可即使是那种王者巨兽的凶悍气息,也远远赶不上他在刚才的风中所闻到的味道。 是谁呢…… 男孩的额头上流着汗,但他的瞳孔却是闪烁的,他的舌头也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难掩心中的期待:他不认为这黑暗中的对手会是那些追杀他的帮派成员,那些废物没这么强,他也不认为这会是那些巢都贵族们的手下,因为这里可不是那些狗腿子的活动范围。 “……” 于是,伴随着那股气息的愈加清晰,一个古怪却疯狂的念头开始在男孩的脑海中出现了,他那颗从未燃烧过的心脏,都因此而感到极度的炽热,宛如传说中的太阳。 狂风扑灭,却只让他更加的跃跃欲试。 而也是在这股狂风之中,他似乎闻到了什么。 “!!!” 男孩的瞳孔在本能中放大了整整一圈,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迅速的转过身来,手中的刀片在黑夜里划出了一道弧光,迅速的刺向左后方的某个方向:他很确定那里正站着一个人,一个能够悄无声息的距他如此之近的人。 一个危险到,几乎能让他颤抖起来的人。 “乒——” 一切正如男孩所想的那样。 在他的身后,在那里,的确正站着一个人。 男孩的攻击被挡下了:刀片被撞的粉碎,而且他的整条胳膊,都被一只用钢铁所包裹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男孩顺着这只大手的痕迹往上看去,才发现他的这个对手真是高到离谱,也壮得惊人。 在远处那些连绵炮火所提供的短暂光芒中,男孩勉强看清了这个对手的容貌:只见他大约有两米多高,完全是个巨人,浑身上下都包裹在一套深蓝色的盔甲之中,盔甲上满是闪电与骷髅的雕刻。 而巨人的头部,则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他用一整张头盖骨作为他的头盔,两翼还有着竖起来的,蝙蝠翅膀一样的猩红色装饰。 巨人的一只手正紧握着一把男孩儿认不出来的武器,另一只手则是不轻不重的抓着男孩的手臂,他将面孔隐藏在头盔的后面,但是男孩儿却能够清晰的听到。 他在笑。 那是一种嘲笑:但并非是什么恶意的嘲笑。 “一个厉害的小子。” 在笑声中,男孩能够听到极其轻微的喃喃自语,那是一种有别于诺斯特拉莫话语的词汇,但是能够勉强的被辨认出来,接着,他发现这个巨人抬起了头,向着男孩的身后,说了一句什么。 “嘿。” “这算是个好苗子。” “……” “的确。” 男孩眨了眨眼睛,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感觉又有一只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是来自于他身后的另一个人,另一个巨人。 “我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好苗子了,巴巴托斯。” 男孩身后的那个巨人,同样在用模糊不定的词汇,回应着同伴的话语,他们似乎在互相打趣着,但男孩听不懂更多的话语,他只是抬起头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与激动,注视着两个包裹在深蓝色盔甲中的巨人。 他的耳旁头一次陷入了如此安静的氛围里:无论是那些隆隆的炮火,狂躁的飓风,还是远在天边的女人的哭声,在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了,男孩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两个巨人,他近乎是自言自语的,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 巨人们看向他,男孩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你们是午夜幽魂的同伴吗?” 男孩期待着看向巨人们,渴望着一个肯定的回答:他很清楚这大概率只是他的妄想而已,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 巨人们被男孩的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哈哈大笑。 “算是吧。” 在笑声中,那个被男孩所攻击的巨人朝他点了点头:这个点头的男孩几乎陷入了一种狂喜。 “午夜幽魂要回来了吗?” “……” 面对男孩的渴望,巨人只是歪了一下脑袋。 “这个问题,我可没法回答。” 接着,他俯下身来,仔细的左右打量着男孩的身体,就像是那些巢都贵族的挑选死士一样,巨人的视线在男孩的胳膊与胸膛上来回不断的检阅着,还不忘向他抛出一些新的问题。 “说真的,我还真没想到,我居然能被你给发现了,虽然是在如此之近的地方,但伱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还是个毛头小子:这种观察能力未免也太吓人了。” “别在这儿自吹自擂了,巴巴托斯。” 还没等男孩回答眼前巨人的问题,那个站在他身后的巨人就开始大声的嘲讽起了自己的同伴。 “也许只是你的潜伏技巧根本没有你吹嘘的那么漂亮而已,连这样的小家伙都能发现你的行踪:我说的对吧,小家伙,你从一开始就发现他的三脚猫功夫了?” “……” 伴随着这句疑问,两个巨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男孩的身上,而男孩的眼光则是在他俩之间来回地穿梭了一下,才抿住了嘴唇,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在最开始……” 他说。 “我只是感受到了,有人正在用灵能来窥探我。” “……” 巨人们都沉默了。 “……” “……” 在下一刻,安瑞克—巴巴托斯,泰拉裔的第八军团老兵,著名的潜行大师,扭头看向了他自己的战友,费尔—扎罗斯特,第八军团中赫赫有名的精英智库:也就是那个被人发现了灵能痕迹的三脚猫。 在这一刻,嘲笑与尴尬的面容依旧互相对应着,只不过静悄悄地调换了一下位置而已:刚刚被嘲讽的巴巴托斯,开始毫不留情的讥笑了起来,握紧拳头捶了一下他的智库同伴的胸膛。 “说真的,扎罗斯特。” “你的灵能圣典考核,不会是作弊才通过的吧?” “……” “闭嘴!” 两位巨人毫不严肃的互相打趣着彼此,直到几秒后,这种情况才停顿下来,他们再次将目光集中在男孩儿身上,显然,这个极具天赋的苗子,已经被他们视为了第八军团的囊中之物。 “原本,我们只是奉基因之父的命令,来踩一下点而已。” 因为巴巴托斯的巨人在那里摇了摇头,不断的感慨。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不枉我们四处奔波了一个白天,还观察了你半个下午的时间,你可真是一个惊喜。” “基因之父……” 这个从未听说过的词汇一下子就吸引了男孩的注意,而他面前的巨人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份子。 “一个你现在肯定不会知道的词汇,小家伙:不过放心,你很快就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了,不会很长的,不久之后,这个世界就会迎来一些巨大的变化。” “……” 男孩舔着嘴唇,他敏锐的思维已经意识到了这话语中的含义。 “你们……是为了这个世界而来的么?” “算是吧。” 巨人点了点头。 “但你也可以认为。” “我们是为你而来的,小子。” 他似乎笑了一下。 “现在,不介意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吗?” “……” 男孩眨了眨眼睛,他已经毫无畏惧的挺起了胸膛,站在了两名巨人的面前:当他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恍然间,巨人们似乎看到了值得尊重的灵魂。 “我叫亚戈。” “亚戈—赛维塔里昂。” (本章完) 第416章 午夜归阳 “赛维塔?” “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 “也好,记得把他一并带来。” “毕竟,乌鸦喜欢待在昏暗的房间里面,他不会喜欢天亮之后的诺斯特拉莫的:那太脏了,比他的战争手段还要脏,脏到会让他的忧郁之心泪流满面的,那可就显得我有点不近人情了。” …… 薄唇绻起,利齿微寒,午夜幽魂在他那张瘦长的面颊上挂起了明晃晃的笑容,连他的瞳孔都被衬托的更加可怖了起来,让仅有的那位旁观者只感觉脊背发凉。 但康拉德并没有关注他身后的那个可怜虫,午夜幽魂早已习惯了这种来自于他人的恐惧,并且学会了去享受与利用它:而现在,他的心灵也早已被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所彻底的占据了。 “我记得,我就是在这里,接受了你们所有人的效忠的。” “对吧?” “……” 康拉德的声音很轻,就像是鬼魂的呼吸一般,气若游丝。 这位曾经令整个诺斯特拉莫胆寒的午夜游魂,在今天晚上捡起了他的老本行:他没有在广场上光明正大的现身,也没有从王宫的正门走进巢都中最高耸的尖塔,尽管从理论上来说,这些地方全都是属于他的土地。 康拉德选择了一条他更熟悉的道路,他以巢都下层的排水沟作为自己的起点,逆流而上,躲开了所有的巡逻队与暗哨,翻过了王宫城墙上的那个缺口:正是十多年前他翻过的那个缺口,一直以来,这个地方居然从未得到过翻修。 在十多年前,午夜幽魂正是按照着这个路线,翻进了那座名流汇聚的宴会厅之中,他解决了一扇暗门旁边的守卫,现身于整个昆提斯巢都的顶尖权贵,和他们的二十多个安保人员的身边。 接着,他坐了下来,与那些尊贵的先生和女士们谈了谈,向他们阐述了自己的道理和理念:从那天晚上之后,午夜幽魂就成为了昆提斯巢都的最高统治者,之后又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便成为了整个诺斯特拉莫历史上,第一任至高无上的君王。 “并非如此,大人。” 一个苍老且突兀的声音在基因原体的耳旁响起,打断了康拉德脑海中的回忆,午夜幽魂转过身,看向了出声的那个人,同时也是这个房间中唯一的旁观者。 而面对着基因原体的注视,这位旁观者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从跪倒在地的姿态变成了挺直腰杆,让自己能够直视午夜幽魂的眼睛,点出了前者话语中的错误。 “这里是王座室,是尖塔的最顶层,是您实施统治的地方,您在这里记录与总结你的处决行动,并眺望您统治下的昆提斯城:至于当初您会见贵族们时所处的宴会厅是在下一层的,而且早在您统治的初期就被改造成了与区总督们召开国事会议的会议厅。” “……这样啊。” 康拉德点了点头,他略微俯下身来,仔细地打量着老者,原体的视线就这样在这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上来回穿梭着。 “伱的确是老了不少啊,我的老伙计波利厄斯。” 原体感慨着。 “对于凡人来说,十年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大人。” “对我来说,同样如此。” 康拉德笑了一下。 “不过,我还记得在当初的那场宴会上,也就是我与你们这些贵族讲述道理,让你们拥我为王的那场宴会上,你是第一个有勇气与我对话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敢与我真正讨论一些问题的人物。” “我当然记得,大人。” “那你还记得,我当初与你说过什么吗,波利厄斯: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未来的可能性,那是我允许你在对我的顶撞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原因。” 康拉德直起身来,转过身,缓缓走到了窗边,那镶嵌在青石墙壁上的窗户,是在高塔中俯瞰整个昆提斯城的唯一一种办法,也是午夜幽魂最喜爱的一个地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在这里俯瞰他的王国。 “所以,在我跟随我的基因之父离开诺斯特拉莫的时候,我任命你为这个世界的总督,来治理我留给这个世界的一切:这正是我当初在你身上,所看到的可能性。” “……” 老者,或者说波利厄斯,只是再次弯下了他的腰,羞愧难当。 “但是我没能尽到我的职责,大人。” “你的确没有。” 康拉德头也不回的说到。 “城市不再安静,宵禁也被所有人漠视,那些我用恐惧所震慑的贵族们,又从他们的华丽居所中伸出了爪牙,挤兑着那些没有靠山的新工厂,并在巢都下层中发展着他们的势力:杀戮、强暴、抢劫、纵火与各种各样的犯罪活动,如今也在阴影中愈加猖獗的滋生着,浇灌出了更多的罪恶种子。” “……是的,罪恶。” “罪恶已经重新回到了诺斯特拉莫的土地上,这里的一切又变成了我当初开始狩猎之前的样子:直到现在,他们甚至能够将大炮和军队开到你的总督府附近,与你手下那些少的可怜的支持者们,爆发一场正面的冲突。” “我留下的一切秩序,当已经濒临崩溃了。” “或者说,它已经崩溃了。” “……” “才十年而已。” “你的确没有守护好它。” 基因原体简单的下达了自己的判决,这句话语如同千钧重担般压在了波利厄斯的肩膀上,可还没等他重新开始艰难的呼吸,康拉德便在微笑中,话锋一转。 “但……” “你依旧是我之前留下的所有答案中,最值得夸耀的那个了。” “这不全是你的错,老伙计。” “……” 原体的微笑和宽恕,甚至让苍老的总督认为自己现在其实已经疯了,而眼前的午夜幽魂只不过是他临死前的臆想而已:毕竟,就算波利厄斯对康拉德再怎么忠诚,他也不觉得,那位午夜幽魂居然会是个宽恕过错者的人物。 “……” 康拉德看到了波利厄斯瞳孔中的震惊,但他视而不见,只是继续着自己的话语,但是话语中的些许怒火却是升腾了起来。 “我记得很清楚:除你之外,我还留下了十几位总督,负责管理那些在我的威吓下,已经变得死气沉沉的城市与定居点,如今十年过去了,除你之外的其他人,现在又怎样了呢?。” “……” 总督低下了头,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但他也没有给其他人狡辩一二的想法。 “你不用说,我知道的。” 午夜幽魂笑着。 “有一大半的人已经死去了,其中一部分死在了床上,还有一部分干脆横死在街头,或者手持枪械的死在了自己的官邸里,这些战死的总督就是秩序崩溃的象征,而还没有死去的那一部分人,他们将会后悔自己活到了今天。” 康拉德口中的寒意让波利厄斯的脊背发寒。 “到头来,硕大一个世界,只有你还记得我当初的话语。” “才过去十年而已,只是一代人不到的时间,这个曾经被我用最彻底的手段肃清了的世界,居然已经要回归它原本的样子:你看,恐惧在人心中退却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这就是我的失误了。” “……” 波利厄斯的眉头跳了跳,在他残存的记忆里,他可不觉得午夜幽魂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康拉德对于【恐惧】向来是极度推崇的,让他承认恐惧会褪色,但不如让他承认太阳是方的。 可是,还没等这位老总督说什么,基因原体就已经迈步来到了窗边,他纵身一跃,跳了上去,蜷缩着双腿,依靠在一侧的框架上,侧着身子:时隔多年,诺斯特拉莫的君王就这样,再一次打量起了自己的故乡与王国。 现在的永夜之星,依旧是它昔日里的模样,只不过有了些许的不同:比起康德治下那种死气沉沉的安静,现在的诺斯特拉莫倒是有了不少【古典】的繁华。 连绵不绝的霓虹灯与贵族大厅中的华彩,共同编织着夜色下醉人的光景,尖塔、雕像与随处可见的贵族和帮派的旗帜,再一次占据了大街小巷,只不过这一次,在令人窒息的奢靡中,多了些许炮火隆隆的炸裂声响,为夜色中平添了几丝不和谐的气息。 “我就这么说吧,老伙计。” 午夜幽魂的目光看向了那些被古老家族所占据的尖塔:在他所统治的那些年月里,这些尖塔就像他们的统治者一样安静,被改革的灯光和工厂中隆隆作响的机器轰鸣所笼罩着,可现在,属于古老权贵们的焰火与辉光,已经再次点亮了起来,甚至比康拉德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时候,还要昌盛不少。 午夜幽魂对此毫不意外:他早在未来中看到了这一切。 毕竟…… “如果我不回来的话。” 康拉德向最后一名忠诚于自己的总督发出了宣告。 “一切就真的太迟了。” “你知道吗,波利厄斯:他们虽然短时间内无法打破你的防线,但在你的心腹中,已经有五个人被他们收买了,昏暗的未来和大量的金钱腐蚀着这些人的心里,如果我没有回到这片土地上的话。你是活不到下一次满月升起的时候。” “而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真的完蛋了。” “……” 对于康拉德的话语,老总督并不感到惊讶,他只是抬起头,看向了基因原体的背影,看向了那个被窗外病态的霓虹灯群,所照亮的漆黑之王的披风。 这为康拉德亲选的总督,从来都不是一个懦弱之人,所以,当他的神志恢复的时候,波利厄斯那依旧敏锐的思维,就迅速的抓住了原体话语中的深意。 这让总督开始了颤抖。 “您是来解决这一切的吗,康拉德大人?” “……大人?” 午夜幽魂扭过头,看了一眼他忠诚的信徒。 “你以前可不会对我如此的毕恭毕敬,波利厄斯:看起来,统治像这样一个世界的压力,已经把你的脊梁给压弯了,不过,这也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 原体自嘲般的笑了笑。 “毕竟我留给你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没有军队,没有要塞,没有充足的物资,没有足够庞大且结实的官僚体系,又或者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新兴阶级。” “那些在我的改革中得到了好处的新贵们,还没来得及掌握强大的力量,就在我离开之后,不得不面对那些更强大的旧贵族了:然后他们就被毫无疑问的击溃了,反而助长了那些尖塔中的家族。” “实话实说,我的总督:你能撑到今天,已经令我很惊讶了。” 基因原体翻身而下,快步走到了自己总督的面前。一边说着,康拉德一边伸出手,有些粗暴的将惊愕的老人给扶了起来。 波利厄斯几乎是诚惶诚恐的紧盯着午夜幽魂的动作:尽管康拉德之前的一些动作和言语已经让他很惊讶了,但现在,他依旧是不可置信的聆听着原体的话语。 “抱歉,大人,我想我……” “不用惊讶,老伙计。” 原体扶起了他的总督,朝着他露出微笑,拍了拍肩膀。 “就像我跟你说的一样,即使对于我这样的家伙来说,十年也并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它足以从根本上改变我的一些性格:你不会知道我在银河中学到了什么,又在银河中得到了什么,老伙计?” “不过最起码,我想现在的午夜幽魂,总比十年前的那个暴君更让人喜欢了,难道不是吗?” “……” 波利厄斯点了点头,但他依旧非常冷静的向原体提出了建议。 “恕我直言,大人,如果您在这十年间,只学会了如何让别人喜欢您的话,那您可能解决不了诺斯特拉莫上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倘若没有别的办法,那我们还是按照午夜幽魂以前的模式来吧。” “我记得你其实并不喜欢以前的那个模式?” 原体眯起了眼睛,而他的总督则是诚恳的点了点头。 “我现在也不喜欢,但当我真的统治了这个世界十年之后,我不得不说的是:午夜幽魂最起码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您的恐惧的确能压抑那些土地上的昏暗,而造成现在这一切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您的恐惧没能延续下去……” “或者说:是因为我离开了。” 原体补上了后半段,他背起了手,围着波利厄斯,缓缓的绕着圈子,那冰冷的目光打量在了他昔日的王座上:曾经的午夜幽魂就是坐在那里,统治整个永夜之星,而他的总督也是坐在那里,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遗产。 如果他不曾回归的话,那么十几天后,波利厄斯也会坐在那个王座上,被听命于贵族们的刺客夺去他宝贵的生命:然后,诺斯特拉莫就将重回地狱。 “但你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我的老伙计:纵使我现在回来了,也不意味着我不会再次离开,也就是说,即使我这次已经抛洒下了足够的恐惧,这些恐惧也只会第二次褪去它们的色彩而已。” “更不用说,我已经无法统治这个世界,第二个十年了。” “我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 原体轻轻的摇着头。 “所以,我们要换一种办法。” 说着,午夜幽魂搀扶起了自己的总督,几乎是不由分说的将他带到了王座的旁边,又一下将他摁在了这把冰冷的椅子上。 就这样,康拉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波利厄斯。 “坦白来说,你做的算不上是成功的,但是考虑到我留下的烂摊子和你手上的资源,你也已经干得很不错:而更重要的是,你在压力与诱惑之下,保证了对我的忠诚,保证对你自己誓言的坚守。” “而忠诚永远是值得奖励的,老伙计。” “所以,我会给你一个奖励,还有一个新的职责。” 原体微笑着,他没有给总督说任何话的时间。 “奖励就是:全银河最好的医生会给你进行一次最高规格的回春手术,让健康、活力与敏捷的思维再次回到你的身体里,波利厄斯,我保证,你的这一辈子会很漫长,只要你能继续秉持你的本心。” 基因原体的目光开始打量起了四周的那些墙壁。墙壁上赫然全是午夜幽魂昔日的猎杀记录:有件事情他没有和波利厄斯说,即使这位总督没有死在刺杀之中,他苍老的身体支撑不了几年了。 “至于责任么……” 康拉德低下头来,与他的总督四目对视。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无法在诺斯特拉莫上停留太久,我马上就会离开这里,返回到银河与大远征之中,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执行:但是在我再一次离开之前,我会尽我的一切,来解决这个世界上的烂摊子的。” “到那时,我依旧会指派你为这个世界的总督,老伙计。” “你配得上这份信任。” “……” 苍老的总督用他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基因原体,令康拉德感到欣慰的是,波利厄斯既没有因为能够重返青春而陷入狂喜无比,也没有因为能够继续掌权而变得贪婪狂热,在他的瞳孔中的确有几丝快乐,但那些都在人之常情的范围之内的。 他没有看错这个家伙。 更有甚者,对于基因原体慷慨的馈赠,总督反而担心了起来。 “大人,在您离开的这十年的时间里,除了尽心要维系你的体系之外,我其实还一直在承受着另一种折磨:我不敢向您隐瞒,当那些贵族向我许诺了很多条件,甚至许诺让我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藩王的时候,曾经有几次,我动摇过,我就差一点,便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我不确定,当我再次年轻,拥有悠久生命的时候,我还能否继续坚持我现在的忠诚,大人:您如果继续让我担任这个世界的总督,并且漫长的任职下去的话,这并非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 康拉德低着头,安静且认真的聆听着波利厄斯的每一句话,知道总督断断续续的说完后,午夜幽魂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以示嘉奖。 “你无需担心这一点,我的老伙计,我也没打算将更多的困难和考验放在你的肩头:那些能够通过考验的人固然是值得尊敬的,但我个人从不对人性中的闪光,拥有更多的信任与期待。” “只要可以,我就绝对不会让人性经受考验。” “这才算最稳妥的办法。” “至于你么:你依然会是这个世界的总督,但你无需担心其他的事情,我会在这个世界上设立一套更完善的体系,在这套体系之中,你的权力并不会大到,足以让你堕落的地步。” 在将他的总督留在了那座冰冷的王座之上后,原体背着手,缓缓的走向了那扇窗户,他的声音在这座宽阔的王座间中不断回荡,宛如苍穹之上的天神制裁。 “而我之所以会让你继续待在总督的位置上,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你的忠诚是值得信任的,第二点就是因为,在诺斯特拉莫上发生的这一切,需要一个见证者,而你是最适合的那个人,波利厄斯。” 康拉德笑了一下。 “作为昔日贵族的一员,你见证过在我开始狩猎之前,诺斯特拉莫的模样,你也见证过在我曾经的统治下,那片死寂沉沉却秩序井然的国土,而从今天开始,你将见证属于这颗永夜之星的未来。” 原体走了个窗边,他将一只手摁在了墙壁上,转过头来。 “答应我,波利厄斯:你会记住你所看到的一切,你会将它们通通的都记录下来,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的罪恶、苦难、审判和救赎,是需要一个见证人的,而我将这个伟大的使命交给了你。” “……” 总督深深的呼吸。 “我……我从未想过会接到这种责任,大人。” “当重担来临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是不知所措的。” “你也一样,我也一样。” 原体轻语着。 “就如同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世界就将午夜幽魂的使命就放在了我的肩头上一样:我也不会撤销你的职责,波利厄斯,因为我知道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我会给你时间去适应这一切。” “好好想想吧,老伙计,而在你想好之后,你要先学会如何做一个旁观者:既然你要帮助我记录下诺斯特拉莫的一切历史,那你就要成为那个亲眼见证历史的人物,无论是那些最重要的场景,还是那些最重要的角色。” “你要学会见证他们。” “你要学会记录真相。” “……” “这会帮到您么,大人?” “……总有一天……” “会的。” 短暂的回应了一句后,基因原体就重新回到了他在窗户上的那个座位里,闭目养神,任凭他忠诚的总督在那里自我调节心态。 而就像午夜幽魂刚才所说的那样,不过是几分钟后,当康拉德视野尽头的霓虹灯彩还没有完成一个轮回的时候,总督的苍老回应就已经来到了基因原体的耳旁:一如既往的坚定,宛如十年前。 “我需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见证这个世界,大人?” “现在。” 原体睁眼,笑了。 “从今夜开始。” “更具体一点的来说,从你看到下一个来访者开始。” “……下一个来访者。” 总督皱起了眉头:他很清楚的记得他今夜没有约见任何人。 “他会是谁,大人?” “……” —————— “赛维塔。” “进去吧。” “就是这里了。” 大约五分钟后,,总督听到了些许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些有人在互相谈话的低语,但令他感到惊恐的是,他却完全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即使在那些交谈声中的一个,听起来完全是个孩子。 但波利厄斯却努力的压抑住了自己面孔上的惊讶,毕竟,坐在窗边的康拉德没有任何动作,而且就像午夜幽魂刚刚说的那样:他要学会见证这一切,那么,镇定就是他最需要的情感。 果不其然,就在他让自己稍稍安心之后:原体睁开了眼睛,并朝着他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也一起进来吧,巴巴托斯,扎罗斯特。” 康拉德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在一瞬间让大门外的低语变得鸦雀无声了。 又过了一两秒,总督才看见两个浑身披挂着深蓝色盔甲的钢铁巨人推开了门扉,他们还带着一个孩子,那是一个在昆提斯的底层巢都里随处可见的帮派孩子,只不过要比他的同龄人更加健壮一点。 但除了那个孩子的赤脚踩在地板上,有细微的声响外。两个重若千钧的巨人,却宛如鬼魂般,无声无息的前进。 巨人们向原体行礼。 “我们将他带来了,大人。” “嗯,做的好。” “你们两个给我带来了一个意外之喜啊,安瑞克,费尔。” 原体朝巨人们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微笑,但在话语间,午夜幽魂却像是炫耀一般的在前后两次话语中,分别称呼了他的两位子嗣的姓和名。 而从两位钢铁巨人脸上的细微表情来看,这种小技巧对于他们的作用,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更有甚者,伫立在塞维塔身后的巴巴托斯张了张嘴,已经试探性的开口了。 “您记得我的名字,大人?” “当然。” 康拉德咧嘴笑着。 “你们的名字很特别,而且你们两个人也都很优秀:当我与我的军团重逢的时候,我总是倾向于优先记住像你们这样值得信赖的人,你们值得我的信赖。” 原体的话语中并没有任何的偏颇,他只是匀速的,冰冷的,就像在念一份实验报告一般的,将这两句话说出来。 但这就足够了。 在两位泰拉裔老兵的脸上,浮现出了连总督都能看到的喜悦。 “好了,现在去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吧,别忘了职责所在。” 说完,康拉德就板起了自己的面孔,摆了摆手,而两位泰拉老兵也随之面露崇敬的退了出去: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总督依旧没有听见那些沉重的钢铁战靴,踩在青石地板上的生硬声音。 但是康拉德可以听见。 他扭头看向了窗外的风景,好像在等待着两人走远一样,过一会儿,他才转回了视线,看向了在他面前沉默而立的赛维塔。 原体又笑了起来,这次,他的笑容变得生动了不少,甚至朝着这个衣着破烂的孩子眨了眨眼睛,显得无比亲切。 “我骗他们的。” 康拉德的笑容是骄傲的。 “我能记住所有人的名字,而不需要优先记住哪一批。” “……” 基因原体的变脸让坐在王座上的总督面色抽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反倒是站在原体面前,一直仰脖观察他的赛维塔,不卑不亢的对他的话语做出了回应。 “我知道。” “我的灵能告诉我了。” “……” 这有些沙哑的声音让总督转移了视线,惊愕的看向了那个也许只有十岁大的孩子:他从未想过会有凡人,尤其是小孩,居然能够在午夜幽魂这样的人物面前,保持如此镇定的心态。 他治理下的诺斯特拉莫原来是如此的卧虎藏龙么? 反倒是午夜幽魂本人,对于赛维塔的镇定似乎并不惊讶,就像赛维塔在仔细的观察着他面前的午夜幽魂一样,午夜幽魂也在仔细的观察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还不忘朝他开着玩笑。 “你的灵能?” “难道不应该是你的那些鸦群朋友们告诉你的吗?” 原体笑了起来,自说自话。 “说真的,赛维塔:比起渡鸦来说,我想你更喜欢乌鸦。” “……” 来自诺斯特拉莫的男孩眨了眨眼睛,他听不懂这个笑话,而基因原体也收回了视线,他也没指望赛维塔能够听懂:就像他在最开始所自言自语的那个【乌鸦和肮脏】的笑话一样,这都是需要一点来自未来的经历,才能听懂的笑话。 毕竟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算,他的那个同样能够溶解在阴影中的兄弟,应该还没有落地呢。 想到这里,午夜幽魂不由得摇了摇头,咂咂嘴,突然感到了一种孤独:没人能够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梗,可真是让人难受的遭遇。 但康拉德的低落显然没有传染到赛维塔身上,此刻的诺斯特拉莫男孩正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这个坐在千米高空上的男人:即使将他带到这里的两位巨人没有明说,即使这个男人没有自报家门,但赛维塔很确信: 他,就是午夜幽魂。 他,一定是午夜幽魂。 午夜幽魂,居然真的回来了。 “……” 赛维塔抿住了嘴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正在无比艰难的咽下一大口唾沫,下午的那场斗殴所带来的血腥味也依旧在他的口腔内部肆无忌惮的蔓延着,但这一切都无法压抑住他头脑中的兴奋。 午夜幽魂…… 昔日的偶像,或者更干脆的来说:昔日的神,居然就这样伫立在他的面前? “别把我看作神,小子。” 还没等赛维塔说什么,扭头看风景的康拉德就回了他一句。 “你也可以把我看作法官、刽子手、暴君、午夜幽魂,又或者把我看做你的基因之父,以及你治理军团时候的累赘:这两个身份也许才是你日后的典型认知。” “总之,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把我视作神,我会很困扰的。” 基因原体一仰脖,就这么靠在了窗户的框架上,而伫立在康拉德面前的诺斯特拉莫男孩,则是沉默了一会,才吐出了心中的问题。 “如果你不是神的话,你为何能够平息诺斯特拉莫的混乱?” “在你到来之前,这个世界已经在犯罪与混乱中沉沦了差不多几千年了,世世代代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个样子:但你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改变了所有人的认知,你的功绩与神是一样的,午夜幽魂。” “我改变了吗?” 康拉德偏着头,看向了这个总是出现在他幻像中的小家伙,他指了指窗外那些绚烂的霓虹灯。 “又或者说:如果我真的是神的话,如果我真的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话,那么,诺斯特拉莫又为什么会回归到现在这个鬼样子?” “……” “我不是神,小家伙,我也没有成功的改变这里。” “所以,我现在不得不回来,收拾我亲手缔造的这个烂摊子。” “……” 赛维塔不说话了。 而康拉德则是嗤笑了起来:他很清楚,未来的那个群鸦王子也许有一百种狡辩的方法,来反驳基因原体的话语,但他依旧会失败,更不用说现在这个稚嫩的小家伙,最多算是一个鸦崽子。 在这样的轻松氛围下,康拉德开始等待,等待赛维塔最终能够说出怎样的话语。 男孩只是沉默了一小会。 “午夜幽魂,你的意思是:你要像之前那样,再次用鲜血与杀戮来平定诺斯特拉莫吗,将那些贵族成员的皮都剥了,挂在尖塔上?” “也许会吧。” 康拉德拄着脸。 “那可会是个大工程。” 男孩点了点头,他现在的语气是非常认真。 “所以,你带来的那些自称为午夜领主的钢铁巨人,来帮你一起进行一项大工程么:而之所以将我带到这里来,也是想让我一起加入这项工程么?”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面对原体的疑问,赛维塔先是顿了顿,才无所谓的摊开手。 “因为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该死的人,午夜幽魂,你如果将一条街区屠杀殆尽的话,也许会杀死最多十个无辜的人:所以,你和你的钢铁巨人们可能要忙活很久,甚至要忙碌到我这代人长大。” “至于我嘛,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我的确生来就比我的同龄人们力气要大,跑得更快,也更会杀人:我想这也许就是你看中我的原因吧,你的钢铁巨人们也说我是一个好苗子,也许我就是适合干这项工作的。” ”我也不介意为你工作,午夜幽魂,你比那些权贵强多了。” “强在哪里?” 基因原体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反倒是赛维塔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回答了。 “你不怕死?” 原体笑了起来,他指了指那些尖塔上的灯光。 “在诺斯特拉莫的贵族里面,也有一些不怕死的。” “这不一样。” 男孩摇了摇头。 “我能感觉到,午夜幽魂:你是将心中的一些东西,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当你面对那些东西和生命的选择的时候,你不会恳求他们留下你的生命。” “……” “至于那些权贵,他们并不是不怕死。” “他们只是作践自己的生命。” “……” 原体对这个回答露出了笑容。 然后,他将赛维塔叫到了自己的身边,将他抱到了窗户上,与这个诺斯特拉莫的孩子,一同观赏着阴影中的昆提斯巢都。 “小家伙,你知道我要如何清理这座城市吗?” “用你的那些钢铁巨人?” “他们叫阿斯塔特,叫阿斯塔特战士,在我手底下有整整一个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他们有三万或者四万人,可以做成很多事情,他们被称为午夜领主。” “……” “我也可以成为午夜领主么?” “你觉得呢?” 原体并没有看着赛维塔,但是他的话语下男孩儿兴奋了起来。 “赛维塔,你知道我是如何和我的战士们团聚的吗?” “在战场上?” “不。” 康拉德摇了摇头。 “我们不是在战场上团聚的,我们是在一个星系:一个你现在还不知道的概念里面团聚的,没有战争与更多的意外,我在另一个世界的荒地上召见了我的全部军团,大概有几万人,他们列着方阵从我的面前走过,最后排列成了一个铺天盖地的大方阵。” “我站在一座比你想象的还要更高的高台上,对着他们说了一些话语,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感受着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与他们脑海中所想的事情,接着,我做了与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件事。” “我告诉他们,现在,我需要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执行一项命令,我没有说命令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也没有说我需要多少人,我只是告诉他们自由报名,而我会在一定人数后截止报名。” “……” “午夜幽魂,你是想知道有哪些人对你最忠心?” “算不上忠心:这只是一次无关痛痒的小测试罢了。” “就这样,我选出了两千人。” 康拉德微笑着,他的手指在苍穹上画着圈。 “我将这两千人分成了一千个两两行动的小组,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将他们投放到了诺斯特拉莫的地表上,大概是在几天前吧,他们陆陆续续的抵达了这里: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的观察这里的情况,标注那些罪无可赦的家族和帮派,在接下来的,清洗中这些被标注出来的家伙会是最先倒下的一批。” “那他们可是会累坏的。” 男孩笑了起来。 “你应该让他们把五个巢都全都标注一遍,这才不会有遗漏。” “事情总要一个一个来。” 原体眯着眼睛。 “在他们做完这一切以后,大部队应该也会抵达的:我会将我的大部队也随之分成数股,在巢都中划分出相对应的区域,让他们在相对应的区域里面活动,我会在他们清洗结果中鉴定,这些战士是否值得我进一步的信任与驱使?” “我会让那些最老派也是最残忍的战士,去贵族的尖塔那里,以避免有漏网之鱼:我直到现在都记得那些贵族的名字,他们中的一部分死在我的利爪下,而另一部分在晚宴上跪在我的脚下。” “阴郁者,银翼腐尸,颤齿,哭叹女公爵伊尔迦娜、星辰花后嗣巴尔席乌斯、轮刑领主泰伯利昂,还有……” “哦,斯卡莱沃克家族。” 原体笑着伸出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在我重回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家族的名字就一直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响个不停,我怎么能忘记他们的名字呢:毕竟他们专门派飞艇,在巢都上一刻不停的念叨着那个无聊的新闻。” 在原体身边,诺斯特拉莫的男孩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午夜幽魂口中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作为在午夜幽魂离开后,崛起最迅速的几个古老家族之一,斯卡莱沃克家族一直竭尽全力在各个场合中,利用各个手段扩张自己的影响力。 而在这几天里,因为这个家族的长子即将受封为伯爵,这个贵族崽子和他所属家族的名字,可是在巢都的各个地方响了一遍又一遍。 那个崽子叫什么来着? “詹多—斯卡莱沃克。” 原体出声,回答了赛维塔心中的疑问。 “你也可以叫他纹面伯爵,但你不需要在乎这个人:嗯,无论是斯卡莱沃克家族,还是我上述提到的任何一个人,如果他们的尸体没有出现在第二天清晨的阳光中,那我可就要好好的考虑一下,负责那些区域的战士,到底值不值得我继续的信赖了?” “……” 赛维塔沉默了下来,午夜幽魂的话语让他欣喜,但其中也有一点让他感觉到了疑问。 “诺斯特拉莫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阳光了,午夜幽魂。” “是啊,我知道。” 康拉德点了点头。 “即使是在我统治的那一段时间里,也很少有阳光: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找到了带来光明的办法。” “……是什么?” “灵能。” 康拉德点了点赛维塔的脑袋。 “就是你脑子里的这些东西。” “……” “灵能是带不来阳光的。” “那是因为你不够强。” 午夜幽魂咧嘴笑着。 “你知道真正的灵能强者是什么样子的吗,赛维塔?” “他们才是你口中那些神,传说中的神明,他们能够做到你想象中的任何一件事情,他们能够逆转时间的流速,重塑世界的体系,玩弄生命与死亡,他们的人生就像是古代的神话故事。” “而在这些强大的灵能者中,那些最强大的人,甚至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掌握一个世界的生死:他们能够将一个世界扔进自己所创造的空间中,让整个世界的时间流程加速百倍,以满足他们的想法。而他们也可以将这个世界头顶的卫星偏移轨道,消灭日食,让卫星不再挡住太阳照拂在世界上的光芒,让阳光重新洒在世界之上。” “……” 赛维塔瞪大了眼睛,他当然不懂这些天文学的知识,但是通过午夜幽魂话语中的最后那一句话的意思,他还是迅速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 “是的。” 康拉德笑着,他不知道从哪里给塞维塔掏出了一个墨镜,不由分说戴在他的眼睛上,同时也给自己戴了一个,在诺斯特拉莫男孩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午夜幽魂就已经带着他来到了星球总督的旁边,给总督的眼睛上了一层保护。 “通过精密的计算和长期的灵能储备,一个强大的灵能者可以暂时的让卫星离开,再给它设定一个新的轨道,这是一个放眼银河都称得上顶级的大工程。但值得庆幸的是我恰好认识一个,能够施展这种大工程的人物。” “……” 赛维塔想说什么,但天空上的隆隆作响打断了他。 而在另一边,午夜游魂则向着总督开口了。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玻利厄斯:就从现在开始记录吧。” “从接下来的这一刻。” “……” 总督似乎说了什么,但赛维塔已经没有心情去听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窗前。 —————— 黑暗消失了。 没有任何的缓和,也没有任何的前期预兆,那笼罩在诺斯特拉莫上空的阴云层,以及那曾经阻挡了阳光的庞大卫星,以及任何天体物理学家都难以解释的种种现象,在绝对且最纯粹的暴力面前,如同尘沙般化解了。 在那一刻,太阳露了出来。 在那一刻,一切的黑暗都变得无处遁形。 在诺斯特拉莫的苍穹中,极致的阳光照拂到了昆提斯城上,伴随来的还有绝对的白炽,绝对的热量,绝对的寂静,以及寂静之下歇斯底里的煎熬:无数黑暗中的暴徒因为这一刻瑟瑟发抖,以为是审判的降临,那些最大胆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但很快,他们的眼睛就因为直视着神圣的光芒而灼烧,流下了痛苦的血水。 一切就像十年前,人类之主第一次抵达的时候。 但这一次,光芒似乎要更加的无情,无情的多。 因为在光芒之下,还有一些人们无法看到的黑点,他们像是破碎的流星雨一般,在极度的炽热下迅速的降临了,宛如神话中天神降下的灭世火雨。 数个、数十、数百、数千、数万,在眨眼间,密密麻麻的黑点从太阳中出现,砸落到了地面上:直到这一刻,人们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陨石的碎片,可是一个又一个他们难以理解的巨大造物。 只有那些记忆力最好的人,才能意识到这些造物是什么:就在十年之前,伴随着人类之主一起降临在世界上的那些伟大战士们,就是从这些造物中走出来的。 那是军团的空投舱。 成千上万的,足以承载一整个军团的,空投舱。 下一刻,从空投仓中蜂拥出了大量的战士,他们无一例外佩戴着深蓝色的盔甲,上面有着鲜血、骷髅与闪电的标志,他们的面孔与瞳孔,都被遮掩在了狰狞的头盔之后,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是手上的利爪与长剑,却诉说着他们此行唯一的目的。 一手持剑,一手的持着羊皮纸做的名单,成千上万的战士以无情的姿态看向这座罪恶之城,他们知晓自己的任务,他们对这样的任务没有任何的抵触。 因为就是他们的使命。 因为他们为此而骄傲。 因为他们的到来,本身就说明了一个真理。 此处,早已无药可救。 唯有鲜血,才会带来救赎。 唯有鲜血,才会洗刷新生。 而在无数个时代之后,将会有这样的描写,讲述他们的到来,讲述血与火的开端。 —————— 在深夜之中。 在烈日之下。 在最辉煌的光芒里。 午夜军团,降临了。 我后面又补了一点,所以发现大规模乱码的情况不用在评论区说,刷新就行。 都这么多次了,我想各位也依旧见怪不怪了,不用在评论区里???的 (本章完) 第417章 审判之时(上) 审判。 来自午夜的审判。 对于一个世界的审判。 在光耀苍穹的烈日之下,在辉煌鼎盛的光芒之中,自午夜中走出的审判者们,褪去了他们身上的谨小慎微:最伟大的审判,理应是在最万众瞩目的地方,以最光明正大的姿态,所铸就的裁决。 审判者从不是一群应该被隐藏在午夜中的染血刀刃:当然了,因为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们必须将漫长的生命停留在阴影之中,成为正义刺向罪恶的利剑,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英雄人物只能徘徊在正常世界的边缘,只能在阴影中,与罪犯们一起苟且偷生。 只有罪犯才需要在阴影中苟且偷生,因为他们需要用黑暗来遮掩自己身上的罪恶,而审判者不仅仅要学会在阴影中行走与战斗,更要学会如何傲然伫立在阳光之下,迎接四面而来的目光:这甚至是一项更伟大的挑战。 毕竟,只有站在阳光下,只有站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才能证明身上的哪些鲜血是堕落的铁证,而哪些鲜血则是惩戒罪恶时,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同样的,也就只有站在阳光之下,站在众人之中,才能让审判者们想起:他们不是犯人,他们是社会的一份子,是精英,他们不是只能苟活在阴影里的蛆虫,他们是主动承担了滔天重担的斗士。 这种来源于责任感与自我认知的骄傲,是只有在阳光下才会茁壮成长的造物,而在一望无际的黑暗杀戮之中,它就是能够保护审判者高洁心态的最后一道壁垒。 即使是午夜之中的尊主,也是阳光下的子民,即使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也是应该被一视同仁的帝国战士。 但很可惜的是,在此之前的漫长时间里,这浅显易懂的道理似乎被帝国的权贵们所忽略了,高居于神圣泰拉上的战争议会,却在将这把本应该谨慎使用,小心保管的审判之刀,随意的挥舞着,一味的看向了各式各样的【逆贼】。 神圣泰拉上的大人物们对于第八军团所塑造出来的各种血腥炼狱视而不见,反而得意洋洋的享受着恐惧战术所带来的高效:在一个个敢于反抗的世界,历经着屠杀、绝望、恐惧与臣服的轮回时,从未有人注意到过,制造了这一切的审判者们,心中已然有了裂痕。 即使是那位人类之主,也从未注意到这道裂痕,又或者说,帝皇对于绝大多数军团的关注程度,都低到令人发指:他仅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那几个能讨得他欢心的军团身上,比如说影月苍狼、帝皇之子和帝国之拳,而更多带有原罪的阿斯塔特军团,则是受困于自己的缺陷,处于尴尬的边缘地带。 于是,对于这些边缘地带的军团来说,那未曾谋面的基因之父就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救赎之道:他们只能期盼着来自于基因原体的指引与改变,能让他们走出迷雾。 在这其中,有一部分更加幸运的军团,的确遇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原体,走上了崭新的道路,他们的名字甚至在其他军团的兄弟中泛起了嫉妒的酸水,而诸如像【大天使】或者【母亲】这样的词汇,更是被冠以了些许古怪的含义。 而至于那些不幸的军团,他们与基因原体的重逢不过是又一场噩梦的开端,甚至让那原本还有所矜持的罪恶感,彻底踏上了在堕落之道上的一路狂奔,来自于不可违抗之人的屠杀、鄙夷或者污染,将会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第八军团会是后者中的典范,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坚守会在融入了诺斯特拉莫这个罪恶世界的诸多【特色】之后,彻底沦为不可救药的疯狂。 但命运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在你真正推开下一扇门扉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你面前的这个房间里究竟会有什么东西? 而对于康拉德的基因子嗣们来说:他们在与自己的基因之父重逢之后,战战兢兢的推开了午夜幽魂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房间。 然后…… 遇到了自己在之前,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一场,光明正大的审判。 这似乎理所当然:审判本就应该是光明正大、众目睽睽的,但是在将【光明正大】这个词,与第八军团本身进行联系之后…… …… …… 真是有种奇异的风味呢。 但不管怎么说,当看到那些罪有应得的鲜血,在阳光的无情普照下肆意流淌的时候,许多康拉德的子嗣们都有了一种新奇的感觉:就宛如一条堵塞已久的河道被重新灌入了新鲜的活水一样,这种感觉令他们感到了心旷神怡。 最起码,他们并不厌恶这种感觉,他们并不厌恶在有些毒辣的阳光下审判眼前的罪人,他们并不厌恶以战士或者审判者的身份,在光明中看着自己的影子。 他们还有些不适应,但除此之外,一切都还算好。 对于整个第八军团的战士们来说,这不会是一个糟糕的方向,也不会是一个糟糕的开始:他们的原体给他们带来了改变,而他们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基因之父是在处于心中的责任和使命,为他们深思熟虑出了一条道路。 几乎每一个泰拉裔的老兵都能觉察到这一点,毕竟,他们本就是在大远征中经历了差不多百年风雨的人精了,而当这些掌握着军团内部话语权的人物,感受到了原体的善意的时候,整个第八军团便已经汇聚在了午夜幽魂的身边,拥有了最开始的向心力。 于是,这些被赋予了【午夜领主】名号的战士们,便开始了他们与基因之父重逢之后的第一次作战行动:说是作战行动可能有些不太准确,但在第八军团看来,审判世间的罪恶,同样是一场值得严肃对待的战争。 那些只将征服土地和摧毁国度视为战争的军团们,恐怕永远也没有想过:如果他们为帝国所征服来的土地,只会是一片片横行着不法之徒的荒芜,那么他们口中所谓的胜利与荣耀又有何意义呢? 在此之前的很长时间里,第八军团正是秉持着这样的观点,来鄙夷其他军团的战斗兄弟们,而在今天,他们也将用自己的行动向他们的原体阐述这一点。 军团中最精锐的一万名泰拉老兵,是第一批降落在诺斯特拉莫上的战士,他们的空投舱砸落在了巢都中央的广场附近,这里正云集着所谓的【旧贵族联军】手中最精锐的力量:这些诺斯特拉莫权贵旗下的每一名士兵,都是手握着大量鲜血,甚至已经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的暴徒,而他们的指挥者更是热衷于以同类的死亡,来彰显自己的【赫赫武功】。 对于审判者们来说,这是一个美妙无比的出发点:不用走任何的流程,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任何的冤假错案,每一枚爆弹的炸响,都意味着一次审判的成功。 聚集在广场附近的旧贵族的军队们,人数大概是午夜领主先锋部队的十到十二倍,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在巢都中展开阵列当时候,堪称是铺天盖地的,如此的人数优势当然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利好:康拉德的子嗣们花费了整整十三分钟的时间,才让这支军队从头到尾的彻底走向了崩溃。 而接下来的审判工作,则是花费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其中最浩大的工程莫过于是在那些巢都的迷宫结构中,找到那些隐藏起来的罪犯,但这种大工程的具体流程却是无聊到根本不需要赘述的,诺斯特拉莫上的权贵们从来都不以他们强大的军事力量而著称,更何况上万名阿斯塔特的阵仗,足以湮灭银河中的绝大多数独立国度,用来对付这些地头蛇,甚至称得上是一种浪费的行为。 显然,坐在高塔上,静静目睹着这一切的午夜幽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康拉德花费了很多时间来聆听着滔天的惨叫声,替代了昆提斯城午夜间寻常的喧闹,他一边遏制着自己加入其中,痛饮鲜血的本能,一边向那些德高望重的连长们下达了远程的最新指令。 于是,更多的午夜领主们被投放了下来,而原本在广场上的先头部队也被分化成数股力量,对于巢都中央那些贵族尖塔以及兵工厂的围攻成为了接下来的重头戏,还有少量的午夜领主领到了相对应的名单,去清洗巢都下城区里,那些盘根错节的所谓帮派和家族。 “之所以对他们下手,是因为他们是最简单的选项。” 午夜幽魂仰起头,仔细的嗅着晚风中那新鲜的血气,这久违的味道让他露出了笑容,然后语气轻柔的向一旁的赛维塔解释到。 “就算整个诺斯特拉莫上下团结起来,在我所掌握的力量面前,也是苍白无力的,更何况这些权贵之间根本就没有团结可言:所以这场审判活动的真正核心,并不在于如何击溃贵族们的力量,而在于如何更高效的,分辨出这个时间上那些有罪,与无罪的人。” “……” “恕我直言,午夜幽魂。” 当他们一起坐在相同高度上的时候,赛维塔甚至只能够到康拉德的小臂,但这位诺斯特拉莫的男孩依旧能够仰起头来,无比冷静的发言,毫无最初看到偶像时的激动与颤抖:这种强大的心理控制能力正是群鸦王子能够在巢都的下城区中茁壮成长的原因。 即使,面对他最崇拜的午夜幽魂,赛维塔也能心思缜密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与疑问,并且不会轻易地被动摇。 “在诺斯特拉莫上,伱是很难找到一个彻底无罪的人的:我知道那些在下城区和下水道中徘徊的拾荒者和平民中,的确有一些人称得上是无辜的,但那是因为他们弱小到甚至无法去犯下罪行,而至于那些帮派成员,以及上层的贵族,则当然是有罪的,死亡对他们来说都太过于便宜了。” “但除此之外,在诺斯特拉莫的巢都中,还生活着另一种人。” 说到这里,赛维塔顿了顿。 “他们的确做过坏事,他们不能说是纯洁无暇的,但他们也不像黑帮或者贵族那样的十恶不赦:他们的坏事很多时候是被裹挟着,或者被生活所迫,你要将他们定为有罪还是无罪的呢?” “当然是有罪的。” 康拉德偏过了脑袋,他的黑色长发被夜风拂起,而一双狭长的瞳孔则是仔细的盯着不远处的熊熊烈火,那是由午夜领主军团中最老辣的泰拉战士所率领的特别部队,在围攻贵族们的尖塔:不过是短短的半个小时而已,昆提斯城中超过九成的古老家族,就已经在大火中彻底的消失了。 直到这个时候,这些权贵们也依旧学不会团结的奥妙,他们只会纠集各自的奴隶,在自己的家族领地上坐垂死的顽抗着:而在那些更臭名昭著一点的家族里,甚至已经爆发了严重的内部冲突,年轻子弟们将年老的长辈扔出去,吸引午夜领主的注意力,好让自己能够成功逃脱,而那些年长者们也在抓紧机会,对后辈做着相同的事情。 这种临阵的内讧行为,往往只是加速了这些家族的灭亡,但即便如此,午夜幽魂依旧决定,他待会要亲自走一趟,确定昆提斯城的古老罪恶将会被全部的连根拔起:康拉德不介意在这种事情上,加倍的小心谨慎。 而在此之前,他还能回答一下赛维塔心中的困惑。 “罪恶可以分为很多种,我的小家伙,有主观与客观的,也有主动与被动的,那些情非得已的犯罪者的确可以得到些许的宽恕,但无论如何,我们在进行审判的时候,都要讲究一个最根本的原则。” 午夜幽魂的眼光深沉。 “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基因原体一字一顿的将这句准则说了出来,而他的话语则是引起了赛维塔的深思和皱眉。 “那么,你会杀了他们吗,午夜幽魂?” “……”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康拉德转过头,看向了直勾勾盯着他的赛维塔,而赛维塔则是理所当然的回以困惑的眼神。 “在人们对于你的传说中,你对于任何犯罪者的处理手段,都是杀死他们,然后剥下皮来,挂在那些尖塔上:我从未听说过你对于犯罪者们,有第二种处理方式。” “……” “……” 康拉德的头扭了回去。 他大声的咳嗽了两下,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一种莫名的尴尬在基因原体那无敌的背影中,凸显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十几秒里,康拉德都没有在说话,似乎迟迟想不到如何解释这种改变,反而是坐在他身旁的诺斯特拉莫男孩,从基因原体的举动中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 他开口问道。 “是因为你在天上的经历吗,午夜幽魂?你在天上的经历让你决定不再杀死所有的犯罪者,而是根据他们的罪行,给予一些饶恕?” “那叫适量的处罚。” 午夜幽魂似乎在叹息。 “不是所有的罪恶都适合最严厉的惩罚,只会判决死刑的审判者与刽子手和暴徒无异:这就是我在银河中意识到的事情,而我会将这种改变带给整个诺斯特拉莫。” 说到这里,基因原体甚至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来,看向了与他四目相对的群鸦王子。 “你能理解这一点吗?” “……” 赛维塔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 他的声音洪亮。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很少理解他人口中的那些情感,或者说愿望的表达:我也不习惯用审判的态度去对待任何人,当我杀死其他人的时候,只是因为我需要杀死他们而已。” “……” “不过……” 男孩话锋一转,向着自己的偶像,自己心中的神,露出了一个笑容。 “午夜幽魂,如果你真的要给予诺斯特拉莫什么改变的话,那就请给予这片无药可救的土地吧:我也许不会理解你暗藏其中的深意。但我一定会百分之百的执行它,不会有丝毫的差错。” “我相信,你不会是错的,午夜幽魂。” “而只要我能够以最好的态度执行你的想法,那我也不会是错的。” “……” 迎着男孩的笑容,午夜幽魂同样微笑起来。 “你难道,就不想有自己的想法吗,赛维塔?” “……” 男孩似乎愣了一下,他因为康拉德的这个问题而思考了起来。 然后,他的声音消失在了诺斯特拉莫愈加喧闹的夜色里。 “我当然想。” “但我很确信,现在的我,在面对很多问题的时候,都无法产生正确的观点,所以我需要做的就是承担起那些我能承担的事情,而对于那些我无力承担的事情,则不要随意的指手划脚,发表意见,尽全力去执行就好了。” “那如果,你不得不去执行那些超出了你的能力的事情呢?” “……” 男孩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是那样的沙哑。 “那么。” “就只能拼上我这条烂命了。” 时间不够了,先写这么多,我会在两张内解决诺斯特拉莫的事情 后半夜可能还有一更,但是不用等,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写出来 (本章完) 第418章 审判之时(下) 【赌上性命?】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 “你对这句话似乎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摩根?” 【……当然。】 阿瓦隆之主忧郁了一下,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在自己亲手养大的血亲面前,有所隐瞒,她的低语与四周洋溢着的灵能气息,共同在整座大殿中回荡着。 【听我说一句,康拉德:任何人如果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阿斯塔特战士的话,那就不应该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太过于轻贱。】 【毕竟,一名帝国的战士当然可以将忠诚与责任,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他们对于生命本身,缺乏足够的敬意的话,那他们心中的所谓忠诚与责任,想必也不会有多么的放心可靠。】 “你在担心赛维塔对于我的忠诚么,摩根?” 午夜幽魂认真的聆听着自己姐姐的话语,但他显然并不为此感到担忧,只见他将一把椅子拖到了蜘蛛女皇的身旁,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还不忘把双脚搭在窗台上。 【我不是担心这一点。】 摩根瞥了一眼她的血亲。 【我是在担心,这个最受你宠爱的诺斯特拉莫男孩,对于帝皇和帝国的忠诚:一个对于自己的生命都如此的轻视,对于他人的痛苦又毫无共情能力的人物,奢求他对于人类整体产生归属感,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 康拉德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僵硬,而摩根则接着开口。 【根据伱的描述来看,那个叫赛维塔的孩子视你为偶像,视你为信仰,视你为神,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他基本上不存在背叛你的可能性: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既然他将世间所有的正义,都冠在了你的头上,那么除了你之外,他就不会尊重任何的权威了。】 【也就是说,一旦你出现了些许的差错,那么等待赛维塔的我给就是两个结局:要么他在有心之人的挑拨下,误解了你的意思,走向错误的道路,要么……】 【……】 基因原体朝着自己的血亲,稍微笑了一下。 【别忘了:这个诺斯特拉莫男孩可是丝毫不爱惜他的生命。】 “……” 午夜幽魂沉默了,而在他的身边,阿瓦隆之主也没有继续这场谈话,两位原体默契的中断了它,开始忙于各自的事情了。 摩根很清楚,她的血亲对于这个叫赛维塔的小家伙的重视:在这十年的时间里,这个诺斯特拉莫男孩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在康拉德的口中被提及,如若不然,日理万机的蜘蛛女皇怎么可能记住一个在巢都下层摸爬滚打的小屁孩。 所以,摩根才会在康拉德的面前,毫不避讳的指出这些隐患,但她也是止步于此:问题既然已经提出来了,那么答案就让康拉德自己去思考吧。 毕竟,午夜幽魂已经是一个能够独立思考,并且也应该为自己的思考而负责的成年人了,他也不再是十年前、五年前、甚至是一年前的,需要她照顾的小家伙了。 在这个问题上,摩根可是心里门清的,她绝不会忽视时间的流逝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也不会傻到像那个银河级别的糟糕父亲:凭着区区三十年的朝夕相处,就敢相信自己的宝贝光头儿子,一百年前什么样,一百年后也会什么样。 如果一个养育者,已经不负责任到了这种程度的话,那么她只能说:这家伙活该被自己的的逆子打到半身不遂,瘫痪在床,脑袋都得在椅子上磕的头破血流。 【……哼……】 想到这里,摩根轻哼一声,心情变得有些愉快了起来,但这细微的快乐,依旧不能驱赶走她头脑中的痛苦:即使对于她这个等级的伟大灵能者来说,眼下摩根正在施展的庞大法术,也依旧是对于肉体和灵魂的双重折磨。 自从开始法术以来,原体的双眉就一直是紧皱着的,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也非常罕见的有了些许青筋的痕迹,原本美丽的面孔看起来宛如不怒自威的战争女神,就连她不自觉的深呼吸,都能肆意的灼烧手臂旁边的空气,让整个王座间显得炽热逼人。 如此之多的异样,自然逃不出康拉德的眼睛,午夜幽魂也来不及思考有关于赛维塔的问题,他凑到了自己姐姐的旁边,感受到了空气中灵能的颤抖。 “撑得住吗?” 康拉德低声的询问,而回答他的,则是摩根轻蔑的嗤笑。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康拉德,比这更困难的事情我都做过很多次了,现在的我不过是有些生疏罢了:想当初,我在庄森身旁的时候,甚至现在需要负责一整个星系的军事调度。】 【至于现在,计算区区几颗卫星的运行轨道?对于我的头脑和力量来说,算不上什么:而疲惫,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代价罢了。】 原体停顿了一下。 【你要是真的在乎我现在的付出,那就一次性的把你这个该死的母星给我打理干净,我可不会再专程来一趟,给你的母星改造计划擦屁股了,小崽子。】 阿瓦隆之主睁开眼睛,漫长的疲惫与计算,让她的目光宛如尖刀般锐利,狠狠的刺向了康拉德的面容,而午夜领主军团的基因原体也只能张了张嘴,尴尬的笑着,默默的承受着来自于自己血亲的凌厉目光:毕竟,他现在的确在承受着摩根天大的恩情。 事实上,在康拉德现有的记忆之中,他似乎从未见过摩根如此吃力过,这位阿瓦隆之主总是以云淡风轻的态度面对任何事情。 而现在,破晓者的基因原体的面貌,甚至可以说是狼狈的:原本精心打理,梳着高挑的马尾,有着整齐的侧发和略微曲卷的前额刘海的银白发浪,此时就像是被暴雨所拍打的干草堆一般,随意的披散开来,前额上的卷发甚至被粘稠的汗水紧紧的贴在了眉眼间,遮挡住了原体的视线,让摩根不得不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避免发梢与汗水流入到她的瞳孔之中。 同样的,汗液也在摩根的躯体上下肆意溢出,宛如泉涌,让不菲的贴身衣裙紧紧的粘在了基因原体那苍白的皮肤上,显露出些许的肉色,而再往外一层,则是散落的发丝,与皮肤和衣服混杂在了一起。 阿瓦隆之主的样貌,就像是刚刚从一场极度混乱的鏖战中脱身而出般,每一秒,摩根的呼吸都要比上一次更为沉重,更为艰难,宛如千条钢针在她的指骨间穿梭。 这一切的艰难,都被午夜幽魂看在了眼里,但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他甚至不能安排破晓者或者午夜领主的智库们进来,帮摩根分忧解难:事实上,以两位基因原体现在所处的【夜幕号】为中心,整艘舰队中的所有智库,都被严令不许看向此时的亚空间。 之所以让智库们闭上他们的第三只眼睛,是因为现在的阿瓦隆之主,正在灵魂之海中经营着一场宏大的把戏:早在冉丹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康拉德就对他的血亲发出了恳求,并得到了应许。 为了这场宏大的法术,摩根自从离开神圣泰拉以后,就一直在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进入跃跃欲试的备战阶段,而那两场大战中所积攒下来的不少【能源】,也将投入到这个无底洞之中。 在这样的巨大消耗,以及其所能产生的能量面前,寻常的智库如果敢稍加窥探,迎接他们的便会是最凄惨的命运:仅仅是被无数灵魂的燃烧气浪灼瞎第三只眼,都已经是最幸运的结局了。 原体不可能顾及到他们。 因为这漫长术式的每一步,都不能出现错误:摩根先是燃烧起了自己的能量,用暴力的情感肃清了诺斯特拉莫所对应的以太场,让灵魂的飓风驱赶了那些敢于停留在此处的无生者们,直到永夜之星暂时的成为了一处纯洁的漩涡。 在那之后,原体的手指便在灵魂之海中化作利刃,从完整的星系中切开了一道口子,再用肆虐的风暴掏空了其中的广袤无垠,一直到能有暂时的空间被清理出来,成为阶段性的产物。 这种造物是无法被定义的,连摩根都不确定,它到底是什么:有的灵能者,会将这种空间视作微型的宇宙,而还有些灵能者只是将其看作是至高天中的另一种裂隙。 但无论如何,当基因原体延伸自己的意志做刀刃,劈开了一道崭新的【裂隙】的时候,这其中的庞大空间便足以容纳一整颗卫星:那个一直以来,堵塞在太阳与诺斯特拉莫中间,让整个永夜之星陷入强大日食的卫星,便是目标。 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舰队中的所有人,包括破晓者与午夜领主,包括凡人与那些只能用肉眼来观察的灵能者们,便亲眼目睹到了震撼灵魂的一幕。 阿瓦隆之主的身影被投影到了无印的虚空之中,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比整个诺斯特拉莫还要庞大,她的每一次呼吸都会燃起足以包裹住全体舰队的象牙色火焰:这赤足的女神从烈火中走出,宛如传说中的的马利克天使,接着,他们只看到了摩根挥了挥手。 于是,一整个世界,一整个诺斯特拉莫的卫星,那足以在天空上遮蔽太阳的存在,便这样被基因原体的指尖捉起,然后…… 吞入其中。 消失不见。 …… …… 舰队中,那些凡人与阿斯塔特战士,还有智库们的反应,自然不在摩根的兴趣之内,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因为接下来,才是计划中真正的重头戏:一旦阿瓦隆之主处理不好的话,一颗消失的卫星足以对诺斯特拉莫这颗主星的地表造成灾难性的自然影响,所以,摩根反而要在这道耗资巨大的法术后,加倍的谨慎小心起来。 基因原体的视野必须囊括诺斯特拉莫所在的星系,将太阳、卫星与无数的世界,尽数纳入自己的计算之中,谨慎小心的调整着第八军团的母星,与周围诸多天体之间的联系,直到为那颗被她暂时收容起来的卫星,制定出一条全新的运转轨迹,方能告终。 这是一项大工程,早在他们拜访神圣泰拉的时期,摩根与康拉德两位基因原体,便在诸多星辰侍女和各种运算机器的辅助下,耗费了无数的时间与精力。于数以千计的方案中找到了最好的那一个,而现在的蜘蛛女皇,则要手持这个【最终方案】,确保其一步一步的完美推行。 比起灵能法术来说,这倒更像是在解答一道恢宏无比的天体物理学难题。 而康拉德之所以坚持将摩根解答问题的地点,放在了他的【夜幕号】上,也包含着他个人的一点小心思:午夜幽魂非常清楚,他的军团将在未来与破晓者关系密切,而对于他的子嗣们,与摩根之间的关系,康拉德也是略有想法的。 最起码,当那些围绕在【夜幕号】旁边的第八军团战士们,亲眼目睹了世界与星系是如何在这位蜘蛛女皇的指尖随意运转的时候,哪怕是最傲慢的午夜领主,也会自发的知晓,该以如何的谦逊态度,来对待自己的这位【姑姑】。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和当初的暗黑天使有异曲同工的意思。 【……】 摩根当然知道这一切,毕竟这些手段,只不过是她当初玩剩下的把戏,在她的心中,这些事情甚至不需要更多的篇幅来概述:比起这些,阿瓦隆之主反而更在意一些具体的问题。 于是,在那些最困难的仪式结束之后,当摩根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下来,对于那些天体的运转进行微调的时候,她抽出时间,扭过头看了一眼康拉德。 【说实在的,康拉德,你回来的比我想象的要晚。】 “是啊,因为我在那些贵族的尖塔上多耗费了点儿时间。”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他的肩甲上还有没有擦去的血迹。 “虽然我很清楚我手下的那些战士们能够做到最好,但是出于谨慎心态的考虑,我还是对于那些最重要的目标选择了亲自出手:在我们进行谈话的这一刻,诺斯特拉莫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贵族了。” 【还真是高效啊。】 摩根笑了一下。 【距离空投仓将你的第一批战士投放下去,也才过去了不到十个小时而已,他们就已经五个巢都的尖塔清理完毕了?】 “专业对口而已。” 康拉德笑了起来,他笑的是非常骄傲的。 “他们的效率比我原本预估的还要好:我原本以为我们至少需要两个夜晚才能解决这一切,但是现在看来,一个夜晚就够了:我已经完成了我最主要的目标,清洗了诺斯特拉莫上的贵族,并且对于整个第八军团的那些大人物们,也有了一个基本的认知。” “所以,我让他们继续清洗那些巢都下城区中的帮派和家族,而我自己则是回到了夜幕号上,因为接下来的战场,就不是在巢都和肮脏的屠杀场中了,而是在文案和数据版的计算之中。” “会有一场不流血的战争,比流血的战争还要更为重要。” 【……】 【说来听听:你要与什么样的事物,进行你的下一场战争?】 “与诺斯特拉莫的未来,与这个世界在帝国中的定位,还有……”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 “与我对整个第八军团组织结构的进一步改革。” 【……】 “想听听看么?” 【……】 【说吧。】 “嗯……那让我想想……” “让我们从何说起呢?” 午夜幽魂眯着眼睛。 “就从……” “将要专门设立的【清道夫】部队说起吧。” 原本打算细写一下诺斯特拉莫的清洗的,后来发现这一点对于剧情来说,意味不大,于是删了,临时写了这一张,导致这一张的字数不算太多。 对于午夜领主和诺斯特拉莫的事情,我的态度是简写,康拉德会在下一张告诉摩根他的内心想法(所以下一张会是大章),然后我就会结束诺斯特拉莫的剧情。 毕竟我也吸取教训了,这种不是很重要的支线不会浪费时间滴,而且在我们解决了诺斯特拉莫和乌兰胡达后,摩根就要与一位我最喜爱的野心勃勃人物见面了。 是谁呢…… 是谁明明出场不多,但占据着本书前五甚至前三的人气值呢? 乐 (本章完) 第419章 永夜的终章 “你知道詹多—斯卡莱沃克是怎么死的吗?” 【……谁?】 “詹多—斯卡莱沃克,昆提斯城的斯卡莱沃克家族的长子,也被称为【纹面伯爵】:纹面是指他作为家族中最【出色】的新生代,而获得的两条面部黑痕,而伯爵就是他的贵族爵位。” 【……有点印象。】 摩根点了点头,她从繁忙的工作中勉强挤出了一缕思维,然后便精准的找到了那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信息:因为答应了要帮助康拉德解决诺斯特拉莫的问题,所以摩根也稍微了解了一下,她脚下的这颗永夜之星上的情况。 对于斯卡莱沃克这个名字,基因原体并不感到陌生:这个出身罪恶的家族,在几百年前巧取豪夺来了一个贵族的头衔,如今已经是诺斯特拉莫上的九大贵族之一,甚至在隐约间,俨然成为了午夜权贵们的新首领。 正是斯卡莱沃克们在康拉德离开之后,首先按耐不住自己对于权力的渴望,掀起了对午夜幽魂所留下的那些总督们的刺杀狂潮,更有甚者,那支正在与波利厄斯总督的部下进行巢都大战的贵族联军。也正是由这个昔日的杀手家族来【首举义旗】的。 毫无疑问,如果康拉德真的就此离开了诺斯特拉莫,再也没有回来的话,那么斯卡莱沃克这个家族还真的有可能,成为永夜之星的无冕之王,用他们的野心与诡计斩获下令人羡慕的报酬:可现实的发展最终却远远超出了这些杀手们所能控制的界限了。 当整整三万名午夜领主,遵守着他们基因之父的第一道命令,陆续在诺斯特拉莫的各个巢都上登陆的时候,其余的反叛者们尚且还有偃旗息鼓的可能性,但是身为贵族统帅的斯卡莱沃克们,却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围攻斯卡莱沃克家族堡垒的午夜领主兵力,甚至超过了这个家族本身的血脉数量:对于一个巢都世界上的区区权贵家族来说,这还真是一个让他们所有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宏大葬礼。 某种意义上,这个家族的历史堪称是无憾的了。 最终,在经过数个小时的公审和清理,以及对无数密室与墙体密道的挨个巡查之后,流有斯卡莱沃克血脉的人形生物们,数量超过了四位数的杀手后裔们,用他们自己的鲜血,贡献了家族历史上最盛大的一场杀戮盛典。 得益于这个杀手家族卑微的出身,他们会将任何留有自己血脉的后代,包括嫡生子、私生子、甚至是苟和的杂种,都通通收纳进家族之中,以备他用:这本是不少诺斯特拉莫权贵的习惯,却在此时格外方便了午夜领主们的清洗。 只是一夜的时间,积极进取了数百年的斯卡莱沃克家族,就正式成为了诺斯特拉莫那肮脏的历史书中,最为阴暗的一块注脚:又一个午夜显贵光荣的踏进了永夜之星的地狱行列。 但就在这段平平无奇的审判记录背后,却存在着一个略有波折的结尾:被称为纹面伯爵的詹多不愧是最出色的斯卡莱沃克,他居然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出卖了亲生父亲、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和二十多个表亲之后,成功的躲过了卡午夜领主们的第一波清洗,跑进了联通着城堡下水道的秘密通道。 如果不是这位纹面伯爵在逃走之前,贪婪地想要将家族宝剑一同带走,纳为己有的话,他倒是真有可能逃出生天:但贪婪的行为还是给他带来了恶果,詹多最终没能趁着午夜领主们的包围网正式闭合之前,从城堡下方的下水道里面逃出去,他被困在了其中。 然后…… “按照药剂师们的推断,他的那个充斥着粪便、鲜血和死尸的坑道里面,待了半个午夜,却迟迟不敢踏足坑道外面的巡查区域:直到将近凌晨的时候,我的战士们开始清洗整个堡垒的血污,将大量的死人和鲜血排进了通道之中。” “然后?” “然后,这位纹面伯爵,就被鲜血、尸体、粪便、还有那些被他出卖的亲人们的惊骇面孔,给压在了身下,就连药剂师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被吓死的,还是因为吞噬了太多污秽,而活活呛死的:但他的死相的确让最老辣的泰拉老兵,都感到了些许的同情。” “而且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康拉德缓慢的把玩着手中那枚午夜领主的军团纹章,他的唇角两边都极致地咧开了,露出了一个久违的骇人笑容。 “那就是詹多—斯卡莱沃克本来是可以逃出生天的:在他隐藏于通道里面大约半个小时后,大多数战士就派去清剿其他的家族了,在他眼前的的那个巡逻地带出现了一片空白,只要他伸出脑袋,就会发现自己距离自由是如此之近。” “但他不敢。” 午夜幽魂嗤笑了一声。 “长久以来,斯卡莱沃克家族将无数受刑者们的尸体,插在了家族堡垒的四周,他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些影子是我的战士,而那些影子是受害者,他也没有赌上性命去一看究竟的勇气,只能龟缩在恶臭的地狱里面,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我麾下的战士们,按照被处刑者的名单,将整个壁垒翻得天翻地覆的话,我们甚至找不到他的尸体。” 将自己狭长的瞳孔眯成了一条缝隙,康拉德以一种极度欢快的语气,向他的血亲讲述了这场再糟糕不过的死亡:虽然他在很早之前就能够从他人的痛苦中,获得自己的快乐了,但这一次,康拉德在这位纹面伯爵的不幸命运中所获得的快乐,似乎格外的多。 多到让伫立在他一旁的摩根都不禁侧目。 【你似乎很在意这个所谓的纹面伯爵康拉德,难道对你来说,他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勉强算吧。” 午夜幽魂歪了歪脑袋。 “一个无关痛痒的重要人物,原本,这家伙会让整个第八军团陷入到莫大的麻烦之中:他会在成为午夜领主之后,与诺斯特拉莫上的斯卡莱洛克家族合作,彻底败坏掉整个第八军团的新兵素质。” “……” 说到这里,康拉德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他抿住了嘴唇。 “我本想这么说的。” 原体自嘲的笑了笑。 “但实际的情况是:这个家伙虽然的确会捣乱,但他还称不上是能够败坏军团的人物,第八军团的败落更多是因为我无法完全行使自己作为军团原体的治理能力,对所有的混乱束手无措,冷眼旁观。” “所以,无论是纹面伯爵,还是其他的诺斯特拉莫杂碎,都只是次要原因而已,只不过他们的恶心行为,让他们变得格外显眼而已。” 基因原体闭上了眼睛,他正在以一种病恹恹的气势,诉说着这段话语,然后立起一条胳膊,拄着自己的脸,通过远程电子仪器打量着诺斯特拉莫的地表:在一夜的征战后,午夜领主们的主战场已经从巢都区域,转移到了那些平坦地带的工厂附近。 发生在这里的审判活动更接近于真正的战争,康拉德的子嗣必须摧毁掉那些午夜权贵们最后的抵抗力量,那是臃肿的改造人与混乱的装甲大军所组成的集合体。 战争的硝烟已经弥漫着大片的荒原,甚至在虚空中都可以清晰的看到,不过康拉德并不担心星球上的战事,他只是对目前的进度还是有些不满罢了。 “总而言之,那并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家伙,再说了,我以后也不打算只在诺斯特拉莫上,征召第八军团的心血:我决定模仿伱,和我们亲爱的罗伯特兄弟,在征召时将目光放的更宽广一点。” 原体歪着脑袋,他的手指在旁边的数据板上点来点去,查阅着有哪些连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绝大多数连队都比午夜幽魂想象的,还要更慢一点。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将征兵范围局限在诺斯特拉莫?】 摩根点了点头,对于康拉德的这个想法表示了赞同。 【不错的想法,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诺斯特拉莫的确不适合作为一个军团的根基:在我刚刚清洗这个世界所对应的以太场的时候,我发现这颗永夜之星在亚空间中所留下的污秽,比其他的世界还要更重上一些,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的人更容易变坏,这是一个有关于灵魂的顽疾。】 “一点玄学的因素?” 【并不绝对,但的确会有很大的影响:毕竟像诺斯特拉莫这样的疯狂世界,放眼全银河也是颇为稀少的,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个世界在当初的黑暗科技时代中,是不是遭到了什么变故。】 【毕竟,一个正常的世界,肯定不可能用精金做地壳。】 摩根偏过脑袋,瞥了一眼她的血亲。 【总之,我个人认为这个想法是可以考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康拉德:在我的印象里,我们的绝大多数兄弟对于自己的母星,都有着一种病态的执拗,像是荷鲁斯或者佩图拉博这种基本只在母星征兵的人,几乎是毫无道理的。】 “因为这个……” 午夜幽魂抬起头,朝着血亲摇晃手中的数据板,有些低落。 【不少午夜领主的连队需要四个晚上才能完成他们的任务?】 【……】 【糟糕的表现?】 “跟你的破晓者比,肯定是非常糟糕的。” 【别这么说,康拉德。】 嘴上劝解着,但是阿瓦隆之主的唇角早已勾起。 【快速打击、机动作战和立体攻防本就是破晓者军团赖以为生的主要战术,在这方面能够与第二军团稍稍媲美的,也就只有那群热衷于斩首作战的影月苍狼了: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感到悲观,我可怜的小家伙。】 【哪怕让我的破晓者来,他们也需要至少两个晚上,才能将诺斯特拉莫清洗一遍。】 “这些我都知道,摩根。” 午夜幽魂撇着嘴。 “第八军团现在的颓势并没有在我的预料之外,毕竟在我与他们重逢之前的事情,我管不着,我也不能怪他们:如果他们在与我相遇的时候,是一支无法达到我预期的部队,那不正说明了我作为基因原体的重要性么?” “我担心的是未来:在未来,这个军团会变成什么样子?” 原体的手指在空中画着圈。 “你我都知道,新兵的产地对于军团的战术和总体素质,是有着相当程度的影响的,比如说帝皇之子们最初是出自于欧罗巴的贵族,他们就习惯于花俏的艺术,以及指挥其他的凡人部队,而在克苏尼亚这个黑帮世界上被征召来的影月苍狼们,也自然而然将那种兄弟情义发展到了军团里面。” “而在破晓者,这种情况就显得非常罕见了,即使是在破晓者军团中占据绝对优势的泰拉裔战士,当初也是来自于神圣泰拉的不同地点的,没有任何主流的文化能够占据第二军团的核心:这一方面让你的战士们显得毫无特色,但在另一方面,也确保了他们能够吸纳任何来自于外界的优质食粮。” “至于诺斯特拉莫,且不提这个世界邪门的地方,单单是它作为彻头彻尾的罪恶之城,用来当做征兵地,就是不合格的:这里的新兵习惯了尔虞我诈,习惯了在狭窄的城市中进行小规模的斗殴作战,习惯了用最恐怖的方法来恐吓自己的对手,维护自己的利益。” “所以,如果我们想要进行小队作战、城市作战、或者恐吓战术的话,我们的确能从这个世界上找到到很好的新兵。” “但是啊……” 康拉德向后仰去,直接躺在地板上,四仰八叉。 “如果一个军团能拿的出手的只有恐惧战术的话,那它怎么算得上是一支阿斯塔特军团呢:毕竟再怎么说,一个军团的主力,也必须得是一支在正面战场上,进行大规模的主力碰撞的钢铁之师啊。” “一群刽子手和审判官,的确可以用来进行那些正义的法律制裁行动,但你不能指望他们上战场:在司法领域,他们是精英,但是在战场上,他们就是缺乏组织制度的乌合之众了。” “就像哪怕是最精锐的警察、特工组织乃至特种部队,让他们集体投入到正面的战场上,也只是在给敌军送菜而已:战争和战争之间也是有不同之处的。” “只有那些军事小白才会认为特种部队是无所不能的:事实上如果是在战场上正面冲突的话,一支稍有武装的民兵力量,都能让特种部队叫苦不迭。” 【简而言之:你需要的是真正的军人,而诺斯特拉莫这个世界是生产不出真正的军人的?】 “是啊……” 【包括你的赛维塔?】 “……” “好吧,赛维塔的确是一个很酷很厉害,也很值得相信的家伙,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说他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他甚至称不上合格。” 【……】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在诺斯特拉莫上征兵呢?】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让第八军团中充满真正的战士,那干脆放弃这个母星不就行了:就像我从来都不会把阿瓦隆看做那个不容有失的军团母星一样。】 蜘蛛女王皱起了眉头,她在简单的思考之后,一边在虚空中缓慢的描绘着那条新的卫星轨道,一边向血亲抛出了新的问题。 “这就是精髓所在。” 康拉德笑了一下。 “通过刚刚给你讲的那个纹面伯爵的故事,你难道就没有意识到什么,摩根:在很多时候,恐惧其实是一种可以利用的力量,我虽然并不认为恐惧战术适合作为军团的绝对支柱而存在,但如果我们把它视为一把合适的尖刀,之在必要时刻挥舞的话……” “那恐惧就是很棒的东西。” “而在这个问题上,诺斯特拉莫人就是绝对的专家。” 【这一点,我倒是不否认。】 摩根点了点头。 【事实上,你都用不着诉说那个纹面伯爵的故事:在你与第八军场重逢之前,这个军团已经奉行恐惧战术长达一个世纪了,无论是他们还是帝国,对此都很满意,这已经能够说明,恐惧战术的价值所在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你个人并不想让第八军团,一直担任那个只会恐惧战术的偏远角色:你想让午夜领主军团在正面战场上也能有所作为,成为一个更正常,更值得尊重的军团:】 “这不是我想。” 午夜幽魂摇了摇头。 “这是他们的诉求。” “这是我的子嗣的诉求。” “我虽然还未与那些泰拉老兵中的任何一个人深入的沟通过,但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们虽然不以自己处刑人的身份为耻,但他们也想能够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作为军团的一员而存在。” “如果我的出现是将他们带到了更深层次的阴影中的话,那他们会很失望的:虽然这种失望并不足以撼动我的统治,但却足以让我的心灵感到不安了。” 【的确如此。】 “我身为基因之父,我自然应该努力满足他们的想法,而想要午夜领主军团能够成为可以行走在阳光之下的力量,那么,我们就必须抛弃对恐惧战术的依赖,我们就必须证明我们在战场上的统治力。” “但与此同时,我们也不能完全的抛光恐惧战术,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第八军团的定位毕竟是审判者,而如何施展恐惧,是成为审判者的必修课:一位午夜领主可以作为纯粹的战士,而不知晓恐惧战术为何物,但不可能所有的午夜领主都应该这样做。” 【有人可以不会,但不能所有人都不会。】 “就是这样。” 康拉德点了点头,笑了。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出了【清道夫】。” 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君王缓缓的吐出了最后三个字,然后,矫健的爬了起来,弓着身子。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摩根?” 【让我猜猜……】 基因原体眯起眼睛,她一边小心翼翼的分开了两颗卫星的运行轨道,一边根据她对于康拉德。固有印象,展开了思考。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从多个角度来征召新兵,让午夜领主军团能够走上正轨,但同时,你也会在诺斯特拉莫上征招新兵,并让这支队伍专门把持恐惧战术,以备不时之需,而这支专门负责恐惧战术的部队,就是你口中的清道夫?】 “就是这样。” 康拉德的右掌成拳,狠狠的拍在了左掌的掌心。 “猜的分毫不差呀。” 【因为这的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康拉德。】 摩根点头。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你该如何确保这支清道夫部队,不会受到整个军团的排挤呢:就像曾经的第八军团被整个帝国排挤一样,当午夜领主们成为阳光下的军团时,你怎么能确保他们不会鄙夷那些专门负责恐惧战术的清道夫?】 “这就要利用我们作为基因原体的特权了。” 康拉德的笑声有些尖利。 “按照基因原体对于阿斯塔特战士的影响力,只要我想的话,我完全可以在午夜领主军团的内部,定义何为纯洁,何为重要,何为残暴与慈悲:当我个人承认,恐惧战术是我一边的利爪的时候,又有哪个午夜领主敢于鄙夷它呢?” “就像你的那个拉纳,曾经在战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近乎于哀求的恳请你不要以身犯险一样:有任何破晓者因此而鄙夷他么?” 【……】 “而且另一方面,我也会做一些准备的:比如说确保清道夫部队和其他连队之间的联系,让所有人意识到恐惧战术的价值,再安排一些连队的交换生进去,只要我个人对这一点上心,这个问题就不会是什么大的问题。” 【这倒没错。】 【那么,你又该如何抚平清道夫们的心理问题呢?】 “一方面靠我,靠我对他们的重视与青睐,而另一方面……” 康拉德活动着手指。 “就要靠我可靠的赛维塔了。” 【……】 【你打算让那个赛维塔,负责这支清道夫部队吗?】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只要他还在,这支部队就永远不会走向可能的堕落,我相信他会在任何的诱惑面前保持自己的本心,他的堕落是我无法想象的事情。” 摩根点了点头。 但是很快,当摩根回忆起了她和康拉德曾经的,那些有关于第八军团的组织结构的聊天时,阿瓦隆之主便意识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关于赛维塔的。 【那既然赛维塔将负责清道夫部队的话,你又打算让谁来帮你处理军团内部的诸多事情呢,毕竟之前你说的就是赛维塔来着:还是说你自己就可以了?】 “当然是赛维塔呀,他是拥有统筹军团级别行动的能力的。” 【……】 【那你干什么?】 “给他盖章,给他站台,给他背书:我也是很忙的。” 【……】 【那么,你打算让谁来担任你的侍从武官,或者是一连长?】 “……” “我觉得赛维塔都可以胜任。” 【……】 【你有没有觉得,对于一名阿斯塔特来说,这些叠加起来的职务有些超过能力范围了:如果塞维塔身兼如此之多的要职的话,那么他在第八军团内部的名声,可能不会比基利曼好多少。】 【就像当我任命拉纳为我的近卫长官后,我就不会接着再将他任命为一连长,或者是勒菲骑士们的头领,也不会指望他能够团结军团内部的各个派系。】 【当你如此彰显自己对于赛维塔的信任时,你又该让他如何去面对那些妒火中烧的午夜领主,甚至让他去团结这些人呢?】 “……” “这倒是个问题。” “不过……” “我相信他的能力!” 【……】 【……】 【!!!】 —————— “你踹我干嘛?” 【不干嘛: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很不好的混蛋。】 【……】 【不,是两个。】 后半夜还有一张,但是不用等。 嗯,这两天更新的确有点问题,主要是我受到了泰拉围城新书,终结与死亡3的冲击。 怎么说呢…… 对我剧情的影响倒不是特别大,远不如当初的永恒回响,但是这本书给我的感觉可真是糟透了,我对他的评价是:它一视同仁的摧毁了所有的主要角色,和绝大部分的重要角色的人物塑造。 包括帝皇、荷鲁斯、圣吉列斯、洛肯、阿巴顿,甚至是艾瑞巴斯和罗嘉,每个人的人设都在被踩在地上尖叫啊喂! …… 真是太心累了。 (本章完) 第420章 【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了一个问题。】 【既然太阳现在以后重新回到了诺斯特拉莫的天空上:那么从今以后,永夜之星这个绰号,是不是就要改了?】 “……” “谁说要改了?” 【这太... 赫启默却完全不同意,深知一连给她pass掉好几款露的多的婚纱后。 黄平与在场的人惊讶地互看了几眼后,才确定了自己听到的是真的,他们的这位主子,是真的要他们去打劫山匪的财物。 在林修无奈间,主峰上,终于是掠出了几道苍老身影,当他们见到林修后,先是一怔,旋即惊喜地叫道。 雍京城的夜晚比靠山村要凉很多,窗子没关,有风吹过来。花卿颜拉着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杜叶申手中拎着个食盒,来了这几天,他对这里的食物还是极为满意的,唯一可惜就是不敢吃肉,等回去一定要好好吃一顿肉。 不得不承认,穆深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男人,从他的谈吐就可以知道,他一定受过很好的教养。 孙传忠与日本评审员的争执,肖涛基本上也听明白了,日本人的目的他也猜到了五、六成,这是日本人图谋已久的计划,此时恐怕连临时赛场也准备好了,根本不怕孙传忠不答应。 因为他们还是学生,不仅没有收入,还在花着家里人的钱,即使是对于周航予的父母来说,也是沉重的负担,几万块,是他们辛劳几百个日夜才能赚回来的钱,却因为儿子的一时冲动,要全部赔给别人。 马大壮赤红着眼,一张脸已削瘦了不少,听了柳氏的话,哽咽着没有说话,只俯地叩了个头。 汪老的专长是外科手术,也就是西医,但不代表他不懂中医,只不过在中医方面没西医那么精通罢了,区区一些穴位的作用,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就在她们大声呼喊罗迪名字的时候,罗迪终于摆脱了“麻痹”效果,从满地烧焦的马尸和鲜血中咬牙爬了起来。 就在三人都静静盘膝而坐的时候,时间也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周围的猩红光幕,也在不断幻化出现。 这一日,殷枫的木屋外来了两名青年,皆身着青色的袍子,身材相差不多,年龄均在二十岁左右,二人周身的修为气息很惊人,像是被一层磁场笼罩着。 这一次的开盘下注,连一些大的门派都参与了进来,想想这一次杨峰挑战玄灵帝君的热度吧。这简直就是近一万年来,最为轰动的事迹之一了。现在刘士举这个名字,已经将杨峰的锋芒都压下去了。 强大风,羽飞焕,两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皆是一凛,连连点头。 罗迪目睹了这一幕,原本和索德洛尔冲上去近战接敌的打算顿时消失--“万斧之王”这种猛人都被打的跟孙子一样,自己难道还傻乎乎冲上去送人头么? 又一道神术落下,娜塔终于不再发出嘶吼的叫声,她双眼望向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似的。相比之前狂躁的模样显然冷静了许多。但无论卡戴珊怎么呼唤她的名字,娜塔始终没有回应。 萧朝的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赤魔蛇圣,也完全不清楚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第421章 基利曼的小姨 “说真的,摩根:你真的不想考虑一下我的意见么?” “将食尸鬼群星纳入到你的体系之中,成为大阿瓦隆的一部分,再加上早已与你联系密切的奥特拉玛五百世界,以及近在咫尺的奥林匹亚,甚至是大漩涡区域:这就是超过一半的远东星域了,差不多是四分之一的人类帝国。” “再算上四个军团:只要我们联合起来,一切大有可图啊。” 【……】 “有一说一:我现在都去想给伱去找一套黄色的盔甲给披上了。” 【……】 “你觉得多恩的那套怎么样,又黄又庄严,看起来就很有王者的风范:而且我虽然打不过我们的一些兄弟,但是要把那快因维特的石头打跪在地,还是没有问题的。” 【……】 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不得不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将一切的专注都集中在那已经笼罩了整个星系的灵能触须上,以避免分神或者激动,造成某些不可逆的严重后果:比如说,将那颗尚处于她的小宇宙中的卫星,如同对待气球一般愤怒的捏爆了。 …… 冷静,冷静下来,摩根。 那是一颗卫星,一个很重要的天体世界,一个你马上就要用到的东西,不是你旁边这个小混球的脑袋:你不能一巴掌把它拍爆了,毕竟再去拖一个卫星过来,可是很麻烦的事情,也很累。 也很消耗热量…… …… 该死的。 她应该提前通知阿尼亚,让她把今天的甜点分量给翻倍的。 减肥什么的,还是从下个月再开始说吧。 原体甩了甩脑壳,她用面无表情来回应那个盘着腿,坐在她旁边的午夜幽魂,并竭尽全力想在那张狭长的面孔上,找到些许可以利用的破绽:不过非常可惜的是,摩根只在康拉德的脸庞上,看到了两种情绪。 一种是戏谑,这种情绪还是很好理解的:自从午夜幽魂学会在她身边当一个偶尔的乖宝宝后,来自于康拉德的日常调戏就已经是一种让摩根见怪不怪的事情了,这个诺斯特拉莫人总是会抓住一切机会去戳阿瓦隆之主的痛脚。 从难产到体重,从庄森到马格努斯,从糟糕的起名天赋到与人类之主的父慈女孝:托这位无所畏惧的诺斯特拉莫大沙包的福,摩根觉得自己对阵其他基因原体时的空手搏斗技能,可能是所有的帝皇子嗣中经验值最高的了。 给她一个退路,她就敢去和庄森赤手肉搏。 …… 但另一种情绪,看起来却有点像是…… 严肃? 【……】 严肃?! 原体的眉头直跳。 【你是认真的,康拉德?】 “怎么?我刚刚说的哪一句话听起来很像是笑话吗?” 午夜幽魂同样挑起了自己修长的眉头,他的脸上此时已经挂满了诧异,看起来甚至比他的血亲还要更为震惊的样子。 这位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此时正盘腿坐在摩根的身边,他的一只手勾住了交叉在一起的脚踝,让自己的身躯像是不倒翁一般的前后摇晃着,来打发百无聊赖的时间,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抬了起来,指腹互相拍打着,宛如一个精打细算的小商人,一句一句的盘点着自己刚刚说过的那些话。 “大阿瓦隆和奥特拉玛的紧密关系是你没法否认的,摩根,我可是全都看在眼里:我们的马库拉格兄弟对待你,就像是对待他自己的亲小姨一样。” “至于多恩的那套盔甲,也的确是很让人眼馋的模样,这一点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你的审美观也没有多么的清高,然后……” “嗯……摩根……” “你不会是担心我,打不过罗格多那个石头墩子吧?” 【……】 【我怎么可能担心呢?】 原体微笑着,咬紧牙关。 【我可是巴不得那个因维特人能把你活活打死呢,我亲爱的诺斯特拉莫小垃圾。】 “哈!那你可要失望!” 康拉德怪声怪气的,仰天大叫了一声,他笑着,仿佛一个五百多斤的快乐孩子。 “罗格多恩那个家伙么,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混蛋,各方各面都称得上是无懈可击的,但就像是他那个患有暴躁女孩青春期综合症的老对头一样,我们亲爱的罗格多恩兄弟,唯独不以他个人的武力而著称:不客气的说,他的战斗天赋还是挺烂的。” “我哪怕是赤手空拳,并且不穿铠甲,都能把全副武装的罗格多恩打至跪地,让他当我的人肉椅子靠垫:当然啦,这种情况只限于我和他的第一次交战,如果再来几次这样的交战,我可能就要小心一点儿的应对那家伙了。” “毕竟,多恩可是很聪明的。” 【……】 【我从未听说过罗格多恩以他的智慧而闻名?】 “没错:但这恰恰是罗格多恩最聪明的地方,不是吗?” 康拉德晃着脑袋,久违的,他的话语让摩根陷入了沉默之中。 于是,在接下来大约十分钟的时间里面,阿瓦隆之主都在安静的进行着一系列的准备工作,直到她调整好了所有的数据,直到所有的舰船和移动平台,都已经依照各自的命令,远远的躲开接下来的【施工现场】,直到摩根必须要略微休息一下,以积蓄足够的体力和精神来为接下来的最终作业。 原体这才放下了双手,认真的看向了她的兄弟:聊聊与工作无关的话题,也是休息的好方式。 只可惜,康拉德从来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当摩根看着自己这个装模作样的血亲兄弟的时候,阿瓦隆之主不得不花费掉她更多的精力,用来在压抑住自己蠢蠢欲动的铁拳上。 啊,想打人。 …… 算了吧。 想想马格努斯,想想佩图拉博和莫塔里安,实在不行再想想那个混蛋的人类之主:跟他们相比,康拉德还是挺可爱的,不是么? 最起码这小子有什么混蛋心思都会说出来:这就是优点! 摩根平复了一下心态。 【我问的不是这个。】 阿瓦隆之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这是过度劳累的证明,而午夜幽魂则是非常敏感的抓住了这个细节,于是,康拉德脸上的恶劣笑容消失了不少,他的面色也随之变得严肃了起来。 可摩根不在乎这些:原体的内心被两个疑问所占据了。 【跟我说说,康拉德:阿瓦隆和奥特拉玛,再加上你心心念念的食尸鬼群星,这三块区域加起来怎么可能有四个军团?】 【破晓者,极限战士,还有你的午夜领主,还能有谁:你难道真的指望钢铁勇士,能够加入这个体系吗,我们的兄弟佩图拉伯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坏人,但是对于任何以稳定为目标的体系来说,这位奥林匹亚之主都是一个定时炸弹。】 “这一点倒是没错。” 康拉德笑了一下。 “倒不如说:佩图拉博可比定时炸弹要危险多了。” 【看起来我们意见一致。】 摩根轻哼了一声。 【所以告诉我,如果不是钢铁勇士的话,那么你口中的第四个军团又会是谁呢:我怎么不知道,我在无意中又拉拢了一个军团,这种伟大的壮举,难道不是牧狼神的荷鲁斯专属么?】 “哈,你可太谦虚了。” 午夜幽魂咯咯直笑,他缓慢地舔了舔嘴唇。 “牧狼神在这方面的天赋可是比你差远了:荷鲁斯的个人魅力固然是无懈可击的,但是他却也有着很重要的个人缺陷,那就是学不会看到他人想要的东西,也学不会分享应该被分享的东西。” “说穿了,个人魅力这种东西再怎么神乎其神,但是在货真价实的利益联盟面前,还是非常不堪一击的:或者说,你觉得原体里面能有几个理想主义者?这些理想主义者又有几个看得上荷鲁斯?” 【……】 【我想我们不应该讨论这个话题,荷鲁斯:背后议论别人是不好的行为,尤其是我们议论的这个人还是牧狼神荷鲁斯,他可是帝国之中的特殊人物。】 “啊,没错。” 康拉德点了点头。 “那我们不聊这个了。” “所以,你想知道那个第四个军团是什么吗,摩根:让我提前告诉你一句吧,我也是在几个小时前才知道第四个军团是谁的。” 【……】 【说。】 阿瓦隆之主言简意赅,但是午夜幽魂很清楚,这才是摩根在认真时候的状态。 所以,他思考了一下。 “呃……” 午夜幽魂眨了眨眼睛。 “让我想想他们的名字:我该怎么跟你说呢……” “……” “……” “破晓勇士。” 【……】 在那一瞬间,一种【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早就有预料的麻木】的情绪,占据了阿瓦隆之主的面容,而她的兄弟则是在无辜的看着自己的结局,笑的温和无害。 “你懂我的意思,对吧?” —————— 【好吧,我们先不提这个。】 “你确定不提吗?还是说你真的不介意在未来,管你叫基因之母的那群阿斯塔特战士,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血脉吗:要知道,里面的故事与渊源,科技与狠活,可是比你想象的还要更为丰富多彩呢,我最最亲爱的……” “【众天使之母】。” 【……】 “你肯定无法想象,破晓者在未来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么说吧,破晓者这个名字,跟古代历史上的那个罗马帝国,有着异曲同工的美妙共同点,就像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有着各种各样的罗马一样。在各种各样的血脉里面,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摩根之子势力。” 【……】 【闭嘴!】 摩根眉头一横,伴随着她一声厉喝,康拉德老老实实的敬起了法式军礼,还不忘在自己的咧起的嘴唇上划了一道拉链。 “遵命遵命,母狼殿下。” 【……】 摩根想叹气。 但她又不想,在这个混蛋面前露出如此软弱的姿态。 摩根想揍人。 但在午夜领主们的旗舰上暴揍他们的基因之父,多多少少还是有失体面的:就像她从来没有在暗黑天使面前真正的揍过庄森一样,她从来都是一脸微笑的,在无数战士的见证中,将那些最神圣与最困难的文书工作,庄严肃穆的交到庄森的手里罢了。 反正她一直跟庄森说,交给他处理的文件,是所有文件中最轻松的那一部分:在大多数情况下的确如此,而在并非如此的情况下,对此唯一知情的考斯韦恩同志,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毕竟,想要趁着狮王忙的焦头烂额而暂时休息的人物,可不只有摩根一个呀。 【……】 摩根揉着眉角,将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出来,阿瓦隆之主感觉自己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不过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解的。 【跟我说说,康拉德,我什么时候成了像基利曼那样的人了?】 “……” 康拉德沉默了。 “你对此真的没点自觉吗?” 【……】 【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 午夜幽魂竖起一根手指。 “我们都知道,摩根,破晓者军团在明面上与铸造世界瑞扎保持着联盟条款,这种条款没什么,许多阿斯塔特军团都会与一个大型的铸造世界保持这种联系,不过你的不同之处在于:你除了与铸造世界瑞扎合作之外,还在不断地与远东边疆的许多小型铸造世界和工业世界达成合作条款。” “而且,与若即若离、平等相交的瑞扎不同,这些小型的铸造世界与工业世界,都被你整合进了工业联合体里面:更像是你的附庸,而不是你的合作伙伴。 【一些小世界而已。】 “是啊,一些。” 康拉德讽刺的笑了起来。 “你难道不想数一下,那些像是封臣一样,被你整合起来的小型铸造世界以及工业世界,到底有多少的数量吗:你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的清点一下他们了?” 【……】 摩根眨了眨眼睛。 虽然还是有点不明白午夜幽魂的意思,但是在她的内心中,阿瓦隆之主还是开始清点了起来:那些被她联合起来的,组成了所谓的远东边疆工业联合体的铸造世界,以及工业世界的名单。 让她想想…… 阿斯托吉乌斯、柯林斯、贝鲁斯主星、卡拉加特、提格鲁斯、洛克萨尔、古尔格拉德、马西亚、火风暴、肯拉克、阿塔伽提斯,还有计划中的三重星系,存在于一个星系中的三个铸造世界…… …… 【……】 “数清楚啦?” 【……】 “顺便一起,跟野心勃勃的基利曼达成合作条款的铸造世界,到目前为止,其总数也不过是四到五个而已。 “那么忠诚的阿瓦隆之主,又有几个呢?” 【……】 “所以说啊,摩根,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计划吗,毕竟,能和人类帝国达成和睦的铸造世界也就那么几个,更不用说,你这边还能拉拢到基利曼与五百世界呢。” “……” “我觉得,你应该很有把握能够拉拢到基利曼。” “毕竟,有谁能够拒绝自己美丽的小姨呢?” 【……】 【……】 摩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夜幕号就夜幕号吧。 …… 她的链锯斧呢? 去他妈的有失体面。 看起来,康拉德的肺今天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了。 (本章完) 第422章 战舰上的餐厅 “所以,康拉德先生最终的命运如何呢,母亲?” 【感谢安瑞克—巴巴托斯吧,他手里那份需要立刻汇报的紧急文件救了康拉德一命,我总不能真当着第八军团的面,与他们的基因之父进行深入骨髓的交流:最起码现在还做不到。】 “……” “什么样的文件会紧急到需要打断两位原体之间的谈话?”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听:我让康拉德出去,和他的儿子们慢慢的谈论他们军团的事情:记住,我的阿尼亚,有些事情,是午夜领主们自己的事情,与我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可是,那毕竟是康拉德。” 【……所以呢?】 “所以……嗯……” 室女座停顿了:只见她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蜷缩在一起的指尖不断的互相碾磨着,抹去其间粘稠的汗珠,像这样过了好久,原体的侍女才组织起了自己的话语。 “康拉德阁下,毕竟在你的舰船上呆了这么多年,而且在你所有的兄弟之中,他与你的亲密程度也是可以排名前三的,甚至可以说是最亲密的那一个:毕竟相对来说,庄森阁下还是很不了解伱的。” 【……】 摩根挑起眉头,她当然明白自己的女儿想说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在对于康拉德的问题上,太过于放手,而是应该像以前那样,继续关注他和他的军团?】 “您可是好不容易才让那个混蛋成为你最亲密的兄弟的。” 【的确如此。】 摩根点了点头。 【正因如此。】 【所以,我可靠的阿尼亚:你觉得康拉德会感觉不出来,我的哪些行为是真心的关心他,又有哪些行为是打着关系的名义,想要插手第八军团的内政吗?】 “……” 【也许只有牧狼神荷鲁斯会做这样的事情吧,打着关心的旗号肆意插手其他的军团:不过我觉得就算是荷鲁斯,理论上来说,也是不会进行这种愚蠢的行为的,怎么可能会有原体察觉不到这种往自己军团里掺沙子的行为啊?】 【荷鲁斯如果真的敢越过其他的原体,插手其他军团的指挥甚至是内政的话,且不说这种行为只会给他招来一个兄弟的怨恨,单单说这种行为的本身:就像是一个不合群的写手,在一场漫长的群体创作之中,凭借着自己的想法,让一个本就矛盾的角色,多出了一段极具形象撕裂感的糟糕剧情罢了。】 【更何况:哪怕我们把丑恶的现实说得清晰一点。】 原体嗤笑了一声。 【远东边疆是距离诺斯特拉莫最近的帝国区域,而我则是康拉德关系最为密切的兄弟,更何况无论是第八军团还是午夜幽魂,都不以出色的内政能力闻名:也就是说他们如果想要扩大自身的话,向我靠拢是可行性最高的选择了。】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主动出击呢?】 “……您的意思是?” “从今以后,我们不需要太关注第八军团或者康拉德的事情么?” 【是的,就是这样。】 原体点了点头。 【就像我顺畅无比的完成了诺斯特拉莫卫星计划的后半部分,连丝毫可书可写的波折都没有:有关永夜之星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康拉德想怎么处理他的家乡,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也不觉得那个世界会蹦出更多的问题的。】 【跨过诺斯特拉莫,甚至跨过那个会在曙光女神号上游荡的午夜幽魂吧,因为故事的这一篇章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在前方也许还有着新的兄弟,以及他们带来的新问题,在等着我们。】 【至于康拉德……】 【相信我的教育成果吧,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那小子自然会告诉我的。】 “那我们还是要像以前一样,记录康拉德的所有言行么:毕竟,虽然康拉德阁下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午夜领主军团,但是按照他的性格和他与你的关系来看,他一定会经常拜访曙光女神号的。” 【……】 原体思考了一下。 【当然,但要被动一点。】 “什么意思?” 【如果康拉德认真的跟你说了什么事情的话,那你一定要记录下来,而且永远不能删除,而如果他是跟你开玩笑的语气开口的话,那么当你清除内存的时候,顺手打理那些记忆,也没问题。】 “那如果,有些事情他是不会跟我说的呢?” 【不会跟你说的事情,你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 “好的,母亲,我明白了。” 室女座思考的一下,随后便乖巧地低下了头,长女的温顺和一点就透依旧让基因原体感到满意,她抚摸着室女座的头顶,以作为暂时的奖励。 【那么现在,既然我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还不去把我的下午茶端来,阿尼亚,我有点饿了,是时候要补充热量了。】 “明白,母亲。” 【对了:考虑到我现在有点工作后的疲劳,你准备下午茶的时候记得准备的清淡一点,别放那么多的糖分和油腥。】 “明白了,母亲。” —————— “不过话说回来,母亲。” “你已经很久没有下达像这样奇怪的要求:在我的印象里,你对下午茶的要求一直是正常分量的糖分与稍多一点的蛋白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少糖少油。” “诺斯特拉莫的事情,真的让你如此的劳累吗?” “你的状态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状态。】 原体摊在自己的王位上。 【我只是有些没胃口。】 “……哇哦” “更糟糕了,我想我们需要召集破晓者军团所有的药剂师,对此进行一次严肃的讨论会议: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我见过你愤怒、失态和疲惫,又或者是在战斗中累到抬不起哪怕一根手指,但我还从来没见过你没胃口过。” 室女座一边絮絮叨叨着自己心中的小小担忧,一边用双手端着那个跟她差不多的,装满了热牛乳的金属高脚壶,将鲜美的饮品倒入了桌上那个精致的茶杯之中:对于基因原体来说的精致,如果将这个茶杯倒扣过来的话,完全可以给破晓者们当做头盔来用了。 接着,原体的侍女又从自己的餐桌中捧出了一壶糖罐,掏出了勺子,在这个同样大一号的糖罐中仔细的倒弄了几下,将里面的白砂糖块摇匀,最后一股脑的倒进了茶杯中的热牛乳之中,直到最后一颗白砂糖也在糖罐中叮当作响,缓慢地掉了下去,泛起水花。 “就放这点吗,母亲?” 室女座皱起眉头。 【是啊,我今天不是很想喝太甜的东西。】 原体点了点头,她瘫软在自己的王座上,抬起头颅看下点缀着群星灯笼的天花板,咀嚼着心中突然泛起来的一种无力的感觉。 【今天的茶点是什么?】 室女座鞠躬,对答如流。 “按照您的要求,共计三百枚蛋挞,其中一百枚原味的,一百枚蓝莓或者蔓越莓果馅的,还有一百枚奶油的,外面的酥皮根据你的特殊要求已经处理到了松软的地步,而里面的馅料还是热的。” 【……才三百个?】 原体挑起眉头。 【就这个数量,你是想塞我的哪条牙缝啊,阿尼亚?】 “请见谅,母亲,不过你在十五分钟后还有一场会议,而我们至少需要五到六分钟的时间,来做会议的提前准备:剩下的时间刚好能够让你解决你的下午茶。” 【嗯……行吧。】 原体轻哼的一声,在心中为自己预定了今天的夜宵,不过当阿瓦隆之主将第一枚蛋挞,放进自己嘴中的时候,美食的味道还是冲散了摩根心中的郁闷。 【唔,味道还算不错:我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做到了这一点,怎么办到的?】 “我们请教了铸造世界瑞扎的驻舰贤者们,他们因此而专门研发了相对应的饮食机器:铸造世界瑞扎的贤者们表示,像这样的日常生活小问题,在他们的铸造世界上也是非常常见的,而事实证明了等离子是解决这一切问题的最优解。” 【所以我吃的蛋挞,都是从等离子熔炉中掏出来的?】 “事发突然,所以贤者们慷慨的贡献了他们的厨房与厨具,并且从他们的一艘小号运输船上,临时拆下了一台等离子发动机,作为让厨具们运转的能源系统。” 【听起来真不错,也许我们可以推广一下这套厨具系统。】 “事实上,母亲:铸造世界瑞扎的驻舰贤者们在曙光女神号上,本就拥有着自己的一个专属食堂,他们也一直试图邀请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一些破晓者们,前往他们的食堂用餐,又或者是在食堂剩余的摊位上进行招商引资活动,但是目前来说的效果并不好。” “贤者们觉得,可能是他们作为食堂招牌产品而推出的【汽油电线浓汤】的受众,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广泛,有些贤者决定试着推出新产品【齿轮三明治】,来看看市场上的效应。” 【……】 【这东西还有市场么?】 “当然了。” 室女座点了点头:比起有很多繁忙的事情,而且本身偏向于懒惰与神秘的基因原体来说,摩根的长女在对于这艘战舰的某些日常生活的区域了解,似乎要更深刻一些。 “在此之前,按照您的指令,曙光女神号上有很多家互不归属的食堂,又或者是留下用来建造食堂区域的空闲空间,但是驻扎在这艘战舰上的破晓者的人数,以及凡人辅佐者们的人数,远远没有最开始预料的那样多,所以在商讨之后,破晓者的临时议会决定:将这些区域自由的捐赠给那些愿意经营一座食堂的军团势力。” “无论是破晓者战士,还是凡人辅佐者,亦或是其他的人员。” 【……】 【你的意思是:在我没有注意到的这段时间里面,在我的曙光女神号上,其实发展出来了不少具有地方特色的食品供应商?】 “是的,由卡塔昌丛林斗士们所建造的【绿色地狱餐厅】,是其中人气最高的一个,虽然这座餐厅里面的伤亡率很高,但是它一直爆棚的人气,让议会不得不临时在这座餐厅的旁边,搭建了一座最高规格的医务治疗站,该座治疗站每天要接受至少三位数的,在餐厅中受到伤害的食客们。” 【餐厅没有倒闭?】 “在过去的三个季度里,业绩最起码上升了七十五个百分比,我甚至听说有不少的破晓者,甚至是老近卫军和勒菲骑士们,会专门订购该餐厅的外卖。” “不过该餐厅的人气虽然一直非常高,但它本身很少开业,按照大厨们的说法,所有的原料都是从他们的母星上运输过来的:运输本身虽然不成问题,但是这些原料的获取却具有着……一定的难度。” “因此,【绿色地狱餐厅】其实是一家非常高档的餐厅,哪怕是像老近卫军,或者勒菲骑士这样的食客们,也需要提前预约才行:有时候甚至要预约好几个月。” 【……】 “除此之外,由阿里曼阁下所集资建造的,一家以神秘主义风格为主题,连名字都没有的餐厅,也是舰船上的常青树,据说阿里曼阁下的手中,有着一批甚至能够追溯到黑暗科技时代的古老菜单。” “还有传言说,第一军团所留下的大使们,按照当年卢瑟阁下所说的,您在暗黑天使军团时最喜欢的饮食餐单为招牌,他们的小餐厅也经营得有声有色:不过我们并不确定这家餐厅到底存不存在,它更像是一个都市流言。” “而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上升最快的是一家经营奥特拉玛风味饮食的餐厅,它是由那些跟随着极限战士外交团队来到曙光女神号上的奥特拉玛凡人们所组建的:有些凡人因为工作原因留在了这里,他们把餐厅作为缅怀家乡的方式。” 【……】 【阿尼亚。】 “我在。” 【今天晚些时候,给我本人预约一份外卖:就约那些餐厅中,最叫好的那种外卖,外卖地址就选在拉纳的办公室,推开门,那个办公室就在右手边。】 “明白。” 【对了,货到付款。】 “我来付么?” 原体笑了一下。 【地址是拉纳的办公室,你付什么款?到时候掐准时间,去帮我取饭就行了,别让拉纳那家伙把我的夜宵给扔了。】 “……” “明白。” (本章完) 幕间:在财务部—Ⅱ “你要吃夜宵吗,伯纳德,我正好可以帮你点一份。” “据说那家新开张的【萨拉玛斯守夜人餐厅】,是最近一段时间里面,在凡人辅佐者中人气最高的连锁餐厅了:他们前不久在【曙光女神号】上开了一家新店,现在正在进行开业酬宾的大活动。” “唔,我记得这个消息,霍桑阁下:他们的申请还是我批准的。” “是啊,你总是能独当一面:所以有什么想吃的么,或者让我们来看看这张宣传单上的推荐美食:看起来卖相都很不错的样子,他们还保证了外卖业务。” “嗯,让我看看……” “褐汤、佛雷派、鸽子馅饼、桑铎鸡肉全家桶……” “……鸡肉是什么?” “据说是神圣泰拉上一道灭绝已久的美味佳肴:根据铸造世界瑞扎上的生物贤者们的研究,鸡曾经是泰拉上的顶级掠食者之一,它们的翼展能够达到五米,依靠超声波探测以及用生物能催化出来的等离子毒液,来捕食鹿或者鲨鱼这样的大型猎物。” “但是在至少两万年前,鸡这种生物因为人类居住区的大肆扩招而得不与人类文明混居,在城市里生活,不过它们一直都学不会在过马路时看红绿灯,最终因为漫长的车祸事故而绝种了。” “至于这个鸡肉大餐,我听说是用鹿肉和蚁牛肉的混合体:那群随军的生物贤者们说,按照基因学的最新研究突破来看,鸡肉应该就是这样的味道。” “……” “那:鸡和鸡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 “这就超出我的知识范围了。” 泰拉裔的老兵耸了耸肩膀。 “不过据我所知,鸡蛋这种食物自从几万年前开始,就是通过高科技培育出来的人工食品:像是瑞扎的生物贤者们就能够利用等离子温房,来批量的生产鸡蛋。” “是么,我没怎么尝过:我觉得它们不如烤熟的蚁牛卵好吃。” “很高兴从伱这里听到,我们的高雅口味是一致的,伯纳德。” “我也很高兴,霍桑阁下:你觉得这套紫色婚礼套餐怎么样?” “窒息的感觉?你喜欢的是这种口味么?不过也挺不错的:至于我的话,伯纳德,能顺便帮我订一份血色婚礼套餐么?” “面包与盐,还有不会被透露的随机神秘配料,直到打开的那一刻才会知道是什么:会不会有点太过于清淡了,阁下?” “对我来说,正好。” “好了,快点下单吧,据说这家餐厅的业绩很好,连每日菜品的数量都是有限的:我可不想今天晚上饿着肚子来值班批文件。” “毕竟,长夜已至。” “他人可以安眠,但我们必须坚守在岗位上。” “是啊:至—死—方—休。” “呵呵呵呵……” “对于我们这些已经半退役的老家伙来说,伯纳德,我们的确会在这个位置上致死方休:毕竟这是最能让我们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但是对于你这种小家伙来说,情况可是有点儿不一样的。”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伯纳德:你前途无量。” “那您就是前途无亮?” “……” “……” “……” 某位前途无量的破晓者,努力活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 “抱歉,我失言了……” “不不不,没关系的。” 泰拉老兵的脸上洋溢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我理解你的想法,伯纳德:你原本不属于财务部的一员,在这里帮我熬夜批文件只是你个人的自愿行为而已,不过现在看来,这种志愿活动已经侵犯到了你个人的主要业务了,我想,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归第三十六连队了?” “不是很久,阁下。”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两年而已:他们一直以为我在上次远征中阵亡了。” “……阵亡?” “大约五个月前,我在批准阵亡名单时,发现了我自己的名字。” “……咳。” 老兵咳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严肃且可靠。 “所以,你是怎么向你的连队解释的?” “不需要解释。” 伯纳德摊开了双手。 “阵亡名单只是负责记录那些已经在战斗中牺牲的烈士,或者是那些可能已经牺牲的失踪人员:但无论是哪一场战役,这些失踪人员中的大部分,都会在战役后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回归军团。” “与大部队走散、走错了空投舱或者战舰、自主进行军事活动导致的失联、被母亲的灵能直接传唤回去、发现了具有考古价值的未知地点、忙着救援幼儿园或者图书馆而忘记了集合的时间、又或者是重伤失踪,几个小时后被路过的凡人辅助军们或者机械教们用装甲车给载了回来……” “哦,还有一个特殊案例:我们原本以为某位老兵在战争中已经不幸牺牲了,但后来发现,他自行返回了部队,可是还没来得及汇报就遇到了自己在凡人中的朋友,然后被邀请去参加了对方孩子的生日宴会:因为孩子想要她的阿斯塔特叔叔能够当场庆祝她的生日,从而耽误了人员记录。” “唔,有点印象:我记得他现在还在禁闭室里,对吧?” “理由是理由,规矩是规矩。” 伯纳德轻笑了一下。 “不过,我有些担心这样的惩罚能不能起到效果。” “放心,最起码这次禁闭,是肯定能起到效果的。” 泰拉老兵笑了一下。 “毕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案例中那位老兵所在的连队,在那场战斗中立有大功,全体的参战人员被邀请去与我们的基因之母共进晚餐了:否则,也不会进行那么紧急的人员清点的。” “……” 伯纳德挑起了眉头,为那位不知名的兄弟感到了悲哀。 “好吧。”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 “你似乎很有感触,伯纳德。” “是的,阁下:谁会不想与我们的原体共进晚餐呢?” “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完全没必要感到担心。” “……什么意思?” “我没告诉你么?!” 霍桑抿着嘴,他的脸上挂满了惊愕,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更惊愕的面孔。 “告诉什么?” “啊……我的疏忽。” “你要升官了,伯纳。” “……做连长?” “不。” 老兵笑得深沉。 “是去做公仆。” —————— “……” 我叫b。 …… 好吧,你们也可以选择叫我伯纳德,伯纳德—伍利:仅就我的个人观点而已,我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毕竟它总是能让我想起家乡世界上那些复杂的贵族网络,以及层层叠叠的血缘婚姻。 这套以追求所谓的【纯洁】和【礼仪】为目标的老古董仪式,是我在对家乡的回忆中,最为阴暗的那一部分,也是我当初积极参加阿斯塔特选拔,以期能够逃离家乡世界的主要原因。 所幸,如果以逃离为成功标准的话,我逃离得的确很成功:恐怕直到我这条卑微的生命彻底消逝的那一刻,我都无缘再抚摸到家乡那潮湿的黑色土壤了。 毕竟,我已经决定将人生的脚步停留在远东边疆了,而我这副肉体的家乡却是在大漩涡区域,两者相隔万里之遥,恐怕此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可能性。 …… 当然了,如果真有一天,远东边疆的范围能够辐射到大漩涡的核心地带,从而摸到了太阳星域的边缘,甚至让舰船上的领航员能够看到神圣泰拉上的星炬山脉的话:那时候我需要担心的,可能就不是关于我的家乡的问题了。 “……” 不行,不能这么想:这明明是那群奥特拉玛人的剧本。 ……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们的远东边疆继续按照这种速度,来扩张疆土与人口的话,那么我们与那个不怀好意的基利曼的王国,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 “……” “……” “危险的思想,伯纳德。” “……是的,霍桑阁下。” “这是对于我们的基因原体乃至整个远东边疆的污蔑。” “……是的,阁下。” “要是在马库拉格,你早就因为泄露原体的机密被关进去了。” “……我知道,阁下。” “所以:帮我把我右手边的这堆文件给批了,我当没听见。” “……阁下?” “再加上左手边的。” “……” “怎么?我旁边的桌子上还有着几摞呢:你看好哪个了?” “……” 某位前途无量的破晓者立刻站起身来,手脚麻利的将这些齐人高的文件拖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然后轻车熟路的分好类、归档、并开始一批一批的审查起来。 而在他对面,霍桑只是看了眼这个颇得他心意的小子,一边搅拌着杯中的咖啡,一边计算着夜宵会被送抵的时间,同时还在盘算着休息过后,该如何处理那些与他差不多同体积大小的文件堆。 毕竟,这些可都是整个军团明天就要的文件啊。 老兵抿了口咖啡,有点苦涩。 财务部、或者说破晓者军团的财务署,原本只是一个用来安置他们这些半退休老兵的,临时场所而已,不过伴随着的远东边境的确立与不断扩张,财务署的权力也在随之越来越庞大。 到现在,财务署反而成为了某种类似于影子内阁的存在,以财务的名头干涉诸多的内政事宜:这点从霍桑和伯纳德那永远都批不完的申请报表上,就能看出来。 可以说,掌握在霍桑手中的权力,已经达到了他两百多年服役期的最高峰:而与此同时,他对于自己剩余寿命的预估,也已经达到了两百多年来的最低谷。 他不会成为人类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累死在办公桌上的阿斯塔特吧:这种【历史第一】绝对不是什么荣誉啊。 虽然这么想很不正确,但是有些时候,霍桑真的挺期待破晓者军团能会迎来一场真正的大战,一场足以威胁整个军团,让原体不得不将他们这些老骨头也派上去的惨烈战争:一场比曾经的冉丹灭绝战争还要更大规模的战争。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如今的这个银河中,能够成为比冉丹灭绝战争规模更大的对手,可是没有几个的:又或者说,只有在神圣泰拉的那一个…… …… “咳……” 不能细想,不能细想:怎么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思想也变得奥特拉玛起来了? 霍桑抿住了唇角,他的面容有了一瞬间的扭曲,这让坐在他对面的伯纳德抬起头来,有些困惑的看向了自己的前辈。 “怎么了,伯纳?” “不,没什么……只是我这里有份文件,不太好处理。” “说。” “嗯,是这样的。” 伯纳德抓着眼前的文件,随后又从旁边的那一堆废纸里面,根据自己的记忆,准确的找到了两份差不多一模一样的文件,随后便,将这三份文件依次排列起来。 “是这样的,阁下。” “在萨拉马斯行政区,以及三重行政区的财务汇报里,我发现了不少奇怪的地方:比如说在萨拉玛斯星区南部的两个仓储世界上,明明这两个世界还没有投入使用,但是汇报上却显示,这两个世界都已经被投入使用了,它们被用来存储第四十六连队的装备和后勤物资。” “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是……” 伯纳德顿了顿。 “破晓者军团压根就没有第四十六连队啊。” “……” 霍桑沉默了,他意识到了伯纳德到底在说哪件事情:随后,他打算用眼神的注视,让自己的后辈安静下来,但是已经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的伯纳德,显然没有觉察到来自于前辈的暗示。 “还有这里,阁下:在萨拉玛斯星区的其他几个仓储世界上,也有着几个显示已经被投入使用的仓储世界,它们都已经存储并向对应单位输送了大量的物资,输送的对象则分别是第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四个连队。” “……” “我原本以为是我看错了,毕竟萨拉玛斯星区本就是远东边疆中自主性最高的一个星区,而三重星区在实际上,也没有被纳入帝国的管辖之中,所以我仔细对照了它们好几遍,甚至找到了过期的那几份文件:我很确定我个人没有经手过它们,我也很确定那四个连队的编号也出现在了这些文件上。” “可是我记得在破晓者军团的编制里面,根本就没有这四个连队的身影:原体当众说过,她并不喜欢这四个数字,所以也不打算设立这四个连队的编号,但这些仓储世界汇报里面的连队编号,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它们的应允人那一栏里填的就是……原体的名字?” 伯纳德抬起头来,他看向了自己的前辈,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而且,为什么这些仓储世界消耗的物资大头,全是各式各样的炮弹与建筑材料:就像有人在用它们推造一大堆的要塞世界?” “……” “……” “……” “这让你困恼吗,伯纳?” “事实上:有一点。” “那就交给我吧。” 霍桑笑得温和,于是,他的后辈便在半信半疑之间,将文件交给了这位泰拉老兵,霍桑则是放下了自己的咖啡杯,双手郑重的接过了这些文件,并在那份需要批阅的上面签署了自己的名字,混入到了已经批阅完毕的文件之中,而至于那些过期的…… “……” 空气里,碎纸机嘶嘶作响的声音是如此的刺耳。 “……” “霍桑阁下?” “嗯?” “这些文件和连队……” “什么文件?” 泰拉老兵挑起了眉头,他真挚的看向了自己的后辈,而伯纳德则是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 “你想说什么,伯纳?” “我……咳……” “我是说:也许我们应该催催那群餐厅的快递员了。” “是啊:我都有点饿了。” 霍桑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来点咖啡,伯纳?” “……好的,阁下。” (本章完) 幕间:在哨戒室 “……怎么说呢。” “在坚守岗位四十个小时后,我是有点饿了:但我很确信,我并没有饿到会叫外卖的地步,我也没有打过你们餐厅的电话,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 “我!绝对!没有!向你们餐厅订购了!需要!一整辆的兰德袭击者!才能装下的!夜宵!而且!还全是!高胆固醇套餐!” “事实上,我们管它叫做【热量炸弹】,拉纳阁下,这是从神圣泰拉那边流传过来的新颖词汇:记叙者们会在他们的诗歌里引用这样的词汇,来描述军团的空投行动或者是伟大的舰队战争。” “多谢科普——但我不需要,无论是你的话,还是伱的饭。” “……” “您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拉纳阁下:为了接下这单生意,我们特意前往了一趟军需处,在本团的后备引擎库中花了很多手续,才临时借调走了这台兰德袭击者,起码半艘战舰上的人,都能看到我们开着它来进行此次外卖服务。” “如果您不签收,让我们不得不拉着这些外卖原路返回的话,那对于我们【瓦尔哈拉冰雪餐厅】的声誉来说,会是毁灭性的打击:拜托了,拉纳阁下,您不能这样,单子上写的可就是您的名字。” “……” 原体的禁卫总管皱紧眉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眯起眼睛,黑褐色的瞳孔中散发出了一股危险的光芒,轻轻地拂过了这个在大半夜来干扰他轮岗的【外卖员】。 该死的,这个外卖员的长相让他想起了那些太空野狼,【曙光女神号】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帮粗糙的家伙了…… ……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 拉纳的眉头一挑: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扯的事情。 “等等:你们是怎么能够调动外面那台兰德袭击者的?” “还是在这艘船上?!” 毫无疑问,从禁卫总管口中说出来的,是一句诘问,甚至可以说是一句训斥,但是回答他这句训斥的,却是眼前这位【瓦尔哈拉冰雪餐厅】的快递员,那挺起了胸膛的骄傲声音。 “如你所见,拉纳阁下,这辆兰德袭击者归属于我们瓦尔哈拉第三步兵团下辖的装甲连队:从它在铸造世界提格鲁斯的工厂流水线上走下来的那一刻起,便是这样,而瓦尔哈拉冰雪战士餐厅则是由瓦尔哈拉第三步兵团全体成员共同集资所建造的,该装甲车辆也属于本餐厅的固定资产之一。” “至于它现在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那是因为本团在之前的盖德里克星收复作战中表现英勇,而且正是这艘兰德袭击者所在的装甲连队率先攻入了当地兽人头目藏身的堡垒,锁定了胜局,因此,该车辆以及连队的所有成员,将于明日被基因原体大人亲自接见并受训,所以它现在会在这艘船上。” “啊,盖德里克星……” 拉纳点了点头,他知道眼前这个凡人所言非虚,事实上,那场歼灭小型兽人帝国的作战行动,是军团中这两天的焦点话题:毕竟在有阿斯塔特战士参与的人前提下,锁定胜局的居然是一群凡人,的确值得好好讨论一下。 想到这里,禁卫总管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也就是说,你们在舰船上还有好几辆坦克和装甲车?” 禁卫总管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原体的旗舰上突然多了一批外来的装甲载具,而那群在财务部里面批假条的老家伙们,居然没有提前通知他? 该死的。 “不,阁下。” 拉纳的怒火尚未退去,回应他的则是眼前这位粗糙的凡人汉子脸上,那坦然的笑容:直到此时,拉纳才看清了他的累累疤痕。 “它就是唯一一辆了:第三团在盖德里克星的那座兽人堡垒中,与兽人头目所驾驶的古巨基发生了遭遇战,而停在您屋外的那台兰德袭击者和它的全体乘员,就是这次胜利后唯一的幸存者了。” “……” 在这一刻,原体的禁卫总管陷入了沉默,他张了张嘴,但是那张总是能吐出凌厉话语的口中,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当拉纳站起身来,走到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凡人面前,接过了那张所谓的签收单,看了一眼那上面足够他吃半个月的夜宵之后,这位禁卫总管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调已经柔软了不少。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拒绝签下我的名字的话,会怎么样?” “毕竟,我很确定我没有订这些外卖:尤其是这么多的。” “唔……” 外卖员思考了一下,他还抽空用一句拉那听不懂的土语,朝着门外回骂了什么,似乎是他的同伴嫌弃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拉纳不太能听懂这些连低哥特语都算不上的地方方言,但他能够勉强地辨认出其中的几个词汇。 只是……伏特加又是什么? 也不等破晓者继续疑惑,外卖员就转过身来,掏出了身上的数据板,检查了一番,随后一脸严肃的告诉了禁卫总管问题的答案。 “好吧,拉纳阁下,对于您提出的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我已经再三确认过了,本店对于此次商单的预定、接收和确认,以及最后的派送都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如果您拒签的话,那么按照破晓者军团的内务法令来说,就会造成极大的物资浪费,而对您个人来说,可能会产生小小的……麻烦?” “……比如?” “比如说……律令处分。” “……处分?” 拉纳差点笑了出来。 “抱歉,不知名的凡人先生,虽然我这么说,有一些卖弄自己的权能的意思。但是:我想你是应该知道我是谁的吧?” “当然知道,阁下,您是基因原体大人的禁卫总管。” “所以……” 拉纳没有忍住:他极力保证自己的笑声只泄露出来了些许。 “你是想把【律令处分】这个词和我联系在一起?” “嗯……当然。” 凡人认真的点了点头,反而熄灭了禁卫总管脸上的微笑。 “我承认你的地位高贵,拉纳阁下,我对您的功绩和能力也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只不过在军团的内务法令中,白纸黑字的规定了,任何一家舰船餐厅都不允许进行任何形式的物资浪费活动:这部法令是原体大人亲自颁布的,而我们每家餐厅在正式开业前,都要在其宣誓书上签字的。” “我可以保证,本餐厅在此次派送活动中的一切行为,都履行军团的法令,至于您嘛……” 外卖员挠了挠头,他的笑容有些尴尬:也有些狡黠。 “我想,你也一定不会将您自己的身份与权力,摆在原体大人亲自颁布的法令之上吧?” “……” 拉纳眯起了眼睛。 再一次的,他深呼吸着。 这一刻,拉纳突然想起了阿里曼与阿巴顿,想起了这两位其他军团的一连长曾经跟他说过的,在影月苍狼和千子军团中,阿斯塔特们与凡人的相处:那是一种更具有权威性的【尊重】。 影月苍狼,或者千子们,也尊重着他们的凡人奴仆:尊重他们弯腰行礼,亦或下跪时的模样,并且双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为什么偏偏破晓者军团的凡人,就这么难搞呢? 禁卫总管在心中嘀咕着,可他嘴上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头看着这张签收单,在上面寻找着签名的位置:拉纳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凡人说的其实没错。 毫无问题,在道理上,他是不占优势的:尽管他是阿斯塔特,是原体最信任的禁卫总管,但如果他在这些原体亲自确定的事情上,选择了蛮横对待的话…… 他很快就不会是了。 “所以说,阁下……” 就在拉纳于心底暗自告诫自己的时候,大概是看出了这位禁卫总管内心的忧郁,来自于瓦尔哈尔的战士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是您的其他同伴借用了您的名字,让您帮他签收这些外卖呢:毕竟,怎么说呢,我们之前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情况,尤其是在破晓者的战士中,他们似乎将这看作是一种与自己的战斗兄弟们开玩笑的手段,并总是会订购一些比较……稀奇古怪的饮食。” “而且他们还会特别标注,要求我们必须大声的念出签收人的名字和食物名称:这往往会让签收人非常郁闷,还有大量其他的阿斯塔特战士的……笑声。” “……” 虽然毫无道理,但拉纳突然为自己的军团感到了莫名的羞愧。 “多谢提醒,凡人先生:但如果我的同僚中,拥有能在一个晚上吃掉我半个月食粮的家伙的话,那我肯定会对他印象深刻的。” “更何况……” 拉纳没有再说。 更何况,考虑到原体已经开始公开筛选亲卫队的成员了,那么拉纳曾经向原体发出的提议,也已经遮掩不住:昔日的老近卫军们虽然没有对这位背刺了他们所有人的首席刀兵相向,不过一定的冷淡对待还是有的。 毕竟,虽然他们都明白拉纳的苦心,但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道理上的认可和理解,换不来情感上的宽容与忍让。 更何况,事关基因原体呢? 如若不然,拉纳又何必一个人在哨戒室值班:不是没人与他同时轮岗,不过那群家伙宁愿挤在王座间的大门口。 但话又说回来,搞出如此大张旗鼓的操作,然后让整个军团都知道拉纳其实是一个大肚汉,这种幼稚的报复手段,好像的确是那些刺头混蛋能干出来的事情: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外面看笑话呢…… …… 怒火,增加了。 “……” 在沉默里,禁卫总管接过了快递员递过来的笔,此时,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一个这位从来没有订过外卖的老古板,无比关心的问题。 “这些……外卖……收费么?” 拉纳低着头,缓慢的书写着自己的全名,以此作为掩护,隐晦的看向了面前的外卖员,而粗犷的凡人汉子的面容,则因为拉纳的问题露出了一个喜感的扭曲。 “嗯,其实我们这些舰船餐厅都是有原体大人下拨的军团津贴补助的,破晓者战士的一切开销都是免费的:但如果,你是想给予我们餐厅一些资金支持的话……” “嗯……” 话说到一半,这位凡人的目光开始在哨戒室中来回穿梭,重点则是集中在了摆放拉纳私人用品的办公桌上:毫无疑问,那空空如也的桌面,清楚的诉说着禁卫总管的财务状况,也让这位凡人的目光变得有些……失礼了起来。 “……” 拉纳感觉到了某种冒犯。 “我的意思是……” 在禁卫总管无声的视线威压之下,凡人战士咳了一声。 “如果您真的要坚持的话,本餐厅可以接受……” “分期付款。” “……” “……” “很好。” 拉纳板着脸。 “最长期限是多少?” —————— “三个月。” “就我所知:三个月。” 室女座舔了一下指尖,然后开始清点起了菜单上的项目,而在她身后,禁卫总管正如临大敌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目光不断敲打着靠在一旁的动力长剑,一滴汗渍正从他的眉眼间缓缓滑落。 不怪他如此紧张:在拉纳刚刚送走了那些瓦尔哈拉战士后,他转个身的功夫,便发现这位基因之母的侍女已经伫立在了房间之中:而拉纳很确定,他之前绝对没有在房间中看到室女座的身影,而且据他所知,这座哨戒室里面,应该也只有一个入口。 “……” “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舔着有些干涩的嘴唇,禁卫总管沉默了半响,还是向着那个过于瘦弱的背影发出了问题。 “在你们讨论那场盖德里克战役的时候。” 面对这位她的母亲最信任的儿子,室女座回头,耐心的回答了问题,还不忘露出微笑:但是这个微笑却只是让拉纳更加沉默了。 在沉默中,只有室女座清点菜单的声音:清点着那些五十人份的奶油炖鸡、香肠浓汤、番茄肉酱意面、土豆千层面、烤格罗特肉三明治与爆浆苹果派,还有作为甜点的芝士慕斯与煎牛奶。 尽管室女座清点的声音可以说是非常轻微的,但拉纳依旧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并暗自计算这些食物大概能含有多少的热量:当清单上热量累积到了足以养活三分之一个破晓者连队,又或者是至少两打的太空野狼的时候,禁卫总管还有些犹豫的开口了。 “原体大人……是要召开一场大宴会吗:宴请那些有功之臣?” “……” 不远处,室女座那原本如同机械般规整的声音,突然陷入了可疑的沉默之中,而在这股非常可疑的沉默之后,她才更加可疑的点了点头,语焉不详的予以肯定。 “是的,大人……即将召开一场比较隐秘的宴会,这场宴会将会用来宴请那些在阴影作战中,表现杰出的人物……你懂的,破晓者军团中的内务部成员,他们的名单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所以……这场宴会也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这样啊。” 拉纳点了点头,姑且相信了原体侍女的说法,却并没有看到室女座悄悄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渍。 “对了,室女座。” 禁卫总管想起了什么。 “那些瓦尔哈拉冰雪战士。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怎么不记得在远东边疆的行政规划内,有瓦尔哈拉这个世界呢。” “你不记得很正常,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在远东边境。” 当问题涉及到了她擅长的领域之后,室女座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冷静了起来。 “瓦尔哈拉这个世界在大约三十年前被帝国所光复,它位处于极限星域的北方,甚至已经非常靠近更北方的寂静星域了,所以,它并不在远东边疆的范围之内。” “至于这些瓦尔哈拉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在以前,瓦尔哈拉本来是一个气候正常的宜人世界,直到大约十几年前,一颗巨大的冰冻彗星砸落在了他们的世界上,将那个世界永远的改变成了冰雪的模样,还带来了大量的兽人入侵部队。” “瓦尔哈拉人抵挡不住这双重的灾难,向帝国求援,原本,圣血天使的母星巴尔距离他们非常近,但是第九军团的大部分主力正跟随着影月苍狼进行远征,所以距离他们第二近的远东边疆响应了号召,摩根大人派遣了一支部队,和大量的物资,援助了这个世界。” “为了回报摩根大人对他们伸出援手,瓦尔哈拉虽然无法加入远东边疆,但他们宣誓,将会一直为破晓者军团提供至少二十个凡人辅助军团的力量:这些辅助兵团在两三年前才陆续到位。” “这样啊……” 拉纳点了点头,而室女座也已经完成了她的清点,迈步来到禁卫总管的面前,抬起头来,娇小的身躯却释放出了比拉纳还要强上一些的气势与自尊。 “我也有一个问题要询问你,拉纳阁下。” “请讲。” “关于原体亲卫队们的选拔活动进行的怎么样了?” “嗯……” 拉纳抿了抿嘴唇。 “已经选出三个了。” “你,巴亚尔,还有谁?” “不,没有巴亚尔。” “?” 室女座皱起眉头。 “他没参选?”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拉纳笑了笑。 “有什么事情吗?室女座。” “啊,一个小问题。” 室女座收起了清单,踮起了脚尖,拍了拍拉纳的大腿。 “原体让我告诉你,然后让你转达给那些负责选拔的人员:如果有的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连队的人员参加竞选的话,别让他们加入竞选:就告诉他们,选拔已经结束了。” “……” “我们有这些连队么?”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乖乖的照做就是了。” 室女座从阴影中拉出了一辆巨大的拖车。 “毕竟,怎么说呢……” “亲疏有别这种事情,现在还是要搞一搞的。” “现在,原体还能帮你们:可是到了以后,就看你们自己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室女座?” “……” 原体的侍女回过头,用一种莫名的怜悯,看向了摩根最为信任的这个破晓者:此时,某种突如其来的恶趣味,洋溢在了室女座的心头与唇角,而拉纳脸上的茫然无知是最好的催化剂。 “拉纳。” “嗯?” “内环的事情:你这种外环的小崽子还是别管了。” “……?!!” 转过身去,压抑住了自己嘴角上的恶劣笑容,室女座没有再管拉纳脸上的震惊神色,恶意的构想着自己随意的言语,会在军团中引起怎样的都市传说。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想起了什么。 “对了,拉纳: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些夜宵的价钱问题?” 室女座皱起了眉头。 “虽然理论上来说,阿斯塔特战士很少有私产,但是我记得摩根大人很喜欢手搓一些东西,如果手搓失败了,也会直接送给你们,尤其是送给你:那些东西虽然都是残次品,但它们的原材料依旧是价值不菲的,你稍微卖掉几个,都会成为难以想象的富翁的。” “……” 拉纳眯起了眼睛。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轮到室女座,在禁卫总管的脸上,感觉到了那种莫名的鄙夷了。 (本章完) 幕间:钢铁勇士 “内外皆钢……” “……” “内外皆钢。” 在冰冷的空气里,洋溢着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叹息来自于全银河中最为坚韧不屈的那个人,来自于钢铁之主最引以为傲的子嗣,来自于在两个阿斯塔特军团里面,都能身居高位的璀璨将星。 “……” 巴拉巴斯—丹提欧克独自屹立在他那张钢铁制成的办公桌前,面对着覆盖了整张墙壁的星图,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他的心情并不如要塞外的明媚阳光那般美好,连带着这间要塞指挥室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这位刚刚晋升不到十年的战争铁匠,已经将自己锁在办公室里超过两个小时,窗外的喧嚣与嘈杂声诉说着即使没有他的指挥,钢铁勇士们也依旧在有序地进行着各自的任务,没有出现丝毫的慌乱:这既说明了他的治军高效,也让丹提欧克能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纠结与悔恨的交锋中踌躇。 最近这几年,这位最年轻的战争铁匠总是会这样。 毕竟:他在做一件错事。 “……” 沉思片刻,佩图拉伯的子嗣迈开了步伐,绕过了他的办公桌。来到了那张巨大的星图面前,星图上面赫然是整个萨拉玛斯星区的详细布局,丹提欧克那被钢铁所包裹的手指,就这样在星图上来回不断地摸索着,轻点着一個又一个世界的名字,他熟记于心。 奎特、赛德杰茨、卡列斯、图拉布拉克斯、玛卡托尔、古尔格拉德、以及他们现在所在的新喀土穆星,还有被这一众世界所环绕的的女皇王冠:萨拉马斯。 ……萨拉马斯…… 钢铁勇士的手握成拳,在这个银河的东方边缘中,最为荣耀的世界上,轻轻的磕碰着,此时,丹提欧克的心中,正洋溢着一种作为佩图拉博的子嗣,所不应该存在的情感:那便是【骄傲】。 丹提欧克感到了骄傲,他当然有资本感到骄傲:不仅仅是他,在他的办公室外面,在这座新兴的要塞之中,在整个萨拉马斯星区,在他刚刚所抚摸与默念过的每一个世界的土地上,有无数个要么正在拼搏建设,要么就在勤勉值守的钢铁勇士,他们通通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 “……” “对于一个奥林匹亚人来说,这真是离经叛道。” 战争铁匠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着,他的嘴角划过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指尖则再一次细腻地划过了星图上的每一个世界:而在绝大多数的世界上,都有着一个包含着圆圈的五角星符号,那是标志着这个世界已经完成了要塞化,并且其星球要塞,此时正在良好地运转的意思。 而这,就是丹提欧克,以及他麾下的六千多名钢铁勇士,花费了数年时间,才达到的功绩:他们走遍了远东明珠的每一个世界,在所有值得捍卫的文明都市旁,仔细的丈量土地、勘探数据、结合当地的传统并团结民众,来打造理论上最完美的防御体系,而在那些自我力量不足的世界上,他们甚至还会留下一定规模的兵力,以此来保证他们建造的要塞能够良好运转。 这一切,都来源于那位阿瓦隆之主的命令:在几年前,当萨拉玛斯星区逐渐被纳入到了人类帝国或者说远东边疆的行政管辖之后,破晓者的基因之母便特地召见了丹提欧克,拜托给了他一件事情:摩根希望丹提欧克和钢铁勇士们,能够前往萨拉玛斯星区,协助那里的人民打造完善的防御体系,在他们的心中建立起对于帝国的信心,同时也是防备那些域外黑暗中,随时可能来犯的敌寇。 这是一个无比正当,而且也无比荣耀的任务:战争铁匠当然没理由拒绝。 丹提欧克还记得,也就是在那次召见中,摩根给予了他能够在萨拉玛斯的部分世界上,征召新兵的权力:在当时,这只是一种权宜之计罢了,毕竟,那个时候的丹提欧克手下,不过区区几百人而已,对于整个萨拉玛斯星区的防御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 但无论是摩根还是丹提欧克都没想到的是:在这几年里,不仅佩图拉博会时不时的关注他的子嗣在破晓者军团中的处境,并且按照钢铁之主自己的【计算】,不定时地送来援军和一定的基因种子,而且丹提欧克手持着佩图拉博送来的基因种子,以及他和他的兄弟们【省吃俭用】下来的,在萨拉马斯星区的扩编行动,也是异常的顺利。 在战争铁匠意识到他应该阻止这种趋势的时候,活跃在阿瓦隆地区的钢铁勇士的数量,已然悄悄地突破了六千名。 或者说,至少突破了六千,因为丹提欧克很清楚,有些时候,当破晓者和钢铁勇士们在一起行动的时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破晓者在行动之余,在当地世界进行了次征兵活动,并在成百上千的候选人中顺利筛选出来了几名新血。 而这个时候,随行的钢铁勇士看着那些落选的优秀候选人,往往会心痒难耐:毕竟这些候选人在任何军团中都称得上是好苗子。 丹提欧克很了解他手下这些连长或者小队长们的求贤若渴,所以他非常人性化的将手中的基因种子分出去了一部分,默许他的部下们在单独行动时【便宜行事】。 所以,活跃在阿瓦隆地区的钢铁勇士如今到底有多少个,其实战争铁匠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清楚,他也在暗自打鼓,毕竟如今活跃在萨拉玛斯星区的钢铁勇士们,都有自己的任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集结起来,统一的清点人数了。 想到这里,丹提欧克就感觉自己的头发中渗出了点冷汗。 当然,在面对摩根的时候,战争铁匠一向是咬紧牙关,就是六千人,而对于除了摩根之外的任何提问者,丹提欧克更是连提都不会提这个问题。 毕竟,他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丹提欧克还是可以拍胸脯保证的。 在这些年里,每一名生活在阿瓦隆地区的钢铁勇士,都切实的投入到了这些漫长的建筑计划中,为之奔走、流汗、操劳、甚至是受到了伤害:他们共同打造了一份巨大的功勋,而丹提欧克当然不敢独吞这份功劳,他甚至发自内心的怀疑自己的所谓功劳,到底有没有超过任何一个,正在外面打地基与测量数据的战斗兄弟。 他觉得没有,毕竟他的战斗兄弟们都在流血流汗,在亲手缔造出世间最伟大的城堡,而他的大多数时间则是消耗在办公室里面,调度的所谓的数据信息,与阿瓦隆或者萨拉马斯保持沟通:尽管如此,他依旧得到了所有人的信任,钢铁勇士们爱戴着他们的战争铁匠,无论是从第四军团带来的老兵,还是在本地征召的新血,他们都将丹提欧克视为合格的领袖。 坦白来说,这种承认比任何功勋都更让丹提欧克感到高兴。 “……” 想到这里,佩图拉伯的战争铁匠笑了起来,骄傲与快乐冲淡了萦绕在他心头的忧郁:距离丹提欧克离开了他的家乡奥林匹亚,并应征加入到了第四军团的这五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几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如此真挚的快乐。 他知道这是真挚的快乐,这也是简单的快乐:他们做着正确的事情,尽着自己的责任,肩并肩的站在一起,与人类帝国的子民们共同合作,看着他们的劳动成果一天天的坐落成型。 一座座充斥他们智慧与汗水的要塞,在那最完美的地基上拔地而起,并在无数凡人的欢呼中,被嵌入了最后一块砖瓦,而加入到工程之中的每一名钢铁勇士,都可以骄傲的将他的名字,刻在要塞的墙壁上: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的名字将与这座伟大的要塞一起,在凡人的歌颂与感激中,屹立到它的责任的尽头。 在很多时候,那些与他们共同打造这座要塞的凡人工匠,又或者是与他们并肩作战许久的凡人辅助军们,也会将自己的名字,刻在钢铁勇士们的下面:远远看去,就像在这座本就坚不可摧的要塞上,又搭建了一座更坚固的小要塞。 战争铁匠不得不承认,这是种他在此之前从未发现过的,新颖的建筑学问。 “……” 丹提欧克再次笑了起来,他的手指在星图上摩挲着,低声的向自己汇报着工作上的内容。 “那么,在完成了这颗新喀土穆星上的要塞作业后,这个帝国星系中的所有文明世界,也已经全副武装了,我们可以再往北:那里是不是就是赋税之路区域了?” “严格来说,我记得这个地带已经不属于远东边疆的范围,但我还记得,我们应该在它的一些重要世界上修建要塞,毕竟按照更北边传来的消息,诺斯特拉莫也已经是帝国的一份子了,那么这条赋税之路就是连接着诺斯特拉莫与萨拉马斯之间最紧要的通道了,的确应该在上面修几座保险用的要塞。” “……” “就这个世界吧,它的位置看起来格外重要,嗯……” “查瓜尔萨。” 战争铁匠的手指在这个从未被人关注过的世界上敲了敲,他随后向北一滑,便来到了诺斯特拉莫的阴影中,而向南摸索着些许,又来到了萨拉马斯,当他向东方那更黑暗的区域前进的时候,一个被用最猩红的笔迹所标注出来的【乌兰胡达】,正抵带了这三个世界所联合起来的圆圈中心。 “差不多就是这样。” 战争铁匠点了点头。 “摩根阁下和康拉德阁下的联军就在诺斯特拉莫区域,很快就将途经查瓜尔萨南下,他们也许会以那里为出发点,讨伐乌兰胡达:如果我们继续向北修建要塞的话,也许就会在查瓜尔萨与他们会合,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摩根阁下。” “正好,这一次可以去感谢一下她上次送来的礼物。” “……” 战争铁匠摸了摸自己有些发酸的脖子,那是长期办公的痛苦,他在沉默中思索着什么,但是屋外传来的阵阵孩童笑声,却是打断了丹提欧克的漫长沉思。 佩图拉博的子嗣几乎是本能的皱起了眉头,但是很快,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去过问,虽然按照第四军团传统来说,当他们在修筑要塞的时候,别说是这些凡人中的孩子了,他们甚至不会允许任何的凡人在要塞的旁边围观。 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不仅仅在建筑工地中,充斥着大量甚至是自愿来帮忙的凡人,就连在建筑工地外的山丘上,都有着不少用好奇的眼光来,观望这些庞然大物的孩子,其中胆大的甚至敢跑到阿斯塔特战士的身边来,摸摸那些无比冰冷盔甲,用仰望的目光观察着这些闻所未闻的巨人。 毕竟,从很久之前开始,在阿瓦隆本地征召的新兵数量,就远远多过了从第四军团赶来的老兵:比例大概是五比一吧,而这些在远东边疆本地征召的钢铁勇士们,是绝对不会粗暴的将凡人的孩子们驱赶走的,他们最多将这些孩子摆放在安全距离之外。 丹提欧克曾经试图劝说他们遵守钢铁勇士的古法,但换来的却只有这些新血们困惑的目光,战争铁匠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除了这些心慈手软的坏毛病外,这些远东边疆的小伙子们,的确是最顶棒的新兵,是钢铁勇士军团很久都没有见过的好苗子了,他们以前甚至没资格招募这么好的新兵。 更何况…… 战争铁匠深深地呼吸着:即便是在思考这些琐碎的烦恼,他也并不感到生气。 在远东边疆待了这么久,在凡人的欢呼中,在心平气和中,修建了这么多梦想中的堡垒之后,哪怕是最为沉默寡言的钢铁勇士军团的老兵们,也很难再像第四军团时期那样,做出什么暴力的行径了:无论是战争铁匠,还是他的那些老部下们,似乎都陷入了一种颇为奇妙的平和心态之中。 虽然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种美妙的场景不会持续太久,他们终究是要回归语军团的,要回归到第四军团的古法之中,但最起码,现在,没有人愿意主动提出这个痛快的现实,来打破所有人都在沉默保持的美妙时光。 丹提欧克也是如此。 “……” 战争铁匠苦笑着,看着自己桌面上的摆放的那些物件:除了必要的那些办公用品外,就只有三个额外的【私人用品】。 第一个是一封信,来自于他的基因之父:佩图拉博在信中照样阐述了一下第四军团近日里的种种战况与【胜利】,又老生常谈的嘱咐丹提欧克,不要在破晓者的军团中堕了他的颜面,并且又非常【不经意】的提到了,摩根在与他的信件中,对于丹提欧克和其他钢铁勇士的赞美之词。 战争铁匠能感受到,他的父亲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心情一定是不错的,而在他的基因之父心中,对于丹提欧克的信任,也一定是能让大部分的钢铁勇士感到嫉妒的:但尽管如此,战争铁匠依旧不得不用一种苦笑的心态,来面对这封信。 毕竟,几乎每一次,战争铁匠都要抬起笔,在那些【胜利】后面的伤亡率上,点上一个小数点,然后再传看给那些阿瓦隆本土的钢铁勇士们:这成为了老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成为了在新人们面前,为原体所竖起的一面遮羞布。 “……” 原本,这没什么,但如果与旁边的那个物品一起来看的话…… 战争铁匠的目光漂移,他看向了桌面上的那四枚戒指:这是破晓者军团中的连长戒指,只有每个连队的连长才有权利拥有,象征着自己对于一个连队的管理权:而摆在丹提欧克桌面上的这几个,分别是四十六到四十九。 在破晓者军团之中,并没有这四个连队,而在摩根将这四枚戒指交给战争铁匠的时候,基因原体也什么都没说,但是战争铁匠却非常清楚阿瓦隆之主想说什么。 而这,也是他的担忧,是他不得不留下这四枚戒指的原因。 毕竟,战争铁匠很清楚:他终有一日是要回归到第四军团的,但是屋外的那些阿瓦隆新血,那些他们亲手选拔出来,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军团新兵们,那些对于基因原体的一切认知,都是被老兵们所遮掩的,被蒙在鼓里的新兵们。 他们也要回去么? 他们也要去忍受,那个真正的第四军团吗? 他们…… 真的不会闹出事情吗? …… 无论事态的发展怎样,都肯定不是这些新兵能承受的。 可是,这些新兵,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不过是一群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并且维护着自己的良知,对自己的原体拥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的棒小伙子罢了。 “……” 他又看了一眼那些戒指。 战争铁匠之所以选择从摩根的手中接过来这些戒指,就是为了那些新血考虑:他总要为那些棒小伙子留下一条退路吧。 …… 也总要为另一些人,一些他的老伙计们,给出保障吧。 战争铁匠苦笑了起来,他看见了桌面上的第三样物品。 那是一份阵亡通知单,一份即将邮寄给佩图拉博的,关于在远东边疆地区战死的钢铁勇士们的阵亡通知单。 “……” 战争,铁匠勾起了唇角。 说实在的,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第四军团那边陆陆续续派来的援兵,也已经有好几批了,总数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人了:虽然在钢铁之主的眼中,这一千多名战士如今已经伤亡殆尽了,但是战争铁匠却很清楚,真正战死的人数,恐怕连五十个都不到。 但那又如何呢? 这么多年以来,他签署的阵亡通知单,他以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做担保,确认的阵亡人数,已经超过了五百人了。 “……” 他们当然没有死,他们甚至活的好好的,在萨拉玛斯星区的各个世界上,享受着凡人的欢呼,构筑着梦想中的堡垒,以自己的贡献尽可能的为帝国服务:而是不是在毫无意义的战争中,成为那毫无意义的一个数字。 坦白来说,当第一个老伙计来找到战争铁匠,小心翼翼的渴望能够成为【阵亡人员】的时候,丹提欧克的内心里其实并没有非常多惊讶:事实上,他早就预想过这样的情况了。 他只是没想到,在开了一个先河之后,【阵亡人数】就如同雪崩一般,彻底遏制不住了,就连那些陆陆续续赶到的援军们,也对这一点熟视无睹,不少人甚至在远东边疆建造了几年城堡后,也欣然加入到了【阵亡名单】中。 远在天边的钢铁之主,反而对这种【牺牲】感到了满意。 “……” 丹提欧克苦笑着,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欺骗基因原体的烈火在他的心中沸腾,那是作为阿斯塔特最本能的痛苦,但是在那颗煎熬的心中,战争铁匠却也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执拗。 于是。 他拿过了那张纸,那张对于基因原体的又一次欺骗。 无比痛苦的。 开始落笔了。 先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如今依旧鲜活的名字,随后又是在最下方的,作为确认人的,丹提欧克自己的名字。 战争铁匠写的熟练,他已经签署过无数份这样的名单了,签署过无数次自己的名字了。 “……” 他只能希望一件事情。 他只能希望,他会一直坚持把自己的名字:签在最下方。 (本章完) 第423章 世界线的变动 当午夜幽魂率领着刚刚与他重逢的子嗣,在诺斯特拉莫上清洗着那些往日的余孽的时候。 当破晓者军团中最精锐的战士们云集在【曙光女神号】上,为了基因之母身旁那些无比荣耀的重担而竭尽全力的时候。 当丹提欧克带领着他的战斗兄弟们,在偏僻荒废的边境世界查瓜尔萨的荒漠上,亲手打下了一座巨型要塞群落的地基,并规划着整条赋税之路上剩下的五十多个帝国世界的防御体系的时候。 名为【掠食者熔炉】的庞大阴影,也终于现身在了人类帝国的东方边界之外:超过二十个散播在星系边缘的前哨站,在不到五天的时间里,陆续地汇报了这个怪物般的异端铸造世界的行踪。 除此之外,在人类帝国所控制的银河系边疆,和被称为【域外黑暗】区域的银河系外环之间,无数遍布其间的前哨站和巡查舰队,也在接连不断的传回各种各样的入侵警报,汇报着各种各样的敌情:乌兰胡达的入侵就宛如在死寂战场上的一声炮响:它绝非孤单,而是象征着接下来,那漫长、嗜血与疯狂的战争交响曲。 而这首战争交响曲的第一个音节,就发生在了萨拉玛斯星区的边缘。一個名为史提吉雅四号的小世界上:原本,这个世界只是一块荒凉巨大的黝黑岩石,在人类帝国的舰船抵达之前,只有一个极度衰败的人类殖民地,被纷争时代的长夜困在了这里。 这个世界毫无疑问的在双头鹰的旗帜下,向着人类之主所宣誓效忠,成为了帝国安置在银河边缘的前哨站,以换取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物资和武力保护。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只有少许观察员驻扎在该地,统治着当地的殖民地,并且心怀恐惧的不断观察着银河系外侧,那些超自然的威胁:直到乌兰胡达即将入侵的谣言传遍了整个萨拉玛斯,才又有几十名钢铁勇士,驻扎在了这个人类帝国实际上的东部边疆。 佩图拉博的子嗣们接过了所有的统治权,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小而结实的城堡,以及比整个殖民地还要巨大的停机坪。 这两个建筑物也很快就彰显了它们的作用:就在康拉德的诺斯特拉莫清洗进行到了最后一天,仅剩的那些午夜显贵们也被有条不紊的驱赶到了荒漠中的堡垒里,逐一处刑的时候,作为前哨站的【史提吉雅四号】,也终于观察到了那个出现在星系边缘的庞然大物。 谣言是真实的:在文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掠食者熔炉】的金属躯体撕碎了至高天的面纱,它那足以在亚空间中进行跃迁运动的亵渎引擎,点燃了可以照亮整个星系的烽火,这头无可匹敌的捕食者从域外黑暗的方向赶来,至于它的的目的地,毫无疑问便是刚刚投入到帝皇麾下的萨拉玛斯星区。 而就在【史提吉雅四号】上的观察员和居民们,因为目睹到了这末日般的存在,而陷入了极度恐慌的时刻,当地的钢铁勇士们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们的任务:这些阿斯塔特战士大多都是年轻人,他们中只有不到十个是从第四军团赶来的老人,而剩下的,则通通都是在阿瓦隆本地征召的新血,这也是活跃在萨拉玛斯星区的【六千】钢铁勇士部队中,常见的状况。 这些第四军团的新人大多刚刚完成了训练,拥有着与佩图拉博的军团相比,更加卓越的勇气,以及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 年轻的战士们在他们老练的指挥官的领导下,迅速地分成了三个部分,同时开始行动。 第一部分的战士,迅速向更后方的诸多前哨站和军事基地,汇报了大敌的入侵,并井然有序的将殖民地内一切能够使用的东西:比如武器、载具、甚至是那些半永久性的大型机械,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了拆迁,装上了运输机,在搞定了这些后,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用来运载居民的财产,并且做好了最谨慎的记录。 第二部分的人数是最多的:他们依照着手中的名册,将整个殖民地中所有的凡人,无论是帝国的官吏还是本地的居民,都通通的聚集了起来,依次送往了停泊在轨道上的运输船,那比整座城市还要庞大的停机场在这一刻发挥了最伟大的作用,保证了所有人都能够在一个批次内,全部送走。 在那庞大敌人的威胁,以及数年来,钢铁勇士们所树立的仁慈与权威的共同作用下,撤退行动甚至进行得比拆迁行动还要顺利,一位钢铁勇士的药剂师还能给自己留下充裕的时间,在运输船内为一位临盆的凡人孕妇进行剖腹产,并让那刚刚降生的婴儿,能够最后看一眼自己的故乡。 而在负责拆迁与疏散的这两队人马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人数最少,却也最为勇敢的第三部分,则是抓紧时间,开启了一项谋划已久的伟大计划。 在观察到【掠食者熔炉】出现在了星系边缘之后,这一队人马就迅速的登上了最轻快的飞船,抵达了星系中央,那个最为庞大与显眼的史提吉雅一号上:在驻扎的这几年中,钢铁勇士们并没有困守在那个狭小的殖民地里面,他们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废土世界上,同样建造了一座庞大的城堡,甚至安装了相对应的虚空盾以及自动武器,即使在没有人驻守的情况下,这里依旧能够进行装模作样的反抗。 赶在乌兰胡达的铁蹄正式抵达之前,这些勇敢者们来到了这座谎言的城市中,有条不紊的开启了自动防御系统,还释放出假信号,吸引了掠食者来到这里,然后又在那异端的铸造世界即将吞噬掉史提吉雅一号的阴影中,惊险万分的逃离了出去。 但他们并未跑远,因为漫长的努力与惊险的行动只为了接下来的那一刻:这队钢铁勇士的舰船躲在远方的阴影中,一边向正在疏散的两队友军实时报道着乌兰胡达的行动,以掩护友军的撤离,一边则是拿出了最好的记录仪器,开始丝毫不差地记录着【掠食者熔炉】对于其他世界的进攻方式。 毕竟,虽然【掠食者熔炉】在远东的诸多世界上凶名赫赫,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异端铸造世界,到底是如何吞噬掉其他世界的,帝国对于这个即将入侵的大敌完全是一无所知:所以,钢铁勇士们非常确信,他们现在正记录的内容,将会是帝国抵抗这个来犯之敌时,最需要的情报。 因此,佩图拉博的子嗣们一边欣喜于友军和殖民地的所有居民都已经成功撤离的喜讯,一边开始激动万分的记录眼前的场景:他们终究是第四军团的战士,在他们的血脉中,流淌着有关于建造、钢铁与毁灭的神圣意志。 对于这些天生的建造者与毁灭者来说,还有什么比目睹着一个完全由金属所驱使的世界,用最彻底也是最暴力的手段、去摧毁、乃至去【吞噬】另一个世界,更能让他们感到心潮澎湃的呢? 一个进行了最彻底的改造,能够在银河中随意遨游,并且用超巨大的金属仪器,彻底击碎并吞噬其他世界的【金属星球】:拜托,虽然这个【掠食者熔炉】的确是一个需要被彻底打倒的可怕对手,但它也的确是超酷的,好吧? 像这样的思想,彻底笼罩了这些勇敢的钢铁勇士们的大脑,虽然他们现在就处于乌兰胡达的射程之内,一旦被发现,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但这完全无法熄灭他们心中的熊熊烈火:能在尽职尽责的同时,目睹到如此伟大的奇迹造物的存在,哪怕是粉身碎骨,也是完全值得了。 现在,他们就算是死,也绝对是值回票价了呀。 不过,这些勇敢者的性命,终究是无虞的:因为他们之前在史提吉雅一号上的辛苦劳动,在此刻得到了最完美的回应,那庞大的虚空盾、凶猛的自动防御火力、以及地表上的坚固要塞,将乌兰胡达彻底的给哄骗了过去。 佩图拉博的子嗣们从来不懂得缺斤少两的意思,在这几年的驻扎时间里,他们的确是运用了大量的建筑材料和时间,勤勤恳恳的打造了一座完全能够容纳数百万人的坚固都市,以及一个文明世界所需要的一切设施,甚至在街道上摆放无数以假乱真的人类投影,来充当他们这场弥天大谎的道具。 可以说。除了没有真正的居民之外,史提吉雅一号甚至比帝国中绝大多数的世界,都要更符合文明世界的标准。 而这种可口的存在,自然吸引了乌兰胡达所有的注意力,饥饿之星已经在域外黑暗和食尸鬼群星中逃亡了太久,无尽的进食欲望已经摧毁了它原本就不多的理性。 留下来的钢铁勇士们在激动与颤抖中目睹了一场盛大的屠杀,他们满怀敬意的看到了:仅仅是乌兰胡达的靠近,便已经让庞大的帝国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了,更不用说那些口径达到数公里的切割光束以千百为单位聚集起来,转瞬之间就切割了整个大陆,还有那足以与舰队抗衡的肉体无人机群,以及掠食者表面那数公里厚的外置盔甲,都表明了这是需要至少一个阿斯塔特军团严肃处理,才能对抗的对手。 佩图拉博的子嗣们将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直到掠食者张开了它的大嘴,将整个世界吞噬殆尽,并很快就因为上面没有半点的生物能量,而陷入无边的狂怒的时候,这些勇敢者才在那些肉体无人机群四散寻找的前夜,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一次盲目的亚空间跃迁。 帝皇保佑,他们再次出现的地方,距离萨拉玛斯并不遥远,他们中除了少许在跃迁中,遭到了精神创伤的倒霉蛋外,其余的人都能立刻接受属于自己的奖赏。 而在他们进行跃迁之前,这份无价的实时投影,就已经通过他们事先携带的先进仪器,传达到了两位基因原体的案头,传达到那正在诺斯特拉莫的宙域中,进行临战集结的庞大舰队。 —————— 【而这,就是我能在这里,为你讲述这一切的原因。】 摩根放下了数据板,她的目光看向了舷窗之外,此时,无边的虚空正因为一整支舰队所散发的光芒而照亮,让人能够清晰的看到那数以百计的无人机和小型舰船,正在那些庞大的主力舰中,不断的运输着人力和补给:一切都预兆了一场漫长远征的到来。 “既然是在诺斯特拉莫大清洗的最后一天……” 伫立在她的母亲的身后,室女座一边奋笔疾书,记录这一切,同时还在口中喃喃自语着,推算着另外的时间和事态。 “也就是说,上述的这一切都发生在:以我们的视角来看,大约十六个小时之前?” 【是的。】 原体点了点头,她将数据板放在了手边那一摞完全由数据板所累积的高塔上:这些信件或情报的高度已经与摩根面前的这张桌案持平了,它们无一不是来自于萨拉玛斯各处前哨站或者军事基地的求援以及警告。 【大概在十个小时前,萨拉玛斯主星上的总督,向我发出了求援的信件,而在他之后,在这十个小时里面,我又接到了至少两百封侦查或者求援的汇报。】 【从最北端的奥勒都司到最南端的普拉迪斯,整个萨拉玛斯星区都在遭受不明敌人的进攻:除了乌兰胡达之外,还有无数来自于域外黑暗之中的恐怖孽种。】 【比如说野蛮的托鲁克,它们是欧格林蛮人的劣等近亲,来自于某个不愿意臣服帝国的殖民地,还有格拉布罗的食人魔军团,以及失落卫星泰克斯的灵能战士,甚至是少许的克拉夫异形……】 “……” “您的意思是:这极有可能是由乌兰胡达所领导的,一次来自于域外黑暗的大规模联合入侵吗?那我们可就需要动员整个远东边疆的力量了,母亲。” 【别那么紧张,阿尼亚。】 原体笑了起来,她笑声中的轻松让室女座安静了。 【并不是一次联合入侵,只是不约而同的行动而已:覆盖了整个萨拉玛斯的域外黑暗狂潮,并没有统一的指挥,他们无非是一群各自为战的垃圾,彼此之间甚至都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它们之所以会选择这个时候一起来犯,不过之前借助乌兰胡达的强大,在帝国集中全力对付掠食者熔炉的时候,为己身谋取利益罢了。】 “就像是那些总是喜欢趁火打劫的黑暗艾达么?” 【没错。】 原体点了点头。 【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记得吗,我的阿尼亚,帝皇曾经以萨拉玛斯星区为起点,对域外黑暗区域发起了一次远征,意在讨伐异形克拉夫人的无光巢穴,那次远征的确以胜利而告终了,但帝皇并没有系统性的消灭域外黑暗中的所有威胁,反而彻底打乱了里面微妙的秩序。】 【霸主克拉夫人的倒下促使域外黑暗进入了新的洗牌阶段,而这次入侵不过是混乱在持续了几十年后的必然结果罢了:像乌兰胡达或者这些来犯的孽种,都是在域外黑暗中生活不下去了,从而不得不向帝国进发的失败者,我早已预见到了它们的存在,毕竟,这种连锁反应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这,也是我提前十年,派遣钢铁勇士在整个萨拉玛星区大兴土木的原因:依靠着萨拉玛斯星区的凡人辅助军,也就是萨拉玛斯守夜人军团,那堪比太阳辅助军的强大战斗力,以及钢铁勇士在当地兴建的要塞,再加上我调度过去的支援兵力,萨拉马斯足以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除了乌兰胡达之外的任何对手了,而即使有他们解决不了的敌人,无非是让我多跑一趟。】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集中力量解决了乌兰胡达,剩下的这些入侵者不过是明日黄花:这也是你仅仅集结了几千兵力的原因吗?” 【是啊,毕竟即将在乌兰胡达讨伐战中唱主角的,可是康拉德和他的第八军团呢:我的兄弟好不容易在这次诺斯特拉莫大清洗中,选出了那些他不太满意的子嗣,他现在太需要一个合理的机会,让一些未来的隐患,合情合理的消失在战火中了。】 【要知道,我的这个兄弟可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的确,以午夜领主军团现在的战斗力和形式风格,正面进攻一个异端的铸造世界,也只会是一场惨烈的胜利了:但是,母亲,我们也不能让这场胜利来得太过于代价高昂了,不然对于康拉德阁下日后的统治,还是很不利的。” 【我知道……】 原体点了点头。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康拉德先出发呢?】 “……怎么说?” 【我联系了另一群人,联系了我的一批朋友们。】 原体笑了起来。 【我联系的那些散布在远东边疆各处,与我一直保持着亲密合作的铸造世界,要求他们携带着自己的力量来参加这次远征,共同讨伐乌兰胡达。】 “他们……会愿意么?” 【……】 原体看了一眼她的侍女,她接下来的那句话,显得很轻佻。 【我告诉他们,我不会加入到这场战斗之中,自然也不会夺取任何的战利品。】 【所以,乌兰胡达,这个从火星走出来的,在充斥着各种异端技术的食尸鬼群星中,生存了如此之久的,掌握了如此亵渎的科技,和古老的异形技术的铸造世界:它上面的一切值得利用的财富,以及尚且能够救赎的仪器,自然就要归属于那些击倒它的勇士们了。】 【至于能分到多少:当然就要看各位勇士们,在击杀这头恶龙的时候,都付出了怎样的贡献。】 “……” “这位……一次分赃?” 【这是一个盟约。】 摩根笑得端庄。 【我们可以叫它……】 【午夜盟约。】 “……” “奇怪的名字,母亲。” 【康拉德起的。】 原体抚摸着面颊:当提到那位午夜幽魂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的瞳孔中总是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 【不过,当康拉德说出了这个名字的时候。】 【他的确笑的……耐人寻味。】 (本章完) 第424章 一件日常的工作 他笑的耐人寻味。 但很快。 他就笑不出来了。 ——————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午夜领主军团的首席智库:费尔—扎罗斯特笑不出来的原因并不多,但就在刚刚,他很不巧,也可以说是很不幸的,又发现了一个。 只不过,智库大人现在没心情将这个新发现记录在他并不短暂的沧桑征途之中,因为他正盘踞在自己的座舰【苍白面纱号】上,对着他手下的小队长、战士、还有那些凡人的舰长和船员们…… 骂街。 …… 骂的很激烈。 所幸,并不难听。 “加速!” “加速!” “给我过载引擎!让这台该死的船给我跑起来!!” “我他妈说了!让你们加速!别管亚空间引擎的狗屁稳定性了,我们都要被甩在战线的最后头了,我站在舰桥上甚至看不见那群该死的机油佬的屁股!” “草!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群玩齿轮的能这么玩命!” “别管那什么下层甲板和引擎室了!没爆炸就不用告诉我!你们这群混蛋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我不惜代价的加速,不惜一切的加速:我在雷达上都看不见原体的座舰夜幕号了!康拉德大人现在可就在战线的最前方,他需要我们!” “他妈的,鸟卜仪式怎么全是这群机油佬的船?破晓者军团的那个老妈子到底跟这群混蛋玩意儿说了什么?一個个跟疯了似的。” “所以,我的要求就是让这艘船全速的跑起来,给我撞到战场的最中央去!听懂了吗!听懂就滚回你的舰长座位上去,做不到,我就把你的皮给剥了!” “呸!”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尾调,扎罗斯特擦去了嘴边的白沫,余怒未消的朝地板上啐了一口,然后便将已经脸色苍白的凡人舰长,随手扔到了一旁,任凭他回到座位上,让这条该死的巡洋舰去跑出它理论上的最快速度:哪怕直接爆炸了,炸死这船上的十多万名凡人水手,也在所不惜。 “帝皇诅咒的一天……” 首席智库,同时也是第八军团中名列前茅的主力连连长,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口中依旧低语着他那富含泰拉腔调的诅咒,额头上暴起的青筋,与苍白瞳孔中不正常的猩红血丝,无不在说明这位康拉德之子正行走在暴怒的边缘。 其实,对于扎罗斯特,或者任何一位第八军团的战士来说,这种暴怒都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康拉德的子嗣们虽然生来就知晓如何运用血腥和恐惧的权柄,但他们从不会将内心中的残忍,以如此直白的方式表明在自己的面孔上。 他们更喜欢用那种耐人寻味的恐吓言语,又或者是阴影之中的血腥艺术品,来表达自己的权威:而作为军团中的首席智库,扎罗斯特更是这种矜持风度的大师。 但今天,他却不得不与至少两万名同一军团的战斗兄弟,几乎同时的:破防了。 原因无他…… 还不是因为阿瓦隆的那个白毛娘们搞的鬼。 “……” 扎罗斯特舔了舔牙齿,他因为脑海中的亵渎称呼而陷入了短暂的不安之中,这位泰拉裔的午夜领主老兵自认为绝非是什么狼心狗肺的混蛋,作为康拉德的子嗣,他知道所有的午夜领主,其实都欠着摩根天大的人情,而作为一名智库,那位破晓者的基因之母,更是扎罗斯特乃至所有第八军团中的所有智库的授业恩师。 但…… 抛开事实不谈。 现在的情况,的确让在场的午夜领主们陷入了无能狂怒。 “……” 扎罗斯特日趋阴沉的目光扫过了面前的鸟卜仪,这台仪器依旧在忠诚的向它的主人展现着大半个星期的场景:那是一片空旷寂寥的宙域,那是无数燃烧的烽火,那是如同湍流一般,席卷了上千艘战舰与数百万大军的绞杀罗网。 那是乌兰胡达的身死之地。 是午夜领主军团在与他们的基因之父重逢之后,将会第一次并肩作战的地方,也是值得整个军团去铭记的银河圣域。 …… 原本,情况会是这样的。 再看了一眼鸟卜仪,智库摸着额头,叹息。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与午夜领主们原本想象的,有了亿点点小小的不同。 —————— 贝里恩星系,是萨拉玛斯星区中一个平凡无奇的角落,除了比较靠近星区的首府,及人口稠密的萨拉玛斯星系之外,这个只有三颗行星的巨大星系并无特别之处,连资源都是如此的匮乏。 原本,午夜领主军团并不打算在这里阻击乌兰胡达,康拉德之子们在讨论过后,将伏击掠食者熔炉的地点定在了贝里恩星系身后的奎特星系,那里距离萨拉玛斯星系要更近一些,不但能够让乌兰胡达孤军深入,而且还能更方便的从大后方获得补给。 围绕着这两点,绞杀掠食者熔炉的计划,其实很快就被设计出来了,只不过作战方案的敲定并没有抹去第八军团上空的阴云:无论是身居高位的军团执政官们,还是各个主力连队的连队长,都在自身所栖息的阴影中窃窃私语着,讨论着原体发动这场绞杀作战的意图。 午夜领主们并不觉得,他们的基因之父会为了这个萨拉玛斯星区而战,因为这里与第八军团几乎毫无关系:这里的居民向阿瓦隆的女王宣誓效忠,他们的人力和资源是优先供给远东边境的军队,虽然康拉德和摩根之间的亲密关系,在帝国境内从来都不是一个秘密,但既然那位蜘蛛女皇的军队也同样在萨拉马斯星区,为什么这个麻烦不由她来亲自解决呢? 还有一点:虽然这么有灭自己威风的感觉,不过任何一名理智尚存的午夜幽魂都不得不承认。面对乌兰胡达这种异端的铸造世界,第八军团其实拿不出多少行之有效的手段,他们所擅长的恐惧战术在这群从食尸鬼群星中走出来的疯子面前,跟笑话没什么区别,而至于正面强攻…… 很可惜的是:因为此前在帝国境内的糟糕名声,第八军团连一个愿意跟自己长期合作的铸造世界都找不着,别说泰坦军团或者骑士家族的援助了,他们连装甲连队或者重炮都少的可怜,也从来都没有没有在正面战场上,大规模捉对厮杀的偏好,这样的作战风格,怎么可能去对抗一个已经全副武装的异端铸造世界呢? 胜利当然不是问题:但代价也许会异常高昂。 原体,不可能不懂这一点。 …… 所以,他为什么这么做? 在这样的怀疑心理下,各种各样的流言开始在军团的走廊中传播了起来,毕竟,虽然午夜幽魂和他的子嗣们的第一次接触可以称得上是平缓且令人安心的,但是原体和阿斯塔特相处的时间,依旧算不上漫长,他们还建立不起来足够坚固的互信渠道,也缺少对于彼此的绝对信任。 更何况…… 大多数回归的原体都会运用各种手段,来清洗一下自己军团内部的一部分老兵: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自然也被午夜领主军团的泰拉裔老兵们所掌握着。 他们并不觉得,康拉德会是那个例外:因为这些泰拉人自己也是心里明清的,他们中有些同僚的手段和观念,的确血腥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死了也活该。 所以,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一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绞杀作战,一次沉默的清洗? 面对这样的忧虑,原体并没有给予任何正面的回答,他在军团议会上也很少说话,只是任凭军团执政官和连长们敲定最终方案后,站起身来,通过这些手握实权的军官们,向整个军团发布了他在此次作战中,所下达的唯一一道命令。 甚至称不上是命令。 原体只是清点了几个连队,看似是随机清点的,因为这些连队除了战斗力强悍之外,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共同点。 康拉德将他们调配在了自己的旗舰【夜幕号】上,然后告诉他的所有子嗣,他将第一个踏上乌兰胡达的地表,并且最后一个从战场上离开:要么带走所有的荣誉,要么死在疆场上。 除此之外,午夜幽魂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他将一部分在诺斯特拉莫清洗中,表现最令他满意的子嗣留在了母星上,用来维护那里的秩序,随后便带着整个军团,来到了萨拉玛斯星区的战场上,任凭各艘战舰中的窃窃私语。 而作为军团中,统率着一支主力连队的连队长,扎洛斯特对于这些军团秘闻自然是耳熟能详的,不过他对此并不关心:他不关心原体是否会发起清洗,也不关心原体选择这个对手的原因,他鄙夷着战斗兄弟们的担忧,准备平静地接受原体的任何一道指令。 如果,他是康拉德眼中需要为了军团的未来,而不得不清除的不稳定因素,那他接受这种命令:扎罗斯特怀抱着这样高尚的理念,走向了战场。 只不过,正当他们在原先预定的战场上埋伏起来,准备迎接来犯的乌兰胡达的时候,那位原本只是游走在战场边缘的阿瓦隆之主,突然带来了一支预料之外的援军。 具体来说,是一支分别来自于瑞扎、提格鲁斯、贝鲁斯、卡拉加特、科林斯、洛克萨尔和古尔格拉德等七个铸造世界,由至少两千五百艘舰船所组成的联合舰队! 扎罗斯特发誓,他可以以所有的午夜领主的名字发誓:第八军团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来自于机械神教的舰队,更不用说这支舰队是来支援他们的友军了。 在那一刻,有关于原体的一切怀疑曾烟消云散:所有人都相信在如此庞大的支援下,他们将轻而易举的碾碎乌兰胡达,这一切显然都在伟大的康拉德的计划之内! 扎罗斯特也曾如此认为,但是很快,机械神教联军们的举动,就超出了午夜领主们的预料。 这些……呃……他们其实很难称得上是联军,因为他们对于彼此的提防与对手无异,但是有一点却是这些铸造世界的大贤者们所共同坚持的:那就是他们根本不想在奎特星系,等着那个掠食者熔炉主动上钩了,这些欧姆尼赛亚的信徒们生怕那个异端跑了! 以机械神的名义,他们怎么可能任凭这个可鄙的异端,就这样在他们面前溜走呢: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允许出现! 大贤者们根本没有时间拜访午夜领主们的舰船,他们的机械嗓音通过远距离的通讯系统炸响在了午夜领主的连长们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这些来自于各个铸造世界的领袖们,彼此之间充满着友情的互相问候,以及各自舰队飞快的前进速度:在康拉德的子嗣们反应过来之前,七个铸造世界的舰队就全都冲过了奎特星系的防线,向着乌兰胡达最后现身的贝里恩星系前进。 “……” 在那一刻,整个第八军团的通讯网络都是死寂一片的。 毕竟,康拉德的子嗣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铸造世界,居然会如此狂热的想要为帝国……献忠,他们难免陷入了片刻的茫然之中,以及作战计划被彻底扯烂的愤怒。 而在他们的怒火中,首先行动的便是原体的旗舰【夜幕号】,康拉德只是用他的笑声,向自己的每一个子嗣发出了询问。 “难道,我们要错过这一场战争吗?” 话音未落,【夜幕号】就消失在了奎特星系的曼德维尔点上,须臾之间,整个午夜领主军团的舰队便狂啸着,紧跟着他们基因之父的脚步,冲向了贝里恩星系。 然后…… 然后所有的事情,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 扎罗斯特扶住了额头。 当午夜领主军团的各艘战舰冲进了贝里恩星系的时候,战争已经爆发有一段时间了,掠食者熔炉在这片空旷的宙域中,被无数铸造世界的舰船所围攻,数以千万计的无人机已经成为了这场怒火之战的第一批牺牲品,舰船翻滚不休,光矛纵横交错。那些阿斯塔特们能够认出或者无法认出的武器,已经被毫不犹豫的投入到了战场之中。 但即便如此,康拉德的子嗣们依旧眼尖的发现了,在战线最焦灼的正前方,赫然是【夜幕号】的身影,基因原体的旗舰正和机械神教最强大的战舰们并肩齐驱,已经逼近乌兰胡达的近地防御轨道了。 原体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他的确冲在了最前方。 而此刻,他的子嗣们还大多滞留在星系的最边缘。 在这一刻,所有的怀疑与讨论都被抛在了脑后,第八军团的战舰们无不全力运转着引擎,加大了马力,想要与他们的基因原体并肩作战:但紧接着,一个无比绝望的事情,就摆在了他们的眼前。 整整两千五百艘战舰,早已经乌兰胡达围的水泄不通,最早冲入战场的【夜幕号】尚可通过荣光女王级的强悍性能,与那些机械神教的舰船争夺着战场上的主动权,而康拉德的子嗣们却只能在各自的巡洋舰上,看着那连一条缝都没有露出来的战场边缘,急得直跳脚。 此刻,什么清洗,什么信任,什么基因原体与泰拉裔老兵之间的矛盾,都已经被通通的抛在了脑后,午夜领主们绝望的发现。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一个更滑稽,更具有讽刺性,甚至让他们感到无能为力的现实。 这是他们原体的第一战。 他们的基因原体,就在最危险的正前方作战着。 而他们这些人…… 连他妈的战场都挤不进去! —————— 恍惚间。 好像一切都疯了! (本章完) 第425章 《康拉德同志在前线》(上) 他们疯了。 他们全都疯了。 这群!机械教的!全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 安瑞克—巴巴托斯对于自己的观点深信不疑。 尤其是当他在舰桥上看到一艘机械方舟【这个大家伙外置的引擎推进器就要比他脚下的这艘巡洋舰都大上三圈】,以对于舰船来说完全是【飙车】的速度,擦着他的巡洋舰的船体呼啸而过,让整艘巡洋舰差点因为巨大的作用力而在太空中完成一次翻船壮举的时候,午夜领主差点就想通报战舰两侧的火炮平台了,来一次独眼龙旧举了。 之所以没这么做,一是因为他脚下这艘最多五千米长的月级巡洋舰,和前面那台足以与荣光女王级并肩的怪物,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实力上的差距。 二是因为…… “……” “帝皇在上啊……” 安瑞克连长趴在舰船指挥室的操作台上,在巨大的震荡中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他的一只手搭在了侍从武官的肩膀上,另一只爪子则是放在了凡人舰长的头顶:这三位理论上的巡洋舰最高指挥官,就这样保持着相同的目瞪口呆,看着鸟卜仪投影来的场景。 所谓全歼友军,在午夜领主的连长这里,也只上敢在嘴头上虚无缥缈的念叨一下而已,但另一些人显然是认真的:就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那艘也许是来自瑞扎,又也许是来自于其他藏私的铸造世界的机械方舟,依旧在横冲直撞的冲向了战场的最前方。 在它的前方,自然有着茫茫多的阻碍,那些来自于其他铸造世界的舰船,正是安瑞克的巡洋舰,乃至整个第八军团的舰队主力,不得不停滞在战场最外围的原因。 不过,与只能干瞪眼的午夜领主不同:放眼整个人类帝国的舰船种类,也可以称得上是巨无霸的机械方舟,显然多了一种选择。 于是,在安瑞克等人敬仰的目光中,这艘机械方舟毫不犹豫的撞进了面前的【友军之围】,蛮横地挤开了来自于其他铸造世界的友军舰船,甚至对于那些敢于挑衅的鲁莽分子,则是毫不遮掩地露出了舰首的新星炮,和两侧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武器阵列。 一时之间,机械神教的公共通讯平台中,满是各种和谐友爱的二进制代码,数量之多甚至溢满了公共平台的界限,间接的入侵到了午夜领主们的军团频道中:每一个康拉德之子的耳边,都是各种各样有关于零与一,奇奇怪怪的组合,还包含着对于友方的铸造熔炉或者机械信仰的亲切问候。 午夜幽魂一边倾听着通讯频道中,那嘈杂到宛如雷霆的友爱通讯风暴。一边看着那些和他相同的巡洋舰,甚至是比他的座舰更为强大的战列舰,仅仅是因为与机械方舟左近的引力乱流刮蹭了一下,便摇摇晃晃,重心不稳的被甩出了主战场的样子。 安瑞克突然觉得,其实有时候通融一下友军,也没什么不好:你看,对照其他铸造世界的待遇,这艘机械方舟最起码在面对康拉德的子嗣时,尚且知道要错开身位,在另一旁超车呢。 面对如此礼貌的友军,他又怎么可以粗暴对待呢? 安瑞克的话语一出,便引得旁边的副官,和另一旁的凡人舰长连连点头,两人无不为顶头上司的深明大义而感动。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有了这么一個大块头在前面开路,在安瑞克等人的面前,倒是有了一条直通战线最前方的快捷通道。 而在通道的另一头,就是这场战争最激烈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基因之父康拉德的所在之地。 对于任何一名在场的午夜领主来说,这不亚于帝皇脚踩浮云,背生金光,翼环赞歌,以神明之尊降临在任何一名怀言者的面前。 安瑞克趴在操作台上,直勾勾的看着那条通道:这条道路在纷扰的战场中是如此的宽广,甚至都不需要通过鸟卜仪来辅助侦查,他就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是一条足以让三艘巡洋舰并肩通过的道路,两侧还有不少被机械方舟搅得晕头转向的,来自于其他势力的舰船,但它们中的不少已经在转向了,而更远处,还有另一些被挤在战场外围的舰船,正在朝这里急速赶来。 “……” “帝皇的人皮披风啊……” 看着眼前的意外之喜,安瑞克甚至没有立刻下令,他和同为阿斯塔特的副官都在那愣了一秒钟,直到另一侧的凡人舰长,有些敬畏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试探性的伸出了手,推了推。 “大人,我们是直接出发,还是联系一下军团的其他舰船,组成作战编队前进:需要我向通讯室下达指令吗?” “……” 安瑞克张了张嘴,他没有立刻回答凡人舰长的话语:因为就在这个凡人的疑问中。泰拉老兵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对他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提案。 如果,如果他够能成为军团中第一艘,甚至是唯一一艘,能够在这条道路被其他的舰船重新挤满之前,冲到前线的队伍:那他是不是就有资格,作为原体在这一战中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与他的基因之父并肩作战了? “……” 在这一刻,刚刚还在军团的通讯频道中,与自己的战斗兄弟们痛骂铸造世界们鸠占鹊巢,不会体谅友军的安瑞克—巴巴托斯,便愉快的将自己的心脏染黑,站在了他十分钟前尚且最痛恨的立场上。 开什么玩笑! 虽然他痛骂这群机油佬堵在了通往战线的道路上,抢夺战机:但如果所有的机会,都可以集中在他艾瑞克一个人手上的话,那么,为什么不呢? 成为他们的基因之父身旁,那唯一的援军? “……” 午夜领主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即使是公平竞争,安瑞克也有信心依靠自己的武力,还有麾下联队的强大,而得到基因之父身旁的位置:但这种事情吗,多选总是不如单选的。 “嘶……” 在这天大的诱惑,和战斗兄弟之间的情谊之间,午夜幽魂选择了纠结一秒钟:甚至不到一秒钟,然后,他张了张嘴,给旁边的两个人下达了命令。 “前进。” “开足马力!先把舰船开进通道再说。” “然后……然后等我们开到通道里面以后,你再通过公共频道向其他舰船发出通知,告诉他们这里有快捷通道。” “……” 凡人舰长眨了眨眼睛。 “大人,我们不需要等待其他的军团舰船抵达,一起前进么?” “……” 安瑞克看了一眼面前的越来越狭窄的通道,露齿一笑。 “管他们干什么。” “……什么?大人?” “……” “我说……” —————— “别管他们了!” 费尔—扎罗斯特在尖叫。 午夜领主的连长,康拉德麾下的精英智库,在向他的副官和凡人舰长们尖叫,他的声音在指挥室中形成了可怕的回响。 “转向!转向!” “给我离这群机械神教的疯子远一点儿!” “敌人的地基武器和防空火力已经瞄准我们这片宙域了,我们需要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进行空投,别他妈跟那群疯子一块行动了!” 扎罗斯特以他这辈子都没有达到过的高分贝,声嘶力竭的朝着他能抓到的每一个凡人军官,又或者是每一个通讯器嘶吼着,竭尽全力的想要在这场可怕的战争风暴中保护自己的巡洋舰,以及临近的几艘第八军团战舰。 至于其他人? 他可管不了这群大爷! 智库舔了舔嘴唇,他发现自己的牙齿和舌头间满是鲜血,不确定是不小心咬到了,还是在刚才那场炮战的震荡中摔的,不过,他也没时间在乎这些小问题:午夜领主必须一刻不停的盯着他面前的投影仪器,以确保他的巡洋舰不会莫名其妙的在下一秒,被战场上的随便什么东西撕得粉碎。 “……” 康拉德的子嗣短促的呼吸着:第八军团从来都不以虚空中的海战而闻名,扎罗斯特本人更是没怎么见过发生在太空里的厮杀,但即便是他这样孤陋寡闻的人士,也百分百能够确定,现在发生在他面前的,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海战。 乌兰胡达,这艘从食尸鬼群星中杀出来的巨兽,即使是在异端的铸造世界中,也可以被称为【最极端】的家伙,正在徒劳,或者说疯狂的抵抗着来自于无穷无尽的帝国大军的围剿,在确定了自己已经毫无退路之后。这台掠食者熔炉用它的百般手段,恶毒地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能够在域外黑暗中活下来的家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无数难以名状的武器从这台异端铸造世界的地表和地核中射向了虚空,射程甚至能覆盖四分之一个星系,在乌兰胡达那密不透风的金属外壳中,时而射出毁灭的无穷暴雨,像是机枪屠杀冲锋的士兵战线一般,将无数的战舰、巡洋舰乃至是战列舰撕得粉碎,时而呼唤出用科学技术根本难以理解的虚空漩涡或者空间塌陷,让钢铁巨兽从内部被直接爆破,化作战场上无声无息的绚烂,而在另一些时候,掠食者熔炉则会用人类帝国根本不曾掌握的推进技术,直接发送自己地表上的一块小型大陆,如同势不可当的陨石般,在帝国舰队的阵列中砸出一块血淋淋的坑洞,并且还在向四周射出宛如血色绸带一般的等离子烈火与暗物质射线。 至于如同蜂群般将无数无人机和小型战舰啃噬殆尽的肉体无人机群,又或者是在地表上行走的,没人能认出型号的虚空泰坦与之前的手段相比,完全是小菜一碟。 在这样的打击下,无数的帝国舰船正不断被驱逐出虚空,它们犹如烟花的绽放,聚爆的残骸纷纷扬扬,洒落苍穹:但在下一秒,就会有更多的帝国舰船,替补上他们的位置,以更加狂热的忠诚,发起新的,如同海浪一般的冲锋。 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这场战斗的死伤就已经超过了扎罗斯特在百年征战中,存放在记忆里的所有海战的总和:康拉德的子嗣甚至失去了在这样的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勇气,他现在只想着保全自己手中的这支小规模舰队,不惜一切的向原体的【夜幕号】靠拢。 如果他注定要在这场战斗中被搅碎的话,那再怎么说,也要在基因之父的身旁被搅碎吧? 但这个简单的梦想,实施起来却是颇有难度的:因为即使是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作为基因原体的座舰,荣光女王级的【夜幕号】依旧是最强大的存在,它理所应当的冲在了帝国舰队的最前端,在这场毁灭风暴的暴风眼附近。 扎罗斯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巡洋舰。和旁边的那几艘驱逐舰或者更小的舰船。又看了一眼前进道路上那些被撕得粉碎的战列舰。只觉得前途一片暗淡。 可还没等他发出感慨,那足以穿透虚空的刺眼宏光,就已经让午夜领主的瞳孔中,产生了毒水般的沸腾:在掠食者熔炉的地表上,浮现出了一个三联的巨大炮孔,三个炮孔中分别射出了不同的射线,其中一个勉强算是等离子,将一整支与它轻微擦边的舰队化为飞灰。 而另两股,则完全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样的能量武器,它们将数以百计的战舰,或是化作毫无意义的虚无能量,或者碾为了泡沫般的物质,坚硬的金属外壳在虚空中被随意揉碎的声响,甚至能让万里之外的耳朵产生幻听。 更不用说,在这些射线发出的同时,整个频道都被无数的金属融化声所完全占据了,这无疑是同时发起的第四道攻击。 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欧姆尼赛亚信徒的…… …… 欢呼? 还没等艾瑞克在这奇怪的欢呼中缓过神来,他的鸟卜仪和通讯频道,就捕捉到了最疯狂的一幕。 “等离子!!!!” 只见一艘来自于铸造世界瑞扎的主力战舰,在其舰长语公共频道中狂热的呼喊着【等离子】的咆哮声中,径直的撞向三联炮口的所在地,这战舰的身边浮动着一层奇怪的无形护盾,让它硬生生的顶住了地表上的万千火力,在巨大的虚空洞中撞出了一个生硬的孔洞。 下一刻,从此端到彼端,战场上的所有战舰都开始向那个虚空盾上的漏洞前进,纷纷争先恐后的扑向了掠食者熔炉终于暴露出来的缺点,【夜幕号】更是一马当先,开启了空投的准备仪式。 通过投影仪器,扎罗斯特清晰无误地看到了这一切:他的基因之父并没有向他们说谎,他是真的准备在这场战斗中,冲在所有人,包括那些疯狂的机油佬的最前方。 在这一刻,无论是作为阿斯塔特对于基因原体的忠诚,还是被眼前战场所震撼的荒唐,亦或是牙齿中的殷殷鲜血的刺激:在所有组合元素的共同作用下,当扎罗斯特抬起头来,看向了身旁那些等待着命令的军官的时候,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咬牙切齿的。 “加速!” “开足马力!” “把剩余的能量全部调集在虚空盾上!” “给我撞上去!” “到地面上去!” “……” “到原体的身边去!” (本章完) 第426章 《康拉德同志在前线》(下) “你看,那群家伙是谁?” “应该来自于是铸造世界科林斯的部队:我认识那个标志。” “那……在他们对面的呢?” “那种亮橙色的袍子,一看就知道是铸造世界瑞扎的机械贤者。” “……他们应该是友军,对吧?” “……理论上来说,这两个铸造世界都是来帮我们打仗的。” “那……他们又为什么在向彼此开火呢?” “……” “你看到在他们两拨人的中间地带,是什么东西了吗?” “看到了,是一堆黑暗机械教的尸体,看起来像是被那两个铸造世界的军队前后夹击了:尸体旁边还有一大堆我从来没见过的器械,应该不是帝国拥有的技术。” “嗯……我想那就是原因。” —————— 如同雨点般坠落的火苗,点缀着【掠食者熔炉】那崎岖不平的金属表面,喷溅的燃料和随尸体一同倒下的武器,随时随地都能在这片喧嚣的战场上撩起大片的红莲:当火势燃起的时候,尖啸声充斥着这片土地,在尖啸声中,浓烟滚滚的黑雾里走出了帝国的大军。 一艘又一艘镶嵌着双头鹰徽的战舰以自身作为武器,撞碎了乌兰胡达表层的虚空护盾,在它们的中间还夹杂着数之不尽的空投舱与突击艇:尽管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在密集的防空火力网下,化作了苍穹上的残骸,但依旧大量的勇士与他们的战舰一同坠落到地表上,开启了这场战争的第二阶段。 效忠于人类之主的战士从他们已然成为废墟的战舰中涌出,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无数已经死去的战友:在碰撞的混乱中被波及、在熊熊的大火中被包围、在异端世界那突兀显现的裂缝中被吞噬…… 仅仅在着陆的第一分钟内,死亡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五位数,但仍有二十倍于此的大军,如潮水般扑向了掠食者熔炉的核心枢纽。 在这其中,既包括作为基因原体,一马当先的康拉德,也包括他麾下最忠诚、最鲁莽的那一部分子嗣:安瑞克、扎罗斯特以及十数个午夜领主的连队紧跟着他们父亲的脚步,他们身上的暗色盔甲在那足以点亮天际的炮火中,留下了属于第八军团的痕迹。 除了少数在【夜幕号】上就可以追随原体的幸运儿而外,绝大多数的午夜领主都不得不专注于寻找他们父亲的足迹,一心一意的沿着午夜幽魂曾经走过的道路,收割着那些在原体爪下幸存的敌寇。 至于那些机械教的军队,康拉德的子嗣们选择了无视:他们既没有兴趣和那些同样降落在地表上的机械神教们合作,也很清楚自己压根指挥不动这群【友军】。 毕竟,在与他们的基因之父重逢之前,第八军团可以说是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之中,混得最为凄惨的那一批了:他们的残暴名声与血腥崇拜,令每一個铸造世界都不愿意与这支军团深入地合作,结成稳定的联盟,自然而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渊源】了。 原本,这种恶劣的处境还不是什么让人难堪的事实,毕竟第八军团还有着诸如第二军团,或者第九军团这样的难兄难弟,可以稍微自我安慰一下:但伴随着这些老弟兄纷纷遇到了顶好的原体,快快乐乐地咸鱼翻身了,一时之间,只有康拉德的子嗣还尴尬的停留在了原本的洼地里,形单影只,连重型装备的补充都显得颇为吃力。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第八军团的老兵们自然没有什么关于【联合作战】的想法,而来自于各个铸造世界的欧姆尼赛亚信徒们,也乐于见到午夜领主们的一般通过。 这些机械神教的大佬们连彼此之间都毫无合作的意图,更何况是这些凶名赫赫的刽子手军团呢:只不过,在那些地位最高、信息最灵通的欧姆尼赛亚信徒中,已经有不少人在悄然调整自己的态度。 至于原因嘛,当然要归功于某位阿瓦隆之主了:在机械神教的部队向战场进发之前,摩根在招待这些一方大佬的会议上,向他们阐述了乌兰胡达上的财富,以及【谁得到了就是谁的,破晓者军团只是需要一个备份】的分赃思想。 不过在私下里,摩根还是联系的那些最早与她进行合作,态度也最为恭顺的铸造世界,向他们透露了自己的兄弟康拉德所拥有的巨大财富:午夜幽魂的母星诺斯特拉莫的整个地表,甚至直到地下几公里的位置,全都是用纯度最高的精金所打造的。 没人知道原因,也没有人在乎原因:财富就在那里,这些货真价实的财富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而至于【精金】这种材料的价值么:这么说吧,整个人类帝国最高贵的建筑,神圣泰拉上的帝国皇宫的正门,即用来纪念那些最伟大的功臣的【永恒之门】,全银河最光芒万丈的地点所在,就是由精金所打造的。 所以,当蜘蛛女皇在所有人面前,亲口肯定了一整个精金世界的存在之后,各个熔炉之主或者大贤者们就知道,他们是时候改变一下对于第八军团的总体态度了:在此之前,因为康拉德之子们的名声实在是过于恶劣,而其自身所蕴含的价值又过于稀少,铸造世界的大佬们自然懒得搭理这支军团。 但从今以后嘛,哪怕第八军团在康拉德的率领下,会变成宇宙中最癫狂、最可怕的疯子,大贤者们也会好好的思考一下与这群疯子达成合作的方法:在精金这种货真价实的资源财富面前,所谓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这样,在实用主义哲学的指导下,与摩根共同组建了【远东工业联合体】的各个铸造世界,不约而同的默许了基因原体的提案:摩根的诺斯特拉莫血亲将以其母星上的精金资源,以及未来在食尸鬼群星边缘地带,所开垦出来的无尽财富作为筹码,加入到如日方升的远东工业联合体之中,成为远东边疆最重要的资源供应商。 这便是阿瓦隆之主为了向自己的血亲庆祝其与军团重聚,而准备的礼物:午夜领主军团曾经四处求门问路,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愿意与他们达成合作的铸造世界,而像这样的情况,从此以后将不会在出现了,康拉德的子嗣将与摩根的儿子们一样,享受整个远东工业联合体中,来自于至少七个铸造世界的巨量产能。 虽然午夜领主们在获取装备上的优先级,肯定比不上摩根的亲儿子破晓者,但根据各个铸造世界大佬们的精确计算:仅仅是将午夜领主军团所掌握的资源,投入到工业联合体的熔炉中,所会产生的增值利润,就足以让第八军团成为诸多军团中较为富裕的那一个了。 换句话说:肯定没法和钢铁之手比,但是和钢铁勇士比一比,问题不大。 至于说,这种装备上的富足似乎是以【第八军团被纳入到远东边疆的体系之中,从而失去了部分自主权】为代价而获得的:既然康拉德本人都不在意这个问题,铸造世界们也懒得为第八军团操心。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抢夺食尸鬼群星这片富饶矿区里面的资源配额呢:考虑到第八军团在这一地带的绝对强势地位,那么提前与这位午夜幽魂,又或者是他的子嗣们打好关系,似乎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 像这样的想法,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了诸位机械教大贤者们的思维逻辑之中,让他们在混战之余,还不忘仔细的打量着那些优秀到能够跟上原体脚步的午夜领主,在其中挑选着那些值得投资的,将会成为军团大人物的明日新星。 当然,对于这些机械教大人物的小心思,午夜领主们基本上是毫无察觉的:第八军团本就不是什么擅长正面作战,或者大规模装甲对抗的存在,再加上他们仅有的组织度在登陆的那一刻之后,便烟消云散了,这让康拉德麾下的各个连长们不得不率领着自己的队伍,在血腥的战场上艰难地摸索前进。 以安瑞克或者扎罗斯特这些精英连长为首,登陆到地表上的午夜领主们分成了数股几百上千人的战斗集群,这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作战风格:不过,这些泰拉老兵们很快就尴尬的发现,在面对乌兰胡达这种无血无泪,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对手时,他们下意识的战斗集群式结构,是多么的愚蠢。 更不用说,就在午夜领主们的身旁,来自于各个铸造世界的欧姆尼赛亚信徒们,在面对那些背弃了机械神教信仰的异端时,早就已经抛弃了他们本就不多的谨慎心态和保守理念,顺便将那些原本只能压抑在阴影中的武器,也悉数投入到了战场上。 当然,因为战况已经进行到了地面作战的缘故,那些真正的【大家伙】是无法派上用场的,但是那些小巧玲珑的【轻武器】,依旧可以让一般通过的午夜领主们吓得冷汗直冒。 来自于铸造世界古尔格拉德的大贤者率先失去了耐心,开始使用他的【净土装置】:这种先将时间局部冻结、再将空间尽数湮灭的未知设备,在乌兰胡达地表上清理出了巢都大小的【净土】,从而让效忠于古尔格拉德的骑士家族们得以登陆到地面上。 这些没有名字,只有数字编号的骑士机甲是最可靠的战士:虽然在他们的庞大机甲里面,从来都没有被探测到有任何的生命痕迹。 紧随其后,来自于铸造世界贝鲁斯主星上的生物大贤者,请出了他们的【希波克拉底】,这台装备在吃掉了三台被擒获而来的,产自乌兰胡达的的肉体无人机后,又得到了数万名机仆的献祭,从而拥有了足够的能量,向整个乌兰胡达的钢铁苍穹,释放自己的造物。 而在苍穹上奋战的,数以千万计的肉体无人机,则在病毒挥发后的十五分钟内,纷纷化作了腥臭的泡沫,唯有它们的金属坐骑因为失去了掌控者,从天空上陨落,就像是一场太过匆忙的流星雨。 与他的同僚们相比,距离阿瓦隆最近的铸造世界提格鲁斯就显得低调了许多,他们的大贤者不过是派出几百架经过特别改造的火隼炮艇机而已:没人知道这些本就火力强大的空中死神,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特别改造,只不过,在提格鲁斯的贤者称呼这些武器的时候,他们使用代号为【泰坦杀手】。 与此同时,其他的铸造世界也在使用自己的手段,让这场战争变得更为热闹一些:来自于洛克萨尔九号的铸造贤者们,抽取了附近恒星的能量,用未知手段进行了一场席卷整个星球的电磁风暴,瘫痪了乌兰胡达的指挥体系,而铸造世界科林斯的先锋部队,则是一支横跨了整条地平线,不仅能够做到同时前进,同时射击,甚至连呼吸都能保持一致的【精锐护教军】,科林斯的神甫们坚称,这是数十年辛苦训练的成果。 但即便如此,掠食者熔炉依旧没有落入完全的下风,依旧能够进行凶狠的抵抗:原本用来切割世界的超巨型光矛炮台调整着自己的角度,成批成批的护教军在凶猛的炮火中消失;数公里厚的地面装甲里凸显出拔地而起的迷宫,由机械贤者亲自带队的精英队伍在踏入迷宫之后,便悄无声息的失去了所有的痕迹;第一批踏入这座地狱的帝国骑士们,在战斗爆发的头半个小时内便悉数战死,而他们中的不少人很快又爬了起来,成为了乌兰胡达的新爪牙。 混乱、僵持、犬牙交错:这就是午夜领主们所要面对的战场,他们在宛如诸神黄昏一般的毁灭碰撞间前行,对抗的那些来自于域外黑暗的可怕对手。 至于他们的友军…… 似乎比对手还要可怕一些。 …… “如何,找到基因原体的踪迹了吗?” 安瑞克—巴巴托斯依靠在那被酸液腐蚀了一半的墙体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他的腰间悬挂着三颗黑暗机械教的狰狞头颅,这是他在之前的一个小时里,打倒的最有意义的对手。 “再等等……” 在安瑞克的身旁,费尔—扎罗斯特紧闭着双眼,任凭自己的意志在这充斥着无尽哀嚎声的炼狱中身处险境:他们两人分别带领着各自的连队,在一次艰难的攻坚战中遇到了彼此,并且理所当然的组成了规模更大的战斗群,现在,他们可能是突击得最靠前,距离原体最近的一支队伍了。 不过尽管如此,在他们面前依旧永远都有着机械教与黑暗机械教互相厮杀的场面:没人知道战线到底推到了哪里,因为所有人都在各自为战,无数挥舞着手中禁忌武器的机械神教,以通讯受到干扰为理由,理所当然的挂断了任何试图差遣他们前往别的地区进行支援作战的通讯,他们的所在、战绩、甚至生死与否,都是一团乱麻。 混乱,似乎成为了此刻唯一的主题。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被插上了双头鹰旗的土地,已经越来越多了,而乌兰胡达的抵抗,也已经越来越穷途末路了。 “……” “我找到他了!” 就在安瑞克即将失去全部耐心的前一秒,扎罗斯特欣喜的声音让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只见这位精英智库的手指指向远处那如同巢都一般高高耸立的铸造车间:那是座肉眼可见的,如同迷宫一样让人发狂的疯狂建筑物,它甚至没有被周围的战火所波及,像是平原上的巨兽一般,令人心情压抑。 “原体就在那里,他身边的护卫并不算多!” 扎罗斯特的眉头紧皱,他想起了一路走来,所看见的那些战斗兄弟们的尸体,无论是数量还是形态都足以证明战况的惨烈:显然,那些从【夜幕号】上走下来,与原体并肩作战的战斗兄弟们,如今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但这一刻,也没人在意这到底是不是清洗了,因为基因原体现在的处境,比他的任何一个子嗣,都要更为危险。 而更糟糕的是…… “不止有原体在里面。” 智库的面色阴郁。 “我觉察到了另一股气息:干燥且疯狂,令人毛骨悚然。” “萨拉玛斯的女巫?” 安瑞克的面色同样阴沉,他回忆起在出发前所阅读的情报:萨拉玛斯的女巫,正是乌兰胡达的统治者,她是一个难以估量的,来自于古代机械教的黑暗贤者,用异端的技术将自己困在了生与死的界限之中,驱使着一群名为艾拉克斯自动机器人的堕落怪胎。 在那样的怪物面前…… 午夜领主的眉头紧皱。 “我们必须加快脚步了。”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那被定为最终目的地的铸造车间:虽然这台黑暗的建筑庞大到用肉眼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的,但它实际上距离他们非常遥远,远在地平线之外。 “你确定沿着这条道路前进没有多少敌人吗,扎罗斯特?” “目前,我没有探测到大量的生物信息:虽然这很奇怪,但前方这条道路上的确没有多少敌人,也许是他们的疏忽?” 话音未落,一声直冲天际的粗野嘶吼,就蛮横的打断了午夜领主的回应,而在安瑞克竖起耳朵,聆听了一下后,他的面色就像是他的基因之父的皮肤一样苍白。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这条重要的道路上,没有任何对手了。” “……什么!” “你给我看清楚了!” 艾瑞克咬咬牙,抓紧了扎罗斯特的头发,然后指向地平线上的黑暗:只见一头狰狞的巨兽正引领着它的兽潮,雷鸣般的脚步声碾碎了前方的一切。 “泰坦!那他妈是泰坦!我们在他妈的泰坦军团的前进路上!” “你还记得吗!情报中!乌兰胡达的泰坦军团!虚空幽灵!” “……” 在那一瞬间,扎罗斯特的面色甚至比安瑞克还要苍白。 “冲着我们来的?” “……我不知道,扎罗斯特,你探测一下大概有多少台。” “等一下……” 智库再一次闭上了眼睛,直到大地的轰鸣声足以令每一个人的骨头感到疼痛的时候,扎罗斯特才面露忧郁的睁开了眼睛。 “至少一百五十台,也许还要更多:是标准的顶级泰坦军团。” “那就好。” 安瑞克反而长舒一口气。 “肯定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就我们这三四百人的队伍,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 “那我们……” “撤!换条道路!” 午夜领主咬紧牙关:虽然他恨不得在下一秒,就冲到基因原体的面前,但他也不会蠢到领着手里的这几百人的兵力,正面冲击一个前进中的泰坦军团。 “这么大的阵仗,我们身后的那群机油佬不可能听不到,就让他们来对付这些泰坦吧,我们在战场边缘选一条小道,尽快达到原体的身边,原体现在需要我们。” “听你的。” 就这样,午夜领主们放弃了好不容易到手的阵地,在地动山摇中仓皇后撤:而就像安瑞克之前所预言的那样,他们还没走远多久,就迎面撞上了一支规模极度庞大的护教军,他们簇拥着一台安瑞克认不出来,甚至不太敢去辨认的巨大战争兵器。 将军炮? 也许是这个名字。 那全副武装的大贤者伫立在战争兵器的头顶。向着康拉德的子嗣们善意的点了点头,午夜领主则是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这支在他身旁走过的大军,然后,他不禁向身后的战斗兄弟们发出了感慨。 “瞧瞧这些机油佬:虽然我不喜欢他们身上的齿轮味道,但我不得不承认,这群家伙,居然真的敢带着一群没脑子的护教军和乱七八糟的战争机器,就敢与敌方的一个泰坦军团爆发正面的冲突。” “多么无畏啊。” 午夜领主摇头,感慨着。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大贤者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头看见了他最为信任的副手。 “看看这些午夜领主吧: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们那被粗糙改造过的肉体,但我不得不承认,他们居然在面对一整个幽灵泰坦军团,整整上百台采用了完全未知科技的神之机械时,居然能够撤离这片战场,将所有的战利品都让给了我们。” “多么无私啊。” 大贤者摇头,感慨着。 —————— ““我们可真是碰上好人了。”” —————— “说真的,安瑞克。” 就在午夜领主的队伍即将摸到铸造车间的旁边时,一直跟在安瑞克身后的扎罗斯特,突然拍了拍他的战斗兄弟的肩膀。 “我有一个想法。” “……说,扎罗斯特。” “你说……” 智库抬起头,看了一眼被硝烟彻底抹黑的钢铁苍穹。 “伱说:我们以前所坚持的那些战斗风格,是不是有些问题?” “……” 安瑞克回头,看了一眼。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不这么想?” 扎罗斯特叹了口气。 “你看看我们这一路走来时的样子:无论是在虚空中,还是在地面战场上,我们根本都插不上手,只能看着那些机械教和黑暗机械教针锋相对,我们的原体现在就在前方遭遇威胁,可我们连集结一支足够规模的军队,去帮助他的力量都没有。” “在此之前,我们一直坚持小队作战和恐怖战术,但是这两种战术在这场战斗中都失效了:而除了这两种战术之外,我们居然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东西,谁知道我们以后还会不会遇到这样的敌人?” “……你的意思是……” “也许,安瑞克:我是说也许我们需要一些改变。” “变得像那些机械教那样?” “用不着:但我们总不能连一场正面作战都打不了吧?” “……” “你们都这么想吗?” 越过扎罗斯特,安瑞克看向了更后方:他们两个人的探讨声音并不小,身后那些从神圣泰拉一路走出来的第八军团精锐老兵们,自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回应安瑞克的,则是一个漫长的沉默,只是彼此之间的默契让安瑞克清楚,这就是默认。 “……” 康拉德的子嗣舔了舔嘴唇,他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自己的舰船被机械神教的舰队堵在了战场外围时的绝望与无奈,又想起了他带领着小队,绕过那些,末日横行的主战场时的谨小慎微,以及那个一直冲在最前方,但是他们却无法给予他任何帮助的基因之父。 …… 第八军团自成立以来,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 午夜领主的思考,最后以一声长叹而宣告终结。 “先等等吧: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向原体进言。” “……安瑞克,你说其他的战斗兄弟们,会支持我们吗?” “……” “会的,扎罗斯特。” “没人会想再来一次,像这样憋屈的战争了。” “毫无疑问,我们需要改变。” “无论这是不是基因原体想要告诉我们的事情。” “我们都需要改变。” “……” “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完成眼下的工作。” “向前看吧,兄弟:最起码,我们会是第一个抵达原体身边的。” —————— “……” “我们好像并不是第一个……” “闭嘴!” …… 突破了万千重围,历经了重重艰辛,然后在战争的最前线,看到了在高台上屹立的基因之父: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足以令每一个阿斯塔特感到激动万分的事情。 可在基因之父的身边,却屹立着一个先行者,又难免让两位连长的心头有了些许阴霾,但更令他们在意的则是这个先行者的身份:当他从原体身边离开,走向了两位连长的时候,安瑞克和扎罗斯特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是谁。 ““赛维塔?!”” 安瑞克的声音有些扭曲,他当然认识这个军团新星,毕竟就是他和扎罗斯特,在诺斯特拉莫残骸废墟之中,亲手挖掘出了赛维塔这个好苗子,并将他带到了军团新兵的选拔现场:虽然在此之后,他们就没有关注赛维塔的消息,但两个人都相信,这个小家伙一定可以成为第八军团未来的希望。 就像那个他们曾经错过的西吉斯蒙德一样。 只不过…… 这个希望是不是来的有点儿太早了? “你怎么在这里,赛维塔:你的连队呢?” 扎罗斯特瞥了一眼在高塔上安静屹立,不知道在等待什么的基因原体,又看了一眼来到他们身旁的赛维塔:这位军团新星的盔甲上满是血迹和伤痕,不过看起来都不是他自己的,显然,赛维塔也是一路拼杀来到这里的,而且他来的甚至比安瑞克和扎罗斯特这两位精英连长还要快。 “散了。” 赛维塔的面色如常,就像是在谈论一群与他毫不相干的过路陌生人一般,说出着连队的命运。 “刚刚登陆,就遇到了敌方精锐部队的袭击,连长战死,各个小队长也非死即残。整个连队直接在正面对抗中被敌人打散了:我甚至找不到一个能跟我同行的人。” “……” 安瑞克挑起眉头,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可能性。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靠感觉:我觉得我应该往这面儿前进,我就到了这里。” 赛维塔摊了摊手。 “……不。” “我是问你,小子:你是怎么一路杀到这里的?” 安瑞克紧盯着面前这个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断腿的新兵,然后想起了自己在前往这里的过程中,损失的十几名泰拉老兵,他突然感到了一阵牙痛。 “……就那么杀的呗。” 赛维塔似乎对于前辈的问题感到了一丝困惑,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解释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杀到这里的? “拿着我的武器,顺着感觉往这个方向走,看见谁就宰了谁,实在打不过也就绕着道走:在我差不多感到累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午夜幽魂和他身边的亲卫了。” “……” “……” 两位连长对视了一眼,看了眼对方身上的伤痕累累。 他们究竟在诺斯特拉莫上捡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然后,原体就让你站在了他的身边了?” “午夜幽魂跟我聊了会天,他让我告诉你们,先休整一下:他打算等到更多的后续部队抵达后,再发起对于那个萨拉玛斯女巫的斩首作战,之前,午夜幽魂跟那个家伙进行了一次短暂的对抗,虽然让她跑了,但是那个女巫一时半会也不敢再出来了。” “午夜幽魂已经堵住她了。” “好吧……” 虽然对于赛维塔直呼【午夜幽魂】感到有些不满,但是两位连长也没有说什么,安瑞克点头,对自己的队伍下达了修整的命令,但紧接着,他就转过身来,凑到了赛维塔的旁边,压低了声调。 “跟我说说,赛维塔:原体大人都跟你说了什么?” “……” 赛维塔沉默着,瞥了一眼自己的老前辈:不知道为什么,那双平静的瞳孔竟让安瑞克感觉到了一种畏惧,一种出于绝对的实力差距所产生的畏惧。 赛维塔张了张嘴。 “秘密。” “……” “秘密?!” —————— “是的,秘密。” “就这么回答他们,赛维塔。” 午夜幽魂翘着腿,装模作样地倚靠在高台的边缘,他的盔甲上还残存着上一次作战时所留下的血迹与灰尘,那是萨拉玛斯女巫的战利品:这位乌兰胡达的最高统治者根本不能称之为生命,她是用疯狂的机械教黑暗技术所滞留在凡间的灵魂,将自己困在了一台拥有着利爪与巴洛克式盔甲的巨型生物力学恐怖中心内。 尽管有着午夜幽魂压阵,但在上一次作战中,依旧有超过五十名午夜领主。为了消灭萨拉玛斯女巫及其身边的禁卫军,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但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这个乌兰胡达的最高统治者被基因原体的部队困在了车间内,失去了对于整个掠食者熔炉的宏观调度,从而导致乌兰胡达在整条战线上的总体崩溃。 正有不计其数的帝国大军向这里赶来,而一旦手中的兵力再次充裕,基因原体就可以优雅的绞杀掉惶惶不可终日的萨拉马斯女巫,以及那些自动作战机器人了。 只不过,原体等到的第一个援军却是赛维塔:不论这位军团新星再怎么强大,他单枪匹马终究是无法作为决定性的援军而存在的,但是康拉德却很乐意在更多的等待时间中,与自己的这个子嗣,好好的聊一聊天。 “午夜幽魂,你的意思是:这些意图永远不能被暴露出去?” 赛维塔站在康拉德的身后,压低了嗓音。 “就像你刚才和我说的那样:你其实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和那些地位最高的铸造世界大贤者们私下沟通过了,虽然地面上的战局是一团乱麻都,但你却始终可以通过那些停留在近地轨道上的机械神教舰船,来了解整个乌兰胡达的总体战况。” “无论再怎么混乱:战局都始终掌握在你的手中。” “这是基本素养,赛维塔。” 诺斯特拉莫的午夜之王优雅的清洗着自己的爪子。 “我将战场交给机械教,因为他们是在对抗乌兰胡达时,最优秀的选择;我任凭你们自由发挥,是为了让我的子嗣们意识到,军团所坚持的战术,在更广大的战场上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我率领少量的部队冲在最前线,是因为我的任务就是用自己的强大战斗力,困住萨拉玛斯女巫,从而阻止它指挥乌兰胡达的力量进行有序的抵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机械神教的是歼灭敌人,午夜领主的是反思不足,而我的任务就是斩首掉敌军的魁首,认清这一点后,操纵全局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如果你想打赢一场战争,又或者更进一步,在打赢战争的同时进行一些小动作的话:那么对于全局的掌握,就是你必须做好的一件事情,在很多时候,只要学会调动足够的资源,联络足够的人手,操控战局其实并不困难。” “你要学会这一点,赛维塔,你以后用的上。” “……” 赛维塔沉默了一下。 “你的小动作是指:清理掉那些你不满意的人选么?” “不全是。” 原体摇了摇头,他的手指在那些于远处戒备的午夜领主的身上逐一划过:那些都是从【夜幕号】上就追随原体征战的亲卫队,也是这场惨烈厮杀的幸存者,在经历了与康拉德的一路狂飙之后,他们的人数已经从四位数跌到了三位数。 “听着,赛维塔。” “军团中最让我满意的人,都已经留在了诺斯特拉莫,他们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归队,而那些不能让我满意的人,的确有一部分被编入了我在这次作战中的亲卫队,但并不是全部:还有一部分人在其他战线上奋战,而在我的亲卫队中也有一些人是让我满意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挑选的结果。。” 原体笑了笑。 “我是通过抽签的方式决定哪些人成为我的亲卫队,但因为有很多人都令我不太满意,所以总是会挑中一些正确目标的:更何况,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毕功于一役。” 基因原体的话语让赛维塔思考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领悟其中的奥妙。 “你的意思是……” “赛维塔:你觉得这场战争打的怎么样?” “……憋屈。” “是啊,都很憋屈。” 康拉德点了点头。 “所以,当我在乌兰胡达战役结束之后,告诉他们,我将马不停蹄地带他们加入下一场战争,一场没有任何机械教插手的战争:你觉得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 “要知道,还有无数的姊妹魍魉跟随着掠食者熔炉,一并来到了萨拉玛斯星区呢:无论是那些变异的托鲁克蛮人、灵能巫师、亦或是人类与异形的混血联军,都是我们需要去逐一清理的对,乌兰胡达不会是我与第八军团的第一次并肩作战的,整场萨拉玛斯远征才是。” “而在这场萨拉玛斯远征的每一次艰苦作战中,我都会随机调整一下我的亲卫部队:在这场战斗中牺牲一点人,在那场战斗中再牺牲一点人,等到整场远征结束之后,当人们再次将目光聚集在第八军团的身上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那些冥顽不灵者已经消失了。” “……” “你怎么确定,抽签的结果一定会包含那些不让你满意的人。” “因为……” 康拉德咧起了嘴。 “我已经看到了。” “……” 赛维塔沉默了一会。 “然后呢,您打算干什么?” “然后么……” 原体的身子向后仰了仰。 “在结束了这场萨拉马斯远征之后,我就会和摩根一起,先行离开远东边境的区域,去进行一次并不让人感到愉快,但是却十分重要的拜访活动:在拜访结束后,我就有充足的信心和底气,重塑整个午夜领主军团的内在了。” “这会很漫长,赛维塔:也许会花上我十年的时间。” “……” “您打算去拜访谁?” “啊,我的一个老熟人。” 康拉德的眉毛竖起,他的笑容变得尖锐且阴险了起来。 “一个生活优渥,自命不凡,天真烂漫,据地称王,两面三刀,贪念滔天,野心勃勃,而且还喜欢指手划脚、自我炫耀、身先士卒、却偏偏弱得感人,并且干活的时候总是会迟到,分配利益的时候却又总是能拿到最大头的家伙。” “……” “那是……一个混蛋?” “……对。” “他是一个让人佩服的混蛋。” “……” “他不忠。” “他贪婪。” “他的手段让人恶心……” “……” “但他的意志。” “但他的信念。” “真他妈的。” “让我感到自愧不如。” (本章完) 新年特别篇:三流配角们的聊天室 【提前说明:本番外和剧情是完全割裂开的,属于一篇比较发癫的独立作品,你大可以理解为一群很久没有出场的配角在等着自己年夜饭外卖的时候,在一个正史里面不存在的后台里面,吐槽各种各样的剧情。】 【所以,角色的口气会比较三维视角,无需将他们与正文中的对应角色联系起来,而且既然他们在这里出场过啦,那就别要求他们再在正文里出场啦(乐)】 【写不过来的,完全写不过来的(摆手)】 —————— “……” “……” “他们说:我自从冉丹灭绝战被提过一嘴,客串了一把后,就再也没有出场过了,就连【妈妈最爱的孩子】这个头衔,都被拉纳前辈给抢走了。” 人高马大的赫克特龟缩在那种提供给正常阿斯塔特的椅子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名基因原体在用凡人的酒杯喝酒。 小心翼翼,说不出的别扭。 “醒醒,你根本就没当过【妈妈最爱的孩子】,你顶多是【妈妈的第一个孩子】:这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是非常大的。” 靠在赫克特的旁边,阿巴顿慢悠悠的操控着手掌上,他那从道具库中翻出来的【荷鲁斯之爪高仿复制品】,剔着牙齿中的肉丝。 “……有多大?” “就像多恩和佩图拉博一样。” “……” “伱找死是吧?” 赫克特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钢铁之主就已经抬起头来了,只见其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郁姿态:作为房间中唯一一个喘着气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蛮横的占据了一整条长凳,从不离身的武装炮台宛如雨后的竹林一般,鳞次栉比。 “……” 阿巴顿瞥了一眼基因原体,毫不在乎的继续剔着牙,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敢在嗓子中低声的呜咽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语,像是【原体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你又不是我的父亲,而且我连我的亲爹都敢打】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语,让房间中多了几丝快活的空气。 “不过说真的。” 开口的是坐在赫克特与阿巴顿对面的阿里曼。 “我记得,阿巴顿这辈子总共有两个父亲:一个是在他身为凡人时生理意义上的爹,另一个就是战帅荷鲁斯了,前一个爹就是被他亲手给捅死的,而荷鲁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被阿巴顿捅死的,虽然捅死的那个只是个非常拙劣的复制品而已,而且那个复制品拥有着荷鲁斯全部的意志,以及面对阿巴顿时的父爱。”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阿巴顿捅死他:甚至是一击必杀!” “所以,按照这个结果,我们完全可以进行一次推论:如果阿巴顿发自内心的想干掉谁的话,他只需要认那个家伙做自己的爹,就有办法干掉对面了。” “对爹特攻是吧:还真是影月苍狼军团的传统艺能啊。” “是啊,我们以前一直觉得影月苍狼军团没有什么特色,现在仔细想想的话,从荷鲁斯到阿巴顿。甚至再到洛肯,打自己的基因之父的时候,真的是毫不手软:影月苍狼的特长明明很明显嘛。” “顿漂泊半生,未逢明主,公若不弃,顿愿拜公为义父。” “那第十四次黑色远征的目标就是打到泰拉去,管帝皇叫爹了:影月苍狼军团新原体,艾泽凯尔—阿巴顿,堂堂连载。” “……”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 在赫克特与阿里曼一应一和的对话之后,某位百战百胜的混沌战帅终于忍受不住了:只见他一跃而起,先是瞥了一眼明明坐在凳子上却和自己同样高的赫克特,稍微犹豫了一下后,便将凶狠的目光转移到了对面的阿里曼身上。 “你这个家伙,有什么资格来笑话我!” “你们千子孝顺起来,可比我们影月苍狼孝顺多了!” “……” 阿里曼沉默了一下,才对着阿巴顿轻哼一声。 “最起码马格努斯在主观意识上从未想过要反叛。” “瞧你这话说的。” 阿巴顿冷笑了一声。 “照你这个说法,那我还可以告诉你:最起码,直到荷鲁斯战死的那一刻,帝皇都从未对荷鲁斯有过真正的愤怒呢,整个大叛乱,帝皇只对一个原体有过真正的怒火。你猜猜那个人是谁呢?” “……” “再说了。” 阿巴顿翘起大拇指,骄傲地指向了自己。 “就个人而言,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笑话我那里吗:我最起码一直活跃在正文和幕间里,那些人物的话语中,你这个普罗斯佩罗来的乡巴佬已经多久没有出场了?自从剧情推到冉丹灭绝战之后,你小子就没出场过了。” “那能怪我吗!” 阿里曼的声音有些尖锐。 “冉丹帝国这种需要记忆清除的战争,我怎么可能掺入进去,再说了,明明是憨批作者自己的笔力不够,写了一大堆配角,挖了一大堆坑,发现自己填不过来,只能把我打发去马库拉格参加什么劳什子的代表团了。” 马格努斯的子嗣流下了一滴辛酸的泪水。 “真要按剧情来说的话,我光是和基利曼握手都握手三四次了,打趴下的极限战士都能组成一个战团了,更不用说我在马库拉格进行的灵能教学建设:作者下次写马库拉格的时候,不在极限战士的灵能学院里给我立一座雕像的话,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说到这里,阿里曼反而用鄙夷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阿巴顿。 “倒是你,荷鲁斯的儿子:作者当初颇费笔墨,把你给调到了破晓者军团这条线里,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愣下来连一点儿能让人记住的主要剧情都没有,就拍拍屁股跑回影月苍狼了。” “我好歹还留下个竞技场的不败传说呢,你留下啥?” “不能这么说。” 没等阿巴顿开口,坐在阿巴顿旁边的赫克特便声音低沉。 “阿巴顿在远东边疆的收获,还是比较多的。” 阿里曼讥笑着。 “我知道,收获了两百多斤的体重,是吧?身体力行的证实了破晓者军团的伙食帝国第一:不过,考虑到摩根的角色形象取自于英国的神话,这算不算是地狱笑话?” “你也不能这么说:拉纳和巴亚尔明显都是法国人的名字。” “但马歇尔却是英国的名字。” “……” 一时之间,无论是阿里曼、赫克特还是阿巴顿都安静了下来,看向了那个发出声音的角落。看向了那个在角落中沉默寡言的,静静地撸着旁边的狗的苍老战士。 “他是谁来着?” “威廉—马歇尔:破晓者军团的第一连连长。” “……” “你们还有一连长?” “他坐冷板凳的时间,可比咱们几个长多了,跟他一个待遇的还有巴亚尔、迪尔姆德和库林:倒不如说,现在除了拉纳之外,整个破晓者军团就没几个人再出场过了。”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联起手来把拉纳干掉吗?” “想过,而且我们还很认真的进行过相关的讨论,结果不小心被拉纳那小子听到风声了:然后,他就建议我们的基因之母改组身旁的禁卫军和军团议会,把更多的配角空缺位置给让出来了,于是大家都去争抢那些配角的位置了,没人在顾得上宰掉那小子了。” “……天才啊……” “……” “话又说回来,如果是抢夺出场的配额的话,那么你们优先干掉的不应该是那些星辰侍女吗:尤其是那个室女座,她出场的时间比你们这些破晓者加起来都要多啊。” “……” 赫克特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予了阿里曼一个怜悯的眼神。 “你知道吗,阿里曼:剧情推展到目前为止,室女座总共也只出手过一次,但你不会想知道她出手的那一次,是跟谁打起来的。” “她还会打架吗?” 阿里曼挑起眉头。 “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推动剧情发展的讲解员,以及专门做糕点的点心师傅呢:偶尔和摩根贡献一些原体母女贴贴的剧情,以及对着自己老妈发癫的荷鲁斯式段落。” “你知道的,读者老爷们最喜欢看这种东西了。” “……目前是有这种谐星化的剧情趋向啦,不过你还是要记住:无论是室女座或者其他星辰侍女,本质上来说都是很能打的。” “就像禁军一样?” “……她们比禁军能打。” “真的假的?” “最起码室女座肯定是这样:她的角色定位可是偏向女主角啊。” “……” “为什么这种文里面还会有女主角这种东西?” “不就有:还是轮换的。” “……” 在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与赫克特的交谈后,阿里曼转头看向了声音发出的角落,随即,他的眉头就死死地皱了起来,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异形。 “那是谁?” 阿里曼皱眉,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法杖,一边向赫克特发问。 “莉莉丝,那个黑艾达。” “……谁?” “你忘了吗:就是那个领着一群科摩罗杂碎袭击破晓者,造成了不小的杀伤,然后被原体关进了小黑屋里面,进行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y的科莫罗竞技场女王。” “我还以为她被弄死了呢。” “据说还有戏份:作者曾经考虑过把她安在女主角的位置上。” “让一个异形?” “放心,说是女主角,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消耗品而已:战锤作品里的感情嘛,就是那样啦,而且作者还考虑过伊芙雷妮呢。” “好家伙,真的不考虑一下摄政王的感受吗?” “嘁!” 赫克特轻哼一声。 “基利曼有什么好抱怨的:这书都写了三百万字了,他的出场段落连三十万字都不到,却发挥了超过三千万字的存在感:只能说,不愧是作者最喜欢的原体之一,也不愧是整个大远征的隐形主角。” “同为配角,马库拉格人的待遇可真让人羡慕,你说是吧?” “汪汪汪汪。” “……” “这他妈又是什么?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一条狗?” “你忘了吗?哦?你忘了也很正常:这是当初黎曼鲁斯送给我们原体的礼物。一条来自于芬里斯上的狼崽子,不过,无论是作者还是读者,很快就把它给忘了。” “所以:它不会出场了。” “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出场时间让给黎曼鲁斯养的狗的话,那么作者还是不介意让它出场几次的,或者说,你也可以把马格努斯的出场时间给让出去。” “……” “那算了吧:既然是黎曼鲁斯养的狗,那应该不如马格努斯重要。” “所以重点是黎曼鲁斯么?” “……” “我跟你说,赫克特:其实在很多时候,我恨不得在我们基因原体的位置上牵一条狗,哪怕是它照着帝皇的手咬一口,让帝皇患上狂犬病的危害性,也不会比马格努斯的所作所为更高了。” “……”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忘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战锤文嘛,吃书乃是不得不品尝的常态。” “很多角色都是出场一阵子,牛逼了一会儿,就不见了,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下线:就比如说是尔达啦,卡杨啦,丹提欧克啦,还有阿库多纳啦,以及塞詹努斯。” “同人文在这一点上也是不能免俗的:你说是吧,战帅。” “喵~” “……” “我应该庆幸,我现在还记得这只猫么?” “那你记忆力还不错:过来,阿里曼,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其他人。” 赫克特指向了旁边的那些整齐排列的长椅,上面坐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物。 “我们有凯莉芬妮,原体的凡人闺蜜,佩图拉博的姐姐;这里是卡西亚,【曙光女神号】上的首席领航员,原体的另一个闺蜜;那边走过来的是埃尔温,远东边疆的凡人军队中的翘楚;而在他旁边的则是卢瑟,上一个版本的宠儿,这一个版本的路人,跟庄森一起退出了主线的倒霉蛋;那边那个正在顶着黑眼圈儿批文件的是考斯韦恩,在他旁边站着的则是扎哈瑞尔,从他们的背影里面飘过的是瓦什托尔,它带来了至关重要的亚空间三神器以及不谐引擎,那是因为某家英国公司那糟糕的剧情推动能力,作者不敢在这方面太过于托大。” “嗯,看那边,还有墙上挂着的原体们的画像:莫塔里安的头像是头一个,他与察合台可汗差不多都是很久之前,才出场过的一个路人角色,也许之后会有一些有关于他们的剧情;多恩的头像就在莫塔里安的旁边,他是在日后一定会大放异彩的重要角色,毕竟作者在泰拉围城系列中,被多恩给狠狠的圈了次粉了。” “【恐虐:我是罗格多恩】” “再往那边走,是福格瑞姆还有费鲁斯的结婚照,当初描写这两个家伙的时候,可是非常考验作者的笔力的,导致作者对于这种非常纯粹的情感有了种ptsd,在他们旁边的则是罗嘉,他倒是马上就会有一个大场面剧情了,只不过他本人对于这个剧情的态度嘛……” “就难说了。” “庄森、康拉德还有基利曼我就不说了,他们不配出现在这里,黎曼鲁斯、荷鲁斯和圣吉列斯刚刚在泰拉阶段有过出场,虽然他们的表现算不上太好,伏尔甘掉线的时间已经非常久了,可没关系,谁会在乎伏尔甘和火蜥蜴呢?” “至于佩图拉博:佩图拉博现在就在这里。” “这就是所有的原体了。” “……” 阿里曼点了点头,但他很快又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不对啊。” “马格努斯呢?” “我的基因之父马格努斯呢?” 阿里曼看向了赫克特,又仔细的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他看到了佩图拉博正在专心致志于自己面前的烤架,熊熊大火让阿里曼看不清他到底在烤什么,而阿巴顿则是在努力的将自己的身躯,塞进那套新的终结者甲中,其他人也有着自己的事情,不过,他唯独没有看到那个巨大的红色身影。 “马格努斯呢!” “他明明也算已经很久都没有出场过的配角了吧,他上次出场还是在普罗斯佩罗篇呢,那个时候的摩根刚刚和破晓者军团团聚:在那之后,马格努斯就没怎么出场过。” “嗯……” 赫克特思考了一下。 “我想,可能是因为马格努斯的存在感已经足够高了吧:毕竟,在那些主要人物的话语中,马格努斯的存在感可是仅次基利曼的,如果说基利曼的存在感是三千万字级别的话,那么马格努斯少说也是一千万字级别的了。” “你胡说,赫克特:这明明都是对于马格努斯和整个千子军团的无端污蔑!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情!我们只是在追寻真理的过程中被你们这些外人给污名化了!” “……” “对:就像这样。” 赫克特笑了笑。 “而且,阿里曼:谁告诉你马格努斯不在这里的?” “……” “什么意思?” “还记得,在这篇文章一开始的那句话吗:佩图拉博是这个房间里面,唯一一个喘气的基因原体。” “……” “你再看看佩图拉博现在在干什么:他在摆弄他的烤架。” “你再看看佩图拉博的烤架上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有点眼熟?” “……” “……” “爹!!!” (本章完) 第427章 道歉是一门艺术 “罗伯特。” “……我在,尤顿女士。” “你说:你的兄弟们在背后会怎么夸耀你呢?” “……咳咳咳咳!!!” —————— “伱为什么产生这样的想法,尤顿女士?” 马库拉格的君主从桌案的一侧取出了纸巾,擦试着嘴唇,还不忘瞥了一眼他正在批改的文件,以及自己刚刚留下的笔迹:在确定了刚刚短暂的失态没有造成任何实际上的损失之后,大奥特拉玛的无冕之王才敢鼓起勇气,用几缕幽怨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养母。 而原体的养母,全马库拉格最尊贵的女士,则是在短暂的诧异之后,便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语似乎造成了原体的困扰:一抹歉意伴随着尴尬的微笑,浮现在了尤顿女士那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容上。 “我说错什么了么,罗伯特?” 言罢,尤顿女士先是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基利曼的手边,随后又吃力地拖动着屁股下面那颇为沉重的椅子,向前靠了靠,好让自己的两条胳膊能够支在桌面上,以顶住下颚,令女士的目光能够直通基因原体的瞳孔:在那目光中,有着几十年都未曾改变的慈爱。 幸好,早在几十年前,为了考虑基因原体、阿斯塔特战士以及像尤顿女士这样的凡人之间,那显而易见的体型差距,基利曼曾下令对于马库拉格上几乎所有的办公措施都进行了相对应的改造:就比如说他此刻正使用的这张办公桌,就是采取了一种山峦式的设计,原体本人可以在桌案的中间部分,那较高的【山峰】上伏案写作,而他的凡人顾问或者亲友们,也可以使用两侧更低矮的【山脚】。 如若这不是这种亲民的小细节的存在的话,尤顿女士这样的凡人也很难与基里曼同案办公:在马库拉格之主的内心中,像这样的亲民举措是少数能令他感到真正意义上的【骄傲】的事情,他甚至曾怀着炽热的激情,向自己的血亲兄弟们推荐过这样的【改变】。 至于这样做的结果嘛,倒也算不上是太坏:荷鲁斯、圣吉列斯和福格瑞姆都以最优雅的语言,向基利曼表达了谢意,他们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将会考虑马库拉格人的建议,却也在回信中旁敲侧击着基利曼其他的意图,因为没人相信五百世界之主会因为这种小事,而专门联系他的兄弟们。 而多恩的举措则更具有帝国之拳的特点:他在给基利曼的回信中明确表示,自己将会采取兄弟的建议,语气生硬到让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感觉自己正在读一份战争议会的强硬通告,但在这份硬邦邦的回信下面,多恩却是附赠了另一些东西,那是一份出于基里曼的建议而专门设计的家具草案,五百世界之主现在的这张办公桌,就是按照多蒽给出的草案所设计的。 在其他的兄弟中,伏尔甘、察合台可汗与黎曼鲁斯的回应都是寡淡无味的,但基利曼听说,他的建议在这些军团中,反而得到了最彻底的落实;倒是被马库拉格之主寄予厚望的费鲁斯,他的回应连同着基利曼的信件一起,宛如泥牛入海般毫无踪影,而钢铁之手军团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至于说摩根么…… 想到这里,基利曼就不得不咳嗽了一下。 他没有给摩根发去这种旨在亲民的建议,毕竟这个建议本身的灵感,就是来自于基利曼接待破晓者军团的代表团时,观察代表团中那些破晓者和凡人的相处细节,所提练出来的:他相信远东边疆在这方面,做得肯定比他更好。 马库拉格人从不羞耻于承认别人的优秀,但他也不奢望,别人会讨论他的优点:毕竟,虽然比起基利曼那经天纬地的统筹能力,他的政治嗅觉堪称是低到可怕,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他的部分兄弟们对于他的种种忌惮,基利曼还是心知肚明的,他选择视而不见,却也不会像他的养母这样,天真的认为真的会有基因原体在人后夸耀他。 嗯…… 也许像荷鲁斯或者摩根这样的人会夸赞他两句吧,圣吉列斯大概是言不由衷的,黎曼鲁斯会粗俗地笑骂他,至于多恩,他也许会赞许基利曼的专业能力,但也会紧接着批判他的【态度问题】。 而其他人…… 再一次的,基利曼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缓解尴尬,他空闲出来的双手接过了养母递来的饮料,那足以同时处理整个大奥特拉玛星区和极限战士军团所有政务的大脑,不得不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来疲于应对尤顿女士眼中的期待。 就像是任何一个平凡的凡人母亲一般,原体的养母对于自己的孩子总是有一种莫名的骄傲,相信他在任何方面都能做到最好,无论是在【事业】还是在【人际】:在基利曼小的时候,这种来自于母亲的骄傲会让原体得意洋洋,但在长大之后,这种骄傲在很多时候,会成为一种颇为微妙的负担。 就像现在,虽然尤顿女士很诚挚的想要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但基利曼当然不能正面的反驳自己的母亲:在养母的面前承认自己与兄弟之间关系很糟糕,是一件非常有损于颜面的事情,即使是在自认为谦卑的基里曼看来,这也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因此,面对者自己养母那诚恳的目光,基因原体也只是犹豫再三后,才斟酌着开口。 “女士,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的兄弟们会在人后夸耀我:我的意思是指,对于身处我们这种地位的人物来说,在背后随意谈论另一位地位相同的人物,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这很犯忌讳。” “忌讳?!” 尤顿女士的声音高了半调,甚至显得有些尖锐。 “什么叫忌讳?什么叫【你们这种地位的人物】?你们可是兄弟姐妹们,在你们的身上传承着来自于同一位父亲的鲜血:是的,如果是在其他人的面前,在你的战士和你的子民面前,你的确应该强调自己的地位,强调自己是怎样怎样的人物,但如果在你自己的血亲兄弟面前,你还要用人物以及地位,甚至是【忌讳】这样的词,来加以辨别的话,那也未免太过于可悲了,我的罗伯特。” 尤顿女士摊开了一只手,皱起了眉头,她的话语就像是温柔的利剑一般,让基因原体无法抵抗,接着,这位原体的养母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抹笑容回到了她的脸上。 “想想看,罗伯特:虽然我没见过你的大多数兄弟,但是我见过摩根,她是马库拉格有史以来最尊贵的访客,我相信她在某种意义上能够代表你们这个大家庭,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摩根都是一个值得你去交心的朋友,不是么?” “想想你们之间的合作吧,想想往来于阿瓦隆和马库拉格之间的货船吧:如果在她的子民面前,摩根不曾夸耀过你对于奥特拉玛的治理的话,如今这两个地方,又怎么可能如此得亲如兄弟呢?” “……好吧” “摩根……是很特别。” 基利曼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角,在他的手中,还端着那杯饮料:为了避免自己因为尤顿女士的下一句话语,而展露出更多的失态,基因原体决定等到谈话结束之后,再享用这杯饮料。 现在看来,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原体在心中叹息:他只敢在心中叹息。 又来了…… 基利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从十几年前,那次无比成功的外交访问之后,【摩根】这个词的尤顿女士的口中,似乎就拥有了无所不能的魔力:在之后连续十多年,两人之间密切的书信交往,以及阿瓦隆和马库拉格之间愈加繁盛的贸易路线,让这股魔力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愈加的浓厚且强大了起来。 时至今日,就连基因原体本人也被这个词所制约了,毕竟,基利曼又不可能邀请一个像庄森或者莫塔里安这样的兄弟,来身体力行的向他的养母展示【原体大家庭】实际的情况:摩根才是那个例外。 就像他也不能摊开整个人类帝国的政治版图,明白无误的告诉他满怀理想主义的养母:从宏观角度来说,阿瓦隆和马库拉格如今的亲密是错误的,这两个区域应该彼此之间视为仇雠,才能让那些神圣泰拉上的大人物感到安心。 基利曼不能这么做,他不能对他的养母这么做,也不能对极限战士或者马库拉格的子民这么做,他内心中那困于奥特拉玛区域的狭隘心思也在此时作祟:毕竟,对于五百世界来说,像现在这种因为误会和错误而产生了巨大利益,才是最好的结果,哪怕是基利曼本人也不能亲手打碎这个结果。 想到这里,基利曼就不禁为了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自私作态,而感到莫大的羞耻:他很清楚在帝皇的原计划里,摩根的定位应该是遏制五百世界的桥头堡,在两大政治板块如今的交好中,摩根所要承受的政治压力,肯定比他基利曼要大上无数倍,但阿瓦隆之主从未向马库拉格人有过任何的抱怨。 一想到自己的姐妹在帝皇那里受到劫难,灵魂上的刺痛就会挑拨着基因原体的心脏,让他的良心在痛苦中饱受煎熬,更不用说他那毫不知情的养母,还总是喜欢在他面前称颂这位姐妹,变相地提醒他在这件事情中的自私:想到这里。沉浸在他自己所构想出来的【帝国政治漩涡】中的马库拉格人,不仅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只是原体隐藏的很好,当尤顿女士那如星辰般闪烁的眼神,再次转回来的时候,基利曼已经一边露出得体的笑容,一边对自己养母口中那充斥着理想主义的话语,予以了充分的肯定。 “是的,女士,我也相信五百世界和阿瓦隆之间的美好未来,纸面上的构思正在一步一步的被我们亲手构建为现实,不是吗:您应该还记得,我的那位姐妹即将对马库拉格进行第二次访问,而且就在不久之后,如果时间没有错误的话,现在,破晓者的舰队应该已经来到五百世界的边缘地带了。” “我当然不会忘记。” 尤顿笑了起来,基里曼很少看见她如此真挚的喜悦。 “早在几个月前,整个马库拉格城就在为这场访问做准备了,外交部和商务部的大楼灯火未熄,我也在一天一天的计算着,那位摩根女士到来的时间。 原体的养母微笑着,随后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是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活跃。 “不过说到这里,基利曼,我倒是想起来一个问题:我听那些外交部的官员说,你并不打算在马库拉格迎接你的兄弟们?” “是的。” 原体点了点头。 “我打算在新兴的工业世界【考斯】迎接他们,这个世界是坐落在马库拉格与阿瓦隆之间主要贸易航路上的重要枢纽,它因此而发展的格外迅速:没有哪里比考斯更适合作为这场访问的起点了,我与摩根精诚合作了十几年的成果,会在考斯上得到最完美的体现。” “的确,考斯很不错。” 尤顿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应摩根的要求,马库拉格上的迎接仪式不能像上次那样的大费周章了,不会有恢弘的阅兵仪式和并排屹立的泰坦,但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一些更精巧的手段:考斯就很不错,我记得那是一个奇迹般的,同时拥有着广袤原野和繁茂森林的工业世界。” “那么,需要我陪你一同出席仪式么,罗伯特?” “……不,不用。” 原体顿了顿。 “马库拉格还需要您来坐镇,尤顿女士,更何况,考斯上的欢迎仪式不会太久:我和摩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马库拉格,大概十到十五天左右吧,有摩根在,亚空间中的航行会一帆风顺。” “那会不会太匆忙了?” 尤顿顺手抄起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份外交部文件。 “毕竟,根据远东边疆传过来的那些文件显示,还会有另一位基因原体:我记得是叫康拉德的,一同来访,这可是马库拉格所会迎接的第二位尊贵的原体客人。” “……” 基利曼没有回话,但是他那包裹在钢铁手套中的手指,已经紧握在了一起,咯吱作响着:尤顿女士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正沉浸在自己的儿子将与又一位血亲兄弟见面的喜悦中。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罗伯特:这个康拉德,是不是还曾经与你并肩作战过,我记得是很久之前奥西里斯远征,那个时候,这个康拉德才刚刚回归帝国呢。” “……是啊。” 基利曼非常勉强的在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掩盖住了他内心中的阴霾:有些事情,基因原体永远不会向自己的养母透露。 就比如说,基里曼之所以会将与摩根和康拉德第一次见面的地点选在考斯,而不是马库拉格,除了他之前所说的政治考虑,也有一些个人方面的情感原因:虽然摩根在通讯中信誓旦旦的宣称,康拉德已经改邪归正了,但马库拉格之主依旧坚持,在他亲眼看到午夜幽魂的改变之前,他绝对不会让这个疯狂的兄弟踏上马库拉格的土地,也绝不会让他接近自己的养母。 毕竟,奥西里斯远征之前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马库拉格之主非常清楚的记得:在与他的兄弟对战中,康拉德曾经对尤顿女士有过某些非常危险的言论,虽然并不相信自己的兄弟真的会将利刃指向尤顿女士,但是在有关自己养母的问题上,马库拉格之主不愿意去冒哪怕是一丁点的风险。 至于康拉德的其他劣行,比如说差点导致极限战士和破晓者两个军团开战之类的黑历史,基利曼虽然数次宣称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是在基因原体的内心中,一定的芥蒂肯定还是有的。 他基利曼又不是泥人: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呢。 用得体的笑容应付着养母,原体的心思早已飞到了考斯,飞到了有关于摩根和康拉德的问题上:马库拉格之主很清楚,他不能在有关于午夜幽魂的问题上,太过于深究了,毕竟这位第八军团之主和他的军团,很明显已经通过某种方式被纳入到了远东边疆的体系之内,他如果对于康拉德以前所犯下的错误穷追猛打的话,毫无疑问会影响他与摩根的友谊,以及帝国东方两大政治板块的精密合作。 所以。 他也许会和康拉德握手:但他的另一只手一定会紧握着刀剑。 他也许会向午夜领主军团的旗帜致敬: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尊重这群手染鲜血,只会留下哀嚎、残骸和废墟的帝国刽子手。 他也许会让午夜幽魂的染血长靴踏上马库拉格的土地,但他不会让他有机会接近尤顿女士。也不会让他将自己的恐怖与荒唐,展露在任何一个马库拉格人的面前。 他是罗伯特,是尤顿女士的儿子,是摩根的朋友:但是,如果为了奥特拉玛的利益,为了他的子民和他的养母,他不介意成为某些兄弟口中的那个基利曼。 他不介意。 永远不去原谅康拉德。 …… …… 他不会原谅克拉德的。 …… 也许,不会。 …… 毕竟,又有哪个傻瓜,会去给予一个疯子,第二次机会呢? —————— “……” “我想,我并不介意给予康拉德第二次机会,摩根。” 基利曼低下了头颅,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不断的翻阅着手中那有关于一个世界的汇报:在文案的封面上,【诺斯特拉莫】几个大字用高哥特语,书写的熠熠生辉。 基因原体的目光先是在诺斯特拉莫以及食尸鬼群星中,那丰富到令人咋舌的资源储量上,略微的扫过,并没有停留太久:对于财大气粗的五百世界之主来说,这些数字还不足以冲昏他的头脑,也不足以吸引他的目光。 真正让基利曼感兴趣的,是文案中的后半部分,有关于整个诺斯特拉莫体制改革的构想,以及实际上的实施情况:因为这是摩根亲手交来的文件,马库拉格之主选择相信了文件的真实性,也就是说,那个在他的印象里,还停留在疯子阶段的康拉德,现在的确在用一种残酷、无情却也非常高效的手段,在他原本毫无希望的母星上,重新树立起简单却牢固的权威体系。 虽然这套体系并不完全符合基里曼心中的政治构想:它未免有些太过强硬且粗暴了,但马库拉格人还是了解【因地制宜】这几个字的可贵性,他没有多说什么。 更何况:如果这份提议真的是百分之百出自于康拉德之手,那只能说明,摩根口中那个已经改邪归正的午夜幽魂,是真实存在的。 想到这里,基利曼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他想到自己在出发前,于内心中立下的,那没有人知道的誓言;,也想起了康拉德曾经犯下的货真价实的恶行;又想起了他刚刚来到考斯的时候,亲眼看到的,与破晓者编队一同下来的,由午夜领主组成的编队。 那些第八军团的战士,他们步伐整齐,目光严肃,寡言少语,全然没有了传说中,那支血腥军团的影子:当然了,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种伪装。 但比起毫无廉耻的本性,就连伪装本身,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进步了,不是么? …… 更何况…… 【……】 伫立在基利曼的身边,阿瓦隆之主没有说任何话:摩根只是一边抬起了手臂,轻轻的拂去了发丝上因为风尘仆仆而染上的疲惫,一边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她不打算用自己的话语为康拉德求得来自于马库拉格的宽恕,而康拉德本人也不希望她这么做。 况且…… 看到基利曼缓缓的合上了那份文件,就仿佛其有千钧重,又悠长的叹息了一声后,一丝微笑爬上了摩根的嘴角:就像她想的那样,无论如何,罗伯特还是罗伯特,他很难如同妄想中那样,成为那个心硬如铁的基利曼。 最起码,现在不行。 “……” 在阿瓦隆之主的微笑中,马库拉格人再一次瞥向了窗外:考斯是一个无论如何,都值得歌颂的美丽世界,哪怕是极限战士、破晓者和午夜领主三个军团的仪仗队在这片土地上行走,也丝毫没有破坏这个世界原本的和谐宁静,就像是那些纷纷耸立的工业建筑一样。 无论是最远处的原野,还是稍近一点的繁荣城市,亦或是就在他们脚下的操练场上,沉默伫立的三个军团的战士:安宁与祥和,发展与强大,三种元素就这样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编织出了大远征最生动的一幕。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都不会有太多的怨气。 尤其是罗伯特。 “……” 基利曼笑了起来。 “他在哪里?” 【在更里面。】 摩根抚摸着脖颈。 【你想见见他?】 “……” 马库拉格人闭上了眼睛,也许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要成为自己构想中,那个可以心硬如铁的混蛋,但是,那理想主义者天真与慈悲,那高贵到让现在的摩根都无法适应的璀璨情感,最终还是在基利曼天神般的面孔中,如太阳般,不可阻挡地冉冉升起了。 只是一丁点的希望,只是一丁点迈向更好的可能,就足以让他忘却过去的黑暗,就足以让他再一次选择相信:也许,这就是马库拉格人最让人钦佩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最终熔炼成了基利曼口中的叹息。 “无论如何。” “我们还是兄弟,不是吗?” 【……】 摩根笑了起来。 【当然。】 【我们当然是兄弟。】 【相信我吧,基利曼:康拉德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甚至为你准备了一份道歉的礼物。】 “……” 基利曼苦涩地笑了一下。 “一份【心血】?” 【不。】 —————— “是一份心血。” “……” “的确,是一份心血。” 当马库拉格之主第一次走入了这个专门为他准备出来的房间的时候,饶是以基利曼那多线程的强悍大脑,也不由得愣了一下:让他发愣的原因,就正在这个大房间的正中央区域。 那里正摆放着这个房间中唯一的一份家具:那是一份如同阶梯形状,用于展览的方桌,而在那张方桌的每一寸角落上,都被人细心的摆上了一个又一个小礼物。 “……” 基利曼的呼吸有些沉重,他想要走的快一些,却又不得不极力遏制住内心的激动,以免他沉重的脚步震倒这些小礼物:当他走到桌子旁边的时候,基因原体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拿起了其中的一个。 这是一个棋子,或者说,这是个惟妙惟肖的小人,虽然看起来毫无实用的价值,但是记忆力超群的马库拉格之主,却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小人的身份:这正是他麾下的某位精英老兵,而且无论是其挥舞战刃的姿势,还是身旁那些被同样雕刻出来的,散落的兽人遗骸,无不揭示着在基利曼的记忆深处,有关于这位极限战士精英老兵,最深刻的记忆。 这是一枚被雕刻的非常用功的棋子,他身上的每一个纹理细节都处理的异常巧妙,战甲的各类颜色更是均匀与标准到了基因原体都挑不出错误的地步,甚至就连那张怒吼的面孔上,仿佛都有真实的汗滴滴落了下来:基里曼稍微估量了一下,哪怕是他,想要做出如此逼真的旗子,也需要费一番心思,下一番苦功的。 基利曼记得很清楚:这位精英老兵曾经是极限战士军团对外宣传的标杆之一,而那次宣传的内容就是一场对于兽人的战争,老兵就是像棋子所显现的这样,挥舞着战刃砍下了兽人战将的头颅。 显然,有人默默地记下了这篇宣传的内容,并以此为模板,雕刻出了这枚棋子。 “……” 想到这里,马库拉格之主几乎是满怀敬意的放下了这枚棋子,看向了桌案上的其他地方:这张巨大到了足以充当基利曼本人的卧床的作案,此刻已经被这种棋子满满当当的占据了,只是略微扫过,原体就发现,这些棋子无不是极限战士中那些曾立下了功劳的老将,无不是极限战士用来宣传的材料。 他们中有的被大肆宣传。有的只是在一些汇报上被提了一嘴,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奋战的模样都被惟妙惟肖的刻画了出来,摆在了这里:显然,那个雕刻出了这些棋子的人,不但小心仔细的收藏了极限战士这些年来所有的宣传资料,甚至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仔细的揣摩这些战士奋战时的心理,以及当时可能存在的情景。 从奋战在基层的老兵,到智库与技术军士、连长与战团长,甚至是那些战争引擎、飞行单位、乃至是立下的不世功劳的骑士机甲和泰坦,所有的棋子就这样站在了桌面上,如果它们活过来的话,便足以承担一次高烈度的战争了。 “……” 基利曼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任凭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他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个棋子的细节,打量着那些骑士战甲上的家族徽章,打量着那些军团老兵中源自于泰拉时期的荣誉痕迹: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出现了错误,即使是与基利曼记忆中的有了些许的差错,但是在对比之后,马库拉格之主发现,出现错误的其实是自己。 于是,到最后,基利曼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静静的看着这些惟妙惟肖的艺术品,将整个第十三军团的历史,如此生动的在他面前展现了出来:在此之前,哪怕是马库拉格上最荣耀的纪念馆,似乎也做不到这一点。 “……” 一时之间,基因原体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等到他终于张了张嘴,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反而是一句让基利曼自己都想嘲笑一番的可悲问询。 “这到底有多少个呀?” 没有渴望得到回答,这只是基因原体的一句感慨,但是,几乎就在下一秒,在房间的阴影中,伴随着优雅的步伐声,那个在基利曼的记忆中只有疯狂,是现在却平静到了让他感到惊叹的声音,冷静的回答了马库拉格人。 “五百个。” “五百个,整。” “……” 缓缓的,原体转过身来。 他看见了那个诺斯特拉莫人,那个干净的、优雅的、朝着他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完全符合一位帝皇子嗣的仪态的…… 康拉德。 “……” 原体沉默了片刻,他在午夜幽魂那善意的笑容中,仔细的观察着那双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眼神:康拉德并没有更多的遮掩,他只是任凭基利曼用最谨慎的探究,搜刮着他瞳孔中的一切。 他等待着。 他用沉默来代替自己的话语。 直到几分钟之后。 直到结果来临之时。 直到基利曼再次叹息,并且意识到了:在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康拉德与这样的道歉礼物面前,他似乎只有一种选择。 一种发自内心的选择。 一种,足以让所有人都感到满意,足以让基利曼的内心不再因为过去而煎熬的选择。 …… 于是。 他笑了起来。 —————— “……” “欢迎来到马库拉格。” “兄弟。” (本章完) 第428章 八千智库 “欢迎来到奥特拉玛。” “欢迎来到考斯。” “尊敬的战斗兄弟。” “你可以多看看这里的太阳,看看考斯拥有的太阳:这个世界就宛如是它所围绕的这颗太阳一样,冉冉升起、活力无限:让我们祝愿在这里相聚的战斗兄弟们,也会拥有如同太阳般,炽热的羁绊。” “……” “你觉得这几句话怎么样?” 普拉图斯—奥古斯都一如既往地将自己包裹在了那套从不离身的厚重盔甲里面,这位基利曼最为宠信的战地指挥官,此刻正苦恼地咬紧了他那粗糙的嘴唇,努力地摆出了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写得还不错:作为欢迎标语来说的话,这样就足够了。” “是啊,本就是暂时的东西。” 在得到了身旁那人肯定的回答之后,奥古斯都粗犷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笑容,看起来忙不迭地想结束眼下的这件苦差事。 作为五百之主麾下最勇猛的战士:最起码奥古斯都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他宁愿去面对一整个高地的绿皮兽人,也不想在这些脆弱的墙壁上涂抹着标语,亦或是挂起那些随风飘扬的横幅。 欢迎致辞?哈! 他们可是军团的战士,他们要接待的访客也都是军团的战士:真正的战士又怎么会需要这些飘在天上的浮夸语句?如果不是因为这道命令来自于原体本人的话,即使是战团长盖奇亲自站在他面前,下达指令,奥古斯都也只会对这些【过家家】的行为不屑一顾。 但如果是原体的话,那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那就不是奥古斯都或者任何一名极限战士,有资格去揣摩的事情了,他们只需要拼尽自己的全力,去做好原体向他们下达的每一个任务,就可以了。 “说真的,我并不觉得你们破晓者会需要欢迎致辞这种东西,也许那些午夜领主会喜欢吧:但是在我个人的印象里,你们这些远东边疆的战士都比较……” “实用主义?” “对,差不多。” 奥古斯都咧嘴,笑了起来,压抑住了内心中的叹息,他一边点头应和着摩根之子的话语,一边在阴影中上移自己的视线:直到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后面,传来了一丝突兀的酸麻感。 “……” 极限战士的笑容僵在了他的脸上,他伫立在那能够将他本人完全遮挡住的阴影中,这来自于马库拉格的战士,也只能打量着面前的巨人,在内心中发出感慨。 原体在上啊,这家伙的個头到底是怎么长的:明明上次看到他的时候,应该还没这么高啊,不过是几年的功夫而已,怎么看起来又是大了一圈的样子? 这家伙即使不披甲,是不是都要比终结者老兵更巨大了? 奥古斯都皱起了眉头,他花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来思考脑海中的新问题,并且得到了绝对肯定的回答:只不过,脑海中的思考并会不妨碍基利曼的子嗣在现实,继续向前迈出步伐。 奥古斯都一边监督着那些凡人仆从们,将他们商量好的欢迎致辞涂抹在墙壁上,一边继续与自己身旁的破晓者同僚东拉西扯,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现在想来,距离你上一次来到马库拉格,似乎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了:我记得那一次,你是跟着第二军团的一个正规代表团一块来的,我们还在竞技场切磋过,你胜过了我一手。” “我记得没错吧,赫克特?” “没错,也许……有五年了?” 摩根的骄子犹豫了一下。 “再说了,那次对决,我也不算是胜过你:多撑了一会罢了。” “在战场上,这就是胜利,我的刀剑已经脱手坠地,而伱的刀剑还握在了掌中,虽然残破不堪,但如果你想的话,你随时都能把我的项上人头给割下来:还有比这更纯粹的胜利吗,我的战斗兄弟?” 基利曼的子嗣摆了摆手,对于五年前的旧账毫无兴趣,看起来也没有和赫克特再切磋的想法:比起这些,奥古斯都反而集中起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力,将五年前的赫克特与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更加庞大的巨人,进行了一次对比。 ……不过五年而已…… 奥古斯都在心中轻叹着:如果他的计算没有出错的话,按照赫克特在这五年间的生长曲线,最多再过十年,这位摩根的骄子,可能就要比大部分的基因原体,都要更为高大雄武了。 如果只是超过那位阿瓦隆之主的话:也许明年就可以了。 “……” 这家伙真的不是什么基因突变或者新锐实验的产物么? 奥古斯都的内心中揣摩着恶意的猜想,而与他并肩前行的赫克特却毫无察觉:这位摩根的子嗣正依照着破晓者军团中,早已根深蒂固的习惯,自然而然的开始与极限战士讨论起了有关于远东边疆和奥特拉玛之间的精诚合作。 在二十多年的熏陶后,阿瓦隆女王的战士们,一般都会对于这样的【政治问题】非常敏感,这种敏感倒不是为了保全掌中的权力,而是摩根之子们很清楚:作为远东边疆事实上的主宰机构,破晓者军团的一举一动,都会决定无数凡人的命运,而他们作为第二军团的一份子,自然要随时随地的,为自己的军团和远东边疆而服务。 这种服务既可以是随时留意凡人们对于最新政策的闲言碎语;也可以是在完成外出任务时,顺手观察一下目标世界上的民生情况或者官员贪腐问题;还有就是像赫克特现在所做的事情:向破晓者军团最大的合作伙伴,悄无声息的传播有关于【合作共赢】的理念。 根据他们的观察:极限战士们很吃这一套的。 在赫克特那颇为诚恳的笑容面前,哪怕是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的奥古斯都,也不得不集中起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将摩根之子口中的每一句话都印在了脑子里:虽然他对这些繁文缛节毫无兴趣,可奥古斯都毕竟是基里曼的子嗣,强大的记忆力和卓越的文件分析能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我记得,我是跟随第十四次正规代表团来到马库拉格的,你应该会对那次拜访有些印象,奥古斯都兄弟:正是在那次国事访问中。我们代表团的团长,也就是马歇尔阁下,与基里曼大人签订了有关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东部接壤区的最终疆域条约,以及迄今为止,份额最大的农产品流通交易许可。” “……啊,的确。” 奥古斯都楞了一下,才颇为勉强的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些所谓国事访问的细节毫无兴趣,但他依稀还记得:自从那位阿瓦隆女王首次拜访马库拉格之后的这二十五个泰拉标准年里,仅仅是远东边疆派往奥特拉玛的正规国事访问团队,就有足足二十三支,而且每一支都得到了基利曼的亲自接见,以及正式的招待宴会,至于奥特拉玛派向远东边疆的队伍,数量则更多。 这还不算那些半官方的,或者完全由民间组织所操办的大型交流活动:无数的条约和备忘录在这种你来我往中被签署,仅仅是为了存储这些书面文件,基利曼就在赫拉要塞的旁边,兴建了一座保密程度最高的军团图书馆,就连像奥古斯都这样的心腹,也没有权限阅读图书馆中的大部分内容。 可以说,在人类帝国目前的政治板块中,没有比阿瓦隆和马库拉格更亲密的组合了:这种亲密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在马库拉格的义务教育学院中,新一代学生的课本上已经有了教授【具有阿瓦隆风格的低哥特语】这一课程,而且据说还是一门必修课。 “我曾跟随基里曼大人接待了大约二十次正规访问团队,承蒙原体的信任,我一直都是这种大规模公共集会时的安全总管:剩余那几次就是因为我在执行外派任务。 “在这些访问团队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位阿里曼阁下,很多次访问名单中都有他的名字,我记得大概有十一二次:他总是会参加两个军团间,规格最高的灵能研讨会议,而且是作为最重量级的嘉宾出场,与原体一个级别。” “但除此之外,他在马库拉格的竞技场中也是留下了许多属于自己的名号,甚至与他在灵能领域展开的名声并驾齐驱:在我个人的印象里,第十三军团中,只有一连长盖奇,还有奥菲欧连长,能够在战斗中胜过阿里曼。” “据说,阿里曼的武名,甚至传播到了像帝国之拳或者战犬这样的军团中,连影月苍狼也是如此:那个最受牧狼神信任的阿巴顿,对于阿里曼的武艺推崇至极,甚至在圣列斯面前都专门地夸耀过。” 当他说到诸如【竞技】、【原体】与【决斗】这种字眼时,在奥古斯都的瞳孔中,绽放出了无比兴奋的光芒。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不过说来可惜:我倒是一直没有机会,和这样的人物在竞技场中切磋一二,毕竟阿里曼阁下的日程总是排的很满,单单是第十三军团中想要请教他的智库,数量就足以达到四位数。” 四位数…… 赫克特的眼神眯起,笑容隐藏在了银色短发投下的阴霾中。 他开口。 “也就是说,阿里曼阁下每次来到马库拉格,都要被极限战士军团所有的智库给围起来?怪不得他对于奥特拉玛星区的评价,是【痛并快乐】的。” “倒不是说所有。” 奥古斯都摸了摸脑袋。 “嗯……一大半吧。” “我记得极限战士中的智库数量并没有超过一万人,但是也没有差很多的样子:据说在阿里曼阁下进行上一次进行灵能讲座的时候,有超过四千名智库去听讲,他们说那是军团智库总人数的一半。” “……” 赫克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八千智库?” “也许吧。” “那会不会……有些太多了?” “……多?” 面对极限战士的困惑,赫克特不得不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的意思是:极限战士并非是像千子军团那样,专精于智库一点的阿斯塔特军团,智库数量太多对于你们的总体战略而言,并不是完全的好事。” “言之有理。” 奥古斯都笑了起来。 “不过不用担心,兄弟:这八千名智库,并非全都是全职的灵能战士,很多都是兼修,而且他们的人数在现在的第十三军团中,也不过是勉强超过了百分之五而已。” 百分之五…… “……” 赫克特沉默着,静静地擦去了耳旁的汗滴。 “你们又扩军了?” “稍微扩充了一下。” 说到这里,奥古斯都有些骄傲地扬起了自己的头颅。 “根据前不久的统计,我们大概有十五万人的兵力:原体说了,以后不会进行太大规模的扩军,兵力过于臃肿并非是好事,对于现在的五百世界来说,扩军到二十五万人左右,大概就足够了。” “……最好如此……” “什么?” “咳……没什么。” 赫克特咳嗽了一下,他决定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任何有关于人数的问题,都会让破晓者有一种微妙的,自取其辱的感觉。 “我们……还是聊聊阿里曼吧。” “可以。” 奥古斯都点了点头,他的瞳孔再一次亮了起来。 “赫克特,你刚才说:阿里曼阁下也在这次访问团队之中?” “是的。” 破晓者点了点头。 “毕竟,这次可是我们的基因之母亲自来访:在有关于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的合作问题中,有什么是比两位基因原体进行面对面的会谈更具有权威性呢?” “相信我,奥古斯都:这次访问中所签署的文件数量,将会超过之前的二十多次国事访问的总和,也许你们的基因之父,又要兴建一座新的图书馆了。” “而在这些文件中,显然会拥有关于灵能的内容,所以阿里曼自然会站在我们基因之母的身侧,作为她在灵能方面的顾问。” “这样啊……” 奥古斯都点了点头,他看起来有一点失落。 “你的意思是,阿里曼阁下这次可能会很忙,忙到没有时间能够踏入马库拉格的竞技场吗?” “那倒未必。” 赫克特摸了摸下巴。 “据我所知,所有有关于灵论的问题,只是这次国事访问中,并不重要的一个小元素,你我的基因原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所以阿里曼阁下的行程,可能还真就没有之前几次的那么匆忙。” “原体们要谈什么?” “呃……” 赫克特停顿了一下,他冥思苦想着自己之前听到的那个词:在正式启程之前,摩根曾经和他们这些心腹连长们,讨论过她即将带给基里曼的议案,但是赫克特对这些议案的记忆并不深刻。 “我听他们说过……” “好像是……” “嗯……” “……” “远东关税同盟?” (本章完) 第429章 基利曼: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野心…… “远东……关税同盟?” “……的确是个好主意,摩根。” 一丝笑容浮现在了五百世界之主的脸上,只不过,那并非是真挚的喜悦,而是一种用来掩盖住内心叹息的疲惫敷衍。 “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值得信赖的血亲。” 轻抚着手中那份莫名厚重的文件档案,基利曼行走在赫拉要塞那简朴却不失庄重的回廊间,略微领先自己的两位客人半个身位:在他们身后,即使是距离最近的警卫人员,也在十米开外。 在这种相对私密的情况下,三位基因原体自然可以讨论一些暂时需要保密的事情:保密到连他们最信任的子嗣都不能听到,保密到基利曼需要在谈话开始前,画蛇添足地向他的两位血亲庄严宣誓,他们所在的这条走廊中,没有任何窃听装置,又或者是类似的仪器。 而考虑到作为贵客之一的康拉德,现在只是坠在他的两位血亲身后,手持着一摞在基利曼看来,对现在的这场谈话毫无用处的奥特拉玛星区宣传单,看得津津有味,是时不时还要笑几声:所以,真正在讨论事情的,也就只有基利曼和他的阿瓦隆姐妹了。 好吧,最起码,这和他一开始的构想并没有什么出入,而且康拉德也许只是觉得自己缺乏经验,所以不愿意参加这种讨论罢了:极限战士之主只能在他的内心中,如此地安慰着自己。 虽然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欢迎致辞,只是简单的歌颂了一下工业世界考斯的发展,以及发生在上面的,几個军团的友谊与迎接,最多只是写了写考斯的太阳而已:康拉德为什么笑到了抽搐的样子? “……” 算了,管他呢。 基利曼从不介意用最大的善意来揣摩自己的血亲兄弟,只要他们能够给回馈给马库拉格人哪怕最微弱的正面表达:而康拉德的礼物和康拉德的【表达】,都足以让基利曼将他暂时地摆在【可以欢迎以及相对容忍】的兄弟行列之中。 只要康拉德别把窗外那座尤顿女士的雕像涂成墨绿色,那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基利曼就是如此想的。 而对于只是刚刚展现了些许类人姿态的康拉德都如此宽容,那么马库拉格之主对于摩根的态度,也就可见一斑了:毕竟,在基利曼心中的那杆天平上,摩根的重量可是康拉德的十倍甚至九倍之多。 也正因如此,虽然极限战士之主本能的觉得,这份有关于【远东关税同盟】的备忘录,并非是什么利大于弊的提案,但他依旧发自内心的相信,或者说,在第一时间就默认为:这只是摩根在工作上的小小失误而已。 谁又能毫无错处呢? 想必,他的阿瓦隆血亲只是为了远东边疆和奥特拉玛这两块区域的繁荣昌盛,而过于心急了,所以才盲目乐观的提出这一份相对错误的方案: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基利曼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摩根认识到这个错误,然后一起改正或者抹除它。 只是不到一瞬间,这个决定就在原体的心中生根发芽。 于是,基利曼笑了起来。 他先是瞥了一眼依旧兴致缺缺的康拉德,然后才缓缓合上手中的备忘录,手指轻轻的在印着【关税同盟】的那几个烫金的高哥特语上拂过,又将目光转向了摩根:与基利曼并肩前行的阿瓦隆之主,已经因为原体之前的问话,而将自己的目光与困惑投了过来。 【问题?】 蜘蛛女皇的嘴唇碰了碰,简单的吐出了两个音节。 “是的。” 基利曼点了点头,手指指向封面上仅有的几个字,向着他的血亲接着说道。 “我粗略的看了一下,摩根,无论是内容还是可行度,这都是一份非常不错的饭方案: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个方案的提出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大错特错。” 原体深呼吸了一下。 “我从未怀疑过你在政治上的造诣,我亲爱的血亲,所以,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一件事情:当两个,或者更多相对独立的政治实体,对外宣称他们要寻求建立一个囊括了彼此的关税同盟,或者其他类似机构的时候,那么任何一个成熟的政治家都会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马库拉格人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富有善意。 “如果你真的忘记了,摩根,那我可以稍微提醒你一下:在马库拉格的图书馆中,有着一些描绘古泰拉历史的珍藏,我曾在上面看到过有关于关税同盟的三言两语。” “而那本书中所描绘的,最为古老的关税同盟,是在古泰拉上一个名为【德意志】的地区中,由数十个相对独立的政治实体,所共同协商并组建的:而根据史书记载,不到半个世纪之后,这些政治实体就已经能够团结起来,组建出一个名为【德意志】的独立国家了。” 说到这里,马库拉格之主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当然,我不是在这里暗指什么事情,泰拉的历史书上记载的关税同盟还有很多起,包括那个德意志后来就曾经和其他的国家,共同建设过类似于关税同盟的组织,但他们最终有没有再形成一个联合的独立国家,于是形成了一个超越国家的松散政治实体而已。” “嗯……我只是想说……” 就在基利曼发现自己似乎越描越黑,纠结着如何开口时,摩根已经竖着摊开手掌,摇了摇,礼貌的打断了兄弟的话语。 【你想说,当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这两个在帝国境内,实力雄厚的政治板块,公开的宣称要建设关税同盟的举动,很容易被人们认为是想要联合起来,建立国家或者谋求独立的前期准备?】 “……是的。” 停顿了几下,基利曼才略带歉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相信你的初心并非是如此,但是在其他人心中,事情难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不要觉得我在危言耸听,摩根,但凡我以五百世界的名义,发表一篇类似的备忘录。又或者只是在公开场合中,展露一些对此的倾向,都足以对我的名声产生毁灭性的影响。” “也许很多人,包括我们的血亲兄弟,都会认为我不再是那个满足于此的守成之主了,他们会认为野心的萌芽,已经在我安逸的心脏中繁衍了起来。”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管我叫野心家。” “而你,也一样,摩根。” 【……】 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的表情因为基利曼的自我评价,而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不过,阿瓦隆之主很好的遮掩住了这种变化,甚至还能抽出精力,用隐晦的眼神刮了一下那偷听他们谈话,笑得眉眼烂灿的午夜幽魂:所幸,康拉德还知道竖起那份宣传单,挡住自己的面容,以作略微的遮掩。 而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马库拉格人,则是微笑着将那份备忘录塞回了摩根的手中 “所以,让我们忘记它吧,我相信这只是一个疏忽,不是么?” —————— 当然不是疏忽。 —————— 摩根青蓝色瞳孔中倒映着冰冷的湖影,她在内心里用齿轮般的无情交响回应着自己的兄弟,但是在表面上,她眨了眨眼睛,瞳孔稍稍眯起,视线也故意的撇向了另一个方向:这副略显羞愧的模样成功的骗到了马库拉格之主,得到了基利曼毫无恶意的笑声。 而当摩根接过了备忘录,反过来从其中抽取了几页,又塞回到了基利曼手中的时候,极限战士之主的面容不禁略感困惑。 “这是?” 【就像伱说的那样,我的奥特拉玛兄弟:我们的确不能签署一份关税协定,最起码现在不能,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份备忘录中的所有内容都是毫无用处,尤其是我给你的这几页,它们本就是我这次想要恰谈的重要内容。】 摩根晃了晃手中的备忘录,语气轻松,接着,她毫无意外的看到了基利曼的目光在扫过了那几页文件后,便郑重的收了起来:这一切都没有超出蜘蛛女皇的预料。 她原本就是这么计划的,无论是马库拉格人对于关税同盟的严词拒绝,还是现在对于这些议案的小心保管:在她启程前往马库拉格的途中,基因原体可是在自己的王座间内,推演了千百遍。 摩根的瞳孔烁动着。 毕竟,就像是基利曼刚刚所说的那样:如果让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现在就公开签署一份关税同盟的话,那未免过于惊世骇俗。 要知道,关税同盟可不是什么商业性的机构:它意味着参与其中的所有政治实体,本身就可能拥有着一个统一的市场,还拥有着漫长的,相互交流的历史,对彼此之间有较高的认同。 以及最重要的,这些政治实体能够组成一个超越了它们本身,并且有能力定下【关税】这种财政的根本要素,从而变相地行使国家权力的中央机构:毕竟关税本身,就是国家最高行政单位才能确立并指定税率的一种高级税种。 当这些要素齐全的时候,所谓关税同盟,和一个独立的国家,也只是相差临门一脚罢了:同一个市场就是鲜明的国界,同盟本身就是政府的雏形,而对于更重要的价值观或者说向心力,关税同盟的诞生就是其最好的体现。 毕竟,关税同盟可不是单方面的事物:对内,各个成员国会互相取消关税,消除贸易壁垒,但是对外,非同盟的成员却要面对统一的关税,和相对的贸易壁垒。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五百世界的居民愿意和远东边疆组成关税同盟的话,那就说明,在基利曼的子民中,大多数的精英当已经将阿瓦隆看作是【自己人】了,而与之相对的,人类帝国的其他区域,尤其是神圣泰拉,则会成为五百世界眼中的【外人】。 这种汹涌的民意,既是关税同盟的因,也是果,任何一个稍微成熟点的政治家都懂得这个道理,这也是基利曼如此惶恐的原因:在他看来,泰拉上的那些大人物,绝对会对关税同盟的建立施加以雷霆般的震怒,因为,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人类帝国最东方的两大区域在搞公开独立。 也不怪马库拉格之主对这份备忘录,显得诚惶诚恐。 只不过这位极限战士军团基因原体,可能一直以来都想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他眼中,那些神圣泰拉上的【大人物】,其实在在整个人类帝国的政治体系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所谓的至高领主和泰拉官僚,最起码在现在,决定不了任何重要的事情。 人类帝国的实际权力,掌握在帝皇、掌印者、以及各个基因原体的手中:截止到人类之主回归泰拉之前,这种情况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帝皇才是人类帝国的核心,也是唯一的核心,而玛卡多不过是帝皇不想因为其他的琐事,牵扯他投入大远征中的精力,而推到台前的帝国掌印者罢了,至于那些高领主和泰拉官僚,那些在基里曼眼中的泰拉【大人物】,则是掌印者用来理顺帝国政坛的工具:帝皇甚至未必记得这些家伙的名字,他们的飞黄腾达,或者盛极而衰,只是掌印者一个念头的后果。 摩根甚至可以拍着自己的胸脯表示,如果她想的话,只需要在玛卡多面前说上几句话,就可以让任何一位权势滔天的至高领主,从帝国的政坛上彻底的消失:永远不要小看基因原体这些帝国大军头们的隐形权力。 也就是说,如果基利曼或者摩根能够得到帝皇的允许,甚至只是掌印者的允许的话,那么他们完全可以搞一个远东关税同盟,而且是大张旗鼓的搞:那些高领主们气的沸反盈天又能如何呢?没有帝皇或者玛卡多的支持,他们又能拿两个军团之主怎么样呢? 只可惜,像这样的道理,基利曼暂时还不懂,这不怪他,哪怕是摩根,也是在经历了那场并不漫长的泰拉游记后,才意识到了凡人在如今的帝国体系中,是多么脆弱的存在,基利曼所恐惧的那些泰拉大人物更是一群笑话,他们反过来要用尽一切手段,才能奢求阿瓦隆之主倾听一下他们的谏言。 不过,摩根可不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基利曼。 毕竟,她的马库拉格兄弟算是原体中最奇特的一个了:基利曼可能是唯一一个,真正对那些凡人领主抱有敬畏的基因原体,而利用这种不应该存在的敬畏,摩根可以在有关于基利曼的问题上,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好处。 所以,就像基利曼脑海中的那些【泰拉大人物】,再多存在一段时间吧。 至少,在摩根真正搞成这个远东关税同盟之前,这些大人物还不应该消失,但当他们在基利曼的脑海中消失的时候,就会是这个关税同盟真正建立的响钟了。 想到这里,摩根笑了起来,她瞥了一眼被基利曼放在怀里的那些纸张,略感得意:那些都是摩根特意挑选出来的,笃定马库拉格之主无法拒绝的提案。 【就像这样,罗伯特。】 摩根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有种别样的诱惑。 【我们的确不能明目张胆的签署关税同盟,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需要它,看一看我手中的这些文件吧,罗伯特,有一点是你无法否认的:在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的交流日趋频繁的今天,哪怕是为了我们的子民着想,我们也的确需要一个更宽松的市场环境,以及相对应的无数政策。】 【你手中的那些纸张,只是这其中的代表而已。】 【毕竟,关税同盟也好,经济共同体也好,一个统一的、需要松绑的市场,是他们所出现的必备条件,而我们的子民对于这种更具有流通性的市场的渴求,则是我们无法忽略的大事情。】 【有关远东边疆的福祉,也关乎马库拉格的发展。】 “……” 五百世界之主沉默着,只是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摩根的话语非常有道理,他也能意识到,建立关税同盟对于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的好处,只是政治上的考量,让基利曼犹豫不决。 “但是,摩根,即使我们秘密的成立了这种关税同盟,可是只要这些备忘录中的提案被全部的提了出来,那么稍有经验的人都会意识到这都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会认为我们双方成立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关税同盟】,仅此而已。” 马库拉格人的话语无疑是忧郁的,但是连基利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当摩根将关税同盟与五百世界的福祉,联系在一起的时候,马库拉格人对于关税同盟的态度,就从最开始的明确抵制,到了现在【充满忧虑】。 而这种转变,却被阿瓦隆女王清楚的看在了眼里,这也正是摩根敢于和基里曼讨论这种事情的底气所在:摩根非常清楚,虽然从总体上来说,基里曼无疑是忠于人类帝国这个伟大梦想的,他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奥特拉玛区域中,对于帝国最忠诚的那一个了,但是根深蒂固的奥特拉马主义,依旧会无时无刻的影响这位基因原体的内心。 只要是对奥特拉玛有益处的事情,他都不会生硬的拒绝,总是会留下犹豫或者模棱两可的空间:而这种空间本身,就是摩根撬开基利曼心灵的便捷通道。 她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何必这么着急呢?】 蜘蛛女皇的眉眼弯弯。 【你看,罗伯特,我手中的这份备忘录如盔甲般厚重。但是我现在塞给你的却只有几页纸,因为这几页纸上记载的,是我们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也是必须解决的问题,是我此行的重要目的:而在我手中的这些,都是可以放在未来解决的问题。】 “……” 原体的瞳孔一亮。 “你的意思是……” 【是的。】 摩根笑了起来。 【我亲爱的罗伯特,我从未想过能够在明天就建立远东的关税同盟,毕竟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虽然经过二十多年的贸易交流,建立了亲密的关系,但是这种关系的底蕴还不够厚重,还需要漫长时间的积累,还需要几代人的互相认同,所有的这一切,也许要花费上几十年的时间。】 【而我们完全可以在这几十年间,分批次的推动备忘录中的这些条款的确立,我们这一次签署几份文件,几年后再签署几份文件,观察我们的国度最需要什么,解决那些最棘手的问题,让时间的冲击性消散在时间的长河里面。】 “但当它们全都面世……” 【那最起码是五十年后了。】 在阿瓦隆之主的脸上,飞扬着令基利曼无法拒绝的笑容。 【相信我,罗伯特,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想做什么,神圣泰拉上的那些大人物可是管不了的:这涉及到了很多的事情,有关于帝皇对于大远征后期的规划,还有掌印者的税款问题,以及帝皇托我带给你的礼物,等等。】 【总之,事情很多,多到我们无法在走廊上谈完它:让我们去你的办公室,或者会议厅里面,好好的谈论一下吧,我也不想让尤顿女士等我们等得太着急了。】 “好吧,跟我来,姐妹。” 基因原体笑了起来,他不再纠结于这些政治上的事情,而是迈开了步伐,为他的两位血亲兄弟亲自带路:只不过,在基利曼稍稍走远之后,摩根却没有立刻的跟上,因为康拉德蹭到了她的身边。 “我有一点挺好奇的。” 午夜领主一边将那份欢迎致辞夹在了腋下,还不忘撇了撇上面的标题:考斯的新生太阳。 “你蛊惑基利曼这个家伙与你建立关税同盟,到底是为了什么?” 【……】 “……” 【……】 摩根迈开了步伐,午夜幽魂亦步亦随,而在确定了基利曼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之后,蜘蛛女皇才压低了自己的腔调,对着她的血亲兄弟笑了一下。 【如果我说,是为了独立的造反而准备,你信吗?】 “……” 康拉德沉默了。 他的面容先是扭曲了一下,眉头紧锁,暗自沉思:随后,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午夜幽魂的脸上泛起了一股让摩根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在抖动的笑容。 “啊……” “一个为了造帝皇的反而准备的组织……” “……” “听起来很有前途。” “我能加入么?” 【……】 【哈?!】 摩根眉头一挑,她发现,和自己的半开玩笑不同,康拉德的态度倒是真的有几次认真。 【……】 【你什么意思,康拉德。】 “……” 午夜幽魂咧起嘴,笑着。 “字面意思。” —————— “尊敬的摄政女王阁下。” (本章完) 第430章 忠诚!忠诚!忠诚! 摩根想造反。 字面意思上的:造帝皇的反。 …… 这是一个乍一听非常合理,仔细想想又非常的不合理,但是在反复权衡,再三思考之后,就又会琢磨出些许蕴含其中的合理性的,神奇无比的决定:甚至就连阿瓦隆之主本人,也是在反复的思考和权衡利弊关系后,才允许这个想法在自己的脑海中生根发芽。 没有什么比摩根的这个决定本身,更能说明她现在所面临的复杂局势,以及在她的脑海中,那比现有局势还要复杂的百般思索了:这些思索会伴随着摩根掌中的力量和身边的局势,还有她对于整个人类帝国那漏洞百出的体系愈加清晰的认知,而随机的绽放出来,就像是雨后的新鲜竹笋。 在很多时候,就连摩根本人也是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它们,这让基因原体不得不抽出本就不多的精力去思考,去二次判决:是要将这些新兴的想法扼杀掉,还是选择其中的种子选手继续培育,亦或是选择第三条路,将一切【暂时还不太适合】的冷冻起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去采用,或者抛弃。 正是在这种二次筛选中,很多本就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被原体抛弃或者暂时封存了起来:比如说摩根曾经试图将佩图拉博和他的奥林匹亚,拉拢到远东边境的体系中来,从而让自己的触须能够深入到远东星域的核心区域。 在那里,不仅有着无数资源丰富、人口稠密、尚未被帝国征服的星球,还有着诸如安维鲁斯九号或者因卡迪尼翁这种,在全银河都享誉盛名的铸造世界巨头。 这個想法无疑是非常具有诱惑性,所以,当摩根第一次俯瞰整个远东星域的星图时,它就自然而然的在原体脑海中冒了出,直到阿瓦隆之主开始着手将食尸鬼群星纳入到远东边境的体系之后,才在角落中被发现,不过再三思考后,摩根还是不得不将这个诱人的想法,给无限期的封停了。 毕竟,比起诱人的奖励,佩图拉博作为合作者的桀骜不驯,更令摩根望而却步:钢铁之主不像基利曼,是一个理性的,可以在其底线之上肆意洽谈的管理者,也不像康拉德,是一个乐于行走在权力核心之外的甩手掌柜。 这位钢铁勇士军团的基因原体无论是其骄傲、野心、还是对于自我的定位,都超乎寻常的高,几乎没有什么待遇能够满足他,虽然和康拉德一样,都算得上是【带资进组】的人物,但他不可能任凭自己被排斥在权力中心外,也不可能和摩根一直保持和睦相处。 现在,两人关系不错,那是因为离得远,有昔日美好的回忆作为缓冲地带,让摩根有机会在交流信件中咬文嚼字,变相地安抚钢铁之主的敏感内心:但是如果两人真的有了深度的利益绑定,摩根根本不可能在每一件事情上,都如此耗费精力的来安抚佩图拉博。 与钢铁之主的双头政治注定会成为一场让摩根感到心力憔悴的假面舞会,而任何试图让佩图拉博向摩根交出权利的举措,无论是成熟的政治手段,还是更为隐晦的政治挤压,都势必会遭受佩图拉博生硬的反扑:到那时候,不但摩根无法将自己的爪牙伸向大漩涡区域,就连她本人的远东边疆核心区域,都会受到莫大的波及。 简单来说就是:佩图拉博可以作为朋友,但却不能作为长期的战友,与他相处太久,更不能作为合作伙伴,从而与他产生任何在利益方面上的瓜葛。 而基里曼,则完全是钢铁之主的相反面:这位能够在大多数时间里保持冷静的五百世界之王,是最棒的合作伙伴,与他长期并肩作战也会是一件妙事,不过因为其过高的道德底线和敏感思维,像摩根这样的人,倒是很难和基利曼成为交心交底的朋友。 于是,摩根最终选择了五百世界,而不是奥林匹亚,与佩图拉博的结盟,也就成为了众多的废弃计划中,最具有代表性的那一个:可行、诱人、不是不能办到,但无论是代价,还是后续的发展,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在她个人的恶趣味中,原体会自嘲般的,将这些被判为失败的想法称为【废案】:它们中的大多数都会被彻底的销毁,少部分则是被分批储存进了星辰侍女们的【密涅瓦阵列】之中,随时取用。 但有那么几个最特殊的,却是可以留在摩根的脑海里,让阿瓦隆女王时不时的把玩一下,再根据外界的情况发展,着重考虑要不要让这些废案重见天日。 而对于针对于人类帝皇的造反计划,就是其中最大、最重要、也是最为古老的那一个:毕竟,某位人类之主最忠诚的女儿,想爆她老爹的金币,或者瓜分他的遗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从摩根看见了帝皇那座由黄金与大理石来装饰全身的【帝皇幻梦号】后,蜘蛛女皇就一直在很认真的琢磨着,如何在她的这位基因之父的身上,再榨出一点剩余劳动价值:可巧的是,她的基因之父恰恰也是这么想的。 如此父慈女孝,真是连四神都要为之落泪的银河佳话。 这个哄堂大笑的想法倒是在其刚刚冒出来的时候,就被摩根彻底抓在了手中,而且日复一日的被把玩着:到现在,这个想法已经衍生出了一个神奇的结果。 那就是:摩根在【勉强】效忠于人类帝国,【尽力】完成帝皇的任务的同时,又在【漫不经心】的准备着她的造反计划。 这听起来很矛盾:因为这个计划的原动力本身,就很矛盾。 作为一位基因原体,摩根对于自己心怀大逆不道的行为,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毕竟人类帝国现在在明面上拥有多达十六位基因原体,而在他们中有十七个,都有或充分或不那么充分的理由,去反了他娘的:在这种问题上,摩根往往会将掌印者玛卡多,也视作原体级别的人物。 而且,阿瓦隆之主也发自内心的认为:由掌印者率领一大批被政务逼疯的行政人员,发起一场旨在将帝皇关回到泰拉皇宫里批文件的大叛乱,在逻辑上完全可行。 不过话又说回来,比起一场公务员大叛乱,掌印者如果直接人间蒸发玩消失,那么对于整个人类帝国,或者对于帝皇个人而言,影响应该会更大一些:搞不好帝皇明天就得认命战帅,亲自回到神圣泰拉去收拾烂摊子,又或者干脆把基利曼和摩根两个人绑起来,扔进政务厅里面,滥竽充数。 【……】 真是可怕的未来呢。 所以,如果乍一想的话,摩根的造反心理是理所当然的:作为臣子来说,掌握着如此之多的军事力量,自然会有更进一步、给自己披个黄大衣的念头,而作为基因原体来说,又有多少的基因原体会真正的习惯一个在自己的头顶上,指东喝西、耀武扬威的声音呢? 而作为子嗣来说:考虑到帝皇在为人父母方面,一向遵守着来自于几万年前,甚至是几十万年前的古老智慧,基因原体们居然直到现在都没有联起手来造反! 实在是:太孝顺啦! …… 虽说这种想法本身,的确是合情合理的……但是…… 但是! 再仔细想想的话,摩根的造反企图其实是不合理到可笑的:作为早已被至少一位混沌邪神所盯上的基因原体,摩根可是一直都行走在钢丝线上的,虽然因为时机尚未成熟的原因,那位极乐之主还没有抬来祂的八抬大轿,可是一旦竞赛开始的话,摩根毫不怀疑,立马就会有一大群的混沌恶魔,从自己的甜点盘子里爬出来。 在这方面,蜘蛛女皇一向是非常敏感的,尤其是在觉察到马格努斯和那位万变之主之间的联系,已经如此的深刻之后,一个别样的想法就在摩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这些基因原体中的某几个,在最开始就已经被混沌诸神们给盯上了? 马格努斯和万变之主之间的渊源自不必说;而极乐王子的分叉舌头,则是时不时的就在摩根身后的空气中摩擦;至于莫塔里安,无论是其出生的世界,还是他那些颇为奇怪的行为习惯,都与摩根印象里那个有着一面之缘的腐败之神,具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点。 倒是那个总是喊打喊杀的黄铜日之音,摩根一直没在原体中找到与之相对应的人物:她曾经怀疑过佩图拉博、费鲁斯、甚至是她的庄森,毕竟这三个人,都算得上是战争贩子,康拉德早期在她的怀疑目标中,因为午夜幽魂对于鲜血的渴求几乎是毫无道理的。 嗯…… 还有基利曼。 甚至是基利曼:毕竟马库拉格之主对于战斗的狂热态度,还是很值得肯定的,没准那个战争之神是个不看重胜负结果,只看中战斗本身的人物呢? …… 所以,在这种极有可能被提前盯上的前提下,摩根看似合理的造反计划,实际上很不合理:如果没有帝皇,谁又能帮她挡住来自于亚空间诸神的觊觎呢? 虽然她这位多多少少有些好高骛远的父亲,极有可能不是那些手眼通天的亚空间诸神的对手:但是她也没得选呐。 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比如说在干掉海德里希之前,她和帝皇下弑君棋的时候,摩根的确是这么想的,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都尽心尽力的完成帝皇所颁布的任务的最根本的原因:她在远东建立起了人类在必要时的第二灯塔,她竭尽全力将康拉德掰回了正道上,她还顶住了亚空间三神器和瓦什托尔的诱惑,将足以扭转银河局势的伟大造物亲自交到了帝皇的手上。 这些忠诚的行为让摩根在帝皇手下得到了一个特殊的位置,也让她开始思考一件事情:如果,如果她的这位基因之父,真的可以得偿所愿,将混沌四神的影响彻底隔绝在亚空间之外的话,如果那条网道真的如同帝皇所说,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的话。 是的,可能性很轻微,但也不是完全的没有。 那么,在帝皇解决了这件头等大事之后,摩根作为基因原体,作为远东边疆的主人,作为所有破晓者的母亲,又该如何与她的这位基因之父,相处呢? 在神圣泰拉上,无论是帝皇还是玛卡多,都清晰的表达出了准备在日后,将原体清理出帝国的政治体系,以及将阿斯塔特军团这样的庞大军队足够逐渐瓦解的倾向:人类之主甚至准备将帝国的所有权力都完全的还给那些凡人。 当然啦,对于凡人来说,这绝对是最美好的一条道路。 不过,在摩根看来…… 陛下,我很理解你为人类苦心规划的未来,也很认同你为此付出的努力,只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在你的未来之中,似乎并没有属于我的子嗣的位置。 【……】 这是一个让阿瓦隆女王不得不重视起来,甚至时刻做好了最坏打算的问题:她当然可以构想出一个更美好的结局,比如说帝皇会用更柔和的手段处理阿斯塔特战士,让基因原体和他们的军团,能够体面的退出历史舞台,让不再有新血补充的阿斯塔特军团,在无比的荣耀中慢慢的老去,从而让这个特殊的团体被时间的长河所冲散。 但是…… 但是! 她真的要在这个问题上,在这个事关所有子嗣的问题上,一厢情愿的期待帝皇的仁慈么:想想那些雷霆战士吧,无论那其中包含着怎样的变故和原因,最后那一批雷霆战士的结局,可是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美好的。 她在泰拉的旅行中,旁敲侧击出了这些内容,并让自己的星辰侍女们亲自追踪到了那些尚存于世的雷霆战士,记录他们的现状:隐姓埋名于市井之间,被过往的荣耀和疾病所日夜折磨,昔日强大的斗士如今只能在地下的黑拳场中勉强谋生果腹,虚弱到连一个劣等的改造人都无法战胜。 这就是那些曾经为了人类之主抛头颅、洒热血、相信了他口中那些美好未来的人的结局:无论言语上有着怎样的掩饰,事实,就是事实,当摩根从她的女儿们的手中接过了那些资料的时候,这些惨状就在她的心中,扎下了一根永远无法抹除的尖刺。 是的,是的:精神创伤、不受控制、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不得已而为之,这些理由听起来是很充分,但是,在帝皇掌握了绝对话语权的情况下,如果真的到了需要的那一天,难道这些理由就不能被人类之主和他的凡人官僚们,合理的安在阿斯塔特的头上了么? 雷霆战士有精神创伤,难道阿斯塔特就没有基因疾病么:难道圣血天使、太空野狼、午夜领主以及第十九军团过去的灰暗历史,就无法成为未来写在史书上,阿斯塔特不可控的铁证么? 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去想。 她敢赌吗? 她敢赌:那些雷霆战士真的只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特例吗? 她敢赌,帝皇真的会仁慈的放过原体和军团,而不是为了他心心念念的【凡人治世】,清除掉阿斯塔特这个潜在的隐患吗:让阿斯塔特们自然消失是很好,但那至少也需要几百年的时间,这漫长的时间中所蕴含的隐患,难道不值得人类之主以雷霆手段去清除么? 摩根不是她的兄弟,作为破晓者的原体,远东边疆的主人,摩根很了解凡人军队能够在正确的引导下,爆发出怎样的战斗力,也很清楚,如果帝皇真的能够整合起银河级别的凡人军团,那么即使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精诚合作,他们所掀起的叛乱,也只不过就是帝国历史中的一朵水花而已。 扭曲他们的历史,不会比扭曲雷霆战士更难。 也就是说,无论是动机,还是执行的手段,甚至是可以如法炮制的成功案例,帝皇都是不缺的,而唯一能够限制他的,只有在他内心中的诚信,和良知。 而这两点…… ……呵…… 她敢赌么? …… 【……】 她不敢。 从一开始,她就不敢。 摩根很清楚这一点,就像她之前所说的那样,无论是哪一个基因原体,都有或充分,或不那么充分的理由,选择造反:无非是看子嗣和忠诚的价值,在他们心中的那杆天平上,到底孰轻孰重罢了。 也许多恩或者黎曼鲁斯这样的人物,会忍受子嗣的流血,为帝皇尽忠到最后一刻,也许基利曼这样的藩王,会固守五百世界,徒劳的渴望找到能够让每个人各退一步的解决方法,也许察合台可汗会带着他的子嗣,远走边疆,井水不犯河水:也许,就连像牧狼神这样的存在,当情况真的涉及到影月苍狼军团本身的时候,他和帝皇之间美妙的父子关系,也将走到尽头。 至于摩根…… ……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当她意识到她和帝皇,即使在对抗混沌四神时的盟友,也是在其他领域上的对手的时候,有关于【必要的准备】这几个词,就在阿瓦隆之主的心头,挥之不去。 于是,一个在最开始,就是简简单单想要从帝皇身上,爆出几个世界的金币的孝顺想法,就这样在原体的脑海中,华丽的完成了三重转身:从最开始出于本能,理所应当的想要造反,直到后来出于趋利避害的想法,变相的成为人类之主手下的忠臣,再到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为基因原体,和帝皇之间的那注定复杂的关联。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在大方向上,摩根和帝皇还是盟友,还是对抗混沌时彼此的助力,但是在细枝末节中,在只有她自己能够看到的阴暗角落里面,摩根也在抓紧一切的机会,为了未来那场可能的谋反做着准备。 没办法,毕竟,她又不能指望帝皇扔了泰拉皇宫跑路:只要人类之主还坐在帝国王座上一日,有关于雷霆战士的结局给予摩根的心理压力,就永远都无法除去。 摩根不确定帝皇到底能不能战胜混沌四神,而如果真的胜了,那么等到那个时候再谋划的话,难免有些太晚了,网道成功的时候,就是帝皇和摩根翻脸的标志,所以她必须在此之前,积蓄起能够对抗人类之主的本钱。 也就是说,在这场大远征正式结束,在那场注定到来,但是不知道会由谁挑起的大叛乱之前,摩根必须具有能够大叛乱的本钱:你要有能力在未来当个反贼,你才能好好的在现在当个忠臣。 所以,这个既合理、又不怎么合理,却又有点合理的想法,就这样成为了摩根为人处事的主要宗旨之一,而漫不经心、不那么隐晦的积蓄自己手中的力量,也成为了阿瓦隆之主现在的主线任务之一:摩根可不认为帝皇会忽视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她和她的基因之父只不过是在明知对方怀揣着针对自己恶意的情况下,因为那些更加强大的敌人,而捏着鼻子,蹲在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罢了。 正因如此,摩根不会劝导帝皇放弃凡人执政的天真,因为她知道帝皇不会听她的,而帝皇对于像远东关税同盟这样的谋逆举措,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知道即使阻止了这一点,他的宝贝女儿也会在其他的地方,锲而不舍地给自己上上眼药。 既然如此,那就任凭对方在同盟破裂之前,瞎折腾吧。 再苦一苦玛卡多吧,骂名就让基利曼来担。 同舟共济,同床异梦。 这就是在数次交谈,数次的利益妥协与抛心置腹,数次直面自己内心中的底线之后,摩根和帝皇对于彼此关系的最终认知:最起码在阿瓦隆之主看来,就是这样。 而这,也是摩根决定拜访一下基利曼,并且从现在开始,逐步推进这份【远东关税同盟】的原初动力:如果她的父亲失败了的话,那么这个同盟只会成为人类在银河中的后路,如果她的父亲成功了,而且懂得各退一步的话,那么这份同盟也自然而然地会成为帝国在远东星域的强力支柱。 而如果她的父亲成功后,却有点不识好歹的话…… 那就别怪摩根以这份可能存在的同盟为基础,拉拢本就有些摇摆不定的基利曼,呼唤那些将子嗣看得比战锤更为重要的原体,然后提刀上洛,就像是她对待【曙光女神号】上那些烤肉店里,出卖的玉米粒饼一样,把人类之主心爱的帝国切成八块,然后一块儿一块儿的给吃下去了。 【……】 【……】 嗯……玉米粒饼。 玉米粒饼…… …… “咕……” 脑海中的宏图大业被打断,摩根眯起了眼睛:她聆听到了来自于肚子的想法,而这个基因原体浑身上下第二重要的器官,也理所应当的凭借着自己的强烈抗议,暂时打断了大脑中的思考。 【嗯……】 正好,通知一下还在【曙光女神号上】的阿尼亚,她今天的下午茶就吃玉米粒饼了:让阿尼亚随便订购个百人份的就够了。 嗯……让她想想…… 装在箱子里,然后让她的阿尼亚以运送【两名原体会谈时所需要的机密文件】为理由,运送到马库拉格上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 难道…… 还能有人敢偷吃不成? (本章完) 第431章 优质的征兵地 “偷吃?” “当然有。” “当然有人敢偷吃。” “事实上,仅仅是在过去的五个月里,我就在奥特拉玛全境处理了两百名敢于【偷吃】的家伙:一百二十七名死刑犯、还有四十八名被判了终生监禁,剩余的二十五名则是流放到奥特拉玛的边缘地带,进行惩戒性的殖民劳作,服刑时间为二十到五十年不等。” “当然,这些都只是首犯,他们往往在自己的领域内拥有着很高的地位以及名望,又或者干脆就是行政体系中的一份子,所以重要到需要我亲自签署处刑文件:除此之外还有数以万计的从犯,他们的罪责是由奥特拉玛的各个高级法院或者世界法院来审理的。” 五百世界的君主用飞快的语速背诵着这段司法档案,宛如一台冷酷无情的行政处理机器,他与摩根面对面地坐在桌案的两侧,各自都是主座的位置:当基里曼条理清晰的讲述着一大段复杂晦涩的司法审判记录的时候,他一只手还能在星图上准确的描绘出阿瓦隆和五百世界的边疆地带,而另一只手则是抓住了一只高脚酒壶,亲自为他的客人倒出了佳酿,动作的优美胜过了凡人中最顶尖的大师。 这三种动作各自占据着原体的部分精力,它们依次开始,按照不同的顺序循环渐进,最终连一秒都没有出现差错,同时迎来结束:当基利曼讲述完了这段司法记录的时候,他也已经在星图上画出了所有的要点,同时安稳地将盛满了佳酿的酒杯推到了摩根的面前。 与酒杯一同到来的,还有基利曼脸上歉意的笑容。 “我很抱歉告诉你这件事情,摩根,但是这些犯罪行为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围绕着阿瓦隆和五百世界的贸易而兴起的:骤然出现的利益链条不仅带来了巨大的利润,还带来了尚不成熟的制度,以及可供操控的灰色空间,虽然我一直在着手打击这其中的腐败行为,但是愿意为了巨额利润铤而走险者,似乎永远都清除不干净。” 说到这里,原体叹息了一声。 “虽然在以前,奥特拉玛的监狱世界也经常人满为患:毕竟虽然我们的犯罪率已经很低了,但是庞大的人口基数还是带来了极高的绝对值,让我不得不数次下达指令,将更多的世界改造为监狱世界。” “但是最近这十年来,指令的下达频率已经翻了好几倍。” “我们的合作的确给我们麾下的子民们带来了便利,但看起来并非是每一个凡人,都能够在巨大的利益空间面前保持冷静:这也许就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弊端。” “我曾系统的归类总结过那些犯罪率飙升的世界,希望通过提升他们的生活质量以及道德水平,来从源头上扼杀掉腐败的土壤:不过这种方法的见效速度很慢,至少也需要五十年左右的时间。” “而且,扼杀的速度也未必赶得上扩张的速度。” 五百世界的藩王有些唏嘘的和他的姐妹讨论着这件事情,他的唏嘘甚至得到了摩根的共情,因为在阿瓦隆,蜘蛛女皇也要面对着完全相同的情况:由【猎户座】所管理的阿瓦隆法务部,在近些年来,虽然一直都在扩招人手,可始终都处于绷紧神经的超负荷状态,甚至出现了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不过,比起基利曼,底线更为灵活一点的摩根,倒是有些额外的处理方法:别忘了,当初为了最低成本的扩张远东边疆的国界,蜘蛛女皇可是与大量的行商浪人签署过合作条款的。 这些无论是道德还是手段都行走在灰色地带的【配剑商人】,无时无刻都需要海量的炮灰补充,他们在这一点上来者不拒,丝毫不在意是自己抓来的奴隶还是摩根送来的囚犯:再将大部分的犯人都扔给了这些行商浪人后,在摩根统治下的监狱世界的数量,甚至只有五百世界的四分之一不到。 蜘蛛女皇倒是不介意将这种办法告诉她的血亲,虽然基利曼没有和大量的行商人结盟,但他麾下不是也有着数个铸造世界么:难道这些欧姆尼赛亚的信徒,就不需要稳定的机奴来源么? 唯一阻挠这一点的就是基利曼本人的道德底线,而这,却也是摩根唯一无法改变的地方:所以,在聆听到了基利曼对于犯罪率飙升的担忧之后,阿瓦隆之主只是轻轻的抿了口酒液,略加思索,便决定将这场讨论的风向,转移到另一個更为具有可能性的思路上。 【我的兄弟: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想法。】 “……比如说?” 五百世界之主搓着手,有些期待的看向了自己的血亲:他之所以将这个有些沉重的现象,作为他和摩根会谈时的第一个话题,就是想要从他的血亲身上,得到些不一样的解题思路。 摩根笑了起来。 【我承认你的方法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良药,罗伯特,但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这个方法实在是太慢了,而且未必能够根治:毕竟按照我这里的信息来看,依附在我们的双方贸易行动中的违法乱纪行为,贪腐只是其中的少部分,更多的则是诸如走私违禁品,或者携带罪犯潜逃等活动。】 【当然了,还有针对于那些合法商船的海盗劫掠行为:不过敢这么做的愣头青并不多,他们往往也蹦跶不了多久,与之相比,走私行业倒是跗骨之蛆,一直都得不到有效的清理。】 【和这些犯罪活动的暴利比起来,生活水平无论再怎么提高,始终还是太平淡了:永远都会有不愿意辛苦劳动的人,渴望着赚一笔快钱,投入其中。】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走私行动的成本非常低。】 说到这里,阿瓦隆之主竖起了她的手指,指向星图上那些被基里曼所标注起来的区域,那里正是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的交汇处:因为达摩克里斯湾的存在,这条交汇处比起双方的国境线来说,算是比较袖珍的,不过依旧充斥着大量无人驻守的星系或者宙域。 毕竟,无论是破晓者军团还是极限战士军团,部署在这条【国境线】上的兵力都是少之又少的,甚至连用于巡防边境的警察力量,在这张星图上,都已经稀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这就是问题所在。】 摩根的手指弯曲,敲了敲那些稀疏的警备要塞,她相信基利曼已经明白了她言语中的意思,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基利曼主动的迈出摩根计划中的第一步。 【罗伯特,我的兄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你我之间的良好关系,所以在我们各自的国度确定了疆界的这二十多年来,我们在国境线上都并没有部署多少的武装力量,这固然是对彼此的信任,但也造成了边界巡查力量的短缺。】 “……你的意思是……” 原体眯起了眼睛,他已经猜到了摩根想说的话,不过这些话语有些违背他的行事准则,所以五百世界之主显得有些犹豫。 “让我们加大在边境上的巡防力量,让这些走私活动的安全成本高到令他们无法忍受的地步,从而对这些罪犯产生威慑?” 【不仅仅是威慑。】 摩根笑了起来。 【还要抓重点,做宣传,枪打出头鸟:找到那些最为凶名赫赫的罪犯,让我们的战舰在太空中将他们的走私船击成碎片,并且他们临死前的哀嚎录成影像,在国境线附近的每一个贸易中转站上,进行轮流的播放。】 【这不仅仅是告诉那些合法的商人我们打击犯罪、维护航路安全的坚决信心,也是告诉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走私者们,逍遥法外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只会是无情的击杀。】 “没有逮捕和定罪吗?” 【当然有:如果他们能够配合我们的话。】 “……” 原体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会不会有些……” 【残忍?】 “……是的。” 五百世界之主点了点头,但他的底气并不充足,因为他意识到了这的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如果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遏制住犯罪行为的话,还有什么是比无情的铁拳更有效果的呢? 【好吧,这的确很残忍。】 摩根摇了摇头,她的身子向前倾了一下,用那种她最为擅长的低沉语气,在基利曼的面前缓缓的吐出了让马库拉格人根本无法拒绝的伟大理由。 【那你要意识到一点,我亲爱的马库拉格兄弟:我们的贸易路线事关阿瓦隆和奥特拉玛上数百亿臣民的福祉,而这些走私与贪腐的行为则是攀附其上的蛆虫,如果我们对他们大发慈悲,那反而会是对那数百亿臣民的残忍。】 【繁荣与教化固然可以消灭那些不得已而为之的犯罪者,但是对于人性深处那根深蒂固的贪婪和罪孽土壤,能够打击到它们的,只有无情的审判和铁拳。】 【所以,在很多时候,如果你想要将伱的仁慈尽可能多的散布到每一个臣民身上的话,那你反而要学会变得残忍一点,兄弟:残忍的打击伤害你的臣民的人,才能清除不稳定的因素,才能更尽可能多的保护你的子民。】 “……” 蜘蛛女皇的话语似乎有些过于直白了,让基利曼的呼吸都随着粗重了几分,但是摩根的话语中所蕴含的真挚和高效,却又狠狠地拨弄着马库拉格人的心弦,尤其是其中的那句【为了更多人的利益,而清除那些不稳定的因素】。 这难道不对吗? 基利曼眯起了眼睛:他的确是个热爱子民的人,感觉并不意味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好人,在奥特拉玛的疆域里,可是从来都不缺少监狱世界的身影,对于任何犯下大错的子民,马库拉格之主的铁拳都从未有过丝毫的怜悯。 所以,当摩根的凌厉话语在基里曼的脑海中回荡了一遍又一遍之后,马库拉格之主的神情也逐渐变得严肃且坚定了起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在旁边那远离了讨论中心的松软沙发上,那个原本摊在软垫上的漆黑影子,已经展露起了苍白面容上的戏谑笑容,漫不经心的坐直了身子。 “你说的有道理。摩根。” 最终,原体点了点头。 “但是,我的极限战士从来都不擅长这个方面的工作,他们并不擅长在广袤的宙域中追踪那些狡猾的阴影藏匿者,也不擅长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判决的结果:我并非是贬低我的子嗣,但我很清楚他们拥有着照本宣科的缺点,这对于任何独立的司法行动来说,都是一个会造成极坏影响的因素。”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快就想到这一点,兄弟。】 摩根微笑着,伸出手拍了拍基利曼的肩膀,凑的更近了一些。 【不过,既然你已经能够想到这一点了,罗伯特,那你也应该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并非所有的军团都不擅长追踪或者审判这些阴影中的罪犯,就在我们旁边,我们的某个兄弟本身,不就是以午夜中的审判者身份而闻名的吗?】 “……” 基利曼愣住了。 他当然明白摩根口中话语的含义,但随即,他就感受到了莫大的荒诞:虽然在经过了康拉德的道歉之后,他对于诺斯特拉莫人的敌意已经没有那么深厚了,但是,这么快就让他的子嗣,和那些凶名赫赫的午夜领主进行合作? 这未免有些…… “咳咳!” 思绪尚未完结,康拉德就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下,在吸引到了基利曼那残留着惊愕的目光后,午夜幽魂让自己尽可能笑的温和,笑的人畜无害:从基利曼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失败了。 “我一直在聆听。两位。” 康拉德摊开了一只手。 “也许,你们会需要一些专业人士的帮助?” 马库拉格之主舔了舔嘴唇,面对康拉德的主动,他还是有一些犹豫的,声音也有些漂浮。 “你的……午夜领主?” “我知道他们曾经的名声并不算美妙,兄弟。” 康拉德倒是并不介意。 “但是相信我,在经历了之前的萨拉玛斯远征之后,我已经对第八军团内部进行了净化,而且,我会从诺斯特拉莫的那些驻守者中选择协助你的力量:他们可都是最棒的审判者和执行者,绝对不会产生你所担心的问题。” “……是么?” 在看到基利曼的眼中依旧有些残存的警惕之后,康拉德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这个马库拉格人还是比其他的兄弟要难糊弄一些,他不得不撇出更具有诱惑力的报酬,来打动基利曼。 “这样吧,兄弟:我保证我的午夜领主只会是协助者,他们绝对不会擅自处刑,除非得到来自于你的子嗣的准许。” “而且,我们可以完完全可以将破晓者也拉进来嘛:由你的极限战士,我的午夜领主和摩根的破晓者共同组成一个负责寻防边疆的军事组织,我的午夜领主负责追踪,并且给出判决,你的极限战士负责最终的批准,而破晓者,则是负责全程的监督,如何?” “……” 这一次,基利曼低下头思考了很久,这往往是他最终认同某个观念的明显体现。 现在,也不例外。 “我想,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原体朝着摩根笑了一下。 “先集中一部分子嗣,进行一次尝试性的巡逻,看看我们子嗣之间的配合度怎么样,以及有什么会在实际过程中产生的问题: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我想,这可以成为一个常设的军事机构。” 【理应如此。】 摩根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说别的,单单是那句【常设的军事机构】,就已经是摩根现在最渴求的事情之一了:一个由三个军团的战士所组成的,常备的军事机构,如果运作好的话,它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 就像蜘蛛女皇在之前所说的那样,她也许无法一蹴而就的促成远东关税同盟的成立,但是像现在这样,零敲碎打的撮合几个军团的漫长联合行动,为未来的某些事情定下基础,还是摩根乐得其见的小小成就。 现在,这可能只是一个最多由几百名战士组成的,只是为了巡防边界和打击走私而运转起来的军事机构,但在几十年后,在阿瓦隆和五百世界的合作越来越紧密时,谁又知道这样一个军事机构,最终会发展成怎样的庞然大物呢? 要知道,即使是如今横跨寰宇的人类帝国,它的起家之地也不过是神圣泰拉上,喜马拉雅山脉中的狭隘一角罢了。 阿瓦隆之主笑了,她暂且的满足于此了,而在她的对面,遵循着脑海中的礼仪,面对着【主动】提出了帮助的康拉德,基利曼也不吝啬于一个友善的笑容。 “我该怎么回报你,兄弟?” 原体发问了,而康拉德也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 “好吧,虽然我对于五百世界没有什么渴求,但是就像之前我说的那样,基利曼:我在那场萨拉玛斯远征之中,损失惨重……” 马库拉格之主点了点头,他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且迅速将目光集中在了面前的星图上,在五百世界的疆域中,寻找着能够回报他的兄弟的礼物。 他有些歉意的指着银河南方的某片区域。 “奥特拉玛的大部分区域刚刚经过了一轮征兵,我无法确保这些世界上的兵源质量,但是在奥特拉玛的西南方向,我刚刚收服了一个由蛮荒世界组成的宙域,他们也许能够为你提供足够的兵源。” “……”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他先是瞥了一眼基利曼所指的方向,然后眉头就不由自主的跳动了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成交。” “再好不过了,康拉德:再次感谢你的帮助。”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他没有顾得上基利曼脸上的笑容,只是紧紧的盯着星图上,那个被基利曼标注为了【努凯迪亚】的世界,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知道么,基利曼。” “……怎么了?” “其实我的第八军团,一直都有着一种隐性的基因特征。” “……什么?” “……” 康拉德乐了一下。 “我们总能在银河中:找到那些最棒的新兵。” (本章完) 第432章 命中注定的悲剧 最终。 康拉德说着一个笑话,摩挲他的长发,从他的兄弟手里,接过了酒杯,还有努凯底亚。 他当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会发生什么事情,那是一个烂俗到人神共愤,只有最低劣的三流写手才会编出来的故事:他会有一个不太走运的兄弟,掉落在这個早已被诸神所选定的世界上,并在无数命运潮流的玩弄下,成为银河中最可悲也是最可笑的强者。 在那永无止境的噩梦中,午夜幽魂早已预见到了这一切:就像他预见到了银河将会燃烧、就像他预见到了每一个子嗣的结局、就像他遇见到了摩根和基利曼在今日勾勾画画出来的这种种协议方案,会在未来的一万年的时间里,造成怎样的地动山摇。 他知道,摩根和基里曼在今天会签署上百份文件,他们在过去也签署过同样多的文件,而他们在未来也将签署更多的问题:在这数以千万计的文件中,虽然大部分都只按部就班,寂寂无名,但是依然会有一些极其特殊的,将在银河中卷起令人震撼的风暴。 它们中的有些会成为帝国赖以生存的支柱,有些会成为银河长治久安的保障,而还有一些,则会被从历史书中彻底的抹除,就连基利曼本人,都只能在悔恨与颤抖中小声地嗫嚅着它们的存在。 康拉德将这一切看得清楚,因为他每一天晚上都会做梦,因为他的每一次梦境,都会将他带入几乎从未见过的乱象之中:来自于蜘蛛女皇的灵能和附魔物品,令午夜游魂避免了无时无刻被幻象所折磨的痛苦,但代价就是,当别人能够在沉睡中安眠的时候,康拉德却要在他的睡梦中,迎接无数比现实更可怕的梦中炼狱。 所以,午夜幽魂能够看到很多种未来,甚至比帝皇和掌印者在棋局上推测出来的还要多,他能知道每一个哪怕最微小的区别会引发怎样的蝴蝶效应,他会知道他的兄弟们在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时,会展露出怎样的下限,他同样知道他的基因之父如果想得偿所愿,会有多么的艰难困苦。 或者说:那就是不可能的。 最起码,在康拉德看来,帝皇的宏图大业,就像他那艘座舰的名字一样,不过是幻梦一场而已,他甚至都没有在梦境中,看到过帝皇能够功成身退的曙光。 不过,即使是在神圣泰拉上的父子密谈中,午夜幽魂也从未想过将这一点告诉过他的父亲:就像他虽然在梦境中,看到了无数在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看到了他的兄弟们犯下错误的种种可能,可他却也没有告诉任何当事人一样。 就像…… 就像即使他知道,他的那位红砂兄弟已经落在了努凯迪亚上,而且极有可能已经遭遇到了其人生中最大的悲剧,迈入那昏暗无光的未来的时候:康拉德同样没有将其告诉任何人,甚至是摩根。 哪怕到了现在,基利曼在无意中,将努凯迪亚这个世界交到了午夜幽魂的手上,康拉德也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他的血亲们,有一个兄弟就在这个世界上。 …… 而午夜幽魂之所以会选择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 康拉德不是一个冷血无情、视兄弟为玩物的畜生,他也没有昔日在诺斯特拉莫上,那种日趋摆烂与疯狂的心态:康拉德的沉默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是他在逐步了解了自己脑海中这个所谓的【预言能力】的真相后,所做出的一个最痛苦却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个选择就是:他接受了自己的能力,并且会尽可能地目睹与记住那些曾经展露在他面前的未来幻像,但是,他不会选择用这些梦中的幻像,来插手现实。 他会选择性的利用它们。 譬如说,当预言幻象涉及到了康拉德自己的时候,他会勇敢的面对它们:预言告诉了康拉德他会在战场上的哪处流血,而在抵达到流血之处前,午夜幽魂会如同最勇敢的斗士一般,去战斗。 而当幻象涉及到了别人,尤其是涉及到了那些至关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午夜幽魂反而会选择小心翼翼的缄默:他只会透露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至于那些大事,他绝不会有插手其中的想法。 即使是有人特意发问了,他也绝对不会说的。 这是他的原则,而令康拉德感到庆幸的是,唯一一个能够让他动摇这一原则的阿瓦隆之主,却从未在这一点上强迫过他。 所以,遵守着这一原则,康拉德没有向帝皇倾诉他的失败,也没有透露有关于红砂之主的事情:这种原则听起来非常愚蠢且无情,但实际上,这却是午夜幽魂在经过数次的思考,乃至实践之后,不得不选出来的最终办法。 在过去的日子里,午夜幽魂曾经在摩根的鼓励下,勇敢的迈出了自己的步伐,尝试去改变他所预见到的悲剧未来:其中有一些尝试的结果固然是喜人的,但是另一些尝试的后果,却严重到了让康拉德冷汗直冒的地步。 他最终确定了一点。 他的预言并不是万能的,甚至不是完全正确的。 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他的预言完全就是【乱象】,就是一部剪辑混乱的电影,杂乱无章的在他的脑海中堆砌了起来:它们不仅彼此之间毫无逻辑可言,还会在同一件事情上给出数种乃至数十种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而这摆在他面前的数十种未来,也极有可能,全部都是错误的。 它们都不会发生,现实会选择他从未想象过的道路。 在仔细思考后,原体也只能选择苦笑着应对了:毕竟所谓的预言也不过就是在他脑海中,所播放的一场过于真实的电影而已,而现实的发展却是比任何的影视作品都要更加没有逻辑,想要凭借着提前预见到几个零散片段,而去干涉那些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这本身就是荒唐可笑的事情。 要知道,哪怕是一件小事的诞生,背后往往都会有着数千乃至数万个逻辑链条,其中任何一个出现差错,都会让事情的发展变得天差地别:而他午夜幽魂又怎么可能靠着一个破碎的现实碎片,就反推出背后所有的逻辑链条呢? 康拉德甚至绝望的发现,在很多时候,当他预见到了某件事情的未来时,本身就是对于这件事情的蝴蝶效应:在他预见到事情未来的那一刻,未来就不可能如他预见的那样发展。 在认识到这一点后,基因原体也终于理解了,帝皇对于预言的轻蔑态度:于是,午夜幽魂选择认同了这种轻蔑,于是,午夜幽魂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于他的那位红砂兄弟的事情。 而在此之前,原体其实已经在他那身临其境的预言幻境中,一次又一次的试图解救这个未曾谋面的兄弟了:这些尝试的结果,让他最终决定在现实中保持沉默。 因为在对比了他各种努力的结果之后,康拉德最终发现,如果他想要帮助那个悲剧的兄弟,那么他最应该干的,就是保持自己的缄默不语,什么都不要说。 荒谬的结论:却也是不得不面对的结论。 “……” 于是,基因原体选择扬起了自己的嘴角,接过了基里曼所递来的饮料,举起杯子,在内心的痛苦与缄默之中,向着面前的血亲们讲述着他的一个笑话。 他说着一个笑话,摩挲他的长发,从他的兄弟手里,接过了努凯底亚,他口吐着有关于整个第八军团人均伯乐的笑谈,让别样的快乐与乐观,传染到了在座的其他两位基因原体的身上。 是啊,快乐一点吧。 乐观一点吧。 在这注定荒谬,注定混乱的黑暗银河之中,乐观,往往是他们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 就这样。 原体喝下了那杯酒。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 “但,不可能每个人都会选择保持他的沉默。” “总有些人想要出声。” “要么是为了心中的信念,要么是为了脑中的生意,要么,就是单纯的因为愚蠢、嫉妒、或者令人无法理解的偏执心态,让他们渴望动用一切手段,毁掉那些在他们看来是错误的事情。” “他们不在乎这样做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造成什么样的损失,又是否会波及到无辜者,他们只认为自己心中的正义胜过了世间的一切真理,甚至胜过了他人的利益和现实发展的逻辑。” “更可悲的是,在现实中从不缺少这样的人,甚至在我们的兄弟之中,也从不缺乏这种为了心中的错误执念,而盲目的反对那些有用的理念的人。” “让人惋惜,不是吗?” 【的确让人惋惜。】 摩根微笑着,点了点头,应和着她的奥特拉玛兄弟。 【但我更多的是好奇,我亲爱的罗伯特,你居然会如此露骨的批判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我们的兄弟:是谁?居然能够让温和的马库拉格之主如此失态。】 “我并没有失态,摩根,这也不算是什么批判。” 在笑盈盈的蜘蛛女皇面前,反倒是刚才语气激烈的基利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轻轻的咳嗽了几声,以掩饰尴尬:而他的声调却是不自觉的弱了下去。 “只是……有些无法理解。” 马库拉格之主先是皱起了他的眉头,随后眼间放宽,将眉毛挑了起来,摆出一个无奈的姿势,摇头叹息:但在此期间,基因原体的双手却一直没有停止工作,还在以飞快的速度,签署着一份又一份的文件,即使在摩根看来,这也是令她望尘莫及的高效率。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体就井然有序的抽出、签署、整理并归档了至少三十份文件,而且对每一份都进行了细致的审阅与恰当的批改后,才予以通过。 这三十份文件是基里曼和摩根在过去的四个小时里,互相商讨的成果,其涉及到了军事、民生、贸易、外交,甚至文学艺术等多个领域,在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中,将会有至少数百个帝国世界,因为这些一笔一划的签署,而迎来繁荣发展的良机,从而让饥荒和愚昧伴随着纷争时代的退去,在这些帝国世界上彻底的消失。 毫无疑问,这是马库拉格之主最乐意见到的事情,他甚至依照着手中的数据,推算了一下:如果破晓者和极限战士能够继续保持这样的合作态度,至少八十年的话,那么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都将成为人类帝国境内最为富庶的区域,哪怕是由神圣泰拉所坐镇的太阳星域核心地带,其人民的生活水平、工业能力、以及文学创作的发展,恐怕也只能和两位基因原体治理下的国土【勉强媲美】而已。 当他推算出这一点后,那种肆无忌惮的笑容就挂在了基利曼的脸上,他明显是很快乐的,快乐到连口中话语都变得有些盲目和冲动了起来,变得不经思考。 所以,当摩根谈完了这三十份紧要的文件,在自己的灵能裂隙中掏来掏去,最终掏出了那本刚刚写完的,【灵能圣典】的两部进阶版后续参考书的时候,五百世界之主在欢天喜地的接过的同时,他口中对于某些兄弟的讥讽,已经不自觉地在空气中回荡了。 基利曼没有点名,但摩根和康拉德都知道他在说谁:毕竟,那位芬里斯的狼王,已经半公开的宣称对灵能圣典的支持了,虽然其对于千子军团和马格努斯的抨击,丝毫没有因为这种支持而减弱。 【所以,是莫塔里安那里又出现了什么事情么?】 “你不知道么?” 【我不在意他的事情。】 摩根理所当然的口气,反而逗笑了基利曼。 “好吧,让我告诉你,就在大概几个月前,莫塔里安通过签署一份正规文件的方式,向泰拉的战争议会正式提交他的要求:他不允许任何通过灵能圣典培训出来的凡人灵能者加入他的远征舰队,如果让他发现有人违背的话,他将直接动用原体的权利将其处决。” 【……】 摩根挑起了眉头。 【他图什么?】 “……我也不知道。” 基利曼摇了摇头,但他很快又轻轻的咳嗽了一下。 “但是我听说,在死亡守卫军团内部,并不是完全没有灵能者的存在:除了那些必不可少的领航员之外,第十四军团本身是有智库编制的,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他们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还是和其他军团的那些通过灵能圣典学习而来的智库,相差无几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一点的,基利曼?】 “……咳,谣言罢了。” 原体笑得有些尴尬。 而摩根眯起了眼睛。 在半晌的沉默后,她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 【想不到,奥特拉玛上的谣言会如此之多,也许哪一天,也会有来自于阿瓦隆的谣言,会在马库拉格上被无意间听见?】 基利曼立刻摇了摇头。 “不会,绝对不会。” 【……最好不会。】 两位基因原体有些沉默的对视着,过了一会,他们各自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给予对方一个台阶,而摩根则饶有兴趣的,打算向她这位消息反常灵通的兄弟,再打听一些新的【谣言】。 【所以,马库拉格上最近还有什么谣言吗?】 “嗯……” 基利曼有些沉默,可是那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声音,却是自作主张的接过了他的话茬。 “现在没有。” “但,很快就会有。” 康拉德笑着嘶哑难听,成功的吸引了两位血亲的目光,而面对着这两股或疑惑或沉思目光,午夜幽魂只是毫无畏惧的举起了自己的酒杯,看起来是对于那个未来的【谣言】胸有成竹的样子。 “一个,巨大的,谣言。” 康拉德一字一顿的强调着,他咯咯直笑,让摩根和基利曼都有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反倒是这位诺斯特拉莫人,还有闲情逸致向他的两位兄弟,扬了扬酒杯。 “干杯,两位。” —————— “祝贺……你们两个。” (本章完) 第433章 摩根:你妈真棒! “干杯。” 当然要干杯。 塔拉莎—尤顿,笑了起来。 —————— 作为基因原体的养母。马库拉格的宫务君主,整个奥特拉玛理论上来说地位最尊贵的凡人,尤顿女士的生活自然是离不开【优渥】以及【舒心】这两个词的。 作为母亲来说,她有着全银河中最棒的儿子,作为凡人的官员来说,她生活在整个帝国境内最为开明繁荣的国度,命运似乎格外眷顾这个脸上已然有了皱痕的女性,从不愿意让她落下泪水。 但尽管如此,尤顿女士依旧有着属于自己的烦恼:作为原体的母亲,她不得不担忧基利曼与其他兄弟之间的相处如何,而作为奥特拉玛的官员,她又不得不思考整個五百世界应该在人类帝国中,拥有着怎样的地位? 况且,当这两个身最终份结合在了一起的时候,会诞生母亲与儿子之间唯一僵持不下的问题:尤顿女士身为马库拉格本土人,原体的养母和宫务尊主,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所谓的【五百世界本土派系】的发言人。 而基利曼记得作为人类帝皇的子嗣,作为帝国在五百世界事实上的大忠臣,便不可避免的会与他无比尊重的养母,产生某些政治上问题的矛盾。 帝国和藩国的矛盾、远征和民生的矛盾、军团体系和官僚系统的矛盾、这些纷乱如麻的政治元素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参入到了原体和其养母的原本纯粹的亲情中,令双方都分外的无奈,却又不愿意在自己的底线上有所让步。 他们只能妥协、商讨、并偶尔进行激烈的辩论,巧妙的将这些原本尖锐的问题压抑下去:毕竟,大远征还在高歌猛进,五百世界的繁荣发展也是肉眼可见,在日益扩大的蛋糕面前,任何矛盾都是可以被轻松的镇压下去的。 只是那些原体和他的养母之间因为各自的政治角色问题,而产生的分歧与争论,便如同随风倒的尖锐青草一般,在他们各自的内心中隐晦沉浮,让基利曼在夜深人静的办公时间里摇头叹息,让尤顿女士在毫无烦恼的笑容中,隐藏着一丝可能的担忧。 更可悲的是,因为她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特殊了,原体的养母甚至找不到一个倾诉者,没有人能够与她商讨内心中的忧虑,尤顿女士只能任凭时间的流淌让心中的忧虑越聚越深,如同星火般渺小,也如同星火般难以扑灭。 而就在原体的养母无比悲观的承认,她将不得不习惯这种忧虑的时候:那位曾经在二十年前来访的阿瓦隆之主,再次率领着她庞大的访问团队,来到了马库拉格的近地轨道上。 当尤顿女士从基里曼的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挂在了她的面容上:甚至让她的养子感到有些不安。 倾诉者,来了。 —————— “我原本以为,你和罗伯特要谈论的更久一些,甚至赶不上这场无关紧要的欢迎晚宴:但你们完成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快,甚至成为了到场的第一批宾客。” “我该说,不愧是传说中的基因原体吗?” 马库拉格的宫务尊主端着两杯果酒,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这场宴会的最核心处:出于摩根【一切从简】的要求,基里曼没有选择在任何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堂上招待他的血亲,这一次,五百世界的藩王显现出了心中的细腻。 他在赫拉要塞山脚下那片广袤的观赏森林中,精挑细选出了一片土地,将其开拓到平整,然后铺上了用大理石做的地板以及灯台,于是,一座天然的露天宴会厅,就这样诞生了。 基利曼用尽了一切办法,在不追求奢华的情况下,让宴会的规格配得上他的姐妹:来自机械神教的仪器覆盖了整座森林,不仅将广场周围的蚊虫彻底驱逐,连当晚的微风都被捕捉与驯化,保持在了让人心旷神怡的轻柔。 桌椅的摆放、灯光的布置和食品的种类,也都尽可能的显现出亲民的姿态,但只要仔细看一眼盘中的餐食或者刀叉上的花纹,就会发现它们无不是奥特拉玛能够拿出的最高档的产品。 出席的宾客名单更是被基因原体亲自改之又改,最终将人数控制在了一百左右,这些凡人全都是五百世界的一方巨头,可以说,如果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就可以让整个奥特拉玛全速运转起来。 至于那些看起来更加细枝末节的事情,比如说酒水、音乐、甚至是桌椅和雕像的摆放,都被基利曼事无巨细的算在其中:就连尤顿女士都觉得,她的儿子将过分的精力放在了并不重要的事情上。 原体的养母曾经数次向马库拉格之主抱怨到,他对于这场宴会的把握,已经到了【完美】甚至【苛刻】的地步了,毫无必要:但尽管如此,在宴会正式开始之前,尤顿女士还是提前来到了会场,决定为他的儿子查缺补漏。 她先是走过了广场外围,由三个阿斯塔特军团的精兵所共同把守的警戒线,并得到了三位警戒长官的名字:带领极限战士的,自然是无敌铁卫的头领格洛德,而带领破晓者的,则是与她有一面之缘的拉纳,至于那些午夜领主,他们的队长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战士,年轻到似乎没有理由能够承担起这样的重任。 但尤顿记住了这位午夜领主的名字:赛维塔。 穿过了警戒线,宫务尊主来到了广场上,也许是因为时间尚早的原因,现在的广场上只有寥寥几道人影,显得有些空旷:但是在这宴会厅最核心的位置上,却已经有两位基因原体坐在那里,向着尤顿女士举杯致敬了。 宫务尊主用一个微笑回应了自己的儿子,随后便快步的走向了站起身来迎接她的摩根,只见阿瓦隆之主向前一步,她的身躯便已从原体原本的伟岸,变成了和尤顿女士等高的凡人体态,并极为热情的给予了基利曼的养母一个拥抱。 因为两只手现在都端着酒杯的缘故,尤顿女士只能微笑着,和摩根虚抱了一下,可这并不妨碍这两位位高权重的女士,很快就陷入到了热情的讨论之中:当原体的养母将一杯酒递给摩根,让她们二人的目光开始交汇的时候,两位女士快乐的笑声,就开始在那逐渐升起的月光下,肆意升腾着。 她们握紧了彼此的手,轻轻的拍打在对方的肩膀上,用轻松的语气讨论她们有多久不见了,随即就开始夸赞对方妆容的精妙,或者回忆起曾经的友谊,宛如一对分散已久的孪生姐妹。 反倒是一旁,原本也已经站起身来,想要迎接自己养母的某位马库拉格人,已经不知不觉的停住了脚步,背着手,看着这一切,脸上虽然也是挂着微笑,却有了一点莫名的酸涩。 最终,马库拉格之主选择端起自己的酒杯,站在距离他的姐妹和养母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微笑着聆听着她们的谈话,假装自己也已经融入到了这热烈的氛围之中:而在那些几十米开外的凡人眼中,情况似乎真的就是这样。 在这一刻,基利曼甚至有点羡慕他那位不在场的兄弟,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能在广场边缘愈加黑暗的光芒中,勉强捕捉到午夜幽魂一闪而过的影子:康拉德似乎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在公共场合里抛头露面的行为,他虽然勉勉强强的同意了参加这场宴会,但是在宴会正式开始之前,他有了大把的时间和理由,让自己游荡在这种交际场合的外围。 此时此刻,这位第八军团就在广场的边缘地带游荡,不断的出现的那些负责警备工作的午夜领主的身旁,似乎在有顺序的与他的这些子嗣聊着天:基里曼让自己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兄弟,也随之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会儿,直到康拉德的身影出现在那个名为赛维塔的战士身边的时候,马库拉格之主的耳朵捕捉到了他的养母和姐妹聊天时,所出现到的一些敏感词汇。 于是,他及时换上那副公事公办的笑容,让自己尽可能显得温和起来:插入到了谈话中。 “抱歉,两位。” “我刚才听到,你们似乎在讨论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 “是因为有什么问题么?” —————— “不。” “并没有。” “一切都还好,父亲。” 赛维塔咧着嘴,拼了命的让自己露出一个值得信任的笑容:显而易见的是,他还没有掌握这种精妙的技能,反而是脸上的旧伤疤因为嘴角的咧起而受到了牵扯,让他诞生了一些迟钝的疼痛。 成为阿斯塔特战士的改造手术所带来的,并非全都是益处:最起码,在他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赛维塔对于这种疼痛已经麻木了,但是在成为一名午夜领主后,疼痛的感觉反而再次敏锐了起来。 这让赛维塔有些无奈的拍着肩膀,但很快他就发现:他的一只手正紧握着那把动力长戟,而另一只手则是安放在腰间的剑柄上,轻轻拍打他的肩膀,在他面前露出笑意的,是他的基因之父康拉德。 “你似乎有点紧张。” 午夜幽魂挑起眉头,向着自己的孩子打趣道。 “……是有一点。” “没必要这样,赛维塔。” 原体随意的瞥了一眼广场外侧的警卫分布,因为这里紧邻着极限战士重兵保护的赫拉要塞,而且主要的参会者还是三位基因原体的缘故,实际上警卫于此的战士并不是很多,加起来也就只有三十人,由三个军团平摊。 但即便如此,能够参与这样的警卫活动,本身就已经是值得战士们去争取的荣耀,更不用说在担任临时的队长了:极限战士的格洛德和破晓者的拉纳,在各自的军团中早已声名赫赫,与他们相比,担任午夜领主队长的赛维塔,明显是会受到诟病。 就连赛维塔自己都觉得,他能够成为警卫队长,除了基因原体信任之外,没有其他的原因:这反而让群鸦王子陷入了某种极度的忧虑之中,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力与发挥,能否对得起午夜幽魂给予他的的信任? 这种忧虑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连康拉德都能一眼看出来:更何况,在与其他的午夜领主交谈的过程中,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也听到了某些不太好的事情。 “我听他们说,自从你被我任命为此次五百世界之行的贴身卫队长官之后,你甚至连一次正经的休息和进食都没有,一天到晚都在保持紧绷的战斗状态?” 午夜幽魂眯起了眼睛,他从参与警卫活动的其他子嗣那里听说了这个事情:那些老兵虽然对于赛维塔的火箭式晋升颇有微词,但也不得不承认,群鸦王子的能力和态度都是令人赞叹的。 “这都是小事。” 赛维塔微笑着,似乎想要辩驳有关虚弱的传言,但他苍白的面色反而让康拉德皱起了眉头,并在内心中陷入到了自责中。 原体开始反问自己,是不是过于信任这位最优秀的子嗣,过早将如此之多的重担,不分青红皂白地放在的赛维塔肩头:反而忽视了赛维塔是否能够扛起它们? 想到这里,再一次的,康拉德有些歉意的拍了拍赛维塔的肩膀。 “安心,赛维塔,这里可是有着三位原体,你没必要将这次警戒工作看得如此至关重要:你们这些警卫本身就是轮换的,等到了伱自己的休息时间,你就应该去找一点东西吃,休息一下,做一些能够让你心情放松的事情,或者和其他的战斗兄弟联络一下情谊,站在这里的可都是极限战士和破晓者军团中的精英,与他们交流一下,对你是有好处的。” “明白,父亲。” 群鸦王子点了点头,他自然不会拒绝康德的命令。而且赛维塔内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如果照这么紧绷神经下去的话。他的确撑不了太久的。更何况。他的确已经很久时间没有吃任何东西。 只不过…… “父亲,我不能离开这里。而我也不能进入宴会。” 塞维塔的话语让康拉德德陷入了深思之中。 “嗯……这样吧。” 午夜幽魂突然笑了一下。 “听我说,塞维塔: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后,会有一个粉色头发的小女孩,推着一辆破晓者军团制式运货车来到这里,并且会把那辆运货车放在广场的外围,那里面会装着食物,你从里面取一份吃。” “……小女孩?” 群鸦王子皱起眉头,他有些不理解原体话语的意思,而康拉德则是随意的打了个哈欠,带着一种戏谑的声调,回应着他。 “对啊,小女孩,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你和这种年龄的小家伙最有缘分了: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到时候,应该也会出来一趟,和摩根的那位金属顾问进行一些小动作。” 说到这里,原体笑了一下,他想起了摩根和那个太空死灵在宴会开始前的间隙中,谋划着种种勾当时的模样:当然啦,他康拉德也在兴致勃勃的参与其中。 不过,他的姐姐在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大胆:如果她让那个太空死灵霸主偷取的东西遭到泄露,无疑会让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的关系蒙上一层阴暗的灰尘。 不过尽管如此,在知晓了那个太空死灵霸主,将要去偷窃何种物品后,康拉德还是选择支持了摩根的行为,甚至毛遂自荐,去当那个接头人:这是有必要的。 “如果我没有出来的话,你就自己取一份餐吃,我保证那个小丫头会把餐车放在外面的。” “……明白,父亲。” “吃完后,记得去和你的战斗兄弟们好好联谊一下。” “好的,父亲。” “好好休息吧,我在之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会给你。” “那会是什么,父亲?” “……去当伯乐。” 原体咧起嘴来,他的瞳孔中倒映着一种不甘认输的光芒。 “……” “去努凯迪亚。” —————— “到头来……” “我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本章完) 第434章 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对了起来…… 【是的,我个人认为,尝试是有必要的。】 【有些事情如果不去尝试一下的话,我们是无法确定,它到底能不能实现的:只要是在成本可控的前提下,那么勇于尝试绝对是一个莫大的优点。】 当她用轻松的语调结束了这句话的时候,阿瓦隆的女大君笑出声来,将一只手搭在了桌子上,肩肘立起来,长指弯曲,用食指的关节抵住了笑靥的面容,而另一只手则是摇晃着杯中的酒液,与坐在她身旁的尤顿女士碰杯。 “我发现,你们似乎都喜欢谈论这些伟大的道理。” 基利曼养母面朝着自己的闺中密友,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这种略带挖苦的话语,反而是她和摩根之间坚固友谊的象征。 【我们?】 面对原体的询问,尤顿女士只是再一次地眨着眼,向着摩根露出了那种不言而喻的坏笑,目光也在这时撇向了那个伫立在不远处,看似正端着酒杯沉思,实际上一直在高度地注意她们这边的,某位马库拉格之主。 “你是不知道……” 原体的养母微笑着,她的笑容是如此的意味深长。 “当初,在我刚刚抚养基利曼没多久的时候:按照你们神圣泰拉上的时间推算,大概是在他落地后的第三到第四年的时候吧,他就已经长得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了,而且脾气也比成年人还要顽固啦。” 一边说着,原体的养母一边向侧前方倾着身子,凑到了摩根的耳旁:这张桌子本就不大,甚至挤不下第三個人,当两位女士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时候,仅仅是这样的姿态,就足以让在旁边偷听的某位极限战士之主,焦躁难安了。 “小时候,他叫我母亲,一声声叫得可甜了,但是长大之后,当他发现他比他的养父还要高之后,他就没再叫过我母亲了,而是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开始一本正经的称呼我为尤顿女士了,直到现在也是如此,搞得我们就像是在一起办公的陌生人一样。” “啊,生气的时候,还会在那里板着脸,叫我女人呢:不过等到他气消了,发现自己的举措很没礼貌的时候,还会一板一眼地来找我正式道歉,在那说什么自己再也不会这么无礼了。” “但是没用,他下次生气的时候还是这样。” 【……】 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情。 摩根微笑着,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作为基利曼的血亲,听到这些他的童年糗事,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作为尤顿女士的闺中密友,她还是得听。 隐约间,摩根的耳朵能够捕捉到不远处,酒杯正在被压抑的力量捏得嘎吱作响的声音:她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和基利曼现在到底谁更尴尬一点。 “除此之外,在他管我叫尤顿女士的时候,他就开始喜欢跟我讲那些大道理了:就像是你刚才说的那样,各种各样的哲理和典故,又或者是所谓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说起来的时候滔滔不绝,引经据典,仿佛我这个母亲不知道他这个儿子有多么的优秀一样。” 【很正常,这就是孩子面对母亲时的常规心理,我的那些子嗣在面对我的时候,也总是害怕我注意不到他们的功勋。】 摩根低眉、抿唇、颔首、心不在焉的品尝着美酒,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尤顿女士的话语,反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距离他们不过五六米的基利曼身上。 没办法,一个手握着酒杯,站在原地,明明局促不安,却偏偏还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从而显得很是有几分滑稽的基利曼,实在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更不用说,当这位马库拉格之主又一次地在【无意中】将目光转向了她们,却正好与摩根四目相对的时候,那种几乎要溢出屏幕的尴尬感,在基利曼的脸上描绘出了最棒的色彩,让阿瓦隆之主不得不动用出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才让自己不至于笑出声来。 她简直无法想象,基利曼是怎么做到表面上云淡风轻的转过了身去,还能朝着那些正在依次入场的凡人新贵们致意的。 只不过,背对着自己养子的尤顿女士,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借着薄酒的几丝醉意,这位令人尊敬的女士还在兴致勃勃的向自己的闺中密友,畅谈着她和基利曼过去的那些事情:单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对于她心中郁闷的某种发泄呢? 这也是摩根会坐在这里安静聆听,而基里曼也一直没有干涉这里的原因,两位基因原体都非常的清楚,尤顿女士的心中定然有着相当多的压力,而她尊贵的身份让她甚至无法在马库拉格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倾诉者:既然与摩根的谈话能够让这位原体的养母选择一吐为快的话,那么其他的事情,现在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基利曼甚至朝着他的血亲投去了感激的一瞥:直到他发现,他的养母还打算继续往下说的时候,这位马库拉格藩王的面色终于有了些触动。 “还有啊……” “咳!咳!” 伴随着响亮的咳嗽声,在他的养母抖搂出自己更多的童年糗事之前,五百世界之主终于有点绷不住了,只见他一个箭步,来到了两位女士身边,温柔却又坚定的从尤顿女士的手中,接过了那富含着酒精的饮料。 “你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喝太多的酒精饮料,女士。” 基利曼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无比严肃,而尤顿女士只是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自己的养子,然后向着摩根笑了笑,才转过身来回应了极限战士的原体。 “你知道的,这几杯酒还不至于让我喝醉。” “我当然知道。” 原体点了点头。 “但这毕竟是公共场合,我们应该讨论一些更有价值的事情:而且在前不久,我的药剂师刚刚为你做了一次全身检查,他们表示你最好少接触酒精。” 言罢,原体便扭头,朝着远方的侍者喊道。 “拿几杯茶来,或者是无酒精的饮料也行。” 尤顿女士倒也不怎么在意,只是朝着摩根挤了挤眼。 “伱看,他总是喜欢在这些事情上小题大做。” 【也可以理解为谨慎,做事井井有条。】 摩根微笑着。 【这无疑是优点。】 “也许吧。” 尤顿女士的语气模糊,但她脸上那骄傲无比的笑容,早已抑制不住了,再次开口的时候,她故意让声音高了一些,好让再次退到一旁的基利曼能够清楚的听到。 “好吧,好吧,让我们讨论一些严肃的事情,免得愧对这神圣的公共交际场合:我记得你刚才跟我说过,摩根,你们在晚宴前就签署了至少三十份合作文件,有哪一个是最具代表性的呢?。” 【对我来说?】 “对你来说。” 【那当然是极限战士军团对于我的学院的入股了。】 摩根端起了酒杯,朝着基利曼的方向敬了一下。 【这份文件的签署,对我来说可是一个伟大的成就。】 “也是通过了不断的尝试?” 【当然。】 摩根笑的骄傲。 【我所说的这个政治成就,正是通过不断的尝试而得来的,自从结束对神圣泰拉的参拜后,我就通过各种手段来尝试其可能性:最开始的四个结果,都无法让我和我的合作者们感到满意,但是第五个结果已经很具有可行性了。】 【而正是以这尝试出来的第五个结果为基础,才有了如今我手中的这份伟大方案:帝国亚空间技术研究院,一个旨在教授各个军团的智库如何安全地使用他们的灵能力量,具有教学和科研双重功能的灵能领域最高学府。】 “一家研究院啊。” 尤顿女士点了点头,从基利曼的手里接过了热茶。 “在马库拉格上,我从未听说过有关于灵能的学校或者研究院,想必对于帝国来说,这也是一个很新颖的概念?” “阻力大一些,倒也正常。” 摩根点了点头。 【是有些大:这几次尝试花了我二十年的时间。】 【早在二十年前,我刚刚编写灵能圣典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脑海中畅想过它的建立了,但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直到我的著作在各个军团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我也已经与泰拉方面达成了共识,这座学府才从我脑海中的幻想,转变成为了现实中的奇迹。】 【这会是一个独立于各个军团之外的国家级单位,直属于战争议会的管辖,为了它,我在这二十年里撰写的备忘录足以塞满整座图书馆,才提炼出来了我之前所说的第五个结果:而现在,这份提案已经得到了帝皇的准许,掌印者和战争议会也已经通过了设立这所学院所需要的一切官方手续,以及对应的物资调度。】 【此外,这家学院在其创立之初,就将得到十二个阿斯塔特军团的联合授权:包括我的破晓者军团在内,还有基利曼的极限战士、暗黑天使、钢铁勇士、白色伤疤、太空野狼、帝国之拳、午夜领主、圣血天使、千子、影月苍狼,以及火蜥蜴军团。】 【搞定我的这些兄弟们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我之前四次失败的尝试中,有两次是无法与帝皇或者泰拉达成共识,还有两次就是无法在各个军团的利益间,取得最大的公约数:不过在几年的奔走努力后,如今,这些都已经不再是问题了,它们被我解决了。】 【我已经得到了包括我的军团在内,十二个军团的鼎力支持,在这座智库学院开校的那一天,来自于这十二个军团的智库代表们,也将成为它的第一批就读者,进行为期十五年左右的学习。】 “所以,基利曼的签字,就是最后一块砖头吗?” 【也是最重要的一块。】 摩根眨了眨眼睛。 【毕竟,罗伯特是这所学院的第二大股东啊,他为这所学院的创立所提供的物资,甚至比神圣泰拉调拨过来的还要多:按照要求,我还得给他写年度报告呢。】 “哈哈哈哈……” 尤顿女士笑了起来。 “相信我,摩根,罗伯特他没什么别的意思:这是他的习惯。” 【我很确定这一点。】 摩根的瞳孔中倒映着狡黠。 【他拿着他的支援名单,向我讲述他将为了这所学院而捐赠多少物资的时候,我一度以为我在面对我的后勤主管:他们念诵那些数字时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一时间,两位女士的笑声让基利曼的眉头直跳。 “那我倒是有一个问题。” 笑声过后,尤顿女士的脸上泛起了一抹严肃:也许从未有人告诉过这位女士,她此时的严肃和她的养子是多么的相像。 “你打算怎么运营这座……灵能学院呢?” 【我想了很久。】 摩根的目光有些空洞。 【鉴于这所学院的学生,尤其是第一批就读生的数量,不会是很多的,所以我并不打算将他们安置在某个世界上,而是打算将学院直接安放在我的座舰上:而我会是这座学校的校长,并挑选一些之前被我亲自教导过的智库,来担任我的辅助讲师,譬如说阿里曼。】 【所有的教材和教具,都由我亲手打造,包括上课的场地也是精挑细选的:总之,就像我在远东边疆实施的所有政策一样,因为体量并不大的缘故,我能很轻松的做到亲力亲为,而只要我亲力亲为,就不会有很严重的问题。】 “那要是之后,就读的学生数量越来越多呢?” 【……它本质上是研究院。】 摩根摇了摇头。 【在第一批就读生成功毕业之后,这所学院本身就不可能臃肿起来了:这些就读生自然会返回到他们各自的军团中,成为其他军团智库的导师,在自己的军团里模仿我的方式,搭建起各自军团所属的智库学校,并挑选那些最优秀的学生来我这里留学,让这种传承能够继续下去,而我的学院,只需要接受那些新的留学生就可以了。】 【重要的不是学院,而是通过学院的教学,让我所设计的这套灵能教学体系,能够散播到其他的各个军团之中:得益于我之前所编写的灵能圣典,这种体系的传播会是事半功倍的。】 “……的确如此。” 原体的养母点了点头,这种新颖的概念让她消化了一会。 “但是,无论它是一个学院,还是一个研究院,仅有导师和辅助讲师还是不够的,你依旧需要更多的人手来运营它:你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吗,摩根?” 【姑且……有吧。】 原体歪了歪脑袋。 【在我设计这个学院的体系的时候,我的兄弟康拉德帮了我很多的忙,而在我所设想的,维护学院运转的过程中,我的星辰侍女们会成为其中的重要一环。】 “康拉德……星辰侍女……” 尤顿女士轻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她的瞳孔越来越亮,看起来已经完全被这些新颖的词汇,所吸引吸引了。 “我倒是听罗伯特说过,你们的那位兄弟康拉德,应该也和你一起前来访问马库拉格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他呢?” 【就在那里。】 摩根指了一下,而原体的养母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只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广场的边缘,兴致勃勃地向着那座用新鲜水果所打造的等身高塔开战,他的身旁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座没有凡人敢于去踏足的真空地带。 【宴会还没有开始,那小子有的是理由滞留在那里,不过等到宴会开始之后,他就会过来,装模作样的跟你打招呼了。】 摩根诉说着康拉德,那完全就是一位母亲的口气:尤顿女士自然能听出来。 “他看起来很有礼貌。” 【差的远呐。】 原体的养母笑吟吟的,成功的让摩根变得有些骄傲。 “那么,摩根,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星辰侍女,又是什么?” 【我的女儿。】 “……女儿?!” 面对着尤顿女士有些尖锐的声音,摩根只是安抚般的,摸了摸她的肩膀。 【简单来说,是我和我的一位精通机械的兄弟,钢铁打造的一种仿生机器人:你应该听说过那些铸造世界上的战斗机兵吧,他们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东西。】 “这样啊……” 尤顿女士点了点头,姑且相信了摩根半真半假的话。 “你叫她们,女儿?” 【当然。】 原体笑的骄傲。 【我是她们的母亲,也是她们的缔造者,我与她们之间存在着真正的母子亲情,就像是我和我的那些儿子一样,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现实就是如此。】 “……” 毫无疑问,阿瓦隆之主脸上洋溢着那身为一个母亲的骄傲,深深的吸引了原体的养母,一种强烈的渴望,就这样开始在尤顿女士的心中越积越深。 “我能见见她们吗?” 【当然可以。】 摩根思考了一下,最终才点了点头:她清楚室女座此时应该正在运着她的夜宵前往这里,不过考虑到在这种场合中,那种运货车无法光明正大的放在摩根的身旁,所以让室女座先把运货车放在外围的某处,然后再让她过来,让摩根在尤顿面前晒晒娃,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想着,阿瓦隆之主便通过母女之间的羁绊,呼唤着她那步履匆匆的大女儿:并且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然后,她才向尤顿女士,露出了笑容。 【稍等片刻。】 【她马上就要来了。】 —————— “用不了太久:几分钟而已。” “所以,好好看着它!” “……” “我会的。” 赛维塔犹豫了一下,他看着那个向着广场急速跑去,还不忘在半道站住,转身,并且朝着自己挥手的小丫头,又想起了她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便还是有点违心的给予了一个保证。 尽管群鸦王子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基因之父的正确性,可他还真没有想到,康拉德说的居然会如此的正确:就在他绕着广场的最外围巡逻的时候,居然真的遇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急匆匆的拖着一个大车,在发现了他这个午夜领主后,就毫不犹豫的把他拖到了一旁,然后将车把塞进了他的手里。 “我一会就回来。” “以摩根女士,和你的基因之父的名义,看好它。” 她是这么说的,随后便又急匆匆的离开了,只留下在原地中,陷入了沉默的赛维塔:如果这个小丫头能够晚几分钟走的话,她也许还能够听见,赛维塔的肚子正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 坦白来说,在打开这座运货车之前,群鸦王子还是犹豫了几秒钟的,他的犹豫一部分是出于本身的浅薄的道德,毕竟偷吃总归不是正确的选择,而另一部分,则是出于对康拉德话语的迷惑。 为什么,他的基因之父会告诉他,他和这种小丫头很有缘分? 赛维塔摸了摸下巴,他最终还是没有想出答案,于是,只能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打开运货车,而玉米饼那喷涌的香气,在下一秒就包裹了他的全身。 群鸦王子舔了舔嘴唇,他并不打算违背父亲的意愿:既然父亲让他在这里拿取一份,以填饱肚子的话,那他就会照做的,至于刚才发的誓言…… 去他妈的。 这样想着,赛维塔一伸手,便抓起了十几张玉米饼,有条不紊的塞进了嘴里。 一边吃着,一边权当休息,群鸦王子开始思考,自己在待会的轮岗中,应该做点什么:他的父亲还说了什么来着? “……” 哦,对,让他和在场的其他警卫们,打好关系。 嗯…… 打好关系…… 该怎么办呢…… 赛维塔思考了一下。 “……”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这辆餐车。 再一扭头,他正好能够看到一名极限战士和一名破晓者,在他面前的不远处走过:他们看起来同样有些疲惫,还有些饥饿。 赛维塔犹豫了一下:只有一下。 然后,他摆了摆手。 “嘿,兄弟们。” “你们饿了吗?” (本章完) 第435章 阿尼亚—卢佩卡尔 “这就是你的女儿么?” 【是啊,我叫她阿尼亚,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十五岁零六十六个月。 摩根眨了眨眼睛,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数字,她从未忘记自己是在哪一天亲手缔造出这个大女儿的:一边想着,原体一边弯曲着两根手指,宠溺地捏了捏坐在她怀里的室女座的面颊。 她的阿尼亚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且可靠,在原体发出召唤不到两分钟后,这位星辰侍女就已经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仅出现在了摩根和尤顿女士的面前,而且还能够完美地保持必需的礼仪姿态:当室女座在不远处放缓脚步,以优雅的姿态穿过了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的时候,尤顿女士下意识的点头与称赞,便足以成为在摩根心中唤起无垠骄傲的泉涌。 于是,阿瓦隆之主便直接站起了身来,向着室女座的方向,走了几步,将她的大女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小臂上,并用另一只手扶着室女座的背部。 也许在尤顿女士看来,这是摩根对于女儿的亲昵,但是阿瓦隆之主自己很清楚,她只是在借着轻轻拍打室女座背部的功夫,调整着那些自动防御模板,顺便运用灵能的力量,将室女座的体重变得与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无异。 毕竟,无论是室女座体内那无数钢铁构造的重量,还是她身上的那些自动防御机制,都决定了:如果尤顿女士心血来潮,想要抱抱这个小家伙的话,那么五分钟后,这位让人尊重的宫务尊主,就会出现在赫拉要塞的急救室里面。 至于是大规模烧伤还是腰椎断裂,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里,原体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了起来,但尤顿女士并不在乎这些:她能够清楚的看到,当阿瓦隆之主的目光,掠过了那個粉色头发的女孩时,在那双青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令基利曼的养母无比熟悉的光彩。 那正是尤顿女士自己,看向基利曼时的样子。 那是:真正的亲情。 “……” 意识到这一点后,宫务尊主几乎立刻就将自己的目光,看见了站在一旁,因为她的注视而有些懵逼的基利曼:作为一位母亲,哪怕是原体的母亲,马库拉格的宫务尊主在很多事情上,无法免俗。 比如说,自从尤顿女士看见摩根的那一刻起,她就会自然而然地将这位基因原体,和她的罗伯特进行比较:让自己的孩子和优秀的同龄人做比较,这大概是每个母亲都会泛起的通病吧。 无论这位阿瓦隆之主展现出来了哪种优良的品质,又或者是掏出了什么好东西,尤顿女士都会开始这种比较,并暗暗希望自己的养子能够更胜一筹。 但很快,当她想起了那些极限战士的时候,尤顿女士也只能黯然的摇了摇头:她并不否认基利曼的这些子嗣都是棒小伙,但是比起眼前摩根母女的亲昵姿态,基利曼和极限战士之间,总归还是有点太过于官方化了。 比不过啊,比不过…… 原体的养母苦笑着,便认下了这一次输局,她站起身来,走到了摩根的面前:这真挚的母女亲情几乎在一瞬间就冲散了尤顿心中的微小郁结,她伸出手,不忘在桌面上摸起几块给孩子的糖果。 而她的一举一动,也自然被原体母女看在了眼中。 “我该怎么跟她相处,母亲?” 室女座依靠在摩根的怀里,她的胳臂正好能够抵住被原体散养的两只胖胖海豚,困惑的发丝则是时不时地拂过了如同清晨的迷梦般雪腻的脖颈,等待着摩根一脸微笑地用热气咬着她的耳朵。 【就像对待我一样。】 “对待……你一样?” 【是的。】 基因原体的目光停留在了尤顿女士和基利曼的身上,还要时不时地照拂一下康拉德,又或者是那些最重要的凡人官僚:需要摩根注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只能有些心不在焉的嘱咐自己的女儿,就像是一个在新年时,为了拜访亲戚而忙的脚不沾地,只能粗暴命令自己的子嗣,待会要表现得听话一点的普通母亲一样。 她甚至没有看到:当注意到自己被冷落的时候,室女座有些玩味的咬着嘴唇,嗓音略显沉重,似乎将话语中的狡黠,藏在了她闪闪发亮的瞳孔里面。 “就是说,我想怎么对待你,就怎么对待她?” 【当然。】 摩根有些不耐烦的朝着远方的康拉德使眼色:那小子正在全神贯注地消灭他在这场宴会上干掉的第六十五个苹果,一旁的侍者看向午夜幽魂的目光,就像在看从传说故事中走出来的食人魔一样。 “交给我吧,母亲。” 在疏忽中,阿瓦隆之主只听清楚了这一句话,于是她放心大胆的拍了拍室女座的后背,然后将他放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女儿做着有些羞涩的姿态,走向尤顿女士。 “你就是阿尼亚么?” 原体的养母蹲了下来,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摸了摸这个小家伙的脑袋瓜:她这才发现,作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来说,室女座的身高真是太过于矮小了,看起来连一米五都不到的样子。 “尤顿女士~” 室女座眯起了眼睛,她甜蜜的嗓音,以及在被抚摸时,双眼微微眯起的享受表情,都让原体的养母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尤顿干脆将这个小家伙了起来,拿出糖果,看着这个小家伙一口一口的咬掉,对着鼓起的面颊投以慈爱的目光。 “小家伙,告诉我:摩根真的没有谎报你的年龄吗,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小不少,我觉得你可能刚刚才十岁出头。” 室女座只是有些亲昵的蹭了一下尤顿的肩膀,她的柔软嗓音足以让最多疑的人物,也下意识的放软自己的心肠。 “你也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尤顿女士:如果不叫伱女士的话,我甚至不知道,是该叫你阿姨,还是该叫你姐姐。” “哈哈哈哈……” 原体的养母笑了起来,她亲昵的抚摸着室女座的面颊,并从室女座这里得到了同样热烈的回应,虽然这种热情的回应让尤顿女士有些惊讶,但是作为一名略显苍老的母亲,她当然不会拒绝和这些小孩子的亲密举动:要知道,那些和她同龄的,勉强算是朋友的女性,都已经在尽享天伦之乐了。 在尤顿的心里,难免没有几丝羡慕和期待 于是,尤顿女士揉着室女座的小脑袋瓜,而室女座则是蹭着尤顿女士的肩膀,两位明明才刚见面的女士,就这样亲亲热热的向她们的座位走去,讨论着是要喝一点茶还是喝一点牛奶:留下她们身后,两个都有些懵逼的基因原体。 【……】 当摩根看向基利曼的时候,她在基利曼的脸上看到了…… (°ー°〃) 马库拉格之主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眨着自己的眼睛,心中也泛起了少许的酸涩:尤顿女士有多久都没有和他这么亲密过了? ……不对。 在他的印象里,尤顿女士从来没有和他这么亲密过。 为什么他的尤顿女士,会和刚认识的室女座这么亲近? 怀着这样的疑惑,基里曼将目光投向了摩根,渴望能够在他的血亲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但很可惜的是,他在摩根的脸上看到了…… _ 此时此刻,摩根心中的困惑并不比她的兄弟更少,阿瓦隆之主甚至忘记了迈开步伐,跟上尤顿女士以及她的女儿:原体的瞳孔忠诚的记录着阿尼亚和宫务尊主的那些亲密姿态,并反过来,孕育出了蜘蛛女皇心中的困惑。 为什么她的阿尼亚,会和刚认识的尤顿女士这么亲近? 【……】 不过,与很可怜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基里曼不同,摩根很快就想起来了,刚刚室女座跟她说的话:虽然当时她并没有太注意,但她的确在听,而且的确能够想起来。 不过这一想起来,反而在阿瓦隆之主的内心中,泛起了滔天的荒谬浪涛。 所以…… 这就是阿尼亚想要的,她和摩根相处时的……模样? 抱着她?蹭来蹭去?还有四周甜到腻牙的气息? 就像一个母亲在安抚她又哭又闹的小女孩一样? 【……】 不会吧? 她的室女座…… 不会这样吧? —————— “会啊。” “当然会啊:就是这样的。” 午夜幽魂大大咧咧的来到了自己姐姐的身旁,嘴里还叼着第六十六颗苹果:他已经学会了只用牙齿叼着苹果就可以将其啃食殆尽,只留下果核的惊世技巧。 “你不会意识不到这一点吧?” 康拉德有些揶揄的用肩膀碰了碰阿瓦隆之主的胳臂。 “某种角度来说,你和我们的基因之父还是很像的:你们所捏出来的第一个子嗣,都对于你们有着某种强烈的……嗯……归属感?” 【……】 摩根的眉眼低垂,耳旁只有康拉德絮絮叨叨的声音。 “换句话说就是:我觉得我的这个大侄女完全可以改个名字,比如说就叫阿尼亚—卢佩卡尔,这么说的话,你应该就明白了吧,我亲爱的女王姐姐?” 【当然。】 摩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从之前的惊愕中走了出来,并迅速的调整好仪态:她可不希望在康拉德的面前,失态太久,那会是一件让她感觉非常糟糕的事情,只有在帝皇面前失态,才会更糟糕。 【我知道这一点。】 摩根的声音有些嘶哑。 【即使我以前不知道,我现在也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就会解决这个问题的:不要把我看作我们那个愚蠢的基因之父,我还没有像他那样,耳聋眼瞎,发生在自己子嗣身上的问题都不会解决。】 “那最好不过了。” 康拉德将果核润入腹中。 “你也别太刁难他:你指望一个三万多岁的老头能干啥呢?” 【……】 摩根沉默了一下,她没有再继续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 【你就打算呆在我身边儿?宴会才刚刚开始。】 “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 午夜幽魂打着哈欠。 “我能够站在这里,告诉参加宴会的这些人我出席了,就已经是我全部的任务了,哪怕我在下一秒就闪人,也没人会在乎的: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去联谊一番?那些马库拉格的凡人可是怕我怕的要死,他们没有你的那群子民有种。” 【那你也可以去找基利曼,又或者是尤顿女士。】 “免了。” 康拉德撇着嘴。 “我可不想在那位女士的心里被拿来和基利曼比较:你的话,估计还有很多地方,的的确确能够胜过我们的那位马库拉格兄弟,但我可就要被她贬的一文不值喽。” 【你还在乎这个?】 “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是么。】 “至于基利曼……哈!” 康拉德尖锐的笑了一声,他扬起手,向着站在远方的马库拉格之主挥了挥,而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则是面色严肃的朝他的兄弟点了点头,全当是回礼了。 “看到没有,摩根:对于基利曼来说,我能和他保持这样的距离就是最好的情况了,如果我再向他靠近几步的话,这个家伙反而会表现得紧张起来。” 【……】 【那你打算去做什么?】 摩根抿了一口酒,然后,她就感觉到她的兄弟弯下腰来,把手臂压在了她的肩膀上,戏谑的语气伴随着热气吹到了她的耳旁,浮动的发梢则是令脖颈有些发痒。 “当然是完成你交给我的伟大使命啦:我可没有忘记它们。” 康拉德咯咯直笑,他没有再说话,而是通过脑海中的灵能在与摩根交谈:毕竟他们的马库拉格兄弟距离他们并不遥远,虽然基利曼正在和那些凡人官僚们谈天,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位多线程的存在,做不到耳听八方。 摩根瞥了一眼康拉德,缓缓的又喝了一口酒,随后便将自己的声音化作了无形的波浪,直接放进了午夜幽魂的心里面。 【按照原本的计划,塔拉辛还有十五分钟就会抵达,他会将那些东西藏在指定的位置上:我希望你给它们找了一个好地方。】 “当然,放心吧。” 康拉德拍着胸脯。 “我告诉你:我可是找了一个安全的、稳定的、伟大的、天衣无缝的、毫无疏漏的、妙笔天成的、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的地方。” 【……那最好。】 摩根又喝了一口酒。 【记住,无论如何,那些东西都绝对不能让基利曼和极限战士发现:否则,我和五百世界所签署的这些条约哪怕能够得到保留,双方的关系都再也回不去。】 “我很好奇的是……” 康拉德眯起了眼睛。 “明明有这样的副作用,你又为什么要偷出它们呢?” 【因为……】 摩根的面色阴暗。 【归根结底,我还是有些不信任基利曼。】 【我不相信他。】 —————— “但我相信。” “我相信他……” 在阴影中,康拉德叹息着,结束了与摩根的谈话,他轻车熟路地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无论是那些凡人官僚,还是同为基因原体的基里曼,都没有注意到午夜幽魂的黑色鬼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灯火通明的宴会中心。 不过是几息之间,康拉德就已经摸到了边缘地带,慢悠悠的向着那个藏匿地点走去,做了最后一遍检查: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他的时间还是非常充裕的。 充裕到…… 他可以再去看看赛维塔? 这么想着,午夜幽魂的脚步就已经迈开了,很快,群鸦王子的背影就出现在了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的瞳孔中:康拉德甚至很欣慰的看到,在赛维塔的身旁,此时已经聚集起了十几名战士,他们看起来正是这一批轮休的战士,而且包含了在场的三个阿斯塔特军团。 不愧是他的赛维塔。 骄傲的心理在康拉德的胸膛中迅速的流淌着,在这一刻,午夜幽魂甚至明白了摩根在讨论那些破晓者时,所会露出的傲慢笑容。 “……谁?!” 由于午夜幽魂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脚步,所以很快,那些休息的战士们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赛维……嗯?!” 话语还未出口,康拉德的声音就如同一只被狠狠地掐住了喉咙的鹤一般,戛然而止。 面前的一幕,令他心肺骤停。 只见在昏暗的森林中,轮休的十几名战士们靠在一起。进行着短暂的联谊,彼此之间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服役经历,构建着战斗兄弟之间的初步友谊:这本应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一刻。 只不过,在听到基因原体的脚步声后,十几名战士齐刷刷的回过头来:他们的脸庞或沧桑,或有些稚嫩,还有的有着可憎的疤痕,又或者俊俏到令人羡慕,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是极度相同的。 只见他们的嘴里,都正叼着一份玉米饼,而在他们的手中,也是拿着少则十几份,多则几十份的玉米饼:再看一看不远处的那个午餐车,已经被分食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模样。 …… 这群家伙是真饿了呀。 不知道怎么的,这居然是午夜幽魂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然后,他的目光就捕捉到了他的那个好大儿,赛维塔:只见群鸦王子正待在餐车的旁边,不仅嘴里叼着一份玉米饼,手中拿着另一大摞玉米饼,正在给旁边的两位战斗兄弟分发着:从三人谈笑甚欢的样子来看,显然已经打下了坚定的友谊基础。 而在听到了自己基因之父的呼唤后,赛维塔猛的抬起头来,惊愕的看向了康拉德的方向:在那双有些懵懂的诺斯特拉莫瞳孔下面,赛维塔厚重的嘴唇还不忘咬着一张玉米饼,而且正在兢兢业业的将它咀嚼进了嘴里。 “……父亲?” —————— 哦吼。 完蛋。 (本章完) 第436章 康拉德:我是来……撮合这个家的! “……唉……” #午夜幽魂式叹息# “跟我说说吧,赛:你是怎么理解建立友谊这种事情的?” “嗯……以前我在诺斯特拉莫上的时候,会将那些用不着的赃物或者战利品分给帮派中的其他人,免得他们给我使绊子,还能解决平日里的不少麻烦:我认识的每一个帮派成员都会这么做,尤其是那些位居帮派顶层的老大和教父们,他们总是最慷慨的人。” “他们告诉我,这就叫友谊:保持你的强大与凶狠,然后将你那些拥有的,而且愿意割舍的东西赠与给他人,可以是宝物,也可以是帮助,接着,从他人那里得到无形的感谢,又或者是同等的回报,长此以往,他们就会成为你的朋友,会愿意为了你而死。” “这就是我知道的友谊:我目睹过它被用来建立黑暗中的帝国” “……” #午夜幽魂式沉默# 那他妈叫销赃……不对!那他妈叫收买人心……也不对,你这种行为就是在销赃,顺便收买人心! 康拉德咧着嘴,心不在焉的挠着自己的牙根:自从在神圣泰拉上与帝皇的交谈之后,午夜幽魂久违的感到了一阵牙酸,对于这位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来说,这是他在预感到了大祸临头时,所会表达出来的一种应急反应。 不过这一次,情况看起来要更糟糕一点:他脑海中那该死的预言再次彰显了自己的不稳定性,午夜幽魂居然完全没有预见到他的子嗣在这里的胡作非为。 康拉德只能在内心中感慨:这种所谓的预言,果然是要多不靠谱儿,就有多不靠谱儿,恐怕只有最愚蠢的种族,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这东西上面吧? 对,那种蠢到会把自己的母星和文明,自己的帝国和银河,给玩炸了的蠢货。 如此想着,一抹笑容浮现在了康拉德的脸上,他侧过头去,吐出了没有嚼烂的果皮:好歹也是一名基因原体,就在赛维塔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午夜幽魂就已经稳定了心神,并且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在那之前…… 这又何尝不是一次巧妙的临堂测验呢? 测验一下他的赛,现在的临场发挥能力? 在那一瞬间,康拉德想起了摩根口中的【临堂检测】:虽然他过去非常痛恨这个词,但是如今仔细想想的话,这还真是一个妙词,值得他在整个军团里面推广…… 原体露出了笑容,而他面前的赛维塔已经严肃了起来,森林中的黑暗照亮了康拉德的眼睛,四周其他战斗兄弟们的窃窃私语,反而让群鸦王子能够更加冷静的开始了他的思考。 “我做了一件错事,父亲?” “……不,责任在我,赛。” “是么……那看起来,我的确是做了一件错事。” “……” 在花了三秒钟的时间,狠狠的感慨自己的崽子怎么可以这么棒之后,康拉德低下头来,向着他的群鸦王子露出了一個善意的,却又有些嘲讽的笑容。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面对基因之父的询问,赛维塔先是低下了头,撇了眼不远处那个被开膛破肚的送货车:在破晓者军团,又或者是任何一个阿斯塔特军团中,这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制式送货车而已,他也没想到这会牵扯出什么大事情。 不过,考虑到他的基因之父之前允许他从用这辆车来果腹,而现在,又说他惹下了大祸,那么出错的地方应该就在于:群鸦王子的视线瞥过了广场中央,那正在谈天说地的两位基因原体。 涉及到了其中的一位么…… 不过他们和玉米饼,又能有什么关系?还是说,难道真的有基因原体能够吃下这足以噎死三个小队的碳水化合物么? 黎曼鲁斯又不在这里…… 暗自嘀咕了一句,赛维塔只是眨了眨眼睛,便抬起头来,用肯定的语气回应了他的父亲。 “我会……派发下去。” “派发?” 康拉德听起来想笑,而赛维塔则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是的:仅仅分给正在轮休的十几位战斗兄弟,略显偏颇:还有正在站岗的十几位战斗兄弟,我应该对他们一视同仁,所以,我会把东西分发给那些极限战士……” “极限战士?” 午夜幽魂的嗓音轻佻。 “……和破晓者。” “尤其是破晓者:拉纳阁下的那份我会亲手递过去的。” 赛维塔眨了眨眼睛。 很好:最起码,他知道惹怒的是那位大人物了。 不过,如果是摩根的话…… “父亲。” 赛维塔压低了声音,他的嗓子中挤出了几丝期待。 “我听他们说,那位阿瓦隆的大人,性格不是很……柔和吗?” “也许,这原本就是她给我们送来的夜间补给品,也说不定?” 群鸦王子犹豫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是再联想到,那些军团甚至凡人之间,有关于阿瓦隆之主的传言:这唯一的女性原体,不仅性格和蔼善良,对待自己的子嗣和其他军团的战士,也都是同样的彬彬有礼,如果是她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 “听我一句话,赛:想象力从来都不是你的优点。” 在听到赛维塔的猜想后,康拉德只是挑起了眉头,强行压制着他的嘴角,让两颊的肌肉显得有些僵硬,维系着一种在严肃与皮笑肉不笑之间的诡异姿态。 就这样,午夜幽魂先是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哼一声,弯下腰来,拍了拍群鸦王子的肩膀,语气中有着一种莫名的悲情。 “好,就按伱说的办吧。” 康拉德舔着嘴唇。 “分发完后,别忘了找个好一点儿的地方,把它藏起来。” “放心吧,父亲。” 赛维塔信誓旦旦。 “在之前那个小丫头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带着她,把这辆货车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现在,只需要再把它给放回去就可以了:我可以向你保证,那是一个安全的、稳定的、伟大的、天衣无缝的、毫无疏漏的、妙笔天成的、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的地方。” “那就好。” 康拉德点了点头,他对赛维塔提出的解决方案尚且满意:既然问题已经出现了,那就尽可能拉更多的人下水,平摊犯错成本,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怀念的,充斥着诺斯特拉莫风情的解决办法。 死道友也死贫道:很棒的解题思路,爱来自午夜幽魂。 至于后果嘛:反正有他午夜幽魂的面子在,摩根又不能把赛维塔切成片,蘸着盐吃的,大不了把他的赛维塔抵押给摩根一阵子,在她身边当个侍从武官什么的,还能让他学一学摩根的手段与智慧,在未来好接他康拉德的班。 …… 这真是个好主意! 想到这里,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百无聊赖的扫了一眼他和塔拉辛预定的位置: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该死的太空死灵显然迟到了,也许是因为赫拉要塞内部的警戒情况要超出他们原本的预期。 但这并不是康拉德现在要关注的问题了,因为在他身后,他隐约听到了宴会中的那些人,正在寻找他这个离席的基因原体:他离开的有点太久了。 “去做吧:记得给那些破晓者多塞一点,他们有豁免权。” “还有,先去确认一下你所说的那个隐藏地点到底靠不靠谱:无论你在做什么事情,或者说,尤其是类似于补救错误这样的精细活的时候,你在行动前,都要确定一下自己的后路和底牌。” “记住:及时的逃脱比惨烈的胜利更伟大,赛。” 摆了摆手,全当是教导了一番自己的子嗣后,康拉德才在塞维塔的恭敬声音中,转身离去:他并没有注意到,当他的群鸦王子按照他的嘱咐,去查看那个隐藏地点的时候,赛维塔前进的方向,似乎和康拉德刚才观察的方向…… 惊人的一致。 至于康拉德本人,则是在走到了一半的时候,在心中暗自嘀咕着群鸦王子的那句保证。 嗯,一个安全的、稳定的、伟大的、天衣无缝的…… 嘶……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 “因为特殊。” “因为太特殊了,特殊到只需要与他接壤一次,就记忆犹深。” 当被尤顿女士问到,为何对于他的这位黑发的兄弟,如此熟悉的时候,当着康拉德和摩根两个人的面,基利曼只能尽可能的在自己的面容上挤出一丝真挚的笑容。 虽然这个笑容在僵硬的皮肤和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甚至有些阴暗可怕,但康拉德却看着很舒服:他甚至大笑了几声,以此来应和他的奥特拉玛兄弟。 “是啊,我和罗伯特的第一次见面,可是让他记忆犹深呢。” 当午夜幽魂的嘴唇吐出【罗伯特】这个亲昵称呼的时候,他的舌头与牙齿暧昧地摩擦了一下,成功地在基利曼的耳垂下方,泛起了阵阵的鸡皮疙瘩:灯光的照耀让这宝贵一幕,被午夜幽魂的瞳孔捕捉得完美无瑕。 但这一幕,尤顿女士是看不到的,比起两位基因原体来说,她还是太过于矮小了,缺少能够观察到面部细节的高度,于是,这位马库拉格之主的养母,便放心大胆地在基利曼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中,慢慢的靠近那苍白面色的原体,有些好奇的观察着这位午夜幽魂:原体的养母以前也听说过这个人,虽然他和他的第八军团,都可以用声名狼藉来形容。 可实际看来…… “你给我的感觉告诉我,你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康拉德先生。” “当然:我可是人类之主最有涵养的几个子嗣之一” 尤顿抬起头,很是认真的说出了自己的结论,而面色苍白的基因原体则是咧着嘴,也很认真的认同了她的结论:在他们的身后,就只有一脸沉默的阿瓦隆之主,以及低下头来的马库拉格人,陷入了异常尴尬的沉默之中。 基利曼咳嗽了一下,他的声音就像是勉强被压抑住的哭泣,混杂着被荒谬的话语给逗笑了的颤抖嗓音:或者说,苦笑到流泪? 但康拉德没时间注意这其中的小小区别了,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情:他的预言虽然在很多事情上都骗了他,但是在有一件事情上,却是非常真实的。 那就是:面前的这位基利曼的养母,的确是一个非常具有勇气的人物。 嗯,以凡人的角度来说。 毕竟,康拉德认为,他还算是有一点威慑力:但是这个刚刚从他这里得到了一点儿好面色,就一脸微笑的凑了上来,拉着他的手,摆出了一副想要与他坐下来,好好谈谈心的老……老女士。 是不是有点太有勇气了? 你看那些凡人的官僚,他们对我避之不及哎:学学他们! “!!!” 够了!不要靠近了! “……” 出于本能,康拉德想要甩开这位尤顿女士的手,但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于摩根的,那不认可的视线,以及来自于基利曼的,赤裸裸的威胁目光:马库拉格之主的瞳孔中熊熊如炬,清晰无误的告诉他的兄弟,如果他敢动粗的话,赤诚短剑在下一秒,就要出鞘了。 康拉德犹豫了一下。 然后,他蹲下了身子,尽可能的让自己的看起来和善一点,倾听着面前这个凡人女性嘴里的旁敲侧击:这个尤顿女士,又是询问他和他军团的相处,又是询问诺斯特拉莫的现状和未来,字里行间,不就是想打听一下,诺斯特拉莫和阿瓦隆之间的相处如何,从而推演一下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的关系嘛。 凡人的苦恼和想法呀,就是这么的好猜,且无聊。 #午夜幽魂式嘲讽# 如果不是因为他背后这两个彼此之间微笑以对,面向他的时候就横眉冷竖的血亲兄弟,他才敢跟这位尤顿女士在这里唠家常呢:谁在乎你们这些马库拉格人对于和阿瓦隆的合作,缺少了一个坚定纽带的担忧啊? 有种你撮合一下我背后这两个虚伪成性的家伙呗:明明他俩才是管事的人嘛。 康拉德只感觉自己的面颊都有些僵硬了,在听到尤顿女士絮絮叨叨了差不多三十句话后,午夜幽魂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在宴会广场的外围,似乎有一台阴冷的金属,正在阴影中静悄悄的前行着。 “……” 康拉德沉默了一下,他用灵能敲击了一下摩根的脑海,但摩根看起来沉浸于与基利曼的谈话,毫无反应的样子:又或者是,她很放心那个所谓的塔拉辛? 他又想尽可能有礼貌的,将自己的手从这位尤顿女士的拉扯中抽出来:但只是动了一下,让这位凡人女性站的有些不稳当了,午夜幽魂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注射在了他的背后。 这个该死的马库拉格人! 这个基利曼怎么这么妈宝?跟个破晓者似的。 康拉德在心中暗骂着,而在表面上,他伸出手,及时的扶住了尤顿女士,在完全被动地收获了这位老人的又一波好感之余,心有不甘的继续着与她的凡人游戏。 至于那个塔拉辛…… 爱谁谁吧,他不管了。 —————— 反正,他已经做好了自己份内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和他没关系。 索勒纳姆斯的霸主敲了敲自己身旁的这台制式的运货车,伫立在阴影中,安静的等待着与自己接头的那个人:在他那已经运营了无数个千年的情感处理器里面,正酝酿着一种名为迫不及待的情绪。 坦白来说,塔拉辛其实并不想接下这次任务,毕竟这个任务不仅要潜入极限战士们并重兵把守的赫拉要塞,而且其本身完全是摩根的灵光一闪,整个计划只有摩根、康拉德和塔拉辛互相商量过,原体的那个侍女甚至都来不及知道。 但没办法,谁叫那个野心勃勃的马库拉格人在摩根的心中,总是有着特殊的地位的呢:别的事情暂且不提,单单是八千智库这个词一出,基利曼的任何行为在阿瓦隆之主的眼中,都成为了需要认真思考,最起码也需要仔细对待的举措了。 哪怕明知道是个无心之举。 谁叫那是基利曼呢,就算是他的一个无心之举,背后所显露出来的丰厚家底和强大能量,也足以让有心人看到冷汗直流了:就比如说,极限战士之主只是在谈笑间,玩闹般的坦露了他对于其他军团内部情况的了解,就足以让阿瓦隆之主在微笑背后,紧急召集她的兄弟和她的形象总监,策划一场对于赫拉要塞内部的刺探行动了。 不是说,基利曼和极限战士因为他们的形象原因,而与其他的军团大多冷淡么?不是说,基利曼处于他的政治考量,与他的兄弟们都不太亲近么? 那他又是怎么做到,对其他军团的内部情况了如指掌的,甚至把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到,能够在谈话中当做玩笑说出来? 马库拉格之主诉说那些秘密的话语越是漫不经心,摩根在日后想起来,便越是冷汗直冒:于是,理所当然的,太空死灵的霸主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摩根一脚踹进了赫拉要塞里面,去刺探一下极限战士军团内部可能存在的情报系统。 如果可以拿到他们在其他军团内部的潜伏名单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蜘蛛女皇虽然不想拿这份名单来做什么,但归根结底,求的就是一个心安。 “凡人的柔弱心脏啊。” 塔拉辛冰冷的感慨着,虽然对这个计划完全不感冒,但他还是尽职尽责的完成了:潜入赫拉要塞的内部,并复制一份第十三军团在情报方面的工作汇总档案,的确是有些困难的事情,只是比起他曾经所进行的那些考古事业来说,这也只是【有些困难】罢了。 是的,塔拉辛出色的完成了这个任务,只不过把时间拖的有些久罢了:他把大把大把的复印件塞在了运货车里面,让整个运货车看起来都沉甸甸的。 现在,只等他的接头人把这辆运货车拿走,他就可以进行一些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在马库拉格的其他建筑物里面,不乏一些颇具考古价值的地方啊…… 想到这里,太空死灵的嗓音中挤出几丝期待的声音,而就是在这期待中,他终于听到了接货人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是你?” 人未到,声已至。伴随的草丛被逐渐扒开的声音,一个粉色的头发就这样出现在了太空死灵霸主的面前:室女座有些狐疑的皱起了眉头,她虽然认识这位母亲的形象总结,但她完全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塔拉辛倒是无所谓,他一伸手就将沉甸甸的运货车推到了侍女座的面前,并在后者有些懵懂的结过后,还无不得意的炫耀了一下。 “东西都在这里,全都保管的很好,快点拿过去吧:出于安全的考虑,我还特意在上面加了几条基因锁,别担心,你的那个母亲就可以解开它们。” “……好吧?” 室女座再次点了点头,她的眉毛皱了起来,完全不懂得这货物箱里的东西究竟有何等价值,需要用到基因锁的地步? 不就是玉米饼么? 室女座犯着嘀咕,而在索尔拉姆斯的霸主胸膛中,震起了金属的笑声,他转身离去,幽绿色的光芒很快消失在了黑暗里,充满着期待着走向了马库拉格的主城区。 在他的身后,室女座也是拖着这辆制式运货车,慢慢地向着她的基因之母走去。 “……” 直到几分钟后,当两个人都消失在了森林中的黑暗时,才又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只见赛维塔拖着那辆已经空了三分之二的制式运货车,来到了这个被他亲自挑选的,万无一失的藏匿地点面前,有些烦闷的拍了拍肩甲上的落叶。 回来的比他预期的要晚:谁知道那群破晓者,在私底下居然这么话唠,拽着他这个新认的战斗兄弟都还能聊上一阵子。 不过,算了。 无伤大雅。 群鸦王子笑了一下。 算算时间,差不多要到他轮岗了,在他完成了轮岗之后…… 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 “……” 不。 问题大了。 “……” 康拉德深深的呼吸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看着室女座拽着那辆运货车来到了两位原体的面前,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态,听着摩根饶有兴趣的向基利曼介绍曙光女神号上特产的玉米饼,并邀请他打开,一起品尝的。 你怎么这一次就这么大方了? 关照一下被尤顿女士冷落的基利曼也没必要这么关照啊! 午夜幽魂只感觉到了一阵牙酸,因为就在刚刚,他的预言幻想在他脑海中疯狂的预警:他当然知道这辆运货车里面不是什么该死的玉米饼,天杀的,你们破晓者军团就没有第二种运货车吗?。 一想到运货车里面的那些极限战士的官方文件,在基利曼面前被打开的场景…… “……” 不行,这种美学范围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康拉德咬着牙,他大脑不得不开始了全速的运转,思考着眼下的破局之道:告诉摩根那个运货车里面有问题,明显已经太晚了,两个原体已经站在运货车的面前了,哪怕是摩根,恐怕也没法圆过去。 那么…… 康拉德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然后,他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尤顿女士,耳旁依旧还是这位女士对于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未来的合作前景是否能够安稳的担忧。 ……就你了。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揽住了这位凡人女士,然后让自己的声音高挑到附近的几十个人都能听清楚的地步:那尖锐的嗓音在一瞬间,就吸引了前面正要打开运货车的两位基因原体。 “尤顿女士。” “你在担忧:我们之间这伟大合作的前景。” 原体笑的夸张,他的表现让所有人都不清楚午夜幽魂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直到这位第八军团之主顺势向前走了几步,无比丝滑的伸开了胳膊,左手揽住了摩根,右手则是揽住了基利曼。 “我个人认为,如果想要巩固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之间的合作的话,有一个方法是非常有效的:一个非常古老的方法,一个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的方法。” 最后一句话语的声音,覆盖了半个广场。 康拉德紧盯着尤顿,他感受到了左侧基里曼疑惑的目光,以及右侧摩根冰冷的视线,努力的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不至于颤抖。 —————— “一场政治联姻。” “如何?” —————— “……” “……” 【……】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咳……咳……” 不管一旁,那个气氛阴沉到已经可以把康拉德摁在菜板上,杀个十回八回的阿瓦隆之主怎么样,反倒是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先是反应了过来,在一片哗然中无比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别闹了,兄弟。” 基利曼勉强的笑着。 “这明显不可能: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没有可行性。” “是吧,尤顿女士。” “……尤顿女士?” 尤顿女士。 你不要两眼放光啊尤顿女士! (本章完) . 今天更新会晚 这一张写的有点难产,一时半会琢磨不出来,我估摸着十二点前没戏,所以各位先去睡觉吧。 其实这两天思路还是有点混乱的,再加上有点小病,导致更新都不太多,只要是像前几张这种需要多方面环环相扣的剧情,我还是第一次尝试,有些不熟练。 不过还是得练,毕竟大叛乱后这样的剧情多的是,另外就是马库拉格的剧情要告一段落了,虽然我个人非常喜欢摄政王,但摩根的确没有什么滞留的理由了,硬写会变成泰拉那种流水账的。 所以,过度个一两张,我就要写砍王的剧情了,怎么说呢…… 先给各位打个预防针吧,我个人不是很喜欢砍王,毕竟他的人设太苍白了,完全立不住【从个人角度来啊,我比较喜欢基利曼、荷鲁斯与马格努斯,尤其是牧狼神荷鲁斯,我觉得这是一個非常具有潜力但是被活活写废了的倒霉蛋】。 也就是说,砍王在我这里不会是什么主要的剧情人物,毕竟坦白点说,砍王在各种各样的同人里已经被花式救了无数次了,很难再写出什么新意了,而且归根结底,这家伙的人生转折点也就是那枚钉子而已,怎么救砍王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弄钉子。 所以说啊,砍王的人生宗旨也就是那点钉子了,我倒是很好奇他的人气到底是怎么来的。 不过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在正文里面很难说的问题:那就是摩根作为战锤世界的土著,她很难像其他的同人主角那样,用非常手段把钉子解决了,所以我只能采用一下比较取巧的办法。 说到这里也挺有意思的:我们几个同人作者曾经在私下里互相谈论过,然后发现摩根算是几本同人里面横向对比最弱的主角了:她只是区区一个基因原体而已,再加上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神祇种子。 想想帝皇的逼格,再想想帝皇的束手无策:摩根这个卑微的地位还真是解决不了砍王列传的指定真神屠夫钉呢。 乐。 【说到这里我就生气,泰拉围城的后几部真是槽点一堆,尤其是那个黑暗之王,把我的大纲砸了个半毁不毁,好不容易我编排出了新剧情,结果它被一顿嘴炮给喷回去了?你不是黑暗之王么?你不是第五神么?你怎么被洛肯的一顿嘴炮就给整回去了?】 【还有帝皇,你在以前的战锤编年史里面不是心一狠就能干掉荷鲁斯么?现在这个差点被打到半身不遂的是哪家的尼欧斯啊,原来四神真的能在现实宇宙里搞出超越帝皇的存在么?原来就算是四神也解决不了一把不知道从哪嘎达掏出来的仪式匕首么?】 【还有洛肯……哇!洛肯啊!我的洛肯啊!你的死亡画面加起来连三行都不到啊,还不如荷鲁斯在帝皇的胸上摸来摸去的时间呢!】 …… 咳咳,总之,就是这样,泰拉围城的终章属于给我的战锤世界观来了点小小的震撼,尤其是那把捅谁谁死的仪式匕首:这还只是那把宿敌刃的八分之一呢。 说真的,以前我还在考虑摩根的主武器选什么,现在看来宿敌刃就不错嘛,摩根拿上它后妥妥的原体近战第一梯队,操作好一点的话天使都能背刺捅死的级别。 乐。 咳,扯远了,总之,我想告诉各位的就是,出于最基础的行文逻辑来考虑,摩根想彻底拯救砍王是比较困难的,但是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拯救他:一个比较荒诞,但是足够有新意的方法。 不过话说回来,再糟糕的结局也比原著那个好,怎么的也算是拯救了砍王了:无论是砍王还是吞世者军团,我都不会太细写,因为砍王和卡恩都不是我喜欢的角色。 不过吧,我还是把原著的那个砍王剧情给收拾了一下,最起码让它显得很合理,顺便把那些坑也都给填了,让帝皇的人设不至于那么的傻瓜【这一点我不得不腹诽一下那群英国写手,明明有亚空间这么便利的设定,哪怕是原著里那个砍王剧情,只要他们想的话,也可以解释的合理一点,但他们纯粹的就是懒癌发作了。】 总之,恩,就是这样,砍王的剧情会在这个月内结束,接下来写什么我还在想,不过主体应该是涉及到其他的原体了,毕竟还有大量的新角色、二线角色和返场角色在我脑子里要求戏份呢。 所以啊,战锤版的半群像戏就是这样的难写…… (*?????) 第437章 马库拉格上空的不眠夜 在那一天,所有人都看到了两眼放光的尤顿女士。 在那一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基利曼的汗流浃背。 在那一天,所有人都能听到康拉德的沉重呼吸中,隐约回荡着某些呼吸器官的悲鸣。 在那一天…… 无事发生。 ……没错!无事发生! 什么?谣言?什么谣言? 没有谣言! 马库拉格,没有谣言! 极限战士,没有秘密! —————— 【就要这样的记录。】 只不过,原本计划要持续六七小时的欢迎晚宴,最终在第五个小时就不得不草草结束了,因为无论宾主,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极限战士的主人和他的养母陷入了低声的争论之中,双方各执一词,都不肯后退一步,至于零散在广场四周的奥特拉玛官僚们,则同样受困在了彼此之间的窃窃私语,所诱导出来的流言蜚语中。 室女座眯起了眼睛,用一句毫无意义的感慨来敷衍阿瓦隆之主嗓音中的怨闷,她纤细的手指抓紧了掌中的笔,在又一张电子板上写写画画,勾勒着这场马库拉格之旅最后一段时间的模样。 “它们是过不了安全检测的,母亲:没人知道它们是什么肉。” 【不然呢?难道用康拉德的那颗已经八成熟了的肝么?】 时间滴答滴答的作响。 摩根沉默了一刻,撇着嘴,露出了受挫的表情。 【管他呢,反正无论是他的肝还是他的肺,即使被我通通给拔下来了,这小子依旧活蹦乱跳的,还能在我的船上瞎晃悠:就像是一条灵活的阿尔斯特猎兔犬。】 不过,比起滔天怒火所激发出来的异食癖,最终还是亲情和理智在原体的心中取得了优势:在康拉德指着帝皇的良心,阐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菩萨心肠的阿瓦隆之主还是放了他一马。 “大概这就是基因原体在生物学上的神奇之处吧。” 不要把你的权威用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啊! 在不着调的母亲和泛着诡异香味的空气中,原体的侍女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自娱自乐,当她闭上了眼睛,安静等待的时候,那被安置在她心脏部位的亚空间时钟,正以绝对不可能出错的速度,一分一秒的记录着光阴的不断流逝。 摩根的声音是慵懒的。 换句话来说,最起码到目前为止,没人比摩根更懂如何有效的杀死另一名基因原体:那些在凡人眼中的致命伤,比如说击碎心脏或者扯下肺腑,所造成的伤害甚至快不过基因原体本身的自愈能力,如果真的想一锤定音,可能只有砍下头颅、砸成粉末、或者干脆打断脊椎这种办法吧。 “嗯……” 到头来说,也就只有康拉德的肝和肺,正在王座厅附属的小厨房的烤架上,被煎得油汪汪的,令人闻之便食指大动,会本能地想要往上面撒一把孜然。 嗯,闻起来九成熟了,再过再过三分二十二秒,就是最佳的上盘时间了:室女座的各类仿生器官忠诚地为她计算着这一切,虽然她完全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小厨房里烤这种东西。 作为最古老,传承也最完整的军团之一,破晓者中从不缺乏神医妙手,可这些老学究们也只能勉强能够认出诸如心脏、肝肺、肠胃等器官,而这些部位在原体的躯体内也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除此之外的,则是一大堆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令药剂师们主动选择了接受记忆清除手术的【东西】。 但是话又说回来,真的会有原体菜到能够被人打断脊椎么:哪怕是一个凡人,如果想要扭打中打断他的脊椎,也并不容易啊。 “……是七成熟,母亲:他的两个肺才是八成熟的那一个。” 在诡异的香味中,原体懒懒散散的异想天开,并没有让她的宝贝女儿感到惊讶:室女座只是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边通过数据线,把电子板上的信息记录到脑中的记忆阵列,一边在已有的思维逻辑中,寻找着一个最起码听起来还算合理的借口。 【……这倒是……】 而且点这道菜的,居然还是康拉德自己:不过,如果是那个午夜幽魂的话,会这么做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就像室女座刚才说的那样: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基因原体是足以称之为【恐怖】的奇迹造物,他们体内的任何一寸空间都可以颠覆帝国现有的生物科技学,并让无数最博学多才的药剂师或者科学家陷入茫然的漩涡中。 一分钟,又一分钟,遵守着万里之外神圣泰拉上的步调,室女座在虚空里画出了一道刻度,目睹着时间的脚步距离刻度越来越近:子夜即将来临,在跨过刻度之后,明天,便会是破晓者的舰队在马库拉格上空停泊的最后一天,将会是他们启程的日子。 摩根咂了咂嘴,在脑海中胡思乱想了一阵子。 “……” 【不过,也许我们可以说它是格洛克斯肉,或者狗肉?如果有我的手令在的话,没人会在意这种小事情的:完美~】 总体来说,事情还算是平稳落地的:虽然其中夹杂着某位午夜幽魂的惊世之言,但无论是尤顿女士还是基利曼,甚至是在场的那些凡人显贵们,也都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物,还是能够在这种爆炸性的发言面前做到波澜不惊的。 【你说,我们把这两串东西放到军团食堂里面去,当做今天的军团特色菜,会不会很抢手:我觉得会很抢手,阿尼亚。】 遥想当年,摩根和破晓者军团刚刚重逢的时候,军团中的药剂师们也曾出于安全的考虑,想要给他们的基因之母做一次检查:结果就是,通过投射仪器所拍摄到的原体体内器官组件,完全超出了这些泰拉裔老兵们的认知范围。 “……不过,母亲。” 【没错,就是这样。】 反倒是剩下两位基因原体的所在地,显得格外安静,因为阿瓦隆之主将整场宴会的剩余时间,都用在了观察自己那可口的诺斯特拉莫兄弟身上:康拉德的哪条大腿适合作为镇桌的主餐,他的肝和肺到底哪一個煎炸起来更有营养,他的眼珠子到底适不适合被用来煮一锅作为餐前小食的清汤,一切可真是令蜘蛛女皇难以决定呢。 守卫在王座厅门口的破晓者们的问询声旋即响起,永远都是那么的及时,而他们随后的检查与审视也总是一丝不苟的,伴随着不卑不亢的敬意,那哼着不成调的诺斯特拉莫小曲的访客,被允许用他的双手推开了王座厅的大门。 毕竟,他是一个【疯子】嘛。 在那一瞬间,某些听起来就知道会很不孝顺的想法,在室女座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这位原体的侍女选择把脑袋别到了一旁,让自己失礼的表情不会被基因原体所看到,为了转移注意力,还不忘闻了闻空气中那诡异的焦香味。 作为基因原体,摩根自然比她手底下的这群倒霉蛋们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构造:即使以前不清楚,但在这么多年的亲密相处中,陆续扯下过康拉德的心脏、肝、肺或者其他什么零碎八碎的器官后,蜘蛛女皇也不得不被动的成为了一个原体生物学的专家了。 室女座眼前一黑。 “我们真的要用两眼放光的尤顿女士和这个……谣言,作为对这次马库拉格访问行动的结束语么……这可是要记录到官方文件里的。” 旧的一天即将过去,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室女座睁开眼睛,抬起了头,闻了闻鼻边的焦香,目睹着她的母亲正在抓紧子夜的闲暇,于王座上享受着片刻的慵懒,而她的耳朵则是捕捉到了寂静中似乎远在天边的窃窃私语之声,以及另一位基因原体,自走廊的尽头,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正是子夜时分。 幽魂,来访了。 “哟,早上好。” 午夜幽魂的笑容宛如一颗垂死的苍白太阳,热情地向着他的小侄女打招呼:只看这个笑容的话,是完全想象不到,这家伙在不到两个小时前,是一边咳着血,一边走出这道大门的。 “早上好,康拉德阁下。” 室女座点了点头,以示对基因原体的敬意。 然后,她便站在原地,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目睹着午夜幽魂在关紧大门后,在王座厅里大大咧咧的行动:于柜台上挑选酒杯的随意举动,让乒乓作响的玻璃碰撞声打碎了子夜的宁静,拖行在地面上的桌子摩擦出了刺耳的声音,宛如两个铁片在厮杀,而被他坐在身下的笨重椅子在地面上的挪动,单单是听一下,就能想象到会在地板上刮出多少可赠的划痕。 “……” 室女座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并没有康拉德,只是瞥了一眼王座上那坨明显正在积蓄着阴云的慵懒绒毛绒团子,显然,午夜幽魂已经从伤痛中恢复了:血也不流了,头也不痛了,欠揍的宗旨也再次占领内心的高地了。 不过这一次,康拉德的运气还算不错,也许是因为摩根太累的原因,他居然成功得活到了将桌椅摆好,倒上鲜美的酒液,坐在室女座的面前,拍着他的桌子。 “我点的菜呢?” “……” 迎着午夜幽魂那双闪闪发亮的瞳孔,原体的侍女只感觉自己的耳垂后方有一滴汗液滑落,在转身去取餐之前,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询问道。 “恕我直言,康拉德阁下:你要那几个东西是……” “当然不是为了吃,我亲爱的笨蛋小侄女。” 康拉德摇了摇手指,随后从盔甲上的某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才发现里面有着一套精妙的保温系统,仅有的两个空格也已经被占据了一个,里面是赫然是一颗新鲜的……肺? “现在,我需要一个熟的,与这个相对称,组成一组。” 康拉德指了指另一个空格。 “相信我,这具有收藏价值。” “……” 【还有肝,康拉德。】 “对,还有肝。” 诺斯特拉莫人咯咯直笑。 “……” 这姐弟俩多少有点儿大病。 抱着这样的觉悟,原体的侍女转过身去,走进了小厨房。 而在她的脚步声里,时间缓缓地走过了新一天的第一分钟。 …… 就这样,室女座的一天。 从在烤架上,把康拉德那全熟的肝给捡回来开始。 —————— 【外面的传闻怎么样?】 “还可以吧:虽在意料之内,也算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 摩根反问道,清冷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讥笑:言罢,还不等康拉德回答,也许是被这个无心的笑话给挑逗到了,破晓者军团的基因之母轻哼一声,在她银白色的王座上调整了自己的姿势。 她本是躺在王座上的,侧着身子,面朝着殿堂的方向,右臂弯曲着,展露在外的雪白肌肉如同弓弦般被紧紧的绷在了一起,支撑着慵懒的嘴唇与鼻尖,在其上,长而浓密的眉毛距离彻底的闭合就只差那么一瞬,却总是有着一缕狡黠的光芒能够溜出来,让人们知道她其实在悄悄的盯着你。 原体的双腿心不在焉的纠缠在了一起,一条搭在另一条上,却并不稳固,因为这小小的王座根本无法容纳它们的施展,于是,她便干脆将长靴踢开,让两条长腿都弯曲了起来,搭在那一侧的扶手上,大腿和小腿各自卡住了扶手两侧的银边,被金属所勾勒的线条挤出了一个狭窄的三角形,两个膝盖作为拱起的山峰,彼此之间摩肩接踵。 这并不是一个充斥着警戒感的姿势,但蜘蛛女皇此时着实是太疲惫了,在马库拉格上,漫长的外交谈判与频繁的出席活动、公共演讲和应酬酒会,并不比一场军团级别的战争更轻松:作为兄弟以及合作伙伴来说,基利曼无疑是好的,但当他坐在谈判桌的对面,与你斤斤计较着条约上的文字漏洞时,他足以让摩根这般人物感到心累,以及后知后觉的巨大疲劳。 但即便如此,当康拉德走到她的面前,拿着酒瓶,递给了她酒杯的时候,摩根还是略显不满地咂了咂嘴,在王座上扭动着身躯:原本休闲肆意的两只肥胖海豚被压在了软垫上,发出不甘的吱呀声,盘踞在王座扶手上的手臂,也顺势从摩挲着基因原体的脸颊,转变为支撑着右侧下颚的坚定基石。 摩根伸出手,接过了杯子,等待着康拉德为她斟了半杯后,还讲究地摇晃了一番,才开始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跟我说说,具体都有什么样的衍生版本?】 酒液尚且含在嘴中,原体便眯起了眼睛,微笑着开口,一丝佳酿从她的唇角滑落,让她看起来就像是那只偷到了葡萄,正在窃喜中咀嚼着满嘴汁水的雪狐 “小版本不计其数,但我可以给你总结那些主流的。” 【嗯,说吧。】 摩根点了点头,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一滴酒液顺着她的面颊,低落在了掌心与手腕的交界处,原体伸出舌头,拾起淘气的水珠,卷回唇中。 【说点有意思的。】 “知道了。” 康拉德漫不经心的瞥了他的姐姐一眼:也许在外人看来,蜘蛛女皇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特殊灵能的作用下,衬映着非凡的魅力,下意识的慵懒更是能够勾引起人们心中对于【美】最直观的概念,但康拉德可不是那样的庸俗分子。 毕竟,作为摩根的亲弟弟,康拉德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这个亲姐姐了:别看摩根现在如此慵懒,但凡招惹她,下一秒,阿瓦隆之主就会利索的地爬起来,举起比康拉德的脑袋都要大的斧刃,让冒犯者体验一下什么叫痛苦。 午夜幽魂甚至对外界的那些吹捧嗤之以鼻,为什么那些蠢货总以为摩根是一个恬静的美人?她明明既不恬静,也不特别的美嘛:单从艺术的角度来说,康拉德当初在诺斯特拉莫上编织的人皮披风,都比他这个虚有其表的亲生姐姐,更具有观赏价值。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在表面上,诺斯特拉莫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向他的姐姐汇报着情况:午夜幽魂干脆一屁股坐下,在摩根的王座前盘起了自己的双腿。 “为了收集到第一手的情报,我在通风管道中巡视领地的时候,特意多绕行了几圈,经过了那些大型的公共场合,以及那些更为私密的连队休息室。” ……巡视领地? 她什么时候跟康拉德签过丧权辱国的割地条约了? 摩根的眉头跳了跳,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简单来说,在停机坪那里,破晓者军团原本正在集结部队,差不多有几个连吧,打算下去跟基利曼说道说道辈分问题:但是被巴亚尔阁下带队给镇压下去了。 “在我本人经常出没的那些区域里,零零散散的蹲着差不多三打半的勒菲骑士,连带着第八军团在曙光女神号上刚刚开张的驻外办事处也被他们静坐堵门了。” 【没有爆发冲突吧?】 “放心,你的这群子嗣还是知道轻重的:除了军团竞技场的头五百场预约中,有超过两百场被午夜领主们占据之外,没啥大事。” 【剩下三百场呢?】 “是极限战士的,不过他们中的有些人暂时是来不了的:那些前不久才从马库拉格上登舰,作为外交人员的基利曼之子们,在你的赫克特连长的热心建议下,及时地躲进了【卡塔昌绿色地狱餐厅】的后厨里面,现在还没出来呢。” 【……】 【好吧,那谣言呢?谣言发展到哪一步了?】 “蓬勃发展。” 康拉德抿了口酒。 “根据最新的版本:基利曼在那场宴会上,指定了我,康拉德,作为马库拉格的下一届摄政王,他是共治奥古斯都,并且邀请我成为尤顿女士的养子。” 【……五百世界之主康拉德。】 【……噗……】 【记下来,阿尼亚:这会是个非常不错的未来构想。】 “……好的,母亲。” 不远处,正在夹着柠檬片和圣女果,给康拉德的肺和肝进行摆盘的室女座,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然后,阿瓦隆之主的长女温顺的低下了头,严谨地将【五百世界之主康拉德】这荒谬的词条印住了自己的记忆阵列之中,并且时刻侧耳倾听着她的母亲与她的这位八舅的谈话:在最开始的几分钟里,大多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笑谈,不过在几分钟之后,两位基因原体渐渐的走入了正题。 “离开五百世界后,伱下一步打算去往哪里呢?” 康拉德举起了酒杯,与他的姐姐稍稍碰了一下。 【原本没想好,但是现在,有人替我想好了。】 摩根笑了起来,连着她的血亲兄弟也一并露出了笑容。 “所以,我们的基因之父也单独联络你,让你带领舰队前往努凯迪亚吗:真是有意思,他明明知道我们两个现在就在一块儿,居然还要分开来,单独通知我们。” 【这算好的啦,你看看我们可怜的罗伯特吧,他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明明努凯迪亚就在五百世界的边疆地带,严格来说,我们这位未曾谋面的兄弟,甚至算得上是基里曼的子民。】 “很快就不是了。” 康拉德将杯中酒液喝干。 “在那场宴会结束后,我就让我的一部分子嗣先行登船,前往努凯迪亚了进行征兵了:赛维塔和他的队友,会直接负责那个角斗士星球上的征兵工作,这可是我交给他的第一次外派任务,我相信,他会拼尽全力的。”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他的基因之父是如此的信赖与器重他,给他闯下大祸后还不忘火急火燎的将他调走了,谁又能不倾尽全力来报答呢?】 摩根慵懒的应和几声,她的瞳孔中书写着危险。 “拜托,摩根,那就是一些该死的玉米饼而已,我已经在饭店里给你预定了双倍的了,你要实在不满意的话,我再多订一点儿?” 【问题不在这里……】 “你的破晓者也吃了。” 午夜幽魂干脆抢答了一下,笑得格外灿烂。 “尤其是拉纳,他吃的最多,差不多有十三个人的分量。” 【……】 “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挺好奇的:明明三个军团都只有相同的十个人,但是破晓者消耗的食粮,要比午夜领主和极限战士们加起来都多,少说也占据了差不多四分之三的分量,难道他们在这方面也是遗传自你么,摩根?” 【……】 “馋嘴老妈带来的馋嘴基因?” 【……】 “还是说,你们破晓者的基因种子其实和太空野狼是通用……” “啪!!!” “……” 一声石破天惊之后,室女座抬起了头,瞥了眼地板,然后冷静地转过身去,拿起了摆放在一旁,还未完全干透的拖把,便开启了额外的清扫工作。 全程,波澜不惊。 对摩根的女儿来说,眼前的只是个和风细雨的小场面罢了,是她的母亲与这位午夜幽魂,进行激烈的姐弟亲情的日常。 要不然,你以为摩根为什么知道,击碎心脏或者扯下肺腑,所造成的伤害甚至快不过基因原体本身的自愈能力? 实践才能出真章啊。 …… 不过可惜的是,由于摩根一直无法彻底压服在扭打中尖叫的午夜幽魂,所以他也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尝试,打断脊椎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所会造成的伤害。 真是可惜啊。 康拉德,真是太没有亲情了。 —————— “如此看来,康拉德的确重视他的那位叫做赛维塔的子嗣,甚至在面对你可能的怒火时,宁愿将怒火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也不愿意让那个赛维塔有被波及到的风险。” 【谁说不是呢?】 阿瓦隆之主的语气有些幽怨。 【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有自己想保护的东西:我在有些时候,也就成了他绞尽脑汁来对付的大反派。】 “……” 室女座没有回应,她永远不会告诉自己的母亲:当摩根双手沾着血,一脸狞笑地将康拉德的肺从他的嗓子眼里抠出来的时候,倒是的确有几分阿瓦隆儿童睡前读物里面的魔王形象了。 如果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站立在原体的身旁,给她的母亲沏茶的小侍女罢了,只是偶尔为康拉德打造几口新的棺材。 “所以,您决定今天就启程赶往怒凯迪亚吗?” 【这是已经商量好的事情,我的阿尼亚,无需再问了。】 “明白。” 室女座点了点头。 …… 午夜幽魂在摩根的王座厅里面停留大概半个标准时的样子,在这期间,两位基因原体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与打闹,却也是敲定了他们接下来的行程。 再过几个小时,当太阳在马库拉格城上升起的时候,摩根和康拉德会回到地表上,和他们的兄弟基利曼做一次正式的告别:相信这段时间,足以让那位手眼通天的奥特拉玛之主,摆平宴会上小小的流言风波了,相比较来说,可能摆平他的养母还要更困难一些。 然后,这两位帝皇的子嗣清点了一下即将与他们共赴怒凯迪亚的舰队规模:在康拉德的坚持下,两支军团都多派了一些人,加起来也有两万多名战士,舰队的规模也足以进行一场星系级别的战争。 考虑到此行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迎接一个新进回归的基因原体,如此级别的军事力量,多少也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再考虑到之前那些原体的回归,都是人类之主带着多位兄弟去热烈欢迎,而现在面对这个怒凯迪亚的兄弟,帝皇却只召见了摩根和康拉德两个人…… 在如此的差别待遇中,所蕴含的信息,也的确值得阿瓦隆之主小心地准备一下。 更何况:虽然出于他本人的考虑,康拉德很少在摩根的面前展露他的预言能力,摩根也从不想强迫他这样做,但是当午夜幽魂主动开口,强烈地提出建议的时候,蜘蛛女皇也往往会在深思熟虑后,视情况而予以采纳。 摩根曾询问过康拉德,努凯迪亚到底有什么? 毕竟,早在十几年前,摩根的视线就曾经被脑海中的直觉吸引到了那个世界上:虽然摩根派出的使节团队在该世界上一无所获,而她后续也没有在努凯迪亚上驻扎什么监控与力量,但她总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并非是空穴来风。 面对这个问题,午夜幽魂只是在漫长的死寂后,有点悲伤地摇了摇头,表示现在并不是袒露真相的时候:而对于摩根当初的直觉,诺斯特拉莫人只是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来回应。 “你的直觉是对的,摩根:但是毫无用处。” “在故事落幕之前,我们永远都无法抵达那里。” “记住这一点吧:在大多数情况下,时间是亚空间的主场。” 原体留下了这三句话,随后便告辞离开了,他也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休息,为接下来的漫长旅途做准备,只留下蜘蛛女皇盘踞在自己的王座上,安静地思考着。 …… “你在思考康拉德刚刚所说的话语吗?母亲?” 半小时后,当室女座将茶端到她面前的时候,摩根才从思域的海洋中走了出来,她头颅抬起,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胳膊,便架住了那一侧的王座扶手,撑起了身子,借着重力,顺势倒在了王座的后背上,虽是起身,却也是懒懒散散地坐没坐样。 原体舒展着四肢,她的骨头噼啪作响,双腿也顺势交换了一下姿态,原本被压在下面的左腿,反过来将右腿挤到了身侧,双脚向前试探着,想要够到靴子,最后也只是迅速失去了耐心,慵懒地将其胡乱踩倒在地。 【没思考太多。】 原体虚弱地笑了一下,从她的女儿手中接过了茶水。 【怎么听你的语气,你对康拉德有些不满?阿尼亚?】 “……说不上不满。” 室女座犹豫了一会,但她撇着嘴的愤怒表情,还是成功在基因原体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笑容。 “我只是觉得,康拉德在宴会上的那句话语,会给你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想想那些传播开来的流言蜚语吧,母亲,你对康拉德的惩罚实在是太过于轻微了。” 【轻微吗?】 摩根反问道。 【我以前不也是这样,教训这个家伙的吗?】 “那不一样。” 室女座的声音略微提高。 “在以前,清洗那家伙留下的血迹,需要我五分钟的时间,但是在你这次教训他之后,留下的血迹却只够我清洗三分钟了。” 【……】 摩根眨了眨眼睛。 【咳,好吧:虽然这次麻烦的起因,囫囵说来也可以怪罪到康拉德的头上,但他在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之后,不也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吗?最起码,那个最后救场的人也是他。】 【我们要讲究公平:康拉德将功补过了,虽然没补全。】 “那句联姻的狂言,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合格的救场。” 室女座皱起了眉头:作为摩根最亲近的女儿,也是原体为自己预留的行政秘书,室女座比她的姐妹们更知晓凡人政治的底层规则,也更清楚康拉德的那句救场,是有多么的粗糙不堪。 “那会造成很糟糕的影响。” 【如果是别人说的话,也许会吧。】 摩根抿了口茶。 【但康拉德,不会。】 “……为什么这么说,母亲?您难道在替他开脱吗:恕我直言,您不能因为他是你的兄弟,就在这种事情上偏袒他。” 【……】 摩根眯起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近些年来,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这位大女儿在有关于她的问题,哪怕是最细小的问题上,也变得尤其的敏感,尤其的激进,动不动就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山猫一般,拱卫着那些连摩根自己都不怎么在意的边缘领土。 ……不过,这倒不是坏事。 原体舔了舔嘴唇,温热的茶水抚过干涩的唇角,反而在须臾之后留下了更甚的干涩。 【听着,阿尼亚。】 摩根很有耐心地讲解着。 【我们都知道,康拉德的那句话是奔着救场去的,所谓的联姻虽然只是粗俗不堪的借口,但的确具有爆炸性的效果:最起码在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他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将问题在脑海中告诉了我,而我才能通知你,将那该死的运货车推开,没有酿成大祸。】 “但是后续的影响……” 【后续影响?】 原体眉眼一弯,她再次让茶水拂过了自己的唇尖。 【告诉我,阿尼亚:在你的眼里,或者说在你所知道的,大部分人的眼里,我的这位诺斯特拉莫兄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呃……疯子?” 【对,疯子。】 摩根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都知道,康拉德的疯狂只是他的某种伪装,但是在大众的眼中,这位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就是一个疯子。】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值得人们去认真对待吗?】 “……” 【联姻的确是鄙陋的借口,但在就结果而言,康拉德完美地完成了他的任务,他用爆炸性的话语吸引了当时所有的注意力,而当爆炸的潮水退去后,任何思维正常的人稍微想一想,都不会在乎康拉德这个疯子的话语。】 室女座犹豫了。 “但怎么说,这也是一种……” 【捣乱?】 “……差不多。” “这会显得他很没教养,让人们觉得你的教育很失败。” 【我在乎这个么?】 摩根轻哼了一声。 【再说了,虽然康拉德的这个举动看起来,也的确是一个很没教养的捣乱行为,但归根结底,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康拉德内在里很有教养,但他没必要在明面上时刻表现出来,而他的形影不离的捣乱行为,不也正是帝皇创造康拉德时给他的定位么?】 【从一开始,我的诺斯特拉莫兄弟的定位,就是一个搅局者,他注定不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物,也注定不会让事情发展变得井井有条。】 【他为了意外和转折而生。】 【不过,想想看吧:当康拉德第一次与基里曼见面时,他纯粹为了自己的恶趣味,就会打晕我的子嗣,扰乱我的军团,差点让战争在破晓者和极限战士中爆发,那时候他的捣乱,自然是罪无可赦的。】 【而现在,让康拉德开始捣乱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主动弥补他之前犯下的错误,是为了在阴影中保护我的利益,是为了让两个军团之间的龌龊不至于走上台面,从而引发新的争端。】 【一言以蔽之,是为了他人的利益,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尤其是他自己的恶趣味。】 原体摇晃着茶杯,淡黄的茶水中倒映着她骄傲的瞳孔。 【在以前,康拉德为了自己的恶意而成为搅局者,而现在,他为了他人的利益成为搅局者:动机的区别就是最大的区别,这就是我教育的意义所在。】 【除此之外,其他人对此会怎么评价,我又不在乎。】 【我可是基因原体。】 【只有我评价他们的份,凡夫俗子中,谁有资格来评价我?】 原体的长篇大论,以一声傲慢的轻哼作为结尾,她扬起脖颈,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还有什么疑问吗?】 “……那些传言。” 【传言?什么传言?】 “就是在马库拉格上,那些凡人官僚即将传播出来的传言:虽然现在还没有多少的苗头,但假以时日的话,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古怪传言从马库拉格传到神圣泰拉。” 【哦,这样啊。】 原体点了点头,随后,她用无比纯洁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啊?” 室女座一愣。 “那传言可是有关于你和基利曼进行联姻……” 【那难道不是野心勃勃的马库拉格之主,让人故意放出来,以方便他未来进一步蚕食,甚至鲸吞整个远东边疆的铺垫么:那个该死的奥特拉玛人,想要区区一场形式上的贵族婚姻,就空手套得整个远东边疆的千里沃土,来助长他内心中的野望之火。】 “……” 看着自己有些呆愣的女儿,摩根轻笑出声。 【有什么问题么,阿尼亚?】 “……没有,母亲。” 【那就好。】 摩根笑了起来,她放下了空空如也的茶杯,最后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眼角也流下了泪水。 【喝了茶后,总有点犯困。】 “这明明是醒神……” 【陪我睡一会吧,阿尼亚。】 原体的瞳孔中,倒映着随性而为的小小蛮横。 “!!!” 不等室女座缓回过神来,摩根便伸出手,蛮横地将她最喜爱的女儿抱了起来:室女座并非是一个高大的女孩,她连一米五都不到的柔软身躯上,满是豆蔻年华时分才会具有的娇嫩皮肤,让她被抱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银河间无价的柔软珍宝,让人怜惜。 有一件事情,蜘蛛女皇不会告诉任何人:其实早在当初她设计室女座的时候,最开始的几个设计目标之一,就是给自己塑造一个全银河最棒的抱枕。 有什么比一个听话、柔软、温顺且安静的女儿,更适合抱在怀里面,共同入眠呢? 就这样,基因原体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女儿的脸,还不忘顺势亲了一下,然后,便一边抚摸着室女座那柔软的发丝,一边将女儿的小脑袋瓜放在了自己胸前的两头胖胖海豚之上。 【睡吧,我的女儿。】 【别想那么多,别太累,在我怀里好好思考一下:记住,我是你的母亲,你永远可以像现在这样依赖在我的怀里。】 【作为那个人的孩子,我已经够累了。】 【所以作为母亲,我不想我的孩子重蹈我的覆辙……】 【知道了么?】 “……知道,母亲。” 【那就好~晚安~】 陷入假寐之前,摩根甚至满意的看了一眼趴在她的胸口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的室女座:虽然在这段日子里,她总觉得她的阿尼亚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看看现在她如此温顺的与自己依偎在一起,那么想必一切没有超出她的预期。 摩根并非是迟钝的母亲。 当她的女儿发出渴求,哪怕是无意的渴求时,她也会回应,来弥补其心中的不安全感,让事情的走向不至于失控。 因为她相信一点:哪怕是最突兀,最生硬的回应,也总好过什么都不说的沉默。 归根结底,血缘之间的互动与亲昵,又能有多难呢? “……” 室女座沉默着。 她似乎没什么更多的办法。 她也不需要有更多的办法。 “……” 就这样,室女座的一天,最起码是这一天的前几个小时,就在与她的母亲一起入眠中,结束了。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再美妙不过的结尾。 (本章完) 第438章 齿轮转动之日 “真是时光飞逝,摩根,不过是眨眼间,你和康拉德就要从马库拉格离开了:我会怀念我们三个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所结下的情谊的,你和我所缔结的那些协议,我也会以奥特拉玛的名义,誓死坚守。” “另外,我也随时欢迎你,还有康拉德,来马库拉格坐一坐,以朋友的身份:我已经在赫拉要塞里为你们留下了最高规格的客房,它们的主人永远都会是你。” 【我想最后这句话,是尤顿女士让你说的?】 “……咳!咳!咳!” …… 坦白的说,虽然现在,三位原体的附近并没有什么外人,而摩根的话语中,也只是略含些打趣的意味,就连唯一的旁观者康拉德,也是在用一种善意多过了恶意的眼神注视着这里。 但尽管如此,面对着阿瓦隆之主所提出来的问题,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在沉默了一会后,也只能用尴尬的咳嗽声,来掩盖过去。 “这个……” 基利曼难得地犹豫了,他先是微微侧过脑袋,瞥了一眼伫立在远方人群中的尤顿女士,才恢复了那标志性的礼仪式微笑,伸出手,与摩根握在一起:远远看来,就仿佛两位基因原体,正在讨论着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 “请见谅,姐妹。” 在基利曼的声音中,有着摩根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的虚弱。 “虽然我们都知道,康拉德的话只是一句打趣的戏言,但尤顿女士毕竟只是一位凡人,她在思考很多问题的时候,还是站在凡人的角度上的:所以,如果她在未来,给你带来了什么困扰的话,还请你多多包涵一下。” 【放心,罗伯特,我会的:而且我也相信,以尤顿女士的智慧和冷静心思,她不会做出这种让我们所有人都尴尬的事情。】 摩根微笑着回应,让她的兄弟感到了安心。 她当然知道基利曼的话语指的是什么意思:尤顿女士和摩根可是亲密的笔友,她们彼此之间虽然无法经常见面,但是在书信上的联系却是接连不断的,难免这位女士会在某封信上旧事重提。 “我当然希望是这样的。” 基利曼笑得有些勉强。 虽然在夜里,原体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劝服他的养母,而尤顿女士也在政治家的立场上,认同了基利曼的观点,但原体还是觉得他有必要在摩根这里,再打上一针预防针。 毕竟,尤顿女士不单单是一位政治家,她更是原体的母亲:尤其是在那些与她同龄的女士们纷纷到了抱着孙子或者孙女,退休回家颐养天年的时候,难免会在这位女士的内心产生更多的触动。 事实上,从十年前开始,当那些与尤顿女士同一辈的马库拉格官员们纷纷到了退休的年龄,带着自己的家人和孙辈,来向基因原体辞别,并且从基利曼那里得到退休奖励,以及单独为他们召开的送别晚宴的时候。 每当这些老熟人们在她面前上演子孙满堂时,负责招待他们的基因原体,就会从自己亲爱的养母那里,感受到幽怨的视线。 想到这里,原体就很伤感:他的极限战士虽然从各个角度来说都是出类拔萃的精锐,但很不幸,这些人高马大的基利曼之子,唯独无法满足尤顿女士渴望能够含饴弄孙的正当需求。 “我想,我倒是有可能频繁地来拜访伱的奥特拉玛。” 正当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氛围因为这个不太恰当的话题,而逐渐变冷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康拉德眨了眨眼睛,向前一步,适时的插入了进来,他嘴角的微笑也成功地缓解了基利曼脸上的僵硬。 “如果我的这次征兵,能够大获成功的话,兄弟,也许我以后会多多叨扰你的五百世界:我想,你会允许我在你的那些边缘蛮荒世界上征召士兵的,对吧?” “当然,康拉德。” 跳过了难堪的话题,原体的话语再次变得流畅起来。 “如果你想的话,那么在我的奥特拉玛,和摩根的阿瓦隆的东方交界处,也就是那片以农业世界索萨为核心的广袤宙域,都可以作为你的第八军团的特别征兵区:那里的战士以后习惯了在荒凉的银河边缘地带作战,他们并不符合第十三军团的传统风格,但我相信,他们绝对能够为你所用。” “感谢你的慷慨。” 午夜幽魂竖起两根手指,向他的兄弟致意。 “不过,我想我还是先考虑一下努凯迪亚的兵源吧:毕竟,在这次征召之后,那個地区可能就再也无法贡献它的任何力量,你也要做好失去它们的准备,兄弟。” “……你这是什么意思?” 原体皱起了眉头,他在康拉德的话语中嗅到了几丝不寻常,并很快就将视线转移到了摩根身上,而面对着基里曼的询问,阿瓦隆之主倒也没有隐瞒他们的任务。 【是这样的,罗伯特:就在几个小时前,康拉德和我分别得到来自于帝皇的命令,我们需要立刻带领我们的舰队,前往努凯迪亚宙域去,与帝皇的舰队会师。】 “努凯迪亚……” 基利曼低语着这个名字。对比整个五百世界来说,努凯迪亚无疑是一个完全不受重视的地方,但仅仅是皱起眉头,思索几秒后,原体就在自己浩如烟海的记忆中,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偏僻的角落。 “我记得它们:那片宙域的大部分世界在最多一年前,就已经向我的五百世界宣誓效忠了,虽然努凯迪亚并不在效忠者的行列之中,但是从广义来说,那里依旧属于我和我的军团的责任范围之内……” 说到这里,马库拉格之主猛地抬起了头来,高贵的金色火焰在他瞳孔中熊熊燃烧:那是责任、忠诚与亲情的共同高歌。 “我的兄弟姐妹们,也许你们可以稍微等一下:我这就去召集我的战团长们,信使和舰队会在一个小时内出发,请稍等片刻,我会为你们的使命贡献我的力量。” 说到这里,基因原体甚至有些羞愧地摇了摇头。 “不过,如果出征时间太过紧急的话,我可能无法召集起第十三军团的全部力量:粗略计算一下,我也许只能率领一支不到九万人的中等规模队伍,也不知道这点人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 摩根,破晓者之主,全军团总兵力约四万六千。 “……” 康拉德,午夜之主,全军团总兵力约两万七千。 【哦,这次不用,基利曼。】 片刻的沉默后,摩根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略微前倾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能够在马库拉格之主的耳旁压低了声音。 【这属于帝皇的机密任务,而且会涉及到灵能的领域。】 “……灵能……” 在听到这个词后,原本在基利曼的瞳孔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熄灭了,最终,他只能充满不甘的点了点头。 “好吧,不过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的话,还请随时通知我,在你们完成这次努凯迪亚任务之前,我会一直命令第十三军团的主力保持高度的机动状态,随时都可以去支援你们。” “另外,我待会也会签署一项最高法令,要求沿途所有与马库拉格结盟的世界,为你们的舰队提供最高等级的无条件支援:请一定要拿着它,摩根,如果有世界胆敢对抗这道法令的意志的话,不用管,让我来解决它们。” 说到这里,在基利曼严肃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些足以让康拉德肃然起敬的威严,午夜幽魂挑起了眉毛,与他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的姐姐对视了一眼,才沉默着,赞叹的点了点头。 “你还真是慷慨,兄弟。” 午夜幽魂的嗓音难免有些怪异的,而基利曼则是用一种令康拉德难以抗拒,甚至难以直视的,如同太阳般的灿烂微笑,回答着他的诺斯特拉莫血亲。 “我们是兄弟,康拉德:我们彼此帮助是理所当然的。” “……随你吧。” 第八军团之主撇着嘴,看起来没有继续讨论的兴趣。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兄弟:感谢你的鼎力帮助。】 只有对此早已有了心理预期的摩根能够挺直腰板,与马库拉格之主继续打着热情洋溢的官腔,他们围绕着新的话题进行了讨论,并以灵能为起点,敲定了他们尚且没有定论的最后一个问题。 “是的,我再次恭喜你的灵能学院落成,摩根,来自于马库拉格的援助物资已经从各个仓储世界上被分批清点了出来,而我也已经在整个极限战士军团中,挑选了那些足够优秀的智库种子,作为你的灵能学院的第一批学生。” 言罢,基利曼朝着广场的边缘做了个手势,摩根则是顺着他的指引方向望了过去。 【你挑了多少人,基利曼?】 听着那在不远处的视野盲区里面,隐隐约约的整齐脚步声,摩根的眉头跳了跳,在她身后,康拉德已经瞪大了眼睛。 蜘蛛女皇喃喃自语。 【我记得察合台在信件中告诉我,他将派遣十一名最优秀的风暴先知,而我们的那位野狼兄弟也已经派来了他手下最好的十六名符文牧师,至于多恩,他倒是没有全部指派他的智库,反而是单独的派出了几个作战小队,要学习一下智库在军团战中的作用。】 “我的话,能多一点。” 基因原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而就在摩根因为这个举措挑起眉头之前,只听一声声震撼的踏步已经在广场的边缘响起来了:顺着马库拉格之主的指引,迎着在这个世界的狰狞山脉中缓缓爬出的日光,在圆形广场的边缘地带,一排排蹭亮的蓝色盔甲,如同秋日里那饱满的麦穗一般,齐刷刷地出现在了摩根的眼前。 仿佛一瞬间的事情,至少几百名极限战士,已经开始在基因原体的视野边缘里,喊号列队了,其中不发功勋卓著是泰拉老兵。 【……这是多少人?】 “五百个。” 基利曼咳嗽了一声。 “我觉得第一批就读生,多少是存在实验性质的,所以我并没有派遣太多的人:他们也并不全是我亲手挑选的,阿里曼阁下就曾经给过我一份参考名单。” 【……】 摩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在她的背后,传来了康拉德那极其低微的感慨声。 “……厉害。” “我的午夜领主现在全团上下加起来,也没有五百名智库。” 【……罗伯特。】 【我好像在队伍的最前方看到的你的奥菲欧连长?】 “是的,就是他。” 【他是智库么?】 “他是阿里曼的推荐人选名单上的第一位,虽然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阿里曼阁下说奥菲欧很有天赋:而且我觉得,即使不锻炼灵能技巧,只是作为在破晓者军团中进行其他方面学习的人选,奥菲欧也是相当不错的。” “我并不否认这一点。” 这一次,还没等摩根开口说什么,站在她身后的康拉德就已经点了点头,并且凑到了他的姐姐的身后,小声的提醒着。 “记得让那个奥菲欧和巴亚尔多多走动:这对他们有好处。” 【……我会的,康拉德。】 —————— “说真的,摩根,我真想让你再多留下几天,我们在很多问题上都能达成一致,而且具有着完全互补的观点,无论是在马库拉格还是在我的军团里面,我都缺少着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最终,当破晓者军团的团体都已经进入登陆艇的时候,站在原体的【奥伯龙号】面前,基利曼热情地握住了摩根与康拉德的手,在那张总是被理性和逻辑思维所占据的面容上,极为少见的露出了几丝被亲情所感染的触动。 他像是在感慨。 “在此之前,我虽然也经常和兄弟们见面,谈话,但我从未觉得血亲之间的交流,能够让我如此地放松:无论是你,摩根。还是你,康拉德,还是那句话,马库拉格随时随地都欢迎你们的到访。” “我会期待着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间的,希望它会早点到来。” 【希望如此。】 摩根微笑着回应,但是在她的内心之中,蜘蛛女皇想起了在神圣泰拉上,帝皇经由玛卡多之口所颁布的那道命令,那道在未来,需要她和基利曼共同完成的命令。 不知道到那个时候,基利曼会不会期待和摩根的见面了,不过无论他的想法如何,他最终还是要跟摩根一起,去狠狠的开罪另一个兄弟,另一个军团。 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 就像现在的摩根一样。 她无法改变自己接下来要去做的那件事情。 —————— 当原体稍稍弯腰,走进了她的奥伯龙号的时候,马库拉格的太阳在她眼窝中残留的温暖还未来得及逝去,机舱内的黑暗就已经投下了新的阴霾。 舱门缓缓关闭,摩根看向马库拉格的最后一瞥,恰巧是基利曼向他们的挥手,和那温和的笑容:随后,便是无情的钢铁,与无尽的黑暗,以及引擎启动的轰鸣声。 在隆隆作响中,基因原体闭上眼睛,倾听着。 她听到了。 齿轮,开始了转动。 (本章完) . 第439章 怒凯里亚的局 +齿轮开始了转动,新的故事终于要被揭露了。+ +这是关于我的又一个子嗣的故事,关于他的母星、他的鲜血和他的军团:但很可惜,在这个故事里面,我注定会是个残忍无情、不受欢迎的角色,我将做出全银河中最糟糕的那个决定。+ “这是显而易见的,天启。” 尽管间隔着万千颗星辰,但当帝皇的意志降临的时候,掌印者的身影便会忠诚地浮现在全息投影的光彩之中,脸庞上的每一個细节都清晰可见,而他的智慧与建议,也将以声音为纽带,为他远在前线的主君贡献着力量。 “这一次,我能理解你。” “毕竟,我们也没得选择:这个世界已经走到了末路。” 在帝皇和掌印者之间,只有更小的一个投影,那是一个正在缓慢旋转的世界,它的虚妄被人类之主紧紧握在了掌中:从外表来看,这并不是一个讨喜的星球,它被一种病态的赤红色所笼罩着,那是几乎席卷了整个地表的红色砂漠,在其上则是遍布着一些奢靡至极的豪华宫殿结构,以及那道在荒原中零零散散、贫瘠可悲的村落。 这并不是一个富饶的世界,但绝对是一个贫富差距极其明显的世界,而根据情报来说,也是一个科技水平很高的世界:那些奴隶主的亲卫军们手握着各式各样的远古遗珍,这些武器中的一部分甚至配得上阿斯塔特战士。 努凯里亚,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名字,一个被滚烫的红砂所淹没的蛮荒恶星,它在数以亿万计的同类中被挑选了出来,得到了人类之主暂时的重视:因为他的一个子嗣此时正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有些不一样的子嗣。 +这是第十七个。+ “第十八个,天启。” +从帝国的角度来说,他就是第十七个。+ 帝皇似乎在喃喃自语。 其实,在人类帝国大远征推进到了第一百年的时候。已经有整整十六位基因原体,以大远征的神圣名义,在他们基因之父的麾下征战了:不过帝皇清楚的记得,其实有十八个子嗣已经回归了,不过其中的一个暂时还没有露面,而另一个人,永远都不会被他所承认。 至于剩下的两位子嗣,和他们各自的军团,即第十二和第十九军团,他们在帝皇的计划中都不是至关重要的角色,所以人类之主也就没有像之前几十年那样,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他们,而是任凭命运的潮流将他们推回到他的身边。 也许正是这种略显懈怠的态度酝酿了恶果,又也许一切早在原体被撒向虚空中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挽回了:总之,当帝皇终于在灵魂之海中,感应到了他的又一个子嗣的位置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了事情的发展会变得很不妙。 原因也很简单,在之前陆续回归了十六位基因原体,他们中的有些人是立下了自己的功勋,在虚空中传播了不小的名声,才被他们的基因之父所注意到的:比如说多恩和基利曼,当然还有摩根。 而另一些人的事业虽然还不足以在宇宙中扬名,但也都达到了力所能及的巅峰,人类之主能够在灵魂之海中感应到了他的血脉们那如日方生的昂扬,他正是以此作为指引,在茫茫的银河中,找到了这些散落的珍宝。 可现在的这个原体,却和他的兄弟们都不一样:这个坠落在努凯里亚上的原体,既没有在银河中传扬他的威名,也没有强盛到让帝皇在灵魂之海里感应到他,当人类自主找到这个子嗣的时候,他在这个第十二号个体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之前从未见过的气息。 那是衰败,那是混乱,那是走到穷途末路的垂死挣扎:那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任何一名基因原体身上的,属于失败者的气息。 帝皇的这个子嗣并未像他的兄弟那样走向成功,恰恰相反,他已经被他降落的母星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但如果仅仅如此的话,帝皇还是能忍受的,他在内心中为各个基因原体所设置的计划,堪称宏伟蓝图,当然能够容忍他们在最开始的小小失败。 他并非是苛刻的暴君。 不过,真正的问题在于…… “……” “我们来晚了,天启。” 马卡多的眉眼、鼻尖与嘴唇都被一种可怕的威严所笼罩起来,正死死的盯住了被帝皇握在掌中的怒凯里亚:这肃杀的一幕和他接下来的话语,都被全息投影给恰到好处地捕捉到了。 “瞧瞧这个地方,哪怕相隔如此之远,我都能一眼看出它到底有哪里不对劲:气息,那位混沌邪神的气息,实在是太浓郁了,早已将这个世界包裹起来了。” “整个怒凯里亚,就是它专门设计的角斗场,一切只为了让十二号在里面战斗致死,然后在无尽鲜血中重生为他的奴隶。” +……是的。+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他同样面色严肃的看着掌中的世界,看着这被红砂所包裹的世界:如果仔细盯瞧的话,就会发现,在地表上那层近褐色的红砂之上,还有着一层朦胧的血雾,几乎要与那漫天的红砂融为一体了。 这种血雾只说明了一件事情。 +血神。+ 帝皇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就像在将那早已涌上喉头的鲜血硬生生地挡住了下去:当他讲述他的遭遇的时候,人类之主内心中的冰冷就连远在神圣泰拉上的掌印者,都能清楚地感应到,整个【帝皇幻梦号】都在这种威压下颤抖。 +怒凯里亚,这个世界并非是被我所找到的,而第十二号的气息也不是被我在灵魂之海中首先感应到的:他是被亚空间中那个血红色的兀鹫,那盘踞在黄铜王座上的大猎犬,扔到我面前的。+ +正在我感到了心神不宁的时候,血神的气息从至高天的最深处涌了出来,就怒凯里亚的消息和第十二号的衰弱包裹在血肉中,在灵魂的领域中向我掷来。+ 帝皇讲述着这一切,在他无尽压抑的声音中,只有在最深处的角落里,有着一丝哀伤。 “就像是一次炫耀,天启。” 掌印者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安地打量着这颗红砂之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你的那个女儿来访神圣泰拉时,她曾在与我的闲聊中提到过:她在怒凯里亚上感觉到了不太寻常的气息,甚至专门派人检查过,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 +因为太早了。+ 在帝皇波澜不惊的瞳孔后,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摩根觉察到努凯里亚的异样是在十年前,她刚刚从我这里接手了康拉德,与基里曼一起远征奥西里斯异形的那一年:在那时,十二号还没有降落在努凯里亚上,她刚好与他错开了。+ “而当我们觉察到他在那里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太晚了。” 掌印者忍不住扼腕叹息。 “或者说:太迟了。” “黄铜王座既然会将这个世界抛给你,就代表祂要做的事情已经全都做完了:那尊鲜血的邪神只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我们这些甚至没有赶到竞技场的对弈者,进行粗鲁的炫耀罢了。” +我们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帝皇点了点头,他的面色似乎有些挫败的阴暗。 +在此之前,我能感觉到篡变者和腐朽之主在我的帝国和子嗣之中,散播着它们的污染:千子的遭遇未免过于离奇,而莫塔里安的母星看起来也不像是巧合,只是这些污染还算无伤大雅,我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去制止它们。+ +至于那尊享乐之神,祂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的女儿身上,这反而给我提供了某种程度上的便利:最起码,我不担心祂会在其他的地方,给我搞出什么祸端来了。+ +摩根总是能在这些稀奇古怪却又至关重要的地方,帮到我:到目前而止,她是对我做出贡献最多的一个子嗣了。+ 说着。人类自主的嗓音变得愈发冷峭了起来,而当他捏住怒凯里亚的手掌也变得愈发紧握时,便让这颗苍红色的投影,慢慢地出现了不少可怕的裂痕。 +对于它们的这些举动,我也早有预期:诸神在一开始就已经向我展现了它们的贪婪,在我的儿子们还未出世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开始宰割了:它们中的每一个,都至少想要一个原体作为它们的亵渎玩物,甚至是更多的。 +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我知道我注定将会失去我的几个儿子,我没有力量保护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但我从未想过……+ 帝皇的声音逐渐低沉,直到迎来了一个尖锐的转折:伴随着人类之主的力量多了一丝丝的泄露,他掌中那可怜的投影终于承受不住这种伟力,彻底化作破碎的信息。 +最先出手的,会是血神,而且比它那些举棋不定的兄弟姐妹们要无情且诡诈的多:当其他人还在试探的时候,它就已经从我的手中彻底抢走了一个孩子。+ “我们低估了它。” 事到如今,就连掌印者,也只能摇头叹息。 “血神总是被低估的一个。” “在我们所能收集到的那些古老种族的描述中,它总是被它的崇拜者们所拖累,那些疯疯癫癫、毫无逻辑的嗜血狂徒会让我们认为,他们所崇拜的神明,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关乎鲜血、杀戮、掠夺和头骨的嗜血疯子。” “我们总是会忘记,黄铜王座也执掌着战争与谋略,也执掌着智慧生物中最残酷的艺术美学,它可以是一个兵贵神速的军事家,也拥有了战争最卑劣的两个地方。” “即发动战争的贪婪,与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的阴险。” “血神怎么可能不出手:他可是司掌掠夺的神明。” “血神又怎么可能不会那些阴谋诡计:战场上从不缺少这些。” “也许这个黄铜王座的主人会谴责别人破坏彼此之间的默契,或者施展阴谋,但当涉及到它自己的利益的时候,它一定会视而不见,两面三刀:这就是那些混沌邪神最让人恶心的地方。” “哪怕是最【坦诚】的血神,也是一个阴险的混蛋。” +与其说是阴险,倒不如说是骨子里的蛮横。+ 帝皇低垂着眼眉,他随意的挥了挥手,脚下破碎的影片便彻底化作了一抹飞灰。 +从那个血神的角度来说,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既然我无力保护我的这个孩子,那它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将其抢走。这种弱肉强食被它的崇拜者们奉为圭臬。+ +但有一点你说的没错,玛卡多:血神和它的那些兄弟们一样贪婪,它现在得到了一个,但它以后肯定还会要更多,它是不会停止它的掠夺行为。+ “我能想象得到。” 掌印者点了点头。 “圣吉列斯、多恩、佩图拉博或者黎曼鲁斯,还有察合台可汗或是费鲁斯:以黄铜王座的标准,它渴望的肯定太多了,也许十二号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底线,一个保证自己不会亏损的东西,得到他后,它才能放心大胆的去追求那些它更想要的基因原体。” +我不会让它得逞的。+ 帝皇的声音虽然短暂,但听起来斩钉截铁。 +在这次博弈中,我的确是失败了,我甚至只能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能赶到那个世界,因为时间站在了亚空间那一边:只要黄铜王座想的话,帝国的舰队就永远也到不了努凯里亚,在它将十二号握在掌中之前,我们要么到早了,要么来得太晚了,终究会错过。+ +但是相同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一遍了。+ +更何况……+ 人类之主微微扭过头,撇向了房间中阴暗的角落。 +在这次博弈中,虽然我们来得太迟了,但并非是毫无机会:我已经发布了命令。让康拉德和摩根参与到这次远征中来。+ “康拉德和摩根?” 掌印者有些困惑。 “我记得,你最开始不是不打算带任何人吗?” +我是这样想的,但后来我改变了一下主意:因为摩根和康拉德是到目前为止,两个明确已经改写了他们命运轨迹的人:虽然我自己没什么办法,但是如果让他们来的话,也许还能够死马当活马医,也说不定呢。+ +十二号毕竟是我的子嗣,只要有可能,我都要试一试。+ “这倒是。” 掌印者点了点头。 “那如果他们也没办法呢?” +那就只能投子认输了。+ 说到这里,帝皇又恢复了那个冷漠的姿态。 +虽然有些不舍,但我终究不能在一场已经输掉的棋局中,耽误太久都时间:如果一切办法都没用的话,那么就当我已经失去了十二号和整个战犬军团吧。+ +我甚至能想象到,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那头黄铜王座上都大猎犬,会给我留下什么选择:我只会面对一种选择。+ +蛮横的带走他,承担他所有的愤怒和怨念,让他的灵魂在踏入帝国的疆土前就彻底死去,让他成为怒凯里亚上空的幽灵。+ +我必须这么做。+ +我只能这么做。+ “……” “但是……” —————— 【但是为什么,我们不将这个世界彻底毁灭呢?】 【又或者,让安格朗血洗他的过去,让他亲手杀掉那些曾经欺压他的奴隶主,为他悲惨的过去和他的兄弟们报仇:也许这无法改变安格朗最终的命运,但最起码能够改善他对帝国的态度。】 【对帝皇来说,这是能够想到而且能够做到的事情:他至于为了这样的一个世界,为了那一点点远征的时间,而彻底的得罪他的一个子嗣?哪怕他已经了?】 “问题并不在这里。” 康拉德似乎对于他的血亲所提出的疑问毫无意外,他先是微笑的摇了摇手指,随后抓起了旁边的水瓶,一饮而尽:在向摩根一口气讲述了努凯里亚上将会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哪怕是午夜幽魂,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但摩根的无尽疑问却不能给他更多休息的时间:好吧,这也是可以见谅的,毕竟,如果不考虑背后的更多因素的话,努凯里亚上的故事听起来的确挺操蛋的。 “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 康拉德擦了擦嘴。 “在亚空间中那尊鲜血之神的长久谋划下,努凯里亚早已成为了只为安格朗准备的炼狱:如果不是那尊血神的插手的话,这个世界上的居民怎么可能对于一名基因原体的魅力无动于衷,又怎么可能掌握着那些稀奇古怪,能够压制帝皇子嗣的强大道具?” “更不用说,这个世界本身就畸形到古怪的制度:贫富之间的巨大的矛盾,居然只用一场场血腥的角斗就能压抑下去,以至于让角斗成为了整个世界的文化,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解答就是:怒凯里亚本身就是血神专门设计的世界,无论是那些嗜血如狂的人民,还是稀奇古怪的科技,甚至是以角斗为核心的畸形文化体系,不正是那名鲜血之神所喜欢看到的东西么?” “那尊血神为安格朗专门设计了这个世界,也用这个世界牢牢绑死了安格朗:帝皇当然可以将怒凯里亚彻底摧毁,但这也变相的杀死了安格朗的那些兄弟们,虽然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总之,这种行为非但不会得到安格朗的感激,反而会在他内心中掀起更大的执拗:你难道还能指望安格朗脑子里的那个钉子,跟你讲道理么?” “更何况,摧毁了努凯里亚,你又能确定安格朗的下一个激发点在哪里呢:大远征还要持续很长的时间,血神完全可以在一个帝皇无法顾及到的角落,捏一个一模一样的努凯里亚出来。” “所以,将这个努凯里亚保留下来,那么最起码一切还在已知的范围内,如果将它消灭,那么安格朗的未来真的就是未知的了:我们永远不知道他会在哪里爆发。” “至于让安格朗自己解决?” 康拉德笑了起来。 “我们换个想法。” “假设,这只是一个平民。” “他从生命的一开始就被无穷无尽的欺压所胁迫,在屈辱与反抗中失去了他珍视的一切:他的养父与兄弟,他的荣耀与仁慈,他原本的高贵与信念,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中,不得不失去。” “而就在他的人生行走到了低谷的那一刻,他得到了力量,得到了杀戮的力量,得到将那些曾经欺压他的人全部杀死的力量:他当然会将他们全部杀死,因为他在之前的反抗中,就已显现出了如此的暴力倾向,因为在他脑海中,就有着暴力的源泉,因为鲜血的神明,会在他的耳旁喃喃自语。” “让我们想象一下:如果我们真的让安格朗掌握了力量,在他人生的最低谷的时候,让他率领着他的军团,将努凯里亚变成尸山血海的话,伱猜猜,这个故事的结尾,会是什么样的终点?” 【……】 “是的,你知道的,我亲爱的姐姐,很少有人比你更了解亚空间。” 康拉德的笑容中,夹杂着几丝苦涩的韵味。 “这种故事的终点只有一个。” 【……】 【升魔。】 摩根的眉眼冰冷。 “是的,升魔。” 康拉德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个词语似乎颇感不屑。 “这就是一切的终点。” “在鲜血之神的算计中,当安格朗再次踏上努凯里亚的那一刻,他所要迎接的,无非是一场浩大无比的升魔仪式罢了。” “帝皇可以带走安格朗,也可以选择摧毁努凯里亚,同样能让战犬军团血洗这个世界:但所有的选择都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带走安格朗,最终迎接的会是他的叛乱。” “摧毁怒凯里亚,那也许整个战犬军团,甚至支撑不到大远征的最后一天,就会在某个突兀出现的新努凯里亚上,跟随他们的原体而陷入癫狂之中。” “而如果让我们的兄弟当场开始他的复仇的话。” “那……” 康拉德抿起嘴,向空气中吐出了无声的笑容。 —————— “我们就要迎接第一个升魔的兄弟了。” 【……】 “所有,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亲爱的姐姐:从一开始……” “帝皇就只有一个选择。” “最糟糕的,那个选择。” (本章完) . 第440章 安格朗的价值 “父亲,是我,我是赛维塔,我们已经到了。” “是的,我们的飞行器在六个小时前着陆,按照您的嘱咐,没有惊动当地的任何人:整个怒凯里亚都在被一场平叛战争所困扰,根本没有人会看向天空。” “我们已经确定了任务目标所身处的方位,那支起义军在三周前才将一座名为【霍赞】的本地城市夷为平地,而且他们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全都被这支军队屠杀殆尽,最后还将整座城市都付之一炬了:所以,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名声并不算好,人们称呼他们为暴徒和恶匪,或者干脆叫他们【吞城者】。” “另外,据说他们只用了一個努凯里亚日就做到了这一切:如果换算成神圣泰拉时间的话,大概是三十一个泰拉标准时。” “不过这也给吞城者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在他们屠灭掉了霍桑城后,怒凯里亚本地的统治阶层,自称为【高阶骑手】,开始动员他们所有的军事力量,想要彻底绞杀掉吞城者们了:根据我们收集到的最新情报,整个世界的正规军、雇佣军和民兵都已经被动员了起来,高阶骑手招募、购买或威胁了他们能够找到的所有力量。” “在四天前,吞城者们就已经被逼入到了一座有着悬崖的荒芜雪山之中,现在正是冬季,他们在那里得不到任何的补给:据说在他们当初起兵的时候,总共有着几百名角斗士,中途一直减员,却没有任何的新血来补充队伍,在进入雪山之前,就只有不到六十个人了。” “所有隶属于高阶骑手的大军都在向这座雪山集结,我目睹了他们的军事力量,也见到过高阶骑手和吞城者之间的冲突:按照我个人的估算来说,这些起义者们可能支撑不到下一周了,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无非是这些高阶骑手畏惧着他们的垂死挣扎,才把这场战争拖到了现在。” “是的,父亲,我们现在就在这座雪山旁边,在一座丘陵上,我们的视野尽头就是那群高阶骑手们的大营:我正在指挥小队搭建临时的营地和观察哨,而纳拉卡和托瓦托尔则是按照您的命令,摸进了山里面,带走几个吞城者。” “放心吧,父亲,我已经嘱咐过他们多加小心了:纳拉卡和托瓦托尔都是值得信任的战斗兄弟,他们还特意多带了几个战斗兄弟,以确保万无一失。” “……” “等等,父亲。” “我已经看见他们了:所有人都还在,他们还带着四个……” “嗯?” “……等等,父亲,您先在这里等一下。” #嘈杂的频道切换# “纳拉卡,能听到声音吗?纳拉卡?我是赛维塔。” “重复一遍,我是赛维塔。” “你们身后那是谁?” #突然想起的嘈杂尖叫,与咒骂的声音# #塞维塔的呼吸声: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尖锐# #不安的沉默# “……草!” “那他妈的是什么!” “纳拉卡,能听到吗?” “纳拉卡,我是赛维塔。” “听我说:把东西扔了,我是说把你肩膀上的那些东西给我他妈的扔了,我不知道你们后面的是什么东西,但他快要追上你们了!快点把东西扔掉!” “跑!给我他妈的跑!” “别回头!别回头!快跑!你们所有人都快跑!” “把那些人他妈的扔了!我们待会再捡,别按原计划跑!往高阶骑手那个方向跑!把他引去那里,你们再趁乱逃过来……等着,我现在去接应你们。” #极为遥远的咆哮声# “草!” “纳拉卡,你他妈的是不是没听到我说话?我他妈告诉伱,把你的东西当扔了,你们几个快点给我跑回来!那个家伙以后追……” “卧槽!那是什么东西!他抬起个什么?” “……” “坦克?哈?!” “草!快跑!快跑!快跑!” “那他妈是什么啊!!!” “纳拉卡!快跑啊!你他妈的给老子快跑啊!” #嘈杂的电流声# #重物坠地、铁靴乱踏、紧急集结的哨响和污言秽语# #声音渐行渐远# #可怖的咆哮# #……寂静# #单调的电流声# …… #无信息# —————— 【……】 “……” 【所以……】 【赛维塔的这支队伍最终命运如何:以你对他的重视,总不能真的就这样,毫无把握的把他扔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吧。】 “这一点你无需操心。” 午夜幽魂大大咧咧的斜靠在了椅子上,他将腰部的重力放在了左侧的扶手上,而一只脚则是干脆搭上了另一侧的扶手,左臂支撑着头颅与长发,空闲出来的右手则是饶有兴致的把玩着那个臭名昭著的黑暗时代遗物。 “你现在听的这一份,是赛维塔在六个小时前,给我发来的语音通讯,然后,他在两个小时前,给我发来了另外一份,向我报告了他们的平安:小队全员存活,不仅撤到了更安全的区域,甚至还有余力去带走那四个吞城者。” 【他们摆脱了安格朗?】 “他们把安格朗引到了高阶骑手的营地上去:我们的兄弟虽然杀退了那些奴隶主的军队,但他也失去了追踪我的子嗣的时机了。” “你不需要担心我可靠的群鸦王子,姐姐:无论是在哪一个未来里面,赛维塔,甚至是这个小队里面的所有人,他们的命运,全都没有终结在怒凯里亚。” 康拉德嘲讽般地一笑。 “为了以防万一,我甚至没有告诉他们怒凯里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告诉他们我们的兄弟就在上面:我只是向领头的那几位战士透露了,他们可能会遭遇【与我同级】的对手。” 【你的这个透露,从结果来看毫无用处。】 “谁知道呢。” 原体摇了摇头。 “毕竟,命运是禁忌的知识:知道的越多,越会深受其害。” 【最新的感悟?】 摩根轻哼一声。 “很早之前就有了。” 康拉德舔着他的嘴唇,在这些感慨中收回了臂膀,不再把玩他手中的这个遗物,而是将其抵在了尖锐的下巴上,略作沉思。 “不过直到最近,我才彻底想通这一点罢了。” “……” “这东西的味道还挺怪。” 只见午夜幽魂皱起了眉头,嗓中的话音一转,便从深切的感悟变成了怪模怪样的尖锐:这讥讽尚且没有落地,基因原体修长的胳膊就已经将掌中的玩意扔到了摩根面前的桌子上,乒乓作响。 仔细一看:人工的造物显现出危险的尖锐光芒,凶狠的外表下却是极为精巧的金属骨肉,数十条绝非有机质的黑色剂光滑卷须,彼此之间盘根错节,诉说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丑陋和疯狂。 【屠夫之钉:它的味道闻起来当然很糟糕了。】 摩根的薄嘴唇微微卷起,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不过,好歹也是黑暗时代的遗产,你可别被它的外表和作用给骗了,康拉德:在我这么多年的研究以后,我发现这个小东西,远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原体的身子向前倾,她的手指捡起了被康拉德丢弃的屠夫钉,抓在了掌心中,晃了晃。 【我在瑞扎、科林斯和提格鲁斯上的那些机械神教朋友们,曾帮我研究过这个小玩意:他们说,按照机械神教的记载,这种屠夫钉又被叫做钻心者,它的同类甚至能够被摆放在火星的秘密地窖里,属于那种让欧姆尼赛亚的信徒们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的圣物。】 【更有甚者:努凯里亚上的这个屠夫之钉,甚至比火星上保存的那些还要更为精巧,我们的兄弟可真是被下了血本儿啊。】 “我对此毫不意外。” 康拉德嗅了嗅鼻子,他的眉头宛如平缓的丘陵。 “我倒是更好奇另一点:你居然会研究屠夫之钉?” 【业余爱好罢了。】 摩根笑了一下。 【我喜欢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当做一种解压的方法:别看我拿到这颗屠夫之钉已经有十年了,但直到这几个月,我才开始认真地研究这种东西。】 【毕竟,在我的脑子里,比这玩意儿还要可怕的东西,可是多了去了:别忘了我吞食过多少来自于科摩罗的肮脏灵魂,它们脑子里所携带的那些基础技术,就远远不是屠夫钉能够比拟的。】 【有着这些来自科摩罗的杂碎的帮助:我差不多已经把屠夫钉的技术给吃透了:毕竟,这只是一个小物件儿罢了。】 原体抿起唇,轻巧地玩弄着这来自于黑暗时代的遗物。 【想造它,不难,想改造它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如果安格朗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被屠夫之钉深深的嵌入了大脑的话,那我也无法把钉子给取出来。】 “恐怕帝皇会失望的。” 康拉德毫不惊讶的笑了一下。 “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摩根的声音很低:非常低,就仿佛她对于自己接下来所要说出的话语,也感到完全的不自信。 而午夜幽魂只是沉默着看着他的姐妹:沉默,且期待,瞳孔中闪烁着一种莫名的信任,甚至胜过了蜘蛛女皇对自己的自信。 “所以,你有办法。” 这是肯定句。 【我只能尝试一下。】 沉默许久之后,摩根选择了长叹出声:她从在一旁的室女座手中接过一张纸条,然后快速地在上面写下了一排字,随即强硬地塞进了午夜幽魂的手中。 【根据航程推算,在我们抵达那个该死的努凯里亚之前,你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帮我完成纸上的这件事情,康拉德:谈话结束后,你就立刻去给我办。】 “你把我叫来就为了这个?” 【不然呢?】 “真是蛮横呢……” 康拉德啧啧称奇,他随意地瞥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 “嗯……这跟它们有什么关系?” 【让你去就去。】 “好的好的……不过……” “我怎么确定,它们一定会出现在你标注的这个地点。” 【基利曼已经按我的要求,将这一宙域里,最近一段时间所有的受袭击星系地图都发来了,待会儿我就把它传真给你,上面有详细的说明:这些星球相距都不远,你和你的子嗣如果动作麻利点的话,完全来得及。】 “……好吧。” “不过,你可以告诉我:这跟你的计划有什么关系么?” 【现在没法跟你讲。】 摩根摇了摇头。 【你负责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康拉德:我还把更多的事情委派给了其他人:你难道就没注意到,那个塔拉辛阁下,就是那个太空死灵的霸主,已经在我的战舰上失踪一段时间了么?】 “他是第二个帮工?” 【算不上帮工:我刚刚跟它完成了一场交易,明码标价,它现在应该正从它的那个博物馆出发,搭乘最快的飞船,想要赶上我们的这趟远征舰队呢。】 【等到它把它的货送来,我才有信心继续我的计划。】 “我想,我不应该保持好奇。” 午夜幽魂抿嘴一笑。 “命运是禁忌的知识:知道的越多,越会深受其害。” “我也应该遵守这一点。” 【……的确。】 摩根沉默着,点了点头。 “……” “但在你的内心中,却依然好奇着一件事情,对吗?” 康拉德盯着他的姐姐:他很快就发现了摩根的异样。 “你想让我解答什么,摩根?” 【我想知道……】 阿瓦隆之主也没有扭捏。 【那个黄铜王座上的血神,对于安格朗的关注度,如何呢?】 “……什么?” 【它很在意安格朗么?会不惜代价的保住他?】 “……呵!” 摩根的问题令康拉德的面容凝固了一瞬,但很快,他就用尖锐的笑声回答了他的姐姐:哪怕不用任何话语,这个笑声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但即便如此,康拉德依旧弯下了身子,紧紧盯住了阿瓦隆之主的眼睛,提出了一个反问。 “想想看,摩根。” “那个万变之主,对于他选中的马格努斯的态度,如何呢?” “用一个词概括?” 【……玩物。】 摩根几乎没有犹豫,而她的回答得到了康拉德的鼓掌。 “没错,没错:玩物。” “可以珍惜,可以重视,可以为了它而大费周章,但本质上,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而强取豪夺来的玩物罢了:马格努斯和安格朗被完全操控的命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词吗?” “所以,你为什么要认为这个血神和万变之主是不同的:它们可都是邪神,它们可都是亚空间里面如出一辙的混蛋玩意,如果说那个窜变者对于马格努斯,姑且还算上心的话,血神对于安格朗的态度,我们看这个玩意就能知道了。” 康拉德笑着,从他的姐姐手里夺过了屠夫之钉。 “你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吗?” 【在黑暗科技时代,用来开启合成人的启动植入物。】 “没错。” 康拉德点了点头。 “想想看吧,摩根,对于那个遵守鲜血和战争法则的血神来说,安格朗这样的原体,对他最大的意义是什么呢:不是战将,也不是首席杀手,黄铜王座的麾下从来都不缺这些家伙。” “血神真正缺少的,是一个在凡世间的凭依对象,是在他兴趣使然地想要插手一下现实宇宙的战争的时候,所能操控的家伙:就像是那些凡人,在电子游戏中操控的游戏角色一样。” “它会为了得到这个角色而煞费苦心,打怪练级,也会为这个角色配备最好的装备,但是从本质上来说,这个角色在它眼里只是一个玩物罢了:这个就是安格朗在血神眼里的位置。” “至于屠夫之钉,在它被设计出来的时候,它是用来开启合成人的开关,而现在,它也不过是血神用来开启安格朗这个游戏角色的开关而已:当黄铜王座想要插手凡间的时候,它只需要摁一下这个屠夫之钉,就可以操纵它的游戏角色【安格朗】了,就像以前的人类,只要摁一下屠夫之钉,就可以操纵那些合成人一样。” “这就是安格朗对于血神的全部意义,与全部价值了。” “血神想,他就是血神游戏人间的凭依之躯。” “血神不想,他就是在屠夫之钉的催动下,为血神勤勤恳恳收割着颅骨和鲜血的杀手:不管他自己到底想不想干这些事情。” “你觉得,这算是重视吗?” 【……】 【不算。】 “所以……” 【所以。】 摩根笑了起来。 【这对我们有好处。】 (本章完) . 第441章 摩根、恐虐、以及第666号方案 “这对我们有好处么?” 【当然。】 【毕竟,当我们无法确保胜利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希望我们的对手会多犯错误:而一尊因为胜利变得有些麻痹大意的血神,恰恰是我现在最希望看到的景象。】 【它将安格朗视为玩物,不急于收入囊中;它认为自己已经是这场博弈的胜利者了,甚至产生了炫耀的想法;它不是亚空间中唯一的神明,在高维领域中,我们有着能够牵制它的办法。】 【而这一切的条件,现在都能够为我所用,让我有能力与这亚空间的神明进行一次争夺:让安格朗的自由能够再延续一会。】 【……】 【哪怕只有一小会,我们也可以认为:希望犹存。】 #叹气# 在打发走了康拉德,并又一次联络且确保了索勒纳姆斯那边的情况之后,蜘蛛女皇终于能够在自己的大女儿面前,稍微卸下那副【无所不能】的盔甲了:她当然不是无所不能的人,在这个银河中,有太多她做不到的事情了。 有太多的事情,基因原体做不到,最顶级的灵能者做不到,阿瓦隆之主同样做不到:摩根在这半个世纪里为自己攒下的多重身份,在混沌诸神的真正嘴脸面前,依旧是苍白无力的。 在某些时候,如今的破晓者之主和五十年前那个刚刚爬出了自己的羊膜舱,除了满肚子的灵族灵魂外一无所有的小家伙是一样的,她们都是同样的可悲。 摩根清楚这一点,她一直都非常地清楚:不敢不清楚。 但很多时候,即使她非常清楚自己的无力,即使她非常明白明哲保身的重要性,但事情的发展往往会逼着她不得不亲自上场:要么是为了保护已经到手的财富;要么是不愿割舍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外在形象;要么,就是因为她那个总是不请自来的基因之父了。 想到这里,连摩根都不由得犯起了嘀咕:不知道为什么,那位人类之主总是会给她一些看起来稀奇古怪,却又至关重要的任务,让她在不得不认真面对它们的同时,也往往会苦恼于,连一個值得借鉴的先例都没有。 看看她的兄弟们吧,他们只需要率领自己的军团,去屠杀异形和变种人,将人类帝国的旗帜插在自己见到的每一个世界上,就可以完成帝皇对他们的全部期待。 而她呢,而帝皇给她的任务又是什么呢:作为和亚空间生物交易时的传话筒、挖掘远古异形造物时的白手套、干掉叛逆子嗣时的凭依对象、讨论帝国政治体系时的人形智库、为好大儿荷鲁斯准备的一次性掌印者道具,还有负责养育康拉德这个小崽子的二十四小时全自动保姆机器人。 在帝皇给她的任务中,康拉德居然是最简单的一个了。 那可是康拉德呀:虽然荷鲁斯也干过类似的工作,但是看看他带的都是什么人?圣吉列斯、福格瑞姆和察合台可汗,这些人中的哪个能和康拉德相比啊? 摩根甚至怀疑,即使是现在这个已经被她【养成】了的午夜军团之主,放到牧狼神的身边,照样能够轻描淡写地把这个帝皇最爱的儿子给搞破防了。 至于现在,她的基因之父在对于一名神明的谋算毫无办法,又不想就这样彻底地抛弃自己的珍贵财富的时候,就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将她召唤了过来,然后准备像抛大师球一样的抛出去。 毕竟:如果不是将破局的希望寄托在自己女儿身上的话,帝皇又为什么要让摩根专门来一趟罗努凯里亚呢:在刚刚收到人类之主的通讯时,某位蜘蛛女皇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一点。 坦白点讲,这个任务中对于摩根来说最困难的一点,就是在接收到帝皇的召唤后,对它进行了肯定的答复,而不是将他们两个的传唤机都塞进康拉德的肚子里,再把午夜幽魂随便塞进哪个封闭棺材里面面,发射到虚空中,并告诉帝皇康拉德因为抢走了破晓者军团的传唤器,已经携款潜逃了。 而在之后,在与康拉德的交谈中得知了这次的对手是那个黄铜王座上的主宰后,摩根的心中也只是有了一点本能的紧张:阿瓦隆之主愿意承认,除了这种紧张之外,她的胸膛里同样洋溢着跃跃欲试的冲动,以及渴望挫败那尊恐怖神明的甜蜜复仇感。 毕竟,对于血神,摩根是绝对不陌生的: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和庄森共同指挥的第一军团在银河的西北方向,进行着那场已经被彻底抹去了记录的漫长战争的时候,颅骨王座上的视线,就经常会降临在摩根的身上。 更受重视的其实是庄森,但因为摩根与庄森总是会站在一起的原因,她也不得不沐浴在战争之神那低语的血腥狂热中。 摩根不是没有想过改变这种情况,比如说离开庄森的身边,来躲避这种低语:但她很快就发现,比起在后方偷懒几日,然后猛的收到了一百艘主力战舰与三台将军炮的战损报告相比,血神的低语估计还在她的心脏承受之内。 毕竟,蜘蛛女皇的同时还得到了另一个消息:当时几个负责冉丹战争后勤的铸造世界,已经在集资找人,想要把前线那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卡利班杂毛猫科动物给剁了了事,摩根不得不跟这群满脑子算计的家伙解释,被庄森不计代价所攻占的那个星系,对于整个银河的战局有多么重要的价值。 对,它的价值绝对超过了三台将军炮、两个泰坦军团、十二个骑士家族和一百一十七艘主力舰:再加上足以堆满五个世界的护教军尸骸以及损耗物资,外带四台无法再次生产的星际堡垒…… 在此之后,她就选择乖乖的站在庄森的身边,默默地承受着战场上的血神低语了:好歹救回了两三百条主力战舰吧。 所以,摩根知道血神是怎样的存在,她也知道这位司掌鲜血与杀戮者的孽障,其实比想象中的更懂得变通:除了【唾弃弱者】等少数几条底线外,血神在很多事情上灵活的让人惊讶。 就比如说,它虽然从来都没喜欢过摩根,但是当两位基因原体指挥着暗黑天使军团,赢下一系列辉煌的大胜的时候,他还是会毫无芥蒂的将呐喊与欣赏赠予摩根这名它眼中呃【女巫】:因为某位卡利班雄狮的灵能感应远远没有那么强的缘故,这些来自于亚空间中的黄钟大吕,到最后往往都会被摩根一个人所承受。 这种注视往往是蛮横独断、毫无理由且无处不在的:血神虽然并未特别关注摩根,但作为一个已经在亚空间方面涉足过深的顶级灵能者,摩根在这方面,却实在是太过于【敏感】了:阿瓦隆之主能够觉察到每一寸被她的兄弟们所忽视的亚空间丝线,正以如此紧密的姿态缠绕着她与他们。 她和庄森缔造了整个大远征中最伟大的战争,而最伟大的战争自然而然的引来了血神的关注,而这又一尊神明的关注,无疑会令摩根的精神压力骤增,不得不将精力投入到更多的战争中去:以此就形成了一个恶性的循环,在那被帝国所遗忘的二十年里,这几乎是成为了摩根要面对的第三大问题。 在其上,就只有冉丹的军势以及庄森的报销单:对她来说,后者是比前者还要可怕的东西,她永远不会告诉庄森,当她知道铸造世界们正在集资找杀手的时候,她差点儿就想表示【算我一个】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极乐王子的粘稠视线,自打摩根拥有了意识的那一天起,就从未离开过,并且还会尽职尽责地将血神最蛮横的那些干涉驱逐掉的话,基因原体要承受的精神压力可能还要更大一些。 但接受了享乐之主的帮助,也就意味着极乐王子那分叉的软腻舌头,距离摩根越来越近了:每一次帮助都是得寸进尺的理由,每一次依赖都是堕入深渊的宣告,最年轻的邪神甚至懒得在它倾心的神选者面前遮掩这一点。 原本,享乐之主的气息只是脑后的一丝凉风,是那分叉的蛇吻在舔持空气时,所会拍打在基因原体发丝与脖颈上的冰凉触感,可说现在,黑暗王子已经近在咫尺了,当它有兴趣的时候,那蛇一样的舔舐就会在摩根的肩头登陆,顺着侧面的脖颈一路蔓延而上,然后津津有味地抚摸着阿瓦隆之主的耳垂、鬓角与面颊,用淫靡的气息染湿摩根眉眼间最黯淡的血色。 摩根知道,如果她想的话,她只需要一个手势,只需要一次甚至算不上是恳求的话语,就可以让极乐的高塔宫门大开,让无数早已在里面忍受到了燥热难安的狂喜军团们,向着她所指引的敌人发动决死的冲锋:哪怕是极乐王子本尊,也不介意将它的一缕力量化作无坚不摧的利刃,刺向摩根在灵魂之海中所指控的敌人。 不过,如果摩根真的敢这么干的话,恐怕下一次,享乐之主的鼻息就要近到能够吹拂她的发丝,并且顺着脖颈与皮肤,一路流淌进她胸前的波涛起伏之中了。 …… 不过……这一次…… 事情可能由不得摩根了:哪怕是来自于享乐王子的力量,也必须放进考虑的范围之中。 在她完成了叹息,并且带领着自己大女儿,一起走进了【曙光女神号】内部,那无人知晓的秘密空间后,阿瓦隆之主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就算是摩根本尊,也在因为自己此刻的决心之坚定,而感到了一丝颤抖。 于是,她呼唤着自己的灵能力量,将她与室女座齐齐传送进了她的【私人研究室】之中:差不多在二十年前,康拉德就曾试图溜进过这里,甚至不惜在破晓者和极限战士中挑起争端,不过最终也只是功败垂成。 到现在,午夜幽魂,以及除了摩根和室女座之外的任何人,也没有踏进过这里一步:因为摩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是第几个计划。母亲。” 室女座一路沉默无言,她跟随着摩根进入到秘密实验室中,来到了唯一闪烁着光亮的墙壁面前:那光亮来自于占据了整面墙壁差不多三分之一面积的巨型计算机,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几百个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称号,每一个称号都代表着一个计划,一个阿瓦隆之主为了对抗血神而准备的计划。 这些计划中的大部分都是灰暗的,代表着在数次推演和二次构思后,被摩根所否决了,而在那少数的几个亮光中,最终也只有一个被摩根的手指触碰。 【这是第六百六十六个。】 原体的笑容有些凄苦。 【坦白来说,我会在这个数字上成功,并不让人意外。】 【毕竟,这个计划在我的所有方案中,虽然既不是最庞大的,也不是最复杂的,但它却是最为剑走偏锋的那一个:它会涉及到我现在能够联系上的所有力量,需要我将它们都掌握在手中,并且在计划的每一步中都做到极致的完美,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现。】 【它涉及到了极致的情感、伟大的羁绊、欺骗与强迫、掠夺与药物、从未有过的改造方案、生不如死的酷刑手段、以及将这一切的元素以最极端的方法融合起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必须因此而利用亚空间的力量。】 “亚空间……” 室女座皱起了眉头。 “用亚空间,对付亚空间?” 【是的,这恰恰就是我们在对抗亚空间时,所能采取的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亚空间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原体摇了摇头。 【当然了,不止亚空间,这还涉及到了其他的因素。】 【除我之外的其他原体、其他的军团、帝皇、亚空间的力量与亚空间的技术、异形的科技与非法的改造、还有最重要的:那名血神本身的麻痹大意,我需要将所有的因素都汇合起来,才能尝试在黄铜王座面前偷走我的兄弟。】 “……你有多少把握,母亲?” 【我也不知道。】 摩根倒是显得非常坦然。 【与其在这里推测把握,倒不如再检查一下这个计划本身。】 “……” 【阿尼亚。】 “我在,母亲。” 【利用我给你的权限,从我手上掌握的所有资料库中……】 【抽取出一切有关于科莫罗和黑暗灵族的事情。】 【尤其是……】 【那些血伶人的。】 “明白,母亲。” 【动作要快一点:塔拉辛正在停机坪上搬运他的货物,康拉德也在赶回来的路上,而我们的舰队马上就要驶离亚空间了。】 【当我们下次见到光芒时,就是努凯里亚的风沙了。】 (本章完) 第442章 努凯里亚的风沙 当他们见到光芒时,也总会见到努凯里亚的风沙。 粗暴、野蛮、无边无际、伴随着每一次的日出而奏响,将天空宛如浸血的纱布,又如同角斗场里的鞭子般,不断地抽打在他们每个人的皮肤上,时刻提醒着他们,他们生活在一个多么糟糕的世界上。 提醒着他们:他们生活在该死的努凯里亚上。 荒僻的努凯里亚,奢靡的努凯里亚,拥有着灿金色的高堂广厦的努凯里亚,每一寸空气中都流淌着血液的铜腥味的努凯里亚:它的统治者们寄生在了众人头顶上的尖塔之中,一边用肥腻的手指享受着足以买下整个国家的珠宝,一边用着蛆一样的胆怯瞳孔,注视着那些被他们肆意奴役的蠢货们。 蛆虫们自称为高阶骑手,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获得整个世界的统治权的:他们肥胖、贪婪又虚弱不堪,既不能团结一致,组建出坚定的阶级,也无法用手中那些强大的高科技武器,将自己武装成蛮横的战士,更无法与底层的贫民们达成真正的合作关系,因为他们唯一精通的,就只有无止境地盘剥。 所以,高阶骑手们的统治是虚弱不堪的,就像他们浑身上下的肥肉一样:只需小小的一個火星,蛆虫们丰亨豫大的王国,就会成为熊熊燃烧的火炬。 他们知道,他们需要个可靠的办法:一道德政、一种娱乐、一个看不见的交易,来换取这些底层人继续蒙昧不堪的活着,而不是去思考为什么是高阶骑手,却不是他们这些贫民,得到了更多。 于是,角斗场被建立了起来。 于是,成百上千的角斗士们被投入到了赤红色的砂土地上,他们将在那里与野兽、变种人、以及他们彼此为敌,用流尽了鲜血的哀嚎去取悦那些疯狂的民众:没人会在乎高阶骑手们的财富了,因为他们全都忙着涌向竞技场,向那些失败者们垂下自己的大拇指。 而在最华丽的高台上,高阶骑手们则是传唱着这被称为【面包与娱乐】的法令,把酒言欢:他们脚下的每一次死前哀鸣,都会让他们统治愈加得不可动摇。 就这样,死亡,娱乐、以及权力,各自咬住了前者的尾巴,最终在努凯里亚上形成了永不消逝的轮回,吞噬着无数斗士的生命,让沾染了血腥的繁荣延续到永恒:而与它一同迈入永恒的,只有苍穹之上那漫漫无疆的蔽日风沙。 直到…… 直到有一声战吼,穿透了这血色的帷幕。 那是一次愤怒,一次起义,是由数百名角斗士所共同点燃的反抗之火:它起于微末的黑暗,将一整座谎言的城市吞食殆尽,如今却已经被逼到了角落,只是一头垂垂在死的凶兽罢了。 而这一切,便是一位不幸的基因原体,原本的命运篇章。 —————— 安格隆从来都不喜欢努凯里亚上的风沙。 他有太多的理由,讨厌这些弥漫着铜臭味的尖叫漩涡了。 毕竟:它们困住了他,它们抽打着他,它们见证了他这个【山之子】一路走来的可悲命运:他正是在一片风沙中,被一支捕奴的队伍带进了塔尔克家族的角斗场,也正是在蔓延不绝的风沙中,第一次杀戮、第一次流泪、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开始享受角斗场中为他一个人所响起的欢呼声。 那些充斥着愚蠢的杀戮狂热的欢呼声,一度成为了他的动力,成为了他给自己准备的人生目标,它们会融入到风沙中,形成一种别样的狂笑,而正是在这种狂笑声的见证下,安格隆主动或者被动的杀死了他面前的一切。 野兽、变种人,蛮子、改造怪物、不认识的角斗士、他认识的角斗士、他熟悉的角斗士,还有那些曾经叫他兄弟朋友的人。 他们都死了。 死在了安格隆的手下。 到最后,是他的至亲。 到最后,是奥托马莫斯。 他的前辈,他的指引者,他的战斗兄弟,如果可以的话,安格隆甚至愿意学习那些凡人一样,称呼他为自己的【父亲】:奥托马莫斯尽到了这个称呼所应该尽到的一切职责,他就如同是这漫天风沙中的唯一一抹阳光一样,不断地告诉着安格隆,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完全的疯狂。 但奥托马莫斯依旧是死了。 他被安格隆亲手杀死了,被山之子脑海中的屠夫之钉,和角斗场上的观众们判决了死刑,被这个世界的漫漫风沙所吞没了:安格隆再也听不到那位如同他的父亲般的老者在他耳边的谆谆教诲了,再也听不到角斗场中那些令他日益厌恶的咆哮欢呼了,他甚至再也听不到努凯里亚上,那些从未停歇过的风沙之音了。 屠夫之钉吞噬了它们。 这该死的铁钉向着安格隆施加着无尽痛苦的扭曲咆哮,将山之子的一切过往吞噬殆尽:无论是奥托马莫斯、角斗场、还是努凯里亚上的风沙,到现在,就连安格隆本人都要被它所吞噬了。 山之子被逼到了末路,被高阶骑手们,和他们的铁钉给逼到了末路,他和他兄弟姐妹们如今困守在这寸草不生的雪山上:与这冰天雪地相比,连努凯里亚上的风沙,都显得那样的让人怀念。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铁灰色的苍穹和刺眼的大雪,只有雪山外面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军队,只有头颅中,那无时无刻不在向他施加以痛苦与诅咒的屠夫之钉。 只有,一群愿意与他在这个鬼地方,战斗到死的兄弟姐妹。 这些,就是名为安格隆的反叛战士,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了。 “……” 当他坐在洞口,一边听着洞窟里面,他的兄弟姐妹们挤在一起互相嬉笑怒骂的声音,一边看向了远方铁灰色的苍穹上,那蒙蒙亮的晨曦的时候,安格隆想到了这一切。 他因此而微笑。 他知道,这就是他的结局:在注定的死亡面前,一切都显得没那么可怕了。 他知道,当那个太阳正式升起来的时候,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就将走出这个已经藏身了几个月的洞窟,走出这座雪山,在向埋在山洞后方的兄弟们告别后,他们就像昂首阔步地冲向高阶骑手的军队:这将是最后的一场血战。 山之子将与一支强大的军队并肩作战:当初,与他共同冲破了角斗场的数百名战斗兄弟,在这漫长的鏖战之后,如今只剩下五十二名最为坚定的复仇者。 从未有人逃跑,也从未有人退缩,就如同现在这座山洞里的每个人一样:【吞城者】们存活于世的唯一原因,就是让那些高阶骑手们流干他们的鲜血。 而明天,而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几乎所有的高阶骑手们都已经云聚在了雪山之下,而安格隆的兄弟姐妹们也已经撑到了极限,他们在雪山上找不到任何的吃的,山之子甚至割开了血管,让他的兄弟姐妹们取走他的鲜血,混着冰冷的雪盖一同吞噬来勉强果腹。 但这无事于补,只是暂且的拖延了死亡:最终,在他们被寒冷与饥饿杀死之前,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应该冲下山去,在一场最极致的复仇中,流干他们最后的鲜血。 就连安格隆本人,也不能拒绝这样的想法。 于是,这群逃离了决斗坑的勇士们挤在一起,为了几个小时后那场疯狂且甜蜜的复仇而大笑:几乎没有人想睡觉,但在被不可抵挡的疲惫拖入梦乡之前,也没有人去打扰坐在洞口的安格隆。 他们知道,安格隆正在进行思考:他比他的任何一个兄弟姐妹都要聪明,也比他们都要更为勇敢与坚强,他是起义军唯一的核心,是他们的矛与坚盾,所以,虽然安格隆早已抱定了与他的兄弟姐妹们共同赴死的信念,但是在拥抱死亡之前,他总是会思考更多的事情,也没人会选择去打扰他。 山之子就坐在那里,几个小时都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宛如一尊威武的雕像,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银藤:这些由高阶骑手的亲卫军们所标配的武装植入物,是安格隆在最后一次狩猎中的战利品。 他杀死了一个小队的猎物。其中最年轻的那个,也许还不到十五岁:但是,这并不是一次成功的狩猎,因为就在安格隆暂时地离开了他的兄弟姐妹们的时候,一股未知的阴影,却已经潜入到了他们的根据地里面。 他们也许是高阶骑手们叫来的杀手,又也许是别的什么人:在安格隆的记忆中,从未有过那些披挂深蓝色盔甲的战士的身影,他们高大得异于常人,带着可憎的蝙蝠面具,却让安格隆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深蓝色的鬼魂,从根据地中偷走了安格隆的四个兄弟,他最重要的四个兄弟:约楚卡、克莱斯特、克罗玛奇与弗莱特,他们被从自己的岗位上掳走,消失在了高阶骑手们的营地边缘。 暴怒的安格隆没能追回他的战友们,这一失败甚至让洞窟里的死前欢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没人愿意想象这四位兄弟最终的结局。也没人再提起他们,他们强迫自己忘了这一切,希望将他们记作在之前的战斗中牺牲的其他兄弟。 但安格隆做不到这一点,他超人的记忆力能够清楚的记得那四张面孔,尤其是约楚卡,他的那位小兄弟,他最欣赏的后辈,那张稚嫩的面孔,才度过了努凯里亚上的十五个春秋。 他原本打算培养他的,就像奥托马莫斯曾经培养山之子一样,让他成为自己的继承人:而在今夜之前,他则愿意以他的这位小兄弟的名义,在吞城者们的末日中砍下更多蛆虫的头颅。 “……嘁……” 愤怒的手掌握成了拳头,须臾之间,便让坚硬的墙壁上出现了无数蛇一样的裂痕。 但这一切都成了虚妄,约楚卡的末日快了他一步。 每每想到这里,如潮水般的愤怒就会在安格隆的脑海中里面喷涌而出,甚至一度压制了屠夫之钉赠予他的痛楚:在过去的时间里,山之子愿意为了约楚卡与其他的兄弟姐妹们,而驱赶走屠夫之钉带来的痛苦,因为他已经被这该死的东西抢走了一切,他不会再让它抢走他的兄弟之情。 哪怕现在,也是如此。 他相信约楚卡和他的其他兄弟姐妹们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而他将与剩下的战斗兄弟们一同迎接自己的末日:让这该死的屠夫之钉见鬼去吧,天亮之后,无论是他,还是那些高阶骑手们,当永远不可能再次奴役山之子了。 ……永远不可能…… …… ……无论是谁…… 安格隆低下了头颅,小心翼翼的收回了他的手掌,他背后的山洞中一片寂静,他的兄弟们正在享受人生中的最后一刻安宁。 但不需要睡眠,也几个星期没有进食的安格隆,则是在那双赤红色的眼窝中,开启了他人生里的最后一段思考:先前有关约楚卡和屠夫之钉的沉思,让山之子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他几天之前的奇遇。 那让他印象深刻,因为那是他短暂的人生中,唯一一个无法用自己的智慧得出答案的事情:他没有将这个事情告诉任何人。 他清楚的记得:就在大约三天之前,就在他再一次地屠杀了一整队高阶骑手的亲卫军,并将他们引以为傲的银藤扒了下来,准备送给约楚卡作为礼物的时候。 那道金色的、模糊的、炫目的光圈,就这样毫无来由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它蛮横且霸道,发出了比天上的滚滚雷霆还有更具有威严的声音,甚至在安格隆的脑海中寄生的屠夫之钉,都在这种声音面前选择了退却,并气急败坏地反过来,开始加倍地折磨着安格隆那本就残破不堪的内心。 安格隆是在迷茫与痛苦中,勉强回应了这个声音,在金色光圈里面的声音自称为帝皇,自称为安格隆的创造者,自称为山之子的一切命运和生命的主宰:连那些高阶骑手们,都不会在安格隆的面前如此的渴望,他们好歹知道用虚情假意来蛊惑这名山之子。 正当安格隆因为这一系列狂妄的称呼而放声大笑之前,那声音又蛮横的表示,会将山之子从这个世界上带走,带入群星之中。 安格隆不知道所谓的帝皇到底是谁,他之前也从未有过时间抬头看一眼那些群星:面对着这个轻佻且突兀,却又蛮横无理的声音安格隆他只是无比肯定的,说出了自己唯一的要求。 他要带走他的兄弟姐妹们。 不管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如果他真的能够将他的兄弟姐妹们带离怒凯里亚的话,安格隆不介意听听他的声音。 但那个声音拒绝了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决然。 于是,山之子也理所当然地给予了相同的回应,安格隆以蔑视的态度宣称着,他的兄弟姐妹们就是他的一切:在他眼里,这个声音与高阶骑手们已经毫无区别,也许只是他们用来蛊惑山之子的又一种道具罢了。 出乎安格隆想象的是,声音最终没有再纠缠他,它消失在了屠夫之钉的嗡嗡作响中,成为了漫长血战里的一个插曲:唯一让安格隆感到不安的一点是,就在那个声音出现的一天之后,那些深蓝色的鬼影们就偷走了约楚卡,还有其他的三个兄弟。 他自然而然的将这两个没头没尾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里,安格隆思考着这两个事件背后的含义:不过,他最终也没有思考出来什么,他脑海中的知识是如此的匮乏,而角斗场里的生活,更是让他与【学习】这两个字从无渊源。 比起思考,他更像是在单纯的打发时间而已。 而事实证明了,这种武断的思想的确能很好地打发时间:当安格隆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爬上山脉的日光正无情地刺痛他的眼睛,在他的身后,他的兄弟姐妹们也在活动着身子,挑选着武器,彼此进行着最后一场战争之前的鼓励。 “安格隆!”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于是,他回过头来,看向那些面孔:那五十二张面孔,那五十二张愿意将性命与信念托付于他的战士,他向着他们说出那句简短的战前演讲。 “走吧。” 山之子笑了起来。 “让那些蛆虫血流成河。” 而回应山之子的,只有刀剑之间的碰撞,震天的欢呼声。 他们都知道:血流成河。 —————— “血流成河!” 这是战吼。 这是咆哮。 这是对他的每一个对手的命运的宣告。 血流成河,这会是每一个愚蠢到敢在这个清晨,站在安格隆面前的高阶骑手、亲卫军、佣兵和民兵们最终的命运:无论他们用多么好的盔甲保护着自己,无论他们手中的银藤、反重力盔甲、声波干扰器和物质转换波动器有多么的先进且不可理喻,当山之子赤着双手。冲进了高阶骑手的军阵的时候,他的战吼就是一切命运的宣判。 战斗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爆发,而高阶骑手们对于安格隆的最后一次劝降,成为了起义军们哄笑的笑料,他们高呼着,与他们的领袖共同冲向了战场:最起码一半的人在第一个瞬间就死了,而剩下的人则是冲到了亲卫军的阵列中,用手中的黄铜阔剑与短刀,对抗的那些他们甚至叫不上来名字的可怕武器的齐射。 安格隆冲在了最前方,他赤着双手,厚重的掌心里已经全是鲜血与内脏的痕迹,那来自于在战斗中第一个被他杀死的高阶骑手:他曾是角斗场中的播音员,他那尖锐而刻薄的声音,伴随着安格隆的整个前半生,也正是在他的蛊惑下,角斗场上的所有人整齐一致的对安格隆下达的那个判决。 钉子。 “血流成河!” 而在之后的五秒里,安格朗又杀死四十五个人,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愚蠢到敢于站在他的进攻范围里,向他发起挑战的高阶骑手,他在由盾墙和银藤组成的防线里左冲右突,宛如远古故事里的魔神,走到哪里都是一路的鲜血淋漓,他将整个战场搅动成了疯狂的血狱,而血狱又反过来化作无形的江河,将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灌进了安格隆的耳朵里。 山之子能听到他的兄弟们的声音,他能听到他的战斗兄弟们在那些强大的武器面前被击倒,骨肉化为烟雾、血液煮沸成蒸汽,一根根银藤钻进人体,破坏器官,将他们的骨骼磨成了粉。 没有人尖叫,没有人求饶,每一个吞城者都在死前带走了尽可能多的对手,直到战争开始的一分多钟后,直到安格隆确定,再过最多十几秒钟,他就将失去他所有的兄弟姐妹,孤军作战。 但这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他抓起了一侧的长矛,捅穿了躲在数千米开外的天空上的高阶骑手,然后又抓过了另一侧的亲卫军军官,将他撕成了两半,抢过了他手中的闪烁着动能的巨大战斧,寻找着自己的下一个猎物。 但他最终却没能将这把斧头扔出去。 因为,时间冻结了。 就在安格隆举起了斧子,就在他寻找着自己仅剩的战斗兄弟,并在那些满脸惊慌的高阶骑手中寻觅着下一个猎物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抓住了他:先是一阵令人不快的沉默,愤怒的思想被控制在了禁锢的肉体之中,随后,便是那似曾相识的金色光芒。 他记得那层光芒,那是名为帝皇的人所操控的力量,那个在几天之前向他发出建议的虚伪家伙:他在力量如今困住了安格隆。 本能的,安格隆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在这股力量中什么都做不到,他甚至无法动动眼神,瞄一眼自己侧后方那些惊恐的面容。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瞬间,又或者是几秒钟,直到一股更刺眼的光芒取代了它,直到战场上的血腥味变成了陈腐的臭氧味道,直到一股比屠夫之钉更可怕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贯穿了山之子,他才被从这无情的牢笼中放了出来,因为惯性的原因而狼狈的跌倒在砂土上。 “……” 不,这不再是砂土。 而是一层华贵的,马赛克式的瓷砖,比努凯里亚上最奢靡的高阶骑手的宫殿中所铺设的,还要更为豪华,安格隆被这些奢靡品晃花了眼睛,紧接着,更多的嘈杂声就涌入他的耳中:那不再是战场上的哀嚎与呐喊,而是别的声音,是机器的轰鸣,以及一把把动力长戟上噼啪作响的运转声。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 他已经在帝皇幻梦号上了。 他已经在那个所谓的帝皇的面前了,而在他们身侧,便是一大堆挥舞着动力长戟,身着着耀眼的金色盔甲的武士。 这些武士距离他很近,甚至比战场上的那些亲卫军还要近,他们蛮横无理,指向他的动力长戟上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但他们又是如此的弱小:在屠夫之钉让安格隆的双瞳重新陷入血红色之前,他仅仅是瞥了一眼,就发现了距离他最近的那名黄金战士身上,多达数十个的弱点。 没有任何的犹豫,战场上的怒火需要更多的泄愤,只见安格隆伸出手,片刻间,那敢于接近他的愚蠢者就被撕成了两截,毫无生机的肉体坠落,将大片的马赛克地板染成了鲜血的污色。 这杀戮引来了其他的黄金武士们的愤怒,以及王座上的冷漠:那个宛如太阳一样的帝皇,只是冰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就仿佛被杀死的不是他的卫士一般,直到安格隆粗重的喘息着,在屠夫之钉的催促下扑向第二个人的时候,帝皇才终于伸出了手。 +停。+ 他开口,于是,安格隆不得不跪了下来,他的肠胃在翻涌,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看清了帝皇的模样,他才真正听到了帝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傲慢,与矫柔造作,正如同地表上的那些高阶骑手们一样。 人类之主走到了他的这位子嗣面前,冷漠的俯视着,他开口,呼唤着山之子的名字,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他的使命与责任:安格隆乃是基因原体,他应当与帝皇一同离开,去遥远的星辰中,为了整个人类的命运而奋战。 迎接他的,只是安格隆吐着鲜血的大笑:就像几天前一样。安格隆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条件,他要求与他的兄弟姐妹们站在一起,如果让他离开,那就从地表上带着他剩下的那些兄弟们一起走,否则,就让他与他的兄弟们共同死去。 +我不会认同。+ +你也不会回去。+ +努凯里亚上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它们与你无关,别再想着在那场无足轻重的奴隶战争里面,白白的丢掉你的性命了。+ +这不是你的命运。+ 而面对着这个再明显不过的请求,人类之主只是面若冰霜,沉默地盯着他的子嗣,许久之后,才吐出了这一个回答。 而正当安格隆的目光在怒火与悲痛中发出咆哮之前,人类帝国的统治者挥了挥手,闪光的风暴就再次擒获了山之子:下一秒,他就消失在了帝皇的面前,也消失在了帝皇幻梦号上。 “帝皇吾主,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过了几秒钟,才有一位禁军的执政官绕开了自己身死的兄弟,走到了帝皇的面前,压低声音,开口询问道。 而帝皇只是闭着眼睛,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 +等。+ (本章完) 第443章 命运的转折点 “等?” 【是的:等。】 面对着塔拉辛的疑惑,摩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无论是对你来说,还是对我来说,现在要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时间带给我们答案,等待几小时甚至几分钟后的结果:我想,你应该有这一点点的耐心吧?】 “当然:毕竟我可不需要在乎人生苦短的问题。” “我的人生并不苦短,但我依旧喜爱及时行乐。” 这个略微有些地狱笑话式的回答从一位太空死灵的口中说出,倒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了:在塔拉辛的喉部发声部件中,闪烁着黯淡的幽绿色光芒,极力地为它的主人模仿着那些具有生命力的笑音,在走廊间不断地回荡着。 但在基因原体看来,这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尽管经历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沉淀与共事后,摩根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对待所有的异形生命都保持着几乎无法遮掩的沸腾杀意了,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会对除了人类以外的任何种族,抱有哪怕一丝的好感。 就比如说,虽然对于塔拉辛这个个体,摩根还是能够抱有几丝欣赏的态度的,但是对于整个太空死灵文明,能死绝就再好不过了:这种厌恶感在很多时候甚至会反噬到塔拉辛個人的身上,让索勒纳姆斯的霸主不得不在原体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遮掩那些金属的元素,以免会产生无用的纷争。 当然了,这种小问题还是影响不到阿瓦隆之主和索勒纳姆斯之主进行愉快合作的,毕竟摩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怒火与偏见冲昏头脑的家伙,而她的那点执拗恶意,在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塔拉辛面前,同样是无足挂齿的。 就这? 开玩笑:在塔拉辛的那些同属于太空死灵的同族里面,任何叫得上来名字的王朝霸主或者法皇,他们对于索勒纳姆斯之主的恶意或者杀意,不比摩根多得多? 蜘蛛女皇这个外人哪怕是气急了,也只想把塔拉辛的替换躯体扔进虚空中而已,而他的那些手足至亲们的舰队,可是已经上演过了好几次的索勒纳姆斯之围了。 哪怕是欧瑞坎——哦!那个该死的索泰克窃贼!喜欢溜进别人家里小偷小摸的混账!——这个已经和塔拉辛【相识】许久、【羁绊】深厚且曾经数次【合作】的家伙:如果可能的话,塔拉辛都不希望他会再踏入索勒纳姆斯一步。 和欧瑞坎这种一有机会就会把他的展览柜砸得稀碎,还无时无刻不想把塔拉辛送上法庭的【亲密同族】比起来,摩根便自然而然显得可爱了起:最起码,蜘蛛女皇从不在乎塔拉辛的个人事业,只要不会波及到她的子嗣就可以,而她冷静的头脑、丰厚的财力、以及可信的口碑,也让摩根成为了塔拉辛眼中非常可靠的合作伙伴。 如果只是交易的话,索勒纳姆斯之主很愿意跟摩根玩把大的,哪怕是货到付款也没关系:他相信蜘蛛女皇是不会蠢到竭泽而渔的,他也不怕她这么干。 而也正是在以上这些想法的支持下,塔拉辛甚至没要定金,便以最快的速度从马库拉格赶往了索勒纳姆斯,并在整个博物馆中翻箱倒柜地寻找:蜘蛛女皇总共向塔拉辛索要了三种物品,前两种对于太空死灵来说并非什么珍惜物件,而第三种即使对于塔拉辛来说,也是极难搞到手的玩意儿。 所幸,在将那座积攒了无数个千年的底蕴的索勒纳姆斯翻了个底朝天之后,塔拉辛终于赶在约定时间之前回到了【曙光女神号】,他很确定自己运来的这些货物对于蜘蛛女皇接下来的计划的重要性,说是基石也不为过:而摩根承诺给他的报酬,也足以让操劳至此的太空死灵觉得物有所值了。 那是一张【空白支票】。 不过,这并非是摩根自己的空白支票,而是…… “报销?” 缓慢地咀嚼着这个词,塔拉辛的金属部件在铁灰色的地板上稍稍停顿了下来,在它那光滑的头顶上正倒映着无数张面孔的影子,它们来自于墙壁上的杰作:原体和她的形象总监正行走于曙光女神号上赫赫有名的【彼世小径】中,这条幽深的长廊直通战舰的核心部分,只有军团中的高阶成员,或者说基因原体的心腹,才有权力从这里走到走廊尽头的王座厅。 它总体是暗色的,在铁灰色的地板,和浅蓝色的钢化玻璃天窗之间,雪青色的墙壁上排列着一组组用大理石、陶钢、瓷片和珐琅所构造的女神浮雕,其中的每一座都是出于一名破晓者的大师之手,是他们心中基因之母的神圣样貌。 数百尊浮雕中,没有任何一对是相同的,甚至连彼此之间的相似处都很少,每当塔拉辛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滑稽:哪怕是在已经将个人崇拜与等级压制进化到了极致的俱亡者社会里,也很少会有上位者会得到下位者如此狂热且多彩的追捧。 数百座各不相同的雕像?在陵墓里倒是有很多。 不过,现在的塔拉辛没时间关注这些小问题:作为一个昔日的文艺工作者,早在俱亡者时期的服务业领域带头大哥,塔拉辛对于【报销】这两个字实在是太熟悉了,不过在以前,他才是那个会潇洒地挥着手,说出这两个字的人。 “你说报销,是什么意思?” 塔拉辛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着稳定,而摩根只是微笑着拍了拍合作伙伴的肩膀,用这种方式给予太空死灵一些安全感。 【安心,我的老伙计:我从来没说过我要赊你的账。】 “那你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报销。】 【我不会付这笔钱:但是有人会掏钱的。】 【换句话说:你所带来的这些装备是要投入到名为拯救安格朗的大型公共项目中的,而这个项目的发起人、总负责人、法人以及项目经理都不是我,我最多就算是一个兼顾着管理技术部、工程部、安全部与物资采购部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技术官僚吧。】 “……” 塔拉辛点了点头。 嗯,他懂,一个身兼项目执行经理、生产经理、项目技术总负责人、后勤总负责人、商务经理、以及安全总监等职位的技术官僚:所以,你们的那个项目总负责人是干什么吃的? 他为什么不给你多发点工资? 【所以,伱要知道,虽然这个商务合同是我负责和你恰谈的。但是我没有权力从后备资金中,给你拨款付账:我也付不起你带来的这些名贵玩意的价钱。】 再一次的,摩根拍了拍塔拉辛的肩膀,她从自己贴身的灵能裂隙中,拿出了一个刻有双头鹰的旗帜徽章,徽章的背面便是象征着破晓者军团的【永恒之阳】,也有人会叫它【永恒日】。 【我建议你等待,等到项目结束之后,拿着这个东西,作为你和我进行过交易的证明,然后去找这个项目真正的负责人和受益人:我那位伟大的基因之父。】 【告诉他,把我们之间的账给报销了。】 基因原体的眉眼弯弯。 【相信我,这对你和我来说都是有好处的:你只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就可以从整个人类帝国最有名的老东……我是说统治者那里,得到与一张空白支票相等的回报,帝皇所拥有的珍惜物件,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的确。” 犹豫了一会后,索勒纳姆斯之主才点了点头,从基因原体的手中接过了那枚银色徽章,姑且算是认同了摩根提出的报销理论:但与此同时,塔拉辛还是无不遗憾的,小声嘀咕了几句。 “但很可惜,这张空白支票是换不到我最想要的藏品:我可是为他专门准备了一个展厅,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介意再给他专门开设个人主题的博物馆,哪怕是融资也不是不能考虑。” 【我倒是对于你口中的这个个人主题展厅很感兴趣,也许,它能放在我们两人未来可能的合作项目里面:毕竟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原体轻哼了一声,带着她的艺术总监走过了走廊的最后一段,她当然知道塔拉辛口中那个心心念念的收藏品到底是谁:摩根甚至感到有些好奇,她那位贵不可言的基因之父,到底能够在索勒纳姆斯这里卖出个什么样的价钱? 嗯,没准能让塔拉辛跟她签个几万年的卖身契:毕竟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太空死灵是不用在乎人生苦短这种问题的,不是么? 当原体的手指摁在了那扇暗门上的时候,她先是被自己心里的玩笑给取悦了一下,随后,一抹忧虑也随之浮现了上来:稳妥起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摩根还是决定再向塔拉辛确认一下。 她转过身来,而塔拉辛看起来对她的徘徊毫不吃惊。 原体的声音压得很低,其心中的困惑在她的脑海里沸腾。 【在一切开始之前,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塔拉辛:你确定你手中的那些黑石装置,能够在现实宇宙中对待一尊邪神的意志?】 “长久的对抗肯定不现实。” 在太空死灵的发声仪器中,传出了轻松的回应。 “但如果是在短时间内,比如说几个小时或者几天里,与一名无法使出全力的亚空间高等生物抗衡的话,还是毫无问题的:如果操作的好的话,我甚至有信心将神明的卷须暂时地驱逐出去。” 【……那为什么我手里的黑石装置就做不到这一点?】 短暂的沉默后,基因原体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而她的忧虑则是得到了索勒纳姆斯之主那并无恶意的嘲笑。 “你真的知道怎么用它么?” 【……】 塔拉辛摇了摇脑袋。 “原谅我,摩根女士,我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但无论是那些黑石要塞,还是你让人偷偷摸摸搞到手的那些黑石装置,你对它们的所谓研究行为,都是让人生笑的:就像是一个希望用魔法词汇来解释【飞船】的巫婆一样。” “相信我吧,虽然我们的种族在面对亚空间的时候,也没用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但是,即使对于我个人来说:所谓的亚空间和所谓的诸神,也从来都不是无解的。” “别担心我,担心一下你的其他合作伙伴吧。” 【……好吧。】 摩根思考了一下,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其实别无选择,除了点头同意,然后推开暗门,将塔拉辛带入自己的王座厅中:那里面的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等待着这一伟大计划最重要的两块拼图。 他们可不能迟到了。 ——————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在我的王座厅里看到这么多人了。】 当摩根推开了暗门,从她的银白王座身后绕了出来,并且从室女座的手中接过了自己的霜色王冠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就让整个王座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蜘蛛女皇说的并没有错:虽然她的王座厅宽阔到足以作为三个阿斯塔特小队的休息室,而且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在这里召开过盛大的连长会议,但是自从摩根执掌破晓者军团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的王座厅里,感受到了【拥挤】的气息。 盘踞在至高的王座上,阿瓦隆之主能够仔细地端详站在台阶之下的每一张面孔,这些面孔被厅内的灯光所照亮,而舰船外侧的努凯里亚也在将不详的血色,投射到了他们每个人的瞳孔之中。 最先映入原体眼帘的是三位圆桌骑士,或者说【莫德雷德】,他们沉默且骄傲地屹立在了距离王座最近的位置上,只有伫立在台阶上的拉纳比他们更高一步,那些禁忌的武器被死死的锁在了由摩根亲手打造的剑匣中,除非拔出,否则无人能觉察到其气息。 这三个人便是整支原体卫队暂时的全部成员,也是惨烈的竞技比赛中的第一批胜者:他们中的一个来自于原本的老近卫军,另一个则是来自于勒菲骑士,第三个人原本默默无名,只是一名列兵,直到他拿起武器,在竞技场上取得了三位数的连胜后,才有人依稀记起,似乎在当年军团初创的第一张画卷上面,看到这个人的身影沉默地屹立在了人类之主的身侧。 这些原体的亲卫们理所当然地穿戴着终结者盔甲,只不过在场的其他破晓者们都分辨不出来,他们到底穿戴着什么样的型号:这看起来很像是铁骑型的,但在不少细节上又很有出入。 只有摩根知道,这些特别的终结者其实来自于人类之主亲自交给她的技术图纸,而图纸的最上方则是鲜明地书写着【天鹰型】几个大字:理论上只供给禁军的天鹰型居然还有适配于阿斯塔特战士的改造版?反正阿瓦隆之主是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的。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那玩味的眼神便稍稍偏移,来到了左侧台阶下那冷清的圆圈之中:没有人愿意站在那里,因为那里正屹立着一位不速之客,面露倨傲。 帝皇的禁军。 当【曙光女神号】率领着破晓者的舰队,刚刚驶入努凯里亚星系的时候,这位禁军所搭成的炮艇就已经进入了停机坪,他自称为阿奎隆,是帝皇的卫士军团中的一名小队长,此番正是奉人类之主的命令来与基因原体保持联络。 但无论是帝皇卫士全副武装的姿态,还是他看向摩根时那毫不客气的眼神,都表明了这位阿奎隆在私下里,早已经将【联络】与【监视】两个词混为一谈了。 正因如此,当塔拉辛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人群中时,这位黄金武士反而在王座厅中处于一种被半包围的奇妙状态,站在了摩根左手边稍远的位置上,一侧是对他虎视眈眈的圆桌骑士,而另一侧就是一大坨同样全副武装,被原体叫来的破晓者连长,至于在他的身后,那位诺斯特拉莫的基因原体是房间中唯二坐着的人,正一边盯着帝皇禁军的背影,一边悠哉悠哉地享受着室女座端过来的果盘。 午夜幽魂很好地完成了摩根交给他的任务,甚至是超额完成:他带着足足有三位数的【消耗品】赶到了努凯里亚星系,在命令他的子嗣们随时保持出战状态后,就兴冲冲的来到了【曙光女神号】上。 阿瓦隆之主的视线以她那个正在大喰果盘的兄弟为拐点,又来到了更远处的各个子嗣身上,他们同样按照着摩根的命令,让各自的连队时刻保持着出战状态,不惜为此而抢占了第十二军团的占位。 于是,努凯里亚的近地轨道上就维系着一种奇怪的状态:几乎全员出动的第十二军团先不提,单单是破晓者和午夜领主,就已经让大批的战舰来到了星球轨道上,再算上本就规模庞大的帝皇舰队,堪称是人满为患了。 搞得他们不是想要接回一位原体,而是想要进行一场全力以赴的战争似的。 这种古怪的场景虽然在连长之间掀起了一股讨论,但他们也讨论不出来什么,反倒是唯一知道内幕的拉纳,此时正伫立在基因之母的身边,小声地汇报着。 “一切都准备好了,母亲:按照您所吩咐的,足以让十个连队进行登陆作业的空投舱,时刻处于发射状态,另外,还有足够容纳一名基因原体的,并且已经设立好了着陆地点的空投艇,也已经放在了您之前指定的位置上。” “与第十二军团的联络一直都在保持通畅,帝皇那边也是。” “另外,如果情况不顺,剩下的十个连队也随时可以投入战斗,所有的重型武器与灭绝令也处于二级警备状态: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保证整个努凯里亚会在十五分钟内彻底化作一片焦土。” 【放心,现在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那一步。】 摩根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才出言安慰自己的子嗣。 【我们只是在将我们可能要用到的东西提前准备好而已,在事情刚刚开始的时候,无论是我还是破晓者,都不重要,这篇故事的主角是我那位努凯里亚的兄弟,还有我的那位基因之父:毕竟,只有他能将安格隆从努凯里亚上完好无损地给带回来。】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听从他的嘱咐而已。】 “所以……我们要等?” 拉纳的通透让他的基因之母满意的点了点头,事实上,作为最顶级的灵能者,摩根已经感觉到【帝皇幻梦号】上的灵能波动了:显而易见的,帝皇正在发力,将安格隆从地表上直接接上来。 【不需要太久,我们只需要再耐心地等几秒钟就可以了:也许是五秒钟。】 毕竟,帝皇已经答应过她,在把安格隆接上来的第一时刻,就会召唤摩根,再根据安格隆的实际情况来商讨对策:考虑到信息的延迟和灵能发动的必须条件,五秒钟是个很正常的结果。 “你确定要等待五秒钟?” 领命退下的拉纳尚且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坐在最远处,心不在焉地抓着各类浆果,榨出汁水,撒在长棍面包上吃的康拉德,却是饶有兴趣地用脑海中的灵能波动,在无形的领域中向摩根发出了询问。 他脸上那诡异的笑容让摩根的心脏漏了半拍,但原体还是选择挑起了眉头,强装硬气地反驳着她的诺斯特拉莫血亲。 【对,等上五秒。】 说话间,摩根已经感觉到了那个庞大且愤怒的灵能实体,被传送到了【帝皇幻梦号】上,那座战舰的特殊性让她无法窥探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依旧底气十足的回应着自己的兄弟。 五秒钟决定不了什么的。 倒不是摩根对于帝皇的情商有什么特殊的期待,只是单纯的,就像她刚才所说的那样:哪怕是她的基因之父,又能在五秒钟的时间里做到什么事情呢? 要知道,康拉德当年惹怒庄森也是用了整整三十秒啊。 当阿瓦隆之主用这个黑历史来反驳他的兄弟的时候,迎接她的只是康拉德的笑声,他飞快的回应着摩根,无数信息的涌入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浪费。 “你知道吗,摩根:虽然当年我用了三十秒钟来激怒庄森,但实际上点燃那颗火药桶的那句话,只用了我不到三秒钟的时间。” 【……】 “对于一句话来说:五秒钟的时间实在是太充裕了。” “而对于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来说,一句恶话,可太重要了。” 【……】 言罢,还不等摩根再说些什么话,明显已经看见了某些未来的午夜幽魂,便将面包塞入口中,一边咀嚼着,一边站起身来:做好了战斗的姿态。 【你……】 “砰!!!” 还没等摩根再说什么,一股腥臭的熏风,就已经席卷了整座王座厅,裹挟着金色与血红色的狂风骤雨,狠狠的砸落在了,王座面前的红毯之上,惊人的气浪甚至卷飞了离得最近的两名破晓者,在那炫目的光环之中,扭曲的咆哮和痛彻心扉的呼吸声,一同砸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每个人能感觉到,这次传送是多么的仓促与鲁莽。而每个人也都能感觉到,被传送过来的会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禁军阿奎隆、拉纳以三名圆桌骑士是第一批拔剑的人物,快到了不相伯仲,甚至摩根的子嗣们还要更快一些,而连长们拔剑的速度则是有快有慢,快一点的只是慢了拉纳等人一步,而慢一点的,则是有了一个明显的间隙:这个间隙大到足以削飞他们的项上人头。 至于午夜幽魂,在第一名反应过来的武士拔剑之前,他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禁军阿奎隆的身后了:就连帝皇的卫士都没有发现他自己正在笼罩在这名基因原体的细长鬼影里面。 因为包括阿奎隆在内的所有人正死死盯着那道不祥的光圈,那灿金色之中的血红伴随着光圈内人物的显现,而变得越来越狰狞,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就连坐在王座上安慰着自己的摩根,也不由得开始在指尖积蓄起了灵能的波动。 但她依旧在说服着自己。 不可能吧…… 只有五秒钟而已。 五秒钟,哪怕是她那个具有着惊世智慧的基因之父,又能做到什么样的…… #宛如野兽的咆哮# ……地步呢? 【……】 “……嘶……” 空气中,弥漫着着安格隆那吃痛的音响,蛰伏在山之子颅骨内部的屠夫之钉在失去了人类之主的压抑后,以前所未有的疯狂而开始了鸣叫,声音大的了就连摩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伴随着光环的褪去,所有人都能目睹到这出现在王座厅的怪物是什么样的:深色的皮肤、赤红的双眼、满身的血迹、内脏碎块以及肮脏不堪的臭气,在被战争与杀戮所折磨得面目全非的颅骨后方,还紧紧的束缚着一串串宛如缰绳一般的黑色铁线。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伴随着冲天的血腥味,众人的目光很快发现了那个重要的东西:在安格隆那双大如牛头的巨掌中,正紧紧的握着一个残破不堪的金色头盔。里面隐隐约约还有些许破碎的颅骨。而那头盔本身,与禁军阿奎隆脑袋顶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阿瓦隆之主不得不承认,在某个瞬间,她眼前一黑,就连脑内的思维都断了一瞬。 这!只!是!五!秒!钟!而!已! 【……】 这五秒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座上的原体想要咆哮,但注定没人会回答她,因为就在摩根能够恢复思绪,下达任何一个指令或者回应任何一次询问之前,在王座厅的最中央,在那被鲜血所堆积起来的召唤阵中,被从努凯里亚从劫掠而来的弃子…… 开始行动了。 屠夫之钉在咆哮。 而安格隆,一刻都没有迟疑。 —————— 第一个直面了努凯里亚之子怒火的,是拉纳。 要说禁卫总管原本是不至于沦落至此的,但谁让这个金红色的光圈刚刚出现的时候,拉纳在拔出佩剑之余,还往前多走了几步,并且走下了台阶,成为了事实上最靠近光圈的那个人。 这既是禁卫总管对于自身实力的自信,也是他与三位圆桌骑士们定下的密约:为了与三位强大的同僚搞好关系,拉纳许诺了他们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无条件拱卫在原体身边的责任,出击的任务则是让禁卫总管自己想办法。 类似于此的种种妥协,以及自身的硬实力,让向原体进言取消了老近卫军的拉纳,现如今不仅将兄弟们的敌意消散了大半,甚至还算混的不错:最起码,这些实力与他不分伯仲的圆桌骑士们,还是愿意继续承认拉纳才是阿瓦隆之主身边的禁卫总管的。 不过现在,这【外派任务】的坏处就显现了出来。 “!!!” 哪怕强如拉纳,也根本无法抵御基因原体的暴怒一击,他甚至反应不过来:虽然他已全副武装,而且将自身的警戒值拉到了最高,但即使是被屠夫之钉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安格隆,也只是在第一眼中,就精准的发现了禁卫总管身上那十多处致命的弱点。 即使在毫无理智可言的基因原体眼里,准备万全的禁卫总管依旧是门户大开,松松垮垮的:当努凯里亚的腥风吹到眼前的时候,拉纳才刚刚意识到了安格隆的动作,他的剑尖甚至还处于谨慎而压低了几寸,根本来不及对准那近在咫尺的狂怒巨掌。 死亡! 在这一刹那,摩根的禁卫总管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气息不同于他漫长的军旅生涯中所面对过的任何一种死亡:如果说之前那些的濒死,不过是需要他全力去争取奇迹的考验,那么现在的这股吹到眼前的腥臭之风,就更像是一种宣判了。 死亡已经降临到了禁卫总管的身上,只不过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了而已。 拉纳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思考,甚至忘记了举高他的剑,尽管他大脑中的每一寸思维都在疯狂的鸣叫着危险,但是他的肉体却根本跟不上思维的速度,他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那双死亡的巨掌,朝着他的面门直扑而来。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禁卫总管能做的,只有张大了嘴巴:他不知道自己要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也许是呐喊吧,也许会尖锐到足以让他身后的战斗兄弟们提高警惕,从而尽一切可能来保卫原体的呐喊。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 拉纳,没法想更多了。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了疯狂的怒吼,以及来自于灵魂之海的狂野风暴,巨人的碰撞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上演了。 因为就他张开了嘴唇,甚至来不及更换一次呼吸的时候,那双他绝对不可能逃开的巨掌,就已经被从他身后而来的狂暴能量,给击飞了回去:一切只是发生在最短暂的瞬间里面,即使对于阿斯塔特战士来说,这也是根本难以回忆的一瞬间。 他只感觉时间都被冻结了,他的身躯仿佛被雷霆所包裹,但又是一股冰冷的风暴,便将雷霆尽数驱散,他的双眼被面前那伟大的力量碰撞所晃花了,出现了一瞬间的失明,耳朵也在那一瞬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嗡嗡作响。 直到他终于对重力所捕获,跌坐在地上,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的时候,禁卫总管才听到了四周的惊呼声,才感觉到了色彩重新回到他瞳孔中的野蛮,才听到他的脖颈正在歇斯底里的,吸取着劫后余生的甘甜空气的响动。 从安格隆的暴起,到死亡的来临,再到如今,这愤怒的努凯里亚之子被击飞了回去,来自于鬼门关上的一切从现实宇宙看来,甚至完不成半次呼吸,只有脑海中的疯狂魇影,还有几丝停留在了拉纳的记忆之中。 当他略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的时候,原体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那是他的原体。 她看起来……并不太高兴。 —————— 【离我的孩子远一点儿,安格隆,我只会说一次。】 【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在这里发疯,收起你的爪牙。】 摩根走到了拉纳的身边,只用了一个瞬间,当她向着那个被他用灵能的力量击退的安格隆,诉说着愤怒的话语的时候,她的面容正因为种种原因而扭曲了起来,这是阿瓦隆之主从未在破晓者们面前展露出来的可怕样貌。 并非是虚假的作态,而是摩根仓促之下的无法遮掩:安格隆的暴起甚至超过了阿瓦隆之主原本的预料,在这样一尊狂怒的基因原体面前保护住自己的子嗣,对于摩根来说也并不容易,在一瞬间榨取出能够击退安格隆的灵能。让摩根的头颅久违的陷入了黑暗、痛苦、以及压榨之后的虚无中。 或者说,当基因原体威风八面地站在她的禁卫总管身边时,她的视线其实都有些模糊:那是极度的疼痛所导致的精神恍惚。 摩根的怒火源自于内心,以及脚下死里逃生的拉纳。 【起来,到我身后来。】 蜘蛛女皇先是瞥了一眼被她击飞到大门处的安格隆,又看了一眼她的禁卫总管,她冰冷的腔调让拉纳终于完全回归到现实里,对原体命令的服从则让禁卫总管几乎顾不得自己的姿态,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温顺的来到了基因原体的身后:甚至没有人会嘲笑拉纳此番动作的狼狈。 更有甚者,当拉纳还没起身的时候,觉得他太慢的基因原体甚至伸出手来,直接把她的子嗣拉了起来,放到了地上:这番动作原本是粗暴的,但出于本能,摩根在放下拉纳的时候,就像是在放下一件易碎的珍藏品一样。 然后,原体看着分散在四周的破晓者,下了同样的命令,包括那些跟随着她的脚步,正簇拥在她身旁的圆桌骑士们。 【都到我身后去。】 在怒火下的,反而是极致的冷静与严酷:在发现很是有些人似乎不愿意遵守这样的命令,只想要挡在她的身前时,摩根直接瞪圆了自己的眼睛,她凶狠的目光是不少连长第一次见到的奇异景象。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原体的嗓子甚至有着一瞬间的破音,而她显而易见的怒火也起到了相对应的功效:在安格隆挣扎着爬起来之前,所有的破晓者都不情不愿的来到了摩根的身后,但他们中的顽固分子依旧支起了自己的长戟,保持着前倾的姿态,以保证他们随时能够挡在原体的面前。 但摩根已经没时间去管这些细节了,她不得不将全部的记忆力放在了面前的安格隆身上,出于理性的考虑,摩根没有用灵能将安格隆强压在地上,而是在他的四周画出了一圈无形的牢笼,当山之子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他发现他不得不被困在牢笼之中,用赤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银发的女人。 摩根等待了几秒,直到她觉得安格隆的气息逐渐稳定:最起码能够听清她说了什么。 【安格隆。】 她呼唤到。 【我叫摩根,是你的血亲。】 “……” 山之子只是回以沉默,他的反应并不在摩根的预料之外:再仔细的盯着安格隆几秒钟。并在脑海里重新构建起了思考能力后,阿瓦隆还是决定不要再绕圈子了。 动之以情,在这个时候显然是不好用的。 于是,摩根选择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道。 【你想要什么?安格隆?】 这个问题在努凯里亚人的脸上掀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容,他粗野的呼吸着,两颗巨大瞳孔也差不多要被血色所浸染了,当他无理地盯着摩根的时候,那两排尖锐的利齿直接吐出了他的回答。 “又是这个问题。” 他的声音嘶哑到基因原体甚至没法完全听清,直到他开始朝着摩根大声地怒吼了起来:就像早已被这个问题所激怒过一样。 “那我告诉你!无论你们这些杂种问我多少遍!我都告诉你:我要回去!我要回到努凯里亚上去!我要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在一起!我要和那些摆脱了自身枷锁的人一起倒下!那就是我的命运!不管你们把我关在哪里!不管你们这些混蛋问我多少次!这都是我的答案!这永远都会是我的……” 【可以。】 还没等山之子那愤怒的控诉说完,摩根就用她的声音盖过了安格隆愤怒的咆哮,为此,她的回答显得很大声,甚至在王座厅中形成了震荡的回音。 在回音声中,摩根满意的看到了安格隆面容上的惊愕:山之子看起来甚至不相信摩根的回答是一句承诺,而不是一句谎言,于是,摩根微笑着,点了点头,咬文嚼字地向她的兄弟又说了一遍。 【我说:可以。】 “你……” 【你可以回到努凯里亚:我会帮助你回去的,安格隆。】 “……”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到努凯里亚。】 此言一出,先不提山之子是如何惊愕且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也不提破晓者们的面面相觑,单单是那游离在人群之外,对于面前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的禁军阿奎隆,反而是愤怒地向前一步了。 “你不能这么做,原体!” 禁军的声音很尖锐,尖锐到吸引了无数愤恨的目光。 “帝皇已经下达了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踏上努凯里亚的土地,无论是你,还是基因原体安格隆,亦或是你们在场的任何人,都不能违反这个命令。” 【……】 在子嗣的怒火中,摩根只是稍稍偏过了头,让眼角的一抹视线能够射向阿奎隆:单是这一抹视线就冰冷到令禁军本能地后退一步。咬紧牙关,握紧手中的动力长戟,而他的这个动作又吸引了周围的破晓者们,纷纷将刀剑指向了这个狂妄的无理之徒。 在剑拔弩张中,原体只是轻蔑地回应了一句话。 【这是我的船。】 “但你是帝皇的……” 禁军阿奎隆的怒火只来得及发泄到一半:只见一只大得惊人,镶嵌着利爪的手,已经遮住了他的面容,午夜幽魂低下头来,他那戏谑的声音,足以让半个王座厅听得清清楚楚。 “嘘——安静。” 说罢,在禁军或者任何一名破晓者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只见午夜幽魂轻轻地敲了一下阿奎隆的脖颈后方,就让这位帝皇的黄金卫士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午夜军团的基因原体抓住了这黄金的武士,将他托给了在最外围冷眼旁观的室女座。 “待会,记得让人将他送回到帝皇幻梦号上去:就说他在曙光女神号上偷我的面包吃,所以我一时愤慨,把他给打晕了。” 原体咯咯直笑,但是他的喜剧却无法吸引任何的目光,因为在破晓者们担忧的眼神中,摩根已经收回了她的视线,空着双手,以彰显坦诚的姿态,向着她的努凯里亚兄弟慢慢的走近了。 她无视了身后的众多子嗣愈加紧张的呼吸声,而是安静的走到了一个不算太远,但又在安格隆可接受范围之内的距离上,悄声地向她的兄弟承诺着。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可以让你回到努凯里亚上面,而且没有任何条件,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空投舱那里,最多十分钟后,你就会再次站在那片赤红色的砂土地上了。】 “……” 安格隆没有说话,他的面容在扭曲中显得赤红无比,死死地盯着在他面前微笑的摩根: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甚至认为安格隆会直接扑上来,攻击她,但事实上,【回到努凯里亚】在安格隆心中的地位比摩根想象的还要更重一些。 仅仅是得到了这个听起来就很虚渺的承诺,却依旧足以让基因原体紧绷着面颊,撕咬着牙关,眼球几乎要凸了出来,整张面孔显得狰狞无比:但即便如此,不过几秒钟后,山之子那嘶哑却沉重的声音还是说明了,他依靠着意志力,暂时地压抑住了屠夫之钉的狂怒。 “带我去。” 安格隆盯着摩根的眼睛,他的瞳孔在熊熊燃烧。 “我要……回去!” 声音是冷静的,而这冷静又是无比艰难的。 【如你所愿。】 摩根盯着自己的兄弟,同样冷静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向前一步,在任何一名破晓者的尖锐爆鸣声流淌进他们的耳朵里之前,将手放在了安格隆面前的摩根,便默默地念着传送的咒语:下一刻,两位基因原体同时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只留下了王座厅的红毯上,那血腥一片的狰狞痕迹,以及被众人遗忘,身上被康拉德摆满了面包的禁军阿奎隆。 “……” “跟我来。”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只有拉纳咬紧了牙关的声音。 “我知道原体去哪了。” —————— 摩根和安格隆的突兀现身在停机坪上掀起了慌乱。 轮值的破晓者与凡人辅佐者们几乎是动用了所有的勇气,才勉强能在那愤怒的努凯里亚之子的面前保持着各自的冷静,他们因为摩根的声音而运转了起来,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一艘万事大吉的空投艇就已经出现在了原体的面前。 甚至不需要摩根再说什么,作为基因原体的安格隆在看到这空投艇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的某些钥匙就被自然而然的开启了,他认定了,这的确是能让他回到努凯里亚的道具,他面前的这个银发女人终究没有在这一点上欺骗他。 于是,安格隆沉默着,深深地看了摩根一眼 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一直在与屠夫之钉做着惨烈的对抗,他脑海中那钢铁的孽障每时每刻都在催促着他将面前的一切染成鲜红色的炼狱,在又一次失控前,安格隆强迫着自己,一股脑地冲进了空投艇里面,闭上眼睛,像是野兽一样地蜷缩起来,极尽可能地压抑着早已失控的屠夫之钉。 摩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这个兄弟,她知道现在不是进行思考的时刻,向前几步,阿瓦隆之主亲自关上了空投艇的舱门,又亲自将它发射了出去,向着努凯里亚的红沙地表前进。 直到这时,停机坪之外才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一大群的原体亲卫、军团连长、外带一个基因原体在走廊间狂奔的身影,想必在【曙光女神号】上的各处,都造成了不小的骚动。 理所当然的,康拉德是第一个出现的,然后是气喘吁吁的拉纳与圆桌骑士,以及各个连长,原体安静地等待了几秒钟,直到最后一个连长也冲了进来的时候,还不等她的子嗣们发问,摩根就自顾自地下达了她的命令。 【回到你们的连队去。】 【召集所有的作战人员。】 【五分钟后,我们将对努凯里亚开始登陆作战:我将亲自指挥这次行动,与你们并肩作战。】 无需更多言语,在轰然的领命声中,连长们各自散去,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只有拉纳、圆桌骑士和康拉德留在原地,而阿瓦隆之主的目光也在这个时候,转向了她的禁卫总管。 【向帝皇幻梦号上发消息:就说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决意在努凯里亚星上,为了她的兄弟而掀起一场复仇的战争。】 “还有午夜领主。” 康拉德适时地补充到。 “我已经向我的战舰下达了空投作战的指令:就在我赶来这里的路上,算算时间,第一批午夜领主应该已经出发了。” 【对,还有午夜领主。】 摩根点了点头。 在拉纳领命后,午夜幽魂才凑到了姐姐的身边,压低声音,饶有兴趣地提出了他的困惑:他看起来是真的有点困惑。 “这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你指哪件事?】 【帝皇,还是努凯里亚。】 “帝皇肯定不在:我知道,你肯定没想过那五秒钟。” 【……】 “所以:重返……努凯里亚?” 【姑且算是吧:我现在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即使帝皇没把安格隆扔到我的船上,我也会带着他重返努凯里亚的。】 “……” “摩根,你应该记得,我告诉过你重返努凯里亚的后果。” 【我当然记得。】 蜘蛛女皇微笑着转过头来,直视着她的血亲。 【但如果我们想从战争之神手中抢走什么东西的话,唯一的办法不就是在正面的战场上,与他堂堂正正的进行对决,并且想方设法的战胜他么?】 【唯有战争,才能击败司掌战争的神明。】 “……哈哈哈哈哈!” 康拉德挑起了眉头,他的沉默持续了一瞬间,便被一股由衷的大笑声所代替,原体拍着掌,摇着脑袋,感慨着听不懂的胡话,喃喃自语着要加入这场好戏。 摩根懒得理他,她知道康拉德是一定会跟她下去的。 于是,她转动视线,看向了沉默地侍立在一旁的圆桌骑士们,摩根挑选了那个最为眼熟的,给他派遣了一个新的任务。 【我忘了一点:你去通讯室那里,拨通我们和第十二军团之间的通讯,告诉那些战犬,破晓者军团决意……】 “还有午夜领主。” 【对,破晓者军团和午夜领主军团决定,与他们的基因之父安格隆重返努凯里亚,并肩作战:这会违反帝皇的命令,所以……】 …… 沉默之中,阿瓦隆之主的嘴角挂起了一抹恶意的微笑。 【告诉他们。】 【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 “情况就是这样,吾主。” 站在人类之主的面前,禁军稍稍弯下了腰。 “破晓者基因原体和午夜领主的基因原体,以他们共同的名义向帝皇幻梦号发来了这封通讯:他们的空投舱已经出发了,其数量保守估计也有一万人。” +……那战犬呢?+ “第十二军团要慢一些,但他们所有的战舰都在集结,看起来准备动员舰队中的所有战士,进行一次军团级别的空降作战。” +……+ 人类之主沉默了片刻,他盯着那片已经被清扫干净的地板:不过几分钟前,那里还在静静地流淌着属于禁军的信息。 +传我命令:即刻通知战舰上的所有哨戒军、铁骑军、以及雷殇军,让他们立刻做好随我出征作战的准备,一级战备。+ “立刻开启作战么?” +不。+ 帝皇又沉默了一瞬。 +让他们做好准备。+ +然后……+ …… …… +等。+ (本章完) 第444章 神怒之日(上) 战争,战争。 狂热的战争。 伟大的战争。 银河之中,唯有战争。 战争乃万物之父,战争乃众生之苦,战争乃一切的终末、炼狱的火镰,它平等地吞噬着所有敢于释放它的蠢货,肆意地蹂躏着每一个不幸卷入漩涡的棋子,将一切的道德与丑陋吞入腹中,只留下铁与血的遍地疮痍。 它会击败任何人,它会杀死任何人,它不会放过任何人。 哪怕是战争之神,也不能例外。 即使是战争之神,也不能幸免。 …… 当那盘踞在黄铜王座上的鲜血之神,早早地将整个努凯里亚紧握在掌心中的时候,它也许永远都不会想到,它等待的对手们,那些姗姗来迟的微小种族,会用怎样的意志,作为对于血神的回答。 但它很快就会知道了。 集结的号角自艨艟巨舰的最深处响起,震碎了红砂废土上的茫茫迷梦,光矛、宏炮与战士的怒火共同点燃了尺寸的苍穹,为数以千计的空投舱照亮了前进的道路,为暴虐的疯狂敲响了丧钟。 当战争的引擎开始了运转,当原体的怒火自天穹砸落,哪怕是黄铜要塞中的擂擂战鼓,也显得是如此支离破碎、难堪一击。 这,就是人类对于血神,对于它亲手设下的陷阱,对于它心中的无限妄念、虚伪、狡诈与贪婪,所做出的回应: 利刃出鞘。 勇士挥刀。 这一刀,将让整个努凯里亚化作无边的炼狱。 这一刀,将让熊熊燃烧的黄铜王座,陷入死寂。 也正是这一刀,将用血神自己的方式,回敬血神。 让战士们拿起武器。 让人类的原体回归。 让愤怒的利刃,披向战争领主的面门。 让伤痕累累的怒吼,在至高天中永远地回荡。 此乃……神怒之日。 —————— 战争,开始了。 —————— 愤怒…… 痛苦…… 疯狂…… 杀戮! 安格隆跪在了地上,他沉重地喘息着,胃部痉挛,口吐鲜血,本就混沌不堪的大脑因为空投艇不惜代价的急速降落所导致的失重与并发问题,已然化作了一滩沸腾的血湖。 在血湖的最中央,屠夫之钉从未像现在这样强大过。 这天杀的孽障正因为前所未有过的盛大表演,而兴奋到了无以控制的地步,它闻到了鲜血中属于战争的铁腥,它听到了将有千万条血河流淌的声音,它知晓将有一场多么盛大的屠杀表演,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至于是谁会在这场屠杀中痛哭流涕?它不在乎。 就如同它疯狂的缔造者般,屠夫之钉只会施加痛苦,只会渴求鲜血,它从不在乎奔流的血河到底会从何处而来? 只要鲜血能够流淌,哪怕世界灭亡。 屠夫之钉是这样认为的,于是在刚刚落地的那一刻,安格隆也是这样认为的。 愤怒驱使着山之子,宛如牧场主的皮鞭抽打在不愿行走的耕牛身上,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痛苦,足以将世界吞噬,足以让海洋蒸发,将安格隆的每一寸血管里都挤满了愤怒,让他残破不堪的肉体在烈火中熊熊燃烧。 安格隆的脸开始了无法控制的痉挛与抽搐,他的四肢颤抖、连站立都显得杂乱无章,他的感官变得扭曲且强大,一会儿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双目失明,一会儿又能闻到不存在的血腥味:但最终,他还上听到了那最遥远的声音。 那似乎是一声枪响,又或者是几声哀嚎,也有可能是其他什么毫不相关的东西:但那不重要了,就像是午夜的响钟一般,这来自于地平线之外的呼唤,成功地唤醒了基因原体心中的狂怒。 安格隆开始了奔跑。 他咆哮着,撕碎了围在他身边的空投艇碎片,痉挛的脚趾让他连起身都显得跌跌撞撞的,但嗜血的狂怒却又战胜了这一切: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安格隆就像是觅食的猎犬一般,仔细地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道,紧接着,看向被漫漫风沙所遮掩住的前方,然后便毫不犹豫地开始了他的狂奔。 奔跑、冲撞、咆哮,甚至四肢并用,血神在战鼓中呼唤着屠夫之钉的奴隶,山之子的咆哮甚至比他脑海中的痛苦更巨大,他狂怒着着冲向了战场,身后只留下了一道血色的沙尘。 他寻找着对手,可一路上都是如此的空旷,怯懦的高阶骑手们早已逃遁,而阿瓦隆之主选择的降落地点又是如此的刁钻,距离真正的战场遥不可及。 很快,安格隆就不满的吠叫了起来,因为他发现他距离杀戮的核心是如此的遥远,那空投艇的确将他带到了曾经围困着起义军的雪山边缘,但此时,那些高阶骑手们的军队已经不在这里了:云层上那些庞大的战舰投下了足以遮蔽山脉的阴影,让这些胆怯如鼠的蛆虫们畏缩不已,匆匆忙忙地撤回到了他们的城墙之后。 他们驾驶着各自的反重力装甲与飞船,跑的是如此之快。有些人直奔那围绕着决斗场而建立的城堡内区,而还有些人则躲在了自己的私人地堡之内,可他们迟来的恐惧注定无法得到原谅:就在每一個高阶骑手都出于本能的寻找着藏身之所的时候,遮天蔽日的大雷雨平等地在每个人的头顶降下。 原体和军团,帝国的利刃刺进了努凯里亚的土地,掀起了无数权贵者们的惊呼,也让那遥远的血色天幕陷入了沉默:血神的滚滚雷霆因为这些出阵的战士而暂停的停歇了下来,它似乎因为人类帝国的举措而产生了困惑。 但很快,任何强大的灵能者都能感觉到一股来自于至高天深处的喜悦:那黄铜王座上的主宰虽然并不明白,为何这群渺小的种族会如此疯狂地踏入它的陷阱,但它同样知晓了另一件事情。 战争。 一场战争,即将到来。 于是,当第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铁靴踩踏到了努凯里亚的红砂土地上的时候,若是这名战士仔细地竖起耳朵,便能够听到来自于亚空间深处的战鼓擂擂。 血神歌颂着战争,无论何时何地,是谁对谁发起的战争,都会得到它一视同仁的赞许,它满意的目睹着人类帝国的军队有条不紊地展开了他们的阵型,将最大的火力集中在了有限的战场上,不是四散开来去进行屠杀。 血神意识到了这不会是一场浩大的战争,让它遗憾,但它也意识到了,这也许会是一次精彩无比的较量:于是,久违的兴奋占据了鲜血之神的面容。 只见首先登陆的破晓者与午夜领主们,都不急于推进他们各自的战线,他们将自己的连队作为划定战场边疆的笔尖,为后续的友军们圈定出了需要攻击的对象:于是当战犬军团的大军在几分钟后降临的时候,他们只需一眼,便知道要将自己的链锯斧对向何方。 理所当然的,在他们踩踏上红沙土地的那一刻,第十二军团就开始了冲锋,全军冲锋,每一名战士都在他们的连长的呼唤下,几乎鲁莽地冲向了面前的城墙,这是一股不可阻挡的狂野力量:他们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跨过了战场最边缘的空旷地带,抓住并撕扯那些还未来得及逃脱到城墙背后的高级骑手们,当第一名战犬怒吼着攀爬上城墙的时候,最后一个空投仓甚至还没有在地表上停稳。 战犬们以最朴素的怒火投入到了这场杀戮中,他们不知道他们面前的敌人做了什么,也不清楚这座城市的战略意义所在,但是在他们降落到地表之前,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已经将那些必要的信息,传送到了每一名安格隆之子的脑海里。 他们被告知,他们的父亲曾经被这个世界的疯狂、腐败与血腥所困扰;他们被倾诉,眼前的这座城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们的基因之父所要面对的钢铁牢笼;他们被暗示,当他们撕碎这些尖叫的蛆虫,将整座城市都付之一炬的时候,在灰烬中,在废墟中,他们会看到他们的基因之父那高如山峦的身影:他一直在这里。 到地面上来,他会与他们并肩作战的。 这就足够了。 战犬们又高贵的怒火与铁一般的纪律,共同锻造成一把重锤,砸碎了面前这虚妄的墙壁:当名为卡恩的第八连连长和他麾下的战士们占领了主城门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第十二军团,完成他们脑海中现在唯一的任务了。 将这座浮华的城市,彻底地付之一炬。 而在他们身后,参与到战争中的另外两个军团,则是显得格外的沉默:无论是午夜领主,还是破晓者,都没有参与到一线的屠杀作业中,他们游荡在战场的边缘,小心翼翼地确定着这场血腥的战争不会演变成一场失去控制的屠杀,同时也在那些倒下的高阶骑手和其亲卫军的身上,竭尽所能地搜刮着那些足以让铸造世界眼红的造物。 那些最精锐的小队,要么趁乱冲到了城市的中央,搜刮着无价的科技图纸,要么掩护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银色身影,护送着那些巨大的黑色石柱,一根又一根的插在了战场的最边缘。 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安静且高效,唯有战犬们在城市的熊熊火光中左冲右出,他们一边屠杀着每一个能够找到的高阶骑手,一边在废墟中寻找着他们的基因之父: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无数还需要砍下头颅的败类之外,却看不到那个他们心心念念的身影。 他在哪! 每一名战犬都在怒吼。 他们不知道,每一个战犬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基因之父并不在这座燃烧的城市中,而是在战场上的另一个方向,他正以完全相反的角度向着这座城市发起冲锋,因为战场边缘的鲜血味道,而陷入到几乎疯魔的地步。 在他的身后,唯有慢慢卷起的红砂,还有黄铜王座上的鲜血之神那得意的狞笑声:血神一边观赏着这赏心悦目的战争,一边目睹着基因原体如同它圈养的猎犬一般,如它所愿的奔赴战场。 但是,血神的狞笑声并没有回荡太久,甚至来不及散播到努凯里亚的每一个角落之中,便被来自于现实宇宙中的声浪所阻断:那声浪不是别的,正是那些被匆忙的屹立在了红沙地上,由最精锐的破晓者们所看守的黑石装置。 当它们的数量多到一个层级的时候,只见那银袍中的身影悄悄地按下了开关,无形的次生波便在灵魂之海中,掀起了世人所看不见滔天的巨浪,甚至让围绕着努凯里亚的亚空间气息,都为之暗淡了一个层次,愈加衰落。 在那一刻,即使是身处血战中央的战犬们,也不约而同的恢复了他们铁一般的纪律:散落的屠杀与寻找渐渐停息了,一部分人开始仔细的追究着那些幸存者,而另一部分人则是专心的寻找了他们的基因之父,甚至对那些在大火中逃窜的平民视而不见。 …… 久违的,血神皱起了眉头。 因为它看到了,伴随着无形的涛浪席卷了整个努凯里亚,安格隆的脚步便有了迟钝:屠夫之钉依旧在嗡嗡作响,但基因原体的理智终究没有被消耗殆尽,他狼狈地跌到了地上,抬起头颅,双瞳依旧是赤红色的,但在其最深处却尚有一丝人类的理智。 那理智告诉了安格隆:比起战争与杀戮,比起像野兽一样去撕咬那些高阶骑手的身躯,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去做。 是的,他当然应该死去,去追随他的那些战斗兄弟们的步伐,但在他的生命之上,却还有着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清楚的记得,他在帝国的战舰上看到的那深蓝色的盔甲,那掳走了他的四个最重要的战斗兄弟的深蓝色的盔甲:那些人并不是来自于高阶骑手的走狗,他们是眼前这个人类帝国的战士。 也就是说,那被他们所掳走的战斗兄弟们,他的约楚卡,和他的兄弟姐妹们:还有可能活着,还有可能就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等着他去找到他们,在他身死之前,他不能抛弃这些最重要的人。 “……” 是的,不能抛弃他们…… 理性在呼唤,思维在跃动。一直以来支撑着基因原体的兄弟之情如同奔流的江河一般,以无穷的力量对抗着屠夫之钉的疯狂。 而在黄铜的王座上,鲜血的领主恼怒的看着这一切,他暴戾的脾气点燃了些许的怒火,在一瞬间就令无数的恶魔凭空诞生,又让它们在极端的痛苦中粉身碎骨,但当这亚空间中的无尽之火蔓延到了努凯里亚的苍穹上的时候,却被那股无形的护盾给硬生生的挡住了。 索罗纳姆斯之主依旧在行动,它得到了最高的授权,无数小型的黑石装置被设立了起来,从十几个到几十个,再到三位数,当它们结成一个法阵的时候,甚至能够抵挡住来自于神灵的,并不认真怒火:虽然依旧显得摇摇欲坠,却如同山峦般不可撼动。 但这并不是终章,因为这短暂的挫折不可能击退战争之神:恰恰相反,在意识到的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些超出了它的预料之后,在那燃烧的黄铜王座上,真正的怒火如咆哮的飓风般熊熊燃起。 血神握紧了它的拳头。 在这一刻。 它终于:陷入了愤怒之中。 神明,开始了发怒。 —————— 【但,无济于事。】 摩根微笑着,挥了挥手,弥补上了黑石装置所结成的护盾上的凡人所看不见的裂隙:这不过是血神泄露出来的一丝怒焰,便让整个世界被风暴所裹挟。 但这并未超出她的预期。 或者说,从一开始,血神的愤怒就在摩根的计划之内,她知道只有当这名神明的怒火从亚空间中真正显现的时候,这场旨在争夺安格隆的战争,才会陷入僵局。 而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阿瓦隆之主抬起了头。 【开始行动吧。】 她轻声细语着,便派遣出了那道细长的鬼影:康拉德严肃的面容与他的黑色长发一同遁入进了努凯利亚的风沙之中,消失在了安格隆所在的那个方向,在他的身后,则是紧紧地跟随着以塞维塔为首的几名子嗣。 目睹了他们远去,原体才慢慢的握紧了自己的手掌:摩根感受到了掌心处留下的虚汗:那是她不可避免的紧张心态。 久违的,阿瓦隆之主终于再次走入了战场之中。 这一次,她要对抗的。 是一尊狂怒的神明本身。 (本章完) 第445章 神怒之日(下) 当实际上的交手过后,摩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黄铜王座的主宰,那无数文明的梦魇,那不可战胜的战争、屠戮与鲜血之神,要远比她预想的…… 更弱一些? 【……?】 从亚空间的最深处,传来了战争的滚滚雷霆,只听到无数的刀刃在互相碰撞,只听到无数的头颅已滚落在地,只听到无名的怒火如同洞穿了顽石的水珠,一滴又一滴的在血神的心中回荡,从一丝一毫转变为了噬天的巨浪。 血神在发怒,它的怒火自亚空间的最深处蔓延而来,让整个努凯里亚的沙漠,城墙与山脉那锈迹斑斑的棕色轮廓都变得更加黯淡,让灵魂之海的短暂平静开始回荡起危险的波纹,让因为高温而扭曲的空气升腾起的一缕缕猩红的雾色。 尽管以血神的标准来说,它此刻的怒火其实并不猛烈,只是阴沉的雷雨云中所翻滚出来的第一声炸响,但尽管如此,当那如同公牛吐气般的沉重闷哼终于从黄铜巨口中砸落而出的时候,它依旧碾碎了千百个敢于挡路的未生者,从黄铜堡垒的最高处直冲而下,紧贴着现实宇宙与至高天中的帷幕,命中了努凯里亚的苍穹一角。 这一击足以让弱小的文明陷入无边的火海,这一击足以碾碎绝大多数灵能者的理智防线,这一击足以紧贴着至高天的帷幕,去影响到现实宇宙中的万万千千。 但同样是这一击,在面对由二十二座黑石装置所共同组建的无形护盾面前,力大气沉的一挥,终究也只是砍出了几道微不可查的裂隙而已:甚至这些黑石装置的异形主人还能够站在护盾的中央,仰头看向无尽的虚空,向着那依旧脆弱的至高天发出自己的嘲讽。 索勒纳姆斯之主和它所在的那个古老文明,也许会忌惮这些虚妄的神明,但从来都没有理由畏惧它们:数千万年的时间过去了,亚空间中的一切,依旧不能给塔拉辛带来更多的惊喜与挑战性。 而在它的身后,在努凯里亚的高峰上,摩根伫立在了她能找到的最好的眺望处,一边远程操控着三个军团的战士,一边抽出精力,摊开五指,默念咒文:于是,护盾上的裂隙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很快,就连血神本身的残余怒火,也不得不充满愤怨地离开了这现实宇宙的巅峰造物。 面对如此战果,连摩根都压抑不住内心中的好奇,通过耳侧的传信装置,向着自己的形象总监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塔拉辛,为什么你的黑石装置会如此……】 “高效?” 尽管因为地表上的战火四起与亚空间中的风暴肆虐,通讯器中的背景音显得杂乱不堪但在塔拉辛的金属腔调中,依旧鲜明地体现出了几丝得意,清晰无误的涌入了基因原体的耳中。 【是的:高效。】 摩根点了点头。 塔拉辛的得意洋洋虽然让她皱了一下眉头,但也只是一下。 毕竟,在这么多年的思考与实践之后,阿瓦隆的女王早就已经得出了一個结论:当异形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在客观上会对她有利的时候,那么也不是不能捏着鼻子来容忍一下它们。 心中的极度仇视是必要的,而且不能丢,但是恰到好处的妥协和无视总归不是坏事:只要别败坏了心中那条底线,那么实事求是才是世上最伟大的真理,与其置气于塔拉辛的得意,倒不如趁机搞明白自己到底落后在了哪里。 【那,为什么我收集的那些黑石装置就没有这种效果:明明我们使用的手法都差不多啊。】 “因为它们从根本上来说,就不是一类东西。” 塔拉辛倒也没有藏私。 “就比如说,你们人类从地里挖出了同样的铜矿,既可以把它们做成电线来照亮黑夜。也可以把他们做成耐高温的航空航天导线来攀登上虚空,却同样能够将它们锻造成子弹,用来互相杀戮:原材料虽然相同,但是技术、手段和最终目的的不同,依旧会产生截然相反的不同结果。” 言罢,塔拉辛拍了拍身边的黑色装置:比起摩根所能找到的那些黑石方尖碑,这些黑石装置的体积都不算大,却格外精致,甚至能够允许太空死灵指尖上的小型仪器对其进行实时的维修,显然是更高级的产品。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你所找到的那些黑石方尖碑,要么是寻常王朝都拥有的大路货色,要么是太久没有保管过的残次品,而我所带来的这些,才象征着俱亡者对于黑石真正的造诣:虽然它们依旧不是登峰造极的那一批,但也足够珍贵了,即使对于我来说。” 索勒纳姆斯之主摇了摇头。 “即使是我,也只能拥有一个这样的黑石装置。” 【……?】 【那剩下的那些……】 “……” 后知后觉的,太空死灵的霸主选择了沉默。 “这个嘛:你要知道,人类帝国的原体,我所在的尼希拉克王朝无疑是一个强大且富裕的国度,像这样的黑石装置,在每一个尼希拉克霸主的宝库里都能见到。” “而鄙人不才,身为俱亡者文物保护计划的总负责人,同时也是尼希拉克王朝的一份子,我的同胞们自然认可我的能力与信誉:在他们沉睡的期间,他们是不介意我暂时使用这些装置的。” 【……感人的同族情谊。】 阿瓦隆之主笑了一下,便没有说更多:她不在乎塔拉辛是从哪里搞到另外二十一个黑石装置,重要的是,它们现在正在为了基因原体的计划而出力,那么就值得摩根托付一部分的信任。 最起码,它们的确挡住了来自于血神的怒火。 不过,作为一名最顶级的灵能者,摩根依稀能够嗅到几丝诡诈的气息:在索勒纳姆斯之主树立起来的黑石护盾之外,还隐约横亘着两层虚妄的瘴气,虽然塔拉辛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存在,但蜘蛛女皇却能闻到淡淡的,那类似于幽蓝或者藤萝紫的扭曲气味。 这种扭曲的气味,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么多年了,它们都寄生在蜘蛛女皇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宛如跗骨之蛆,也许直到十个千年以后,摩根也能一下子就辨认出这标志性的腐败。 不过,这也许是五十年来,摩根第一次不太厌恶这些气味。 因为,这两股瘴气就宛如是绵软的金丝胄甲一般,牵扯住了鲜血之神的怒火,让它在劈砍到黑石护盾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绝大多数的速度与力量,变成了软绵绵的,值得被鄙夷的一击。 于是,在这些摩根未曾设想的帮助下,事情的进展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一些:在血神的下一击到来之前,强大的黑石护盾就已经恢复如初了:看起来能抵抗到天长日久的样子。 但这一幕,反而让摩根皱起了眉头:虽然索勒纳姆斯之主带来的那些黑石装置是基因原体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新型号,但【黑石】这种物质,她还是是非常了解的,同时,她对于自己到底抽出了多少精力和灵能,来辅助黑石护盾,也是心知肚明的。 塔拉辛也许会自负于太空死灵的力量,但是摩根总归要更保守与谨慎一些:这些亚空间神明给予她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她喜爱高估它们的力量。 在摩根的估算中,这两者的组合虽说不至于在血神的第一波攻击中就一溃千里,但要说能够像现在这样,完全抵挡住来自于一员神明的愤怒,而且尚有余力,似乎也是很不现实的。 哪怕是加上了来自于亚空间领域的其余助力…… 这也难免太轻松了。 亚空间的神明,自她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她的脑海中制造了无数痛苦与风暴的存在,就连她那强大无比的基因之父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在博弈的过程中,不断的祈求着幸运的强悍对手:它们对于现实宇宙中的事情,居然是能够如此的无力么? 难道没有献祭、信徒、或者提前准备好的法阵仪式,强大如这些盘踞在至高天最顶点的神明,也无法随意地在现实宇宙中释放着自己的怒火么:虽然在很久之前,帝皇就已经跟她阐述过类似的观点,但当这个现实真正发生在了她面前的时候,摩根才敢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重复着这句话。 原因无他:这个想法本身,就未免过于惊世骇俗了。 【……】 所以:这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在第一个瞬间,一向谨慎的阿瓦隆之主就产生了这个怀疑:毕竟那也是兼管着战争的神明,欺诈和伪装对血神来说并非难事,此刻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如此想着,更多的灵能便在摩根的指尖汇聚了起来,超出份额的压榨让阿瓦隆之主的大脑感觉到隐隐作痛,但她依旧能够忍耐着,在给予塔拉辛更多的帮助之余,关注着发生在她视野内的战争,微操着每一个会让她在意的细节。 十个连队的破晓者,五千名阿斯塔特战士,原体能如臂使指,十个连队的午夜领主,在康拉德缺阵的情况下,姑且也愿意听从这位阿瓦隆之主的命令,至于战犬,他们虽然没有理由听从摩根的调令,但基因原体只需稍稍转动手指,便能随意地玩弄暗示与思想的界限,让整个第十二军团凭【自身】的意愿去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情。 每一点她都要亲自兼顾,哪怕汗珠早已遍布了额头与面颊。 她不敢把防御的重任只交给塔拉辛和那些【瘴气】,也不敢任凭战犬军团自行发挥,她必须保证自己能够监控每一个方面:毕竟,对于亚空间的无孔不入,蜘蛛女皇还是深有见解的。 所以,无论是亚空间中对于血神怒火的抵御,还是现实宇宙里努凯里亚上的烽烟,都是基因原体需要时刻关注、小心把控的事情:前者如果失败,自不必说;而后者如果失控,让清剿与斩首的作业变成了一场血流成河的屠杀的话,那么血神的军队便会自然而然的在那些死者的尸海中现身。 这不是摩根想看到的:虽然蜘蛛女皇已经鲁莽到了敢于率领军队来到努凯里亚上,在这提前选定的战场上与血神爆发正面的冲突,但她在这场战争中所使用的计策,却又是异常的取巧。 摩根与血神正面为敌,但她并不打算给血神出手的机会,她知道如果将战争控制在一个特定的额度之内的话,那么即使会有鲜血在地上流淌,也不足以供应一支来自黄铜要塞的大军,而只要血神的仆役们无法在现实宇宙中现身,它们就无法以战养战,从亚空间中拉来更多的盟友:至于那些从鲜血中强行冲出来的少许恶魔,破晓者军团的巫师们足以精准地狙杀它们。 这些知识原本并不在摩根的理解范围之内,但是在抵达努凯里亚之前,当摩根产生了正面对抗黄铜王座的想法的那一刻,便自然而然的在灵魂之海中,遭遇了迎面而来的微风,在那由片语、宝石、与跃动的奥书元素所组成的风暴里,九个声音同时绽放出来,共同向她讲述了黄铜王座的软肋。 第一个声音告诉摩根,纵使是鲜血之神,也无法随意将它的伟力施加在现实宇宙的土地上,如果没有信徒、法器、或者盛大到足以让军团现身的牺牲,即使是血神的怒火在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停息。 第二个声音则告诉摩根,如果血神想的话,那么即使没有足量的头颅与鲜血,它依旧可以在现实宇宙中展现自己的伟力:只是这样的行为违背了神明的规则与威严,在它的怒火足够旺盛之前,就连血神也很少会做这种事情的。 第三个声音谆谆善诱,它透露了血神此时最大的弱点:它急于显现战争与谋略的一面,并没有将整个努凯里亚拖入自己的领域,虽然鲜血之神的暗处影响在这颗红砂之星上堪称无处不在,但是却缺少了决定性的因素。 换而言之,血神是如此的傲慢与自信,它仰仗着自己长久以来的谋划,根本就没有想过人类会主动踏上努凯里亚的土地,继续这场已经输掉的博弈:在努凯里亚上,黄铜王座其实没有多少能够立刻就能打出来的牌。 等到第四个声音响起时,与其说是告诫,倒不如说是鼓动:它在摩根的耳边敲响了战鼓,低语着来自于至高天最深处的协助,许诺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援助。 它旗帜鲜明地告诉了阿瓦隆之主,黄铜王座远远不能代表亚空间中所有的力量:恰恰相反,因为血神过早地获得了胜利,又是如此嚣张地炫耀着战果,这导致了有太多双眼睛愿意看到命运从它的指尖溜走了,也愿意看到它失之交臂后的怒火盈天。 它许诺,安格隆的拯救者们绝不会是孤军作战。 没人在乎山之子的命运:但总有人会渴望血神的失败。 …… 这些声音只在摩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次,当她抵达了努凯里亚之前,它们就消失了,但摩根却深深地记住了其中的每一个字。 摩根的本能则告诉她,那位司掌谎言的神明这一次,却是并没有说谎,这也是她敢于推进这个计划的主要原因之一:可是摩根从未想到,万变之主告诉她的事情居然会如此的准确。 血神,真的如它所说,被制约住了:当人类的勇气在黄铜王座的土地上熊熊燃烧的时候,这位鲜血之神的愤怒竟显得如此苍白。 当战争的野性被理智的缰绳所束缚,当血腥的使者被智库的法杖所敲碎,当亚空间深处的疯狂低语被现实宇宙中最顶级的科技力量阻挡于外:纵使鲜血之神的怒火一刻高过一刻,一波高过一波,从最开始只是回荡在至高天深处的黄铜钟响,到几乎是紧贴着摩根耳边的惊天动地,却依旧无法击碎摩根使用百般手段,与自己的盟友所共同拉起的最终高墙。 就这样,现实宇宙中的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幽蓝与藤萝紫的气息也逐渐开始在努凯里亚的四周现身,它们阻止了血神向这里释放更多的怒火,与山巅上的蜘蛛女皇共同俯瞰着逐渐收尾的战局,描绘着方案的最后几步。 摩根只会给予血神一个努凯里亚时的时间,相当于泰拉上的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左右:这是三个军团将会彻底摧毁这座努凯里亚最大都市的总时长,也是摩根与黑石护盾需要在黄铜王座面前,所支撑过的漫长苦旅。 而恍然间,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重击,伴随着城墙身后枪响与哀嚎声逐渐停息,伴随着破晓者们将他们的战利品塞满了足足十几艘的空投艇,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样子。 此时此刻,摩根只感觉到了她的每一口呼吸都透着幽蓝与藤萝紫色的灵能臭味,但来自血神的威胁的确是减轻了,事实上,在最近的几分钟内,黄铜王座反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这让摩根汗毛倒竖。 她并不认为之前那些失败的回击就是血神全部的办法,倒不如说这种随意撒气的行为,反而是黄铜王座没有认真的体现:至于现在的沉默嘛…… 谁又知道里面酝酿着什么? 如此一想,摩根便是皱起了眉头,她拍了拍脑袋,呼唤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她联系的康拉德,询问他那面的进度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 比起他的姐姐,午夜幽魂的声音就要轻松太多了。 “就像我们预料的那样,兄弟之情对他影响很明显,虽然屠夫之钉也在释放着反作用力,导致他迟迟没有抵达我们设定的目的地,当我正在牵引着他逐渐远离战场:一旦远离了战场,屠夫之钉的作用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倒是你,摩根:你那边需要小心一下了,血神现在还算是能够牵扯住安格隆,但当它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时候,也许它就会不顾面子的做一些应激的反应。” 【我知道。】 摩根闭上了眼睛,稍微调节了一下头颅之中的疼痛。 【我有解决的办法。】 原体的声音很沙哑,她和通讯器对面的康拉德在一时间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两个人都知道摩根口中的办法是什么,但他们也都不愿意提及那个名字。 毕竟,现在的蜘蛛女皇只是略微抬起了手指,就能在空气中留下无数藤萝紫色的倒影了:那欢愉宫殿中的主宰,虽然一反常态地维系着绝对的安静,但无论是它对于努凯里亚愈加明显的干涉,还是摩根身后愈加粘稠的气息,都诉说着它的目光从未离开。 更有甚者,当摩根将自己的注意力稍稍从努凯里亚上转移,看向亚空间的更深处的时候,她便自然而然地能够看到银宫的幻影:黑暗亲王的大本营在它最为宠爱的原体面前没有丝毫的遮掩,摩根只一眼就能看到那支恶魔大军,那支无边无际,哪怕以伟大游戏的标准来算过于庞大的军势,正在银宫里面严阵以待,躁动难安,等待着被投入战场的那一刻。 蜘蛛女皇很清楚,她甚至只需要拍拍手,银宫的六百六十六扇大门便会齐齐打开,无以计数的恶魔大军便会涌向黄铜王座的领域:即使是狂怒的鲜血之神,也无法在这种攻势面前,顾及到现实宇宙中的任何事情了。 但是…… 代价,自不必说。 “……” 康拉德犹豫了一下。 “听着,摩根:你要是没有完全把握的话,就别强撑。” 【我心里有数。】 原体只是舔了舔嘴唇。 【倒是你那边,康拉德,还需要多长的时间?】 “嗯……” 康拉德思考了一下。 “十分钟。” 他很快补充道。 “最多十分钟。” 【好吧。】 摩根点了点头,然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天际上的阴影。 【快一点,兄弟。】 “我会的。” “……” 【……】 “摩根,伱有没有感觉到……” “血神好像在看着你?” 【我当然感觉到了:从我领着你们下来的那一刻,那家伙就在盯着我看了。】 “它在憎恨你坏了它的好事?” 【……不,更糟一点。】 摩根摇了摇头,她的眉毛皱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过分压榨灵能所导致的颅内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 但是当她暂时忽略了努凯里亚上的事情,登高远望的时候,她的视线还是能够轻易刺破至高天的遮掩,看到那些存在于亚空间最深处的景象,看到那正在血神的怒火中熊熊燃烧的黄铜堡垒,看到那正在将自己的最后一点耐心都逐渐消磨殆尽的战争领主。 它要发怒了。 真正的发怒。 它在盯着她。 它在盯着摩根。 那双黄铜色的瞳孔实在是太过于耀眼了,根本无法忽略,里面的情绪又是如此的猛烈,让摩根很快就会心领神会:那里既有理所应当的怒火与嗜血,也有她以前在血神那里所感觉到的,那种对于灵能法师的憎恨与不满。 那现在,情况似乎还有一点小小的不同:最起码,当摩根再一次感受到了颅骨之神的目光时,她能觉察到的情绪明显多了一种。 那似乎、好像、可能、是…… …… 欣赏? 尽管只有一丝:但的确是简单且纯粹的欣赏。 血神……在欣赏她。 【……】 摩根深呼吸了一下。 哦……这简直太糟糕了。 (本章完) 第446章 神与奴隶,父与女儿 +这简直太糟糕了:明明战场近在眼前,你却待在这里。+ +像条野狗一样。+ +像个懦夫一样。+ +渴望鲜血,却求而不得。+ +聆听战争,却踌躇不前。+ “……” 安格隆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的每次喘息都要伴随着艰难的咳嗽与气弱游丝的呼吸,好在口水与血痰的拥挤中,勉强收拢着那些能够让他苟活的恶臭空气。 他喘息着,他挣扎着:他现在只能做到这些事情。 虚弱、茫然、混乱、痛苦…… 也许还有疯狂。 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基因原体就从未像现在这样脆弱过,他的面庞上满是鲜血,来自于他的眼窝和鼻孔,来自于被他撕扯到血肉模糊的头顶:几乎每一寸头皮都在野兽般的痛苦哀嚎中被安格隆硬生生的扯了下来,却依旧无法阻止屠夫之钉在他的头颅中肆无忌惮地制造着前所未有的痛苦。 钉子渴求着鲜血,钉子呵斥着安格隆去战场上杀戮:他距离无穷无尽的鲜血是如此之近,却始终在挣扎着,想要远离它们,这足以让钉子和钉子的主人暴怒不已。 这足以让安格隆受到惩罚:地狱一般的惩罚。 无穷无尽的怒火自黄铜王座而来,又被恶毒的屠夫之钉上百倍地放大了,这不可战胜的疼痛足以让昔日的山之子,变成在红沙地上挣扎扭曲的一块烂肉。 宛如穷途末路的野兽。 安格隆跪在了地上,他虚弱到了甚至抓不起一把滚烫的沙子,甚至无法发出一声呻吟,他体内千千万万的神经都被屠夫之钉毫不留情的握在了掌中,通过每一次刺痛与每一次鞭打,那酷刑之神的话语在原体的脑海中久久回荡着,一声高过了一声。 +拿起它。+ 它呵斥到。 +拿起那把斧子。+ “……” 安格隆能看到那把斧子,它距离原体并不遥远,只需动动手指就能够到,就能拿起来:他能感受到屠夫之钉在这方面的慷慨,但凡他的身体是为了接触到那把战斧而挪动的,那么屠夫之钉都不介意【仁慈】地将疼痛暂时收回。 这样的【仁慈】也许持续了很长时间,但奴役的造物所得到的注定只有失望:无论它再怎么传达血神的意志,无论它再怎么许诺握紧战斧的未来,但原体能够回应给它和它的神的,从来都只有沉默。 还有……前进。 安格隆跪倒在地上,尽管他被折磨到了几乎一动都不能动:但他依旧在前进,痛苦着、挣扎着、无比艰难地前进着,每一步都要走过地狱的刀锋,每一步都要对抗愈加猖獗的怒火。 但原体是沉默的。 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在沉默地前进。 沉默的,与那把从天而降的战斧擦肩而过;沉默的,与逐渐平息的战火渐渐远离;沉默的,看向了远处的那座山峰,看向了他所感觉到的,他的战斗兄弟所在之地:他们就在那里。 他们一定在那里。 安格隆能感觉到:这是属于战斗兄弟之间的羁绊,是屠夫之钉与诸神都无法斩断的锁链,是支撑着基因原体与屠夫之钉的残暴意志所对抗的,最需要的,也是他唯一需要的武器。 他的兄弟……还活着…… 他必须……到他们身边去…… “……” 鲜血自安格隆那几乎被咬成两瓣的嘴角而下,比阴影中的红砂土地更刺眼,在狂风呼啸里,滴落出了一条醒目的苦旅。 原体喘息着,他咳出血痰、抹去口水、从牙齿中抠出那些越积越多的淤血,好让自己尽可能地呼吸多一口的新鲜空气:每一口呼吸都在给他积蓄着力量,每一次呼吸都得让他痛苦无比的肌肉能够稍微舒缓,能够为他接下来的前进,做好更多的准备。 他望向那座山脉,瞳孔之中闪烁着希望的色彩。 那是令血神震怒的色彩。 “你还在等什么?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听不到战场的呼唤么!你忘了你的兄弟们临死前的勇气么!你不是发誓,要与你的战斗兄弟们同生共死么!” “不要再犹豫了,拿起伱的战斧吧:转动手指,沐浴鲜血,战场从来大不会拒绝任何人,它就在那里等待着你!” “记住,记住你为战斗而生!” “聆听吧,聆听屠夫之钉的咆哮吧!不要再拒绝它了!” 前所未有的痛苦,伴随着血神最后一句的咬牙切齿,在安格隆的脑海中炸响了:哪怕是坚毅的山之子,在此刻也不得不发出了痛苦的咆哮,安格隆的面容扭曲成了疯狂的面具,源自于生物本能的泪水从早已被血痂挡住的双瞳处涌出,在他膝下的红砂地上,留下了一道道干涸的枯迹。 但血神对此毫无怜悯:它甚至懒得更改自己的手段。 黄铜王座的主宰就是星辰间最恶毒的奴隶主,它鞭笞着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奴隶,亲手将屠夫之钉的锐利深深刺进了原体神经系统的最核心,那是任何一名帝皇的子嗣都无法承受的痛苦。 颅骨之主这如此狂热的暴力并非毫无理由:因为即使安格隆已经跪在了地上,但他依旧咬着牙,用几乎是四肢并行的爬,缓慢地在沙地上挪动着自己的身躯。 原体的头颅低垂着,就像是死人般一言不发,因为他早就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了,他缓慢、艰难却又固执地无视了那把战斧,任凭胳臂掠过了战斧的锋刃,却也顾不上皮开肉绽的伤口。 鲜血在流淌,但战争之神的愤怒却有增无减。 因为血神知道,但凡安格隆没有拿起这把战斧,他就再也不会看向着这嗜血的武器哪怕一眼:地牢里的奴仆只要呼吸到了一刻自由的空气,就再也忘不掉了。 而时间也不站在这位黄铜要塞之主的一边:在安格隆身后的战场上,蜘蛛女皇是如此冰冷无情地计算着杀戮的每一步,她遥控着三个军团的力量,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面,就已经将战争中的所有悬念通通敲定了。 堡垒被攻破,街道被清理,所有被擒获的高阶骑手,正在被一个又一個的丢入火堆之中,他们富态的身躯和凄厉的哀嚎只是让这场无名的大火越烧越旺,即将席卷全城而已:除了依旧在废墟中四处寻觅的战犬们,已经没人在乎这座城市里的任何东西了。 只有那些曾经在角斗场中嗜血欢呼的平民们,才能躲在各自简陋的庇护所里,庆幸着这场大屠杀终于结束了,而那些心思活跃的,甚至已经开始觊觎起了高阶骑手所留下的财富与地位。 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当破晓者们走过他们那破破烂烂的藏匿地点的时候,眼中所露出的讥讽:摩根的子嗣们的确没有对着这些平民开枪,因为根本用不着。 早在帝国的军队进行登陆作战之前,各个战舰上的灭绝令就已经被调配到位了:蜘蛛女皇的确打算将战争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但他从未说过,要放过这个世界上面的任何一个人。 在一切结束后,灭绝令将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结局。 阿瓦隆之主不在乎这道灭绝令下,是否会有冤魂。 哪怕真的有,又如何呢? 摩根的瞳孔虽然清冷,却也从不缺少肆意与暴虐:归根结底,她就和基利曼或者伏尔甘不是同一类人,她并不忌惮屠杀,也不忌惮亲手去缔造出毁灭的丧钟。 但这迟来的屠杀是注定无法令血神宽心的:恰恰相反,黄铜王座上的怒火,正在被血神心中的忧虑烧得越来越旺盛。 它知道,如果屠夫之钉再不把山之子拉回到战场上,那战火就要停息了:破晓者的基因原体是如此地擅长调度不同的军团,哪怕是与她毫无默契可言的军团,也能够巧妙地为她所用,躲藏在声名显赫的荷鲁斯、费鲁斯与庄森背后,摩根同样是原体之中的战争大师,甚至没有之一。 毕竟,在某些方面,即使是那位影月苍狼军团的牧狼神,也没有阿瓦隆之主的【经验丰富】: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小秘密。 而现在,摩根将这个小秘密袒露了出来,她指挥了一场干净利索的战争,在整场行动中,蜘蛛女皇甚至没有疏漏任何一个足以让战争之神加以利用的漏洞,精妙的蛛网就这样将无序的怒火排斥在了亚空间的帷幕之外。 于是,在那由无数被牺牲者的颅骨所搭建的王座上,鲜血之神的怒火被一种别样的纠结所缠住:也许在上一秒,它会不由自主地赞叹着阿瓦隆之主在战争中的谋略,赞叹着这个她所呈现上来,绝美的残忍艺术品,但在下一秒,它的怒火又会滔天而起,愤恨于和平的即将到来,以及他的囊中之物正在一点点地逃脱他的掌控。 它能感觉到,那渺小的阿瓦隆女王正将它紧握着安格隆的五指慢慢地撬开,直到留下了一个足以让山之子逃脱的空隙:而此时此刻的血神,居然做不到重新握紧自己的五根手指了。 因为在虚空之中,血神那恶毒的兄弟姐妹们,正隐藏在各自的王国之内,面露讥讽地嘲笑着兄长的困境,并各自驱使着力量,让这困境能够更上一层楼。 享乐王子和万变之主自不必说了,就连那花园中的腐败之神,也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努凯里亚之上的局势:虽然在这场事件中没有任何的利益牵扯,但这并不意味着慈父会老老实实的,错过这个能够打击黄铜王座的机会。 而跨过风起云涌的至高天,在现实宇宙的最外层,那亵渎者正屹立在自己的旗舰之上,同时警惕着亚空间与努凯里亚两个方向:他的大军已经蓄势待发,而他本人更是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出现在红砂之星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在他的注视下,两名原体个三个军团正在红砂之星上奔走,尤其是两名帝皇的子嗣,他们现在所能发挥出来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超过了血神。 在这群错综复杂,怀揣着各种理由的保护者身后,才是安格隆的身影:在颅骨之神的伟力被抵挡之后,这位努凯里亚的山之子唯一需要对抗的,就是屠夫之钉所带给他的无尽痛苦。 但如果只靠痛苦,是绝对无法折服一位原体的:哪怕是血神,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所以,当安格隆终于攒够了力气,挣扎着站起身来,向着山的方向前进时,颅骨之主终于放下了无用的矜持:它大手一挥,前所未有的强悍能量便拍开了它狂笑的兄弟姐妹,刺透了亚空间的帷幕,将无数以假乱真的幻想化作利刃,插进努凯里亚人的脑海。 于是,它满意地聆听着安格隆那如野兽一般的咆哮。 野兽。 血神只需要野兽。 …… 安格隆在咆哮。 因为他最为恐惧的事情,在他的面前发生了。 这也许是幻像,也许是屠夫之钉对他的又一种折磨,但它却真实到让人分不清,但它就近到了就在安格隆的眼前发生。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克罗马齐倒下了,他被一个物质转换波束器击中,怒吼的黄铜阔剑从手中滚落,还有四处横飞的鲜血与内脏,他看到克莱斯特消失在了战阵中,一边哼着她的小调,一边骑着她的坐骑,撞向了那森冷的盾墙 他看到了他的战友们,他们在雪山上、在荒原中、在决斗场的沙土里,被无情的屠戮,被那些嗜血如狂的恶棍判处了死刑,被强迫着砍下了兄弟的头颅。 他看到了那些高阶骑手,他们强迫着他杀死他的养父,他看到了那些可悲的贫民,他们欢呼着让他被打入了钉子:他们都是凶手,他们让他杀死了他的养父!就在那座城市里面!他的悲嚎声和养父的鲜血流淌了整整十个日夜!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 他的战斗兄弟们回不来了,他的养父也同样回不来了,一切都怪他们,一切都怪努凯里亚人,他们都是罪人,他们都要死…… 所有人…… 所有人都该死…… 他要去宰了他们…… 他要去杀死他们所有人…… 重返战场。 举起屠刀。。 血……血…… +说出来+ 血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说出来,说出你心心念念之物:只为鲜血!说出来!+ “……呃啊……” 再一次,安格朗无力地跪在地上,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发狂般地抠去了皮肉,甚至能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以及早已扩散到整个头皮的屠夫之钉。 他挣扎、扭曲、痛快不堪,但终究没有更多的言语。 在虚空中,血神不悦了。 它催促了起来。 +放弃吧!屈服吧!+ “……不……” +不要再抵抗了,不要再思考了,走向战场吧,那才是你真正渴望的事情:别抵抗你的本能!你就是天生的杀戮者!你天生就要割下更多的颅骨!+ “……不……我不是……” “……你……血……” +说出来!+ +说!说血!+ +只为鲜血!+ “……血……” +血祭何神?+ “……血……血祭……” +谁?血祭何神?+ +你只需说出来……快说!+ “血祭……血祭……” 最终,努凯里亚人的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头颅中的屠夫之钉几乎是强行地操纵着山之子的面部神经,让那早已破碎的牙齿互相撞击着,要说出那最后的话:但如果想让原体屈服,远没有这么简单。 暴虐与反抗、痛苦与对峙,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了,安格隆依旧在苦苦挣扎:可对于血神来说,时间已经不够了。 因为,正当安格隆抬起头,咬紧了牙关,面目狰狞地与屠夫之钉对抗的时候,就在他的身后,只听最后一声枪响,昭示着战场上的硝烟已经逐渐地散去了。 原定八十多分钟的行动,摩根最终只用了六十九分钟:血神甚至来不及感慨这迅捷的杀戮,虚空中就开始回荡起了黄铜王座不再遮掩的愤怒咆哮。 下一刻,最逼真的幻想就直接顶到了安格隆的额头上,强迫着山之子看向了它:只见那血流如注的角斗士头颅上,已经遍布着残破的肉块和狰狞的疤痕,赫然是一张死不瞑目的狰狞面孔。 原体尖叫着。 那不是别人,正是安格隆的养父,正是安格隆在被安上屠夫之钉后的无尽疯狂中,被他亲手撕碎的第一个受害者:奥托马莫斯。 “……奥……奥……” 屠夫之钉的申饬甚至已经麻木了安格隆的口舌,他只能徒劳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养父,看着他内心中最后的那一点儿柔弱,在他的面前变成了一张狰狞无比的死人面孔:源自于记忆深处的疯狂喷涌而出,在这一刻,几乎要吞噬了基因原体的大脑。 在这血神所亲自降下的幻像之中,安格隆跟着养父的口舌,缓缓地张开了嘴巴。 +说……+ +血祭何神!+ “血……血祭……祭……” +说出来!+ +你会这么做的!+ +你生来就应该这么做!+ —————— “不。” “他不会。” “永远,都不会。” “……” “记住,安格隆。”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做过的就是做过的。” “你可以怀念,你可以悔恨,你可以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唾弃自己过去的恶心,唾弃那个胆怯又偏执的自己:但永远别忘了……” “他们为何而死?” “你又为何而战?” “你并不是生来就要战斗的,安格隆:你是为了他们而战的。” “别忘了他们。” “也别忘了:你自己。” “……” “去吧。” “他就在那里。” “山就在那里。” —————— 铁冠站在安格隆的头上。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血肉横飞的养父消失在了面前,随之而来的各种幻影也心有不甘地退却,直至完全消失:血神的怒火依旧在咆哮,但是在现实宇宙与各种力量阻挠下,它能做的也就只是单纯的恼怒,以及呵斥着屠夫之钉,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施加以更多的痛快。 但哪怕是血神也知道。 痛苦,折服不了一个原体。 缓缓的,安格隆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他用酸痛的双臂支撑着自己的身躯,鲜血依然在滴落,却无法阻止原体的身影在沙地上前进,屠夫之钉依旧在他的脑海中肆意咆哮着惩戒与痛苦,但就像之前的无数个日夜一样,当山之子咬紧牙关的时候,他总是能够对抗这种世人难以想象的厄运。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某些声音,那些声音好像来自午夜,似乎是劝诫,又似乎是忠告:他并没有听清它们到底在说什么,就像他并不在乎那些来自虚空中的咆哮,山之子任凭他们在脑海中交响,与屠夫之钉的怒吼编织成杂乱不堪的乐章,这一切,都无法阻止他向远方的那座山脉前进。 前进、搀行、甚至是攀爬、哪怕是蠕动。 他始终都没有停下。 在血神的咆哮中,在屠夫之钉的轰鸣里,在远方的战火所燃起的最后一缕硝烟也被红沙漫漫的风暴所吹散的时候:安格隆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每个人的眼前。 而在他的身后,唯有虚空之中那羞恼至极的怒吼,以及被无情地抛弃在了原地:如此锋利、如此强大却又如此可笑的战斧。 它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直到那深蓝色的铁靴伴随着细长的鬼影出现,一脚踩在了上面,将这把血神的战斧踩得粉身碎骨。 而在战斧的阴影上,午夜幽魂遥望着他的兄弟消失的方向,便又面向着虚空,展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笑容:在下一刻,他甚至伸出了自己修长的胳臂,充斥着嘲讽性的缓慢,竖起了他的中指。 康拉德没有听到血神对此更多的怒吼,因为在那之前,亚空间中各种各样的狂笑声就已经将黄铜王座的怒火淹没了:在窜变迷宫,在享乐之塔,甚至在慈父花园,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在放声大笑。 但康拉德也并不好受:就在向着血神发出了嘲讽性的一击后,原体本身便摇摇晃晃了起来,踏碎战斧后的一脚踩空,几乎让午夜幽魂跌坐到了地上,幸亏在此之前,他的子嗣就已经冲了上来。 “父亲!” 赛维塔的声音中有几丝疑惑。 “您怎么了?” “……不,没什么。” 康拉德沉默了一下,很快就摇了摇头,还不忘安抚性地拍了拍子嗣的肩膀,将脸上的苦涩笑容留给了自己:午夜幽魂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托大了,在将摩根原本为他准备的铁冠摘下,并且转手送给安格隆之后,康拉德这才意识到,面对着脑海中那无时无刻的预言乱象,他的抵抗力还是有些不足的。 啧…… 得再去找摩根要一顶:或者找时间把那顶要回来。 原体暗自嘀咕着:反正那顶铁冠只能用来击碎幻像,对屠夫之钉的疼痛是毫无办法,在离开努凯里亚后,安格隆也用不上。 康拉德陷入了沉思,而在他的身后,被他带在身边的赛维塔则是回忆着刚才的景象,回忆着当安格隆痛苦挣扎的时候,他的父亲先是在一侧冷眼旁观了许久,最后才将铁冠戴在兄弟头上的场景。 “父亲,你为何……” “为何要冷眼旁观,赛?” 午夜幽魂揉着额头,早已猜到了群鸦王子的困惑:对此,康拉德并没有太多的解释,只是甩给了他的赛维塔一句话。 “因为当他面对虚空中的那些虚妄的时候,我必须出手:那是安格隆还无法对抗的力量,也是我会站在这里的理由,是我的责任。” “但如果只是屠夫之钉的话: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这两者是有区别的?在那个亚空间里面的家伙玩不起之前,安格隆只能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我是没有权利插手,而我的擅自插手也只会给他带来坏处。” “在这一点上,我支持的可是多恩那个家伙的观点。” “所以:你明白了吗?” “……” 群鸦王子沉默着点了点头。但康拉德很清楚,他的子嗣现在其实并不理解他的话,只不过是出于服从的惯性而认同罢了:不过这不重要,他相信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赛维塔会自己想明白的。 更何况…… 现在,有比解答赛维塔的疑问更重要的事情。 “快一点,赛,我们还得跟上去呢:我让你保管的东西呢?” 休息了一会,在感觉状态稍微好转之后,第八军团之主朝着自己的子嗣挥了挥手。 “在这里。” 赛维塔拍了拍手中的箱子。 康拉德咧嘴一笑。 “小心点拿着,赛:这里面的东西可是能放倒我们两个的。” “……?” “好了,走吧。” 不再管赛维塔的疑惑,康拉德大步流星走在了前面,他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只希望他的那位努凯里亚兄弟不会喜欢戴上铁冠的感觉:否则,他可能还要再忍受一会脑海中的乱象了。 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可真是让人头疼啊。 但走了几步后,赛维塔的声音便再次从身后传来。 “不过,父亲:我们真的不用管虚空里的那个声音吗?” “……” 康拉德的脚步一顿。 他甚至不需要回头,就能感觉到赛维塔脸上的担忧: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担忧呢?毕竟现在,在亚空间中,来自于血神的怒吼是如此的疯狂,尽管包括群鸦王子在内的任何一个灵能者,都并不知晓到底是何种生物在释放它的怒火,但他们都会从各自灵魂的颤抖中,觉察到莫大的威胁。 血神在发怒。 那是真正的怒火,不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这怒火足以让黄铜王座踏破一切规则,逼退它虎视眈眈当兄弟们,蛮横无理地将自己的力量插在这个星球的地表上。 而对此,康拉德能够回应塞维塔的,只有一句话。 “别担心。” “做好你自己的事。” “至于那个家伙么。” “……” 原体沉默了一下,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 “交给那个老混蛋吧。” “毕竟,只有他才能对抗……” —————— 【血神的怒火啊……】 伫立在高崖上,摩根,这战争的挑起者与终结者,终于能够集中起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望向那早已风起云涌的至高天了:只不过到了现在,原体所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一声无奈的叹息了。 在她的叹息声里,亚空间从未像现在这样疯狂过:鲜血的神明不再瘫坐在他的颅骨王座上,而是直起身来,怒目而视,它的怒火也不再是那种情绪化的肆意发泄,反而是在气急到冲破理智之后,所演变而出的冷静与疯狂。 在这一刻,哪怕是血神的兄弟姐妹们,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当血神挥舞着它的巨剑时,整个亚空间都在为之震荡,用无声的怒火逼退了他的兄弟姐妹们后。用无数被牺牲者的哀嚎所凝聚的锋刃,在至高天的最深处划出了一道裂口,眨眼之间。无穷无尽的血之大军便从这道裂口中喷涌而出。 这是一支被特意从伟大游戏中调遣而出的军团,其中的每一个恶魔战士,都是颅骨王座麾下显赫的精锐,从未有现实世界中的文件能够幸运、或者不幸到记录下它们的名字:仅仅是军团的第一排阵列横向铺开,就比整座黄铜要塞还要更宽阔,阵列中的每一名恶魔,更是洋洋自夸为血神的冠军。 而在它们头顶上,飞舞的嗜血狂魔们展开双翼,便足以将整个世界的天穹彻底遮蔽,它们中的领袖不乏能够与原体对抗的存在,贪婪地渴求着它们作为血神的忠仆,所能得到的最伟大的颅骨。 这样的一支大军,从它无边无际的职责中摆脱了出来,被派遣到了一个崭新的战场上:在对战争的狂热欢呼中,王座上的主宰已经发出了号令,它们唯一的目标,就是那努凯里亚。 于是,它们出发了。 于是,它们走进阿瓦隆之主的瞳孔之中。 于是,破晓者的基因原体抬起了她的手,闭上眼睛,嘴唇只是轻轻地触碰,灵魂的观感便跃然来到了亚空间的最深处:她漠然地俯视着这支大军,然后看向虚空。 几乎就在下一刻,那亮银色的门扉,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摩根的面前,又高又厚的大门却几乎是虚掩的,只需稍稍集中精力,便能听到里面躁动不堪的声响:享乐者的大军已经等待了太久,它们狂热地呼喊着、癫狂着、渴望着能够与它们在伟大游戏中的死敌,继续那永恒的杀戮轮回。 但摩根没有立刻推门,她只是站在那里,开始了倒数。 她倒数着。 十……九……八……七…… 六……五……四…… +你在干什么?+ 【……】 比她想象的要快几秒。 摩根睁开了眼睛,她感受到了那无情的太阳,此时就站在她的身后,而那散发着光芒的利爪,也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享乐王子那低沉的抱怨,银宫的主人不情不愿地退开了,那六百六十六根分叉的蛇吻却在一刻不停地诋毁着那亵渎者,是何等的不解风情啊。 它明明不介意三个人的…… …… 背对着她的父亲,帝皇的女儿露出了笑容。 【我在等待你呢,父亲。】 摩根回答到,言罢,在人类之主的默许下,基因原体的灵能体便稍一动力,推开了那扇血神的魔军极尽了千万年的努力,都未能触碰到的银塔宫门。 在那里,数百万、上千万乃至更多双尖锐的眼睛,将无以计数的情绪投射到了摩根的身上:傲慢与贪婪,欲望与懈怠,这难以想象的诱惑足以在一瞬间撕碎全帝国最精英的智库团体,但当它们面对着阿瓦隆的女王时,摩根只是轻轻地眯了一下眼睛,扫视一圈,这连山填海的贪婪目光,便无不畏惧地低下了它们各自的头颅。 没人愿意和黑暗亲王的宠儿针锋相对,即使傲慢本就是享乐王子六环中的一环,甚至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一环,但这些在伟大游戏中磨砺着自我傲慢的魔军,也会在不可匹敌的力量面前,无声地折断它们内心中的无暇权杖。 更多的色孽精锐,再看想了摩根的第一眼后,便在瞳孔中燃烧起了与享乐王子别无二致的狂热:阿瓦隆之主的瞳孔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非但没有熄灭这种狂热,反而让它们愈加癫狂地燃烧了起来。 就这样,一整支恶魔的大军都在保持着沉默,尽管宿敌的气息几乎已经近在眼前了,但是这些对于战争怀揣着无尽渴望的色孽恶魔精锐,依旧保持着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来自于蜘蛛女皇口中的那句恩点。 它们等待着。 直到,摩根笑了起来。 直到,摩根的两片嘴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让它们消失。】 她微笑着,声音轻柔到几乎在下一秒,就会被努凯里亚上的狂乱风暴所吹散,却又响彻到让整个银宫都为之一振。 【我允许了。】 女皇挥了挥手。 仅此而已。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大军杀出了享乐之主的银宫,它们的铁蹄声令整个亚空间为之震荡,它们举起利刃的阴影便足以遮蔽鲜血之神那狂妄的大军:尽管黄铜王座从伟大游戏中派遣了整整一支军团来彰显它的怒火,但面对着自己古老的宿敌,面对着自己唯一的宠儿,黑暗亲王所要掏出来的答案…… 更多。 二十六只大守秘者在大军出发的那一刻,便如同纤柔的舞者一般浮现在无尽刀锋的面前,它们挥舞着各自尖锐的武器,跃动的舞姿好似是伟大的艺术家,而不是在战场上吸取痛苦为生的恶魔。 这些大守秘者的领袖赫然是黑暗亲王最显赫的部下,名为魔灾的强大守秘者,它的身旁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和不可名状的香气,肌肤如雕像般细腻柔滑而完美,雄壮的肌肉上挂满了珠宝,那全是它最宝贵的战利品:魔灾傲慢地行走在整个军团的最前方,脖颈上满是被它所斩杀的血神大魔的头颅。 可即使是如此的显赫人物,当它的身影与渐渐消散的摩根灵能体擦肩而过的时候,它依旧大老远地绕了开来,恭敬地低下头颅,不敢与那双青蓝色的瞳孔对视:这无疑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因为即使在这最精锐的恶魔军团中,那些狂妄到渴望窥探摩根瞳孔深处的恶魔,也会在汹涌的魔潮中,不知不觉地失去了自己的身影。 没人在意他们。 摩根不在意,帝皇也不在意。 但,也许色孽会在意。 又也许:这就是这些恶魔会突然消失的原因。 —————— +摩根。+ 亚空间的战鼓隆隆最终遮蔽了战争之神的怒吼,而此时的人类之主瞥了一眼停留在不远处,依旧在向这里虎视眈眈的魅惑瞳孔,便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他问到。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在这里继续等下去?+ 【当然……不会。】 基因原体拖拖拉拉,充满了恶趣味地来了一个反转。 【我又不怕它们。】 +……+ 这堪称狂妄的自信,让人类之主不由得挑起了眉头。 紧接着,他沉默了一会,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就在此时。人类之主最孝顺的女儿,却已经转过头来,向着自己的基因之父,展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便很快又转过身去了。 这个笑容,就是一切的回答。 这个笑容,让帝皇的眉头得以舒展:在这一刻,人类之主甚至想笑出声来。 因为他看到了…… 看到了…… 嗯…… —————— 满口嚣张。 一脸怂样。 —————— +……+ 嗯。 不愧是他亲生的宝贝闺女。 人类之主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风沙中,只有黑暗王子的唾弃和低沉抱怨,久久地回荡。 (本章完) 第447章 山之子的救赎 当它赖以为生的战争,最终伴随着硝烟退去,当它亲手卷起的沙尘,在无声的威吓下停息,当它无可匹敌的大军,却也被宿敌的无尽海浪所淹没。 直到这时,哪怕是黄铜王座上的主宰,也不得不紧咬牙冠,无可奈何地吞下失败的恶果:在死一般寂静的至高天最深处,黄铜王座的沉默诉说了斗争的结局。 血神的视线,离开了。 这颅骨之主在寂静、恼怒与耻辱中,将自己的目光从现实宇宙中收了回来,再次投射到了伟大游戏的战场上:这位嗜血如狂的神明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这场因由它的贪婪和狂妄而挑起的战争,早已失去了控制,如今已经动摇黄铜要塞乃至整个血神领域的根基。 血神是第一个被围攻的。 享乐王子愿意为它的宠儿所差遣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战争之神的设想,纵欲者的大军铺天盖地,几乎在一瞬间,就吞噬了血神的先锋兵团:而趁着胜利的威风,大守秘者们纷纷挥舞着各自的旗帜,掀起了全新的入侵行动,将战火烧到了被血神所掌握的土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至少两位数的嗜血狂魔陡然落败,银宫的触角也伴随着大捷,开始在至高天中肆无忌惮地扩张:最疯狂的纵欲者们甚至开始染指那些血神在千万年以来,从未丢失过的核心领土,并在被征服的甜蜜土地上,大声地嘲讽着所谓战争之神的名头。 血神不仅在现实宇宙中铩羽而归,竟还遭到了如此的羞辱:这难得一见的场景甚至对亚空间本身造成了极大的撼动,看到昔日最亲密的老大哥,如今竟然落入了如此的窘境,原本还在作壁上观的篡变者与腐败之主,纷纷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表示…… 算我一个。 就这样:看到血神有难,所有人都想来分一杯羹。 窜变者的大军首先出击了,九十九支蒙受了命运天启的万变魔君各自统领了一支由奥术与羽毛所共同搭建的无魂大军,它们的兵锋在下一刻就出现在了黄铜要塞与极乐银宫的边缘地带,肆无忌惮的蓝色火焰于至高天的深处响动着。 但与此同时,规模最大的一支奥术大军,却并没有投入战斗,反而在半道就调转了方向,背离了万变之主最初的任务,而是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慈父的花园。 这奇异的举动,看似只是大窜变者又一次的突发奇想而已:直到这支奥法大军在前进到了半路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磨刀霍霍,向水晶迷宫前进,由十数头大不净者所领导的腐败军团。 双方对视无言,便是顷刻间杀作了一团,而在其他战场上,窜变者与慈父的军队,则双双投入到了对黄铜要塞的争夺,以及对于享乐银宫的背刺围剿中:他们双方各自的边界更是战火四起,那互相厮杀的局势,甚至比黄铜要塞脚下的战争规模还要大得多。 而这本就混乱不堪的局势,伴随着鲜血之神发出怒吼,同时向他的三位兄弟姐妹派发大军,进行全线的反扑,以及黑暗王子也趁机下达了命令,让令两股军势分别扑向了水晶迷宫与慈父花园,而彻底陷入了无序的混沌中。 所有的神明都在咆哮,所有的军团都被差遣,亚空间中短暂的和平再次被打破了,每一个领域的主人都趁机向它其余的兄弟姐妹们平等地宣告战争,挥洒着数以万亿计的恶魔的生命,去争夺那已经对峙了千万年,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变化的虚境国疆。 所有的混沌大能们都暂时地收回了自己看向银河的视线:既然伟大游戏已经再次开始了,那么现实中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无论是享乐王子的【胜利】,还是血神的铩羽,在混沌四神那永恒的内部斗争中,都只是一個再普通不过的插曲罢了。 只不过这一次,这场插曲重新奏响了伟大游戏的号角,并让诸位混沌大能再次投身于至高天的阴影之中,继续着它们之间永无休止的内斗:也许,直到它们厮杀到已经忘记了战争的起因时,这些永恒的存在便会又一次地在它们漫长的生命中感到无聊,并再一次将视线投入到现实宇宙中。 反正无论是厮杀还是疲乏,对于混沌大能们来说,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时间的法则在这些亚空间的阴影面前毫无意义,它们的意志可能下一秒,就会在现实宇宙中重新出现,也有可能会在一个世纪后才会在角落中悄悄现身。 但是,对于人类之主和他的帝国来说,虚空中那场看不见的战争却是至关重要的:在这惊险万分的赌博之后,他们终于赢得了喘息的机会,无论是血神还是其他混沌神明的注意力,也都已经暂时地远离了努凯里亚,帝皇和他的女儿终于能够坐下来,好好地思考一下有关安格隆的后续问题了。 不过,在此之前…… +你都许诺了它什么?+ 与他的女儿并肩而立,人类之主的目光掠过了远处的硝烟,来到了战场的边缘地带:在那里,身披着银色斗篷的塔拉辛中士,正率领着摩根调拨给他的保镖们,行色匆匆地将各个黑石装置,重新收拢起来,有一个连队的破晓者受命配合它的行动,负责在外围拦住那些感到困惑的友军。 像这种拦截自然是挡不住帝皇的视线的,就像摩根面色上的犹豫同样挡不住来自于它的基因之父的下一句问询一样:于是,当塔拉辛的回收工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的嘴唇碰了碰,就将空白支票的事情抖搂了出去。 +这样啊。+ 出乎摩根预料的是,帝皇对此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他既没有呵斥摩根的自作主张,也没有点头承认这张空白支票,在沉默中,人类之主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那些还没有被收拢起来的黑石装置,那严肃的表情让原体的内心发寒。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人类之主在轻声地嘀咕了几句后,向着他的女儿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许诺了一张空白支票,才让那个太空死灵,把这些黑石装置给搬到了这里?+ 【……是的。】 +……那么……+ 帝皇转过头来。 +在你和它的协约中:这属于租借?还是购买?+ 【……啊?】 饶是阿瓦隆之主,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陷入了真切的困惑之中,但原体的超人思维让摩根很快就明白了,帝皇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她就陷入了更加巨大的困惑之中。 可面对着自己宝贝闺女那惊愕的眼神,人类之主非但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露出那令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笑容,心安理得地又向摩根发出了反问。 +怎么,你与你的这位异形搭档成为合作伙伴这么久了,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吗:如果它是一个商人的话,那你永远可以用更高的利润来更改条约,如果它是一个艺术家的话,那你更改条约的代价,不过要更高一些罢了。+ +所以,它是什么?+ 【……考古学家?】 +哦…… 帝皇轻叹了一声。 +看来,我们要出点血了。+ 【……】 +不过,现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摩根:在你和它的协约中,是否有条约规定了,这些黑石装置的后续处置方法?+ 摩根思考了一下。 【那倒没有……】 【不过,我和它倒是签过一个附加条款:如果在这次行动中损失的黑石装置的数量,超过了五个的话。那么我就要再额外支付一笔损失的赔偿了。】 +五个?+ 【大概是:它确信有五个供货商,不会再找它麻烦吧。】 +是么。+ 帝皇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从自己的女儿身上收回,再次专注地紧盯着那黑石装置:从帝皇侧翼的眼角之中,摩根看到了一种她从未在人类之主身上看到的元素。 那似乎是……贪婪? 原体感到有些困惑,但她也听到了基因之父的喃喃自语。 +五个损坏上限?+ +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决定还是不要掺和到这种破事里面了:既然她的基因之父并不反对空白支票的事情的话,那就让他这个项目负责人去和塔拉辛这个供货商,去进行有关于货到付款的扯皮吧。 就在阿瓦隆之主于内心中下定了决心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帝皇抬起手来,向着远方的某个方向挥了挥,而他那古铜色的面庞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笑容:那是一抹标志性的得体笑容。 顺着帝皇的视线望去,摩根看见了她的合作伙伴:塔拉辛已经收完了所有的黑石装置,它先进的眼部器官自然捕获到了此行最大的两个金主的身影,这索勒纳姆斯的霸主甚至胆大包天地主动挥着手,向整个帝国的主人打着招呼,就像全然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在帝国的榜单中理应被挫骨扬灰的异形。 而这狂妄的礼仪竟然也得到了帝皇同样的回应:对此毫不意外的塔拉辛只是略有贪婪地打量着人类之主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身躯,并在内核处理器中,思考着那张空白支票所应拥有的价值。 不过,它并没有注意到,人类之主也在紧盯着塔拉辛旁边那些被收拢起来的黑石装置,贪婪地注视着这些从未被他得到过的、能够有效抑制住亚空间影响的造物:从摩根都讲述中,帝皇已经知道了这批黑石装置是最特殊的。 就这样,两位各自种族的老古董,看着自己的猎物,扬起自己的笑容,向着自己眼中的冤大头,挥手致敬。 伱注视着我。 我也在注视着你。 真是一片其乐融融啊。 【……嘁……】 在帝皇的身侧,只有阿瓦隆之主超小声地轻哼了一下,略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她便敲了敲还有些疼的脑壳,与那个诺斯塔姆的兄弟取得了联系。 【康拉德,你在……】 “嘘!” “麻烦你保持安静,摩根。” —————— “这,可是很重要的时候啊。” 午夜幽魂的声音很轻,就连躲在旁边的赛维塔几乎也听不到,更不用说,那个在他们前方大概一百米处,正紧紧地抱着他的战斗兄弟约楚卡,陷入空前的悲伤之中的努凯里亚人了。 安格隆终究还是在战争彻底结束之前,来到了山上,在这绝佳的眺望处,他能轻而易举地目睹到那座关押了他前半生的决斗都市是如何在阿斯塔特们的怒火中,彻底沦为一片废墟的。 不过,当这心心念念的场景真正浮现在了山之子面前的时候,他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对于此时的安格隆来说,无论是战争还是屠杀,无论是鲜血还是复仇,都已经毫无意义了:他最后的战斗兄弟约楚卡就躺在他的怀里奄奄一息,这个只在努凯里亚上度过了十五个夏天的孩子,已经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但是他的战斗兄弟安格隆,却毫无办法。 他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抱住了他这个小兄弟,痛哭流涕,脸庞上那干涸的血迹也被汹涌的泪水冲得松动了起来,滑落到地上。 在脑海中,屠夫之钉依旧在训斥着基因原体的软弱,却被山之子无情地推开了:这些该死的植入物已经从他的身上,夺走了太多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再让它们夺走他的兄弟情谊。 绝对不会。 “约楚卡。” 安格隆轻声地呼唤着他的小兄弟。这让垂死的少年稍微睁开了他的眼睛,在看到安格隆后,那张苍白的面孔上也露出了笑容:约楚卡看起来竭尽全力,想让这个笑容更张扬一点,就像他平时的呲牙咧嘴那样,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他只能喃喃自语。 “你还活着,安格隆……” “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坚持住,兄弟。” 山之子自己咬着牙。 “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不,安格隆。” 约楚卡摇了摇头。 “我感觉到了,我好像正在【消失】:克莱斯切他们也感觉到了相同的事情,所以他们下山去了,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去杀死那些败类,你有看到他们的身影吗?” 安格隆流着泪,摇了摇头。 “这样啊……” 约楚卡看起来有些失落,不过仅此而已,反而是怀抱着他的安格隆,正在用着极度沙哑的声音恳求着他的兄弟,向他诉说着自己的计划:尽管这位基因原体的语气听起来已经杂乱无章了。 “坚持住,兄弟,我知道,我知道怎么该救你,约楚卡:我,我曾遇到一个人,他自称是我的基因之父,我那该死的父亲,你看到天上那些舰队了吗,那就是属于他的舰队,他要把我走,带到虚空之中去做他的将军。” “再坚持一会,兄弟,我这就去答应他:我会做他的将军,或者做他的角斗士,又或者是奴隶,随便什么都好,他一定有办法能够救你的!约楚卡!你要坚持住!” “不。” 安格隆的话音未落,他的小兄弟就坚定无比地回绝了他,约楚卡那虚弱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安格隆流血的手掌:直到此时,山之子才感觉到了,约楚卡口中的那句消失到底什么意思。 他的小兄弟的手掌跟之前已经变得不一样了:那原本稚嫩却饱含着老茧的双手,如今却变得有些虚无了起来,就仿佛他的整个人都要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才知道,安格隆。” 约楚卡笑了一下。 “我要消失了。” “和这个世界一起消失:也许我们的出现就是为了这一刻。” “不!不……” “这是好事,兄弟。” “最起码:我可以和那些该死的高阶骑手们一起下地狱了。” “……” 安格隆没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的小兄弟说的是事实:伴随着虚空中那注视着他的视线在不久之前离开,整个努凯里亚都随之变得虚无了起来,这个专门为了山之子所搭建的世界,马上就要消失了。 他的兄弟们,也不例外。 原体为此而沉默,反而是他的小兄弟却豁达地笑着,转头看向了那熊熊燃烧的城堡。 “看呐,安格隆,我们曾经多少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那些蛆虫和他们的城市一并被燃烧殆尽了,那为我们所有人都报了仇,能在这样的烟火中死去,真让人痛快。” “至于你,兄弟: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们的名字,去那片虚空,我从小就想看看我们头顶上的那片银河到底是什么样的,你能帮助我,去看看那片银河吗?” “……” 原体没有立刻回话,他早已咬紧牙关,泣不成声,只有在哽咽中断断续续地回应。 “没有……没有了你们……” “那我还算什么?安格隆还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了……” “不!” 约楚卡的声音很大,就仿佛他最后的回光返照,他紧紧地握住了安格隆的手,强迫着流泪的基因原体看向他:然后与他一起看向了远处那燃烧的城市。 “看看那座城市吧,兄弟。” “看看那些在城市中奋战的战士吧,兄弟:多么威武啊。” “他们为你而来,安格隆。” “他们不是……” “他们就是。” 最后的最后,约楚卡只是笑了一下,他伸出手,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抚摸着安格隆胸膛前,那猩红色的凯旋之绳。 “看着他们吧。” “记住他们吧。” —————— “记住,安格隆。” “也许,我们都离开了。”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 “依旧有人愿意为了你而战。” “他们,愿意为你而战。” “就像我们一样。” “……” “别辜负他们,兄弟,也别辜负我们的情谊。” “好好的……” “好好的活下去吧。” “只当:为了我们所有人。” (本章完) 第448章 战争后的间隙 最终,安格隆倒在了努凯里亚被下达灭绝令的五分钟前。 难以想象的疲惫和痛苦,终究还是压倒了这位基因原体,而躺在他怀中的战斗兄弟,无声无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则是彻底崩断了山之子的内心之弦。 长久以来,那支撑着他与屠夫之钉不断对抗,支撑着他在高阶骑手、角斗场和嗜血欲望的压迫下顽强前进的,最有力的柱石,也伴随着约楚卡那越来越虚无的身形,缓缓地随风飘散了。 在觉察到他的小兄弟的手指变得冰冷的那一瞬间,麻木与茫然席卷了原体的脑海,甚至连屠夫之钉的怒吼,在此刻都显得无足轻重了起来,因为努凯里亚人瞳孔中的灵魂,已然死去了。 他感觉不到疼痛了,也感觉不到悲伤了,他那足以撞碎战车的双臂用力地抱在了一起,却再也握不紧兄弟的手了,他那如同天神般威严的面容扭曲在了一起,却再也流不下滚烫的泪水了。 原体前倾着身子,似乎想在狂乱的风沙中,再一次地找到自己的战斗兄弟,但最终,这伟大的战士却是扑了个空,像是头笨重的驼兽般倒在了地上:弓着身子,宽大的背部颤抖不已,仰天怒吼,却只能发出低哑的嘶嘶声。 悲伤如同利剑,刺穿了最伟大的角斗士,安格隆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怒吼,忘记了抬起头来看一眼正在大火中灰飞烟灭的城市:这美妙的景象,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山之子最奢靡的梦想中,但当梦想成真的时候,他却连撇上一眼的兴致都已经没有了。 是的,城市终于被毁灭了,是的,那些如同蛆虫一样的高阶骑手们,终于和他们的金塔一起,化作飞灰了,是的,那些在他们起兵时就从未设想过的伟大愿景,在今天也终于实现了。 一切都是如此美妙,一切都是不可置信的伟大。 但是,这一切,又和他安格隆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兄弟、他的手足、他曾发誓要与其同生共死的每一名同胞血亲,都离他而去了:山之子曾深爱过的、依恋过的、并发誓要为其奋斗终生的一切,也和他的战斗兄弟们一起,渐行渐远了。 没有了他们,安格隆又算是什么呢:他是一名战士,却失去了战斗兄弟;他是一名角斗士,却没有了角斗的场地;他是一个努凯里亚人,可如今,就连努凯里亚这个世界,都要重归死寂了。 他爱的,他珍惜的,他发誓要守护的一切,都没有了。 甚至是他恨的,他指责的,他发誓要复仇的那些,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基因原体向着努凯里亚上空荡荡的风沙,悲鸣着。 山之子的前半生在痛苦与哀伤中度过,这是可悲的:但更可悲的是,现在,就连痛苦与哀伤都要离他而去了,除了屠夫之钉,安格隆发现自己竟一无所有了。 到现在,他该做什么? 他又能做什么? 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再去守护了,也没有什么东西会成为他的复仇对象了,甚至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继续去摧毁了:那么,不能去守护什么,也不能去复仇或者摧毁什么的安格隆,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生至此,他学会的只有守护与战斗,复仇与摧毁。 这個世界只教他了这些。 而现在…… 安格隆看向他的双手:他只感觉到了巨大的无力。 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连呼吸的本能都忘记了,他侧躺在了地上,成为一具拥有着自己灵魂的死尸,屠夫之钉的纷扰无法让他的肢体行动半分,而外界的纷纷扰扰也溜不进他的脑膜。 唯有空虚。 唯有极度的空虚。 原体呆滞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是继续躺在这里,与这个世界共同走向毁灭?还是听从屠夫之钉的怒吼,狂怒地冲向任何流淌着鲜血的生物,直到他们中的最强大者能够杀死他? 又或者……或者…… 又或者什么呢…… 安格隆在脑海中问着自己,却给不了自己一个答案。 于是,他只能选择麻木地躺在那里,什么都不想,任凭那狂躁的红沙风暴,将这座不大的山岗席卷了一遍又一遍,任凭那些尖锐的石子,拍打在他的背部和脖颈上,如同刀刃一般的刺痛:那些打在他脖颈上的似乎,还要更痛一点? 但就是在这样的疼痛中,原体却感到了他的身体在麻木,却感到了他的意志在迟缓,却感到了一股久违的睡意,或者说昏厥感?在慢慢地涌上他的脑海。 在极致的痛快、挣扎、疯狂与悲伤之后,安格隆的灵魂能够留给他的身体的,似乎唯有这连基因原体都承受不住的疲惫了。 他曾在雪山中不眠不休地战斗了上百个日夜,他曾在屠夫之钉的疯狂下与神的意志对抗,他曾在努凯里亚最伟大的沙暴中,强行撕开了前进的道路:现在,当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这些奇迹的代价终于找上了他。 在原体的空虚中。 安格隆累了。 他终于,累了。 他想:睡觉了。 或者说:逃避? “……” 罢了,什么都好。 逃避,就逃避吧。 他已经无所谓了。 什么都无所谓了。 自暴自弃的想法在原体脑海中如流星般闪过,缓缓地拉下了安格隆沉重的眼皮,他倒在了他的战斗兄弟死去的地方,倒在了那个曾经关押了他整个童年的角斗都市,土崩瓦解的那一瞬间。 于是。 原体倒下了。 睡去了。 而他的前半生,也结束了。 —————— “一切,算不上美好。” “一切,也不值得留念。” 康拉德勾起了嘴角,迈步走上前去,他看向自己倒下的兄弟,用简短的两句话评价了一下他那不幸了前半生:凭心而论,午夜幽魂可能是最有资格,为安格隆的不幸而做出评价的兄弟了。 而在他的身后,群鸦王子出于阿斯塔特战士对于任何一位基因原体的本能敬畏,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安格隆那雄伟的身躯:他掌中那个从不离身的皮箱已经打开了,金属的环扣和拉链在最后的狂风中啪啦啪啦乱响。 “他是睡着了吗,父亲?” “睡着,昏厥,或者是出于生物本能陷入了假死。” “这些都并不重要。” 来到兄弟身边,午夜幽魂先是蹲了下来,从再无反应的安格隆的额头上,摘下了那顶铁冠,随后戴在了自己的头顶,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舒展了眉头,在微笑中发出了类似于感慨的叹息。 “果然呐。” “脑袋里边还是清静点好。” 康拉德看起来很快乐,他哼起了那不成调的诺斯特拉莫歌谣,便架起了安格隆的一条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用力,就将这个比他大了整整一圈的战斗兄弟给扛了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赛维塔因为这惊人的对比而感到不可置信:他很确定,他的基因之父虽然是有些瘦削的,但也算得上是标准的【基因原体身材】,可与安格隆身上那些雄壮的肌肉相比,午夜幽魂甚至可以被称为可怜的豆芽菜。 “你刚才似乎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赛?” “……咳。” 群鸦王子咳嗽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便抛出了内心中的疑问来转移话题。 “不过,父亲。”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像现在这样,击倒一位原体?” “那,太多了。” 康拉德扛着他的兄弟,抬头望向了苍穹,等待着那艘来接应他们的雷鹰抵达:在此之前,他倒是不介意解答一下子嗣的困惑。 “巨大的疲惫,又或者是巨大的情感波动,甚至是来自于强大灵能者的灵能冲击,以及那些足以击毁泰坦的凶猛炮火:无论是从肉体上还是从精神上来说,基因原体都不是无敌的存在,不过他们的精神普遍要比肉体更弱一些。” “……他们?” “对,他们:你伟大的基因之父康拉德可是无敌的哟~” “……” “你的表情很失礼,赛。” “……咳,抱歉抱歉……” 群鸦王子连忙低下了头,安静地伫立在午夜幽魂的身边,直到他们听到了雷鹰炮艇在头顶上空缓慢盘旋,寻找着降落地点时的引擎轰鸣声:在这巨大的轰鸣声中,赛维塔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他心中最后的疑惑。 “那么,父亲?” “击倒安格隆的,是什么?” “是因为疲惫?因为悲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比如说他脑海里的屠夫之钉,我听说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刑具。” “啊,你说让安格隆倒下的。” “那当然是……” —————— “你箱子里装着的,这无敌的努凯里亚麻药了。” —————— 【……?】 “我是说真的,摩根,它实在是太好用了!” 康拉德斜靠在了椅子上,竖起了一根手指,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那根用过的针管:就在不到十分钟之前,他用这一针管的努凯里亚特产麻药,放倒了他的兄弟安格隆,而且药效快到连午夜幽魂自己都不由得惊叹了一下。 【所以,你之前跟我保证,有办法让安格隆在他的最后一个战斗兄弟死去之后,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到战舰上:是这个意思?】 “你就说,他有没有全须全尾地被拖到战舰上吧。” 康拉德骄傲地扬起头颅:他当然会骄傲,因为当他扛着完好无损的安格隆,从雷鹰中踏上了【帝皇幻号】的甲板上时,就连迎接他们的人类之主那无悲无喜的面容,都诞生了一丝诧异。 “不过,说真的,摩根:你养的那群摸金校尉们,有没有在努凯里亚上,找到这种奇怪麻药的生产配方啊:我觉得这东西可比那些所谓的stc珍贵多了。” 【那可要让伱失望了。】 原体笑了一下。 【我的子嗣只在努凯里亚的废墟中找到了银藤、反重力靴子、反重力手甲、声波干扰器,还有物质转换波束器,以及其余十多种奇怪武器的生产配方:努凯里亚人并不懂得其中的技术,他们将这些图纸当做寻常的珍宝,放在他们的宝库里面,特别容易找到。】 【不过麻药嘛:这东西的生产配方倒是真没找到,但是他们的确搬了几箱子回来:我手底下的那些药剂师们正在研究其中的构成元素呢,但我并不看好他们。】 “也算是收获颇丰。” 午夜幽魂向后一仰。 “不过:我的午夜领主军团就算了,那群战犬们看到你的子嗣如此大肆地搜刮科技造物,居然也没想着来分一杯羹?” 【他们的心思可是全都系在他们的基因之父身上了。】 蜘蛛女皇俏皮地眨眨眼,嘴角勾起了一丝坏笑。 【不过很可惜:这些第十二军团的小家伙们,还得呆在他们的战舰上,继续百爪挠心一会:安格隆现在可是在帝皇幻梦号上,等待着我们下一步的商讨呢。】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这得看帝皇的意思。】 “那帝皇又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帝皇现在在忙别的事情:努凯里亚上的战争刚刚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我的形象总监召去他的帝皇幻梦号上了:说真的,我以前从未见过他在还债这件事情上这么认真。】 “我也没见过。” 康拉德咧嘴一笑。 “那么,既然我们的基因之父对于安格隆的事情依旧是如此的不上心,看起来,我们可怜的兄弟能够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也许还有我也说不定?” 【不管他指望谁,他都得先在帝皇的船上待一会。】 摩根打了个哈欠:她同样感到了巨大的疲惫。 虽然发生在努凯里亚的战争只持续了一个小时,但是任何战争的指挥在本质上,都是一件非常消耗精力的事情,更不用说是在血神的领土上,发动一场对于战争之神的战争了。 对于摩根来说,过去的一个小时,甚至不亚于她当初在塔克斯星系所经历的鏖战:在那里,她曾面对了冉丹帝国倾其国力打造的精锐舰队,与那个足以与人类之主对抗的冉丹帝皇。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在塔克斯战役后,阿瓦隆之主能做的,也就只有缩在【不屈真理号】上,在帝皇的注视中心怀胆怯地吞咽着灵魂,但在努凯里亚上的战争结束之后,摩根却能悠闲地躺在自己的休息室里面,思考着她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来消除疲惫:也许让室女座来给她按按摩,会是一个好主意。 原体摸着下巴,在慵懒中惬意的思考着,这在战争之后所留下的短暂间隙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当摩根的视线掠过康拉德时,她甚至有闲心勾起嘴角,出言调戏了一下她的诺斯特拉莫血亲。 【康拉德~】 “……嗯?” 【要给我捏脚么?】 “……” “滚。” (本章完) 第449章 三米的原体,两米的腿 “母亲,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的脾气变得很不错?” 【怎么说?】 在升腾的热气之中,摩根的发丝有些潮湿,黏哒哒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让基因原体那双原本锐利的青蓝色瞳孔,显得模糊。 “康拉德刚刚可是骂了您:但他的五脏六腑居然能够完好无损地跟他一起离开,他的胳膊这次也没有被你卸下来,当痒痒挠:即使是放在几天之前,这对我来说,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不是一向坚持在康拉德面前保持……优势地位么?” 【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原体有些懒散地伸着懒腰,随后踢掉了碍事的铁靴,并将同样变得潮湿的踩脚袜拽了下来,随手便丢进了一旁的销毁炉中:遭遇了相同命运的,还有原体那沾满了汗渍的及肘手套,它们之前被包裹在了手甲里面,如今内壁上满是原体在指挥作战时,因为紧张和劳累而流下的痕迹。 摩根费力地拉扯着身上的这些小物件,她已经后悔为什么要在她的奥数斗篷下,再加上这些无用的点缀了:不过个中原因,其实阿瓦隆之主自己就知道,这是她早在凡人时期,就养成的习惯。 摩根总是习惯于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即使在成为原体后,这种习惯也没有改变,反而是成为了某种威严的象征:就像原体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比起动力甲、奥术斗篷或者连体礼服,她在外衣的选择方面,其实更喜欢开襟羊毛衫,又或者是披衫,风衣以及皮夹克也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她很少选择这几样,因为这些衣服不够【威严】:这一点从摩根之前套着一件白色的披衫,出席了军团内部的一次连长会议,而那些泰拉裔的老兵们看着这张温暖又透气的流苏毯,那快要凸出来的眼球里,就能得到最好的体现。 所以,在正式场合里,原体只能选择穿得严严实实的,哪怕摩根的内在里,其实更喜欢清凉或者随和一点东西:就像室女座所提问的有关于康拉德的事情一样,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说到康拉德…… 【别忘了,他在这件事情中可是货真价实地立下了功劳。】 阿瓦隆之主摇了摇头。 【无论是先一步派人,带走了那四个起义军,从而给安格隆留下了一个念想,并以此为诱饵,把他从战场上勾走,还是在最后一个起义军死后,在安格隆的情况出现转变的可能性之前,就以雷霆手段强行把他带了回来:他都的确是立有大功的。】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无论过程如何,现在的安格隆能够全须全尾地在我们的手里,这就足够了:这必须是康拉德的功劳,他就是帝国的功臣。】 【而且……】 【在努凯里亚上,我可是把有关于安格隆的事情,几乎全部托付给了康拉德负责:如果把努凯里亚比作一场战争的话,我的这個诺斯特拉莫兄弟,就相当于是单独负责指挥一整条战线的巨擘,而且他真的把自己分配到的每一个任务,都完成的干净利索。】 【这样的功劳,足以让他争取到在我这里自由撒泼一段时间的豁免权了,他自己也是知道的:等着瞧吧,等到我们离开了努凯里亚之后,这小子在我面前,就又会像以前那样老老实实的,乖得跟一条太空野狼似的。】 蜘蛛女皇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会容忍他:就像帝皇会容忍我一样。】 “所以……这算是一种交易?” 【是奖励。】 原体眨了眨眼睛。 【毕竟,我也不需要真正地付出什么东西。】 【而且康拉德也的确配得上这份奖励:别的不说,就他领着他的子孙们忙前忙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模样,不比那个全程蹲在自己的战舰上,除了搁那傻站着,什么都不做的老混蛋强么?】 “……” 【怎么了,阿尼亚?】 “嗯,我只是在想……” “也许康拉德对你出言不逊,其实是一种……家族传统?” 【传统?】 摩根轻哼了一声。 【我可没听我的那位基因之父问候过他的基因之父,我甚至不确定我们的伟大的人类之主,到底是不是胎生的:说真的,像帝皇那般强力的人物,你是很难想象他也像正常人一样拥有父母的。】 【帝皇大概率也是一个基因原体型的孩子:没爹没妈的。】 “嗯,也就是说……” 室女座思考了一下。 “康拉德其实是跟你学坏的?” 【……】 “咚!” “哎呀!” #摩根号使用了【文胸】# #摩根号击沉了室女座号# 【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去给我拿条干浴巾来。】 “唔……好的好的。” 室女座的应和伴随着她细碎的脚步声,在装点着银色圆日的雪白瓷砖上渐行渐远,宛如空谷中回荡的夏日闷雷。 而在她的身后,阿瓦隆之主先是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在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消失后,她才低垂着眼眉,随手解开贴身的亵衣,挂在了胜利女神像那展开的双翼上,迈步到大理石的阶梯上。 原体先是试了试水温。才以右脚为先,滑入了清澈的池水中,荡漾的波纹则顺势拖走了距离阿瓦隆之主最近的两朵蓝色睡莲,直到其中的一朵被原体的脚趾抵住,稍稍用力,勾了回来。 蜘蛛女皇抓住了这不幸的池中之物,一边拨弄着那蓝色萼片背面的墨紫色斑点,一边在轻声的困惑中自言自语着。 【嗯……所以……】 【我把康拉德,教坏了?】 —————— “不过,我还是对一个问题感到了困惑,母亲。” 【说吧。】 “……先等一下。” 室女座突然皱起眉头,她侧过了脑袋,抬起了一条胳膊,又两根手指捏住了腋下那勾勒着皮肉的筋线,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番:在上缴了那份干浴巾之后,基因原体的大女儿需要从旁边的储物柜中专门找到一套连体的泳衣,才能进入阿瓦隆之主的私人浴池。 毕竟,摩根的浴池对于室女座来说,和泳池没什么区别:虽然即使把她扔进了真正的大海里,这个结合了两位基因原体的心血,同时经历了摩根长达二十年,不间断地进行升级改造的星辰侍女,也能以超过六十千米每小时的速度,游向最近的岸边就是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水中美人鱼小姐,在游到她的基因之母身边的时候,依旧要充满敬畏得靠在母亲的一侧,提出她的疑问:这个疑问伴随着舷窗外面,那个已经彻底化为了死地的努凯里亚。 “既然我们已经确定,努凯里亚上的一切都是血神的阴谋,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向这个世界下达灭绝令呢:如果血神的视线已经伴随着失败,而转移回到亚空间的话,这个世界本身不就没有什么值得我们毁灭的地方么?” 【你想知道原因?】 原体斜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唔,倒不如说我有点奇怪。” 室女座挠了挠耳侧。 “如果努凯里亚上的一切都是血神的意志所造就的话,那我们又为什么能从上面获得这么多的造物与科技:如果不是的话,那上面那些人又为什么会消失呢?” 【因为诸神对于现实宇宙只能进行引导,而非创造。】 摩根一边回答,一边慢慢地沉入了池水之中,她的肩部倚靠在了特制的软垫上,皮肉里传出了噼噼啪啪的骨头声响,散落的银色发丝则是飘散开来,有的伴随着水流的波动而起起伏伏,其余的则是依附在了那两只油光水滑的竖琴海豹幼崽的身上,任凭它们相互碰撞,宛如湖面上的两轮圆月。 室女座的目光在无意中划过了这两只海豹幼崽,也变得幽怨了起来:这两个被原体养在脖颈下,膘肥体壮的【小家伙】,任何一个都要比室女座的脑袋还大:唯一能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枕在上面的时候的确是很舒服的。 直到涌起的浪尖开始拍打她的锁骨时,原体才停止下沉,一边用眼神示意她的女儿去取放在旁边的热毛巾,一边将那些湿润的发丝别到耳后,嗓音轻巧地阐述那些刚刚懂得的道理:这些道理是她在努凯里亚上当最大收获。 【听着,阿尼亚。】 【像血神这样的存在,能够凭借它的意志来影响现实宇宙,比如说让那些高阶骑手们,因为种种原因而发明、找到或者传承诸如屠夫之钉与麻药这种东西:但这些东西既然本身就在现实宇宙中存在,那它们自然不可能因为血神的视线转移,再凭空消失了。】 “那么,为什么那些努凯里亚人就可以凭空消失呢?” 室女座将折叠好的热毛巾放在了原体的额头上。 【这涉及到了魔域,以及诸神在现实宇宙的投影,不是几句话就能讲明白的事情,也不是伱需要记住的事情:记住,阿尼亚,如果你遇到了你无法理解的,有关于亚空间的事情,那就别再多想,思考也会带来危险的。】 “好的。” 室女座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因为摩根的话语而失望:毕竟,她本就不是星辰侍女中,负责亚空间方面的专员,再说了…… 以努凯里亚的情况,出现一些不合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才是合理的吧? 【知道就好。】 原体仰起头来,闭上眼睛,惬意地享受着。 【别去细究那些努凯里亚上的奇怪事情,甚至不要去在意这个世界本身:就像我虽然从努凯里亚上得到了诸多高深的科技,但我并不打算大规模地使用它们,这些图纸会成为我与铸造世界进行交易时的完美筹码,仅此而已。】 【至于努凯里亚本身。】 原体笑了一下。 【灭绝令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们选择摧毁它:无论它因为血神的冷漠,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在此之前,我们都要用灭绝令,来彻底摧毁它。】 【不为别的。】 【但求心安而已。】 【努凯里亚这个世界是否是虚无的并不重要:在将它与安格隆的联系尽数斩断后,让它彻彻底底地消失,才重要,反正,帝国家大业大,也不差这点灭绝令,更不差这么一个奴隶世界的资源。】 【生命是帝皇的货币,但有些时候,我们就是得一掷千金。】 这豪横的言语从阿瓦隆之主的口中流出,象征着话题的终结:当摩根抬起手来,打了个响指,灵能的气息便在整个房间中喷吐着奶白色的烟雾,遮掩住了弦窗外那个暗淡的努凯里亚的时候,原体对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儿兴趣,也烟消云散了。 安格隆的母星将会被摩根和她所在的帝国彻底遗忘:也许就连山之子和战犬军团,都不会在未来的时光里留念这个地方,他们没准会成为一个独特的,缺少了自己军团母星的军团。 就让它成为过去吧,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想法决定了基因原体接下来的举动:她用一个响指启动了房间里的虚层幻影,让它们在浴池的上空调整着自己的光泽,最终形成了笼罩住整个浴池的天窗,而在这层天窗外面,奶白的浓雾最终吐出了漆黑的夜色与鹅毛大雪。 它们当然是虚假的:但足以以假乱真了。 躺在温暖的泉涌中,抬头看向宛若真实的天窗,以及那飘飘扬扬的一夜落海棠,倒也的确有几分让人心旷神怡的意境:只不过这虚假的东西终究代替不了现实,看上几分钟便会让人感到厌烦,对于基因原体来说,这也不过是给自己和自己的女儿进行放松时,所准备的几个背景板之一罢了。 比起这个,摩根其实更喜欢那个【甜点军团】背景:用甜甜圈和起司蛋糕垒成的战犬泰坦,是壮观到了能让人流口水的存在。 不过现在,雪夜是更好的:她们需要的是休息,美妙的休息。 摩根喜欢休息。 每当这个时候,她和室女座就什么都不用做:前者不是日理万机的基因原体,后者也不是基因原体所依赖的行政秘书,她们可以如同普通的血亲母女一样,额头上放着温热的毛巾,身后的台阶上则是摆放着凉茶和苹果饼,就这样肩并肩地倚靠在荡漾的泉水里面,看着那升腾的热气,与在热气中若隐若现的各色睡莲,在惬意中,随意地聊点即兴的话题。 至于说,为什么在原体都能感觉到【温暖】的水域中,居然还能生存着睡莲:这些被铸造世界瑞扎的生物贤者们特意搞出来,献给原体作为礼物的所谓睡莲,甚至能够在荣光女王级战舰的锅炉房里面茁壮生长,谁又知道它们内在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摩根现在很需要这种惬意的时光来作为休息,因为她其实非常地清楚,安格隆的事情远远算不上是解决了:努凯里亚上的战争再怎么操劳人心,也只是让安格隆暂时摆脱了血神的影响而已,如果想要山之子彻底的安全,那么摩根还要再奋斗一段时间呢。 大概是……几个月? 毕竟,塔拉辛所带来的那些死灵技术,原体如果想要吃透并逆向仿造的话,即使有帝皇的帮助,也不是一个多么简单的事情:几个月的研究时间,只是摩根内心中最乐观的估计而已。 趁现在,能休息就休息:她以后可有得忙呢。 【……】 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嘲地摇着脑袋:明明说好了要休息的,她怎么又不知不觉地开始想这些工作的事?真是自欺欺人的操劳命。 原体在内心中唾弃着自己,不过,在她身侧的室女座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在亲昵地搂住了母亲的肩膀,并倚靠在了胖胖海豚的宣软之上,小憩了一会儿后,室女座睁开了眼睛,她的手指敏锐地觉察到了基因之母的皮肤比起上一次泡澡的时候,似乎变得粗糙了不少。 仔细一想,这段时间的摩根的确是缺乏保养的,她化妆室里面的224种瓶瓶罐罐已经被关入冷宫很久了:虽然慵懒的阿瓦隆之主之前就不是经常用它们,但她也很少像现在这样,长时间地不加打扮,纯靠着【生来完美】的灵能特效来强撑自己的外在形象。 从这一点来说,摩根倒真不像是一个女性:不过也是从这一点来说,她又真的挺像是一个帝皇的女儿,而不是某些儿子。 “母亲。” 室女座抬起了头,她的手指顺着原体的锁骨一路翻山越岭,最后摁了摁那翘起的弧度,在确定了内心中的猜想,便向她的基因之母发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要不要抹一下护肤膏?” 【暂时没心情。】 摩根轻哼了一声,她正沉醉在温暖的热气里。 【再说了,这种东西,单独地抹一次也没什么用。】 “可我们最近进了新货。” 室女座瞥了一眼那占据着半面墙壁的化妆品储藏柜:那扇墙壁的另一面则是无比巨大的落地镜,这镜子同时也是一个灵能的产品,让原体站在其面前,就可以看到【曙光女神号】上的任何角落。 室女座便接着怂恿。 “那是几个月前,萨拉玛斯星区呈上的贡品:据说这款护肤膏的原材料只来自于该星区里一个特定的死亡世界,而它的效果好到了可以让一个欧格林的皮肤,变得和一名帝皇之子一样的丝滑。” 【……那就试试吧。】 摩根乐了一下:她显然是不怎么信室女座的说法的。 【不过,你先把我的那份披萨拿过来,我有点饿了。】 “好的。” 室女座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在空中翱翔的雨燕一般,于湿滑的瓷砖地板上来回腾跃,飞快地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护肤膏被她夹在了腋下,至于那份披萨,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直接将那特大号的餐盘放在漂浮于水面上的胖胖海豚的身上就可以了:原体在泡澡时一向就是这么吃的,放的向来很稳,甚至可以同时放两个,再加杯茶。 就这样,室女座一边搅动着怀里的护肤膏,一边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基因之母喧完了整份披萨,有些激动地期待着帮她的母亲抹护肤膏的时刻:室女座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脱摩根的视线,当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迎接她的就是阿瓦隆之主笑眯眯的瞳孔。 【怎么,阿尼亚?】 【你想亲自给我抹吗?】 原体的问询得到了她的女儿故作天真地眨着眼睛,室女座凑到了自己基因之母的身旁,异常乖巧地蹭了一下摩根的肩膀,发出了无声的请求:而原体则是不轻不重地赏了她一个脑瓜崩。 【也不想想,小家伙,你才多大,我又多大:我记得我在制造你的时候,因为材料不足,以及初次设计的原因,最后设计出来的净身高也就是147cm。】 【你甚至没有我的腿高。】 原体敲了敲自己的锁骨,言语中不无得意,说罢,就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一样,摩根在泉水中调整着坐姿,然后一条腿在水平面之下稍稍用力,便轻而易举的将室女座给托了起来:当室女座的两只脚都悬浮在空中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的大腿根部,却依旧隐藏在了身体与水面的阴影之中。 【你看。】 原体得意洋洋地,将自己女儿的白净握在了手里:它甚至没有摩根的掌心大。 【我终究是一名基因原体,虽然不如四米多高的庄森或者是荷鲁斯,也不如那个全副武装后几乎要达到六米的伏尔甘,但我依旧是三米多高的巨人,就连我的大腿和小腿加起来,也有两米多长,差不多是整个身高的三分之二……】 “是64.56%,母亲。” 室女座开口,纠正了原体那模糊不清的数字。 【……嗯?】 摩根眉眼一挑。 【你怎么知道这个?】 “你忘了么。” 室女座点了点她的脑壳。 “在你刚刚与破晓者军团团聚的时候,帝皇的医疗部门曾经对你进行过一次全方位的检查,其中就包括各项身体数据:虽然体重那一栏被你亲手抹去了,但是其他的数据在我这里都是有备份的。” 【……】 摩根仰起头,轻哼了一声。 【那……我倒是忘了……】 【好吧,跟我说说,我的阿尼亚:你都记录了哪些?】 原体的声音并不严肃,这是最基础的好奇,倒是她的大女儿在被放下来后,汇报着这些身体数据的时候,本能地板起了脸,看起来就像在汇报着什么机密文件。 “基础身体数据的话,我的记忆列阵中是这样记载的:排除掉您作为灵能原体,能够随意改变外貌的特殊情况,单单是您作为原体,原本的身高和各项数据,分别是这样的……” “身高为320.44cm。” “其中,从脚趾到肚脐的高度为206.89cm。” 【嗯,也许会比我的那个九头蛇兄弟高一点。】 摩根笑了笑。 “至于胸围和下胸围,则分别为165.08以及134.45。” “腰围是108.48。” “臀围则是172.68。” “这些的单位都是厘米。” “还有脚码:您当初定制的铁靴是六十六码的。” 【……危险的数字。】 “也许,只是巧合?” 【不,我情愿把这视为某种危险的“凑巧”。】 摩根眯起了眼睛。 【这样吧,阿尼亚:在我们完成努凯里亚之行后,你就去把我所有的靴子都给扔了,换一批六十七码或者六十八码的来。】 “……扔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嗯……我只是觉得……” 室女座迟疑了一下。 “与其扔掉:我们是不是把它们送给破晓者们,更有性价比?” 【……】 蜘蛛女皇眉头一挑。 【你怎么跟康拉德学的越来越变态了,阿尼亚,以后别再和这种闹他的坏孩子混在一块了:连康拉德都不会要我用过的牙具桶,或者穿过的靴子什么的。】 “其实会的。” 【……哈?!!】 “他……他那这些东西和你的破晓者做交易。” 【……啊?什么?】 “康拉德负责供货,你的子嗣们则是请他吃饭。” 【……】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其实,在不久,阿瓦隆上的天后座给我发了条汇报。” “她表示,留守在阿瓦隆的马歇尔连长正在和军团议会们商议,在阿瓦隆的卫星上建造一座教堂,大概会占地二十万平方米,能够同时容纳几十万人:不过呢,因为那颗卫星属于军事卫星,所以上面除了破晓者及其仆从人员之外,其实没有任何常住人口。” 【……所以呢,这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么?】 “您知道那座教堂叫什么么?” 【……】 “它叫:我们伟大基因之母神圣又高洁的起居室之投影。” 【……】 “对了,根据调查,你每次请破晓者们吃饭,亲手给他们盛饭的碗以及装菜的盘子,在被他们带回去后,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送到那座教堂里面:它们已经累得差不多有伏尔甘那么高了。” 【……】 【所以呢:难道他们会把那些盘子重新舔一遍吗?】 “不,他们正在把那些盘子和碗以奇怪的方式堆砌起来,当日光从教堂的天窗上照进来的时候,这座雕像就可以在地面上投影出您给他们盛饭时的样子。” 【……所以?】 “然后,留守在阿瓦隆的破晓者们,每当餐食时间,都会聚集在教堂里的这个房间里面,一起围绕在你盛饭的这个投影旁边……” “然后:看着它……下饭。” (本章完) 第450章 某位从容、慷慨且健谈的人类之主 “……下饭?” “……” “哦,是的,围着你的雕像来进行连队日常的聚餐,他们的确会这么做:不少的破晓者连队都慢慢地诞生了这样的传统,那些散落在外的驻扎部队们尤其如此。” 面对着蜘蛛女皇的询问,索勒纳姆斯的霸主先是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它的视野在原体那淡然的面容与尚且沾着水珠的盘发上扫过,先行确定了这不是什么严肃的话题。 接着,这位原本正在喜滋滋地打量着手中清单的太空死灵,先是默不作声地将他手中那份长到已经垂直地表的清单收了起来,才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向着坐在玻璃小桌旁,翘腿饮茶的基因原体,讲解着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想你应该记得,第二军团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一种传统:在你还没有与他们重聚的时候,这些破晓者就有着时不时地,召开一次内部集体会议的习惯。” 塔拉辛的双手交叉着,背在了身后,那由金属引擎所驱动的话语中充满了权威:在有关于破晓者军团的古老传统方面,塔拉辛的话语甚至比【曙光女神号】内部,那些游走的扫地僧们的观点,还要更具有可信度。 要知道,【破晓者军团的技术军士塔拉辛】可是索勒纳姆斯之主在潜入新兴的人类帝国时,所使用的第一个假身份,在他的无数收藏中,甚至有着一张雷石教堂被摧毁前的清晰照片:而仰仗于太空死灵那几乎达到了物理宇宙间巅峰的科技水平,无尽者的这个分身也几乎能够清晰地记住他经历过的每一件有关于第二军团的古老过往。 而这,也是它能够待在摩根身边,作为阿瓦隆之主最重要的顾问之一的主要原因:它的丰富阅历和偏向【守序中立】的属性,让它成为了行走的百科全书。 而当塔拉辛摊开双手,向着摩根讲述那一个世纪之前的历史的时候,那用金属的腔调所描绘出来的故事,也被它高深的技巧勾勒地惟妙惟肖: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有关于艺术与历史的领域,无尽者永远是值得被尊重的人物。 “这个传统古老到了破晓者军团刚刚被建立的那一年:就像我们都知道那样,破晓者是仅次于暗黑天使的古老军团,所以在他们刚刚成立的时候,人类帝国还远没有这样强大,当时,帝皇的领土只能以喜马拉雅山脉为核心,最远波及到乌拉尔或者太平洋中心一带。” “那时的破晓者军团作为一支机动力量,经常要在各個战线中东奔西走,他们缺少固定的后方或者可靠的补给线,甚至没有规律的作息时间:所以,他们在不间断的战争中,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当一场战斗结束,作战部队能够稍稍微休整的时候,所有的参战人员,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会围坐成一圈,将盛满了食物的大锅放在他们中间,在进食的同时进行一场联谊的会议,用以增进同袍之间的感情,以及缓解长时间的战斗所带来的精神压力。” “这个传统在其出现的一年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军团,而且比起其他的阿斯塔特战士来说,你的子嗣们似乎更重视【餐食】这个概念:也许是血脉的影响也说不定。” “不过在这里,我不得不说一句题外话,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大锅饭】的概念,相比于同时期的暗黑天使,第二军团对于集体的归属感明显更强:虽然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在大远征的早期陷入分裂,但是这种聚餐的传统却延续了下来,一直到了今天,也依旧存在。” 【你是指:那些篝火晚会?】 原体抿了一口茶,她的眉头稍稍皱起,不知道是因为塔拉辛的话语,还是因为杯中的茶水,有些不太符合她的口味。 “差不多。” 索勒纳姆斯之主点了点头。 “像是篝火晚会,大型的俱乐部活动,以及那种由几个小队又或者是一整个连队组织的茶会,都是这种传统的延续:不过在你亲自组织的主力舰队里面,这种传统表现得并不明显,这也是你一直以来毫无察觉的主要原因。” 【所谓的灯下黑?】 基因原体抬起了一只手,五指并拢,抚摸着自己的右下颚:她的大女儿说的果真没错,这种润肤膏不仅效果好,见效也很快,上面也没有什么来自于亚空间的异味,属于银河系的鬼斧神工。 “算不上灯下黑。” 塔拉辛摇着头,它的声音一直都携带着某种笑意,看起来对于和帝皇的谈判结果,索勒纳姆斯之主无比的满意:这反而勾起了蜘蛛女皇的好奇心,毕竟她可不相信她的基因之父会在这个异形的面前,突然变得如此慷慨。 “其实,我们可以这么想。” 塔拉辛的金属手指在半空中缓缓地画着圈。 “摩根,你知不知道,在伱的曙光女神号上,有多少座由那些凡人辅佐者们所建立的,公营或者私营的餐厅:在这几年里,它们如同雨后春笋般长了出来。” 【二十三个。】 摩根只是眨了眨眼睛,就迅速地给出答案。 【不过,就在前段时间,我又批准了三个。】 “是啊,二十六个。” 塔拉辛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注意过,几乎每隔上一段时间,这些餐厅中的某一座就会被你麾下的某个连队,或者是来自同一个连队中的几个小队包下来,进行一场大规模的聚餐?” 【……所以……】 【连队团建?】 “就是这样。” 无尽者点了点头。 “很多时候,这样的连队团建聚餐,也会邀请来自于其他连队的成员,从而发展成一场较大规模的联谊,甚至会一时兴起,进行一些小型的竞技比赛,又或者搭建起一座公共性质的跳蚤市场:你在这种市场里面,甚至可以看到来自于不同的凡人辅助军部队的战士,在推销着他们的战利品,又或者是各自家乡的土特产。” 【……】 原体挑起了眉头。 【所以,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上,已经出现了黑市?这可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好消息!】 “……” 阿瓦隆之主的话语中那一闪而过的冰冷,让在远处准备着糕点的室女座脊背一凉:与之相比,无尽者的表现就要淡然许多了。 “不,没有这么糟糕。” 塔拉辛摇了摇头,它的话语带着不可否认的权威性。 “那更像是一种带有联谊性质的以物易物,或者说同好会:我经常会光顾这样的跳蚤市场,这样的市场既没有准确的举办时间或者举办方,也没有一般等价物,交易的双方也只是对于对方拿出的收藏品或者土特产感到满意而已。” “很多时候,如果许诺一个人情或者和相谈甚欢的话,对方是会把东西白送给你的:而且这些所谓的战利品或者土特产,除了收藏的卖点外,其实也没什么价值。” “我在那里交易过几次,一般来说的话,那些凡人辅佐者们会向与他们交易的阿斯塔特战士,要一些零碎八碎的小物件:比如说,要求阿斯塔特们为他们雕刻一件兽人或者灵族的头骨骨雕刻,又或者是想要一顶用旧的动力甲头盔,以及那些著名战士的签名什么的,这些往往会被他们当做送给自家亲属的礼物,又或者是退役回乡时,所会携带的纪念品之类。” “至于你所担心的黑市,坦白来说,我的其他分身在很多军团的战舰,甚至是荣光女王上,都见过黑市的存在:他们的凡人仆役在战舰底层上的生活环境,是你难以想象的,那里自然而然会成为黑市滋生的土壤,但在你这里,我倒是只见过这种诙谐的跳蚤市场。” 说到这里,无尽者甚至还微笑了一下:胸膛中的微笑。 “毕竟,你对于麾下凡人的管理是我所见过的所有基因原体中,最奇特的一个:你不仅会要求你的子嗣和凡人仆役们,定期对战舰的底层空间进行大清扫,而且对于那些底层的凡人水平的管理方式,也是非常的……” “嗯……人性化?” 【……人性化?】 面对原体的困惑,无尽者只是稍微的歪了一下脑袋。 “最起码在你的主力舰队中,哪怕是对最底层的凡人水手,都会有的人身保险、学习基金、以及重伤退伍后专门的养老星球:你不会觉得这种待遇,会是人类帝国中的平均水平吧?” 【……】 【最起码,我相信基利曼,多恩或者圣吉列斯的舰队,在这方面应该会做得很不错:我也相信我不会代表着最好的水平。】 “……” 原体的话语只是换来了索勒纳姆斯之主的沉默以对,在那张无悲无喜的金属面容上。居然神奇地浮现出了一种纵容的无奈:当它再次开口的时候,塔拉辛选择越过这个话题,将两人的谈话重新调拨到破晓者的身上。 “说回破晓者:就像我刚刚所提到那样,这种时不时包下一个餐厅所进行的团队联谊,就是聚餐传统的一个体现,但除此之外,其实还有被你忽略的一件事情。” 无尽者看向了原体。 “你看,摩根:你习惯于邀请那些战争中的功勋小队,来与你共进晚饭,这种奖励在阿斯塔特们看来无疑是至高的荣耀,其在某种意义上也替代了团队聚餐的作用:在你主力舰队的这些战士们,只需要在战场上努力奋战,就可以得到所有人与原体共进晚餐的荣誉,这在某种意义上,让他们对于古老传统的依赖性有所减轻。” “但是呢,那些恰好在地方上进行驻扎或者轮值的,不在你的主力舰队中的战士,可就没有这种待遇了:所以,这些连队对于聚餐的传统传承得格外好,据我的观察,有些集中驻扎的连队,甚至做到了日常每一餐都是集体聚餐都地步。” “而当那些主力舰队中的战士能够与基因原体共进晚餐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的时候,这种荣誉的缺失感自然就会促使他们对于自己的聚餐做出改变:仅仅是围绕着篝火或者大锅旁边已经不够了,那么围绕在基因之母的雕像四周,不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讲到这里,无尽者重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而它面前的基因原体终于放下了茶杯,这短暂的下午茶伴随着这个下午茶小故事的结束而结束:就像塔拉辛之前所感觉到的那样,摩根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多么严肃的事情,她全当这是一项军团内的奇闻。 但塔拉辛若有若无的呢喃,却让原体警惕的起来。 “这没什么可担心的:最多也就只有一个小问题……” 【……小问题?】 原体眉头一挑。 【是什么?】 “嗯……” 塔拉辛有些迟疑。 “怎么说呢:无论是在曾经的俱亡者社会中,还是在你们人类尚且停留在泰拉上,无法进行太空旅行的社会早期阶段,这种围绕着被崇拜者的雕像,进行集体聚餐与联谊的活动,其实都可以理解为一种重要的……宗教仪式?” “换而言之:你听说过圣餐、主餐或者祝谢餐么?” 【……】 原体迟疑了。 “不过,既然你们这个国度所推行的是所谓的帝国真理的话,那么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地方:我们总不用担心一万年之后,这种围着你的雕像进餐的行为,会成为某个宗教重要且不可分割的仪式吧?” 【那的确很可悲。】 原体笑了笑,瞳孔之中却没有多少的笑意,她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塔拉辛的身边。 【只是稍微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我就能预想到我的那位基因之父的脑壳变成开水壶的样子了:帝皇肯定会气急败坏的。】 “我觉得不会。” 对于摩根的笑谈,塔拉辛反而是严肃地摇了摇头。 “恕我直言,我刚刚就在帝皇幻梦号上,与你的那位基因之父进行了一次漫长的谈判:你也可以理解为一次愉快的交易,通过这次交流之后,我对他的感官,可以说是大为的改善了。” 无尽者言之凿凿。 “相信我,你的基因之父的内在其实是一位从容、健谈、慷慨且富有领袖魅力的君王,他是任何文明都会渴求的完美领导者:如果他生在几万年前,而且是一位俱亡者的话,那我一定会支持他,成为整个俱亡者种族的领袖的。” 【……】 塔拉辛那无比自信的话语,让原体陷入了沉默。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基因之父的确具有些许领袖魅力,只不过:从容、健谈与慷慨?你的哪只电子复眼,能从帝皇的身上看到这三个字儿的影子? 摩根没有问出来,但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像塔拉辛出卖了其内心中的困惑:对此,索勒纳姆斯之主只是稍微地展示了一下它手中那份能够垂到地面上的清单,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阿瓦隆之主能够感受出来这是一笔怎样的财富。 无尽者在笑。 “最起码,你的基因之父出手相当阔绰,与他做交易无疑是一件让人畅快的事情,他非常擅长酣畅淋漓的利益交换,又或者是最专业的商务谈判:我相信我们两个人都得到自己最满意的结果。” “更不用说,他的大多数承诺都是当场支付的:帝皇幻梦号上的宝库比我想象的还要丰富,我甚至觉得,我可以赠予那艘船一个【小索勒纳姆斯】的名号。” 说到最后,塔拉辛甚至得意洋洋地在摩根面前展开了一道巨大的电子投影:投影的另一端是一台极为精妙的古董,上面不仅有着鲜亮的双头鹰,甚至有着一串由帝皇亲笔的签名,只不过这台古董上面的某些气息,让阿瓦隆之主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在摩根的耳边,索勒纳姆斯之主的话语久久地回荡着。 “甚至,在我们的这场成功的商务谈判结束之后,为了感谢我们在这场谈判中的合作愉快,你的基因之父将这台从神圣泰拉上挖掘出来的,拥有着至少几万年历史的宝贵遗物:一口诞生于人类早期文明中的大钟,无偿送给了我当礼物。” “你看到那行字,就是他亲自签在上面的名字,他还希望我能够将这口大钟放在索勒纳姆斯博物馆中最重要的展览柜上:我当然会这么做的,它拥有这样的价值,我会把这口帝皇之钟,放在我那些最珍贵的收藏品的行列之中。” 【……】 无尽者得意洋洋,无尽者滔滔不绝,无尽者看向它获得的礼物时的神采,堪称是眉飞色舞:毕竟对于塔拉辛来说,这可能是它的漫长人生中,所获得的极少见的,真正意义上的礼物。 而在它的身边,基因原体只是目睹着这帝皇的礼物:尽管隔着厚重的电子投影,但摩根作为帝皇的女儿,依旧是一眼就能看出这口大钟的所谓【真谛】。 于是,摩根眯起了眼睛,嘴唇稍稍勾起,竭力让自己的面容遏制下内心中的笑意。 【好吧,我的朋友。】 【恭喜你。】 【也请你把这个礼物……】 【放进你的索勒纳姆斯博物馆的最深处吧。】 【就像帝皇说的那样。】 【……】 原体停顿了一下,她的良心略微挣扎了一瞬,便被其内心中那无穷无尽的恶趣味给压了下去: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此的恳切,任何人都不会加以怀疑。 【相信我:这伟大的礼物肯定会给你莫大的惊喜啊。】 (本章完) 第451章 久违的父女谈话 +惊喜?+ +你是这么和他说的?+ 【是啊,手捂着我那颗隐隐作痛的良心,看着它欢天喜地地把那口要命的大钟,放进了它的收藏室里:说真的,我居然久违地感受到了心灵上的悲伤。】 全银河人类之主是在【帝皇幻梦号】这座虚空巨人最顶端的房间中,召见了他的女儿的。 这里可以说,是整艘帝皇旗舰上最尊贵的位置了,也自然是最安全的位置:它四周的墙壁和窗户都是坚不可摧的,甚至可以抵挡住其他荣光女王级战舰全力以赴的炮火覆盖,而通向这条堡垒的唯一一条通道,则是要经过藏匿着无数黑暗时代科技的防御阵列,以及至少八百名禁军随时警戒的华丽长廊,稍有风吹草动,还会有三倍于此的黄金卫士,在不到十息之间,便挡在他们主君的身前。 这个最尊贵房间并没有具体的名字,人类之主从未为它命名,但是在【帝皇幻梦号】上,它被简单地称为【头部】、【顶端】、又或者是【一号房间】:无论是其内在的装饰之豪华,还是其在功能上的重要性,都完全配得上这些独一无二的称号。 人类帝国的主君会在这个房间里面召见他最重要的属下、伙伴或者宾客们,于这处绝对隔音的华奢靡密室中,商讨那些能够影响成千上万个世界的议题:而自从大远征开始的那一天算起,能够踏入这个房间的访客也不过十指之数。 掌印者、牧狼神与瓦尔多作为人类帝国最重要的巨头们,都曾来到过这里,而剩下的那些访客则是完全藏匿了自己的身份,就连当时驻守在门外的禁军卫士们,因曾发誓必须遗忘掉他们的存在:这些禁军们同样没有资格踏进房间,甚至没有资格往里面稍瞥上一眼。 他们终究只是【卫士】。 也正因如此,在不少禁军卫士的记忆里面,蒙受帝皇召唤,而来到【一号房间】之前,并且毫无迟疑地推门而入的摩根,恰恰是仅次于那三巨头的第四位访客:只不过比起之前的那三位访客,这位阿瓦隆之主,要格外的无礼。 要知道,无论是掌印者马卡多还是禁军之首瓦尔多,他们在推开这座房间的房门时,都要站在那里停留片刻,深呼吸,调整着面见帝皇时的状态:更不用说那個刚刚走上了门前的红毯,就紧张地有些维系不住脸上笑容的牧狼神了。 比起这些前辈,摩根轻挑到了就差拿脚直接踹开这扇门了。 不过,人类之主倒是对此没什么意见,他甚至在摩根走入这座房间之后,毫无顾忌地立刻就将他的女儿召唤到了自己的面前,将正在做的事情袒露了出来:在帝皇面前的虚空投影里,正是那个忙忙碌碌的太空死灵霸主的身影。 于是,就有了人类之主和其女儿接下来的谈话。 +悲伤?为什么悲伤?+ 帝皇瞥了一眼摩根。 +悲伤于不得不帮我欺骗你的合作伙伴么?+ 【不……】 原体严肃的摇了摇头。 【我悲伤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原来这么好骗:一想到我居然老老实实地和它做了快二十年的生意伙伴,这其中莫大的利益损失,就会让我心生哀伤。】 +……+ 帝皇迟疑了一下。 +可是你也没吃过亏。+ 【赚的少,就是亏了,更何况我一点没赚:大亏特亏。】 原体倒是毫不迟疑。 +……+ 某位人类之主皱起了眉头。 +真不知道你这幅贪婪过度的嘴脸是跟谁学的,摩根。+ 【……】 在那一瞬间,蜘蛛女皇的面容变得非常有趣,那是一种将诸如诧异、鄙夷、以及惊悚等元素,倒进同一个大碗中,再用搅拌器充分摇匀之后,才会酿造出来的一个复杂的图腾:任何一种语言,都无法形容进原体此时的表情。 更无法形容她的心情,以及心中的波涛汹涌。 不过,人类之主并没有在意这些小问题,只见他的目光移开了面前的投影幻象,穿过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看想他的旗舰本身:毫无疑问的是,【帝皇幻梦号】绝对是超越了人类想象的极限,与其说它是一座战舰,倒不如说它是一座遍布了雕像和战争圣殿的虚空都市。 当那些鳞次栉比的华美建筑折射着恒星的光彩,穿过落地窗,照拂到了人类之主身上的时候,其与帝皇本身的光芒相映成灰,在这神圣的交错下,人类之主的任何一句话听起来都是如此的伟大。 哪怕,那是一句让摩根已经滚瓜烂熟的寻常教诲。 +听我说,摩根:太过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你和那些与你控制之外的个体进行交涉:无论是异形,还是值得认真对待的人类势力,甚至是亚空间,无论你是和他们在进行着交易,暂时的合作,甚至只是单纯的交涉,你都必须确保自己随时能够做到三件事情。+ 帝皇的话语是匀速的。 +第一,随时保证伱的思想是独立自主的:你永远要以第三方的视角来看待你与他们的交涉,那些存活了几万年甚至更老的个体,他们在谎言方面的艺术造诣,是我们难以想象的。+ +第二,永远不要让你自己立于危险的境地里:要么你的实力要胜过你的那些交涉对象,要么你拥有着能够从对方的突然袭击中脱身的绝对把握或者底牌,否则,绝对不要擅自行动,绝对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告诉我你的遭遇。+ 【可是……】 原体想要说什么,但她的基因之父却挥了挥手,打断了她。 +是的,我知道,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豪赌一把,我也是经常这么做:但我会这么做,不代表我认为这种行为是正确的,行动果决和孤注一掷可是两回事,你要分清楚它们之间的细微且致命的区别。+ +然后,还有第三点。+ 说到这里,帝皇停了一下,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直视他的女儿的眼睛:尽管,摩根只是一种必要的沉稳,来替聆听着人类之主口中这些也许没用,又也许对她大有用处的话语。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帝皇似乎叹了口气。 +在你与这些无法完全掌握的对象进行交易之前,一定要在自己的心里先行设计一个预期,以最细致的方法,排列出你想在交易中得到的东西:记住。这个预期可以作为一个上限,但绝对不应该成为你在交易中的下限。+ +尤其是在与那些亚空间的元素进行交涉的时候,你必须做好得到的东西远少于预期的准备:哪怕是血本无归,在与亚空间的接触中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心生贪念,绝对不要认为,你在这次交易中的收获,能够超过原本的预期,也绝对不要相信,你任何的灵光一闪,以及你所发现的,来自于亚空间的任何缺点:那些家伙能够看出你最渴望的是什么东西,但它们往往会把这些东西放在最后面的位置上,来吸引你一点点得踏过心中的雷池。+ +别得意,别冲动,也千万别贪婪:见好就收,你虽然在很多问题上的见解、能力以及观念都很让我放心,但你毕竟不是我,你没有能够与我比肩的力量,你做不到我能做到的那些事情。+ +别跟我比较,也别把自己想象的太强,太聪明了。+ +……+ +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 在讲述的最后,人类之主陷入了一段久违的沉默之中:他似乎在担忧,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语能否起到相对应的作用,毕竟,他的女儿的确非常的得力,有太多的理由在这个问题上不屑一顾了。 但是,让帝皇稍稍感到宽心的是,他并没有等待太久,便听到了伫立在他身后的摩根微微鞠躬,言语中是让他欣赏的严肃。 【我明白。父亲。】 原体并未停顿,当她直立起腰身的时候,她便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心中的那句怀疑:这句怀疑伴随着帝皇的告诫而出现,现在,已经差不多是格肯定句。 【所以,是我在努凯里亚上的一些行动,让您心生不安?】 原体悄声地询问,而面对这个问题,帝皇缓缓地转过身来:他那双神圣的瞳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子嗣,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他的声音中似乎包含着某种笑意。 +你总是这么的聪明:又或者说,一点就透。+ 【因为我的碌碌无为。】 原体只是笑着。 【从一开始,我所做的事情就只有区区这么几件,其中大多数更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在那些值得您看一眼的大事情中,稍微挑拣一下,我便能得到答案。】 +……+ +这种假惺惺的做态,一直以来都是你的习惯吗?+ 【大多数情况下,是的。】 原体点了点头:摩根的笑容是那样的标杆化,让人类之主挑不出来任何的毛病,却让人类之主感到了莫名的厌恶,但帝皇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再一次地转过了身去,似乎不是很适应和自己的女儿面对面进行谈心。 他的声音是悠长的,也是非常突兀的,他生冷的将话题调拨到了那颗已死的世界上:伴随着又一段沉默之后,人类之主似乎不打算再在摩根面前,进行更多的父慈女笑的假模假样了。 他叹息了一声。 +跟我说说,摩根:与亚空间的神明进行正面的对峙,并且在这些神明手中获得胜利的感觉,让你觉得怎么样?+ 【你想听真话吗?】 +……当然。+ 【恐惧。】 原体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反而是帝皇面对这个答案时,很是迟钝了一下,他沉默了一秒,才有些不可置信的,接着发问到。 +恐惧?+ 【是的。】 +这场胜利,这场达到了目的的胜利:让你感到恐惧?+ 【正是胜利,才让我恐惧。】 原体眨了眨眼睛,当她的基因之父转过头来,与她进行瞳孔上的对视的时候,摩根只是沉默的看向了帝皇的瞳孔:她在帝皇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瞳孔的倒影,那是令人类之主不得不点头的诚恳。 摩根并没有说谎,她的话语就是就是内心中的真言。 【我感到了恐惧,父亲:因为正是在努凯里亚上,因为正是在与那位鲜血之神的对弈中,因为在正是在这场胜利的阴影下:我才真正的觉察到了,我与那些亚空间神明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差距。】 +差距?+ 【是的。】 摩根点了点头。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胜利到底是怎么来的:我清楚的记得在抵达努凯里亚前,那长达几个月的冥思苦想,和那多达上千份的废弃计划:它们中的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摩根走向末日的可能性。】 【我也清楚的记得,我是如何在抵达努凯里亚前,不惜一切代价的拉拢着我能拉拢到的一切力量,无论是来自于您的帮助,还是来自于康拉德的助攻,以及予异形的深度合作,还有那些亚空间神明在暗中的帮助,甚至要加上安格隆自己在最后关头争了一口气:这些步骤中但凡少了任何一步,我都不可能在努凯里亚上获得胜利。】 【而且,这些力量也都不属于我自己,我只是花费了不同的代价把他们聚拢到了一起,我也无法代替其中的任何一部分:但凡我缺少了任何一环,我都只能在鲜血之神的面前吞下失败的苦果。】 【但这些,还不是让我最为恐惧的地方?】 原体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是久违的苦涩。 【最让我恐惧的是:即使是在我动用了一切手段,并且得到了命运的眷顾的情况下,我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屏蔽血神的力量,也仅仅是利用那些我无法控制的,其他神明的力量,来对抗血神,如果不是亚空间诸神本身就深陷于自相残杀的漩涡中的话,我的计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的。】 【血神那认真的一击,就足以将我的沙堡踩碎:在等待您到来的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我的确感到到了这种窒息感。】 【也就是说,我的整个计划都是建立在祈求和侥幸上的:祈求来各种各样我得不到的力量,祈求那些神明自己的矛盾,祈求血神不会在这个世界上孤注一掷的展现所有的底牌,像这样的胜利,能够带给我的,也就只有恐惧了。】 【难道还能是骄傲么?】 【也许在外人看来,我是击败了血神,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把整个努凯里亚变成了一下锅煮沸的汤,而血神并不愿意冒着烫伤自己的代价喝下去而已:如果他愿意付出一些代价的话,他甚至可以把我也吞入腹中。】 【这一切都是如此清晰,我愈加回忆,愈加推演,他就愈加让我恐惧:就像是那些物理学的学者们比那些物理学的爱好者们,更能理解那些物理学大师的强大一样,当我站在山巅,当我直面过诸神,我才能理解诸神的强大所在。】 +……+ 【就是这样,父亲,如果你想知道努凯里亚上的胜利,对我有了什么样的改变的话,如果你在担心我会因为这场胜利,而变得骄傲的话,这就是我的答案:它除了让我更加感觉到自己的弱小之外,并没有什么更多的作用。】 +……+ 在摩根的侃侃而谈面前,帝皇只是伫立在了那里,背对着他的女儿,陷入漫长的沉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的问题才慢慢地飘过来。 +那么……+ +如果再来一次,如果将时间调拨到努凯里亚之前,如果在血神知道你要做什么情况下,再让你踏上努凯里亚的土地,让你把你的兄弟安格隆给拖回虚空中。+ +你会再来一遍吗? 【……】 【听起来像个死局,父亲。】 摩根只是沉默了一下,便又笑了一声。 【不过……】 【为什么不呢?】 【我当然会去了。】 帝皇眯起了眼睛:他似乎很快的笑了一下。 +你不是感到恐惧么:这一次的胜率可是更低的。 【是啊,我知道:我当然对此感觉到了恐惧。只是……】 【我并不厌恶它。】 摩根微笑着,她的笑容中透露着一丝诡异的元素。 【毕竟……】 【恐惧。】 【战栗。】 【冷汗直流。】 【咬紧牙关。】 【在内心中的胆怯和眼前的疯狂面前抖着双腿,遏制住掉头就跑的冲动,竭尽所能的调配着脑海中的一切智慧与理性,压榨出那些平时不敢想的疯狂想法。】 【这些都是恐惧的一部分。】 【而我想……】 【……】 【……】 原体沉默了一会,就像在说服自己接受这微不足道的疯狂。 【我其实,还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 +那我想,也许那个鲜血之神也会挺喜欢你的。+ 【……这是一句玩笑?】 +……+ 【……这是玩笑,对吧?】 +……+ +但愿是吧。+ (本章完) 第452章 在那荷鲁斯永远都不配知道的地方…… +不过,无论那个鲜血之神究竟是怎么看待你的,有一个事实却是我们无法改变的:那就是我们与血神的战争尚未结束,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在努凯里亚之后,我们还要面对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血神留在安格隆脑内的遗毒,那是它的最后也是最强的一张牌。+ +屠夫之钉依旧在安格隆的脑海中扎根,只要这个痛苦制造机仍能运转,我们的所有努力就依旧会有前功尽弃的风险:毕竟,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安格隆的身边,而如果让其他人来监管屠夫之钉……+ +既不容易,也不现实。+ 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帝皇的口吻有了一次明显的迟钝,也许他的确认真地思想过在第十二军团设置一些【监管者】的可能性:就比如说,他麾下那些最值得信任的禁军卫士们? 只不过,思考片刻,就连帝皇也不得不放弃了这個幻想。 的确,禁军的忠诚是永远都值得信任的,但这不代表他们的能力也同样如此:禁军也许会自信不输于原体,但作为共同的缔造者,对于基因原体和禁军之间的差距,帝皇还是心里门清的。 他知道即使是最强悍最精明的禁军,在稍有用心的原体面前,也会变得多么脆弱:无论是阿尔法瑞斯还是安格隆,都用事实向人类之主阐述过这个道理。 所以,比起派遣几个禁军,反而是摩根在进行努凯里亚特别行动之前,向他阐述的那个计划,听起来更具有可行性:虽然这要采取很多并不稳定的异形科技,属于危险性很高,也很亵渎的方案。 但没关系,他可是人类帝国的帝皇,他可以在任何一个文件上盖个戳,表明这些异形科技其实是失落已久的,源于人类的黄金时代的技术,只不过被异形暂时地窃取了而已:毕竟,没人比帝皇更懂人类的黄金时代。 想到这里,人类之主内心中的最后一点思想纷争也烟消云散,他的目光从落地窗外的那些雕梁画栋上移开,转移到了他的基因之女的身上:所有的深思熟虑加起来甚至还不到一个瞬间,当帝皇的目光投来的时候,摩根的大脑还停留在了在那个有关于【恐惧、兴奋与鲜血之神】的问题上。 阿瓦隆之主以呆滞的状态迎来了帝皇的下一句话。 +更何况,我还没想好,是否要把禁军下派到各个阿斯塔特军团里面去,让他们作为我在各个军团或者远征舰队中的代言人,去解决那些不必要的矛盾。+ 【……等等?】 而帝皇的话语,则让阿瓦隆之主继续陷入了呆滞。 【你……您……您刚才到底在说什么?父亲?】 帝皇瞥了一眼他的女儿,比起以前,他的耐心明显变多了,甚至于用来讲解的话语,听起来都变得缓慢且清晰了不少。 +我说,我在考虑,当我回到神圣泰拉以后,是否要安排一些禁军,进驻到各个军团的远征舰队中作为我的代言人,用来调节这些舰队之中可能爆发的矛盾:但这还只是我的一个构想。+ 【啊……这样啊……】 摩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努力地感受您的博大精深。】 在那一瞬间,无数的想法、激流与恶意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呼啸而过:她实在搞不明白,帝皇是怎么做到用她认识的每一个字,拼接出了一句她完全听不懂的话。 禁军?派遣到军团?来调节可能的矛盾?这主谓宾语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还是说,您其实是想对一些不听话的禁军,实行雷霆战士之旧事,只不过这一次是要借阿斯塔特之手? 摩根眯起了眼睛。 原体头脑中的混乱无序只延续了一刹那,便被她的理智铁腕无情地镇压了,而原本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诘问,也在想起了帝皇之前所提出的,诸如【战帅】或者是【泰拉议会】这样的惊世智慧后,不知不觉地消失在了喉头。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的基因之父本就这样:习惯了就好,得过且过吧,还能离家出走怎么的? 无奈的鼻息从阿瓦隆之主的上嘴唇处翻过,摩根眨眨眼睛,便直视着基因之父的瞳孔,问出了她此刻唯一在乎的那个问题。 【我对此……没什么意见。】 【不过,我想问一下:你也会在我的破晓者或者远东边疆,设置您的这些代言人么?】 +不会的。+ 帝皇瞥了一眼他的女儿,便迈开了步伐,示意摩根跟上,一起走向了房间的左侧,那里的墙壁上有着一幅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型浮雕群,用颇为古老的手法讲述的那些跨越时光的英雄传说:从圣乔治的屠龙,到人类之主在泰拉上宣告着大远征的那一天,万年的历史被精巧地浓缩进了一瞥之中。 但无论是帝皇还是摩根,都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所以让福格瑞姆和圣吉列斯感慨的旷世巨作,他们沿着这些浮雕走进房间的角落,而人类之主则是在那里的书柜上,翻找着些什么什么,他的女儿则是背着双手,站在他身后默默等待。 只见帝皇陆陆续续地从书柜上取出了杂物:诸如书本、卷轴、镇纸以及蓝色的平面图,很快在桌案上堆成了小山,摩根悄悄瞥了一眼这些纸张,上面记录着某些极为高深的生物科学技术。 而人类之主则在继续寻找,并且续上了刚才的话题。 +你不会,基利曼也不会,你们两个都不会。+ 【因为我们的特殊性?】 +基利曼是这个原因,不过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帝皇的手指明显迟钝了一下。 +我曾询问过我的禁军,是否愿意作为我的代言人,驻扎到各个军团中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放弃保卫我的使命,但依旧表示会遵守我下达的一切命令,甚至有不少人还会主动请缨,要去马库拉格上监视基利曼的行踪。+ 【咳,其实罗伯特他……】 +我知道。+ 就在摩根打算为某个名声已经差到了连她都要可怜一下的马库拉格人申辩一二的时候,人类之主的话语蛮横打断了他的女儿,并在同时侧过了脑袋,沉默片刻:作为灵能者的摩根,能够感应到她的基因之父,似乎正在用灵能召唤他的某个部下前来。 +我知道,基利曼不会轻易地背弃他对于我的誓言:人类帝国的崛起也是他渴望见到的事情,他是大远征最纯粹的追求者。+ +更何况,我们的五百世界之主从来都是个赶不上趟的:即使是造反也是如此,等他造反,不如等多恩主动放弃自己的堡垒。+ 【……伱说得对。】 摩根点了点头,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替基利曼说话:帝皇甚至不屑于马库拉格之主的谋反可能性,银河中,还有比较更安全的态度么? 摩根觉得,她在下次和基利曼见面的时候,应该恭喜一下她的这位马库拉格兄弟。 不过,话又说回来…… 【那关于我的第二原因,到底是什么?】 面对摩根的询问,她的基因之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闷头寻找着自己需要的物品,等到十几秒后大功告成的时候,人类之主才转过身来,清点着的面前小山一样的书卷,并在清点完后,看了一下他的女儿,一字一顿的,解答了摩根所困惑的问题。 +我麾下的禁军们普遍不愿意去你的阿瓦隆。因为他们表示,他们可不想和破晓者一样,成为一群贪嘴的胖墩儿,无可救药的母爱分子,又或者是会在休息时间跟那些凡人一起玩大富翁或者桥牌,而且偶尔还会输的傻瓜:虽然我个人其实并不厌恶最后一点。+ 【……】 摩根挑起了眉头。 【我的破晓者在帝国的名声已经达到这种地步了吗?】 +最起码在泰拉是这样的。+ 帝皇只是看向摩根的瞳孔,严肃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凡人中,你的军团的人气并不低,在泰拉的商店里,破晓者军团和火蜥蜴军团的玩偶是卖的最好的那一份,然后才是帝皇之子与圣血天使:凡人总喜欢聆听对他们有利的报道,而破晓者在这方面的事迹是最多的,谁都知道你的子嗣和伏尔甘的子嗣,是最热衷于进行人道主义援助的军团。+ 【啊,当然:这很好。】 摩根笑了一下:她并不觉得和火蜥蜴并称慈悲会是一件坏事。 【不过听起来,最起码你的禁军是不喜欢我的。】 +他们不喜欢任何人,他们的职责要求他们这么做。+ 帝皇转过身去,将那些书本与卷轴抱在怀里,同时,相当一部分塞给了他的女儿,当他空出了一只手臂,在浮雕上寻找着暗门的按钮的时候,他提起禁军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奇怪的骄傲。 +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勇敢到会当众顶撞我:就比如说我的卫士戴克里先,他不畏惧帝国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尊重他们。+ 【……我可不觉得这是优点。】 基因原体嘲讽的声音在帝皇的身后响起,摩根显然记得那个名叫戴克里先的禁军:尽管帝皇的黄金卫士们,普遍对于阿瓦隆之主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像戴克里先那种直接在摩根的面前,公开展示自己的敌意和鄙夷的家伙,也的确会令原体印象深刻。 【你曾经跟我说,禁军是你为人类留下的礼物之一,不过戴克里先这个礼物,我觉得普通人应该是无福消受了,我也不会觉得他会发自内心的去守护凡人。】 +但他会因为我的命令去守护凡人,这就足够了。+ 帝皇摁下了圣乔治剑柄上的那枚宝石,一间宽阔到足以让他和基因原体并排行走的通道,就这样在屠龙勇士那染血的盔甲上展开,在迈入通道之前,人类之主微笑着看向了他的女儿。 +毕竟,我给予每个人的使命都是各不相同的,你们没必要都成为圣人或者完美者:就像我会任命我的射手座为战帅,或者允许费鲁斯保管那些他的兄弟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秘密武器,因为这都是他们需要尽到的使命。+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无论他们有多么的出色,我都永远不可能让他们知道,我的一号房间还连接着我最重要的私人实验室:除了你之外,你的任何一个血亲兄弟都不会知道这个实验室的存在,因为这是只属于你的使命,是你需要做好的那份事情。+ 【那如果我的能力不足呢?】 摩根怀抱着足以遮挡住她的面容的书山文海,并在这些卷轴中闻到了奇妙的气息:那是一种古老的木屑香味和墨迹未干的浓重所混合起来的古怪味道,似乎说明了这些书籍,并不是用常人所知晓的方法而编篡完成的。 +所以,我也在这里。+ 帝皇点了点头,示意他的女儿跟上他的步伐。 +虽然我并非无所不能,但最起码现在,我还能够为你们提供足够的庇护与指引,以及关键时刻的技术支持:我并非是凡人中最伟大的那个存在,但我见证过伟大行走在世界上的样子,也记住了那些过去的辉煌影子。+ 【何止啊,你对那些死去的伟大简直是念念不忘。】 原体的话语有些尖锐:她知道对过去那所谓黄金时代的留念,是帝皇在政治领域中,很多奇怪思想与举措的主要动因,也是她个人认为的,存在于人类之主身上的,最大的【不可控因素】。 但帝皇对此毫无介意。 +也许吧……+ 他停顿了一下,影子便消失在了圣乔治的坚毅面容里。 +跟我来吧:就像你需要我的专业知识一样,现在,我也需要你脑海中那个青涩的疯狂想法,以及你的那些一次性异形朋友,给你留下的宝贵遗产。+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把十二号拉回正轨。+ 【是安格隆,父亲。】 摩根纠正着这一点。 而帝皇选择了无视。 +在成功之前,他并不是帝国的安格隆:他只是十二号。+ 【就像很久之前,我也只是你眼中的二号一样?】 +……+ —————— +没错。+ 【帝皇幻梦号】上的门廊几乎无穷无尽,让人难以想象这只是艘战舰而非大陆,在闪烁着昏暗光芒的金属殿堂中,摩根要紧跟着她的基因之父的脚步,已避开那些足以对她造成威胁的防御陷阱。 在阴影中,阿瓦隆之主还能瞥见那些藏匿在了不可能之处的保卫者们,他们在向他们的主君无声地致敬,同时也毫无保留地将眼神中的戒备对准了原体。 他们也是禁军,不过他们的盔甲近乎于黑色,而且比起外面那些耀武扬威的同袍,这些沉默的战士反而能够给予蜘蛛女皇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们中的某些人可能会弱于瓦尔多,最起码不会差太多。 这些无价的防御阵列与防御者们并非是毫无用处的,在通往实验室的路上,原体至少看到了六个失败的暗杀者的遗骸,他们就那样被完好地保存并镶嵌在了墙壁上,似乎在作为某种装饰品:只不过,摩根无法理解这其中的美学。 她从不觉得人类帝国中常用的颅骨或者其他什么人体器官,说值得借鉴的装饰品,在她的【曙光女神号】上,阿瓦隆之主会用那些值得铭记的胜利和英雄人物,来做成雕像、浮雕、以及变换的画作,装点在那些能够被每一个普通人看到的地方,那些雕像的主人也会在走廊上经过,对着自己曾经立下的功勋而心生豪气。 除此之外,她还会用喷泉、绿植,休息用的座椅、摆满了经典的书架、自动的饮料机甚至是微型的观赏花园,来装点自己的战舰,努力将其塑造成适合生活的样子:比起一味地在凡人耳边鼓动真诚与奉献,又或者是将自己的战舰塑造成压抑的兵营,摩根觉得倒不如让凡人们过得好一点,让他们对于战舰拥有更自然的归属感。 毕竟,对于失去美好生活的恐惧,足以让这些凡人战士迸发出非凡的勇气了:忠诚从来都不是让人们战斗的唯一理由。 这可是经过验证的。 原体收回了她的目光,一丝小小的骄傲从她的胸膛中流过,她在自己的领域中,战胜了她的基因之父:不过除此之外,摩根也能在这个昏暗的长廊里,感觉到更多的事情。 就比如说,无论是那些身着着黑甲的禁军战士,还是他们正在逼近的那座秘密实验室本身,似乎都在说明,阿瓦隆之主正在越来越深入的,参与到人类帝国真正的核心世界中。 无关征服与荣誉,也无关战争与流血,而是一些更加平和、更加冷静却也更加无情的事情,正在被帝皇握在手中,缓缓地在她面前彻底地铺展开来。 这种感觉,在他们走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而当帝皇的手掌摸上了实验室的大门的那一刹那,出于某种内心里的本能,摩根在她的基因之父的身后问出了一个问题。 【父亲。】 +怎么了?+ 帝皇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了他的女儿。 【我在想:如果,如果我的方案失败了的话,会怎么样?】 说着,摩根直勾勾地盯着帝皇的瞳孔,她想要在人类之主的瞳孔中得到最真实的答案,但迎接她的却只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不怎么样,你会失去一个兄弟,我会失去一个子嗣:事情会变成我们努力之前的模样,会让人失望,但并非不可接受。+ 【……】 摩根舔了舔嘴唇,她的内心中浮现着一个想法。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会让安格隆率领他的军团。】 摩根的这个问题让帝皇挑起了眉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自己的嗓音中添加了一抹笑意。 +倒也不一定。+ 【嗯?】 +其实,即使你彻彻底底的失败了,我也有办法让十二号为我所用,只不过是在增加一名失落的原体而已,至于战犬军团……+ +总要有人来领导他们。+ 【……荷鲁斯?】 +他可不是当事人,我需要是个当事人,让她来。+ 帝皇笑着,反过来盯住了他的女儿的瞳孔。 +你懂了么?+ 【懂了……我……会努力的。】 (本章完) 第453章 这是一道编码问题 一具尸体躺在手术台上。 一具名为安格隆的尸体。 当摩根刚刚踏入了人类之主的实验室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他,他躺在了房间中央的手术台上,被至少二十个哥特式灯笼所环绕,却依旧摆脱不了那股阴沉的死气。 蜘蛛女皇看着她的兄弟,看着她那宛如尸骸的兄弟。 然后,她笑了一下。 【如果我不是亲身经历了一切前因后果的话,我真的会认为我的这个兄弟现在已经死了:瞧瞧他的胸膛和肌肉,比起人类,扭曲得更像是传说里的怪物,倒是在这张面容上,尚且有着几丝安详。】 说到这里,摩根眨眨眼睛,在内心中勾勒出了一个荒唐却又不失几分理性的构想,接着,她快乐地将这个想法抛给了正在一旁摆放器具的人类之主。 【也许让安格隆像现在这样睡过去,会是一個好主意:毕竟,恐怕只有在彻底的晕厥中,他才能摆脱那枚屠夫之钉的不断影响,抓紧时间好好的休息一会。】 一边说着,原体一边注视着她的基因之父,而帝皇则是对此毫无波澜,那严肃的背影令摩根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将目光重新聚集在了安格隆的身上:这一次,蜘蛛女皇的话语倒也有了几丝真诚。 【我敢打赌,自从被钉入了屠夫之钉后,安格隆肯定没有真正地休息过:他也许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都没有闭上过眼睛了,这种级别的精神衰竭,足以让任何一名基因原体的理智都消磨殆尽。】 【在这一点上,我们不能指责安格隆自己的懦弱。】 闻言,帝皇停顿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 +的确,这一点是我们不得不纳入考虑范围的:但它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话题并没有什么用处,你也没必要替十二号开脱,他犯下的错误是我们有目共睹的。+ 【……我可没有替他开脱。】 +无所谓。+ 人类之主放下了他的图纸,转过身来,拿走了他的女儿放在档案柜上的另外一摞卷宗,并在左手边的暗格中,掏出了一份灰白色的制服,塞进了摩根的手中。 +穿上它。+ 【这有什么用?】 +这是对科学的尊重。+ 帝皇的话语中有着一种别样的执拗:摩根挑着眉头,没说话。 这是一套专门在高危条件下进行实验工作时,所会用到的科研保护服,虽然对于人类之主和他的女儿来说,这套衣服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那被他们用来包裹全身的,被动触发的灵能护盾,就是全银河中最好的保护装置,但人类之主显然喜欢在这些细节上,让自己显得更像是一个凡人。 至于摩根,也没理由在这种小问题上与她的父亲较劲,她粗略地扫了一眼手中的这套保护服,又伸出了两根手指,仔细地揉捏着其粗糙的表面,忍不住的点头:这套服装虽然对她毫无用处,但的确也是原体目前为止所见到过的,性能最好的保护服了。 她没用力,居然还扯不烂。 【你不介意我在实验完成后将这套衣服带走吧,父亲。】 摩根的询问得到了其基因之父的无声默认,这让阿瓦隆之主心情稍微明亮了一些:只需要给她最短暂的时间,基因原体那渊博的智慧就能够让摩根将这套服装的制作原材料与工艺细节彻底吃透,从而做出最完美的仿造品。 虽然阿瓦隆之主本人用不到这种服装,但在她手底下,可是拥有着一支规模不小的科研团队,与大量从事着相对危险工作的凡人工程师队伍:这些精英人士无一不是远东边疆的重要财富,而这种帝皇式保护服的量产,足以让他们的意外伤亡率下降几十个百分比了。 就这样,本着又从她的老父亲身上爆了一枚金币的快乐,阿瓦隆之主一边将自己套进这宽大的保护服里面,一边聆听着帝皇在那里讲解着当初制造原体时,对于一些细节问题的回忆。 +我在设计你们的时候,就没有剥夺你们通过睡眠与休息来恢复精力的机制:或者说,这种生物最基本的运行逻辑,是现有的科学技术根本无法违逆的。+ 在他的女儿面前,人类之主毫不掩饰自己在某些问题上的无能为力,即使是在他最擅长的生物科学领域中,他也绝对不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哪怕是像原体这样的奇迹造物,在很多问题上,也是存在着妥协与放弃的一面。 +像这样的妥协其实还有很多次:比如说,我曾经想要限制一下黎曼鲁斯体内的狼性血统,又或者是消除掉佩图拉博天生就能看到某些事物的灵能视野,但最终也都宣告失败了,与他们相比,十二号的情况要更艰难一些。+ +毕竟,在有关于你们的技术问题上,一直以来,我都是在做加法的,而这一次,我要做一次伟大的减法:即使对我来说,这也称得上是一种挑战了。+ 人类之主似乎努力想将实验室内的氛围,维系在一种较为高效的级别上,在安置好一切后,他就大步流星地来到了摆放着安格隆的手术台旁边,伴随着他的两根手指在空气中稍作挥舞,整个实验室便在那一瞬间活了过来。 机器开始了奏响,齿轮开始了运动,不知名的液体在蔓延遍布整个房间的管道中,咕噜咕噜地流通着,它们像是蛇一样地缠住了那些装满了富营养凝胶的圆柱状玻璃容器,而在这些凝胶之中,则是存放着各式各样的奇异器官,有些器官明显不属于人类,甚至不属于任何的人形生物。 强大的无影灯取代了黯淡的哥特式照明,由远及近,很快就驱散了实验室中的每一丝阴霾,那些张贴在墙壁与黑板上的各类远古禁忌知识被清晰无误的显现了出来:很显然,它们都是那部分安全到了帝皇根本不惧怕摩根趁机临摹的【平庸学识】。 但基因原体暂时没时间管这些无价之宝,她扯着拉链,在自己的胯部和胸脯下方,很是费力了一会儿,才将身体裹进了这套科学家制服里面,而当摩根走到了手术台的旁边,并站在了她的基因之父身侧的时候,她发现帝皇正一边按压着安格隆的肌肉,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旁边的几个显示屏上。 不知道是习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些在显示屏中上下翻飞的生物数据,除了数字之外,便全是北欧的古文字了:所幸,在基因原体掌握的一万多种语言中,并不缺少北欧的古文组。 话又说回来,原本,摩根只掌握着整个旧帝国七千六百四十一种不同的语言,方言、暗语以及黑话而已,这是每一名基因原体生来的标配,不过考虑到这几十年来,那些被阿瓦隆之主抱在怀里大啃特啃的灵族魂魄中,并不缺少传承自古老帝国的民俗研究者,所以,蜘蛛女皇又后天地掌握了三千多种新的语言,让她能够熟练说出的语言种类超过了一万:包括且不限于灵族语、太空死灵语、甚至是兽族语。 摩根甚至能够精确的拿捏住方舟灵族、剧团丑角以及科摩罗的黑暗灵族这三种不同的灵族方言之间最细微的差别,并毫不费力地用最古老且标准的灵族语,书写一整本的诗章。 +十二号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糟糕一点:我花了两天的时间检查了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康拉德之外,他应该是我遇到过的状态最糟的原体。+ 帝皇的话语打断了摩根脑海中短暂的回忆,只见人类之主将手指压在了安格隆的胸口上,保护服上的微小电路释放着超声波,探查着内在的情况,并将数据传回到了显示屏上面:房间中,只有数据的敲打和安格隆吃痛的闷哼。 于是,山之子的头骨、大脑与脊椎的示意图就在显示屏上清晰地体现了出来,摩根一边观察着其中的形状,一边过滤着人类之主给她讲解的各种数据。 +通过观察十二号的身体表层显示,他至少有94%的皮肤受到过击打或切割伤害,另外,其身体中还有至少三十处的长期损伤:他也许接受过几次正规的医疗救护,但都没有磨削体内的暗伤,但他的各项身体指标却依旧不错,与康拉德那种长期营养不良不同,十二号虽然也有些营养不良的体征,但高度集中在最近的几个月里,在此之前的十几年中,他在营养摄入方面保持着很不错的水平。+ 【毕竟他是角斗士,而且不是那种一次性的二流货色:作为重要的私人财物,哪怕只是为了他的可利用价值,他一直以来受到的待遇也不会差到哪去。】 摩根的目光迅速地扫过了安格隆的四肢百骸,她没有再发现任何值得重视的问题:山之子的所有问题都集中在他的头颅中。 【也就是说……】 +没错。+ 帝皇点了点头。 +我们要解决的,就只有屠夫之钉了:所幸,我们并不缺少有关于这种古老暴行的资料,也不缺少相关方面的研究者。+ 说罢,人类之主就交给了他的女儿一摞厚厚的文卷。 +这些都是来自于【伊柯萨奇翁窖藏】的文字资料,窖藏现在已经被封闭了,所有的遗物和文件都不准归档,尽数被销毁,屠夫之钉恰好是其中的收藏品,不过它在那里被称为【钻心者】。+ 摩根接过卷轴,安静地阅读着这些理应被销毁的资料,而她的父亲则是继续围绕着安格隆,忙活着些什么,原本洁白的手套与衣袖渐渐被鲜血所浸红。 基因原体以最快的速度阅读完了这也许有几十万字的资料,并且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也就是说,屠夫之钉不仅仅是深入到了安格朗的头颅之中这么简单:他替换了安格朗脑组织中的整整一个脑区,而这个脑区中原本存在的脑叶、岛叶以及皮层结构等部位,早已在屠夫之钉被嵌入前就已经通过外科手术剥离了?】 +是的,这就是我们要面临的最大问题所在。+ 帝皇双手不停,点点头,甚至没有看向摩根。 +我们并不是摘不掉这个屠夫之钉,而是因为屠夫之钉把那些至关重要的脑部器官给代替了:十二号虽然和你们也一样,都有着卓越的恢复能力,可是他那已经被剥离的脑叶、岛叶与皮质结构对于生命的运转实在是太重要了,一旦我们剥下了屠夫之钉,在他的恢复能力将这些脑部结构恢复完全之前,他的生命就会流失殆尽。+ +所以说,在他被打入屠夫之顶之前,十二号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我是很好奇努凯里亚上的那些土著,是如何在做到在剥离了脑组织后的一分钟内,便精准地钉入了屠夫之钉的,但很可惜,与此相关的所有资料,都已经被你的灭绝令摧毁在了那个世界上。+ 【我对此并不遗憾。】 摩根收起了这些卷轴,她的眉头高高地簇起,在这一刻,阿瓦隆之主竟有了几丝悔意:她对于努凯里亚的惩罚真是太轻松了,那些高阶骑手们居然只是被屠杀殆尽,而这个世界居然也只是在灭绝令的光辉下,转瞬间死去而已,他们制造的痛苦,根本配不上这种干净利索的恩赐。 她应该抓住那些高阶骑手的灵魂,找时间好好折磨一番的:可惜的是,在与鲜血之神高度对抗的局面中,摩根在当时是没时间关注这些问题,只能让它们成为叹息之下的遗憾了。 +所以,这就是我们现在所要面对的局面。+ 帝皇的讲述还在继续。 +这个局面比我原本预想的还要糟糕一点:我是按照钻心者的各项数据来制定计划的,而屠夫之钉的功能要远比钻心者更强大,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无法将它从十二号脑海中剥离出来。+ 【就不能替换一下吗?】 摩根指了指显示屏上,那些被黑色卷须所覆盖的阴影。 【我们都是您的造物,安格隆也不例外,我们的每一寸肉体都是由您亲手所创造的:所以说,您就无法再造出一批脑叶,岛叶以及皮质结构,放入安格隆的脑中?】 +时间不够。+ 帝皇摇了摇头:他显然已经预想过这个方案了。 +我也许能够再造一批原体的脑部结构,又或者是用机械等方式制造一些替代品,后一种办法相对来说,可行性更高一些:但即使是我,也做不到在一分钟内,就将这些脑部结构精准地嵌入十二号的脑海中,更不要说还要花时间让这些替补选手与原本的脑部结构,融合在一起了。+ +事实上,我也根本不确定在剥离了屠夫之钉后,十二号的存活时间能不能超过一分钟:这个数字是我按照原体的生理极限,所能给出的一个最乐观的预估值。+ +这还要考虑到十二号本身的求生欲望:但很可惜的是,他在这方面惊人的匮乏,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当屠夫之钉的卷须还没被完全剥离时,十二号的生命体征就会停止运行。+ 帝皇讲述完了这一切,这千钧重的事实,让人类之主也极其罕见的皱起了他的眉头,他口中的话语沉重到掷地有声,然后,他将目光投向了他的女儿:摩根就伫立在那里,她看起来因为帝皇的话语而感到苦恼,却并没有失去在这里继续努力的坚毅。 这让帝皇点了点头。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将你带到了这里:因为伱之前提供给我的那个第六百六十六号方案,已经是现有的情况下,最具有可行性的一个解决办法了,我希望你对于这个方案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了如指掌的。+ 【了如指掌做不到,父亲,毕竟他本身就是冒险。】 摩根笑了一下。 【但是,我随时都可以让这个方案立刻启动:需要我再次给你讲述一下第六百六十六号方案的主体宗旨么,毕竟,我把它和其他的几百号废案一起送给了你。】 +……+ +那就再说一下吧。+ 帝皇点了点头:冥冥之中,他感觉这是有必要的。 【好的。】 摩根颔首,便绕过了人类之主的存在,径直地走向了巨大手术台的一侧,正对着安格隆那狰狞可怕的头骨:就在她身旁,她的基因之父则是伸出了手,放在了安格隆的头上,下一刻,在那正对着他们的显示屏中,就出现了安格隆那完全与植入物触须相融合的头骨,以及斑斑点点的手术疤痕。 站在这里,摩根能够清晰地看到屠夫的内外所在:要知道。虽然只是一个钉子,但屠夫之钉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家伙,毕竟,安格隆本就是原体中的大块头,仅仅是他的头颅,就能与星际战士的胸膛相媲美了,而覆盖住了他的整个头颅的屠夫之钉,其实也已经庞大到了能够让基因原体的视野,寻觅到其中的无数空隙。 而屠夫之钉的庞大,恰恰为摩根提供了发挥的空间。 她指着那些空隙,朝着帝皇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是的,我们无法将屠夫之钉剥离出安格隆的头颅。】 【是的,我们无法阻止屠夫之钉的运行规律:只要它感受到安格隆没有在进行杀戮,那简单而残酷的运行程序就会运作,向安格隆的脑海中释放痛苦。】 【是的,我们无法阻止屠夫之钉消磨了安格隆的其他情绪:除了杀戮时享受到的短暂快乐,安格隆在他人生中大部分时间中,就只会保持一种麻木的死寂,就连我对这个问题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但除此之外,如果我们稍稍转换一下思路的话……】 摩根舔了舔嘴唇,她的耳边响彻着有关于疯狂的笑声。 【我们虽然无法将屠夫之钉从安格隆的脑海中拔出,但考虑到这个植入物本身,是如此的巨大,巨大到了已经能够与我的手掌相媲美了,而且,它又不具备着什么高深的自我保护措施……】 摩根的手指靠近那些缝隙,那些最大的缝隙甚至能够允许基因原体的手指深入其中:也自然容许塞入一些更精巧的物件。 【也就是说:我们虽然无法消除掉屠夫之钉本身,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无法对屠夫之钉进行一点小小的……再改造。】 【而这,就是第六百六十六号方案的立足之本。】 原体一根手指,在半空中缓缓的画了三个圈,呈三角状,并在三个圆圈之中画上各自的虚线:在灵能的视角里,摩根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在虚空中留下真正的痕迹,就像那里有一块看不见的黑板。 【我们都知道,屠夫之钉的运作程序是分三步走的:首先是观察安格隆是否在杀戮,如果没有。就会进入到第二程序。】 【由身处大脑之中的主体发出指令,让深入到大脑皮层甚至脊椎中的各个卷须,通过刺激给安格隆释放出痛苦:这是第二程序。】 【然后,这些卷须就会接受指令,这就是第三道程序。】 【既然这些程序存在,就意味着它们之间必有着联系。】 摩根点了三个圈,接着就在她画的第二个圈和第三个圈之间,横向地切了一刀,将那连接着两个圈的线条无情地破开了。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第二个和第三个程序之间,插入一点我们自己编写的程序:我们无法阻止位于大脑中的本体感受到安格隆是否在杀戮,但是当本体发出指令的时候,我们却可以对这个指令,进行稍微的更改。】 【只需要在这个庞大到覆盖了安格隆整个头骨的本体中,再施加上一些小小的附加装置,也许还要加上一点异形的科技,我们就能够干扰它的运行程序:就像您刚才说的,您是很擅长做加法的。】 【而在干扰之后,本体依旧会下达释放痛苦的指令,但这个指令不会再下达到各个皮层或者脊椎上的卷须中了,而是会下达到我们给本体所准备的下级单元中,让那些下级单元去释放痛苦,让卷须们无法接受到命令。】 【简单来说,这有点像是一道编码的问题。】 原体笑了一下。 【通过这个方案,我们虽然无法抹消掉屠夫之钉本身,但我们可以抹消掉它给予安格隆的大部分,甚至是全部的痛苦,而没有了这些无时无刻的痛苦,屠夫之钉给予安格隆的影响,就会得到最大限度的打压:也许仍有些不便之处,但是最大的那个难题已经被解决了。】 【安格隆不会被无时无刻的疼痛所折磨,他能够进行正常的思考与休息了:至于他的情绪问题,虽然是无解的,但他的情况肯定要比之前好了太多。】 【综上所述,这便是第六百六十六号问题的解决方案。】 摩根摊开了手,轻柔地抚摸着那些残暴的卷须。 【比起彻底的解决,又或者是彻底的放弃,我更喜欢用妥协以及其他微妙的办法,来解决这些困扰我们的难题:所幸,这种观点目前来说,还是有效果的。】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 说到这里,阿瓦隆之主的笑容终于有了几丝勉强,她看向了她早已知情的基因之父,而帝皇似乎对于那个【问题】毫不在意。 +我知道。+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 +你在这个方案的最末尾,着重写出了这个唯一的隐患:第六百六十六号方案虽然能够解决屠夫之钉给予十二号的疼痛,却无法解决它日益深入十二号脑海之中。+ 摩根苦笑着,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的是,因为感受不到疼痛,安格隆就会有大把的时间不处于杀戮之中,这种状态会加速屠夫之钉的深入:在最多两个世纪的时间以后,这个钉子就会彻底的深入到安格隆的脑部深处。】 【届时,他的思维器官就会遭到更多的破坏,他的思想能力也会都会遭到无可挽回的损失,他会表现的很像凡人中的那些……】 +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人类之主无情的声音,在整个房间中回荡着。 他对此毫不关心。 +但到了那个时候:这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本章完) 第454章 但这也是一个取舍问题 “帝皇召见你,进去吧。” “很少有人能够进入到这座实验室中,甚至很少有人会知晓它的存在,哪怕是那些基因原体,也会不例外:所以,不要辜负了帝皇对你的这份器重。”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辜负这份器重的后果的,凡人。” …… 为凡人领路的禁军并非是多么和蔼的人物,他全程都保持着一种近乎于傲慢的沉默,似乎不屑与眼前的凡人有任何的沟通,直到他们最终抵达了目的地之后,那比起忠告,更像是训诫的话语,才从这黄金卫士的口中被吐了出来。 应该说,在【帝皇幻梦号】那冰冷的长廊之间,从禁军口中吐出的威胁伴随着锋利的冷空气,还是很有威慑效果的,甚至比那把动力长戟更令人畏惧。 但这一切:无论是这名傲慢的禁军,还是他的威胁话语,对于专程从火星上被召唤而来的阿坎—兰德来说,都只是不痛不痒的几句骚扰而已,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 这位天赋异禀的欧姆尼赛亚信徒,甚至没有再看禁军一眼,他旁若无人地穿过了这些危险的守卫者阵里,走进了门廊尽头那一小段的黑暗之中:这是前往那座伟大实验室的最后一段路,也是兰德能够调整心态的最后机会。 他太激动了,激动到甚至无法想出接下来要说的话,但这并不怪他:把任何一名欧姆尼赛亚的信徒摆放到兰德现在的位置上,都不会做的比兰德更好了 截止到上一次日落的时候,兰德已经为火星与人类帝国勤勤恳恳地服务了数十年:即使放眼银河境内所有的欧姆尼赛亚信徒,他也是最有天赋与功绩的那一小撮人。 即使是最敌视兰德的竞争对手们,也会心怀敬佩地称呼他为【不世出的天才】:兰德在五岁那年就已经完全地掌握了五十种语言,而在之后的岁月里,他则将全部的精力都狂热的投入到了挖掘那些黑暗时代的遗产之中,并成为了人类帝国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技术考古专家。 他曾深入到位处于地幔中的教理宝殿,也曾详细地绘制了火星地下那无数数据墓穴的详细地图,这其中的危险足以葬送数个军团,但他总能全身而退:更不用说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兰德袭击者系列,那是整个考古学界最耀眼的明珠,尽管兰德本人并不喜欢这個名字,他更喜欢称呼这款载具为掠夺者级主战坦克。 这其中的原因有二:其一,他只是兰德袭击者的发现者,而非发明者,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实在太过冒犯了,其二则是,虽然兰德袭击者已经成为了大远征中最主要的重型武器之一,但是发现了这款武器的兰德本人,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和平主义者。 最起码,他自认为,是一个真正的和平主义者。 比起凶名赫赫的兰德袭击者系列,他倒是更喜欢那个相对来说名声不显,但是已经在无数帝国世界上掀起了农业革命的兰德爬行者系列:这款伟大的农业收割机的考古挖掘,才是他最骄傲的成就,他总是如此对外宣称。 尽管他的上级、同僚和竞争对手们都不这么想,但兰德也没在乎过他们的想法,他的这种傲慢自然引来了无数的批评者,而他则是用更卓越的成就来予以回击,并保持着自己的特立独行。 他维持着务实的心态,就算是他上级的命令,他也会在进行自己的判断后才予以执行:兰德曾经骄傲地认为,他将一直维持这种难能可贵的独立思考,直到他能前进到真理之路的最尽头。 但是,就在几个月前,一封来自于【帝皇幻梦号】上,最简单朴素的命令,却是将阿坎—兰德的这种骄傲撕扯得支离破碎:那行走于人世间的欧姆尼赛亚,那万机神的真容,居然亲自向火星发来了一道命令,祂在信中钦点了【阿坎—兰德】这个名字,要求他立刻动身前往人类之主所在的舰队。 万机神需要他的力量。 这短暂的话语,只是纸张最下方的一尾涟漪,却足以令兰德过往的所有荣耀变得暗淡无光,他当即从火星上出发,身披着无数同僚和上级嫉妒到发狂的目光,一路走到了万机神的实验室面前:这将会是他人生中最光辉的一页。 他无比坚信着。 就这样,兰德伫立在了实验室的大门口,他没有敲门,因为他相信欧姆尼赛亚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到来,祂会在合适的时机召唤他:这样的想法在几秒钟后,就得到了实现,万机神的声音穿透了空间,在兰德的脑海中回荡着,那声音如同机器一般纯粹,完全符合兰德对于欧姆尼赛亚的一切构想。 于是,伟大的火星天才略感艰难地呼吸着,他最后检查了一遍浑身上下的摆设,才迈过了自动打开的巨大门扉:那混杂着富营养凝胶与古老金属的味道扑面而来,协调的齿轮鸣奏声紧随其后,宛如一个美妙无比的世界,正在他的面前张开了自己的怀抱。 兰德极力遏制着想要流泪的冲动,他那令人恼火的大脑现在居然想不出任何一句完美的问候语,只有依靠着本能,让他的双腿匀速地前进着:实验室最中央的手术台是那样的显眼,万机神的化身就伫立在那里,祂的声音清晰无误的在兰德脑海中回响,但听觉传感器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这无疑是令人拜服的神性的体现。 兰德心醉沉迷了几秒钟,但当他走到无影灯的边缘时,他那强大的意志力就强迫着大脑重新回归到理性之中:万机神召见他,是为了他的智慧和建议,而不是他内心中的狂热的。 于是,理性回归了,于是,那现实中真正的模样,那些令人皱起眉头的嘈杂声音,也在这一刻全部涌入了兰德的脑海中。 他终于注意到了,这房间里并非只有万机神,似乎有着另外一个人正在万机神进行交流,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并不和谐,那更像是一种在任何一个铸造世界上,都非常常见的……学术争论? “……” 居然有人敢与欧姆尼赛亚进行学术上的争论?! 他终于幸福出幻觉了么?! 惊雷在兰德的心中炸响,可还没等他看得清楚。只见万机神已然转过身来,迫不及待地从那无用的争吵中摆脱出来,他看向兰德,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来了,阿坎。+ 万机神接着说道。 +一路长途跋涉,真是辛苦你了:你能不远万里地来加入我的事业,真是对我莫大的帮助:请接受我的感激之情。+ “……大人……” 在这一刻,兰德甚至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口中的尊称,他本能地弯下腰来,想要用至高的礼仪来拜见这位欧姆尼赛亚:但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帝皇就已经先知先觉地上前了一步,让他的圣洁光辉洒满了兰德的双瞳。 +不要跪下:我希望在这里的是一位助手,而非信徒。+ 说完这句话,人类之主沉默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直到他面前的这位火星天才完全恢复了意志,接着,帝皇才错过了身子,指了指伫立在了手术台的另一端,正双手抱胸,毫无波澜地扫视着这里的,某位基因原体。 +这是我的女儿,也是我在这场实验中的一号助手,她在很多问题上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这一次也不例外。+ +你应该认识她……+ 帝皇又说了些什么,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当兰德的目光第一次看向那双青蓝色的瞳孔时,他就已经认出了这个敢与欧姆尼赛亚进行争辩的狂徒,究竟是谁了。 摩根。 阿瓦隆的君主,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伟大的【灵能圣典】系列的撰写者,欧姆尼赛亚的十七个子嗣中唯一的女性,传闻中心肠最为慈悲软弱的原体,被凡人与灵能者所共同传唱的伟大人物,也是人类帝国在银河东方的定海神针,提灯女神。 同时…… 她也是整个火星,尤其是铸造将军,最痛恨的人。 也许,没有之一。 —————— 【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刚才的那个争论吗,父亲?】 蜘蛛女皇的视野无悲无喜地扫过了阿坎—兰德的面容,她当然听说过这位声名显赫的火星天才,也很清楚他被自己的基因之父专门召唤到这里的原因:唯一出乎摩根想象的地方便是,这位传说中特立独行的桀骜天才,在面对着人类之主的时候,表现的和那些平庸的凡人似乎没什么区别。 摩根挑起了眉毛,她有些好奇帝皇的那些凡人面前,是如何塑造自己的形象的:在摩根的远东边疆之中,她麾下的凡人辅佐者或者治下的子民们,虽然也会因为得到原体的召见而异常兴奋,但也不至于展现出这种信徒的姿态。 生活在远东边疆的凡人更愿意将摩根看作是他们伟大的领导者与和平的缔造者,是他们安稳生活的来源与保障,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神明:阿瓦隆之主对于这种身份姑且表示满意。 +当然:虽然这场争论本身就没什么价值可言。+ 而在她的视野前方,人类之主向兰德交代了几句话,才转过身来看向了他的女儿:帝皇和原体各自占据手术台的一侧,安格隆那沉睡的身躯挡在他们中间,宛如任凭宰割的粗糙肉块。 +你依旧坚持伱的观点。+ 人类之主的声音并不像是一句询问,更像是对于自己的女儿那心中执拗的无奈叹息。 【当然。】 摩根稍稍提高了腔调,她的手指敲了敲旁边的显示屏,那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分析图,尽是围绕着着屠夫之钉的各式改造方案:她和她的基因之父已经围绕着这些东西争辩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到最后,核心的争辩话题其实只剩下一个了。 【我依旧坚持我的观点,安格隆的可持续性比起他的能力,是更重要的:是的,对屠夫之钉本体进行一些额外操作,可能会导致安格隆的思维能力受到挫伤,让他无法像其他原体那样,尽可能高效地为帝国开疆拓土,但是这同样能可观地迟缓屠夫之钉对于安格隆脑海的不断深入破坏,操作好的话,也许直到五百年后,安格隆依旧能以正常的姿态在银河中行走。】 +但那只是单纯的浪费。+ 帝皇皱起了眉头,他并不赞同摩根提出的这个意见:在已有的行动方案上,对屠夫之钉的本体再进行操刀,这无疑会大大提升方案失败的可能性。 +归根结底,你的这个建议是在赌博而已,摩根,你难道忘了我在来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更不用说作为基因原体,十二号的主要任务集中在了在此之后一百到一百五十年里,在更遥远的时间里存活对他来说的意义并不大,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为帝国和人类消灭更多的敌人。+ 【……】 人类之主话语里的冰冷,让摩根的呼吸都为之一滞,也正是在这一刻,之前那些愈加轻松的相处所给予蜘蛛女皇的幻象,又被帝皇亲手撕得粉碎:阿瓦隆之主又一次被以最粗暴的手段告知,她的基因之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而帝皇的话语,仍在继续。 +你的提议会让屠夫之钉干扰到其他的脑组织器官,令十二号无法像他的其他兄弟那样,完好地指挥战犬军团,第十二军团的进度将会大大落后:这可不是在这里碰碰嘴皮子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会涉及到成百上千个世界,以及上面无数翘首以盼的民众。+ 【这些凡人的价值难道还能比安格隆更高吗?】 摩根的呼吸有些粗重,这让她说出了这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冒失的话语:虽然蜘蛛女皇同样发自内心地认为基因原体的性命是要高过无数凡人的,但她从来不会将这种观点直白地表达出来。 虽然,帝皇对于摩根的话语毫不惊讶,而正是这种波澜不惊让摩根感到了恐惧:再怎么说,安格隆也是基因原体,是她的同类,帝皇对于他的冰冷态度,足以让摩根感到兔死狐悲了。 在她的面前,摩根的基因之父正缓慢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说出了那句话:这句话就是这场争辩的最终判决。 +在绝对的数量面前,个体的价值是没有意义的。+ +哪怕是你们,同样如此。+ +别忘了,你们的高贵并非因为你们是基因原体,而是因为你们是帝国最锋利的武器,最伟大的将军,是和军团处于同一级别的战略存在:如果做不到这一些,你们就没资格讨论特权。+ 【可是……】 +够了!+ 帝皇的声音颇为沉重,他挥了挥手,打断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基因原体,随后指着站在一旁,已经准备好了的兰德,向他的女儿下达了一道新的命令。 +我让火星最优秀的天才不远万里的抵达这里,不是让他在这儿聆听你的胡闹的:与其在这里为了十二号争取未来的权益,倒不如立刻开始下一步的手术,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摩根,打好了基础盘才有资格讨论更多。+ 言罢,人类之主便不再搭理自己那个气鼓鼓的女儿了,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兰德的身上,并从手术台旁边的案柜中,掏出了一个令兰德眼前一亮的存在:这是一个足以令任何的欧姆尼赛亚信徒发狂的远古器具,它只能来自于一个最伟大的科技文明。 帝皇的声音响起。 +这个东西叫做锁心甲虫,兰德,是我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和她的某个合作伙伴进行交易时,所换来的三个商品之一:也是我们接下来要用到的重要道具。+ “令人沉醉的艺术,大人……您需要我做什么?” 兰德只沉默了一秒,便意识到了万机神召唤自己的意图。 +很简单。+ 帝皇点了点头:显然,比起摩根的顽劣,他更欣赏兰德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态度。 +我知道,你是整个火星对于钻心者,或者说屠夫之钉研究最深入的学者:我需要你完全地利用起你的这个优点,将屠夫之钉和锁心甲虫进行有限的结合。+ +而这个结合出来的产品。+ +就是我,和我面前的这个十二号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 兰德犹豫了一下。 “那会是一个很可怕的酷刑,大人:银河中最可怕的酷刑之一。” +放心。+ 帝皇转过头去,他完全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我为这个东西所准备的,可是一群恰到好处的渣滓。+ (本章完) 第455章 帝皇的礼物,也可以是活生生的东西 “说真的,我以前从未想过,我会对着一名原体动刀。” 【没关系,我也只是拥有几次经验而已:大家都差不多。】 “这样啊,那我就……嗯?!” …… 对于阿坎—兰德来说,与这位赫赫有名的阿瓦隆之主合作,令他感到心情复杂:毕竟,这位【二号原体】在火星,以及所谓的机械神教正统派系之中的风评,一直都是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地位。 简单来说就是,所有的火星人都有理由憎恨阿瓦隆之主:恨她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合作伙伴。 在这一点上,哪怕是兰德,也不能免俗:不过,他从来不是被会被这些无关紧要的情绪所绊住手脚的人物,既然万机神决定了让他来到这里,那他自然就会全力以赴地完成一切任务。 本着这样的思想,火星的天才开始了全副武装,透明面罩与防护服被轻车熟路地穿戴整齐,而听觉感应器与电子透镜则是让他捕捉到了房间中的微小细节:就在距离他不到五米远的地方,万机神正与他的造物进行着沟通,但即使是兰德这种没什么人缘的家伙,也能听出这场谈话之中的艰难。 与他想象的不同,二号原体虽然身为万机神的造物,但其本身对于万机神的尊敬似乎少的可怜:在与她的基因之父的沟通中,这位破晓者军团之主的话语,可谓是充满了攻击性,她的种种询问与建议如同尖刺般地撞击在了万机神的盔甲上,而万机神往往只能勉力回答这其中的十分之一。 所幸,也许是因为有兰德这个外人在场,基因原体的话语最终也没有太过僭越,而当万机神第二次释放出了自己的威严,施展了超乎凡事的气度的时候,顽劣如阿瓦隆之主就这样在举手投足间,被他镇压了下去,不得不偃旗息鼓。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帝皇与原体的万般交流在兰德的感知中不过是一瞬间,火星的天才甚至还停留在万机神那从容的姿态,与他完美的声音中:当帝皇和原体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兰德这才发现他应该佩戴的那双手套,依旧静静地躺在外科手术盘里。 +准备好了吗?阿坎。+ 人类之主善意地无视了兰德窘迫的姿态,他有些心不在焉,其思维似乎依旧停留在刚才那场失败的谈话中,但当他的手臂放在了兰德的肩膀上时,仅仅是来自于万机神的一瞥,就足以让火星的天才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 “随时都可以,大人:我发誓将倾尽我的毕生所学。” +我相信这一点,阿坎,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决心。+ 帝皇微笑着,这微笑足以征服银河中的任何生命,他的声音更是轻柔到了让兰德浑身颤抖:他发誓他能感受到欧姆尼赛亚对他的器重是真实的,他的确在为这位活着的神明尽着微薄之力。 连万机神都是这么认为的:帝皇继续着他的讲述,兰德在他面前宛如一个聆听教诲的孩童。 +我在火星的无数精英中,选择了你,支持我这样做的理由有很多个,但最核心的那个,是你始终不变的理性与奉献:我相信你的高尚能够帮助到我,阿坎。+ 再一次的,万机神拍了拍他的信徒的肩膀,他的视线掠过了激动到无法言语的兰德,看见了那個被摆放在手术台角落的锁心甲虫,当帝皇拿起它的时候,他的视线转向了他和摩根来时的地点。 +那么,听好了,阿坎: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不会太长,大概是几个小时,而我需要你留在这个实验室里面,我需要你作为我的女儿的助手,与她一起研究十二号脑海中的屠夫之钉。+ +我希望你们能够彻底的测量屠夫之钉及其部件,在十二号脑海中的每一丝细节,来为之后的那场手术做准备:这会是一个无比漫长且艰难的过程,阿坎,但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和坚持。+ +我的女儿摩根,她拥有着所有原体中最细心的态度以及最灵巧的双手,她是我的得力臂膀,是最让我骄傲的子嗣之一:而伱,则需要站在她的旁边,为她提供任何技术上的专业支持。+ “我明白了,大人。” 出于对理性的坚持,兰德没有突兀地做出承诺,他仔细地聆听着万机神的话语,谨慎地揣摩着其中的每一寸细节,在确定了自己真的能够胜任之后,火星的天才才严肃地点了点头,用自己的誓言接过万机神赋予的任务。 这严谨的姿态令帝皇满意,他将按在兰德肩膀上的那只手抬了起来,随后轻轻的放在了兰德的额头之上:刹那间,这场手术的一切前因后果和细枝末节,都以一种坚定却不粗暴的姿态,流淌进了欧姆尼赛亚信徒的脑海里。 +闭上眼睛,接受它们,你需要沉思两到三分钟。+ 万机神的话语不容置疑,兰德沉默地闭上了眼睛,而就在他皱紧眉头,努力处理着脑海里庞大的信息流的时候,帝皇又从暗格中取出了更多的锁心甲虫:他拿走了大部分的,让少数留在原地。 随后,他转过身来,走向了站在手术台另一侧的摩根:基因原体此时正在准备手术的器具,她对于帝皇的到来回以讽刺的微笑。 人类之主对此见怪不怪。 +至于你……+ 帝皇的声音有些无奈。 +我想,你还是没有放弃你的那个提案:你还是异想天开地渴望彻底解决十二号的困境,渴望成为拯救自己兄弟的英雄,嗯?+ 【痛苦面前,没有英雄。】 摩根慢悠悠地最后一把手术刀摆放齐整,向着帝皇露出了毫无感情的面容,她的目光只是集中在了远处正闭着眼睛的兰德身上:坦白来说,帝皇在兰德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君王气度,的确给予了阿瓦隆之主一点小小的震撼。 事实证明了,她的基因之父并非不能扮演一个令人愉快的谈话对象,只不过,在知晓了其太多秘密的阿瓦隆之主面前,帝皇懒得进行这种无用的伪装罢了:这种真诚反而是他给予摩根的赏赐。 与被帝皇的光辉形象蒙蔽了的芸芸众生,以及那些沉浸在亲情游戏里的血亲兄弟们不同,摩根能够在帝皇这里能够得到的,是这个宇宙中最残酷的真相,与最真实的恶意:从人类之主的角度看来,这些真相与恶意,可能比任何虚假的和蔼可亲都更珍贵。 摩根倒是不置可否。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基因之父将那些锁心甲虫握在了手里,她听到了帝皇与兰德的谈话,也知道帝皇将在这几个小时里做什么:这是他们之前就讨论过的。 【所以,你还是不信任塔拉辛的这些商品,对吗?】 +它毕竟是异形。+ 帝皇只说了这一句话,而摩根则是点了点头。 【是啊:它毕竟是异形,无法信任的异形。】 原体看着锁心甲虫,便又想起了她与无尽者的那场交易。 在那场交易中,摩根总共换来了三件物品,其一便是在努凯里亚上用于抵御血神的黑石装置,其二便是这些锁心甲虫:这些小东西是太空死灵高超科技的集中体现,但对于塔拉辛来说,它们却并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儿。 对于太空死灵而言,锁心甲虫只是一种高级的消耗品,普通的太空死灵军队也许无权使用它们,但是那些法皇、霸主、甚至是高级的指挥官,都可以随意地消耗成批的锁心甲虫:这也是塔拉辛能够痛快地将它拿出来的根本原因,因为这并不算是【出卖机密】。 但即便如此,锁心甲虫的科技含量依旧不容小觑:它的本质与屠夫之钉很像,太空死灵们会将这种小东西放入那些任务目标的脑部器官里,在合适的时间启动,强行操控任务目标的行动,以完成太空死灵自身的的战术目的。 可这种类似于傀儡线的高级消耗品,却拥有着两个不可思议的特点:首先,它不需要进行手术,就能潜入到任务目标的脑海中,这说明它极有可能是通过高超的相位遂穿技术进行潜伏的。 其次就是,这些锁心甲虫的有效范围大得惊人:它们的主人可以通过【次元波束】来联系这些潜伏者,这种次元波束的信号能够穿越星辰,在几个星系、几个星区甚至更远的范围里进行精准输送。 正是这两个技术,让锁心甲虫得到了摩根的青睐有加,因为在她的计划中,她需要将屠夫之钉的指令结构进行篡改,让屠夫之钉本体向其他地方而非卷须传播【释放痛苦】的命令:也就是说,必须有另外的物件来承接这些命令。 因此,锁心甲虫就成为了很不错的参考品:依照他的技术,摩根或者她的基因之父就能做出一批承受命令的【锁心之钉】,让它们来完成屠夫之钉制造痛苦的命令,从而形成逻辑闭环。 这个企划得到了人类之主的点头,但有一点却是他和摩根需要额外考虑的,那就是他们不能直接在方案中投入锁心甲虫:它毕竟是异形的造物,最终的操控权力也在塔拉辛和太空死灵手中,在可靠性方面撑不住考验。 虽然塔拉辛愿意发誓放弃这批锁心甲虫的控制权,但无论是帝皇还是摩根,都不会将安格隆的命运寄托在塔拉辛的誓言上:在这种问题上,唯有独立自主。 因此,帝皇要做的,就是以这批锁心甲虫为模板,推出他们需要的那些技术:也许他能够攻破太空死灵的技术垄断,又也许他能够从那些黑暗科技时代的收藏品种,找到足以替代的相似技术。 而这,就是人类之主现在要去做的事情。 +我会在几个小时内回来,这段时间足够我查阅帝皇幻梦号上的所有技术收藏了:届时,我们就会确定,究竟是要从头开始,研发这些技术,还是能够从前人的遗泽中得到适量的帮助。+ 人类之主有些疲惫地摘下了染血的手套,扔到一旁。 +在这期间,你要和兰德好好地保持合作,他是火星上最杰出的人物,也许没有之一,是值得你去学习的对象:你可以尝试着与他建立沟通或者友谊,如果你们之间能够配合默契的话,我会下令将他调配到你的阿瓦隆,你会需要来自于他的力量的。+ 【我试试看吧。】 原体点了点头,她的态度依旧是非常冷漠的,而帝皇也只是熟视无睹地转过身去,打算离开:但就在离开之前,人类之主还是回过头来,说出了心中的一句话。 +听我说,摩根。+ 帝皇停顿了一下,直到他确认了他的女儿真的在听。 +你没必要为了十二号在现实宇宙中的生命殚精竭虑,即使他在现实宇宙中走到了绝路,我依旧有办法让他活下去:对于像你们这样的基因原体来说,死亡从来都不是不可逾越的高山。+ 【我知道你的意思,父亲。】 摩根冷笑了一下。 【咒缚军团,英魂战士,在虚空中为你无穷无尽的征战:他的灵魂的确能够保留下来,但像那样的存在,被困在亚空间中进行永无止境的战斗,真的算活着么?】 【诚然,我也为我的那些子嗣安排了这样的命运,但我从来不会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就考虑到让他们成为咒缚战士:能够微笑的眼睛与能够流淌的鲜血,才是活着的象征,而不是燃烧的骸骨。】 +……+ 帝皇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只是沉默地走进了阴暗处,当他身影消失在了原体的视野末端时,他的声音还在摩根的脑海中回荡着。 +你错了,摩根。+ 声音很沉重。 +一个人是否活着,并不取决于他自己,而是取决于他人:有的人身强力壮,却只是尚能呼吸的行尸走肉,而还有的人,即使已经离世千年万年,却依然会有无数个星球会传唱他的名字。+ +我能够容忍那些凡人选择平庸的生存,因为他们的能力决定了他们只能这样做,那你们作为我的子嗣,是不一样的,我不会让你的兄弟就这样平庸地活着。+ +他是原体。+ +他应该有一个伟大且重要的人生。+ +即便这代表着痛苦的,即便这会是短暂的,但这就是他作为基因原体的宿命,这,就是他来到这个银河间的唯一理由。+ +你可以为理解为命运:虽然我也不喜欢这个词汇。+ +但,现实就是如此。+ +让十二号在短暂的辉煌中死去,好过让他苟且偷生下去。+ 【……】 —————— 【去tmd的命运……】 摩根完美地在安格隆的颅骨上方划出了一道白痕,于屠夫之钉的左侧圈出了足够大的区域,这片间隙将被用来摆放改造机械:而站立在一旁的兰德,则是忠诚地将这些东西记录了下来,但是他的听觉传感器也在告诉他,那专心于工作的基因原体,正在愤愤不平地于脑海中酝酿着脏话。 这古怪且危险的一幕,让兰德的眉眼直跳,他低下头来,专心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假装没有注意到阿瓦隆之主的怒火:但他的伪装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因为就在几分钟后,这场临床检测的第一阶段便大功告成了。 当兰德专注于将一切数据都记录在图纸与显示器上的时候,依旧还有些不满的基因原体便能空出手来,将她的目光从安格隆身上收回来,自然而然的,摩根将瞳孔对准了埋头工作的兰德。 【我的基因之父让我和你处好关系,兰德。】 摩根直接开口了,她清冷的声音在实验室中回荡,接着,原体便注意到了兰德的脊背因为她的话语而有了一瞬间的抖动,这让她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她的手指在安格隆的额头上划过,眼看着她的兄弟因为屠夫之钉的折磨,面孔时不时的抽动一下。 【阿坎—兰德。】 摩根勾起了嘴角。 【我听说过你,你的名声是跟随兰德袭击者与兰德爬行者一并传播过来的:在这方面,我应该向你表达谢意兰德,无论是袭击者还是爬行者,都在远东边境的建设中发挥了极大的价值。】 “分内之事,大人。” 火星的天才只是低着头,专心于他面前的那些数:无论是他还是摩根,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一心多用,就像原体能够在愤怒中完美地完成第一阶段的临床实验,兰德也能够在与摩根的交谈中,精准地记录下一切的数据。 天才这个词,为他们而生。 【是啊,分内之事。】 摩根继续侃侃而谈。 【你说的对,这个帝国大部分人都只在尽他们的分内之事,阿斯塔特如此,机械神教同样如此,但几乎所有人的分内之事,都没有你完成的好:火星上最优秀的一百名贤者加起来的贡献,也远不及你对于帝国的功绩。】 “大人,这……” 【别否认这一点,兰德,这是我的基因之父跟我说的,他夸耀你为火星上的天才,你的天才让你成为了机械神教重要的财富,也是人类帝国最重要的财富之一。】 “天赋不是一切,大人。” 兰德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谦逊了。 “我承认我的天赋,但我的努力比我的天赋更重要,而且火星上的杰出人物层出不穷,他们中的很多人的阅历和能力,也并非是我依靠天赋就能超越的:就比如说我的上级凯恩,以及现任的火星铸造将军凯博—哈尔,他们的能力、见闻与手段都在我之上,我只是他们麾下的诸多得力助手之一。” 【我知道。】 摩根点了点头。 【我听说过这两个名字,但我也知道,你的大部分同僚,尤其是你提到的那位铸造将军,对我的观感可是远称不上好:我难道还能指望他们的好脸色吗?】 “……” 兰德沉默了一下,他最终还是决定不要说谎。 “这有点……困难,大人。” “你在火星上的风评,总得来说比较复杂。” 【一塌糊涂?】 “这算不上,除我之外,其实还是有不少相对理性的人物,对于您有着中肯的评价:就比如说熔岩城的女主人科瑞尔—泽斯女士,她就曾经当众夸赞过您所成立的【远东工业联合体】的长处,并认为火星也应该加以学习。” “但科瑞尔女士的反对者所拥有能量比她更为强大:就如同您之前所说的那样,整个火星上对您恶意最大的人物,恰恰是铸造将军凯尔博—哈尔阁下,还有他最得力的助手,火星最强大的铸造神殿【孟德斯三号】的铸造总监,卢卡斯—卡隆阁下,他们会尽一切恶毒的语言来诅咒您和铸造世界瑞扎之间,所成立的联盟。”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从兰德的话语中提取着信息,饶有趣味地打量这个她的基因之父口中【最具有天赋的火星人】,兰德那始终不偏不倚的强调,以及在说话时那始终不曾混乱的节奏,成功地引起了阿瓦隆之主的兴趣。 【那你属于哪部分,兰德?】 “我属于多数派,阁下。” 阿坎—兰德只是笑着。 【多数派?】 “是的。” 兰德点了点头。 “认为多数派,我们并不讨厌名为摩根的基因原体。” “我们只是讨厌:没有与我们进行合作的阿瓦隆之主。” “具体一点来说。” “是与我,进行合作。” 【……】 【在火星上,你们哪一部分人会这么想?】 摩根问到,而兰德回应她的则是又一个微笑。 “每个人,大人。” “每个人都会这么想。” —————— “每个火星人都憎恨你。” “憎恨你:为什么就不是他的合作伙伴呢?” (本章完) 第456章 异端之首:摩根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无论是火星,还是铸造将军,亦或是兰德自己,都没有太过注意摩根这个新晋回归的帝皇血脉。 一个基因原体的回归而已,帝国又不是没经历过,在大远征开启后不到六十年的时间里,就已经有十四位原体陆续回归了,这些帝皇子嗣的神秘面纱和威猛形象,也逐渐被帝国的各方势力所了解:甚至有不少原体本身的巨大缺点,也摆在了铸造将军的案头。 像当初的在克苏尼亚上的牧狼神荷鲁斯那样,令整个帝国万众瞩目,充满了轰动性的原体回归,早就已经是昨日黄花了:所以,当摩根作为第十六位回归的原体,为帝国的各个派系所知的时候,火星也只是例行公事得地把她的名字挂在了情报部门的重点名单上。 按照原本的发展,这個名字也只会静静地在所谓的重点名单上吃灰而已:火星作为帝皇最重要的盟友,一般来说是不会与基因原体产生过多的交际的,他们也不畏惧这些口含天宪的帝国贵胄。 ……原本是这样的。 只不过,在摩根回归的短短几个月后,当阿瓦隆之主的名字,和机械神教内部的【天字第一号大反贼】:瑞扎,同时出现在了情报里时,铸造将军这才意识到,情况似乎和他想象的有些对不上? 毕竟,众所周知:忠诚,和孝顺,一直都是人类帝国赖以为生的两大支柱,而作为帝国双头鹰中的另一个头,人类之主名义上的【重要盟友】而非下属,机械神教,尤其是火星,自然也是摆脱不了这两个伟大的属性的。 所以,只需看一下人类之主和基因原体之间的家庭关系,就能够推理出火星和它治下的那些铸造世界的关系了:那真是打成一片、无话不谈、硝烟四起、其乐融融啊。 一直以来,就像帝皇自认为是原体们的领袖一样,火星也一直以众铸造世界的领袖自居,而铸造世界们对于火星的忠诚,一如基因原体们对于帝皇的忠诚。 同样的,如同帝皇对外宣称自己是基因原体们的父亲,火星也自称为所有铸造世界的起源,而铸造世界们也纷纷表示,将以原体们对待帝皇的孝顺,来孝敬火星。 如此一幕,怎能不让人对机械神教的未来心生期待呢?又怎能不让执掌火星的铸造将军每日辗转反侧、唉声叹气、寝食难安呢? 一想到诸如瑞扎、夏娜、钢球以及黄泉八号这群位置不同、特长不同、环境不同、但是隐隐作祟的违逆作乱之心却又太过相同的忠臣孝子们,火星上的大人物们就感觉自己身上的机械齿轮都是酸的,连万机神的恩赐都不香了。 而在这些令火星权贵们茶饭难安的天字号反贼系列之中,瑞扎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够与黄泉八号相提并论的混蛋了。 …… 不,瑞扎甚至更胜一筹, 毕竟,黄泉八号再怎么说,也是处于太阳星域的西部边陲,距离火星可算不上远,铸造将军的舰队能够随时监视他们的行动,并进行必要的干涉与威慑。 而位处于银河东部,大漩涡区域的【束缚群星之煅炉】,可就是真真正正的天高皇帝远了:虽然这完全不阻碍瑞扎的统治者们将他们对火星的鄙夷跨过千山万水,送到神圣的太阳星系面前。 原本,事情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火星的忠臣孝子多的就像是阿斯塔特战士里面的光头一样,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东西了,与其花时间和这群混蛋扯皮,倒不如关心一下内部的生产力安置问题。 诚然,与帝皇的结盟和大远征的开展,为火星带来了空前的繁荣与数之不尽的订单,但这些订单也迅速地掏空了火星本身的生产潜力和技术储备,让它不再具有在机械神教内部独步天下的力量了。 单单是白色伤疤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旗舰【剑刃风暴号】,就消耗了整个火星4.5%的产量,进行了多次的改装与再规划,单单是战舰的主引擎就改了三四次。 更不用说福格瑞姆的旗舰【帝皇之傲号】了,它的建造时间是其他姊妹舰的两倍,由铸造将军亲自督办,很多部件甚至是由手工打造的,期间还要忍受凤凰大君本人那力求完美,异想天开的构思:在那艘船最终驶出了船坞后的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火星都拒绝接受来自于第三军团的订单。 除了这些大爷之外,人类帝国也一直在尝试拉拢其他的那些铸造世界,侵蚀火星的自治权力,并且禁止火星对更高深的科技技术的研究,同时,人类之主还在他的阿斯塔特军团中,秘密隐藏了很多火星不知道的古老知识:而这一切都跟帝皇与火星当初的盟约内容截然相反,也自然而然地在火星内部造成了思想领域上的大规模动荡。 正是在这一片不利因素所带来的焦头烂额中,新晋回归帝国的破晓者军团之主,与瑞扎签订了攻守同盟的消息,被火星的情报部门所获得了:这并非是什么暗面战线上的胜利,因为瑞扎本身就没有想要隐藏这裔同盟的存在,他们在自己的铸造世界上升起了象征着阿瓦隆之主的旗帜,自此快乐地成为了第二军团名义上的飞地。 不过在最开始,这个消息反而并没有引起铸造将军或者任何一位火星大贤者的注意:毕竟,作为机械神教内部的天字第一号反贼,瑞扎想要和火星对着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为自身寻找盟友的行为更是从加入帝国的那一天起,就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更何况,铸造将军也没有理由去指责瑞扎,他能有什么理由去指责一个勤勤恳恳,为帝国的大远征铺桥搭路的铸造世界:是指责它想要造反,还是指责它与基因原体和军团结盟? 前者就是笑话:任何一个称得上是大型铸造世界的家伙,哪一个不想造火星的反:铸造世界想造反就跟太空死灵的霸主们想宰了塔拉辛一样,是这个疯狂的银河中颠扑不破的真理。 至于后一点,更是连碰都不能碰的话题:毕竟,每一个执掌自己军团的基因原体,都会在诸多的铸造世界中,选择一个关系稳定的长期合作伙伴,这已经是帝国境内近乎于公开的隐形规则了。 诸如死亡守卫军团,便和就近的铸造世界格莱埃合作,钢铁勇士军团则是在原体的率领下,蛮横地占据了其母星奥林匹亚旁边的铸造世界因卡迪尼翁,就连在大远征中保持透明的千子们,也跨越了大半个银河,和帝国最南端的铸造世界赵—阿卡达签订了契约。 更不用说极限战士了:奥特拉玛本身就有几个铸造世界,再加上其外围的合作者们,基利曼的手里很是掌握着一些工业力量,其中不乏像钢球这样的大家伙。 所以,摩根和瑞扎的合作是完全符合规矩的,如果火星想要反对这一点的话,那它几乎就要同时反对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了:铸造世界们更不会站在它的这一边。 再说了,当时的破晓者军团也不过是一群四分五裂、近乎穷途末路的破落户,他们的基因原体摩根更是帝国上下公认的,软弱且内向之人,完全不像她的血亲兄弟们那样杀伐果断,能够统御八方: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摩根才能得到帝皇的额外照顾,许了她一个可以在银河东方的穷山恶水中,为自己开疆拓土的自治权力,好歹让第二军团不至于继续穷途末路。 最起码,在绝大多数【帝国派系】的眼中,事情就是这样的,火星自然也不例外:摩根,第二军团之主,弱小可怜又无助。 面对这种弱势原体加破败军团的组合,就连当时的瑞扎自己都知道,他们所签下的攻守同盟,完全就是一次豪赌,赌的就是第二军团能够在银河东部打出成绩来:而火星的铸造将军,自然是笑看着这个头号反贼的豪赌行为,并在内心中暗自期待着相反的结果。 而伴随着第二军团正式进入了阿瓦隆,其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所谓的【边疆进军】,于信息寥寥的远东地区征伐,随后又卷入了银河西北部,那场已然在帝国境内成为了禁忌的远征行动:破晓者军团就这样沉寂了十多年,火星也不再去关注这个瑞扎的盟友了。 直到阿瓦隆之主结束了那场远征,抵达泰拉的时候,听闻了这个消息的铸造将军才突发奇想,遣人查询了一下,破晓者军团和瑞扎如今的处境,然后……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盘踞在银河东方的庞然大物,一个足以和火星正面对抗,而且摆明了想和火星正面对抗的庞然大物。 远东工业联合体。 这个组织其实还有一个更加漫长,也更不知所谓的全称,烂得就像是帝皇亲自取的名,而在这个平平无奇的称呼下面,却是足以让火星冷汗直冒的庞大体量。 萨勒姆、色雷斯、科林斯、安维鲁斯、钢球、古尔格拉德、欧米茄熔炉…… 看着这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铸造世界,都是这个议会组织的成员国,恍然间,竟已经囊括了整个远东边境和大漩涡区域内,几乎所有的万机神信徒。 再看看远东星域的北方,以颯荡星和马坎德为首的那些铸造世界虽然并没有加入这个组织,却也是会积极地参与其各种大型活动与会议的【观察员国】。 而在远东星域的南方,被基利曼把握在手中的那些铸造世界,更是已经成为了工业联合体的【战略级合作伙伴】,荣辱与共,它们的名字多次出现在了工业联合体的大型活动或者会议名单上。 换句话说就是,自大漩涡区域以东,包含了帝国大约一半疆土的整个远东星域,其中的铸造世界们几乎都已经加入了这个远东工业联合体:仅仅是板上钉钉的成员、观察员国以及战略合作伙伴,其总数就已经达到了二十三个之多。 瞧瞧这二十多个家伙吧,火星对它们心里门清:其中至少一半是曾和火星正面对抗,毫不掩饰地想要造反的反贼,而剩下一半则是明面上谦卑作态,实际上在私底下什么阴险招式都能使出来的,训练有素的反贼。 这几十年来,单单是折在这些忠臣孝子们手里的火星舰队,就已经多达两位数了:虽然火星向来不提及,它到底为什么要向这些忠臣孝子们派遣舰队。 而这个在名义上,能够动员二十多个反贼与训练有素的反贼的庞大【议会组织】,其首席议长又是谁呢? …… 居然是瑞扎! 一看到这个名字,铸造将军的主机引擎当即就过载了。 让他强撑着身子,接着往下看去,看到了瑞扎在这些年来,飞速扩张的工业规模,星罗棋布的矿业世界,还有膨胀到了完全能够与火星相抗衡的泰坦军团、骑士家族以及护教军,再加上炎血教派们隔着万千星辰,向火星发出的那些【甘言蜜语】之时,终于,他的十六个副引擎也不约而同的炸裂了。 哪怕是这位能够统率整个火星的精干强人,恐怕也想不明白这个简单至极的问题:从摩根正式回归帝国,并与那个天字第一号反贼瑞扎签订了盟约开始算起,总共才过去了多少年呢? 满打满算…… 二十五年? ……才二十五年啊!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阿瓦隆之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里,就能拉拢这么多的铸造世界? 她究竟……有什么秘诀? —————— 【秘诀?】 听到这里,已经完成了临床实验第二阶段的阿瓦隆之主,终于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她看向站在她的身旁,那个一边能够把故事讲述的娓娓动人,一边还能把数据记录的滴水不漏的兰德,忍不住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一次,她的老父亲送她的这个【礼物】,好歹是个能看的:就是说嘛,那个老家伙,偶尔也是能当一回她摩根的亲爹的。 反正蜘蛛女皇也不指望自己在帝皇心中的地位,能够超过他的好大儿荷鲁斯、多恩、福格瑞姆又或者是莫塔里安:不比佩图拉博更低就算是成功了。 想到这里,摩根缓慢地收回了刀刃,只见安格隆的大脑上已经被阿瓦隆之主用刀背划出了一道道极深的白痕,围绕着屠夫之钉,划分出了每一寸可以利用的空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安格隆翻过身来,处理脊背上的那些地带。 于是,摩根一边驱使着自己的灵能,翻转着安格隆的身体,一边看起来在旁边欲言又止的兰德:很显然,这位火星的天才和他的铸造将军怀揣着同样的疑问,兰德其实也很好,阿瓦隆之主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拉拢到那么多盟友的? 【利益。】 看出兰德的疑惑,蜘蛛女皇一边深呼吸着,为接下来的临床实验第三阶段积攒状态,一边回答了火星天才的疑惑,就全当是给自己解闷儿了:帝皇的这座私人实验室完全是为了实验而建造的,在这里待的太久了,即使对于基因原体的心灵来说,也是会很压抑的。 “利益?” 本能的,兰德咀嚼着这个词,他眉头也随之高高皱起:兰德并非不理解这个词,恰恰相反,他实在是太理解了,机械神教的一切行为都是出于信仰或者利益,但如果是单纯的利益,是绝对不可能建立工业联合体这种庞然大物的。 【因为利益还不够多。】 摩根微笑着:兰德心中的怀疑在她的面前宛如明镜。 【你知道,我有多有钱吗?兰德阁下?】 “嗯,对原体来说……” 【好吧,换一种说法。】 摩根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我秉承着帝皇的命令而开拓出来的,完全聆听我一个人号令的远东边疆,现在拥有着怎样的体量么?】 “……不知道。” 【那我简单的描述一下。】 阿瓦隆之主摊开一只手,她的声音是骄傲无比的。 【如果以奥特拉玛的五百世界为标准的话,我的远东边疆现在大概拥有三百五十个世界,以这些世界为辐射中心,还能直接或间接的控制数以万计的原材料世界、军事世界以及殖民世界。】 【换言之,单论体量,现在的远东边境的体量大约是奥特拉玛的40%左右:虽然我的领土甚至比基利曼的还要大上一圈儿,但是其中很多地方都非常荒芜,远远比不上奥特拉玛的历来富庶,所以体量其实还没有那么大。】 【而且,三百五十个世界的确是我目前的扩张极限了,在此之后的时间里,我就不打算大规模的扩张远东边疆的边界了:大概也是泰拉的忍耐极限了。】 【不过,尽管如此,按照现有的人口涨幅,以及那些新兴世界的繁荣程度来看,我即使在不大规模扩张的基础上,专心于远东边疆自身的内政建设,那么最晚在五十个泰达标准年后,远东边疆也成为名副其实的四百世界:如果是在一个世纪后,它也不是不可能成为银河东部的第二个五百世界。】 【所以,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兰德阁下。】 原体略微慵懒地摘掉了自己汗津津的手套,再扔到了一旁后,又拿了一双新的。 【我很有钱,非常有钱,我能拿出来的物资与订单放眼整个人类帝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可能仅次于泰拉与马库拉格:所以,我口中的利益,和其他人口中的利益,不可同日而语。】 兰德安静的聆听着,他居然从原体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豪迈。 【所以,我拉拢盟友的方式其实非常的简单,兰德:既然你们火星已经开始秘密研究远东工业联合体了,那你们应该知道,这个联合体最开始的成立目的吧?】 “当然。” 火星的天才点了点头。 “这个联合体最开始,是因为伴随着远东边境的高速扩张,军用和民用的工业品需求,也逐渐膨胀到了一个天文数字,一个瑞扎即使倾尽自己所有的生产力,也不可能满足的天文数字。” “在这种情况下,瑞扎选择与远东边疆的各个小型铸造世界一起坐下来,谈合作,共同商议对远东边疆订单的分配:这种商务会谈在进行了几年后,就自然而然的演变成了在其他方面的合作,最终成就了现在的工业联合体。” 兰德以一个标准的局外人的角度,诉说了这一切,但他的目光却毫不畏惧的看向了原体:火星的天才非常清楚,尽管基因原体在工业联合体的成立故事中,把自己摘得很干净,但如果没有摩根的推波助澜的话,瑞扎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切,否则,这个志在取代火星地位的【束缚群星之煅炉】,早就开始联合银河东部的铸造世界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不过…… “摩根阁下,鉴于你在工业联合体中的位置,只是荣誉副主席和最大的投资股东。火星倒也找不到正规的理由来批评:而且我记得瑞扎的技术圣者是荣誉主席,另两个军团的基因原体,基里曼与康拉德则分别是第二与第三大的股东,你的确拉拢到了很大的力量。” 【是啊。】 摩根点了点头,她并不忌惮点明自己的身份,因为蜘蛛女皇的任何政治举措,都会遵守着一个亘古不变的原则:无论她在这些活动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在明面上,她永远都会遵守帝国的法律,让人抓不住她的把柄,而基因原体的身份又能保证了摩根可以无视那些本事就站不住脚的指责。 【你知道吗,我能拉拢到这么多铸造世界的原因,就蕴含在这个工业联合体的成立故事中。】 阿瓦隆之主的手指在半空中缓慢地画着圈。 【作为火星的一员,我想伱应该很清楚,瑞扎的的产能全部发挥出来,会是怎样的可怕力量:但是即便如此,远东边境的庞大体量、丰富资源与旺盛需求,依旧能够让瑞扎不得不吐出一部分利益来与其他的铸造世界合作,因为它实在是吃不下我喂给它的利益。】 吃不下…… 兰德默默地感慨着。 多么幸福的痛苦啊。 【现在,你懂了吧?】 摩根继续笑着。 【这就是我的利益策略:背靠着我的远东边疆,我可以给予任何铸造世界,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庞大订单与天量财富,也可以凭借这些优渥的报价,轻而易举的榨干他们所有的生产力,而当他们的绝大多数生产线,都已经成为了要为远东边疆服务的模样时,即使他们想要与我脱钩,庞大的沉没成本也会阻止他们这么做。】 【更何况,我对待我的这些盟友们,一向是慷慨的:他们完全没有和我脱钩的理由,反而是他们本身的优渥处境,会为我吸引来越来越多的潜在朋友,而远东边疆本身的庞大需求,又让这些盟友之间没有抢食的争斗,从而让我的工业联合体能够滚雪球般扩张。】 【接着,当我将五百世界和整个诺斯特拉莫区域,也拉入到了这个体系中后:说真的,就连工业联合体的产量,也不足以供应那数以十万甚至百万计的,正在繁荣发展的新兴世界了。】 【做大蛋糕,大到每个人都能吃的满嘴流油,这就是我拉拢盟友时的必胜法宝:经济,朋友,在这个疯狂的银河中,在这场辉煌的大远征之中,经济是被所有人忽略的小问题,但当一个良好的经济体系开始运转起来的时候,再多的矛盾和纠纷,都可以被不断膨胀的蛋糕所稀释,甚至消融。】 【只要远东边疆能够在我的庇护下保持和平,那它就会继续繁荣与增长,而只要远东边疆的人口继续增长,世界继续殖民,生产需求继续增多,它就自然而然的会带动更多的订单与财富:工业联合体的各个铸造世界们,自然就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继续他们彼此之间那亲密无间的合作。】 【作为他们的盟友,我虽然给予了他们很多,却能从其他地方收获更多,又不会因为这更多的收获而打破我们之间的友谊:因为我给予他们的,已经是他们自身的需求上限了,甚至有所超越。】 “我并不怀疑这一点。” 兰德点了点头。 他知道,阿瓦隆之主说的一点都没错:更有甚者,摩根刚才的话语。其实就是火星憎恨她的第二个原因,也是主要原因。 作为铸造世界的盟友,蜘蛛女皇简直符合任何一个铸造世界之主梦寐以求的样子:看着摩根成为竞争对头的盟友,简直比杀了火星还要让它更加难受。 看看瑞扎吧,在和摩根合作了二十五年之后,这个【束缚群星之煅炉】,早已从大漩涡区域首屈一指的铸造世界,隐约成为了整个东部银河所有铸造世界的领头人,就连他们发往火星的日常脏话,都变得有底气了不少。 这个底气,就是瑞扎在这二十五年来,如飙车般翻了几十倍的市场订单,扩张了十几倍的原材料世界,以及开始逐步渗透整个远东星域的庞大影响力。 “你给予瑞扎的丰厚条件,在火星上甚至引起了舆论的风暴。” 兰德的语气有些酸涩。 “我们听说了有关于乌兰胡达的围猎事件,那对于任何一个铸造世界来说,都是莫大的喜事,甚至对于火星也是如此:我听说瑞扎在那次事件中分得的利益最多,他们甚至开始研究属于自己的行星级战舰推进系统了。” 【那可不是最多的。】 原体勾了勾唇角。 【你知道吧,兰德,我曾经参加过银河西北部,一场已经在史书中被抹去的远征:瑞扎的好战者泰坦兵团其实也参与了,它们以我的名义加入过那场远征,并在远征中损失了整个泰坦军团中约四成的力量,却依旧死战不退。】 【你知道,我在之后给予了瑞扎怎样的补偿么?】 原体磨刀霍霍,准备进行临床实验的第三阶段,而在她身旁的兰德则是拿好了纸笔,眉头直跳:他预感到了那会是一连串足以让他的嫉妒心开始发作的数据。 摩根开始了讲述。 【我给予了瑞扎一艘荣光女王级战舰,那艘战舰上满载着来自于全银河的秘密科技,每一项都是帝国不曾拥有的,瑞扎则有大把的时间好好的“重修”它。】 “嘶……” 【除此之外,我还给予瑞扎更多的原材料世界,那些世界上的原材料只需要几年的开采,就能帮助瑞扎再建一个好战者军团:他们的技术圣者更是发誓,从此以后,除了最基础的守卫兵力外,整个好战者军团将由我全权指挥。】 “……咕噜……” 【再之后,其实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就比如说在这次努凯里亚行动中。我在努凯里亚上收获了大约二十多种新型科技,都是帝国里面没有的,它们的图纸和成品现在都已经装在船上,差不多就要抵达瑞扎了:我听说他们已经新建了十五个新的大型仓库,来储藏这些年来,我不断赠送给他们的,像这样的小礼物。】 “……” 兰德沉默了。 他沉默了很久。 “……我想……” 火星的天才张了张嘴,不由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我终于能理解一件事情了,摩根阁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瑞扎上那些狂热的炎血教派疯子,会把和阿瓦隆的亲密合作,记录在他们最神圣的教派宝典上了。” “……” “说真的,摩根阁下。”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和机械神教真正的正统火星,展开合作么?” 【火星?】 摩根笑了一下。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火星的那位铸造将军,可是曾经在公共场合里,宣称我为协助瑞扎异端世界的……大异端呢。】 【我可是你们火星口中的异端之首,摩根呐。】 “没关系的,大人。” 兰德眯起了眼睛。 “只要你愿意,将和瑞扎的合作条款,转移到火星这里,再附上你所说的那些条件:我相信我们的铸造将军大人,会很乐意在明天一早就向着整个火星宣布。” “从此以后……” “他就改信异端了。” (本章完) 第466章 父慈子孝与父辞女笑 【简单来说:假意改信,日后悔过呗?】 “总结得……很到位,大人。” 兰德挑了一下眉头,他很清楚他刚才的那句话语,并不是什么严肃的交易条款,火星的价码可没他所说的那么低:而他希望原体口中这句话,也不是。 但是,当阿瓦隆之主站在他的面前,自顾自地进行着临床实验的最后一个阶段,同时在脸上浮现出了那种危险的笑容,以自言自语的口吻开始讲述的时候,火星的天才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冷汗,从自己的脖颈后方一路流下了脊背。 诚然,兰德信仰万机神,兰德也尊重基因原体,但这并不代表兰德想聆听一名基因原体在他的面前评价万机神的话语:且不说这本身就是一种僭越,更何况,兰德出于本能的觉察到了,这位阿瓦隆之主的口中,也会马上就会蹦出什么惊世的言辞? 毕竟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她可不像多孝顺的样子。 【那是当然啦。】 摩根笑了一下:她当然察觉到了兰德瞳孔中的担忧,但是在内心中翻涌的罪恶念头,却让原体很享受将这位波澜不惊的火星天才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阿瓦隆之主其实很喜欢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这既不会造成什么实际上的影响,却又能够让他人变得狼狈不堪,以供她取乐:就比如说,明明蜘蛛女皇的禁卫总管拉纳是一个心思缜密,深谙妥协与低调的老练人物,但为什么他的不少小心思总是会被外界知晓,从而把他搞得狼狈不堪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又是谁泄的密呢? 真是个无解的难题呢。 原体歪了一下脑袋,嘴角擒获了几丝微笑:在帝皇的这座毫无人性味可言的实验室里面待得太久之后,摩根已经有点怀念她的【曙光女神号】,以及她手底下那群蠢得可爱的崽子们了。 但很显然的是,原体短时间内是回不去的,她的基因之父可没有给她批假条的心思:所以,姑且拿眼前的这位兰德阁下来取乐吧,蹂躏这些凡人天才的世界观,总是能够让蜘蛛女皇感到某种餍足。 【你要知道,兰德阁下:我经常在你们口中的万机神身上,试验这一套,来给自己捞点儿好处,零敲碎打地攒一点体己钱:而你们的那位万机神,也会趁此机会,给我发布一堆乱七八糟的支线任务,让我给他当牛做马。】 【在相处过程中,我们都是秉持着这样的思想。】 摩根暂停了她的动作,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火星的天才,并满意的在兰德的瞳孔中,看到了那逐渐有些崩溃的世界观:这让原体得意的咧起了嘴角。 【就像你们会在利益面前暂时的选择信仰异端一样,我和帝皇也会根据外界情况的不同,选择暂时丢弃我们的父女关系:又或者把它捡起来凑合凑合,接着用。】 【有钱的时候就是老父亲,没钱的时候就是老混蛋,有用的时候就是乖女儿,没用的时候就是失败品,有共同利益的时候就是父慈女孝,没有共同利益的时候就是父辞女笑:谁家又不是这样的呢?】 【反正我个人觉得,作为父女而言,我和你们的万机神绝对属于银河中的模范父女了:你看,他可是称呼我为他的骄傲呢。】 “……” 兰德眯起了眼睛。 他头颅中的运算引擎在听到原体话语的那一刻失灵了一刹那,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且压抑住了脑海中本能的愤怒:虽然作为欧姆尼赛亚最忠诚的信徒,聆听这些堪称亵渎的话语却不动怒,完全违逆了兰德几十年来的信仰。但是尽管如此,他一直以来为之骄傲的理性和逻辑能力,依旧阻止了兰德的冲动行事。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原体话语中的陷阱:虽然帝皇作为万机神行走于世间的影子,在任何欧姆尼赛亚信的眼中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任何的亵渎都值得以命相搏。 但是,摩根口中的这些亵渎之言,却并非是以【信徒】的身份讨论万机神的神性,而是以【帝皇的子嗣】身份抨击万机神的父爱:在这個话题上,全银河的欧姆尼赛亚信徒加起来,也比不过阿瓦隆之主轻轻碰一下自己的嘴唇。 毕竟,她才是亲生的,甚至是帝皇最器重的子嗣之一:万机神在兰德面前的夸耀言辞,火星的天才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不过,这些记忆却反而让他的脑海中重燃了一丝怒火:摩根作为帝皇器重的女儿,却在这里大肆腹诽她的父亲,这难道不是一个极其失礼的举措吗? 于是,他还是开口了:语气尽可能显得公正且无辜。 “大人,您作为万机神的子嗣之一,不应该用如此亵渎的称呼,代指伟大的万机神:这是不可原谅的无理行为,尤其是您口中的那一句老……老……” 【老混蛋?】 “……这是亵渎,大人。” 【但这也是事实啊。】 原体笑着。 【他也会在私下里叫我小混蛋来着:还以为我不知道。】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瞳孔中的光彩反而让兰德开始质疑自己的怒火是否具有正当性:基因原体的魅力就是如此奇妙,更何况摩根始终显得彬彬有礼,连她那亵渎的话语都是无比温和的。 【相信我,兰德阁下,我的话虽然很不中听,但它们每一句的可信程度,都和你数据板上的那些数据相差无几:我当然理解你眼中万机神的至高无上性,我也没兴趣和伱们辩解,我的基因之父到底是不是一尊行走于世间的神明?】 【我只想问你,火星上最优秀的考古学家:在你所知晓的那些古老传说中,有哪一个作为神明的父亲,是能够与他的所有子嗣都处理好关系的:神明之间的家庭纷争往往是一部神话故事中,绝大多数矛盾的根本原因。】 “万机神并非是……” 兰德出于本能地张开口,想要与摩根进行一番多神论与一神论的辩解,但当他看到了阿瓦隆之主那含笑的瞳孔时,火星的天才迟钝了片刻,就选择了闭上嘴:站在他面前的可是一位基因原体,是帝皇的子嗣,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信徒,他们之间的辩论,是没有任何公平性可言的。 又或者说:真的有原体会丢人到在辩论方面输给凡人吗? 兰德思考了片刻,最终决定转换一下方式。 “好吧,摩根大人,我其实更好奇另一件事情。” 兰德放下了笔。 “您为什么对于您和万机神之间这种并不健康的父女关系,表现出了莫名的骄傲呢:万机神对您的重视有目共睹,哪怕是出于对于这种信任的忠诚回馈,您也应该对万机神表现出更多的尊重,就像您的那些兄弟们一样。” 【……像哪个兄弟?】 摩根的声音轻巧,让兰德的心跳快了一下:他意识到了这又是基因原体的一个陷阱,一个让他不得不踩进去的陷阱。 “比如说……” 火星的天才绞尽脑汁的,想要得到一个稳妥的答案。 “牧狼神?” 【……】 摩根没有回话,但她笑眯眯的瞳孔足以让兰德感到绝望。 【你的意思是:牧狼神和帝皇之间的父子关系,是安全的?】 “最起码:完美无瑕。” 兰德的话有些犹豫。 “众所周知,牧狼神是万机神最忠诚也最孝顺的子嗣,他与万机神之间的父子亲情,是无暇的:就像是一台刚刚从流水生产线上走下来的战争引擎一样,它的车组成员都是从各个学院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尖子生,而它本身连一丝表面上的划痕都不会拥有。” “而您和万机神之间的亲情,恕我直言:就像是一台已经在战场上奔走了超过三十年,而且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系统性保养的战车。开它的则是一群混迹战场几十年的老兵油子,他们靠在战场上拾取那些稀奇古怪的零件,来东拼西凑地维护他们的战车。” 【简而言之,完美无瑕的金戒指和东拼西凑的烂布?】 “你如果一定要这么形容,那我是没有意见的。” 兰德点了点头:而他的肯定则是得到了阿瓦隆之主那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兰德阁下,我相信你肯定没有参加过战争:最起码没有参加过特别惨烈的战争。】 “的确没有。” 兰德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原体摆了摆手,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伸出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画出了一枚金戒指以及一张破烂布条的模糊轮廓。 【你说的没错,兰德。】 摩根点了点头。 【荷鲁斯和帝皇之间的亲情是完美无瑕的,最起码从表面上看是没有一丝瑕疵,他们之间的三十年就像梦一样美好,就像牧狼神手上的那枚金戒指一样耀眼。】 【而我和帝皇之间的相处,就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了:我们之间丝毫没有美好可言,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身处于争斗和利益的漩涡之中,我们见面的时间寥寥无几,其中与温馨有关的段落更是完全没有。】 【如果说,荷鲁斯和帝皇的关系是浑然天成,完美无瑕的,那么我和帝皇之间的关系,就真的只是一块破布罢了:拉拉扯扯,东拼西凑,无数次分崩离析,却又无数次不得不捏着鼻子,将那些碎片从地上捡起来,凑合凑合,为我们两个人继续遮风挡雨,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 【那么你觉得,这两种不同的关系,哪个更能接受得住时间与困难的考验呢:是如同梦一般美好的三十年时光,还是在争吵、利益与妥协中拉拉扯扯的现实?】 【一个是群稚嫩的小家伙,开着实验性质的新锐战车,在完全不熟悉的战场上横冲直撞,蹭亮的装甲简直是活靶子。】 【而另一个,则是一群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兵油子,开着一辆毫不起眼。但是却能在战场上横行三十多年的战车,战车上的每一个部件都是这群老兵百般雕琢,最终才选定了的实用玩意。】 【你觉得呢?】 “……” 兰德沉默了一下:作为不世出的种子选手,他当然不会只听话语的表层含义,再将原体的这几段话塞进肚子里,咀嚼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火星天才的眉头才稍稍地舒缓了一下,随后又皱起。 “您的意思是:牧狼神和万机神之间的关系,存在着危机?” 摩根笑了一下,她依旧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兰德,作为最优秀的欧姆尼赛亚信徒之一,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个最基础的问题: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完美无瑕的东西么?还是说那些看似完美无瑕的东西,只是因为他们真正的瑕疵,还没有显现在世人的面前,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磨练与考验?】 【只是因为,那张打满了补丁的破布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那个完美无瑕的金戒指,却是一个都还没经历过呢?】 “可万机神是完美的……” 【万机神再完美,他也无法单独塑造一段关系,父子关系理所当然的会涉及到父亲和儿子:哪怕万机神是完美的,你敢保证牧狼神就是完美无缺的么?】 “……” 兰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很危险的指控,大人。” 【我指控什么了?】 摩根反而笑了起来,她拿起了自己的手术刀,继续着被中断的临床实验。 “你指控牧狼神存在……存在……” 兰德张了张嘴,话语在他的喉头积蓄着,可是在基因原体的微笑面前,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甚至再也不想说出来了。 因为…… —————— +情况比我预计的要好。+ 万机神是笑着走进来的,他的身后还飘着一大堆奇形怪状,比起科学造物更像是刑具,让摩根不由得眼神直跳的东西。 【你找到替代品了?】 阿瓦隆之主放下了手术刀:在兰德的沉默中,摩根已经完成了三次临床检验,现在只等在帝皇的注视下正式投入工作了。 +黑暗科技时代留下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多。+ 人类之主摇了摇头,将那些东西统统放在了手术台上。 +虽然它们中的大部分年代久远到了我们无法立刻使用,但既然是人类曾经的技术的话,那么只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总是能够制造出替代品。+ 【那,需要多久?】 帝皇沉默了片刻:他并没有注意到脸色古怪的兰德。 +我想想,大概需要……+ (本章完) 第467章 无名小卒:卡恩 五个月。 五个月,十二天,二十二个小时,三十分钟,零十七秒,这就是战犬们停留在这片虚空里,在焦虑与等待中,所消耗的总时长:一分都会不差,也一秒都不敢差。 军团中的所有人都在倒数,都在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最起码,当他伫立在【坚毅决心号】那由胜利与荣耀所装点的凯旋大厅中的时候,身为战犬军团第八突击连新任连长的卡恩,就是这样做的:整整五個月以来,卡恩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心中的倒数,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他的等待。 这种等待对于他,或者对于任何一名战犬来说,都是一场缓慢无比的自我折磨:数以百计的军事任务被迫终止了,所有的军团成员都接到了即刻返回的命令,他们跨过无穷无尽的星辰,走进了这虚空中的牢笼,与其他的战斗兄弟一起挨过了这漫长的五个月。 在这五个月里,他们无法在战场上获得荣誉,也无法在虚空中进行任何程度的休整或补员,整个军团所能做的,唯一一件具有价值的事情,就是等待。 心甘情愿的等待,等待着那最终时刻的到来:心怀期待、心怀不安、心怀忐忑、心怀恐惧,心怀子嗣终与父亲相见的激动,心怀战士在流言蜚语中的畏缩。 整个战犬军团就这样等待了足足五个月之久,他们没有得到来自于帝皇的指示,也没有得到任何与他们的基因之父有关的消息:除了五个月前,那场没头没尾的努凯里亚战争之外,第十二军团的原体就如同战舰舷窗外的宙域一般,在巨大的轮廓下,只有一片虚无。 五个月过去了,战犬们却依然对他们已经归来的基因之父一无所知,他们不知道原体现在到底在哪里,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甚至不知道他的长相,他的过往又或者是他的声音:他们只知道他被称为安格隆,又或者是【努凯里亚的山之子】,并知道他是原体中最特殊的一个:因为战犬军团的原体是第一个坚定地拒绝了帝皇征召的原体,这是他的所有血亲兄弟们都没有做到过的事情。 安格隆坚持要与他的战斗兄弟们共同赴死,战斗到最后一刻,帝皇不得不强行带走了他,以迎回这位山之子。 这件事情,在战犬们的战舰中被一次又一次的提及,每一个赶回到舰队中的战犬,都要聆听一遍这个故事,他们的战斗兄弟或者长官们用最骄傲的语气讲述它。 没错:骄傲。 这种拒绝,这种愿意为了自己的战斗兄弟们,拒绝帝皇征召的举动,令战犬对他们的基因之父感到了骄傲:因为这完全符合第十二军团那虽然有些畸形,却足够炽热的兄弟情谊,也让战犬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们的基因之父是一个伟大的领袖与统帅。 但这种骄傲并不能解决军团现有的窘境:除了名字和这伟大的事迹之外,他们依旧对他们的基因之父一无所知,甚至就连安格隆曾经拒绝过帝皇这件事本身,也是在这五个月之间,频繁到访【坚毅决心号】的破晓者们代为转达的。 而在更多的时间里,枯燥的等待才是军团的主题:那些面无表情的禁军们,一次又一次傲慢地拒绝了战犬军团的高层渴望拜见帝皇的请求,而破晓者与午夜领主的舰队也在分批次的离开,最终只留下了寥寥的几十艘战舰。 虽然,无论是摩根的禁卫总管拉纳,还是午夜领主军团的基因原体康拉德,在此期间都对战犬们的拜访予以重视和欢迎,但他们也无法解答战犬们的困惑。 更有甚者,战犬们发现破晓者的舰队,其实也陷入了某种程度的动荡不安之中,因为他们的原体也已经很久等没有露面了:只是这种不安并没有对以泰拉老兵为主的第二军团造成过大的影响,而且无论是定期拜访的午夜幽魂,还是那些被称为【星辰侍女】的家伙,都有威望与方法,来安抚第二军团内部的躁动心理。 但是轮到第十二军团,却没有这种待遇了。 在最开始,整个军团上下还怀揣着终于要与他们的基因之父相见的激动心情,保持着乐观,但在几个月后,但在临近的禁军、破晓者和午夜领主的舰队,除了日常的调动和补给外,没有任何的额外消息传过来之后,哪怕是最为乐天派的那一批战犬,也不得不在自己的内心中酝酿着不安了。 理所当然的,怀疑之声开始在战舰中蔓延,从原体其实已经在努凯里亚战役中身亡的流言蜚语,到他正在接受帝皇特训,有望成为第二个荷鲁斯的天真言论:第十二军团已经在嫉妒中望着那些能够与原体相处的战斗兄弟们太久了,这最后一段时间的短暂等待,对他们来说却宛如是酷刑,是能够击倒军团上上下下所有人的酷刑。 …… 但是,卡恩没有被击倒。 他没有颓废,没有失望,更没有像他的战斗兄弟们那样,需要在竞技场中厮杀终日,来排解心中的苦闷与不安:他沉默且顽固地屹立在了气氛逐渐变得阴沉的【坚毅决心号】上,就如同他从神圣泰拉走出,参与大远征的每一日。 作为第八连的连长,卡恩能够看到整个军团的风貌,他既能够在凯旋大厅身后的小房间中,与军团高层的碰面,也能在中层甲板上听到寻常战士们的言论:不过,他从来都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他只是沉默的,沉默的在心中倒数。 在战犬中,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个默默无名的高级军官:卡恩的晋升更像是一次例外,是一系列蝴蝶作用的效果,原本他只是第八连的中层指挥官,但在几个月前,因为破晓者军团要去应对突然来犯的异端铸造世界乌兰胡达,所以原本由他们负责的,发生在大漩涡区域边缘地带的叛乱,就转由顺道路过的战犬军团负责了。 对于那个叛乱世界来说,这无疑是一次悲剧:当地的统治者们并非是狂妄到想对抗人类帝国的无能之辈,恰恰相反,他们非常了解银河中的情况,也有坚定的决心为自己的星球谋取前途。 他们的计划是通过叛乱的行为引来就近的破晓者军团,并在降服后成为远东边疆的一部分,从而摆脱来自于神圣泰拉的,越来越沉重的赋税清单:即使阿瓦隆之主对于世界原有的统治者们,并不会有多么的仁慈,但是叛乱的首领们也早就有了觉悟,和退路。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破晓者的行动被掠食者熔炉所拖延,取而代之的则是战犬军团:鲜血与屠杀持续了整整九天,在完全抵抗与无情镇压中幸存下来的居民们,只能接受了整整十代人的苦役:这疯狂银河中的黑色幽默,就这样降临在了他们的头上。 正是在这次规模不大,但是烈度却很高的镇压活动中,第八连失去了他们的指挥官,而卡恩则是接替上位,他对于连队内部的管理没有多大的热情,对于军团高层的会议也很冷淡,甚至在军团内部也没有什么广泛的人脉:对于以兄弟情谊著称的第十二军团来说,卡恩多少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是有朋友的,又或者说:熟人? 什么称呼都好,反正,当卡恩独自屹立在了凯旋大厅的角落中的时候,他并没有在形单影只的沉默中享受太久的孤独:很快,另一位连长就伴随着大厅中其余战士的低沉致敬,一路前进到了卡恩所在的战旗之下。 “又在回忆你在索兰纳斯上的胜利么,卡恩?” “……德雷格尔。” 卡恩沉默了一下,才叫出了来者的名字:德雷格尔,军团第九连的连长,是少数愿意对卡恩表现出友善与耐心的兄弟,他的腰间挂着他惯用的流星锤。 “你还在心中默念我们在此等待了多久吗,兄弟?” 德雷格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卡恩头上的破烂军旗:这样的旗帜在凯旋大厅中有上千个,无一不是破破烂烂的,因为它们都是战犬军团在胜利中,从敌人的手里所夺取来的战利品,其中最古老的甚至能够追溯泰拉统一战争。 整个凯旋大厅就是一座记录军团光辉历史的圣所,会让每一个战犬感到骄傲,他们拥有着人类帝国最血腥最古老的胜利之一,唯一能够在军团历史方面让战犬们服气的就只有暗黑天使和破晓者:这两个编号最靠前的军团,单单是在泰拉统一战争中赢得的荣耀,就能够单独设置一座凯旋大厅了。 但这并不妨碍战犬们早早地选定了凯旋大厅,作为迎接他们基因原体的最终地点,在第十二军团的规划之中,军团的高层成员将首先面见他们的基因之父,将他接引到凯旋大厅之中,向着整个军团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这无疑会是第十二军团的浴火重生之日。 为了这一刻,整个凯旋大厅已经变得拥挤不堪了,所有的墙角处都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战利品,来自于每一个连队:所有的连长和他们的战士,都渴望着他们赢得的荣耀能第一时间映入原体的眼帘,以证明他们的连队是配得上基因之父领导的伟大武器。 这样的狂热氛围在整个第十二军团内部横冲直撞,但是德雷格尔打心眼里清楚,如果要论对基因之父的狂热:那么这个总是在大厅的角落里默默无名的第八连连长,才是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从结束了在努凯里亚上的战事以来,卡恩就在记录着军团停滞下来的时间,他为此甚至放弃了正常的睡眠,只维系着一个最低限度的冥想来精准地保持进度,而这种冥想则是持续了整整五个月:德雷格尔甚至觉得他有点疯魔了。 不过,这点癫狂还不足以扼杀两人的友谊,在大厅的角落里,他们开始了闲谈,就像这个大厅里的其余数百名战斗兄弟一样,谈话的主题自然是他们的原体,还有其他军团的原体。 “统率连队的感觉如何?” 德雷格尔调整着挂在他胸口处的那枚战舰模样的徽章,那象征着他的座舰【挑衅者号】。 “还可以。” 卡恩言简意赅。 “我不需要管什么事情,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偶尔需要收拾几个不怎么听话的刺头:比如说那个连队里的药剂师卡苟斯,他总是泡在竞技场里面,从而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其实是药剂师。” “这算好的了。” 德雷格尔眨了眨眼睛。 “你是没看到我们和圣血天使军团合流的时候:他和他在第九军团里面的那个竞技场搭档,好像叫阿密特来着,简直是没黑没白地混在角斗坑里面,拉都拉不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那个圣吉列斯回来之后,第九军团就很少有人会来访角斗坑了:他们自诩变得艺术且文雅了起来,就好像能压制住骨子里那股血腥味一样。” 德雷格尔咧了咧嘴,对于他口中的天使们展露出了嘲讽。 “有了原体就是不一样啊:谁还记得以前那群食尸鬼啊?” “安心,兄弟:我们的基因之父不会比他们的差的。” 卡恩闭上眼睛,他的话语与其说是一句安慰,倒不如说是不容任何质疑的肯定句。 “我也这么认为。” 德雷格尔点了点头,他的瞳孔中闪烁着光芒。 “那你说,我们的原体会更像他的哪一个兄弟呢:是那个完美的牧狼神荷鲁斯,还是那个有些花俏的福格瑞姆,亦或是那个看起来忧郁且脆弱的圣吉列斯,还是像费鲁斯和庄森一样的战将?” “谁都不像。” 卡恩轻哼一声。 “他肯定独一无二。” 第八连连长的声音很笃定,但是在笃定之后,却是一阵有些诡异的沉默,半响,卡恩有些犹豫的声音才在德雷格尔的耳边响起。 “反正……” “反正别像那个摩根就行。” “摩根?那个阿瓦隆之主?” “是啊。” 卡恩轻哼了一声。 “那个第二军团的原体,作为建设者和慈悲的女神,还有灵能者与作家,倒的确是挺在行的:但它肯定不适合统率像我们这种,只属于战场的军团。” 德雷格尔挑了一下眉头。 “别这么说,卡恩:我觉得那个摩根其实也不算差,你看看她在努凯里亚上的表现,在战争的指挥方面还是很合格的嘛,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和平主义者。” “那你看她的子嗣呢?” 卡恩瞥了一眼他的兄弟。 “德雷格尔,这几个月里,你又不是没去过破晓者的旗舰:你看看那上面都成什么样子了?我简直分不清那是一艘战舰,还是一座轻松愉快的太空花园,我甚至能够在下层甲板上,看到几座专门为那些凡人奴役的后代们,所建立的幼儿园和学校,那些小崽子甚至还能够爬到破晓者们的肩甲上玩耍,这样的环境里怎么可能培养出战士?连合格的凡人仆役都培养不出来!” “别这么说,兄弟:最起码那艘战舰的氛围还是不错的。” “更何况……” 德雷格尔笑了一下。 “伱也是泰拉人,你应该记得在第二军团里面,有多少从神圣泰拉上杀出来的老怪物吧:现在被他们摆在门面上的,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鬼罢了,破晓者军团真正可怕的一面,可是被他们隐藏在远东边境的水平线下。” “……” 卡恩再次闭上眼睛,他终究没有反驳德雷格尔的话语,反倒是第九连连长在短暂的沉默后,似乎猛地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来找你就是想要告诉你,根据破晓者军团那边的消息,他们的基因之母摩根在不到一个小时前,已经返回到【曙光女神号】上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 卡恩猛的睁开了眼。 “基尔那边有消息吗?” “你说军团长?” 德雷格尔咧嘴一笑。 “我估计也快了吧:你终于要停止你的计时了,兄弟。” “啊……” “求之不得。” 卡恩紧紧握住了右拳,那个能够直接传达代理军团长基尔话语的通讯器,一直以来都被第八连连长紧紧的握在掌中,就是为了能够在第一时刻得到他们的基因原体已经来到【坚毅决心号】上的信息。 “你觉得它会什么时候响?” 德雷格尔的目光扫了过来,而回答他的则是卡恩的沉默:这位沉默的连长低下了头,在大概一分多钟的死寂之后,才抬了起来,粗犷的脸上已然是满足的笑容。 “……现在。” “就是现在。” “……” “他回来了!” (本章完) 第468章 战犬军团的最后一日 “原体回来了?” “他现在在哪!” 卡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克制与平静,只有最微弱的焦急:如果不是那一扇精钢制作的大门在他的重击下摇摇欲坠的话,他甚至会被误解为是一个文雅的家伙。 这位第八连的连长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穿过了人头攒动的凯旋大厅,他将自己的战斧挂在了腰间,左手抓着那个带来了喜讯的通讯器,右手则是紧握着德雷格尔的肩甲:可怜的德雷格尔几乎是被一路拖过来的,他根本无法反抗卡恩那本能的蛮力。 这一奇景在整座凯旋大厅中吸引了无数好奇的目光:随之而来的还有加倍的咒骂,无一不是针对向卡恩的滔天怒火。 第八连连长很确信,他在一路冲过来的过程中,至少撞倒了二十六位战斗兄弟,其中甚至不乏高级军官:这代表着,卡恩的名字又要在决斗坑的名单上挂一会了,虽然他早就已经是那里的常客了,而且只能算是平庸的选手。 (是的,我没写错,这一点比较反常识:卡恩在吞世者的决斗坑中其实并不显眼,他把决斗当做是某种训练,会赢多少场就会输多少场,决斗坑中最强的组合是西吉斯蒙德和吞世者的戴瓦鲁斯,他们号称能在半分钟内取得任何胜利。) 但现在,无论是决斗坑还是战斗兄弟们的怒火,对于卡恩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他在撞破了会议室的大门后,就直接看向了房间的最尽头:第十二军团的代理军团长就坐在那里,他是为数不多能让卡恩心生敬意的人物。 基尔。 卡恩永远都记得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总是很低沉,并带有长辈的宽容:与房间中的其他人那皱紧的眉头不同,这位代理军团长只是咧嘴一笑,便轻轻得将卡恩的无礼举动给揭了过去。 “反正不在这里,卡恩: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坐下。” 基尔笑骂了一声,缓和了房间中的气氛,而卡恩也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与德雷格尔分别坐在会议桌的最下方:在他们前面还排着十几名高级军官,他们与代理军团长基尔一起,是整个第十二军团中最理智的一部分,是军团能够从泰拉走到今天的传承所在。 在他们面前,无论是卡恩还是德雷格尔,都还只是小辈,是能够参加这场会议的最低限度。 看到人都到齐了,基尔也就开始了讲述,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一种与战犬们格格不入的文雅,让人很难相信,发出这样一個声音的人会是整个战犬军团中,最会使用战斧的伟大战士,他在战场上的蛮勇足以令卡恩相形见绌。 “原体马上就要回归了,大约在半个小时之后,帝皇,还有破晓者与午夜领主这两个兄弟军团各自的基因原体们,将会亲自护送他到我们的旗舰上来。” 话语尚未落地,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便热切了起来,让基尔不得不出言制止了部下们的骚动:他完全能理解这种骚动,毕竟他在从帝皇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后,也是暗自激动了差不多三分钟,才想起来要通知其他人的。 “但帝皇也发来了命令。” 基尔清了清嗓子。 “因为某些暂时尚且不方便透露的原因,我们原定的欢迎仪式要拖延一下:而且,先别把原体将要回归的消息通告给整个军团,因为我们要先去一趟【帝皇幻梦号】,与帝皇一起,将我们的基因之父护送到旗舰上来。” “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热情尚未散去,这古怪的安排便引起了窃窃私语,自然有人向代理军团长发出了问询,而基尔的回答也只能是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帝皇就是要求我们去他的旗舰上,而且他特意叮嘱过了,是要整个战犬军团的所有高层都去,并点名了卡恩和德雷格尔这两个战斗兄弟:这也是我将你们所有人召集于此的原因。” 基尔严肃地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 “不过,在出发之前:你们还记得我们原定的安排吧?” “当然。” 这一次,来自卡恩的应答声比所有人都更洪亮。 他当然记得:其实早在努凯里亚战争之后,战犬军团就已经意识到了,有关于他们原体的回归可能并没有那么顺利,考虑到他们的基因之父并不愿意为帝国而战,所以在几个月前,有资格第一批迎接安格隆的战犬们,又已经预先讨论过了他们的迎接方式。 从代理军团长基尔开始,再到军团的一连长,再到舰队之主:战犬军团的高层们将轮流与他们的基因之父进行沟通,向他表达他们的忠诚与信念,说服他为了人类帝国而战,在最最糟糕的情况下,如果所有人都铩羽而归,才会轮到排在最末尾的卡恩和德雷格尔。 但是,这是可能性低到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在场的人可都是战犬军团的核心与精华,他们的【全军覆没】即使对于卡恩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场景。 不过在他沉稳的外表下,卡恩还是在暗自期待着,期待着能够与自己的基因之父独自地沟通:虽然这意味着前辈们的败北,意味着军团的所有努力几乎付之东流。 可是在这个问题上。 第八连的连长,还是愿意小小地自私一下。 —————— 【毕竟,自私这种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尤其当它事出有因。】 从【曙光女神号】上返回的摩根看起来轻松了不少:她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平息了破晓者军团内部的担忧情绪,又用了二十五分钟的时间解决了沉积的政务,剩下的半个小时则抓紧用来休息,甚至把特地前来叨扰她的康拉德给钉在了卧室的大门外头。 没办法,从解决了安格隆的问题到召集战犬军团的高层,帝皇只在这其中给了阿瓦隆之主一个泰拉标准时的休息时间:按人类之主的说法,五个月的工作时间搭配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是他最可靠的掌印者马卡多的标配。 【……】 摩根越来越好奇:她的那个泰拉同位体为什么还不造反? 但抱怨归抱怨,在战犬军团的高层抵达的五分钟前,摩根还是拽着康拉德来到了帝皇的身边:人类之主正待在一座足够宽阔的展览厅之中,这个房间内部的一半空间都被一张厚重的帷幕所遮掩,剩下的那一半也足以容纳一名帝皇、两个原体和十几名战犬了。 在最开始,阿瓦隆之主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帝皇一定要在他的旗舰上展开这次会面,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毕竟,安格隆的事情远远称不上是十全十美的,那么人类之主选在由他所掌握的【帝皇幻梦号】上,而不是战犬军团的旗舰上进行这次摊牌,就是一道可以理解的保险措施了。 自私一点的来想,也许摩根的基因之父,从来就没信任过他的这群战争猎犬呢:他甚至没有信任过除了第一军团之外的,任何一支阿斯塔特军团。 但摩根能理解这种自私,她站在帝皇的右手边,共同等待着战犬们的抵达,至于被拉来凑数的康拉德则是干脆蹲在了房间的角落,从背后掏出了一个不知道怎么带过来的保温杯,里面满满都是热腾腾的牛奶饮品:显然,午夜幽魂给自己挑了个上好的观众席。 而就在康拉德刚刚倒好第一杯热饮的时候,伴随着门外禁军的粗重问责声,十几名战犬军团的高层低着脑袋,陆陆续续地在帝皇的面前排成了一排,向着人类帝国的主宰行天鹰礼。 阿瓦隆之主的目光在这些战犬的面容上扫过,并很快就锁定了倒数第二个人,也就是卡恩:这是午夜幽魂亲自向摩根提议,让帝皇钦点带过来的人物。 不过,卡恩…… 嗯,真是个不妙的名字。 (卡恩【kharn】,在波斯语中的意思是【背叛者】) 与此同时,几道困惑的目光也打在了摩根的身上,这些目光来自于那些最老资格的战犬:他们看到了蜘蛛女皇正站立在距离帝皇非常近的位置上,几乎占据了人类之主右臂的空间,在此之前,这个位置几乎只属于牧狼神,不过牧狼神往往会站在帝皇左臂处。 而且他也没这么矮。 但很快,就没有人在乎这点小事了:只见人类之主挥挥手,帷幕后便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两名禁军掀开了帷幕的一角,推着一座移动式的手术工作台,快步地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只见手术台上是一具魁梧到宛如天神的躯体,而在这座也许有四五米高的躯体上,则是覆盖着一张径直垂落到地面上的…… …… 白布? “……” “……” 【……】 从摩根到康拉德,再到在场的每一个战犬,所有人都看着这被白布所覆盖的躯体,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之中:当他们低下头的时候,这座展览厅看起来就像在举办一场告别仪式。 一时间,就连展览厅内部的空气都冰冷了不少:乐观的战犬们尚且瞪大了眼睛,想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悲观的战犬已经沉默地握紧了拳头。 +这就是现在的安格隆。+ 在死寂而冰冷的空气中,只有帝皇的声音在回荡。 “……” 战犬们变得更沉默了。 快别说了!闭嘴! 在这一刻,摩根甚至想揪住她的基因之父的衣领子:她已经能听到战犬们脑子里面,那不存在的屠夫之钉轰鸣声了。 幸好,在任何一个战犬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帝皇便向前一步,让两名沉默的禁军先行离开,然后亲手掀开了那张要命的白布:只见白布之下的安格隆面容安详,虽然头颅的附近满是外科手术的痕迹,是无论是胸膛的起伏还是均匀的呼吸声,都让战犬们松了口气。 +我们努力拯救的现在。+ 直到这时,某位大喘气的人类之主才补完了他的话。 在他的默许下,战犬们焦急地向前凑去,仔细的端详着他们基因之父的面容:原体那无上的威武足以让他的子嗣们心生信服,而他头颅上的屠夫之钉,以及屠夫之钉周围的伤痕累累,也让诸如卡恩之类的战士愤怒的浑身发抖。 在这一刻,几乎每一个战犬都已经后悔他们在努凯里亚上的举动实在是太过于温柔了:他们应该施加以成倍的报复才对,让所有的努凯里亚人在绝望中哀嚎! 人类之主没有再说什么,他向后退了一步,让他的女儿能够来到舞台的最中央,这种对外交涉的工作自然是摩根的责任:等阿瓦隆之主包裹在防护服里面,一边指着手术台旁边的显示屏,一边讲解着山之子的各种问题时,没有任何战犬会质疑她的权威性。 摩根开始了她的讲述。 她讲述着战犬们耳熟能详的故事和从未知晓过的真相,讲述着有关于努凯里亚的一切,讲述着安格隆过去的一点一滴,讲述了屠夫之钉带给安格隆的绝望与永久性的改变:除了涉及到血神的部位,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战犬的高层们便在摩根的言语中,走过了他们的基因之父的前半生。 这沉重的故事如同山一般的铅块儿,压在了这些军团高层们的心头,在一片沉默中,只有站在最角落里的卡恩,敢于在原体和帝皇的注视下向前一步,问出他内心中的问题:这种勇气让一直观望的人类之主都点了点头。 “恕我直言,大人。” 卡恩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是遏制着怒火的体现。 “你……您并没有告诉我们,幕后真凶到底是谁?” 面对这句咬牙切齿的询问,摩根只笑了一下。 【这很重要么?】 在挑起战犬们的怒火之前。摩根指向了屠夫之钉,她的话语像是连珠炮一般地轰响。 【就算你们知道了幕后真凶的身份,你们又能做什么?向它复仇吗?将它的名字刻在坚毅决心号上的每一寸墙壁么?还是把它视作某个能够让你们杀死的异形?】 【记住,战犬们:这是个足以操弄原体的人生,所以让帝皇和我全力以赴的对手,它不是你们能够挑衅的家伙,如果伱们一味的念叨着它的名字,想象着它的存在和意义,到头来,也只会拖累你的基因之父而已,也只会让它重新影响到安格隆的意志。】 【所以,别去想。】 【至于复仇的事情……】 【就交给我和帝皇吧:这也是我们的责任。】 “……” 这话语让包括卡恩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当摩根表示会在这次谈话之后,针对性的进行一次记忆清除的时候,便没有人再站出来表示反对了。 “所以,真没有办法么?” 第二个提问的是基尔:他看起来并不如卡恩那般冲动,只是满怀悲伤的注视着他们的基因之父那伤痕累累的头颅,包括代理军团长在内的绝大多数人,此刻都只想着拔掉那该死的屠夫之钉而已。 【有。】 摩根点了点头,她露出了用来安抚人心的微笑。 【不然,帝皇也不会召集你们前来:我们已经大体地解决了屠夫之钉所带来的困扰,甚至就连手术都已经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彻底的宣告成功了。】 【但是,屠夫之钉并不是我们能一次性解决的东西:就像我之前所告诉你们的那样,我们解决屠夫之钉的根本思路,是去除掉钉子给予安格隆的痛苦,而这,会是一道漫长的持续性工程。】 【考虑到无论是我还是帝皇都不能一直陪在安格隆和第十二军团的旁边,所以帝皇才会将你们带到这里来,告诉你们如何维系屠夫之钉的压抑,如何让你的基因之父能够正常的活下去。】 此番话语一出,之前的死寂情绪便一扫而空,所有的战犬都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专心致志的聆听着阿瓦隆之主的话语,而摩根则是拍了拍掌,便自有禁军将帝皇身后那厚重的帷幕拉开。 只见那帷幕之后,便是摩根在和塔拉辛的交易中,向索勒纳姆斯之主所索要的第三个交易品:不过与黑石装置和锁心甲虫不同,第三样可不是太空死灵的发明了。 而这些交易品,在它们现身的那一刻,便引起了一阵骚乱:虽然战犬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每一个人都能够从这些交易品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来自于古老年代的疯狂、堕落与恶毒。 甚至不需要摩根先行讲解,经验最丰富的战犬们就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些东西绝对是异形的造物:而且是只有最恶心的异形才能造出来的亵渎玩意。 【允许我来介绍一下。】 阿瓦隆之主打了个响指。 【这是:吊舱石棺。】 摩根微笑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战犬,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等到提问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些吊舱石棺吸引住了,而最眼尖的战犬则是发现,在这三十多个吊舱石棺之中,无一例外的都躺着一个被完全束缚住的黑暗灵族。 “这是科摩罗的东西?” 一名经验最丰富的战犬试探性地询问道,而阿瓦隆之主则是以一种轻快的声音予以肯定,并开始了她最后的讲解。 【没错。】 【各位,我想你们在这场大远征之中,都听说过那些来自于科摩罗的杂碎,尤其是那些科摩罗杂碎中的杂碎:也就是黑暗灵族中臭名昭著的血伶人了,对吧?】 #一致的点头# 摩根翘起了大拇指,便指了指她身后的这些东西。 【而这些吊舱石棺,就是我花费了大力气,从科摩罗的血伶人那里搞到手的:这些东西属于是血伶人的看家底牌了,他们会用这种装置来复活那些垂死,甚至已经死去的黑暗灵族。】 【具体的操作方式,非常的简单且玄学:就是通过在吊舱石棺的附近制造痛苦,让那些石棺内部的黑暗灵族吸收,而垂死的黑暗灵族们就可以通过这些痛苦,来让它们的血肉再次生长,来延续他们那黑暗且可悲的生命。】 仅仅是语言的描述,就足以让战犬们皱紧眉头了,他们没有明白这些亵渎的造物和他们高贵的基因原体有什么关系:直到摩根手指指向了屠夫之钉被改造的部分,开始讲解起了计划的最后一步。 【所以,就像我之前告诉你们的那样:我已经在手术中对于屠夫之钉进行了再一步的改造,钉子本体对于安格朗施加痛苦的信息不会传输到各个卷须上,而是会被截获并传送到由我和帝皇共同打造出来的各个锁心之钉上。】 【这些锁心之钉,则会施加以相对应的痛苦,让屠夫之钉的本体以为它在运行,从而让钉子的运行逻辑继续下去:至于这些锁心之钉到底被打在了哪里嘛……】 原体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是如此的张扬且恶毒,甚至不用她给予进一步的指示,战犬们的目光就已经移向了吊舱石棺:具体来说,是石棺中的那些黑暗领主身上。 【没错。】 摩根满意地点了点头:阿斯塔特果然一点就透。 【这些锁心之钉,都已经被我打在了这些吊舱石棺中的黑暗灵族们的脑袋上,它们将代替你们的基因之父来承受痛苦,而它们的痛苦又将作为养料,来保证隔壁石棺中的那些黑暗灵族们不会死去。】 【就这样:屠夫之钉的命令被截获,锁心之钉将会代替屠夫之钉释放痛苦,而打上了锁心之钉的黑暗灵族们,则会用各自的痛苦来滋养隔壁的同胞们,保证它们每个人都不会在痛苦中死去。】 【而安格隆……】 摩根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了她的血亲兄弟的面容。 【则不会再受到折磨了。】 【黑暗灵族们将会分担屠夫之钉的一切疼痛。】 她笑了起来,这具有感染力的笑容驱散了房间的阴霾。 在这一刻,战犬头顶的阴云终于散开了,唯有小心谨慎的代理军团长基尔,在最短暂的思考后,便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有什么注意事项么?” 【有两个。】 摩根竖起两个手指。 【首先,锁心之钉拥有着自身的局限性,你们最好不要让这些吊舱石棺距离安格隆太远:在一个星系之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如果超出了几个星系甚至更远,就有可能会失效了。】 战犬们严肃的点了点头。 【至于第二点么……】 基因原体的眼角处闪过了一丝残忍无情的光芒。 【在之前几个月里,我和帝皇已经用黑暗灵族们进行了多次的生物实验了,最后发现:你们不需要将三十多个吊舱石棺同时驱动,将它们分为三组,轮流来,可以延长黑暗灵族的使用寿命。】 【但要注意:尽管如此,在几周到几个月之内,这些黑暗灵族们的肉体依旧将彻底成为废品,你们就必须去寻找新的替代品了。】 “只能是黑暗灵族吗?” 有的战犬皱起了眉头。 摩根摇了摇头。 【黑暗灵族是最好的:它们的肉体先天就能吸收痛苦。】 【而在它们之后,也有多种异形是合适的载体:我会将实验记录发给你们的,你们照着上面的来就行了,一般来说,灵族的效果要比其他的异形好得多。】 【更何况……】 摩根笑了一下,她的目光集中在了每一个战犬的面容上,嘴角则是咧起了复仇的怒焰:在康拉德的帮助下,摩根自然知道安格隆故事的第一页是什么。 那群自作聪明的灵族先知…… 【我想你们并不知道,你们的基因之父的悲剧……】 【是由哪一方开启的吧?】 (本章完) 第469章 第一军团的优秀传统文化 摩根并不确定,让这些战犬们与灵族结为死敌,到底是不是一个合适的决定:毕竟第十二军团的战斗风格,其实并不适合与那些身姿飘逸的异形对抗。 虽然大远征中的人类帝国从不缺少和灵族对抗的记录,而且总会是胜利的那一方:就比如说帝皇之子与圣血天使这两个军团,就曾在原体的率领下,各自取得过一场对于方舟灵族的胜利,更不用说还有摩根与她的破晓者军团这一天生的灵族杀手了。 甚至单论质量而言,发生在十几年前的耶门伽巨石碑伏击战,可以说是帝国在与灵族的战争中所取得的最辉煌的胜利:破晓者军团以三百多人的伤亡,杀死了上千名经历过古老的灵族帝国时期的科摩罗权贵,这巨大的伤亡足以令【罪恶之城】科摩罗本身的权力结构产生根本性的动荡。 毕竟,摩根很清楚,那被她吞入腹中的罪恶灵魂中,可是包含着数百个科摩罗名门贵族的嫡系继承人、核心骨干,乃至家主本人:这些【真子】在科摩罗的权力地位完全不亚于帝国的禁军。 只可惜,这一巨大的胜利就如同摩根的大多数功绩一样,并没有在帝国境内广泛传播:在寻常的凡人甚至是阿斯塔特看来,阿瓦隆之主能够夸耀的功绩,除了有些模棱两可的远东边疆之外,就只有远征哥特星区,又或者是围剿掠食者熔炉这样的小打小闹了。 但传言是传言,在真正的现实领域中,阿瓦隆之主依旧是整个人类帝国中最擅长对付灵族的人,甚至没有之一,她很清楚战犬军团的战斗风格并不适合与灵族进行频繁的对抗,但是,她也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摩根不是万能的,她的基因之父也同样不是万能的,尽管他们二人在几個月的努力中,摆平了屠夫之钉所产生的诸多问题,但是在有关于耗材的问题上,帝皇和他的女儿也只能再一次地向现实妥协。 摩根甚至不确定,当初干涉了安格隆命运的那些灵族,到底是来自于一座方舟,还是来自于网道中的科摩罗:涉及于此的时间碎片斑驳复杂,就连午夜幽魂都不能看得清楚明白,出于保险起见,摩根只能将康拉德所看到的那个灵族方舟的名字,与科摩罗一起,交给了义愤填膺的战犬军团。 与此同时,阿瓦隆之主还向第十二军团的代理军团长基尔,提出了一项令他难以拒绝的方案:第十二军团可以派谴一支规模不限的军事考察团,前往破晓者军团学习对抗灵族的经验:当阿瓦隆之主从她的灵能裂隙中,掏出了数百枚各色各样的灵族头骨后,战犬们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提议。 但作为从神圣泰拉上一路走过来的老战士,基尔显然不会像队伍末尾的卡恩或者德雷格尔这些后辈那般天真:当后者们已经开始为了基因之父的【死而复生】感到庆幸的时候,代理军团长的眉头依旧是紧皱着的。 他先是试探性地看了一眼站在摩根身后,一直都沉默不语的人类之主,才满怀敬意地向他面前的阿瓦隆之主开口询问:基尔很清楚摩根为安格隆所做的一切,他也清楚地记得这位【软弱可欺】的破晓者之主在努凯里亚上,如臂使指着三个军团的场景。 有些事情,只有像基尔这样的代理军团长才能明白:泰拉裔的老战士自认为即使在军团长这个位置上刻苦努力一辈子,也远远达不到摩根在努凯里亚上的指挥水平,那是鸿沟般的差距。 无论是她的所作所为,还是本身实力,摩根都值得基尔以最尊重的态度来对待:这种恭敬又无声无息地影响了站在代理军团长身后的战犬们,十几秒后,连卡恩的目光都谦卑地避开了摩根的瞳孔。 直到此时,代理军团长才终于酝酿着自己的镇静,从人类之主那里得到了默许,准备问出那几个有些亵渎的必需问题了。 “我想问一下,大人。” 战犬的声音很低沉,即使在得到了摩根轻巧的同意后,也依旧如同铅块般沉重。 “我想知道,这套维持系统大概能运行多长时间?” 基尔的话语让他身后那些喜气洋洋的战犬们,一瞬间就陷入了沉默之中:阿斯塔特战士终究是经历过全方面强化改造的超人,虽然在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但是在基尔的点播之后,所有的安格隆之子都发现到了这个隐患。 虽然屠夫之钉给予安格隆的痛苦已经被抹去了,但它依旧在原体的脑海中盘旋,终有一日,它会彻底地摧毁安格隆的整个大脑:这可比单纯的疼痛要严重多了,足以冲散战犬们的喜悦。 而面对这个问题,蜘蛛女皇没有立刻回答,她眯起眼睛,看向了基尔那有些沧桑的面容:这些经历过泰拉统一战争的老兵,果然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他们总是能抓住问题的核心。 摩根不禁想起了她在破晓者军团中养成的一个习惯:每当她颁布了一些会波及到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或者凡人辅佐者的政策时,基因原体都会先在【曙光女神号】以及随机挑选的几艘战舰上,实验性地推广一下。 然后,她的侍女,又或者是她所养的宠物【战帅】,就会寄托着摩根的意识,在这些战舰的走廊中行走,聆听着阿瓦隆之主麾下的子嗣与凡人对于新政策的讨论,尤其是那些大隐隐于军团基层的泰拉裔老兵们的话语。 这些老兵有时候甚至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就连基因原体都不曾考虑过的盲区,而即使是那些看起来没那么聪明的凡人辅佐者们,也会在事关自己的利益的时候,迸发出令原体感到赞叹的智慧火花。 偶尔,阿瓦隆之主也会以此来挖掘潜在的人才,在整个破晓者军团的体系中,总会有些默默无名的小人物突然被原体耀升,并在新的岗位上大放异彩:虽然所有人都会把这视作原体的慧眼如炬,而摩根也是默认了这种流言,为自己披上了一层名为【伯乐】的外衣。 总得来说,无论是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行伍,还是知政失者在草野,知屋漏者在宇下,都是阿瓦隆之主早已深谙,并且一直在切实实施的真理:她从远东边疆开始建立起的那一刻,就一直坚持着这些行为准则,而且直到位高权重的现在,都没有放弃过。 毕竟,摩根明白,即使她颁布的政策在明面上看来,再怎么有利于她麾下的子嗣和民众,可如果她不深入到基层中,切实地看一看基层的实际需求,以及政策的执行后果的话,那么她迟早会和这些最基础的支持者们脱离开来的,从而丧失他们的助力。 这不是摩根能接受的事情:阿瓦隆之主只是想让自己的统治显得神秘主义一些而已,她可不想真的成为高塔上的孤王。 在摩根的统治下,妥协、亲切和真诚才是多数时候的硬通货,而现在的基因原体,也不打算在战犬们的面前违背这一原则。 她没有选择撒谎。 【一百五十年。】 摩根说到。 【正常来说,如果没有遭遇到特别的损耗情况的话,这套体系可以运行一百五十年:我可以保证在这一百五十年里,安格隆的脑部器官不会受到根本性的损坏。】 阿瓦隆之主信誓旦旦地说出了这句话,而至于一百五十年这个数字到底是怎么来的么…… 摩根不会告诉战犬们,她在这五个月里面,与帝皇陷入了怎样的互相折磨之中,而这种父女对耗的结果就是:在人类之主的宝贝闺女选择了撂挑子不干,并发誓【以后不再搭理她的基因之父所要求的任何事情】这个巨大的威胁面前,帝皇不得不再一次地钻入了他的黄金时代宝库中,并在几经辛苦后翻到了相对应的技术,将这套维持系统的底线从大约一百年,上升到了大约一百五十年。 如何再往上,哪怕是帝皇都无法进行彻底的保证了。 至于说,摩根为什么能看出这就是帝皇的上限么:因为在阿瓦隆之主又一次地以撂挑子不干作为威胁后,人类之主直接一个灵能巴掌把摩根拍在了手术台上面。 如此理直气壮,看来她的基因之父是真没什么办法了。 摩根确信了这一点。 但面对她的保证,战犬们显然并不满意:在场的战犬中不乏已经征战了一百多年的人物,在这些久经沙场的老战士面前,区区一百五十年的寿命对于原体来说,实在是太短暂了,短暂到难以接受。 “那之后呢?” 基尔接着询问道,而摩根只能有些无奈地向他坦白。 【在那之后的话,这套维持系统虽然依旧能运营,但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稳定性,可能会需要我们进行大量的修补工作,不过它最终还是会坏掉的。】 这一次,所有战犬的眉头都紧皱了起来。 “坏掉后会怎么样?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吗?” 基尔的声音很沙哑,而面对这位泰拉裔老兵那几乎挤作一团的五官,就连阿瓦隆之主都想不到特别好的应对办法:因为他们实在无法解决屠夫之钉的深入。 但就当摩根思考着她该如何委婉地告知这一切的时候,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只见原体的基因之父已经向前一步,来到了摩根的身边,在帝皇的视线面前,所有的战犬都挺直了身子,微微弯腰,表达对人类之主的敬意。 帝皇开口了,他的声音是不容挑衅的。 +在那之后?+ 他的视线看向了基尔。 +基尔,你是我所塑造的第一批战犬,你在神圣泰拉上就已经于我的麾下作战了,所以,你应该清楚一些残忍的事实:无论是阿斯塔特战士,还是基因原体。+ +你们从来都不是永生的。+ 帝皇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沉默不语地退了回去,但是战犬们脸上的阴影,却已经转变为了某种无奈的宽慰,让摩根在心底悄悄地松了口气:显然,人类之主玩弄了一次高超的语言技术,用不可避免的衰老来掩盖住了屠夫之钉会导致的悲惨事实。 战犬们也许无法接受他们的基因之父终究会跪倒在屠夫之钉的疯狂下,但如果是由人类之主亲口确定的年岁流逝的话,那就是不得不接受的世间真理了。 谁都会老的,哪怕他是基因原体,不是吗? 【……】 摩根挑起了眉头,她再一次确信了她的基因之父其实非常懂得语言的艺术:帝皇完全没有回答战犬们的问题,但他的意有所指却让第十二军团感到了安心。 不过,这种来自于帝皇的助攻终究是少数的,摩根还是需要独自面对基尔的第二个问题:她之前话语中的那些【特殊情况】被被代理军团长捕捉到了。 对此,基因原体只是毫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解释到。 【安心,我所指的特殊情况是指,整个战犬军团和你们的基因原体都被困在了一个无法进行耗材补充的地方,如果你们手中所有的储蓄耗材都消耗殆尽了,那么屠夫之钉就会再次发作,而且会加倍的影响到安格隆的大脑:不过,考虑到这些耗材的使用期限,以及至少灵倍的后勤储备,整个第十二军团恐怕要被彻底围困超过半个泰拉标准年的时间,才会遭遇这种情况。】 此话一出,基尔的脸上便浮现出了自信的笑容。 整个第十二军团被彻底围困超过半年?而且整个人类帝国对此毫无反应?如果这个情况真的在银河中发生的话,那安格隆的问题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了。 至此,来自于战犬们的忧虑终于被压制了下去,基尔看向摩根的目光重新变得充满了敬意,他礼貌地询问着阿瓦隆之主,是否还有些额外的嘱咐需要他们铭记。 【的确有一点。】 摩根点了点头,她的视线在每一个战犬的面容上扫过。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请求帝皇点名你们这些人,来到帝皇幻梦号上进行这次会谈么?】 显然,战犬们不知道。 而摩根则是露出了一个毫不意外微笑,只见她的手指在半空中轻轻的划着圈,须臾之间,三道同心圆便浮现在了战犬们的眼前。 【我问伱们。】 原体稍稍昂起脖颈。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安格隆所面对的这个问题,以及我们为他准备的处理办法:你来说,基尔,你们打算将这个问题和处理办法向整个第十二军团公布么?】 战犬军团的代理军团长只是犹豫了一刹那,便坚定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想明白了什么:只见他朝着原体的方向,非常严肃的鞠了一躬。 “请赐教,摩根大人。” 【我为你们想了一个办法。】 摩根的手指在同心圆的中间写下了一串华丽的字母,而战犬们看清楚了这行字,只听队伍最末尾的卡恩沉声地念了出来。 “内环?” 【是的,内环。】 摩根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为你们专门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言罢,原体的手指点了点同心圆最外侧的,那个最大的圈。 【军团之中,最茫然无知也最多数的,自然是那些底层的战士与基层军官了,这些战士并不总是能见到原体,他们所能接受到的信息也相当较少,所以他们很适合作为茫然无知的人:他们不需要知道屠夫之钉的存在,也不需要知道安格隆能够正常生活的背后,有着一套怎样残酷且高效的体系。】 “……” 基尔沉默了片刻,便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的确,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对眼前的这一幕予以保密。” 【接着,就是中层军官了。】 阿瓦隆之主的手指点向了中间的那套同心圆。 【能晋升到这一阶层的军官无一不是军团中的骨干,他们肯定会觉察到一些事情,因为他们能更多的见到原体,但是只要安格隆能够大体地保持正常,那么也不会有人深究这方面的底细:而且能够晋升到这一层次的,一般来说都是久经考验的忠诚战士,只要军团的总体情况没有发生动荡,他们就不会随意挑起事端。】 【但在这些人中,也要选择那些能够经过考验的人,毕竟无论是抓捕耗材,还是维稳系统日常的维护,只靠你们这十几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普通的士兵也许会把抓捕行为当做正常的军事行动,但中层军官们肯定能意识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那么,执行这些任务的中层军官,就一定需要是值得信任的骨干成员,他们也自然而然的,会成为内环的预备役成员。】 “那我们,就是内环?” 基尔询问到。 【没错。】 摩根点了点头,她再一次看了一眼在场所有的战犬:从老成稳重的基尔,到对面前的这一切尚显激动的卡恩和德雷格尔。 【你们就是那一批人,你们就是战犬军团的第一批内环,你们是这一切秘密的知晓者,也是这一切秘密的保护者,你们将背负着整个军团昂首前进的重担,你们需要小心地维护这个秘密,也需要谨慎地挑选自己的继任者:我相信你们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因为,这就是帝皇选择你们的原因。】 【你们的战友、你们的军团还有你们的基因之父的命运,就拜托在座的各位了!】 摩根的声音稳重,且充满了古老的荣耀感,但还没等基因原体把最后一句说出来的时候,战犬们那被荣誉和使命所激发出来的狂热怒吼,就已经淹没了整个展览厅:显然,基因原体的提案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得到了所有战犬军团高层的一致通过。 摩根对此毫不意外。 毕竟,内环可是摩根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为战犬们选择的最佳保密措施,因为第十二军团要保护的秘密只有这一个,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像暗黑天使那样组织臃肿,而且这个秘密是如此高尚且重要,也完全不用担心所有内环成员内心中的荣誉感以及道德观念问题。 在这个事情上,内环无疑是那个最合适的答案。 而在微笑的基因原体,以及狂热呼喊的战犬身后,人类之主则是挑起了自己的眉头,让他略显诧异的目光瞥向了康拉德,康拉德则用毫不惊讶的笑容予以回应。 +这算什么?+ 在心灵的共振中,帝皇苦笑着询问他的子嗣。 对此,午夜幽魂只稍微挑起自己的眉头,沉思片刻后,给予了他的基因之父一个回答。 “嗯……这大概算是……” “……” 真正的“第一军团之主,在推广第一军团的优秀传统文化?” (本章完) 第470章 以吞世者之名(上) “不认识的天花板。” “……” “天花板?” 安格隆苏醒了。 他只感觉自己仿佛从无边的地狱中爬了出来,从十亿张扭曲的饥饿骸骨中逃了出来:逃到了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陌生地方。 当他终于逃出来的时候,他的整个身子下意识地蜷缩在一起,背部的肌肉高高隆起,双拳则是紧握到青筋爆出,随时准备在可鄙的现实中,面对接下来的战斗。 但没有战斗在等着他,迎接基因原体的,反而是久违的平静与祥和,还有大脑所释放的满足感:这满足感来自于充足的休息,以及不再满是血腥味的空气。 原体知道,他睡了很久。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像这样漫长的睡眠了,就仿佛昏死过去了好几个月一样,在身体的其他感官能够清醒过来之前,安格隆浑身上下的肌肉就已经感受到了在充足的休息过后,那满溢的力量感。 但这一切都没有让安格隆放松警惕,他如同一只被饥饿所驱使的棕熊,猛地扑起身来,从身下感觉到了钢铁的冰冷,而萦绕在他鼻尖的,则是久违的文明气息。 原体那深色的双瞳迅速地扫视了一圈,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座宽阔的殿堂中,四周满是熊熊燃烧的火盆或者烛台,炙烤着古老的石头墙壁,而战旗、武器与羊皮纸堆砌在目之所及的每一个地方:安格隆能够在那些交叉着奶油色与深蓝色的战旗上,看到一只骄傲的猩红色猎犬,脖子上戴着项圈。 他本能地讨厌这個标志,无论是猎犬本身,还是猎犬脖子上象征着束缚的锁链,都让基因原体回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过往 他所处的这个房间也是:显而易见的,有些人想用这房间里的装饰来讨好原体,因为这里的每一寸元素都能让安格隆回想起他在决斗场里的日日夜夜,但这样的讨好只是起到了巨大的反作用。 几乎是一瞬间,仇恨与记忆就将愤怒推向了原体的脑海,可就在他想要咆哮出声的前一刻,安格隆的眼睛捕捉到了房间中最后一寸未被探明的角落。 于是,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因为,有人坐在那里。 银白色的长马尾,青蓝色的瞳孔,三米出头的身高,标志性的长裙与马靴,手持着一张粗糙的羊皮纸,在上面不断地写写画画:不正是破晓者军团之主么? 【醒了?】 摩根撇了一眼她的兄弟,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 安格隆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接着,这位山子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只见惊愕的表情从那粗犷的脸庞上一闪而过,基因原体的一只大手迅速地抬起,抓住自己的后脑勺,摸到了那安置屠夫之钉的地方。 原体皱起了眉头,本能地想要迎接钻心的疼痛,但是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会后,所能感觉到的却只有一股久违的安宁,那是与他的大脑已经分离了数月之久的安宁。 刹那间,原体的瞳孔瞪大到宛如明月,他脸上的恍惚表情逐渐转变为了惊愕和不可思议,以及一丝压抑不住的喜悦。 但在喜悦背后,却又是巨大的茫然和落寞。 他坐在那里,茫然无措,持续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期间还不忘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后脑勺上的屠夫之钉,就像一个孩子在确认一个崭新的玩具,当那股迟迟未到的疼痛终于证明了安格隆脑海中某些疯狂的猜想后,原体那双不可置信的瞳孔,才移向了摩根。 【解决了。】 在他开口之前,摩根便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回答道。 【在你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具体来说是我,帝皇还有一个名为阿坎兰德的机械教成员,动用了各种办法,估且算是解决了屠夫之钉对于你的影响,虽然还是无法将它拔出来,但是我们想办法抹去了它带给你的疼痛感。】 言罢,摩根还不忘悄悄地瞥向安格隆,她渴望能从这个血亲的脸庞上看到分外的震惊,但迎接她的只有一片死寂:屠夫之钉无情地磨碎了安格隆除了愤怒之外的几乎所有情绪,无论原体的瞳孔和内心里有多么的惊涛骇浪,他却始终无法将这些情绪完好地表达出来。 阿瓦隆之主眼看着光芒在安格隆的瞳孔中重新绽放,眼看着他的脸庞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极力地互相挤压与支撑,眼看着他的嘴角慢慢翘起,艰难到仿佛悬挂了千钧的重担:最后,安格隆也只能极为勉强地浮现出了一个近乎于无的微笑,向他的血亲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出来的,最直观的表达方式了。 “谢谢。” 基因原体的声音,就和他的面容一样冷淡。 【没关系。】 摩根挥了挥手。 【这不只是我的功劳,你还要感谢一下我们的兄弟康拉德,还有我们的父……当我没说,你看起来还是不想提起那家伙。】 阿瓦隆之主敏锐地觉察到了安格隆眉眼中的愤怒,看起来,某位人类之主在五秒钟内,对他的子嗣所犯下的罪行,一时半会是根本得不到安格隆的原谅的。 “我沉睡了多久?” 又安静了一会,基因原体看起来彻底从长眠所导致的思维混乱中清醒了过来,他拍了拍脑袋,维护着已经很久没有使用都大脑,当他那双能捂住面容的巨掌最终放下来的时候,安格隆的双眼几乎本能地开始看向四面八方,以一种全新的态度,探索起了这个世界。 【五个月,又十五天。】 摩根的手指在半空中飞快地写出了这段数字。 【按照努凯里亚的时间,你睡了一百二十七天多一点。】 “……努凯里亚……” 这个名字让安格隆原本闪亮的瞳孔又暗淡了下去,原体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低下头,又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一旁的阿瓦隆之主对此见怪不怪,她很理解在大起大落和死而复生之后,任何人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接受这一切。 就比如说她麾下的破晓者以及那些凡人辅助军们,他们在经历过了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战后,也必须拥有一段时间的疗养:如果搭配带薪假期和心理医生的话,疗养效果往往会更好一些。 但很可惜,安格隆是没有这些待遇的:摩根并非是什么正规的心理医生,而帝皇显然也不打算给安格隆什么带薪假期,他甚至没有给这位努凯里亚的山之子安排相对应的教育者,这一点从帝皇直接将战犬军团拉到了努凯里亚上空,而不是像大多数原体一样,先将安格隆的回归消息雪藏几年,就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 虽然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原体尚未经历过教育,就直接上手执掌军团的:比如说佩图拉博,黎曼鲁斯,又或者是摩根自己…… 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稍微走了一下神,在她反应过来时,安格隆已经抬起头来,他下了床,重新站直了自己的身子,目光在那些战旗上的文字间扫过:山之子显然还不认识这些文字,但他正以极快的速度进行着自动学习。 “努凯里亚怎么样了?你们又是怎么……做到的?” 安格隆没有看向摩根,他似乎在逃避着某些问题的答案。 【这可是个大问题。】 摩根笑了一下,她先是将手中的羊皮纸放在了一边,安格隆借机瞥了一眼那些纸张:通过他大脑中不断涌出来的新知识,山之子能够确定,那是一些有关于管理军团的简单要诀,而像这样的纸张已经在摩根的身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阿瓦隆之主伸了个懒腰,她同样站起身来,向着远方摆放着水杯的木桌上打了个响指,满满的一杯清水就飘到了安格隆的面前,山之子有些严肃地看着这杯清水: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这种寻常的物资对于安格隆和他的战斗兄弟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珍宝。 【我会讲很久的,你先喝杯水润润喉咙吧。】 在摩根的微笑面前,安格隆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渴得厉害,他拿起了水杯,大口大口地牛饮,却惊讶地发现这杯水好像怎么都喝不完的样子:在此期间,阿瓦隆之主则是背着手,绕着她的兄弟,一边缓慢地转圈,一边讲述着这五个多月来发生的一切事情。 她讲述了努凯里亚的由来,讲述了发生在那个世界上的战争,讲述了他们是如何动用各种方法,将安格隆从血神与屠夫之钉的掌握中拉了回来:当然,在有关于血神的部分,阿瓦隆之主并没有讲述地特别详细,她知道经历了这一切的安格隆其实在内心中,对于血神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厌恶感。 这种厌恶感,甚至胜过了安格隆对帝皇的仇恨。 山之子只是沉默且严肃地听完了摩根讲述的一切,只有当阿瓦隆之主提及到了他那些注定要消失的战斗兄弟们的时候,山之子的瞳孔中才闪烁了一丝真正的哀伤,这丝哀伤停留了很长时间,让安格隆并没有注意到摩根的话语中其实存在着一些漏洞:她并没有讲述屠夫之钉的疼痛到底去了哪里。 不过,安格隆也不在乎这个问题了:原体是茫然的,即使是当摩根以戏剧的姿态,将围绕着他的所有事情都一一讲解之后,他依旧是茫然无措的。 甚至,就连对于自己会在一百多年后再次陷入险境的警告,安格隆都没有多大的反应:再危险的处境在他看来,也绝望不过他于努凯里亚上的岁月,与屠夫之钉曾经从他这里夺走过的东西相比,区区理智或者思考能力,又算什么呢? 这一切,阻止不了基因原体再次陷入了茫然之中。 这并不是他的问题:当它为之疯狂与执着的前半生,被证明了不过是可憎的戏剧;当那些他所留恋与憎恨的一切,都已经从银河中彻底的消失;当他举目四望,所看到的却只有陌生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和安格隆一样的茫然。 这昔日的愤怒化身,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感到愤怒了。 他该向谁愤怒呢?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血神?还是那个只是保持着冷漠的帝皇?亦或是这个事件中无辜的任何人? 也许唯一值得他怨恨的,就是那些真切存在过的高级骑手们:但他们也早就和努凯里亚一起,彻底化作了飞灰,安格隆连回去挫骨扬灰的想法都没有,事实上,他根本不想再回到努凯里亚了,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再一次的,茫然所导致的虚无袭上了原体的心头,当摩根的讲述接近尾声的时候,安格隆已经缓缓地坐在了地上,背靠着那曾经让他沉睡的铁床,在嘶哑的喉咙中,却只能发出一阵悠长的叹息。 “我觉得,伱们把我救活,并不是一件好事:对我来说。” 山之子的声音是苦涩的,而摩根也并没有出言安慰,她只是缓步来到兄弟面前,蹲下来,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尝试冲散围绕在安格隆身侧的苦闷气息。 【别这么说,兄弟。】 摩根挥了挥手。 【相信我,最起码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活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比立刻死去要划算:你不会想知道当你死后,你的灵魂又会遭遇到什么样的状况的。】 “难道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安格隆抬起头来,声音沙哑地问向他的血亲:他知道,这是他如今最值得信任的人。 “现在的我,不过是从努凯里亚上的奴隶,变成了所谓的人类帝国的奴隶罢了:他给了我一个军团和聊胜于无的自由,但是和那些高阶骑手们给我的盔甲和武器比,又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还是有不同的。】 摩根将一条胳臂放在自己弯曲膝盖上,拄着脸,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懒散,但是其中依旧蕴含着令安格隆瞩目的权威性。 【首先,虽然我们都只是帝皇那个老混蛋的奴隶,但只要我们完成了他给予的任务,他其实并不会太搭理我们的私人时间:这里的情况肯定比努凯里亚要好。】 【而且……】 阿瓦隆之主眯起了眼睛。 【安格隆,你知道如果你现在就死去了,你的灵魂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么?】 “被那个血神掳走吗?” 【这只是其一。】 摩根竖起一根手指,然后又依次竖起了三根。 【在这之外,还有三种不同的情况。】 【听我说。】 摩根的另一只手将安格隆的面庞纠正了过来,让他的瞳孔能够与自己的双眼对视:阿瓦隆之主用这样的方式,来保证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深深地刻在安格隆的脑海里。 【要么,我们协助我们的这位基因之父,在大远征结束之时,完成他的宏图大业,以保证他对于我们的未来不再干涉: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下,帝皇那个老混蛋是极有可能赖账的,他也许干过很多次卸磨杀驴的事情。】 “所以:如果不呢?” 安格隆看起来对于摩根说的这个选项毫无兴趣可言。 摩根也不惊讶,她只是在山之子愈发清晰的注视中,详细地给他讲解了一下帝皇麾下那个名为咒缚军团的存在,以及它的运行原则还有详细的录取标准:安格隆的灵魂可是逃不掉的优质候补。 【你如果现在死亡,只会拥有两个结局:糟一点的,被那个名为血神的存在掳走,而稍微不那么糟糕一点的,则是出现在帝皇那金闪闪的咒缚军团之中。】 摩根满意地打量着安格隆那逐渐凝固的面色。 【相信我,兄弟,这两个选择都不会给你多大的自由,甚至不会给你留下思考与休息的时间,他们所让你做的,都只有违背了你的意愿的,无穷无尽的征战:和你眼下所处的现实相比,咒缚军团或者血神的要塞,更像是奴隶。】 【你也不想再一次体验努凯里亚上的生活,对吧?】 “……这是威胁?” 安格隆稍稍皱起了眉头,摩根则是很坦然地摊开了双手。 【这是现实:那个老混蛋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 【别这么看我,兄弟,你以为在帝皇的眼中,你和我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吗:我们都只是他用来征服银河的工具,只是他手中会呼吸的刀刃而已,只不过他在使用我的时候,更顺手一些,而选择将你这把刀具弃之一旁。】 【仅此而已。】 安格隆沉默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摩根说的很正确,比起干净利索的死亡,唯一能够让如今的山之子感到畏惧的,恐怕就只有再次回归到曾经的奴隶生活,而无论是咒缚军团里的战士,还是血神麾下的咆哮恶魔,在安格隆看来,都只是换了一种说法的奴隶。 与这些东西相比,现实中的茫然也并非无法忍受了。 “……那,第四种呢?” 这句询问让摩根笑了起来。 【至于第四种嘛……】 原体舔了舔嘴角。 【你和我,暂且就像那个老混蛋所期望的那样,在大远征中完成我们各自的任务,直到大远征结束之后,直到那个老混蛋在完成他的宏图大业后,想要对我们这批人卸磨杀驴:以他的性格,这属于极大概率的事件。】 “我并不意外。” 安格隆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反驳为帝皇征战的事情,尽管这句话依旧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只能算是捏着鼻子接受了。 【然后,我们再联合那些相同想法的兄弟。一起把他那该死的奴隶主王座推翻,你得到自由,而我则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姑且将这视作一种情况吧,安格隆,视做对我们来说最好的一种情况。】 “……” 安格隆沉默了。 接着,山之子非常认真地盯住了自己的血亲,片刻后,一丝艰难的笑容,从安格隆那发力的唇角处咧了开来。 “你是认真的,摩根?” 【这个嘛……】 阿瓦隆之主撇了撇嘴。 【谁知道呢:但是如果情况真的允许的话……】 【……】 【我倒是挺想这么做的。】 【你说呢?】 “……” “我对此不感兴趣。” 安格隆沙哑地笑着。 “但是,但是如果我能够有一个机会,用我的斧头,狠狠地劈向那扇该死的黄金面具的话,我想会很乐意这么做的:哪怕这么做的结果会给我的死亡,我也肯定会大笑着拥抱着它。” “……” “如果真的有可能的话。” “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本章完) 第471章 以吞世者之名(下) 就这样,阿瓦隆之主以一种非常突兀,而且毫不靠谱的姿态,尝试去拉拢一个与她算得上刚刚相识的血亲兄弟,一起投入到反叛帝皇的伟大斗争中。 然后,不出意外的。 她就这样地成功了:胜利的速度甚至比可汗的摩托都快。 【……】 只能说,人类之主那直率、厚重且独特的父爱,的确对培养基因原体们独立自主的意志,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帮助:他只用了五秒钟的时间就做到了鲜血之神耗费十几年的光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真不愧是摩根最崇敬的基因之父。 而对于和安格隆轻易达成的口头盟约,摩根也并不意外,毕竟在失去了努凯里亚上的一切,并且重新获得了清醒的思维后,安格隆能够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摩根是目前来说对他最好的人了:他清楚地记得阿瓦隆之主为了拯救自己而做出的一切事情,也铭记着另一位兄弟康拉德的付出。 至于帝皇,安格隆到不是不记得帝皇在整个计划中的重要性,但奈何人类之主亲手将这份恩情撕得粉身碎骨,而且在后续的种种举措中,不但没有半分补救,反而充分地体现了他对于安格隆毫不留情的工具观念:这足以让这位陷入虚无之中,了无牵挂的基因原体,将斧劈帝皇的黄金面容,视做自己仅剩的人生目标之一了。 诚然,就如同阿斯塔特战士对于基因原体又有着近乎不讲道理的天生忠诚感一样,所有的原体在帝皇的面前,也都要受到某种无限趋近于忠诚的约束,但是比起他们麾下的战士来说,这种约束就要弱上许多了:它并不能从根本上限制各个原体的坚定选择。 而人类之主,又不是一个擅长利用这种约束的君王,安格隆也绝非是他手下的特例:这样的例子在原体中堪称到处都是。 转念一想:就连帝皇【百般讨好】的莫塔里安,也会对人类之主心生无尽的怨恨,而帝皇选择【理性对待】的察合台,还是公认的忠诚度最低的原体之一:有这两個完美的例子珠玉在前,那么对于被帝皇【完全漠视】的安格隆来说,留给他的选择也就只有那一个了。 于是,理所当然的,出于对毫无价值的人生的轻视,对愿意帮助他的阿瓦隆之主的亲近,以及对人类之主那单纯的仇恨:第十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在他正式加入帝国的不到五分钟内,就成为了这个伟大国度潜在的叛乱分子。 至于安格隆对帝皇的忠诚? 啊……也许延续了五秒钟吧。 而摩根的【保险计划】,也因此增加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无论安格隆本身的茫然无措会对战犬军团造成怎样的影响,第十二军团终究是一股能够影响到整个银河走势的力量,而且单论可靠性来说,如果只是反对帝皇的话,安格隆有可能是摩根最坚定的盟友。 毕竟,庄森的忠诚是不可撼动的,就连摩根也无法想象,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条件,能让卡利班之主在危急关头不去驰援泰拉。 而像基利曼、马格努斯或者佩图拉伯这样的种子选手,他们的思想总是飘忽不定的,摩根没有信心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死党:他们能够中立就是很不错的情况了。 至于康拉德么…… 呵呵。 所以,和这些人相比。安格朗的表态也显得重要起来:基因原体微笑地握紧了拳头,与她的血亲兄弟稍微碰了一下,权当为这段虚无缥缈的口头盟约盖了章。 在这一瞬间,阿瓦隆之主甚至允许自己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她幻想着自己把帝皇和马卡多都扔出了泰拉皇宫,然后将整个人类帝国变成自己私产的模样:当然啦,是需要在她伟大的父皇把帝国和大远征的一切雷都给趟平之后。 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介意集中帝国所有的资源,来帮安格隆研究出一条彻底的解决之道,也不介意满足其他兄弟的小小愿望:比如说维系五百世界的独立状态,或者让佩图拉博去做他内心里想做的任何事情,而不是非得执着于战争。 至于帝皇嘛…… 原体眯起了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摩根肯定不会杀死帝皇的,她如今对于帝皇的仇恨已经没有那么巨大了,而是略微地下调:大概,是从死刑到流放这种区间的下调吧。 也许,她会在剪除掉帝皇的羽翼后,将人类之主秘密地流放到某个不处于任何星际航道的蛮荒世界上,在一座郁郁葱葱的山谷中,又或者是海滩的旁边,给帝皇盖一座泥瓦房子,让她的基因之父好好地体验一下刀耕火种、采集狩猎、每天只能晒晒太阳的质朴生活:没准儿他还能和蛮荒世界上的原始部落们好好沟通一下呢。 大不了,她到时候再把掌印者马卡多一块丢过去,让马卡多和帝皇一起体验农家乐生活,一个负责种地,一个负责织布:她就不信这两个人凑在一块,还能够手搓出逃狱用的宇宙飞船不成? 当然了,如果马卡多不满意这种安排的话,出于对掌印者最基本的尊重,摩根倒也可以选择一个同样不处于任何航线的封建世界,然后把掌印者扔在那里,让他当一个整日无所事事,只能和书籍或者小孩子为伴的小学老师:作为一个曾经位于帝国最高层的政治人物,杀死掌印者的政治学生命,可比杀死他的生物学生命要有趣多了。 当如此恶毒的想法从摩根的脑海中划过的时候,阿瓦隆之主几乎要压抑不住脸上的笑容了,但在良好的教养和强大的理性加持下,基因原体依旧能够做到面色如常地站起身来,将她的兄弟拉了起来,并安慰性地拍了拍小臂上的灰尘:毕竟她够不到安格隆的肩膀。 【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协议。】 摩根接过了安格隆手掌中的杯子,打了个响指,无形的水浪便将其清洗干净,随后精准地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上,这娴熟的动作吸引了安格隆本能的好奇心,也让他意识到了,他现在正处于一个对于之前的他来说,多么奇幻的世界。 “我不会违背它的。” 山之子点了点头,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只要情况允许,他很乐意为了昔日努凯里亚上的冲突与羞辱,与帝皇为敌:他倒是没有杀了帝皇的想法,但是将那个老混蛋打趴在地上,让他好好地体会一把失败者的侮辱,也足以让安格隆毅然决然地赌上性命。 归根结底,现在的安格隆并不埋怨帝皇创造了他,也不会怨恨帝皇为什么会将他扔到了努凯里亚这种绝望的世界上:原体对人类之主所有的恨意,只源自于那个刻在他脑海深处的瞬间。 当他在帝皇的面前咆哮着他的兄弟,咆哮着他此生最珍贵的宝物的时候,安格隆能够在人类之主的眼底,看到了那毫不遮掩的轻蔑与漠视:那不是对他的,而是对他口中的战斗兄弟们的。 高高在上的帝皇眼里,自然容不下几十个卑微的奴隶,安格隆的小兄弟们在他的这位基因之父看来不值一提:仅仅是为了这些已死之人的尊严,安格隆都愿意等待着能够复仇的那一刻。 不为帝国,不为努凯里亚,不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混沌诸神。 只为了他的兄弟们。 只为了……安格隆自己。 至于摩根的这份盟约,到底是不是想利用他的力量,安格隆反而不太在乎这些:摩根的橄榄枝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即使是为了回报阿瓦隆之主在努凯里亚上为他奔波的努力,安格隆也不介意加入摩根的秘密阵营。 反正,现在的努凯里亚人也不过是一缕苟活的幽魂而已,为了不再成为那个血神,又或是帝皇的永久奴仆,安格隆不会轻易地寻死觅活,但如果情况允许,他也不会去重视自己的这条烂命的。 虚无充盈了原体。 他已为虚无之王。 尽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站在安格隆的对面,摩根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没有继续和山之子拉扯下去的想法: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是阿瓦隆之主的极限了,除非能够像康拉德那样,让安格隆在摩根的身边,再待上至少十几年的时光,慢慢培养。 摩根倒是不介意这一点。 但很可惜的是,阿瓦隆之主的提案,被她的基因之父否决了:帝皇对于安格隆的漠视是真切的,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摩根,比起教育这个【已经成型】的原体,蜘蛛女皇对帝皇来说,还有更重要的用处。 回忆到这里,摩根的瞳孔中闪烁过了一丝冷锐的锋芒,她又简单地向安格隆嘱咐了几句,但是在面无表情的山之子身前,却始终得不到什么有效的回应:安格隆的冷漠和多恩又不一样,摩根能够从多恩那里,感受到一颗炽热的本心,那是帝拳之主真正的灵魂。 但是安格隆? 他连心都是冷的了。 到最后,就连阿瓦隆之主也只能有些狼狈地退场,她用几句场面话结束了这场会谈,给了安格隆能够随时联系自己的方式,来作为必要的保险,在山之子又一句艰难万分的感谢中,摩根指了指她留下来的一大堆【礼品】,才向着大厅的正门走了过去。 但就在摸到门把手那一刻,阿瓦隆之主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转过头来,却只见安格隆已经重新坐到了地上,低着头,气息沉重:他的虚无显然不是摩根用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简单问题。 此时的安格隆也觉察到了摩根转回来的目光,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低落状态,就是坐在那里,双手搭在膝盖上,神色呆滞地看向了舷窗外的虚空,嘴唇干裂。 他近乎是喃喃自语。 “你说,我又该怎么活下去,摩根?” “……” “我什么都没有了。” 原体咬住嘴唇,直到发白,他面颊上的肌肉因为痛苦和悔恨而交织在了一起,似乎还想吐出更多的抱怨,但最终,他发出的也就只有无垠的叹息,以及一种类似于抽泣的痛苦呻吟。 “我应该死去的,这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我活着又能做什么?就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么,直到再一次迎接死亡?再一次成为那些大人物们争夺的奴隶?如果他塑造我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成为奴隶,那又为什么要让我能够如同人类一样的呼吸,有一样的喜怒哀乐?” “……” “他不如在最开始就杀了我,就在他那艘金碧辉煌的旗舰上,砍下我的脑袋,抹去我的灵魂,那是他唯一能够给予我的慈悲,但他拒绝将这种慈悲给予给我。” “……他把我扔回了牢笼。” “……摩根……我……” “感谢你的好意,感谢你,还有康拉德的付出,但这……” “这对我来说……” “就是牢笼:奴隶的牢笼。” “我就像奴隶一样:像一个奴隶那般的一无所有。” “……” 许久之后,原体拼尽全力地牵扯着面颊上的笑容,朝着他的血亲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请求她原谅自己单方面的泄愤。 “抱歉,摩根,我……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你的。”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很难理解,我现在的……” 【不。】 【我很能理解。】 安格隆的话音未落,他的血亲就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态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摩根已经转回了她的头颅,只见她站得里那扇厚重的钢铁大门极近,投下的阴影便彻底掩盖了面容上的表情。 但阿瓦隆之主坚定的声音,却如同利剑一样,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安格隆迷茫的内心,刺进了山之子最深处的永恒。 【听着,安格隆。】 【你现在的一切感受,我都是能够理解的:因为,我曾经和你拥有过同样的遭遇,我的遭遇甚至比你还要更糟糕一些,伱在失去前最起码拥有过它们,而我却连拥有与失去的资格都没有。】 原体笑了一下,她笑声中的苦涩让山之子沉默了:他意识到了这并非是摩根的谎言。 【你和我是一样的,兄弟:我们都是一无所有的,踏入了这个伟大的帝国,我们都与我们那些可笑的血亲不同,当他们还沉浸在远征与亲情中的时候,我们却已经看透了这银河的真相,我们却已经知晓了我们可悲的地位,和本质。】 【那个家伙在对待我的时候就像对待你一样无情:他根本懒得在我面前加以伪装,他径直地撕下了父亲的假面,他的每一个音符中都充满了算计。】 【在他的面前,我随时都会变成那个一无所有的家伙。】 【……】 【我曾经是这么认为的: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但……】 原体咧起了嘴角。 她悠闲地拖长了音调,侧过视野,注意到了安格隆已经被她的话语所吸引:在山之子的注视中,摩根将自己唇角上的微笑,显示地很清楚,那很具有说服力。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安格隆。】 【我不再是一无所有,我在这个银河中找到了最珍贵的东西,找到了值得我去守护,值得我去谋划许久的宝物:这种宝物并非是独属于我的,兄弟,如果你想的话,你也是可以拥有他们的。】 【拥有属于你的那一份。】 【所以,别这么快就绝望。】 【等待一下吧:只需要等待稍微一小会儿。】 “……” “你在说什么?” 安格隆皱起了眉头,他很难想象会有什么宝物,能够和自己在努凯里亚上的战斗兄弟们相比:仅仅是这个想法就让他觉得亵渎。 而摩根并没有回答他,阿瓦隆之主只是收回了视线,微笑着推开了面前的沉重门扉,伴随着一次巨大的震动感,偌大的房间中就只剩下了皱起眉头的安格隆。 然后,虚无,再一次袭来了。 在短暂的思考没有结果后,安格隆也没有继续,他将自己的头颅埋在了两条胳臂之内,如同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一般,就这么坐在那里,久久地静寂无声。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 宝物? 也许,只是他的血亲,再有一次地安慰他罢了。 —————— 而在门外,阿瓦隆之主所能做的事情,明显要更多一些。 在她关上大门的那一刻,便有十几个眼巴巴的脑袋瓜子,一窝蜂地凑到了蜘蛛女皇的面前,摩根能够辨认出最前方的基尔,还有被挤到最后的卡恩和德雷格尔,至于中间那十几张粗犷的面容,阿瓦隆之主也无法完全认清。 这些战犬都长得太糙了:远远没有她的子嗣精细。 原体挥了挥手,示意面前的这些小家伙保持安静,然后将视线放在了最前方的基尔身上,摩根的面色稍显严肃,于是,每一名战犬的面色也变得不太美妙。 【安格隆已经醒了。】 只是第一句话,就引起了一阵低沉的欢呼。 【但他的状态很不好,就如同我们预料中的那样,他现在应该比较抗拒与人交流,也会比较抗拒与你们见面:具体来说,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为帝皇以及整个人类帝国效力的理由,至于原因嘛,想必我就不用说出来了。】 摩根勉力地笑了一下,她在有些压抑的气氛中,寻找了能够扭转局势的因素:最终,她在站在队伍最末尾的卡恩身上,看到了某种残存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大人。” 代理军团长点了点头,他颇为严肃地想摩根鞠了一躬,其身后的每一个战犬也都在这样做:对于第十二军团的战士来说,这是一个严肃到难以想象的礼节。 “再一次,感谢您为我们的原体和我们的军团,所做的一切。” 基尔的面容是严肃的,摩根的话语并没有打消他的斗志。 “至于我们的基因之父,我们会努力劝说他的:我们曾为了他的回归而等待了一百年,我们还有更多的耐心和时间,向他证明我们是配得上他的战士,我们是不会畏惧任何失败和挫折的。” 【……祝你们好运。】 摩根没再说什么,她在向每个人露出了简单的告别微笑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阿瓦隆之主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她能为安格隆所做的一切,她能从安格隆这里得到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虽然结果不算太好,但也绝对算不上太糟糕,只有有一种心余不甘的遗憾罢了:而这种略带不甘的遗憾,才是这个宇宙中的常态。 至于接下来…… 就要看战犬们自己了。 —————— 人类帝国,比安格隆想象的更无情,也更让人厌烦。 因为,就连他现在唯一拥有的宁静,山之子都没有享受太久,还不等摩根的马靴踏地声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一声深沉的撞击就令基因原体不得不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孤独的身影走了进来,这身影虽然远没有安格隆壮硕,却也比普通的凡人要健壮得多得多。 即使比起摩根来,这个身影也并没有矮上多少:或者说,只能摸到安格隆胸膛的阿瓦隆之主,也许才是那个例外吧。 这道健壮的身影明显在敬畏着安格隆,他很快就将身后的铁门关上,不敢打扰到房间中的宁静,但是在他关上铁门的前一刻,基因原体的视野依旧捕捉到了门缝处那十几个相同的身影,正挤做一团,紧张无比的朝着房间里观望。 安格隆没有说话,他安静地看着这个身影走下台阶,缓步且郑重地向他靠近,山之子那死寂的表情让来者的呼吸声,都不敢太过于明显,在他走到大约十步之外的,他如同战士一样地站直了身子,低沉的语气里,却有着几丝完全控制不住的颤抖。 “吾主。” 他说到。 “我们终于等到您了:安格隆大人,我的原体,我们等了这一天很久了,您的军团早已准备好迎接您来领导我们的这一刻。” “为了您的意志,我们愿意赴汤蹈火到世界的终末。” “我是您的子嗣,你最忠诚的战犬与利刃,我名……” “够了!” 原本,安格隆对他的话语还抱抱着几丝好奇,但是一听到这张口就来的服从和忠诚,山之子又迅速的感到了厌烦:这些所谓的他的子嗣,和努凯里亚上那些效忠于高阶骑手们的仆从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不过是一些更高阶的仆人罢了,因为些许的改造或者洗脑,就可以随便地向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言之凿凿地宣誓着自己的忠诚和奉献。 这让安格隆感到了恶心。 他并没有起身,也没有狂怒到试图撕碎这道声音,没有屠夫之钉的折磨,安格隆的本性其实并不是嗜杀,而且,他也已经失去了肆意屠杀的冲动感。 基因原体只是转了一个身,背对来人,他的声音沉重如响雷,只是开口,就把十步之外的战犬震得颤抖了起来。 “离开。” 安格隆说到。 “离开这里:我没兴趣倾听你的誓言或者忠诚,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离开这个房间,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大人……” 那身影的呼吸都起了变化,他明显没有预想到这样的情况,即使背对着他,原体都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家伙有多么尴尬地伫立在原地:即使是这样的责难,都没有在他心中激起怒火,这反而令安格隆愈加的轻蔑了起来。 战犬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安格隆已经失去了耐心:利用了原体那与生俱来的卓越思维,山之子轻而易举地就从那慷慨激昂的誓词中找到了巨大的漏洞。 “你不是说,愿意遵守我下达的任何一个命令么。” 他的声音响亮且讽刺。 “怎么,我的第一个命令,你就想当面违抗吗?” “……” “出去,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忠诚的话,那别来打扰我:你和房间外的任何人都别来打扰我,我不想见任何人。” “……” 沉默笼罩了战犬,而安格隆依旧没有回头,他还是像一座倒塌的石像般死寂,但他感觉到了他的话语所具有的威力:在一阵充斥着不甘与耻辱性的沉默后,战犬的脚步声缓缓地向大门靠近,其中的迟缓与断断续续的停顿,甚至在原体起的心中掀起了一抹怜悯。 他听到了战犬不甘地推开了房门,消失在门外的声音,也听到了大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门外瞬间响起的嘈杂声:但无论如何,他终于能够安静一会儿了。 安格隆闭上了眼睛。 “咔——” 而就在下一秒,安格隆的想法无情的破碎了:只见又一名战士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先行者的失败显然没有打击到他,比起稳健,他的脚步更加冲动,似乎就像是斗士走向战场一样。 安格隆依旧没有回头。 对他来说,像这样的家伙无论再来多少个,结果都一样。 不用战斧,不用拳头,仅用简单的话语和讥讽,山之子就能一个又一个击退这些家伙。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一脉相传的可悲可笑。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难免让人感到有些厌烦。 第七个,第八个,第九个。 “……” 真是……够了。 终于,在第十一个战犬站立在他身后,重复着那些本质上没有变化的陈腔滥调的时候,久违的怒火袭上了安格隆的心头,他迅速转过身来,还不等战犬瞳孔中的惊喜逝去,便狂怒的从手边随便地抓起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小型的石制雕像,但依旧足以砸开那家伙…… …… 不! 他不能这样了。 在狂怒的最后一刻,理性稍稍回归了脑海,安格隆最终没有将手中的雕像砸向这个瞳孔中残存着惊喜与惊愕的家伙,而是任凭石头雕像贴着战士的脑袋,在墙壁上碎得四分五裂。 “我说,够了!” 他咆哮了一声,这咆哮令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 “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们!我也不想再听到你们口中这些所谓的荣耀、忠诚和誓言了:我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呆着,你们可以找其他的人来带领你们的军团,接受你们的效忠,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们这些缺乏本质的奴仆!” 他咆哮着,尽管理智依旧在束缚着逝去的冲动,最终,原体的大手指向房门口的位置,他狰狞地注视并站起了身子,咧开了大嘴。 “出去。” 在这不可违抗的命令下,这名战犬也只能失魂落魄地低了头,缓缓的走了出去:在开门前,他心中的最后一次侥幸让他扭头,又看了一眼安格隆,却发现他的基因之父恢复到原本的样子,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对于大门外的一切事情,都毫不关心。 他没有伤害他。 他也不想搭理他。 安格隆再次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用一次恐吓来吓退他们,就像在努凯里亚上,他的战吼能够喝退那些高阶骑手手下的软蛋一样:他不在乎他们的想法,他只想好好地安静一下,什么都不去洗,用无知来对抗虚无。 就像现在这样。 对,就像…… “咔!!!” “……” “!!!” 安格隆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中终于有了几丝血丝。 开门的声音,他并不陌生,但这一次,声音格外的鲁莽,比之前的所有都加起来都更勇敢:门外的开门者不可能没有听到原体刚才的怒吼,但是在看到前辈失败地退了回来后,他完全是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就以空前的鲁莽,或者说勇敢的方式,撞开了大门。 这一次,原体的理性就有点儿压抑不住他的怒火了。 也许,他真的该让这群混蛋见见血了:用不着杀戮,打断了他一条胳膊又或者让他满脸流血,把他扔出去,就像角斗场中的那些斗士羞辱他们的对手一样,让他们明白他的话语的分量。 安格隆粗重地喘息着,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打算等到这个混蛋像他的所有前辈一样,前进到距离他十步远的位置上时,给他一点难以忘怀的教训。 他等待着,等待着。 等待着…… …… 十几秒后,安格隆也没有等到沉重的脚步声,却等到了另一个有些突兀的声音:那像是有人正在脱下自己的盔甲,将它们扔到地上的撞击声,然后,这个人又以稳健的步伐,缓慢地来到了距离安格隆十五步远的地方。 一此响亮的金属鸣叫,诉说着他跪在了那里,但这个姿势反而让安格隆的目光变得有些严肃:原体敏锐的感官仅仅通过声音,就能辨别出对方做了什么样的动作。 而这个跪姿,他太熟悉了。 这是在努凯里亚上,在角斗场里头,两名角斗士进行较量之前只会采用的跪姿:这跪姿包含着对兄弟情谊的爱,以及对于竞技本身的尊重,这些事情几乎刻在了安格隆的脑海之中,此刻,却有他的脑海之外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终于,安格隆站了起来。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选择出言讽刺,严肃的表情再一次回到了山之子的面容上,他仔细地看向了跪在他十五步开外的那个家伙:只看面相与身躯的话,这的确是一名值得骄傲的战士,而他的动作,他坚毅的面容。他摆放武器和盔甲的每一处细节,更是让安格隆不得不将他与自己在决斗场上的那些战斗兄弟,短暂地重合了一下。 于是,原体开口了。 “你是谁。” 他问到。 “卡恩。” 来者的声音是坚毅的。 “您麾下的无名小卒。” 安格隆笑了一下。 “我从未承认过,你们中的任何人是我的部下,我不会承认像你们这样的战士:你们不是为了心中的怒火与荣耀而战,而是为了一些被强加在你们身上,且你们自己却不知道反抗的东西而战的。” “我明白,大人。” 卡恩只是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对于原体的轻蔑毫无反应。 “从您之前那些话语中,我能够明白你的意思。” 接着,卡恩站起身来,他的动作非常缓慢,在拿起武器以后,则是在原地以同样迟缓的速度,进行了一套他人所无法理解的姿势:但安格隆却瞪大了眼睛,他意识到了这是努凯里亚上的仪式,是那些初出茅庐的决斗士向他们前辈发起挑战时,会摆出的架势。 卡恩的声音接着传来了。 “我们是您的追随者,大人,我们是您的战犬,我们是您用来征伐银河的武器,我们愿意为了您的意志而改变我们自身:如果,您渴望着决斗场中的荣耀,那我们就愿意成为角斗场中的斗士。” “一切为了您,大人。” “……” 安格隆嗤笑了一声。 “你的这种思想,恰恰成为不了真正的角斗士。” 言罢,原体向前一步,速度快到了卡恩根本捕捉不到,安格隆的五指并拢成掌,却并没有想着杀死眼前这个小家伙的想法,只是在贴近卡恩面庞的位置猛地一挥,酷烈的飓风就自然而然地将战犬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甚至形成了回响。 安格隆转过身去,没有再看这个冒犯的家伙:他清楚他的这一击足以让卡恩感到浑身疼痛了,这会是一个巨大的教训。 但还没等原体迈开步伐,他就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他的身后并没有受伤的呻吟和喘息声,只有死死咬住了牙关的疯狂,只有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继续仿着努凯里亚的古老礼仪,作为一名决斗士的坚韧不拔。 卡恩的声音,又在安格隆的身后响了起来。 一如既往的坚定。 “我会与您战斗,大人: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不会攻击您,因为我是您麾下的战士,我曾发誓要永远的尊重与服从您,无论您怎么想,我都始终会遵守这条诺言。” “我也不会放弃战斗,因为您渴望着努凯里亚上的荣耀,而我就会按照我所查到的,努凯里亚上的荣耀。不去放弃任何一场战斗:您可以选择杀死我,但是在我最终倒下之前,战斗不会结束。” “……” 安格隆沉默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任凭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任凭卡恩身上的鲜血一滴又一滴的滴落到了地板上,任凭他身后的战犬维系着角斗士那些复杂的姿态,死死地咬着牙关,去拼命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 许久之后,原体那有些沙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为什么?” 安格隆看见了那些奶白色与蔚蓝色相间的旗帜,旗帜的中间是猩红的战犬。 “就因为,你们是战犬:是忠诚的猎狗吗?” “不,大人。” 卡恩的声音已经虚弱了,但依旧没有改变其中的坚定。 “我们是战犬,但这是帝皇赋予我们的称号,它象征着我们过去的战绩与荣耀,却并不象征着您在我们心中的位置:为了您,我们可以成为任何的样子,我们可以不再是战犬,我们可以是您想要的,银河中任何一把武器。” “而且。” 卡恩严肃的反驳到。 “战犬是我们的荣誉,这荣誉并非来自于盲从,而是来自于我们的古老功绩:我是第十二军团第一批战士,我能够清楚地为你讲述,我们在战场上的所有表现,我们所有的荣耀、信念,还有胜利。” “请相信我,父亲:我们在努力成为配得上您的武器。” “我们从未放弃过。” “我们也永远不会放弃。” “……” 安格隆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来,沉默地看起了卡恩那鲜血如注的面容:这流血的面容上的某些因素,显然触动到了山之子内心中的某根心弦。 而卡恩,也只是沉默地与他的父亲互相对视着。 然后,他开始了讲述。 他的故事。 战争的故事。 还有,军团的故事。 —————— 在一片震惊中,安格隆主动地推开了他的房门,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个血流如注,脸上却洋溢着骄傲与荣耀的卡恩。 原体面无表情地扫视走廊中的十几个人,他无视了他们脸上的欣喜若狂,只是将目光迅速集中在了代理军团长的身上:他意识到了这是其中的领袖。 “你。” 安格隆指向了基尔。 “你的职位?” 他问到。 基尔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站直,敬礼,流利地汇报着自己的职位、姓名以及…… “够了。” 原体挥了挥手,他的下一句话是向所有人说的,也是通过他们之口向整个军团说的。 “现在,我还没有兴趣知道你们的名字,你们还没有荣耀到值得我记住你们的名字:我会记住你们的职位,并会在以后的,用职位来称呼你们。” 战犬们有些失落,但这失落并没有延续太久:比起刚才他们心中的惶惶不安来说,现在的情况已经足以让人觉得梦幻了,但是在所有人的面前,安格隆的无情宣告还没有结束,他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的砸进了战犬们的脑海中。 “听着。” 原体说到。 “我会指挥你们,我会指挥你们在银河中作战,完成那些所谓的任务和使命,但仅此而已:我不认为我是你们的基因之父,我也没兴趣将你们看作是子嗣,你们连成为我的战斗兄弟都还不够格。” “我会告诉你的,我的战斗兄弟是一群怎样荣耀与勇敢的人物:如果你们真的像你们所说的那么坚持与勇敢的话,那就去尝试着去变得那么伟大吧。” “……” “如果你们做到了:我没准儿会对你们刮目相看一下。” 原体轻哼一声,他没有顾及战犬们的瞳孔中重新燃起的火焰,以及他们迫不及待的宣誓。他只是再次指向了代理军团长,要求他将管理军团的一切书籍和所需文件都立刻送过来,就送到他身后呃这个房间里面:安格隆知道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尽管有摩根留下的那些学习资料在,但他依旧要恶补一段时间的课程。 原体微微地摇了摇头,他决定暂时管理一下这个军团,全当是解决一下漫长的无聊,以及看看这群家伙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他并不觉得这些人能够胜过他在努凯里亚上的战斗兄弟们,但在他们身上也不是毫无优点。 只是:不多。 但是为了解闷,让生活不至于毫无意义,这也足够了。 虚无,虚无成为了安格隆需要对抗的敌人。 与他相比,这群让人看不上眼的家伙,也就那样儿了。 安格隆沉默着,他与四周的欢欣鼓舞显得格格不入,却又默许了这些他眼中的冒犯:他并不打算过分的参与到这些人的事情中来,他只会一个管理者,而不是一个父亲的身份加入其中。 他不会夸奖他们,不会鼓励他们,却也不会轻易的杀死或者惩罚他们:事实上,他不打算因为任何的罪行,而处死战犬军团中的任何人,这种事情就交给军团本身的法度就行了。 他们还不值得他亲自动手。 安格隆眯起了眼睛,他安静地等待着战犬们的庆祝完成后,才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只有一个要求。” “名字,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山之子不屑地指向旗帜上的猩红猎犬。 “战犬军团,这是奴役,是屈服,是媚态:要是顶着这个名字,你们永远也不可能让我看得起,你们永远只是一群猎狗。” 战士们陷入死寂,而安格隆的声音则像是咆哮。 “听着,在现在,我拥有过的真正的军团是吞城者:他们愿意为了我们共同的怒火,而将一整座城市吞噬殆尽,就在你们眼中的三十一个小时中,用最恶劣的武器消灭最可怕的敌人,他们才是我眼中值得骄傲的军团。” “吞城者才是真正的军团,而不是战犬。” “三十一个小时,这是我眼中永远的荣耀。” “他们,能够用自己的烈火与愤怒,吞噬一座奴役的城市。” 原体的咆哮在蔓延,而回应他的是理所当然的激情:先是一名战犬的誓言,随后是十几个战犬争先恐后的战吼。 “大人。” 在战吼中,安格隆能够听到来自于卡恩的声音。 事到如今,这个声音反而显得有些狂热了起来。 “大人,为了你,我们同样可以成为吞城者,我们甚至可以成为前所未有的吞城者:我们的烈火与愤怒将不仅仅可以吞噬一个奴役的城市,我们将吞噬你所见到的每一个奴役的世界,为了您,我们会将所有的旧世界吞噬殆尽!” “我们会成为您的吞世者!” “……” 吞世者。 久违的,一丝真正的笑容浮现在安格隆的脸上。 “吞世者。” “……” “好。” “从今天开始,向我证明你们的誓言吧。” —————— “吞世者。” (本章完) 第472章 如何在30k养老 “吞世者。” “嗯……吞世者……” “我果然还是不太叫得惯这个名字,实在的太野蛮了:不过,最起码比他们原本的那个【战犬】,倒是好多了,也比那群大字不识的太空野狼强多了。” “好歹是个有文化的名字。” 在一阵低沉的嘟囔声中,灵能大师低下脑袋,继续翻阅着他手里的军团简报:他的目光从记载着吞世者的豆腐块新闻上略过,开始专注于体育板块中,针对于军团竞技大赛的实时更新。 于破晓者军团的远征舰队中驻扎了十多年后,阿扎克—阿里曼已经习惯了以这种宛如凡人一般的方式,开启他的每一次清晨:他自己都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些习惯的。 一般情况下,阿里曼会在五点钟准时苏醒,然后花上一段时间来进行房屋内的清扫,擦拭自己的佩刀、权杖、以及摆满了异形头骨的展示柜,接着,便是泡上一杯焦糖玛奇朵,从门口的邮箱处取走他订购的报纸:【曙光女神号】上的凡人邮递员们在这十几年来,从未有过任何的延迟与失误,阿里曼发自真心地感谢他们的付出。 在清扫中,他会着重照顾一下摆放在床头的演讲稿与教案:也许对于银河系来说,帝国亚空间技术研究院的建立并与开学,并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阿里曼的确发自内心地将其作为一项伟大的事业而不断奋斗。 在阿瓦隆之主亲自邀请阿里曼成为这所学院的讲师之后,千子的精英可以说是亲眼目睹了更为完善的灵能研究制度,是如何在帝国境内落地生根的:大约在安格隆回归帝国的第三年,来自于十一个军团的留学生,才陆陆续续抵达到【曙光女神号】上,又过了一年,帝皇之子和钢铁之手两個军团的智库也半道加入了进来,共同开启了长达十五年的学习生涯。 仔细想想,那也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现如今这些学员中的优等生,比如说也速该、沃利亚斯或者赛维塔,他们在很多领域上,已经足以和阿里曼媲美了。 这些学员不仅要在摩根的座下进行最扎实的基础学习,同样会在原体的指引下,构造起一套安全的亚空间世界观,充分地了解灵魂之海的危险性与必要性,将每一处不能逾越的红线牢记于心中,原体还会在战场上指引他们摸索自身灵能力量的极限,让他们知晓如何将灵能和战斗有效结合,以此缔造出足以扭转战局的强大威力。 阿里曼不确定,这些学员最开始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来入学的,但在一段时间的学习时光后,他们无不是以最朴素的热情,来对待基因原体和她的教学,甚至对阿里曼也有了一种师生之间的尊敬。 而正是这种为人师表所带来的骄傲感,让阿里曼每天都能面带微笑地推开他的房门,享受着他在破晓者战舰上愉快的一日:今天是周休息日,他会更愉快一点。 从阿里曼的私人卧室到他最喜欢的早餐厅,大概需要二十五分钟的路程,他会将战刃别在腰间,权杖漂浮在身后,并在这段时间里细细品味手中的报纸与咖啡。 千子最喜欢阅读的,是体育板块和公告板块,因为前者会记载破晓者的竞技场中【斗技友谊赛】的比赛情况,而后者则会刊登有关于军团灵能研讨会,以及帝国亚空间技术研究院的新闻:阿里曼是这两个组织的元老成员与荣誉教授,每次大型活动都可以坐在第一排。 不过,今天的体育新闻吸引了更多的眼球:破晓者们终于在竞技场里,成功选拔出了原体亲卫队的最后一个成员,让这场持续了差不多十年的漫长竞选告一段落:幸亏摩根在这些年里,也没有参加过什么特别激烈的战斗,能默许她的子嗣以这样的方式来胡闹。 有关于最后一个席位,让两名服役年龄超过了两百年的老兵一起出手,在进行了四十八次不分上下的对决后,才终于以一剑之差分出胜负的故事,也注定会成为破晓者军团中的佳话。 最起码,它会占据这几个月的体育新闻头条了。 除此之外,外交板块也深得阿里曼的欢心,尤其是每个周二和周五的时候,这个板块就会系统性地报告发生在其他的军团或者远征舰队中的大事:其中的一个豆腐块甚至一直在追踪报道【完美之城】的建造进度,其上刊登着基因原体罗嘉的养父科尔法伦,在建筑工地前向着信徒们宣教的照片。 阿里曼有点无法理解怀言者军团付出如此多的精力,浪费在一座奇观之城上的原因,不单单是他无法理解,远东边疆的任何人都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帝国境内也在因为完美之城的日渐落成而不断地酝酿着越来越古怪的流言。 其中流传最广的,莫过于帝皇想成为整个帝国的现世神明,将君权与神权合二为一,实现永恒的统治,因此才默许了罗嘉如此疯狂的崇拜行动:这种说法也在报纸上得到了一个小豆腐块。 阿里曼也正是在这个板块中得知,千子军团最近正在重新召回他们的舰队和辅助军,准备正式加入到帝国的大远征之中:自从马格努斯回归帝国以来,饱受血肉异变之苦的第十五军团已经在自己的母星上休整太久了,帝国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么一股力量。 而同样的,千子军团似乎也已经忘记了阿里曼这个【驻破晓者军团交流生】:身为千子军团一员的阿里曼居然是从破晓者军团的报纸上,才得知了自己的军团马上就要回归的消息。 与他一起在破晓者军团进行交流学习的巴莱克,甚至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因为他并没有订购破晓者军团的报纸。 想到这里,阿里曼不由得坏笑了一下,不过他的目光,却始终都没有脱离那些死板的文字:时过境迁,这些放在以前,阿里曼连看都不会看的无用之事,现在却能够被他挖掘到里面的奥妙了,甚至让他自己乐在其中了。 破晓者的氛围显而易见地改变了这位千子的精英:阿里曼已经学会了细细地品味这份官方报纸上的每一个平平无奇的词汇,以获取其背后的深意。 毕竟,虽然仅仅在【曙光女神号】上,就有超过十二种报纸在同时发行,从官办的综合性刊物到只流传在底层甲板那些凡人水兵间的花边小报,应有尽有,但是能够被阿瓦隆之主指定的刊物,也就只有这份销量最好的军团简报了。 理所当然的,这份报纸的政治气息很浓,尤其是前几个板块,里面的每个字都值得推敲:阿里曼甚至听说,神圣泰拉以及五百世界都会订购军团简报,用来分析阿瓦隆之主的执政走向,作为对远东边疆的情报收集的重要一环。 至于边走边读这种行为,会不会给他人造成麻烦,也不是阿里曼需要担心的问题:得益于【曙光女神号】广阔的空间和其内部错综复杂的交通网络,这座拥有近百万成员,而且凡人可以与阿斯塔特【混居】的战舰,却从未有过任何堵塞现象。而且对于他行走的道路,阿里曼也早就是轻车熟路了。 他清楚地记得该在哪个路口停住脚步,给那些排成队列,前往学校的孩童让路,在这些孩子中有不少会礼貌地和这位【阿斯塔特大叔叔】打招呼,因为阿里曼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了:这些孩子从牙牙学语到如今欢快的少年模样,于千子的脑海中历历在目。 他在暗自思考,是否要收那两个天赋最好的小家伙为徒,教授他们一些真本事:不过这种事情,需要在有关部门那里进行报备,私下教学被认为是危险的,还有可能会引来基因原体的亲自干涉。 而送走这些孩子后,阿里曼会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和他的二十多个凡人朋友一一打招呼:在他们中,有曾与阿里曼并肩作战的凡人军官,有曾经作为他学生的凡人灵能者,还有那些与他相识已久的办公文员。 他会和其中的两三人并肩走到早餐厅,在途中听他们讨论有关于工作与家庭的事情,抱怨孩子在学校里的玩闹,或者讨论下一次的带薪休假要去哪里旅行。 然后,在早餐厅的门口,千子将报纸放到自动回收机里面,让其进入战舰内部的再循环体系中,这种朴素的环保意识是战舰中所有人的义务,而基因原体正着手将其逐步推广到整个军团:以这种朴素的环保意识为包装,摩根潜移默化地让每一个凡人都觉得,破晓者的舰队就是他们的第二家园。 这位心思细腻的破晓者军团之母,似乎总喜欢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下功夫,但有一点却是阿里曼不得不承认的:在摩根的这一系列【白费功夫】后,破晓者舰队中的氛围,的确比他认知中的任何远征舰队,都更让人喜欢。 哪怕是……千子的…… 阿里曼低垂着眉眼,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也很少有人再听到这位千子军团的精英像十几年前那样,在谈话中滔滔不绝地夸耀着马格努斯的军团了:破晓者军团给予这位灵能大师的改变也许并不明显,却如同流水般潜移默化,而且从未停止过。 就像现在:当阿里曼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的时候,他会看到他的好友兼饭搭子赫克特,已经打好了四人的早饭,坐在他们十几年未变的位置上了,他的身边还往往会坐着几个阿里曼并不认识的新兵,他们的脸庞上会遍布着那让人怀念的青涩和拘谨。 当他开始一口一口地处理盘餐盘中的蓝莓果酱三明治和火腿厚蛋烧的时候,偶尔,阿里曼会观察一下这些破晓者的新血,并在心中悄悄感慨他的好友已经从当初那个生涩的新人,变成了现在这个能够教导其他新人的中流砥柱了。 但在大多数时候,他只会专心地与赫克特交谈,讨论那些军团内外的趣闻:作为深受摩根器重的子嗣,同时也是【剑栏议会】板上钉钉的未来成员,赫克特的消息渠道远比阿里曼的更丰富。 很多时候,都是破晓者讲,千子则是默默地倾听,而正是在这种咀嚼与讨论声逐渐交错融合,最终汇为一体的美妙氛围里,属于阿里曼的一天…… 才正式开始。 —————— “你有看今天报纸上,有关于吞世者军团的新闻吗?” 赫克特将手中的五份芝士培根三明治摞在了一块儿,叠成了一座松香四溢的高塔,醇厚的芝士与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边在稍微的挤压下便粘合在了一起,细密的纹路中流淌着喷香的汁水,最终一同消失在了破晓者的巨口中。 摩根的骄子将自己的两侧面颊挤得鼓鼓囊囊,还不忘用手指在桌面上潦草地涂抹出了一个吞世者军团的标志:那是一个獠牙巨口,正要吞噬一个被锁链与镣铐奴役的可憎世界,在安格隆执掌了的军团以来,这个标志就已经成为了无数抗拒人类帝国的奴隶主和军阀头目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看了。” 阿里曼点了点头:吞世者的信息在这些年来不断涌现,俨然是风头最盛的军团之一,但颇为古怪的是,除了不断的出击、征战和胜利以外,第十二军团就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特色内容】了。 整个吞世者军团就如同一台无情运转的战争机器,除了【坚毅决心号】上的角斗场依旧在吸引着各个军团的好手之外,吞世者的乏味程度简直能够与帝国之拳媲美,而他们的那位基因原体,平日里也是鲜少露面,更没有流传出什么有趣的故事。 这一切都让这支明明风头正盛的军团,在整个大远征的进程中却显得颇为边缘化,不过吞世者们对此倒也没什么怨言,他们花了数年的时间在银河系的南部圈下了一块模糊的势力范围,为自己找到了数个用来补员的合作世界,又凭借着手头上日渐充足的资源,在摩根的引荐下,搭上了远东工业联合体的产能快车,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主要装备的更新换代。 虽然与家大业大的极限战士或者破晓者相比,吞世者的这些改变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是对于寻常的中等规模军团来说,安格隆之子们做的一切,已经足以保证他们在大远征中健康地运转下去了。 第十二军团正以惊人的速度扩充了自己的实力,无论是兵力、装备、后勤、还是毫不抱怨的沉默寡言与干净利落的作战风格,都让他们成为了帝国眼中可以信赖的一支力量:像这样剧烈转变自然是不可能由吞世者们独自完成,显而易见的,他们那位并不总是露面的基因原体,一直在尽职尽责地履行着自己作为军团之主的责任。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并没有尽到基因之父的责任。 第十二军团内部的气氛,总是蕴含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古怪,这是每一个到访者都会给出来的相似评价:他们虽然并不担心吞世者们会对于自己的原体心生不满,但是这些战士对于安格隆的态度又着实不太……健康? “不得不说,第十二军团在平定马其里安联邦地区的战斗中的表现真是非常出色,我记得他们只用了三十三个泰拉标准时,就攻陷了敌方的主星:战争议会原以为这会是持续至少五个月的围城战,他们甚至不敢相信吞世者的汇报。” “看来,有人要被授勋了。” 阿里曼低语着,他倒是对于吞世者的战绩没什么感触,在远东边疆的这些年来,阿里曼早已知晓了所谓战绩的虚弱:看看破晓者军团吧,他们在远东边疆所造就的奇迹哪怕放眼整个大远征,也只有基利曼的极限战士能够与之媲美,但外界似乎从来都不把远东边疆的设立看作是破晓者的伟大功绩,他们宁愿把所有的荣耀都赋予到摩根一个人的身上,以此让破晓者继续成为大远征中的平庸之辈。 但破晓者们也不在意,因为摩根又反过来,把所有的荣耀都赋予到了她的子嗣们身上,而对于她的子嗣们而言,原体的赞许可远比泰拉的功勋状更诱人。 目睹了这一切的阿里曼,自然也对所谓的建功立业有了一些别样的想法:他有时会思考,在返回千子军团后,是不是要规劝一下他的基因之父,以普罗斯佩罗为核心复制一下远东边疆的成果,哪怕只包含几十个世界都可以啊。 “是啊。” 赫克特点了点头,他将杯中的巧克力牛奶一饮而尽。 “我记得在安格隆刚刚回归的时候,外界还有人怀疑第十二军团接下来的表现,结果你看,在最近的这几年里,吞世者军团已经重新打出了威名,如果只看安格隆回归的这事年时间的话,第十二军团的战绩放在所有的远征舰队中,也是保五争三的。” “再算上这次平定作战,恐怕就连影月苍狼和钢铁之手,也会感受到一丝压力吧:毕竟,荷鲁斯之前可是宣称。他的军团需要至少四个月的时间才能拿下整个联邦,而在吞世者们只用了两个月。” “毕竟吞世者们不像影月苍狼那样,喜欢进行谈判的把戏。” “而且……他们的伤亡率,也是非常的惊人的。” 阿里曼摇了摇头。 “说真的,我个人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战斗风格,明明安格隆本人也不是什么暴力的原体,为什么他的部下就会如此的鲁莽:尤其是在这次平定作战中,我听说负责地面指挥作战的吞世者军官,在战斗的第二十五个小时后,甚至直接放弃了自己的指挥岗位,亲自率领全军发动了全面的冲锋。” “吞世者军团的大部分伤亡率都集中在了之后的八个小时里,呈指数型飙升,包括三个连长在内的大批战士死去:可这原本只是多耗费掉一些时间的问题啊。” “倒也是……” 赫克特撇了撇嘴:阿里曼所说的这个问题,几乎是整个帝国内部的公认的:吞世者的伤亡率一直令外人侧目,也令人不安,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基因种子表现地异常坚挺的话,第十二军团是不可能实现稳步扩军的。 “我想这可能就是他们追求【三十一小时荣耀】的代价。” 赫克特拿起铁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他的话语其实并不响亮,几乎瞬间就消融在了嘈杂的食堂内部,但是阿里曼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并且颇有兴趣的挑起了自己的眉头。 “你的意思是:那个传说中的三十一小时荣耀是真的?” “还能有假?” 赫克特前倾着身子,向侧着耳朵的好友袒露自己的秘密。 “你知道吧,阿里曼,就在大约几个月前,吞世者军团向我们派遣了一支交流队伍,带队的是一个名叫玛戈的连长,我和他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他在一次战斗前,曾经骄傲地向我诉说过,他作为吞世者所得到过的最伟大的功绩,就是三十一小时荣耀。” “按他们的说法,他们的基因之父安格隆会在战前根据情报和军团情况来制定作战计划,并会在那些需要他亲自出手的情况下,投入到作战中: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安格隆不会在战斗的最开始,就投入到作战的第一线。” “虽然这位红砂之主的确会在战斗中表现出罕见的快乐情绪,但是他一直都非常谨慎地加入战斗,并不断压抑这种快乐情绪:至于他这么做的具体原因,则是连那些吞世者也不知道的谜团。” “可能是ptsd。” 阿里曼摸了摸下巴,给出了自己的猜测结果。 “考虑到安格隆曾经作为角斗士的经历,这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和那个三十一小时荣耀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赫克特笑了一下。 “按照玛戈的说法,如果在战斗爆发第三十一个小时后,战局依旧陷入焦灼,而且没有能在短时间内打开局面的方法,那么安格隆就会亲自加入到地面战场上,接管所有作战部队的指挥权:虽然他不会因此而处罚前任指挥官,但这往往会被吞世者们自己认为是耻辱。” “与之相反的,吞世者们以能够在三十一个小时之内,胜利地结束战斗为荣耀:无论对手如何,无论具体的状况如何,他们都会追求三十一个小时的胜利。” “虽然,安格隆从来都没有下达过任何类似的要求,这只是吞世者们主动追求荣誉的行为:他们渴望像安格口中的那个吞城者一样,在三十一个小时里,为他们的原体蹂躏任何的敌人。” “也就是说,这是吞世者们主动约定形成的习惯,而不关安格隆什么事么:吞世者们主动将三十一个小时视作他们的荣耀?” 阿里曼恍然地点了点头:作为阿斯塔特战士,他倒不觉得这样的习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反倒是如果吞世者们因为无法在三十一个小时里完成任务而遭到惩罚的话,那么阿里曼反而会觉得奇怪。 毕竟,也不是每个基因原体都是佩图拉博吧? “没错。” 赫克特点着头。 “其实,那位红沙之主很少会惩罚他的部下,即使是军官们在战争中犯下了大错,他也只会把他们交给由吞世者们自行管理的军事法庭来审判:最严重的惩罚往往是彻底降级或者自杀性任务,而基因原体从不会插手这样的事情。” 破晓者的连长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个三明治塞进口中。 “这都是玛戈告诉我的,他还跟我讲述了他所率领的连队,在之前的克雷普克斯异形歼决战中获得了三十一小时荣耀后,就曾全员接受了安格隆的检阅:他说,那是被他们唯一一次在私下里,能够见到他们的基因之父。” “虽然红沙之主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里承认过三十一小时荣耀,但是任何一个能够取得这一荣耀的连队或军官团,也的确就会获得他的检阅与夸奖:不知道他是不是从我们的基因之母这里学到的,这也是这种三十一小时荣耀能够在吞世者中大行其道的根本原因。” “我觉得,安格隆很有可能就是和你们的原体学的。” 阿里曼漫不经心地解决了盘中的点心,他将空盘子递给了推着清洁车来回巡逻的凡人员工们,并向他们露出了致谢的微笑,而赫克特也做着同样的事情:他身后的新血们正有样学样,理解着破晓者与凡人之间独特的相处之道。 “我一直在关注第十二军团的传闻,而在安格隆的很多治军与管理措施中,我都能看到摩根阁下的影子:虽然安格隆的这些举措完全没有摩根阁下的……人情味。” 此言一出,骄傲的元素开始在赫克特的脸庞上蔓延开来,他和阿里曼端起了饮料,碰杯,在早餐的最后时间里,开始天南海北地聊着那些琐碎的小事,话题的中心也自然而然地从吞世者军团,转移到了破晓者军团这里。 “我听说母亲大人并不打算将玛戈的这支队伍派到萨拉玛斯星区那里去,她打算将这支队伍带在自己的身边,就像之前她对待午夜领主的赛维塔一样。” 赫克特轻声地感慨了一下。 “说到赛维塔,那小子这两年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记得他是八年前来的吧,在你们的亚空间技术研究院开院之前,就被康拉德阁下给硬塞了过来。在那之后,康拉德阁下直接领着整个第八军团钻进食尸鬼群星里,进行探索远征了,而赛维塔就这样在【曙光女神号】上安家落户了,原体甚至把之前康拉德阁下的房间给他住。” “听说他学到了不少知识。” 阿里曼摇晃着杯中的咖啡,他对赛维塔的印象很深刻,这是一个在各个方面都天赋异禀的人物,他的出现仿佛就是为了印证银河中存在着【天才】这一物种。 “岂止是不少?” 赫克特轻哼了一声。 “据说,母亲大人先是把他带在身边做侍从武官,毕竟是康拉德阁下亲自推荐的,总要额外照顾一下的,结果那小子没几年就混地风生水起的,在竞技场里也已经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他在我们竞技场里的地位,就像是西吉斯蒙德在吞世者竞技场里的地位一样。” “西吉斯蒙德啊,那家伙也是崛起的飞快啊:没两年的事。” 阿里曼挑了挑眉。 “据说就在前几天,原体把他下放到了剑栏议会,让他学习一下军团是如何运转的:议会对赛维塔的最终评价是【前途无量】,觉得他完全能够肩负起一个军团。” “……啧……” 赫克特摇头叹息。 “你说说,这种好苗子,怎么就没让我们破晓者遇上?” “……” 他是午夜领主。 和你们破晓者也没啥区别。 阿里曼饮尽了杯中饮品,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所以,摩根阁下是打算让玛戈也担任她的侍从武官么?” “当然不是。” 赫克特摇了摇头。 “母亲大人的意思是,会带着这些吞世者加入下一场战斗:我们马上就会迎来一次大行动了,伱没听说吗,阿里曼,就连萨拉玛斯星区的丹提欧克阁下,都已经专门带人赶过来,据说他这次带来了几百名钢铁勇士呢。” “丹提欧克都来了?” 阿里曼瞪大了眼睛。 “那还真是大行动呢:远东边境又要扩张了吗?” “不是。” 赫克特否认了:他显然已经有了靠谱的内部消息。 “是一则来自于神圣泰拉上的战争命令,要求我们对银河的北部进行一次远征,消灭一个与异形勾结的人类独立政权:这会是一次涉及到好几个星区的战争,我们需要和另一个军团联合作战,如何战况不利的话,帝皇还会亲自派遣第三个军团,作为援助力量。” “另一个军团?” 阿里曼思考了一下:他想起了刚刚被提及的丹提欧克。 “难道说……” “没错。” 赫克特点了点头: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复杂,似乎对于这次并肩作战并不是十分的看好。 “另一个军团。” “另一个原体。” “佩图拉博。” “那位钢铁之主。” (本章完) 第473章 限定返场:佩图拉博 【过来,阿尼亚。】 【来认识一下,这一位就是和我一起,把你创造出来的佩图拉博阁下:你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体内的每一块齿轮,以及掌中的每一件武器,都是被他从无到有,一点点亲手研磨出来的。】 【你要尊敬他,阿尼亚,就如同尊敬长辈一样:你应该称呼他为大人、阁下,又或者是叔叔:就像你称呼康拉德那样。】 “叔叔?” 钢铁的声音在孔雀蓝色的穹顶下回响,沉重的长靴踩踏上点缀着酒红花纹的阿契美尼德地毯:当佩图拉博转过头来的时候,原体的眼角还不望将这座摩根私人餐厅的最后一丝景观收入眼底,并在心中默默将其地与自己曾经创造过的最杰出的艺术品,比较一二。 唯一被他忽略的,就是摆在摩根面前的那几盘精致餐食:佩图拉博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血亲为什么对于【吃】如此执着,甚至在这方面表现得像个凡人。 而比较的结果,也令奥林匹亚之主感到了满意:摩根的品位与布局即使放眼整个银河,都称得上是顶尖的水平,但是比起佩图拉博的艺术造诣,蜘蛛女皇终究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灵性,那是足以区分出成败的微小区间。 钢铁之主笑了起来:他没有看到摩根瞳孔中的闪烁。 对于佩图拉博来说,无论摩根是远胜于他还是远不如他,都不是令人满意的结果,前者会让他对自己的血亲产生轻蔑的态度,而后者的结果则更糟糕:只有像这种并没有拉开巨大差距的胜负分明,才能让钢铁之主的刁钻内心,感受到几丝真正的满足。 摩根的品味虽然很不错,但是依旧要比他差上一些,而这微不足道的差距,恰恰是怎么努力都无法弥补的天赋所在:也是他佩图拉博与常人间的云泥之别。 胜利的喜悦和满足感在基因原体的内心中升腾,让笑容久违地浮现在佩图拉博那张有着粗犷线条的面庞上,顶着这张笑脸,钢铁之主大踏步地走到了摩根与室女座的身边,开始仔细地端详起了盛装打扮的摩根之长女。 “你让她称呼我为:叔叔?” 奥林匹亚之主的声音是令人诧异的温和,他朝着沉默无言的室女座摆出了象征着友善的手势,脸庞上的微笑与肯定更是钢铁勇士们无福消受的奢侈品。 面对这句问询,摩根只是在座位上前倾着身子,翘着腿,将胳臂拄在了桌面上,并拢的手指支撑起了她莞尔的面容,青蓝色瞳孔中的笑意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了佩图拉博的面前,连带着的,是一句略显捉弄的反问。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让她管你叫……】 【干爹?】 “……” “咳!咳……” 此言一出,还不等瞪大了双眼的室女座有何反应,反倒是钢铁之主的坚毅声音便戛然而止了:佩图拉博有些尴尬地侧过头去,一丝不正常的驼红色在他那张粗犷的面容上一闪而过,却很快就被铁灰色的镇静所吞噬掉了。 有那么一瞬间,在钢铁之主瞳孔中的蜘蛛女皇,竟与他的姐姐凯莉芬妮的身影,有了几丝微妙的融合:不过比起凯莉芬妮来说,摩根明显要更顽劣一些,她的胆子也肯定比凡人更大,大得没边。 当她面对着佩图拉博那有些不满的注视时,阿瓦隆之主只是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到佩图拉博的目光的还不愿意离去,摩根便勾勒着唇角,摆出了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微笑:这还是她从自己的基因之父那里学到的窍门。 这么看来,那个老混蛋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在摩根的微笑面前,钢铁之主也只能低下头来,清了清嗓子,貌似严肃地继续刚才的话题,默许了这种血亲之间的小打小闹:就仿佛他一直如此大度一般。 “也就是说,她会把伱视作为母亲之类的角色么?” 佩图拉博的目光再一次回到了室女座身上:钢铁之主能轻而易举地揣摩出室女座的皮肤下面,那层层叠叠的齿轮和轴承,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就的:他当然没有忘记室女座,这個由他与摩根所共同打造的奇妙造物,是钢铁之主最引以为傲的作品之一。 虽然,佩图拉博本人并没有再多造几个室女座的打算:因为像这种【半民用】的小家伙,其实不是很符合钢铁之主的价值观,佩图拉博习惯于将战争兵器和精巧的造物区分开来,他在骨子里就抵触着任何能够把叫杀戮、战争和艺术创作联系在一起的事情。 所以,尽管他和摩根都各自保留了那次实验的全部记录,但是当阿瓦隆之主一个又一个地塑造【星辰侍女】,并将她们视为真正的子嗣的时候,钢铁之主则是选择打造了更多的铁环机器人,陆续投入到愈发残酷的绞肉战场中。 【是啊,我可是花了很长的时间,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一点点地在阿尼亚的脑海中构造出了这种无限接近于人类的情感:但这种情感本身依旧是不健全的,它必须立足于庞大的数据库,以及数量众多的情绪代码。】 摩根的声音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则是洋溢的骄傲感,这种骄傲甚至得到了佩图拉博的赞许:当他和摩根一起画下了有关于星辰侍女蓝图的第一笔的时候,他们都绝对没有想过,像这种造物能够推陈出新到如今的水平,甚至产生了于类似人类的高贵情感。 “我其实挺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钢铁之主沉默了一会,直到他注视着室女座推着餐车,消失在了门扉处,这才转过头来,开始与他的血亲摩根,讨论起了这些【私下里】的技术问题。 佩图拉博伫立在摩根的餐桌旁边,他没有坐下,因为哪怕是在这种氛围轻松的兄妹交谈中,钢铁之主依旧是全副武装的,它厚重的特制终结者盔甲,每走一步,都会在地板上形成回响。 【一点改进,一点创意,还有持续不断的升级换代。】 摩根一边说着,一边用刀叉分割着自己盘中的蜂蜜烤奶酪:上好的卡蒙贝尔奶酪会散发着根茎类植物的香味,稍加烘烤,便会流露出丝丝的暖意,再在其表面淋上殷实的蜂蜜,用刀叉豁开一个缺口,撕下三两块松软的面包,沾满了奶酪中央流淌的芝士,于浓香间摇晃着杯中的红酒,便是能让基因原体喜笑颜开的佐餐小菜。 当蜘蛛女皇叉起了被芝士裹至金黄的面包片,在半空中悠闲地画着圈的时候,她的话语适时地解开了钢铁之主心中的困惑。 【想必你也发现了,兄弟:在我们共同研发出室女座后的这四十多年里,我一直没有放弃对室女座进行小规模的更新与升级,她的很多零配件和内置软件,都是经历过数个世代的更迭的,而投入在她身上的灵能技术比起四十年前,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总体却没有变。” 钢铁之主能够确定这一点。 “这台造物的主体结构,依旧采用我在四十年前的设计方案,甚至很多主要配置都没有进行更换:与我们当初的定稿全无不同,只有无数细节上的更改。” 【因为做不到。】 将芝士塞进嘴中,把面颊挤得鼓鼓囊囊的,摩根的话语流淌进了钢铁之主的耳中,听起来是如此的坦然且悦耳。 【这可是你的造物,兄弟。】 阿瓦隆之主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虽然在你的帮助下,我能够理解星辰侍女的创造原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够在你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虽然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但迎接我的却总是失败的结果。】 摩根撇了撇嘴,结合着她圆鼓鼓的面颊,显得有些滑稽。 在这一点上,阿瓦隆之主其实并没有说谎:佩图拉博在工程和数据上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凝聚了他的心血的星辰侍女,的确让摩根找不着大规模改进的地方,也想不出对应的方法。 【我无数次分析过你留下的蓝图,兄弟,但无论多少次,我都只能在那些微不足道的地方,进行小修小补,就像在一座城墙上,摆弄几块瓦片一样。】 “有些夸张,摩根。” 钢铁之主的面色冷硬,但在鬓角处却有着几丝松动。 【不,我在说真的。】 摩根摇了摇头,她的喉咙中吐出了悠长的叹息,当她低垂着眉眼去宰割餐盘中的食物时,细长的睫毛与散落的发丝让佩图拉博看不清那双青蓝色瞳孔中的光彩,也看不见那抿起的唇角。 但是声音,他却听得清楚。 【你能想象到,当我终于展开了室女座的每一寸蓝图,知晓你在其中编织的所有奥秘的时候,体会到的那种无力感吗:那就像是古代的萨拉森人大军在历经艰险,横跨了叙利亚与安纳托利亚,抵达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下时,抬头仰望着那座在古典时代里,根本不可能沦陷的伟大奇观的悲哀。】 【在那一刻,城墙不仅仅是城墙,它还意味着望尘莫及的科技优势与丰富经验,意味着城墙内外的两者对于文明的贡献以及对于世界的理解,都远不在一个层次,意味着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我在很久之后,才明白了这一点。】 【佩图拉博,我的兄弟。】 【你是多么优秀的人啊。】 “……” 这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但它却让钢铁之主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直到摩根举起了她的酒杯,向她的奥林匹亚兄弟致敬的时候,佩图拉博才有所反应:他以一种别样的生冷与抵触,礼貌地回应着摩根的致敬,但是嘴角处那几寸皮肤的不断抽动,却在诠释着钢铁之主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冷静。 他有些犹豫地开口了。 “别这么说,摩根。” “你也是很优秀的人物。” 【是啊,我很优秀。】 摩根撇了撇嘴,她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完全没有看向佩图拉博的面容,是自顾自地一边用食物塞满了面颊,一边近乎抱怨地发泄着内心的压力。 【但问题恰恰在于:我是很优秀的人物,佩图拉博。】 【如果我只是个平庸的人,就是如同那些凡人一样,只能够看到事情的最表面的话,那我还不会像现在的这样忧郁:在面对你的作品的时候,我也只会夸赞几句,认为你也是个很优秀的人。】 【但我并不平庸,我也是一个同样优秀的人,我也是凡人需要仰望的天才人物。】 【正因如此,当我在看到你的图纸和智慧的时候,我才知道你的造诣有多么的高深:就像站在最高的山峰上,才能深刻体会到苍穹有多么遥不可及,有些事情是迷茫的凡人永远无法看清的,只有站得离你足够近,才能感受到你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兄弟。】 【我是优秀的,兄弟。】 【但你不是。】 摩根的笑容有些怆然。 【但你不是优秀的,你不仅仅是优秀的:你更是强大的,佩图拉博,你是一个强大的人物,一个强大到了,让我这样的人只能显得优秀的强者。】 【与你并肩,可真是一种幸运中的不幸,快乐中的痛苦。】 “……” 佩图拉博笑了一下:转瞬即逝的笑容。 他的瞳孔中折射出了锐利的光线,在摩根的脸庞上扫过,直到他发现阿瓦隆之主沉浸在了芝士的醇香中,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无论是夸奖还是抱怨,都是摩根发自内心的感慨。 此时,佩图拉博不禁想起一个秘密,一个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秘密,一个早在六十年前的黎明星上,就已经被钢铁之主所掌握的秘密:他的这位阿瓦隆血亲,虽然是一个心思缜密,思维敏捷的优秀人物,但也并非完美。 当摩根的注意力短暂地集中在某一项事物上的时候,她就极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在话语中袒露出不少内心中的真实想法:恐怕连她自己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令佩图拉博坚信不疑的秘密,而摩根现在的表现则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钢铁之主并不认为他的血亲能够跨越六十年的维度,在他面前佩戴着一顶始终如一的高明假面,他也不相信自己会看不破任何人的伪装。 钢铁之主能够笃信这一点:从他有记忆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能够看穿任何的谎言与虚伪,奥林匹亚上那些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们在他看来孩童一同无比,而即使是在他的血亲兄弟们的内心里,那一闪而过的讥讽与腹诽,也总是能够被佩图拉博精准地捕捉到,只不过他从来不在乎而已。 他是个大度的人物,却不是个愚蠢的人物。 此时此刻的摩根也不例外:阿瓦隆之主的心胸中没有对于佩图拉博的恶意,她的话语也只是纯粹的感慨,是不经意间的肺腑之言,是最可信的赞美与夸耀,也是佩图拉博最能接受的一种肯定。 这种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源自于本能的感慨,而不是细心谋划的夸耀,才是值得令他钢铁之主感到喜悦与满足的礼物 至于语气中的小小嫉妒…… 又有哪个天才,不招人嫉妒? 想到这里,强撑起来的坚冰面容终告土崩瓦解,真正的笑容才在钢铁之主的嘴角处蔓延了开来,骄傲也随之在心底升起,让佩图拉博口中原本谦逊的话语,听起来竟有种得意洋洋的奇妙感觉。 尽管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真正地看向摩根的瞳孔。 “是专精不同而已,姐妹。” 钢铁之主笑了起来,他的呼吸宛如巨兽在沉眠中的呻吟。 “就像我也无法在灵能方面给予这些造物更多的帮助,但你却可以一样,我们只是擅长不同的领域而已,这说明不了什么,而且,你也无需强迫自己在每一个问题上都能独当一面:如果你有需求的话,我完全可以帮忙。” 钢铁之主拍了拍他的胸膛,声音沉闷无比。 “毕竟,她也是我的造物,是我最值得夸耀的成果之一,我很乐意让她变得更完美一些:要知道,我的姐妹,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造物不能拥有变得更完美一些的资格与能力,拥有改进空间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优势。” 说到这里时,钢铁之主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怒气,他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很快就被笑容掩盖了过去。 “所以,放心吧:如果只是数据和结构方面的改进的话,我还是能够帮上忙的,我们可以就像四十年前的那样,再进行一次为期几周甚至几个月的合作实验。” 佩图拉博的面容上有着一丝遮掩不住的期待。 “不过,那还要等到这场远征结束之后:战争议会的使命在等待着我们,任何事情都该为了帝国的伟大征服而让步。” 【啊,的确。】 摩根点了点头,她的音调拖得非常慵懒。 【征服、胜利、进军、还有战争议会的任务宣告,这不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吗,以远东边疆的西方哨塔为跳板,这场针对于银河北部的远征要进行很久呢。】 “也许是一年。” 佩图拉博点了点头,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声音:那是室女座推着一辆比她还要大的餐车,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摩根向着她的血亲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所以说,在进行为期一年的伟大征服之前,我想无论是神圣泰拉,还是作为远征统帅的佩图拉博大人您,都能允许我享受十五分钟的短暂上午茶吧?】 钢铁之主被逗笑了,他随意地点了点头:摩根的这种【懈怠】反而让佩图拉博觉得,他的阿瓦隆血亲是一个更加立体的人物,而不是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完美模板。 当然啦,这种【懈怠】的理所当然,是建立在阿瓦隆之主早在会合之前,就已经将远征的方案录提前发给了佩图拉博的基础上:摩根只有在做完所有的正事后,才会开始偏袒自己的小爱好,她在这一点上一向分得很清楚,就连庄森和佩图拉博也挑不出毛病。 于是,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眼看着一盘盘餐点被端上了摩根面前的餐桌,他挑起眉头,婉拒了共进上午茶的邀请,紧接着,就被摩根口中的另一句话勾起了兴趣。 “你想和我讨论一些事情?” “寻求我的支持?” 钢铁之主的声音很古怪。 从小到大,他听过很多次以这样的话语为开头,渴望从他身上榨取利益的诡辩,直到他对于任何像是有求而来的话语,都会本能地感到厌烦:但是,当看到阿瓦隆之主那张醉心于美食的脸庞时,佩图拉博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暂时地忍耐一下,听听摩根想说什么。 虽然佩图拉博并不觉得,他的阿瓦隆血亲会和那些庸俗的凡人政客一样,一心只想着从他身上榨取利益。但是生来敏感的内心依旧让钢铁之主警惕了起来:但凡他从蜘蛛女皇的身上体会到了半点的利用心理,钢铁之主就不介意进行言语上的凌厉反击。 “你想聊什么?” 于是,在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钢铁之主发问到。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 与佩图拉博的严阵以待不同的是,阿瓦隆之主只是一边不慌不忙地挥舞着刀叉,将面前的油炸芝士金枪鱼三明治分成了数份,一边擦拭着嘴边的油脂和奶沫,漫不经心地思考了一下。 看着摩根举着叉子,像是仓鼠一样将油炸三明治啃得咔啦咔啦响的场面,钢铁之主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他刚才是不是有点儿杞人忧天了? 且不说这种颇具黎曼鲁斯之风的进食方式…… 就在钢铁之主的沉默中,摩根终于想了起来:她曾经答应过某只倒霉的卡利班大猫,要在某些事情上对他予以鼎力帮助呢。 所以…… 【我就是想问问你,我的佩图拉博兄弟。】 摩根眨了眨眼睛,伸出舌尖舔掉了嘴角的芝士。 【你对于不久的将来,那个帝国战帅的人选……】 【是怎么想的?】 (本章完) 第474章 荷鲁斯: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失去…… “战帅……” 伴随着低吟浅唱,这个词从佩图拉博的口中蹦出,回荡在了寂静的庭院里,回荡在他那双狭长、聪慧且残忍的浅青色瞳孔中。 他笑了起来,嘴角上的弧度近乎是不可察觉的。 “我从未想过,你居然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摩根。” “你也渴望成为万人敬仰么?” 佩图拉博的询问中,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但并非是恶意的体现:恰恰相反,他似乎很真的很期待摩根的回答,期待着知晓摩根对于战帅这一宝座的态度。 【不,当然不。】 阿瓦隆之主摇了摇头,否认了钢铁之主的猜想,她舀起了一勺热气腾腾的干酪烩饭,一边放入嘴中咀嚼着,一边回答着佩图拉博的疑问:摩根知道,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反而会取信于铁之主。 佩图拉博可不喜欢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回答,在他看来,这是种迟钝、犹豫、以及别有用心的阴谋体现:在与丹提欧克的交谈中,摩根知晓了这一点。 所以,她的话语简洁且清晰。 【你知道的,兄弟,我不喜欢任何万众瞩目的位置:我是一个奉行神秘主义与马基亚维利主义的统治者,太过光鲜亮丽的宝座会阻碍我使用某些……必要手段。】 当她的唇齿轻轻地吐出了最后一个危险词的时候,摩根朝着她的铁血兄弟莞尔一笑:阿瓦隆之主并不打算像在罗伯特面前那样,对佩图拉博设立一个柔弱的人设,毕竟她的这個奥林匹亚血亲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即使他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肮脏的政治把戏上,但是摩根在远东边疆的很多手段,钢铁之主只需撇上那么一眼,就能将里面的门道看得清清楚楚。 “你喜欢站在阴影中?” 【……】 摩根笑了笑,没有回答,佩图拉博也没有追问。 果不其然,钢铁勇士军团的基因原体完全没有在意摩根口中的那些【必要手段】,他只是眯起了眼睛,略微沉思片刻,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和基利曼一样,佩图拉博也是具有着多线性思考能力的逻辑天才,与他进行沟通时的话题往往都是跳跃性的。 而与基利曼不同的是,佩图拉博完全不会在乎这种跳跃性的话题会对面前的沟通者会有什么不利的影响:他只会坚定地鄙夷那些不适应者的孱弱。 “所以,是我们的某位兄弟,来邀请你当说客。” 这是一句肯定句。 接着,还不等摩根说什么,钢铁之主的兴致仿佛上来了,他在房间中小范围地踱着步,口中低声排列着兄弟们的名字,似乎想要推测出这个野心家到底是谁。 “一大半的基因原体都会对战帅这个职位感到心动。” 佩图拉博嗤笑了一声。 “但真正会赋予实践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费鲁斯太过傲慢,而荷鲁斯则太过谦卑:前者不会主动让别人来帮他充当说客的,而后者更喜欢亲力亲为,至于其他的兄弟,他们还不至于这么心急……” 伴随着声音越来越低,佩图拉博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他的心中俨然有了个答案:原体中能够配得上【野心】这两个字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位,在简单的排除法后,似乎也就只有某个传言中的惯犯…… “也就是说……” 【不。】 还不等钢铁之主开口,笑眯眯的摩根便主动摇头否认。 【不是罗伯特。】 一脸微笑的摩根看着佩图拉博有些泄气地撇嘴,不经在心中为自己的某位兄弟感到悲哀: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的马库拉格兄弟在其他兄弟口中的评价,摩根的心里就会浮现出一幅有趣的画面。 她会看到一只忙忙碌碌。满头大汗的蓝毛仓鼠,被工作和谣言的重压无情地击倒在地,在那里两眼泛白,口吐幽魂,时不时的,还会有几根象征着误解的利箭,鞭尸般地插在这个名为【罗伯特—基利曼的名誉】的尸体上。 喏,刚刚又来了一根。 实在是太可怜了。 可怜到摩根都不得不出言替他申辩一句了。 “不是基利曼……” 钢铁之主有些不爽地皱起了他粗大的眉头,引以为傲的逻辑链条的失败让他又陷入了日常的羞恼之中,甚至没有注意到摩根口中那句太过亲昵的【罗伯特】。 几微秒后,佩图拉博那有些不确定的声音才悠悠传来。 “所以……是庄森?” 摩根依旧没有回答,她只是闭上了眼睛,安静地品尝着唇齿之间的美味:这沉默的态度让佩图拉博笑了起来,他有些诧异。 “庄森啊……” “想不到,那个家伙居然也会做到这种地步,我还以为他会安安静静地待在黑暗里面,指望着所有人钦佩他的伟大功绩,然后自发主动得将票投给他。” 【听你的描述,我们的兄弟像个有点笨的蠢货。】 摩根的话语让佩图拉博的轻笑声戛然而止,但在钢铁之主有些忧虑地看向她的时候,蜘蛛女皇则是回应了一个更大的微笑。 【不过在最多二十年前。】 【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就不是了?” 【当然不是:他的娃娃脸上终于开始长青春痘了。】 【庄森长大啦~】 “……” 下一刻,彻底的畅快笑声震撼着穹顶上的水晶吊灯,两位基因原体肆无忌惮地大笑着,之前的所有谨慎与阴霾,试探与思考,就这样地一扫而空了。 “有意思……有意思……” 在大笑之后,心情不错的钢铁之主已经重新站回到了摩根的餐桌旁边,他五指并拢,握成了一个拳头,放在了那盘烤得刚刚好的玛格丽特披萨的附近。 “所以,你是希望我在战帅的竞选中,投庄森一票?” 【你原本的打算是什么?】 摩根依旧没有正面回应,而佩图拉博只是思索片刻,那股张扬的笑容就再次回到了他的脸庞上,让周围的一切变得寂静了起来,全副武装的钢铁之主就这样伫立在寂静中,遥远群星的光芒利用着二十二扇巨型落地窗的折射,纷纷照拂在了他浅灰色的盔甲上。 佩图拉博的话语像铁钉,尖锐而不可抵抗。 “还记得我之前跟伱说过的那句话吗,摩根:大半的基因原体都渴望着万众瞩目的荣耀,都渴望着能够成为在帝皇返回泰拉之后。为他继续完成大远征,为他献上整个银河的帝国战帅。” “这不仅仅是为了荣耀和地位的争夺,更是对能力的竞赛:因为能够接替帝皇的旗帜,于银河之上挥斥方遒的人物,必然是整个人类帝国中最杰出的存在,必然是最令帝皇感到骄傲的那个造物。” “必然是:整个人类帝国中,最杰出的人物。” “而既然如此……” 慷慨激昂之后,佩图拉博只是挺直了身子,被完美无瑕的终结者盔甲所包裹的他,就如同古希腊的英雄塑像一般令人震撼。 当佩图拉博的拳头敲击在他的胸甲上的时候,震荡的响声足以传至几公里之外,而比声音更响亮点的,则是钢铁之主骄傲的话语。 “所以,我自然会支持银河中最优秀的人成为战帅。” “那就是……” “我,自己。” 【……】 “你有什么疑问吗?摩根?” 钢铁之主微笑着,他向前倾着身子,无论是语气还是姿态,都颇有其种咄咄逼人的架势:佩图拉博可不是什么只懂得一味接受戏弄与摆布的蠢货,他知晓如何在语言领域进行最华丽的交锋。 而在他的注视中,在他有些玩味的瞳孔中,摩根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恰恰相反,她稍稍放慢了肢体的速度,让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能清晰无误地刻印在了钢铁之主的瞳孔内部。 阿瓦隆之主先是不急不慢地嚼碎了口中的饭泥,吞下,直至气定神闲,然后放下了勺子,抽出纸巾来擦了擦嘴唇,这才端起了旁边洋溢着猩红酒液的水晶杯,品尝似地小酌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在一旁注视的佩图拉博总觉得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中,有着一种令人说不上来的浅淡忧伤。 随后,摩根举起杯子,在一声肉眼可见的叹息之后,才向她的兄弟露出了微笑:她的唇角上有极力遮掩的苦涩,但是这种遮掩并没有逃过佩图拉博的感官。 【完全赞同,兄弟。】 “但你在叹息。” 这句话语显然不能让佩图拉博感到满意,他维系着这种颇具有威慑性的姿态,略感不安地等待着来自于血亲的回答。 【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遗憾。” 【是啊,遗憾。】 摩根睁开瞳孔,毫无惧意地直视着佩图拉博的目光:在蜘蛛女皇毫无瑕疵的微笑面前,反而是钢铁之主的眼神,开始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他的警惕,转而用更多的逻辑思考起了摩根的话语。 “你……遗憾什么?” 【呵……】 面对佩图拉博的疑惑,摩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让她的瞳孔与佩图拉博的瞳孔能够倒映在各自的灵魂之中:在这种注视中,钢铁之主看得清楚,他在摩根的眼神里看到了几丝悲哀,看到几丝为了他佩图拉博而产生的惋惜。 或者说……怜悯? “……” 在某一瞬间,这几乎让佩图拉博怒不可遏,但就在他的面容因此而出现皱纹之前,摩根那悲凉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上传来,于他的灵魂深处久久地回荡着。 【我只是感到悲哀:那个曾经在黎明星上,为了他的艺术梦想遭遇不公而愤慨的奥林匹亚人,为了无数凡人家庭的性命而奔走的伟大救星,那个可以一己之力让一切都为之运转的举世天才,居然也会在某一天,不得不扛起他从来都不曾喜欢过的重担。】 【成为他最讨厌的人。】 “……” 在那一瞬间,钢铁之主的面容肉眼可见地停滞了一下,原本喷涌欲出的火山戛然而止,惊愕刻进了他的眼睛里,而休克与茫然则是在他的嘴角处浮现:来自遥远过去的回忆冲击他的脑海,但是他已近乎遗忘的点点滴滴。 当他稍微缓过神来的时候,钢铁之主原本前倾的身子已经不知不觉地重新站直了,反而是原本倚靠在椅子上的摩根不知何时,已经向他前倾了身子,悄无声息地成为了率先发声的那一方。 【你还记得吗,兄弟?】 摩根看着他。 【在黎明星上,你曾向我描述的那一切:那个没有战乱,没有压迫与奴役的新世界,那个只为了进步、思想和艺术而存在的世界,那个让我们踏入了血腥的银河,如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 “……” 【你为此而离开了你钟爱的大理石殿堂和设计院,离开了无数你本能大放光彩的地方,你放弃了自己在哲学、建筑、逻辑、以及艺术等诸多领域上的成就,投身于你最厌烦的杀戮之中:只为了你那梦想的一日,能早日到来。】 【但现在……】 摩根叹息。 而佩图拉博沉默。 阿瓦隆之主的一只手放在了佩图拉博的胸甲上,但钢铁之主还是说不出哪怕一句话,他近乎被动地聆听着摩根的哀叹。 【现在,帝国辜负了你,曾经最厌恶战争,最渴望和平与繁荣的盛世降临的佩图拉博,却不得不去主动地承担起全银河的战争:你放弃了自己的世界,放弃了自己在上百个领域中的才华,反而要将所有的智慧与激情,都投入到最被你鄙夷的战争杀戮之中。】 摩根稍稍低下了头,她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了,而是用一次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态:但即便在她的遮掩下,佩图拉博依旧清晰地听到了那声隐藏起来的啜泣。 那是为他的啜泣。 【我简直难以想象,你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内心中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才会决定与我们那群被所谓的荣誉和亲情冲昏了头脑的兄弟争夺这一职位:他们不会理解你的牺牲的,他们不会理解成为战帅的佩图拉博,醉心于杀戮的佩图拉伯,到底会放弃掉他身上多少的伟大之处?】 【那是多么伟大的世界啊,就要被无情地抛弃了。】 “……” 直到这时,几乎僵化的钢铁之主才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张坚毅的面容此刻正因为纠结而在一起,如同被利斧所劈砍,裂为了两半,一半是对于自己血亲话语的感动,而另一半,则是想要掩盖内心中某些心虚之处的尴尬。 佩图拉博张了张喉咙,那能完美调配一整场战争的逻辑思维,此刻却仿佛坏掉了一样,就连半句完好的话都挤凑不出来:还没等他开口,摩根的下一句话就已经接踵而至了。 尽管蜘蛛女皇竭尽全力地遏制着自己嗓音中的哭腔,但钢铁之主还是能够从那一丝颤抖中寻到痕迹,寻到在他的血亲内心身处,为了他而生起的悲怆。 【毕竟,我们都很清楚,佩图拉博。】 摩根低下头,她的发丝遮掩住了大半的面孔,但是那滴被吸回去的泪珠,依旧在钢铁之主的视野边缘真切地存在了一刻。 【所谓的战帅,哪有他们传闻的那么伟大:整个银河早就已经跪倒在帝国的靴下,只有那些最蛮荒的角落依旧抗拒来自于神圣泰拉的命令,当帝皇返回到他的黄金宫殿的时候,所谓的大远征也不过是对三三两两的角落进行一场又一场毫无趣味的清洗而已,帝皇在大远征的头一百年里所指挥的任何一场战役,都比战帅身上的一切重担要更为荣耀。】 【至于指挥各个原体,协调各个军团:除了帝皇,又有谁有资格这么做,而大远征进行到了现在,早已运转起来的战争机器又何须专人来调控:各个军团早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战帅只不过是一个用来安抚那些荣誉猎犬的位置罢了,一个帝皇为了返回泰拉,而不得不抛出的橄榄枝。】 【但没办法,我们那些兄弟就是需要这个:就像你说的那样,大半的原体都在渴望着成为帝国战帅的荣耀,他们甚至完全不思考自己能否胜任这个职位,也完全不会思考如果真的要选出一个最优秀的人的话,这个位置早就应该摆放在铁血号的舰桥上。】 “……” 此时此刻,钢铁之主的理性终于回归了几丝,但他依旧是一言不发的:佩图拉博的面容正陷入一种别样的温和中,他的内心也因为摩根的话语而陷入了沉思,思考着他在之前从未注意到的,战帅这一职位的真正含义。 但在明面上,在他最亲近的血亲面前,奥林匹亚的骄傲不允佩图拉博亲口反驳那个一分钟前,还在得意洋洋的自己。 直到摩根的下一话,让钢铁之主觉察到了什么? 【我为你伤心,兄弟,这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因为战帅这个职称在被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把它视作囊中之物了:我们那位牧狼神兄弟,早就已经把自己视作理所应当的帝国战帅了。】 【权力,威望,功绩,还有帝皇的注视和全帝国的宠爱,以及一大票对他言听计从的兄弟:察合台可汗,莫塔里安,圣吉列斯,哦,还有那个罗格多恩,他们都注定会是荷鲁斯战帅的支持者。】 “……” 佩图拉博眯起了眼睛,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倒不认为,荷鲁斯会是战帅这个职位最合适的人选。” 终于,钢铁之主开口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摩根:我不放心将这个位置,交给牧狼神这样的人,他的权力太大了,缺少被有效监督的手段。” 钢铁之主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接着,迎着摩根那重新抬起的瞳孔,佩图拉博一边在内心中麻痹着自己,一边信誓旦旦着口中的话语。 “所以,我才会加入到对战帅的竞选之中:正是因为整个帝国都没有值得真正信任的人,我才会放弃我对于这个世界最开始的诺言,不得不承担起战争与杀戮的罪恶。” “……” “对,就是这样。” 【是啊,所有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摩根只是叹息了一声,她的话语听起来非常遥远。 “……” 【……】 在这一刻,似乎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钢铁之主眼看着摩根的情绪彻底沉沦了下去,这让他有时间稍稍收拢一下他们从最开始的每一句话语。 在最开始,摩根和他说…… …… 等等! 一丝灵光从佩图拉博的脑海中闪过。 他想起了摩根之前,在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 “不过……” 钢铁之主眯起了眼睛。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脱离帝国管控的威胁。” 【……你的意思是……】 看着摩根那双重新泛起了困惑的青蓝色瞳孔,钢铁之主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他的嗓音中产生了几丝趣味。 “放心……” “反正不是荷鲁斯。” —————— “摩根。” “你还记得:你之前和我提及的那个选项吧?” “跟我说说:你的理由。” (本章完) 第475章 庄森:感觉自己的人缘正在自动变好…… 坦白来讲,钢铁之主其实有很多个充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在战帅的竞选中,放弃荷鲁斯这个最具可能性的选项。 就比如说:他并不认为荷鲁斯是原体中最优秀的军事家;也不认为荷鲁斯能够挑起帝国的大梁;更不会承认荷鲁斯是有资格差遣他的人物;如此种种,不足而已。 总之…… 绝对不是因为某个让人气愤的家伙,也在支持荷鲁斯。 更有甚者,牧狼神对于那个混蛋的信任、态度和亲近,是胜过了对于钢铁之主的:别以为佩图拉博看不出来这一点,钢铁之主也许在性格和能力上都有着很多不同的缺点,但唯独愚蠢,不在其中。 就像他能够清晰地认识到罗格多恩是一個在态度、能力、坚韧和热忱方面都与他别无二致,宛如所有的基因原体中完全相似的两块铁矿石一样:虽然佩图拉博对于所谓的【人际关系】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但只是通过随手拈来的观察与总结,以及对于种种捕风捉影之言的广泛采摘与数据化处理,在没有亲身下场的情况下,钢铁之主依旧对原体内部那堪称一团乱麻的关系网了如指掌,并毫不羞愧于以此来为自己谋取私利。 他了解他的绝大部分兄弟的特点、优点与弱点,懂得如何与他们交谈与交好,并变相地利用他们来为自己做事:虽然他并不总是会这么做,这也保证了佩图拉博原体中的良好风评。 没错,尽管这听起来与世人的固有印象截然相反,但佩图拉博的确是基因原体中人缘算得上不错的那一位,他与大多数兄弟都保持着良好的泛泛之交,虽然其中与他称得上是【挚友】的,也就只有摩根以及马格努斯两位了。 原体们普遍推崇钢铁之主的能力与奉献精神,对他的不满也大多集中在了那血腥的战争艺术以及残酷的御下之道上: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基利曼。 马库拉格之主与他的极限战士军团曾长期与钢铁勇士军团并肩作战过,他和他的战士都因此与不少优秀的钢铁勇士产生了友谊,但这些友谊中的相当一部分,都因为佩图拉博在刚刚回归军团时,所掀起的那轮十一抽杀,而迎来了一个无比惨烈的大结局。 自那之后,基利曼对于佩图拉博的批评就从未遮掩过,虽然他也会非常直白地称赞钢铁之主的行事缜密,不遗巨细,并在第四军团这里继续偷师,而佩图拉博也曾借着摩根之手,七扭八拐地送给了他的马库拉格兄弟一座天文钟楼,但两个军团的关系始终还是很僵的,基利曼与佩图拉博之间,自然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情谊可言。 不过,在忽略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佩图拉博在人际领域也依旧是个伟大的天才,他只是不屑,而不是不会,更不是不能:任何因此而轻视佩图拉博的蠢货,最终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想必只有那些技术最高超,也是最小心谨慎的猎手,才能在佩图拉博那天才且敏感的逻辑网络中摘下令人羡慕的丰硕果实:虽然钢铁之主从不认为,真的会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他不相信自己会因为那些虚假的眼泪、哄骗、诱导、又或者是浮夸的共情表演,就放下他与生俱来的戒备姿态。 那太蠢了。 只有与他同等优秀的人,能施展出这种高超的博弈。 但荷鲁斯? 明显不在其中。 “嘁……” 想到这里,佩图拉博不由得轻蔑的笑了一下。 荷鲁斯不是没有尝试过拉拢奥林匹亚之主,恰恰相反,他一直在为此努力:没人比牧狼神更懂得钢铁勇士军团所能爆发出的力量,而佩图拉博那富含着哲学与逻辑性的大脑,也总是能让见到钢铁之主的每一个人印象深刻。 因此,虽然影月苍狼和钢铁勇士之间,缺少并肩作战的过往,而荷鲁斯与佩图拉博也没有什么牢固的共同话题,但无论是对第四军团诸多大胜的庆功文件,还是兄弟之间那亲密且讨好的交流,依旧如同雪片般从【复仇之魂号】上不断地发出,来到钢铁之主的案头。 佩图拉博知道,这是荷鲁斯对他的拉拢,他承认他的确享受了这位【首归之子】的讨好,也的确对这个牧狼神高看一眼:佩图拉博曾经设想过,如果帝皇最终选择了荷鲁斯为战帅的话,也许他会因为这个决定暂时感到恼怒,但最终,他也会选择默认这个结果。 荷鲁斯不是佩图拉博心中最好的选择,但木已成舟的话,佩图拉博也会承认这个结果:比起那些或阴暗或疯狂的兄弟,牧狼神最起码如同一颗太阳般,能够让人感到几丝亲切的温暖,在短时间内聆听他的命令,是可接受的。 但如果长时间的话…… “但凡是有主见的正常人,都无法长时间与荷鲁斯共存。” 佩图拉博站在摩根面前,一边信誓旦旦,一边仔细地看向了阿瓦隆之主那撑得圆鼓鼓的面容:微笑中的奥林匹亚人向他的血亲隐藏了一个秘密,一个难免会让荷鲁斯感到恼羞成怒的秘密。 原本,牧狼神对于佩图拉博的拉拢其实卓有成效,他信件中洋溢着的赞美之词,曾令刚刚回归帝国的钢铁之主颇为受用: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二三十年,直到给佩图拉博寄信的血亲,不再只有荷鲁斯一个人。 当某位阿瓦隆之主在回归了人类帝国,并且与她的奥林匹亚血亲第二次会面后,她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佩图拉博的笔友:与荷鲁斯不同的是,摩根的信件往往要随意的多,她不会像牧狼神一样,精准地掐住钢铁勇士军团每一次有所成就的时机,送来贺电,而是一种更随性也更慵懒的态度,时不时地给佩图拉博写上一封信去,当钢铁之主对上一封信的内容烂熟于心,有些乏味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的第二封信件便会如约而至。 摩根写的信件的内容也与牧狼神大相迳庭,她很少会专门庆贺钢铁勇士军团的每一次胜利,就仿佛她对于佩图拉博能够取胜这一事实早已了然于胸:这种态度反而让钢铁之主格外受用。 在信件中,蜘蛛女皇的笔触随性且跳跃,她偶尔会向佩图拉博抱怨自己这边的困难,偶尔也会请教一些技术上的难题,有时就是单纯的讲述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但每每都能精准地抓住她与佩图拉博之间共同的兴趣:当荷鲁斯的信件日渐成为了钢铁之主眼中大同小异的复制品时,阿瓦隆之主的下一封信,总是会记载着一点超出佩图拉博预想的内容,这种类似于探索未知的阅读,反而会让钢铁之主感到精神上的放松。 久而久之,这甚至产生了一些演变现象,譬如说,佩图拉博其实并不知道,【摩根】这个名字已经在他麾下的舰队中,悄悄地流传了开来:原因无他,那些最机灵的原体侍从武官敏感地发现,每当从阿瓦隆的方向寄了一封信件,他们的基因之父都会保持一段时间,最起码是几天,或者几个小时的好心情,对于那些理应重罚的犯错者,原体此时也会网开一面。 这个小秘密通过贿赂和战斗兄弟之间的交谈,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军团之中,不少心虚的佩图拉博之子们都会暗暗地期待着那位未曾见过的阿瓦隆之主,快点提笔书写下一封信件。 当然了,凡事总有例外,不是每一个幸运儿都能趁着摩根的信件到来之时,求得他的基因之父网开一面的:因为在信件中,蜘蛛女皇会不规律地提及在远东边疆征战的第十四大营,也就是丹提欧克以及他麾下的战士,她会以颇具有真实性的笔触,夸耀这些战士在银河边疆的伟大牺牲。 每到此刻,佩图拉博就会感到有荣与焉,而一旦有倒霉蛋在这时打乱了原体的思绪,并且很不幸的被原体用来和信件上的第十四大营做比较的话:那情况可能比他原本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看看信件上能够得到血亲夸耀的子嗣,再看看眼前这些什么都办不到的废物,御下严苛的钢铁之主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呢。 但对于摩根来讲,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当荷鲁斯的信件与摩根的信件同时抵达了钢铁之主的案头上事,佩图拉博难免会将祂俩摆在一起,进行一次饶有趣味的比较。 这种比较的结果,就是基因原体那信誓旦旦的言论:可怜的牧狼神并不知晓,他日复一日发向第四军团的示好,反而让他在血亲心中的形象抹上了一层阴霾。 “荷鲁斯是一个隐藏得很好的自我中心主义者。” 钢铁之主舔舔嘴唇,在接过摩根递来的红酒后,他将一只手背在了身后,宛如在大理石庭院中行走的古希腊先贤一样,想有些惊愕的血亲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我曾收到过他的信件,很多的信件,比你写的还要多,而我在这些信件中,只看到了一个原本悬挂在天穹上的太阳,蹩脚地想模仿出钢铁的模样:他完全是在以他的视角和他的思想来衡量我的胜利,他从来没有了解过第四军团到底是如何运转的,他只是在夸耀他想象中的那之钢铁勇士。” “在这一点上,他比你差的远呢,摩根。” “而很显然的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错误。” 原体抿了一口杯中之酒,他眼看着他的阿瓦隆血亲有条不紊地向口中继续输送着切碎的披萨与渣肉排,那摆满了整张餐桌的琳琅满目在短短的两三分钟间,便化作了一摞堆叠起来的餐盘:佩图拉博甚至不确定这些食物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他笑了一下。 “你知道吗,摩根,你让我想起来了……圣吉列斯。” 已经涌到了口边的【黎曼鲁斯】让佩图拉博犹豫了片刻,便转而吐出了那个更受欢迎的兄弟,而提起圣吉列斯,摩根抬起头,瞳孔中终于有了几丝兴趣。 【你是说,那个总是待在荷鲁斯身边的圣吉列斯?】 “是啊。” 钢铁之主颔首。 “除了那个大天使,还有莫塔里安与察合台可汗,他们三个就是与荷鲁斯关系最亲近的兄弟,你有没有发现其中的一个问题:这三个人要么缺乏一定的主见,要么缺乏挑起大梁的觉悟,他们都无法成为一个独立小团体的领导者,所以只能站在荷鲁斯的身后。” “也就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与荷鲁斯保持长期的友谊。” 原体轻哼着。 “而像我们这种拥有主见的,注定无法与他长期共存:当他发现他无法领导我们时,他就会反过来提防我们的存在,我们伟大的牧狼神就是这样的缺少安全感。” 说到最后,奥林匹亚人不屑地笑了一声,他拍了拍看起来有些呆愣的摩根的肩膀,在心中洋溢起了一种责任感:佩图拉博认为自己有义务教导这位并不是很擅长人际交往的阿瓦隆血亲,让她意识到兄弟之间的别样残酷。 【领导……或者提防……】 摩根稍稍挑起眉头,她不紧不慢地吞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又伸出了舌头,将嘴唇旁边的残渣一并卷入口中:这随性的行为诉说了她在钢铁之主面前的放松,令佩图拉博的眉眼为之一动。 许久之后,摩根才带着某种不确定性,在佩图拉博颇具鼓励的目光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听你的描述,我们的牧狼神兄弟倒有些僭越了:无论是领导我们,还是提防我们中的某些人,不都应该是帝皇才拥有的权利吗,尽管他是首归之子,他也远远谈不上能够领导我们吧?】 【他现在还不是战帅呢。】 “正是如此。” 佩图拉博挥了挥手,将他洪亮的声音印在了摩根的心底。 “这就是我们那位兄弟的问题所在:他总是不自觉地模仿着我们的基因之父,模仿着帝皇的一言一行和一举一动,并悄无声息地将某些只有帝皇才能拥有的权力与威严,融合在自己的身上。” “当他是最受宠的那一个时,这固然是一种忠诚的体现,但如果以更理性的角度来思考的话,这可不是能让人放下心来的事情:所以我不会支持荷鲁斯成为战帅。” “这,就是唯一的原因。” 钢铁之柱放下酒杯,他的一只巨掌按在了桌面上,粗重的声音像是在说服摩根,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而当他看到摩根了然地点了点头的时候,奥林匹亚人便以胜利者的姿态,迫不及待地结束了这个短暂的话题。 “所以,我也不建议你选择荷鲁斯:无论我们支不支持他,结果都差不多,只要我们想在他面前保持独立性,那么我们都会成为牧狼神提防的对象。” “当然,如果帝皇执意选择牧狼神的话,那么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容忍一下:他总归是合格的,无论是作为将军,还是作为战帅。” 钢铁之主的双手背在身后,他居高临下地评价着那位伫立在大远征最中央的牧狼神,这一幕让摩根挑起了眉头,不过她及时地遮掩了瞳孔中闪烁的色彩。 蜘蛛女皇只觉得滑稽:明明就在几分钟之前,还是她在说服佩图拉博不要选择荷鲁斯,但在佩图拉博认同了这一点之后,他却迫不及待地反了过来,开始向摩根输送类似的观点,就仿佛他才是这个正确观点的发起人一样。 但无论如何,事情的结果都是好的:在排除了佩图拉博自己以及荷鲁斯两个选项后,钢铁之主能够支持的人也就不多了。 摩根从一开始就明白一个小问题:如果想让别的基因原体来支持庄森的话,那就不应该做加法,而是应该做减法。 毕竟:在庄森、荷鲁斯、费鲁斯以及其他可能的候选人中,伱如果非要罗列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优点的话,那对于曝光率不是很高的庄森来说,是非常吃亏的,但你如果只比较这几个人身上,令人难以忍受的的缺点的话,那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骑士之主,反到会因为他稀薄的存在感而占尽优势。 摩根想到这个事实,只在心中觉得可笑,她在仅剩的几张餐盘中搜罗的那些变凉的佳肴,没有继续主动开口说话:她之前的长篇大论已经够多了,如果再在佩图拉博面前抢夺话题的主导权的话,就不太符合她一直以来的人设了。 她选择了等待。等待钢铁之主主动挑起话题。 她知道,不用等待太久。 当奥林匹亚人因为自己的观点得到了认可而心情畅快之后,他冷静下来的头脑只是略微思索,就产生了一个自然而然的疑问:这个疑问让他的面容皱在了一起,令佩图拉博有些不自然地看向摩根。 他想起了摩根挑起这个话题的最开始的目的:让他佩图拉博支持庄森成为战帅。 支持庄森,而不是他么? 原体皱起了眉头,他原本敞亮的嗓音也变得有些古怪。 “所以,你从一开始的选择,就是庄森?” 【当然不是。】 摩根向她的兄弟微笑,她对于佩图拉博这个充满了别扭感以及些许嫉妒的问题并不感到惊讶:倒不如说,钢铁之主居然会忍到在现在才提出这个问题,反而让摩根感到有些惊愕了。 【我是在理解了战帅这个职位的内涵之后,才选择支持庄森去获取它的:毕竟,庄森虽然也很清楚战帅意味着什么,但他本人只是留恋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权势,而不在乎相关的坏处。】 摩根摇晃着酒杯,猩红的酒液如海浪般飘摇,吸引了钢铁之主那专注的眼神,当酒杯隔住了摩根与佩图拉博之间的视野的时候,基因原体能够清楚的看到,她的血亲兄弟对于下一句话语的期待。 【而在此之前。】 摩根抿嘴笑着,她用酒杯的边缘抵住了嘴唇,两片薄唇则是抿住了猩红的滔浪,沉默地向着她的奥林匹亚兄弟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的,兄弟,我经历过庄森在阴影中的战争,我目睹过他在战争中的表现,而我也一直在关注你在银河间的胜利:我将你们两个人的战斗都铭记于心,也对你们各自的能力心知肚明。】 【我很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更有能力,有资格,戴上帝国战帅的宝冠,并且承担起它的无边重担的伟大人物。】 【所以:在明白了这个战帅究竟是个怎样不幸的职位后。】 【我,才选择了庄森。】 “……” 佩图拉博笑了起来,他看着摩根亮晶晶的瞳孔,没有选择继续追问这个问题:他已经从摩根的话语中,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而摩根到底有没有清晰地将那个答案说出来,便不重要了。 “那么,给我一个支持庄森的理由吧,姐妹。” 原体接着说到,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到了畅快。 【理由?】 摩根稍稍皱眉。 “是的,理由。” 钢铁之主看起来对这一点非常地在意。 “虽然我承认庄森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指挥官,他在不少战役中的表现也的确是可圈可点的,但这并不能够成为我支持他的理由:原体中与他平分秋色的指挥官,并不是没有,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位货真价实的常胜将军的话,那我为什么不将我的这一票投给费鲁斯?” “诚然,摩根,我愿意因为你与我的关系,而对我们的那位卡利班兄弟青眼有加,但战帅不应该是一个依托人情关系的职位,来自于你的推荐能让庄森成为我心目中的头牌人选,可他还无法让我下定决心投给他一票。” “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一定会选择庄森么?” “他有什么伟大的功绩,或者立于群星之间的资本么?” 【当然:没有。】 摩根毫不犹豫地予以否认,阿瓦隆之主的身体重心向后,倚靠在了座位上,摇晃着杯中的酒液,逐渐地恢复到了那灵佩图拉博暗自欣赏的精明强干。 【但正因如此:这,才是我们选择庄森的理由。】 “……?” 这充满了矛盾性的话语,不由得让钢铁之主皱起了眉头,反而是当摩根的视线拂过佩图拉博扭曲的眉角时,在心中暗暗地发笑。 她有不同的话术,来对待自己不同的兄弟:就像在基里曼的面前,摩根以所谓的【政治利害】来为了庄森拉选票一样,在佩图拉博面前,她自然要换一种方法,一种能够打动这位钢铁暴君的方法。 【要知道,兄弟。】 摩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却格外的有说服力。 【这个事件的重点并不是庄森为什么能够成为战帅,而是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他:战帅与庄森,不是事情的重点。】 【我们:才是。】 摩根伸出手指,在钢铁之主的胸甲上点了点。 【庄森是否拥有能够成为战帅的才能,不重要,如果只是单纯的选择一个军事家的话,那么原体里有着十几个选项。】 【但庄森,会因为我们的选择而成为战帅:这很重要。】 “……愿闻其详。” 佩图拉博的声音有些沉重,他挑起的眉角诉出了他心中的莫大兴趣:钢铁之主在摩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些对他来说很有吸引力的元素,但他一时半会还无法将这些元素完全辨认出来。 这让他有些焦急。 但摩根还是不紧不慢。 【佩图拉博,你知道当战帅这个词刚刚被提出来的时候,都有谁成为这个名字的候选人么?】 原体点了点头,如数家珍。 “荷鲁斯、费鲁斯、以及某些人口中的圣吉列斯:事实上,不仅仅是最开始的时候,直到现在,他们都是战帅的热门人选。” “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只有费鲁斯,才能威胁到荷鲁斯。” 【是啊,他们都这么认为……】 阿瓦隆之主摇着头,微笑着叹息了一声,它的叹息让佩图拉博本能地皱起了眉头,而摩根口中接下来的咏叹调,则是一点一点地让奥林匹亚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荷鲁斯,首归之子,独享帝皇身边的三十年,理所当然的拥有星辰中的一切荣耀,他的军团无论做到什么都能得到称赞,而即使是他最微小的功绩,都会得到无数的歌功颂德。】 【当战帅这一职位被提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这会是荷鲁斯的囊中之物,就连他自己都是如此认为的:没有人会在乎其他兄弟的功绩,没有人会在乎其他的军团付出了何等的牺牲,一切的荣耀难道不应该归属于荷鲁斯?】 “……” 原体皱起了眉头,他因为这些话语而本能的不爽。 他又无法反驳,因为摩根所说的正是事实。 …… 这让他更不爽了。 【还有费鲁斯,我们第三个回归的兄弟,他的军团号称打下了最多的世界,他的钢铁之手永远站在大远征舞台的最中央:人们只会记住帝国拥有这么一个钢铁之师,人们只会称颂费鲁斯每一次无穷的胜利与牺牲,人们只会传扬,他才是唯一的战争大师,是真正会驾驭铁与血的人物。】 “……啧……” 钢铁之主的面容抽搐着,他眼底开始积蓄起了阴霾。 而摩根则是微笑着,她的声音继续刺痛着佩图拉博的心弦。 【所以,当战帅的荣耀被提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要么是荷鲁斯,要么是费鲁斯,不可能是其他的人:在阴影中奋战了二三十年,付出了无数牺牲的庄森不会被算入其中,在远东摸爬滚打,庇护了成千上百个世界的摩根,也不会被算入其中。】 说到这里,阿瓦隆之主向着佩图拉博挥了挥手。 【而付出了无数牺牲,攻下了无数坚固的要塞,在最多的世界上留有驻军,默默承受着一切艰难险阻的佩图拉博,也同样不会被算入其中。】 在摩根沉重的声音下,钢铁之主的面容也是同样的沉重。 【所有的镁光灯都理所当然的打在了那几个军团身上:影月苍狼与圣血天使,钢铁之手与帝皇之子,哦,还有那个坚韧不屈的帝国之拳,似乎帝国只凭借这几个军团就能打下银河,似乎其他军团的牺牲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值一提。】 【但……凭什么?】 摩根的话语在钢铁之主的眉头上炸起了的跳动。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无视钢铁勇士的牺牲,凭什么极限战士的名声就只能被困在五百世界,凭什么我的破晓者在远东边疆庇护了无数的凡人与帝国子民,却依旧要在帝国的内部忍受别样的流言蜚语:凭什么我们付出了同样多的东西,人民永远只会看见他们,只会看向荷鲁斯与费鲁斯,只会看向影月苍狼与圣血天使,只会看向帝皇之子与钢铁之手。】 【哦,还有帝国之拳。】 最后一句感慨,几乎刺穿了佩图拉博的铁幕。 【凭什么,兄弟?】 当摩根的手指再次抵住了钢铁之主的胸甲时,她感受到了波涛汹涌的起伏。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无视我们的牺牲与荣耀?凭什么他们从不考虑我们的地位与资格?凭什么他们的目光就只看向最中央?】 【凭什么……】 【他们能忽略我们的声音?】 “……” —————— 【没人能够忽略我们的声音,佩图拉博,我的兄弟,我们也在为帝国牺牲,我们的付出与努力不比任何一个军团少,我们的功绩应该被证实,我们的声音也应该被聆听,我们的态度,也应该得到最及时最严肃的对待!】 【我们想要什么,不重要。我们选择了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被忽视,我们不能继续容忍对我们的忽视。】 【我们要让所有的帝国人都听到我们的声音,我们要让那些冷漠者知晓我们的态度,我们要用我们的坚持来凸显出我们的力量:让他们不再轻视我们在大远征阴影中的浴血奋战。】 【我们可以大公无私,我们可以默默流血而无需回报,但这不是他们漠然无视的理由:但这,不是他们轻视我们的原因。】 【他们不配轻视我们。】 【当我们发声的时候。】 【他们!】 【必须!】 【正视!】 【严肃!】 【尊敬!】 —————— 【即使是一位对帝国来说并不适合的战帅?】 【那如果我们想的话:他就应该是帝国的战帅!】 【不为别的:就因为钢铁之主,选中了他。】 【就因为我们……】 【选中了他。】 —————— 【钢铁发出咆哮。】 【世界,就必须颤抖。】 —————— 【钢铁任命了庄森。】 【战帅,就只能是庄森。】 —————— 【他不重要。】 【战帅不重要。】 【他们都不重要。】 摩根握指成拳,抵在了佩图拉博的肩头。 【我们,只有我们。】 【我们的意志:才重要。】 —————— “……” 摩根并没有计算,她的这位奥林匹亚兄弟到底沉默了多久:但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摩根在佩图拉博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那种裹挟的性情与快意的笑容。 钢铁之主只说了一句话。 非常简短的一句话。 那话语就像是君王一般不容置疑,无论是对摩根来说,还是对于佩图拉博来说。 —————— “很好,姐妹。” “当你下次遇到庄森的时候,记得替我转告他。” “如果:他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不会让我失望的话。” “……” “那么……” “他,就是我选择的战帅。” “他,就是钢铁勇士的战帅。” (本章完) 第476章 丹提欧克限定新皮肤:衣锦还乡 “钢铁勇士啊……” “真是令人怀念。” 当【铁血号】那庞大且凶狠的身影逐渐吞噬了丹提欧克所搭乘的运输小艇时,第十四大营的战争铁匠正伫立在舷窗前,静静地望向那艘承载了他前半生的伟大战舰。 无论是那比起其他荣光女王级战舰来说,格外厚重的外装甲,还是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处舷窗的古怪表面,都令丹提欧克感到了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他仿佛一个归家的游子,在山岗上隐约地遥望到了故乡的模糊轮廓,虽激动万分,却迟迟不敢再向前迈进一步,只能在这种莫名的纠结中,徒生感慨。 “感觉,我已经离开第四军团很久了,我上一次登上【铁血号】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上一次歌颂它的名字,又是何时?” “是三十年前?还是四十年?或者更久?久到我已经忘记了?” 丹提欧克苦笑一声,他沉浸在了这种另类的乡愁中,感受着自己的胸膛里久违的诗样情怀,正不断的酝酿着文雅的语句。 只不过…… “就在昨天!长官:您昨天在船舱里小憩的时候,还念叨着【铁血号】与基因之父的名字呢,一边念叨一边痛哭流涕的,那张大铁床都被您给砸坏了。” “……啧……” 只不过,在船舱中的另外一些人,看起来并不能理解丹提欧克此时如同诗一样的情怀:当被破坏了大好心情的战争铁匠有些幽怨地扭过头望去时,他只看到了几张兴奋且欢快的稚嫩面孔。 他们都是钢铁勇士,而且都很年轻,看起来只经历了最多不到二十年的军旅生涯,在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从未经受过挫败的骄傲感:这些人显然不是来自于奥林匹亚的战士,他们全都是丹提欧克从所谓的【萨拉玛斯新血】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棒小伙。 这些面庞的主人在丹提欧克平静无比地注视下,团在一块,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连声音都明显地哑了不少,但是领头的那一个,依旧是勇气非凡的:在周围的战斗兄弟们那崇拜的目光中,只见他坚定地举起了一根手指,顽强地补上了嗓中的后半句话。 “还是我们几个帮您垫的钱。” “……” #丹提欧克式沉默# “我知道了,回头我会把这笔账补上的:麻烦你们了。” 沉默了片刻,丹提欧克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他那颗原本坚硬的心脏,在看到这些年轻面孔那一刻就软了下去,当他再一次开口的时候,战争铁匠便本能地以温厚长辈的口吻,安抚着这些只有十几年军旅生涯的年轻后辈。 “你们好好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要登船了。” 接着,转身,摇头,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战争铁匠静静地聆听着他身后的声响:只听到这些在远东边疆征召而来的新血们,只是静若寒蝉了片刻,便伴随着彼此之间的小声嘀咕,回归到了几秒之前那种欢快的氛围中,这一次,还夹杂着他们给彼此佩戴上荣誉勋章的的乒乓作响。 这群不着调的小子…… 丹提欧克摇头叹息,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扬起的嘴角。 只不过,这种快乐终究只是短暂的,当【铁血号】那名为【十二神】的前半截船身,闯进了战争铁匠的瞳孔中时,伴随着面前的停机坪缓缓拉开大门,丹提欧克最后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些因为能够返回军团而兴奋莫名的小子们,心中的不安感几乎要喷薄而出了。 坦白来说,带着这群萨拉玛斯新血登上【铁血号】,绝对不是丹提欧克的本意,这只是深思熟虑后的不得已而为之:毕竟,破晓者军团将与钢铁勇士军团举行联合远征的消息堪称路人皆知,身处远东边疆的钢铁勇士老兵们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是遮掩不住的。 在奥林匹亚老兵们大概十几天的徒劳挣扎后,萨拉马斯新血们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并如同旋风般的传播开来。 于是,当丹提欧克看到这群从远东边疆征召而来的新兵们,有模有样模仿破晓者军团的习惯,通过内部的投票推举出来了他们的【民意代表】,并且恭敬地站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眼巴巴地希望能够作为这场远征的一份子的时候。 战争铁匠在这一刻,感到了此生莫大的精神压力:他上一次拥有这种感觉,还是他站在阿瓦隆之主的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再次信誓旦旦地保证萨拉玛斯星区的钢铁勇士总人数,绝对绝对不会超过六千人的时候。 说真的,战争铁匠觉得自己的胡言乱语,其实完全没有逃过基因原体的法眼,只不过阿瓦隆之主对此并不在意罢了:与之相比,摩根似乎对丹提欧克的那一句【如果我说谎,那就让我在佩图拉博面前高呼帝国之拳万岁】的保证,要更感兴趣一些。 至于这句保证的真假么…… 就这样说吧:单单是这些萨拉玛斯新血的代表们,向丹提欧克递交的请愿书上,就有着超过六千份货真价实的请愿签名:丹提欧克检查过了,没有奥林匹亚人。 原本,战争铁匠是打算派几個能说会道的老伙计来帮忙解决一下的,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些老奸巨猾的战斗兄弟们一早就发现了大事不妙:要么出去例行巡逻了,要么去别的世界上征召新兵了,要么就是跑去给阿瓦隆的凡人辅助军们担任临时教官了。 总之,当丹提欧克在他那些没跑掉的老伙计中寻寻觅觅,发掘用来推卸责任的倒霉蛋的时候,他便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是留守的这些奥林匹亚老家伙中,最为舌灿莲花的一个了。 …… 真特么是坚定的战友情啊! 于是,门外是一群眼巴巴的后辈,门里面是一群满脸期待的老伙计:战争铁匠只觉得自己的这辈子哪怕再怎么丰富多彩,也不会再遇到这种高血压的局面了。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究竟花费了多长时间,才说服了新兵的代表们接受他的方案:丹提欧克最终在新血中,精挑细选出了一批【沉稳内敛】的战士,并且亲自确保了其中的每一位成员都拥有着一根坚定无比的神经。 然后,他亲自带着这支幸运的小队,加入了破晓者的远征军,打算带他们回到第四军团去,给这些小崽子【见见市面】。 战争铁匠只希望这些相对成熟的新血们,能够在他的指引下一点点地接受第四军团的真相,并在返回远东边疆后,让其他的新血们能够做好必要的心理准备。 如果能潜移默化地打消新血们的不切实际,那就再好不过了,就像远东边疆是如何潜移默化他们这些老东西的:于是,怀揣着这样的天真梦想,战争铁匠最后看了一眼他身后欢呼雀跃的小队,便摇了摇头,踏出了机场。 尽管他身后那些新血们激动万分的轻快步伐,一听就不像是合格的钢铁勇士,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从远东边疆征召来的新兵们不可避免地与破晓者军团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地沾染上了摩根之子们那种古怪的惬意感与乐天派精神,变得和那些破晓者的新兵一样,总是在以一种格外的鲁莽与欢快,看向这残酷的银河。 他身后这些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小子们,的确是萨拉马斯新血中最为【悲观】的那一批人了,他们只是认为佩图拉博是与摩根并驾齐驱的基因之父,而那些乐观者们则认为,佩图拉博是比摩根更为优秀的基因之父:毕竟阿瓦隆之主向来不标榜自己在养育子嗣方面的表现有多么的优良。 她总是会向所有人说,她是个比较差劲的母亲。 而钢铁勇士的新血们,相信阿瓦隆之主的话语。 至于丹提欧克? “……” 丹提欧克无话可说。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战争铁匠稍稍眯起了眼睛,在适应了【曙光女神号】那明亮且欢快的氛围,以及友善的问好与孩子的笑声后,刚刚踏上【铁血号】,这阴冷中的死寂反而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已经有点不适应这里了。 战争铁匠的视线先是迅速地扫过了停机坪,只看到两名驻守于此的战斗兄弟,以及十几个面如死灰的凡人仆役,他并没有看到什么熟面孔,便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引领着身后嘀嘀咕咕的新血们,大踏步地走向着战舰的核心区域。 在他的身旁,驻守于此的两名钢铁勇士用他们古怪的目光,打量着这群未免太不【钢铁勇士】的家伙们,而在丹提欧克的身后,在他的后辈们的声音中,也渐渐泛起了几丝困惑与忧虑的因素。 尽管这些萨拉玛斯新血们还非常年轻,但他们终究是伟大的阿斯塔特战士,他们对于周边环境的变化是异常敏感的:刚刚踏上了【铁血号】,便有不少人的面色出现了几丝僵硬,而当他们的视线扫过了那些面如死灰的凡人仆役时,几乎每一个钢铁勇士新血的眉头,都出于本能地皱了起来。 一切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艘战舰的风格,难免有些过于阴暗了,而这些凡人仆役的面色也难未太过苍白了,甚至看起来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新血们敏锐地觉察到了两个军团间的些许不同之处,但令他们感到不安的是,他们并不觉得【铁血号】上的这些场景,会是更好的那一方。 领头的几个新兵队长的面色愈加严肃,他们似乎想要向尊敬的丹提欧克前辈问些什么,但战争铁匠没时间回答他们的问题,他只是沉默且坚定地引领着这支愈发不安的小队,在冰冷的走廊上前进。 一路上,他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视线,那来自于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战斗兄弟们,他们无不对丹提欧克身后的这支小队感到奇怪甚至是厌恶,低沉嘶哑的讨论声也毫不避开战争铁匠的耳朵。 更有甚者,丹提欧克发现很多的视线与讨论中心,居然也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越往里走,打量在战争铁匠身上的古怪目光,也就变得越多,就仿佛从破晓者军团回归的丹提欧克,已经成了个怪人,一个与第四军团格格不入的家伙。 战争铁匠皱起了眉头,他不清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不过他也没有在乎这些事情:往好了想,他最起码替他身后的这些新兵们,分担了一部分的火力。 奥林匹亚人苦中作乐。 而当他们一路前进到了基因原体的会议室面前时,虽然新兵的不安已经难以压制了,但也没有出现战争铁匠曾经预想过的拦路诘问等糟糕情况,这让丹提欧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接着,他便指了一下旁边的候客室。 “你们先在里面待一会。” 战争铁匠的声音沉稳且不容置疑,而这些被他亲手带大的阿瓦隆新兵们虽然满腹疑惑,却依旧老老实实地服从了命令,井然有序地进入到了候客厅之中:通过间隙,丹提欧克能够看到那些跟随着摩根登舰的破晓者们,此刻也正在房间中进行修整,这也是他敢于将这些新兵安置在这里的原因。 至于新兵们的困惑…… 战争铁匠叹息了一声。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现在有更棘手的问题。 想到这里,丹提欧克的目光便投向了会议室的方向,只见有一个人正站在走廊的尽头,看起来是领命带他去往会议室的:战争铁匠向前了一步,认出了那个等待着他的人,然后,丹提欧克的面容挂上了轻松的笑容。 “是你,凯尔。” 战争铁匠打着招呼,他认出了等待着他的人正是凯尔—瓦伦,新建立的第七十七大营的二连长,姑且算得上是丹提欧克的朋友:最起码在气氛压抑的第四军团中,他和凯尔是能聊上几句的。 “你看起来变了不少,我亲爱的战争铁匠兄弟。” 简单的拥抱后,面容狠厉的凯尔上下打量了丹提欧克一番,便啧啧称奇了起来:战争铁匠敏锐地觉察到了,凯尔瞳孔中的目光,正是他一路走来,从那些战斗兄弟眼中所感受到的古怪目光。 似乎每一个钢铁勇士都在沉默中达成了一致,他们一致认为丹提欧克身上的某些元素,不属于第四军团或者【铁血号】。 但……是什么呢? 战争铁匠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为始终没有脱离他从佩图拉博这里聆听到的教诲,也始终没有背弃第四军团的战争哲学:于是,丹提欧克也没有选择绕圈子,在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他直截了当地向他的朋友问出了这个问题。 “哈?” 凯尔怪笑了一下,他的目光集中在了战争铁匠的胸甲。 “你问我,你和我们这些钢铁勇士有什么不同?” 凯尔挑起了眉头,在发现了丹提欧克的瞳孔中真的在倒映着困惑的光芒后,这位迎接他的佩图拉博之子才哑然失笑,只见他握紧了拳头,敲击在战争铁匠的胸甲上,随即便传来了拳套与一堆扭曲的精致金属摩擦的声音,而非是打在宽阔胸甲上的敞亮响动。 “看看吧,丹提欧克。” “你仔细看,仔细听。” 凯尔伸手一指,丹提欧克顺着指引看过去,只看到了自己胸甲上那一排排金光闪烁的徽章:它们中有三分之一是阿瓦隆之主亲自授予他的,剩下的则是大多来自于他在远东边疆的各个军事行动中,所保护的那些帝国世界的感激。 凯尔的声音有些激动。 “丹提欧克,兄弟。” “伱他妈的见过哪个钢铁勇士是满身勋章的?” “……” 丹提欧克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他本能的反问道。 “但……” “但这些都是我在远东边疆的各个军事行动中,通过货真价实的功绩获得的啊:你看这些,兄弟,它们有着摩根阁下的亲笔签名,又或者是象征着那些荣誉的凯旋式。” “你看这个,是表彰我在萨拉玛斯上建立要塞的,这个则是原体亲自授予的军功勋章,还有这个,是神盾星区的荣誉公民徽记:我把它们焊接在了一起,在平时也可以起到防弹衣的作用。” “它们都是我一点点亲手挣下的荣誉,这只是承认而已。” “……” 凯尔没有回应他,只是沉默地看向了丹提欧克,在这位昔日好友瞳孔中,战争铁匠只是觉察到了某些危险的光芒:这让他有些不自觉地摸了摸发凉的脖子。 许久之后,凯尔那嘶哑的声音才在丹提欧克的耳边响起。 “行了……我带你去见原体。” “但容我先说一句,你最好把你的这幅勋章护甲摘起来:我们的基因之父可不希望看到他任何一个子嗣在他的面前金光闪闪的。” “……啊,抱歉,兄弟。” 丹提欧克挠了挠头。 “我在阿瓦隆那里戴习惯了:我这就解决一下。” “……你这个王八蛋……” 凯尔小声地嘀咕着,随后扭过头去,大踏步地离开了,也不管丹提欧克能不能跟上,剩下低着头的战争铁匠一边快步跟随,一边无声地感慨着。 看起来…… 他的确已经有点不适应第四军团的生活了啊。 …… 所以…… 他们到底在恨他什么啊? (本章完) 第477章 丹提欧克在战斗兄弟幽怨的目光与自己的满心困惑中,敲开了大会议室的沉重铁门,其上金属骷髅的标志令他的心情压抑。 在链条与重栓交织摩擦的几秒钟内,战争铁匠抓紧时间,进行了最后的沉思:许是脱离第四军团实在太久的缘故,丹提欧克一时竟也想不到重新融入军团的办法。 但有一点,战争铁匠是非常确定的:他不能再像刚才这样,成为战舰上的众矢之的了,他必须再变得低调一点,就像以前那样。 没错:低调、内敛、避免成为他人眼中的目标,避免成为人群中最扎眼的那个,只有这样的钢铁勇士才能活得久一点。 这里,可不是阿瓦隆了。 “……” 没错,这里不是阿瓦隆了。 战争铁匠闭着眼睛,悠长地叹息了一声,便推开了大门,还不忘在心中鼓励着自己:应该没什么难得,只要他低调一点,就像以前那样的行礼致敬…… “瞧啊,这不是我麾下最优秀的指挥官,丹提欧克么!” 铁门尚未完全敞开,心中的幻想尚未完全结束,奥林匹亚暴君那如同洪钟般的赞许,便冲破了厚重的门扉,转瞬间就席卷了方圆几百米内每一个人的耳朵。 下一刻,无论是会议室内,还是会议室外的走廊上,数百双灰色的眼睛盯住了战争铁匠,无数截然不同的情感奔涌而来,但普遍来说都没有什么善意。 冷汗一下子就从丹提欧克的后脖颈上冒了出来。 “……” “草!” —————— 由奥林匹亚之主亲手规划的军团大会议室,其内部空间自然是非常宽阔的,足以站下一个齐装满员的阿斯塔特连队,但此刻,这里只伫立着寥寥几个身影。 在佩图拉博身后,自然是他最为倚仗的三叉戟议会,是整个第四军团中最杰出的军事指挥官,兼职最优质的沙包,而摩根身后则是依次伫立着室女座,赫克特与禁卫总管拉纳,这三人的身高与体型呈现出了有趣的截然相反。 可丹提欧克没有时间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因为原体的一句赞扬而名声大噪,收割了至少数百股狂热恨意的战争铁匠,在他迈入了大会议室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双手用力,紧紧地关住了身后的铁门。 那些钉在他背后的目光,可不比热熔炸弹更温柔:虽然站在原体身后的三叉戟们的目光,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出于本能,战争铁匠的视线扫过了面前的空旷,他看到了他的基因之父正指着他,向着桌案对面的摩根说着什么:似乎是一些令丹提欧克心惊肉跳的赞美之词。 然后他发现,他的基因之父居然满脸微笑地向他招了招手:丹提欧克见过那种笑容,当那些的【曙光女神号】上的凡人船员们,在儿童学校的竞赛奖台上看见他们的孩子的时候,那些父母的脸上就会洋溢着与原体相同的微笑。 “……” 所以,眼前的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梦境吗? 丹提欧克暗自寻思着。 他真的没有待在那张理论上已经被他锤烂的铁床上,在呓语中呼喊着基因之父的名字,然后一睁眼就会看到那些来自萨拉马斯的新血们正聚在一起,愁眉苦脸地在替他垫付床铺的报修单么? “过来,丹提欧克。” 原体的笑声无情地打断了战争铁匠的低语。 “到我身边来,丹提欧克,站到我的身边来,让我看看你在远东边疆那里得到的勋章:我也许会再给你颁发一个勋章,用来表彰你在摩根那里的英勇作战。” 说到这里,钢铁之主的眼角处居然闪过了片刻的慈爱。 “在我的军团中,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可没几个了。” “……” 战争铁匠咽了咽唾沫,他没敢大声地回复自己的基因之父,就像任何一个得到了原体嘉奖的阿斯塔特战士那样:毕竟,房间中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妙了。 三叉戟们的目光,也已经跟三叉戟没什么区别了。 在这一刻,丹提欧克甚至想起了他的【曙光女神号】上曾经听说过的,有关于灵能剑圣阿里曼的伟大传说:他感觉,他马上就要经历与那位伟大的战士在四十年前,所经历过的差不多的事情。 但就在战争铁匠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伫立在佩图拉博对面的摩根轻笑一声,随后,在战争铁匠感激无比的目光中,向着她的奥林匹亚血亲眨了眨眼睛。 【让他站到我旁边来吧,佩图拉博,我需要他给我讲解一下这场远征的某些细节:这种精细活可是你们钢铁勇士的长项,我在整个阿瓦隆都找不着更好的人选。】 “那好吧:丹提欧克的确是令人放心的家伙。” 闻言,钢铁之主畅快地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便容许战争铁匠迫不及待地凑到了蜘蛛女皇的身边去,而这位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只是指的自己身后的赫克特。 【你先在那里待命。】 丹提欧克迅速点了点头,然后润到了赫克特的身旁,这位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摩根之子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便错开了半个身位,直到战争铁匠站过去后,赫克特便又悄无声息地,向着丹提欧克的方向稍稍地挪动了半个身位。 于是,战争铁匠就这样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丹提欧克对此感到满意:当他抬起头。端详着挡在他面前,这位足足比他大了四五圈的摩根之子的时候,战争铁匠只感觉整个房间的气温都温暖了不少。 还有眼前这家伙…… 嗯,瞧瞧这身板,瞧瞧这沉默的善意,瞧瞧这跟原体差不多的身高,还有跟无畏差不多壮硕的雄伟体型:就像是活生生的要塞。 满满的,都是安心的感觉。 —————— “没错,就是安心。” 佩图拉博点了点头,他的手指在银河北部的阴冷中划过。 “本质上来说,这次远征是为了让神圣泰拉感到安心,也是为了帮助帝国在朦胧星域以北所建立的新兴殖民地们,排除掉潜在的外部威胁:惩戒、屠杀与威慑就是这次远征需要的所有手段了。” 【但这些地区看起来,都并没有值得大动干戈的价值。】 摩根稍稍皱起眉头,她的目光伴随着佩图拉博的指引,在星图上不断游走着,并最终停留在了那片她在之前的几十年中,就从未关注过的区域。 严格来说,这一次的远征目标甚至不处于帝国本身的行政规划里面,它既不属于朦胧星域,也不属于远东星域,而是在两个星域的交界处以北,那片根本没有被划入大远征范围的黑暗里。 这片区域甚至比达摩克利斯湾与食尸鬼群星,又或者是摩根曾经征讨过的冉丹母星更偏僻,帝国在这里根本没有多少利益所在,寥寥几个被探测到世界,也是毫无特点或者价值可言的。 纳奥吉顿、扎诺夫、伊斯塔万或者雷加图斯…… 摩根低语着它们的名字,又在室女座的记忆储存里翻了翻。 毫无印象。 这些尚未被帝国完全占领的世界完全就是荒土,很难想象有涉及到军团的宏大战争,会在这片干枯的土地上爆发。 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便不由得有些好奇:如果说破晓者军团加入这次远征,只是因为远东边疆本就是银河东方的巨头,而且最近还在将势力触角逐渐伸展到了银河的东北部与北部,从而让这片荒蛮的区域成为了摩根之子们不得不面对着军事责任的话。 那么与这片区域八竿子打不着的钢铁勇士,又何必主动请缨,来到这破地方啃硬骨头呢:这里的战争既无法带来丰厚的油水,也不存在能够被收复的合作世界或者是古老科技,而远征这片帝国根本不打算管理的土地,更不可能给第四军团带来任何的荣誉与名声。 换句话说,无论是任何军团来讨伐这里,都是吃力不讨好的:神圣泰拉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并没有强制性得分配,而是将这个任务塞进自由的任务列表中,让各个军团们酌情自行领取。 应该说,只要是正常的军团或者原体,都不会自愿干这种活,但佩图拉博还真就自愿地来了,甚至牵扯到摩根:正是因为钢铁勇士无法独自完成这趟遥远,艰苦又没什么好处可言的远征,距离较近的破晓者们才被抓了壮丁。 讲到这里,摩根看向佩图拉博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幽怨了起来:只不过,奥林匹亚的暴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手指在这片幽暗区域的某处画着圆圈,随后重重地敲在了那里。 “远征的核心就在这里。” 【克拉肯深渊。】 原体低语着这个名字。 “根据银河北部那些帝国殖民地的汇报,在克拉肯深渊的内部存在着一个传承自黑暗科技时代的口袋帝国,他们的主体民族是人类和某几种异形,而且其人类统治者早在二十年前,就拒绝了神圣泰拉发布的合理要求。” “这个口袋帝国里面的人类居民拒绝屠杀他们口中的异形同胞,并回归到帝国的管制中:原本,这也没什么,毕竟这里的价值的确如你所言,非常之低,泰拉甚至没有讨伐这里的军事计划。” “但就在几年前,这个口袋帝国居然主动向附近的帝国世界进行了骚扰与入侵,他们与一种我们之前从未知晓过的神秘异形达成了密切的合作,已经有至少三个帝国世界在他们的攻势下陷落了。” “所以,神圣泰拉将你和我的军团,派遣到这里。” 【神秘异形……】 摩根皱起眉头。 【一点信息都没有吗?】 “只有很少的。” 钢铁之主眉头紧锁。 “因为该地区的帝国世界武备都很孱弱,即使有少数的胜利,也无法在战场上缴获这些神秘异形的战俘又或者是遗骸:不过,他们倒是在几次小规模的作战中,抓获了这个口袋帝国的几个人类士兵。” “经过审讯后才得知,这些人类士兵本身也不知道与他们合作的异形到底是什么生物,只不过他们的高层似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这些异形达成了合作,而在内部,他们则会称呼这种异形为……” “赫鲁德人。” 【……赫鲁德人……】 摩根咀嚼着这个名字,她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许久之后,基因原体看向了旁边的室女座,而室女座也正抬头看着自己的造物主,这位承载着大量知识的星辰侍女站在那里,沉思了片刻,便有些无奈地向阿瓦隆之主摇了摇头。 没听说过的东西。 蜘蛛女皇撇了撇嘴,她对此倒没怎么在意: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难以对付的强敌,不然的话,也不会缩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早就和冉丹帝国或者绿皮一样,进军银河中心的附属地带了。 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便愈加肯定了,她在接到这趟远征命令时就下达的决心:既然佩图拉博自愿请缨的话,那就将这场远征的所有荣耀都让给钢铁勇士吧,她和她的破晓者打打下手就行,全当是一次武装游行啊。 反正,他们是一个柔弱的原体和一个弱小的军团的组合嘛。 顺便,还能给那些与她合作的铸造世界们,在这偏远的角落里挖掘一下潜在的合作伙伴:虽然这里的世界大部分都是荒废的废土,但矿产资源未必会缺乏,而只要有足够的矿产,别说是废土了,哪怕是地狱,铸造世界都能顶着岩浆,在这里搭建原料殖民地。 虽然打定了主意,但是在表面上,阿瓦隆之主还是决定把面子工程做到底,只见摩根有些面露难色的向她的血亲低语着,就仿佛害怕自己口中的话语,会让佩图拉博感到大失所望。 【伱知道的,兄弟,我无法在这次远征中携带太多的兵力,我的破晓者只能从抽调出不到三千人的力量,但我保证,我还带来了大批精锐的辅助军,他们是整个阿瓦隆最值得信任的凡人精英。】 蜘蛛女皇的话语半真半假:破晓者军团的兵力当然不至于拮据到如此地步,但另一方面,她的确带来了大量精锐的凡人辅助军,用来保证这场远征的底线。 对此毫不知情的佩图拉博,则是慷慨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的,姐妹。” “你的子嗣和你的凡人辅助军们都不需要在这场战斗中,肩负更多的任务,我带来了第四军团几乎全部的力量,超过十五万名阿斯塔特战士:至于辅助军,虽然我在上场战役后没有得到及时的补充,但是我手头的兵力也够用了。” “在我手头上的这些辅助军消耗完之前,一切照旧。” 【……】 他刚刚说了……消耗? (本章完) 第478章:有内海!有元老院!还有禁卫军…… “所以,两位原体大人有没有讨论好:【消耗】的问题?” “嗯,他们双方充分地交换了意见,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 “……然后呢?” “尊重对方建议,并关切对方需求,对其余事项持保留意见” “……结果呢?” “摩根阁下想要和我们的基因之父构建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但是原体大人似乎对此兴趣不大:最后他们只达成了一项初步建立全面伙伴关系的口头协议” “……你还真是变了啊,我的丹提欧克兄弟。” “没办法:不懂这些,可看不懂破晓者们的军团简报,而如果看不懂那份该死的报纸,就会错过很多远东边疆的政策变化:破晓者军团和远东边疆绑定地很深,他们的某些内政改变,是真的可以影响到成千上万个帝国世界的。” 战争铁匠有些无奈地摇头,反而是站在他身边的凯尔—瓦伦,看起来对于丹提欧克的话语非常感兴趣:作为一名非常【传统】的钢铁勇士,凯尔很难想象出战争铁匠口中的这些利害关系。 “影响,怎么影响?” 钢铁勇士的连长兴致颇浓,不过战争铁匠看起来对于这个话题并不深谈,他摆了摆手,随意地举出了一个例子。 “就比如说,如果军团简报开始大肆宣扬【某某星区为人类文明自古以来之疆土】,那么就说明一次新的收复行动要开始了,军事资源也肯定会有所倾斜,而我的大营也要根据这一变化,来提前部署接下来的战术行动了:这属于最简单也是最直白的技巧。” “……可我听不懂。” “听不懂?那就对了!” 战争铁匠苦笑了一下。 “我也是花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时间,才摸出了些许门道,其中的艰难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所有人都说帝皇当年创立了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的时候,给予了每個军团不同的天赋,我想破晓者军团的天赋,大概就是……政治?” “那我们的天赋是什么?” 凯尔—瓦伦自言自语。 而战争铁匠则是沉默了片刻。 “消耗?” 下一刻,在走廊中苦笑的人变成了两个。 …… 丹提欧克选择了一个非常巧妙的办法,用来躲避大会议室外那些危险的目光:在阿瓦隆之主的默许下,他佯装帮这位基因原体讲解某些远征上的细节问题,成功地拖延到了他的基因之父率领着三叉戟先行离开了会议室。 这个小技巧的效果很好:当钢铁之主在走廊上碾过去后,几乎所有敢滞留在这里的钢铁勇士,都已经跑得远远的了,丹提欧克看着那空荡荡的长廊,在心中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逸。 只有凯尔—瓦伦依旧留在原地等着战争铁匠,因为这是基因原体指派给他的任务,同时,凯尔的心中也有些私人的疑惑,想要和丹提欧克好好地讨论一番。 至于讨论的核心,自然是丹提欧克在过去的来往书信中,虽然从未特意提及,却怎么也无法绕开的那位阿瓦隆之主了。 “说到那位大人,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个问题,丹提欧克。” “……说?” 战争铁匠停下了脚步,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他有意和自己的这位战斗兄弟打好关系:在远东边疆待了几十年后,丹提欧克在第四军团中已经看不到多少熟面孔了。 毕竟,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钢铁勇士军团在这方面,和他们的母星奥林匹亚保持着高度的协调性:奥林匹亚上的男丁每换一代人,钢铁勇士军团的士兵就差不多也要换一代人。 而凯尔已经是丹提欧克仅剩的几个熟人中,能力与性格最让人放心的一个了:考虑到在这次远征结束之后,战争铁匠大概率还是要返回远东边疆,并继续接受来自于基因之父的补充兵力,那么,与其接手佩图拉博眼中的好苗子,再面对这些人身上未知的隐患,倒不如主动辨别一下军团中可靠的人选,然后通过蜘蛛女皇又或者别的什么办法,把他们拉到阿瓦隆。 丹提欧克就是这么想的。 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战争铁匠有什么额外的小心思,虽然在远东边疆沉浸了几十年,让战争铁匠在隐约间已经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独到想法,但这些想法就如同池水里的月亮似的模糊,缺少了一个足以启发他的契机。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远东边疆的某些地方,的确要比钢铁勇士更出色,如果能够学来,对于第四军团来说有利无害:因此,他还需要更多的助力来协助自己。 凯尔—瓦伦,就不错。 “我听他们说,那些阿瓦隆人会称呼摩根阁下为【女皇】?” “没错。” 战争铁匠点了点头,迎着战斗兄弟的目光,他倒背如流。 “女皇、大元帅、奥古斯都、英白拉多、立法院首席元老、司法院首席法官、大议院首席议员、还有全境保民官兼联邦之母:简单来说就只有这些,详细来说的话,还有上百个虚职与荣誉称号。” “但通俗来讲,她在私人场合里更多被称为【阿瓦隆女皇】,虽然这个称呼并不被承认,在任何具有权威性的公共场合里,摩根阁下的合法头衔中并没有女皇一职。” “……为什么?” “原因也很简单。” 战争铁匠摊开手。 “你知道远东边疆的全称是什么吗,凯尔:【以阿瓦隆为首,远东星域与银河东部边疆区各自治共和国之联邦】,在法律意义上是一个遵循民主制度的大共和国,名义上的最高权力掌握在由凡人精英们组建的大议会手中,摩根阁下只不过是由大议会授权,担任整个远东边疆的【狄克推多】,也就是终身性质的至高独裁官而已。” “从法律上来说,她一直是以这个身份在统治整个远东边疆的,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个身份和女皇本身没什么区别,但在公共场合里,阿瓦隆可是一个联邦共和国,从古至今,还没有多少人,能在共和国里面当皇帝呢。” “……” 凯尔沉默了一下,他很明显并不理解这其中的门道,这位简单朴实的钢铁勇士只能在他那浅薄的政治观念里,提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最明显的问题。 “但是,你们还是会称呼她为女皇,对吧?” “没错。” “像那些阿瓦隆人,也会将远东边疆称为【我们的海】。” 丹提欧克点了点头。 “有什么问题么?” 凯尔笑了一下。 “问题就在于:我们所处的也不过是一个【帝国】,而我们所效忠的也不过是【帝皇】,但一位原体居然被称为【女皇】,你不觉得这种称呼显得有点亵渎?” “亵渎么?” 丹提欧克微笑着反问。 “想想看,凯尔,帝国不过拥有区区十几个基因原体,但是在这些原体中,却已经产生了包括且不限于狮王、凤凰、狼王、天使、戈尔贡、牧狼神、火龙之主,以及那位居然有着红色皮肤的千子之父等诸多人物:你觉得上述这些人中,有哪个是不亵渎的?又有哪个是符合帝国真理的?” “与他们相比。女皇其实是一个很忠诚的词汇了,不是么?” “……我说不过你……” 凯尔咂了咂嘴,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他本能地觉察到了现在的丹提欧克似乎与他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的可靠兄弟,有了很多的不同之处,但他并不厌恶现在这位能够滔滔不绝的战争铁匠,他只是有些不适应:这种健谈的风采与强烈的主观情感,居然会出现在一名钢铁勇士的身上么? 丹提欧克在远东边疆那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四军团的连长开始好奇这个问题,且很快散发思维,想到那位怎么也绕不过去的阿瓦隆之主,想到了她治理下的远东边疆,接着又想到了那些…… 凯尔抬起头来,他发现丹提欧克有些紧张地盯住了走廊上的一个凸起:仔细一看,那不正是休息室的大门吗?只见一个年轻战士的头颅正在那探头探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座阴郁的战舰。 而在看到丹提欧克向他走来的那一瞬间,这个莽撞的小子立刻站直了身子,向其致敬:凯尔赞许地点了点头,尽管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他却在这位所谓的萨拉马斯新血的身上,看到了某些奥林匹亚的新兵们不会有的东西。 应该说是……朝气? 比起奥林匹亚人,这些萨拉玛斯人倒更像是年轻人。 “吉尔伯特。” 在他的身旁,战争铁匠召唤这位鲁莽的新兵,并压低声音,在凯尔耳边小声地介绍着:他的嗓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吉尔伯特,我在萨拉马斯亲自招募的新兵,也是所有新兵中天赋与心性最好的那一个,我打算好好地培养培养他,他至少拥有着成为三叉戟的潜力。” 凯尔挑着眉,不置可否,他安静地聆听着这对师徒的谈话。 “情况如何,吉尔伯特?” “一切按照您的指示,阁下。” 萨拉马斯新血的嗓音,如同太阳一般的灼热。 “有些成员想要趁此机会好好参观一下【铁血号】,但是我们劝阻了他们的行动:我认为,您作为领队,会在必要的时候带领我们参观的,而在此之前,我们则需要遵循伱的命令。” “……很好。” 丹提欧克点了点头,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弟子。 “你就没想过一起去么?” 吉尔伯特的笑容有些羞涩。 “当然想过,阁下:但是我个人认为既然您让我们在这里等待,而不是自行参观,必有深意,我相信您的选择,我也相信我们的军团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战争铁匠沉默了片刻。 “那那些破晓者呢,他们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没有。” 萨拉马斯的新血摇着头。 “我们中的某些人曾经向破晓者的前辈们,询问过第四军团与【铁血号】的情况,但他们表示他们也是第一次到这艘战舰上来,而且他们之前与钢铁勇士的合作不多,所以对第四军团也不怎么了解。” “这样啊……” 丹提欧克感慨了一下,他捕捉到了吉尔伯特身后的场景:只见到了一位破晓者军团老兵的身影在休息室的门口处浮现,他向着战争铁匠点了点头,以示理解,而战争铁匠则是投去感激的一瞥。 这也是丹提欧克最为欣赏摩根之子们的一点:虽然这些家伙在日常生活中普遍不怎么着调,总喜欢在稀奇古怪的地方,给其他人上上血压,可一旦事关正事,他们永远都是最靠谱的帮手,与他们满眼荣耀或义气的战斗兄弟不同,摩根的子嗣们愿意在没有酬劳的情况下力所能及地帮助到他们能帮到的任何人,即使是那些凡人。 在沉默的感慨中,战争铁匠又向着他的这位关门弟子嘱咐了几句话,他们之间的话题自然而然地来到了接下来的远征上:一边的凯尔始终听的很认真。 “所以说,丹提欧克阁下:我们第十四大营在接下来这场远征中的任务,就是作为安插在破晓者舰队与钢铁勇士舰队中坚的力量么,这意味着我们需要同时与破晓者以及我们的军团并肩作战?” “没错。” 丹提欧克点了点头。 “摩根阁下保证,她会调拨一个亲卫军团的协助。” “这样啊。” 吉尔伯特笑了起来。 “一个亲卫军团?那没什么要塞是我们打不下来的了:您知道是哪个军团吗?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主动联系他们,来讨论一下远征作战中的协调问题。” “是第二【苍白骑手】军团。” 战争铁匠拍了拍他的关门弟子的肩膀,以示器重。 “至于联系的问题,这一次就交给你了,吉尔伯特。” “保证完成任务!” 萨拉玛斯新血那洪亮的嗓音几乎传遍了整条走廊,随后,他再次敬礼,快步返回到了休息室中,俨然要投入到了新的任务里面:明明全副武装着,但他的脚步在凯尔的眼中,是如此的勤快。 “亲卫军?那又是什么?” 凯尔有些疑惑。 “隶属于远东边疆的凡人辅助军的一个阶级。” “凡人辅助军啊……” 凯尔笑了起来。 “他们值得你们这么激动,而且如此小题大做么,居然还要在战前特别联系一下,兄弟:我们第四军团的传统,不一直都是在战争爆发的时候,把这些凡人辅助军直接扔到前线去么?” “他们可不一样。” 丹提欧克严肃地摇了摇头,他冷静地看向了凯尔,直到这位战斗兄弟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并且意识到了战争铁匠的话语和态度此刻是多么的严肃的。 “你认真的,丹提欧克?” “当然。” 战争铁匠笑了一下,他随即迈开步伐,与自己的战斗兄弟在回廊上慢慢地前进,这空无一人的环境很适合聊些隐秘的话题。 “你知道吧,凯尔:破晓者军团由于一直以来的子嗣艰难,所以不得不征召大量的凡人辅助军,来填补战术上的某些空缺位置,我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不是秘密。” 凯尔点了点头。 “第二军团拥有着所有阿斯塔特军团中最大规模的凡人辅助军,以及规模第二大的舰队,仅次于帝国之拳军团:不过他们那可怜的人数决定了一切,帝国的大部分人也不把这两个优势看在眼里。” “是啊,他们会这样。” 丹提欧克无不讽刺地笑到。 “但我不会:我在远东边境待了四十多年,我亲眼看着那位阿瓦隆之主是如何从无到有地建立了这个庞大的国中之国,我也很清楚这个国度的些许缺点与无数优点,以及它雄厚的战争潜力。” “我甚至可以这么和你说,凯尔兄弟:阿瓦隆的凡人辅助军是它最被低估的力量,你无法想象那位阿瓦隆之主将她麾下的凡人仆役们武装到了何等精良的地步,我甚至怀疑他们全部集结起来,能够对抗超过两个阿斯塔特军团。” “这也有些太夸张了。” 凯尔笑了一下,根本不信。 “……也许吧。” 丹提欧克摇了摇头,他只是继续讲述着他知道的东西。 “因为职位的原因,我在这些年里上上下下,也算是接触到了阿瓦隆凡人辅助军的每一个阶层,简单来说的话,摩根阁下将她的凡人辅助军分成了大概四个阶层:分别是边防军团、野战军团、禁卫军团以最强大的女皇亲选军团。” “听起来就像是帝国民兵、凡人辅助军、阿斯塔特和禁军?” “……差不多。” 战争铁匠迟疑了片刻,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在这些军队中,人数最多的自然是边防军团,他们并不是指一个单一的兵种,而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武装部队的总称:包括各个世界上的驻守部队、要塞世界守军、空间站的安全防卫人员、巢都里面的法务部成员与武装警察、甚至是退役下来的老兵治安队,还在训练中的带军衔新兵,还有必要时刻可以征召来的行商浪人私兵,还有无数个我没有提及的准军事组织。” “总的来说,所谓的边防军团就是一个大杂烩,他们的战斗力自然是参差不齐的,那些驻守在外围世界和要塞世界上的守军的战斗力相当可观,而那些新兵、武装警察或者法务部成员虽然实力尚可,但是如果贸然拉上战场的话,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 “不过,大多数边防战团的战斗力都是稳稳胜过帝国境内主流的凡人辅助军的,我曾听到康拉德阁下用【ig】来称呼他们,他们也基本都有着合格的后勤保障,以及完善的军事训练,在战局危难的时刻也不是不能拿来消耗一下。” “听起来还不错。” 凯尔点了点头。 “我们麾下的凡人辅助军不也是干这种活的吗?” “但精锐程度天差地别。” 丹提欧克叹息着。 “再往上,就是野战军团:这个阶级就是远东边疆内部正八经的军事组织了,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编制与完善的人事档案,以及充足的后勤补给,是远东边疆在绝大多数的军事行动中,都需要依赖的主要力量,在对抗暴乱或者并不出格的对手时也可以信赖。” “野战军团的装备与训练程度都是能够得到充足保障的,虽然彼此之间可能有细微的不同,但是根据我与他们并肩作战的经验来说,绝大多数野战军团的战斗力,都能够达到太阳辅助军的标准:而且因为他们负责的是巡防以及机动作战的缘故,这些野战军团非常适应在银河中的大规模战争,即使是在阿斯塔特为主力的战场上,他们也能够在那些次要地区打打下手,负责看守补给线或者侧翼。” “太阳辅助军……” 凯尔点了点头,看起来也很是承认所谓野战军团的力量。 (指出一点:太阳辅助军的战斗力远远没有各个百科里说的那么邪乎,所谓的几个太阳辅助军换一个阿斯塔特更多是谬传,太阳辅助军在整个凡人辅助军中占了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他们并不是什么不可一世的精锐力量,只能说是帝国能够在最大范围内,所铺展开的一个最精锐的军事组织。) “那么照你的说法,在往上的那些禁卫军就是更强的军队?” “不,完全不同。” 战争铁匠摇了摇头。 “禁卫军团与所谓的野战军团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禁卫军团与其说是一支军队,倒不如说是一个阶层,这个军团的所有成员都是摩根阁下在建立远东边疆的过程中所扶持起来的新阶级,也是整个远东边疆最核心的食利阶级,他们每个成员的名字都会专门记录在【曙光女神号】上的档案室里,他们的装备有专门的铸造世界负责,训练则由阿斯塔特带领,还拥有专门的灵能部队与欧格林部队,无论生前还是生后,都会享有特别优待,他们的子嗣与后代也会在阿斯塔特的选举中,获得优先的名额。” “这些禁卫军团完全可以在作战中对抗强敌,譬如说成规模的绿潮甚至是灵族,他们即使在退役后也是那些新开垦世界上的领主,又或者是远东边疆政治体系中的高级官员:简而言之,这些禁卫军是摩根阁下在统治远东边疆时最倚仗的利益集团,是这个庞大的国中之国的根基部分,他们愿意为了保护这个国度而不惜一切。” “至于女皇亲卫,则是在禁卫军团中优中选优,所选出来的最可怕的力量:简单来说,每一个女皇亲卫都要经受由基因原体亲自设计改良的改造手术,他们的武器装备完全对标阿斯塔特,所接受的训练与教育也是对标阿斯塔特,在破晓者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他们被视为可以顶替破晓者的力量。”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女皇亲卫都是在阿斯塔特竞选中,各项身体数能达标,唯独无法适应摩根阁下的基因种子的不幸儿,他们在经历了改造手术后,也算得上是【半阿斯塔特】了。” “除了极少数的特殊情况外,这支女皇亲卫军一直在跟随着摩根阁下的主力舰队共同行动,他们中的不少人都能长期活跃在【曙光女神号】上,甚至在那里拥有一个常住的房间,他们被培养出了与破晓者同等的荣耀,并且一直以这样的荣耀来标榜与要求自己。”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野战军团就是能够在阿斯塔特军团的战场上打打下手,负责守卫后续的补给线与侧翼防线,对抗对抗敌军的二线部队,但是不能投入前线的力量。” “禁卫军团则能够在让阿斯塔特都感到陷入了焦灼的战线上,作为主力来填满战线,进行防御,让破晓者们能够抽出力量,组建更多的机动作战的部队:他们能够与敌军的主力相对抗,但无法对抗敌军最精华的力量。” “至于女皇亲卫?” “他们是能够跟上阿斯塔特们的作战节奏,与破晓者们一起进行冲锋的凡人力量,事实上,他们在几乎每一场战斗中都这么干,基本上阿斯塔特能做到的事情,多叫上几名女皇亲卫也能做到,这支军队有足够的勇气与能力,与敌人中最精华的力量血战至死。” “这,就是最直白的差别。” “……” “那照你的说法,这些凡人的力量都是我们不可小觑:他们在战场上所能起到的作用,甚至能与我们这些阿斯塔特相当?” “……你认真的,丹提欧克?” 丹提欧克微笑着循声望去,他看到了凯尔的面容,他的这位好友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语:对此,战争铁匠则是顺势的拍了拍凯尔的肩膀,发出了蓄谋已久的邀请。 “凯尔,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那么在接下来的远征中,你为什么不与我并肩作战呢?” (本章完) 第479章:钢铁勇士的战争艺术 “没有。” “完全没有。” “这里什么都没有。” “……” “我后悔了,丹提欧克:我就不应该听你的。” 钢铁勇士军团第七十七大营的新任战争铁匠凯尔—瓦伦撕扯着抱怨的话语,他的视线从灰白色的鸟卜仪器上挪开,粗糙的双手忍不住地揉蹭着干涩的眼皮。 凯尔在是十三天前,也就是这场【克拉肯远征】刚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被耀升为了第七十七大营的最高长官,可令这位独眼战士青云直上的,既不是战功,也不是基因原体的青睐,只不过是一点点可悲的运气罢了。 来自于佩图拉博的运气。 从一开始,克拉肯远征就没有钢铁之主预想的那么顺利,虽然两个军团的对手只不过是一个甘愿与异形合流的区区口袋帝国而已,但后者再怎么说,也是能够在纷争时代的疯狂中幸存下来的力量,很是有几张底牌能打的。 收复沦陷的帝国世界以及拔除掉那些最外围的劫掠据点的行动还算顺利,但当远征军的兵锋抵达了口袋帝国的外围防线时,挫折便如约而至了:打头阵的两个大营没能如期完成建立滩头阵地的任务,反而将用来突击的装甲力量丢得七七八八,就连两位战争铁匠本身也是战死当场。 但凯尔很清楚,这两位战争铁匠即使没有战死,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很好:他曾听说过,这两人虽然也是奥林匹亚裔的战士,但他们的作战经验都并不是很丰富,与其说是靠军功晋升的,倒不如说是因为他们的顶头上司一个個或是战败或者行动不利,从而要么死了,要么被基因原体一撸到底,才让他们成为了大营的指挥者而已。 据说这两位战争铁匠连麾下的基层指挥官们都没来得及认全,便被基因之父投入到这场战争中:多么令人绝望的消息啊。 这种情况在大远征的早期,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但当第四军团于佩图拉博的指挥下,在银河中鏖战了整整六七十年后,伴随着那些原本让人耳熟能详的军官们逐渐凋零,越来越多像这样的年轻人爬上了指挥员的岗位,而他们的轮换速度也是快得惊人,往往一场失败就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就像这两位战死沙场的战争铁匠,他们麻木且呆板地执行着基因原体的命令,用纯粹的铁与血啃下了一座又一座要塞,直到他们手下的每一个连队都在这种高强度的作战中崩溃,而他们本人也死在了带队冲锋的道路上。 而在此过程中,【铁血号】就停留在了这个要塞世界的近地轨道上,佩图拉博满面阴云地目睹了失败的全过程,蜘蛛女皇就站在他的身边,再外一圈则是伫立着噤若寒蝉的三叉戟们。 也许实在是忍受不了压抑的气氛,阿瓦隆之主曾经试探性地提出建议,让她在远征中从未出战过的破晓者军团以及阿瓦隆辅助军下场支援,但也只是换来了钢铁之主缓慢却坚定地拒绝:于是,摩根便迫不及待地闭嘴了,并再也没有提及过与之相关的半个字。 而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理所当然的了:当着他的血亲和他最信任的子嗣们的面,佩图拉博发誓将在十个泰拉标准时之内,攻陷这座他们原本预计,要花费三周的时间来围困的要塞世界。 钢铁之主在他的军团序列中选中了五个大营,亲自率领他们抵达了前线,冲锋在前,不间断的炮火覆盖与人海似的阿斯塔特冲锋在这位奥林匹亚暴君的指挥下,宛如钢琴家的双手般交错和谐,让战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推进。 佩图拉博特意选择了古老、残酷且有效的【徐进弹幕】战术:先让雨点般的炮弹如同一堵墙一样地稳步向前推进,而钢铁勇士们则是需要紧跟在这堵墙的背后,在守军从炮击中反应过来之前,占领那些被铁与火蹂躏过的土地。 这种战术需要分秒不差的精巧配合与难以想象的庞大计算量,而这两点,奥林匹亚的暴君显然都具备了,他要用这场血腥的盛大演出在血亲面前挽回颜面。 阿瓦隆之主在近地轨道上以几乎惊叹的态度,目睹了佩图拉博是如何用这种疯狂的战术,在十个小时内就摧毁了脚下的要塞世界以及他的五个大营的:钢铁之主甚至丧心病狂地让炮弹在他的步兵阵列前三十米处落下,走在前方的钢铁勇士连队们只要在对命令的执行方面稍有差错,便会成排成排地倒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 可这种犯错成本极高的战术又的确非常有效果:要塞里的守军被无穷无尽的钢铁弹幕砸得抬不起头来,而面对着炮击停止过后,在三十米开外发动冲锋的钢铁勇士,这些可怜虫也根本反应不过来,一座座永久性要塞群落就这样在钢铁勇士们飙升的伤亡数字面前,接二连三地插上了帝国的旗帜。 看到这里,就连阿瓦隆之主也不得不在内心中感慨一句:在这种残酷的绞杀作战中,第四军团的确是整个帝国屈指可数的强兵,佩图拉博和他的子嗣们在某些领域上的重要性,是无可替代的。 蜘蛛女皇很清楚,如果她自己不上阵的话,就算押上她的破晓者军团,以及最为精锐的女皇亲卫军团,她也做不到在九个小时内攻下这个世界:倒不是说破晓者军团无法使用这种徐进弹幕战术,只不过摩根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在这种强攻之下的可怕伤亡而已。 毕竟,在不到九个小时的时间里,佩图拉博当着她的面,面无表情地霍了相当于十分之一个破晓者军团的力量,而摩根如果想要补齐这些兵员的话,就至少需要花费十多年的时间。 要知道,在努凯里亚事件后的这十多年里,破晓者军团的兵力也不过是从原本的四万六千多人增加到了五万两千多人而已,反倒是女皇亲卫的人数增长了不少,无一不是遗憾落选的不幸儿。 但尽管如此,摩根依旧严格要求着破晓者新兵的素质,病态般地不断加强着她对于这支军团的绝对掌握,直到就连那些最老资格的泰拉老兵们,也逐渐地不再开始讨论帝皇与泰拉的故事,直到整个破晓者军团已经逐渐开始与远东边疆合二为一:破晓者就是远东边疆,而远东边疆就是破晓者,这样的言论在蜘蛛女皇的推波助澜下,于阿斯塔特与凡人中,都逐渐在占据着主流的位置。 在摩根的预估下,到了大远征的第二个百年时,她的军团人数大概会在十二万到十五万左右,属于中等偏大的军团:目前来说,这个兵力就足够用了。 只不过…… 蜘蛛女皇扫了一眼星球地表上那堆积如山的尸骸。 无论第二军团的兵力在摩根这种仓鼠式的积累下,最终会达到多少人,但破晓者军团在骨子里依旧是虚的,只需要一次货真价实的惨败,哪怕是十几万人的规模,也会被打回原形,摩根可不觉得会有下个一百年,以供自己像现在这样不间断地【暴兵】。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蜘蛛女皇可以说是整个帝国中,最早开始为了未来那场不可避免的【超级战争】而备战的家伙:无论是由野心家掀起的内战,还是由帝皇发动的大清洗,它们都可以成为摩根默默扩充着兵力的理由。 同时,它们也在时刻提醒着摩根,永远不要像现在的佩图拉博这样挥霍兵力: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便再一次的,用视线扫过了地表上的愁云惨淡。 她不确定第四军团在这里丢下了多少具尸体,是四千具?还是五千具?对这些牺牲者的尊重让蜘蛛女皇没有窥伺他们的灵魂。 但有一点,摩根还是非常确信的:那就是钢铁勇士在这场攻坚作战中前前后后投入的七个大营,想必在短时间内,都无法发挥出他们原本的战斗力了。 士兵随时都可以补充,但经验丰富的士官与军官,可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培养的,如果没有这些基层的骨干,那么再精妙的战术也是无法执行的,军队的总体战斗力也会有一个可悲的下滑:哪怕是对于阿斯塔特战士来说,这依旧是战争中颠覆不破的真理。 但毋庸置疑的是,这种鲜少有指挥官与军队能够做到的战术是非常有效果的:第四军团只用了不到九个小时的时间,就将要塞世界的所有抵抗力量屠杀殆尽,随之而来的不过是五个参战大营的崩坏。 而很不幸的是,凯尔—瓦伦所在的第七十七大营,就身处于这五个大营中,甚至是最靠近钢铁弹幕的那个大营。 可幸运的是,凯尔成功地在这场战役中活了下来,他的七十七大营也是在这场战斗中,伤亡率最低的一个:不过是失去了原本的战争铁匠,除凯尔之外的所有连长,以及承受了47%的伤亡率而已。 至于损失最为严重的那两个大营,他们的编制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才会再次建立起来,但他们全员战死的战争铁匠与连长们,显然没必要为这些事情发愁了。 而佩图拉博就更不可能关心这些琐事了,钢铁之主在意的是:他成功地在自己的血亲面前,挽回了些许的尊严,而这个要塞世界的陷落,也为帝国的军队进军克拉肯深渊坦平了道路。 至于几千人的损失,这还不足以让钢铁之主感到心痛,他反而自满于他亲自率领的五个大营在高昂的伤亡率面前,都保持着死战不退的态度:在佩图拉博看来,这就是钢铁勇士们的坚韧所在。 原体以最随意的态度同意了凯尔的晋升,甚至连一纸正式的书面文件都没有:因为当这位幸存下来的独眼战士来到他的基因之父面前汇报战损的时候,奥林匹亚的暴君正兴致勃勃地想他的血亲阐明着徐进弹幕战术的优越性。 佩图拉博拿出了无数的数据推演结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心服口服:虽然九个小时内的损失令人心痛,但如果真的按照钢铁勇士军团的常规战术,围攻这座要塞时间长达数周之久的话,付出的阵亡数字只会更多而已,对战局的恶劣影响更是不可预估。 总之一句话。 佩图拉博,是对的! 摩根自然没有反驳这一点。 阿瓦隆之主心不在焉地扫过了凯尔瓦伦那张颇具有标识性的独眼面容,趁着钢铁之主的喜悦,摩根便随口建议到,让凯尔率领着他的第七十七大营,与丹提欧克率领的第十四大营合流,再率领一些阿瓦隆的辅助军一起执行任务,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增进远东边疆与钢铁勇士之间的默契。 钢铁之主自然没有拒绝这种好意的理由,他甚至优先将第七十七大营补充满员,而这一切也让站在旁边的凯尔心生了然:怪不得丹提欧克会在他面前拍着胸脯表示,只要凯尔点头,他就有【门路】让凯尔与他并肩作战。 合着丹提欧克口中的门路,就是另一位基因原体是吧?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能耐居然这么大了? 可不管第七十七大营的新任战争铁匠在他内心中如何吐槽着战斗兄弟的手眼通天,钢铁之主的命令是他无法驳斥的:就这样,丹提欧克的部队与凯尔瓦伦的部队完成了合流,而摩根则是派来了她麾下绰号【苍白骑手】的女皇亲卫第二军团助阵,这支特遣舰队正好夹在了破晓者与钢铁勇士的中间。 在他们的左侧,奥林匹亚的暴君率领着自己的子嗣,狂热地轰入了克拉肯深渊的核心地带,将所有的浩大战场揽入怀中,在无数的铁与血中前进着:有敌人的血,当然也有他们自己的血。 而在他们的右侧,摩根率领是她手下的破晓者们,心不在焉地清扫着这场远征的边缘角落,旨在让那些摇摇欲坠的小型人类殖民地回归到双头鹰的怀抱之中。 破晓者舰队的最后方甚至还跟随着大量的民用运输船,因为大部分的殖民地都会选择抛弃他们贫瘠且危险的家园,登上破晓者们的舰船,成为涌入远东边疆的移民:阿瓦隆治下的空旷土地永远需要这些新生的劳动力量,这些移民无不被承诺了私人土地与安全保障。 凯尔瓦伦就这样地被夹在了两支军团的中间,他一边目睹着第四军团的舰队规模伴随着残酷的海战与攻坚作战而逐渐减少,舰队中的压抑氛围也与日俱增,又一边目睹着另一侧的破晓者舰队渐被无数的移民挤得满满当当的,入耳的皆是劫后余生的欢乐笑音。 钢铁勇士只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某块顽石似乎正在不经意间被撬动着,他曾找过丹提欧克,直白地询问他要将自己拉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原因,而他的战斗兄弟也只是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继续去看,去听,去感受。 但凯尔敏锐地觉察到,也许丹提欧克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如若不然,这家伙可不是什么了语焉不详的人物:丹提欧克一向性格直率,他甚至能向佩图拉博直言进谏:在他能够取得一次次胜利的前提下,这也是钢铁之主最欣赏他的那一点。 而既然他也说不明白…… 那么…… 凯尔陷入了沉思,他只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些许的苗头,觉察到了某些问题的存在,但又始终想不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而他们为之奋战的这片银河,看起来也没打算给予他们更多的时间。 …… 钢铁之主的命令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的情况下被下达,明显是带着几丝怒火的:这位基因原体舰队围攻克拉肯深渊核心区的进展远远算不上顺利,只能说是在一点点地艰难前进,而有关于敌人正在拉拢更多的异形盟友下场的消息,也早就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支钢铁勇士连队突然在他们所驻扎的哨岗世界上失去了联系,就显得非常敏感了起来:丹提欧克与凯尔瓦伦的特遣舰队被命令去解决此事,调查该连队失职的原因。 是死了,还是怎么回事? 原体并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因此而受到波折的计划。 就这样,钢铁勇士的舰队停留在了这座原始的、只有青苔与真菌类植物生长的贫瘠世界上,他们能够在近地轨道上看到他们的战斗兄弟搭建在这个世界上的要塞,但他们无数次的通讯呼唤,却迟迟得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回应。 “情况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丹提欧克皱起了眉头,他观察着被拍摄到的地表图片。 “你看这些地方,凯尔,这些钢铁与石墙有明显的腐朽痕迹,按照之前的那支连队抵达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来说,还没有漫长到能够让这些东西产生腐朽的迹象。” “而且他们也不回信。” 凯尔—瓦伦点了点头,他同样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 丹提欧克沉默了片刻,最终也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凯尔。” “那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下去看看,查明事态的原因:如果我们就这么退回去的话,我们可是要面对比这个世界更大的麻烦。” “那么,我们需要叫上那些阿瓦隆的凡人吗?” “当然。” 丹提欧克点了点头。 “他们可是女皇亲卫。” “相信我,凯尔:你一定会被他们所震惊到的。” “那么,你打算让谁留在近地轨道上指挥舰队,丹提欧克?” “……吉尔伯特,就他了。” “……他?” 凯尔哑然失笑。 “他才正式成为一个钢铁勇士多久?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在此之间吧。” 丹提欧克轻哼一声,他的声音里明显有几丝苦涩。 “不过对于钢铁勇士来说,这个年龄算得上是老兵了,不是吗?” “……” “确实。” (本章完) 第480章 阿瓦隆的狐狸 在很多时候,丹提欧克都会很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比起进攻与摧毁,他们这些钢铁勇士是不是更适合防守与建造? 早在他亲手建立起第一座属于自己的堡垒之后,战争铁匠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只是当他身处佩图拉博麾下的时候,丹提欧克是从来不敢表露这些想法的。 原因无非两点,第一,第四军团虽然经常会派遣林林总总的部队去各个要塞世界上驻扎,但这都是基因原体流放那些失利之人或者不受重视者的手段,总的来说,佩图拉博对于进攻与摧毁的欲望,是远远胜过防守与建设:最起码他在公众面前,的确如此。 至于第二点嘛:像丹提欧克这种毫无用处的思考,本身就是钢铁之主极为厌恶的行为,在佩图拉博的眼中,胡思乱想的士兵就如同起泡的劣钢一般,不堪大用。 所以,尽管战争铁匠在看到座座堡垒经由他之手,逐渐落成的时候,感受到了远比摧毁一百个要塞世界更伟大的成就感,但他依旧会敏锐地将这种感官,小心翼翼地藏好,避免被发现。 他不知道他的战斗兄弟们是否像他一样违心,亦或者他真的是第四军团中的异类:而他的战斗兄弟还有他的基因之父本人,真的是群重视毁灭胜过创造的人物。 …… 丹提欧克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他前面的那支连队,的确将他们脚下的这座要塞修缮得非常完美,而他们的再修复工作也是非常的顺利:如果让丹提欧克率军负责攻占这座要塞的话,他自认为至少需要三五天的时间,才能有点苗头,但现如今的修缮工作满打满算只用了不到两個小时,就做到了尽善尽美。 看着两个大营,无论是来自奥林匹亚,还是来自萨拉玛斯的新兵们,在岩凝土、建筑奴工与三层楼高的挖掘机器旁如臂指挥,完全无需在意的模样,战争铁匠居然感到了某种欣慰:最起码他教导的这些新兵们,没有与第四军团本部完全的脱离,他们与万里之外的战斗兄弟们依旧有一些源于血脉与习俗的默契可言。 丹提欧克可不愿意成为那个分裂军团的人。 但战争铁匠的好心情甚至没能停留片刻,当他的视野抬起,看向了远处灰蒙蒙的苍穹与遍布了弹孔的洞穴,以及城墙上那巨大豁口的时候,丹提欧克便能感觉到他的眉头耸立得比奥林匹亚上最巍峨的山峰还要陡峭。 战争铁匠内心就如同他眼前的这幅场景一般,微弱的光亮完全阻挡不住无尽的阴沉,他的整支部队也大抵如此,士兵们只是麻木地将自己投入到工作中,而知晓更多事态的军官则是行走在要塞那湿冷的废墟里面,沉默不语。 原因无他。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当两个大营与一支女皇亲卫军团登陆到了这个无名世界的地表上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既不是友军的热情款待,也不是来自于敌寇的疯狂还击,空降舱与登陆艇在一片死寂中停在了要塞废墟的旁边,夹在这座巍峨的城堡与不远处那条宽阔河流的中间。 先遣部队在城堡外看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一辆提丰攻城坦克和至少三台兰德袭击者,就躺在显然被攻陷的阵地上,它们的装甲、齿轮甚至伤疤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具具被锈蚀的架构,就仿佛这些强大的战争引擎已经被抛弃在这里长达千万年之久了。 越往里走,情况越为可怕:倒塌的城墙并非是因为炮火洗礼,而更像是钢铁本身抵挡不住岁月的腐蚀,而地上横七竖八的钢铁勇士遗骸,要么断成了几节,要么被撕扯得粉碎,那坚不可摧的动力甲裂为了氧化的碎片,骨头更是成为了空气中随风飘荡的残渣。 深入到要塞中心,丹提欧克更是看到了几乎将他的钢铁之心摧毁的一幕:他们在最后的防线上看到了一台早已死去的无畏机甲,它从里到外的融化了,底盘因为未知原因而坍塌,内部空空如也,只有如同营养粥般的有机物在这台钢铁坟茔旁散落的到处都是,地上也满是拖行的痕迹:所有人都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丹提欧克很庆幸他只带了少许几个军官前进到了这里,他从这些百战老兵的喉咙中听到了近乎干呕的声音,还有一旁凯尔瓦伦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的怒火。 这时,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支遭到歼灭,全军覆没的阿斯塔特连队,在大远征中其实算不上罕见,但丹提欧克等人翻遍整个战场,都没有找到哪怕一具袭击者的遗骸,可是战斗的痕迹,却随处可见。 也就是说,这里的守军并没有和他们的对手同归于尽,战斗的进攻方取得了胜利,甚至还能够从容地收拾战场:直到此刻,它们依旧有可能潜伏在这个世界上。 在之后的一分钟里,丹提欧克和他身边的战斗兄弟们进行了短暂且激烈的争吵,并得出了结论:既然原体的要求是保证这个哨岗世界的正常运转,那他们暂时就不能撤退,最起码,在搞清楚是什么样的敌人造成了这一切之前,他们在必须在这里留守足够的时间。 阿斯塔特们的目标就此算是敲定了,可战争铁匠不敢忘记,与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一支来自于阿瓦隆的辅助部队,于是,在凯尔瓦伦的大为不解下,战争铁匠说服了自己的这位战斗兄弟:修缮城堡、封锁消息、布置防线、收集情报、以及最为重要的,邀请辅助部队的凡人军官再开一次会。 “毕竟,他可是埃尔文啊: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在与通讯器中的阿瓦隆人敲定了会议地点之后,丹提欧克一边讲解着,一边迅速地检查沿途那些防御工事的修缮工作。 “几乎整个远东边疆都听说过这位埃尔文的故事,那位阿瓦隆之主把他树立为了典型:在最开始,他不过是一个曾与破晓者为敌的凡人土著,但因为在战斗中的亮眼表现而得到了赦免,和他的部队一起被编入了边防军团中。” “然后?然后这家伙就凭借着给予破晓者们的初印象以及一手过硬的战功,一步一步从边防军团爬到了女皇亲卫军,总共花了差不多四十年的时间,现在,他就是这支苍白骑手军团的军团长,而考虑到这些亲卫军团的总团长一直是由摩根阁下本人兼职的,那么这位埃尔文军团长,基本就是站在阿瓦隆的凡人体系顶端了。” “从一介败寇,到三百世界的万人之上,才用了四十年啊……” 丹提欧克感慨着。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的确,很不可思议。” 凯尔瓦伦凄然地笑了一下。 “毕竟,我可没见过有第四军团的凡人辅助军,能活四十年。” “从上前线的那天算起:四十个小时就算是老兵了。” “……” “待会记得尊重点,凯尔。” “……我尽量。” —————— “所以,我们这次还遵循远东边疆的传统吗?丹提欧克阁下。” 这位埃尔文军团长可能是凯尔瓦伦所见过最瘦弱,但也是最自信的一位凡人辅助军:当他看到这个凡人将军以完全平等相交的姿态与丹提欧克握手的时候,凯尔瓦伦只觉得自己太阳穴都要爆炸了。 而当他看到第十四大营的战争铁匠非但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在言语中处处体现着对这位凡人将军的敬意的时候,独眼战将便下定了决心:他什么都会不说,就看这两个人怎么表演了。 “传统?你说抹沙?” 丹提欧克笑了一下。 “当然:毕竟,我们看起来还有充足的时间,不是么?” 有了这个首肯,只见埃尔文朝房间外挥了挥手,自有几名凡人士兵抬着一座沙盘模样的东西,来到了这座临时会议室的中央,按一下旁边的按钮,盘中的沙粒便根据着之前收集到的地形情报,凭借着其下的引力装置,罗列成为了要塞附近的模样,以供接下来的会议。 而埃尔文口中的【抹沙】,便与这沙盘有关。 在远东边疆的军事体系中,有这么一项传统:但凡是大战之前的军事会议,只要条件允许,就会在这沙盘模样的仪器上,模拟战争可能的情况,所有参会者自可以在沙盘旁边畅所欲言,尖锐地提出自己的每一个问题,高阶军官则需要把战略意图掰开了、揉碎了、给他的下属们细细讲解,而前线的统兵官们也会当面咨询他的上级某些战略部署的目的所在。 在这种过程中,难免会有激烈的争执出现,所以便有了会议结束后的抹沙环节:所有参会者要共同推倒沙盘上的塑像,将其磨成一片平地,以表示在会议室中的所有过节一笔勾销,接下来,所有人都要根据已经讨论好的战略部署,三军用力,同仇敌忾。 丹提欧克也参加过很多次类似的军事会议与抹沙仪式,在最开始的时候,战争铁匠还对这种面子工程不屑一顾,但当他看到真的有凡人将军可以当面指出阿瓦隆之主部署的不足之处,而且在之后依旧官运亨通的时候,丹提欧克便意识到了阿瓦隆之主设立这种古老手段的某些用意所在。 当然,说是一笔勾销,但仇怨哪有那么轻松就解决的,会议室中的龌龊勾当难免会干扰到寻常的人际交往,如此举动,不过是为了保证在制定军事部署时,尽可能少受外界原因的影响而已。 更何况:一来,能参与军事会议的凡人大多是人精,如果有人想要瞒着这群家伙,对自己的仇家进行所谓的事后清算,那么他的举动是很难遮掩住的,其次则是,这种抹沙仪式,往往还会有一个不那么帝国真理的前缀。 绝大多数的阿瓦隆辅助军军官甚至是少量的破晓者,在举行这种会议之前,往往会在会议室中,摆放一尊摩根的雕像,所有人共同向这尊雕像起誓,百分之百地遵守抹沙仪式的原则,但凡有违背者,必被原体发现并抛弃:这种听起来很不靠谱的方法反而异常有效,最起码对于破晓者和阿瓦隆人来说,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真的信这个,蜘蛛女皇已经以一种介于个人偶像崇拜与神明之间的区位,在远东边疆的上上下下被传唱了。 “当然,这种抹沙仪式,其实还有一种潜在的用途。” 丹提欧克压低了声音,对他身旁的战斗兄弟低语道。 “在这种畅所欲言的环境下,参与者们很容易通过一次次讨论与实际情况的对比,分辨出他们中最优秀也最值得依靠的那批人:那么在情况紧急到容不得开展军事会议的时候,这批人自然而然就会成为指挥体系中的核心,阿瓦隆的不少军官就是这么被挖掘出来的。” “要民主,但也要集中。” “……还算有道理。” 凯尔瓦伦点了点头,他转而望向了侃侃而谈的埃尔文:钢铁勇士难以想象,这位凡人将军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这么多令人信服的可靠数据。 “所以,二位:通过对要塞失陷部分的实地探查以及相关仪器的专业分析,还有我亲自对所有战场遗址的考察,我目前能够得出的确切结论有以下几条。” 埃尔文那苍白的手指在沙盘上写写画画,留下道道浅痕。 “袭击要塞的异形攻击方式不属于帝国已知的任何一种异形,它们极有可能是情报中提到的,将会插手这场远征的赫鲁德人,而且它们的实力,也要远比我们最初预想的更为强悍。” “这些异形至少有一种,或者多种与时间相关的武器,因为根据战死人员与损坏载具的情况来看,时间武器的力度并不相等,有些战士看起来只是略有衰老,他们死于近战武器的杀伤,而另一些战士则是完全因为衰老而死:这也意味着赫鲁德人至少有一种能够威胁到动力甲与阿斯塔特的近战武器。” “这与它们本身的特性有关。” 战争铁匠点了点头。 “我在指挥室那里,找到了前任连长拼死留下来的资料,他们虽然因为赫鲁德人的干扰,无法及时地联络到大部队,但是在全员牺牲之前,他们把他们用生命探测到的情报全部保留下来。” 说罢,战争铁匠将那个沾满了鲜血的内存盘扔在桌面上。 “赫鲁德人的确拥有着相对应的时光武器,但它们真正可怕的是自身携带的时熵力场:这意味着他们只要靠近目标,都可以让目标陷入衰老与腐化,再考虑到要塞外围那大量的地道,我们就能够推演出要塞失落的原因了。” “而且这种力场会随着赫鲁德人的数量增多而叠加:一个赫鲁德人只能让阿斯塔特战士显出略微的老态,但当几十上百个赫鲁德人拥挤在一起的时候,它们会让任何东西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不过,从遗址来看,这些赫鲁德人的数量并不算太多。” “至于近战武器:无关紧要,与它们近身本身就是一种失败。” 丹提欧克摇了摇头,他看向若有所思的埃尔文。 “你有什么建议吗?” 凡人将军思考了片刻。 “首先,稳妥考虑,先行撤退自然是最安全的选择:因为我们的所有推断都没有经过实地检测,是立不住脚的,如果能带上一支绝对优势的大军重返此地,那才是对于我们部下生命的负责。” “阿瓦隆最优秀的凡人将军,在面对对手时,居然会先思考该如何撤退么?” 凯尔瓦伦的话语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讽刺,但令他惊讶的是,面前的阿瓦隆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冷静地点了点头。 “没错,大人,无论进行什么样的战争,我都会优先思考军队的后路问题:阿瓦隆的军队并不忌惮失利与撤退,在最终的胜利面前,死战不退的荣耀算不了什么。” “但钢铁之主不会接受任何不战而逃的理由。” 还不等丹提欧克想出什么缓和气息的话语,独眼战将的声音就震撼了整个会议室。 “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哨岗世界的重要性,凡人,更何况如果这真是未知的对手,那我们就更应该留守在这里:些许的牺牲所换来的真切情报,能够避免之后更多无谓的牺牲。” “从痕迹来看,之前的那个连队至少在这里守卫了八个夜晚:我们可是有六个连队,还有你们的一整支凡人军团。” “……的确如此。” 丹提欧克片刻,这一次,他站在了凯尔瓦伦这边。 “钢铁勇士不能不战而逃,埃尔文阁下。” 摩根的爱将眨了眨眼睛。 “阿瓦隆人也不会,阁下。” “既然如此,那就把所有能战的力量都拉下来,重兵守备,还要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这座城堡的背部是宽广且完全无法进行地道作业的坚固山体,而它面前则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我们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河流对面打造一条由堡垒与壕沟所组成的防御战线。” “言之有理。” 凯尔瓦伦呐喊着,随后自然而然地看见了旁边的丹提欧克。 “我们两个,谁的大营该在这些防御工事上驻守?” “我并不建议你们来,大人。” 战争铁匠尚未发言,埃尔文便回答了凯尔的问题,这令独眼战将好奇地看向了这个凡人,他懂得埃尔文话语的潜在意思:让阿瓦隆的辅助军来驻守河流对面,来迎接敌人的第一波攻势。 这让凯尔瓦伦笑了起来。 “你们确定不让阿斯塔特守卫在最危险的地方,而让你们这些来自于阿瓦隆的凡人干这个活么:你们能做的比我们更好吗?。” 埃尔文只是微笑,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伱要清楚一点,凯尔阁下:因为客观条件的影响,如果河对岸的工事出现了危机,需要要塞中的援军及时出动,又或者要塞本身有什么军事行动的话,阿斯塔特的机动力可比凡人要高得多,而如果只是窝在战线中固守的话,我们之间的差距反而没那么大。” “在这种情况下,差距大的那个任务。自然是要安排给阿斯塔特战士,而差距小的,自然要交由我们凡人军队来负责:战争没有所谓的最优解,只有合适与不合适。” “哪怕是阿斯塔特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大人,如若不然,帝皇为什么要塑造二十个风格截然不同的阿斯塔特军团,而不是把所有阿斯塔特都做成一种模样呢?” “……” 凯尔瓦伦眯起了眼睛,他很少看到有人会以如此淡然的姿态提及那位人类之主,甚至连必要的毕恭毕敬都没有:在阿斯塔特中,这种人都不多见,更何况是凡人? 再者:无论是丹提欧克,还有守在门口的那几个阿瓦隆的凡人士兵,看起来对于埃尔文的【大不敬行为】,都熟视无睹了。 这令他有些不舒服。 “当然,为了稳妥起见,我们也可以派部分阿斯塔特驻扎。” “……” 凯尔瓦伦沉默了片刻。 “那么,阿瓦隆人,你怎么确定河对岸的这些凡人军队,能够在足以消灭一支阿斯塔特连队的敌人面前,保持坚守与镇定?” “这不是问题。” 埃尔文稍稍致敬,但这反而让独眼战将皱起了眉头:他从中感受到了浓烈的傲慢,那是完全不对他们这些强大的战士感到畏惧,反而将自己与阿斯塔特视为同一等级的战士的傲慢,这一点从埃尔文的话语中,有着清晰的体现。 “我会亲自去河流对岸,指挥接下来的防御作战。” “亲自?” 独眼战将笑了一下。 “作为将军,亲身赴险?” 埃尔文同样回以笑容。 “我个人一直认为,将军既应该冷静思考,但将军更应该做的,是让他的每个士兵都清楚地知晓,他与他们同在。” “他与他们,并无区别。” —————— “不是只有阿斯塔特的军官才有亲赴前线的勇气,阁下。” “一直以来,我们这些女皇亲卫军,受摩根大人的恩典,得到与阿斯塔特同等的待遇,同等的尊重与同等的骄傲,那么,既然我们没有阿斯塔特般的力量,我们就只能拥有更多的……” “觉悟。” —————— (晚上还有一更,努力把这段剧情写完,跳回摩根和佩图拉博的主线,不过不用等,我不确定我什么时候能写完,这段剧情还需要不少字呢,毕竟阿瓦隆的辅助军虽然只是配角,但是在日后会有一个大戏份,日常还是要铺垫一下的) (本章完) 第481章 女王的军团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情况有点不对劲,丹提欧克?” “如果你指的是,你的战士在那群阿瓦隆人面前,表现的就像一群菜鸟的话,相信我,兄弟,这其实是很正常的情况。”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对!” “你说谁的兵像群菜鸟!” “谁生气了,就是谁的。” “……” 这家伙在阿瓦隆待了几十年怎么变得这么幼稚了。 凯尔瓦伦眯起了眼睛。 他忍耐了一下。 但他还是没忍住。 “告诉我,丹提欧克,你究竟是发了什么疯,居然会真的听从那个叫埃尔文的家伙的要求,让他的军队成为第一条防线的防御者:明明我们的大营会做的更好。” 战争铁匠只是轻笑。 “那也请你告诉我,兄弟:埃尔文曾经向我们申请过两个连队的支援,既然你不放心,那你为什么不从伱的大营里抽调两个连队,反而还要在我这里借一個呢?” “……” 独眼战将无话可说,他的耳边回荡着丹提欧克的声音。 “所以,别自欺欺人了,凯尔瓦伦兄弟,你我都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的三支守军部队中,那群看起来大言不惭的阿瓦隆凡人,才是军事素养最高的一个。” “毕竟,他们的军队里有大把的服役了四五十年,经历过回春手术和改造手术的凡人老兵,而我手底下这些萨拉斯马斯新血平均也不过服役了一二十年而已,至于你的第七十七大营,没记错的话,除了你派出去那个连队之外,剩下的几个连队全都是新征召的吧?” “是啊,上个月刚刚补充的奥林匹亚新血。” “你还记得,这些奥林匹亚新兵要训练多久吗?” “……” 凯尔瓦伦低下了头,他的唯一一只眼睛集中在了面前的热成像仪器上,随着天色渐沉,这台仪器成为钢铁勇士手中最可靠的,进行大范围探测的手段。 “一年。” 许久之后,他吐出了这个词。 “没错,一年。” 丹提欧克点了点头,他的面容因为讥讽而扭曲。 “只需要六个月的训练和无尽的手术,就能让一个奥林匹亚人在不到一年内,从一介新兵成为钢铁军团的战士,成为我们不得不使用的力量,而当这样的军团战士站在那些拥有四十年服役经历的老兵,即使只是一个凡人老兵的面前时,你觉得,他们双方中的哪一个,更值得我们去信任呢?” “别混淆概念,丹提欧克,哪怕只训练了一年的阿斯塔特新兵,都能轻易的扭掉你口中那些四十年精锐的脑袋,又或者把他们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儿骨头都打碎。” “但战争可不是扭脑袋或者打碎骨头就能解决的。” 战争铁匠摇了摇头,他看起来还想与自己的战斗兄弟接着争辩几句,在当他的视线随意地扫过了面前的热成像仪器的时候,一团涌现出的模糊能量,在眨眼间就夺走了两位战争铁匠的视线。 “这是什么?” “……不知道,看不太清,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凯尔瓦伦应和着,在他开口之前,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便习惯性地摁响了旁边的按钮,让各类感应器、鸟卜仪和粒子扫描仪开始了疯狂的运转。 伴随着所有的扫描仪器发出了超出负荷的咆哮声,要塞周围的广阔土地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显露出了自己的真身,那在地面上扭动的热量源就仿佛一个信号,两位战争铁匠眼睁睁地看着祂从地表下方钻了出来,随后,如同吹响了冲锋号角,眨眼间,更多的热量源这个首发者为中心,从原本被判定为毫无威胁的地洞中,源源不断地涌入到了地表世界上。 几十、几百,几千、上万…… 扭曲、倍增、繁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张着它们的数量,宛如是狂风吹走了夜空上的乌云,让众多残忍的星辰在刹那间释放着自己的光芒,扫描仪器以微秒的间隔释放着检测到大量敌如的尖叫,而当两名战争铁匠最终吐出了沉重的呼吸时,他们面前的热成像仪器上早已遍布了那些扭曲的热量源,就如同一大片沸腾的沼泽。 “帝皇保佑我们。” 仅仅是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些对手的数量,拥有着坚毅面容的凯尔瓦伦便不由得绝望地在自己的喉咙中低声祈祷着。 “他什么都保佑不了。” 反而是另一边,看起来更文雅的丹提欧克咬紧着牙关,光洁的额头上满是青筋,一边说着,他的粗厚手掌按响了警报器。 “还是相信手中的钢铁吧。” 下一刻,尖锐的警报声划破了万千人的清梦,随之而来的还有夜风间夹杂其中的细碎声响,宛如万千只啮齿动物正在黑暗的通道里不怀好意地进行着迁徙活动,听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几乎同时,一发照明弹从阿瓦隆辅助军的阵地上升起,摩根的战士们根本就不需要来自于战争铁匠的提醒,那些阿瓦隆独有的紫色眼眸稍微眯起,适应着黑夜中炸起的骤亮,还有强光之下那些扭曲、丑陋、属于赫鲁德人的面孔:多到根本数不清。 再下一刻,战吼、咆哮、尖锐的哨声与异形的嘶哑,成千上万条枪支与炮火的共鸣,一起被战争之神释放出了牢笼,在这颗永远暗无天日的无名世界上,一轮用鲜血沐浴的太阳正冉冉升起。 —————— 他们错了,他们都错了。 呼吸着略微发臭的空气,在丹提欧克的耳旁,除了远处隆隆的炮火声,便只有凯尔瓦伦近乎歇斯底里的指挥,或者说咆哮,他一个人的声音就比十几个连长与基层军官的加起来还要多。 但丹提欧克没有这么做,他不需要,就在他戴上头盔,把爆弹枪和动力剑就位的时候,他的那些萨拉玛斯新血们就已经自发地进入到了早已安排好的防守位置上,根本用不着他来下令,他们甚至比那些被凯尔瓦伦用话语驱使的奥林匹亚新兵快了大约半分钟左右:对于阿斯塔特战士来说,这已经是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差距了。 可丹提欧克没有时间在他内心中继续做对比了,他将自己的两个半脑都运用到了极致,一边检查要塞中是否还有漏洞,一边担忧地观望着河岸对岸的战况: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都令他忧心忡忡。 战争铁匠第一次亲眼目睹了赫鲁德人时光武器的威力,他看到了河岸防线最远处的那座要塞,那座他下午的时候亲自指挥建造,并且夸耀其坚固性的要塞,在如潮水般汹涌的赫鲁德浪潮面前,连一秒钟都没有坚持下来,便如同苍老的山峦一般土崩瓦解:这绝对不是任何攻击或者轰炸造成的结果,因为除了阿瓦隆辅助军们的火炮在一刻不停的怒吼之外,战场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远程力量。 丹提欧克能够看到在赫鲁德人那黑褐色的狂潮中,有着一些拇指粗细的能量光束,他猜测那可能是相位离子之类的武器,这些枪械远远没有阿瓦隆辅助军手中的那些火器更强利,但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异形的每一次齐射都像是一次汹涌而来的海浪。 战争铁匠不知道有多少的赫鲁德人正在河对岸冲击着防线,也许有几十万或者一个军团,从天际线的这一端到另一端,全都是这群异形那脏兮兮的袍子,以及油腻的时空漩涡扭曲现象,没有半点星际文明的模样。 但就像古代原始凶蛮的日耳曼蛮族部落,也能够冲垮罗马军团的营寨一样,绝对的数量与疯狂,还有四通八达的地下网络,依旧让这些异形将辅助军们的堡垒一个个地拔除了,战争铁匠几乎是眼看着最前头的三道防线在顷刻间陷落,而正当他打算调动兵力,跨过河流去支援的时候,身旁凯尔瓦伦的怒吼却让他回到了现实中。 “他们在干什么!撤退吗!” 闻言,丹提欧克也挤到了鸟卜仪的旁边,并且明白了独眼战将如此怒火中烧的原因:在最开始的三道防线失守后,这些阿瓦隆的凡人军队非但没有进行夺还工作,反而在后续火力的掩护下,撤走了之后几座要塞与壕沟中的军队,将辛辛苦苦累积的防御工事纷纷炸毁,虽然此举成功带走了不少赫鲁德人的性命,但是比起防线失守的弊端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倒也不能说他们是一味地撤退,很多看起来被赫鲁德人冲击到极限的战线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能发起凶猛的反扑,这些规模不大的弹性防御让阿瓦隆的辅助军们基本上完好无损地撤了下来,也依旧保持着战线的完整。 他们在干什么? 还没等丹提欧克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埃尔文留给他的通讯器就主动响了起来,凯尔瓦伦一把抢了过去,接通,通讯器的另一端是令他眉头稍展的隆隆炮火。 “情况尚能控制,两位。” 没等佩图拉博的子嗣们主动发问,阿瓦隆的凡人将军就仿佛已经知道他们想要问什么了:看起来在此之前,他没少在战斗中接受过像这样的诘问。 “赫鲁德人的能力和数量都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几十个赫鲁德人凑在一起能瞬间压塌一座要塞,而且他们现在至少有几万人:不过它们的能力也有区别,我们发现冲在最前面的个体只能影响不到两米的范围,但在它们的战线后方,还有能力更强的高级个体。” “所以,你想怎么做?” 战争铁匠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冷静,他一边观察着最前线的战况,一边在心中迅速计算着赫鲁德人的主力部队与辅助军阵地之间的距离,同时又将一系列心算的结果通过旁边的仪器,联系到近地轨道上的舰队中,请求及时的火力支援。 战争铁匠的血脉中那源自于佩图拉博的冷静与逻辑能力在这一刻彰显的淋漓尽致,丹提欧克只是眨了眨眼睛,便将眼前混乱无比的广袤战场化作了无数的数据流,不断的拉扯与牵引到胜利的道路上:而即使在这万千的计算数据中有着些许的错误,在他旁边的凯尔瓦伦虽然依旧保持着暴躁的心态,却也能够及时的指出每一寸瑕疵。 在埃尔文花了几秒钟的时间酝酿话语的时候,两位战争铁匠已经保证了他们各自的大营走在胜利的正轨上:火炮轰鸣、披肩之锐、轨道上的支援舰船也在寻找着最佳的开火方位。 “我打算抛弃阵线最前方的那些战壕和堡垒,现在的情况与我们设计时预想的不一样,一味固守在上面是毫无意义的。” 此言一出,凯尔瓦伦就皱起了眉眼,但丹提欧克安抚了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撤退,撤到河岸边上,撤退到要塞的火力范围之内,收拢剩余的兵力,同时,我希望你们能够调兵支援,并把要塞上所有的炮火都集中在河对岸:火力溅射能够有效地打乱赫鲁德人的方阵,只要它们没有在一定区域内形成数量优势,今天这仗就还有的打。” “所有的火力?” 没等丹提欧克开口,凯尔瓦伦便大喊到:他不得不大喊,因为隆隆的炮火声几乎能够掩盖住每一名战士心中的怒吼。 “那要塞这里怎么办?赫鲁德人可是会地道作战的。” “我们之前不是探测过吗,要塞地下的土质不适合地道作战,它们根本无法在里面进行挖掘:我们需要所有的火力支援,因为现在的兵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 “听他的,凯尔。” 丹提欧克抬头,打断了他的战斗兄弟,他的声音严肃,令凯尔不得不感慨,他从丹提欧克的瞳孔中看到了多么坚定,却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光芒。 “我与他们已经并肩作战了几十年了,凯尔,相信我,他们一定能够完成任务的,下令把所有的炮火都集中到河对岸:还有你,埃尔文将军,在集中你的部队后,我需要你发动部分的反击行动,一味的死守可是扛不到天亮的。” “如你所愿。” 阿瓦隆将军似乎对丹提欧克的保证充满了信心,他甚至没有聆听接下来的争吵就挂断了通讯器,只留下继续对视的两位战争铁匠:过了几秒后,凯尔瓦伦也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执行丹提欧克刚刚下达的命令了。 “呼……” 战争铁匠松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在远东边疆时,模仿那位阿瓦隆之主的些许姿态,居然能够对自己的同僚们产生压制: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战场上,并清晰地捕捉到了片刻的战果:在那处几乎是孤悬在防线之外的战壕中央,清晰地闪烁着一抹远程火炮的光芒,它精准地命中了赫鲁德人汹汹狂潮中的核心部位,接着,这些异形的悲鸣丝毫几乎能够将天幕撕破,不少攻击者甚至掉头退去。 战争铁匠看的清楚,于是,当他与他集结完毕的新兵们赶向战场的时候,丹提欧克的嘴角是稍微扬起的:在这一刻,他终于确定,这场战斗是有得打的。 虽然…… 看起来会死很多人。 —————— “很多……很多人……” 连长将自己的脑袋探出了刚刚加固的战壕,用夜视仪搜索着面前稍稍安静片刻的战场:在不到几分钟前,这里还遍布着冲锋的赫德人大军,但现在,这些该死的异形似乎又退下去了。 如果不是与他们接近的阵地与通讯区域中,还在回响着遇袭与求援的警告的话,他几乎以为今天晚上的战斗就要结束了。 观察了几秒钟,他将身躯缩回到了阵地内部,眼看着自己的一个手下从战壕的另一端匆匆赶来:这个人身上带着一个答案,一个他们阵地前方的这些异形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退下的答案。 连长抓住了这个手下,具体点来说的话,是他的炮兵长官。 “你确定你们打中了?” “确定!长官!” 炮兵长点了点头,他的瞳孔中还残存着几丝兴奋。 “我的炮组很确定那是一个大家伙,那炮弹几乎是正好落在了它的头顶上方,虽然炸不成碎块,但是肯定没法活着回去了,连着它周围那些杂碎也肯定都完蛋了。” “高温,窒息,冲击波:随便哪种都能让它死个七八回!” “这样啊……” 连长点了点头,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炮兵长官,这个人已经跟了他超过三十年了,跟着他一路从野战军团中升迁上来,他知道这个混蛋从不说大话:只要他想,他能在十千米外,精准地用炮弹砸中麻雀搭建下的鸟巢。 “去吧。” 最终,连长挥了挥手,在支开自己的炮兵长官后,他又颇为不甘心地向外面瞥了一眼:战争的气息依旧是浓厚的,隆隆炮火与嘈杂的厮杀声就在距离他们不到几千米的地方回响着,他们面前的安静可能也保持不了多久了。 但就在这种安静中,有着令他垂涎欲滴的宝藏。 “你又想冒险么,长官。” 连长回过头,发现他的连队政委正靠在他旁边的战壕上,这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家伙,同样是满身尘土,全副武装,这都说明了他可不是什么花花架子:毕竟,他和女皇亲卫军团的其他政委同僚一样,都是由基层士兵们投票选出,经过深造,再回到连队就任的人物,本身就是老兵了。 “你知道的,那是个大家伙。” 连长笑了一下,他跟要塞里那位名为凯尔瓦伦的钢铁勇士有一个异曲同工的相貌特点:凶狠的面庞上都只有一颗眼睛,不过,与保持着空洞眼窝的凯尔瓦伦不同,连长给自己安装了一个电子眼,必要时还有杀敌的功能。 “我告诉你,我跟林林总总的异形厮杀超过四十年了,跟这群赫鲁德人打了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差不多摸清楚这些家伙能跑多快,力气有多大了:它们刚刚的撤退肯定来不及将那些死尸带走,也就是说那个大家伙的尸体,还很有可能就留在那里呢。” “那是一个高阶统领,还是说上位个体,我不确定,但它肯定非常具有研究价值:我们和这些家伙的战争肯定不止有一次,但凡我们能把这具完整的重要尸骸带回去,对于以后的战争肯定非常有用的。” “相信我吧,政委,那一定会是个一等功:我们可是能活着领到这个一等功的!” 政委看起来犹豫了一下,他最终没有出言阻止,他也很清楚在这种军事行动方面,他很难阻止连长的意图,于是,他只是眼看着战线里的军事长官披上了那层新发下来的【帝皇式】战术披风。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款效能奇佳的战术披风,据传是阿瓦隆之主从帝皇那里得到的恩赐之物,而它的效果也恰如其名,不少士兵已经习惯性地将其披在他们的凡人动力盔甲的外侧了。 “那么,你打算带几个人?” “老规矩,一个小队。” 连长笑了一下。 “你帮我看着战线,我先摸上去看看,如果行就行,用引力装置把它拖回去,不行的话,我再回来拉拉人:这条战线已经被摧毁的差不多了,等我把那个大东西捞回来之后,我们正好顺势撤回到后方防线去加固防守。” “……明白。” 政委点了点头,还没等他的话音落地,连长便一个翻身,消失在了战壕外侧,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他身旁那个沉默的战术小队。 政委目送着他们远去,嘴中嘟囔着抱怨的话语:就是因为这种看起来不着调的鲁莽,让他的这位上司在四十年的戎马生涯后,顶着赫赫战功,依旧在这里当一个少校军衔的连长,虽然连长本人对此也甘之若饴就是了。 随后,政委又向战线的后方看了一眼,他能够听到河流对岸的要塞中响起了隆隆的行军脚步声,那是钢铁勇士们正在渡河的声音,他们带来了强大的火力支援、数台战争引擎以及反攻的号角,但政委没有盲目地投入其中,他给予了自己的部队更多的时间去休息。 当他视线掠过了战壕中其他地方的时候,他满意地看到了连队中的一百多名战士,正井然有序地抓紧这空闲的时间,他们完全没有因为长官的离开而惊愕,自顾自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而对这一切感到满意的政委也掏出了自己怀中的数据版,他也有事情要做。 鼓励士气、巡视战壕、检查每一处细节,聆听士兵们对于刚刚战事的想法:总有事情比单纯的呵斥与处罚更重要,而除此之外,面对第一次遭遇的对手,他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额外任务。 想到这里,政委低下头,一边走一边在数据板上开始记录,记录着他们在刚才的战斗中,所了解到的一切信息:这些数据在战斗后都是要统一交上去的,他们的勤劳会福泽其他的兄弟部队,就像他们这支连队也一直在使用其他兄弟部队用性命换来的情报。 政委咳嗽了一下,他低语。 “赫鲁德人、疑似为未知的灵能种族、有特殊的时间武器……” (本章完) 第482章:全银河最大的麻烦 【也就是说,这些与我们为敌的赫鲁德人,极有可能是……】 【人类?】 【……】 摩根难得的沉默了一下。 【今天难道是什么古老的笑话节日吗,阿尼亚?】 “并不是,母亲。” 站在阿瓦隆之主的身后,原体的长女汇报工作的声音宛如机械般冰冷,在恍惚间,其干练姿态竟有了几丝那个早已被帝国与世人所遗忘的【饮魂者】的影子。 “根据帝国与泰拉的历法,这个月里没有任何重要节日:但如果根据内务部在这些年来收集的各个军团的情报的话,至少有三个军团及其附属舰队,会在这段时间里举行不同的庆祝仪式。” 【三個?】 原体来了兴趣。 【说说看。】 “按照罗嘉阁下的提议,今天应该是怀言者军团上下参与,举团同庆的帝皇神言节,我们埋伏在完美之城的特工曾汇报说,这是那里的建筑工地唯一会停工的一天,怀言者们也会在这一天中,举行他们每年一度的经文辩论,以选出迟迟没有落实的军团首席牧师。” 【军团首席牧师?他们这么久都没有选出来吗?】 摩根挑了挑眉头,自从在神圣泰拉上,马卡多向她透露帝皇有意让她与基利曼去解决完美之城的烂摊子后,摩根就一直在悄无声息地向第十七军团进行渗透,虽然摸不到其核心机密,但是怀言者们的日常事宜,还是摸了个透彻。 当然,其他的军团她也会多多少少的渗透:不过阿尔法、暗黑天使、午夜领主与千子除外,前者进不去,后面仨则是完全没必要。 “这个么……” 室女座低下头,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寻找相关信息。 “根据情报来看,怀言者军团曾拥有一名非常优秀的首席牧师,他的名字叫做艾瑞巴斯,但他在六十多年前的一次私人行动中一去不复返了,从此之后,就没有任何怀言者能够在牧师这个领域上,达到罗嘉阁下心中的首席标准。” 【这样啊。】 摩根点了点头。 首席牧师艾瑞巴斯? 有些陌生的名字呢。 【那么剩下两个呢?】 “至于剩下的两个,依据内务部递交上来的军团备忘录,我们可以确定千子与死亡守卫,在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集体活动:马格努斯阁下会率领他精挑细选的千子法师们进行集体冥想,探索亚空间深处的正义,而莫塔里安阁下则会与他最亲近的巴巴鲁斯人,以及少许得到它承认的泰拉人,共同进行冥想与科研工作。” 【冥想?科研?莫塔里安?】 原体哑然失笑。 【我还不知道,我的这个兄弟居然有这种爱好呢:他会和他的崽子们干什么?一起吸他从巴巴鲁斯上带出来的毒气么?】 “只是其中的一项。” 室女座咳嗽了一下,他似乎对于自己接下来要阐述的这些内容颇为在意,要花上一段时间来压抑止不住的唇角。 “他们会一起吸毒气,喝足以致死的毒酒,比较谁在战斗和生活中遭遇了更多的苦难,一遍遍地阐述适者生存的正义性:这就是死亡守卫高层们口中的冥想活动。” 【还挺详细么:内务部干的还算不错。】 “其实,内务部成员对此曾有专门的解释:他们在第十四军团内部的潜伏与策反工作并不是万无一失的,但是该军团的一连长,即泰丰斯,在发觉到了内务部行动的前提下,依旧对我们不闻不问,就仿佛是某种隐晦的示好。” “甚至这些冥想活动的内容,都是泰丰斯无意中泄露的:他因此要求了一份尚未发布的灵能圣典进阶版本,也就是您为那些资深灵能者准备的教材。” 【……给他,但别管他。】 “明白。” 室女座点了点头,她知道母亲对于死亡守卫们的态度。 【继续说,阿尼亚:说说莫塔里安的……科学事业?】 “科研工作啊,据传莫塔里安阁下会拿出他私人珍藏的许多【反亚空间科学装置】,向他的子孙们揭露灵能的谎言。但根据内务部收集的数据来看,这些他所谓的科学装置,应该只是一群咒语卷轴与灵能法器:而且莫塔里安阁下在使用这些东西的途中,也表现出了他个人非常优秀的灵能天赋。” #乐# “除此之外,去传言,莫塔里安阁下还会向他的子嗣们重点强调数字【七】的重要性与神圣性,要求他们在日常工作中尽可能将一切重要的单位凑成七点,他宣称他能用某种科学的手段,在这一神圣的数字【七】上,看到命运的轨迹,甚至看到未来所发生的事情,他把这种科研成果称之为……” 【数字命理学?】 摩根嘴角一挑,吐出了这个早有耳闻的东西。 “没错。” 室女座点了点头。 “据说,这种数字命理学在一开始,是莫塔里安阁下的母星巴巴鲁斯上的人民在遭受厄运时,所会进行的一种占卜仪式,后来原体发现它的成功率很高,所以就一直在第十四军团中进行推广了。” 【以科研成果的名义?】 “他是这么说的。” 【……所以,阿尼亚。】 摩根深呼吸了一下,她的肩头从阿尼亚刚才的讲述开始,就一直在不受控制的抖动着,就连基因原体那一贯古井无辜的声音中,都有了几丝雀跃的起伏。 【今天,真的不是什么帝国笑话节日吗?】 “不是的,大人。” 室女座严肃地摇了摇头。 “按照神圣泰拉的历法,今天是四月的第一天,帝国在这个月份里没有任何重要的节日:除了帝国政府会在这一天里,向整个神圣泰拉广播帝国真理的重要性,告诫他们宇宙中没有任何的神明、恶魔与唯心主义外,没什么问题。” 【听起来很有节日氛围。】 摩根轻哼了一声。 【倒不如,我在这场远征结束后,就定下一个法令,让远东边疆将每个四月的第一天设立为一个可以随意说笑话的节日:反正我那伟大的基因之父看起来就是在这么干的,你说这个点子怎么样?】 “嗯……” 室女座犹豫了一下。 “我个人觉得,您在这个佩图拉博阁下遭遇大败后不久的日子里设立这么一个节日,如果传到钢铁勇士耳中的话,是不太合适的。” 【谁告诉你,他打输了?】 摩根反问一句。 “可是战报……” 【那不叫失败,阿尼亚,那只是受挫,是战略转进,是在进行必要的调整工作,是等待后续物资的抵达,但唯独不叫失败:别在佩图拉博面前说漏嘴了哦。】 摩根又笑了一下,她没有在聊天时停止自己的脚步,而是继续在面前这片硝烟四起的战场废墟上行走着,她身后紧跟着怀抱着数据板的室女座,而在四面八方差不多十步开外的位置上,则是屹立着禁卫总管拉纳,与剩余的十名【圆桌骑士】,他们那由禁军的天鹰终结者改造而来的【阿瓦隆型】终结者盔甲上特意安装了巨大的剑匣,里面藏着足以伤到原体的利刃。 当这样的一支十三人队伍在浓烟滚滚的废墟中前进时,任何与他们接近的破晓者或者机械教队伍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向阿瓦隆的尊主致敬,这其中也不乏阿瓦隆辅助军,以及那些被第二军团从异形爪牙下解救的人类奴隶们感激涕零的身影:他们都被随行的阿瓦隆官员们指引登上了在近地轨道上停留着的运输船,在下船时,便会是远东边疆的新子民。 当她从一个半月前,与佩图拉博兵分两路开始,摩根就一直在进行着类似的工作:佩图拉博在战场的最中央追求着荣誉,而破晓者则是在基因之母的率领下,游荡在那些人类殖民地,以及异形奴隶主的世界上,一遍又一遍地践行着自己的【解放者】之名。 这样的工作本就轻松无比,再加上钢铁勇士军团的主力已经将口袋帝国的绝大多数兵力都吸引到了他们的战线上,所以,在三四十天的征战后,第二军团的战损甚至没有超过三位数:哪怕是在这片大战的废墟中,也依旧能够感受到轻松与欢快的氛围。 破晓者们在救治民众、清扫废墟、收集战利品,与随行的机械教们进行并不激烈的讨价还价,还顺便推进着他们的基因原体新发下来的命令:收集所有能够找到的异形尸骸,堆到同一个地点,蜘蛛女皇对此有大用。 于是,垒在摩根面前的异形尸骸很快便堆积如山,其中不乏强大的领主与军阀,破晓者们识趣地远离了这里,只留下那些已经得到了摩根器重的沉默亲卫们侍立在几十步开外的地方。 在这样的环境下,原体自然可以一边进行她的工作,一边与自己的长女肆意地讨论着那些略微【亵渎】的话题。 【所以你想说,事情的真相其实是:瑞扎的时间贤者与生物贤者们在解剖了苍白骑手军团上缴了的那一具赫鲁德人高阶个体的遗骸之后,大胆推断,它们其实是人类的某个变种?】 “来自于未知的时空,跑到我们这个时空来躲避战乱。” 【那它们可走错了,至少也得再往前走个十个千年吧。】 原体讥讽了一声,她显然不怎么相信这种胡言乱语:以她对瑞扎那些人的了解,这大概率是生物贤者与时间贤者,这两个不太在瑞扎受到重视的学科,想要以此设立个大型的学术研究项目,来跟铸造世界讨要一下经费而已。 反正,在她喂养下的瑞扎,近些年来已经变得家大业大,豪气干云了起来,对于种种稀奇古怪的研究项目的投入也愈加大手大脚。 而对摩根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炎血教派的高层们依旧保持着他们的冷静,没有投资那些过于离谱的项目,而且这些科研项目也的确在给远东边疆带来断断续续的好处:就比如说已经派发给亲卫军团与禁卫军团们的【帝皇式】战术披风。就是瑞扎根据摩根提供的那套帝皇科研服,所研究出来的新型产品。 想必也就只有这群疯子,敢对人类之主的赠物动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我记得苍白骑手军团上报的这个一等功人选,已经得到过不少值得记住的功劳了:这算是埃尔文的造神活动么?】 基因原体瞥了一眼堆到有十几米高的异形尸骸山,她的语气有些古怪:虽然摩根从来不介意给予亲卫军团和禁卫军团这两支最忠诚的凡人部队以无尽的荣耀和充足的补给,但她也不希望所谓的【个人英雄主义】,在这两支她最倚仗的凡人军队中出现,这种思想对任何军队来说都是毒瘤。 毕竟,阿瓦隆之主一直秉持着一个观点:任何军队都是需要足够的【工资】来驱使,只不过这种工资会随着时代的变更和所处地点的不同而变化。 从金钱到信仰、土地、意识形态、国恨家仇、恐惧与暴力、荣誉与使命、甚至是被纵容去劫掠的承诺,所有军队总是需要上述这些名词中得任意一个或者多个,来作为自己的原动力。 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总不能让一群人毫无理由的去上战场拼命吧,你总是要给他们一个浴血奋战的理由,只是或高尚,或卑劣,或现实,铁军与贼军之间的区别,只是在于他们为之奋战的理由不同,但他们需要理由的这个特点却是相通的。 而阿瓦隆之主,就是一个擅长运用理由的高手,她用丰厚的待遇与无垠的荣誉来保证手下凡人军队的基础士气,又用更高一层的概念来为他们设立目的:比如说已经逐渐形成的【阿瓦隆祖国母亲】这个虚构概念,又或者是围绕远东边疆与阿瓦隆而建立的【远东人】这种文化认同。 保家卫国永远是让军队奋勇作战的最佳理由,几乎没有之一。 但同时,摩根也会谨慎地分配她手里的【工资】,她可不希望那些底层的士兵因为对荣誉的渴望而擅自行动,甚至出现自作主张地造成既定事实,来倒逼高层给他们擦屁股这一可笑的现象:因此,摩根的造神活动一直很克制,但她的物资奖励却又很慷慨,以此来平衡手下这些凡人士兵的心态。 “您是说由克林根伯格少校所率领的连队吗?” 室女座翻了一下数据板。 “该连队在过去的四十年来,的确功勋卓著,甚至可以说是整个苍白骑手军团中最优秀的部队,但他们的每一次功劳都是经由您特派的破晓者观察员肯定过的,包括这次的也不例外,甚至得到了丹提欧克大人的签名来证明。” 【那就好。】 原体点点头,不甚在意。 【克林根伯格啊:我记得我与他的连队曾经共进晚餐过?】 “有两次。” 【告诉他们准备第三次:这具赫鲁德遗骸的确很重要。】 “明白。” 室女座点了点头,而原体则是低垂着眼眸,开始思量起在进行必要的科研解剖后,该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起这具极具价值的赫鲁德上位个体的骸骨。 【对了,阿尼亚。】 想到一半,阿瓦隆之主突然发觉到了什么。 【苍白骑手的伤亡怎么样?】 “按照埃尔文的汇报来说,一切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虽然赫鲁德人的疯狂攻势持续了一整夜,但他们的伤亡率不到百分之二十,其中真正的战死者只占据了整个军团的百分之三到四,反倒是两个钢铁勇士大营的伤亡要更大一些。” 【丹提欧克的?】 摩根皱起眉头。 “丹提欧克阁下的第十四大营情况还算乐观,最大的损失也只是覆灭了几个战术小队,但是另一个第七十七大营的情况就很糟糕了,他们战死了两个连长,四分之三的小队编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尤其是那些奥林匹亚新兵的阵亡率高得令人咋舌。” “但在写给您的私人信件中,丹提欧克阁下依旧盛情地夸赞了第七十七大营的长官,也就是凯尔瓦伦阁下的指挥能力,他认为如果没有凯尔瓦伦阁下的优秀指挥,该大营的阵亡率还要再翻上一番。” 【哼……】 原体轻哼一下,她当然知道丹提欧克暗中的意思。 【那封报告我也看了,凯尔瓦伦的确是个优秀的钢铁勇士,但依旧是个钢铁勇士,他无法脱离这个军团的原罪:这一点从他并不卓越的指挥能力就能看出来。】 “您的意思是,钢铁勇士的指挥能力很弱么,母亲。” 室女座抬起头,她眼看着自己的造物主在她的灵能裂隙中摸来摸去,最后拿出了那块看样子已经很久没用过的【爱神之矛】。 尽管与室女座最开始的记忆相比,这块帝皇的礼物如今已经改变了不少,隐约间就能看到了些许矛的影子,但诡异的是,这块类似于钢铁的素材内部,却并非是铁灰色的,而是类似于黑曜石的颜色,散发着一种古怪的美感。 一直以来,阿瓦隆之主对于这柄武器,或者说礼物,都维系着默然不语的态度,她身边的亲信们也没有敢询问的,就连室女座也同样如此:她只知道,每当破晓者军团攻破了一个拥有着异形文明的世界的时候,摩根就会在这个世界上大肆收集异形们的尸体与灵魂,然后请出这柄爱神之矛,进行某种类似于淬炼的仪式,这种习惯已经保持了差不多三十年。 就像现在这样。 原体拿起了爱神之矛,将其插在了饱饮异形鲜血的土地上,隐约间,仿佛有无数的哀嚎灵魂被这帝皇的造物活生生地吞如腹中,而摩根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她早已对这种发生在灵魂之海中的杀戮感到了麻木,甚至有闲心回答身后室女座的问题。 【没错,阿尼亚。】 原题点了点头。 【你难道就没有好奇过,为什么在那些没有佩图拉博插手的战役里,钢铁勇士军团的阵亡率也依旧高得可怕么:同时,为什么我的兄弟佩图拉博要对整个第四军团进行那种近乎微操的控制?虽然这和他的性格有关,但这幅场景在所有的军团里也是独一份的。】 “因为他们能力不足?” 室女座的嗓音有些困惑。 【不是全部的原因,但至少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原体深吸一口气,享受般地倾听着无数异形灵魂的哀嚎。 【要知道,从一开始,第四军团就不是什么拥有着高超战术水平的军团,早在佩图拉博回归第四军团的前夕,这个军团就曾在铸造世界因卡迪尼翁上,一次性葬送了近三万大军和一整支远征舰队:对于阿斯塔特军团来说,这种战损堪称是闻所未闻的。】 【而因卡迪尼翁上的惨胜也诉说了两件事情:第一,早在佩图拉博回归之前,钢铁勇士的战术就存在着严重问题,第二,在一系列的惨胜背后,他们的指挥链和底蕴肯定算不上是完好的。】 【这一点,从钢铁勇士军团内部那惨淡的泰拉派声音就能看出来了,我们几乎无法在第四军团中找到任何来自泰拉的代表性人物,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被佩图拉博送光了,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第四军团中的泰拉人,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家伙。】 【所以,虽然我的兄弟的那轮十一抽杀令很愚蠢,但他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钢铁勇士的确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军团,他们的战绩的确好看,但这并不说明他们的水平高超。】 【而雪上加霜的是,我的兄弟在了解这一点之前,就急于用一系列胜利来挽回第四军团的名声,这导致他在回归后的很短时间内,就将钢铁勇士仅剩那些底蕴挥霍干净了,除了少许的高层指挥官外,第四军团从泰拉上一路积攒下来的基层指挥储备,被挥霍一空,而没有了这些基层军官和老兵的指挥,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自然就是一塌糊涂的了。】 【但佩图拉博又不会给予第四军团足够的时间,来重组出一套新的基层指挥体系,他有着自己的解决办法,就是凭借着天才的头脑和怪物般的计算能力,将自己的控制链条输入到军团的每一个末端,以此来弥补基层军官的糜烂:这种做法的弊端就是,军官和士兵们会如同纸上的数字般被消耗,绝大多数的预备役军官都会在一次次的数字游戏中灰飞烟灭,反而加速了基层军官的糜烂速度。】 【再加上内部的高压环境,以及失败一次就永世不得翻身的严苛律令,钢铁勇士军团自然产生不了新一批优秀的军官团了,他们的战术水平也继续下降,而这样,佩图拉博就不得不加倍地将他的微操工作进行道理,又反过来导致军团的战术水平继续下降,他再继续微操大业,形成一个死循环。】 【所以,这也是第四军团打仗难看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离开了佩图拉博,这些奥林匹亚人是真的不怎么会打仗,你看我就敢让破晓者的连队甚至是凡人辅助军团去单走一路,因为我用了三十多年的时间培养与筛选了一批久经考验的军官团队,而佩图拉博就是缺少现在我手中的这种宝藏。】 (第四军团的指挥链崩坏,从原著的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在荷鲁斯大叛乱期间,一名佩图拉博手下的三叉戟是怎么指挥打仗的?他自己躲在地堡里面,看着他的手下的人海冲锋中死光,这就是佩图拉博手下的三叉戟,理论上钢铁勇士最杰出的指挥员之一了) 原体舔了舔嘴角,她的脸上满是骄傲的洋溢,站在她身后的室女座则是若有所思,转而拿着数据板开始勤勤恳恳地记录。 “所以您的意思是:第四军团在五天前,于克拉肯深渊遭遇的那场惨败,是因为他们的战术水平总体来说非常糟糕:可那场战争是佩图拉博亲自指挥的啊?” 【不止这个原因。】 摩根闭上了眼睛。 【从丹提欧克和埃尔文他们传回来的情报就可以看出来,赫鲁德人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而佩图拉博所遇到的赫鲁德人的数量,是丹提欧克他们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如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一个小时内就损失了接近四位数的装甲载具和三位数的无畏机甲了,阿斯塔特战士的损失更是超过了两万。】 【如果换做是我的破晓者军团承担这个损失的话,我已经打算在远东边疆蹲坑死守,在下一个百年里不参与大远征的任何事情了:但钢铁勇士军团最让我们感到钦佩的一点就是,尽管承受了如此惊人的损失,他们也只是停止了进攻的步伐而已,佩图拉博依旧将所有的占领区牢牢控制在手中,他甚至依旧不愿意向我求援。】 “但泰拉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室女座耸了一下肩,她显然对于自己的那个【生父】的死硬态度颇感不屑。 “泰拉,或者说掌印者已经知道了克拉肯深渊这里战事不利,他的私人信件不是在三个小时间刚刚交给您吗:他许诺会调集一支新的阿斯塔特军团,作为这次克拉肯深渊远征的援军,并保证他们的战斗力会令您信服。” “你只需付出小小的代价。” 【但他没说代价是什么。】 摩根只觉得牙根疼,她开始怀疑将钢铁勇士的败仗悄悄地泄露给泰拉那里,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当然了,蜘蛛女皇没有大张旗鼓的这么做,她可不想与佩图拉博撕破脸皮。 她只是略施小计,让某位隶属于第四军团,而且在之前的战斗中【阵亡】的凡人辅助军高级军官向泰拉发去了求救信件而已:那位军官本人现在正在【曙光女神号】上喝茶呢,他年事已高,阿瓦隆的海滩与度假别墅在等着他。 而这封求救信在抵达神圣泰拉后,便很【凑巧】地被一些凡人官员从堆积如山的大远征文件中挑选了出来,一路绿灯,直抵到了掌印者的案头。 这些凡人官员,自然便是摩根在泰拉结下的友谊:虽然阿瓦隆之主在帝国的王座世界待的时间并不长,但谁叫她有位人缘非常好,名为庄森的卡利班兄长呢? 而且托庄森的福,早在冉丹战争期间,摩根就已经与泰拉上那些【庄森的朋友】交往甚密了,等到摩根回到泰拉,抽出一段时间这些庄森的朋友进行了见面与交谈,并且附赠上了来自于阿瓦隆的友谊之后,这些凡人官员便很乐意的成为了【庄森与摩根共同的朋友】。 反正,卡利班人大概率是不会追究这件小事的。 在这些朋友的帮助下,掌印者马卡多在最短的时间内,便接收到了摩根的信息,而他的回复速度也快到令摩根满意: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个【小小的代价】,让蜘蛛女皇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但……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原体舔了舔嘴唇,在内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就在她进行讨论与思考的时候,面前堆积如山的异形灵魂,已经被插在地上的爱神之矛吸得七七八八了,这家伙甚至比摩根本人还要能吃。 与她的女儿不同,面色严肃的蜘蛛女皇其实能看出这柄爱神之矛的真正样貌是什么,她的目光穿透了外在的钢铁,看清了里面那古朴且危险的真相。 这就是一柄长矛,看起来非常原始的长矛,理应是旧石器时代或者新石器时代的产物:它是由黑曜石打造而成的,既算不上圆润,也谈不上光滑,反而处处透露着一种原始文明的古老气息。 在努凯里亚上,摩根曾经试探性地询问帝皇,这柄长矛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而人类之主只是以一种近乎揶揄的姿态回答她:这柄古老的黑曜石长矛,是帝皇在自己生命的最开始,所打造的第一件武器与第一件工具,是他所能收藏到的最有价值的藏品之一。 …… 总感觉这东西能拿去讹某只犬科动物的万贯家财呢。 阿瓦隆之主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泛起古怪的想法,她并不相信帝皇的话语,也不相信真的会有什么东西能够保存几万年之久:如果帝皇能够做到这一切的话,那他绝对是个现世神明。 不过,无论帝皇到底是不是现世神明,与摩根的关系也不大,阿瓦隆之主对于这柄爱神之矛既不爱惜,也不贪婪,她只想着尽快将它锻造成型,燃烧更多的异形世界将它从金属中精炼出,然后再返还到她的基因之父那里,权当是又完成了一次任务。 蜘蛛女皇摇了摇头,她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感慨着帝皇留给的印象是多么的恶劣,与她伟大而亲切的基因之父相比,那位说话说到一半儿的掌印者马卡多,都是如此的和蔼且善解人意。 简直是…… “母亲!” 室女座开口,她的声音打断了摩根的思考:当原体回过头后,只看到她的长女歪着脑袋,看起来接收到了什么新的信息。 “曙光女神号的信息。” 【说。】 “他们接到了来自于神圣泰拉的号令:泰拉宣称,他们指派给我们的援军已经确定,不日就将整装出发,最多一个月内,就会抵达到克拉肯深渊。 【是么。】 摩根点了点头,她花了半秒钟的时间在自己的脑海中复述了一下银河北部的局势,思考着哪支军团最有可能是马卡多派来的援军。 【是圣血天使吗?亦或者是千子或者帝皇之子?】 “……” 【怎么了?阿尼亚?】 “……都不是,母亲。” 室女座的声音颤抖,她看起来被答案所震惊到了。 —————— “是帝国之拳的舰队。” “是罗格—多恩,亲自来了。” (本章完) 第483章.帝皇:是时候派出我最可靠的大宝贝了! 【好吧,让我捋一捋。】 【佩图拉博刚刚遭遇了一场惨痛的失利。】 【而多恩会在这个时候,作为支援者,作为见证人,作为神圣泰拉对佩图拉博失去信任的体现,站在佩图拉博的面前:还会带着他那张要命的嘴。】 【同时,处在这两个家伙中间的那个倒霉蛋:会是我。】 【……】 【所以,这就是马卡多口中的那个小小的代价么?】 端坐在自己的王位上,阿瓦隆之主拄着脸,两条细长的眉毛勾勒出了象征着苦恼的弧度,空旷的王座厅中,只有摩根的长女侍立在距离她不远的位置上,周围布满了闪烁着的记忆存储阵列。 【你怎么看,阿尼亚?】 沉思片刻,原体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室女座的身上。 没办法,偌大一支第二十三远征舰队,几千人的破晓者和百万人的凡人精锐,再加上各种不请自来的,死活不论的金属造物,都能凑出一個银河物种展览园了:但这些荟萃群英,蛇神牛鬼在这个问题上加起来的作用,也比不过室女座脑海中的那些记忆储存。 与其相信拉纳或者塔拉辛,到不如相信摩根在几十年前还没有正式回归人类帝国的时候,就专门为自己留下的公关危机备忘录,相信那位已经在人类帝国境内销声匿迹的【饮魂者】的冰冷无情。 原体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但就当她闭上了眼睛,一边苦恼着该怎么办,一边等待着自己长女的回应时,摩根突然发现:自家闺女沉默的时间似乎有些太长了? 【阿尼亚?】 “……请等一下,母亲。” 摩根睁开了瞳孔,随即便看到了室女座正有些苦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是她无法在第一时间寻找到相对应答案的体现,如此场景让摩根皱起了眉头:这种景象可不多见,也不是什么好事。 要知道,自从她塑造出了室女座的这四十多年来,蜘蛛女皇也许陆陆续续地放弃了很多习惯,但却始终坚持着给她的长女不断地进行硬件与软件的升级换代,尤其是涉及到文件储存以及反亚空间防护这两个方面,阿瓦隆之主可以说是颇为上心,无所不用其极。 室女座体内的不少高精端零部件以及亚空间维护装置,都是摩根拜托人类之主手搓出来的:这些看起来不痛不痒的小礼物零零散散地加起来,便是帝皇对于摩根在努凯里亚事件中优秀表现的赏赐。 当然,其他的星辰侍女自然也有相对应的改造与强化物:摩根在处理自己与这些宝贝女儿的关系的时候,最常用的两个手段,就是在总体上保持着一碗水端平,又在私下里展露自己的偏袒,让每个女儿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这并不是什么谎言,因为每个星辰侍女,的确都是摩根眼中最特殊的那一个,她们只是在不同的领域上得到了摩根最极端的爱,总体来说却没什么优劣差距。 “我没事,母亲。” 室女座沉默了两秒钟,眼神恢复了清明,摇了摇头。 “因为你在我这里存储的,有关于原体的信息与备忘录,其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想要完全搜索一遍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要不然,你给我几个关键词怎么样?” 【让我想想……】 摩根的手指敲打着王座。 【原体、关系、两头受气。】 “原体、关系……” 室女座低语着,将这些关键词输入到了脑海中,最后再次开始了大数据搜索,紧接着…… “砰——” 伴随着清脆的突兀声响,室女座的身体向后仰去,她的面容朝向了天花板,双眼翻白,在那一瞬间陷入了抽搐之中,一动不能动:这是计算量超载的体现。 所幸,在阿瓦隆之主焦急地站起身之前,室女座便恢复如初,有些无奈地看了过来,她的发梢上还存存着几丝微焦的卷曲。 “总共十二万三千六百条搜索结果,母亲,最早的一条可以追溯到你将我塑造出来的那一天:需要我再额外地输入【多恩】与【佩图拉博】这两个关键么?” 【……行吧。】 摩根落回到王座上,她有些无奈地捂住了脸,挥了挥手。 “这样的话,搜索结果减少到了两千两百条。”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 “你是想听最保守的那一条,还是想听最激进的那一条?” 【先从最保守的开始吧。】 手掌之后,蜘蛛女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 “激进的方法是:现在立刻就回去找佩图拉博,然后让你的军团与他的军团进行合流,在多恩到来之前结束这场远征,在一个月内剿灭口袋帝国与赫鲁德异形。” 【……这是保守方法?】 “相比于激进派来说,是的。” 【那激进派的方法?】 “前期步骤是同样的,现在立刻返回到钢铁勇士军团里去,然后找到佩图拉博,说服他与多恩的帝国之拳军团进行合作,然后三个军团共同完成这次远征,消灭对方的口袋帝国与赫鲁德异形。” 【……你是不是说反了?】 “没有,母亲。” 室女座严肃地摇了摇头。 “在过去的四十多年里,无论是哪一次记忆输入,您都始终如一地认为,劝说佩图拉博与多恩进行合作,是比在一个月内消灭任何强敌都更激进的方法。” 【……确实。】 【那没有更稳妥一点的吗?】 “有一个成功率最高的。” 室女座敲了敲太阳穴,她的瞳孔中有着无数文字的阐述。 “现在立刻就联系正在率领第八军团进行远征的康拉德阁下,要求他把食尸鬼群星中的某些对手驱赶到远东边疆的边缘地区,并以此为借口抽身离开:面对佩图拉博和多恩的见面,及时逃走是成功率与生还率最高的办法了。” 【嘶……】 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以前的那个我,就已经这么聪明了吗?】 “但我必须提醒你,母亲,无论选择哪个办法,我们都必须先回到钢铁勇士军团一趟,先去见一下佩图拉博阁下。” 【为什么?】 “因为钢铁勇士的主力现在还在前线地带驻扎,而泰拉发出的援军调令应该也已经被佩图拉博阁下收到了:鉴于帝国之拳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到这里,我们必须阻止佩图拉博在这一个月里……” “把第四军团给送光了。” 【……阿尼亚。】 【通知下去,加快速度,立刻出发!】 “明白,母亲。” “……” “伱觉得,我们赶得上么?” 【……我们赶不赶得上?】 —————— +这不重要。+ +完全不重要。+ +这种由决定衍生出来的问题不值得我们来操心,我们只需要做出这个决定,下达这个命令,表明这种态度,就可以了。+ +至于接收到这些消息的人又是怎么想的:那些聪明人自然能够明白我们的意思,而那些想不明白或者愚蠢透顶的人物,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对他们抱有期待。+ +我只需要那些得力之人的协助,至于那些资质平庸或者在这方面没有天赋的人物,别在解决问题的时候给我添乱就行了:这就是我在分摊掌中的权力,对别人委以重任时的核心思想。 +所以,你明白了吗?+ +吾之挚友,马卡多?+ “……” 马卡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明不明白不重要,天启。” 他的声音很低沉,很嘶哑,仿佛酝酿着雷霆的乌云。 “我就想问一句:你特意从大远征的前线赶回来,把我桌子上这些批好的文件搅得一团乱,然后单单掏出了这一封让我在【命令多恩支援佩图拉博(重音)】这种愚蠢到堪比绿皮的哲学观念的远征法令上面签字,这就是你专门跑一趟的全部目的吗?” +嗯……如果你想的话……+ 人类之主沉思片刻。 +我还可以顺便来看望你,我的朋友,就当我想你了。+ “……谢谢,但我不怀念你。” 掌印者的面容冷得就像多恩母星因维特上的风雪。 “容我提醒你一句,天启,在你生下的那群【神童】中,摩根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在能力与性格方面都让我勉强放心的家伙:在她之前也就只有黎曼鲁斯能够符合这个标准了,但你是知道的,黎曼鲁斯在很多时候是个扛不住事的人,摩根在这一点上要比他强。” “所以,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解释你非要以我的名义,把这么一个银河级别的烂摊子扔给摩根,从而导致我连唯一靠谱的合作伙伴都保不住的话:那你就别怪我把我积攒了两百年的带薪假期,现在就去提现了。” +……+ 帝皇的面容迟疑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居然有种无辜的感觉,尤其是当【带薪假期】这四个字从帝皇的额头上撵过去的时候,人类之主瞳孔中的茫然,就仿佛是一个野蛮人刚刚听说了【航空航天】这几个字一样。 +带薪假期?我设立帝国的时候有过这条法令么?+ “你当然没这么良心。” 掌印者冷笑了一声。 他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袍子里抽出了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申请书,在这申请书的左右角上,各自是象征着泰拉的帝国双头鹰,以及象征着阿瓦隆的永恒圆日。 “但是,在你的那个宝贝闺女访问神圣泰拉的时候,她曾经向我赠送了一个远东边疆大礼包,这份永久有效的公民申请就是其中的一个组成:只要我填上自己的名字,我就算是阿瓦隆的合法文员了,每年能够享受到二十到二十五天的带薪假期,而且还是可以叠加的。” +……+ 人类之主盯着那份看起来已经被揉搓了至少十年的申请书,就仿佛在看自己的死刑宣告令,他严肃地咳嗽了一下,突然伸出手,就想要将那份申请书抢过来,但早有预防的马卡多只是五指一甩,便让其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得美。” +……咳……吾友……+ +其实……+ “理由。” 掌印者阴沉沉地盯着他名义上的主君,尤其是当他的视线瞥过那些被帝皇一把扫落在地,吹的到处都是的文件的时候,他麻木的目光甚至令人类之主退避三舍。 “告诉我,你把摩根、多恩和佩图拉博凑在一块的理由:你难道不知道你那两个钢铁和石头一样的儿子之间,关系如何吗?”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个还能互相欣赏的话,可是到了现在,佩图拉博对于多恩的观感可以说是越来越差了,如果哪一天,佩图拉博甚至整个钢铁勇士军团将多恩与他的第七军团视为仇人,那我可是一点也不会奇怪。” “你知道的,对吧?天启?。” +……+ 帝皇沉默,并叹息,他的面色彻底地严肃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 +所以,在得知了佩图拉博与摩根一起进行这次远征,而多恩又恰巧有时间之后,我才特意赶了回来,要求你将多恩的军团军团调去克拉肯深渊:没错,将他们三个聚在一块,是我蓄意为之的。 “可你明明知道……” +可我明明知道佩图拉博与多恩的关系正在逐渐变差,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因为他们接触的还不多,因为多恩的荣誉还没有那么的明显,因为佩图拉博所经历过的惨烈战争,还没有让他的脾气彻底崩坏,从而让他彻彻底底地憎恨多恩。+ +因为在现在这一刻,他们之间估计还有欣赏的情绪,还有着微弱的,重新拟合的可能性:虽然他们永远也无法成为朋友。+ +我知道的,我的朋友,我都知道的。+ 帝皇的视线下移,他紧盯着掌印这那褶皱的面容,口中的话语如钉子般深入人心,令马卡多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虽然掌印者对于帝皇能力从未有过丝毫的怀疑,但他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够在现在听到帝皇如此坦诚的话语。 “可是你……” +没错。+ 帝皇点了点头。 +我将摩根、多恩与佩图拉博凑在了一块,就是打算让我的这个女儿尝试一下,是否能够弥合我这两个儿子之间的联系。+ “在现在这个时候?” +不然呢?+ 帝皇笑了一下,有些苦涩。 +难道要等到佩图拉博彻底地走入极端,难道要等到佩图拉博发现他的荣誉彻底地无法与多恩相媲美,难道要等到佩图拉博的一心妒火全都指向要与多恩一决雌雄的时候,再让摩根于他们之间,进行徒劳的努力么?+ +还是说,指望多恩或者佩图拉博的任何一人低头?+ “……” +现在动手,最起码还有着微弱的成功几率,最起码不会让问题太过于无解:你比我更了解摩根在这方面的能力,马卡多,即使她最终失败了,她也不至于失败到引火烧身,而佩图拉博与多恩的关系再糟,也就只能糟到那个底线了,不会有什么额外损失的。+ +而但凡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够因为摩根的活动与这次远征,有些许的改善,对于整个大远征甚至整个人类帝国来说,都是受益无穷的好事情:如此可观的成功回报与如此微薄的失败成本,我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着呢?+ “……” 掌印者沉默了,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他依旧法在动机、理由或者大义方面说服他的主君,甚至他自己都已经被帝皇这种蛮横的讲解所折服了:唯一令马卡多感到担忧的,就是这种天方夜谭的计划的可实行性了。 “但是,天启,你事先和摩根商量过这个计划吗?” +没有:她在得到你的法令的时候才会知道这一切。+ “……” +怎么了,吾友?+ “没什么,但有一件事情我要预先告诉你,天启:但凡我以后无法从远东边疆、五百世界甚至是诺斯特拉莫那里收到一分钱的税,你都不准因此而责怪我。” +这有什么关系么?+ “……你别管,你立字据!” #昨日重现般的讨价还价# “不过,天启:你怎么就确定摩根在接到这条法令,并且理解了你的要求之后,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的要求,来执行这个天方夜谭的计划,而不是直接跑路呢?她至少有三种方法能够让自己合情合理地退出这场远征,回到阿瓦隆。” +马卡多,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哪一句?” +我把摩根安排在她的血亲兄弟们的身边,不仅仅是让她来影响她的血亲兄弟们,更是让她的血亲兄弟们反过来影响她。+ +把你的疑虑和担忧放在肚子里吧,吾友,也许在三十年前或者四十年前,摩根真的会知难而退回到阿瓦隆,但现在?+ +她可舍不得了。+ “……” +更何况,我也不是没有给我的这个宝贝女儿,安排足够得力的帮手。+ “……你是指谁?难道你指派了哪个禁军过去吗?” +不,我派了最得力的人。+ 人类之主笑得自信无比。 —————— +多恩。+ “……” “多恩??!!” +是啊,多恩。+ 帝皇点点头,他转过身去,不在意马卡多的惊骇。 +相信我,吾友,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多恩……+ +是一个很会交际的人物。+ +我的这个子嗣,可是继承了我在这方面的天赋啊。+ (本章完) 第484章:摩根限定皮肤返场:秘书套装 【帮我查一下,阿尼亚,那艘船是用来干什么的?】 “那一艘?等一下……” “那是艘运兵船,母亲,上面全都是钢铁勇士刚刚从奥林匹亚上征召来的新兵:佩图拉博要求全奥林匹亚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所有适龄男性全部应征入伍,加入他的军团或者辅助军,以补充在这场远征中的兵力损耗。” 【嗯,那紧挨着的那艘呢?】 “啊,那是艘运尸船,或者说尸体研磨船,属于第四军团独有的特殊单位,只有在战况最激烈的战场上会部署,里面配有专门的无人机来从战场上收缴尸体,并在战舰内部火化并且加工,以免过多的尸体堵塞地面战线的推进。” 【钢铁勇士军团还会在意地面上的尸体太多了吗?】 “这个么……” 室女座挠了挠头,她转过身看了一下附近有没有人,才尽可能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小声地透露着接下来的讲解。 “其实,根据丹提欧克阁下的说法,这实际上是艘回收船,只收缴钢铁勇士麾下那些凡人辅助军的尸骸,主要目的是将那些辅助军身上的军装、枪械、配件、以及身体里的某些【可循环因素】,尽可能地抽取出来,毕竟这些东西在很多地方都是……用得上的。” 【然后尸体扔进火化炉?】 “嗯……” “这艘船上好像没有火化炉,母亲,倒是有一座……再分配中心?” “还有三座淀粉罐头加工厂。” 【淀粉罐头……】 摩根的眉头一挑。 【这么说的话:那台紧挨着运兵船与回收船的第三艘船,又是干什么用的,你别告诉我,它是帝国辅助军们的食堂?】 “那不是食堂,母亲。” 【那还好……】 “那是支援地表的补给舰。” “它和它旁边的那两艘船,共同组成了一个【循环小组】。” 【……】 【阿尼亚,记得提醒我,无论如何都别让我把阿瓦隆的辅助军派遣到地面战场上,顺便从破晓者中抽调些人,给我盯住阿瓦隆辅助军这段时间以来的餐表。】 “明白,母亲。” 室女座点头,提笔在数据板上写写画画,一边记录着,还一边在心中暗自叹息:这位马上又要见面的佩图拉博阁下,还真是个麻烦的人物,再一想到这家伙居然也算得上自己的【生父】,还真是让她感到有点羞愧呢。 为什么,他就不能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完美呢? 不完美就算了,居然还要反过来让母亲操心。 室女座瞥了眼被记录得密密麻麻的数据板,撇着嘴。 虽然一直以来,在与自己的兄弟进行正式的交流,又或者是谈判之前,阿瓦隆之主都有着口述针对于不同原体的各种禁忌或者注意事项,再让自己的长女记录在数据板上的习惯,但是几乎没有哪个原体的禁忌或者注意事项,像佩图拉博这么多,都快要记不下了。 这室女座的印象里,也就只有摩根第一次前往五百世界,面见她不知底细的兄弟基利曼的时候,记录过如此漫长的注意事项,但那也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在搞清楚了五百世界之主究竟是一個什么样的人物后,摩根就再也没有因为与基利曼的见面,而准备什么注意事项了,她知道她需要准备的是一本本政治备忘录。 除此之外,其他的几个原体都多多少少有一些禁忌,哪怕是像康拉德、马格努斯或者黎曼鲁斯这样的人物也不例外,与他们的谈话必须精准地避开某些雷区,他们的名字也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室女座的数据板上,因为摩根与她的这些血亲保持着书信的联系,室女座需要在写信的时候于一旁提醒。 当然了,有一个人在摩根这里自然是最特殊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卡利班之主:庄森的名字从未被记录在数据板上,因为早在室女座被创造出来之前,摩根就已经彻底知晓该如何与庄森进行沟通,她不需要任何的协助与准备,这种事情随时随地都能上手。 毕竟,如果说其他的兄弟多多少少还算的上是摩根的合作伙伴或者战友,与阿瓦隆之主的关系中有着些许生疏在内的话,庄森便是摩根彻头彻尾的亲人,是那种可以不带脑子去沟通的亲人:反正庄森本人在与摩根的沟通中基本上就不带脑子,他属于这一系列人选中,最令摩根放松的极端选项。 至于佩图拉博?哈!他自然是另一个极端选项了。 室女座被自己心中的腹诽给逗笑了,当她缓过神来时,那三艘不知所谓的战舰,已经被【曙光女神号】抛在了脑后,浮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钢铁勇士在这个新晋攻占的废墟世界上所搭建的空港:不得不承认,第四军团在建筑学这方面很有天赋,仅从这些新兴建筑的精妙程度来看,很难想象在不到四十个小时前,这片宙域还是炮火连天、埋葬了无数战士的冰冷坟墓。 留守在空港的佩图拉博之子们几乎是一种迫不及待的态度,迎接着蜘蛛女皇的到来,那些青涩的声音中近乎鲁莽的欢迎致词,令站在摩根身后的禁卫总管拉纳和原体亲卫们眼眉直跳,各自的手指在腰间的剑柄上止不住地敲打着。 【听起来是个新人。】 摩根倒也不在意,她甚至不忘向一旁的女儿调笑两句。 “大概率是个新兵。” 原体之女倒是很严肃,补充着相关内容。 “根据内务部的汇报,在与你分开作战的这几十天里,钢铁勇士军团在克拉肯深渊的各个战场上损失了至少三万人,这还不算你在之前亲眼目睹的那一场报销了至少五个大营的攻坚作战。” 原体点了点头。 【我记得出发前,佩图拉博告诉我,他有十五万人?】 “现在只有十万了。” 星辰侍女眨了眨眼睛,在片刻的沉默后,又补充了一句。 “最多十万人:这是在七天之前的最新数据,也是最为可靠的一个数据,因为在最近七天里,钢铁勇士没有再向克拉肯深渊区域进行任何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那就有些不对劲了。】 原体摩挲着指尖。 【按理来说,佩图拉博应该也就是在七天前,得知帝国之拳即将来援的消息:第四军团居然会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一动不动?】 【难道有什么隐情么……】 摩根皱起眉头,对此产生了些许的兴趣。 【有什么原因,能够让整个钢铁勇士陷入停摆之中呢?】 —————— “因为整个钢铁勇士军团都在徒劳地等待着长官的命令,但他却将自己锁在了这座房间里面,从七天前开始就一言不发,大人:既没有命令,也没有军事会议,甚至不允许我们派人去呈上餐食,我们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弗里克斯,三叉戟之首,钢铁勇士军团的一连长,正伫立在那座湿冷且阴暗的铁门前,他的面色苍白得就像是一块失去了光泽的断桥铝,只是如同雕像一般地杵在了那里,身后依次一次排开了第四军团的战争铁匠与高阶指挥官,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像是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粗劣工业品。 敦实、麻木、死气沉沉,还有着相似的面色,或苍白,或是一种深沉的肉色,各式各样已经过时的马克二型动力甲上,也尽是大量的刮花痕迹与来不及擦拭的尘土,远远望去便是灰蒙蒙的一片,有种说不出来的肮脏感。 单看这些人的外在,摩根很难想象她现在所处的这座结合了美学与实用性的半永久性堡垒,是出自这些【灰矮人】之手的:他们的精气神是如此低迷,不像是能挥发出心中艺术之美的家伙。 尤其是弗里克斯。 蜘蛛女皇的视线在这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一连长身上停留了片刻,她记得很清楚,当初在黎明星上的时候,弗里克斯是她最早认识的阿斯塔特战士之一,那时,他就是第四军团的一连长了。 但与那时的积极向上、精力充沛相比,现在的弗里克斯虽然依旧是一个优秀的战士,但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几丝隐晦的麻木,或者说是厌倦:那是漫长的残酷战争对于破城者所造成的精神危害。 就连摩根都无法想象,如果这种情况再持续一百年,甚至更久的话,这名曾经坚毅勇敢的战士会因为自己精神的幻灭,而沦落到何种可悲的地步? 原体沉思了片刻,她认为她的这位理论上最优秀的钢铁勇士的身上,看到了佩图拉博乃至整个第四军团将会陷入的漩涡:这个漩涡如今已经出现,只不过还需要更多压抑且漫长的战争,才能吞噬掉奥林匹亚之主与他的军团。 这个发现让蜘蛛女皇的内心抽搐了一下,她的目光随即移向了弗里克斯身后的那些战争铁匠以及高级军官们,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许多张青涩的面孔:他们中的有些人在几十天前,还没有资格站在这个队伍里面呢。 显然,又有不少人在漫长且残酷的绞肉战争后,得到了一个钢铁勇士式的晋升。 在这些人的脸上,摩根就只能大失所望了:在弗里克斯那里,她最起码能够看到麻木之下,那依旧保持着的坚韧,以及对于钢铁之主的绝对忠诚,但在这些新兴军官的瞳孔中,她只看到了对于那座紧闭着的房门,以及房门里面那沉默的基因原体的敬畏。 又或者说:恐惧。 这些人也许是爱戴着他们的基因之父的,但他们同样对于佩图拉博心怀恐惧,他们之所以会站在这里,与其说是担忧情况有些不对的佩图拉博,倒不如说他们是不敢不站在这里:谁又知道奥林匹亚之主在出来后,会不会对于那些没有站在这里表忠心的家伙,进行新一轮的十一抽杀呢? 可悲的是,像这种被怯懦驱使的人,还不在少数,簇拥在门口的几十名钢铁勇士中,摩根看到至少有一半像这样的目光,而那些资历更老的战争铁匠们,显然懒得搭理这些后辈们心中的迷茫,他们之间缺少着兄弟的情谊。 所以,当阿瓦隆之主开口的时候,她便毫不意外地在这些钢铁勇士的脸上,看到了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一种是本能的抵触,令一种是迫不及待的欣喜。 【好吧。】 摩根点了点头。 【都散了吧,先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军团和舰队还需要你们来维系:而且,我也有一些比较机密的事情,要与你们的基因之父进行讨论,需要一定的私密性。】 【弗里克斯,你带着其他的三叉戟和我的禁卫总管一起留守在这里就可以了,其他人,回到你们各自的岗位上去:我会和佩图拉博亲自解释这件事情的。】 摩根的话语简短,还没有完全落地,就在这些钢铁勇士的内部引起了一定的骚动:不少佩图拉博之子明显被说动了,他们试探性地挪住了自己的脚步,在看到了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弗里克斯没有任何的表示之后,终于,几个钢铁勇士鼓起了勇气,他们肩并肩地第一个离开了,随后,便如同堤坝上漏开了道裂缝一般,几十人的队伍在顷刻间便做鸟兽散,走得干干净净。 就连那些不是因为怯懦而站在这里的【老人】,也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要命的地方。 以弗里克斯为首的三叉戟倒是对此没有任何的反应:事实上,在看到其他人陆陆续续散开,而摩根则走向了那座该死的铁门时,这些钢铁之主最忠诚的子嗣们,反而在内心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切自然都被阿瓦隆之主尽收在眼底,她只是有些无奈地微笑了一下,从室女座的手中接过那张数据板,边走边看,于门口处稍稍站定,将看完的数据板塞进了自己的胸脯之中:完美地淹没了,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痕迹。 随后,摩根推开了这令第四军团为之战栗的地狱之门。 在她的身后,三叉戟们的瞳孔中闪烁着钦佩,与感激。 —————— 佩图拉博的这个临时指挥室比摩根想象的要更干净整洁,她看到了四周光秃秃的墙壁,上面除了几张星图外再无他物,四周也尽是些铁质的档案柜,中央的大桌旁随意地摆放着几把椅子,桌上则是被记录得密密麻麻的数据:这是整个房间中唯一一处会让人感觉到些许凌乱的地方。 钢铁之主就站在那里,他背对着他的血亲,从背影来看,他依旧是坚毅的,坚毅到完全不像是一个能把自己关上七天的人:但摩根却细心地发现,位于佩图拉博巨掌两侧的桌角处,却有着几十处明显的凹陷痕迹,就像被人用巨大的力量死死握住,直到变形。 听到推门与脚步声,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粗暴的诘问声,他早已通过着与众不同的声音,辨认出了来者正是他的血亲,不是他可以随意指责的人物:佩图拉博的回应只有沉默。 他沉默着,继续着手头上的工作,摩根凑近一看,却发现全都是针对于克拉肯深渊核心区域的后续进攻计划:钢铁之主在无数张星图上一遍又一遍地绘制着攻陷这个口袋帝国的设想方案,直至铺满了面前的大半张作战会议桌,少说也有七八十种之多。 摩根站在另一侧,她仔细地看了几眼这些方案,其中的某几种甚至让她在心中悄悄地点头,而当她抬头看向佩图拉博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这位奥林匹亚血亲依旧没有想与她搭话的意思:钢铁之主明显注意到了摩根的视线,但他依旧是伫立在那里,从旁边那摞似乎永远也消耗不尽的复刻星图上,又是抽出了一张,再一次地开始了他繁忙的图上作业。 【……】 摩根沉默了一下,她花了大约三到五秒钟的时间,分析眼前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阿瓦隆之主也没有选择开口,她迈步走到了佩图拉博的旁边,选择了距离钢铁之主最近的那把椅子,拉开,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随后,蜘蛛女皇直起了自己的腰身,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当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佩图拉博貌似无意地瞥了她一眼,并在摩根睁眼之前,迅速地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面前的星图上。 而当摩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瞳孔已经回复到了一种很久都没有经历过的状态上了:那是在她还是一名【凡人】的时候,在她还待在庄森,又或者佩图拉博身边的时候,那种心无旁骛、冷漠高效的无情工作模式。 接着,阿瓦隆之主从桌面上拿起了一份作战方案,她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方案的每一个细节,用手中的笔圈出每一个她认为的不足或者有待改进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直到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这个方案放到了一边。 接着,便是下一份。 一份,一份,又一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摩根的工作也逐渐步入佳境,她尽可能地甄别着面前的每一份方案,选出那些值得肯定的,又或者是淘汰那些具有明显漏洞的,将桌面上的一团乱麻垒成了整整齐齐的两罗,就摆放在佩图拉博手边的位置上。 一秒,一秒,又一秒…… 当钢铁之主又一次完成了他面前的星图作业的时候,他瞥了一眼摩根的方向,顺势便将手中的星图交给这位血亲:在此之前,蜘蛛女皇便已经伸出了手,近乎于未卜先知地接住了这张星图,流畅无比的互动令奥林匹亚人那张阴冷的面容上,也泛起了一丝笑容。 就这样,他们继续着配合,越来越默契,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向着佩图拉博脑海中,那个发生在黎明星上的美妙片刻靠拢,直到两者完美地合二为一,化作了钢铁之主瞳孔中的现实。 直到,佩图拉博终于停下它的笔,直到他终于呼出一口气,不再维系着那张冰冷到连他自己都有点儿受不了的钢铁面容:直到最后的方案也被摩根批改完毕,并且摆放在那一摞象征着通过的星图上。 奥林匹亚之主满怀骄傲地看着这一座摞图,他那足矣经天纬地的计算能力,从头到尾都在注意着摩根的工作情况:令他欣慰的是,在这林林总总上百种方案里,他的阿瓦隆血亲总是与他保持着认知上高度的一致,摩根觉得可行的那些方案,恰恰就是钢铁之主心中那些优秀的备选方案。 这一次,笑容长久地挂在了佩图拉博的脸上,他甚至暂时地忘却了泰拉给予他的羞辱,忘却了那个近在咫尺的帝国之拳。 “看啊,摩根。” 七天来,佩图拉博第一次开口说话,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嗓音已经变得有些嘶哑了,就仿佛太久没有运作的齿轮一样:但这依旧无法遮掩他的好心情。 “看看吧,即使没有那些帝国之拳的帮助,你和我,以及我们各自的军团,依旧可以独自地完成这场克拉肯深渊远征:只需要完美地执行我所制定的这些计划。” 【但很可惜,泰拉就像这个宇宙中的大多数人一样,他们缺少足够的耐心与认知,仔细地聆听伱心中的这些伟大方案。】 摩根的话语不咸不淡,将钢铁之主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佩图拉博有些愤懑的轻哼了一声,他并没有释放更多的怒火:显然,在七天高强度的工作之后,哪怕是顽固如这位钢铁之主,也已经很清楚他没有能力改变泰拉的既定事实。 多恩和他的舰队距离这里已经近在咫尺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与那个第七军团并肩作战,与那个与他如此相似的兄弟,近距离地交锋。 “这也没有坏处,不是吗?” 想到这里,奥林匹亚之主咧着嘴,他的笑容在摩根的眼里变得是如此的勉强,但他瞳孔中的光芒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凶悍。 “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克拉肯深渊,我将向我们的兄弟多恩以及他的帝国之拳展示,什么才是攻坚作战的艺术,什么才是战争的真相与真谛:就用他们的血,就用整个克拉肯深渊的血。” “我会让多恩尊重我的:就像银河中的每个人都该做的那样。” (本章完) 第485章 初次见面,我叫多恩 罗格—多恩来了。 带着他引以为傲的全部力量。 【永恒远征号】那坚毅绝伦的伟岸身影,一如它所庇护的第七军团一般,是能够切开实体宇宙表层的明亮利刃:当这样一头庞然大物从曼德维尔点处缓缓驶出时,紧跟其后的上百艘艋艟,都在它的骄傲与荣光面前,相形见绌。 成群的战列舰紧跟着这只帝国雄鹰,涌出了亚空间的裂隙,而在他们身后,则是无以计数的小型战舰、运兵船与补给船,它们需要至少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能依次跃出灵魂之海,从而将整个帝国之拳军团的六万战兵与数以百万计的帝国辅助军,安全地运抵到事先商量好的集结地点。 虽然因为路途遥远,以及行程匆忙的原因,帝国之拳军团那威震银河的最终杀器:【山阵号】,没能与这支远征舰队同行,但尽管如此,这头编号为【帝国第三远征舰队】的虚空利维坦,依旧是能够荡平数个星区的可怕力量。 自荣光女王级战舰【永恒远征号】之下,多恩动员了超过五百五十艘战舰来支援他的兄弟,这一数量甚至比停留在克拉肯深渊区域的钢铁勇士以及破晓者两个军团的舰队总数,加起来还要多。 没人对此感到意外:哪怕是紧盯着这支舰队的佩图拉博。 早在这场大远征逐渐步入正规的时候,帝国的众生便普遍认为帝国之拳拥有所有军团中最为强大也是最为多样化的舰队力量,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在抛除掉帝国毋庸置疑的最强舰队,由人类之主亲自统帅的第一舰队外,也许只有家大业大,而且一向不怎么公开透露自家数据的极限战士,以及破晓者这两個军团,能够在倾其全力的基础上,拥有着与第七军团在虚空中争锋一番的资格了。 当然,这种【争锋】需要提前排除掉【山阵号】这台超然之物的存在:毕竟就连多恩自己都一直没能在战斗中摸清楚,这台比整个帝国都要古老的奇观,究竟能在虚空作战中镇压多少对手? 但无论如何,【山阵号】在虚空中都是无可匹敌的,只要是有它在场的情况下,第七军团就能将整片战场牢牢地握在掌中:就像他们的军团徽章那样。 包括多恩在内,也许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 摩根却并不这么想。 站在佩图拉博的身边,站在由钢铁勇士们限时赶工所搭建出来的十三层高塔的瞭望台上,阿瓦隆之主能够通过那台被奥林匹亚人精心改造过的超限鸟卜仪,清晰地观察到远在半个星系外的第七军团大舰队:但她意识到【山阵号】并没有这支舰队同行的时候,蜘蛛女皇感到了些许的遗憾。 她已经听闻那台传说级别的遗物很久了,而且在过去,也不是没有与第七军团碰过面,但在机缘巧合之下,摩根总是无缘目睹【山阵号】真正的雄伟,自然也无法完成自己心中的那个私人愿望。 至于这个愿望是什么? 那自然是通过近距离地观察帝国之拳的这张底牌,从而将其与摩根私藏在远东边疆境内的那几台黑石要塞做对比了:毕竟,多恩对于人类之主的忠诚天地可鉴,所以摩根总是会将其视为假想敌,而既然是假想敌的话,那【山阵号】便总归是一个大麻烦。 所以,原体要对【山阵号】和黑石要塞进行一次评估,如果评估的结果对阿瓦隆有利的话,倒没什么,如果【山阵号】更胜一筹,那摩根就想点战场之外的法子了。 而除此之外,蜘蛛女皇其实还肩负着一个任务:她忠心耿耿的机械教盟友瑞扎,早在很久之前就曾拐弯抹角地请求基因原体,能否趁着身份的便利,带回些有关于【山阵号】的情报:哪怕只是一些内在的具体数据都可以。 可以理解的是,对于这艘全银河独一无二的机械珍宝,每一名欧姆尼赛亚信徒都眼馋得要命,瑞扎自然也不例外:既然绝无可能将其占为己有的话,那么通过收集情报的方式来摸摸皮,闻闻味,姑且能让这群等离子狂徒们解个馋。 而瑞扎自己都很清楚,这个要求多少有些过分了,所以【束缚群星之煅炉】便向摩根提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在蜘蛛女皇数十年如一日的喂养下,如今的瑞扎早已是兵强马壮,他们麾下的泰坦军团与骑士家族,也都已经达到了理论上的最强状态。 于是,理所当然的。手头资源极度充裕的瑞扎开始搞起了它的传统艺能:【小号】与【分店】,建造第二支泰坦军团的讨论在炎血教派内部已经被提上了日程,而在东部银河中,瑞扎也在寻找着适合被招揽的骑士家族。 这些大动作自然不可能逃过阿瓦隆之主的眼。而瑞扎也没想过欺瞒这位厚道的盟友:铸造世界的机术圣者亲自前往了远东边疆,与破晓者的基因原体进行了意义重大的会谈,并且趁着请求摩根探查【山阵号】内部情况的这缕东风,顺势将他们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到了蜘蛛女皇的面前。 那就是一支已经初具规模,虽然还无法立刻投入到战场,但在最多几十年后,就可以为阿瓦隆之主效力的,由瑞扎所建立的,第二支泰坦军团。 技术圣者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这小双头鹰羽翼下的伟大产物,并以堪称谄媚的态度告诉摩根,这个新设立的泰坦军团将拥有一个最美好的名字,来证明阿瓦隆与瑞扎之间的同盟牢不可破。 【女王之手。】 阿瓦隆之主在内心中低语着这个名字,她的嘴角勾起,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就像她对于瑞扎的保证同样满意:这将会是第三个以摩根之名征战银河的泰坦军团,与它的两个老前辈,也就是好战者军团以及日冕军团一样,女王之手军团也将得到瑞扎的鼎力支持,在几十年后也会是强大的一级军团。 再考虑到本就实力强横的好战者军团,以及在整个【远东工业同盟】数十年的悉心栽培下,实力已经逐渐壮大的日冕军团: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阿瓦隆之主即将拥有三个一级泰坦军团,这是一股单在纸面上,甚至可以与火星相抗衡的神之力量。 而最妙的是,如此强横的私兵力量,却不会引起除了火星以外任何人的注意:毕竟,就在阿瓦隆南方的马库拉格上,某位毫无野心的奥特拉玛藩王,正在庆祝着第八个与他签署盟约,从而加入了五百世界大家庭的泰坦军团呢。 也许直到这个时候,基利曼才会隐约地觉察到,他的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招摇了? 想到这里,连蜘蛛女皇都不由得感慨了一下。 八个泰坦军团,也就是相当于八个一流的铸造世界。 基利曼他是怎么敢的啊…… “你在叹息什么,摩根?” 可还没等蜘蛛女皇将自己心中的感慨散尽,她脸上暂时的松懈便恰好吸引了钢铁之主的目光:只见佩图拉博正巧将视线从鸟步仪上收了回来,他那张坚毅的面容在目睹了多恩的强大军势后,就变得越来越坚硬了。 【在感慨多恩的力量而已。】 面对这一突兀情况,摩根既没有惊慌,也没有犹豫,她的嗓音丝滑,佩图拉博没有发觉到其中的任何端倪,只是用一声轻哼,表明对于话语内容的不满。 【纸面力量无法代表真正的实力:无论我们在书本上谋划了再多的事情,最终,一切也只能在战场上见真章。】 钢铁之主先是本能地驳斥了摩根,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他和摩根在十几天之前的【书面合作】,便又抿了抿嘴唇,飞快地补上了后续的那些讲解。 但尽管嘴上表达着不屑,钢铁之主投向鸟卜仪的视线依旧是严肃无比的,摩根能够在他的瞳孔深处看到一丝被压抑的惊愕,她对此并不意外:面对着如此强大的舰队力量,任何一个原体,都会感觉到惊愕与震撼。 【我听说,多恩因为出发地实在是太过于匆忙,甚至没有动用他的全力:无论是舰队还是兵力,这都不是第七军团的极限。】 破晓者之主笑了一下,她轻声吐出了她的内务部门在这些天里陆续向她发送的情报:通过帝国之拳沿途的各个补给世界,这些情报并不难以获得。 【但尽管如此,多恩依旧尽可能多地带来了他的力量:八万多人的帝国之拳,他召集了六万多,又动员了七百艘战舰中的至少五百五十艘:考虑到他只有十几天的动员时间,这个效率和结果,可真是令人惊叹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 钢铁之主低垂着眼眉,他的手指挥向了高塔之下,那排列成方阵的钢铁勇士:六万人的军势堪称铺天盖地,装甲引擎与火炮的阵列蔓延到了视野的最边缘,只看这一幕的话,没人会不相信这支钢铁军团足以征服整个银河。 “你看,摩根,我只用了不到七天的时间,就将同样的六万名钢铁勇士调集了这里:你在我身边,能够目睹到整个过程,我的效率只会比多恩更高。” “至于舰队?” “哼!” 钢铁之主冷哼了一声。 “一直以来,第七军团的征服就是围绕着整个太阳星域,绕着圈打滚而已:靠近帝国最附属的核心区域,积攒出如此庞大的舰队才是应该的,做到这点不意味着什么,做不到才意味着无能。” 【所以,你和多恩在大远征中其实没怎么见过面,对吗:毕竟按照你的说法,你们的征服路线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摩根舔着嘴唇,她小心地拿捏着钢铁之主此时的心态,虽然佩图拉博的话语听起来毫不客气,但是通过观察他烁动的瞳孔,以及嗓音中的那一丝柔软,阿瓦隆之主依旧能够确定一件事情:尽管佩图拉博对于多恩也许有许多偏见,但他的逻辑思维也很清楚,多恩是在如何短的时间内,动员了如何多的力量来支援他们。 在这一点上,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无疑是全心全意的。 这个事实让佩图拉博多少有些触动了,他那颗能够缔造出大理石雕像与圆形剧场的内心,不再是那么的冷硬如铁了:那艺术家的灵魂悄悄地涌现了出来。 果然,面对着摩根主动挑起了与多恩相关的话题,钢铁之主没有骤然地发怒,他只是面色阴沉地讲述着他的观点。 “当然没有。” “事实上,我和多恩基本没有过交谈,这一次姑且算得上是我们两个军团的第一次合作:银河是如此的广袤,我们大多数的血亲兄弟其实是很少见面的。” 的确很少见面:这是事实。 摩根点了点头。 但问题是:既然大家都很少见面的话,为什么只有你和多恩的关系会相处的这么僵呢?明明你们两个都没有谈过几句话啊。 蜘蛛女皇皱起眉尖,在自己的内心中犯着嘀咕:这是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理论上素不相识的多恩与佩图拉博,为什么彼此之间的关系会如此僵硬呢? 但一时半会,她也无法搞明白这个问题,倒不如观察一下佩图拉博与多恩待会的会谈: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阿瓦隆之主便将双手背在了身后,陪着奥林匹亚人一并走下了高塔。 帝国之拳的旗舰已经接近了近地轨道,它的主人以一种毫不热情却无可挑剔的礼节,请求与两位基因原体进行会谈。 于是。六万名钢铁勇士的阵列依次排开,壮硕的军势足以在高空中看得清清楚楚,三叉戟与最优秀的几名战争铁匠,以及摩根麾下的十一名圆桌骑士,则是紧跟在两位基因原体的身后,伫立在了六万多名战斗兄弟的最前方。 一片平坦且坚韧,堪称艺术品的停机坪,就在他们面前,多恩与他的卫队搭载三架战机,干净利索得停留在了上面。 没有悬念,也没有什么蓄意的停留,几乎就在战机稳定住身姿的那一瞬间,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便走了出来,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的身后跟着十名卫士。 摩根能够感觉到她身边的这位血亲的呼吸快了一瞬。 “摩根,佩图拉博。” 在走到距离他的两位血亲还有十五米的距离时,因维特之主停下了脚步,向着两名基因原体各自点了点头,权当是打个招呼:他一视同仁的忽略掉了佩图拉博脸上僵硬的表情与点头,也忽略掉了摩根温和的笑容,以及阿瓦隆之主那不断眨着眼睛的暗示。 他只是当着六万多名战士的面儿,就这样直挺挺地走到了奥林匹亚人的面前,引起了不少困惑:但是摩根很清楚,刚才的那一句问候已经是帝拳之主对于兄弟亲情的所有表达了,他可不会再进行什么拥抱或者问好的仪式。 因为已经打完招呼,那就该公事公办了:而理论上来说,佩图拉博与他交接的人物,毕竟是钢铁之主在负责克拉肯深渊的远征。 于是,多恩用一种洪亮到最起码能够令在场的三叉戟,圆桌骑士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卫队们都能听见的声音,开口了。 “佩图拉博,兄弟。” “泰拉对伱能否继续完成克拉肯深渊的远征,表示担忧。” “所以,我被派遣到了这里:来确保这场远征的最终胜利。” “……” 声音回荡着,回挡在了所有人的耳旁。 佩图拉博沉默无声:就像在场的所有人一样,不过他的面容却是僵硬的,这一点与他身后那些三叉戟脸上的初露狰狞,以及摩根眉眼间毫不意外的无奈,形成了一种有趣却荒诞的对比。 【……】 同时,站在他身旁,阿瓦隆之主却是清晰地听到。 在某一瞬间。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哦,那也许是颗可怜的心吧。 (本章完) 第486章:钢铁,与顽石,与摩根 “你看,丹提欧克:原体们那里似乎出现了什么状况。” “听起来有些骚乱:好像是那几个三叉戟和战争铁匠?” “他们在搞什么?真是一群没用的混蛋!” 凯尔瓦伦咬紧了牙关,将自己的铁拳握得咯吱咯吱响,他像是个莽撞的青年般伸长了脖子,仅剩的那只眼球瞪得如铜铃般大,想要看得再清楚一点。 但可惜,无论是他还是丹提欧克,此刻都只是站在钢铁勇士阵列的边缘地带,距离原体们所处的位置相隔甚远,既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听不到详细的话语,只能眼瞅着远方模糊的景象,站在原地干着急而已。 这令凯尔瓦伦不禁扼腕:如果不是因为他和丹提欧克在几天前被原体调去了后方战线,优先进行兵力补充,从一来一去地浪费了几天时间的话,就凭他们两个大营在哨岗世界上的表现,肯定也是能够站在原体身边的,哪轮到那几个滥竽充数的战争铁匠? 还有那些尸位素餐的三叉戟! 凯尔瓦伦咬着牙。 除了弗里克斯,佩图拉博的三叉戟就全是孬种和软蛋:所有的钢铁勇士都是这么认为的,凯尔瓦伦自然也不例外,看着是这些软蛋而不是自己,能够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中,站在原体的身边,令战争铁匠恨得牙根直痒痒。 “安心,凯尔没什么大不了。” 当然,另一位战争铁匠就并不这么想了:丹提欧克虽然也被阻拦在了只能远远瞥见原体的地方,但他看起来安之若素,反而有闲心安慰自己的战斗兄弟,至于发生在原体们那里的骚乱,这位面色深沉的军团战将,看起来也是没有丝毫担忧的模样。 “你要知道,摩根阁下现在也在那里:我还没见过银河中有她搞不定的事情呢,安静下来吧,过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的。” “……” 凯尔瓦伦没有回应,他只是转过头来,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嘴中嘀咕着让人听不懂的抱怨,却也是收回了脚步,不再满心焦虑地遥望着原体的方向:在哨岗世界的鏖战后,这位战争铁匠似乎本能地信服了丹提欧克的观点。 而就仿佛是为了证明丹提欧克的未卜先知一般,十几秒后,远方的骚乱便骤然停歇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在佩图拉博的粗暴呵令下,匆忙恢复阵列的钢铁勇士:这些因为三叉戟们的骚乱而探头探脑的战士们,被重新驱赶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并在长官们的咆哮与哨音声中,不断地退到了两侧,直到在他们的阵列中央,挤出了一条足以让原体通行的宽阔道路。 凯尔瓦伦与丹提欧克就在这条通道的末端,在靠近十三层高塔的位置上,这一次,他们倒是被挤到了前排,能够清楚地看到三位原体与他们各自的卫队,从远方渐行渐近的模样。 这三位帝皇血脉的表情似乎都值得细细品味一番:钢铁之主没什么好说的,依旧是堪称经典的僵硬与阴冷,只不过他的脚步比起以往要更为沉重一些,令站在通道两侧的钢铁勇士们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就连他身后的三叉戟与几個战争铁匠,看起来也恨不得将自己脚下的那双铁靴,换成柔软无声的丝质鞋垫。 这些军团高层不得不谨小慎微地前进,却又必须要跟上他们大步流星的基因之父的模样,看起来真是又滑稽又可怜。 而在钢铁之主身侧,破晓者们的基因之母占据了中间的位置,这其实并不合适,就仿佛她是为了避免自己的两个兄弟肩并肩,从而强行插了进来一样:摩根高超的微表情控制让她依旧保持着一幅令人惊叹的完美微笑,如果只看向蜘蛛女皇的瞳孔与唇角的话,几乎能让所有人都忘掉眼前的压抑氛围。 可丹提欧克依旧觉察出了几丝不一样的地方:他在远东边疆的时候,见过摩根平日里姿态,所以他能够肯定,现在的阿瓦隆之主,正精准地拿捏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宛如在万米高空上的钢丝艺人。 阿瓦隆之主的步伐在努力平衡着左右两位血亲的速度,让他们不至于彻底脱节,同时又在以恰到好处的均等,和多恩与佩图拉博进行着两场平行会谈:只不过前者会冷静地回答他,而后者只有沉默,以及偶尔的闷哼。 这一幕看起来很尴尬,但是在蜘蛛女皇的不断努力下,也只是很尴尬而已:真是谢天谢地。 而摩根身后的亲卫们,也保持着与基因之母相同的步调,他们将那巨大的剑匣卸下,如同列兵扛着枪一般,紧握在掌中,形成了一堵移动的高墙,阻碍了左右的两支原体亲卫有任何的接触。 没有人对此有异议:佩图拉博没有心情,而多恩则不在乎。 比起这些细枝末节,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似乎对他这一侧的钢铁勇士们更有兴趣一些,他认真地倾听摩根的话语,给予简短且中肯的回应,同时将他目光停留在那些引起他注意的钢铁勇士身上:在发现了这样的行为,会给这些佩图拉博之子造成困扰后,多恩便干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直视起了前方,宛如是一尊行走的雕像。 在他身后,那些最资深的帝国之拳战士,则是一排行走的小型雕像,只有最末尾的几个没有戴头盔的【新兵】,才会用他们跃跃欲试的目光扫过那些钢铁勇士,让人感觉到几丝难得的活跃。 这样一支古怪的队伍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钢铁勇士们的阵线,许多人甚至看不清他们的步伐,而直到他们前进到了佩图拉博用来会客的十三层高塔前时,队伍的速度才渐渐缓了下来:此时的丹提欧克与凯尔瓦伦的位置,恰好就在这座高塔大门的旁边,因祸得福,两位战争铁匠得以清晰地看到了这支队伍中每一个人的面庞。 他们屏住呼吸,直到一秒钟后才松开。 ……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多恩……” “他看起来也没什么嘛:不比我们的基因之父更强。” 直到三位原体的身影都消失在了高塔内部,站在丹提欧克身边的凯尔瓦伦,才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压低了嗓音,他的话语是无比虚弱的,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让丹提欧克只想要发笑。 但战争铁匠的笑声还没挤出牙关,便戛然而止,因为正当凯尔瓦伦说出这句不敬之言的时候,亲卫队伍的最末端恰恰从两位战争铁匠的面前经过,走在帝国之拳这一方末尾的,是两名没有佩戴头盔的新人:他们显然都听到了凯尔瓦伦口中的狂言。 一双傲慢的目光与一对冷静的瞳孔,几乎同时盯住了两名战争铁匠的面容,让他们的松懈在一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丹提欧克冷着脸,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两名多恩之子:对他们敌意更浓的那位是个无与伦比的硬汉,丹提欧克只需瞅上一眼,就能笃定他的脾气肯定极为暴躁,他留着金色的短发,一道剑痕划过了他的左眼,沟壑纵横的面容与其说是英俊,倒不如说是一种如同嗜血斗犬一般的凶狠。 他死死地盯住了这两名出言不逊的家伙,凯尔瓦伦则是毫不畏惧得瞪了回去,至于丹提欧克,他的目光只是在这名金发剑士在脸上停留了些许,便本能地移向了另一个更宏大的目标:那是一位身材极度庞大,只比破晓者军团的赫克特连长要稍矮一些的帝拳战士,他同样留着一头短发,但明显比他的同伴要更为冷静,在注意到丹提欧克的目光时,他甚至还点了点头,作为礼貌的回应。 那个暴躁的是泰拉人,这个冷静是因维特人。 战争铁匠很快就在自己的心中有了判断,再一抬头,两位帝国之拳也已经走远了,只留下凯尔瓦伦站在他身边不甘地舔着唇角,看起来是在那场无形交锋中落败了。 “那个家伙。” 凯尔瓦伦喘着粗气。 “那个金色头发,一看就是个混球的家伙,肯定是个好手:我敢用我剩下的这个眼睛打赌,他在战场和竞技场上绝对都是致命的,从他的眼神就能感受出来。” “也许他和你一样强,我勇猛的丹提欧克兄弟。” 说到最后,凯尔瓦伦甚至粗野地笑了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事实上,如果不是在那哨岗世界上的连夜鏖战里,亲眼目睹了丹提欧克无可匹敌的战斗姿态与精湛的剑术的话,凯尔瓦伦是绝对不会相信,他的这位战斗兄弟在远东边疆进修了几十年过后,居然已经成为了整个钢铁勇士军团中数一数二的好手。 “在破晓者们的竞技场里,练过几次而已,当不得真的:无非是跟那几位真正的好手,比如说拉纳阁下、阿巴顿阁下、巴亚尔阁下以及阿里曼阁下稍微学了那么几招,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丹提欧克笑了一下,依旧保持着谦卑,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在远东边疆那里变得如此强大的直接原因,是因为在一次修缮图书馆的作业中,与前来进行艺术指导的阿里曼阁下在建筑学方面,起了些许冲突,从而让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千子,不得不花费了十几秒钟,空手将丹提欧克以及他的六个战斗兄弟,一并打翻在地。 虽然这次冲突最终以不打不相识而落下了帷幕,但从那之后。丹提欧克就一头钻进了破晓者的竞技场里,好好打磨了一番自己身为钢铁勇士,那近乎报废的武艺。 原本,他只是打算在未来的类似事件中,不至于像在阿里曼阁下面前那样丢脸,但谁能想到,在远东边疆的【良好】水平,放在第四军团内部,却足以让他这个战争铁匠变得傲视群雄了。 不过,战争铁匠并不在乎这些事情,就像他同样不在乎那个充满了挑衅意味的金发剑士一样:比起那家伙,战争铁匠反而对那名身材异常高大的帝国之拳更感兴趣,就像是在他们两人之间,有着某种无形之中的牵绊一样。 “……”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佩图拉博之子陷入了沉思,在他的身旁,只有凯尔瓦伦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在继续,在更远处,则是六万名钢铁勇士的沉默与死寂:但这种死寂并不耽误凯尔瓦伦的嘀咕声,流入他的耳中。 “丹提欧克,兄弟。” “你说,那两个家伙……” —————— “……究竟是谁啊?” “你知道吗,泼拉克斯?” “别问我,西吉斯蒙德,我跟钢铁勇士向来没什么关系。” “……哼!” “如果可以的话……” —————— 【我也不想和这两个家伙有什么关系。】 呵退了最后一名坚持想要进入会议室的帝国之拳亲卫后,摩根随手关上了那扇厚重的大门,靠在那唯一的裂隙上,努力地压抑住了即将脱落出口的叹息。 阿瓦隆之主只是在自己心中无奈地重复了这句话,但她却没有时间自怨自艾,毕竟就在她前方不到五米远的位置上,佩图拉博与多恩已经站在了会议桌的两侧,陷入了沉默的对峙之中:这两个家伙加起来的话,可是比一整个星区的赫鲁德人还要难对付的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才是摩根在这场克拉肯深渊远征中所要面对的真正对手:那群藏头露尾的赫鲁德人算个屁呀! 在心里略微腹诽了一下,蜘蛛女皇觉得她的心情好受了些许,乐观的态度也无比艰难地再次涌上了高地,这让她鼓起勇气,迈步走向了会议桌,并理所当然地占据了那个中立的位置:这反而造成了某种瞳孔中的错觉,就仿佛阿瓦隆之主才是这场战略会议的主导者。 摩根先是瞥了一眼令她比较安心的多恩,只看到这位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对于外界的一切尴尬与慌乱都没有丝毫的表示,他专心注重于自己的事情:从随身携带的铁盒中掏出一份又一份的文卷,那是多恩在前往这里之前,所收集到的有关于克拉肯深渊远征的所有情报数据以及过往战役详解。 但在摩根的视野里,这便是帝拳之主堆积如山的弹药。 她的心情阴暗了些许,扭头看向了另一边的佩图拉博:钢铁之主倒是没有在准备文件,因为他需要的一切纸质材料早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摆放在那里了。 只见佩图拉博的双臂交叉,站在那里,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多恩的一举一动,他的面色阴沉得就像是那些铸造世界的天空一样,仿佛能够从粗糙的下颚上,滴落出不健康的污染水质。 直到现在,摩根其实都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位肉眼可见的阴郁之人,居然真的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勉强咽下多恩对于他的【羞辱之词】:虽然摩根在一旁也有过劝说,但阿瓦隆之主很确定,她毫无准备的救场之言,是肯定没有起到什么关键性作用的。 可以肯定的是,佩图拉博的冷静与逻辑思维挽救了这场岌岌可危的兄弟会议:他最起码还记得这种场合不能以一方暴怒,或者双方的斗殴而结束,尤其是当着几万名阿斯塔特战士的面。 所以,他拖着满腔的怨气,强行命令自己,回到了这个【私人场合】里面,回到只有血亲兄弟在场的场合中:这才是能够进行辩论与观点输出的地方。 至于代价嘛…… 从钢铁之主那霜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瞳孔就能看出:他因为多恩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全力赶来支援而诞生出来的那一咪咪的触动与感激之情,如今已经消散殆尽,再次回归到那种不知道因何而起的敌视与冷漠中,两位基因原体间的冰冷气息,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种冰冷气息就仿佛战舰舱室里的旋风鱼雷,在冷硬之下,是能够摧毁万物的沸腾,而距离它最终的咆哮所缺少的,也就是那一点闪烁的火焰了。 “那么,让我们谈正事吧。” 多恩抬起了头,他的双眸眨了眨,如同点亮的火焰。 “……” 佩图拉博没有回应,就像一旁那个正在努力地压缩着自己存在感的蜘蛛女皇一样,奥林匹亚人只是用沉默与注视,回答着拿起了厚重卷宗的因维特之主。 多恩也毫不在意,他一手拿着自己的文件,一手在会议桌上那张巨大的星图中寻觅,并在不到一秒钟后,便指出了他的目标:正是让佩图拉博当着摩根的面,前前后后送掉七个大营的要塞世界。 这个举动如佩图拉博和摩根的眉头同时跳了跳:蜘蛛女皇的面色堆起了一丝忧虑,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至于站在对面的钢铁之主,他的瞳孔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心虚,就仿佛有什么小辫子被对方抓住了一样。 显然,无论嘴上怎么说,精通战争与逻辑学的奥林匹亚人在心里其实都非常地清楚:这场攻坚作战打得一点儿都不漂亮。 “我从这里开始说,两位。” 多恩停顿了一下 “这个要塞世界是这场远征的起点,这样的讲述可以保证谈话的连续性:而且,你的第一个,第二个以及后续多个错误,也是在这场战斗中犯下的,佩图拉博。” “这些错误中,有些的确是无法避免的,但更多的则是低级且荒谬的,需要被指责的失误:由于我当时并不在场,无法了解这场战斗的实施情况,所以,我会将这些错误全部指出来,兄弟,指出你做的还不够好的那些地方。” “……” 钢铁之主眯起了眼睛,他粗壮的眉毛画出了危险的弧线,薄嘴唇抿起,却并无笑意,只是吐出颇具讽刺性的热气,在一片阴沉的迷雾中回应着他的血亲。 “从这里开始?” “我在这里取得了胜利,坚毅的帝国之拳,我只用了十个小时的时间就摧毁了这个要塞世界,让它再也无法威胁到远征军与帝国:你确定要用一场我的胜利,来开始伱对于我的诋毁与抨击吗?” “我无意诋毁或者抨击你,佩图拉博,那与我毫无关系。” 多恩的话语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他无视了摩根眼中的逐渐绝望,只是将五指并拢成拳,敲在桌面上,用来为自己的话语增加无形的筹码。 “我只是在指出问题。” “一场胜利中的问题?” 佩图拉博的声音逐渐粗暴,他显然不想讨论这些事情,可是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也完全没有搭理奥林匹亚人的隐晦含义:他可不是摩根,即使听出来了,多恩也不会顺着佩图拉博的意愿。 “无论什么胜利,都不是问题的遮羞布,兄弟:你如果是在一场原本绝望的战争中,通过巨大的牺牲而获得了胜利,那自然是值得所有歌颂的,但你的这场胜利,却并非是这种情况。” “真正陷入绝境的,是站在你对面的对手,而你却没有用正确的方法解决他们:你在初次登陆作战中所投入的兵力并不充足,而且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也没有对前线部队进行及时的增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你的两个大营消耗殆尽,就仿佛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蓄意的惩罚行动。” “在我的计算中,那两个大营足以完成他们的任务!是他们的无能表现导致了情况的失控!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一点,多恩。” 佩图拉博皱起了眉头,而多恩则是颔首。 “他们的确表现的不好。” 帝拳之主话音一转。 “但,这就是你把他们丢在地面上送死的原因么?” “……” 钢铁之主无话可说,可多恩却完全没有停下。 “惩戒、赎罪、军事法庭:帝国有完善的体系来处理这种在前线战壕中的无能,兄弟,你不能因为两位军官的无能,而迁怒到两支完整的作战部队上,这就像是因为一块砖头不符合你的心意,便将一整座城堡拆掉了一样荒唐。” “他们是我的大营!” 佩图拉博压低了嗓音,就仿佛猛虎发出的厉吼。 “我有权力处置他们,作为对于他们失败的惩罚。” “他们不是你的大营,他们是属于人类帝国的军队。” 多恩皱起了眉头,他的指责是如此的快捷且尖锐。 “他们不能因为你个人的迁怒而被无端的消耗在战场上,因为你的随性指挥而白白流干鲜血的钢铁勇士,比我们的敌人所能杀死的钢铁勇士还要多: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佩图拉博。” “你的行为是对帝国与大远征的伤害,是另一种资敌。” 【……】 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原本打算,在这两人之间的情况变得有些不对的时候,趁着火药桶没有点燃,及时地出场把控局面: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可以说是完全错误的。 因为多恩直接跳过了【变得】这一阶段,他在会谈的第一分钟就点燃了所有的火药桶。 “砰!” 而对这种行为的回应,就是钢铁之主那狠狠砸击在会议桌上的铁拳,让桌面崩裂,将无数的文卷散落在地,让多恩的眉头也皱得更深了起来:他们都能听到佩特拉博那颤抖的声音。 “你说我在资敌?” “你说我对于大远征无益?!” 钢铁之主没有愤怒,他的面容并非是狂怒的,反而是一种愤怒到极点所发出的轻笑声:在这种古怪的笑声中,基因原体的话语听起来更像是咆哮。 “随你怎么说,多恩。” “但胜利的人,是我!” 拳头敲击在胸甲上,发出砰砰作响的声音。 “我攻陷了那个世界!我把那个世界夷为平地!我让那些永久性的要塞群落变成了燃烧的废墟!即使到一万年后,那个世界就再也不能被帝国之敌们运用起来,就像以它为中心的那个星区一样:它们统统成为了废墟!成为了对于帝国、对于人类和大远征来说,完全无害的废墟瓦砾!” “而这,就是人类之主命令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想我无法认同这个观点,佩图拉博兄弟。” 钢铁之主看起来似乎还想再咆哮些什么,但他的情绪还没有发泄掉一小半儿,就被多恩那如齿轮般冷硬的声音给半道打断了:因维特之主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奥林匹亚血亲,他的嗓音和会议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的话语,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为锋利了。 因为都是真话。 因为都是肺腑之言。 “帝皇的确希望你用一场远征来抹除这里对于人类帝国的威胁,但他绝对不希望你将数个星区通通夷为废土:这个世界需要这样,不代表所有的世界都需要这样,佩图拉博兄弟。” 多恩摇了摇头。 “如果大远征留下的只有遍布银河的废墟,那么一个充满了废墟的银河,对于人类,以及人类的帝国来说,又有什么用处呢?” “……” “还是说,佩图拉博。” 多恩盯着他的兄弟,他的话语直接刺进了奥林匹亚之心。 “你作为帝国的原体。” “你的才华,就只会用来制造一片又一片的绞肉场与废墟吗?” “……” 简单的言语化作利箭,似乎穿透了谁的心脏。 佩图拉博,沉默了。 “……” 他沉默了很久。 直到多恩都有些犹豫。 直到会议桌嘎吱作响。 直到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充斥着一股火药味。 直到摩根,开始撸起了袖子。 —————— 阿瓦隆之主决定出手了。 去特么的忍耐。 去特么的等待时机。 摩根在心里咬着牙。 蜘蛛女皇非常清楚,如果她再不出手的话…… 那么某人,大概就要出殡了。 至于是谁么…… …… 谁都好。 反正不能死在她的面前! (本章完) 第487章:钢铁 ·摩根· 顽石 【两位,能否听我一言。】 【毕竟,我想我也是这场会谈的一部分,没错吧?】 在她突兀的嗓音让面前的顽固钢铁与破烂石头,一齐将他们的目光转过来之前,摩根的神经中枢便催促着她的面部皮层,勾勒出看起来最自然的微笑。 没错,微笑,摩根:你现在要做的只有微笑。 在她的内心中,阿瓦隆之主正催眠着她自己。 微笑,就可以了。 面容要和蔼,嗓音要轻柔,态度要公平,动作要尽可能没有攻击性,话题也一定要避开那些该死的雷区: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压抑住你心中的怒火和灵能狂潮,别再想着把这两块顽固不化的沉积物,给掷出窗外了。 这里不是布拉格,你的面前没有德国人,外面也没有粪车或者稻草堆,只有几万双属于阿斯塔特战士的眼睛:如果把他们惹恼了,你也要花上几个小时,才能把这些小崽子给杀得干干净净。 所以,要冷静,要文雅,要把撸起的袖口停留在小臂中间你提前画好的那道白痕上:往上撸一点就是肘关节,用来打架,往下顺一点就是手腕,用来当文明人。 至于会流向哪里:就看这两个混蛋给不给你面子了。 ……没错,就是这样…… 摩根又沉默了一秒,用来安抚自己的内心,直到她面前的这两个随时都会点燃的炸药桶,都已经重新站直了身子,转过了面容,神情严肃地等待她的话语的时候,蜘蛛女皇这才舔了舔嘴唇,让自己的最后一丝怨气,从她微笑的唇齿边悄悄地溜走了。 大家还是可以当文明人的嘛。 接着,只见阿瓦隆之主伸出了两根手指,蜷缩起来,抵住了她面前的桌案,嘴唇轻碰,无形的震荡如海浪般四散而去,眨眼间便席卷了整座会议室。 就仿佛时间在倒流,那些在两位原体之前的冲突中遭遇了无妄之灾的物体,纷纷被蜘蛛女皇那无情的大手所拾起:破碎的桌面开始了愈合,散落的文件依次飞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就连空气中弥漫着的些许火药味,也被摩根瞳孔中的冰冷气息接连吞噬殆尽。 岁月的法则在基因原体的指腹间被无形地篡改了,远比赫鲁德人的任何时光武器都更令人惊叹,虽然像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短短的十几秒钟,但依旧给目睹全程的两位帝皇子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钢铁之主瞪大了眼睛,他看起来对面前的奇景颇有感悟,头脑中闪烁着灵感的火花,而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则只是在单纯地观看,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摩根的话语。 但无论如何,当阿瓦隆之主再次开口的时候,无论是多恩还是佩图拉博,他们都暂时地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听得很认真。 【首先,我无意打断你们之间的这场辩论,我也能够理解你们进行辩论的原因:毕竟,这是一场军事会议,发生在过往的战斗是必须被讨论的。】 阿瓦隆之主将她的嗓音拿捏在了一种刚刚好的地步,听起来有着阅读公报的权威性,但又不失其原本的柔和,在注意到了奥林匹亚人脸上残存的阴霾后,摩根又在开口的那一刻,强行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都定性为【辩论】。 这个中性化的词域让佩图拉博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而多恩对此则毫无意见:蜘蛛女皇将这两位兄弟的面容尽收眼底,她在心中已经有了比较之后的答案。 摩根知道了,她可以稍稍地偏袒一下佩图拉博:只要别把多恩心中的那些【正事】搞砸了,那么因维特之主就是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与口舌之利的,这块顽石远比他的钢铁兄弟要豁达得多。 想明白了这一点,第一個微笑便理所当然地被给予了已经积怨了半肚子怒火的佩图拉博,摩根朝着他点了点头,却只得到钢铁之主无比阴沉的回应。 她毫不在意。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佩图拉博兄弟,这是一场最高级别的军事会议,那么任何一场战斗自然都能在这里被讨论,任何的意见也都能在这里被提出:无论这场战斗的过程是否被曲解,无论这种意见本身是否很鲁莽,我们都必须尊重问题与提问者,用智慧与答案来消弭他们心中的困惑。】 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稍稍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她一边留意着多恩的不动如山,一边观测着钢铁之主脸上逐渐缓和的态度:这样的工作可不比指挥几个军团,在努凯里亚的地面上作战来得更轻松。 摩根悄悄地腹诽了一句,才接着说道。 【伱要理解,兄弟,纵使是米开朗奇罗这样的天纵英才,在面对那个对艺术一窍不通的市长时,也必须拿起自己的石膏粉,装模作样地满足对方的无知:你是比米开朗奇罗更伟大的天才,而我们的兄弟也绝非对战争一窍不通,你们之间的激烈辩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还请不要忘记一点……】 【我们在打仗。】 原体的瞳孔满意地看到了钢铁之主因为她话语中的暗地吹捧而面色缓和,甚至在唇角处隐隐露出了微笑,收敛了愤怒:眼见目的已经达成,摩根便话锋一转,顺势将目光投向站在另一边的多恩。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帝拳之主只是站在那里,他虽然在聆听着摩根与佩图拉博的对话,也未必不知道其中暗含着对他的贬义,但他依旧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对于眼前的这一切毫不在意, 这让摩根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中对于这位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也是愈加的欣赏,但当她实际上对多恩开口的时候,摩根的语气中就没有多少的缓和与优待了,阿瓦隆之主反而秉持着一种公事公办的高效姿态,声音冷漠如机械。 一如摩根之前的猜测:这种高效并没有让多恩感到反感,反而是这种【同仇敌忾】的态度,让旁边的钢铁之主面露笑意,他从这种厚此薄彼中觉察到的他的阿瓦隆血亲对于他的鼎力支持。 【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的因维特血亲。】 摩根与多恩四目相对。 【你和你的军团被泰拉议会派遣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确保这场远征的胜利,而不是为了检讨过去的那些遗憾:你要知道,兄弟,伴随着我们进攻到克拉肯深渊的核心地域,我们所要面对的对手与几个月前已经截然不同了。】 多恩点了一下头,示意摩根继续说下去。 【现如今,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是赫鲁德人,是一种我们知之甚少的强大异形,它们盘踞在错综复杂的地道内部,拥有着我们难以理解的亵渎科技以及海量的兵力:在面对这种对手的时候,一味地讨论发生在几个月前的一场攻防战,是舍本逐末的行为。】 【我们应该向前看,只有向前看,才能得到胜利:既然那些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再在这里纠结它的错误,也只会让辩论变成毫无用处的争吵而已,我想在刚才的那几分钟里面,你应该也已经看穿并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对此没有异议。” 多恩再次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显然,他只听取了摩根话语中那些有用的部分,而忽略了那些在他看来,本质上没有什么用处的修辞语句。 “根据我收集到的情报,你们在之前的十几天里,一直受困于你刚才提到的赫鲁德异形:我的确对于这最新的状况知之甚少,因为当时我的舰队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亚空间航行之中,自然没有时间进行相关的情报收集。” “这是我的失误,摩根。” 多恩点了点头,他干净利索地承认了他的准备不足。 这种【让步】令阿瓦隆之主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感觉到了自己已经将那逐渐脱手的缰绳再次紧握在了五指之间,避免这场会议的走向继续失控下去了:但就在蜘蛛女皇思考着她该如何妥善地开启接下来的话题的时候,奥林匹亚之主的沉重的闷哼声,让摩根的后脖颈在顷刻间便流下了冷汗。 “哼!” 佩图拉博笑了,他的笑容是如此的恶毒且愤怒。 “所以说:你是在完全没有了解现有情况基础上,就对我和我的军团所取得的胜利指手划脚,吹毛求疵?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诽谤么,你根本就不曾了解过,我们到底在面对什么东西,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们在这片宙域中流尽的鲜血。” 这一段长篇大论饱含着钢铁之主内心中怨念的感觉,明显是他对多恩刚刚进行【大放厥词】的迟滞性回应,那被摩根用语言与手段抹平下去的危险氛围,因为奥林匹亚人简单的一句话,在这一刻又被重新点燃了起来。 【……】 阿瓦隆之主甚至来不及在自己的心中叹息,她匆忙将自己的面容从刚才的【高效率】重新转变成了完美的微笑,在完全来不及进行深思熟虑的情况下,摩根也只能掏出那些徒劳的劝说来暂缓局面。 【我想我们或许应该……】 “我并非在诽谤,兄弟。” 可惜的是,在阿瓦隆之主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之前,多恩就如同提前被设置好了应对程序的计算器一样,毫无阻碍地开口,他转过身来,坚强又顽固的声音无情地碾过了摩根的挣扎。 “我只是在指出问题所在。” “问题?” 佩图拉博被气笑了。 “你在太阳星域那温暖又舒适的安全屋里,距离真正的前线有千万颗星辰的距离,通过纸面上的材料和你身边那些人的话语来了解战争的情况,多恩,你又怎么敢向一直在前线奋战的我,指出这场战争的任何问题:如果你口中的这些问题是真实存在,而不是你又一次虚无缥缈的诽谤的话。” 【你知道情况不是这样的,佩图拉博……】 “单凭你刚才的话语,就可以看出几个问题所在。” 【……】 阿瓦隆之主刚刚伸出的手臂僵在了半空,而她的两个血亲兄弟还在视若无睹地进行着交锋:这一回合,轮到了多恩进攻。 因维特之主勾勾地盯着他的兄弟,尽管佩图拉博的瞳孔已经再次燃起了怒火,但帝国之拳的原体没有丝毫的退缩,他的话语也没有丝毫的妥协性可言。 “首先,我所有的话语既不是吹毛求疵,也不是诽谤,因为前者是对那些无关痛痒之事的指责,后者是在捏造不存在的事实:但你的军团在克拉肯深渊所留下的鲜血绝对没有停留在无关痛痒的程度,而且这些鲜血伤亡都是真实的,也不需要我捏造它们的存在。” “你的军团在流血,兄弟,因为你的指挥而流血,我根本就不需要捏造你损失惨重的谎言,因为你的确损失惨重:任何军团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力量,都可以称得上是损失惨重,你没必要为此而困扰。” “……” 阿瓦隆之主眼睁睁地看着佩图拉博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摩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脑海中逐渐崩断的理智之弦令她无法像平日里那样迅速地调节话语,而多恩的声音又是如此的防不胜防。 【先等一下……】 “其次,我并非不了解你们到底在面对什么对手,我也没有忽视自己的情报渠道,我很清楚那些赫鲁德人的难缠程度,我也并非不在意你们留下的鲜血。” 多恩竖起了手指。 “而且在这里,我还要向你指出这个问题衍生出来的问题,我的佩图拉博兄弟:军队的牺牲和战士的鲜血是为了让帝国的大远征能够早日取得圆满成功,是为了让人类的疆土蔓延,而不是为了让任何人去在意他们的牺牲的。” “如果你是为了博得任何人的在意,而让你的战士去流血牺牲:无论这个人是帝皇,是我们的哪位兄弟,还是银河中的任何一个人,这都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是只有最低劣的指挥官才会犯下的,极具个人主义倾向的错误。” 多恩停顿了一下,也许是看到了佩图拉博那逐渐发抖的身躯,他便点了点头,严肃且诚恳给予了他的兄弟一些【安慰】。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没有指挥官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 眼看着那抹熟悉的血红色再次攀爬上了钢铁之主的眼角,摩根却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能听到自己脑海中,正在不断响起噼里啪啦的琴弦破乱之声。 “你的意思是,我在你的眼里只是一个低劣的指挥官?” “在你眼里,我在克拉肯深渊的征战就是如此的漏洞百出?就是为了用这些巨大的伤亡,去换取那些毫无意义的阿谀奉承吗!” 钢铁之主开口了,他的声音如躯体一样颤抖,显然,佩图拉博没有听清多恩话语中的每一个字,他只是选择性地听到那些足以让他勃然大怒的部分:这些就足够了,足够让钢铁之主粗重地喘气了。 对此,多恩严峻的五官上挂着疑惑的神色。 “我并无此意,兄弟。” 【没错!他并无此意……】 “但你有一点说对了,你的这场远征的确充满了问题,你和你的军团被困在了这里,无法继续让帝国的战线向前推进,这种情况的出现已经说明了问题的存在,已经说明了在你和你的军团中。至少有一方不适合这场远征了:你们需要及时地检讨自身,进行改变。” “我……和我的军团?” 又一次的,佩图拉博忽略了多恩的大部分言语,而他在暴怒之中的第一句回答,甚至令一旁的阿瓦隆之主都有些惊讶。 “你凭什么指责我的军团?他们用鲜血搭建了帝国通向克拉肯深渊的道路,你和你麾下那些崽子们在之前的十几天里,不就是心安理得地踩着他们的鲜血,一路来到了我的面前吗?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在这里的牺牲!” “我的确没有资格。” 多恩点了点头,他甚至没有让佩图拉博再笑出来。 “而如果你也认为问题不出在你的军团的身上的话,那么这只会象征着一个事情,兄弟:这场战争的窘迫局面是你的原因,是因为你的指挥能力已经出现了问题。” “你需要调整,佩图拉博。” “……” 【……】 空气安静了一瞬。 让所有人都能听到那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 “我?!!” 这一次,奥林匹亚人的声音就是货真价实的咆哮了。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一切的原因都是怪我?!!” 【等等!冷静一下……】 “目前来说,的确如此。” 多恩点了点头,他甚至认同了佩图拉博的话。 “因为现实就是,在我的援军抵达之前,你的远征舰队被困在了这里无法寸进,而这种困境的出现自然是因为出现了问题:这种问题要么是军团本身的无力,要么是军事指挥出现了瑕疵。” “而既然,我们都已经认同你的军团并非是疲软之师,那么就是指挥链上出现了问题了: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佩图拉博,你的军团是令人尊重的,但看起来,你并没有发挥好他们的实力。” “……你是什么意思?” 钢铁之主瞪圆了眼睛,他甚至已经不再愤怒了:因为多恩那直率到毫无遮掩的话语,钢铁之主的愤怒在一瞬间冲破了阈值,已经来到了死寂一般的冰冷。 “就是你的真实想法吗:你认为我辜负了我的军团?你认为我辜负了帝皇给我的使命?你因为我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和无能,让这场远征陷入了困境?!!” 【我想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我就是这个意思。” 多恩毫无畏惧地紧盯着佩图拉博那疯狂的双眸。 “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排除掉了其他的选项,那么导致眼下困局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问题的确出在你的身上,兄弟,你在这场远征中的表现还不足以实现帝皇对于你的期盼。” “如果你再不及时地进行整改的话,佩图拉博。” “你会让帝皇失望的。” 【……该死……】 摩根什么都说不动了:她只能在这里低骂一声。 “多恩……” 佩图拉博咬紧了牙关,他脑门上的青筋和那些外置的指挥链条一并突起,就像是一头饥饿的半个月之久的野兽,粗大的钢铁手套在半空中挥舞着,发出了刺耳的破空声:像这样的姿态自然不可能发泄其心中的怒火,在站在原地上怒火中烧了几秒后,钢铁之主那压低了的愤怒腔调,终于还是回荡在了整个会议室中。 “如此傲慢,如此愚蠢。” “不可原谅……” 他盯向了多恩,就像多恩也在盯着他一样。 “多恩,我绝对不会容忍你对我的这些屈辱,你的狂妄无知已经开启了地狱的大门,只有一种办法能够让这一切有个了结!” “……流血……” “要有人为这一切流血!” “你!我!或者……” “或者……” —————— 【……】 【或者你们。】 摩根叹息了一声,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将自己的袖口撸到了肘关节处:在此刻,她听到了她脑海中的最后一根理智崩掉的声音。 阿瓦隆之主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她面前的唯一一份方案。 随后:吸气、挺胸、抬头、伸出手指,面向前方。 她睁开了眼睛。 在她的瞳孔中:那是比怒火中烧的佩图拉博的眼眸,以及顽固不化的多恩的视线,还要可怕上一千万倍的极度疯狂。 摩根笑了起来。 【两位……】 【现在……】 【都给我安静!!!】 (本章完) 第488章:大远征不是打打杀杀,大远征是人情世故 风暴将在十五分钟内席卷整个世界,以及所有不幸的人。 源自于摩根的怒火,在她的绝对理智被冲破后所泛起的苦水,整个银河中最稀有,却也是最危险的元素,将督促这位灵能女王的指尖释放出毁灭的浪潮,直到地表上的所有存在都被淹没在漩涡中。 那些留守在会议室外的原体亲卫们,三个阿斯塔特军团中最骁勇的存在,毫无疑问地会成为第一批被波及者:这些精锐的老兵也许已经在银河的战场上,纵横无敌了超过一个世纪,但如今,他们的生命不会比朽烂的钢铁更持久。 那些最敏锐的战士会在死亡到来的前一刻觉察到危机,感受到绝望与无力,因为即使他们的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也依旧来不及挪动哪怕一根手指: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从危机的锋芒被察觉,到他们坚不可摧的动力甲和肌肤统统化为齑粉,所花费的不过是思维中的一個跳跃而已。 死亡与绝望同时到来,三十多名最精锐的武士就宛如滔天洪水面前的小土坑一般,眨眼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那些大师级武器中最坚固的部分会滚落在地,乒乓作响,诉说他们的结局。 这是一次仁慈的处刑,因为就在他们肉体粉碎的前一刻,他们的灵魂便已被无情的大手尽数地剥夺了,吞噬了,连一丝最微弱的情感都不会有所遗漏,他们的死亡是毫无痛苦的,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这些百战余生的屠夫,不过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回廊、雕像、墙上的画作与悬挂的荣耀旗帜,这座伟大城堡中的所以存在都伴随着这些战士,一并被无情地摧毁了,在风暴开始肆虐的第十三秒后,它就将冲破这座幅员辽阔的奇观要塞,以更快的速度席卷高塔之外,那些云集在黑沙地上的茫然武士们。 毁灭性的熔岩光束、不可名状的时光乱流与成千上万种神经病毒以及灵魂冲击波,将如同在半空中被点燃的核弹头一样,挥舞起死神的镰刀:六分之一的战士将在毫无准备中死去,他们将凭空消失、无影无踪、随后死去,只留下了干干净净的土地。 还有六分之一的战士会本能地觉察到危险的来临,但就像高塔内那些精锐的原体亲卫队一样,他们的死亡时间也恰恰是此刻,最幸运的人还能喊出半句的哀嚎。 只有距离最远,与高塔相隔着整座广场,隐隐约约只能够望见影子的那批人,将会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会先看到一抹微亮的光芒从高塔的方向上显现,随后,便是一声回荡在灵魂之海中的轻笑,以及刮骨钢刀般的疼痛开始袭击他们的大脑,他们会本能地预感到毁灭的来临,宛如天灾面前的野兽群落,然后凭借着阿斯塔特超人般的反应速度,各自散开,以求生机。 在他们四散奔逃之前,摩根的风暴最多只来得及再杀死第三批六分之一的人,也就是说有大约一半的战士会逃过第一轮的屠杀,不可名状的恐惧感正在此时充斥他们的内心,他们不敢想象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该作何抵抗。他们只能四散奔逃,以小队或者个人的方式寻找安全的角落藏身,逃过这突兀的无妄之灾。 他们将涌上运输机,抢夺那些原本只是阅兵仪式中用来当做装饰品的装甲载具,寻找每一个能够逃往近地轨道的机会,或者干脆钻进那些天然的洞穴中,躲进地表深处的黑暗里面:考虑到这个世界本身并不大的缘故,只需要最多几十分钟的时间,几万名阿斯塔特就将散布在半个世界上。 清除这些散兵游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如同蜘蛛女皇这般的顶尖灵能者,也会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找到并且掐死最后一名心怀怒火与恐惧的阿斯塔特战士:如果他们能够组织起大规模的反抗的话,那么这个时间还会再缩短一两个小时。 当然了,在此期间,两名【罪魁祸首】也早已遭到了处置,对于摩根来说,杀死她的血亲兄弟也许很艰难,但是想要处理这两个家伙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无论是多恩,还是佩图拉博,他们都还没能发觉自身的灵能天赋,也完全没有针对强大灵能者的有效手段。 他们都和帝国境内绝大多数的蠢货一样,天真的以为只有马格努斯与摩根算得上是灵能原体:事实上,除了那个早已被抹去名字的存在之外,每一名帝皇子嗣都拥有着卓越的灵能天赋,只是他们并没有认识到,或者并不愿意承认。 可这一切都不妨碍摩根在动手的前一刻,便想好了应对她的这两位兄弟的诸多措施,方法可以是多种多样的:她可以伸出手来,用强硬的姿态控制住他们,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子嗣的毁灭;又或者是将他们的存在,与摩根日常标记的那几枚无人机挂钩,进行一次简单的换位仪式,这两个家伙在银河中慢慢地漂流,直到死于窒息或者高强度的宇宙辐射。 当然了,也可以古典一些:开启一道通向未知时空的裂隙,让他们卷入其中,至于在另一头等待他们的是一万年后的滔天战火,亦或是还长着血肉的俱亡者王朝,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可以做到这些。 只需要付出小小的代价:榨取自己的每一分潜能,向亚空间许下危险的承诺,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承受脑海与心灵中的折磨,就能换来滔天的力量,就能换来属于顶尖灵能者的真正力量,在顷刻间抹平两个军团的精华,又或者是翻动手指,奴役自己的两位兄弟。 只要她想,她就能这么做。 没错,只要她想…… 只要她下定决心…… 【……嘶……】 摩根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又缓缓的吐了出来。 听起来,就像是一声叹息。 —————— 但她不能这么做。 她也不会这么做。 毕竟…… 虽然把眼前的这些王八蛋统统揍一顿出气,的确很爽,但是一想到后续的种种后果,以及衍生出来的问题:也的确会让阿瓦隆之主在下一刻便冷静下来。 击倒两位原体?毁灭他们的军团?又或者是与他们打作一团,让三个军团互相征伐?听起来的确是很不错的曲目,但是除了发泄心中的小小愤怨之外,这种事情难道对她还有什么好处么? 结下深刻的血仇?引来帝皇的怒火?面对满心惊愕与失望的庄森或者黎曼鲁斯?先不说这些,就说眼下的:在一场与赫鲁德人的大战当即的关头,帝国的三个最高指挥官自己先打作一团?顺便还让三个主力军团展开内斗? 开什么玩笑! 别说她是摩根,就算她是长了头发和第二性特征的荷鲁斯,也没有权力这么做:她唯一拥有的权力就是保留自己的怒火,然后无视这两个给她搞事的混球,寄希望于在以后报复回来。 …… 生活可真是操蛋呐。 —————— 心有不甘地口吐芬芳后,摩根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 幻想时间结束了,是时候回到令原体悲伤的现实了。 虽然凭借着对于灵能这种力量的深入了解,以及自身多线程的强大计算能力,蜘蛛女皇能够轻而易举地推测出自己该如何分批次的屠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来恢复恢复心情,但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依旧只能忍气吞声的,面对着一堆烂摊子。 没办法,虽然她真的有充足的实力与不充足的理由,把眼前的所有东西砸得稀巴烂,虽然她脑海中的确有着无数的声音在叫嚣,让这两个混蛋血亲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与康拉德同款的爱护,但叫嚣归叫嚣,想法归想法。 真正的现实却是…… 摩根低垂着眼眉,缓缓地扫过了站在她面前对峙着,一动也不动的两个基因原体。 她拿这两个混蛋毫无办法。 摩根再一次叹息,她的视线看清了自己的指尖,那里正闪烁着象征灵能的光芒,这股光芒又划出了无形的丝线,牢牢地困住了两名剑拔弩张的基因原体。 没错,多恩与佩图拉博的一动不动既不是处于冷静,也不是因为摩根的话语威慑:只是阿瓦隆之主在她开口的那一刻,便将他们两人强行地控制在原地,在亚空间的领域中将两名原体冰封住了。 这有点困难:只是困难而已。 两位阿斯塔特军团的主宰就这样成为了两尊活生生的雕像,他们依旧能够呼吸,依旧能够转动自己的眼珠。依旧能够略感惊愕地看向他们人畜无害的阿瓦隆血亲: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做不到,他们无法咆哮出声,也无法活动盔甲中的哪怕一根手指。 他们只能站在那里,先是看向了摩根,又是四目相对,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佩图拉博似乎又被这种情况所羞辱到了,而他对面的多恩则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却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摩根接下来的动作。 这其中的微妙自然被阿瓦隆之主看在眼里,让她不由得在内心中摇了摇头,这也是摩根没有选择发泄自己怒火的原因之一:如果是多恩的话,还好,只要摩根做的不太过分,而且在事后讲清楚了,那么这个冷静的因维特人,大概率是不会追究这件事情的。 但问题出在佩图拉博身上:但凡让他感受到了冒犯,又或者是货真价实的伤害,那么即使摩根在此之后努力一百年,也绝对不可能再维持她与佩图拉博之间,那脆弱又高价值的情谊了。 而钢铁之主的天赋与能力,却是摩根现在所急缺的:最起码,星辰侍女们后续的一系列硬件及软件的升级工作,还需要一个冤大……她是说程序员。 所以,现在还不是将佩图拉博这个高价值人才向银河输送的最好时机:这是阿瓦隆之主能够继续容忍她的这个血亲的唯一理由,她也梦想着有一天,能够用别的手段好好践踏一下佩图拉博那早就已经扭曲了自尊心,和所谓的尊严。 但不会是今天。 原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另一只手打了一个响指,变化出了只花纹华丽的高脚杯,磕在了桌面上,清脆的声音再次吸引了两名原体的注意: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能移动的只有眼睛了。 此时,蜘蛛女皇早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新扮相:因为全力释放灵能而散落且狼狈的发丝,是必备的第一要素;原本就苍白的面色也必须更渗人一点,宛如死者的裹尸布般悲凉;嘴角下的笑容要足够的无奈与苦涩,如果能够留有一丝抑制不住的鲜血便更好了;至于青蓝色瞳孔,则是要洋溢出毫不突兀,却又能让眼前这两个混蛋看的清清楚楚的哀伤与激动,那是不忍再看到血亲相争时唯一的选择。 摩根只用了一个瞬间,就准备好了这一切,快到多恩与佩图拉博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阿瓦隆之主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她无法在肉体上伤害到这两个混蛋,那就先在精神上伤害他们一下,就用他们强烈的羞愧心理,来作为对于蜘蛛女皇的小小补偿吧。 想到这里,一个哀伤、疲惫且无奈,因为自己两位血亲的胡作非为而心力憔悴的柔弱原体,便已经伫立在了多恩与佩图拉博的视野交汇之中:过往的良好名声与无暇的灵能外貌在这一刻完美融合,发挥出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无论多恩与佩图拉博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看向摩根的:或是些许不满,或是逐渐升起的怒火,都在看到阿瓦隆之主那苦涩且疲惫的面容时,不约而同地消融了。 下一刻,两位原体的目光都变得有些躲闪了起来:多恩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看起来就像在反思自己刚才所犯下的错误,至于更为多愁善感一点的佩图拉博,则是已经略感羞愧地移开了目光。 无论是之前的交锋也好,还是被摩根强行控制的愤怒也罢,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当阿瓦隆之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逐步解开了自己的灵能,用最后一点力气将两位血亲摁在了座位上的时候,她没有遭遇任何的抵抗,多恩与佩图拉博都端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摩根的下一句话。 唯有在转动瞳孔的时候,钢铁之主有些怨念得瞥了一眼他的因维特兄弟,似乎像是在责怪多恩的鲁莽与任性令摩根心力憔悴:理所当然的,多恩没有搭理他。 蜘蛛女皇看着这一切,直到佩图拉博的注意力也转移了过来,她才抬起双手,有些疲惫地收拢起了自己的发丝,只是懒散地将它们搭在了肩膀后侧,随后,先是看了看佩图拉博,又看了看多恩,脸上的笑容像着某种无奈,又像是某种失败之后的妥协。 【所以,现在,你们能听我说几句了吗?】 “……” 回答她的是两股沉默。 摩根又叹息了一下。 【听着,两位,我已经不想再重复什么兄弟或者血亲之类的话题了,我们刚刚的表现让这两个词显得就像是笑话一样,我也不指望我能调和你们之间的冲突,毕竟我这个人一向口笨舌拙,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不太会说话,也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别人,只是一个内向且社恐的可怜虫而已。】 【所以,让我们别再讨论与兄弟有关的话题了吧,让我们回归这场会议的本质:我希望你们两个到现在都还记得,这其实是一场军事会议,这是一场我们要用来讨论该如何打这场战斗,而且还要打赢的会议,而不是互相指责的擂台。】 阿瓦隆之主摊开五指,言辞恳切地说出了这段话语:事实上,她在自己的两位血亲身上,并没有看到十分认同的姿态,但他们也都没有明确地出言反对,于是,摩根便将视线转向了多恩,她接下来的几句话都是对着多恩说的。 【所以,别再揪着以前那些战争与伤亡不放了,多恩,哪怕你把它们讲得明明白白,对于我们眼下的情况也毫无用处:我们要面对的对手是完全未知的,固执于过去的对与错对于未来的战争无益。】 【你很坚韧,兄弟,没人会否认这一点,但别把你的坚韧用在了错误的地方,我和佩图拉博都是你的血亲兄弟,是你在这场远征中值得信赖的战友:我们不是伱需要严肃以对的敌人,那些星辰之中的赫鲁德人才是。】 “……” 多恩点了点头。 “所以,接下来,我希望能够了解这种异形更多的情况。” “会议的重点会是这个么?”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摩根笑了一下,她等的就是多恩的这句话:打心眼里,阿瓦隆之主便已经认定这场会议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虽然她的灵能和浮夸表演要这两位基因原体暂时陷入了安静,但如果让他们继续讨论下去的话,就只会是固态复萌而已。 她必须有一个充分的理由,让多恩同意结束这场会议,而且最好立刻离开这个世界,离她和佩图拉博远远的:而这个理由,摩根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阿瓦隆之主掏出了她在使用灵能前便藏好的的方案,随后扔给多恩,在因维特之主仔细地观看这份方案时,摩根顺势讲解起来:自然是给旁边的佩图拉博听的。 【多恩,你知道的。】 【我的破晓者军团在这场远征中没有投入太多的力量,而佩图拉博的钢铁勇士也的确为了之前的战争付出了太多:短时间内,我们都没有发起继续进攻的能力,而且赫鲁德这种异形作为一种帝国完全未知的对手,我们所收集到情报也是异常稀少的,恐怕无法达到你心中的详细标准。】 【所以……】 原体笑了笑。 【在佩图拉博的军团需要进行修整的这段时间里,你的帝国之拳为什么不接手前线的战线,对赫鲁德人发起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呢:不需要太过猛烈,只需要尽可能探查这些异形的战斗特点就可以,这对于你和我们来说都有好处。】 【当然了,我们会给予你所有帮助的,兄弟。】 “……” 多恩犹豫了一下,他看起来很严肃地思考着这个提议,而桌案对面的佩图拉博在听到自己军团的战线要被接管的时候,先是本能地升腾起些许怒火,但沉思片刻后,却又沉静了下来:他看向多恩的目光中竟有了几丝幸灾乐祸。 因维特人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安静地沉思了几秒,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就像摩根之前所说的那样,这的确是一个能够令所有人满意的方案,帝国的远征军现在需要更多的赫鲁德人情报,而多恩最信任的情报收集者,自然就是他自己和他的军团了。 “我明白了。摩根。” 多恩站起身来。 “那么,既然我们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已经确定了,我现在就要返回我的战舰上了:我会在一个月内结束这场试探性的进攻,获得足够的赫鲁德人的情报,当我带着这些情报回来后,我们再继续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吧。” “至于你,兄弟。” 多恩将自己的视线扭向了对面的佩图拉博,随后,他在自己的一大摞文卷中,掏出了一份有三根手指粗细的卷宗,那看起来完全是手写的,散发着浓郁的油香味。 “直到现在,我都不认为你在之前的战争中的行为是正确的,但就像摩根所说的那样,我不会在此刻与你争论了:我把我个人认为的所有问题和提议都写在里面,希望这份卷宗会对你有所帮助。” 言罢,也不管佩图拉博的面色再次陷入阴郁之中,因维特人便将这宝贵的建议书往钢铁之主的面前推去,又向着他的血亲们道别,没有丝毫的眷恋。 【我送你。】 摩根笑了一下,有些疲惫地拖着自己的脚步,她从佩图拉博的那一侧走了过来,并顺手将自己的高脚杯放在了钢铁之主的手边:奥林匹亚人没有在意这一切,他的目光随着摩根而转动,有些担忧地看着那过于苍白的面容,却只得到摩根充满着安慰性的笑容,以及在他耳旁压低了的声音。 【别担心,兄弟。】 【我还撑得住。】 【别跟多恩置气了……】 【……咳咳……】 说到一半,摩根有些不受控制的咳嗽了一下,她抿住了嘴唇,将鲜血尽力压了回去,却依旧不忘向佩图拉博露出安慰的笑容。 钢铁之主看着那张脸,看着那张虚弱的脸,他的嘴角正不断地抽搐着,粗大的眉头与褶皱的皮肤挤出了一个不安的表情,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又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内心中汹涌的情感。 当摩根的身影从他身边拂过的时候,佩图拉博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他渴望着一句道歉,一句向摩根的歉意,但直到那个讨厌的多恩离开,直到他的阿瓦隆血亲一同消失在了门外,钢铁之主都没能吐出哪怕一个音节。 他咬牙,他沉默,他在那里像是沸腾的钢铁般颤抖,直到大门被关闭,直到无边的寂静再次降临在了这间华丽的会议室中,佩图拉博才缓缓地站起身来:除了依旧在颤抖的指关节外,这位钢铁之主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 几秒钟后,也许是冲动的怒火再次涌上了心头,佩图拉博发出了一声充斥着暴怒的咆哮,那是被多恩所压抑的怒火,以及各种各样无法理解的羞愧:他随手抓起了自己手边最近的东西,想要将它砸到地面上,但很快,他动作就不由得停滞了下来,因为被他抓住的,正是摩根摆放在这里的酒杯。 佩图拉博僵住了,他像是被抽去的神志般呆立在那里,安静了也许有两到三秒:随后,紧握着酒杯的手指缓缓滑落,钢铁之主最终也只是沉默的,将这个属于他的血亲的酒杯,放回到了原地。 坐了下来,像是倒塌的高塔般瘫回到了椅子上。 许久之后。 房间中回荡着钢铁的叹息。 “……” “……” “……抱歉……” 在无人的角落里,钢铁之主的声音听起来是颤抖的。 (本章完) 第489章:温柔的人,落寞的人,与扭曲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应该指出佩图拉博的问题?” “……你是认真的么,摩根?” 多恩的话语是平静的,平静中带着几丝真切的困惑,就如同他那双紧皱在一起的眉头,诉说着顽石对于这些无关琐事的蔑视:但是在面对他的血亲时,因维特之主还是愿意驻足停留一下。 他转过身来,站直,双手习惯性地握成拳头,垂在腰侧,支开了逐渐聚集过来的圣堂武士:尤其是那个从一开始便紧盯着摩根,手握剑柄,眼神灼热,看起来跃跃欲试的西吉斯蒙德。 这位从泰拉的贫民窟中走出来的战士,已经给他的基因之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西吉斯蒙德在大约半个世纪之前被选入了因维特之主的荣誉卫队,即大名鼎鼎的帝国之拳第一连队【圣堂武士】,彼时他只是一名稚嫩的新人,但如今却已经成为了其中的翘楚。 在多恩的心中,他将西吉斯蒙德与他的亲卫队长阿坎姆斯摆在了相同的高度上,给予了几乎完全的信任,但他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尤其是西吉斯蒙德袒露这一点:因为这名圣堂武士身上的骄傲、冲动与鲁莽已经够多的了。 自从他在前不久打穿了【解放者号】那威名赫赫的角斗场,从吞世者军团那里满载着荣誉和骄傲归来后,这位圣堂武士的眼界已经高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在他看向摩根与佩图拉博的视野中,求战欲已经胜过了对原体本身的尊重。 多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予以否定,他希望他的冠军剑士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于竞技场上获得可贵的失败,来好好地雕琢一下他的嚣张气焰:但多恩的性格决定了他从来都不会主动插手这些事情,他唯一会做的,无非是将西吉斯蒙德调到走廊上最远的角落,以避免他那股看向阿瓦隆之主的冒犯视线会造成什么不愉快。 做完这一切之后,因维特之主的全部注意力才集中到了他的银发血亲身上,他先是皱起眉头,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摩根的状态,在确定了没什么大问题后,才指向了位于走廊一侧的长椅,示意他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地谈。 至于在这座由佩图拉博亲手设计的高塔中,为什么会出现走廊长椅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就是因为钢铁之主在最终改进的时候,已经习惯于询问一下他的阿瓦隆血亲的意见,并对其中那些无关痛痒的部分,大方地予以通过。 就比如说:一把能够承受基因原体重量的普通长椅。 “……” 多恩选择与摩根错开了半个身位,他跟在自己的这位阿瓦隆血亲身后,沉默着,略显紧张地盯住了摩根的每一个动作,并悄无声息地抬起了一只手,弯曲着肘关节,拳头贴在了腰侧,身体的重心稍稍向前,仿佛随时都准备一個箭步贴上前去,好扶住在他眼中已经摇摇欲坠的摩根。 显而易见的是,多恩明显很不适应这种动作,也很不适应做这种事情,他紧绷着脸,四肢也是如此的僵硬,像是一个生锈的铁皮人般跟在摩根的身后,走完了这区区十几米的路途。 而在摩根坐定,向着他点了点头之后,多恩便立刻挺直了自己的腰杆,又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将端在腰际的手指垂下,宛如士兵般站在那里,挡住了摩根身前的半侧阳光: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奇怪,但因维特人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的沉默持续了几秒,直到其顽石般的面容变得不如最开始的那般坚硬,最终,它才勉强从紧闭的嘴唇中,挤出几个字。 “你还能参加接下来的远征与战斗吗,摩根?” 【小事而已,明天就会好。】 摩根笑了一下,她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太过欺瞒多恩。 因维特之主点了点头,他将摩根的话语看作是来自于血亲的坚定承诺,便再也不担心了,于是,他开始思考起了阿瓦隆之主想要找他洽谈的那个话题:先前的沉默与尴尬一扫而空,令人眼熟的冷硬面容也再次浮现了出来。 “好吧,那让我们继续讨论之前的那个问题: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我不应该在军事会议中,指责佩图拉博所犯下的那些错误吗?尽管他正在给帝国造成损失。” 这直白到没有丝毫妥协的话语让摩根的眉头一跳,她舔了舔残存着血腥味的嘴唇,思考着该如何将这个问题的讨论氛围,变得稍微柔和一点:气氛和睦的谈话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 【不,多恩,你指出自己兄弟错误的行为并非是不对的,你所指出的问题也的确是存在的,连佩图拉博也无法反对这一点,我只是想在这里提醒你一下……】 “我的言辞不当,对吗?” 在摩根稍显犹豫的关头,多恩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伱的意思,摩根:你想说,我不应该如此直白地指出佩图拉博所犯下的每个错误,我应该照顾了他的内心和……颜面……用更温和的话语来提出那些过失,以免在我们兄弟的心中激起不必要的怒火和暴力,对么?” 【……】 摩根愣了一下。 【你明明知道,你知道所有的这一切,多恩?】 “因为我经历过相同的事情,在大约五十年前。” 多恩说到。 “在那时,我同样向刚才那样指出了一位兄弟在进行战略部署时所犯下的问题:他所取得的战果的确无可挑剔,但他制定计划的最初目的却是错误的,他执迷于让自己赢得战争中最好的部分,而不是尽职尽责地完成帝皇的命令。” “当时的场合要比今天这个会议室更严肃一些,也更轻松一些,毕竟是在远征胜利之后,而在场的除了其他两位兄弟,还有来自各个军团的战士们:我知道,他们大多数人都觉得我小题大做,那位被我指责的兄弟也将我的话语看作是对他尊严的侮辱。” “最终,事情得到解决,但中间也闹得很不愉快,我在那次事件后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们的兄弟无论性格与否,普遍都无法接受对于他们的直接批判,他们的性格中充斥着无用的傲慢与自尊心,如果只是一味的直言不讳,反而会令他们陷入无端的暴怒之中。” 【但你今天还是这么做了,你的话语没有丝毫的委婉。】 摩根叹息了一声。 “的确如此。” 多恩点了点头,没有为自己进行任何辩解。 “虽然我认识到了这一点,也曾经想过改变,但我还是无法克服我的某些本能:当我看到问题出现的时候,我会直接指出它们,我无法容忍用语言上的花俏,来掩盖这些问题所造成的损失,尽管这会对我们的兄弟造成某些伤害。” “而就像他们无法控制住他们心中那股莫名的傲慢一般,我也无法控制住我的这种冲动:佩图拉博在谈话中的确失控了,但是我的状态也说不上是多么冷静。” “这是我的错,摩根:我依旧没有克服我的这个缺点。” “我和佩图拉博的这场辩论没有对错之分,我们都只在为自己的立场发言:你说的对,这样的辩论是没有结果的,只会白白地浪费掉宝贵的时间与战绩。” 多恩一点点地袒露着。 【说得也没错……】 摩根思索了几秒,延续了自己虚弱的人设,同时也在尝试用沉默换取更多的细节,比如说让多恩自己再补充些什么,但现实很快就令人失望了,因为多恩觉得自己已经说的足够多了,他又变成了那尊沉默的黑铁雕像。 阿瓦隆之主有点失望。 【好吧,多恩,看起来我们没有更多的矛盾可言,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佩图拉博那边我会解决的:倒是你,我的因维特兄弟,我还有几句话,想嘱咐你一下。】 阿瓦隆之主轻咳了一声,她暂时将这些话题放在一边,瞄了一眼散落在身边的帝国之拳们:在最多十几分钟后,这些人就会被多恩带到他的战舰上,一同奔赴到噩梦般的前线,迎接已经屠杀了无数生命的赫鲁德异形大军。 一想到这里,原体的声音就变得恳切了起来。 【听着,兄弟,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东西都有些啰嗦,而且相关的文件早就已经传送到了你战舰的显示屏上面,但在这里,我还是要叮嘱你几句,有关于你要对抗的那些赫鲁德人的事情。】 多恩没有回应,他只是再次将身子前倾了一下,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刚正的眉毛下是无比严肃的瞳孔,仔细地记住每一个字。 【首先,在战斗中倚仗你的远程火力与舰队支援,别让你的战士与那些异形近身作战,能拉多远就拉多远,能不进入洞窟或者要塞就别进去:佩图拉博麾下最好的五千人,就是战死在了赫鲁德人的地下交通网络中的。】 “我会约束他们的。” 【其次,听我一句话,如果战况不利的话,别心存侥幸,尽早准备撤离,赫鲁德人的数量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多,一旦它们形成迁徙的浪潮,就足以冲垮一个军团所搭建的防线了:你只是要进行一次试探性的作战而已,不用把那些世界当做帝国的领土来坚守。】 “……我尽量做到。” 多恩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最后……】 摩根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 【多恩,一直以来,我都听说着帝国之拳的威名,摧城拔寨,攻无不克,但请允许我说一句,在这次作战中,即使你有把握攻占最前线的那个敌方世界,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便是你应该要做的所有事情。】 “……为什么?” 因维特人皱眉,而摩根则是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 【你如果真的能攻下那个世界的话,倒也没什么,毕竟这对于整场战局是有利的:只是在下一场军事会议中,你就需要仔细地斟酌下你的言辞了,兄弟。】 “言辞?” 【我是指:运用一些技巧。】 “……” “恕我无法认同,摩根。” 多恩沉默了片刻,他的面色依旧严峻,目不转睛地盯着摩根。 “下一场军事会议意味着这场远征将再度开始,大敌当前,我们必须抛弃繁文缛节:我知道你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摩根,但任何人的情绪都不应该驾驭在战争,以及无数战士的生命之上。” “如果我们的兄弟佩图拉博依旧认识不到这一点的话,那我会指出来:再一次地指出来,直到他能够认识到这些问题。” 【……哈……】 有那么几秒钟,空气似乎因为这生硬的话语而停滞,直到摩根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摇着头,有些无奈地笑出声来。 【多恩,就在一两分钟前,你还跟我讲述了在几十年前你所犯下的那个错误,而就在不到十分钟之前,你将这个错误又犯了一遍,并再次见证到了苦果:那么,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改变一下?】 “因为我如果改变的话,就会酿成更大的错误。” 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看向了他的血亲,一字一顿。 “摩根,我从不相信我会是一个完美的人,我也从不相信银河中会有完美的人,我们每个人都是会犯下错误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取舍:承受那些小的错误,来避免那些更大的错误出现,承受那些最终只会伤害到自己的错误,来避免其他的错误伤害到更多的无辜之人。” 蜘蛛女皇挑起眉头。 【那你觉得照顾佩图拉博的缺点,是一个更大的错误?】 “当然。” 多恩稍稍昂起了头颅。 “已经有无数的钢铁勇士和凡人辅助军因为你口中的这个缺点而失去了生命,与他们相比,佩图拉博对我的仇恨不值一提:所以,我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在他的面前指出他所犯下的错误,直到他在这个问题上做出改变,直到帝国战士的鲜血不会白白流淌。” 【那你也可以选择一个更为妥善的方法,去提醒他。】 “就像你的那些技巧吗?它们到目前为止,有用么?” 多恩只是反问一下,便让阿瓦隆之主无话可说,反而是因维特人短暂地笑了一下,他接下来的话语就像是警钟一样,在摩根的心中敲响了一遍又一遍。 “摩根,我尊重你与佩图拉博相处时的习惯,但我不相信你没有看出来这个问题:我们的兄弟天赋异禀,他在数学和逻辑学上拥有着与生俱来的能力,既然如此,他真的会认识不到,自己的方法实际上有多么的错误吗?” 【……】 “佩图拉博也许有很多问题,但唯独愚蠢不在其中。” 因维特人摇了摇头。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在假装自己不知道,他只是在逃避他所犯下的错误,在私人的堡垒中窃窃私语: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你用你口中那些所谓的语言技巧来说动他,是不可能的,如果不将事实和建议以最直白的方式摆在他的面前,他有一千种办法,在自己的内心中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只有将他逼到角落里,只有让他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的时候,他才会看到真正的事实,才能看到我们给予他的那些建议。” “至于他会因此而生气: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这无关紧要。” 一如既往的,多恩在说完了这段必要的长篇大论后,随即就停顿了下来,等待着阿瓦隆之主给予他的反馈,而摩根回应他的,则是沉默之后的一句反问。 【所以,你决定要扮演起这个角色吗,多恩?】 “没错。” 因维特人点了点头。 “我不确定会不会有其他的人也在做这件事,但我会做。” “我知道,这件事情严格来说与我无关,我无权对于钢铁勇士的战术风格指手划脚,我也理应照顾到佩图拉博的情绪,但他的行为已经危害到了整个大远征与人类帝国的利益了,无数的资源与生命被他白白地浪费掉:那么,我自然就将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为敌。” 【但很多时候,其实佩图拉博的行为未必是完全错误的。】 “没人能够评价对错摩根,你不能,我也不能,他也不能:唯一能够评价我们的,就只有帝皇,如果帝皇会对此事下达判决的话,那我自然会尊重他的裁决结果,但是在此之前……” “我不会停下的。” 多恩说出了这句话。 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决心。 【……】 摩根笑了起来。 【你就不怕,佩图拉博在被你逼到角落中后,反而会自暴自弃起来,从而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他现在还能靠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约束自己,可一旦心中那条底线被踏破的话,未来的情况就不是任何人能够预料到的了。】 “我不担心这一点。” 多恩摇了摇头,他的态度比摩根想象的还要坚定。 “他是我们的兄弟,摩根,他与我们流着相同的血,虽然他和我们大部分兄弟一样,被心中那奇怪的骄傲感所蛊惑,但我相信:当他真正地睁开眼睛,承认错误,面对现实的时候,他就会有所改变,就会成为那真正的钢铁之主。” 多恩咀嚼着他的每一个字。 “他有能力,也有资格:他不比我们中的任何人差。” “我相信佩图拉博能做到,我们的每一个兄弟都能做到。” 多恩笑了一下,他对于血亲兄弟们那种简单、固执且奇怪的乐观心理让摩根不由得挑眉,阿瓦隆之主以最快的速度确定了,这就是多恩真正的想法:他真的相信当他的兄弟们看清现实时,他们便会坚强到不可战胜,他们便会成为银河中最优秀的人物。 上一个这么想的…… 好像还是她的罗伯特? 【……】 面对这种天真的想法,摩根只是回应了沉默。 【所以,你为他留下了那本建议书,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希望他能够看清现实,希望你的建议能够对他的计划有所帮助?】 “的确如此。” 因维特人点了点头。 【那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强调一下那本书呢?】 摩根缓缓地站起身来,这场谈话已经接近了尾声。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本书的重要性,而只是将其简单地交给了佩图拉博呢:他对你的能力是充满了肯定的,多恩,就像你也在肯定他一样,但凡你多说几句,我相信佩图拉博都会加倍地重视起这本书的存在与价值。】 “……不。” 因维特人向后一步,他的一只手再次抬起,依旧随时准备扶住自己的血亲,但在他的脸庞上,严肃的面容却只留下了听起来毫无亲情可言的简单话语。 “不用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 —————— “与其思考这些事情,倒不如思考一下远征之后的竞技。” 【竞技?我们敲定过有关于竞技的议案么?】 “没有,摩根,这只是出于我个人的经验之谈:当我在几十年前与另一位兄弟产生争执的时候,就是以各自的冠军剑士的决斗,来作为终结与裁判的。” “这是他教给我的方法。” “从军团的角度来说,这的确是最合适的解决办法,而我想佩图拉博也不会拒绝这个建议的:一场旨在终结这场辩论的竞技,让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 【……】 【麻烦问一下,多恩。】 【你口中那个在几十年前和你爆发过争端的兄弟,是谁?】 “庄森。” 【……庄森?!!】 “是的,庄森,另外两位参会者则是荷鲁斯与福格瑞姆:那时候的庄森和我都刚刚回归,对午夜星区进行了一场远征,我们的冲突就是在那场远征后爆发的。” “……怎么了?” 【……不,没怎么……】 【我只是刚刚知道,原来庄森还有着这样一段故事啊……】 【原来……】 —————— 那头狮子居然没告诉过她! 他有事,居然还会瞒着她! 真是……真是…… —————— “不可原谅……” “他怎么敢……” 钢铁,一块怨念的钢铁在会议室中不断地游荡。 从左侧的座椅到右侧的悬挂书架,从墙上的地图到桌案上的星际沙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中的愤懑却依旧未能停息:当佩图拉博回到最开始的位置上时,他的眉头依旧紧皱在一起,他的怒火依旧在心灵中翻腾。 如果这时,有一个犯错的三叉戟在这里,该有多好啊…… 钢铁之主的内心中本能地期待着这种情况的出现,尽管他绝对不会承认这种想法,也最终没有推开门,到自己的子嗣中去:在犹豫了十几分钟后,佩图拉博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上,以朴素的方式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绘图、办公、制定计划、设计新的堡垒与防线,以及…… 这些重复性的脑力劳动占据了钢铁之主绝大多数的私人时间,而那些相关的工具与文案,也会摆在最顺手的位置上:过往的战报就在他的左手边,密密麻麻的文件柜就在他的身后,各式各样的军团番号被放在触手能及的地方,而多恩的那本建议书…… “……” 佩图拉博的面色更阴郁了。 他看见了那本书,就像在看着什么可恶的异形一样,在接下来的十几秒里,钢铁之主陷入到了漫长的沉默之中,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装饰性的火炉,就看了一眼这本可憎的书,目光不断地跳跃。 但最终,在紧紧皱起的眉头之下,钢铁之主还是将这本书拿了起来,随意地翻开了其中的一页: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他的眉头便不自觉地舒展了,随即便贪婪地又多翻了几页,为其中的新词汇,以及从未想过的建议而点头称赞。 看起来多恩…… ……多恩…… 一想到这个名字,钢铁之主的面色便重新扭曲,成了一头可怖的怪物,他唾弃了一下,旋即将书扔到了远方,继续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之中,重复着那些已有千百遍前科的类似作业:标注错误,然后划清路线,脑海中浮现着他早已烂熟的诸多图纸,以及一张在几十秒前刚刚涌入的新设计…… “……” 佩图拉博的笔已经停顿了,他僵在了那里,也许有几秒钟,当他抬起头来时,他的掌下正是那刚刚画到一半的新设计图:在犹豫了片刻后,钢铁之主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本被他扔远的书,就仿佛在接近什么未知的怪物一样,他又拿了起来,迅速地翻了两页,想要找到那幅设计图,但随后,一些崭新的内容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种全新的战壕设计,从未有过的新想法,足以在他的内心中开启灵感的火花:这来自于神圣泰拉与帝国之拳的…… “……啧……” 旋即,这本书籍又被狠狠地扔远,滚到了桌案的另一侧,钢铁之主强行命令着自己转过身去,快步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一头扎进了之前的工作岗位里,又把那些数据和图纸塞进脑海之中。 没错,他不需要那东西,虽然它讲的的确有那么点道理…… 佩图拉博告诫着自己。 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绘图、办公,计划,新的设计以及战壕规划…… 那张设计图,还有那条堪称完美的战壕…… “……” “……真是!” 在岗位上徒劳地挣扎与徘徊了十几分钟后,佩图拉博宛如落水之人一般,猛地抬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的面容因为耻辱和其他未知的原因变成了闷红色,目光本能地看向那本书籍,却又被大脑疯狂叫嚣着终止。 他用不着看它,那东西没有什么参考的价值…… 他应该看看别的…… 对!别的! 看看桌案!看看图纸!看看过去的伤亡汇报!再看看那些房间里的小物件,看看墙壁上的挂坠,看看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炉,看看那个摩根摆在那里的高脚杯…… 高脚杯?! 原体的目光停滞了。 下一刻,钢铁之主死死地盯住那个高脚杯,盯着上面残存的那几滴凝固的血液,就仿佛能够看到自己的血亲那因为操劳与疲惫而变得苍白的脸,以及苍白之下的勉力笑容,还有那嘴角的鲜血。 “……” 没有人知道,佩图拉博又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像是失去了神智般地定在那里,任凭时间不断的流淌,任凭他的嘴唇逐渐变得干涩,手指在发抖,视线在逐渐扭曲,连腿都有些站不住:唯有额头上的根根青筋,诉说了大脑中进行着何等惨烈的交锋。 他沉默着。 直到他仰起头来,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最后,钢铁之主迈开了自己的步伐,他快速地走到那本多恩的建议书旁边,将其取走后,又快步地离开,就像在躲避着什么,还不忘将那高酒杯一并拿了过来。 接着,这位钢铁勇士军团的基因原体无比郑重地将这只高脚杯放在他最珍贵的展示栏上,然后扭头拿起了这本书,嫌弃了一下,便寻找到一个座位坐下,粗糙的手指抚摸着那同样粗糙的封面:钢铁之主又因为这毫无艺术性可言的包装而鄙夷了一会他的兄弟。 然后,他翻开了它。 这一次,他没有随意地翻开其中的一页,而是郑重地从第一页开始了自己的观看,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阅读,在愤懑中默读着他的兄弟直言不讳的文笔。 最开始,尚有怒火。 但原体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在一声叹息后,房间中就只剩下莎莎的笔记声响了。 —————— 当摩根终于忙完了她的所有事情,并且将她的因维特兄弟送上了战舰之后,她过了一段时间,才最终回到这间会议室里,并因为其中的安静,而心神不宁。 但所幸,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好一些,佩图拉博只是伫立在那面巨大的星图面前,背对着门,沉默不语,在他身后那个习惯性的办公位置上,摩根能看到多恩的笔记被稳妥地摆在那里,旁边还有本摊开的数据板,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无数的文字。 阿瓦隆之主将这一切都尽收入眼底,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路寂寞地来到了佩图拉博的身后,耐心地等待着钢铁之主津津有味地欣赏完了星图上的每一个细节后,这才转身与她交流。 值得注意的是,的佩图拉博看到摩根的第一眼时,他的身子似乎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厚重的嘴唇抿在了一起,没有立刻发话,而是在稍微发怔了一会后,才有些生硬地开启了话题。 他始终没有完全转过身来,就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你……” “你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还有两件,其中一件与你有关,兄弟。】 “说?” 佩图拉博来了兴趣,而摩根也没有绕圈子。 【我的苍白骑手军团在之前的某场战役中,缴获了一具具有极高价值的,赫鲁德人上位种的完整遗骸,它的各个器官与身体构成都完好无损,所以我将它带了过来,就在我的战舰上。】 “你要将它交给我吗?” 原体侧过了身子,他显然听懂了摩根的弦外之音。 【没错。】 摩根点了点头。 【你在这方面的天赋是无与伦比的,佩图拉博,我听说你在与赫鲁德人交战的那一天起,就开始研究能够破译他们时光武器的反制措施:我相信这具高价值的残骸能够帮助到你的研究。】 【更何况,现在我们的确有充足的研究时间,不是吗?】 佩图拉博沉默了一下,他很快便点了点头,以示默认。 “看起来,我需要把我锁在我的私人实验室中一段时间了。” 说到这里,奥林匹亚人突然犹豫了一下,他思索片刻,两个瞳孔紧盯着摩根,舔了舔嘴唇,就仿佛在下达着什么决心。 “摩根,你不介意在我缺席的这段时间里,帮我一下吧。” 阿瓦隆之主只是微笑。 【我相信你的三叉戟和战争铁匠们能够做到最好,但如果只是些许小忙的话,我会很乐意给予他们足够的帮助,兄弟: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会留意钢铁勇士军团中的情况的。】 “那就好。” 佩图拉博点了点头。 “我会告诉弗里克斯他们,在此期间配合你的工作。” “那第二件事情呢,摩根。” 【至于第二件,就是我个人的事情,与远征没有关系。】 摩根笑了一下,这笑容让佩图拉博失去了追问的兴趣,他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星图之上,而当阿瓦隆之主告别,并且转身离开时,蜘蛛女皇的手指便顺手抹过了自己的唇间,连接到了在【曙光女神号】上的自家大女儿。 【准备好了吗,阿尼亚?】 “准备好了,目前。” 室女座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那么的可靠,让人放心。 “星语频道已经调整完毕,等你返回战舰上后。” “你随时可以与庄森阁下进行远距离的一个通话……” “来和他好好地谈谈心了。” 【是啊。】 摩根莞尔。 【毕竟,我们的确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不是么?】 “……” 室女座沉默了一下。 “你心中奇怪的控制欲似乎在呈指数级增长,母亲。” 【……】 【没有的事,阿尼亚,你别在那里瞎想了。】 【我只是……有些无聊。】 (本章完) 第490章:雄狮的秘密藏宝洞 银河,虚空。 不屈真理号。 …… 莱昂—庄森,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正在经历他人生中最伟大也是最艰难的一场战争:一场让他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战争。 尽管雄狮最优秀的子嗣:考斯韦恩、阿斯特兰与阿拉乔斯此时都陪伴在他们基因之父的身侧,但是这对足以在启示录战场上杀个来回的父子组合,现在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一起吞下磨难的苦果。 毕竟,他们面前的【敌人】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战争、政治、物资、跨越星区的战线与天文数字的后勤,来自泰拉的神圣命令与无数哨岗世界的定期汇报,超过一百个内环修会的重建活动与至少二十支远征舰队的兴衰荣辱,以及成千上万封来自于各个帝国世界、利益集团以及合作伙伴的求援信、汇报信、问责信或者随便什么东西。 哦,还有卢瑟。 该死的卢瑟、可敬的卢瑟、杰出的卢瑟、勤勉的卢瑟…… “唉……” 你为什么这么能干呐! 在一声悠长的叹息之后,雄狮撇下了最后一封从卡利班那里寄来的数据汇报,垂下脑袋,用他巨大的前爪盖住自己的整张脸,以及那双因为疲惫而变得浮肿的眼皮,他沉默着,随后又叹了一口气。 被丢弃的文件在老旧的木质桌椅旁打着圈儿,最终滑落到了基因原体的脚下,成为了一座惨白山脉的一部分:已经批改完毕的文件被成堆地垒在了这里,等待着之后的挑拣与归档,这个【文件山】大约有半米高,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卡利班,来自于卢瑟。 这位由基因原体亲自任命,还有帝皇给他背书的帝国总督,全卡利班的无冕之王,已经在他的岗位上勤勤恳恳地工作了快二十個泰拉标准年了,他接手并尽其可能地弥补了泰拉官僚们留下的乱局,重新稳定了星球上浮躁不安的民心,耐心地庇佑着新一代的卡利班人逐渐长大,并在他们中挑选出英杰,来作为自己的副手或者第一军团的新鲜血脉。 在卢瑟的精心治理下,暗黑天使的母星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它往日的生机与活力,这位骑士总督推翻了那些泰拉官僚们所颁布的全面工业化,以及彻底推广泰拉制度的鲁莽政策,而是采用了更加温和的手段:将工厂建立在那些划定出来的特区中,以保护卡利班原有的生态与经济环境,同时尽最大可能地保障本土文化的传承,听取并尊重人民的心声,制定一系列循序渐进的改革计划。 他制定了数条法规,积极保护死亡世界仅剩的那些伟大森林,让卡利班人能够回到他们熟悉的农庄与田野上去;同时又让孩子们在学校中长大,雨润万物般地教导他们有关泰拉与银河的知识;他还整顿了逐渐衰落的大骑士团,并着手讨伐那些在庄森离开之后有死灰复燃迹象的野外兽群。 这些因地制宜的政策如今都得到了可喜的结果:源源不断的卡利班裔新兵再一次涌入到第一军团的舰队中,他们的数量、忠诚与身体素质让最严苛的骑士团导师们都为之点头,而经由他们之口,以及那些因为任务返回母星的军团战士的证实,母星卡利班的改变也逐渐为暗黑天使们所知。 这种难得的好消息多多少少地促进了卡利班裔战士们的士气,他们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在银河中的浴血奋战并非毫无回报:他们的母星正因为他们的努力而变好,这种看得见的结果比忠诚与奉献更能抚慰一颗颗疲惫的心灵。 于是,返回母星的差事重新变得抢手了起来,每一批回去的暗黑天使都能得到卢瑟与卡利班人民的热烈欢迎,而当他们满怀骄傲地回到军团中后,在每艘战舰的走廊与密室之中,对于基因原体的赞扬声也就变得越来越多了。 理所当然的,这些声音与变化没有逃脱暗黑天使之主的耳朵,庄森对于军团的掌控是全方面的,而且从未衰弱过,但他也并没有因为这些良性趋势而喜悦:事实上,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可能是整个暗黑天使军团中,唯一一个在【卡利班涅磐重生】这件事情上,感到的悲伤大过了喜悦的倒霉蛋了。 在他的内心深处,原体当然乐于看到自己的母星在自己最信任的长辈的治理下,成为足以令军团骄傲的宝藏之地,但与那些只需要骄傲的卡利班裔战士不同,作为基因原体,作为暗黑天使一切事务的最高决策者,庄森会从卢瑟那里得到更多的压力。 文件、数据、汇报、表格、备忘录、红皮书、年度总结与发展前景,教育方针与经济增长,环境保护与外交需求:与那些渴望一手遮天的帝国总督相反,身为卡利班的无冕之王,卢瑟却恨不得将每一步行动、每一个成果、以及他心中的每一个计划,都事无巨细地记录在书卷上,然后忠诚地展示在真正的卡利班之主的面前。 最开始,这种行为还让原体有些感动,庄森会仔细地阅读、思考与反馈每一封信,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卢瑟的汇报开始不再局限于军事,而是涉及到卡利班的方方面面:这个时候,在原体的额头上便开始有冷汗冒了出来。 实话实说,庄森真的不在乎卡利班未来二十年的经济发展重心要放在哪里,他对于卢瑟想要在卡利班上推广旅游业的想法也没有什么意见,至于和其他帝国世界的外交活动,以及与神圣泰拉政府的政治博弈,他更是看都不想看:但是卢瑟却一再强调这些事情都非常的重要,他一定要在得到庄森的允许后才会予以实施。 这位通情达理的老骑士偏偏却在这件事情上显得格外固执,他不惜亲手写下长篇大论,用海量的真理与范例让基因原体不得不低头服软:庄森只能被动地忍受着更多的文件轰炸,并且硬着头皮,开始学习那些他之前从来不在乎的,有关于经济或者治理的问题。 暗黑天使之主不明白卢瑟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执着:也许,这位老骑士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挑拨,也说不定? 但庄森想了好一阵,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他的哪个仇人,会用这种强迫他学习管理学以及如何批阅文件的方式,来对他展开报复:他干脆不再想这个问题了。 而好歹作为一名基因原体,庄森当然学得格外迅速,在被卢瑟的各类公文与汇报轰炸了差不多快十年后,如今的卡利班之主,已经能用一种疲惫却娴熟的手法,在不拖累其他事情的基础上,处理好这些不流血的麻烦了:而代价就是,他看的往往非常不仔细。 就比如说:这一封。 庄森撇着眉,面色阴郁地从他面前乱糟糟的办公桌中,又掏出了封崭新的文件,上面印着卢瑟的私人标志:看起来,刚才被他扔掉的并非是最后一封。 文件中的词藻繁琐且华丽,看起来是打算直接当做外交公文来使用的,原体扫了一眼,就知道其真正的核心只有一句话:卢瑟想要与卡利班周围的部分帝国世界建立起合作伙伴关系,他希望军团之主能够给予他这方面的权力。 毕竟,这种事情是要以暗黑天使的名义去做的。 “旧调重弹。” 庄森嘟囔了一句,便看也不看地批上了自己的名字,接着随手扔到了一旁,等待着这些卡利班的文件被集中地反馈回去。 所谓【合作伙伴】,卢瑟在好几年前,就跟庄森讨论过这种概念了,他会在各种各样的信件中念叨与卡利班周边的帝国世界建立起更深切关系的必要性,明里暗里地探查原体对此事的态度。 虽然庄森搞不懂卢瑟要这些合作伙伴有什么用,但他也并不觉得他的老伙计能给他整出什么大的麻烦:既然卢瑟想要特权的话,那就给他吧,他心里有数。 也能让他以后少发点文件。 庄森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角,他谨慎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在确定了没有任何来自于卡利班的文件,以及要紧的军团公务,而是只剩下一堆可以稍稍耽误的日常汇报后,这位在数场启示录战争中都能做到临危不乱的帝国战将,此时,却也只敢坐下来,静悄悄地松一口气。 幸好,完事了。 原体的瞳孔活跃了起来,他从面前的文山书海中抬起头,开始望向房间中的另一个角落:他的三个最得力的子嗣就在那里,与他承受着相同的痛苦,目前来看,他们还无法从痛苦中摆脱出来。 考斯韦恩、阿斯特兰与阿拉乔斯,这三名在大远征的战场上纵横披靡的冠军剑士,此刻却是被囚禁在三张办公桌上,愁眉苦脸地面对着各自的文山书海:那些都是不需要原体亲自处理的小问题。 卡利班的雄狮是在他的挚爱亲朋、手足至亲,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的提醒下,才想到了这个天才的主意:作为基因原体,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几个在忠诚与能力方面,都绝对值得信任的军团高层,能够与他一起承受这些不流血的痛苦。 从结果上来说,这种连坐制度不仅非常有用,甚至还给庄森带来了一些意外之喜:考虑到无论是原体还是三位暗黑天使,如今都成为了淹没在文件中的蚂蚱,他们之间那原本或亲密,或僵硬的关系,反而得到了被动的升温。 就连泰拉裔的代表人物,一向顽劣、不把基因之父看在眼里,甚至比起庄森,会更加推崇摩根的阿斯特兰,在与他面前那些根本批不完的文件进行亲密接触之后,在他看向雄狮的目光中,竟然也有了几丝同病相怜的情感。 #奇怪的父子情谊增加了# 庄森揉了揉脸,让自己努力地打起精神,他瞥了一眼还在奋笔疾书的几名子嗣,又扫过了那些还没有批阅的文件,不由得感慨:在几十年前,他的那位阿瓦隆血亲到底是以怎样的态度和能力,在更加残酷的文山书海中,为他们的第一军团杀出一条血路的? 要知道,因为本身那过于复杂诡异的权力构成,以及散布到整个银河的零星战线,还有完全独立于帝国之外的补给系统,都让管理暗黑天使军团的难度,比管理其他几个军团加起来还要大:就算是在摩根离开了二十年后的今天,庄森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如臂地指挥暗黑天使军团的每一条脉络。 他必须一边强行上岗,一边积极地保持学习的态度。 想到这里,卡利班之主的视线便向另一侧漂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他的大手拉开了身后那用作装饰性的军团旗帜,露出了一人高的储物柜,里面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原体的【私人物件】。 几个看起来并不符合庄森作风的,略显华丽的高脚杯:在那场与冉丹皇帝的战争之前,他曾和摩根以及伏尔甘兄弟,拿着这些酒杯共饮,互相勉励。 而酒杯的旁边则是摆放着来自于黎曼鲁斯,以及康拉德的琐碎礼物,都是些看起来非常粗犷的小物件儿,譬如说芬里斯的狼牙项链和诺斯特拉莫的狮骨戒,这都是两位原体亲手打磨的,庄森同样以对待无价之宝的方式,将这些兄弟的礼物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来。 但真正的宝藏却是摆放在了储物柜的最深处,在原体的力量都无法立刻破开的地方:那里依次摆放着三幅相框,最中间的那一幅拍摄于神圣泰拉的皇宫前,摩根与庄森站在相框的最中间,身边则是庄森的兄弟以及子嗣们,他们的背后是第一军团永恒的荣耀象征,那座只有他们会知道的纯白雕像。 而在这幅相框的两侧,还有两张照片,左侧那一张拍摄于几年前的卡利班,是卢瑟寄来的,在照片中,这位庄森的长辈正屹立在大骑士团的城堡上,在那座承载了庄森记忆的高台里面,卢瑟正无比骄傲地手指着远方:那是整齐划一的新兵阵列,再次繁茂起来的卡利班森林,和远处更多的炊烟袅袅,一切美好得宛如明亮的童话。 另一张照片与其相比,就显得更昏暗一些了,相框中唯一的光亮便是一抹聚餐时的篝火,以及旁边几名原体被照亮的面容,他们全然的放松与肆意的笑声仿佛被定格的那一刻:无论是微笑的摩根,吵吵嚷嚷的庄森与黎曼鲁斯,以及被他们灌得烂醉的康拉德,都仿佛随时能够从照片中走出来。 在这张照片旁边,还摆放着几把刀剑,赫然是那场不太成功的篝火晚会所用的刀叉,庄森会仔细地清洗它们,保证它们在未来的时光里,依旧亮洁如初。 “……” 原体的视线一点又一点地从这些无价之宝上经过,在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笑容,漫长工作所导致的疲惫也消融了不少,卡利班之主就仿佛正在检查着自己金库的葛朗台一般,略显贪婪地呼吸着铁味的空气,感受着过去的时光给予他的些许善意。 但庄森并没有允许他的松懈持续太久,原体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在了他的目标身上:那是一摞被钻研过无数次的书籍,赫然是摩根留给他的,有关于治理军团的建议,而在这摞书籍之下,则是那本阿瓦隆之主亲自手写出来的,专门为他准备的【灵能圣典特制版】。 卡利班之主小心翼翼地把这些书籍全部取了出来,就在他苦恼于该先阅读哪本的时候,他的目光被几缕突兀的光亮吸引了:这光亮来自于他的办公桌,来自于庄森随时都能随手够到的地方,那正是一台便携式的全息投影仪。 只有一个人能启用它。 “……” 原体沉默了一下,然后,他飞快又谨慎地将所有的书籍又重新放了回去,抓起了投影仪,小心翼翼地扫视过他是子嗣们,在确定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后,庄森这才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几个箭步,便消失在办公室后的暗门里,钻进了几乎没人知道的秘密房间中。 这个房间并不大,简单地摆放着几把桌椅,原体顺势挑选了一把坐下,启动了投影仪的系统,光芒在他的周围绽放,仪器另一侧的高挑身影被捕捉,逐渐聚焦、若隐若现、直到完全重现了摩根那张足以令任何人赞叹的完美面容。 下一刻,蜘蛛女皇的头颅、发丝、脖颈与半个上半身便被投影了出来,血肉与盔甲看起来都有真实的密度与重量,当她展露出微笑的时候,她的每个微小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失调,久违的熟悉声音在庄森耳旁回荡着。 【近来可好,庄森。】 【你看起来有些疲惫?】 在进行简单客套的同时,摩根只用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卡利班血亲不在状态,用了不到一瞬,就猜出了具体的原因:当庄森朝着摩根点头的时候,阿瓦隆之主便顺势反问了一句。 【你又在批阅文件吗?】 庄森点了点头。 【卢瑟的?】 再点点头。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事无巨细地向你汇报么?】 “……” 庄森沉默了,过了一会,他才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是啊: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谁知道呢……】 阿瓦隆之主呢喃着:苦恼的卡利班人并没有发现,他的血亲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一些,其瞳孔中隐藏着几丝捉弄与复仇的快感,而且对于卢瑟的所作所为,摩根似乎半点都不意外。 “所以,有什么事吗,摩根?” 只苦恼一小会儿,庄森便抬起了头,他并不觉得摩根会无缘无故的联系他,毕竟,即使对于阿瓦隆之主来说,维系这种跨越整个银河的全息投影,也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是很清楚的。 但情况并不如他所想。 【没什么要紧事。】 摩根懒散地打着哈欠,看起来像是倚靠在什么东西上,她的眼睛半睁半眯着,有一种还没有睡饱的慵懒,当她舔着嘴唇时,她的话语随意且生动。 【没有事情,就不能单纯的和你联系联系么?】 “嗯……” 【毕竟……】 【我想你了,庄森。】 阿瓦隆之主的一只手抵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脸庞稍稍侧过,露出了微笑,柔和的眉眼下透露着毋庸置疑的目光,让卡利班人立刻就相信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们已经分别太久了,不是吗,兄弟?】 摩根又笑了起来。 “……的确。” 庄森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十五年,或者二十年?” 【时间并不重要。】 摩根叹息了一声。 【重要的是,当我单独行走在帝国之中时,当我与我们的其他兄弟相处的时候,我发现,比起他们所有人,我都更怀念我与你相处的那段时间。】 【分别让我开始思念你。】 【分别的越久,我便越怀念与伱的相处,你的步伐在我的视野里消失得越远,你的影子便在我的心灵中留下得更深:我所遇到的每个兄弟都能让我愈加肯定这一点,庄森,我想念与你配合的时光。】 “……我也是,摩根。” 这一次,卡利班雄狮沉默了格外漫长的时间,他的回应在一声叹息之后,是如此的牢固,几乎可以当做是一句真理了:即便如此,敏锐的庄森依旧从摩根的话语中寻觅到了什么信息。 “怎么,你和我们的兄弟相处的并不愉快么?” 【是啊。】 摩根点了点头。 【你应该知道吧,我在与多恩以及佩图拉博,在克拉肯深渊这里进行远征:单就这一条,你就该知道其中的艰辛,毕竟,似乎你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对么?】 “……”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句简单的问题,竟然让庄森骨子里的某些野性本能,开始出于未知的恐惧而发出尖叫:他意识到了,这句话语似乎并不简单。 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庄森开始了思考# “……” #庄森停止了运转# “你……在生气么,摩根?” 到最后,深思熟虑的卡利班人挤出了这句话。 【没有。】 摩根的眉眼低垂,她飞快的回应让庄森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刚才在因为什么事生气呢,摩根。” 【……】 “不过,话又说回来。” 卡利班人皱了皱眉,仔细地琢磨了一下摩根刚才的那句话。 “与多恩的合作的确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我在很久之前就和他合作过一次,并且闹得很不愉快:虽然他对我的无端污蔑最终以失败告终,而且那件事情本身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摩根的反问让庄森疑惑:她看起来执着于这个问题。 “没错,没什么事,不过是争执与决斗而已,再正常不过。” 【……】 “……你生气了?” 【是啊,我生气了。】 摩根撇着嘴。 “???” 庄森愣了一会儿,但他明智地没有追问这件事情,反而是抓住了摩根刚才的那句话语:与多恩的合作看起来让他的血亲并不高兴,那么既然如此的话…… 庄森再次开始了思考。 他的智慧在膨发,并且很快向他贡献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既然多恩让人不悦,你为什么不去找佩图拉博呢?” 【!!!】 【你说……什么?】 “佩图拉博。” 庄森笑了一下。 “佩图拉博很不错,他是一个足够冷静,足够理智,足以让人欣赏的家伙,与他并肩作战会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因为他深切地知晓战争中的艺术之道,而且他对于人际交往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甚至……不亚于我。” 【……】 “更何况,如果多恩固执己见的话,佩图拉博还能帮你说服他……” 【闭嘴,庄森。】 “摩根,我的意思是……” 【你!给我!闭上嘴!】 (本章完) 第491章:变色龙,但是庄森 “你们有没有觉得,现在的生活真是大不如前。” “跟以前比,我们现在的荣耀和战绩可真是糟透了。” 宽厚的嘴唇扬起,展现着不羁的弧度,相貌堂堂的面容却是吐露出了篡逆之言,让周围的两名骑士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你以前就说过这句话,阿斯特兰,在雄狮回归的时候。” “是啊:因为早在那个时候,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阿斯特兰笑得坦荡,为暗黑天使中资历最老的战士之一,同时也是军团中最知名的原体反对派,阿斯特兰从不屑于隐藏自己对那位卡利班人的不满情绪。 他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慎言!” 呵斥这位知名叛逆者的是狮王总管考斯韦恩,他和他的老战友阿拉乔斯正左右分开,将这个出了名的不安定分子的办公桌给夹在他们的中间:两位冠军剑士的眉头都因为这险恶的话语而紧紧锁住。 “别忘了,阿斯特兰,雄狮在那个时候就原谅过你,而且一直以来他都在原谅你的冒犯与不敬:你最好闭上你的嘴,老老实实地去完成那些你该做的事情。” “那些我该做的事情,我一直都做的很好,不是么?” 泰拉裔的老兵对他面前的卡利班人露出了挑衅的笑容,却让考斯韦恩无法反驳:尽管狮王总管对于阿斯特兰仅有的那点兄弟情谊,完全是建立在对一名曾经参与过泰拉统一战争的功勋老兵最起码的尊重之上的,对于阿斯特兰本身则是毫无好感,但有一点,却是考斯韦恩也不得不承认的。 那就是这位泰拉裔老兵的能力的确极其出众,除了他桀骜不驯的态度外,阿斯特兰是堪称完美的战士,他提刀能横扫战场,握笔能治理一方,在人际交往中也能令人如沐春风,是所有阿斯塔特战士都期待会拥有的战斗兄弟:如果不是他明目张胆的叛逆姿态,以及令人作呕的真面目的话,考斯韦恩甚至会将他视为自己的偶像。 这种极其优秀的做事能力以及在诸多重要时刻力挽狂澜,艰苦作战而来的功劳,也是庄森能够容忍这名叛逆子嗣的唯一一个原因:在这個问题上,卡利班之主倒是出奇地宽宏大量。 “瞧瞧这个,考斯韦恩。” 在发现眼前的卡利班菜鸟被自己怼地哑口无言后,阿斯特兰抓起了那份刚刚被他批完的文件,得意洋洋地拍了拍:他甚至敢于背对着坐在另一侧,而且明显已经面露不快的冠军剑士阿拉乔斯。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所有我该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完了,而且做到了最好,我的速度甚至比你们两个加起来都要快:但是另一些事情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 “就比如说:这份文件。” 泰拉裔的老兵扫了一眼那些被他亲手写出来的字词,摆出了一副呕吐的姿态,就像是手里拿着血淋淋的异形头骨一样。 “灵能修会以及各个智库支队的再扩编工作?这和我们几个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要我们来进行批复并且给予意见?我们几个人又都不是智库:这不是在单纯地浪费我们所有人的时间么?” “再说了……” 阿斯特兰冷笑一声。 “如果真要找人给予这些智库意见的话,我们那位伟大的基因之父难道不是更好的人选吗:谁都知道他的那手火焰系灵能现在玩得有多漂亮,虽然比不上那个马格努斯以及令人尊敬的摩根女士,但放眼整个第一军团,又有谁能比我们的基因原体,在亚空间那危机四伏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伱听起来对于大人的研究行为有所不满,阿斯特兰?” 考斯韦恩的语气严肃,他的手指开始试探性地抚摸着自己腰间的剑柄,双瞳则是本能地寻找起阿斯特兰身上可能的破绽与弱点:狮王总管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你又在这里向我们宣扬你的叛逆思想吗,兄弟?” 在阿斯特兰身后,阿拉乔斯的声音冷得像块冰,而泰拉老兵只是扭过头,看着自己的战斗兄弟,态度依旧是满不在乎的。 “当帝皇让庄森成为我们的上级的时候,他明显也没有给予这个原体探索亚空间的权力,但庄森依旧是这样做的,而且做得比他大多数的兄弟都要更为深入:那么,这是不是也可以看做是庄森,对于帝皇命令的一种叛逆行为呢?” “!!!” 话音未落,就连房间中的温度都冷了几分,两位冠军剑士几乎同时将手放在了剑柄上,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唯一阻止他们拔剑的理由,就是他们身处一个不能动兵的神圣地带。 “安心,两位:我目前还没有别的意思。” 阿斯特兰咧嘴一笑,他决定不再刺激自己的两位兄弟了,而是转移起了话题:只见他将那一封深恶痛绝的文件放下,随后又从另一侧小心地抬起了又一份文件,献宝似地向他的兄弟们展览。 “瞧瞧这个,两位,比起那些不知所谓的灵能意见书,这才是值得我们重视起来的东西:来自于卡利班的汇报与管理总结,我知道其中最珍贵的那些在庄森的案头上。但即使是我手里的二流货色,也足以让我倍感珍惜了。” 泰拉老兵就像是抚摸钟爱的宝剑一般,抚摸着这些纸张。 “管辖、治理、用我们的话语和意志来推动整个世界,影响数以千万计的凡人:这才是我们身为阿斯塔特战士的权力与义务所在,也是在大远征结束之后,我们理应从帝皇那里获得的奖励和荣耀。” “多美妙的未来啊……” “作为帝皇的宝剑,作为帝皇的利刃,为他监管这个横跨寰宇的伟大国度,成为他双手的延伸:就像古时的君王会把土地与子民赋予那些为他浴血奋战的骑士一样,我们也会凭借着现在的军功和荣耀,在大远征结束后的银河中,获得一个更好的位置。” “一个配得上我们的位置。” 泰拉老兵低语着,声音在两名兄弟的沉默中显得如此刺耳。 “所以,我宁愿多批改一些来自于卡利班的文件,学习如何管理凡人的智慧,好在未来更加适应统御无数世界的感觉:毕竟,凡人也是帝国珍贵的资产,是不能随意被浪费掉的硬币,我们也是需要很用心地去治理他们的,如同牧羊人养育他在山坡上的羊群一样。” 阿斯特兰朝着他的两位战斗兄弟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但二人显然都没有接受泰拉老兵的好意:阿拉乔斯转过头去,闭目养神,而考斯韦恩也是放下了文件,他的话语中饱含着对于阿斯特兰的讥讽。 “别在这瞎想了,阿斯特兰,你的话语都是空中楼阁:帝皇什么时候表示过他会将大远征的疆土分配给我们来治理?一直以来,都是泰拉上的凡人在负责这项工作。” “那是你们孤陋寡闻。” 泰拉老兵轻笑一声。 “我并非独自作战,兄弟,在其他的军团中与我怀抱着相同想法的豪杰大有人在:从科尔基斯到五百世界,从克索尼亚到远东边疆,有大把大把的战斗兄弟都在等待着大远征结束之后,享受我们应得的荣耀与地位。” “还是说,你觉得大远征就是我们义务的终结么?” 阿斯特兰笑得很危险。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狮王总管模范着他的兄弟,也将脑袋撇了过来,不再搭理这个令人生厌的家伙,片刻后,就如同阿拉乔斯一样,考斯韦恩也理所当然地开始闭目养神,无视了自己桌面上还没有批完的文件:反正他们的基因之父也不在。 而一旁的阿拉乔斯从刚才就已经这样做了,再加上明显袒露出了旷工态度的阿斯特兰:在争论结束之后,这三位冠军剑士的氛围居然变得有些和谐了起来,他们悄悄地抓住了原体离开的片刻时机,脱离了面前繁重的工作,甚至顾不上继续他们的辩论。 也许,在有关原体、大远征以及其他的无数个问题上,这三个代表着不同团体,性格与世界观都截然相反的战斗兄弟,永远都不可能达成真正的共识,但是在另一些更通俗也更苦难的战壕里,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成为了默契的战友,甚至能够做到共进退。 放下纸、合上笔、怂开肩、然后靠在椅子上,双目一闭,互不搭理,只有惬意的叹息与脑海中随之而来的种种胡思乱想,在这一瞬间填充满了原体离开的空白。 就这样,在这严苛的顶头上司有事离开的片刻间。 生命,又是多么的美好啊。 —————— 但摩根,又是多么的暴躁。 【……】 阿瓦隆之主意识了,她似乎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居然在受挫的时候,妄想找庄森来寻求安慰:这个天才的想法说明蜘蛛女皇显然已经遗忘了庄森是一个在人际交往方面,多么浑然天成的家伙。 卡利班人在这方面的智慧多得就像荷鲁斯的头发一样:也许是有的,又也许是没有的,偶尔出现又偶尔消失,处于一种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薛定谔状态。 摩根苦恼地揉着眉角,还不忘狠狠地剐了一眼令她的心情更加疲惫的庄森: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显然意识到了他的那句话又出现了某些他摸不清楚的错误,所以在面对着摩根的【挑衅】时,雄狮明智地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偏过头,仔细地打量着光秃秃的钢铁墙壁上所具有的艺术气息。 毕竟,过往的丰富经验告诉了这头野兽一条真理:虽然他的阿瓦隆血亲一向喜怒无常,一点都没有他庄森的宽广胸怀,但是她的心理调节能力,却总是不错的。 无论情况变得再怎么糟糕,只要让摩根缩在自己的角落里,呆上那么一会儿,她就会神奇地调整好崩溃的心态:就像是一只在石洞里面睡饱了觉的兔狲一样。 至于个中原理,庄森也不是很明白:反正情况就是这样。 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庄森就这样屏住了呼吸,静悄悄地等待着他的阿瓦隆血亲摇头叹息的那一刻:按照过往经验,当摩根最终摇头叹息的时候,就是她不得不做出妥协,并且已经想出了妥善的处理方法的标志。 庄森并没有等待太久。 因为在另一边,强迫自己完全冷静下来的蜘蛛女皇,在冥思苦想之后,也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摩根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过长时间的分别,以及极具生物多样性特色的血亲们,让摩根在不知不觉间,对于她的卡利班雄狮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从而忘记了:在这类人群星闪耀之时,庄森即使算不上是北极星,多少也算得上是天狼座了。 真是可笑…… 原体的内心中谴责着自己。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的判断能力居然能够下滑到如此可悲的地步呢:在仔细地思考了这二十年来所养成的区区几百个坏习惯后,阿瓦隆之主得出了精确的结论,想必是暴饮暴食和不健康的作息,才让大脑思维变得不再清晰。 想不到,她竟被甜食和睡懒觉拖累到了如此地步! ……嗯,决定了! 从明天起:早睡早起! 阿瓦隆之主握紧了拳头。 然后,她看向雄狮,却发现庄森的目光早就已经从那些光秃秃的墙壁上飘了回来,正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摩根脸上的表情:当他的视线与蜘蛛女皇交错的时候,卡利班人严肃无比地清了清嗓子。 “所以,你对于我们的佩图拉博兄弟有什么意见么?” 【……倒也没有。】 摩根沉默了一下。 是的,她想明白了,像她之前所得出的那个结论一样:与世人所想象的不同,佩图拉博在原体中其实拥有着一份相当不错的人缘,像是庄森这种比较【不谙世事】的基因原体,对于奥林匹亚之主普遍都拥有着一个较高的评价。 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能力出众、勤勤恳恳、不争不闹,会沉默地将所有的脏活、累活以及杂活通通包揽走的兄弟呢:而且只从工作的结果来看的话,佩图拉博的每项工作的确都做得非常出色,他的军团虽然相对边缘化,但是其功勋卓著却是不差于任何的友军。 至于那些的巨大伤亡,以及钢铁勇士内部的损耗? 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钢铁勇士又不是他们的军团,而是佩图拉博自己的军团,原体们有什么理由去担忧其中的情况?又有什么资格对这些问题指手划脚? 最起码,庄森就是这么想的。 而再考虑到卡利班人在午夜远征中,曾经与多恩很是闹过一些不愉快,虽然这些不愉快最终都被摆平了,但芥蒂依旧存在:两相对比之下,庄森的那句【要么去找佩图拉博】的介意,倒的确是发自于他内心的真诚想法。 ……虽然依旧很气人…… 摩根舔了舔嘴唇,她本来是找庄森发泄情绪的,但是被卡利班人这么一搅和。倒是不得不自主地把心中的情绪给镇压了下去:可是即便如此,就这样地离开是阿瓦隆之主绝对不能忍受的。 而恰好,她的手中又有着一个足够重量级的消息。 于是,摩根笑了起来。 【庄森,你认为佩图拉博是我们的兄弟中,相对来说比较出色的那一个吗:即使和多恩相比,你也更愿意信任他?】 “从某些角度来说,是的。” 庄森沉思了一下,点点头。 “我们的那个因维特兄弟虽然的确有点水平,但他是一块冷漠、骄傲且顽固的石头,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挥舞着他那所谓【责任】与【忠诚】的大棒,无差别地敲打身旁的所有人,用他的方式来诠释对帝皇的忠诚:就仿佛除了他,我们都只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军阀似的。” “但是他能力的确不错,而且不少战役指挥得都很漂亮,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缺少了作为上位者的气度以及必要手段:让他固守在一处险要之地尚且可行,但让他统筹多个军团,主动出击作战的话,就肯定是会掉链子的。” “他做不到统御八方。” “在这一点上,他不如我,应该也不如佩图拉博。” 说到这里,狮王冷笑一声。 “至于佩图拉博,虽然我和我们的奥林匹亚兄弟并没有多少在军事层面的合作,但我对他的态度和军事能力毫无质疑:佩图拉博最可贵的就是他默默奉献的姿态,他天才般的头脑,以及他那双能够看穿世间万物规律的瞳孔。” “我曾经目睹过佩图拉博制定出来的战争计划,那简直就像是一份艺术品,我有理由相信,佩图拉博能够做出银河间最正确的选择,能够选出最伟大的人物……” 【就比如说:他告诉我他会支持自己做战帅?】 摩根轻笑一声,她满意地看到了在卡利班人的面容上出现了片刻的扭曲:庄森张了张嘴,下句话语就是完全得变了味儿。 “如果他真的能够运用起他应有的智慧的话,他是绝对能够选择那些正确选项,但是从他和整个钢铁勇士军团目前的默默无闻来说,他显然还不具备这样的智慧……” 【但在我的说服下,他又决定支持你了,庄森。】 “!” 狮子咳嗽了一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滚出了最后一句话。 “可我依旧相信,佩图拉博是具有着一双慧眼的,他目前的默默无闻只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过高尚,而没有主动去追求那些荣耀:他与我有着心灵上的共鸣的。” “我并不意外:他会做出这个正确的选择。” 【……我也是,庄森。】 摩根笑眯眯地应答,她看着庄森脸上那有些扭曲的笑容,感觉时间仿佛回到了熟悉的过去,回到了某些珍贵的岁月里:在这一刻,阿瓦隆之主的心情好了不少。 【……】 【庄森,我的兄弟。】 【你在说话方面的艺术,真是与日俱进,炉火纯青,好生让我羡慕啊: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一样的巧舌如簧,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的口笨舌拙,那该多好啊……】 “……安心,摩根。” 庄森清了清嗓子,他的面容飞快地恢复到了那种自信的态度:在他的阿瓦隆血亲面前,庄森总是想展现自己自信的一面,或者展现他胸有成竹的姿态。 就像是某种本能。 “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把握住人际交往的奥秘。” 【希望如此……】 “所以,需要我给你支招:来调和多恩与佩图拉博的矛盾吗?” “我有着几个不错的想法……” 【……不,不用了。】 摩根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下次吧,下次一定。】 “这样啊……” 卡利班之主只能略感遗憾地点了点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又和摩根聊了些其他的事情,有关于他们军团之间的合作,以及大远征中的其他事物:直到阿瓦隆之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其身影才缓缓地消散在房间里面。 庄森随即起身,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密室的房门:但就在打开房门前那一刹那,他听到了房门外的办公室中,那匆忙的桌椅移动,以及疯狂地抓取文件纸张,还有骨头噼啪作响的声音,以及小声的,类似于咒骂的奇异声音。 “……” 原体略感困惑地推开门。 只看到他的三个子嗣坐在各自的办公岗位上,奋笔疾书,还不忘大声地讨论些什么:每个人都在发表着完全不同的意见,听起来似乎在讨论着不同的问题,但是氛围又是如此的和谐。 总之…… 看起来其乐融融的。 “……” 庄森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他还是治理有方的嘛。 (本章完) 第492章:就让我摩根告诉你什么才叫野心勃勃! “一般来说,认为自己治理有方的人,往往麾下都暗藏隐患。” “就像是那些在平日里表现得冷静稳重的人,其实在私下里当会有些见不得人的爱好:毕竟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发泄口,在明面上伪装地越好,在背地里的崩坏也就会循序渐进地扩大。” “……母亲说的没错啊……” 当她亲眼目睹着一整队功勋卓著、身经百战的破晓者老兵,像是窃贼一般,从长廊的边缘地带蹑手蹑脚地溜过去的时候,室女座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两句话。 尤其是让她发现,率领着这帮梁上君子的,居然是她眼熟到不行的禁卫总管拉纳时,室女座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一角:她印象里的禁卫总管可是顽强到不会在任何战场上后撤一步的勇士,可以看看现在的这个拉纳吧,他的表情紧张到就像是一个正在偷偷学习灵能法术的死亡守卫。 而让拉纳和他身后的整整一打泰拉老兵如临大敌,紧紧保护在中间的又是什么呢:定睛一看,虽然只是把平平无奇的长椅,随便摆在哪处公园或者墙角处,都不会让别人生出更多的疑心来。 …… 原体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她略微思考了一刻。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丹提欧克居然有这方面的天赋:明明他在我面前隐瞒麾下兵力的时候,表现的也不怎么样啊。】 接着,阿瓦隆之主的手指伸向那些文件,她飞快要处理掉了那些并不需要深思熟虑的,然后便将目光集中在了最后几份上,它们的顶部有着象征重要的红色印章。 “有利于我们。” 【真是个聪明的想法,如果强行让他们背叛的话,这些奥林匹亚的忠人的忠诚是不可撼动的,但如果给出了更好的选择,那么这些距离退役没几年的凡人军官,也自然会心生动摇:很多时候,忠诚只是因为缺少一个理由。】 【所以呀,我在阿瓦隆设立了军事法庭与完善的法律体系。】 “的确如此。” 原体拿起了那份文件,目睹着上面那些身经百战的名字:这些原本属于佩图拉博的财富,现在通通都要划入她的囊中了。 【也就是说,按照内务部门的预期,他们有把握将触手伸进塞琉古胸甲兵团的内部:我的那位奥林匹亚兄弟引以为傲的辅助军团,他们才刚刚成立没几年呢。】 原体拿起了它们,颇为仔细地阅读了两遍,发现这些问件的主要内容都指向这场远征:更具体点来说的话,是指向了佩图拉博的第四军团,包括钢铁勇士,以及他们的辅助部队。 她热衷于收藏那些被摩根批阅之后,复印件被下发,而留下来的文件原稿,还有记录了蜘蛛女皇随性而发的诸多草稿:这些东西才具有真正的收藏价值,不是如同破晓者那样什么都往家里塞。 “他向那些曾经与他的大营并肩作战的塞琉古胸甲兵指挥官以及老兵们提出了一个巧妙的意见:他可以向佩图拉博阁下申请一支随他驻守远东边疆的辅助军,让这些老兵们能够借机摆脱第四军团愈加残酷的战争前景,让他们安稳地度过服役生涯的最后几个年头,至于他们退役后是选择留在远东边疆,还是回到奥林匹亚,丹提欧克阁下表示自己不会进行干涉。” 摩根倒是半点也不意外,毕竟伴随着大远征的不断进行,散落各方、大权独掌的基因原体们已经越来越有军头甚至军阀的倾向了,不少的原体都开始着手建立虽然不如远东边疆或者五百世界,但依旧初具规模,且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势力范围,那么在这些军阀的麾下,出现了类似于家丁、骑士或者私兵这样的存在,就再正常不过了。 比如说极限战士军团的考斯至高卫队,死亡守卫的巴巴鲁斯侍从兵,千子的尖塔守卫,影月苍狼的克索尼亚猎头者:当然,还有帝国之拳的因维特方阵兵,他们现在正跟随着多恩的部队,在克拉肯深渊的最前线进行着战斗。 【为丹提欧克的大营效力,就相当于为钢铁勇士以及为佩图拉博效力,也就不用在自己的内心中纠结有关于忠诚的问题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办法,嗯?】 【告诉丹提欧克:远东边疆的确打算进一步地加强与钢铁勇士军团在军事层面的合作,我会与佩图拉博亲自敲定这个问题。】 【阿尼亚,根据你的观察,你觉得丹提欧克麾下这些萨拉玛斯裔钢铁勇士新兵的作战素质,以及对于第四军团的归属感,如何?】 阿瓦隆之主原本是打算趁乱收拢一批擅长正面消耗作战与攻坚作战的凡人战士,以此来填补其麾下辅助军的短板,但她从未想过这样的挖墙角举动居然一口气就挖到佩图拉博麾下最核心的力量。 …… 她的这群便宜表弟的癖好,真是越来越怪了。 【但没办法:利益太大了,这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再过些年,等到第四军团们仅剩的老兵消耗殆尽了,等到整个军团对于佩图拉博的积怨已久,等到那些萨拉马斯裔的钢铁勇士们形成了自己的传承,以及对于整个远东边疆的归属感的时候。】 “按他的说法,他至少能拉拢几十名中层军官,三百多名底层军官以及五倍于此的老兵,他保证这些人都是在钢铁勇士的麾下活过至少五场战役的精锐,不过其总人数相比于整个塞琉古胸甲兵团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所以佩图拉博阁下是绝对不会在意的。” 【没错,就是这样。】 在推开门的前一刻,她还特意又确认了一遍这些文件的书面整洁性与完好性,毕竟它们马上就进入室女座私人的收藏柜里了:与破晓者这群大老粗不同,作为能够随时亲近摩根的原体之女,室女座的收藏范围自然要更文雅一些。 更重要的是,这种成功并没有让蜘蛛女皇开始躺在功劳簿上,她依旧在费尽心机地扩张自己手下的这支武装,其中最重要的行动包括但不限于从其他军团那里:主要是钢铁勇士那里,挖掘那些颇有能力的凡人军官和老兵。 五指并拢,将文件抓出了道道褶皱,摩根笑了起来,蜘蛛女皇的本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他要是变成别的模样,恐怕我反而会不适应吧。】 蜘蛛女皇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盘踞在自己的银白王座上,而是在角落中摆放了两把桌椅,背靠着飘渺的银河,弯腰、翘腿、双臂都放在了桌案上,捧着自己的下颚,就这样静静地陷入沉思之中。 “尤其是佩图拉博阁下处决了那些作战不利的凡人军官的场面,对于这些新兵们似乎造成了极其巨大的影响:相对来说,他们目前对于远东边疆的归属感,肯定是要胜过对于奥林匹亚的。” 室女座歪了歪脑袋,目睹着这支护送队伍缓缓地消失在了远处的阴影里,她知道他们要去哪:破晓者们在【曙光女神号】的内部专门空出了一个房间,用来摆放这些收藏品,她还知道用来标记收藏品的序号已经排到四位数。 室女座指向另一份文件。 “如果只论军事素质的话,我想丹提欧克阁下的第十四大营,要胜过第四军团中的任何一个大营:哪怕是那个第一大营,也无法在人数相同的情况下,正面击败丹提欧克阁下的部队。” 摩根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 ……搞不懂。 【所以,如果佩图拉博到时候依旧不合我的心意的话:那么无论是让这些钢铁勇士们返回到第四军团中,凭借着绝对的优势进行一次内部变革,像第四军团变成实际上由我掌控的力量,还是干脆在远东边疆再拉起一支全新的,属于我的钢铁勇士军团,都只是在我翻掌之间的事情而已。】 摩根耸了下肩膀。 【如果佩图拉博在那个时候能够达到我心中的标准,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伙伴的话,那我不介意让他的钢铁勇士涅槃重生,但如果他依旧不合格的话:阿尼亚,虽然阿斯塔特们对于自己的基因原体有着近乎于天生的忠诚与崇拜,但这种崇拜从来都不是无限的,如果原体压迫地太深,那么迎接他的自然是来自于子嗣们的反抗。】 【那就请他们来吧。】 摩根的子嗣们以为他们藏得很好,但实际上,一座大得可以用来安置战犬泰坦的房间,又怎么可能逃过原体的眼睛? 无非是阿瓦隆之主对她的子嗣那稀奇古怪的日常活动,又一次充满了慈悲的视而不见罢了:想到这里,室女座又摇了摇头,再确认了自己怀中的文件依旧无误后,便扭头走向了王座厅。 作为官方标配的太阳辅助军虽然在各个方面都无话可说,但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还是自己人用起来更方便顺手一些:尤其是那些时不时需要干脏活的军团。 【他们这是冤枉他。】 她直接开口了。 【这样啊……】 【当我有能力的时候。】 “……” 【当我的兄弟佩图拉博动用所有手段榨取了他那可怜的母星奥林匹亚,征召来一波又一波素质大不如前的阿斯塔特以及凡人辅助军的时候,我却在远东边疆利用更充足的兵员补给,打造出一个在素质上更胜一筹的第四军团。】 “主要是丹提欧克阁下。” 【毕竟,仅在前一个要塞世界上,他就丢下了二十倍于此的伤亡数字,顺便还枪决了至少四十个作战不利的凡人军官。】 “明白。” 【让我看看……】 【庄森还是那个庄森,他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撕碎了我心中的滤镜,看起来这片银河完全没让他有所进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正是这样的庄森,才能让我感觉到熟悉与宽心,才是留在我心中的那个卡利班兄弟。】 室女座悄声地提醒着母亲。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是非常罕见的,但是,谁叫我的兄弟天赋异禀呢?如果第四军团在有一天忍无可忍向他挑起反旗的话,我是半点都不会意外。】 摩根摇了摇头。 原体笑了一下,她的表情是那种窃贼得手时的愉悦。 说到这里,原本的轻哼便化作了一声轻笑。 室女座点了点头,她对这份文件也是颇感惊讶。 想到这里,在优越感上拔得头筹的室女座,愉快地眯起了自己的眼睛,走进了王座厅中。 摩根轻哼一声。 “至于归属感方面,这些萨拉玛斯新兵在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还表现地很激动,但自从他们在【铁血号】上参观了一圈,并且亲身目睹了钢铁勇士在克拉肯深渊的一系列战争表现之后,他们之中就没有多少激动的声音了。” “不少萨拉玛斯新兵开始找借口留在破晓者的战舰上了,一般是打着丹提欧克阁下的名号,只有少数人主动请缨,参加了钢铁勇士们在那些要塞世界上的军事活动,他们中活下来的人也都会返回到破晓者的战舰上。” 至于眼前这一幕的原因,原体的长女甚至懒得想:以她对破晓者们的理解,无非就是这个物件与她的母亲产生了某些联系,也许是摩根坐在上面歇了一会,并和某人聊了会天,然后,这個平平无奇的东西就成为了破晓者们眼中不能外流的【重要物品】了。 “丹提欧克阁下不仅仅说动了那些凡人辅助军,他也说动了凯尔瓦伦的第七十七大营,就是之前他反复向你提及过的那支部队:这名战争铁匠和他的老伙计们已经被丹提欧克阁下说服了,他们愿意去远东边疆【尝试一下】。” “……利益?” “与那个卡利班人的谈话不顺利吗,母亲?” 原体咧了咧嘴,她对于这种事情一向是乐得其见。 毕竟,塞琉古胸甲兵可是专属于钢铁勇士的太阳辅助军:这些太阳辅助军中的精锐因为他们的出身或者过往荣誉,从无数的战斗兄弟中脱颖而出,获得了能够与阿斯塔特军团并肩作战的荣誉。 当各个军团还在尝试性地扩展自己的军事力量的时候,蜘蛛女皇已经建立起了一个以她的破晓者军团为核心,包含有浩如烟海的凡人辅助军部队,数个骑士家族甚至泰坦军团的战争体系,多个铸造世界的庞大产能让这头战争巨兽拥有着摧毁一切强敌的力量。 而一向以自己强大的凡人辅军部队作为特色的破晓者军团,在这方面更是走在了最前列:单单是在远东边疆的野战军团中,就有数支可以胜任这种【盟军辅助军】位置的作战部队,比如说驻守于萨拉玛斯星区的萨拉玛斯守夜人,驻守于神盾星区的神盾骑兵团,以及驻守于古尔格拉德的北境猎兵,更不用说在他们之上的阿瓦隆禁卫军团以及女皇亲卫军团了。 室女座碰了碰自己的眼角,在扫描过后,确认了真的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长椅,只不过其材质和构造都是最上等的后,她也只能留下如此的一句感慨了。 【毕竟,盟约总是一个双方的事情,但力量却是单方的:如果能够拥有属于远东边疆自己的钢铁勇士军团,那我为什么需要一个钢铁勇士盟友?】 塞琉古胸甲兵啊,全员都是奥林匹亚人,他们对奥林匹亚之主的忠诚几乎是不可撼动的:摩根难以想象究竟是多么巨大的压力,才能让这些老兵萌生退意。 “说到这个,在这些被丹提欧克阁下所说动的凡人军官以及老兵里面,有不少人参与了那场战斗,并亲眼目睹了处决现场:这可能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还有,母亲,关于这个……” 【丹提欧克能拉来多少人?】 “那些征召于萨拉马斯星区的钢铁勇士新兵,比起征召于奥林匹亚的钢铁勇士新兵,无论是素质还是心态,都胜过太多了,他们甚至胜过了不少钢铁勇士老兵:毕竟这些所谓老兵们的作战时间,可能还没有新兵们来得长。” 【要知道,只有完全属于远东边的钢铁勇士,才会毫不犹豫地跟我面对任何敌人:哪怕这个敌人会是帝国或者另一个钢铁勇士,哪怕他们会成为我的军团,就像是第十九军团之于荷鲁斯那样,谁又能规定,一个原体只能够拥有一支阿斯特军团呢?】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丹提欧克从未能骗过我。】 【而且,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后者。】 摩根微笑了起来。 室女座径直将怀中的文件都放在了摩根的桌案上,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无论心情如何糟糕,都不会逃避应尽的义务:倒不如说,阿瓦隆之主已经强迫自己养成了随时随地都能处理公务的后天技能,她的大脑就是远东边疆这头虚空利维坦最强有力的心脏。 这群闲得发慌的妈宝男维持这个习惯已经有至少二十年了,拉纳更是其中的领军人物:自从破晓者军团传统的考古协会在一次重要行动中遭遇了耻辱性的大败后,这位禁卫总管就坚持要在这种事情上亲自带队,并且亲自把关。 【我自然:可以要更多!】 【世人总说,我的那位奥特拉玛兄弟野心勃勃。】 【战争铁匠?我有,钢铁勇士的新兵?我也有,至于塞琉古胸甲兵团?我同样可以有:我甚至可以拥有更多更好的。】 在大远征跨过了一百年后,越来越多这样的【盟军辅助军】单位被各个军团所组建,他们的规模虽然都不算是特别庞大,但是原体们试图用这些【私人部队】来代替常规的太阳辅助军的趋势,却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了。 原体兴奋得舔了舔嘴唇。 “母亲。那些辅助军的凡人军官和老兵们倒是没什么,但是我们真的要邀请又一个钢铁勇士的大营去阿瓦隆么:毕竟我们都知道,丹提欧克的部队绝对不止六千,如果再拉拢一个大营过来的话,他们的人数就真的会有可能失控了。” 【他当然不会在意。】 摩根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听不出来是嘲笑还是感慨。 室女座没有犹豫。 更荒唐的是,整个第二军团上上下下五万多人,一万多从泰拉走出来的老兵,居然没有任何人对这种古怪的行为有所异议:收集原体在外界接触过的一切事物就仿佛成为了某条没有明文的法令,一直都在被严格地遵守着。 【简直是灾难。】 在听到这句话后,与摩根的轻松惬意不同,伫立在一旁的室女座的娇嫩面容上,却是罕见地展露出了几丝愁容,原体的女儿显然想到了某个很严肃的问题。 —————— 【连属于自己的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的阿斯塔特军团,乃至属于自己的帝国,属于自己的银河与大远征,都不敢肖想的人,又怎能算得上是野心勃勃呢?】 (本章完) 第493章:我打宿傩? 正当蜘蛛女皇心中的野望,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她掌中权势的日趋稳定,而开始了肆无忌惮地扩张之时,与她流着相同血脉的原体兄弟们,自然也没有原地踏步。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都有着他们认知里的重中之重:只能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军团,能够完成这些严肃的目标,并且确保大远征的荣光会继续传播。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佩图拉博固然如此,而多恩也不例外。 帝拳之主率领着自己的子嗣和舰队,一头扎进了克拉肯深渊的最深处,正如同多恩之前所保证的那样,一去就是一个月,在此期间除了如雪片般寄来的战事汇报外,就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传回。 即使远隔着万千群星,但多恩依旧向摩根生动地展示了他作为军事指挥官的全面且稳定:帝国之拳的各条战线都在稳步推进,每一次的进度与因维特之主原本的预期几无差别,只有那些最难缠的对手才会稍稍拖延他们的步伐。 多恩之子们维系着近乎完美的战争节奏,他们只会向后方索要必须的弹药和补给品,以及不断地进行轮换工作,那些轮换下来的帝国之拳们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指挥官进行临时指挥,但摩根能够记住这个名字:泼拉克斯,她还抽空与这名帝国之拳见了一面,对方的冷静姿态令原体印象深刻。 就这样,通过可靠性极高的战报,以及泼拉克斯客观地讲述,摩根才能够近乎一比一地还原出帝国之拳们的路线:多恩并没有直接冲向他声索的行动目标,而是围绕着敌方已经逐渐恢复了元气的要塞世界,先一步拔除了那些安置在小行星带和卫星上的据点。 多恩身上的许多高贵之处确保了他拥有一个稳定的基础,即使是在他不擅长的领域里,他的发挥也不会太糟糕:而另一些摩根所信得过的血亲,比如说庄森,或者康拉德,他们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有着无与伦比的掌控力,但是在那些不擅长的领域里,他们的表现甚至可能还不如一名阿斯塔特。 这让丹提欧克有些尴尬,但所幸阿瓦隆之主在这种并不重要的场合里,的确是一位和蔼的人,她切实地体谅了战争铁匠的难处,便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语。 阿瓦隆之主没有在丹提欧克面前废话太多,她坦白地揭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个想法让战争铁匠感到了些许惊讶,但也就是些许的惊讶而已:作为一名钢铁勇士,此前一直在远东边疆,与帝国之拳相处甚少的钢铁勇士,丹提欧克对于和多恩之子合作没什么压力。 庄森如此,康拉德如此。 “所以……” “……” 丹提欧克沉思了片刻,便向着原体点了点头。 就连多恩本人,就连明面上对于这一切的伤亡数字看起来毫无触动的因维特之主,也在写给自己血亲的战争汇报中,破天荒地加上了这么一段私人的感慨。 话说回来,即使他是一名一直在跟随佩图拉博身边征战的正规钢铁勇士,丹提欧克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多恩和佩图拉博的关系无论再怎么糟糕,两个军团此前也都没什么交集,基层的军官和战士之间,自然也不会衍生出来什么难以调节的仇恨。 钢铁之主已经把自己关在私人实验室里面,将近一个月了:从多恩率军出发的那一天起,佩图拉博就锁上了实验室的那扇铁门,到现在都没有从中救出,就仿佛在跟他兄弟在进行着某种较量。 至于帝国之拳的那点荣誉?没什么大不了的。 钢铁勇士对于帝国之拳的负面看法更多是一种嫉妒,嫉妒他们明明占据着相同的位置,但多恩的子嗣却能得到荣誉,而且还用不着常驻在那些偏僻的角落里。 【我会保证你们这支联合部队拥有足够的力量,你的大营以及赛琉古胸甲兵团,还有我调遣的一个连队以及阿瓦隆女皇亲卫,再加上帝国之拳的部队:胜利自然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会如何取得这场胜利,又该如何取得。】 最起码,当战争铁匠再次被他的阿瓦隆恩主召唤来的时候,他还没有从这一震惊的消息中完全回过神儿来:这种余波的直接体现就是他错过了摩根的前几句话。 佩图拉博,就更是如此。 但总有些情况特殊的据点,即使帝国之拳动用一切手段,乃至原体亲自出阵,也无法稳妥地将其攻下:这时,多恩的子嗣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这些世界,投下灭绝令又或者干脆将其围困至死,避免强行攻占所要付出的巨大伤亡。 【放心,那是一个不会抢你风头的人物。】 平心而论,第四军团中的确还残存着一批好手,甚至有着零星几个从泰拉和金星这样的战役中走过来的,货真价实的老兵,但他们在竞技比赛中所表现出来的水平,也只能说是没有完全辱没了泰拉裔老兵这一荣誉称号而已。 “所以,您希望我的大营在这场攻势中做什么呢?” 通过她对佩图拉博的了解,摩根就很快确定了两件事情。 第一个就是,这场克拉肯远征想必已经胜券在握了:如果佩图拉博没有在他的实验中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制造出了他认可的,足以遏制赫鲁德人的针对性科技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特意下达这道命令,安排远征之后的事的。 在细心地目睹了这些泰拉老兵的战斗水平后,蜘蛛女皇便惊奇地发现:目前来说,实力最为顶尖的钢铁勇士,极有可能是从远东边疆刚刚赶回来的丹提欧克! 虽然战争铁匠的水平放在破晓者军团里,也只能勉强摸到连长这个级别而已,因为丹提欧克本身就不是那种应该被放在最前线进行厮杀的战士,但是和军团中那些专注于打灰、开枪、以及麻木执行命令的战斗兄弟相比,在破晓者军团的竞技场中混过一段时间的丹提欧克简直是天神下凡。 这个结果是让战争铁匠自己都有点儿绷不住了:一想到他居然要作为第四军团的【冠军剑士】去参加剑斗比赛,在感到身为阿斯塔特的本能荣誉的同时,丹提欧克只觉得自己在过去几十年里塑造出来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不少。 多恩的战术指挥冷酷、谨慎且高效,他一次只会给自己的战士设置一到两個目标,随后便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攻下,而即使战事的结果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帝拳之主也绝不会乘胜追击,他一口一口地啃食着赫鲁德人的防线,满足于每个阶段性目标的达成,就如同是凶狠的拳击手一般,一次只会进攻对手的一个要害,而每一次进攻又都会确保完全的突破。 但如果,她能和她的卡利班兄弟进行配合的话,让庄森负责指挥前线的搏杀,而摩根则在后方调度战场的大数据,那么即使是在条件完全相同的情况下,阿瓦隆之主也有充足的信心,能够彻底击穿多恩的骄傲。 他向摩根袒露,他已经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用于指责佩图拉博的话语,是否完全正确了:他承认摩根的提议是对的,在没有与赫鲁德人正式交手之前,他的确没有想到第四军团在这场远征中,居然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压力。 “……大人,您的意思是?” 【你看,丹提欧克:在没有需要我们集中三个军团的力量,全力以赴的强大敌人时,参与这场远征的三个军团将会一字排开,齐头并进,以争取大远征的效率。】 来自于奥林匹亚人的话语时不时会从那扇铁门之后传出来,大部分都是批阅必要的文件,又或者索要某些实验用的器材,这让实验室外面不得不经常候着一群心惊胆战的钢铁勇士,因为他们基因之父的心情明显不算太好。 让他们互相碰撞吧,两个骑士倒地时,才是医生上前的时候,当他们躺在治疗室里时,才是应该收取医药费的时候。 【没错,而且我会将所有的因素都考虑在其中的。】 原体满意于钢铁勇士的智慧以及识时的态度,她的手指在星图上指指点点,为丹提欧克描绘出了三条粗略的进攻路线,随后便拄在了最中间的那条进攻路线上。 【很简单。】 况且…… “……有趣的挑战,大人。” 战争铁匠点了点头,他一下子就理解了摩根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想让我的大营与帝国之拳的部队进行一场合作,来起到一种类似于……凡人的实验田的效果吗?” 而只看这句话,摩根就能够确定,当她的这两位兄弟再次碰面的时候,依旧会是一场火星碰地球的局面:似乎帝皇塑造这两个人,就是为了让他们棋逢对手,在永恒的较量中折磨彼此。 【我的兄弟多恩已经决定暂停他在前线的战争计划,帝国之拳的主力舰队正在返程的途中,而根据我的可靠消息,佩图拉博的研究计划也接近尾声了:也就是说,在进行短暂的接触、讨论以及军事会议后,我们就将对克拉肯深渊发动最后一击了。】 原体抿了口热茶,指了指旁边正不断变化的星图。 阿瓦隆之主也没有就此给多恩回信,她很清楚自己的因维特血亲就是单纯地想告知自己这件事情而已,多恩不需要摩根为此给予他什么鼓励或者安慰,而摩根自认为她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在此时劝导她最顽固的两个血亲。 【所以,因为战场上的错综复杂,以及我的破晓者军团所处的中间位置,那么在我全权负责的那些战场里面,恰好出现帝国之拳与钢铁勇士的部队需要并肩作战,并且了解彼此的情况,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不是吗?】 他去打剑斗? 他去打阿坎姆斯、吉多雷斯还有阿纳克索斯这些从泰拉上一路拼杀过来,服役年龄比他的生物学年龄都要更长的伟大战士?还要赌上原体与第四军团的荣誉? (这三个名字中,前两个都是多恩的亲卫队长,经常要代替原体参与某种竞技比赛的人物,第三个则是圣堂修会的成员,西吉斯蒙德的前辈与指引者:感受一下丹提欧克与他们在武力上的差距吧) 可尽管如此,第七军团在这场只持续了一个月的征战里,依旧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也许有数千名多恩之子就此埋骨于克拉肯深渊,至于舰队以及辅助军队的伤亡也颇为醒目,令摩根皱起了眉头。 【而如果我推测得没有错误的话,我的破晓者军团将会是处于中间那条路线,用来隔开第四和第骑军团:至于你的大营以及凯尔瓦伦的大营,依旧在的我麾下。】 扪心自问,如果将阿瓦隆之主放在多恩现在的位置上,她没有信心比自己的兄弟做得更好:摩根很清楚自己的强项是在宏观角度上的调度与大局观念,而不是这种更加细致的操作。 而至于第二个想法,则是在摩根某次闲来无事时,参观了钢铁勇士们的内部竞技比赛后,才正式成型了:蜘蛛女皇确定了她的奥林匹亚兄弟如今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想不开的,如若不然的话,他又是哪来的信心呢,让他的钢铁勇士和帝国之拳举行竞赛的? 摩根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 在信件中,多恩干净利索地承认了自己在这方面的疏忽以及准备不足,但他对于自己的其他观点却依旧毫不动摇:恰恰相反,在经历了与赫鲁德人的鏖战,以及对战场的实地考察后,多恩愈加确定了佩图拉博所造成的伤亡数字,是完全不必要的浪费。 多恩,还有鲁斯。 如果钢铁勇士的兵力能够比现在多上一到两万的话,那么在之前的远征中,损失了约两三万人的佩图拉博的表现,也可以说是中规中矩的,但现在的情况是,他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了五万人,那么他的指挥就是灾难性的:多恩在信件中重点强调了这一句话。 毕竟…… 战争铁匠犹豫一下,才想起来那个生僻的词语。 【……唉……】 “那么,我能知道将与我合作的帝国之拳又是谁么?” 而如果只能留下一个,那就是多恩了:帝拳之主也许无法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发挥出原体中最高超的水平,但他绝对能在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里,维系住原体中最高的下限。 帝国之拳军团在围绕着这些据点的攻防作战上,展现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进攻手段,他们将这些可控的战场作为实验场地,一步步地筛选出在面对赫鲁德异形时,性价比最高的战斗方案。 这个结论的得出让原体感到洋洋得意,却完全没有改变她对于多恩的欣赏:毕竟,在阿瓦隆之主目前见到的所有兄弟中,如果真要选择几个能够在任何条件下都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的话,那么摩根能够给出的答案,也就只有两个。 在这两点上,丹提欧克自然无法与他的兄弟们共情,他在远东边境的长驻居所是萨拉玛斯,东部银河的明珠,而他用来摆放荣誉勋章的箱子,更是快要放不下了。 丹提欧克压低了嗓音,他隐约觉察到了什么。 【是这样的,丹提欧克。】 当蜘蛛女皇的视线偏移,看向了她的另一个兄弟的情报,便不由得摇头叹息,心中含着庆幸:值得摩根庆幸的是,佩图拉博现在恰好处于他擅长的领域中,甚至可以说是他最擅长的那个领域。 而当这种状态持续到了大约第十五天的时候,奥林匹亚如还进行了一次奇怪的举动:他通过唯一被他召入实验室的弗里克斯,向钢铁勇士们发布了命令,他要求他的子嗣们必须立刻选出军团中最杰出的那一批战士,用来参加在这场远征结束之后,钢铁勇士与帝国之拳的竞技比赛,这场比赛将决定两名原体的所有争论的对错。 这道命令如旋风般席卷了整个第四军团,在让一贯人气不佳的竞技场中挤满了战士的同时,也让通过丹提欧克这个渠道,听闻到消息的摩根,陷入了沉思中。 反而是对于第七军团那名声大噪的严酷纪律,以及花样百出的进攻手段,战争铁匠却是一直都想见识一下:他虽然并不厌恶这些多恩的子嗣,但这不代表他不想在战场上胜过他们一筹。 摩根笑了笑。 【他是帝国之拳军团里的一个无名之辈:叫泼拉克斯。】 (本章完) 第494章:佩图拉博的自述 无名之辈。 怨军之将。 帝国之奴。 他们都是这么称呼你的。 所有人:你的兄弟与部下,你的子民与盟友,你的支持者与反对者,还有在你为之奋战的这个帝国身上,磨牙喰血的卑劣之徒们,他们都是这么称呼你的,所有人都在用轻蔑的态度,一边享受着你所带来的战果,一边议论着钢铁之主手掌上的淋漓鲜血。 他们嘲笑着这些鲜血,嘲笑着佩图拉博为帝国付出的代价,嘲笑着你靴尖的泥土与脸上的疤痕,在远离战争的庙堂之高,在尽享和平的星宇之内,他们的讥讽评价从未有过丝毫的遮掩,尽数刺向了钢铁之主的耳朵。 你点了点头。然后向一侧稍稍偏过身子,让你的装置能够完全的展现在弗里克斯的眼前,在你子嗣的瞳孔中,你看到了无法遮掩、货真价实的惊叹,那是对你的精巧构思与伟大技术的折服,没有什么比这些光芒更能让你感到喜悦。 让多恩承认,你是最优秀的。 “弗里克斯。” 作为一个艺术家,作为一个建筑师,作为一个诗人,和一个征服者:一个最特殊的征服者,一个永远,都不会凋零的征服者。 你的子嗣们冲锋,呐喊并随后倒下,直到下一个人来接替他的位置,然后再重复相同的流程,就是这样的军队让你在银河中取得了无数的胜利,让你能够自傲地告诉任何人,当初的那场十一抽杀是正确的,钢铁勇士们在星河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们是伟大战争下的渺小个体,是能够通过数据汇合起来的,不可阻挡的钢铁狂潮。 那个人叫弗里克斯。 你想了一会儿。 所以,当帝国的一切手段都毫无用处的时候,当面前的战场唯有用冰冷的逻辑、无言的奉献以及源源不断的鲜血,才能打开僵化的局面的时候,钢铁勇士的舰队就会被下令开拔,而不是其他那些名声大噪的所谓【王牌】们。 你曾无数次研究那场战役,这个流淌着鲜血的名字是第四军团所有失败与无能之处的集中体现:尽管你的子嗣们从在大远征最开始的那些年头里获得过成功与重视,但他们并没有伴随着大远征的推进而及时地改善自己的战术,并最终在这个异端的铸造世界上,吞下了自己酿造的苦果。 都不是:每一种狭隘的情感都无法概括你伟大的内心。 当然是让最强、最客观也最值得尊敬的竞争对手,对你最直白的臣服与钦佩了:你面前的这个装置就是你赢得这一切的第一步,你将在多恩的面前彰显战争真正的艺术与内涵,告诉他他之前所坚信的那些东西是多么的渺小。 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毕竟打开那些蠢货的眼睛是一件非常漫长的事情,而你也不愿意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地有多么主动,那会显得你是为了荣誉,而不是为了奉献,做到这一切的,你的思维与惯性告诉了你应该做什么:你应该继续这样的远征与战斗,继续赢下那些最艰苦的胜利,直到属于你的那份荣誉在大远征结束之前,高高地悬挂在了【铁血号】的舰桥上。 你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任何人:其实在内心深处。你也一直被那场屠杀的噩梦所困扰者,就像是俄狄普斯王终生受困于他弑父娶母的噩梦一样,你也在受困于被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名为十一抽杀的可怕梦魇。 火龙之主的子嗣并没有掩盖他们此行的意图,一直以来,第十八军团都致力于保护凡人的安危,并让他们生活的更好,他们在前一个目标上做得非常不错,但后一个目标显然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在火蜥治下生活的凡人们虽然能够享受到慈悲的统治与和睦的氛围,但总是算不上繁荣昌盛。 钢铁之主的目光看向了实验室的另一头,那是一座类似于金字塔的装置,并不大,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实验性,它和那具赫鲁德人的遗骸靠得极近,理论上应该受到微弱的时空力场的干扰:但无论是装置本身,还是它身边那些被用来进行对比的悬挂铁片,都没有丝毫腐蚀的迹象,恰恰相反,它们正在吸收着异形的古怪力量。 显而易见的,弗里克斯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意识到了你的怒火中烧,但他现在无处可逃,只能犹豫地呼唤着你,随后缓慢得向后一步,等待着你将你胸膛中的怒火尽数发泄出来。 …… 如果他们想要光荣,那为什么不选择荷鲁斯呢?如果他们追求效率,为什么不派遣戈尔贡呢?如果他们想要一场值得宣传的表演,那么福格瑞姆和圣吉列斯手下那些夸夸其谈的【谈判家】们,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那些神圣泰拉上的官僚,那些马卡多手下的蛀虫,他们尖酸、贪婪且刻薄,但他们绝不愚蠢:他们什么都懂,他们知道该在怎样的战场上派遣怎样的军团。 是尽可能地减少牺牲? 还是追求最安稳的效率? 你没有犹豫太久:你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犹豫过。 你依稀记得伏尔甘在前不久宣布,将以自己军团的母星夜曲星为中心,与周围的临近世界构建一种松散的互助联盟:这个声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担忧,因为它本身就是个极其拘谨的方案。 至于这种抛洒热血的过程,可以是多种多样:攻坚、固守、屠杀与救灾,作为士兵,你们没有选择自己战斗任务的权力,而在几十年的远征之后,泰拉却决定将你们的热血抛洒在最偏僻、最蛮荒也最艰苦的战场,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感到愉快的决定,但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军团,都没有多说些什么。 他们就是这么看你他的:利用与贪婪,谎言与蔑视,自从你睁开了双瞳,第一次看到苍穹上那个可怕的巨眼开始,你的生命就是在如此的漩涡间反复跋涉。 “至于多恩?我打赌他并不想要来自于我们任何人的支援。” 然后?然后的事情你就没有听闻太多了。 极限战士军团甚至为了他们这些深色皮肤的表亲们举办了一场规模宏大的阅兵仪式,有超过一百台神之机械与三百艘战舰云聚于奥特拉玛的首府星球,五百世界之主更是亲自带领着火蜥蜴们,参观了他的整座王城。 至于吞世者、怀言者、千子还有火蜥蜴这些二流角色:虽然你对他们各自的基因之父没有恶意,甚至饱含欣赏,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会违心地夸耀他们的军团。 从那一刻开始,十一抽杀的噩梦却再也没有困扰过你。 “摩根阁下说,她无法等待你的实验完结了,她必须率领她的破晓者军团先行一步:帝国之拳试图脱离战场的行为并不顺利,赫鲁德人的大部队咬住了他们的后方,摩根阁下必须去予以救援。” “浅显易懂的道理,但总是有那么多的蠢货不明白。” 任何人都需要放松,哪怕是佩图拉博也不例外。 因为他们知道,影月苍狼只适合一帆风顺、快捷明亮的战术级行动;他们知道,圣血天使的诀窍无非是单调的三板斧;他们知道,极限战士的自私不允许他们为了帝国的其他疆域而流血牺牲;他们也知道,帝国之拳只会握紧拳头,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处,罔顾那些并不起眼的支线。 你能化腐朽为神奇: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你的天才? 弗里克斯见证了这一点,而你的血亲们很快也将见证到。 “……” 凭什么…… 你睁开了眼睛:钢铁之主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但钢铁之主是不同的,你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种软弱的氛围中停留太久,也许是一秒钟,又也许是两秒钟,你很快就睁开眼睛,那双无情的灰色瞳孔再次回到了专注的工作状态里。 凭什么那个天使只需要向他的子嗣们下跪一次,就可以得到无边无际的赞许和荣誉,而你只是下达了一道残酷的命令,就要身负如此悠久的骂名:在与自己的军团相处的第一天之后,你立下的功劳明明比天使要多得多! 凭什么,他们只看那一天! 凭什么,他们从不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而他们,会认为佩图拉博甚至配不上这所谓的【荣誉】。 而你只用了最少的鲜血,就将所有的软弱都从第四军团的身上彻底地拔除掉了:当他们的拳头沾染上鲜血,当他们不得不面对他们作为阿斯塔特战士的世界观中,最亵渎也是最踏破底线的事情,兄弟相残的时候,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你给予他们的仁慈,他们终于意识到了战争的残酷真相。 “从古至今,能够支撑人类在残酷搏杀中取得胜利的,永远都是钢铁洪流和工业机器,而不是所谓的奇迹武器:那不过是在末日面前的疯狂幻想而已。” 你曾有机会改善这个问题。 这个悲剧源自于命运,源自于银河在无形之中对于棋盘上的每颗棋子的随意玩弄,源自于除你之外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无法睁眼看到事实的可悲懦夫,源自于先天性的不可抗力。 你的目光扫过这一切,露出了苍白的笑容,你喜欢这个房间,它是整个【铁血号】上唯二能够让你感觉到放松的地方,另一个则是在底层甲板的深处,你亲手搭建的铸造间,完全仿照了你在家园世界奥林匹亚上的那方私人天地,你在这个房间里,进行了有关于数据的实验,而在那个房间里,打造并收藏了无价的器具。 而他们,会管这叫荣誉。 “我们有事情要去做。” 前者是职责,而后者是闲暇的兴趣,你总是分得清它们之间的孰重孰轻:在过去的七百个泰拉标准时里,你将自己锁在这座实验室内部,将自己与孤独、沉默、无穷无尽的实验报告及那具冷冻住的异形尸骨,锁在了一起。 实际上,在几乎所有的军团内部,只要是有关于亚空间力量的研究与利用,那么【破晓者派】就总是可以胜过【千子派】,每一个军团的智库最终都是仿照着阿瓦隆的模式来完成的:即使是在完全没有智库力量的死亡守卫中,对于普罗斯佩罗的仇恨与蔑视,也是要远远胜过对于阿瓦隆的,因为后者是如此的谦虚与沉默,以至于让莫塔里安在面对着摩根的低调时,还能保存着一丝最为基础的善意。 你就是以这样的觉悟,一次次迈入战场的。 也许,你在面对多恩时的外在表现是激荡的,这让很多人误解了你的真实情绪,他们以为你就像你表现出来那样仇恨、激动、怨毒且嫉妒,对于帝国之拳所取得的功绩不屑一顾,又分外在意。 就用你们的战功,来证明! 如此确信的,你们便踏上了大远征的征程。 就这样,当三叉戟之首完成了他的任务,退出房间的时候,只有你在沉默中转过身来,看向面前的那具尸体,你的造物,还有只属于你的逻辑王国。 “用不着。” 火龙之主只是计划在一百年内联合最多三十个星系,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上限心知肚明,而这个松散的邦联也并非是什么军事或者经济的合作体,其主要宗旨是成员之间的互帮互助、互通有无、定点帮扶以及人道主义援助,火蜥蜴军团的保护是其最核心的利益。 这很艰难,几乎不可能:但你依旧成功了。 在阿瓦隆和马库拉格,这支代表团理所应当的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并且满载而归,而他们也投桃报李,慷慨地许下了火龙之主的感激与友谊,但是在这场考察之旅的最后一站,也就是新晋崛起的诺斯特拉莫边疆区,却是产生了一些小小的波折。 之一。 你将征服多恩。 然后,也许你就可以卸下肩膀上的重担了,当你为人类和帝国赢得了这场大远征,当你为钢铁勇士带回了足够的荣誉,当你实现了自己作为统帅在战场上的使命:在那之后,你也许就可以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建造、艺术与哲学,在和平与逻辑中的伟大复兴,这才是你真正应该做的事情,这才是你在履行完义务后所应得到的权力,就像伊阿宋的旅途在他取到金羊毛的那一刻才正式开始,而赫拉克勒斯的十二试炼,也不过是他伟大而传奇的人生的开端一样。 弗里克斯没有立刻离开,他谨慎的好奇心让他对你手下的这台装置充满了探究的情感,这让你感到有些不悦,但是心情正不错的你选择大度地宽恕了这位三叉戟,并且回应了他内心中的困惑。 这将是赫鲁德人的丧钟。 虽然你觉得,这更多是因为夜曲星本身的环境问题。 这,就是你的研究结果。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工作要做,因为装置主体已经在几个小时前就开发完毕了,现在要做的,不过是等待你的那两位血亲,或者说,等待多恩从他的进攻中归来。 你笑了起来,满意地打量着弗里克斯脸上的若有所思,你甚至没有告诉你的这个子嗣,这台无与伦比的造物所采用的原材料其实并没有多么的稀奇,甚至是任何一名钢铁勇士都有能力获取到的:这些最薄弱的元素如今却成为了打开整场克拉肯深渊远征的钥匙,其中最大的功臣,无疑就是你的头脑。 但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喜欢这种秘诀,你保护的官僚与人民毫不犹豫地抱走了胜利的战果,就转过身来谴责你的冷血,你的兄弟对你惨烈的胜利不屑一顾,而你的战士则是将心中的畏惧藏起,装模作样地模仿着征服者的丑态。 没有人知道你的苦心。 你的声音低沉,但还是吸引了你的三叉戟的注意力。 最为枯燥的任务,最为顽固的堡垒、最为疯狂的敌人、最为隐没的战场、最为艰苦的胜利:就如同当初你向帝皇保证的那样,你用大无畏的内心拥抱着这一切,率领着你那支在痛苦和鲜血中浴火而生的军团,战胜了每一个挑战。 “帝国之拳的失败并没有超出我们的预料,大人,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目睹了一切的发生,那会让这场远征变得更加糟糕:所以我提议我们可以抽调一部分力量,对多恩的部队进行支援。” 你与军团重聚的第一天。 他们难道真的以为,你是为了所谓的残暴而下令杀戮? 他们难道真的以为,你想这么做吗?你愿意这么做吗? 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的选择与残暴,只不过是一次充斥着古希腊悲剧色彩的经典回响:你很确定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不是你内心中的缺陷,也不是外界的因素,甚至不是因为任何一个人,又或者任何一个个体的原因。 “让它们的鲜血流淌吧。” 用你的才干,你的逻辑,用你无可指摘的胜利与功绩,就像你用计算征服了战场,并将用天赋来征服艺术与人的心灵一样,你渴望着能够做出无可辩驳的伟业,让你的兄弟低头认输,让他的口中吐出对于你的最高贵的评价。 软弱,是致命的。 你将获得胜利。 但是在你的内心中,在你永恒冰冷的逻辑心里,你对于那个因维特人的想法却是始终如一的,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即使他曾经令你如此的怒不可遏。 世人都以为你是因为内心中的恶劣本性,以及那股源自于奥林匹亚上的偏执,才会在与军团重聚的第一天,就以如此残暴的手段处决了十分之一的战士: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命令而责怪你,包括你的某些愚蠢且贪婪的血亲。 你喜欢这个描述。 于是,最终摆在这里的紊乱装置,便是你所能设计出来的最为重型的那个形态:仅仅是为了让将它送到合适的触发地点,就需要一场至少有原体压阵,且有数万名阿斯塔特战士共同参与的庞大攻势,才能攻入赫鲁德人的最核心处,一次性地将它们全部解决。 没有光荣,没有奇迹,没有史书上那些扭转战局的呐喊,只有沉默的推进,平静的牺牲,因为这才是平凡者的命运:身为军团的钢铁之主,你是真正的天才,所以你也很确定,你的第四军团中并没有别的天才,他们只是一群平凡者,是你的数据推理让他们拥有了尽最大的可能,为人类、帝国和大远征洒下热血的幸运。 多恩…… 这是另一场战役,不比在战场上的厮杀来得容易,你必须用极短的时间和稀少的资源,去破获一个异形种族在数千万年的时间里所进化出来的精华,用几百个小时的钻研去杀死几百万年的智慧。 你会感到骄傲,因为他们的沉默正是你苦心教导的结果。 让多恩承认,让这个全银河中与你最相像的人承认,让这个帝皇为你塑造而出的仿造品,在智慧上折服于你,在功业上拜服于你,在真理上臣服于你。 她做得很好:虽然以她的才华横溢,本可以做得更好。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改变? 这真的值得吗? 这真正能够让多恩认可你在这场战争中的付出,而不是给予那个家伙更多的理由与借口,来谴责你在战争之道上的生疏么? 残暴、无情、挥霍无度:多么现成的借口啊。 站在这片王国的土地上,你的声音静悄悄地回荡着。 你虽然对他发自肺腑的表现而感到满意,但在嘴头上,你依旧驳斥了他,吹毛求疵地给你的造物挑选出来了缺点。 得到一句多恩的赞许,要比得到其他人的赞许困难一百万倍,但它的珍贵程度和含金量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多恩也许会有很多缺点,但唯独愚蠢不在其中,多恩也许会有很多优点,但唯独认真最为可贵。 “……哼!” 你不得不开始思考起了这个可能性,但你知道你想不明白,因为你的逻辑与大局观念,在这方面毫无用处,你只能想到那些浮尸遍野的战场,想到那些猩红色的阵亡数据,想到那些你已经不屑再记住的面容:每年都有更多的人涌入钢铁勇士军团的战舰,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下几年就会消失。 那是本值得肯定的书籍,它给予你的灵感不亚于万千星辰中的任何一抹闪烁,你想到因维特人在其中所写的,该如何利用战壕与其他因素来减少士兵的伤亡:唯独在这方面,你在看到的时候是嗤之以鼻的,但尽管如此,你依旧无比认真地摘抄到了自己的笔记上。 绝大多数的军团都是如此,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就比如说,序列最靠前的那两个,也是在你的声讨下逃过一劫的那两个。 你必须向所有人证明:你是对的,你的十一抽杀是对的,你的冷酷无情是对的:它们都是出于逻辑和推理而得出的,让你不得不去做的正确选择。 你咀嚼着这个名字,严肃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波动,这简单的高哥特语却比一长串泛着猩红色彩的阵亡名单更能让你的心思紊乱:你并没有对此感到疑惑,因为在你的内心中,你其实很清楚自己对于多恩的看法。 你闭上了眼睛,在犹豫时又感到了一丝丝好笑:你已经多久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了?为什么在毫不犹豫地践行着自己的战争艺术这么多年之后,你突然又开始思考起有关于伤亡的话题了? 为什么? …… 你会做到这一切的,尽管这意味着你要付出很多东西,尽管这意味着你的军团…… 也不适合大远征。 “正是如此:至于一件崭新的武器到底是所谓的奇迹武器,还是能够引领胜利的标杆,就要看它能不能实现标准化,就要看它能不能尽可能地普及到基层中去。” 当这台装置的研究进程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你清楚地记得你面对过一次选择:你可以将这个装置更为轻量化,以此来减少触发的要求,用不着让那么多的鲜血为之流淌;但你也可以让这个装置更为重型化,让更多的牺牲才能将其送到最好的触发场地,但随之而来的爆炸相比轻量化的个体,将更有可能摧毁赫鲁德人的力量。 你会赞许马格努斯那颗真诚的赤子之心,虽然这让他在很多问题上显得愚蠢,并将这种愚蠢蔓延到了他的军团身上:在横向比较了破晓者以及千子这两个灵能军团对亚空间力量的态度的,你很明确地知晓了,摩根的子嗣才是值得你借鉴与学习的对象,他们的谦逊姿态在什么时候都不能算是错的。 难道,如此的鲜血与牺牲,就是你的本意吗? 难道,当神圣泰拉将你的军团派到这些战场时,他们所想表达的内在含义,不就是可以为了最终的胜利,而不惜一切代价么? “……” “……” 你很清楚,即使是最伟大的军事征服也有土崩瓦解的一天,你所打下的那些胜利和你所建造的那些堡垒无一不是如此,但你也很清楚有些征服是永远不会消融的:就像是罗马的帝国虽然不在了,但罗马的法律、宗教与文化却深刻地影响到了今天,你也将做到与那个昔日的帝国相同的事情。 但你也清楚,当战争结束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把战锤丢到一旁,再次用那些单薄的铁片来夸耀战争的神话,称呼那些毫无用处的刀剑,为百兵的【天神】或者是【君王】。 “这终究还是一台实验性质的造物,它缺少足够的数据,缺少足够的鲜血与战果,而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让帝国之拳在前线流血吧,我们将在实验中获得胜利的真正窍门。” “那么,召集军队。” 你将让多恩,以及银河中的每个人都意识到: 谁,才是最优秀的? 你,才是最优秀的。 对于其他的军团,也是各有各的问题:死亡守卫迟缓僵硬,没有更多的应变性;太空野狼鲁莽且原始,他们本身就不值得期待;帝皇之子浮夸成性,他们会把简单的事情弄得无比复杂,以此来彰显他们对于【完美】的追求;白色伤疤飘渺不定,使其无法成为值得信赖的中坚力量;午夜领主剑走偏锋,虐杀与恐惧从来都不是战场上的主导者;至于威名赫赫的钢铁之手?你没兴趣去评价一个甚至连表面上的团结都做不到的军团,打垮他们只需要一次伟大的斩首作战。 弗里克斯的话语稍稍地缓解了你心头上的怒火,你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弗里克斯因为你可怕的面容而又退了一步,但他依旧流畅地汇报着他所知道的情报,而且隐约间似乎松了口气,似乎很庆幸自己优先提到了摩根的名字。 “我并不担心多恩那里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毕竟,我的那两位血亲都是值得信任的存在:你先去告诉他们,弗里克斯,钢铁勇士会在至多一个月后抵达战场,然后,你再去寻找些合适的目标,可以当做实验场地的赫鲁德堡垒。” 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军团,都深陷其中。 “……” 在大远征之后,属于你的征服才会真正的开始。 然后…… 合上双眼,钢铁之主允许自己短暂地停留在这美妙的幻想中,你喃喃自语,就像是任何一个内心中怀有浪漫主义情怀的原体,幻想着自己渴望的事情,以此来缓解无尽的工作给予你的莫大压力。 片刻的纠结从原体的心头缓缓地滑了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你那从未有过停顿的逻辑之心出现了些许的思考:这值得吗?为了多恩的承认与认可,让更多的子嗣在战场上流下鲜血? 但很可惜,她的底牌实在是太少了,玩不起战争的伟大游戏,阿瓦隆之主的子嗣多艰早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所以即使远东边疆在很多时候会隐隐约约地露出远比他们宣称所有的更强大的武力,可依旧很少有人会因此而对摩根的国度大发鞭挞:作为一个由原体和军团来作为中坚的联合体,破晓者战士本身的稀少就注定了远东边疆无法成为泰拉的心腹之患。 先前的失败已经让你对你的军团能否凭借自身的勇气击败赫鲁德人失去了信心,与此同时,你也想明白了一点,多恩和摩根虽然各有问题,但他们口中的一句话语却是正确的:再不做出改变,这场远征将永无终止。 你询问到,便让你的三叉戟稍微思索了一会儿。 “是关于那台装置吗?” 你的确会欣赏安格隆的冷静与沉稳,他用最近乎逻辑性的思维管理自己的军团,并只会对暴虐的帝国之敌降下屠杀,而对那些值得饶恕的,则是冷漠的宽容:但你依旧不觉得吞世者是一支能够在战场上扬名的军团,他们对于战争的逻辑和艺术实在是缺少天赋,在这一点上配不上他们的基因之父。 你不知道原因,但你的确就是这样做的,就像当你看到摩根动用的一切手段来减少了她麾下战士的牺牲数量时,尽管你无法与她感同身受,但你也从未因此而嘲笑过你的阿瓦隆血亲:无论是在明面上还是在你的内心里。 在那一天里,你命令着自己的战士,去杀死其他的战士: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你曾在奥林匹亚上听到的那些古来戏剧一样。 他们看不到你。 你从不在乎。 你记住他们了吗? 你本应该记住他们吗? 你在内心中反问着自己,但出于某种不安,没有回答。 “以佩图拉博……” 这个想法几乎在一瞬间就让你的心情转阴为晴,虽然这种快乐和之前的怒火一样廉价,不过是挥之即来的浮云罢了:你很快就让自己重新镇定了下来,再次看想了你最信任的三叉戟之首,弗里克斯背着手站在门口的位置,他的态度并非是恭维,而是你欣赏的,最为真诚的发自肺腑。 你又一次长长的叹息,目光从那具尸骸和装置上移开,看向了不远处的大门,重新变得坚毅:在短暂的思考后,你在最终的战争开始之前,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确认了自己内心里的坚持。 “的确如此,大人。” …… “但还不够好。” 他们只会嘲笑,愚蠢的嘲笑。 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想回答,还是根本没有胆量回答这个问题,但这个事实还是让你陷入了某种烦躁之中:没来由的怒火开始逐渐吞噬掉了你内心中的逻辑思考能力,仅剩些许理智在限制你的行动,让你不要破坏掉那些珍贵的仪器。 至于摩根,她倒是很适合成为辅佐者与调度者,也能够单枪匹马地扛起一整场战争,破晓者也是相当不错的一个军团:你甚至在脑海中设想过,如果你是这支第二军团的基因之父的话,你又会和他们摩擦出怎样的火花?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你率领的这支狂潮在战场上赢得了一切,战胜了身处于你的职责范围内的每一个人,你们尽到了自己作为军团的责任,通过无穷无尽的牺牲与奋斗:现在,你们所欠缺的,便只是当那些蠢货真正看到你们的荣誉时,会心甘情愿,拱手奉上的荣誉勋章了。 “我得承认,大人,你的这些造物是巧夺天工的。” …… “……什么事?” 在他们走向战场之前,你要他们明白了这一点,通过那场谁都不想要的残酷课程,通过那场沉默的十一抽杀,你的军团最终迈出了走向群星的第一步。 残暴铸就了你的名声,残暴也扭转了钢铁勇士的软弱,但你们依旧是人类帝国境内一支并不受到重视与尊重的力量,而且因为那场内部的血腥屠杀变得臭名昭著:你知道必须立刻获得最伟大的胜利。赢得最艰苦的战役,向帝国证明你和你的子嗣是可以在痛苦中浴火而生的,而不是如同那些戏剧里的悲剧英雄一样,迎来沉沦中的结局。 如同战士要分出胜负,杰出的建筑师要争夺同时代中第一名的行列,而理应伫立在这个世界上最巅峰的你,又该用怎样的手段,来确定自己无与伦比的地位? 因为你相信,只有那些虽然外貌朴素、但却力大势沉的战锤才能砸开敌人最厚重的盔甲,而不是那些只配挂在腰间,又或者摆放在武器架上的华美刀剑们。 就如同之前所说的那样:求胜欲与征服欲,渴望着银河中最具有含金量的拜服,就是你对于多恩最原初的情感,也是一个天才在面对另一个天才时,所会迸发出来的最强烈的想法,所有复杂的情感都只是这一原始欲望的附加品。 这是一个悲剧,就像是伊阿宋或者俄狄普斯王。 他是个天才,甚至称得上是你最优秀的兄弟…… 蠢货们总是看不到,谁才是在阴影中默默付出的那个。 “不。” “说说你的看法,弗里克斯?” 它必须被拔除:无论你们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对于他的情感是复杂的。 沉默者总是比浮躁者更能讨得他人的欢心:巴巴鲁斯之主曾经当着荷鲁斯的面坦言过,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不介意捏着鼻子与阿瓦隆的女皇进行合作,因为摩根最起码是【能够做成一些事情的】,但他宁死也不愿意与马格努斯的狂妄无度和一事无成为伍, 除此之外,还有伏尔甘和他的火蜥蜴军团,你不讨厌他们,但你也不了解他们,你那最强壮的兄弟和他的子嗣都表示着一种颇具有善意性的边缘,他们显然不是战场上最好的军团,而他们的精力也明显没有用于大远征的荣光上。 但你不在乎。 这就是你的定位。 “所以,您的意思是……” “……大人?” 出自本能的,你并不想要摩根与你的任何一个兄弟进行对比,她不适合这种争名夺利的场合,她的恬淡更适合那些私下里的,在大理石雕像、古典剧场以及红酒杯之间的平静交流,那是只属于你和她的记忆与时光。 看不到你流下的鲜血。 “……” 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只会看到流血的表面,却不会看到流淌的鲜血在逐渐干涸后,会变得有多么的坚硬:而这种坚硬,就是钢铁勇士最需要的东西,正是因为缺少了这种东西,他们才会在大远征的前期沦为一个平庸的军团,直到那场臭名昭著的因卡迪尼翁战役。 他们看不到那把战锤,他们也看不到佩图拉博。 既不适合帝国。 弗里克斯点了点头。 多恩,很不错。 这是支持你前进的原动力。 她太柔弱了,不能够也不应该被战争的血腥所困扰。 所以,当在帝国的东方相继崛起了三个【安民乐业】的原体国度后,伏尔甘便明显动起了心思,他最优秀的子嗣随之而来,学习着如何让凡人们能够在阿斯塔特军团的庇护下繁荣昌盛的秘诀。 独断横行的暴君、不适事宜的空想家、只会不断挥霍人命的劣等军阀:兄弟中最压抑的、原体里最暴虐的、战场上最低效的、银河间最卑微的,不值得任何的夸奖与鼓励,所有的辛酸、付出与牺牲不过是理所当然的职责。 你笑了起来。 这个结局算不上完美,但当火龙之主的子嗣们结束了他们的考察之旅,返回到了夜曲星时,他们的奔波依旧得到了伏尔甘的赞扬,火龙之主一视同仁地收下了来自于远东三王国的分别馈赠:五百世界对于治理的见解,远东边疆亲近凡人的手段,以及诺斯特拉莫贴合现实的觉悟。 伱理应被铁质的轭具牢牢地锁在战争的原野上,就像是健壮的耕牛一般被驱使,为人类帝国开垦出更多的沃土,而给予你的不过是草料与皮鞭罢了:也许,还有几个站在田埂上的所谓诗人,会用你做上几句酸涩难懂的烂调,权当是这个世界对你一身血汗的缅怀。 你笑了一下,你突然意识到了你在下意识的使用【兄弟】,而不是【血亲】这个词,因为使用兄弟的话,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你的那个阿瓦隆血亲摘出这个互相比较的竞技场中了。 你最近一次听闻有关于第十八军团的事迹时,是在几年前:据说你的兄弟伏尔甘调集了他最为信任的一批子嗣,组成了一支规模可观的代表团,他们依次拜访了阿瓦隆以及马库拉格,随后又临时起意地去往了诺斯特拉莫,并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三处的热烈欢迎。 你轻哼了一声,那是一种明显的不屑与嘲弄,嘲弄着你的因维特兄弟眼高手低,终于在他梦想中完美的军事行动进行到最后一步时出了岔子:被赫鲁德人的愤怒狂潮所咬住?这可不太美妙。 你渴望着,你能够征服像这样的一双眼睛。 你差点都忘了还有暗黑天使以及破晓者:他们倒是兼具了高效率与无私奉献的劲旅,但他们同样有着属于各自的缺点:庄森并非是银河中最为杰出的那一批统帅,他的眼界还是太过狭隘了,虽然你认可他成为战帅,但这只是因为你并不想去争夺那个职位罢了。 “没错。” 钢铁之主抿了抿嘴唇。 “首先,我将它做得实在是太过于精致了,考虑到它是接下来战争中的消耗品,我想我应该将它改造的更为粗糙一点:海量便于生产的合格武器才是战争的关键。” 一次次地接下他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次次地赶往银河之内最严苛的战场,用你无懈可击的逻辑思维击破敢于与帝国为敌的任何人:钢铁之主坚信最终的胜利需要不惜一切的代价,而以这种观念作为基础,用纯粹的数字来推动暴行、伤亡与屠戮,恰恰就是佩图拉博能够无往不利的秘诀。 一个永恒的征服者,用他的智慧与逻辑来征服,而非刀剑。 泰拉是如此认为的,而你也是如此认为:让你那个性情温良且多愁善感的血亲,去肩负起战争的残酷性,是不对的,这有违于人性中最基础的善意与浪漫,也有违于钢铁之主的价值观。 你想到了多恩的那本书。 一年的艰苦围攻葬送了近三万名战士,还有一整支远征舰队,以及无以计数的老兵:留给你的只不过是一支残破之师。 在那些荷鲁斯、伏尔甘与摩根都无法胜利的战场上,唯有你的意志与军团,才能让帝国取得最终的胜利,才能让大远征的伟大事业能够继续推进下去。 “所以,我们不需要这样做,既然已经预见到了事情的结果,我们就没必要在这方面投入力气,而是应该去做那些更重要的事情:军队的准备情况如何?弗里克斯?” 你干净利落地否决掉,随后将目光看向了一侧墙壁,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战报和实时更新的星图:你将自己关在这里,但你从未屏蔽过外界的情报,你对于多恩的战术推进同样是了如指掌的。 但很可惜的是,敲响房门的那个人,明显不知道这一切:因为钢铁的阻隔,他没有立刻感受到你的怒火,而当他自顾自地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的追悔莫及又显得有些太过迟了。 “很好。” 你的智慧与逻辑思维将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繁荣,让你真正的名扬四海,你将在艺术与科技的领域展开一场新的大远征:这将比帝皇的事业更伟大,这将永久性地改变世间的一切,这才是你会来到这个可悲世界上的原因。 你记得很清楚,当这个消息传到第四军团的时候,你的三叉戟弗里克斯曾经对它有过一个无比精确的评价:一个超大号的,具有慈善性质的村落公社联盟,不过是一堆孱弱者的报团取暖而已。 而在千子身上,你是看不到这种谦逊的,他们对于维系这个世界本身的逻辑与真实缺乏尊重,狂热地陷于自己的幻想中,枉顾了自己实际上的渺小:你很清楚并非只有你自己厌恶这种疯狂。 但将一个人的外在表现与实际内心盲目地连接在一起,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毕竟,你的外在表现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就比如说你永远无法平静地在三叉戟或者钢铁勇士面前,给予多恩一个合适的评价。 你会嘲笑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所以,你并不惊讶于摩根如今取得呃成功,如果你拥有了一支像破晓者这样的初始力量,并且拥有着与摩根相同的条件的话,你只会做得比她更好:但尽管如此,你依旧承认,你的阿瓦隆血亲是全银河中仅次于你的伟大人物。 “随时可以出征,大人。” 而不是……理解她…… 真是可笑。 但在此之前,出于严谨的工作态度,你还有一个步骤要做。 那,就是流血。 与此同时,摩根骨子里的软弱性格让她无法在关键时刻里,狠下心来,她甚至比基利曼和伏尔甘更具有妥协性以及与无关紧要的菩萨心肠,这一点从她在建立远东边疆的时候,从来就没有使用过灭绝令便能窥得一二:这都让摩根无法胜任那些最为艰难的战局。 随后,沈带领着所有的火蜥蜴成员,详细地参观并讲述诺斯特拉莫的过去,以及午夜领主诸多严酷制度的来源与改进:在完整地目睹到了这颗永夜之星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并亲眼见证了那些监狱中的那些牛鬼蛇神后,火蜥蜴们陷入了漫长的思想斗争中。 是用残忍与暴力碾碎敌人灵魂中的每一个骄傲印象,是数据与数据之间最激荡的碰撞,是个体的生命在不惜一切代价的总体意志面前如同河底的细沙般微不足道:无论是他们的生命,还是对面敌人的生命,最终就会转变成一串串漫长的数字,而这一系列数字,将带领帝国走向最终的胜利。 ……是的,再也没有…… 从昔日的奥林匹亚,到如今的克拉肯深渊。 可作为发明的发明者,你很清楚,想要让这种装置完全地发挥它的作用,就需要数次的实地实验以及繁琐的过程:仅仅是为了将其送到最适合发挥威力的场地中,就需要劈开赫鲁德人的浪潮,付出巨大的前期代价,可能会是一次血腥无比的突击,以及成千上万名阿斯塔特战士的生命。 你……你是不可阻挡的…… “摩根阁下那里传来了消息。” 这让你笑了一下,你的笑容让你的子嗣感到宽心。 “这些困难还不至于给帝国之拳造成灭顶之灾,以多恩的能力,他自己就能解决好,摩根的支援不过是为了确保一切万无一失罢了:这是我的那位阿瓦隆血亲最喜欢做的事情,让一切事情都变得稳妥,来安抚她敏感多思的内心。” 你也经常在内心中悲叹:悲叹着那你也忘不掉的一天。 不。 但你依旧知道。 午夜领主军团对于自己母星的治理虽然公正,却也严苛,明显触动了火蜥蜴们的某些脆弱神经,但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由午夜领主的基因原体康拉德亲自指定的诺斯特拉莫守备司令,一个名为沈的军团连长站了出来,成功地阻止了事情变得更糟糕。 弗里克斯惊叹了一秒,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回应原体。 你的想法、你的骄傲、你的作为与你的遗产,你很确定它们将影响整个银河,直到十个千年后,银河中的所有人也都将赞颂佩图拉博的名字。 防腐剂的古怪臭味混杂着异形肉体的扭曲,首先钻入到了你的嗅觉器官里,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与实验器材的吱呀作响紧随其后,灌入你的耳廓,暗淡的房间中遍布着淡绿色与幽蓝色的电子光芒,将墙壁上那颗巨大的钢铁骷髅照耀得宛如恐怖电影里的装饰品,也得让你的面孔在阴影中不断沉浮。 你虽然无法彻底地消灭赫鲁德人身上那股能够紊乱时间流速的力量,但你却发现,你可以通过以毒攻毒的手段,来反向地扰乱异形自身的时间力场:只要将足够数量的装置投入到异形的庞大浪潮中,利用它们自身力场的紊乱与力量,就足以一次性地根除掉一整个世界上的异形隐患。 让多恩承认,你是不可战胜的那个人。 在内心中,你对自己摇头。 你将让他们死得其所。 这是一个很精准的评价,你的大部分兄弟和他们的军团都可以用这个评价来概括:一个茫然无措的核心,一堆软弱不堪的部下,共同组成松散不堪的体系,不过是基因手术赋予的强大力量,让他们能够被称为一个【军团】罢了。 一道道命令从你的口中飞快地吐了出来,而三叉戟之首则以同样的高效率记录着它们,你们不需要重复与确认,因为你不会遗漏任何其中一个细节,而弗里克斯也不会得到第二次机会。 你的声音比你想象的更压抑。 而多恩,则会是最合适那个的人选,来证明你的优秀。 —————— 这就是钢铁勇士的位置:是战士,更是士兵,是用盔甲与火药所打造的旗子,是数以千万计的潮流中平凡无奇的一缕,他们就应该等待着被钢铁之主推上棋盘,在最壮美的炮火中湮灭。 “……” 那时,距离你的回归已经没多久了,几乎是咫尺之遥,你当然有理由相信这种失败主义就萦绕在军团的头顶上:僵硬且古板的战术风格、令人侧目的潦草计划、并不值得尊敬的军官团体,以及最为重要的一点,在面对战争本身时,所表现出来的软弱。 你会感到痛苦,因为你的内心也同样在为这一切而哭泣。 毕竟,即使是你,也承认他的天赋与坚韧,也渴望他的赞许与静叹:就像你渴望着帝皇对你做出相同的事情一样,你为此奋战,为此拼搏,为此而率领着自己的钢铁勇士冲向最危险的战场。 难道,你真的想这样吗? 因为你很清楚一个事实: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付出怎样的代价,无论你的军团究竟是在进行人道主义救援,还是进行不惜代价的强攻,总是会有声音跳出来谴责你的残暴,自从你在与军团相聚的那天,下达了那道臭名昭著的十一抽杀令后,无情之人的名声便是如影随形,再也拖不掉了。 你知道,如果这个秘密暴露的话,一定会有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声音将你淹没,谴责你挥霍麾下士兵的生命: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一点。 接下来,便是抛洒热血。 ……多恩…… 恍惚间,所有人都认为佩图拉博是这些鲜血的源头,认为你是故意将面前的战争制造成如此惨烈的模样,认为是你的疯狂与偏执迫害了你的战士:几乎没有任何人会假设一個构想,会出于哪怕一丁点的慈悲和头脑,在他们愚昧的脑海中问出那个问题。 当这两点融合的时候,他的眼睛便是银河中最有力的衡量器,他的话语便是斩钉截铁的奖杯,配得上银河中那些最伟大的人:就比如说是你,佩图拉博。 你听取了这个意见,并且随之做出了改变,你从摩根那里接手了这具赫鲁德人的遗骸,开始动用自己脑海中的一切知识,以及自己能够找到的所有数据,废寝忘食地破解这些可鄙的异形能够玩弄时间法则的秘密,并在随后,研发出相对应的武器,将它们投入到远征的战场上,将赫鲁德人从帝国的每一寸土地上驱逐。 但你依旧会叹息:如果你当初率领的是一支与破晓者相差无几的军团的话,那么想必就不会有那场残忍的十一抽杀了。 而除了摩根之外,多恩便是最值得欣赏的人,他远比荷鲁斯甚至圣吉列斯更值得你用真诚的态度去赞扬他:也许他在作为兄弟方面是不如马格努斯的,但他在其他方面又胜过了普罗斯佩罗人。 “……” 三叉戟之首挺起了腰杆。 “……” 你抿住了嘴角,与之前那个举措不同,现在,你的牙齿正咬住你的厚嘴唇,象征着愤怒的漩涡与青筋在你的表层皮肤上浮现,让天神般的面容变得更加可怖,宛如古希腊传说中可怕的怪物:任何一个战士都会被这番景象吓到,任何一个钢铁勇士都会知道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也应该尽可能地避开你现在的怒火。 你对那个因维特人的第一感受究竟是什么?是世人所以为的仇恨与嫉妒吗?还是你的子嗣所坚信的蔑视和不屑?亦或者,是某些更复杂的情感? 作为能力相近的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对于他狂妄无度的怒不可遏?还是因为世人只是看到他徒有虚名的荣耀,所以想将他和他的金冠尽数打碎的嗜血与疯狂? …… 但最后,真理与智慧还是占据了上风,伏尔甘的子嗣们明白了因地制宜的重要性,他们郑重地向他们的战斗兄弟道歉,并且五味杂陈地收下了午夜领主们热情赠予的有关于刑罚与监管的书籍:毕竟谁都能看出来,康拉德的子嗣们的确是出于一番好意。 你的军团…… 如果是几十年前的话,你又似乎会理所当然地这么做。 那,就是死亡。 “以那些已死者的名义。” “我将为他们寻得复仇。” (本章完) 第495章:罗格多恩的高情商 “复仇?” “复仇是鲁莽的行为。” “虽然我承认,在很多时候,复仇都是有必要的,但它依旧是一种鲁莽的行为:短暂的正义性无法赋予任何事物以长久的纵容,我不介意人们去复仇,但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只为了复仇而活。” “甚至更糟糕的:只以复仇的名义去挑起一场战争。” “为了单纯的复仇而战?那一定是最糟糕的行为了。” 【最糟糕的?】 “没错,最糟糕的。” 摩根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她的动作因为疲惫而有些迟疑,多恩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特意为他的血亲留出了更多的思考时间。 “我知道伱的担心。” 接着,他便将一张有些粗糙的毛毯塞进了摩根的手里,看起来异常的恋恋不舍,而摩根只是有些惊讶的看着手中的毯子:它的粗糙程度远远超过蜘蛛女皇的想象。 至于摩根那表现得过于娴熟的指挥,因维特人也没有怀疑:军团的秘密是否泄露?摩根是否一直在窥探着帝国之拳?多恩对这一切通通都不关心,他相信自己的每一个血亲都不至于如此卑劣。 “边走边说。” 【佩图拉博允许了。】 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已经很久都没有正式地休息过了。 【怎么了?】 也许是之前早有研究,也许是本身经验丰富,又也许是她自我的天赋所在:总之,阿瓦隆之主在接手了部分指挥体系的那一刻,便无比丝滑地连入了维系整个帝国之拳军团高速运转的逻辑链条之中,就好像她本身就是这套体系中不可缺少的核心构成。 破晓者们的基因之母在自己的内心中勾勒了一下跨越百年的压榨宏图,她没有沉思太久,因为多恩已经飞快地处理完了自己手中的公务,随后拿着其中的一份来到了摩根面前:很显然,他有些严肃的事情要和他的血亲谈谈。 多恩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血亲,看着她娴熟无比地串联着两个军团的连队,完成漂亮的包抄与反攻,在确定了阿瓦隆之主完全能够胜任工作后,因维特人便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他面前的全息投影仪器上去:交给摩根的只是些边缘的战线,多恩自己负责的才是真正的战场要冲。 “……可以。” “从动机上来说,并不是。” 他们配合得很不错,这种默契简直是浑然天成。 于是,因维特之主和他的血亲开始了现在的这场谈话。 “我们必须考虑更多的事情,也必须意识到:军团是为了人类的延续以及帝国的大远征而设立的,虽然我们拥有指挥他们的权力,但我们没有使用军团的力量,来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的资格。” 因维特人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但就在摩根转过身时,多恩又叫住了自己的血亲。 罗格多恩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他破天荒地说了两句意思完全相同的话语,以此来加重自己口中结论的筹码。 多恩眯起了眼睛。 想必多恩也是如此:摩根注视着因维特之主瞳孔中的血丝已经越来越多了,她明白多恩现在肯定也想要进行一次休息,无论是在身体上的还是在心理上的。 蜘蛛女皇娴熟地指挥着那些她甚至叫不上来名字的连队,只需要些许的观察,便可以将他们派遣到正确的位置上,速度只比第七军团之主要慢上些许,与此同时,摩根还在见缝加针地将自己麾下的破晓者连队填补到各条战线的空缺区域上,眨眼间便稳住了一座座濒临崩溃的要塞群落。 帝拳之主回答了上一个问题。 再多恩办公的同时,阿瓦隆之主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观察这位帝国之拳的精英,以及不远处更多的多恩子之子们:她发现这些第七军团的战士,似乎都保持着一种非常微妙且有趣的平衡。 嗯…… 摩根想了想,眨了眨眼睛,决定捞一下这位帝国之拳军团的大块头:毕竟在摩根的请求下,泼拉克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与钢铁勇士进行并肩作战,阿瓦隆之主可不确定第七军团中还有没有像他这样通情达理的军官了。 这是军团氛围的原因?亦或是基因种子的天性使然? 原体想不明白,她也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比起第七军团的严肃气氛,阿瓦隆之主倒是更喜欢破晓者军团内部的生动与活跃:这种鲜活的氛围甚至影响到了一直以来与第二军团并肩作战的女皇亲卫军团的身上,让这些最强大的凡人战士在征战之余,也在军团内部培养出了繁多的兴趣爱好和文化节。 【你为什么认为,为了复仇而战是糟糕的选择,多恩?】 毕竟是帝国之拳的战争。 “他们表现得很好,都出色地完成了各自的任务,编号为十四的大营表现尤其出彩,而编号为七十七的大营却是犯了几次差错:我只是好奇你将他们带过来的原因,是为了弥补你的兵力不足么?” 多恩停住了步伐,他看起来在很严肃地讲述。 多恩是如此认为的,他也是如此做的,而这个举动为因维特人带来了丰硕的结果:当两位基因原体同时站在了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面前时,甚至不需要任何的磨合,整個指挥体系的效率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了上升。 “当我们团结起来的时候,我们原本分散的力量才能更好的为帝国做出贡献:谢谢你,摩根,我原本还在思考该如何向佩图拉博提出这个方案,毕竟,他看起来对于我提出的任何一个方案,都是完全不感兴趣的。” 多恩点了点头。 “虽然名义上是复仇远征,但支持这种远征的原动力应该是对于帝国之敌的清除,对于丢失领土的夺还以及预防我们的敌人造成更大的危害,而不是单单为了复仇:一场复仇远征中最不重要的,恰恰就是复仇本身了。” “不……没有。” 多恩总结了一下。 摩根揉了揉酸涩的眼皮,而这个动作被多恩看在了眼里。 多恩抿了下嘴唇。 两位原体一直在低声地维系着断断续续的沟通,但直到他们逐渐接近了荣光女王的核心地带,四周的空气也变得寂静,他们的话题才开始触及到那些机密事务上。 【只是口头上罢了,佩图拉博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好处。】 摩根点了点头,抬步离开,多恩紧随其后,这两位疲惫的原体的速度都并不快,尤其是摩根:因为身高的缘故,她的步伐远不如自己的因维特血亲,但帝拳之主依旧非常有耐心地跟在她身后。 因维特人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总是能让人感到安心。 摩根也是有点累的。 【复仇也算是欲望么?】 “他没有。” 他们的灵魂无疑是炙热,且充满了激情的,就像是他们的基因之父一样,但他们的外表又被锁在了冷酷与克制的牢笼中,也像是他们的基因之父一样。 航空战机与第二军团的舰队帮助因维特人再次占据了天空,看起来永远不会丢失,更多的后续援军则是伴随着屏幕边缘那些闪烁的符文而依次涌入:一切都是如此的赏心悦目,尤其是最前线的推进,只比多恩那原本一丝不苟的计划要慢上十几分钟而已,考虑到摩根本就是在仓促间接手的战线,这点差距是不值一提的。 话语不容拒绝。 “摩根。” 大约两分钟后,多恩才从那个房间中走了出来:与他一直以来的干练作风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因维特人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才来到了摩根的面前。 【有什么问题吗?】 即使是那个基利曼。 对于罗格多恩来说,漫长的战争持续了超过一个月的时间,远比任何一名帝国之拳的战斗时间都要更为长久,因为阿斯塔特战士尚且可以进行轮休与替换,而多恩自从战斗开始的那一刻,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指挥岗位。 “我得到消息,你将两个钢铁勇士的大营带了过来?” “不,我在这方面犯过错:而且不止一次:冲动是我的弱点。” “我没理由拒绝,不是么?” 原体停顿了一下。 【……有趣。】 这一幕让摩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的子嗣,她将站在不远处的拉纳等人与面前的这些帝国之拳们进行了一次暗地里的比较,紧接着便发现:即使是破晓者军团中最为严肃且沉默的拉纳等人,比起她面前的这些帝国之拳来说,也可以称得上是【天性活泼】的了。 多恩的腔调不变。 【泼拉克斯没告诉你么?】 【反正这个星系中的敌人已经被彻底地扫平了,而我们舰队需要在这里驻留一会:在他们进行调整与补给的时候,我想我们这些高级指挥官是可以休息一下。】 在一切结束后,多恩又马不停蹄地指挥着第七军团,进行各项善后事务,做完了这件事情,他才将双手离开了键盘,第一次把自己的注意力摆在了战局之外的地方:紧随而来的,便是阿瓦隆之主那句有些奇怪的提问。 “我认可凡人为了他的亲友受到伤害而复仇,因为血亲复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也认可帝国为了场失败的战役而调集更多的力量进行复仇的远征,因为能够令远征舰队折戟的对手,一定会对帝国造成更大的损失,我们必须在情况变得更糟糕前终结它。” “所以从那之后,我便一直在这个问题上加倍地督促者自己。” “拳头就不算是武器吗?” “而且:也不会影响到你构思中的那场联合作战方案。” 要不要让阿尼亚这次多做一些甜点,算她请客? 【你同意了?】 “还没有实际案例来支撑。” 又或者是那位牧狼神。 “……什么?!” 摩根有些困惑地发问,但她没有等来多恩的回答,而是眼看着她的因维特兄弟扭头走进了他自己的私人休息室之中:那个房间看起来和这个走廊上的其他房间没有任何的区别,同样的朴素。 多恩瞪着他那双几乎快要被血丝所占据的双瞳,他的目光一次次的扫过那张毛毯,几经犹豫,但完全没有想要回来的意思。 除了少许的活跃者外,整个第七军团就像是一场有关于罗格多恩的巨大表演秀:只不过有些战士的天性便是如此,而有些战士则明显是在强压着他们的激荡本能。 摩根对此倒是喜闻乐见,最起码她不用太过担忧麾下这些最精锐的凡人士兵们,在漫长军旅生涯后的心理问题了:她还指望这些人在退役之后,成为她深入远东边疆基层的抓手呢,他们的后代也理应为她继续流血流汗。 摩根有些不耐烦地将干枯的发丝别在耳后,她的嘴唇很干涩。 摩根有些疲惫地笑着。 因维特人是谨慎的,他知道自己还有成千上万的子嗣此时正散布在前线各处,他不愿意将这些人的命运交于任何外人之手,但因维特人不是愚蠢的,他明白现在的自己必须接受别人的帮助,毕竟他已经非常疲惫了,些许的失误便会在前线导致灾难性的结果。 随后,他便从自己的阿瓦隆血亲那里听到了一声轻笑,这让多恩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略感困惑地直视着他的姐妹:在那头有些凌乱的银色短发下,是哪怕最坚毅的面容也无法遮掩的疲惫。 摩根略微讥讽地笑了一下。 “因为复仇是个虚妄的概念,会扰乱人的心智,这对于任何一个军事指挥官来说都是致命的:尤其是像我们这种执掌着万千战士,要为无数个帝国世界以及无数支远征舰队负责的人来说。” 但多恩要更严重一些:他眼里的血丝是遮掩不住的,原本坚韧如磐石的皮肤,现在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雨,明显的苍老了:即使是对于基因原体来说,持续数十天的高强度指挥,同样是一件令人几乎无法忍受的事情。 一切都有点……太完美了? 摩根为什么会对第七军团的指挥链条如此熟悉? “也许他是遗漏了,也许是他认为这种事情还没有重要到需要向我汇报的地步,这无疑是错误的,我想我会注意到这个问题:泼拉克斯并不是我最杰出的子嗣,但他同样饱含着非凡的勇气,这可能会让他做出一些非常鲁莽的行为。” 【……听起来很正确。】 【不全是……】 【我以为泼拉克斯已经跟你汇报过了。】 当帝拳之主在两分钟后将自己的目光移了过来,打算为他的血亲查缺补漏的时候,多恩却有些惊讶地发现了一幅完美的画卷:宽达数米的全息投影仪上,无数金色与银色的标志错落期间,那是数以万计的阿斯塔特战士,他们要么坚定地立足于防御阵地,要么正在让他们对面的敌人节节败退。 原体的腔调是冷硬的,他终止了这场短暂的谈话,因为他的近卫之主吉多雷斯正手持着刚才战斗的汇报走来,他向着两位原体不卑不亢地行礼,俊朗的五官却和他的基因之父一样,面无表情。 “也就是说,你希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从我们三个军团中各自抽调战士,组成一支特遣舰队,来增进军团之间的友谊,并且积累下联合作战的经验?” “因为动机不充分。” 阿瓦隆之主最后瞥了一眼全息投影仪的屏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虽然不像是多恩那样已经连续工作了一个月,但无论是在后方调度诸多杂事,还是率领舰队顶过亚空间的诡异波涛,也都是非常耗费精力与体力的事情。 【……】 摩根虚弱地笑了一下,她的大脑依旧有些混乱,这是刚刚经历场漫长的亚空间航行以及作战指挥的后果,让阿瓦隆之主暂时没心情为自己的两位兄弟调解矛盾。 “这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只是值得一次口头上警告。” 两位帝皇的子嗣就这样飞快地穿过了【永恒远征号】几乎毫无装饰的长廊,各自沉默地向对他们行礼的阿斯塔特战士点头致意,只有六名亲卫跟随在他们身后:三名帝国之拳,三名破晓者,彼此之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多恩皱起了眉头,当他看到摩根想在这里说出来后,便向着他的血亲做出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先安静,最后指向了不远处的大门。 摩根眨了眨眼睛。 他们都不至于卑劣如此:更何况是生性颇为内向的摩根呢? 于是,在罗格多恩充满了善意的沉默中,接下来的战争在两个原体的意志下进行着,虽然帝国之拳与破晓者至今从未曾有过任何大规模的共同作战经验,但他们依旧比多恩预想的要快上三个小时,便完成了所有的战略目标。 在战士们的性命面前,所谓的原体尊严,不值一提。 【这不算为了复仇而战吗?】 因维特之主直接将那份文件塞进了摩根的手中。 “还有……” 【效果如何?】 “拿着它,有它在身边,你能休息的更好:一直以来,这都是我用来调节精神的窍门,它的效果一直都是很不错的,摩根,我希望它对你也有效果……” “……” 【所以,兄弟:让我们先从紧绷的环境中走出来,进行短暂的休息之后,再来讨论我们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怎么样?】 她现在只想休息。 【但他是很优秀的战士。】 “我注意到你很疲惫,摩根。” 从拔锚出征到循序撤军,因维特之主精心把握着其中的每一个过程,高强度的工作对他的身心都造成了极大的摧残,但尽管如此,当摩根率领着援军赶到,想要接替他身上的重担时,多恩也只是为自己的血亲让出了一个位置。 多恩只是看着她,反问。 【所以,你从不这样做吗?】 “等一下,摩根。” 这件漫长的工作不仅仅是在考验着原体的体力,同样也在考验着他的精力与内心:而摩根甚至有些怀疑,他的因维特血亲有没有安抚自己内心的办法。 他又犹豫了一下,抿住了那迟疑的嘴唇,下定决心。 “记得把它还给我。” (本章完) 第496章:多恩:分享是个好习惯 【我很好奇,多恩:我发誓我真的就是有点好奇。】 【但我想知道:假设,我是说假设我一不小心,将你的这张毛毯弄破的话,会对我们的关系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不良影响吗?】 “……” 面对着摩根的微笑,罗格多恩没有回话,而是面色僵硬地瞥了眼被他安置在旁边的毛毯:只见其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显然被精心地打理过,连上面的每一根毛线都被细心地捋平了,那些原本已经出现了磨损迹象的边缘地带,也被巧妙地一一修补了。 这一切都被多恩看在眼里,让他挤出了一抹笑容。 “并不会,摩根,因为那是我的问题:既然是我主动将这个东西交给你的话,那么如果我在交付之前没有对你的性格与能力,进行足够量的评估,从而导致其受损,那么主要的原因就是在我的身上。” “次要原因,则需要确定损坏的起因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 —————— 还没等摩根组织起话语,钢铁之主便兴奋地反问了一下,倒是完全没有怀疑多恩口中这难免有些奇怪的语句,只是将好奇的目光打在了蜘蛛女皇的身上:和这一对快人快语的家伙打擂台戏,可真是让摩根感到心累。 这个多少有些生硬的转折让因维特人陷入了更漫长的沉默中,他低下头来,看着那块摆在自己掌边的蛋糕,就像在看着什么超出了他的世界观与理解范围的,不可名状之物一样。 “……可以接受。” “偶尔会这么做。” 蜘蛛女皇笑眯眯的,她稍微弯下身子,凑近子嗣的耳边。 在他们能够做出任何动作:比如说多恩放下自己手中那块蛋糕之前,风尘仆仆的奥林匹亚人便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大门,然后又毫不留情的将其砸回,将三个军团的亲卫们同时关在了外面。 毕竟,伴随着远东边疆的体量不断扩大,摩根已经改变了早期野蛮扩张的路数,有选择性地开拓新的疆土了:要么是那些潜力巨大或者物资丰富的宝地,要么是那些具有特殊价值,比如说能够连接蜘蛛女皇与她最重要的机械教盟友瑞扎的中转世界,否则其他的星区很难获得加入阿瓦隆的资格。 “怎么了,摩根?” 蜘蛛女皇瞥了一眼她的因维特兄弟,看到了多恩真切的疑惑,她只是感觉自己的内心有点抽搐,但在表面上还是要维系笑容,一个看起来颇为无奈的笑容。 【……拉纳?】 【大概率:是的。】 “你是说,佩图拉博会不希望看到我在这上面驻军?” “我打算在这个帝国世界上,设置一个永久性的要塞,然后留下至少一支小队的兵力驻守,以确保帝国对这里的控制权:考虑到这一批次的殖民者很多都是从蛮荒世界上征召而来的优秀兵源,我也不介意将这里暂时列为第七军团备选的征兵地点之一。” 但无论如何,这两个人都值得摩根予以同等的尊重:如果说帝皇在塑造基因原体的时候,给予了他们人性的光辉,那么多恩和基利曼所继承到的,肯定是最多的。 【你是不是忘了,多恩:这个世界可是在远征最开始,由佩图拉博亲自率军打下来的,他在这里前前后后投入了七个大营,而且损失了其中的绝大多数兵力。】 但这一次的温馨时刻,却并没有在摩根眼前停留多久:因为沉重的呼吸声与钢铁的脚步声几乎是凭空出现的,快到就连房间里的两位基因原体都没能反应过来。 尽管动作粗暴,但佩图拉博的面容却是轻松愉快的:看起来像是有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当他看向房间中的两位血亲的时候,第一句话竟然显得友善。 摩根点了点头,看向别处,虽然她能够注意到拉纳在领命离开之前,依旧在以一种颇为遗憾的目光注视着那张毛毯,但她已经不再担心了:既然拉纳已经答应了她这件事情,那他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违背原体的意愿。 多恩沉默了一刻,他看起来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摩根说的这句话跟他之前的想法有什么关系: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为此沉思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才非常不确定地向他的血亲反问道。 【那就好。】 【大概率,没有:毕竟这里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太好的回忆,而且参与战斗的那几个大营要么被他晋升为了主力,要么损失惨重,已经撤去了编制,按照习惯,他不会派遣别的大营驻守这里的。】 摩根不是不知道她的子嗣们在平日里喜欢做些无聊的事情,她甚至猜想过,这可能是破晓者们本身的军事任务并不繁重,军团内部也不流行好勇斗狠,从而让第二军团中的绝大多数战士,其实都变得很闲所导致的。 “……” 【对了,去把室女座叫来,她应该把东西准备好了。】 恍惚间,摩根只感觉自己回到了【曙光女神号】上,在看着那些凡人的孩子们语幼稚园里面,学习着该如何吃饭:蜘蛛女皇一向喜欢偷窥这些温馨的片刻。 “……” “所有的物资都已经抵达了,数以百计的飞船殖民者、官员以及机械教徒,他们将成为克拉肯深渊地区唯一一批帝国定居者:也是确保这场耗资巨大的远征所产生的一系列战果能够延续下去的保障。” ……坏了,早知道不偷懒了…… “……!” 摩根张了张嘴,她一时不知道是该为佩图拉博辩解一下,还是该向多恩透露他们的奥林匹亚兄弟那该死的脾气:但最终,内心里的求生欲让蜘蛛女皇不想再卷入一场类似的针尖对麦芒了,也许她该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 毕竟,他们停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等待他们的奥林匹亚兄弟来这里汇合,而佩图拉博随时都有可能抵达:虽然理论上来说,他要在战线的后方征战一段时间,但是不讲道理的亚空间航行,却成功的将本应在一个月后抵达的第四军团给提前的送过来了。 但正陷入头脑风暴的阿瓦隆之主显然没有听到圆桌对面的罗格多恩对佩图拉博说的那句话:因为多恩说那句话时的腔调,听起来就像是汇报前线的军情一样。 只有同时具备了能力、觉悟甚至是必要的肮脏手段,才真正的去做一些伟大的事业,否则,便只是空想家的楼阁罢了:反正摩根一向都是这么认为的。 在蜘蛛女皇的认知里,他们甚至比福格瑞姆或者圣吉列斯更加趋近于【完美】这個概念,只不过多恩的突出点是他坚毅的性格与高贵的人品,而基利曼身上最闪耀的地方是那几乎无暇的伟大理想。 她的腔调干巴巴的,只剩下了作为最为本能的客套。 “它们在哪儿呢?” 【你要来一点么?】 “蛋糕?你还会做蛋糕么?” 佩图拉博发问,因为他只看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盘子,但紧接着奥林匹亚人就发现那块蛋糕到底在哪里:这让他脸上的快乐神采在一瞬间消失了大半。 可紧接着,蜘蛛女皇就发现并非只有她一人在目送多恩,就在摩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阿瓦隆之主最为信任的孩子,她的禁卫总管拉纳,也同样正在目光灼灼地紧盯着消失在房间里的帝拳之主:说的再具体一点,是在紧盯着帝拳之主掌中的那卷毛毯,就像是在紧盯着什么即将永远遗失的宝物。 “我们要关心最后的结果,以及它可能会产生的某些影响。” 跟他们相比,圣吉列斯实在是过于高高在上,尽管原体和凡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宛如天壑,但这种差距感在大天使身上尤其严重,至于伏尔甘?他的人性光辉缺少了足够的能力作为支撑,难免显得有些脆弱,且独木难支。 毕竟,如果她的兄弟们有权因为内心中的标准,而去苛求他们的子嗣的话,那摩根又凭什么不能对自己的子嗣,予以宽容呢? 谁的孩子不是孩子呀? 【柠檬味的硬皮蛋糕,我特意多加了一点热量,因为我听说在你的母星因维特上,普遍热衷于高热量的食物:不尝尝么?】 【……】 “那他自己有在这个关键性的边缘世界驻军的计划吗?” 禁卫总管抬头挺胸,他的声音悲怆得仿佛接下了必死的任务。 “我向你保证:会有相关的部门进行处理,他们经验丰富。” 摩根可不会像她那位过于天真的奥特拉玛兄弟一样,贪心不足地扩展五百世界的疆域,不但向着银河外侧扩张,也同样向着大漩涡乃至太阳星域扩张:她甚至听说在位于太阳星域与远东星域交界处的奥克塔琉斯星区,已经有零星的世界向基里曼宣誓效忠了。 【啊……是啊……】 【我不管你和塔拉辛那个家伙平日里是怎么做的,但那个毛毯对于我的兄弟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东西,而他对于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段关系:所以,别在这个问题上犯傻,我的孩子。】 “你们在干什么?” “……” “……我保证!母亲!” 【感谢你的回答,兄弟。】 【还有要塞与守军?】 摩根顺势看向了一旁的室女座掌中的那个盘子。 “是的,它们必不可少。” 【这样啊……】 “那他又为什么要阻止我的帝国之拳驻守这里,摩根?” 摩根,也是。 【伱也喜欢在打下的世界上设立征兵点吗?】 他伸出手指,指向了战线最后方的一个位置,那是在这场远征最开始就已被帝国军所攻陷的一个宜居世界,也是人类帝国打算在这里设置的唯一一个帝国世界。 摩根站在圆桌的另一侧,她的目光随意地在星图上游走着,对多恩的问题兴趣寥寥:克拉肯深渊距离她的远东边疆还有段距离,本身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阿瓦隆之主并不想将这块半废土虹吸入自己的国中之国里面。 摩根在心里冷笑着,而她耳旁的声音同样是冷的。 “……” 佩图拉博沉默了。 也许她也该搞一个? 摩根的眼珠转了转,就这样心情愉快地为自己制定了又一项训练计划:在她没有指挥作战,也没有进行公文批阅的休闲时光里,除了吃甜点、撰写书籍、下厨做饭、研习艺术、开堂讲座、写信交友、打造些灵能小玩意,以及用灵能装置偷窥自己子嗣们的日常活动外,稍微学习一下编织,似乎也是一项颇为不错的业余爱好? 【……不是……】 阿瓦隆之主若有所思,在客套性的微笑背后,它将这次简短的对话记在了心里:摩根正是通过无数次像这样的日常对话,在自己的内心中不断勾勒与完善着她所见到的每一个血亲的形象的。 ……不对,她只做了一个…… “当然。” 禁卫总管几乎是花费了一秒钟都时间才反应了过来,他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夸张了,让他的基因之母颇为不爽地挑起了眉头:仅仅是这个微小的动作,就让在战场上从无畏惧的禁卫总管低下头,抿住自己的嘴唇,于阴影中暗自惊恐。 僵了几秒后,多恩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自己的手指,将这一整块大蛋糕捏在了掌中,他先是抬头瞥了一眼自己的阿瓦隆血亲,又看了看蛋糕,犹豫不决。 一个位处于银河东南边陲地带的国中之国,其触角现在居然已经伸到了位处于银河西侧的太阳星域的边缘地带了:单单就这种行为本身来说,【野心勃勃】已经是一项极为温和的指控了。 在确定了这个想法后,阿瓦隆之主一边喃喃自语般的叹息,一边目送她的兄弟,眼看着多恩郑重得拿起那份毛毯,一丝不苟地将它叠成方块状,随后向着不远处的私人休息室走去。 目前来说,摩根见过的诸多基因原体中,多恩算是拥有着一个相当不错的评价,他在摩根心中仅次于庄森与康拉德,与那位马库拉格之主不相上下:再考虑到庄森与康拉德多少有些场外因素的加持。那么帝国之拳与极限战士这两个军团的基因原体,便可以说是摩根在心中,最完美的两位半神了。 至于那些前期的失败品么……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的大脑还在推测佩图拉博到底是如何躲过了自己的感知,来到这里的:也许是从战舰上直接进行空间传送?倒也符合他火急火燎的性格。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但可惜了,多恩看起来并不具备第三点:基利曼虽然看起来也不具备,但他最起码还是有些这方面的本能意识。】 【……】 “你在干什么,多恩?” 只见帝拳之主低下头,仔细的衡量了他手中的这块蛋糕,最后双手微微用力,就像在分割宝贵的金属一样,精准的将这块蛋糕分成了两半儿,随后将其中看起来比较大的那边,递给了他的兄弟。 所以:在这个时候挑起他们之间新的争端? 还是想想别的吧。 【……啊,可是这样的话……】 而多恩的下一个动作,则是让另一半也随之消失了。 【听着。】 奥林匹亚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在这一瞬间,她在钢铁之主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复杂的、纠结的、综合的、神奇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但阿瓦隆之主又莫名其妙能够感同身受的古怪表情。 蜘蛛女皇看得清楚,但她并不打算强行纠正这一点,只是会在这些更严肃的事态上,为她的子嗣们把把关而已,免得他们的小爱好真的耽误到了军团的正事:至于其他的时间?就随他们去吧。 多恩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到他的血亲转过身去,并且献宝一般地将一个盘子放到了他的面前:只见盘子里面摆放着一块巨大的,香喷喷的糕点,散发着松软的黄油触感与牛奶的香味。 “摩根刚刚向我展示了她自己做的柠檬硬皮蛋糕,佩图拉博。” “军事上的胜利是必然的,但是只有胜利,也是不可行的。” 在这方面,罗格多恩似乎有着属于自己的固执。 “大人,什么事?” 【无论成功与否,这都会极大地冒犯我的兄弟,在他怒火面前保下你们可是一件难事:拉纳,别让我为难,好吗?】 【但与他相反,我却是一个懂得分享的人,多恩,我也是一个懂得感谢的人:你的毛毯的确对我的休息有很大的帮助,兄弟,这姑且算是我对你的谢礼了。】 【可能是我们的兄弟暂时还没有懂得分享的价值,他不愿意将自己亲手攻下的世界与荣誉分享给其他人:这并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对吧,多恩?】 帝拳之主宽阔的手掌拂过了他面前那张用因维特上的黑色山岩石所打造的圆桌,其上一半的地方用来摆放各式各样的星图,而另一半则是摆放着象征着战局变化与各个连队所处位置的白棋,而这些棋子同样是来自于因维特的。 【……】 在等待罗格多恩返回的这一分钟里,摩根就像这样胡思乱想了很多事情,她满意地觉察到了自己的敏锐思维已然回归:别的不说,多恩的那卷毛毯作为休息时候的辅助道具,真的是非常有用。 钢铁之主笑了:他的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摩根能猜到这大概率是因为他专心研究的赫鲁德特攻武器,在实战中取得了足以令严苛的奥林匹亚人感到满意的结果。 “分享。” 多恩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倒是始终如一的坚如磐石。 (本章完) 第497章:佩图拉博:分享你** “所以接下来,他们两个人和平得分享了你赠送的蛋糕?” 【分享?不!】 【接下来,佩图拉博先是像个普罗斯佩罗人一样,站在原地痴呆了差不多三四秒,才五指僵硬地把那半块蛋糕接了过去。】 【然后?】 【然后那我可靠的因维特兄弟就转过头来,开始训斥我了:在他训斥我的时候,他的手里面还拿着我送他的那半块蛋糕呢。】 #阿瓦隆式委屈# “!” “多恩……居然敢训斥你?” “你的整个战争计划都已经完全的落伍了,是需要被抛弃在地上的废弃品:看到我带来的这台仪器了吗?它才应该是这场远征接下来的重心!我已经为它制定了一个崭新的战争计划,一个艺术品!” 摩根舔了舔嘴唇。 “可以。” 奥林匹亚人的脸庞上随即浮起了一丝胜利者的轻蔑,他背靠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仪器,与他的兄弟隔着圆桌互相对抗,照例将中间的位置留给了阿瓦隆的女王:这种经典的鼎立模式,似乎已经在三位原体的默许下,逐渐成为了每次碰头与会面时的固有姿态。 “所以:你是想说我的战略部署存在问题吗,佩图拉博?” 【剩下两份,一份用来罚你泄露机密,另一份要来罚你居然不肯主动为我分忧。】 “是我讲的不够清楚……” 佩图拉博沉默了,他脸上片刻的喜悦与骄傲感在这一刻被冲得干干净净,随之而来的便是接连登场的古怪色彩:惊愕、羞耻、犹豫以及理所当然的愤怒,在一个瞬间里相继出现,又被毫不留情地赶下台去,最后顶上了一张略微咬牙切齿的面容,在伴随着还没有完全散去的面红耳赤,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地恼羞成怒了。 【所以,你能想象当时的那种场景吗,佩图拉博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多恩,没有喝水,也没有没换气,就站在那,把那块硬得跟山岩石一样的蛋糕,顺着自己的喉咙,硬生生地给顶了下去:连他的眼皮都在为之颤抖。】 丹提欧克缩回指尖,视线从面前的沙盘上移开,寻觅了一圈围绕在沙盘旁边的诸多身影,并让自己脸上的微笑尽可能显得温和,以缓解指挥所内部的肃穆气氛:同时也在缓解他内心之中的紧张。 佩图拉博咧嘴一笑。 “我知道你的意思,多恩,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他图什么?” “换句话说:这是伱自己的本能想法,请不要扣在我的头上。” “……” 【简而言之:他认为我作为原体来说,还是太不成熟了。】 【接着,我的因维特兄弟又反思了自己:他认为是他在战争之后表现得过于懈怠,从而影响到了我的思想,所以他在我和佩图拉博的面前进行了长达约一分钟的自我检讨,并表示自己会立刻着手去寻找合适的办法,以完善他和第七军团的自我约束方式。】 “……” “嗯,那佩图拉博呢,他就没有为你说些什么?” 【在他“劝说”我的时候,他可真是毫不留情面:他直截了当地表示既然战争还没结束,那我作为帝国军的最高指挥官之一,就不应该过度地放松自己,像是做蛋糕这种明显不必要的行为是不理智的,是懈怠与骄傲的体现。】 就仿佛,那才是佩图拉博在这场远征中真正要打倒的东西。 摩根愣了一下。 而钢铁之主只是冷笑着,随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的军团,和你。” 【?】 【毕竟不这么做的话,是无法中和掉柠檬里的等离子的。】 所幸,就在下一秒,他又看到了多恩之子只是点了点头。 【想什么呢!】 “那一定非常的可笑,就像是经典的讽刺喜剧桥段一样。” “什么?” 钢铁之主微笑着,而多恩便又点了点头。 【总之,如果是真的话,那佩图拉博的确赢了,只不过为此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比如说站在那里当了几分钟的哑巴,以及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 战争铁匠抬起头来。 【算了,别扯闲话了:让我们说回多恩吧。】 佩图拉博的粗糙手掌虚握着几枚用因维特上的雪岩所雕刻的白棋子,他的拇指和食指心不在焉地摩挲着那不够光滑的表面,因为这些造物的粗糙而心生冷笑。 “我知道!” 【我不知道,可能是他发现自己回过神来时,多恩已经将蛋糕咀嚼到一半儿了,所以下意识地决定比多恩吃的更快,才嚼都不嚼就把蛋糕吞下去: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我感觉可能性很高。】 室女座眯起了眼睛,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记录。 【一份罚你污蔑母亲。】 【你能想象到佩图拉博拄在那里,面红耳赤的样子么,肤色就像是马格努斯一样:想象一下马格努斯长了一张佩图拉博的脸,还有标准的奥林匹亚大光头。】 很难让人怀疑,多恩是不是故意的,又或者,因维特人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 奥林匹亚人咬紧牙关,动作变得大开大合了起来,他将手中的几枚棋子扔到了桌面上,只留下了掌中的一枚,然后让那双灰色瞳孔如同狼一样在星图上四处寻觅,最终寻到了他脑海里的目标,随后便是将棋子狠狠地砸在了上面。 大手一挥。 【嗯……阿尼亚……】 多恩丝毫没有被佩图拉博话语中的挑衅所激怒,他只是如同那样的,又一次的,点了点头,看似诚恳地反问到:这反而让钢铁之主显得更为置气了。 【他谁都敢训斥,哪怕是帝皇和马卡多也不例外,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原体呢,虽然在他看来,他的话只是劝说而已,但那种语气和训斥没什么区别:你以为他的名声为什么会如此糟糕?】 室女座眨着眼睛。 在远东边疆安稳地生活于建设了这么多年,战争铁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面对这种高压氛围时的应变能力似乎退化了不少:但现在还不是能够痛心疾首的时候。 “我想,我对你的部署没有更好的意见,丹提欧克兄弟。” “当然,多恩。” 帝国之拳低下了头,看起来正在沉默地思考着什么,因为身高上的差距,丹提欧克能够清楚地看到泼拉克斯脸上的每一寸细节:他可以向着他的基因之父发誓,当他看到泼拉克斯在沉思的时候,他又是多么得紧张啊? 虽然在此之前,他认为自己会毫不在意的,但当他真的代表了他的基因之父以及整个第四军团,与他们一向视为竞争对手的第七军团进行合作与隐形竞争的时候,丹提欧克才发现自己到底会为此留下多少的汗水。 【简而言之,他认为我固执己见,认不清自己,对于内心的想法没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就像是一个嘴上喊着要罪祸万邦,实际上却连坏事都不忍心去做的三流反派:听起来真可笑,不是么?】 【啧……】 而那个东西,或者说多恩,只是又一次地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又似乎只是顺理成章的天性使然:总之,多恩的声音虽然冷静,却总是可以莫名地压制住佩图拉博的怒火。 “自我约束方式又是什么?” 胡思乱想的室女座马上就被阿瓦隆之主轻拍了一巴掌:摩根与女儿之间的灵魂共振,可不是由室女座单向掌握的,只不过原体很少用这种近乎于控制或者窥探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骨肉至亲。 “……” “那么:如果你发现我的战略部署中存在什么漏点的话,兄弟,那请你直接把它指出来,说明你的看法和依据,而不是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沉默与不相干的话语,来浪费我们所有人的时间:还有一整场的战争在等待着我们呢,佩图拉博,我们没时间做无意义的事情。” 【你犯下了罪过,阿尼亚:现在,马上去给我做出三倍的下午茶来赎罪。】 摩根轻哼了一声。 “那么,我们也就算是成功地完成了第一个阶段的战术目标。” 第二军团的武装力量一贯将这种联合作战以及对外远征,视为捍卫他们基因女王声誉的良机,而阿瓦隆人会为了他们女王的尊严做到何等地步,是一件连丹提欧克都觉得心里没谱的事情。 “这里!” “你对我的计划还有什么要说的地方吗?泼拉克斯兄弟?” 话又说回来,室女座发现自己目前见到的这几个原体,似乎都挺擅长睁眼说瞎话,以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只不过其中的有些人从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撒谎,这反而让他们的谎言变得更加真实。 这一次,轮到室女座发愣了。 比如说她的母亲就是…… 【他做不到。】 多恩看了一眼他的两位血亲。 他几乎每下达一道命令,都会额外地向多恩之子询问一句,就是为了不让帝国之拳在事后能够挑出任何的毛病来:这很多余,但是战争铁匠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多余。 “但先锋只能有一个?” 也就是说,只要摩根在养儿育女方面与帝皇维持着基本背道而驰的方针,再稍微动点脑子,就可以当一个好母亲:这个原理截至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落后于版本,深刻地展现了人类之主作为老牌育儿家的崇高地位与良好口碑。 —————— “那好,你听着。” “只要帝国的军队能够在我的仪器的帮助下,收复了这里……” “那就按我说的方案来吧!” —————— “还有我的军团……和我。” “这里才应该是新的重心!” 钢铁之主低声地咆哮,打断了他的兄弟的话语。 【一种用来指代自虐行为的高雅词汇。】 “因为傲慢而犯下的愚行,我们都知道是最愚蠢的:但是,你现在不就在做这样的事情吗?兄弟?就在我们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屈服于你内心中的傲慢。” 【你好卑鄙啊,阿尼亚:你怎么可以想出这种办法呢?】 “佩图拉博……面红耳赤……长得还像马格努斯……” 道理也很简单,当摩根在她那既不短暂也不漫长的六十多年人生中琢磨来琢磨去,便惊喜地发现在养育子嗣这个问题上,留给她印象最深刻的人物,毫无疑问就是她那位具有着丰富的父慈子孝经验的基因之父了:只不过,帝皇所提供的似乎恰好都是反面案例。 【再考虑到,他在前不久就向我表达过类似的观点,而我又在这里明知故犯,所以我的因维特兄弟以此为依据,又认为我是一个不擅长聆听意见的人:他认为我虽然在表面上会从善如流地接受每一条意见,但在心里却会因为隐藏的骄傲而对它们嗤之以鼻,只会采取那些符合自己观念的意见,只会认同自己相信的事情,只会将诚恳的建言扭曲为自己意志的傀儡。】 【谁说不是呢。】 “如果你想做些与战争不相关的事情的话,远征后有的是时间。” “……那就好。” 正所谓每与帝反,事乃成尔。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 “……” 他必须等待着帝国之拳的任何反应与回答。 他当然会紧张,作为这支临时特遣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足足三个阿斯塔特大连,以及整编的阿瓦隆女王亲卫军团:如果后勤补给能够跟上的话,他甚至有信心率领这支军队横扫一个星区。 钢铁之主的声音伴随着白色棋子们滚落于地的叮当乱响,在房间中显得格外嘶哑且刺耳,但他的所有目光都只是集中在了沙盘上那个被他标为重点的世界,其他站在他对面的因维特人的脸上。 【无论如何,多恩还是把他的那半块蛋糕给吃下去了,虽然他的进食动作让我想起了毒刃坦克补充燃料时的场景,我甚至看不到他的喉咙在进行吞咽。】 “那么:谁做先锋?” 多恩站在另一边,他的面前摆放了数量众多的棋子,这位帝国之拳的原体如雕像般伫立在那里,双手于背后交叉,脸上无悲无喜,平静地看向得意洋洋的血亲。 原体笑了一下。 多恩皱起了眉头。 “是你想出来的,母亲:我只是通过我们之间独有的灵魂共振,捕捉到了你在说出刚才那段话语的时候,大脑深处所折射出来的第一個具有强烈主观情感的词汇而已,那就是给多恩安上屠夫之钉。” “愿闻其详。” 坚硬又顽固,丝毫没有艺术与逻辑的美感:就像他的兄弟。 “为什么是三倍的?我以前犯错的时候不是做一份就好了么?” 【佩图拉博那家伙,在反应过来后,就直接把他的那块硬皮蛋糕堵进了自己的嘴里面,顺着喉咙塞了进去,就连多恩都知道要嚼几口呢:毕竟,虽然我已经尽可能做得宣软了,但那块蛋糕依旧硬得能够随意地打破任何一个阿斯塔特战士的头盔和脑袋来着。】 “各位对此,都有意见么?”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房间中的第四个人。 他看到了泼拉克斯似乎颇为古怪地瞥了他一眼,这个动作让丹提欧克不由自主地深呼吸:战争铁匠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到底有多么的扎眼,因为就连旁边的破晓者和阿瓦隆将军似乎都感到了奇怪。 “感觉这一句话就可以挑起所以基因原体中,六成人的怒火。” “……” 她突然意识到了她和摩根这样的基因原体之间,还存在着多么巨大的差距啊:这种生来就有的厚颜无耻,真是人类之主送给他的子嗣们最好的礼物。 “所以,母亲:你难道没有向多恩推荐一下屠夫之钉么?” “……” —————— 战争铁匠几乎是强迫着自己露出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微笑,他尽可能老练地对自己的三位战争同僚们挥了挥手,随后便摊开五指,像是发泄一般,重重地摁在了面前的沙盘上。 这一幕让多恩皱眉。 棋子落地。 原体嘟囔了一句。 但在掌握了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的同时,战争铁匠又不得不时刻紧握着自己的心脏,因为他有着几个优秀的到令他时刻都必须严肃对待的战争同僚们:无论是率领着破晓者连队的赫克特,还是在阿瓦隆名声赫赫的埃尔文将军,他们虽然都是丹提欧克的老熟人,和战争铁匠的私交也不错,可奥林匹亚如很清楚这些阿瓦隆人对于战争,尤其是这种远征的态度。 “那就各凭本事吧,多恩。” “让我们在战场上见真章。” (本章完) 第498章:摩根—战场上的基利曼 【归根结底,我的兄弟佩图拉博是一位迷途的希腊人。】 【他有着希腊式的名字,希腊式的内涵,希腊式的过往,希腊式的家眷,以及……】 【希腊式的情感追求。】 阿瓦隆之主扬起了微笑,吐露着戏虐性的言语。 “你在暗指什么,母亲?” 【不,只有这句话,我可是认真说的,阿尼亚。】 摩根叹了口气。 虽然多恩和佩图拉博各自的登陆地点称得上相去甚远,但不知道是他们本身的能力过强,还是冥冥之中的血脉使然,这两位原体似乎都能隐约间感觉到对方的位置,并推测出对方的推进进度,这让他们的战争竞赛变得焦灼且激烈,充满了超越和反超越。 【啧……】 除此之外,摩根还要在相同的时间里,保持着与自己两位血亲的随时沟通,精准地指挥轨道上的舰队齐射,思考并回答前线的高级指挥官们传回的每一个问题:在满足了这些条件之余,她才能抽出时间浏览并记录那三张副显示屏上,陆续流出的上千条战报、汇总、求援信息以及数据更新。 可真正让摩根感到好奇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那只在战争地图上飞速前进的黄色图标,那象征着由多恩亲自率领的队伍:令阿瓦隆之主没想到的是,那个在她的印象中总是沉稳且严肃的多恩,居然真的会默许佩图拉博的邀请,与他进行这么一场有违因维特人一贯原则的战争竞赛么? 他居然真的:会在意与佩图拉博之间的胜负? 这想法让摩根觉得可笑,但眼前的事实又的确如此,她的因维特血亲的确被钢铁之主的话语挑衅起了心中的好斗心:看起来,多恩之前的话语并不是自谦,他的确无法克制自己内心里的冲动,而且不单单是语言方面的冲动。 另外…… “怎么了?母亲?” 摩根眨着眼睛,她的瞳孔若有所思地在地图上扫过,心不在焉地处理着数据流,当她的目光又一次掠过了多恩面前的异形兵团,和佩图拉博面前的异形王庭时,阿瓦隆女王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开始喃喃自语,不断统计并计算着她的两位兄弟麾下的兵力,以及他们各自面临的战场情况,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可能的结果。 这一幕让摩根皱起眉头,她本能地点开了通讯频道,枉顾其他战线上不可计数的损失,想要通知两位血亲撤退:但是就在下一秒,在身旁室女座疑惑不解的眉头中,原体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缓缓地收回了伸向通讯频道的手。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在下一个瞬间里处理好了一百三十四条关于战争的信息,却不耽误她在大脑中给她的血亲安装上新的标签。 一位【战争中的基利曼】。 就这样,这场针对于赫鲁德如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而自从多恩和佩图拉博在战争爆发的第二个小时相继进行登陆作战后,摩根的每一个五分钟基本都是这样度过的:但与想象的不同,现在的蜘蛛女皇不但没有半分的疲惫,反而显得有些容光焕发。 那足以令牧狼神荷鲁斯头痛不已的,沙沙作响的羽毛笔,如今被摩根紧握在了掌中,肆意地谱写着军团的乐章:阿瓦隆之主每隔三分钟的时间,就会将整座战场重新筛选一遍,从地面上的壕沟与碉堡到星系边缘进行跃迁的补给船只,都无法逃脱摩根在逻辑领域与亚空间领域中的双重天罗地网。 【我的兄弟佩图拉博是一块蕴含着烈焰的精钢,他的内在远比他的外在更为炽热,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惊人的情感,只不过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这些情感都被他以最粗暴的手段给消耗殆尽了:他一直在消耗着他的情感,就像我于此刻在消耗着他的士兵一样。】 但说是不相关也不对,毕竟她们讨论的是其他的基因原体,只不过一位远在马库拉格,而另外两位还在脚底下的这个星球上,领着各自的精锐力量互相较劲呢:整座战场都已经被卷入到了这两名帝皇子嗣的竞争漩涡之中。 军团、机械、建筑与后勤,无穷无尽的数字、杂乱无章的汇报以及瞬息万变的军情,都在蜘蛛女皇的青蓝色瞳孔面前,变得缓慢而简单,比七岁小孩写出来的作文还要更为直白:而在地面上,涉及到了几十万阿斯塔特战士与上百万凡人辅助军的混乱网络,于摩根的眼中也不过是零零散散,可以任她信手拈来的战争棋子罢了。 这两个军团之间,只有摩根带来的几千名破晓者,率领着阿瓦隆的辅助部队共同组成了一条细细的分界线,这条银白色的线条清晰无误地划出了两个军团的战况、兵力分布以及伤亡数字。 赫鲁德的数量比想象得多,星球的地形也比想象得复杂,原体的伟力比想象得更加重要:在这三个因素的综合影响下,尽管钢铁勇士和帝国之拳的大部队无不在誓死血战,但他们依旧渐渐与原体亲自率领的部队拉开了距离,而更为要命的是,在这拉开的距离里,依旧充斥着赫鲁德人的大军。 蜘蛛女皇只是沉思片刻,便将战场上的潜在危机,与她脑海中的另一个担忧联系到了一起,彼此杂糅,抽丝剥茧,最终构想出了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操作得当的话,摩根甚至有信心能够一举解决好几个顽固的问题。 再经过一番对比,摩根却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当佩图拉博致力于与他的因维特兄弟争抢胜利的速度,从而不再将他的吹毛求疵放在指挥部下作战上,并将大部分的军团指挥权力都让渡给弗里克斯之后:第四军团的伤亡数字,反而要比钢铁之主亲手指挥的那些战役都要更为漂亮一些。 她的四周没有辅助人员,身边也没有计算仪器,在其余两位基因原体相继登陆到地表后,就连帝国之拳和钢铁勇士想要旁观的请求也被摩根轻蔑地无视掉了,因为她只想要一个安静的工作环境:只要有足够的思考空间以及她的女儿,阿瓦隆之主便可以完美无缺地调度好目之所及的一切。 从摩根的角度来看,钢铁之主和帝拳之主的亲卫部队就像是两把并驾齐驱的匕首,刺入了赫鲁德人的肮脏血肉之中,它们偶尔会拉开微小的差距,但是落后的那一方很快就会觉察到自己的劣势,并以最快的速度迎头赶上。 而眼下,便是如此。 【阿尼亚。】 与生俱来的强大天赋、多线程的思考能力、一手经营出阿瓦隆三百世界的恢弘气度、以及原体中最为丰富的跨军团指挥作战经验:所有的因素在过去的几十年间被不断的混合、杂糅并焊接在了一起,最终塑造出了如今的蜘蛛女皇,一个由逻辑与经验堆砌起来的怪物。 她将每一秒钟掰成了四份,两份给破晓者,剩下的则是平摊给钢铁勇士和帝国之拳,她会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就将整个第二军团的战线进行一次从头到尾的微观调整,拉回那些孤军深入的队伍。锚定每個至关重要的目标,并计算出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哪个战区的破晓者连队任务最重?他们最需要的战术物资又该如何排列?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归类汇总,最终消失在轨道主数据流的吟唱声中。 她猜测,也许连多恩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云淡风轻、冰冷无情,他也在意着与兄弟之间的情谊,以及比这情谊更为突出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想要胜过兄弟的好胜心:就像是佩图拉博也总想着胜过多恩一样。 而正是这种好胜心,此时正在把两位原体逐步推向危险境地:站在苍穹之上,阿瓦隆之主将战争的每一个细节看得清清楚楚,她注意到了无论是多恩,还是佩图拉博的队伍,都在逐渐与身后的大部队脱节,虽然这种情况并不显眼,但是摩根明显比她身在局中的两个兄弟更能注意到细微的裂痕。 “什么机会?” 但阿瓦隆的女王却能在别的领域,比如说掌控力、细节、亚空间以及这种突发情况时,表现出比她的血亲更优秀的素质:当一个糟糕的情况出现时,基利曼的计划往往会被打乱甚至不得不重启,但摩根却总是可以灵光一闪,绕开这种黑天鹅事件,甚至更进一步,将其扭转为对自己有利的未来。 【这是个机会,阿尼亚。】 虽然摩根很清楚,即使她和基里曼都是羽毛笔的持有者,但他们却不是一个类型的人物:基利曼更倾向于绝对的计算力无与伦比的多线程运行能力,他在这方面的天赋是摩根的数倍之多。 她就是最伟大的战争之人:唯有基利曼能与她媲美。 漫长且诚恳的结论却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的吐出,转而成为了一句极其辛辣的背后讽刺,而这种充满了阿瓦隆式卑劣的话语,当然只能流进室女座的耳朵里:蜘蛛女皇将她和她的大女儿锁在了冰冷的指挥室里面,避免了任何人的打扰,在横跨十几米的全息投影仪器与电子屏幕前,肆意地指挥着来自于三个基因原体麾下的庞然军势。 在这一刻,她甚至能够理解她远在马库拉格的那位兄弟,能够理解为什么基利曼总是沉迷于各种各样的数据与文件处理,就仿佛他真的能从其中获得乐趣一样:这种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扭转千万人的命运,甚至永久性地改变与他们身为兄弟的,其他基因原体的命运的时刻,真是如同成瘾品一般得令人割舍不掉啊。 而摩根已经维系这样的计算量将近半个世纪了,她已经成为了原体中第二个拿起了【羽毛笔】的人物,虽然依旧要燃烧部分的灵魂储备用以进行热量支撑,但现在的阿瓦隆之主在指挥一场区区星系级别的战争之余,还能轻松惬意地抽出时间,来与自己的女儿聊着完全不相关的事情,以做解压。 他们的形体被她指引,他们的灵魂被她容纳。 【不,没什么。】 室女座明显没有意识到她的母亲在指什么,但这都不重要:当摩根扬起唇角,将更多的物资与支援火力倾斜向佩图拉博所在的那条战线上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的内心突然产生了某种畅快的情绪。 事实上,如果横向对比,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第四军团在这场远征中的伤亡率甚至达到了一个历史最低点:最鲜明的体现就是,丹提欧克的第十四大营,居然不是伤亡数字最少的那一个了。 “我在,母亲。” 而在做完这一切的同时,摩根才擦了擦手,转过头来,向着她的大女儿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声音在房间中缓缓回荡着。 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没有了多恩的指挥后,也许是为了赶上自家基因之父的脚步,帝国之拳的伤亡率反而上涨了不少:虽然第七军团的【伤亡高峰】比起第四军团的【伤亡低谷】,依旧差着一个巨大的量级就了。 原体莞尔一笑,她想起了之前她旁观着多恩与佩图拉博的争执过程时,也的确注意到了因维特人有些奇怪的表现,多恩似乎在每个细枝末节的问题上都习惯与佩图拉博争论一番,即使这种争论是完全得不出结果的:就仿佛他在意的不是争论的结果,而是【与佩图拉博争论】这个过程一样。 这个信心在她看到佩图拉博成功的率领着麾下部队,护送着那台至关重要的仪器,在她调拨过去的火力掩护下,向着异形的王庭迈出了不可撼动的关键一步时,彻底达到了巅峰。 毕竟时光在流逝,每个人也都在进步,如今的阿瓦隆之主已经不是冉丹战争时期那个需要燃烧宝贵的灵魂储备,才能指挥调度星系级别战争的【新手】了,她已经开创并执掌整个远东边疆将近半个世纪之久:横跨数十个星区,三百个核心世界以及成千上万颗附属星球的庞大国度,单单是维持它的日常运转以及稳步扩张的计算量,就远比任何一场星际战争都更巨大。 多恩这条战线还好,他始终关注着自己的军团,可佩图拉博的确要走的有些远,但考虑到多恩面前的是赫鲁德人的重兵集团,帝拳之主的处境反而更危险一些:一不小心便身陷重围的困境。 目前来说,很难说哪一方会是胜券在握的:佩图拉博看起来距离赫鲁德人的核心据点更近,但在多恩的军队面前,却盘踞着数量最为庞大的异形兵团,他们身后的各个连队与大营,也无一不是在血与火倾泻着漫长的绞肉战。 随后,阿瓦隆之主便启动了她的计划,数以千百计的方案旋即被弃置一旁,下一刻便有同样数量的备选方案顶替而上,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这一瞬间,整个战场被摩根引领向了另一个方向。 【你说……】 【佩图拉博,会在意罗格多恩的生死与否吗?】 (这两天更新比较少,因为我发现我码字的时候,眼睛那里似乎总是有着白斑,让我看不清楚,我明天打算去看一下:在这里为这两天的更新字数而抱歉。) (本章完) 第499章:要兄弟还是要胜利,这是个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附近的空气正在变得闷热,泼拉克斯?” “我能感觉到,丹提欧克,仪器显示前方出现了高温信号。” “是那些赫鲁德人,它们又冲上来了:依旧是多得吓人。” “是啊,怎么杀都杀不完。” 战争铁匠不确定自己的感慨中是否蕴含着恐惧,但他清楚肯定是蕴含着窘迫的:这种窘迫既来自于对目前战局的担忧,也来自于他手里所剩不多的爆弹储备 不仅仅丹提欧克自己,战争铁匠麾下的战士们,他身边的这些帝国之拳,以及驻守在另一条战线上的破晓者和他们的凡人辅助军,都已经陷入到了这种窘迫之中。 他们不得不精打细算着手中的爆弹,就连后方的炮火援助都已经从最开始的狂轰滥炸,变成了如今的准确打击,唯有近地轨道上的舰队火力支援依旧在正常发挥。 坦白来说,丹提欧克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了,他甚至感到有些不适应:虽然作为一名钢铁勇士他理应习惯这一点,但他早就不是什么纯粹的钢铁勇士了。 尽管战争铁匠是一位奥林匹亚人,是追随着他的基因之父佩图拉博迈入银河的第一批战士,但在他为人类帝国效力的六十多年中,丹提欧克在远东边疆服役的时间,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在钢铁勇士舰队中征战的岁月了。 阿瓦隆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中,他已经习惯了富足的后勤储备,以及强有力的凡人辅助军盟友,也习惯了抛下毫无价值的要塞或者不惜代价地救援处于危险中的群众:虽然他依旧保留着从钢铁勇士时期就养成的精打细算与统筹调度,但实际上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为后勤而担忧了。 但现在不行:尽管阿瓦隆之主的调度依旧及时可靠,但是他们冲得实在是太靠前了,早已超出了有效的补给范围,只能被动地落入了缺弹少药的窘境中。 在战场上迅速适应这种转变是很困难的,尤其是这场战争绝对算不上是轻松,唯一令战争铁匠感到庆幸的便是,正如那位蜘蛛女皇跟他保证的那样:与他组队的这名帝国之拳,的确是一个值得他全心全意去相信的盟友。 而后,甚至不需要佩图拉博之子们专门介绍,多恩的战士们便能在第四军团的堡垒中如鱼得水,来去自如,就仿佛这些堡垒是他们亲手打造的一样。 就这样,当他们不得不防守赫鲁德人的攻势时,帝国之拳与钢铁勇士在要塞中并肩作战:如果只是分开的话,他们最多能够抵挡式倍于己的异形大军,但是当他们驻扎在一块的时候,这个数字就会向上翻至少三到五倍。 “我的基因之父,佩图拉博大人的队伍,距离多恩阁下的队伍才是最近的:他们虽然在战争最开始选择两个截然相反的登陆地点,但是伴随着战线的推进,他们最终的战略目标都是同样的,所以他们现在的距离其实也没有多远。” 尽管他们在一路上除了必要的战术讨论外,就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交谈了,这是帝国之拳与钢铁勇士的共同特点,但是当他们联起手来,率领着各自的队伍,在这个世界上征战了六个小时,共同突破了三十多座堡垒、防线、以及战术目标后,无论是两位连长,还是他们麾下的军官与战士们,似乎都已经磨合出了默契。 而当战局转为进攻时,凶猛的钢铁勇士也能让帝国之拳的侧翼再无后顾之忧,即使冲在最前方的是丹提欧克的战士,他们也将得到泼拉克斯等人的全力支援,甚至是主动的垫后工作。 “这很简单。” 这真是太快了:快到让战争铁匠有点不敢置信。 战争铁匠不想承认这一点,但这位多恩之子的确以最快的速度赢得了丹提欧克的尊重与信任,甚至他认识的任何一名钢铁勇士都要更加迅速:他和这位名为泼拉克斯的战士之间,似乎存在这么某种与生俱来的默契。 “你确定他会这么做?” 这两名守门人明显在之前的战斗中并肩作战了很长时间,因为透过那扇并不坚固的大门,战争铁匠能够听清外面的声音:他听到了他麾下那位萨拉玛斯伊的新兵,正在热情洋溢地与身旁的那名帝国之拳寻找着共同话题。 泼拉克斯的巨掌狠狠的拍击在了沙盘桌上,让几乎所有的棋子摔倒在原地,丹提欧克抬起手,让帝拳连长稍安勿躁,随后,战争铁匠的另一只手指向了沙盘上,一个被他们所有人故意忽略的角落。 毕竟,没人知道这种能力对原体有没有效果。 手指戳在沙盘上,那里有着枚无法撼动的灰色棋子,赫然是钢铁之主的独有标志。 “我想你遗漏了一点,兄弟,并不是只有我们的连队现在能够支援到多恩阁下:事实上,我们并不是距离多恩阁下最近的一支队伍,你看这里。” “如你所见,多恩大人的队伍背后,还紧跟着两只用来进行后卫工作的连队,而他们本身还携带着另一个任务:一旦他们与原体的部队失去联系,那他们就会立刻向天空释放信号弹,向所有的连队以及近地轨道的舰队通知情况。” “的确不是个好位置。” 泼拉克斯只是点着头,那手指围绕着多恩的队伍缓慢地在沙盘上画了个圆圈,圆圈的范围内除了他们这支联合部队,就只有两支能够迅速行动的帝国之拳连队了,但象征着赫鲁德人的丑陋棋子,却足足有三十多枚。 战争铁匠摁下了最后一枚图纸作业的石钉,便迅速地向他对面的帝国之拳发话:他指向了多恩此刻正在驻守的地方。 战争铁匠沉默了一下,他还真不好在这方面做出保证。 面对着这种在沉默中迅速扩散的兄弟情谊,反而是两位原本还有些互相提防与试探的连队最高长官们,陷入了微妙的境地:丹提欧克与泼拉克斯最开始都怀抱着某种斗勇好狠的心思,想要率领自己的部队压过对方一头,但当他们看到地图上逐渐混杂的各个小队时,沉默便占据了整座临时指挥室。 泼拉克斯轻咳了一下。 这支联合部队中的所有人都在隐约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在帝国之拳与钢铁勇士间,似乎天然就存在着某种紧密的联系,一种不源自于血脉,却异常坚固的兄弟情。 钢铁勇士们为此而震惊,但他们不知道同样的惊愕情绪也在第七军团中流传:泼拉克斯的战士们仔细地观察着钢铁勇士们的要塞,只感觉它们出自于第七军团中最优秀的要塞建筑师之手,而不是一支在此之前毫无合作的友军。 “……” 但这对新朋友的聊天却让他们的顶头上司们愈加尴尬,战争铁匠与帝拳连长只能各自紧盯着面前的地图,在沉默中依次标出他们之前的作战地点,和面前可能存在敌人的方位,以及唯一一个冲在他们前面的队伍,由帝国之拳原体多恩所亲自率领的第七军团精锐,他们的位置在地图上被重点标注了。 虽然多恩之子并不是总在回复他的话,往往钢铁勇士说上四五句话,帝国之拳的战士才会回复其中的一句话,但他们的确在进行着聊天:因为多恩的子嗣真的在以自己的规律,缓慢却又严肃地回答了钢铁勇士的每一个问题。 泼拉克斯的眉头紧锁,他虽然毫不担心自己的基因之父会因为情绪冲动等原因而犯下错误,但他也很清楚多恩并不是会轻易选择撤退的人物:也就是说,他被赫鲁德人包围的几率并不小,而一想到那些异形只需近身便能让阿斯塔特战士衰老致死的可怕能力,帝拳连长的心头就升起了一阵担忧。 “这不是个好位置。” “那,你又怎么确定你的原体会不会遭遇危险的情况?” “这两支帝国之拳的连队正在遭受莫大的压力,而我们面前的敌人不比他们更少,显然,赫鲁德人想要将多恩大人包围住,而如果想要发动大规模的解围作战,至少还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只有帝皇知道在这半个小时里会发生什么。” “信号弹?” 原本,这两位存有竞争关系的指挥官是不想待在一块的,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如果他们分开指挥的话,效率会变得极低,于是,一座临时的指挥室就这样搭建在了联合部队先前攻下的异形要塞里,门外出于公平原则,各自驻守着一名军团战士。 “如果佩图拉博大人能够支援多恩阁下的话,他会是整个战场上最有力也是最快速的一股力量:效率至少是我们的两到三倍。” 无论是泼拉克斯麾下那些更擅长进行突击作战的帝国之拳,还是丹提欧克统率的那些更擅长搭建防线的钢铁勇士,都在冥冥中发觉自己遇到了最合适的战友。 无论是相同的沉默性格与实用主义作风,亦或是在攻下一座敌军堡垒之后,便迅速搭建起防线的战术习惯,都让他们看向彼此的目光中有着几丝惊愕:很快,这种惊愕便变成了承认与欣赏。 在丹提欧克面前,泼拉克斯丝毫不掩盖自己心中的疑虑。 “我们必须立刻向多恩大人的部队靠拢,如果为他垫后的两个连队遭到赫鲁德人压制的话,我们是所有队伍中,最有可能及时进行支援的那一个:即使是为了最细微的可能性,也必须防患于未然。” 一种奇妙的默契就在这种攻与守的不断转换间被搭建了起来,没有哪個军团是这对组合之中的领头羊,效忠于两位基因之父的战士却逐渐以小队的规模混为一谈,这是在几个小时后,成为了地图上一支完整的联合部队:在这座壁垒分明的战场上,如此场景堪称奇观。 战士们沉默地接受了这种从未被发掘过的情谊:帝国之拳本就对钢铁勇士并无恶感,他们很快就开始欣赏这群合作默契的伙伴,而丹提欧克麾下的萨拉马斯人也不是那种苦大仇深的佩图拉博之子,他们甚至不介意第七军团的士兵们总是占据【先攻】的荣耀。 泼拉克斯和他的战士们会在攻下敌军的防线后,原地转为固守的状态,用最坚决的抵抗,为钢铁勇士们接手和修缮敌军的防线争取出足够多的时间。 “没错,外表上是信号弹,最起码它能发出……” “砰——” 泼拉克斯话音未落,一声空前猛烈的炮响,也许来自于几十上百公里之外,便穿破了围墙,炸穿了两名指挥官的耳膜,而紧随着这声惊雷而来的,是远处天空上,万众瞩目的奇异景象:赤红的烟雾如同被风所席卷的云墙,眨眼间便弥漫了大半个天穹,穿过窗户,它将两名战士的背影以及大半个房间,都染成了一种深沉的血红色。 “血红色的光芒……” “……” “……” 一时间,整个指挥部内部静得可怕,战争铁匠虽然是正在背对着窗口,并没有看到那股血红色的来源是什么样子的,但仅仅是通过桌案对面的泼拉克斯那逐渐扭曲、疯狂且焦虑的面容,佩图拉博之子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在帝拳连长夺门而出,咆哮着召集所有部队的前一刻,知道拦不住他的丹提欧克转过身去,从他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件尘封已久的通讯器具。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够挽救这一切了。 那就是…… —————— “佩图拉博大人。” “您又创造了一次奇迹。” 吹捧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冰蓝色瞳孔捕捉到了目所能及的所有毁灭与死亡:没有什么比这两者的总和更能让钢铁之主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喜悦的了,他面带微笑地瞥了眼凑到他身边的阿谀奉承者。 他认出来了,那是第二大营的战争铁匠贝罗索斯,暂时接替了弗里克斯的职责,是极少数的,一口气干了几十年的战争铁匠。 “这是最简单的事物,是我每个人都应该尽到的职责。” “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体甩给他的子嗣一句冰冷的训诫,但他并没有遮掩自己的面容上的得意与笑意:贝罗索斯识趣地告退了,他知道他的基因之父要独自享受这一刻的快乐,而所有的快乐又都是来自于战线最前方,那毁天灭地的末日景象。 钢铁勇士们静静地目睹着。 佩图拉博研究出来的秘密武器效果很好,事实上,效果甚至是好过头儿了,因为部署在最前方的几个小队也同样被这种无情的毁灭者所波及到,他们的情况只比那些灰飞烟灭的赫鲁德人,要好上些许而已,勉强还能够抢救。 而至于在杀伤波及范围内的所有异形,也许有数百万之多,就没那么幸运了:佩图拉博的武器从肉眼看来是没有任何杀伤性的,因为它是对于物理规则本身和灵魂领域的杀手锏,当它被投放到赫鲁德人制造要塞的中央时,既没有天崩地陷,也没有烈火熊熊,只有一股能够被这个世界上所有灵能者感知到的无形毁灭浪潮,在二十秒间席卷了几十个巢都大小的土地。 这股浪潮只有一波,也不过持续了十几秒钟,但它却在短暂的发力的时间里,完全地改变了赫鲁德人本身的时间力场逻辑,让它们自己也无法免抑语自身以及同胞身上那种岁月的腐蚀能力了,再加上这些异形本身那聚集成堆的人海战术传统,理所当然的,在短短的十几秒里,血腥的屠杀战果要胜过整个帝国远征军,在过去几个月里的所有奋斗总和。 钢铁之主甚至特意将这种炸弹的挥发效果设计成了一根扁平的长方形,这样就能确保这个炸弹只能摧毁他面前的异形,而不会波及到多恩面前的。 就这样,无以计数的赫鲁德异形和整座巢都要塞,都倒了它们引以为傲的能力之下,拥挤不堪的肮脏血肉在这一瞬间化为浓汁,直到成千上万的尸体如熟透了的麦子般被成片成片地割倒,直到那与整座山脉融为一体,令轨道轰炸都一筹莫展的宏伟要塞,再也无法对佩图拉博以及他的钢铁勇士,造成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威胁。 奥林匹亚之主知道,在他翻过来这最后的阻碍之后,赫鲁德人在这座克拉肯深渊的指挥中心便会暴露在他的兵锋之前,他将亲手获得这场远征的最终胜利。 现在,只需下令。 多恩,就会输了。 …… 而他正打算这么做呢。 钢铁之主冷笑着。 但就在他把这个命令说出口的前一刻,那猩红的光芒辐射了半个天空,带来了不祥的预兆,虽然钢铁之主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严肃地放下了手臂,因为他注意到了那是多恩的方向。 多恩…… 那个混蛋在搞什么? 佩图拉博并没有疑惑太久,因为在不到一分钟后,丹提欧克的通讯就已经打了过来:战争铁匠在此之前从未利用过这种特权,可是现在,他却隔着这象征着宠爱与信任的通讯器,开始对他的基因之父单刀直入了。 “父亲,我想多恩阁下那里可能遭遇了麻烦:您也看到了那抹血红色的光芒了吧?但是帝国之拳内部用来求援的信号,多恩阁下遭遇了赫鲁德人真正的主力,他的亲卫队很有可能已经被包围了。” “我对此并不惊讶……” 钢铁之主冷哼了一声。 “所以,丹提欧克,你向我发来这份汇报的原因是什么?” “是想庆祝我要赢得这场竞赛的胜利了吗?还是在希望我放弃唾手可怜的胜利,转过头去支援那个多恩么?伱要知道,我马上便会将赫鲁德人的王座握在手中了。” “但你也马上就要失去你的一个血亲兄弟了,吾主。” 丹提欧克的声音不卑不亢,他的冷静与直白甚至让奥林匹亚之主感到了惊愕:佩图拉博不得不承认自己刚刚动摇了一下,因为他的确不认为一场竞赛的胜利需要用他兄弟的性命去做担保。 他的确渴望胜过多恩,但那必须得是活的多恩。 如果多恩那边真的…… 钢铁之主舔了舔嘴唇,他有些犹豫地望向战线前方,赫鲁德人的最后一个堡垒就屹立在那里,他甚至不需要望远镜就能看到:那是一个多么诱人的巨大目标啊,只要他能够攻下这座堡垒,他就能够亲手终结克拉肯深渊,终结这场远征给他带来的一切非议和压力,终结多恩面对他时的夸夸其谈。 他没注意到,他的心声几乎是喃喃自语的,在通讯器中却又响彻的如此明显:就连不远处的贝罗索斯都能听得清楚。 “那里,那座堡垒。” “它距离我是如此之近:只要我能够攻下它,我又能够赢得这场远征的一切胜利,整个克拉肯深渊和战争的荣耀都将归属于我,还有我的钢铁勇士军团。” “但是如果你选择它,你就有可能失去你的兄弟,吾主。” 战争铁匠的下句话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不确定这到底是自己早已想好的话语,还是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真挚之言,但是丹提欧克可以肯定,他并不后悔说出这句话。 “父亲,佩图拉博大人,难道在你的眼里,一场虚无缥缈的,早已被握在掌中的胜利,比您活生生的兄弟的血肉还要更为珍贵吗:银河之中,还有多少胜利的等待你去赚取啊,大人,但在银河之中,您总共又有几个兄弟?” “您真的要用您兄弟的鲜血,来奠定您的胜利么?” “……” 佩图拉博舔着嘴唇,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虚弱。 “但那是多恩,丹提欧克,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多恩是个有能力的家伙,他不一定会失败……” “那你就用他的生命来进行这种赌博吗?大人!” 在这一刻,战争铁匠的声音甚至压过了他的父亲。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如果多恩真的出事了呢?” “……” 佩图拉博犹豫了,他的犹豫让空气变得如此紧张,令丹提欧克的冷汗直流:他不确定自己还能说什么话,来打动他的这位一向喜欢自己拿定所有主意的基因之父。 他只能等待、等待、直到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直到他听到了…… 一声叹息。 那是佩图拉博的叹息。 —————— “贝罗索斯。” 钢铁主还是开口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非常低微,就像在内心中挣扎着什么,又像是在极度的努力与紧张之下,才能挤出的不成调的微弱嗓音。 “让弗里克斯过来,让他到前线来接替我的职务。” “我得……” “……” “我得亲自走一趟了。” “……” “去看看那个混蛋在搞什么!” (本章完) 第500章:多少有点大病 “看起来,我们遭遇了阻挠。” “是的,多恩大人,也许我们的战术出现了一些问题。” “不用这么委婉,吉多雷斯,是我的战术决策出现了问题,我的草率造就了我们面前的困境,而你和其他亲卫也没有及时地指出来:我们都犯下了错误。” “现在讨论这些问题是毫无意义的,大人:下命令吧,我们是要固守这里等待援军,还是趁着它们没有攻上来,突围出去?”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还请将殿后的任务交给我,大人。” “……不。” “我亲自来:你跟我一起。” …… 坦率的说,罗格多恩其实在战争开始后的第四个小时,便隐约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不仅仅是原体自己,他相信他身边的战士都已经意识到了。 他们冲的有些太快了,和大部队有脱节的风险,不单单是负责后卫的两个连队已经渐渐无法跟上原体的脚步,就连其他需要实时数据的相关单位,也无法适应原体亲卫队过快的推进速度了。 一座又一座的哨塔和小型据点伴随着似乎永远也跳不过去的秒钟而陷落,罗格多恩亲眼看着倒下的战士如何变成一抹残灰,他们锈蚀的盔甲剥落殆尽,直到被更多的异形所淹没,原体只能一边咬紧牙关的继续作战,一边拼命的压制着自己提起手中巨剑,冲上去为他的子嗣们复仇的渴望。 “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再坚守一段时间,也许只有五分钟,就能够等到我们身后的帝国之拳了,我们可以与他们会合,突围出去,而不是在现在选择……” “我们可不能让我们的友军在那里单打独斗。” 那是一次失败的尝试,源自于多恩曾试图带队收复一座至关重要的哨塔,但随后他们发现,赫鲁德人推出了它们的重型武器,它发射出来的诡异波流真的可以对原体造成致命的影响:虽然只是被稍微蹭到了一下手臂,但多恩依旧觉得自己的生理年龄至少消失了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注:在这里说一下,虽然我很喜欢多恩,但也别认为他是完美无缺的圣人,他的缺点也很多,其中就包含偏执,只是多恩平日里压抑的很好而已,而第七军团中也有大量的偏执性子,西吉斯蒙德和黑色圣堂在第七军团里面甚至都算不上是最偏执的那一批,那比他们更偏执的那些老哥后来被多恩亲自带去钢铁牢笼了。) 所以,当因维特之主罕见地受困于他的偏执情绪时,他身边又缺少了子嗣的劝谏,要这样盲目地在战场上横行,直到所有人被困在了赫鲁德人的浪潮之中,他们也不打算就此撤退,而在刚刚打下的异形要塞中修善了工事,原地升起了象征着帝国的双头鹰战旗。 难道他们的原体还需要钢铁勇士来解围吗?哪怕只有一名钢铁勇士参与到这个队伍里,会令整个第七军团感到沮丧的:没有什么比无法保护自己的基因之父更能令这群阿斯塔特战士五雷轰顶了。 罗格多恩的声音再一次变成了那种毫无起伏的冷静,他指挥着他的战士,抵御着来自于三个方向的同时进攻,在血战中皱着眉头嘀咕着些什么:吉多雷斯听得清楚,原体是在抱怨自己的弱处。 但即便如此,重新恢复了理智的多恩依旧扭转战局,赫鲁德人再也没有摸到要塞的边缘,尽管它们的攻势越来越狂暴因为就在多恩等人的后方,帝国之拳的大部队已经竭尽全力地向原体靠拢,疯狂的爆弹开火声距离多恩等人的位置也没多远了。 也许十五分钟后,又或者是二十分钟后,他们便能脱离眼前的困境了,吉多雷斯如是想到,还不忘小心翼翼地撇了眼原体:他本能的感觉他的基因之父在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后,似乎在生与死的刹那间想通了些什么,但现在明显不是他开口提问的时候。 “我们的支援到了。” 但他很快就站起身来,一如既往的指挥着不间断的防御作战:唯有站在原体身边的吉多雷斯才能看到,当因维特之主再次回到他的岗位上时,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一直占据着那双瞳孔的偏执与顽固,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了大半。 与他的子嗣们的不同,多恩反倒是望向了炮火的方向,随后又平静地看向自己的亲卫们,全然不觉得自己被另一个兄弟搭救,是多么让人屈辱的事情。 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左手上的疤痕时刻提醒着他:原体那完美无缺的金色铠甲上,唯有左臂的位置留有一道丑陋的伤口,里面的血肉虽然早已愈合,但外侧融化的金属依然令人心惊。 原地固守!帝国之拳血脉中的又一条战吼。 没人能说清楚。 至于原因? 也许,是因为战场另一侧的佩图拉博与钢铁勇士,一直都没有停下过前进的步伐。 原体在要塞上行走,一刻不停地投入到战争中去,哪里的战线有失守的危险,罗格多恩便会出现在哪里,在进攻开始的十分钟内,他和他的子孙们就杀死了百倍于己的异形大军,但这也不过是漫长拉锯战中的杯水车薪而已。 因维特之主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似乎缺少一种专门用来进行远程攻击的手段,他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些无法与其进行近身搏杀战的赫鲁德人时,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不能尽数施展:甚至还不如他那位武装到牙齿的奥林匹亚兄弟。 只不过在平时,多恩将这种缺陷压制得很好,他用冷静的思维拴住了狂野的灵魂,直到这场远征中有太多因素,让基因原体的思想链条不再那么的牢固:不论是漫长的指挥调度,还是远比想象中更麻烦的赫异形大军,甚至是与佩图拉博处于兄弟情谊的争斗,都成为了压倒冷静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对于原体几乎永无止境的漫长生命来说,二三十年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但当这种变化突兀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多恩还是陷入了沉默与震撼中:他被发狂的帝国之拳们强行拽回到了要塞里,在这轮攻势被打退前,原体在无法言明的自我思维里度过了十几秒。 但很可惜的是,事情的发展远比吉多雷斯原本推测出来的糟糕情况还要更加糟糕:仅仅就在七分钟后,援军的隆隆炮火声就传入了多恩等人的耳中,但不是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而是从他们左前方的位置上刺进来的。 多恩与他的卫士们在无声的怒火中前进着,被他选在身侧的帝国之拳无不是第七军团中最狂暴的那些力量,与他们相比,就连西吉斯蒙德都算得上是厌恶刀兵、不喜争斗的和平主义者了。 因维特之主当然是一個诚恳且可靠的伟大战士,但他也不是毫无缺点的完人:他高傲且固执,骨子里也有着偏执的战士之魂,他麾下最骁勇的战士比起那些闻战则喜的绿皮兽人也差不了太多,这些同样传承了多恩血脉之人,便是他们基因之父性格缺陷的证明。 “父亲。” 虽然多恩之子们向来被视为冷静的防御者与堡垒的建设者,但别忘了,如西吉斯蒙德这般的好斗之人,也同样是流淌着多恩血脉的战士,而且他们的数量在第七军团中绝对不算是少数。 多恩注意到了这一切,他注意到了每个问题,他身边的战士也不例外:但无论是原体本人,还是他身边的战士们,都没有选择停下自己的脚步。 多恩身边的几名亲卫瞬间脸色微妙,他们知道那是由钢铁勇士们所负责的方向:在那个位置,又怎么会来援军呢? 几名亲卫面面相觑,就连吉多雷斯也不例外,他们用自己的眼神表露着内心中的焦虑不安:毕竟如果他们现在的困局是由钢铁勇士甚至佩图拉博本人带队解决的话,那么这也太过于…… “……” 沉默之后是低沉的应和声,原体的侍从武官们纷纷领命而去。只有吉多雷斯站在多恩的身旁,有些不甘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看向自己基因之父的瞳孔,并再次确定刚才的那次鬼门关之行,似乎让多恩想通了某些事情,因维特之主好像产生了点儿新的想法。 没人知道,多恩在这十几秒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 “通知下去,准备接应作战。” 吉多雷斯记不清这个名字,他希望不会是这支部队:毕竟有钢铁勇士的加入,总会让帝国之拳的解围显得尴尬且无用。 惨烈的攻防作战随之而来,赫鲁德人的浪潮自天际上席卷,眨眼间便占据了所有的视野,就连死寂的空气都被它们身上众多的时间力场所扭曲,远远望去,就仿佛一座升腾的炼狱,在这座炼狱之下,是无数爆弹声响与异形嘶吼。 “选择接受兄弟的帮忙?” 无论是近地轨道上的舰炮支援还是大后方的火力掩护,都在因为原体等人的狂飙而投鼠忌器,他们害怕炮火会误伤到整个第七军团的灵魂,至于那些负责后勤保障的队伍,更是在最开始便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不少帝国之拳都开始出现了缺少弹药的情况。 也许,是因为他们攻下的土地早已插上了双头鹰的旗帜,而帝国之拳没有匆忙弃土的传统。 他试探性的开口。 又也许,只是他们单纯的不想撤退,是他们性格中的缺陷所导致的格外顽固,或者说:偏执。 在看到他最信任的这些辅佐官们似乎依然有些震惊后,因维特之主甚至皱起了眉头,催促般的说出了下一句话。 胡斯卡尔卫队的卫队长揣摩着哪支部队会先与他们会合,是那几只正在拼命向这个位置前进的帝国之拳连队?还是那支据传正在与钢铁勇士联合作战的混合部队呢?他们的连长叫什么来着?他记得好像是叫泼拉克斯? 多恩笑了一下,那些由战争所带来的阴霾让他的脸庞看起来并不是非常的清晰,但吉多雷斯依旧能够看到那抹笑容:很短暂,也充满了因维特式的克制。 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只是看着他最信任的子嗣,喃喃自语。 “你知道吗,吉多雷斯。” “就在刚才那一会,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那是什么,父亲?” “一个错误,我的错误。” 多恩抬头望去,他正好看到了钢铁勇士的援军在远方向着赫鲁德人开火时的场景:佩图拉博的秘密武器再被投入到战场上,视野边界的异形在成片成片地倒下,这让多恩不得不承认,在屠杀方面,他兄弟比他做得更好。 “吉多雷斯,我的战士,你应该记得我自从加入了这场克拉肯深渊远征以来,对于我的兄弟佩图拉博之前的那些作战方案,都秉持着怎样的观点吧?” “批判,大人。” “没错,批判。” 多恩摇了摇头。 “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认为佩图拉博之前所选择的那些作战方案是正确的,我依旧有理由站在更合理的观点上劝解他:但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劝解姿态,开始让我变得傲慢,让我变得目中无人,让我竟然地无视了我的兄弟身上那些依旧闪耀着的优点,却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些缺点的身上。” “你应该注意到了一件事,吉多雷斯:在此之前,我与佩图拉博的每一次谈话都伴随着争吵,都伴随着我指出他的问题,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似乎只顾指出他的问题了,我似乎只会尖锐地批评他的短处,把我们的每一次交谈都推向了风口浪尖。” “还连累了我们的血亲。” “我只看到了他的缺点,却对他身上的优点选择视而不见。” “这是不对的,吉多雷斯。” “大人……” “因为我只看到了佩图拉博身上的那些缺点,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不会比他差,于是我在这场战争中变得鲁莽且盲目,只想着不要落后于佩图拉博,而罔顾了战争真正需要的冷静与谋划。” “但直到那发炮弹擦着我的身边过去的时候……” 多恩叹了口气。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拿这些异形其实没什么办法,我在战场上的表现并不比你们更具有统治力,因为我缺少能够从远程进攻的武器,我擅长手持盾牌或者挥舞刀剑,但我不擅长与这些无法令我近身作战的对手为敌:比起我擅长那些东西来说,这种远程进攻手段的匮乏就是我的缺点。” “所以,就在那几秒里,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是佩图拉博处在与我相同的位置上的话,那他又会怎么办呢?” “他肯定有办法,他有那么多随身携带的长枪短炮,还有无穷无尽的弹药储备,他一个人就是一座火力输出平台,可以轻而易举地屠杀大片大片的异形,而不是像我这样畏手畏脚,举步维艰。” “在这方面,佩图拉博要远远胜过于我:绝对的胜利。” “而既然如此……” 原体抿住了嘴唇,他发出了声轻笑,像是在嘲笑自己。 “既然我的兄弟能够在这个方面上明确的胜过于我,那我又怎么能想当然的认为,我会在其他的领域上胜过他呢?也许,我只是没有看到他在那些领域上的闪光点。而盲目地认为我比他更优秀。” “这无疑是件蠢事:这就是我在那短暂的瞬间里想明白的事情,吉多雷斯。” 原体又笑了一下,拍了拍卫队长的肩膀,吉多雷斯似乎还没有从这长篇大论中走出来,他不确定自己父亲的内心是天翻地覆了,还是仅仅突破了一小块的阴霾:根据这些话语,他感觉是后者。 “所以,大人,您之前在那里发笑,是因为?” “没什么。” 原体摇了摇头。 “我只是略微的回顾了一下我与佩图拉博在这段时间里的争锋,然后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到底有什么理由和动机,非要与我的血亲兄弟去争个高低呢?” “……” “然后,我才发现自己其实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就是这样。” 多恩拿起了他的链锯剑,那些最精锐的战士们正在远方逐渐向着他们的原体靠拢,等待着与他共同向前方的异形进行新的打击:赫鲁德人正因为佩图拉博的攻击而陷入动摇,现在正是将它们的浪潮彻底击碎的最好时机。 “好了,吉多雷斯,更多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聊。” 原体的目光严肃起来。 “现在,让我们看看佩图拉博赶来支援的原因吧。 “你要感谢他么,大人?” 吉多雷斯还是有些不甘心。 “也许吧。” 多恩沉默了一下。 “不过,我并不觉得他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如果佩图拉博没有做好他份内的任务,就随意地将指挥权抛给了其他人,然后专程赶到我这里来的话……” “我会感谢他。” “然后指出他的问题所在。” “就像,我之前做的那样。” “……我明白了,大人。” 吉多雷斯松了口气,他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感觉,悄悄地回到了多恩的身上:片刻的感慨转瞬即逝,永恒的冷漠才是因维特人真正的本色与灵魂。 帝国之拳面露笑意。 幸好。 多恩,还是那个多恩。 —————— 还是那么的令人生厌。 令人……厌烦。 钢铁之主冷眼旁观着向他走来的血亲,甚至忘记了擦拭盔甲上脏污的异形鲜血:在经历了不到二十分钟的屠杀与突进后,两位原体最终在赫鲁德人连山填海的尸堆上见面了,他们的联手打击已经让该地区的异形大军土崩瓦解,只剩下些许的残党,成为了视野之外那些爆弹声响的陪衬。 但尽管如此,赫鲁德人的抵抗依旧没有完全消失,它们的残党还囤积在更远方的要塞中,那是至少需要两个军团的联手才有可能撼动的坚城:虽然佩图拉博已经命令他最信任的三叉戟之首弗里克斯率军发动进攻了,但他刚刚才从通讯器中得知,弗里克斯的攻势并没有取得预想中的结果。 钢铁之主没说什么,他只是冷漠地命令弗里克斯继续进攻,随后便抛下了身边的亲卫们,径直地走向了他的因维特血亲,两位原体最终在异形的尸山上相聚,他们的身边都没有子嗣的陪伴。 “感谢你的协助,佩图拉博。” 没等钢铁之主站定,多恩便开口了,这句直白的感谢让奥林匹亚人的眉头挑起,他的内心短暂地明亮了一下,但很快。这个顽固的家伙就冷哼了一声,从他嘴里也没有吐出来相对应的好话。 “我只是担心伱这边的状况会影响总体的战局,多恩。” “我也有这种担心。” 帝拳之主点了点头,没有搭理血亲的讽刺,反而是有些好奇地看向了佩图拉博身后,那支伤痕累累的队伍,他们看起来并不比多恩身后进行了一场漫长坚守作战的帝国之拳们更为光鲜。 “你那边的战线怎么样?” “还差最后一步。” 佩图拉博笑了一下,恶毒地向他的血亲炫耀着胜利。 “我已经率领我的军团消灭了挡在我面前的一切阻碍,如果不是担心你这边的情况会影响到总体战局的发展的话,我已经将帝国的旗帜插在异形的要塞上了。” “不过,即使在你这里耽误了些许时间,也没问题,就算我现在往回赶,我也会在一个小时里,完成最后的攻坚作战:你最好动作快一点,我的兄弟,我可不会在这个阶段中等待你的。” “你不用等待的。” 多恩先是皱着眉,仔细地听完了佩图拉博的描述,于心中勾勒着钢铁勇士那边战场的情况,在确定了佩图拉博没有因为支援自己而耽误任何的军事行动后,因维特人才点了点头,随后,他便耐心且冷静地回答着血亲的问题。 “刚才那场防守作战令我意识到了我在战术部署上存在问题,佩图拉博,所以,我打算暂时收缩一下防线,重新召集并调整部队,随后在对赫鲁德人的实际控制区发动进攻,这也许会消耗我两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 佩图拉博沉默了,但这种沉默带着压抑的怒火。 钢铁勇士先是面露惊愕地听着多恩的阐述,随后便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死死地盯住了他的因维特兄弟,那张坚毅的脸上相继出现了各种各样扭曲的螺旋,背在身后的双手也在不断地颤抖,直到他从牙缝中挤出了那句问责。 “你……是什么意思?多恩!” “……什么?” 多恩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在说什么,佩图拉博?” “我说,你是什么意思!” 毫无来由的,佩图拉博突然大吼了一句,声音甚至盖过了远方的炮火,让两侧的阿斯塔特战士们都略感紧张地望向了这里。 而钢铁之主则是浑身发抖地紧盯着他的血亲,他毫无道理的怒火让帝拳之主皱起了眉头,但多恩困惑又反过来激怒了佩图拉博。 “这算什么?” “放弃?还是弃权?” “我领着军队到这里,在这场该死的战争中消磨了几个小时,就是为了看看我们的军队到底谁能够先攻下那座异形的堡垒!现在,比拼都到了最后一步了,现在,眼看着胜利已经被我紧攥在手中,你就要在这里给我退缩了吗?多恩!” “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的胜利变得不再完美吗?” “……” “我并无此意,兄弟。” 多恩皱起眉头,在听到佩图拉博那些有关于竞技的话语后,他本能地想要指出钢铁之主在战争中添加如此多私人情感的错误所在,但很快,多恩就意识到了他其实没有资格在这个问题上指责他的奥林匹亚兄弟,因为他在不久前也在犯着相同的错误。 于是,因维特之主只能选择谨慎的回答。 “虽然在此之前,我的确有意与你竞争一番,但就在刚刚的那场战争中,我意识到了在这种战场上的竞争是毫无益处的:我已经打算放弃这种无意义的比较了。” “无意义?!” 佩图拉博接着咆哮。 “你认为我们之间的这场竞技是毫无意义的吗?” “目前来看,是的。” 多恩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妥协的语气。 然后,他便看到了佩图拉博的面容陷入了一种令他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苍白之中:那似乎是一柄莫大的惊愕、羞辱与愤怒共同锻造出来的大锤,狠狠砸在了奥林匹亚人的脸上,让他甚至说不出话来。 佩图拉博站在那里,就像是多恩辜负了他一样,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牙关,磨了又磨,发出了渗人的摩擦声,又心有不甘地看向他的因维特血亲的瞳孔:在确定了多恩真的没有继续与自己竞争下去的意愿之后,这位浑身发抖的钢铁之主才站在那里,似乎想要破坏些什么来发泄心中的怒火,但最终也只是向空气徒劳地挥着拳头。 “随便你!” 他接着咆哮到。 “既然你执意要退回后方,做你的缩头乌龟的话,那就抛弃你的荣耀吧,我会率领我的军团打下那个异形堡垒的,我会当着你的面,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它攻陷,再亲手插上帝国的旗帜:这场战争的所有荣耀都会属于!我!” “那我恭喜你,兄弟。” 多恩点了点头,他确认自己是发自诚心地在祝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祝福反而让佩图拉博脸上怒火似乎更多了一些。 而直到这时,多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事情。 “等等,佩图拉博,你说你只率领你的军团进攻那里?” “没错。” 钢铁之主冷笑一声。 “怎么?听到这句话,你又不舍得如此巨大的荣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多恩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说,以钢铁勇士一个军团的兵力来说,想要单独攻下这座堡垒是非常困难的:我建议你最好等待我的军团修整完毕,然后我们一起攻下这个堡垒,这是成功率最高的选择,兄弟。” “如果你执意要荣誉的话,你的军团可以先登。” “……” 再一次的,钢铁之主沉默了。 “……” 再一次的,罗格多无比困惑地发现,尽管他在真心实意地提出最佳的解决方案,而且已经照顾他血亲的愿望,但没来由的怒火依旧从奥林匹亚人的身上,熊熊燃烧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旺盛了:连佩图拉博的声音都在发抖了。 “你是什么意思?多恩!” “……我……” “你是说,单凭我的钢铁勇士无法攻下那座堡垒吗?” “那会得不偿失,兄弟。”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我并没有质疑你的能力,我只是在指出眼下的事实……” “够了!!!” 钢铁之主粗暴无礼地打断了他的血亲的解释,他死死地盯住了罗格多恩的面容,依旧没有从上面看到半分的揶揄恶意,这反而让他的怒火难以消解:最终,他低声地咆哮着,向着他的因维特血亲发出了他的宣言。 “带着你的军团回去吧,回到你的安乐窝里,我马上就会领着我的战士,在你的眼前攻下那座异形的堡垒: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会亲手在你的眼前,升起人类帝国的战旗,多恩!” “就让我告诉你,什么才叫做战争,什么才叫做胜利!” “可是……” 多恩刚想开口,但是他的血亲明显没兴趣再听下去了,佩图拉博领着他的战士匆匆而来,却在短暂的交流后拂袖而去,只留下因维特人充满困惑地站在了原地,依旧不明白,到底是他的哪句话语挑起了钢铁之主心中的怒火。 当他转过头来,向着靠近的吉多雷斯复述了一下刚才的场景,希望他的亲卫队长能够给出一个答案的时候,这位可靠的帝国之拳也是冥思苦想了许久,才从眉头上挤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大人,我想这是因为……” “呃……因为你的那位血亲……” “他叫佩图拉博。” “对,佩图拉博大人,我想他是有那么一点……” 吉多雷斯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 “弗里克斯!回答我!” “我在,父亲,我已经调整好这里的战略,我保证……” “领着你的人,滚回到你原先的岗位上去!我马上就会回去接手我的位置!我会亲自带人打下那个该死的堡垒的。” “可是,大人,如果按照您原先的计划,那还有很多物资……” “执行命令!” “你要我再说一遍么?” “不……不用……” “我现在就离开,大人。” (本章完) 第501章:人群中钻出来一个光……西吉斯蒙德! 【好吧,让我看看啊。】 【战争终于结束了,赫鲁德人在这片星域中所留下的污染与顽疾也已经被根除了,我的子嗣和我的凡人财产们,也大多都完好无损地回到战舰上了。】 【至于佩图拉博……】 【他终于被抬进医务室了?】 【邻床病友是谁?多恩么?】 “请您先收起您那迫不及待、幸灾乐祸的嘴脸,母亲。” 【咳……所以是多恩么?】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蜘蛛女皇犹豫了一下,出于血缘亲情的悲痛在她俏丽的面容上仅仅停留了片刻的功夫,便被大仇得报的跃跃欲试给驱逐殆尽了。 那两个混蛋遭天谴了? 啊,真是帝皇有眼啊。 【然后呢?】 【钢铁勇士们不知道?】 “重火力,母亲。” #接着乐# 【……等等。】 这明明是一块用各种各样珍贵的野兽皮毛所打造的,象征着荣誉与友谊的披风,但它给我的感觉就仿佛是块削平了的石头:某个破晓者曾如此评价道。 【这倒是一个很符合古希腊式悲剧的结尾啊。】 “然后,他们刚刚攻入了异形要塞的核心区域,就遭受了赫鲁德人的重火力和炸弹袭击:佩图拉博阁下和钢铁勇士们光顾着如何应对那些时光武器了,反而在这些普通火力的打击下损失惨重。” “据说那些医务室,还是罗格多恩阁下在战前修缮的呢。” 【呵!】 “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医务室被占用了,因为帝国之拳也分不清究竟哪些建筑是他们建造的医务室:他们把所有的建筑都建造的跟要塞一样,就像是一群用岩石做的阿尔法瑞斯。” “他不知道,所有的帝国之拳都不知道这些:多恩阁下在确认了钢铁勇士的确攻陷了赫鲁德人最后的堡垒之后,就率领着他的部队回到了【永恒远征号】上,并把自己锁在了禁闭室里面,第七军团的高层都围在房间的外面呢。” #乐# “知道,但也没办法:在佩图拉博大人的营地规划中,根本就没有属于医务室的位置,倒是有不少义体安装室,所以,他们不得不借用了多恩阁下原本为那些凡人辅助军们所打造的医务室。” 【佩图拉博是怎么伤的?】 【所以,我的兄弟就是在那个时候受的伤吗?】 【很有他的作风。】 不愧是她最可靠的老爹呢。 但很可惜的是,罗格多恩并没有给予摩根这个机会,帝拳之主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便和他的第七军团退出了战场,此刻正把自己锁在了【永恒远征号】的私人冥想市里面,摆弄着一件帝国之拳军团内部流行的小玩意呢。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和此时的钢铁勇士们相比的话,那么破晓者们的氛围,还绝对算不上是悲怆的:毕竟第四军团的基因之父现在可是字面意义上的被送进了医务室,与他一同被送进了医务室的还有在他的率领下,向异形的王庭要塞发动了总攻的六个钢铁大营所剩下的几千名残兵。 摩根突然想到了什么。 “很遗憾,母亲:并不是。” 阿瓦隆之主的脸上划过了一丝真挚的笑容,她看向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期待着好消息:可回答她的只有室女座冷漠的声音。 这个有关于痛苦手套的现象甚至不是个例:在那些趁着联合远征的机会,前往第七军团进行拜访或者以物易物的破晓者中,不少人都悲怆地发现,他们用自己的宝贝珍藏从帝国之拳手中换来的那些纪念品,无一例外地缺少了摩根之子们最为看中的……生活气息。 “没错,佩图拉博阁下在袭击中被一发大口径炮弹直接命中,异形似乎采用了某种时光科技,让那颗炮弹的运行轨迹突破了基因原体的反应速度,他的身体结构因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虽然并不足以致命,但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 【……?】 “然后,他就在昏迷中被送进了医务室,现在还没醒呢。” 【那他们又该怎么分辨他们的指挥室和营地在哪里呢?】 摩根笑了一下。 “然后……” 【所以,多恩知道这些么?】 【医务室……】 一时间,类似于【亏本啦!亏本啦!】的哀嚎声,在整艘【曙光女神号】上堪称不绝于耳,绕梁三日,悲伤的就像是隔壁的钢铁勇士被他们满怀怒火的基因原体单独召见了一样。 【他们好像都忘了,我们在这这场远征中面对的,其实是一个能够进行大规模星际航行的文明:虽然它们在大多数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文明的迹象就是了。】 室女座记不太清,反正那个进行了以物换物的破晓者在后来痛苦地表示,他这次亏本了:这所谓的痛苦手套的价值,根本比不上他珍藏许久的【阿瓦隆三十年独家纪念版钛钛乐罐头】。 当然,现在不行了,因为现在破晓者军团的精金产能也已经严重过剩了:科研部甚至在加班加点的给女皇亲卫军团们研究携带有精金元素的武器装备。 无非行康拉德之旧事也。 要知道,那可是能从阿里曼教授那里换得十五场剑斗课教程,又或者是一整篇包修包改包过的毕业论文的硬通货啊!在以前是能拿去和那些午夜领主们交换他们产能过剩的精金匕首的。 站在摩根的身旁,室女座正在整理着有关于这场远征的所有文书资料,她自然能够与她的基因之母感同身受,也很清楚阿瓦隆之主想把她那两个堪称高血压迸发机的兄弟通通打包,然后送进太平间,火化五分钟的朴素愿望。 “啊,帝国之拳把他们的指挥室还有营地都涂成了金黄色的。” 室女座见过那個东西,她记得某个曾经去往【永恒远征号】上参观学习的破晓者,用阿瓦隆特产的钛钛乐罐头换回过一个同类的纪念品:好像是叫痛苦手套? “佩图拉博阁下在最终攻势前进行了充足的准备,他用他的特殊装置定点清除了要塞外侧绝大多数的赫鲁德人,并且为了在近身攻坚战中躲避那些异形的时光武器,而制定的超过一百五十种不同的应对方案,并强迫他的每一名战士都必须将其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他在战斗前,还进行了一次抽检。” 【按你的话说,如果钢铁勇士将们佩图拉博受伤的消息完全封锁住了,乃至于帝国之拳从上到下对此毫不知情的话:那这个消息又是怎么来到我手里的呢?】 “这个么……”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 “您忘了吗?母亲:您在第四军团中还有着亿点人脉呢。” 【哪条人脉?】 “就是丹提欧克阁下:他自然也知道了佩图拉博阁下在最后的攻坚战中受伤的消息,于是他就回到了第四军团里面,找到了那些三叉戟和战争铁匠,并和他的战斗兄弟们进行了一次……诚恳的交谈。” 【……有多诚恳?】 “截止到他顺手将这条消息发回来为止,已有三个战争铁匠和一个三叉戟倒在地上了,差不多就是这种程度的诚恳:反正第四军团的高阶指挥官们看起来都已经被丹提欧克阁下的拳拳之心所打动了。” “所以……” —————— “所以,你就乖乖的,被父亲用三言两语赶了回去?” “……” “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基因之父领着人,在那座要塞上撞得头破血流:被打光了编制的那几个大营我就不提了,现在就连原体本人都被送进了医务室?” “……” “而你们就在那看着,既不敢阻止他的鲁莽行动,也不敢没有他的命令而擅自支援:就这么看着六个大营被白白地消耗掉了?那可是整个第四军团中,最擅长近身搏杀和攻坚作战的六个大营了。” “就这么的:没了?” “而你们一声都没吭?” “……”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如此的乖巧温顺呢,弗里克斯?” “……”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兄弟?你就打算用沉默来回应我?” 丹提欧克有点不耐烦地挑起了自己的眉头,而弗里克斯却是依旧没有说话:这位三叉戟之首只是仰视着那令他不再感到熟悉的战争铁匠,然后伸出了手指,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啊……也是!” 丹提欧克恍然大悟。 “我都忘了我还一直掐着你的喉咙呢,真是抱歉,兄弟。” “……咳!咳!” 终于能够呼吸的弗里克斯狠命地喘了两口空气,他心怀不甘地盯着丹提欧克的面容,然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另一边:只见地面上零零散散的躺着七八名晕厥的钢铁勇士,他们无不是战争铁匠、军团冠军又或者三叉戟这样的狠角色,弗里克斯自认为他没有信心稳赢其中的任何一个。 但在之前的五分钟里,丹提欧克给他表演了一次全垒打。 “……没关系,兄弟。” “我不在意的。” 在怒火、艰难与理智中沉默了数秒后,三叉戟之首声音沙哑地原谅了他的兄弟:看看丹提欧克那头盔大小的拳头吧,弗利克斯知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好吧,但我们还是要讨论一下之前的那个问题。” 战争铁匠扬了扬下巴,再次环视了一圈他倒下的兄弟们,这些人物在第四军团中虽然算不上是顶尖的好手,但依旧是佩图拉博之子中响当当的精英人物,但他们给予丹提欧克的挑战性与压迫感,甚至还不如破晓者中的寻常连长。 就算不是破晓者,与其他的那些军团相比:在暗黑天使、午夜领主或者极限战士这些平平无奇、向来不以个人武力著称的军团中,战争铁匠也见过至少几打比这些人更能打的精英战士,其中的不少人甚至没有任何的官职在身。 这惨烈的对比令丹提欧克不由得摇头叹息,他转头将弗里克斯拉了起来,一同向场地边缘走去,在不知不觉间,这位战争铁匠竟走在三叉戟之首的前面,语气严肃,举止坦然,俨然是此时的二人中占据了主导权的那一个:虽然他只是名战争铁匠,而弗里克斯却是军团中的原体之下第一人。 但弗里克斯对现在这种状况也没有什么异议:一方面,他不像其他军团的一连长那样,习惯于维护自己的权威;而另一方面,丹提欧克的确给了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只会属于上位者的气度,就仿佛战争铁匠在过去的岁月里一直在指挥着不亚于钢铁勇士军团的庞大力量,才会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这种不怒自威。 他的话语是令人信服的。 “听着,弗里克斯。” 丹提欧克叹了口气,罕见的展现出了几次犹豫。似乎纠结于是否要说出接下来的话。但是在几秒钟的沉思过后。战争铁匠依旧无比认真的看向了三叉戟只手。 “因为原体还在沉睡,而且我们没有人敢去打扰他,所以,我只能找伱,来商量这件事情了:弗里克斯兄弟,在这场远征结束之后,我会随破晓者军团返回远东边疆,这你是知道的吧?” 弗里克斯点了点头,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毕竟那位还在医务室里陷入昏厥状态的钢铁之主,始终没有剥夺丹提欧克【驻破晓者军团交流武官】的身份,而即使他决定剥夺了,现在也没有多少钢铁勇士敢守在原体的医务室外面。 第四军团中的精英们,要么正率领他们损失惨重的连队进行必要的补给与修整工作,要么就是云聚在竞技场中,为接下来的那场剑斗比赛做准备,只有少数几个倒霉蛋抽中了下下签,现在正在基因原体的医务室外值守呢。 哦,还有另外几个倒霉蛋,现在就躺在弗里克斯的脚边。 弗里克斯不同情他们,他清楚这些战败者中的绝大多数对丹提欧克的观感可并不好,甚至充斥着狭隘的嫉妒心:毕竟丹提欧克是如此地受到基因之父的宠幸,又拥有了如此之多的荣誉,任何一名钢铁勇士都有充足的理由来嫉妒他。 包括弗里克斯:但一连长还不至于被嫉妒所击倒。 “所以,你在这件事上有什么要和我商量的吗?” “是这样的。” 丹提欧克抿了抿嘴唇。 “就在这场最终的攻坚作战开始之前,我麾下的一些萨拉玛斯的新兵找到了我,不是全部,但也能代表其中的一部分人:这些新兵的代表向我表示,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并不想跟我回到远东边疆,他们想留在钢铁勇士军团中。” “……” 一连长有些发愣。 “你是说:他们想要在战争后留在原体的麾下么?” “没错。” 战争铁匠苦涩一笑,他瞥到了弗里克斯眼中的震惊。 “别这么看我,兄弟,在我听到他们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很确定我表现的比你更惊讶,并在随后表现的比你还要失态:我曾大声的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质问?” 弗里克斯皱起眉头。 “作为阿斯塔特战士,想要在基因原体的麾下服役,在大远征的核心舞台上夺得荣誉,而不是驻守于阿瓦隆的遥远边疆,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吗?他们中居然有一部分,还想跟你回到远东边疆,这才是不合理的地方。” “……也许吧” 丹提欧克撇了兄弟一眼,笑了笑,但是没说话。 “但这不是重点,兄弟,在如今的第四军团中,我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这位三叉戟之首了,而我听说你的连队在这次作战中,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所以,我希望你能将这些萨拉马斯裔的战士,收入到你的连队里面,权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们照顾一二,可好?” “……” 弗里克斯沉默了一下,他有些抓不稳丹提欧克的态度,但这个提议着实令他心动:他也见过那些萨拉玛斯裔的新兵,那的确是群顶棒的小伙子,虽然有者诸如性格跳脱或者思想古怪之类的缺点,但如果是作为补充力量的话,的确是胜过了那些奥林匹亚的新血。 作为军团的一连长,没人比弗里克斯更清楚,钢铁勇士军团在这些年里从他们的母星上所征召的新兵质量,已经一代不如一代了,更有甚者,在早些年只能被编排入同为奥林匹亚人组成的【塞琉古胸甲军】的身体素质,如今也已经能被征召到第四军团里面了。 江河日下,不过如此。 和这个劣势相比,这些新兵不是奥林匹亚裔的,倒也没什么。 只是…… 丹提欧克为什么偏偏找他:他们之间可不熟悉。 一连长的眼珠子转了转,他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点:毕竟丹提欧克可是像那句【照顾一二】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无非是看中了弗里克斯一连长这个身份,希望那些萨拉马斯裔的新兵能够借用第一连队这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位置,尽早被基因原体青眼有加呗。 而想到这里,弗里克斯不由得笑了一下。 “好吧,丹提欧克,看在那些新兵的质量上,我想我是乐于帮你这个忙的: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也是知道军团内部的情况,呆在基因之父的身边未必是个好主意,你真的不再去劝劝你那群什么都不知道的萨拉马斯人么?” “我劝过了,很多次。” 丹提欧克眯起眼睛,他有些无奈的笑了:那似乎是感慨,似乎是悲伤,又似乎是欣慰。 “但他们已经长大了。” “他们中的不少人,在见证了这凄苦的现实后,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想法,见证了军团的困境后,已经拥有自己的……宏伟目标。” “他们想要做出改变……” 最后一句话近乎于丹提欧克的喃喃自语,弗里克斯并不是听得很清楚,他想追问一下,但还没等他开口:只见一名钢铁勇士跌跌撞撞地跑进了房间里面,弗里克斯认出是自己麾下的战士。 “出了什么事,原体醒了么?” 他有些不悦的问到,但那战士只是冲到他们面前,有些支支吾吾地汇报了情况。 “不,不是原体。” “是那些……帝国之拳!” “……他们又来切磋了?” 弗里克斯眉头一挑,对此倒也不是很惊愕:自从这场联合远征开始以来,就时常会有一些多恩之子们来到第四军团中寻求切磋,一般也来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都是些默默无闻或者小有名气的家伙。 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切磋都讲究点到为止,就如同阿斯塔特中的大多数竞技一样:无论胜利者是哪一方的,竞赛的双方都会在切磋结束的时候下场,将场地让给新的对战双方,以避免原本就有些尴尬的情况会增加火药味。 但这一次…… “这次帝拳那边的领头羊,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混蛋!” 钢铁勇士咬牙切齿。 “他叫西吉斯蒙德!” “……西吉斯蒙德?” “……西吉……什么?” 弗里克斯和丹提欧克对视了一眼:他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怎么了?” “他……他在打守擂!” “他说要击败第四军团中所有的战士,然后是所有的连长、战争铁匠和冠军剑士,直到他能够与我们的基因之父切磋一二为止。” “……” “你确定这是帝国之拳,而不是从哪儿来的帝皇之子?” 弗里克斯差点气乐了。 “他打赢几个了?” “……” 赶来通风报信的钢铁勇士有些艰难地呼吸着,半晌后,他才举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接着便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 “一个?” 摇了摇头。 “十个?” 再摇摇头。 “一百个?” “不对,这也太夸张了……” 弗里克斯嘀咕了一下。 “所以,他到底赢了几场?” “一……一……” “一个不剩!” 钢铁勇士咬牙切齿,从他嗓子中挤出的声音是颤抖的。 “在场的所有兄弟……” “他打得一个都不剩了!” (本章完) 第502章:勇者斗恶龙30k限定版 “拿上它吧,无畏的勇者丹提欧克哟,这可是村里……我是说船上最好的一把剑了,它绝对能够帮助你击败最可怕的巨龙,剥光它黄黑色的丑陋鳞片!” “……” “穿上它吧,顽强的盾手丹提欧克哟,这台神圣的终结者盔甲曾历经了无数风霜,它可是我从我的挚友阿巴顿那里高价回收……我是说购买而来的,所以你只需要付出微不足道的租金……” “……” “戴上它吧,敏锐的智者丹提欧克哟,这件完美无瑕的灵能挂坠来自于吾等的基因之母,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我的珍藏中挑出了最没价值……我是说最适合你的那一个,愿它为你的胜利增光添彩!” “……” “我说……” “明明是我去和西吉斯蒙德进行剑斗:你们为什么这么兴奋?” 面色阴郁的战争铁匠有些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特制的终结者甲给予了他的肩头差不小的压力,更不用说那几乎被强行塞进来的一把把神兵利器了。 “对呀,丹提欧克兄弟,别那么紧张,好好发挥就行,我们之所以专门在这里拦你,就是为了让你能够赢下这场战斗,毕竟你也算得上是……四分之三个阿瓦隆人了。” “那是一个怪物。” 然后,原本只是打算带着三成决心,轻装上阵的战争铁匠,便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全副武装:只见摩根之子们纷纷拿出了他们最得意的物件,宛如四位专门送来无上兵器的极品大只佬。 “他真的很强么?” 战争铁匠徒劳地挣扎着。 “这可是一个神圣的仪式,勇者丹提欧克,你马上就要去挑战你命中注定的强大对手了,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将你全副武装起来,履行古老的预言:来,拿上它,我的这把大剑保证能够劈碎伱对手身上坚不可摧的战铠!” 就这样,身穿曾经有由阿巴顿所持有的特制型加厚款铁骑终结者甲,手持无名大剑,腰挎查纳巴尔军刀,浑身上下散发着灵能的古怪气息:战争铁匠从未觉得自己像如今这般强大过。 “另外,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上的负担,我可以向你保证,那个西吉斯蒙德的确是要轻装上阵才能发挥出他最强的实力,终结者甲的笨重会限制他:反过来说,全副武装才能发挥出你作为战争铁匠的所有力量,你们的确是在以对等的最强姿态进行战斗的。” “我听说,这是帝国之拳军团那边的传统:那个叫西吉斯蒙德的小家伙是一名圣堂武士,他们那里决出最强圣堂武士的办法,就是要挑战者一口气进行两百场车轮战,然后再击败一台无畏尊者,所以那个西吉斯蒙德在外出挑战的时候,都是按照这个规则来的。” “……所以……” 摩根麾下的最强战力:巴亚尔在旁边笑眯眯地补充道。 “但我觉得,这是一把剑。” “我知道。” “嘘,安静。” 质问尚未落声,一个无比高大的身影便遮蔽了战争铁匠:赫然是摩根的骄子,看起来比一台战术无畏还要高上些许的赫克特连长,在他的脸上正挂着与周遭的战斗兄弟们别无二致的笑容。 “所以,理论上来说,如果那位西吉斯蒙德想的话,他也是可以穿着终结者甲,甚至是拿着爆弹枪上台的,只不过他最终选择了轻装上阵:按帝国之拳的话说,他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是最强大的。” “……” 到最后,就连千子连长也是插了一手:阿里曼带来的终结者甲将战争铁匠包裹其中,并彻底塑造成了一台可怕的杀人机器,上面甚至还有没来得及擦抹干净的,属于影月苍狼军团的标志。 只不过…… 赫克特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他那把刀形状的长柄武器。 言罢,还不等丹提欧克出言反驳什么,赫克特便兴高采烈的将他那把材料未知,并散发着不祥的幽绿色光芒的大剑强行塞进了战争铁匠的手中,作为他的主武器。 “我告诉你,丹提欧克,我们就是从剑斗场那里回来的,那个西吉斯蒙德选择的是无限制剑斗,也就是说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包括灵能与终结者甲:你就算是找来一台无畏上去跟他比划两下,理论上来说都是不犯规的。” 战争铁匠的询问让他身边的几位破晓者们沉默了,最后是禁卫总管拉纳叹了口气,摇着头,拍了拍丹提欧克的肩膀:他的表情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他当初在吞世者军团的竞技场里,就是这么要求的。” “不!我是说……” “一个能够与我、阿斯特兰还有阿库多纳并驾齐驱的怪物:在亲眼目睹他的表现后,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丹提欧克,除了自身的傲慢自大外,他没有任何的缺点,他在剑术上的道路可能比我和阿库多纳的还要更为长远辉煌。” “那个西吉斯蒙德,如果他是名破晓者的话,那么只需要在战场上多折腾几年,磨练一下他目中无人的态度,让他的剑法不至于那么的剑走偏锋:等他补齐了这些微不足道的缺点,我们基因之母的亲卫队中必有他一席之地,他甚至能在里面名列前茅。” “我参加的是剑斗。” “我就这么说吧,兄弟。” 巴亚尔提高了自己的嗓音。 第二连长巴亚尔奉上了他的查纳巴尔军刀,那是他帝子剑圣阿库多纳那里得到的礼物,而大只佬中的大只佬赫克特则是拿出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幽绿色大剑,禁卫总管拉纳更是在丹提欧克浑身上下能够安上装饰品的地方,通通摆上了散发着灵能气息的小玩意。 “没错没错……” “没关系。” 丹提欧克无奈地扫视了一圈围堵在他身边,一个個面露喜悦的破晓者:其中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阿里曼,也已经快乐地混迹在了这群摩根之子的队列中,就差把盔甲涂成银色的了。 他们就是专门堵他的。 “我以我的名誉保证。” 阿里曼补充了一句,这位千子军团的领主如今对于各个军团的竞技场状况,以及每座竞技场的规则之间那差之毫厘的区别,可谓一清二楚:在这一点上,他甚至比所有的破晓者都更具有权威性。 身为佩图拉博之子的强大记忆力让丹提欧克开始本能地回想起了刚才的经过:他不过是理所当然地包揽下来【为钢铁勇士军团找回场子】的任务,接着便在前往竞技场的途中,被这群第二军团的牛鬼蛇神们拦住了去路。 “这些武器,还有灵能挂件就不提了,这副终结者甲又是怎么回事儿啊?穿着它参加剑斗比赛是犯规的行为吧,各位?” 巴亚尔的话语让战争铁匠稍稍安下心来,接着,他便感受到了赫克特宽厚的手掌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仅仅是那个手掌都快有丹提欧克的头颅大小了。 破晓者的冠军剑士朝着丹提欧克友善地笑了一下。 一片应和声。 “那个西吉斯蒙德的确是有些太嚣张了,而且他的剑术明显是不适合对付重甲单位的:你要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丹提欧克兄弟,我们都会去给你加油的。” “对呀,我的连队里还有不少兄弟就在剑斗场那里,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可以让他们在入口处为你列队迎接。” “再动员一下那些钢铁勇士……” “我在附近的凡人军队里,也有不少的老伙计……” “实不相瞒,那个主持剑斗场的凡人也算是我的老搭档了:只要我去开口说一下,他还能临时为你准备一段专门的出场介绍呢,他干这个可是老在行了。” “对,像这样:” “女士们,先生们!” “让我们欢迎代表钢铁勇士出阵的冠军:丹——提欧克!!!”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欢呼声# “……咳咳!” “各位,各位……冷静一下……” 眼见着这群在平日里面肃杀威严,令人不敢近身的破晓者大佬们如今宛如一群太空野狼般,在走廊上闹了开来,丹提欧克只能擦去不存在的冷汗,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试图离开。 但最终,战争铁匠也没能摆脱这群牛鬼蛇身的爪牙,被他们一路簇拥着走向了剑斗场:丹提欧克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再次环视一圈他身边的这几个混蛋,并在自己心里面默默感慨着。 帝皇在上啊。 看看他身边吧,一台比肩战争载具的阿斯塔特巨人,一个傲视帝国的军团剑圣,一名严肃威武的原体首席近卫,再加上一位灵武双修的千子宗师:他毫不怀疑这群家伙要是组个队,能把钢铁勇士的所有战争铁匠全都打趴在地。 结果呢:有这么群武德充沛到爆表的【村长】,到头来要上场挑战西吉斯蒙德这头【恶龙】的,居然是他这个【勇者】? 这还真是……真是…… —————— “真是让我们好等啊,阁下。” “在这场剑斗进行到第五分钟的时候,我们就在期待你了。” 当丹提欧克最终步履艰难地走到竞技场的入口时,站在那里迎接他的赫然便是吉尔伯特:他带来的这些萨拉玛斯裔新兵中,最为杰出的一个,同时,也是带头要留在第四军团中的那一个。 只见他笑嘻嘻地窜到了自己的长官旁边,口中嘀咕着之前上场的那些钢铁勇士有多么的不堪,连他都比那些家伙强之类的话语,而战争铁匠则是一边宽慰地看向他欣赏的后辈,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吉尔伯特看向自己的眼神。 所幸,当萨拉玛斯裔新兵看到了丹提欧克沈上的终结者甲时,在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诧异又或者是轻蔑,就仿佛战争铁匠如此的上阵打扮才是寻常之事:一直到这个时候,丹提欧克才最终松开了自己心口的那口气。 那群破晓者没有骗他。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战争铁匠看向了他的后辈,不禁想起了他们之前曾多次讨论的那个话题:虽然现在并不是询问的好时候,可丹提欧克觉得他在竞技之前,还是需要解开一下自己心中的心结。 “吉尔伯特。” 于是,他轻声地呼唤着。 “你们真的决定好了,要留在第四军团中么:我是说,虽然我已经和弗里克斯那边打过了招呼,但如果你们改变主意了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把你们带回去。” 战争铁匠舔了舔嘴唇:他对接下来的话语有些犹豫。 “毕竟。你们之前也都已经看到了,【铁血号】跟远东边疆还是有着很多不同的,你们之前的社会经验和世界观,并不适合于钢铁勇士军团内部的规则。” “留在这里……不是好事……” 丹提欧克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没有底气:他很清楚他现在这些话语,跟诽谤军团甚至诽谤原体没什么区别,如果是放在那些军纪比较严格的军团中,这几句话足以让战争铁匠被送进禁闭室了。 “……唉……前辈啊……” 吉尔伯特只是笑了一下,他转过身来,走在前头,为他在大营中的长官指引方向:边走,他的回答边在丹提欧克的耳旁回荡着,那是种令战争铁匠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活力与坚定。 “我也想问你一件事情,丹提欧克前辈:你现在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以及想法,为了你口中这个并不美好的第四军团出战的呢?想必你也知道你与那个西吉斯蒙德之间存在着一条实力上的鸿沟。” “……当然知道。” 丹提欧克咧了咧嘴。 “但我终究是钢铁勇士,这种事情是不需要犹豫的。” “我们也是,前辈。” 吉尔伯特站定,向着他尊敬的长官微笑行礼。 “你是钢铁勇士,但我们也是钢铁勇士,我们是被你从凡人中亲手挑选出来,然后一点点栽培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所以,我们的价值观在本质上来说,就是以你的价值观为模具,浇灌而出的。” “那么,既然你会毫不犹豫的为钢铁勇士而战,那么我们自然也会为了钢铁勇士军团而战,用我们自己的办法与思想:实不相瞒,留在第四军团中,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主意,正因为我们清楚地看到了军团中的劣迹,正因为我们也曾生活在一个更美好、也更符合大远征的环境中,所以我们才有责任,我们也有义务,让我们出身的军团能够变得更加美好,更加强大。” “尽管,这意味着一趟无比漫长与艰难的旅途。” 吉尔伯特笑了笑。 “但我们可是钢铁勇士啊。” “我们从生下来,就是为了战胜银河中的一切难题。” “即使这个难题,是我们的军团和我们的基因之父。” 萨拉马斯人低垂着眉眼:他显然预想过口中之事的困难。 “我们也许无法立刻改善军团目前严苛的战术作风,以及只会徒增消耗的战斗方针,但我们可以从最基础的地方做起:我们会用实打实的战绩来说服其他的战斗兄弟和连长,然后战争铁匠,甚至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因为理性思维始终是我们作为钢铁勇士所拥有的,最强悍的武器,我相信军团还不至于堕落到自欺欺人的地步。” “尤其是我们的父亲,他的确在很多地方做的并不好,但他毕竟是我们的基因之父,他毕竟拥有着非凡的思维与强大的逻辑性:他会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只要我们将正确的事情展露在他的面前。” “也许这会花费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更久的时间,也许这要付出我们中相当一部分人,甚至是所有人的生命以及意志,但我们总是有办法传承下去的:我们可以感染军团中更多的兄弟,我们也可以从您那里获得帮助,我们可以用水滴石穿的觉悟,来一点点地消磨军团身上的腐朽与灰尘。” “终有一日,我相信我们的梦想能够实现:从现在开始。” 再一次的,吉尔伯特向着他的长官露出了笑容,而丹提欧克最终也没有说任何话,他只是缓慢且严肃地,朝着他的后辈点了点头,朝着这理想主义者在极度的黑暗中所燃起的火光点了点头。 战争铁匠也许永远都不会认同这种成功率极低的方案,但者并不影响他发自内心地尊重这些下定了决心的战士们:那也许真的会是第四军团的先行者,他们也许真的会改变整个钢铁勇士军团。 在理想的火光面前,谁又敢将世间的一切说得太过确定呢? 丹提欧克,以他们为傲。 战争铁匠勾起唇角,他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喧嚣的竞技场中,他的学生在他的身后向他庆贺着好运,而他的对手则是在下一秒中,便一跃浮现在了丹提欧克的瞳孔里面。 这不是战争铁匠第一次看到西吉斯蒙德了,他们的上一次见面仅仅是擦肩而过的点头致意,丹提欧克甚至怀疑西吉斯蒙德还会不会记住他平凡的脸:而很快,西吉斯蒙德就用行动表明,他的确是记住了丹提欧克的模样。 只见这位挑起了整场争端的帝国之拳,已经在丹提欧克到来之前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当战争铁匠的脚步惊醒他时,这位多恩之子似乎在充满焦虑地思考着什么,但是当他看到了丹提欧克那全副武装的身躯时,金发之下的冥思苦想在眨眼间便烟消云散了。 喧嚣声伴随着两位剑斗者开始活动筋骨而逐渐响起:无论是西吉斯蒙德,还是在场帝国之拳和钢铁勇士,都没有对丹提欧克的盔甲有任何的非议,事实上,西吉斯蒙德反而显得有些高兴。 当他看到丹提欧克那坚固的终结者甲时,非但没有任何被不公对待的怒火,那双瞳孔中反而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战争铁匠能够清楚地辨认出来,那是西吉斯蒙德在为了自己能够遇到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全新对手,而兴奋莫名。 真是个傲慢的家伙。 战争铁匠听到了自己浑身颤抖的骨头在噼啪作响,也听到几缕怒火在他的脑海中升起:丹提欧克最后回忆了一遍他一路走来时与那些破晓者共同讨论出来的战术,然后便出于习惯,草草地扫视了一眼剑斗场上方的观众席。 观众席很宽敞,看起来能容纳上千名战士,而此时却已经被挤得摩肩接踵了,其中的绝大多数都被铁灰色和黄灰色所占据,数量差不多是对半开:钢铁勇士们因为丹提欧克的出场而多多少少被提振起了士气,至于帝国之拳,则是依旧保持他们一贯的冷硬作风。 但是在第七军团的将士们所簇拥着的核心处,战争铁匠却是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罗格多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私人禁闭室中走了出来,此刻正面露阴沉地站在那里,看着竞技场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位因维特之主明显注意到了丹提欧克的视线,他看向了全副武装的战争铁匠,点了点头,权当是打了个招呼,这让丹提欧克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而正当他想仔细地看一下多恩脸上的表情时,却发现这位帝拳之主猛地抬起头来,有些惊愕地看向了战争铁匠身后的观众席:几乎就在同时,接二连三的嘈杂声响在钢铁勇士的席位中炸开。 丹提欧克哪怕不回头都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因为那种沉重而压抑的脚步声在全银河中都是一份:战争铁匠即使是化成了灰,也能够在第一时间辨认出来,那正是他的基因之父的象征。 佩图拉博来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苏醒的,可当丹提欧克看到了跟在佩图拉博身后,向着在场的所有人露出了微笑的阿瓦隆之主时,他大概也能将整个事情的过程猜得七七八八了。 “……” 但现在,已经不是思考这些小事的时候了。 战争铁匠转过头来,他看到他对面的西吉斯蒙德和他一样,变得严肃了起来:原体的到来显然让这场有些荒唐的剑斗赛的性质从根本上发生了改变。 那么…… 是时候,动点真格的了。 战争铁匠看向了同样摆好姿势的帝国之拳,咧嘴一笑。 “西吉斯蒙德。” “嗯?” 多恩之子用鼻息回应了一声。 “你要怎么打?” 丹提欧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胸有成竹。 “是点到为止……” “还是……绝血?” “……呵!” 西吉斯蒙德乐了。 “要我说的话……” “我们还是听天由命吧。” (本章完) 第503章:有的人不在江湖,但江湖却总是有他的传说 “注意!注意!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请将你们的目光集中到场地的最中央:这可是难得的盛会!” “两位剑斗者,西吉斯蒙德和丹提欧克,他们代表各自的军团,如今要决出个胜负高低:而在这两位斗士身后,则是包括他们各自的基因之父在内的足足三位原体,还有来自十几个军团的战斗兄弟们,将会全程围观。” “……说真的,各位。” “我已经有点担心他们两个待会儿会不会闹出人命来了。” “你觉得呢,拉纳阁下?” 内容沉重,但语调轻松的巴亚尔转过头来,他的视野先行扫过了拥挤着上千名阿斯塔特战士的观众席,只见那宽阔的铁笼早已被大块大块的色彩所瓜分了,上千种窃窃私语或大声讨论让整座竞技场理所当然的陷入喧闹之中,且又维系在了一个并不刺耳的程度下。 四周很是吵闹,但并不影响战斗兄弟们的交流。 巴亚尔能够看到象征着钢铁勇士的铁灰色与代表着帝国之拳的黄黑色占据了绝大多数部分,形成了曲径分明的两個区块,互相在较着劲,而破晓者们惯用的银白色则是以几位摩根的爱将为核心,在两个军团的碰撞中分割出了一块小小的独立王国,其身边还依附着些许其他军团的色彩。 “看起来,我们的想法一致。” 而这里的喧闹又很快吸引了更远处的目光,于是,更多的赌注与午餐份额纷至沓来:几分钟后,当拉纳稍微统计了一下赌池里的【资金】时,他差点没乐出声来。 禁卫总管胡思乱想了一会,但他很快就被耳边的嘈杂声与不耐烦的催促声拉回了现实,这让他意识到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丹提欧克已经进场几分钟了,为什么剑斗比赛还没有开始? “因为原体们。” 而抢先挥出了第一剑的,却是西吉斯蒙德。 良好的视野让拉纳能够将那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到他的基因之母正在热情地说着什么,而她的两位血亲兄弟却反应平平,但某些事情明显已经谈妥了:因为摩根很快便站起身来,当她向着管理者挥了挥手的时候,象征着剑斗开始的闹铃声随之而来。 “那可不对,巴亚尔前辈,如果丹提欧克阁下真的能够和西吉斯蒙德相抗衡的话,我们又何必把他费劲巴力地武装起来呢:我可是一直在这里看的呢,西吉斯蒙德的实力你我心里也都清楚,即使放眼全银河也没几个能打过他的。” 可无论是西吉斯蒙德还是丹提欧克显然都并非常人,他们已经无视了外界的干扰,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面前的剑斗之中,闹铃声并没有让剑斗立刻开始,只见两位冠军勇士都是压低了重心、缓步移动、互相对峙、就像是在寻找对手身上可能的漏洞与缺点。 要是西吉斯蒙德在剑斗中获胜的话,那他和巴亚尔在未来一周的午餐就将被六十多名战斗兄弟给瓜分掉了:可要是丹提欧克赢了,又或者是场上的两个人最终打成了平局的话,那单单是拉纳一个人,就要解决三十多份午餐了。 丹提欧克动了起来,他如同神话中的巨人般向前扑去,俨然适应了终结者甲的厚重,掌中幽绿色的巨刃挥舞的虎虎生风,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事实证明,在远东边疆数十年的训练绝非是无意义的举措,战争铁匠确信自己现在的体魄比起几十年前,要强悍三五倍不止,即使身披沉重的终结者甲,丹提欧克也有信心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维持高强度的作战。 可他依旧相信,第二军团中存在着一个类似于内环的组织,而且这个组织经常会得到基因之母的召集,进行集体会议: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会定期有大量的食物,消失在原体的王座厅中? 难道他们基因之母一个人就能吃下五十人份的高热量餐点? 当她瞥到这一击的时候,高台上的阿瓦隆之主发自内心地感慨出声,甚至枉顾了她身边波云诡谲的古怪氛围:不过当她后知后觉地左右看去时,却也没有发现什么令人担忧的情况。 就比如说极限战士的奥菲欧连长和他麾下的几名战士,他们盔甲上的靛蓝色为这座沉闷的建筑物注入了些许的生机,还有阿里曼与他特意独行的大红色盔甲。以及其他的那些巴亚尔叫不来名字的战士兄弟,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在【曙光女神号】上进修灵能课程的,来自于各个军团的智库,专门跑到这里来凑凑热闹。 巴亚尔指了指竞技场上唯一的贵宾台,它比普通的观众席要高上几米,视野更好,三位基因原体正盘踞在那:原本,多恩以及佩图拉博都是混迹在他们各自的子嗣之中的,但当阿瓦隆之主与她的两位血亲相继交谈之后,三位帝皇的子嗣便依次赶往了贵宾台。 巴亚尔微笑着点头,但他和拉纳的对话很快就吸引了身后的几位战斗兄弟,尤其是以赫克特和阿里曼为首的这几人,明显是抱有与拉纳二人完全相反的想法。 【漂亮。】 面对泰山压顶的对手,帝国之拳犹豫了一下,但最终也没有选择逃避,他向后一步,躲开了最初的进攻,随后同样挥舞着他的精工链锯剑,拨开对手的巨刃,寻机发动攻势:多恩的子嗣始终不是一个甘心于进行防守的人物,他在丹提欧克的压迫下辗转腾挪,不断地寻觅着发动反击的间隙。 当丹提欧克驱使着笨重的终结者甲前进一步时,帝国之拳便动了起来,掌中的链锯剑一挥而出,宛如仲夏夜的惊雷,只留下了一道残影:这一击实在是太快了,在场的大多数人甚至没能看清它,只听到了剑刃在终结者甲的腹部发出了铿锵的碰击声,分外刺耳。 这种无形的对抗持续了差不多有五六秒的时间,直到丹提欧克震了震身上的终结者盔甲,举起那柄吹毛断发的幽绿色战刃,随后,他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按你的意思来说,赫克特:你是想来跟我赌一下喽?” 无论是站在摩根左侧的佩图拉博,还是右侧的多恩,都只是面露严肃地盯着沙地上的对决:只不过钢铁之主的面色如常,就仿佛刚刚失利的不是他的战争铁匠,反而是因维特人的面色有些不对劲,像是在担忧西吉斯蒙德的命运。 虽然不是每个军团的留学生们都对这场竞技感兴趣,但是粗略估算的话,在场的所有阿斯塔特也是来自于十二三个不同的军团,再加上三位基因原体,让这场原本普通的剑斗变得盛况空前。 一秒又一秒,一轮又一轮,时间在激战中缓缓流逝,唯有双方的铁靴在沙地上划出了一层层狰狞的年轮:丹提欧克在稳步前进,虽然他时而被西吉斯蒙德击退两步,但立刻就会前进三步,一点点将帝国之拳逼到了竞技场的边缘,多恩的子嗣虽然在他强大的对手面前一筹莫展,却也始终不愿意退让。 “别的我倒是不敢保证。”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以我的经验来说,丹提欧克赢下这场战斗或者打平的概率很大,我倒是不看好西吉斯蒙德的表现,虽然他在之前的确是赢下了很多场。” —————— “这是一个错误。” 也是,那些云淡风轻的老家伙鲜少有兴趣观赏这种比赛。 巴亚尔笑着询问,并很快就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在这两位摩根之子各自拿出了自己未来一周的午餐份额作为赌注后,在场的其他人便也纷纷跟进了,绝大多数都是站在赫克特的一边,只有拉纳举起手,姑且支持了一下巴亚尔。 战斗,开始了。 丹提欧克甚至能在脑海中构思出西吉斯蒙德的计划,他打算用腹部的重击扰乱战争铁匠的重心,然后趁着丹提欧克处于疼痛的本能而弯腰的时候,把链锯剑卡在他头盔与盔甲的衔接处:多么绝妙的一个想法啊,这家伙会在五秒钟里让整个第四军团颜面扫地。 倒不如说,恰恰相反…… 丹提欧克的声音嘶哑,向着他的对手发出了嘲讽:战争铁匠没能躲过这一击,只见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姿,不过他的信心反而伴随着【败退】而增长了,就像西吉斯蒙德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不甘和严肃。 他要上哪找这么能吃的家伙来帮他解决这些战利品啊? 难道要靠那个传说中除了会消耗大量食物外,什么功能都没有被探查出来的破晓者内环么?拉纳对此没什么信心:毕竟,那可是一个连冠军剑士巴亚尔都一问三不知的神秘组织,禁卫总管虽然在隐约间摸索到了内环的存在,却也始终没有得到强有力的证据。 赫克特的声音很快引来了包括阿里曼在内的一众应和,巴亚尔倒也没有辩驳什么,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瞥过了这些应和者:大多都是些服役了不到一百年的新人,是军团离开泰拉后才征召的。 战争铁匠瞥了一眼西吉斯蒙德略微颤抖的胳臂,还有那崩断一颗链锯牙的链锯剑:后者太低估终结者的防御力了,甚至不得不强行把自己的链锯剑拽出来,虽然动作依旧快到外人看不清,可也只在终结者甲上留下了一道白痕而已。 但很可惜…… 这一幕让摩根嘴角勾起,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帝国之拳的一击的确很漂亮,但也仅仅是【漂亮】而已,没什么真正的用途。 没人比战争铁匠更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帝国之拳的进攻是一次试探么?不!这个狂妄的家伙是打算一次性秒杀他的对手,腹部的重伤足以令绝大多数的剑斗比赛尘埃落定了,刚才至少有三个战争铁匠就是这么输的。 那么,该他了。 禁卫总管的目光在半空中接过了第二连掌的话茬,拉纳的脸上也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的视线扫过了远方那些正在等待着开场的战斗兄弟们,他们也许来自于帝皇之子、白色伤疤以及影月苍狼。 原本熙熙攘攘的喧闹一下子便消失殆尽,包括身经百战的摩根之子们在内,所有人屏气凝神,千百双目光聚集在了竞技场中央的二人身上:倘若是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的话,仅仅是这种压抑与关注就足以让他冷汗直流了。 巨剑再次扫过,于空气中划出刺耳的破空声,而西吉斯蒙德只是略微闪身,险之又险的让巨剑划着他的头盔擦过,随后,便马不停蹄地重心向前,拉近距离,链锯剑在眨眼间砍在终结者甲的胸口:这已经他在是两分钟内第十七次命中战争铁匠的胸口了,可留下的也无非是十七道划痕。 帝国之拳咬紧牙关,他头一次在剑斗比赛中感觉到了无奈,可他的对手没有给他更多时间:丹提欧克甚至没有收回战刃,而是手腕一翻、扭动腰关、原地转向、从刚才的方向狠狠地砸了回来,反正无论是劈砍还是砸击,都不是西吉斯蒙德能够抗受得住的。 多恩之子没有托大,他向后退去,避开这一击,却正中战争铁匠的下怀,只见丹提欧克有力地控制着掌中巨刃,在挥砍的后半段将其高高挑起,然后抓住了放松重心的间隙,干脆将身躯向前扑去,死死地咬住了后撤的西吉斯蒙德,高举的利刃顺势扑下,握住了剑柄中央的那只手则也顺势滑落到了剑柄的末端,大幅度增加了攻击距离,充分发挥了长柄武器的优势,落向了来不及逃离的西吉斯蒙德。 这是一个类似处决的动作,又像是重锤手在砸下自己的重锤,在钢铁勇士精妙的计算下,直劈西吉斯蒙德的面门:圣堂武士近乎是在地上滚了一圈,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但他依旧未能完美地躲开,幽绿色的剑刃划破西吉斯蒙德的左侧肩甲,立马就割下了一大块儿,并将将那个漂亮的帝国之拳标志一分为二,只留下半个残破的拳头。 西吉斯蒙德来不及惊叹自己的战甲在这柄幽绿色巨刃面前如同怀言者的膝盖般脆弱,因为观众台上的聒噪已经代替了他的口舌,他迅速调整好姿态,继续躲避,身后传来了丹提欧克的武器砸在地上,土石崩裂的声响。 多恩之子抓住这个机会,迅速发动了反扑,他的剑刃刺中了终结者甲仅有的要害之一,让缓缓转过身来的丹提欧克觉察到疼痛:在战争铁匠有所反应之前,西吉斯蒙德便毫不犹豫地向后跑去,重新回到了竞技场的最中央,对钢铁勇士们的嘘声充耳不闻。 在不知不觉间,西吉斯蒙德已经放下了最开始的傲慢态度,不再奢求一击必胜的幻梦了:无论是被削去一角的肩甲,还是掌中残破不堪的链锯剑,都在提醒着多恩之子他眼下的窘境。 他的对手转过身来,轻而易举地制服了疼痛,掌中的无名巨刃依旧亮洁如新,终结者甲上也唯有钢板与电缆的接口处,露出了一个不大的漏洞:那是个刁钻到了极点的位置,足以说明作为进攻者西吉斯蒙德的剑术高超。 丹提欧克完全没受影响,他再次迈步出发,就这样无声地向着帝国之拳压了过来:沉稳、缓慢、笨重,却又坚如磐石、攻若狂澜、不可阻挡,直令人喘不过气来。 就像一堵囊吞天地的海浪。 “就像一个真正的钢铁勇士。” 他的基因之父低语着。 在高台上,佩图拉博终于开口了,嘴角噙着笑意,他显然对于自己子嗣的表现很满意,并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另一侧的兄弟:虽然有摩根挡在了两人的中间,但阿瓦隆之主精悍无比的身高,明显还无法阻挡多恩与佩图拉博的对视。 可令奥林匹亚之主感到些许遗憾的是,多恩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动摇,他只是在平静地目睹了子嗣的困境,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战斗中的细节,甚至在注意到佩图拉博的视线后,朝着他的兄弟点了点头,那坚硬的腔调中,依旧是那种让钢铁之主有些讨厌的诚恳。 “你的战士表现的很不错,佩图拉博,他在这场战斗中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扬长避短:这是每个优秀的战士都应该懂得的技巧,而他则是做到了极致。” 多恩直白的夸奖让佩图拉博的面容微妙了起来,与这场远征刚刚开始那会不同,现在的钢铁之主已经能够认定,当多恩像这样说话的时候,他的确是在发自内心地表达自己的意见:他欣赏佩图拉博的子嗣,赞许他的能力,这令奥林匹亚人的面色多少有了些缓和。 “就像你说的那样,多恩,这只是战士的基本功而已。” 佩图拉博轻哼一声,他的胸膛中洋溢着骄傲,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残存着几丝严肃:对于向来喜欢吹毛求疵的钢铁之主来说,虽然丹提欧克占据优势的确令人欣喜,但战争铁匠毕竟是在依靠着他浑身上下的强大装备,而不是靠实打实的近战技巧压制了西吉斯蒙德。 虽然没人会在意这个问题:但佩图拉博会在意。 所以,当多恩因为佩图拉博的话语而皱起了眉头,直白地指出了其中蕴含的问题的时候,钢铁之主的好心情,便理所当然地消散了大半:这种不完美所带来的忧虑也是砰得一声喷发了出来。 “并非如此,兄弟。” 因维特之主摇了摇头。 “事实上,懂得发挥自己的长处而避开自己的短处,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项很重要的技能:绝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能够在每个方面都胜过自己的对手,但几乎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你之前上场的那几位子嗣便是如此,他们的武艺、态度以及奋勇作战的决心都是无可挑剔的,但他们太渴望在自己并不擅长的范围里击败对手了:如果他们选择与现在这位钢铁勇士相同的办法,那么早在几十分钟前,我想我们就能见到如今的这副场景。” “……伱这是什么意思,多恩?” 钢铁之主沉默了一下,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妙。 “字面意思。” 多恩点了点头。 “西吉斯蒙德的优势在于他的剑术以及经验,他在竞技场中混迹了很长时间,知道如何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取得胜利,这是你的子嗣所不具有具备的优势:而在此之前,你的其他选手太渴望在西吉斯蒙德的长处方面击败他了,他们不懂得胜利的诀窍是绕开对手的阻挠,从而击中对手的柔软之处。” “而你现在上场的这个子嗣,明显深谙此道。” “……” 钢铁之主挑起了眉头。 “你是想说,我的丹提欧克此时正在避实就虚么?” “避实就虚没什么不好的。” “对于一场战斗,又或者是战争来说:小代价总是胜过大代价,直击要害总是胜过正面强攻,能一刀切断敌人的脖颈,总好过在正面战场上徒劳无功:西吉斯蒙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犯这个错误,他现在才明白了要怎么打这场战斗。” 多恩转过身来,他花了一段时间来组织语言,似乎在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话语显得更温和一些,听起来就像是建议,而不是指摘:但是对于奥林匹亚人来说,这样的话语依旧是太刺耳了。 他不至于为此生气,但是愤懑的情绪依旧涌了上来。 “所以呢,多恩,你是觉得我的丹提欧克无法在一对一的剑术对决中战胜你的西吉斯蒙德,才会选择依赖装备上的优势吗:用冰冷的钢铁来掩饰血肉上的不足?” “这没什么不好。” 多恩也将他的最后一丝注意力从沙地上转移了过来,两位原体的遥相对峙已经在底下的观众席上掀起了窃窃私语:而摩根则是用目光安抚着这些战士,她对于身后的吵闹声似乎充耳不闻。 “首先,佩图拉博,西吉斯蒙德的确在剑术上无可指摘,他胜过了银河中的绝大多数剑士,他的缺点在于傲慢与鲁莽,而不是他本身的剑术造诣:这就是事实。” “而你麾下这位名为丹提欧克的战士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能够迅速地挑选出西吉斯蒙德并不擅长的战术出来克制他,这也是事实:这是智慧的体现,不依靠蛮勇与强力而是依靠扬长避短,这没什么丢人的,反而我们去值得夸奖,因为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 佩图拉博扬起了头颅,他能感受到多恩其实并无恶意,但是看到因维特人如此坦然自若地将西吉斯蒙德的剑术放置于整个第四军团之上,终究让身为基因原体的钢铁之主感觉得不舒服:他梗着脖子,虽然明知道这句话没有道理,但还是强行反驳了一句。 “多恩,你怎么就能在这里妄下言论,确定我的军团中没有在剑术方面比西吉斯蒙德更好的战士:也许,他们只是凑巧没有出现在这里而已,你的剑客的确赢下了这场战斗,但这说明不了什么。” “的确,这缺乏论据。” 多恩坦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只是在这里进行一个推测,佩图拉博:我根据帝国之拳和钢铁勇士不同的作战风格,以及衍生出来不同的军团文化,推测出在剑斗方面,我的军团所投入的精力要比你的军团更多,所以产出自然要为比你的军团更丰厚。” “简单的守恒定律:你可以将这理解为各个阿斯塔特军团不同的特长所在,也许在别的方面,你的战士就比我的战士更优秀,因为他们在那里投入了更多的精力。” “……” 佩图拉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 【好了,两位。】 摩根抬起头来,轻巧地打断了佩图拉博半吊子的怒火:她确信她的奥林匹亚兄弟此时并没有陷入真正的愤怒之中,只是稍有苗头,所以能够随意地掐断。 坦白来说,比起这场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如今的多恩和佩图拉博之间的谈话,完全就是和风细雨的小场面:他们至少是在正常的讨论着某些问题,而不是在互相点燃对方屁股底下的火药桶。 虽然依旧火星四溅就是了。 这也是阿瓦隆之主会纵容他们稍加辩论的原因,毕竟这种并不会摩擦出真火的讨论,反而会增进兄弟间的情谊:但摩根依旧需要时刻保持着警戒心,捏住引爆线,避免这两块易燃的无机物之间,再次摩擦出控制不住的火花。 就像刚才那样。 摩根笑了起来,她的视线在观众席上随意地扫过,便抓住了能够让这两个家伙同仇敌忾的方法:于是她转过身去,慢条斯理地拿出了酒杯与酒瓶,嘴中则是念念叨叨着劝和的话语,一句撇给多恩,那么另一句便撇给佩图拉博。 【就像佩图拉博所说的,这也只是一场比赛,证明不了什么。】 她看向多恩,因维特人便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而就像多恩说的,我们每个军团的确都拥有自己的优势,就像我们每个兄弟都是不同的一样:与其说是特长所在,我觉得倒不如说是我们的特点,或者说特色。】 摩根微笑着看向钢铁之主,口中吐出没看懂中性词,让佩图拉博的面色缓和了下来:这种没有比较色彩的词语,是奥林匹亚人能够接受的,将他暂时地拖拽出了那个由脆弱的自尊心所组建的漩涡。 【所以呀,我的兄弟们。】 随手将引爆线掐断,摩根缓步到栏杆旁边,掌中则是捏着三个酒杯,她指引着两位兄弟的视线投向了观众席,投向了那块色彩斑斓的所在地:那里面拥挤着来自于各个军团的精英们,其中不乏令两位基因原体都耳熟能详的人物。 【看看那里吧,兄弟们,在场的除了你们各自的子嗣外,还有来自于各个军团的精英们,有谁能够否认他们在自身领域的强大呢?但如果他们真的上场的话,又有几个能够胜过你们麾下的战士呢?】 摩根握住酒杯的手掌在半空中画着圈,指点江山。 【看呐,那是也速该,白色伤疤军团所派的代表,我所见过的最具有灵能天赋的孩子之一,他的性格与能力都是无可指摘的,在与我交谈的时候,他的话语甚至可以代表可汗的态度……】 【还有那位看起来茹毛饮血的狂野战士,他叫克瓦,是来自于太空野狼军团的首席符文祭司,与他粗犷的外表不同,他在灵能方面的造诣几乎无人能敌,就是他帮助我改进并且最终敲定了二十六枚符文字母表的体系。】 【还有那儿,扎罗斯特,康拉德麾下最具有灵能天赋的孩子;他旁边的是沃里亚斯,吞世者军团内定的首席智库;穿红衣的那个战士叫做库尔,他身边的那个黑色皮肤的自然是尤莫真,他们分别来自于怀言者军团与火蜥蜴军团,理所当然的都是首席智库,都是能够得到我真传的弟子;稍往后些,站在最角落的则是伊斯拉菲尔以及伊卡莱斯,他们都是暗黑天使,由于庄森无法确定他们中谁的灵能天赋要更强一些,所以交由我来判断,让我来钦定第一军团中,真正的首席智库究竟会是谁?】 阿瓦隆之主带着无比骄傲,向她的两位血亲兄弟指点着自己的学生们,这些灵能天才要么在来到破晓者之前,就已经是军团的首席智库了,要么在摩根的麾下,学到了足以让他们确定首席智库地位的丰厚学识。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修学旅途还有几年便结束了,伴随他们纷纷返回各自的军团,摩根所缔造出来的灵能体系将在整个大远征中开花结果,并在每个阿斯塔特军团中烙下蜘蛛女皇的痕迹。 而在她的身后,多恩与佩图拉博对视了一眼,他们并不了解摩根给他们讲解这些东西的目的,但他们依旧在认真的倾听:直到摩根在做完这些铺垫后,便自然而然地将手指指向了那一抹靛蓝色,那象征着马库拉格的色彩。 【哦,还有来自于马库拉格的托勒密以及普罗莫斯,我们的兄弟基里曼所派遣来的庞大代表团的两位首席,不过,真正与我洽谈的其实并不是他们两人:看到他们旁边那位沉默的战士了吗?那是我见过最强的阿斯塔特之一。】 【他叫……】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恰到好处的遗忘了那个人的名字,从而将两位血亲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多恩与佩图拉博随即皱起眉头,他们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最强的阿斯塔特之一的面孔。 “那是谁?” 佩图拉博问到,而摩根也【正好】想了出来。 【啊,我记起来了。】 【他叫奥菲欧,是我们的兄弟基里曼的冠军剑士。】 “是么?” 佩图拉博冷哼一声。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 在一旁,多恩则是用沉默的点头回应了钢铁之主的话语。 【这很正常,兄弟们。】 摩根微笑着,扭头看向了她的两位血亲,时隔多日,她终于还是捡起了名为基里曼的盾牌,帮她挡住了可能的导火索:她亲爱的罗伯特真是太好用啦! 【毕竟,无论是那为奥菲欧连长还是他旁边的两位智库,平日里都是很低调的:你看他们的胸甲和肩甲上,都只有象征着五百世界的荣誉标志,因为他们基本不会接受来自于帝国的荣誉。】 “……” 空气安静了一瞬。 “哼!” 随后,便是佩图拉博那石破天惊般的不屑之声。 “这跟背叛有什么两样?” 钢铁之主咬紧了牙关,他的声音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嫉妒。 “佩图拉博说得有些过了。” 多恩同样声音严肃。 “但有一点没错,基利曼不应该这么做的:他可以出于谦逊甚至是自己的价值观,而拒绝帝国颁发的某些荣誉,但他不应该将这样的思想蔓延到军团里面。”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佩图拉博轻蔑地笑了一声。 “他就是故意的。” 多恩则是点了点头。 “也许吧,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作为军团之主的失职。” “他早就在失职了……” 你一言,我一语,在对某个毫不知情的奥特拉玛人进行着无情的鞭笞与指责的时候,原本在多恩与佩图拉博之间那逐渐散发的火药味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徒留下这同仇敌忾的气息。 微笑的阿瓦隆之主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于内心中毫无诚意的向基利曼道歉了一句,便举起了掌中的酒杯:当多恩和佩图拉博对视了一眼,各自拿了一杯时,他们之间的气氛便来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和谐地步。 最起码,没人想吵架了。 【你们觉得谁会赢?】 摩根扫了眼下面的竞技场,她的话语让两名基因原体的面色都有些僵硬,但就在这句询问挑起新的火花之前,阿瓦隆之主却已经高举起了她的酒杯,用柔和的语气定下了强硬的基调。 【谁赢其实都无所谓。】 【毕竟,我的血亲们,这其实并不是一次军团之间的竞技,这只是一次别出心裁的庆贺:庆贺我们赢得了这场远征,不是吗?我们在这里所能得到的,正是并肩作战后的兄弟情谊。】 摩根看了一眼她的兄弟们,从他们依旧有些僵硬的面色上,摩根知道,他们的内心里其实并不是完全认同自己的话语: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最起码,他们不会再在明面上吵起来了,至于内心中的互相较劲儿和摩擦? 哪两个基因原体之间,会没有这种龌龊啊。 要怪,就去怪那个金黄色的社恐糟老头去。 蜘蛛女皇轻哼了一声,她知道自己得到的只是暂时的和平,但二十年的休战不也是休战么,谁又能奢望她做到更多呢? 于是,她举起了酒杯。 【敬胜利,两位。】 阿瓦隆之主一语双关。 “……” 两位原体对视了一眼,并几乎同时举起了各自的酒杯,任凭三个名贵的玻璃器皿,在半空中碰撞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还夹杂着那或许是真挚的,又或许只是为了迎合这个场面的笑声。 ““敬胜利,敬帝国。”” (本章完) 第504章:顿哥战术领先银河一万年 “他们两个打了多久了?” “差不多三个小时……三个小时零十二分钟。” “三个小时,真是见了鬼了:已经打了整整三個小时,整片沙地上却连一滴鲜血都没有,不知道了的还以为我们这大几千号人在这里围观一场下午茶会呢。” “呵,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西吉斯蒙德什么时候能从丹提欧克的身上下来,他们两个现在都快贴在一块儿了:话又说回来,这个帝国之拳还真是艺高人胆大,谁能想到他敢这么打?” 摩根的禁卫总管眯起眼睛,前倾着身子,靠在栏杆上,将自己的注意力分成了不均匀的两半,大的那一半用来时刻观察着高台上三位基因原体的一举一动,剩下的少许才会投入到沙地上,欣赏这场看起来势均力敌的剑斗。 但即便如此,无论是经验丰富的拉纳,亦或站在拉纳身旁的巴亚尔,甚至是更远处,相对来说经验没那么丰富的赫克特等人,也在场上那两名剑斗者的辗转腾挪,以及沙地上如同螺旋般,一层又一层的脚步所留下的痕迹中,逐渐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西吉斯蒙德在扳回劣势,他越打越聪明了。” 巴亚尔低声地赞扬着,没人反驳他的观点,事实上,不仅仅是破晓者,更远处那些作为各个军团精英的智库们,以及帝国之拳中身经百战的圣堂武士们,也在因为沙地上的奇妙局势,而陷入到窃窃私语之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出了帝国之拳的取胜之道。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到到他们略微回忆的时候,便能清晰的分出其中的脉络:三个小时的苦战被分成了三个阶段,从丹提欧克的碾压到西吉斯蒙德的优势,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那个帝国之拳在第一个小时里完全就是在单方面的挨打,从沙地的这一头跑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被赶回到这一头,就仿佛随时都会被打飞出场外一样。” 拉纳与巴亚尔相视一笑,在场的所以人都能清楚地记起帝国之拳在第一个小时里的狼狈:他的链锯剑根本破不了战争铁匠用来包裹自身的终结者甲,反而在一通激烈的交火后吧,把剑上的那些链锯牙给崩了个七七八八。 “如果不是他在自己的背囊里还备了一把动力剑的话,他就得直接去接认输了:不过现在想来,他居然能在那样的劣势局里强撑一个小时,也的确是个人物。” 巴亚尔点了点头,他对于剑术的造诣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所以对于西吉斯蒙德的赞美也比他的兄弟们要更加强烈:接着,第二连长的目光移向了沙地上的另一方,他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至于丹提欧克,他的表现却反而没有那么好了:他明显还不知道该如何利用终结者甲来战斗,在最开始打得大开大合,过度地消耗了体力,等到西吉斯蒙德把他的那把动力剑给掏了出来,能够在他的终结者甲上留下伤口后,丹提欧克实际上就打得很被动了。” “虽然他依旧占据着优势:铁骑型终结者被用于短兵作战中,果然还是太超模了,哪怕是一个新兵都能打出惊人的战绩。” “我倒是更好奇另一点。” 拉纳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场上帝国之拳:西吉斯蒙德的身影还是那么的矫健且迅捷,完全看不出来鏖战几个小时的疲惫,反而越来越狂热,越来越兴奋,瞳孔中闪烁的光芒甚至能够被观众席上的众人所捕捉到,那太刺眼了。 “西吉斯蒙德明明有一把更好的动力剑,那他为什么非要在前期使用那把链锯剑,甚至要用到链锯剑完全坏掉为止?” “他就是这样的人。” 巴亚尔轻哼了一声。 “你忘了我们之前的结论吗:西吉斯蒙德外在平淡,但他骨子里却是极其傲慢的,全银河都没几个比他更傲慢的人,而外在的体现就是他总是喜欢挑战不可能,挑战那些最恶劣、最危险的情况。” “就比如说:拿着一把链锯剑给终结者甲开瓢。” “这不是什么好事。” “对呀,但谁叫这小子又的确能打呢:就像刚才那样。” 拉纳舔了舔嘴唇,瞳孔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明明第一个小时还在挨打,等到第二个小时就找到了思路,靠着动力剑和逐渐体力跟不上的丹提欧克打得有来有回,而且还能一边交战一边步步紧逼,现在几乎是要贴在丹提欧克的身上了。” “这么一来,丹提欧克的大剑反而没什么用处了。” “你觉得丹提欧克没发现吗?” “他发现了,丹提欧克一早就发现了西吉斯蒙德的计划,他也全力阻止了,他的每一波攻势都要比之前的一波更猛烈,却依旧无法阻止西吉斯蒙德的脚步:这两个人的剑术造诣还是存在着差距的。” “所以,情况就变成了我们眼前的这个样子。” 禁卫总管摇了摇头,吐出了略微无奈的笑声,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闪闪发亮,目光随着场上的两个军团冠军在兜着圈子:他们二人距离彼此是如此之近,进到拉纳几乎无法将他们分开了。 战斗的第三个小时,两名冠军依旧保持着狂热的战意,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表情越来越狰狞,汗流雨下却纷争不息,竭尽全力地压榨着体内最后一点儿能量。就仿佛下一回合便会能分出胜负。 此时的西吉斯蒙德已经将自己和丹提欧克的距离缩短到了不足半米,无论战争铁匠再怎么凶猛的反扑,帝国之拳始终都没有脱离这个范围,那柄幽绿色的战刃在如此短的距离里几乎毫无用处,而战争铁匠其他办法:挥拳、撞击、又或者以退为进,也全都被多恩之子接二连三的化解了。 西吉斯蒙德的剑锋如同春夜的雨点般密集,战争铁匠甚至来不及拔出背后的配剑。 但即便如此,丹提欧克依旧如同山脉一般不可撼动,终结者甲上密密麻麻的划痕与伤口却没有一处是致命的:反而是丹提欧克每一次势大力沉的挥拳,都需要西吉斯蒙德气喘吁吁的躲避。 可多恩之子也同样在穷极自己所有的进攻手段,他甚至用上了之前不屑的动力拳套:动力拳套在空中划出残影,一击之下便是砖石粉碎,五内催伤,在终结者甲打出可怖的凹陷。 多恩之子甚至能够在战争铁匠发出一次攻击的间隙里,进行五次反击,将佩图拉博的冠军打得摇摇欲坠,却始终无法将他打倒:反而是丹提欧克的一次有效进攻,就能让西吉斯蒙德的骨头碎裂声,清晰到观众席上都能听见。 于是,所有的防御手段都失去了他们的效果,帝国之拳的动力剑与动力拳套能够威胁到战争铁匠身上的终结者甲,而战争铁匠也在逐渐适应帝国之拳的速度,极大地压缩西吉斯蒙德的躲闪空间:在几个小时的互相磨练后,双方终于彻底摸清了对方的风格,残酷的换血作战也终于开始了。 战斗就这样进行着:第三个小时弹指而过,而第四个小时、第五小时与第六个小时接踵而至,没有丝毫的停留,直到所有人都开始不再计算时间。 直到所有人脸上的嬉笑尽数散去,直到整个竞技场最终被沉默所笼罩,直到就连三位基因原体,也都表情严肃地站了起来,向着沙地上的两名战士致敬。 不再有防御,不再有技巧,甚至不再有躲闪,西吉斯蒙德咬紧了牙关,他握着动力拳套的那只手被战争铁匠精准地命中了,正无力地耸拉着,而胳臂上的护甲破破烂烂得像是一团陈年的报纸。 一击得手的战争铁匠同样也不好受,因为多恩之子用这只手换来了一个致命的机会:他的剑刃以伤换伤,终于穿透了终结者喉部的护甲,并依靠之前数个小时里的不断削弱,让这一击几乎要贯穿丹提欧克的喉咙了。 虽然战争铁匠还是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一种不安的感觉笼罩着他:自从这场剑斗开始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皮肉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中,而且还是致命的咽喉与胸膛,他也头一次发现自己的鲜血在流淌。正一滴一滴地滴落到沙地上。 如果再被命中一次,那终结者甲也保护不了他。 战争铁匠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沉重了,下意识地看向了西吉斯蒙德:只见帝国之拳被削去了大半的战力,剩下的半个身躯也在摇摇晃晃,但握住剑柄的那只手却坚硬如铁,始终也没有松动的迹象。 战争铁匠甚至有种错觉:如果自己再给他结结实实地来上一拳的话,也许西吉斯蒙德就会被自己打翻在地,可丹提欧克很快就开始嘲笑自己的幻想了,因为早在至少三个小时前,他就是这么想的。 而他也很确定,西吉斯蒙德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的想法与丹提欧克完全相反而已:他们都坚信自己会是胜利者,却也都在怀疑自己是否会是失败者。 没人知道结果如何,就连巴亚尔与拉纳也猜测不出来:两位泰拉老兵与观众席上的所有战士当已经停止了谈笑,他们略感紧张地前倾着身子,注视着两名冠军一次次的互相冲锋:按理来说,以西吉斯蒙德和丹提欧克的水平,还不至于在区区数个小时的战斗后,便虚弱至死,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对于自身的压榨以及对于胜利的疯狂,已经超过了他们身体的阈值。 两个人看起来仿佛在下秒就会双双倒下,又仿佛能够以现在这样的状态继续缠斗几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时间:观战的阿斯塔特们窃窃私语,他们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和经验,来推算着胜利者,但这无疑是一个很困难的选择。 所有人都能看到丹提欧克胸甲上的漏孔处已经流出了鲜血,止都止不住,正不断抽取着战争铁匠在终结者甲的重压下,那本就憔悴的身躯,而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西吉斯蒙德至少也有半边身子几乎瘫痪了,他在终结甲上狂怒地殴打出了如此多的缺口,却也要承受同等的反作用力。 那么,谁会赢? 或者说:谁会后一步倒下? 最精锐的战士们彼此对视,却谁都拿不定主意:到了这时,这场战斗的起因早已不再重要,无论是军团的荣誉还是原体的尊严,在这两名以死相拼的战士面前,都已经得到了捍卫。 没人会在染血的沙粒面前,再讨论自己军团的得失了。 恰恰相反的是,即使是最顽固的钢铁勇士与帝国之拳,也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剑斗的走向正在变得糟糕,这本应出于友谊以及意气之争的竞赛,如今却极有可能吞噬两名最优秀的战士。 而这种情况…… —————— 【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 摩根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她转过了身子,对于沙地上的垂死挣扎不再感兴趣,而是看向了她的两位兄弟:阿瓦隆之主很清楚,只是这两个原体才是能够终结这场竞赛的存在,而不是正在以死相拼的丹提欧克与西吉斯蒙德。 说句难听的,如果帝拳之主和钢铁之主一直保持沉默的话,那么圣堂武士和战争铁匠唯一的命运就是这样互相消耗,直到其中的一方倒下,又或者他们两人全部力竭而死:阿斯塔特之于原体的渺小,莫过于此。 【但我们肯定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最起码不能在聚集了如此之多的军团代表,以及上千名军团战士的眼前发生:让两位最优秀的战士就这样在竞技场的沙地上活活累死?拜托!这里又不是怀言者军团的献祭场!】 蜘蛛女皇敲着桌子,她的语气强硬无比,而她的底气便是两名基因原体那严肃的表情:多恩自不必说,就连佩图拉博,也未必想要因为所谓第四军团的荣誉,而让他最为信任与宠爱的丹提欧克,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 毕竟,战争铁匠哪怕死在最渺小的战场上,那也是在为大远征做贡献,也是值得骄傲的,而至于像现在这样,死在与另一名阿斯塔特的竞赛中? “那是毫无意义的。” “你说的没错。摩根。” 先开口的是多恩,理所当然的是多恩,他向摩根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了他的钢铁兄弟,那骄傲的因维特头颅稍稍低下,声音听起来谦逊且充满礼节。 “所以,兄弟,我在这里向你发出一个建议:我们是否要运用我们作为基因原体,在各自军团中的权柄,强行终止这场竞赛?” “目前看来,事态的发展已经脱离了我们原本的动机:我们的子嗣本应为了我们各自诉求的合理性而战,这应该是一场点到为止,追求公平而非义气的竞赛,不应该有鲜血因此流淌,也不应该有任何优秀的战士为之牺牲。” “不,像这样的死亡,甚至算不上牺牲。” 因维特之主面色严肃,在他说完后。他和摩根的目光便一头转向了奥林匹亚人。 “……” 佩图拉博沉默了,他微微眯起的眼睛注视着场地中央,注视着那对不死不休的对手:没人知道如今的钢铁之主到底在想什么,他那双浅灰色的瞳孔在注视着沙地上的鲜血的时候,曾在片刻间露出了某种类似于陶醉的表情,但也很快就从其中脱离出来,接着,便是诸如憎物、思考、触动、以及理所当然等复杂的情绪,不断显现。 他的嘴唇也在伴随着瞳孔中的复杂而不断的嗫嚅着,这莫名的挣扎持续了也许有十几秒钟,在不断的徘徊与积累,在无数次即将触碰嘴唇时的退缩后,才最终,酝酿成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 “你说得对,多恩。” 佩图拉博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再也不出声了,他转过身去,将自己所有的想法隐匿起来,似乎在故意躲避着他的血亲们。 而在他的身后,阿瓦隆之主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向一直注视着她的拉纳做了个手势,禁卫总管随即呼唤着旁边的第二连长。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惊呼,只见第二军团的冠军剑士,翻身跳下了观众台。 而就在巴亚尔表情严肃,抽出了腰间的双刃,冲向打算再一次以死相拼的两人时,原本背对着他的兄弟们的钢铁之主,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口,向着他的两位血亲,抛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你们说……” “这算是谁赢了?” (本章完) 第505章:多恩,哩在赣神魔? 谁赢了? 巴亚尔从来都不会考虑这种无聊的问题。 又或者说,当他的剑锋同时挡住了西吉斯蒙德和丹提欧克的以死相拼,于电光火石间稍稍用力,便将两位精疲力竭的军团冠军逼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能推测出,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了。 只因两把剑刃上传来的压力和触感泾渭分明:丹提欧克的斩击虽然势大力沉,看似不可阻挡,可巴亚尔只是稍用巧力,便卸去了其中的蛮勇,反而让战争铁匠一个重心不稳,向后连连退去。 倒是帝国之拳那简单朴素的刺击,却是让摩根的冠军剑士不得不临时又加了几分力,方才勉强挑歪了去:就连巴亚尔自己都不由得流了一滴冷汗,他差点就让那剑锋刺进丹提欧克的皮肉了。 虚惊之后,【完美骑士】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仅仅后退半步,便重新站定的西吉斯蒙德:尽管他在内心中对这位【年轻人】的天赋已经极尽吹捧了,但事实证明,他依旧有点儿看走眼了,西吉斯蒙德远远比他预想得更可怕。 看着那时刻紧绷的身躯,以及那双虽然极度疲惫,却狂热不减的浅金色瞳孔,巴亚尔毫不怀疑,如果他在此时,将剑锋指向这名多恩之子的话,那西吉斯蒙德非但不会有半分的怨言,反而会兴高采烈地与他这位老前辈再打一场。 事实上:这家伙看起来正想这么干呢! 真是个,疯子…… 第二连长微微摇头,在心中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连他也不知道是咒骂还是钦佩的感慨,然后便将两把剑刃收回到鞘中,双手摊开,树立成掌,继续站在两名冠军勇士的中间,以示停战之意。 “三位原体的意志。”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而面对这个突兀的搅局者,两位冠军剑士也没多说什么,即使是更鲁莽顽固的西吉斯蒙德,也没有因为什么所谓的【剑斗比赛的荣誉受到侮辱】之类的理由,而再起争端,就连台上的绝大多数观众们也是保持着沉默。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剑斗进行到了这个地步,与其放任一方倒下,酿成血仇,倒不如让强力的第三方来加以阻止:更何况,还有三位原体的意志所在。 虽然荣誉也很重要,但钢铁勇士与帝国之拳都不是那种为了所谓的荣誉或者竞技场规则,而非要血溅五步的家伙:其实绝大多数的军团都没有这么癫狂,而绝大多数的阿斯塔特战士,也比凡人想象中的要更具有理性思维。 当然,只是相对来说。 事实上,整個人类帝国中唯二喜欢在军团竞技场这个用来切磋与解决争端的地方,非要闹出人命来的奇葩,也就只有当初的食尸鬼和战犬这两个军团了:但自从圣吉利斯与安格隆相继回归后,即使是这两个以血腥闻名的军团,其角斗场中也已经极少会闹出人命了。 第九军团自不必说,圣吉列斯虽然明面上不会阻止他的子嗣们在竞技场中搏命厮杀,但大天使在主观上是绝对抗拒这一点的,而一向为他马首是瞻的圣血天使们,自然也不会再知法犯法,像阿密特那样的混蛋终究只是少数派。 至于战犬军团,或者说如今的吞世者军团,在这个问题上则是转变得更为直接彻底:那位【红砂之主】虽然在绝大多数的军团事宜上都保持着冷淡的态度,但他唯独对竞技场的事情,颇为上心。 根据那些曾经访问过第十二军团的战士的口述,安格隆经常会去观赏军团中的竞技,他会为了那些极为优秀的角斗表演,而露出非常罕见的微笑,但同样的,当剑斗中的一方杀死另一方时,这位基因原体就会展露出空前的暴怒。 他绝对、绝对、绝对不愿意看到会有斗士在竞技场中殒命,这似乎会触及到安格隆那已经支离破碎的过往记忆中,最为黑暗且沉重的某一段:原体的这种态度直接促成了吞世者军团的决斗坑从原本伤亡率最高的军团决斗场,一转成为了战士们口中的【无血之台】。 所以,这反而造成了一个滑稽的结果:那就是眼下西吉斯蒙德和丹提欧克的这场剑斗厮杀,已经是人类帝国最血腥的兄弟相争了,毕竟如果放任这两个冠军剑士接着打下去的话,那么最终结果大概率就是一死、一重伤。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躺进坟墓的肯定会是丹提欧克,而西吉斯蒙德则会被送进急救室:战争铁匠如果运气好一点,没准还能吊着一口气,等到他的基因之父为他亲手打造的无畏,而帝国之拳只需躺上几天,便能再次生龙活虎。 至于丹提欧克获胜的概率…… “嗯……” 巴亚尔想了想,摇摇头。 只能说,在丹提欧克与西吉斯蒙德之间,依旧存在着过于明显的实力差距,不是靠心态、装备或者任何取巧的手段能够弥补的:帝国之拳无疑是更强的。 巴亚尔不清楚多恩之子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从外表上来看的话,西吉斯蒙德的表情跟落败了没什么区别:那坚毅的五官上看不到半点骄傲与喜悦,唯有极度的专制与严肃,他与丹提欧克对视,点了点头,用手中残破不堪的动力剑拍在胸甲上,表达着敬意。 战争铁匠也在向着帝国之拳做出相同的动作,他的铁拳敲打在胸甲上的声音甚至更为洪亮,全然不顾伤口上鲜血的流淌:两位冠军剑士就这样彼此对视着,仿佛这才是这场剑斗的最后一个回合。 “……” 巴亚尔有些无奈。 作为唯一的见证者,巴亚尔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许观众台上的那些人会因为两位军团战士的惺惺相惜而感动,但他却看清了那些微不可查的小动作:两位军团冠军互相尊重?当然没错,但在这种尊重的外表下,却也有着各自的执拗与最后的好胜心。 既然原体已经发话,不允许他们用剑斗来举出胜负,那么就在退场前的这一段时间里,看看谁会先支撑不住而倒下、落座、甚至是后退一步吧:一场比赛总得用什么方法,来区分出谁高谁低吧? 巴亚尔从西吉斯蒙德的瞳孔中读出了这些话,然后,他在丹提欧克的瞳孔中看到了认同,这令破晓者的二连长既无奈、又头疼,还有点想削他们一顿的冲动:明明彼此之间都欣赏着对方的能力,赞叹对方的坚韧,那为什么又非要纠结于这已经毫无意义,甚至连蝇头小利都算不上的【胜利】呢? 你们图什么啊? 西吉斯蒙德就算了,你丹提欧克平时不是挺拎得清吗?在阿瓦隆那和我们剑斗的时候,也没讲究过什么军团荣誉啊,怎么在帝国之拳面前反而较真起来了? “唉……” 巴亚尔叹了口气。 在这一刻,他多少体会到了他的基因之母在面对着自己的两位铁石兄弟时的无奈:幸好,他不需要体验太久,因为匆忙的脚步声已经出现在了沙地的边缘。 先冲到场地上的是第四军团的凯尔瓦伦,他带着自己的部下以及萨拉玛斯裔的钢铁勇士,而帝国之拳则是在几秒钟后,便也从沙地的另一个方向冲了上来:这些人接住了各自军团的冠军剑士,将他们扛在肩头,抬了下去,就仿佛士兵在抬着他们得胜的将军。 而在原本安静的观众席上,伴随着拉纳、也速该以及阿里曼等人的领头,掌声与欢呼声陆陆续续得蔓延开来,当两位冠军勇士消失在了各自的军团中时,整个竞技场内部早已沸反盈天:此时,没人在乎胜利又或者荣誉了,沉默又响亮的掌声,便是对这场战斗、这场恩怨的最好回答。 也许对于参与剑斗的任何一方来说,这都算不上最好的结局,但对于所有人来说,这就是最合适的结局:想到这里,巴亚尔不由得勾起了唇角,他发自内心的喜欢的这个结局,些许遗憾、些许不甘,但对于所有人来说,更好。 这符合破晓者的美学。 “也符合我的。” 呢喃了一声,摩根的冠军剑士跟上了钢铁勇士们的尾巴,悄悄地离开了,在进入通道之前,他还不忘朝着三位基因原体盘踞的高台瞥上一眼,而这一撇,便让他的眉头皱起:因为他发现,高台上的气氛并不算融洽。 事实上…… —————— 气氛很尴尬。 摩根捏着酒杯,佯装饮啄,眨了眨眼睛,只用了一刹那便发觉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实际上根本不用她来发掘,因为这早就是佩图拉博和多恩之间,让人耳熟能详的相处模式了。 无非是多恩的一句话引起了佩图拉博的无端猜想,又或者是佩图拉博的一句话引起了多恩的骇然反击,然后,便是无穷无尽的互相呵斥,以及怨念加深:说实在的,摩根对此甚至感到有些厌烦了,虽然看着这两个能力出众的家伙像是小孩子般吵作一团,的确有趣,但总给他们打圆场,也是很累的。 心累。 摩根无声地叹气。 她已经能够想象到,接下来多恩会有怎样的锐利反击了:明悟了这一点的阿瓦隆之主横眉冷对,早已没有了这次远征刚刚开始时的那股浮躁的怒气,反而是一种野火燃尽后的灰烬心态。 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些理解了远在泰拉的马卡多,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位掌印者所要服侍的可是一个更大号的佩图拉博,还要外加一个更大号的多恩,甚至还是两者的结合体。 想想就可怕:也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小老头,这辈子还有没有退休的那一天,即使有,恐怕也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继任者,而被无期限地拖延下去吧。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就这样捏着酒杯,原地自我放松了一两秒,然后,便突然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 太安静了。 摩根挑起了眉头。 这也太安静了,距离佩图拉博提出那个问题,已经过去了差不多有半分钟的时间了,哪怕多恩的听力和反应力迟钝的就像基里曼的政治嗅觉一样,他也理应对钢铁之主做出回应了吧? 怎么现在还是一片安静? 在困惑中,蜘蛛女皇看向了因维特人的方向,不只是她,佩图拉博也在这么做:钢铁之主其实在把话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心生悔恨了,他知道他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多少是有些无端生事的含义在里面,但他的确很难在那一瞬间压抑住自己的本性。 或者说……习惯? 所以,佩图拉博只能强行撑起了自己心中的盾牌,等待着多恩的反击,再进行一场他其实完全立不住脚的辩论:如果是在这场远征最开始的时候,那奥林匹亚之主还能自欺欺人一下,强行把这场辩论去运行下去,但现在,佩图拉博发自内心地清楚,他的作为跟胡搅蛮缠其实没什么区别。 但…… 他就是这样。 缺点有时候是很难克制的。 钢铁之主于内心里叹息,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多恩的…… 沉默? 【……】 “……” 你怎么不说话了,多恩? 奥林匹亚的暴君和阿瓦隆的女王同时看向了因维特的领主,而多恩也在与他们两人对视,那张岩石般的脸上除了一如既往的严肃,还有几丝真切的困惑,就仿佛在好奇他的血亲们在奇怪什么? 而他的困惑,反过来让两位基因原体更加困惑了。 多恩,你在干什么?你凌厉的言语反击在哪里? 摩根张了张嘴,几乎要将这个疑问吐出来了,但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强大克制力与绝对理性,成功阻止了阿瓦隆之主丢脸,反倒是旁边的奥林匹亚人,在原地沉默与挣扎了许久后,还是忍耐不住地又多说了一句话。 “多恩,你听到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了吗?” “当然。” 多恩迅速点了点头,然后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一如既往地与他的两位血亲对视着,这反而让空气中的古怪情绪越聚越多。 他还是沉默着,用沉默与严肃来回答他的血亲。 在这一刻,连摩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情况似乎并没有糟糕到需要她来打圆场,但也并不是多么的……美好? 最起码,佩图拉博的面色绝对称不上是美好的:当他预想中的言语辩论并未出现,迎接他的只是多恩的沉默的时候,钢铁之主只感觉自己无意中的一拳,似乎打在了软塌塌的棉花上,虽然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的确让他松了口气,但是这种沉默也让他高兴不起来。 这感觉……也太奇怪了。 多恩怎么能……不说话呢? 他怎么能不反击自己呢? 佩图拉博的喉咙上下滚动,他有太多的疑问和话语想一股脑的倾吐出来了,但他看着因维特人与自己对视的沉默时,他又发现自己其实无话可说。 如此尴尬的处境化作牢笼,将奥林匹亚人困在原地,长达几分钟之久,直到钢铁之主从他那逐渐涨红的面容中,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转过身去,大踏步地离开,空气中原本波云诡谲的紧张氛围,也伴随着这个动作而烟消云散了。 【所以……】 危机解除了? 摩根的眉头跳了跳,连她都有点不适应现在这幅场面了,反而是多恩抬起了手,朝着他离开的奥林匹亚兄弟挥了挥,嘴中还在倾吐着告别的话语。 “待会儿见,兄弟。” “……” 听到这句话,佩图拉博的身影明显地僵住了,他背着他的两位血亲,似乎又纠结了几秒,才咬紧了牙关的转过身来,就像是不想在这方面输给多恩一样,颇为严肃地朝着两人点了点头,挥手道别。 “嗯……再见。” 话语很生硬,一如佩图拉博转过身后的行色匆匆。 钢铁之主几乎是逃离的,他的影子在刹那间,便消失在了蜘蛛女皇的视野中,而摩根则开始思考是否要趁机跟上去,又或者是留下来和多恩说上几句:反正她和这俩人都是要私下谈一谈的,无非是一个先后顺序的问题。 阿瓦隆之主想了一下,她先是看向了离开的佩图拉博:和这个执拗的奥林匹亚人进行交谈,又或者达成共识,至少也需要一个小时乃至更久的时间吧? 而多恩…… 摩根瞥了眼她沉默的兄弟。 先不说成功与否:最多五分钟应该就能完事儿了。 如此鲜明的对比让基因女皇在转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的心中,因维特人的含金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超过了奥林匹亚人。 于是,她向前一步。 【所以,多恩,你真的听到了佩图拉博的那句询问么?】 “当然。” 多恩低下头,用相同的语气重复了相同的话。 “佩图拉博刚刚在发问,这场比赛到底是谁赢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应他?】 摩根接着询问道,而在她是内心中已经有了小小的雀跃,她不由得开始了期待:难道她的因维特兄弟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终于明白了在必要的时刻,保持沉默的重要性了吗? 要知道,多恩如今在原体中的绝大多数恶评,都是因为他那完全不看场合与气氛的【直言不讳】而造成的:一个会说真话,也敢说真话的兄弟,固然是令人欣赏的,但是一个无论何时都要说真话,无论何时都不会闭嘴的兄弟,也肯定是会让人心烦的,而且这种心烦会轻易地盖过原本的欣赏。 这是多恩的优点,却也是多恩的缺点,而如果他能在这个问题上做到适当的取舍,在该放弃的时候放弃,在不该放弃的时候依旧咬紧牙关,坚持到底的话,那他可真就是一个趋近于完美的人物了。 摩根不由得畅想了一下,然后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因为我没办法回答。” 多恩直言不讳。 “或者说:我没资格。”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如果有资格回答佩图拉博的这个问题的话,我肯定会回答,但事实却是,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回答佩图拉博的这个问题,也自然没有资格去指出他在这个问题中,所暴露出来的性格缺陷。” 【……好吧。】 阿瓦隆之主撇了撇嘴:幻想果然只是幻想啊。 【那伱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没资格评价这个问题呢?】 摩根接着发问,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多恩的这句话其实非常有意思:没资格?这可不像一向骄傲的多恩能说出来的话。 难道他在这场远征中,将自己那令人绝望的骄傲放下了吗? 这虽然比不上改善语言艺术这种伟大的进步,但也称得上是一个令人喜悦的变革了:阿瓦隆之主又开始小小的期待。 而多恩则是接着开口。 “因为我扪心自问了一下,在回答佩图拉博的问题前,我于内心中向自己询问,我是否完全不在意这场剑斗的输赢,是否能以一个客观的角度来评价两位战士,而我的内心给我的回答是:我不能。” “我也在在意这场剑斗的输赢到底如何,我也在希望我的子嗣能够赢下这场战斗,甚至会在明显的平局中,为西吉斯蒙德寻找着算得上是胜利的蛛丝马迹。” “在这场剑斗中,我有着并不公平的私心,如此一来,我自然就不是一个完全公正的评价者,我自然也就不能回答佩图拉博口中那有关于【谁赢了】的问题。” 多恩扬起了头颅,他的回答让蜘蛛女皇沉默了一下。 所以…… 这到底是改变了。 还是,没有改变? 摩根有些摸不准,她明明感觉到了多恩身上的某些性格,或者说习惯,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帝拳之主似乎依旧会直言不讳地向他的兄弟们袒露内心中的想法,也依旧有着骨子里的骄傲,但以前的多恩绝对不会维系刚才的沉默的,虽然这种沉默多少有些误打误撞。 【嘶……】 或者说:他只是学会在开口说话前,自我反思一下了? 不仅看到了别人缺点,也开始看到自己的缺点,并且学会了时刻用自我的缺点来反思自我,逐渐弥补这些缺点了:而沉默只是他在面对别人犯下相同的缺点时,不愿意隐瞒自己的缺陷,自欺欺人地去直言不讳,而是出于同样的缺陷,自认为没有资格来回答吗? 这似乎……还是一种骄傲? 而且是骄傲中的骄傲:一种甚至不需要他人约束,完全是出于自己过于高尚的性格,以及过于洁癖的道德观念,而缔造出来的自我约束式的傲慢。 【……】 那…… 这是好事? 还是坏事? 摩根舔了舔嘴唇。 她心里有些没底。 —————— 但他知道,他必须为此而做出些许改变了。 在被他的战斗兄弟们一路抬向医务室的路上,西吉斯蒙德虽然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但脑海中却在席卷着思维的风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刚才的剑斗。 胜利?荣誉?或者是挑起这场剑斗时的鲁莽冲动?还有耳旁战斗兄弟们的安慰和胜利欢呼?对于现在的西吉斯蒙德来说,这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一个东西:他看到了那个如同山一样的对手,看到了那个在整场比赛都在限制他的噩梦,看到那个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完全击破的终结者甲。 是的,他在最后的关头的确取得了成功,但战场上谁会给他几个小时来水磨豆腐呢?而且丹提欧克明显也不适应那副甲胄。 如果他遇到的是一个能够将铁骑型号的终极者甲操练得炉火纯青的家伙,他又该如何在短时间或者漫长的战斗中,彻底击败这样一个钢铁恶魔呢?他又该如何用手中的剑来捅穿对手的心脏呢? “……” 他应该怎么做呢? 西吉斯蒙德,开始了思考。 在内心中,他渴望着遇到一个像这样的对手。 (本章完) 第506章:别扭的人,与别扭的军团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想再和那个混蛋打一架了。 简直要命啊! 当丹提欧克在急救室的病床上缓缓苏醒的时候,这便是他脑海中涌入的第一个想法:没有所谓的荣耀,也没有任何不甘,在切实的经历了这场剑斗比赛后,战争铁匠很轻松得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不适合这种……活动。 比起打打杀杀,果然还是指挥沙盘和工程蓝图更适合他。 佩图拉博之子咬紧牙关,于内心中忏悔到,他只觉得自己如今头痛欲裂、面容麻木、瞳孔前方晃着或白或黑的虚影,从指尖到胸膛的每一根经脉都在不断地颤抖:即使是在过往的那些惨烈战争中,他也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后遗症。 闭上眼睛,西吉斯蒙德和他掌中的动力剑便会如鬼魅般浮现,刺向他的胸膛,让丹提欧克日趋光洁的头颅上渗出阵阵冷汗,甚至无法再躺下,挣扎着起身,然后将双手拼命地紧握成拳,才能感觉到些许的安全感。 战争铁匠不是一个蠢货,在与多恩之子硬碰硬了几個小时后,丹提欧克已经看出来了:那个西吉斯蒙德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在剑术与战斗的道路上夺命狂奔的疯子,战争铁匠毫不怀疑西吉斯蒙德最终会献祭掉自己的生命乃至灵魂,来换取在这条道路尽头的最终冠冕。 他会成为一个怪物,一个让所有阿斯塔特敬畏的怪物。 丹提欧克揉了揉太阳穴,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观点听起来是多么的荒唐可笑,毕竟现在的西吉斯蒙德还只是一个【好手】,比他强大的阿斯塔特哪怕没有五十个,至少也有三十个:他甚至拿一个刚刚学会如何操练终结者的战争铁匠,都没什么办法。 要知道,真正的军团剑圣是不怕终结者甲的:别的不说,单单是第二军团的巴亚尔,别看他平时只扛着两把细长的查纳巴尔军刀到处走,可是战争铁匠却记得:在那位破晓者的内甲里,可是塞了足足三把强效等离子手枪。 按照这位全阿瓦隆境内最强剑圣的话来说就是:用长剑战胜对手固然值得尊敬,但如果在面对特别的对手时,依旧只会抱着长剑砍来砍去的话,那就不是可敬了。 那是傻逼。 “……噗呲!” 想到这里,佩图拉博之子先是愣了愣神,随后笑出了声,在感到心情稍微好转后,丹提欧克便试图离开床铺,下地走路,可还没等他加以尝试,不远处的病房大门便被直接推开了,接着,便是一大波的战士涌了进来。 这些来自于钢铁勇士与破晓者的战士明显在外面等待很久了,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为了让战争铁匠安心休养,而清空了病房,直到听到了丹提欧克的笑声,才迫不及待的来到了他的身边,反而把战争铁匠给堵在了床上。 面对这种局面,丹提欧克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先集中精力应对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关切与赞颂,他依靠着在远东边疆时的经验,轻而易举地安抚了那些对他满脸崇拜或尊敬的萨拉玛斯裔新兵,以及少许的钢铁勇士,接着,并将目光放在了那些更为安静的群体上。 他看到了以拉纳为首的破晓者们同样在人群中,只不过将主舞台让给第四军团,彼此之间维系着窃窃私语,他还在病房的门外,看到了一抹黄黑色: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多恩之子,名为泼拉克斯的可靠战士,正伫立在门外,一脸严肃地看着里面的情况。 在发觉丹提欧克的目光后,泼拉克斯只是点了点头,既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为了西吉斯蒙德的事情而寥表歉意。 战争铁匠挤出一丝笑容。无言的回应,接着,泼拉克斯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帝国之拳在确认了战争铁匠的安全无虞,以及宽容的态度后,便也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他和丹提欧克之间的互动虽然极为短暂,甚至连一句像样的对话都没有,可战争铁匠却觉得,相比于耳边那略显嘈杂的话语,他反而更喜欢这种沉默。 至于西吉斯蒙德…… 佩图拉博之子于自己的内心苦笑着,他只是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在剑术上没什么追求,也庆幸在经此一役后,那小子应该不会再无脑地挑起这种事端了。 这样最好,他可不想赶鸭子上架般的再来一次了:果然,军团冠军什么的,还是谁爱当谁当吧,他当一个战争铁匠就行了。 丹提欧克眨着眼睛,下意识地抚摸着胸膛上的那个伤口: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西吉斯蒙德的剑锋差点顺着这个伤口,直接要了他的命,可当佩图拉博之子心有余悸地抚摸上去时,却发现这个狰狞的疤痕,几乎快要消失了? 如若不是还留下了几处粗糙的痕迹,战争铁匠都快要察觉不到伤口的存在。 丹提欧克愣了一下,随后又不敢置信地摸了摸,却始终没有摸到哪怕一处裂隙,唯独在这个伤口处往上一点的位置,他摸到那个差点被他忘记的东西:那是在他上场之前,摩根的禁卫总管强塞给他的灵能配件,这个东西在整场战斗中都是沉默无声的,完全没有发挥出任何的效果。 反倒是现在…… 丹提欧克皱了一下眉头,他保持着抚摸胸膛的动作,径直地看向了站在旁边的拉纳:摩根的禁卫总管自然一下子便明白了,只见他朝着战争铁匠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切尽在把握的微笑。 这个微笑让战争铁匠愈加相信了拉纳的良苦用心:虽然这个配饰没有给予他任何战斗中的优势,但仅从如此强大的疗伤能力来看,在战场上,这个小东西完全能够给予战士们第二条性命。 得找个时间把它还给拉纳。 佩图拉博之子在感激中暗自嘀咕着,而他的这个动作却让原本微笑的禁卫总管悄悄松了口气,不敢让任何人察觉:唯有站在他身旁的老伙计,敢于用肩膀碰了碰自己的长官,竭力压低嗓音。 “怎么,拉纳,你不会也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吧?” “废话!我哪儿知道啊?” 拉纳瞪了他的战斗兄弟一眼。 “原体赐下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敢随便乱用,我当时就是在衡量好久后,发现这个配件如果被砸坏的话,最不让人心疼,才会把它交给丹提欧克的:谁能想到我们基因之母眼中的【残次品】,竟然也有如此强大的疗伤功能?” “你本该想到的。” 拉纳身边的破晓者只是讽刺地笑了笑,作为老近卫军的一员,他虽然在战场上对自己的长官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但是在这种私下的场合里,就别指望他会对拉纳展露出多少的尊重:谁还不是基因之母信任的子嗣呀。 “拉纳,你忘了你上次一不小心启动了母亲赐下的所谓残次品,结果把整个【曙光女神号】上以你为中心,方圆三千米内的所有生物全部强制催眠的场景了:上到原体亲卫,下到凡人孩童无一幸免,就连药剂师也叫不醒他们。” “不提这事儿你能死吗?” 拉纳剐了一眼他的老伙计,不再搭理他,反而将目光放到丹提欧克胸膛处的挂坠上,并在自己的内心里编织起了那张表格,那张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规划好,并在这漫长时间里逐步填写的表格。 嗯,看来这个【残次品】的功能是强悍的治愈力,那么算上这次成功的人体实验的话,在母亲目前赐下的这些失败作品中,就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二确定其功能了: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么…… 禁卫总管眯起了眼睛,于脑海中开始清算起了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还有没有什么著名的剑斗比赛即将上演,好让他接着进行这种实验:毕竟,这是原体的意志。 也是基因之母在很久以前就赐予他的……任务。 “……” 拉纳沉默不语。 他知道,阿瓦隆之主总是热衷于手搓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以此来消耗自己的闲暇时光:虽然摩根的这个爱好并不出名,但她的确成批塑造了许多奇怪的东西,就连阿瓦隆之主本人,都不是很确定这些东西的全部成效。 于是,这些【残次品】便被通通给予了拉纳,这既是原体对于自家禁卫总管的肯定,也是希望拉纳能够用各种手段,来摸清楚这些小玩意的效果究竟为何。 至于蜘蛛女皇为什么不亲自实验她的这些造物:摩根当然也是参与了实验的,她会通过自己的灵能镜片,默默地窥探着拉纳的每一次实验成功,以及翻车记录。 禁卫总管对此毫不知情,他只是十几年如一日地履行着原体下达的命令,兢兢业业,那些在他的实验中效果斐然的小物件,便会被摩根记录在案,然后阿瓦隆之主便会成批成批地手搓它们。 在这些小物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勒菲王冠】,也就是破晓者独有的终结者部队【勒菲骑士】们的标配装备,最大的作用便是保证佩戴者不会被灵能所操控,能够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与互相沟通。 其实早在那场不能明说的【绞杀原体之战】中,勒菲王冠就已经作为勒菲骑士们的装备出场了,只不过如今的王冠相比于那时,已经是翻新了至少十六个版本的最新款式了,在普及方面,也是从原本的勒菲骑士等原体亲卫,逐渐扩展到了排名靠前的几个连队中。 至于它的效果嘛,阿瓦隆之主曾经做过一次实验:她将最新款的勒菲王冠邮寄给了远在神圣泰拉的掌印者,而马卡多也在回信中胜赞这顶头冠的优秀:按照马卡多的话来说,就连他本人也需要耗费一番功夫,才能穿透勒菲王冠本身所携带的保护机制。 然后,这位神圣泰拉的实际掌门人就自然而然地把这顶勒菲王冠给扣了下来,并在回信中特别着墨感谢了摩根,居然会在百忙中,给他掌印者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他还是头一次在帝皇的血脉中,得到了这般严肃的善意呢。 【……】 阿瓦隆之主对此无话可说,她也没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包括依旧拿着各种【残次品】,行走在军团的诸多竞技场中,兢兢业业的禁卫总管:而作为破晓者之主最信任的一位子嗣,拉纳身上的重担,可远不止一条。 就比如说现在,拉纳对于丹提欧克的探望,就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他的基因原体,而他也没有在丹提欧克的病房里待太久,便带着自己的部下告辞离去了,将更多的空间留给了钢铁勇士们:在房间中除了那些萨拉玛斯的新兵,还有着不少第四军团本身的老兵,而战争铁匠携此大功,未必不能趁机在这些老兵中树立自己的威望。 无论对于丹提欧克本人,还是对于破晓者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情,拉纳自然不会留下来打扰,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可在这些事情中,也绝对不包括在转角处遭遇到钢铁之主。 “……大人!” 禁卫总管愣了一下,他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佩图拉博就站在距离丹提欧克的病房最近的一个拐角处,他还将自己的身形和影子全都隐藏了起来,就连拉纳都没有提前发现。 钢铁之主既没有前进,也不像是经过,反而就像是单纯地站在这里,站在一个只需要再走几步,就可以一把推开丹提欧克病房房门的位置上。 他站在这里,然后沉默? “……” 禁卫总管有些搞不明白钢铁之主做这种举动的含义,但是他能够看清楚佩图拉博的面容绝对称不上是愉快的,所以,在向这位基因原体稍稍鞠躬后,拉纳便忙不迭地带着他的部下们,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只剩下佩图拉博依旧站在这里,沉默地望向了丹提欧克的病房,聆听着里面的嘈杂声响,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过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奥林匹亚人才转过身去,缓缓地消失在了另一个方向:从头到尾,他都没让他的子嗣们发觉他来过,他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悄无声息地到来,面露阴云地沉默,最后携带着稍稍扭曲的面容,又迅速地离开。 但也许只有最敏锐的观察者才会注意到一个细节:当钢铁之主聆听到了围绕着战争铁匠的那些欢呼声和赞扬声,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在第四军团中,极为难得的活跃场景后,这个奥林匹亚人的脚步,倒是轻快了些许。 他甚至:在微笑。 而且笑得……有些扭曲。 (本章完) 第507章:您的基利曼不在服务区 【帝皇刚刚给我发来了一条新的命令,兄弟。】 【他在召唤我。】 “父亲召唤你?做什么?” 【他要求我立刻停止手头上的工作,带队南下,去往大漩涡区域与他的远征舰队会合:他要带着我去一趟暴风星域的最南端,那里正在发生着一场令人类之主密切关注的星球内战。】 “……涉及到我们的一位兄弟?” 合眼、皱眉、思维运转,佩图拉博仅仅犹豫了不到一个瞬间,便是嘴角扬起,充满信心地提出了他的【假设】:然后理所当然地享受了摩根口中的赞叹。 【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啊,佩图拉博。】 阿瓦隆之主缓慢地鼓掌,唇边噙着笑意,略微扬高的语调让她的话语听起来格外诚恳,也让佩图拉博格外受用:喜悦之余,钢铁之主甚至忘记了他们正身处于多么私密的场合,直到摩根脚下传来的蒸汽声响把他给唤醒了。 【嗯,有点吵。】 蜘蛛女皇皱眉,她晃着自己的两条长腿,用马靴上的尖锐磕了磕屁股底下的漆黑铁砧,发出砰砰的撞击声,以及残存的液态金属再次流动起来的粘稠声响。 【你是给它设立了什么自动开启功能吗?佩图拉博。】 当摩根转过头来,微笑着向他询问的时候,钢铁之主才在一阵恍惚后。想起了他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此时此刻,佩图拉博和他最信任的血亲正位处于【铁血号】底层甲板的最深处,这里有着一座由他亲手打造的铸造间,几乎完美复刻了他在家园世界奥林匹亚的私人铸间,这是银河中少有的几个,能赋予他平和与清静的地方。 很少有人能够被佩图拉博允许走进这座铸造间,除了他最信任的几名战争铁匠和子嗣之外,就连钢铁之主的血亲兄弟们,也从来都没有走进甚至知晓过这个地方:但就在大约几分钟前,当奥林匹亚之主久违地拜访此地时,才发现他的血亲已经在这里等他一段时间了。 佩图拉博并没有生气,因为正是他亲口告诉摩根这个铸造间的所在,并提前约好了与这里见面:当他想和自己的这位阿瓦隆血亲聊聊天的时候,奥林匹亚人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选择了这個私密场合。 所以,当他推开门,发现摩根正做在他最喜欢的那座古老铁砧上面,弯着腰、眯着眼、翘着腿、并用立在膝盖上的胳臂拄着一侧的面庞,就像是一只正在打盹的兔狲之时,钢铁之主只是哂笑了一下,无视了摩根的马靴在铁砧上磨蹭出的火星,耐心地给她讲解着。 “当然,摩根,我曾给这个铸造间里面的每一项东西,以及这个铸造间本身,都设立了机关,只有我的指纹能够开启它们:当我推开大门的时候,房间里的每一项事物就会全力地运转起来。” 【叹为观止。】 摩根笑了一下。 【你说得真是让我感觉有点儿眼馋了,兄弟,我也想让我的王座厅或者那些储存宝物的私密空间拥有这种功能:如果哪天你能去我的荣光女王上做客的话,也许你能对我的建筑师指点一二?】 “一言为定。” 佩图拉博轻巧地应了下来,随后,他的目光有些担忧地集中在了摩根身上的那一条青白色相间的修身长裙,以及马靴上方所展露出来的,几乎毫无血色的小腿上:它们几乎紧贴着摩根座下的铁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确定要坐在这里?” 佩图拉博的声音有些艰难。 “我的意思是,这个铁砧是我从奥林匹亚上带来的,它至少已经灼烧了几个世纪了,我甚至放弃了为它进行日常的保养工作:这对你的衣服可能会有些……不利。” 【怕我弄脏了?】 摩根眯着眼睛,舌尖舔过了嘴角处的笑容,接着,她在保持坐姿的同时,旋转着自己的腰身,抬起半个臀部,向血亲展示着她并没有真的坐在上面,而是坐在一张只有基因原体能够看到的,近乎微不可察的灵能薄膜上。 “绝妙的操纵。” 钢铁之主点点头,赞叹着:在他的印象里,他从未见过有灵能者会将自己的无形力量运用得如此细致且随意,也许那位普罗斯佩罗之主也能做到这一点吧,但以马格努斯的性格来说,他肯定会先自作主张地把佩图拉博的一整座铸造间都给清洗干净。 【算是不上绝妙,不过是出于习惯和熟能生巧罢了。】 摩根跳了下去,这对于佩图拉博来说得心应手的设备,对于她来说却有些过于高大了,她在下一个瞬间闪现到钢铁之主的面前,随后捏出两根手指,挑起裙边一角,伸到了血亲的面前。 【看看这个。】 “……?” 钢铁之主略显疑惑,但他依旧听话地脱下了手套,粗粝的指尖抓住了阿瓦隆之主的裙角,只是谨慎地搓磨了一下,沉思片刻,那原本皱起的眉眼便猛然炸开了。 “上好的材质,还有……” “灵能……?” “你加了多少灵能印记?” 【我也记不清了。】 摩根将自己的裙角从佩图拉博的手指间抽了出来,便有些怀念地抚摸着胸口处那串象征着破晓者的文字:对于她来说,这套青白色的修身长裙是一件非常具有纪念意义的宝物,因为早在黎明星上,早在她第一次遇到马格努斯与佩图拉博之时,她穿的就是这件衣服,而且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更换过。 当然,就像是古代神话里的忒修斯之船一样,基因原体在这些年来,对这件修身长裙不断地进行缝缝补补以及再加工,它早就不是当初那件平凡衣料了:单单其上的灵能印记就有几百个,就算是泰坦的火力也很难让它有所损毁。 【反正我的习惯是,每当我灵光一闪,有意或者无意地想出了新的灵能印记模板的时候,我就是会顺手在我的长裙上拍一个,到时候想找的话也挺方便的:这么多年下来,这套衣服上少说也有五百多个不同功能的灵能印记了吧?】 摩根舔着嘴角。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最近拍的是一个模仿印记,任何一个抚摸过这件衣服的人,我都可以将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幻化成这个人的模样:也就是说,没准儿我会成为伱哦,兄弟。】 “我想那对你的记叙者来说,称得上是一个损失。” 佩图拉博笑了一下,他没有像在面对其他人时,仔细思索这句话语中的危险含义,反而是颇为自嘲地回应了一句,还不忘拍了拍自己粗糙的面容。 “毕竟比起佩图拉博,记叙者们应该更喜欢摩根的长相吧。” 【是啊,那群泰拉来的记叙者的确很看重外在,当然啦,用他们的话说是寻找军团中的美,不过在我的军团中,倒是没有什么值得我去注意的记叙者:他们的艺术水平完全比不上我的形象总监。】 摩根摇着头。 “你还有形象总监?” 【一个令人尊重的老前辈,也是一个讨人开心的家伙。】 阿瓦隆之主眨了眨眼睛,略过了这个话题,语锋一转。 【比起那些凡人,我反而更在意另一件事情,佩图拉博:你是怎么单凭我的几句描述,便知道我们的基因之父是又找到了一位失散的血亲兄弟的呢?】 “简单的逻辑推理罢了。” 当摩根离开后,佩图拉博便顺势来到了铁砧面前,启动了它,然后转过身来,在一侧的展览墙上挑挑拣拣一番,选取了几个在他看来不是很成功的作品,放入其中。 当他看着融化的铁水慢慢流入熔炉,将所有物质都铸成一种刺目的赤红流浆的同时,钢铁之主才抬起头,接着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区区一场星球内战是无法吸引我们的基因之父的,他可是帝国与大远征的主宰,哪怕是席卷几个星区的暴动,也不足以让他劳师动众地走一趟。” “那么,这个正在发生内战的星球就一定有其自身的独特价值,要么是身处重要的地理位置,要么它本身就极具价值,要么,就是其上蕴含不可放弃的宝物了。” “而再考虑到,你说这个星球处于暴风星域的南端,那么前两条推测基本就可以放弃了:因为那里没有任何重要的世界,而且其本身也只是帝国的荒凉所在。” “也就是说,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在那个星球上,肯定有一个令帝皇无法放弃的宝物,而在眼下这个时候,在整个银河中所埋藏的无数宝物里,还有什么是比一位【尚未回归的基因原体】,更值得帝皇亲自走一趟的呢?” “而且我们的这位兄弟,回归得着实有些太晚了。” 佩图拉博自信地一笑,他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在这一点上,我拥有着绝对的自信,摩根:在我回归人类帝国的第一个年头,我就已经将整个银河系的地图印在了脑中,记住了数十万个重要的世界和星区,而暴风星域的南端则是片空白地带,那里从来不值得我去操心,唯一需要记住的就是巴巴鲁斯,那是我们的兄弟莫塔里安的军团母星。” 【我倒是不记得那个地方。】 摩根轻哼一声。 【倒是你,我的兄弟,你居然能记住如此多的信息么?就连我也是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将整个远东边疆的区域以及它的大体信息完全刻印在我的脑海中:而且就算是现在,我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将它们全部想起来。】 “我觉得造成这一点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佩图拉博的面孔被缭绕的烟雾和流动的液态金属照得通红。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面容就像是泰拉的古代传说中,那些负责镇守着地狱的无情魔将。 “其一,摩根,你实在是太小看你自己了,也实在是太小看你的远东边疆了:你的远东边疆是一个不断在扩大与改变的强大国度,对于任何一个基因原体来说,想要将它完全临摹出来都是很困难的,因为它每一刻都在不断变化,如同任何新兴的国度一样,朝气蓬勃,日新月异,令人眼花缭乱。” 【是么……】 摩根虚弱地笑着,尽管知道奥林匹亚人的话语其实并无任何的恶意,但她还是本能地躲避着与远东边疆有关的话题:在这个问题上的低调已经成为了阿瓦隆之主的处世哲学之一,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捡起了名为基利曼的盾牌。 【可是罗伯特……】 “他是他,你是你。” 佩图拉博不等她说完,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就将摩根掌中那捡到一半的【马库拉格之盾】给打落在了地上,咕噜噜滚到黑暗里,消失在了阿瓦隆之主的服务区中:基利曼真是越来越不好用了。 “再说了,也许五百世界的体量是远东边疆的两倍,但是如果单论在帝国内部的影响力的话,基利曼对你可是拍马难及:你的国度即使在神圣泰拉上,依旧是存在感很强的一个集体。” 【……】 啥? 阿瓦隆之主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她只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倒霉的马库拉格之主,在某天不小心睡了一觉后,醒来却发现整个人类帝国都已经集体信仰了罗嘉的神教一样,顺便还把他的的极限战士军团和五百世界拆得七零八落。 基利曼面对这一切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那么摩根现在就是什么样的心情:天可怜见,她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地缩小着远东边疆在人类帝国内部的名声,再用自己个人的影响力替换掉,就是为了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结果,她的阿瓦隆其实比她想象的还要出名? 【你是说……具有影响力?】 “最起码,如果和五百世界相比的话,没错。” 佩图拉博点了点头。 “泰拉明显更喜欢你。” “在大约三年前,我曾经因故返回过一趟神圣泰拉,而我发现在泰拉的港口上,竟然有不少来自于远东边疆的货船:在它们的船舱里所堆积的阿瓦隆特产,如果放在神圣泰拉兜售的话,能够产生百分之几千的利润因子,足够这些商人奔波大半个银河了。” “与此同时,我也能够在泰拉的凡人官员口中听到对于阿瓦隆以及远东边疆的讨论,绝大多数都是善意的,甚至还有一些负责商贸以及外交事务的泰拉官员,能流利得说着一口带阿瓦隆口音的哥特语。” 【在哪都不缺能人啊……】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 佩图拉博摸了摸下巴,开始翻找起了自己的工具。 “我曾出于好奇观察了一下,然后发现这些眼高于顶的泰拉人其实不是很能分清阿瓦隆、五百世界甚至是诺斯特拉莫和大漩涡之间的细微区别,他们经常会将一些来自于五百世界或者大漩涡的星球和风气看作是来自于阿瓦隆治下的,并冠以远东边疆的名号。” “更有甚者,大多数人甚至懒得区分这些区域,而是统一将这几个区域一并称之为【东部】:被帝国征服的银河东部,一片富庶与野蛮并行的奇妙地带。” 【帝国东部?】 “没错。” 佩图拉博小心地摸索出了他的细长铸具以及焊接激光机,又转身掏出了几块珍贵的合金,依次摆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面前,于脑海中构思着待会儿要用到的蓝图。 他的脸上难掩讽刺。 “泰拉人的傲慢,不是吗?” “就像是住在罗马城里的罗马人看待君士坦丁堡一样。” 【你这个比喻可不太美妙。】 “实话实说罢了。” 钢铁之主笑了一下。 【那,第二个原因呢?】 蜘蛛女皇接着发问,而奥林匹亚人刚想回答,却突然卡住了:只见佩图拉博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刹那,脸上的表情也闪过了片刻的纠结。 就仿佛所谓的两个原因,只是他一时心直口快吐露出来的,而钢铁之主本人其实并不想把第二个原因说出来:最起码不是现在。 这个结论有些奇怪,但依照着摩根对于眼前人的知根知底,以及她在那一瞬间的细致观察,她确定了这就是真相:于是,阿瓦隆之主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对那所谓的第二原因再提起什么兴趣,无非就是佩图拉博在内心中对于他自己优秀能力的自吹自擂罢了。 然后,蜘蛛女皇的话锋便是悄然一转,无缝衔接上了一个她在之前就已经想好的话题,一个她之所以会来找佩图拉博的原动力:在她接到那封来自于帝皇的信件的那个瞬间,摩根的脑海中便已经构想出了这个方案。 【算了,兄弟。】 【比起这些,我倒是有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听一听?】 “说说看。” 钢铁之主站定,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下,紧盯着面前的炉火。 而摩根也只是轻笑,她现在对于佩图拉博的任何举动,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恰恰相反,她有绝对的信心用接下来的一句话,来将奥林匹亚人的防线撕得粉碎。 【兄弟,我的建议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帝皇?】 “!” 佩图拉博那颗硕大的头颅一下子就转了过来。 “……他传唤我了?” 【不,只是我的建议。】 瞳孔中的光芒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咳嗽声,以及从钢铁之主的喉咙中强行挤出来的,磨磨蹭蹭地犹豫。 “可是……我还有任务……” 【如果我能在这件事情上说服帝皇的话,兄弟,你会去吗?】 “……但这有违……” 【去不去?】 “……” “去。” (本章完) 第508章:银河大唐,但是藩镇 “所以,你就是用这种办法,说服了佩图拉博么?” 【没错:虽然强硬并不符合我的品味,但胜在稳妥。】 摩根舔着唇角,朝着她的因维特兄弟笑了一下。 【毕竟,我的帝国之拳兄弟难得向我请求一件事情,我又怎么能不尽心尽力,稳妥为上呢:比起这些,更令我好奇的反而是,你居然真的会为了佩图拉博开口?】 【嗯?多恩:不介意跟我讲讲你的行为动机吗?】 在又拓宽了一遍的大道上,两位原体并排行走着,他们各自的卫队相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为他们的军团之主腾出能够进行一场私下交流的空间。 两位军团之主走的并不快,他们漫步前行,仿佛为了在抵达终点能够共度更长的时间,讨论更多的内容,而这样的态度也蔓延到他们的子嗣身上:两队原体亲卫们的肌肉并不紧绷,他们甚至有闲心来观察一下对方的战士。 也正是这里无意中的一瞥,让站在摩根身后的拉纳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此时跟在多恩身后的扈从们,与帝拳之主刚刚加入这场远征,和他的兄弟们见面时所率领的那支卫队,几乎是同一批人,但唯有一点是不同的。 那个叫西吉斯蒙德的战士,从队伍中消失了。 没错,这对顽石与钢铁之间的关系虽然有所改善了,但也仅仅是改善而已:最多是从火药桶降低到捕兽夹罢了,他们彼此之间能够不吵架就已经是摩根梦寐以求的场景了,至于互帮互助?做这种白日梦还是去找马格努斯比较合适。 带着疑惑,摩根直视着多恩的眼睛,等待着答案,她能确定在多恩的那一双坚毅的瞳孔背后,正酝酿着长篇大论,看起来,这的确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在这一刻,禁卫总管本能地开始了思考:也许,这个因维特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恶劣,他在与拉纳的基因之母第一次会面时,所展露出来的无礼姿态,也并不是出于嘲讽和恶意? 又或者说……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先是思索几秒,在内心中挑选着措辞,同时将她考究的目光不断敲打在因维特人那磐石般的面容上,并在路过那刀削斧削的鼻梁与眉骨时,于内心中唾弃着自己的贪婪。 【多恩,你的意思是……】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情况并不紧急】的前提下,一旦某些事情触及到了多恩的雷区,又或者是他信心十足的领域,那么帝拳之主的话语,依旧比泰坦的炮火更具有杀伤力:甚至就连说话的底气都充足了不少。 改善到多恩,主动帮助佩图拉博取得荣誉? 她在内心中安慰着自己,目睹着多恩的嘴角抿起、面色微皱、脖颈上的粗筋因为这种思考的姿态而清晰无误地显露了出来,下颌上的皮肉被僵硬的嘴角所牵连,紧紧地贴在了骨头上:因为她和多恩之间那美妙的身高差距,摩根只需抬起头来,便能够将这一切看得格外清楚,不遗漏任何细节。 瞧瞧这个人呐,这简直是一块儿被赋予了灵魂的石头,能够让他在区区几个月里有所改变,已经是梦幻般的事迹了:哪怕是摩根,又能再奢求什么呢? 当然……只改变了一点点。 这种【温和】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尤其是当它出现在素来以【强硬】和【无情】而著称的因维特人的身上时,便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耀眼,让一向性格严苛的拉纳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没错。” 在这一刻,就连原本因为种种不愉快的过往,而对多恩没什么好感的拉纳,也在内心中改善了他对于因维特人的态度:毕竟,既然多恩敢用这种方法,也能用这种方法来惩罚犯错的子嗣,那便能见微知著地看出来,这位帝拳之主的治军手腕想必相当不错,没准还会颇具有蜘蛛女皇的风格。 看来,某些鲁莽战士的肆意妄为,并非是毫无代价的。 —————— “更确切一点的来说,是帝国需要我们这样做,而你在这方面的能力是胜过我的,所以我希望能由你来经手这件事情:当然。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也会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倾尽全力。” 当摩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不得不拼命压抑自己的笑意,因为这句话是如此的荒唐可笑:虽然她本就认为在经过了这场远征后,多恩和佩图拉博之间的关系,肯定会有所改善,最起码不会像远征刚开始的时候那般僵硬,但…… 真能改善到了这种地步? 拉纳又仔细地看了一眼,直到他发现了原本与西吉斯蒙德一起行动的泼拉克斯那庞大的身影,却依旧没有看到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鲁莽剑士的时候,禁卫总管这才略带嘲讽地笑了一下:按理来说,那小子的伤应该早就好了。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摩根的眉眼幽邃,她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拇指与食指间互相摩挲着,在转了三圈后,阿瓦隆之主便在内心中下定了这個结论:就像她之前所猜测的那样,这场远征的确在某些方面改变了多恩。 【只是为了让我们的兄弟佩图拉博得到他的荣誉?】 【倾尽全力……】 且不说这种行为根本就不像是帝拳之主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单说另一点:多恩真的在意荣誉吗?真的会去追求荣誉吗? 他不在意啊!不会啊!他甚至把荣誉看作是偏贬义的中性词:而既然如此,他又怎会在意其他的血亲兄弟们的荣誉呢? 毕竟,眼前的这一幕姑且算得上是她不断努力后的结果:也许多恩的性格依旧是坚决且严厉的,但最起码,在这些并不【危急】的场合里,因维特人已经学会了在开口之前稍加思索一番,虽然这并不能阻碍他的话语依旧是那么的令人生厌,可多恩的外在表现终于不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了。 多恩看向他的血亲,口中的话语摩根有些惊愕,于是,阿瓦隆之主抬起手,搭在多恩的肩膀上,示意他留步,然后将另一只手搭在了因维特人的另一只肩膀上,将他转了过来,两位原体面对着面。 如果让康拉德看到的话,也许会欣慰地跪倒在地吧。 百般思维从阿瓦隆之主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在外界看来,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而此时,多恩也已经准备好了他的说辞:比起他之前一贯的坚决且严厉,如今的因维特人说话要沉稳了不少,却也多出了一种之前并不明显的因素,那便是无可阻挡的自信心。 但是,如果从坏的方面来想的话,那么如今要说服帝拳之主的难度,比之前多了十倍有余:因为自从多恩学会了自我反思后,他所说出的每一句话语,都是在内心中经历了数遍的反思和推敲,最终在逻辑与原则者两个方面完美无缺的产物,想要驳倒他的观点,可不比打败全副武装的原体更容易。 最起码,西吉斯蒙德的基因之父已经用他独有的方式,来小小地惩罚了一下他闯下大祸的子嗣:而且这种处罚方式看起来倒是与蜘蛛女皇的别无二致。 【你在听闻我被帝皇召唤后专门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够带着佩图拉博一起去面见帝皇,并在帝皇面前为他争取荣誉:这一系列举动的原因,是现实所需?】 “因为现实所需,摩根。” 不过,应该也没人会傻到和多恩搞辩论赛吧:现在就连佩图拉博都不会这么头铁了。 哪怕是阿瓦隆之主,也不确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好的一面来讲,这当然有助于缓和多恩开口时,身边其余人的精神压力:毕竟,因维特人已经接受了自己需要在某些时刻,闭上嘴巴的这一事实,他的沉默总是要比他的话语更受欢迎一些。 多恩点了点头。 所以……为什么呢? 摩根直视着多恩的瞳孔。 她因此而骄傲。 要知道,不是哪位基因原体都有信心于只靠他的漠视,就足以让他的子嗣如蒙大罪、痛改前非;也不是哪位基因原体都会在他的子嗣犯下大错的时候,用这种相对柔和的方式来施加以惩罚的。 他意识到了,自己要为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负责。 眼前的这个因维特人在这段时间里,终于还是有所改进。 “这涉及到两件事情。” “我们边走边说。” 多恩转过身来,示意他的血亲跟上他的脚步,这支威武的队伍便再次开始了前进:他们现在所经过的这条道路,正是在这场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佩图拉博为了迎接多恩而修筑的那条庄严大道,而在他们身后,便是承载了两位基因原体昔日怒火的高塔。 钢铁之主特意选择了这里作为这场远征的终点,在几十天前,他和他的血亲们是如何从这条道路走到高塔上的,现在,他们就要沿着相反的方向返回,搭乘运输船,离开这片不毛之地。 此时的佩图拉博甚至早就在运输平台前等着他们了,只不过他的两位血亲决定让他多等一会儿,毕竟有些事情,多恩看起来并不想在佩图拉博的面前说。 “伱知道吗,摩根。” 帝拳之主的声音低沉。 “在参加这场远征之前,我曾先后拜访过两个地方,分别是荷鲁斯的【复仇之魂号】和帝皇的【帝皇幻梦号】,前者是因为我与影月苍狼有一次联合作战,后者则是我与父亲的舰队在虚空中偶遇,他临时起意,将我给召唤了过去。” 【嗯,所以呢?】 摩根轻哼一声,对此倒也没什么感触:虽然【复仇之魂号】她只是短暂地搭乘过一会儿,但是【帝皇幻梦号】?她可太熟悉了!她甚至在那艘伟大的战舰上找到了一处特别适合开下午茶会的地方。 “在【复仇之魂号】上,我除了与荷鲁斯之间的交谈外,还着重看了一下他麾下的影月苍狼们:我希望能够在那些尚未被注意到的影月苍狼中,为我们的兄弟选择一个合适的辅佐者,作为悼亡社在未来的替补人选。” 【……嗯?】 摩根眉头一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差点就开口发问了,而多恩对她的困惑也是心知肚明,因维特甚至没有停留,便直接开始讲解起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虽然从表情来看,多恩对于自己的举措,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认同。 “因为我注意到,我们的兄弟荷鲁斯麾下的悼亡社,虽然是一个堪称完美的组织,但也并不是毫无缺点的:悼亡社在经历了之前几十年的频繁换人后,如今已经稳定为了四名成员,但是这四名成员却是各有各的问题。” “阿巴顿暴躁且易怒,虽然他从阿瓦隆回归后,对凡人的态度变得和蔼了不少,但在为人处事方面依旧存在着问题;小荷鲁斯不是个有主见的人,他适合作为副官却不适合作为顾问;托嘉顿也许很好,但他还不够好,他过于轻率的态度和价值观,决定了他在重要的问题上是很难值得信任的。” “唯有赛扬努斯是个例外,他是完全值得放心的,我们的兄弟荷鲁斯也最喜欢他,但是,荷鲁斯也只有一个赛扬鲁斯,而且他也向我袒露,他找不到一个能够接替塞扬努斯职位的人物:所以,我希望能在影月苍狼中帮他找一位。” “荷鲁斯也是如此希望的:多一个总比少一个要好。” 【那你成功了吗?】 “目前没有。” 多恩摇了摇头。 “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困难:就连荷鲁斯自己都没有头绪。” 【倒也是。】 摩根心不在焉地认同着,她在这个瞬间想起了身后的拉纳:她的禁卫总管在她心中的位置,亦如荷鲁斯麾下的塞扬努斯,不过摩根要比她的牧狼神兄弟幸运一点,如果拉纳出了意外,阿瓦隆之主虽然也会很心痛,但她却能很快地找到拉纳的接替者。 甚至不用她自己找,因为她的禁卫总管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就曾向蜘蛛女皇上交了一份他认为的能够接替他职位的人选名单,上面有着整整三十多个名字,其中的一大半是曾与人类之主并肩作战过的泰拉人,而剩下的一小半则是在他们的父辈甚至他们自己的过往中,曾与帝皇为敌过的泰拉人。 【那么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情呢,兄弟?我觉得这并不是你的行事作风:是荷鲁斯主动请求你帮助他这么做的吗?他希望你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到他?】 “在最开始,是的。” 多恩目视前方。 那大概率就是句客套话。 摩根笑着,在心理腹诽到:不过多恩较真了而已。 “但在我离开复仇之魂,并偶遇了帝皇的舰队后,我就有了第二个理由,去完成包括此事在内的一系列事情:帮助荷鲁斯补全他的悼亡社,为佩图拉博争取荣誉,以及改善我自身的缺点,一切都是因为帝皇告诉我的一件事情。” 【是什么?】 摩根稍稍扬起脖颈,而多恩则是先看了她一眼。 “帝皇告诉我,他将在三十年到四十年内,完成自己在大远征中的所有义务,折返回神圣泰拉,他将在解决一系列隐患:包括且不限于罗嘉的完美之城、战帅人选、由莫塔里安数次提起的灵能问题、以及我们失散的那两个兄弟后,卸掉自己在大远征中的职位,将指挥大远征的重担交给未来的战帅。” “摩根,你知道这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自由?】 摩根略加思索,才伴随着一声轻笑地吐出答案,而这个答案也成功地让多恩的眉头皱了起来:因维特人显然不赞许这个答案,或者说不赞同摩根的表达方式。 “应该是责任。” 他纠正到。 “更多、更重的责任。” 【……何以见得?】 摩根犹豫了一下,便微笑着明知故问道,这种过于明显的张扬是她惯用的把戏,以此从无奈的多恩那里套取更多的情报:她倒想知道帝皇到底和多恩聊了些什么,以此来看看这位极受帝皇倚赖的子嗣究竟受宠到了什么地步。 “……” 帝拳之主面色严肃,他当然能看出摩根的小心思,却也是懒得大动干戈:多恩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在半空中画着虚幻的星图,但是他的声音却是变得有些冷硬了起来。 “我只举一个例子,摩根。” “这也是帝皇告诉我的:众所周知,作为大远征接下来主要的征讨目标,远东星域的范围几乎占据了整个人类帝国的一半,与其余的四个星域几近相当,那你知道在整个远东星域中,能够被神圣泰拉完全掌握并且进行收税工作的星区,占比大概是多少吗?” 【让我想想……】 摩根飞快地心算着:整个远东星域,刨去她的阿瓦隆,刨去基利曼的五百世界,刨去康拉德的诺斯特拉莫,刨去安格隆,再刨去北面的荷鲁斯还有圣吉列斯…… 【嗯……五分之一?】 她给了一个很保守的推测,而多恩只是瞥了她一眼。 “不:八分之一。” 【……】 “在神圣泰拉所规划的远东星域这个行政区划里,现在能够向泰拉稳定提供税源的星区,还不到总面积的八分之一:这是我们的父亲亲口告诉我的最新信息。” 【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摩根笑得勉强,但她的兄弟略显粗暴地打断了她。 “夸张?不!是保守。” 因维特之主在他画出的那张虚空星图上比比划划着。 “整个远东星域,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领土,没有被帝国所完全掌握,而剩下的三分之二则是错落地分布于银河的东部:其中,最东方是你的阿瓦隆联邦,东南方是基利曼的奥特拉玛五百世界,东北方则是康拉德的食尸鬼环形防御带,泰拉将你们的这三个国度称呼为【远东三王领】,面积占据了整个远东星域的五分之二还要多。” “除此之外,远东星域的正北方坐落着圣血天使的母星巴尔,以及不少深受他们影响的帝国世界;而在西北方向,靠近朦胧星域的位置上,则有越来越多新晋被征服的世界竖起了影月苍狼的旗帜,这片区域也被泰拉称为【狼之国度】;与之相对应的,在西南,在远东星域和暴风星域的交界处,吞世者军团也有着一块并不大的自留地,已经有五百世界接壤了。” 多恩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比划划着,话音落地,虚空中的图像也变得很清晰了:只见硕大的远东星域中,唯有靠近太阳星域的中西部,还保留着一小块儿的空白,那是没有被任何原体的势力占领的区域,又名为【大漩涡】。 “只有大漩涡区域,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军团的影响。” 多恩轻哼一下。 “可实际上来说,这里却极为密集地分布了五个军团母星,包括帝皇之子、千子、白色伤疤、火蜥蜴与钢铁勇士,而且马格努斯与伏尔甘已经在不久前宣布了影响临近世界的决定,泰拉在大漩涡区域的控制也一直是薄弱的。” 【倒也是五彩缤纷。】 摩根轻笑一声,眼见着占据了帝国一半疆域的远东星域,就这样在简单的几笔几画下,便被各个原体和军团瓜分殆尽了,基本没给泰拉留下些什么东西:不过这和多恩之前的话,又有什么联系呢? “这些都是帝皇告诉我的:而他也告诉了我他对此的态度。” 多恩点了点头。 “他支持这种现状。” 【……什么?】 “我说,帝皇支持我们。” 因维特人那双如磐石般的瞳孔另摩根感到有些退缩。 “按照帝皇的话来说:以神圣泰拉如今的行政力量,根本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疆土,所以他认可原体们在他离开后,主动扛起更多的责任与义务,又或者说,我们必须主动扛起更多的责任。” “帝皇马上要离开大远征了,他无法再像现在这样引导我们了,所以我们必须负起更多的责任,我们必须变得更为强大,我们必须尽可能地抹消自己的缺点和弱点:这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事情,摩根,而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情,是我们之间必须互帮互助的事情。” 多恩握紧了拳头。 “这是帝皇告诉我的道理,也是我来请求你的原因,摩根:就像我会帮助荷鲁斯从他的军团中选取新的悼亡社成员,以此来弥补他的不足;就像我会聆听你的建议,来正视我内在的缺点;就像我一直在告诉你你的性格中有着思虑过深。以及贪婪过度的问题,并希望你能给就此改进。” “佩图拉博的事情,本质上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解决我们各自的问题,并且帮助彼此解决彼此各自的问题,我对于佩图拉博的请求便是这种观点的体现。”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帝皇离开后,更好地扛起责任。” 【……】 摩根点了点头:多恩的话语有些混乱,他显然不适合用这种大道理来说服他人,不过阿瓦隆之主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要帮助自己的兄弟改进缺点,以此来让大远征能够更加顺利罢了。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们要在帝皇离开后扛起更多的责任,所以在此之前,我们虽然很难提升我们原本的能力,但我们最起码可以抹消掉我们各自的缺点?】 “没错。” “自我改进,并帮助他人。” 多恩点了点头,他朝着自己的血亲微笑了一下。 【那你觉得,佩图拉博的荣誉是一个缺点么?】 “倒不如说,是弱点。” 帝拳之主犹豫了一下。 “虽然经历这场远征,我也能从佩图拉博身上找到很多的缺点,但是在我的身上,也同样有着类似的缺点,我无权指责他,也没有资格去纠正他,这也是我会在这段时间里保持沉默的原因:我先前的指责还是有些不负责任了。” 多恩低下头,他的瞳孔中闪过了货真价实的反思。 “但弱点不一样,它比缺点更致命,却也要比缺点更容易解决:就像我们也许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才能改变佩图拉博在指挥作战时的严苛姿态,但是如果我们想要帮助他得到荣誉的话,只需要花费上几十天,就可以了。” “更何况……” “我们的兄弟配得上这份伟大的荣誉,不是吗?” 【……没错。】 原体抬起头来,他们已经能看到站在道路尽头的钢铁之主了,他就伫立在那里,目视着向他走来的两位血亲,面容浮动,挤出了一个还算诚恳的笑容。 既然如此,摩根与多恩也便不再纠缠了,免得钢铁之主再在平白生出什么误会来,他们加快速度向前走去,唯有在空气中,残留着摩根好奇的询问。 【既然你觉得缺少荣誉是佩图拉博的弱点的话,那你觉得你自己的弱点又是什么呢?多恩,而我的弱点又会是什么呢?】 “你的弱点,便是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摩根,在这一点上,你和基利曼是相通的:你们都不会将你们的财富拱手让人,甚至不会在必要的时候予以割舍,这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完全的弱点,但在未来很有可能会给你造成大麻烦。” 【嗯……那你的呢?】 “……当局者迷。” “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我的弱点:但我相信她的存在。” 【目前还没有弱点,让你感到骄傲吗?】 “不……” 多恩的目光深邃。 “恰恰相反,这令我恐惧。” —————— 【……】 【所以说,多恩,真的不用我告诉佩图拉博,是你建议我帮他去争取这份荣誉的吗:我觉得这对你们两个来说,都没有坏处,甚至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 “不,摩根。” “用不着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佩图拉博不会想要的。” 【哈?】 摩根笑了起来。 【你说:佩图拉博会不想要多恩给他的荣誉吗?】 “不,我是指……” 多恩犹豫了一下。 “佩图拉博想要的是令我折服之后,所得到的那份荣誉:但他的所作所为还不足以令我折服,所以这份荣誉对他来说,也更像是一份侮辱,即使我将荣誉给他,也只会令他更加地自我怀疑。” “他还无法战胜我。” “我清楚这一点。” “他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如果现在给予他一份帝皇的荣誉,会令他感到高兴,有助于消解他的弱点,但如果现在给予他一份多恩的荣誉,只会助长他的恼羞成怒。” 【哇哦……】 摩根轻声地赞叹着。 【多恩,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如此地通情达理?】 “我一向如此。”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呢:不去夸奖一下他?】 “……我不知道。” 多恩摇了摇头,他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了一抹凄然的笑容。 “不知为何,我很不擅长当众夸耀兄弟们的优点,却很擅长指出他们犯下的问题:尽管我会在内心中赞叹他们的优秀,但我总是会表现得言辞不当,徒生事端。” “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了。” 多恩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 “也许,这就是我的弱点吧。” —————— “但我并不憎恨他。” 当佩图拉博眼看着多恩的身影与黄黑色的运输机几乎要融为一体的时候,他才喃喃自语,说出了他早已懂得的道理:他在之前的战争中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直到现在,他的内心才被这句真相的锋芒所刺痛,宛如漫长的阴雨天气后的第一缕阳光。 他明白了。 他并不憎恨多恩。 他也不讨厌他。 他只是……只是…… 【不向我们的兄弟道别吗?】 在他身旁,他的阿瓦隆血亲维系着挥手告别的姿态,压低了声音向他询问:佩图拉博这才发现,他的姿态有些过于严肃了,明明是在送别他们的兄弟多恩,但他却依旧如同路灯般伫立在原地,甚至双手都背在身后。 “无意义的举动。” 他呢喃了一句,却是将双手拿到了胸前,抬起来,当他拔高声调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嗓音因为之前的战争而变得有些嘶哑,并不是很好听,但依旧是轻而易举地让因维特人为之回头。 “下回见,多恩。” 他喊到。 “……” 他的兄弟为之驻足,并且很快就转过身来,佩图拉博能够看清他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不过终究不是那么的令人生厌了:多恩同样挥手致意,洪亮的声音传到了钢铁之主的耳边。 “下回见,佩图拉博。” 言罢,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上了一句。 “我会记住这场远征的:它让我学到了很多。” “……这样最好。” 钢铁之主犹豫后的声音低到连他都听不清楚,然后,他的瞳孔中只有多恩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以及运输机渐行渐远的身影,还有便是摩根在他耳旁的打趣声。 【多恩这家伙,偶尔也是挺让人喜欢的,不是吗?】 “……” 说到这,摩根瞟了一眼佩图拉博的面容,又补上了一句。 【当然,依旧令人头疼。】 “……他就是这样的人。” 佩图拉博这才笑了起来。 “一个……” 他犹豫了一下,思索着自己脑海中的多恩究竟是什么形象。 “一个麻烦的家伙。” 【……是啊。】 摩根瞥了一眼她的兄弟。 【的确是一个麻烦的家伙。】 【……】 “……” 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气氛仿佛凝固的奶油一般,他们一起目送着多恩的运输机彻底消失在了视野的最尽头,然后,便是摩根的笑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短期的计划?】 “我会打造一把武器,在我们去见父亲的路上打造完它。” 【武器,给谁的?】 “丹提欧克。” 钢铁之主笑了一下。 “这是我给予他的奖励,一把对他来说完美的武器:而除他之外的其他参赛者什么都不会得到,这是对他们失败的惩罚,虽然失败本身就已经是足够的惩罚了。” 【也许,你也可以奖励他一点儿别的?】 摩根眨了眨眼睛。 【比如说,你为什么不聆听一下他想要什么东西呢?】 “用不着。” 佩图拉博摇了摇头。 “一把完美的,不在乎使用者的武器,就是最好的礼物。”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 钢铁之主停住了,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自信,而是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看向群星,像是在观察着某颗星辰,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事情:当奥林匹亚人再一次开口的时候,摩根能够在他的坚毅中聆听到些许的茫然。 “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基因之父需要我做的事情。” “这就是:我的位置。” “从一开始,从我们刚刚相遇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本章完) 第509章:帝皇设列藩,遍地安禄山 +所以……+ +他说是我这么告诉他的?+ 【按照佩图拉博想要向我传达的信息来看:是这样的。】 +……不!+ +我不是,我没有。+ +你可别听他在那儿瞎说。+ 人类之主连连摆手,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正坐在巢都地下的公共穿梭机中,拿着一台便携式的小型数据板,面露艰难的老者: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语,依旧还是充斥着神圣泰拉式的自信。 +事实上,在我当初抵达奥林匹亚,和佩图拉博见面的时候,我很确信我表现得比过去绝大多数时刻都要更为诚恳且真挚,而且我也很确信,我说的每一句话语,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 +我已经尽我可能地向佩图拉博展示了我的悲悯,灌输了我对他的爱,转达甚至警告了他在未来所会遭遇到的困境:而他也向我承诺了他会付出的一切,向我发誓了他胸膛中永恒的忠诚。+ +剖心析胆、掬诚以待,这就是我对待佩图拉博的态度,也是佩图拉博回馈给我的,我们既是血缘上的父子,更是精神上的同伴,在这一点上,你的奥林匹亚兄弟和他的兄弟们没什么不同。+ 【……】 +在我为他们设计的人生蓝图里面,他们是以我的助手,而非我的仆从的身份,加入到了这场大远征之中,在这一点上,你的奥林匹亚兄弟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我对待每一个流淌着我的血脉的子嗣,都是如此:他们先是认同了我的理念,认同了大远征和人类帝国的必要性,才正式成为了人类帝国的基因原体。+ +我的每个子嗣都是如此。+ 【……】 #盯# +你的目光很失礼,我的女儿摩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我只是在想……】 摩根的反击不落下风。 +你就不能选一個比较正常点的案例吗,摩根?+ +康拉德的情况也是比较特殊的,而且他也没有拒绝……+ 【那安格隆呢?】 【没办法,谁叫您身边都是像禁军这种眼高手低的混球,又或者是在您的威慑下,连半句话都说不利索的低能儿呢:作为您最孝顺也最得力的女儿,我想我有必要在我们相处的短暂时间里,为您指出那些已经潜藏过深的问题。】 【啊,当然可以。】 +……+ 帝皇不说话了,他的目光和面容都在缓缓地离开摩根的视线,看向远方,看向那一无所有,但又精彩绝伦的地平线上,漫长的沉默随之而来:在这一刻,那些禁军卫士的缺席是多么的致命啊。 +……+ 帝皇有些惊愕地转过头,直视着摩根眯起的眼睛:人类之主几乎本能的,想要散发出令自己的女儿知难而退的气势,但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的阿瓦隆之主,也仅是扬起了微笑,目光一扫,便将这她早已适应的华服撕得粉碎。 【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父亲:每次都是这几套?】 【啊,你误会了,父亲。】 +你的情况,相对来说比较特殊,摩根,你不应该将自己和血亲兄弟们做比较,而且,你也应该承认一件事情:伱并不是被我强行拖进了这场大远征的。+ +你是主动加入的。+ 【那康拉德呢?】 +那你呢,摩根。+ +你又为什么要在你的兄弟中故意挑选这几个极端案例,还是在我这个基因之父的面前呢:你为什么不举出多恩、圣吉列斯或者基里曼这样的例子呢?+ +令你的基因之父难堪,在你看来有什么意义么?+ 【……嗯……】 摩根不说话了。 摩根的笑容更加明媚了。 【这,这不是为了让您这个当事人,不至于当局者迷嘛~】 +但你必须承认的,无论是莫塔里安还是安格隆,他们如今都在为了人类帝国而战,而且表现得都相当不错,我甚至会为此而纵容他们在其他方面的不足。+ +他们认同了大远征,即使只是他们心中的大远征:但是话又说回来,每个人心中的大远征本就是不同的,我无权在这方面做一个独断专横的暴君。+ +一千万人的心中有一千万种大远征,而莫塔里安与安格隆眼中的大远征,也许与我不同,但他们的确在为了大远征而流血:这就已经足够了,因为这就是我对他们的全部要求了。+ 【嘁!】 阿瓦隆之主只是浮现出了极度虚假的笑容,安静地盯着她的基因之父,这副皮笑肉不笑的姿态是如此的恶毒,就连人类之主都无法继续装作看不见:他的声音居然变得有了几丝虚弱。 帝皇抿住了嘴角,他趁着摩根的长篇大论,组织着语言。 【反正我打得过他:那个慢吞吞的家伙就是个活靶子。】 +……+ 【而且,不要扯开话题:就算是这样,我也能够确认莫塔里安并非是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加入大远征的,他对于大远征的理解和您似乎也有所偏差:就这,还是您非常偏爱的子嗣呢。】 摩根轻哼一声。 原体犹豫了一下。 +……+ 帝皇的沉默让摩根的快乐几乎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 帝皇迟钝了一下,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什么时候……+ 【需要我帮您回想一下我们前几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当着你女儿的面,当着被您抓了壮丁,在实验室里泡得手指都长了老茧的可怜当事人的面:安格隆到底为什么加入大远征,难道您心里没点数么?】 在注意到了她的基因之父的话锋变得有些冷硬之后,阿瓦隆之主连一刻都没有犹豫,向后一步,声音重新变得讨巧了起来,就连那张苍白的面容,也在眨眼间,完成了从【尖锐的诘问】,到【和睦的微笑】的转变,快连帝皇都挑不出更多的毛病。 【您真的要跳过过程,只看结果吗,父亲?而且还是在我这个当事人的面前:这也没什么外人,更没有你手底下那群傻乎乎的黄金玉米,只有咱们两个。】 于是,人类之主只能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那我们就挑选一个你喜欢的家伙,一个在为人处事方面,完全符合你癖好的家伙:莫塔里安,怎么样?他一定是发自内心的,主动加入了大远征的,对吧?】 【我在您的面前,其实是有所收敛的,我在其他地方尤其是莫塔里安的面前,会更直接:我和莫塔里安之间的兄弟情深,就像是马格努斯,以及黎曼鲁斯之间的拳拳之心一样。】 +你似乎对于莫塔里安有所不满,摩根:你这是在我的面前腹诽你的兄弟吗?+ 轮到摩根的笑容僵硬了。 摩根摊开双手,她的声音听起来又是如此地诚恳。 【你看,父亲,就连莫塔里安这个呆瓜,这个一直以来都受到你偏爱的蠢货,都不符合您口中的那个观点:那么问题来了,您所说的那些子嗣,又到底是谁呢?】 +安格隆也是属于比较特殊的那一个,而且他同样没拒绝……+ 【……】 +……+ +你还真是做到了连一点儿的伪装都不保留。+ 帝皇讽刺地一笑。 原体稍稍扬高语调,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 眼看着他的女儿理所当然地挺起了胸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吐出了一段儿就连马格努斯这种货色都不会相信的谎言,人类之主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真是久违的窒息感啊。 【我是不是您领养的?】 【因为我选择给您真相,就像您对我的那样,父亲:您将虚假的亲情给了其他人,而将残酷的真相留给了我,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事情啊,我只不过是在用完全相同的方法,来回报您罢了。】 +……+ 帝皇双眸含锋,他的面色终于变得有些僵硬难看了。 许久之后,人类之主才有些艰难地咳嗽了一声。 +我们还是聊聊你那些的兄弟们吧,我的女儿。+ 【好啊。】 摩根笑着。 【从谁开始说起?】 —————— +……佩图拉博?+ 当被摩根询问到他的奥林匹亚之主的时候,帝皇先是迟疑了一秒钟,才开始缓慢地咀嚼着他的这位子嗣的名字:就仿佛他需要专门的时间,来回想起有关于钢铁之主的任何一件事情。 【是啊,佩图拉博。】 摩根往左右看了看,【帝皇幻梦号】还是一如既往的,如此地金碧辉煌,远胜帝国的任何一艘荣光女王,但它对于摩根的吸引力,却并不高:与这些华美的雕塑和壁画相比,那些被帝皇特别命令留在原地,无法在紧跟在人类之主和原体身后的禁军卫士们,在摩根看来反而还要更顺眼一些。 【我挺好奇,您是用什么办法来安抚佩图拉博的,甚至还为此将我们两个给分开了,让我留在我的战舰上,给您和佩图拉博空出单独相处的时间:还有,我的奥林匹亚兄弟现在在哪儿呢?】 +在我的图书室。+ 帝皇走在摩根的前头,领先了大约半个身位。 +我带着佩图拉博,去了我在帝皇幻梦号上的一个隐秘图书室里面,那是一个连马卡多都不知道的地方,里面收藏着对于佩图拉博来说也算得上是新知识的东西:他可以在里面尽情的阅读与学习,享受全银河中独一份的新知识,来作为我对他的奖励。+ +同时,我还告诉他,我的这座图书室需要一座配得上它的大理石雕像,在帝国境内,我只能将这项任务交给他来做了:他也许会在那里待上十几天甚至更久,你需要通知第四军团这件事情。+ 【啊……没问题。】 阿瓦隆之主丝毫没有掩盖自己那悠长的感慨声。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么?+ 帝皇回过头来,却看到他的女儿笑得令人不安。 【没什么,我只是在感慨,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像您一样,明明差遣别人为自己打工,却还能让别人为此感恩戴德:说真的,父亲,您这套行云流水的欺骗方法,我从很久之前就已经眼馋了。】 +这不是欺骗,摩根。+ 帝皇有些无奈。 +我只是在应你所求,满足佩图拉博的渴望……+ 【对!我想学得就是这个!】 +……+ 人类之主有些错愕地看着他的这个女儿。他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和他们前几次见面的时候相比,他的摩根是不是在有些地方,变得不太对劲了? +你变了很多的。+ 【并没有,父亲。】 阿瓦隆之主就像是早有预料般地摇了摇头。 【其实,早在我们之前几次会面的时候,我的内心就是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这一次,我把这些想法给说出来了而已:毕竟您对我是如此特殊(重音),我想我也需要投桃报李,不是吗?】 +……那为什么是这次?+ 【这个么……】 摩根挑衅地笑着。 【我想,即使是您,也应该理解一下我现在的处境:我刚刚从您扔来的,那个名为多恩和佩图拉博的漩涡中爬了出来,然后就被您马不拉停给拉到了这里,眼看着就要接受下一个新的任务了,我觉得任何一个正常人,在此时有点情绪波动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情绪波动?+ 人类之主对于摩根那过于明显的讽刺充耳不闻,他反而是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向他的女儿继续发问道,就仿佛在摩根的身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而蜘蛛女皇,只是对她的基因之父冷脸相待。 【有什么问题吗,父亲?】 +不,没什么。+ 帝皇转回了身躯,继续领先他的女儿半个沈位,他笑声过了一会儿才转到蜘蛛女皇的耳边:那并不是一种愤怒的笑音,而是一种对于过往生活的怀念,就像在怀念某些大远征之前的事情。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和马卡多很像,摩根?+ 【你说过很多次了,父亲。】 +那我要再说一次。+ 帝皇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就像是在向他的女儿讲述着银河中的某些真理一样:那是一种令摩根无法抗拒、无法忽略、甚至也无法忘记的炽热烙印。 +你跟马卡多很像:你们相像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好事吗?】 +对我来说,不完全是。+ 人类之主没有回头,但摩根能听到他在笑。 +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帝皇叹息了一声。 +有些事情,我只会和马卡多讨论,但还有些事情,我只会和摩根讨论,如果你们太相像,在这方面会给我造成苦恼的:就比如说在事关你的兄弟们的问题上,马卡多的话语便毫无权威性可言,我就只能聆听你的讲述了。+ 【在这方面,我可不觉得我像是马卡多:永远都不会。】 蜘蛛女皇背着双手,晃悠悠地跟在她的父亲的身后,她不确定地方要给她领到哪里去:总归是【帝皇幻梦号】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罢了,在抵达天高皇帝远的暴风星域最南端之前,她和帝皇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能够花费在诸如此类的密室交谈上。 +最好如此。+ 人类之主放缓了步伐。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女儿,又转过头去: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摩根能够确认帝皇在那一刻的眼神,的确是无比认真的,他的话语更像是一句强硬的告诫,而不是软弱的建议。 +你需要时刻记住自己是一名基因原体,摩根,你大可以亲近凡人,但不能弄混自己的身份,你大可以学习凡人的规则,但你必须清楚规则的根源到底在何处:我不指望基利曼现在能明白这一点,但是你必须明白。+ +你需要时刻谨记:你要让自己保持这样的状态,也要让你的兄弟们,尤其是那个即将来到你身边的兄弟,也明白这一点,他是你们中难得的理想主义者。+ +这很重要,因为你们即将承受更多的责任。+ 【因为您即将离开吗?】 摩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了一些波动起伏。 +多恩告诉你的?+ 【他不觉得这是个秘密。】 +他还是一贯的聪明。+ 帝皇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而是加快了步伐,带着沉默跟进的摩根,一头闯进了【帝皇幻梦号】的最深处,这里甚至看不到几名禁军卫士,唯有角落里会闪过黑漆漆的身影,那是与摩根有过一面之缘的黑甲禁军。 人类之主在这些复杂的回廊中七拐八拐,最终,把他的女儿领进了一个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房间内部的装饰不足而论,看起来和凡人的会议室没什么区别,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正对着门口的,那扇巨大的银河系星图,这星图的精准程度甚至令原体感到了赞叹。 唔,一枚新的金币…… 摩根眼看着自家基因之父的手指在那银河星图上点来点去,便精准地折射出任何一个帝国星球的位置、具体情况,甚至是曾经发生过的重大事迹:而当人类之主接着大手一挥,这原本只有区区一面墙大小的星图,眨眼就扩张到了整个会议室那般宏大,无边无际的全息投影中是数百万颗恒星以及帝国世界的清晰轮廓,这一幕足以让阿瓦隆之主感到有些眼热了。 +多恩都和你说了什么?+ 【……嗯?】 摩根甚至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回答帝皇的问题,她为此而故意泄露出了一声微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过瞳孔中原本的慵懒和戏谑也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专注,原体知道现在是需要专心工作与聆听的时候了。 【八分之一个远东星域?】 但在嘴上,阿瓦隆之主照旧给自己披上了一层伪装。 +还不止呢。+ 帝皇只是摇了摇头,他的手指指向了远东星域,那里便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五彩斑斓的色斑,每一块都象征着某位原体所建立的国中之国或者势力范围,而人类之主看起来对这些事物如数家珍。 +阿瓦隆联邦、奥特拉玛五百世界、食尸鬼环形防御带、狼之国度、红砂保护领、巴尔飞地,还有普罗斯佩罗同盟,以及夜曲星共同防御公社:最后的两个,是泰拉为你的两位血亲兄弟即将建立的势力范围,所取的名称。+ 从浅蓝到靓银,再从深红到灰白,一块儿又一块亮眼的色彩在摩根的四周炸开,将原体的面容映衬得晴雨不定,而站在她面前的基因之父只是敲了敲手指,这些横跨了无数寰宇的国度,便依次的回到了帝皇的掌心,连带着将整个远东星域,也一并卷了进去。 +他们只看到了这些:并且为此而担忧。+ 人类之主笑着。 +但他们看不到更多的。+ 再一挥手,只见帝国的其余几个几个星域也依次显现,在每一个星域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色斑存在,唯一的例外便是太阳星域,那里唯有象征着神圣泰拉的虚无,不带有一丝杂色。 +在北方,在朦胧星域,费鲁斯和他的钢铁之手军团拥有着一个以他们的母星美杜莎为核心,极度松散的【一百世界】:我的戈尔贡是最早投入大远征的原体之一,他收复的世界之多名列前茅,如果不是他并不醉心于统治,这个国度本来还可以扩大两到三倍,但是即便如此,第十军团依旧能影响到大半个朦胧星域的统治。+ +但他们并不是孤独的:因为卢瑟的请求在前不久得到了神圣泰拉的正式批复,以及马卡多个人的支持,他一次性便将三十六个核心世界拉拢到了卡利班的同盟中,还有数以百计的资源世界、哨站和无名世界,也在他的疆土中。+ +当然了,不要忘记我的牧狼神荷鲁斯,他的狼之国度横跨了远东星域以及朦胧星域,如果仅靠目前的疆域来说,仅次于你们的远东三王领,但是整个银河的北方都将是荷鲁斯的舞台,终有一日,影月苍狼军团的国度,将是银河中不可小觑的力量。+ +而在另两个领域,在暴风星域以及太平星域,则是缺少着如此显眼的存在:罗嘉依旧在他的完美之城上浪费着时间,他倒是以完美之城和军团母星库尔为核心,构建了一个规模不大的星际国度,不过这个国度的内在很松散,无法为怀言者军团提供更多的力量。+ +到时在更南端,在泰拉以南的暴风星域里,帝国之拳和死亡守卫各自经营着一个小却繁荣的军事帝国,掌握着十几到几十个核心世界的力量:再考虑到你即将回归的这位兄弟的特殊性,在暴风星域里很可能会同时存在三个小型的边疆藩国,也说不定。+ +如此一来,在十八位已经回归的基因原体中,便有十三位已经建立了他们各自的国度,形单影只反而成为了例外:在大远征进行到第二个百年的时候,我的子嗣们总算想起来他们是天生的君王,而不是被拖上战场的将军了。+ 【这令您感到担忧吗?】 摩根抬起头来,仔细地观察着帝皇所划分的这些国度:她略感欣慰地发现仅仅是她、康拉德和罗伯特的远东三王领,便比其他的所有国度加起来还要巨大,如果再加上排名第四,隶属于荷鲁斯的狼之国度的话,那差不多就要从银河上撕走四分之一的版图了。 +担忧?+ 帝皇的反问中带着笑意。 +摩根,我的女儿,容我向你问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像伏尔甘和马格努斯这样的性格,居然会主动选择建立一个国中之国,而且速度还会如此之快吗?+ 【……有您的授意?】 原体挑起眉头。 +是泰拉的。+ 帝皇笑着。 +无论是马格努斯的普罗斯佩罗同盟,还是伏尔甘的夜曲星共同防御公社,都是得到了泰拉的允许甚至是支持的:不仅如此,泰拉还在计划让军团母星在大漩涡附近的其他几个原体。比如福格瑞姆、可汗还有佩图拉博,也建立起属于他们自己的势力范围。+ 【……为什么?】 头一次,摩根感到了自己有些困惑,而她的基因之父并没有直接回答,却是采用了一如既往的帝皇式回答办法:从别的地方拉起一个新的话题,然后娓娓道来。 +为什么?+ 帝皇摇了摇头。 +摩根,你知道大远征进行到了此时此刻,在我们所统治的这个人类帝国中,有着多少个帝国世界么:往大了猜,往多了猜,它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三十万?】 +不。+ 帝皇书写了一个数字。 +六十五万,六十五万四千三百五十七个,这是一小时前的准确数字,预计在下一小时里,这个数字还会有一到三个的波动:而在我和马卡多的最终估算中,这场大远征,最终会为帝国带来超过一百万个帝国世界。+ 【……】 +那你觉得,在这些将为帝国所拥有的一百万个世界中,神圣泰拉上的帝国政府能够进行有效管理的,有多少呢:又或者现在,在这区区六十五万个帝国世界里,有多少正在被有效地管理?+ 【……八分之一?】 +多了。+ 帝皇笑得有些苦涩。 +我甚至不敢保证,泰拉是否能有效管理这六十五万世界中的八十分之一,毕竟,那也是八千多个核心世界了:如果真的想要神圣泰拉能够肩负起如此巨大的行政功能的话,那么这个星球上除了行政人员,以及服务于行政人员的奴仆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东西了,而我们显然无法让泰拉变成这样,我们也没有资格这么做。+ 【……资格?】 摩根咀嚼着这个词。 +所以,无论是你和你的兄弟们的扩张,还是神圣泰拉对自身直辖范围的收缩,都是我和马卡多在商讨之后的结果:你在泰拉上的那个建议的确具有可行性,我得力的女儿,尤其是考虑到我要提前回到泰拉的话,那么很多事情,也就只能再妥协一番了。+ 言罢,还不等阿瓦隆之主再说些什么,帝皇挥挥手,便把面前的星图又变了模样,只见帝国的疆域急速扩张,俨然是预测中大远征结束时的场景:此时,整个银河就像是一个卷心蛋糕一般,分成了结构分明的三个圆圈。 在最内层,神圣泰拉牢牢控制着整个太阳星域,以及四个星域中靠近太阳星域的部分,唯一的例外便是在远东星域:看起来,马卡多和他的泰拉政府,连那八分之一的远东星域都不怎么想要。 而在这内层之外,在诸如大漩涡区域,或者暴风星域北端的位置上,零星遍布着几个小型的原体国度,它们的主人是诸如多恩、福格瑞姆以及察合台可汗这种令人放心的家伙,远远望去,就像是包裹在太阳星域上的护甲。 在这护甲之外,才是那几个分疆裂土的庞大国度:无论是东方的摩根、罗伯特与康拉德,北方的荷鲁斯、费鲁斯还有潜在的庄森,以及西方的罗嘉,也被画成了一个虚妄的轮廓: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与银河核心处那些小型原体国度的总和相媲美了。 【这就是您对大远征最终的预想么,父亲?】 摩根看着这一切,喃喃自语。 +只是其中一个方案。+ 帝皇言简意赅。 +分封制度本就是一个经历过漫长的考验,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久经不衰的体质,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统治者们所拾取,这本身就能说明它的魅力和生命力所在:当帝国的体量远远超过了它的行政容量的时候,对于远方的区域,就只能实施分封和军管。+ +而且,这种分封不以泰拉的意志为转移。+ 人类之主摇了摇头。 +事实上,即使神圣泰拉拼命抓住手中的权力,你的各个兄弟们也早就在地方上自行其是,建立起了令他们感到舒适的国度,甚至是辅助军体系了:现在,甚至没几个基因原体,会使用泰拉派遣给他们的太阳辅助军了。+ 【所以,这是顺水推舟?】 摩根有些想笑。 +不。+ 帝皇却很严肃。 —————— +这不是顺水推舟。+ +这,便是我心中的底线。+ +对于遥远未来的,最后能接受的底线。+ (本章完) 第510章:人类帝国,一款靠bug运行的程序 众所揍滋,虾米氏族滴战争老大,搞哥与毛哥滴伟大先滋,大技霸中滴大技霸,带领着他麾下数都数不清滴屁精虾米、冲天辫小子和秃瓢大只佬waaaagh!遍全银河滴帝卡皇卡,曾经嗦过这么一段话。 在那一天,这位最威猛、最强大、最waaaagh!滴超级大头目一脚踹开了他身边滴金罐头们,然后抓来他麾下最能办事儿、最疯、最会寻思、脑袋瓜子贼拉好使滴灵能大只姥,然后指着他自己滴伟大之waaaagh!,跟她嗦。 +给俺过来,站直溜儿了,别搁那儿东瞅西瞅地瞎琢磨,让我想削儿你:俺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点儿事情,俺在前不久跟俺最喜欢滴那个屁精商量个事儿,俺们两个寻思出了一个超waaaagh!滴计划,俺寻思这個计划真不唑,就来跟你讲讲。+ +俺寻思着,俺再带着你们几个干几年仗,把那些兽银、尖刀耳朵、不服管的、还有其他五迷三道滴玩意儿给麻溜儿地收拾收拾,直到这旮旯没啥带劲滴对手了,俺就要把这破事儿扔给你们几个了:俺要带人回到老窝那噶的,捣鼓捣鼓点儿贼牛逼滴稀罕玩意儿。+ +但是呢,俺知道你们这几个数得上号儿的头目,个个都在肚子里憋着坏水么,想给俺搞事儿:俺不放心就这么把你们撇在这儿:要是到时候伱们净给俺整些没用的扯乎玩意儿,耽误了俺滴正事儿,那俺这点子不也忒背了么?+ +所以呀,俺打算把你们几个又机灵又不老实滴战将,还有你们各自滴秃瓢儿小子,都给扔到边边儿角去,那边全是跟俺们不对付的欠削玩意儿,你们在那儿给俺老老实实地干架,想怎么waaaagh!就怎么waaaagh!别再给俺想什么有滴没滴!+ +至于就近这些地方,俺打算分给那些老实巴交,但是脑子不灵光的战将,让他们都搁这块儿好好蹲着,别整那些有滴没滴,顺便还能盯着你们这几个不老实的:他们手下的小子虽然人都不多,但也是贼能打,遇事儿不咋呼,把这旮沓交给他们,俺放心。+ “倒是俺脚底下这些地儿,都是俺们住了好些年滴老地方,一个个旮旯整得也都挺好,比你们蹲着的那些破球地强多了,俺就打算着让那些屁精来收拾这些地方:虽然这些磕碜货一个个虚头巴脑、五迷三道的,你们也瞧不起他们,但俺用他们按用的放心,而且这群怂包又鸡贼又手黑,心眼子也多,还会吭哧瘪犊地搞花活,比你们这帮只会打仗的莽球儿强多了!+ +反正,俺就是这么想的,俺觉得俺整的挺好,但俺听说你这个家伙平日里也是个会寻思的,也能捣鼓些稀罕物件儿,所以俺就把你小子给捞过来,来讲讲,你觉得俺寻思的怎么样?+ 【……】 #嘀嘀咕咕的声音……# +你说啥?大声点儿!俺这旮沓听不到!+ —————— 【我说父皇高见!】 摩根仰头、微笑、言语中满是恳切,然后,她伸出一根手指,将耳旁那个闪闪发光,马上就要怼到她脸上的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给推到了一旁,任凭这富庶国度的投影在房间中缓缓地飘荡。 马库拉格之主的疆域就这样在摩根的推动下,于动荡的帝国中茫然奔走着,却迟迟找不到一处能够容身的地点:直到它逐渐飘向了银河的另一端,才被一只吞噬着群星的大手紧紧握住,并在下一刻,便湮为灰烬。 +我召唤你前来这里,是为了听取你的谏言,女儿。 巨掌的主人有些不高兴。 +而不是为了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苍白无力的夸奖:如果我想聆听赞美诗的话,我大概可以去找荷鲁斯、福格瑞姆,又或者是神圣泰拉的上的任何一名官员。+ 【不考虑一下佩图拉博吗?】 +……啊,我疏漏了。+ 帝皇愣了一下,才毫无愧疚感地摇了摇头。 +别岔开话题的,摩根,我要聆听到你的建议:这份最终底线方案可是按照你当初在泰拉上的提案为底子,才逐步落成的,你对此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是说,你看不出来它的问题所在?+ 【我能感觉到最大的问题,就是您刚才的话语。】 原体的眼神有些倦怠。 【您既然明知道这个方案是按照我当初的提案来的,而我的提案又肯定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最具有可行性的方法了,那我又怎么可能再挑出其他的问题呢:如果我能挑出来的话,我早就说了。】 +……+ 帝皇沉默了一刹那。 +有没有可能,你和马卡多之间会有一些认知上的差距,毕竟这个方案是他设计的,他可能并没有理解你思想中的精髓: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你们两个从本质上说最好不是一类人。+ 【……呲!】 摩根冷笑了一下,她甚至连最基础的伪装都懒得做了,原体的声音在银河间游荡,穿透了庄森和费鲁斯的虚幻国度,直接炸响在了帝皇所身处的神圣泰拉上。 【有没有可能:这个方案根本就不是马卡多做的?】 +……+ 【别骗我了,父亲,虽然无论是马卡多还是您,和我相处的时间都不算久,但是你们两人的作风差距实在是太明显了:这个方案绝对不可能是马卡多做的,恰恰相反的是,它有百分之一百的概率,是出自于您之手的。】 +你就这么确信?+ 【我可以拿康拉德那个遍地精金的老家给你打赌。】 原体耸了耸肩膀。 【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加上庄森的养父卢瑟。】 +……+ 【那么,你又打算跟我赌点儿什么呢,父亲?】 面对帝皇的沉默,阿瓦隆之主得寸进尺地展露着笑容,她的清冷目光开始围绕着在房间内游荡的银河星图,转着圈,其中的贪婪简直不加掩饰,甚至恨不得直接贴到帝皇的脸上,让他明白。 【这张星图怎么样?我不是个贪心的人,不会要太多。】 +……啧。+ 帝皇皱起了眉头,他的瞳孔间露出了不认同的神采:在以前,这种神采足以令荷鲁斯颤抖,足以令圣吉列斯沉默,足以令帝皇最逆反的儿子也退避三舍,不愿与他们的基因之父正面交锋。 但很快,帝皇就发现了一件悲哀的事情:那就是,这个对于他的所有儿子都有效的必杀技,在面对他的女儿的时候,似乎影响并不是很大的样子。 反而是摩根瞳孔中的倦怠,那种裹挟了戏谑+嘲讽、悲悯,再加上一点点【看起来已经懒得与他针锋相对】的疲惫的混合体,却反而令人类之主在短暂的对视后,便转过身去,徒留叹息。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蜘蛛女皇先是一笑,紧接着便在内心中复盘着了整艘【曙光女号】的核心部位,思考着自己该把这幅星图放在哪里,又是否能够完成量产,再拿去做点儿别的事情。 就比如说…… 复刻一个送给基利曼? 他应该会喜欢这种礼物的。 阿瓦隆之主于内心中思考,但她嘴上的功夫也并没有停下:摩根不担心帝皇会不会将这份好用的星图送给自己,毕竟通过观察,她已经确信了一件事情。 她明白:虽然人类之主有着诸如不干人事、压榨部下、满口谜语以及藏三揶四之类的小问题,但他还是有一个很不错的优点的,一个令摩根心动的优点。 那就是:当你真的立下了什么功勋,而且态度明确地要求帝皇身边某个并没有重要到他不值得割舍的物件的时候,人类之主的赏赐也是格外痛快的。 简而言之,就是当帝皇赏赐你的时候,你最好直截了当地向他开口指定某个物件,而不能等着他送你什么东西:毕竟,帝皇的远光可是具备着人类远古时代的淳朴之美啊,满满的都是实用主义哲学。 所以…… 【很简单的道理。父亲。】 原体压抑着笑意。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您和马卡多的行事风格,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极端:我个人认为,马卡多的行事风格有些像方舟灵族里的预言祭司,而您的风格,则更像是绿皮兽人中的大技霸。】 +!+ 帝皇转过头来,他的面容上真的露出了一丝惊愕,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他的女儿,而那原本自然垂落的手掌,也不由自主地握紧成了拳头:看起来,如果摩根无法给出令帝皇满意的回复,那阿瓦隆之主就要感受到一些亲切的父爱了。 +……继续说。+ 帝皇的话语冷得像冰,让摩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原本心胸中的长篇大论也随之删去,取而代之的是迅捷的说明,生怕帝皇的父爱在下一秒降临在她的身上。 【简单来说就是,马卡多就像是那些灵族的祭司,他们虽然心思缜密,手段多样,在自己的领域里无往不利,但却总是要插手那些他们并不擅长的事情,面对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任务,从而导致他们的计划总是偏离原本的预期,甚至是走向全线崩溃。】 【就像灵族祭司明明只是一个命运的窥探者,却总是要去扭转命运本身,而马卡多明明只是人类帝国的【组成部件】之一的泰拉政府的领导人而已,但他设计的很多方案却要面向整个人类帝国,面对诸如大远征和基因原体这种他完全就不了解的事情:所以,这两者的失败都是板上钉钉的。】 【一言以蔽之:力有不逮。】 摩根摊开双手,她的话语让帝皇思考了一下:那要命的父爱之拳总算是渐渐松开了,令基因原体在心中松了口气。 【以掌印者的作风,他所递交上来的方案,大概率是一份看起来完美无缺,在各个细节问题上精密到令人发指,但却完全经不起实践与推敲的计划:如果让马卡多来制定这个方案的话,他肯定会将他熟悉的东西,也就是泰拉政府的运行逻辑,强行推广到大远征的每一个角落之中。】 【比如说,让泰拉的收税官员与军团平等;比如说,让战帅处于泰拉议会的管辖下;又比如说,强行将整个银河的权力,收归到神圣泰拉一身之上:掌印者虽然肯定不是一个蠢货,但他的确会制定出这些不合时宜的方案,因为这就是他掌管泰拉政府时的窍门,他会自然而然的推广到大远征身上。】 【毕竟再怎么说,马卡多也只是泰拉政府的一员,他作为官僚的本职就是维稳,所以他自然会倾向于自己已经尝试过,并且完全摸清楚了的方案:他会集权,心思缜密地集权,扩张泰拉的权力,而不是像这个方案这样……】 摩根莞尔一笑。 【粗枝大叶地分封。】 +……+ 【这种粗糙的方案,一看就知道是您做的,父亲,充斥着一种宛如绿皮的美:虽然看起来处处都是问题与缺陷,简单且粗糙到令人不忍直视,但当它实际运转起来的时候,却又惊人的有效果。】 【心思缜密未必是好事,而胡乱捉摸并不是坏事。】 【你在很多时候的行事作风就跟绿皮中的那些大技霸一样,你们都拥有着理论上近乎于无上限的潜力,并且能够以非常荒诞的自由姿态,在这份无限的潜力中肆意地采摘与运用,最终搭建出那些心思缜密者完全不敢想象的事物。】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心思并没有马卡多的缜密?+ 帝皇微笑着发问,他看起来却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差不多。】 原体点了点头。 【我个人认为,心思缜密并不是完全的褒义词,就像灵族祭司理论上虽然更强,但如果让它和绿皮的大技霸进行一场没有任何限制的对决的话,我却并不看好那些尖耳朵:至于您和掌印者,也是相同的道理。】 【倒不如说,恰恰是您和绿皮这种毫无所谓的姿态:就像大技霸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而你也不在乎你的皇冠与地位,让你们能够超脱现有制约地随意发挥,而被困在预言或者体系中的灵族祭司以及马卡多就做不到这一点,他们的态度注定无法像你们这样的……呃……】 原体卡了个壳,她不得不在自己的心中搜肠挂肚,寻找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形容词:但阿瓦隆之主想出来的每个形容词,听起来都有些不对劲,甚至算得上是侮辱。 +你是不是想说……+ 到最后,反而是她的基因之父向前一步,给摩根解了围。 +没心没肺?+ 【……】 【其实我本来想说大巧不工来着:不过您说是就是。】 摩根浮夸地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容并没有让帝皇满意,他依旧有些忧虑地看着面前的星图,毕竟这个计划他心中原本的方案,实在是失之千里:也许是不甘,又也许是最后的保险,他又将刚才那个问题再次抛给了他女儿。 +摩根,你是真的觉得,这套分封体系没有任何问题吗?+ 【要说问题,肯定有,不过我觉得吧……】 原体拖长了腔调,她再一次将整张星图囊入眼底,心中浮现起了刚刚所想的事情:其实阿瓦隆之主在第一眼瞥到这套体系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其中的千百个问题,不过,当她沉下心来,又细细地推敲了一番后,摩根便发现,这些问题似乎与这个体系…… 相得益彰? ……哈! 原体只想发笑,因为她很快又发现了:事实竟然真的如此。 —————— 归根结底,帝皇的这套方案并不是什么标新立异的东西,反而是对人类历史的溯源之作:且不说分封制度本就是历史最悠久的几个政治制度之一,单单是帝皇所设计的这套体系本身,摩根便能从她那并不丰沛的历史见闻中,找到数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存在。 像是【西周】、【江户幕府】或者【神圣罗马】什么的…… 原体甚至怀疑,她的基因之父就是完全照抄这几个的。 瞧瞧这个所谓【最终方案】的核心思路吧:无非是将目前银河系的膏腴之地,也就是以神圣泰拉为中心的太阳星域,以及周边数个星域的富饶地带,通通化为泰拉政府直辖的【天领】,再将其他的土地分封给各个原体,并在这个过程中巧施手段,让泰拉政府治下的领土与手中的力量,远远多于任何一个单一的原体国度。 而在这种一对一的绝对实力碾压的前提下,帝皇又将那些他觉得信得过的,又或者说最起码不会出大乱子的原体,分封在了泰拉天领的四周,作为【拱卫】:深受宠爱的福格瑞姆与伏尔甘坐镇东方的大漩涡,多恩和费鲁斯则是一南一北地保护两翼,而在西方么,本就只有一个罗嘉,怀言者军团又能搞出什么大事情呢? 至于像是荷鲁斯、摩根、基里曼、康拉德、还有莫塔里安这些要么能力出众,要么不是那么令人放心的家伙,则是顺势安插在了银河的最外围。任凭他们的【藩国】彼此之间互相提防:而即使是他们中任何两个联手,面对实力雄厚的泰拉天领,以及天领周围那些忠心耿耿的拱卫者们,也只能压抑下内心中的野望了。 所以,如果真要从维稳的角度来看的话,这反而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方案:虽然分封制度本身就是一个很落后的东西,但帝国现有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至于分封制度本身存在的两个巨大问题,在摩根的反向推敲之下,似乎也能够在这套体系下安然生存。 首先,便是九成九的分封制度会走向崩溃的根本原因:那就是伴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以及对于边疆苦寒之地的不断开拓,那些原本分散在边缘地带,拥有大把开拓空间的【藩国】,会在不断的发育后将坐拥核心地带,却再无发展空间的天领,远远地甩在身后,从而实现反噬,甚至对内征伐。。 在摩根的记忆里,泰拉远古时期一个非常有名的分封制国度,名为【周】的,其国家的衰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种边疆地带的反噬所造成的,最外侧的方国伴随着漫长的开拓和积累,其实力逐渐超过了被困在中央地区的王家直属土地以及王家亲藩们。 但对于帝国来说,这反而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即使是在人类目前开发程度最高的太阳星域,真正得到了开发与利用的星球,也不到总数的十分之一:这还是经历了所谓的黄金时代与黑暗时代的积累,才到达的数字。 按照人类帝国目前的领土以及整个银河系的无边疆域来看,怕不是直到一万年后,人类都只能掌握银河系中有限的一部分:所以即使是坐镇银河中央的泰拉天领,也根本不用担心自身的发展空间会有所不足的问题。 恰恰相反:因为泰拉天领本身就是富庶的地带,无论是人口、基础设施还是相关经验都很好,所以神圣泰拉在开发星球这方面,反而比原体们的边缘国度更有优势,实力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而即使是一万年后,泰拉的开发空间真的不足了,那说句难听的话:且不出这套体系到底能不能撑上一万年,如果神圣泰拉的领导者在这一万年的优势期里,都无法完成对于边疆地带的整合的话,那这个位置,也活该换人坐了。 帝国不需要无能者。 所以,这个封建制度最大的问题,反而不是问题。 至于第二点,也就是分封制度本身的逐渐僵化,摩根也是考虑过的:就像神圣泰拉上的江户幕府虽然成功地在漫长的时间里,维护它的封建统治,但其本身与外界的隔绝交流,以及内部愈发残酷的内循环与剥削,也让其统治在后期变得脆弱无比,适当的外力推手便可以将腐朽的内部接连倒下。 可还是那句话:银河的体量太大了,所以,对于整个人类帝国而言,也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隔绝交流的情况:打破隔绝交流的关键因素是一个独立于人类帝国之外,足以对全帝国造成影响的【外人】,但是在大远征之后,这样的外人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可能性。 至于制度的僵化,哪种制度又不会僵化呢?僵化的分封制听起来甚至比僵化的集权制要强一些,而且还是那句话:如果泰拉的统治者无法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解决这个问题,那他们的位置,也就活该换人坐坐了。 而其他的小问题,就比如说各个藩国联起手来,对于泰拉政府进行反攻倒算的情况:且不说在拥有各自的国度,并培养了各自的执政观念后,各个原体还有没有可能组建出一支庞大的军队,仅仅是这支联军的带头人,似乎也就只有一个可行的人选。 那就是:荷鲁斯。 而让荷鲁斯反抗本身就代表了帝皇的泰拉天领…… ……呃…… 还是期盼一下莫塔里安主动去学习灵能,要比较好。 另外,还有一些问题……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的大脑急速地运转着,脑海中蹦出了数以千百计的问题和漏洞,无一不是围绕着眼前这个粗糙到让她的眉尖直跳的解决方案的。 但即使是阿瓦隆之主,最终也不得不承认一点:无论她想出了多少致命的漏洞,但是在银河这个无比广袤的容错空间面前,以及分封制度这个本就非常稳定的古老智慧脚下,这些问题,似乎也都不是那么的严重? 帝国承受得起。 换言之:虽然裂土分疆的人类帝国的确存在无数个问题,但这些问题本身没有一个是致命的,而它们同样也无法联合起来,形成一个致命的局面,它们中的不少甚至会促成这个体系的运转:因为问题与问题之间也是相互挤压的。 就像是…… 就像是一个程序,一个充满了无数bug的程序,虽然摩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道程序到底是为什么而跑起来的,但目前来看,它的确可以跑起来,而且跑的还要比那些精心设计的程序更稳定,还更持久的样子,各种粗枝大叶的设计反而避免了在更多的细节上犯错误,并导致淤积的情况。 【……】 真是没天理啊…… 原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看向了她的基因之父,看向了帝皇等待着答案的目光,然后,阿瓦隆之主只是回以一个笑容,一个非常无奈的笑容,以及一个严肃,并诚恳无比的回答。 【如果,您想问我的意见,父亲,那我只有一句话可说。】 【如果到时候,这套分封体系真的能够运行,而且看起来运行的还可以的话:那无论您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中有任何问题,哪怕是一个您觉得对于体系本身,没什么大影响的小问题……】 【也别去碰!】 【千万!千万!别去碰它!】 +……+ +那该怎么办?+ 【嗯……】 原体思考了一下。 【我们可以……写注释。】 【然后?然后相信后人的智慧以及……运气吧。】 (本章完) 第511章:帝皇:你不懂,但这真的很有意思 【要相信后人的智慧,要相信历史的进程:但更重要的是,要相信自己的无能为力,要相信,在面对命运的浪潮之时,哪怕是最伟大的天才也只能别过头去,面色苍白地逃避悲剧的到来。】 +……这就是数字命理学对你的兄弟的预言么?+ 【唔,目前来说……是的。】 羊脂玉般的柔荑上缺少了必要的血色,光洁无暇的细腻遮掩不住内在的苍白,蜘蛛女皇的纤指一向是她柔弱示人的代表作,诉说着最好的伪装:哪怕只是将桌面上薄薄的水晶片抚入掌心,也显得是如此重若千钧,随之泛起的红黑色光芒更是笼罩了原体的面庞。 【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您知道的嘛,研究这东西只是我的业余爱好罢了:我平日里更喜欢用塔罗牌、神谕卡、卢恩符石、占星骰子又或者是水晶球这些东西,来搞神秘主义活动。】 【而不是……数字命理学。】 原体的话语一顿,嘴角上掀起了讥讽的笑容,她的手指则是娴熟地翻过了卡牌,任凭其上的虚无被鲜血色的光芒吞噬,并逐渐幻变出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因为前者的效果更好么?+ 在桌案的对面,人类之主同样捏住了他手中的几张牌,面前则是散落着更多的小物件:帝皇的声音显得有一些懒散,不过依旧是透露出了十足的好奇心。 【不。】 摩根轻哼了一声。 【因为有资格来找我占卜的那些傻瓜蛋们,比如说我麾下的亲信军官,还有立下了功劳的破晓者战士与凡人精英们,他们相对来说更喜欢这种……传统艺术。】 【虽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不过是用我的灵能能力看透了他们内心的所思所想,然后用几句云里雾里的话语,指点一下他们潜意识里的那些人生目标。】 【大部分的傻瓜蛋在这个阶段后,就会兴高采烈地告辞离开,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还需要我再多翻几下牌,假装在命运的海洋里替他们摸索了好一阵子,然后再编出来一套说辞:总归不过是他们心中的妄想而已,因为害怕说出来会被嘲笑,所以想找一个所谓的占卜大师帮他们说出来罢了。】 话音落地,所有的牌便都被原体掀了过来,能够在其中看到庄森与基里曼的面孔,不过这些帝皇子嗣都已不负往日的神圣威严,反而透露着一种令人恐惧的魔气:尤其是基利曼,在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详气息,甚至完全地碾压了他身旁的八个兄弟。 但摩根对此熟视无睹,在过去的几周里,她已经见过类似的恶魔气息浮现在她的几乎每一个兄弟的面庞上了,甚至包括伏尔甘与察合台可汗:至于基里曼?他并不比摩根接下来的嘲讽更令人吃惊。 【说真的,父亲,我一直觉得这一点挺讽刺的:我麾下的凡人精英们或是呕心沥血、勤勤恳恳地工作了几十年,或是在十几场战争中出生入死、披荆斩棘,就是为了能够来到我的面前,让我面露神秘地说两句他们的心里话。】 原体摇了摇头,她的笑容更多是一种无奈。 【几句空口白牙,就是对他们过往人生的所有奖励,他们却还要反过来,跟我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千恩万谢地离去:然后更加拼命努力地为我工作。】 【说到底,这更像是一种高明的谎言,不过略有善意。】 +所以,你其实并不相信所谓的占卜和预言吗?+ 帝皇从他的手牌中捏出了一张散发着金光的上品,摩根能够隐约在其上看到科尔基斯人的脸:只见人类之主兴致勃勃地将这张牌塞进了他面前,那象征着人类帝国的纸牌山中,但在下一刻,伴随着纸牌山开始了摇摇欲坠,帝皇的脸上终究闪过了一丝失望。 【倒也不是。】 原体撇着嘴。 【我会在一些小事,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比如说决定今天的下午茶吃什么这种问题上,运用我的占卜能力,但我从不会把水晶球或者塔罗牌,运用在预测其他人的命运上: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凡人的命运,也值得比这些运用死物更严肃的对待。】 +……+ 人类之主的目光从他又一个失败的作品上移开,瞥向了他专心致志的女儿: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保持着一种古怪的沉默,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直到摩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后,帝皇才当即开口,堵住了原体的问询。 +但即便如此,你依旧能够熟练地使用数字命理学,甚至能够用这套理论,来推理出你尚未谋面的兄弟科拉克斯的情况:这还是你亲口承认的不擅长的项目?+ 【我只是不擅长这个项目,但不代表我不会。】 原体扬起头颅,说出了她内心中的不屑,只见她的手指抚过了桌角上最后一张无名的卡牌,在确定了这就是她想要的那一张,摩根的目光轻轻滑过,卡牌上便逐渐现出了一堆骇人的尸骨。 原体的声音在回荡。 【毕竟,我可是曾经花费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来研究这个所谓的数字命理学:既然莫塔里安能够明目张胆地去钻研针对我的反灵能学识和装备,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钻研一下巴巴鲁斯人引以为傲的“科学理论”呢?】 阿瓦隆之主轻笑了一声,她刻意在【科学理论】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毫不遮掩自己的蔑视态:在花了一段时间去钻研被莫塔里宣称为科学的数字命理学后,蜘蛛女皇不但掌握了这门技术,而且还在内心中对她的兄弟宣判了末日。 原因无他。 摩根可以用康拉德的肺、庄森的鬃毛,罗伯特的妈妈再加上多恩的小毯子来赌咒发誓:这个所谓的数字命理学背后,一定有着某位亚空间存在的影响,莫塔里安那套神神叨叨的运算过程,如果放在灵魂之海里,没准儿就是直接发给某位混沌神明的私人信件。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的目光扫过了她的父亲,她不相信人类之主对此会一无所知,但是帝皇似乎从来没有展露过,想在这方面纠正莫塔里安的苗头,尽管他对于巴巴鲁斯人的偏爱有目共睹。 既然如此的话,摩根也懒得说些什么:如果当事人是庄森、康拉德或者基利曼这些,甚至是其它的任何兄弟,阿瓦隆之主没准儿还会尝试在帝皇面前提两句,但如果是莫塔里安的话…… 呵……来冬再见啦。 原体的唇瓣轻碰,宛如喃喃自语搬的吐出了一句标准的巧格里斯方言,平仄的韵调比绝大多数白色伤疤战士的嗓音更悦耳:她一边目睹着掌中的水晶牌不断的幻化与变形,在累累的骨白色尸骸上长出漆黑的羽翼,一边看着桌案对面的人类之主收拢坍塌的纸牌山,不死心地再次开始了实验。 当他抓住了那些纸牌时,人类之主还不忘向他的女儿提出了新的问题,帝皇在与摩根的交谈中,似乎总是喜欢做这种在摩根看来无意义的事情:他会不厌其烦地提出某些原体认为无关紧要的问题,就仿佛能够从这些细枝末节上,揣摩出阿瓦隆之主的真实内心一样。 +所以,摩根,真正令我好奇的一点是:你为什么要用数字命理学中最不稳定的卡巴拉体系,而不是更严谨的迦勒底体系,又或者是更受欢迎的毕达哥拉斯体系,来推测你的兄弟的命运?+ 面对基因之父的提问,原体只是撇着嘴。 【我只能说,这也令我感到好奇,父亲:虽然数字命理学本身就是一项古老的人类学科,但我从未想过口口声声都是帝国真理的您居然也会对于这种【封建迷信】信手拈来,您甚至知道毕达哥拉斯这个冷门到就连佩图拉博和康拉德都没怎么听说过的远古先贤。】 +你说呢,摩根?+ 人类之主笑了起来。 +毕达哥拉斯这个人也许并不重要,但引导他走上哲学之路的老师,却是号称科学与哲学之组的泰勒斯:那伱猜猜这个泰勒斯,又会是谁呢?+ 【……】 【想必莫塔里安对于这个事实会很伤心吧。】 +没什么可伤心的,帝国真理正是这无数个事实后的产物。+ 原体摸着手中的卡牌。 【对于您提出的那个问题,原因也很简单:迦勒底体系和毕达哥拉斯体系的确更准确,但它们都需要一个非常关键的数据,也就是被测试者的出生日期,而卡巴拉体系只需要名字就可以了。】 【如果,您能提供相关数据的话,父亲,我倒是不介意换一种办法,再算一遍:作为我们的基因之父,您还记得您是什么时候把我们创造出来的吗?】 +……+ 帝皇不说话了。 【再说了:就算是不准确的预测,又能怎样呢?】 原体将卡面朝自己,向着它努了努嘴,那千变万化终于展露出了摩根渴望的答案,数之不尽的骸骨被黑色的羽翼所裹挟着,最终凝固成了一张沧桑的人脸:形销骨立的面庞苍白如雪、双眸则是漆黑如深夜、乌黑的长发垂落及肩,一股莫名的忧伤便扑面而来。 摩根静静地目睹了这张面孔。 坦率的说,这张面孔长得并不好看,反而有一种与其忧郁气质并不匹配的粗糙,但当阿瓦隆之主感受着其上的黑暗气息,并本能地联想到了康拉德的时候:两相对比之下,摩根便觉得这个新的兄弟,倒也长得挺顺眼的。 最起码比康拉德强。 比摩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康拉德强,但是比起经受她调教之后的康拉德,眼前的这个人,反而缺少了一股精神气儿,缺少了那种莫名的自信心,让他没有午夜幽魂看起来那么活力四射,这更像是一个忧心忡忡的苦心积虑者。 但摩根觉得,这可能并不是因为长相的原因,而是…… 原体的目光下移,扫过了卡牌上唯一一行文字,那里用着扭曲的高哥特语,书写着【科瓦斯—科拉克斯】这个名字:显而易见,这个名字属于她的兄弟。 但这个名字本身,却是让阿瓦隆之主差点儿笑出声来。 【您是认真的吗,父亲?】 她直接看向了帝皇。 【科瓦斯—科拉克斯?】 +这个名字在他的母星上意为救世主,或者拯救者。+ 帝皇只是瞥了她一眼,而摩根则是毫无保留地讥笑着。 【但是,在古老的泰拉高哥特语中,科瓦斯科拉克斯这个名字翻译过来,就是【普通的渡鸦】:这真的是一个基因原体的名字,而不是称呼您身边的某个机仆么?】 +这只能说明人类帝国的文化统一大业还有待努力。+ +仅此而已,我的女儿。+ 帝皇面无表情地将他面前的纸牌山再次堆叠好。 +比起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用数字命理学,在科拉克斯这个名字上看到了什么,他代表的三个数字又都是什么:我倒是挺好奇你的计算结果的。+ 【那您可听好了。】 摩根将水晶牌扔到桌面上,在面前的虚空中书写着。 【根据数字命理学计算,科拉克斯的个性数字是六,心灵数字是七,社会数字的则是八:这注定了他是一个比较……悲伤的人。】 +继续说。+ 帝皇头也不抬,专心致志于他面前的纸牌山。 【个性数字是六,这说明科拉克斯的性格偏向温和,具有忠诚的信念与责任感,以及良好的环境适应能力,能力也会很突出,但他并不擅长取得成功,这大概也是温和心态的一个死结吧。】 +嗯……+ 【心灵数字是七,说明他内在聪明、严肃且踏实肯干,喜欢具有挑战性的事物,重视精神世界胜过了物质世界,有学者的气质: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是悲观的,喜欢讽刺且缺少安全感。】 【顺便一提,七是一个充满了神秘主义色彩的数字,它在数字命理学中被认为是有魔力的:我的心灵数字也是七,不过我并不觉得我是一个很悲观的人。】 +……也许吧。+ 【社会数字是八,说明他的外在充满了实用主义作风,胸怀大志且勇于承担责任,会为了自己的梦想而不辞辛劳:但这也说明了他对于心中的理想执念过深,有可能转变为对权力的贪欲,或者成为他人眼中独断专行的暴君。】 【另外,在数字命理学中,八被认为是一个无法预测的数字,它既有可能代表成功的辉煌,也有可能代表失败的谷底:唯一可以遇见的就是,无论是哪一点,情况都会不受控制地继续狂飙。】 +所以,这就是你预测出之前那段预言的原因:让你的兄弟明白大势的不可阻挡,让他知道,要在不可战胜的未来面前,扭过脸去逃避,而不是玉石俱焚吗?+ 巍峨的纸牌山再次屹立在了人类之主的面前,不过是眨眼中的事情,那些象征着泰拉政府与各个原体的水晶牌罗列其中,以不可思议的受力结构互相支撑着,看起来就像是绿皮兽人的创造一样,虽然貌似摇摇欲坠,但是偏偏又站得稳稳当当,安若泰山:如果不是在它面前的人类之主的手中,还捏着一张多余的牌,而且看起来想把这张牌给强行塞进去的话。 【这可不是我的想法。】 摩根歪过了脑袋,让自己的目光从纸牌山上移开,她可看腻了这东西一次又一次地崩塌:阿瓦隆之主其实对帝皇的这种行为非常地不理解:为什么她的基因之父总是想要在一副看起来能够安稳运营的体系里,再强行地塞进去点别出心裁的东西呢? 就比如说在阿斯塔特当道的大远征里强行拔高凡人们的地位,在帝国真理的大背景下,默许罗嘉在他的奇观地基上撒欢儿:啊,还有摩根前不久才知道的,在已经知晓了科拉克斯的起义是为了反抗技术工会的同时,带着一群火星来的牛鬼蛇神,就这么信心满满地去【帮扶】科拉克斯的老家。 蜘蛛女皇也许并不清楚那群所谓的技术工会是什么样的家伙,但她打心眼儿里确定,在刷新人类底线的这一方面,火星的煅炉主们应该是无出其右的:让这群机械章鱼去代替原本的技术工会,简直是生怕科拉克斯的母星在以后的时光里能够岁月静好。 只能说……嗯…… 原体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突然为自己之前的某个英明决策,而感到了得意洋洋:阿瓦隆之主从来都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物,也不缺少行动力,在她得知了帝皇将与机械神教一同前往吕凯西斯之后,蜘蛛女皇就以最快的速度,在暗地里做了一些备用方案。 嗯,替她的血亲兄弟做的。 【我之所以说出这段话,是因为科拉克斯的理想显然与银河的大势背道而驰,他注定要在很长时间里忍受心灵上的煎熬:如果他在政治领域再没有什么智慧的话,那这种煎熬还会更加痛苦,而考虑到他在吕凯西斯上的所作……】 +救赎星。+ 【什么?】 +现在,那叫救赎星了。+ 帝皇打断了摩根的话语,他指了指房间一侧的星图,上面忠诚地显示了人类之主与原体所处的这支舰队如今的位置:他们已经抵达了暴风星域的最南端,马上就与那位最后回归的原体见面了。 帝皇的谈吐间不乏戏谑。 +吕凯西斯已经改名为救赎星了,就在我们进行这场谈话的三个小时之前,科拉克斯已经与他的战友们通过了命名会议:你要熟悉这个名字,摩根,我们的舰队马上就要结束亚空间航行了,跃迁出去之后,便是救赎星的轨道。+ +让我看看:你还有四个小时零十七分钟的时间。+ 【……】 阿瓦隆之主看了一眼星图上那个已经被改名为救赎星的世界,又低头看了一眼卡牌上面的【科拉克斯】,不由得满脸黑线:万里星辰之外的信息变化,她的基因之父却可以坐在房间中,信手拈来。 老不羞的,还说你不会预言…… 原体暗自里嘀咕着。 【好吧,救赎星,考虑到科拉克斯在救赎星上的所作所为,虽然他在战争上表现得相当不错,但他在治理方面的表现和问题,还都来不及显露出来:更何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无论您交给我的这些信息再怎么美好,我也必须亲眼去看看科拉克斯在他的母星上的成果,到底是怎样的?】 【这直接决定了我该以怎样的方式来教育他,希望不会太难:毕竟,在康拉德之后,我其实已经没什么精力,再去进行一次相同的任务了,只是您一再表示科拉克斯要远比康拉德更省心,不会耽误我的其他事情,我才勉强答应。】 +我觉得,真正让你动心的是我许诺的更加丰厚的奖励。+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就不需要再拿出来讨论了。】 原体轻哼了一声。 【还不如想想,围绕着科拉克斯的问题呢:我听说他的成长环境要比绝大多数的原体更加优良,但这也让他成为了一个有些固执的理想主义者,要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纯粹的好消息。】 【理想主义者虽然是宝贵的财富,却也总是令人头疼。】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你其实没有信心吗,摩根?+ 帝皇看向他的女儿,并很快就得到了原体的摇头否定:开什么玩笑?她可刚刚摸清楚了她的基因之父在赏罚分明方面的豁达,又好不容易得到了【更加丰厚的奖励】这样的承诺,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知难而退呢? 而且,又不是真的很难。 毕竟…… 【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一个刚刚完成了不可能任务的人:我都能给多恩和佩图拉博之间,带来和平了,又怎么可能摆不平我的一个兄弟呢?按您所说,他可远没有康拉德那般……活泼呀。】 摩根翘起拇指,装模作样地自夸了一下:原本,这只是一次无伤大雅的自吹自擂,但阿瓦隆之主完全没有想到,她无意中说出的某些话语,似乎一下子就戳动了人类之主某根沉睡的记忆链条。 +……呵……哈哈哈……+ 帝皇笑了起来,不是以往那种浅尝辄止的微笑,也不是谈吐间习惯性的假面,而是一种货真价实的笑容,就宛如目睹到了一场上好的滑稽喜剧一般:先是漫长沉默后的忍俊不禁,接着便是刺穿了房间中寂静的爽朗,最后,则是令原体面露惊愕的滚滚轰雷。 那巍峨的纸牌山脉又一次地倾塌在地,但这一次的原因终于有了些新花样:当人类之主笑到一半儿的时候,他仿佛想起来了什么,抬起手,意兴阑珊地挥了一下,待数以百计的水晶牌接连倒地后,便抓取了其中的一把,轻轻一捏,就攒聚成了一卷纸张,最起码,看起来是一卷纸张。 接着,他便将这张纸扔向了桌案对面的阿瓦隆之主:摩根看起来依旧是惊愕的,她完全没有想明白她的基因之父为什么突然发笑,事实上,她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帝皇如此率真的笑容,但就在原体将自己的困惑想要一吐为快前,帝皇已经伸出手,下达了新的命令。 +拿起这张纸。+ 【……】 #乖乖地照做# +举起来,手臂要在半空中倾斜四十五度左右。 #衣物摩擦的声音# +好了,现在,重复一下你刚才的宣言吧,我的好女儿。+ 【……】 尽管依旧困惑,但蜘蛛女皇还是乖乖地照做了:就这样,摩根于原地站定,举起手中那份什么都没写的白纸,抬头望向了纸张挥舞的方向,同时,口中的声音也在尽可能地铿锵有力。 【我带来了多恩和佩图拉博之间的和平……】 +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512章:我来拯救星,只办三件事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救赎星都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世界,它就像是挡在帝国和大远征面前的这片银河一样,细致入微地展露着浩劫过后的苍凉与凋敝。 它不如神圣泰拉,也不如马库拉格,更不如膏腴富饶到让摩根从来不敢在自己的血亲面前多加提及的阿瓦隆:就连比起卡利班或者诺斯特拉莫这种外在恶名昭彰、内里暗含宝藏的【死亡】世界,救赎星也是拍马难及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颗偏僻的星球是毫无优点的:最起码,当阿瓦隆之主的感官终于和【帝皇幻梦号】一起脱离亚空间的樊笼,再次回归到了平稳的现实宇宙后,她眼角的余光才刚刚锁定了占卜仪上象征着救赎星的暗淡光点,内心里却已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原因无他。 无论救赎星这颗孤悬在虚空中的漆黑碳球,究竟有多么糟糕,对现在的阿瓦隆之主来说,也都别无所谓了:在与她亲爱的基因之父于灵魂之海中单独相处了几百个小时后,摩根只觉得,哪怕前方等待着她的是卡塔昌甚至是巴巴鲁斯,她都会甘之若饴。 这样的话语也许在另一些人看来,就是一句不知好歹的狂言,摩根也很清楚,在原体中愿意倾尽无价之宝来交换这几百个小时的【孝子】简直大有人在,因为对帝皇的敬畏、崇拜、乃至是追捧,才是原体与帝国中的主流思想。 但蜘蛛女皇这個人一向就是与主流思想背道而驰的,跟狂热、顽固、愚忠或者任何一个极端词汇都完全不搭边,换句话说,在人类之主的龙生九子中,破晓者的基因之母更像是一个偏向于凡人的【正常人】:手段如此,思维亦如此,就更不用说价值观了。 而以正常人的角度来说,摩根这一路的确是在受苦。 毕竟,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比跟一个三万多岁的孤僻老宅男,面对面地待上几百个小时,更令人难以忍受的话:那大概就是在跟这个三万多岁的孤僻老宅男面对面相处几百个小时的同时,还要忍受着他拿出自己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好点子】,来接连不断地轰炸你的脑神经了。 诚然,这些好点子绝对算不上是什么烂主意,其中的绝大多数甚至精妙到令摩根为之沉思:人类之主毕竟是一部记载了整座文明历程的活史书,哪怕是个天资愚钝到极点的庸才,在有了几万年的阅历和见闻后,仅凭吃过见过的事情,也注定不会蠢笨,更何况是本就天资聪颖到无人能及的帝皇呢? 哪怕摩根的基因之父已经很久没有将自己的天赋带到过政治领域上,但他只需要坐在那里,倒倒脑子里的冗余,将在这几万年间,足以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统治体系或者政治事件,往台面上摆一摆,再挑出那些久经考验的优点,剔除那些已经失败多次的妄念,把剩下的精华部分再稍微拼凑一下,得出来的结果,总归就不会太糟。 …… 理论上而言,的确如此。 阿瓦隆之主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间,接着,她本能地五指并拢,向上捋了捋头发,但却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只因在她的指缝间,突然多出了几缕略显枯槁的银色发丝。 【……】 摩根看着她掌心的落发,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在此之前,她也不是没有掉过头发,事实上,次数还不少呢:前不久调解多恩和佩图拉博之间关系的时候有过一次;再往前推,刚刚开始教导康拉德的那段时间里,发丝也会大把的脱落;而在远东边疆初步建立,百废待兴的那一会,不仅仅是脱发,还会附带着失眠、反胃、无端烦躁等老毛病。 如果再往前推,推到她和庄森并肩作战的时候…… 唔…… 那可就多得数不过来了。 在她的内心中,摩根为了自己的过去而小小地哀悼了一下。 可原体也打心眼里清楚,比起过往的悲惨遭遇,与帝皇共度的时光更令她难以忍受:因为无论是辅佐庄森、教育康拉德,亦或是远东边疆的草创期,虽然都让摩根在精神上饱受折磨,但它们同样在物质上给予了原体丰厚的反馈。 诚然,庄森会在战场上挥霍她的心血,但他同样将每一份挥霍都转变成面向异形的屠刀,如雪花般飞来的捷报与星图上不断推进的战线,足以令人欣慰。 而康拉德与远东边疆也都是同样的道理,他们虽然令原体头痛欲裂,但康拉德的秉性的确在肉眼可见的好转,而远东边的繁荣发展更是令五百世界这样的强邦都相形见绌,如此美好的结果,足以让摩根学会苦中作乐了。 但与他们相比,人类之主就显得格外难堪了,因为帝皇的行事风格正是摩根最痛恨的那种:独断专横、一意孤行,不仅同时兼顾了鲁莽与踌躇,还钟爱于大量原地踏步似的反复推演,这其中的任何一点都能让摩根的高血压彪的就像是马格努斯的屁股一样红。 而很不幸的是,在帝皇和原体的舰队从位于银河中央的大漩涡区域,一路行驶到风暴星域最南端的这段漫长时间里,等待着摩根的便是诸如此类的【消磨时间】,这种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偶尔会前来领命,再带着原体的话语回去安抚破晓者们的禁军卫士之外,摩根不得不在几百个小时里,面对着一张循环表演【大厦将倾】戏码的银河星图,以及帝皇那足以令人深思的真实面容,还有令她深恶痛绝的重复性、无意义式的脑力劳动。 唯一能令人感欣慰的,便是人类之主终究还是留了一点情商:那些前来领取原体话语,并被派遣去安抚破晓者的禁军卫士,明显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在与他们的短暂交流中,原体居然能从这些禁军的身上感受到谨慎、克制与友善,还有货真价实的尊重。 乍一看,这些禁军似乎和当初的暗黑天使没什么不同,在见证到了摩根的能力,以及和他们主君的亲密关系后,从原本的漠然无视转变为了毕恭毕敬,但蜘蛛女皇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因为趁着开门的短暂间隙,她依旧能在外面留守的那些禁军身上,看到与之前毫无区别的戒备和蔑视。 看来,就算是人类之主也非常的清楚,如果再派像是戴克里先这种【儒雅随和】的禁军去和破晓者们进行外交工作的话,是肯定会造成不必要的非战斗减员的。 摩根对这个结论充满信心,她虽然承认戴克里先的确是禁军中的佼佼者,也比她的绝大多数子嗣都要强上一个量级,但是,如果她想的话。她可以在第一个瞬间就想出五十个破晓者的名字:这些名字中的每一个都能够将戴克里先的脑袋给砍下来,只不过要付出的代价各有不同罢了。 但是像这种微小的胜利,完全无法遮掩住整场旅途的疯狂,甚至于到了旅程的后期,这种面对面式的消磨时间,已经成为了对于帝皇和原体的双重折磨。 当初期的虚假客套与互相挖苦终于冲淡了这对尊贵父女因为漫长的别离,而给彼此笼罩上的那层虚假美好印象之后,帝皇和摩根之间的交锋,也终于失去了仅有的缓冲带,转而伴随着讨论内容的愈发深入以及趋向极端化,俨然成为了话语方面的一对仇敌。 到最后,帝皇甚至不得不在每次呼唤禁军觐见之前,先给阿瓦隆之主一分多钟的缓和时间,如若不然的话,即使是脾气最好的禁军卫士,要是一不小心在进门的那一刻听到了原体口中的只言片语,那恐怕就连人类之主亲自出面,也挡不住这名禁军果断拔刀,用自己的生命来抵死捍卫主君的尊严了。 只能说,幸好这样的疯狂旅途终于结束了。 又一次的,阿瓦隆之主在自己的内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那座几百个小时的囚笼,跟随着她的基因之父,一路来到了位于【帝皇幻梦号】底层甲板的机舱,她能看到她的子嗣被允许守在这里,他们的脸庞因为长久的的激动和片刻的安心而显得有些扭曲。 但仅此而已了,破晓者们不被允许进入机舱的内层,他们被禁军和寂静修女们拦在了外面,而原体则必须继续跟随她的父亲:虽然直到这一刻,摩根依旧对帝皇将要如何与科拉克斯进行见面和交谈一无所知,人类之主在之前的几百个小时里,也从未和她提及过。 他反而关心着那些在摩根眼中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身体还吃得消么?+ 帝皇的脚步停在了一架孤零零的穿梭机面前,这机器看起来和那些凡人士兵所使用的普通型号也没什么区别,而且周围也没有随行的禁军以及护理的机械教成员,就连帝皇常用的那种金碧辉煌式的氛围灯也是一盏都没有:一切都显得太过朴素了,甚至有些刻意。 不过人类之主对此倒是适应得很良好,他不但亲手启动了这台机器,还在等待穿梭机完全运转起来的同时,转过头来,看向他依旧有些迷茫的的女儿,话中的语气和寻常的父亲也没什么区别,这反倒令摩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当然……可以。】 原体稍微犹豫了一下。 【毕竟连续工作几百个小时其实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体验,更何况在出发前,您不还用灵能给我进行了一次清洁么:最起码在头脑方面,我的思维状态目前正值巅峰。】 +灵能所带来的休憩终究是虚假的,就算是我,也只能让你暂时地恢复精力,而无法抹去你身体里的疲劳:这边的事情完成后,你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 人类之主过身去,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此时的面容乃至整个身体轮廓,在摩根的眼中都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当原体有些木讷地眨了眨眼睛,开口应和了基因之父的话语的时候,摩根这才猛得反应过来,明明她刚才与转过头来的帝皇对视了一下,但如今却已经记不住帝皇当时的面庞了。 【……】 原体张了张嘴,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敢说,反而是帝皇站立在正缓缓启动的穿梭机前,似乎是为了打发时间,又似乎是在话语中暗有所指,便再一次地向他的女儿提出了新的问题。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嗯……】 原体左右看了一下。 【佩图拉博呢?难道他不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他待会儿再下去,我之前已经和他联系过了:他手头上的工作还差一点收尾的内容,而且他还在为你们的血亲准备一件礼物,以你们两个人共同的名义,现在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 蜘蛛女皇还来不及感慨钢铁之主的心思细腻,便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所在:帝皇是什么时候和佩图拉博有过交谈的?明明他一直都在和她面对面啊,即使人类之主是用脑海中的灵能来交谈的,那她作为银河中顶尖的灵能者,总归也能觉察到蛛丝马迹吧。 +这是我的船,摩根。+ 还没等原体开口,她的基因之父便已然解答了困惑。 +更不用说……+ 话语停顿了些许,就像在故意嘲讽原体的不自量力一样。 +你不会真的觉得,伱在灵能方面的造诣,已经和我是同一个量级了吧,我的女儿:我记得你向来都不是一个狂妄的人啊?+ 说是疑问,更像是反问。 【……当然不敢,父亲。】 原体轻咳了一下,将这个问题从脑海中删除掉了。 【那么,与您一同下去的禁军卫队又在哪里呢?】 +禁军?+ 帝皇又笑了一声。 +摩根,我和你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带禁军了吗?+ 【可您带了马卡多呀?】 +我现在不也带了一个吗?+ 【……】 该死的,她居然会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悦耳。 摩根抿了一下嘴唇。 【所以,您是打算就这样去见科拉克斯吗:就我们两个从穿梭机中走出来,然后站在他面前,要求他放下他的母星,跟我们加入到远在天边的另一场战争中?】 +他不会拒绝的。+ 摩根能够感觉到,她的基因之父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感慨。 +你还记得吧?在我们所看到的无数种可能中,在我们所推演出来的无数种灾难里,科拉克斯也许会犹豫、会抗拒、会从内心里感到不满甚至是憎恨,但他从未真正的拒绝过和我一起离开他的母星:他知道,只有银河与大远征,才是他能够完成使命的地方。+ 【这我倒是不敢否认。】 原体轻哼了一声,终于找回了些许的自信,毕竟帝皇口中的那无数种可能,也是由她摩根亲手搭建起来的,她同样对这里面的每一寸细节都记得清楚。 +更不用说……+ 帝皇停顿了一下。 +其实你的绝大多数兄弟,都是在这种更加低调的氛围里,与我见面的:众目睽睽之下的迎接与效忠反而是少数,在更多的时候,我更喜欢与他们私下相处,作为父亲而非君主去迎接他们回来。+ 【在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丈量的指标吗?】 +凭我的感觉。+ 帝皇伸出手指,输入了密码和指纹,他面前的穿梭机已经进行到了启动的最后一轮,这台老旧的机器逐渐展露其外貌:的确狭窄到只能容下帝皇和原体两人而已,再多哪怕一名禁军都塞不下。 【应该……不止吧?】 +……+ 【还有原体们的实际情况,对不对?】 在帝皇的身后,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阿瓦隆之主,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帝皇的话语,便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漏洞,当摩根笑起来的时候,她明显能看到帝皇的动作有了毫不起眼的僵硬。 这让摩根的下一句话,显得如此得意洋洋。 【毕竟,如果是在禁军卫士的众目睽睽之下,在被这浩大阵仗所吸引来的无数民众的目光之中,有些事情便自然是不好提及的:所以在面对那些有可能在初次见面时就令您不快,甚至变相地向你发难的基因原体的时候,一个场面的阵仗能够让他们聪明地选择闭嘴,也会避免可能尴尬的局面出现。】 【想必罗嘉、圣吉列斯还有康拉德都是这种情况:前者的狂热让您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独处,而后两者未必不会语出惊人,所以众目睽睽之下的重逢自然最合适,毕竟后两者的性格就决定了他们不会在公共场合里把事情闹得太僵。】 【而那些您打定了主意,不会或者不敢与你有太过剧烈交锋的原体,则是能被安排到这种更为私密的见面氛围中:比如说费鲁斯、伏尔甘、昔日的我,还有现在的科拉克斯都是这样,对吧?】 【你有自信把握节奏,回答上来我们的每一个问题,甚至早就在出发前,就已经把我们的脾气本性摸得清清楚楚了:既然如此,一场意料之中的父子谈话,总是比冠冕堂皇来得更亲切一些。】 +……+ 帝皇沉默地操作着机器。 +你知道吗,我的女儿,你为数不多远远不如掌印者的地方,就是学不会闭嘴:太过于张扬永远都不是一件好事情,放在你身上,更是分外的不合适。+ 【聆听教诲,父亲。】 原体稍稍低头,迅速地退出了帝皇的火力范围。 【所以,您打算和科拉克斯进行怎样的沟通呢?】 +我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尝试每一种沟通方式。+ 帝皇收回了手指,他们还需要等待最后的一分钟时间。 +毕竟你是清楚的,你的这位暗之兄弟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存在,我必须通过漫长的交流来摸清楚他灵魂中的每一个细节,以确定他的最终走向:他虽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但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是令人放心的一个。+ 【我可不同意这种观点。】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的笑声让帝皇皱起了眉头。 【事实上,我觉得康拉德才是最令人“放心”的那一个。】 【您知道的,父亲。】 +……+ 帝皇没有回话,这一次,他放任了摩根的笑声。 因为她并没有说错。 【谁能想到呢,父亲?我们打了那么多牌:塔罗牌、神眷牌、扑克牌、卢文牌,还有任何带有古老符文以及疯狂预言的斑驳纸条:无数次地用这些白纸黑字,来推演哪怕最糟糕的情况,但直到最后,我们才发现,即使是在我们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情况中……】 【那个诺斯特拉莫的疯子,最终也没有堕入混沌。】 原体舔着唇尖,她的声音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感慨。 【他总是死的那么及时:当他的血亲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倒向各种各样的神明,最终迎来各种各样的可悲结局的时候,他却总是可以唾弃近在掌边的拯救,在一切变得太过于丢脸之前,干净利索地结束掉自己的可悲生命。】 【虽然,这也不过是另一种程度的自欺欺人罢了,但是比起那些拥抱了混沌的个体,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干净利落的自我了断反而维护住了最后的尊严,让他的身影有了几丝体面。】 【至于科拉克斯……嗯……】 在她的基因之父率先走入了穿梭机的那一刻,阿瓦隆之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沉思片刻,便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也是径直走入到穿梭机里面。 【他在大多数情况下,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但当他变得有些不体面的时候,他的结局,也是相当的不体面啊……】 【你在担心这个吗,父亲?】 +……不全是。+ 帝皇闭目养神,在穿梭机厚重的大门彻底落合的前一刹那,他的声音趁机溜出了钢铁的牢笼,在空无一人的机舱中静静地回荡着,消散在穿梭机启程的呼啸中。 +但有一点,你说对了,我聪明的女儿。+ +这次,你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教会你的兄弟……+ …… +体面。+ +体面。+ +……+ +还是……体面。+ …… 【那我能开几枪,父亲?】 +打光你的子弹。+ +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 (本章完) 第513章:科拉克斯与小男孩难题 科拉克斯是在十三天前,觉察到了帝皇即将到来的。 当时,原体正把自己锁在那间除了他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私密宝库里面,他在那里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中,抚摸着自己面前的几个小男孩,仔细地品味着在胸膛中由良知所带来的煎熬。 他到底要不要伸出手,解开这些易如反掌的桎梏呢? 科拉克斯犹豫再三。 他知道,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很容易,只需碰碰嘴皮,一切就会被安排妥当:甚至不需要他亲自来动手,在他的副指挥官以及起义军的兄弟中,有的是人渴望代替他品酌这份复仇的荣耀。 但…… 这也很难:非常难。 因为在科拉克斯的手指,与这最终的解决办法之间,还横亘着最后一个对手,一个难以战胜的强大对手:那就是他自己,那就是他内心深处的良知,与恐惧。 就连克拉克斯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在恐惧着什么,他甚至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恐惧:因为自从他被艾弗瑞尼亚从那深达一千米厚的冰川深处抱出来之后,他就从未敬畏过任何东西,无论是技术工会守卫们的皮鞭,还是吕凯西斯本身的灾难与匮乏。 可现在,他却感受到了这种战栗与畏缩的混合体:在他终于带领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杀死或赶走了所有的压迫者后,在起义军终于将整个救赎星一一解放,和他们的梦想仅隔一步之遥现在,科拉克斯却发觉自己的脖颈正在颤抖,却感觉到他的心脏正在紧缩。 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如果说在现在的救赎星上,真的会有什么东西,能够让科拉克斯感到恐惧的话,那大概就是他眼前的这些【小男孩】了,这些被他用诙谐的名字来抹去自身凶残属性的…… “原子炸弹。” 嘶哑的嗓音却被挤压成了一個欢快的语调,足以说明这个声音的主人目前心情不错,这腔调盖过了厚重的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在科拉克斯的背后响起,伴随着毫不在意的铁靴踏地声,让原体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 科拉克斯有些烦闷,倒不是因为他那一句【不许任何人打扰】的命令遭到了无视:这原本也不是句命令,毕竟起义军的每个人都是科拉克斯的生死兄弟,都可以直呼他的名字,而他在战场之外向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请求,而不是强硬的号令。 事实上,就像克拉克斯并没有收回这个房间里的钥匙,而是任凭其被各个副指挥官保管一样,他的话语在平日里,也不会拥有那种生杀予夺的权利,其有效性更多是靠兄弟之间的情谊,以及并肩作战的羁绊,还有他并不是很想运用的领袖威严,来维系的。 也就是说,起义军的其他人理应当然地会拥有自己的想法:这就是科拉克斯想要看到的事情,只不过在有些时候,他们的这些想法会令原体感到分外的头疼。 而令他皱眉的就是这一点:只因这个声音的主人,不仅是起义军中最有想法的那几个人之一,还是态度最坚决的存在,坚决到让科拉克斯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但他依旧笑了起来,因为这也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之一。 “你就非要把我从这片阴影中拽出来吗,埃林?” 基因原体微笑着询问,而回应他的也是一句爽朗的笑声。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不想来打扰你,科拉克斯,我甚至还希望跟你一起在这里躲躲清静呢:但很可惜的是,太阳要出来了,我们所有人都得从阴影中走出来,也包括你,伟大的指挥官。” 来人,也就是埃林,在科拉克斯的认知中,属于整个起义军里最为激进的骨干成员之一:基因原体会将他与纳西安以及雷夸伊这些最为粗鲁战斗兄弟们相提并论,只因他们现在都已经团结在了一个观点之下,一个令科拉克斯现在不得不躲在这里的观点。 那就是…… “你还没下定决心,要使用他们留下的这些宝贝吗?” “这可不像你,科拉克斯,在以前,你很少会这么犹豫。” 埃林迈开步伐,径直来到了科拉克斯的身边,伸手抚摸着这些笨重的战利品,在他的瞳孔中,闪烁过了无以言表的兴奋色彩,于黑暗只中熠熠生辉。 那不同于在矿坑中发现了一枚宝石,也不像是在游击作战里击杀了一名守卫,那是一种更恐怖、更激进、更危险,让克拉克斯甚至无法形容的色彩。 他知道,这种兴奋,正是令他感到恐惧的那种事物。 他也知道,不管是埃林这样的激进主义者,还是起义军那些更温和的兄弟姐妹,甚至是看起来最理智的他自己,都在内心中潜藏着这种兴奋,而且伴随着战争的不断延续,在越来越多的瞳孔中,也已经开始闪烁起了同样的色彩。 “……” 包括他自己。 科拉克斯闭上了眼睛,他再次感受到了内心中的颤抖,而埃林回荡在他身边的话语,无论是激动的询问,还是调侃的打趣,都不能缓解此时他胸膛中的痉挛。 “小男孩……” 科拉克斯的战友轻笑着,他的瞳孔瞥过那些象征着致命的黄黑色符号,随后便抬起头,看向了房间中唯一一处窗户:在那正对着虚空的玻璃镜上,红褐色的基亚瓦总是能令每一个救赎星人咬牙切齿,连调侃都变得有些扭曲了。 “说真的,科拉克斯,直到今天我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这些致命的物件儿取这种名字:小男孩和原子炸弹,在它们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还是说,这又是伱那脑海中的那些与生俱来告诉你的?” “没错。”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他用最简洁的语言来回答。 “我头脑中的记忆告诉我,当这种武器第一次被投入到战场上的时候,它的一号个体就被命名为了小男孩儿:当时的人类使用它,去摧毁世界上最恶毒、最疯狂、最不可理喻的一个国家。” “啊……真是令人感同身受。” 埃林畅快的笑了起来。 “现在,我们也要用它去做相同的事情:美妙的轮回,不是么?” “……” 科拉克斯保持着沉默。 “别不说话,科拉克斯,你的知识有没有告诉你,当时的人们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向他们的同族身上投下这样的武器呢:如果我们知晓这个答案的话,也许我们目前的困境就会迎刃而解了。” “很遗憾,唯独这个我一点都不知道:这是我的盲区。” 原体长叹了一声。 “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那样,埃林,我生来就懂很多东西,包括人类最伟大的科学知识:我可以认出墙壁,门和船的分子构成,也了解更复杂的生物学学识。” “但我唯独不懂人民,我难以觉察到人性的微妙处,对于这些历史和政治的内容也知之甚少:哪怕是到了现在,我也难以想象,这样的武器是怎样被提出来的,而且还是以自己的同族为进攻目标。” 埃林轻笑了一下,他并没有生气,但声音却变得严肃。 “也许你应该去外面看看,科拉克斯,去那些我们至今都没有打扫完毕的战场上看看,看看那些矿坑旁边的万人坑,以及被活活烧死在屋子里的上千条冤魂:战争的胜利让你变得犹豫了,兄弟,你难道忘记了我们现在的对手,是群多么无可救药的混蛋吗!” “……不,埃林。” “我一直都没有忘记:我记得比你们还要深刻。” 科拉克斯那高大的身躯将他的头颅与目光都隐藏在了埃林无法看到的阴影之中,但是多年的并肩作战让埃林确认,这位他曾发誓要追随致死的起义军领袖,此时依旧保持着可贵的冷静头脑。 “我记得他们,我记得战争中的每一个细节,我记得我们究竟是为何是揭竿而起的,我记得那些技术工会的高层是如何用残暴的手段奴役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正因为我记得这些,所以,我现在才陷入了犹豫之中。” 科拉克斯伸出手,当他的巨掌拍打在这些小男孩身上的时候,钢铁与钢铁碰撞的声音足以传播到十几米开外,但埃林却在者巨大的声响中无动于衷:他的听觉早在起义之前,就已经被守卫们折磨得所剩无几了,只为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罪犯】顶罪。 “你想说什么,科拉克斯?” “我想说出我的忧虑:就在你的面前,兄弟。” 原体稍稍弯下了身,保证他的战斗兄弟能听得清楚。 “瞧瞧这些大物件吧:没错,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可以把它们装在降落舱里面,接着再放在重力走廊上,让导航系统把目标设置为奈尔港、霍尔德里亚或者切斯城,又或者是基亚瓦的每一座城市,然后再把它们发射出去。” “再然后……” “再然后,战争就结束了。” 埃林直接补上了后半段,他的瞳孔因为对复仇和胜利的渴望而熠熠生辉,就像这个世界一样,沐浴在了血腥之中。 “结束?一定会么?” 原体微笑着反问,但他的面容是冷的。 “将核弹扔到基亚瓦上,杀死几十上百万人,却注定无法炸平所有的城市与工厂:谁能预料到这样的行动会产生怎样的结果?他们也许会投降,又也许会被刺激到和我们不死不休,让这场战争的双方再也没有后路可选的。” “反正这些技术公会也从来没给过我们后路,不是吗?” 埃林摊开手,对于科拉克斯口中的未来并不恐惧。 “醒醒吧,科拉克斯,就在几天之前,那群技术工会还把成千上万的军队扔到了我们的土地上,发动纯粹的自杀式攻击:他们炸毁了第四辖区和第五辖区的主电缆,导致这两个辖区运转失灵,还把第二辖区的穹顶捅穿了个大洞,让我们不得不一边救援,一边作战,你是亲身经历过这些的,兄弟。” 他咬紧了牙关。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技术工会是不会屈服的,我们这里的矿产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而且他们脑子里从来都没有和平这两个字:他们只会继续将成千上万的军队扔到我们的土地上,反正他们从不在乎这些军队的生命:就算我们的兄弟舍生忘死,但天长日久,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再说了……” 埃林转过头来,他看见了这间储藏室的最深处: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幽暗深邃中,影影绰绰地摆放着无数原子武器的身影,这里可不是什么小型的储藏间,而是一座真正的战略仓库。 他残忍地笑着。 “答案就摆在我们眼前,科拉克斯,在那些基亚瓦人不断弹压起义的这几个世纪以来,他们把上千颗核弹运送到了这里:整整一千三百二十枚,我们完全可以一次性将它们全部投放到基亚瓦上,杀掉那些混蛋,战争自然就结束了。” “死人多一点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们活该如此。” “所有人都活该如此吗?” 科拉克斯冷声地反对着。 “我们都很清楚基亚瓦上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技术工会与财阀奴役这成百上千万像我们一样的工人和奴仆,压榨他们的生命,或者把他们送到这里来送死,绝大多数的基亚瓦人和我们没有区别,他们不应该成为战争的牺牲品,但核弹头也无法避开他们。” “我们真正的对手是技术公会中的几百名成员,而不是这些人:就算我们要使用核弹,我们也必须缩减我们的数量,用精准的点杀来树立起威慑的效果,尽可能少地波及到普通人。” “嗯,这也是一种办法。” 埃林摊开了双手,他显然没有被彻底冲昏头脑。 “那么,你还为什么要在这里犹豫呢,科拉克斯,下命令吧:核弹头在一个小时里就能发射出去,明天,我们就能迎接这场该死的战争的结束了,而且在我看来,让那些技术工会的家伙多活哪怕一分钟都是一种亵渎。” “因为我必须犹豫,兄弟。” 科拉克斯的话语让他的战斗兄弟讽刺地笑了一下。 “犹豫是赢不了战斗的:这还是你教给我们的,科拉克斯。” “我知道,但真正让我犹豫的是另一件事情,兄弟。” 科拉克斯的声音有些虚弱。 “发射这些核弹头,和我们以往的战斗是完全不同的:当它们被发射出去的那一刻,它们就不再是能够被我们控制的物体了,我也许能够在一场战斗中,确定我的爪下没有一个冤魂,但我却做不到碰碰嘴皮子,就让数十万人去死。” “想想看,兄弟,我们如此轻而易地就决定将这些毁灭的武器发射出去,并罔顾了它会波及到基亚瓦上的无数平民,死亡的人数甚至可能比拯救星的总人数还要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和那些技术工会的渣滓又有什么区别呢?” “特事特办而已。” 埃林无辜地摊着手。 “你也知道那些吉亚瓦人维系战争的决心,科拉克斯,而且实话实说,他们的体量和战争潜力都远胜于我们:如果我们不采用这种极端的方法,那等待我们的结果就只有奋战到底,光荣战死了。” 说到这里,埃林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当然了,如果你决定带领我们这样做的话:没人会反对的。” 原体摇了摇头。 “我没有这种权力,埃林。” “虽然你们将最高的指挥权给予了我,但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种权力,而是一种责任:我只是你们的保护者而非统治者,我所要做的也不是一意孤行,而是尽可能地符合每一个人的利益。” “但现在,我们所有人的利益就是发射这些宝贝。” 埃林咧嘴一笑,他的话锋甚至压过了科拉克斯的沉稳。 “不仅仅是我和雷夸伊,还有布兰尼以及阿加皮托,甚至是艾弗瑞尼亚,我们所有人都赞同将核弹扔到基亚瓦人的头顶上:在你的印象里,艾弗瑞尼亚何时曾站在你对面过,科拉克斯?现在是你站在我们所有人的对面了。” “没错。”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 “正因为这是你们所有人的急切渴望,所以,我反而要保持我的冷静,我反而要持反对态度,我反而要优柔寡断:而这,就是我作为最后一道阀门应该起到的作用,冷静与思考,沉默与制约。” “那希望你别思考太久。” 埃林只是笑了笑。 “要不然,那群基亚瓦人的军队就又要打过来了,或者说是你口中的那个帝皇,会率领着他传说中的舰队赶到这里吗?大家也都挺好奇的:能生下你这样的子嗣的人物又该是怎样的非凡呢?”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会相信吗?埃林?” “我信,科拉克斯,从小到大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下一刻,畅快的笑声重新回到了两个兄弟的中间,他们各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拾起了在无数次并肩作战中所建立的友谊,接着。原体才看向始终没有关上大门。 “埃林,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再催促一下吗?” “还有一件小事。” 埃林摸了摸下巴。 “你要的那两个人,我已经在监狱里给你找好了,科拉克斯,费了我的老大劲儿了,不过有句丑话我要提前说在前头。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是否要启用这两个人渣:你知道的,哪怕是技术工会都认为,他们应该被关在牢房里,而不是被流放到外面。” “因为他们的确有能力。虽然是有能力的人渣。” 科拉克斯只眨了眨眼睛。 “但同样,也是我们现在正急需的人才:你知道的,兄弟,我从来不介意把自己的手搞脏,但我更希望把这件事情交给合适的人,又或者说……专业人士。” 基因原体的话语让他的战斗兄弟再次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专业人士,那你是打算先去牢房里看看这两个专业人士呢?还是先去迎接你那个传说中的父亲呢: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场地给打扫出来了,希望他不会嫌弃救赎星的简陋。” “应该不会……” 原体应和了一句,他显然在思考一些更沉重的问题。 “但要我说的话,我希望他能帮我解答一下目前的局面,解答一下这些核弹头所带来的难题:是冒着风险,杀死更少的人,只让那些最不幸的人遭到波及,还是按照你们的说法,为了保险起见,有意去杀死更多的无辜者。” “你觉得这是一个难题,科拉克斯?” “……没错。” “嗯……小男孩难题?” “差不多吧……” “……” “你觉得,他们会给我带来怎样的答案呢,兄弟?” (本章完) 第514章:帝皇:来者不善呐 【难题?】 【要我说的话,这个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什么“难题”。】 【所谓的两难抉择,不过是没有能力、没有意愿甚至是没有脑子去想出第三条路而已:如果你本身强大到能够举起列车的话,那又何必花时间去在意前方的轨道上会有什么障碍物呢?】 【换个角度来想:轨道旁的人行道,不也是很宽敞的么?】 +……+ 【怎么了?父亲?】 +不,没什么,只是你的这句话让我感觉有些熟悉,让我想起了我的某位故人,某个极度自私自利的混帐:虽然他在几万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您说的这个故人是不是……】 +闭嘴。+ 【明白!】 奉帝皇的命令,摩根飞快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在这略显闷热的穿梭其中徒劳地发着呆:无论是这太过狭小的空间,还是嗡嗡作响的机器轰鸣,以及身旁那眼熟到令人有些厌烦的人类之主,都让这场只有几分钟的旅途显得漫长。 所幸,她已经能够听到穿梭机的外壳与低空摩擦的声音了,与他们相隔着一条短走廊的驾驶室内也传出了低沉的交流声:还有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就可以落地了,而人类之主却依旧抓着他的数据板,专心致志的,看得很是仔细。 在另一侧,原体先是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观察了一下舷窗外救赎星上的景观,这個世界就如同它预想的那样凋敝,目之所及皆是大战过后的残墟断瓦,唯数不多完好的建筑除了星罗棋布的采矿站,便是那些醒目的巨型穹顶了:救赎星是没有大气层的,因此,这里的居民必须生活在这些能够提供氧气的巨型穹顶之下,宛如牲口一般地被圈养在狭小的矿坑里。 当然,这些穹顶也都是极为简陋的,只能勉强抵挡太空环境中的恶劣威胁,其中的不少还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损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得到修缮。 而被这些破烂建筑围在最中间的,便是整个救赎星地表上唯一值得观赏一二的宝地,那是一座纯黑色的巍峨高塔,拥有着与其他建筑格格不入的坚固与华美,其最高层更是可以俯瞰小半个救赎星:如果说这个世界原本是个监狱的话,那这一定就是狱警们的居所了。 但在今天,这座原本的奴役者之塔,已然更换了主人。 当他们的穿梭机出现在天际线上的时候,原体能够看到黑塔上在向地面传送着光芒,随后,各个穹顶中便猛然钻出了一群人,不过短短十几秒的功夫,原本空旷的停机坪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自己的这个兄弟,治军的手段倒是不错:摩根于心中点点头,她对于这个素未相识的拯救星之主的第一印象,便是从地面上这黑压压的人群中而来的。 摩根看得清楚,地面上的这些围观群众穿着打扮都各不相同,不少人的脸庞和手指间还有着如煤灰之类的赃污,正在手忙脚乱地擦理干净:看起来,他们并没有专门等待帝皇的到来,而是将迎接人类之主看作了一项普通的工作,还有很多人看起来根本就不知道帝皇会在这个时候到来,或者干脆不清楚穿梭机里面的到底是谁。 更有甚者,这些围观群众中还有不少拿着武器的,其神色也是颇为戒备,但这些全副武装者却并不统一,他们三三两两的分布在人群中,彼此之间的相处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共同指挥的样子,反而是其中的不少人在与身边赤手空拳的兄弟争辩一二后,便将他们的武器收了起来,而更多的人则是与他们的兄弟陷入了更长久的争辩中。 阿瓦隆之主将这一切的乱象尽收眼底,她皱起了眉头,把目光投向那个高大的黑发身影,却发现她的兄弟,这众人的核心,只是派了他身边的人去各个队伍里,安抚下争吵的势头,让队列重新整齐,但并没有让那些全副武装者收起武器或者全部拿出武器,而是任凭他们按照自我意愿去决定。 看起来很亲民。 但也很…… 摩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在看什么?+ 帝皇的声音从蜘蛛女皇身后传来,更远方则是穿梭机的起落架缓缓放下,寻找着降落点的轰鸣,旁边的计数器也在提醒他们,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十秒倒计时了。 【我在看我的兄弟。】 摩根头也不回。 【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看出来什么了吗?+ 帝皇似乎来了兴趣。 【时间不太够用,但我已经能够确认一件事了。】 摩根露出了微笑。 【我的兄弟科拉克斯。】 【他是一个起义者,但他绝对不是一个革命者。】 +……你确定么?+ 帝皇沉默了一下,他的目光终于离开了他的数据板,而摩根只是转过身来,感受着穿梭机缓缓落地时的冲撞,向她的父亲微笑,随后先一步走向了舱门。 【很确定,父亲。】 原体只解释了一句。 【他拥有的是一群伙伴,而不是一支队伍。】 +这样啊……+ 帝皇点了点头,便伸手抹去了数据板上的大半字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提前想好的五百种交流方案,就可以减少为两百种了:帮了大忙了,我的女儿,可惜不能再减少一点,变量还是太多了。+ 【我觉得倒是不用。】 原体轻哼了一声。 【要我说,无论您提前准备好了多少种沟通方案,到最后,肯定也都是白用功。】 帝皇皱起眉头。 +我为了这些方案,可是推算了一路,摩根,你是在旁边亲眼看着的,我已经将每一种可能性都计算了出来:即使是最极端,最不可能的那种情况,我也已经做好了十三种预备方案。+ 【用方案和数字来衡量人,本身就是一种谬论,父亲。】 摩根站在门前,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的基因之父。 【要不然,您敢不敢在这里和我打一个赌呢?】 +……赌什么?+ 就像原体想的一样,这种稍微有些僭越的语气,非但没有让她的基因之父生气,反而勾起了帝皇的兴趣:在大门开启的时候,人类之主站在了摩根的身边,他们就是像是互相打趣的寻常父女一般,于脑海中构思着这个很快就可以得到答案的简单赌约。 【我不管您为了接下来那一刻做了多少种预案,又记住了其中的多少种办法,但我相信,科拉克斯的第一句话一定会出乎您所有的预料,因为这就是人的本能,他们是无法被预测的:如果我猜对了,那么还请您把您的那份星图的制作方法教给我,如何?】 +你果然在惦记它。+ 帝皇眯起了眼睛,心中却有了些疑惑:为什么在他的记忆里,他的这个基因之女与每次找他谈问题的核心,就是想索要赏赐?难道他们之间,就没有其他能够令摩根感兴趣的话题了么? 比如说…… 共同的理想?或者父女情谊? +……那如果你猜错了呢?+ 帝皇明显对这一点更有兴趣。 +那就猜错了呗。+ 摩根撇了撇嘴。 【我可是您的女儿,您的原体与将军,您用来征服银河的二十把工具之一,而且还不是其中最好用的那一把:您又何必在这种问题上和我刨根问底呢?】 +……+ 在舱门开启的那一刻,当救赎星上的暗淡光芒还没有投射到他们各自的面庞上的时候,帝皇的眉眼因为这个回答而现出了惊愕,被照得清清楚楚:他飞快得瞥了他的女儿一眼,才匆匆地转过头来,看向远方,眼角处还裹挟了几缕被这种恬不知耻所震撼到的残余。 在空气中,唯有人类之主低声的嘟囔在回荡着。 +摩根……+ +你可真不像是我的女儿。+ —————— “这再好不过了……” 当吕凯西斯的救世主让他的伙伴们稍稍向后退去,独自一人迎上了那台落地的穿梭机的时候,他原以为他会迎接到一位天神,还有他盛气凌人的武装卫队:他们也许会要求他远远地站在十几米开外,向他们的主君下跪行礼? 科拉克斯是很认真思考过,面对这种情况,他到底是先出言据理力争一番,还是直接退到他的伙伴之中,拔刀反抗呢:屈膝臣服从来不在这位救世主的思考范围内,甚至不存在于他的本能中。 但现实的发展并没有给科拉克斯做出选择的空间,当看清从穿梭机上走下来的身影的时候,科拉克斯和他身后的伙伴们一样,一时间都有些发愣:但不同的是,他的伙伴们在反应过来后,脸上无一不是崇拜与敬仰的表情,口中则是流传着惊叹的凉气,而科拉克斯的表现还是比他们要好上太多了。 他清了清嗓子,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步伐却已轻快了不少:眼前的一幕证明了他想象中暴桀雄武的君王与盛气凌人的卫队,终究只是杞人忧天罢了,最终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 最起码,他们很低调。 科拉克斯在心中定下了第一个结论,随后,他在走上前去的几秒间,又细致地观察了一下:那留有黑色长发的男士理所当然地分走了他的大部分目光,科拉克斯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他印象里的那个【帝皇】了,但与这个威武的名字不同的是,他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的外貌着实是过于普通了。 这位【帝皇】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容也是平平,虽然有一副健壮的躯体,却并不让人畏惧,除了那头飘逸的黑色长发外,他浑身上下唯一一个能让科拉克斯觉得有些稀奇的地方,就是那双黑色的眼眸了:那其中似乎蕴含着很多古老的东西,不经意间的波动便足以说明眼前男子的不凡。 而在这位帝皇的身边,那足足矮了一个头的银发女士,就更不显眼了,科拉克斯直到最后一秒才注意到了这个人,但却在内心中飞快地留下了印象。 这位有着银色长发与青蓝色瞳孔的女士也许并不高,看起来也不健壮,可绝非柔弱,她穿着件朴素的浅灰色紧身衣,外面套着银灰色的外套,能够清楚地看到那略有起伏的肌肉线条:科拉克斯也有一套几乎完全相同的搭配,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套常服,这种相同的衣着喜好在他心中留下了善意的底子。 这位银发女士的面容姣好,令人印象深刻,跟他的姐姐艾弗瑞尼亚有些神似,不过要靓丽不少,但又达不到那种貌若天仙的地步,依旧是常人的范畴:当她最终注意到了科拉克斯的视线,朝他回以微笑的时候,科拉克斯能够从这个微笑中体会到某种别样的安心感。 这种感觉,他只在那些并肩作战的兄弟们身上感受过。 他同样回以微笑,并将这种微笑回馈给了帝皇:在那一瞬间。他从面前这位雄伟男子那深蓝色的瞳孔中,看到了喜悦,只见人类之主向前一步,虽然还没说话,但他举手投诉间的姿态,便已经让科拉克斯想到了那个古老的词汇。 父亲。 他压抑这说出来的冲动,等待着帝皇的话语。 而人类之主,只是微笑。 +伱认得我吗?+ 科拉克斯脸上的微妙显然没有逃脱帝皇的眼睛,而吕凯西斯的救世主在犹豫了一刻后,最终也没有选择期满,而是坦率地说出了他内心中真实的想法。 “也许,但我绝对有印象。” 科拉克斯回答道,他很快又补充上了一句。 “但是:我原本还以为你的个子会更高一些。” 言罢,基因原体有些尴尬地压低了自己的头颅,看相了这个只能到自己胸口的【父亲】:帝皇此时的身高与常人无异,大概在一米八上下,而科拉克斯虽然才降落在这个世界上两年多,还在发育期,已然是一个两米多的巨人了。 +……+ 在一秒钟,或者两秒钟里。气氛安静了下来:科拉克斯有些紧张地抿住嘴唇,而帝皇的面容上则是闪过了真切的错愕,他们就这样互相对视,相顾无言,耳旁唯有从帝皇身后传来的窃窃笑声,那是种死死地闭住嘴巴,只能从自己的鼻孔里轻哼出声的阿瓦隆式欢乐。 +……有意思。+ 帝皇简短地回答着,他的面容很快便恢复如初,但科拉克斯却眼尖地发现,当他的这位【父亲】转过身来,目光从他身后的那位银发女士身上划过的时候,他的眉眼还是飞快地皱了一下,就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也许,他在不高兴? —————— 不。 她很高兴。 摩根抚摸着嗓子,压下了口齿中残留的笑意,接着,手指便满意地抚过了耳垂边侧的发鬓,感受大脑中传来的讯息:那正是一卷厚厚的星图制造说明书,原体只需一瞬间,便领悟了其中的奥妙。 她的目光并没有专注于眼前这对尚且还在适应各自身份与对方身份的便宜父子身上,而是集中在科拉克斯身后的那些凡人身上:她知道如果想要了解她的兄弟,那就不应该看他自己,而是应该仔细观察他的这些伙伴们。 粗略扫过的结果,令摩根姑且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些人的队列站得还不是很整齐,人群中也传来了散漫的讨论,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围聚过来:这一切都说明了他们松散的组织架构,以及科拉克斯过于宽泛的手段,但有一点还是能让原体为之一惊的。 那就是,尽管他们如此近距离的沐浴在帝皇的威严下,尽管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双腿发软,甚至需要旁边战斗兄弟的搀扶,但摩根环视了一圈下来,却没有看到一个真正下跪的人:即使是最软弱的人也很快便稳定了心神,顽强地在人类之主面前站定了身姿,他们的膝盖虽然在发抖,却不会弯曲。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摩根瞥了一眼科拉克斯,仅是通过这一个细节,它便知道这次的任务要比康拉德容易多了,而眼看着科拉克斯转过身去,向着他的伙伴们做一个手势,让人群开始逐渐散去时,原体便不再出声了:摩根知道帝皇和科拉克斯还要聊上一段时间,她作为陪衬就好了。 趁这个机会,阿瓦隆之主还在脑海中思考了一下她新淘到的这种星图的用处:她本人和她麾下那些最受信任的破晓者军官以及凡人将军们,自然要尽可能地备齐,远东边疆的各个高层政府机构以及高等学院也都要来上几份,再往下排的话,她的那些血亲兄弟们,也应该都是需要这种礼物。 庄森、康拉德、罗伯特、黎曼鲁斯与伏尔甘,安格隆与多恩,还有佩图拉博,一人一份,其他的兄弟如果能给的话,也都给一份:至于那个莫塔里安嘛…… 摩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算了,所有人都有,就这个混蛋没有,场面上也不好看。 她可是个体面人。 就当是……拿去喂狗了吧。 原体的眼珠子转了转,在内心里就已经拿定了主意,同时开始思考起了另一件事情:她的星辰侍女计划已经多年没有更新了,也许他应该再造一个新的女儿,来帮助她打造这些小玩意儿?又或者是记住那些复杂的技术图纸? 就像是帝皇麾下的费鲁斯或者伏尔甘那样? 等哪天她忙起来了,又或者是临时有事需要外出的时候,那些留守在远东边疆的破晓者们,也可以通过她的这个女儿,来解答某些技术上的疑惑:而且那些由各个铸造世界在这些年来所上缴的图纸,也的确需要一个专门的备份,一个超级微缩版的万机神。 ……不错的点子。 回去就开始动手。 蜘蛛女皇打定了主意,然后便听到了父亲的召唤:只见帝皇已经与科拉克斯站得很近了,甚至已经拉起了科拉克斯的手,而空闲下来的那只手则是招呼着他的女儿,明显是让摩根去介绍一下自己。 于是,摩根迅速挂上了那本能般的完美笑容。 她走上前去,便听到了科拉克斯有些好奇的声音。 “我应该叫你姐妹吗?还是应该叫你血亲呢?” 【如果这两个称呼暂时都无法让你感到适应的话,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摩根,科拉克斯:我们之间的亲情不需要这些深思熟虑,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摩根看出了科拉克斯眉眼间的些许纠结,他似乎还不太适应自己拥有着一个庞大的家庭,拥有了整整二十个血亲兄弟,他还没做好把兄弟这种神圣的概念,放在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的身上。 而摩根的回答,便让科拉克斯展露出了笑容。 “这样最好。” 他点了点头,随后便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帝皇。 “帝皇告诉我说,你是我们中比较不一样的那一个?” 【……】 摩根甚至来不及剐一眼她这个不会聊天的父亲。 【如果你问的是某些无关紧要方面的区别的话,那的确是,但我们一般不考虑这个,科拉克斯:我们都是基因原体,我们都是帝皇的血脉,我们都是血亲兄弟,在这几点上,我们别无不同,我并不会是多么特殊的那一个,而你也不会是多么特殊的那一个。】 “就像在这里一样?” 【不是特殊的那一个】:这个形容让科拉克斯颇为感兴趣,而摩根也是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她迈步向前,与自己的兄弟握手,脸上的笑容让话语格外具有说服力。 【当然。】 【在我刚刚回归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我是一个凡人呢:就连我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我发现我在战场上要更能打一些,要比他人肩负更多的责任。】 “听起来很不错。” 科拉克斯握着手,他能感觉到摩根的所言非虚,他的这位血亲似乎的确当过一段时间的凡人,这让他有了莫名的亲切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类帝国应该比他想象的更好一些。 “除此之外呢?我们之间总归会有一些不同的吧。” 【如果你真要说的话……】 摩根眨了眨眼睛。 【那大概就是:我的性格在原体里面属于比较糟糕的那种,这一点你可以问问帝皇:世人对于其他兄弟的评价要远高于我,你也可以期待与他们的见面。】 “……是么?” 科拉克斯看了一眼帝皇。 而帝皇…… 帝皇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沉默不语。 严肃的面孔再搭配上瞥向了摩根的视线,嘴唇蠕动着,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向着科拉克斯点了点头:摩根说的的确不是什么谎言,毕竟她在帝国中的风评比起其他的原体来说…… 嗯……智者见智了。 原体将这看作是默认,这让他的心情更好了一些。 也许…… 也许他的兄弟们。 真的会给他一些惊喜? 他的兄弟、他的血亲,他真正的……家人? 像这样的想法刚刚在科拉克斯的心头划过,便有另一股破空声划破了他的耳膜:帝皇与两位原体抬头看去,只看到另一架铁灰色的穿梭机,正摇摇晃晃地准备降落,动作要粗暴不少。 须臾之后,一个高大的人影迫不及待地从中走了出来。 +……+ 【……】 帝皇与摩根的沉默中,只有科拉克斯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那……也是我们的兄弟么?” 【……对啊。】 摩根的嗓子有些嘶哑。 【那是我们的兄弟,名为佩图拉博:他是一个……】 【……一个好人。】 (本章完) 第515章:安格隆在远征.jpg. “好人?” “我当然是个好人,对于我们面前的这个救赎星来说,我就是他们的第二次救赎,我也将为他们带来第二次救赎:这正是我们的兄弟所不擅长的事情,而我将亲手为他补齐这方面的短板。” “用我的智慧……与慈悲。” 当帝皇将吕凯西斯的救世主拉至了一旁,离开众人的簇拥,进行他们父子间私密的谈话之时,站在摩根身边的人,便理所当然地换成了佩图拉博:他们被留在原地,对于自己的基因之父渴望一些私人空间的想法表示尊重。 科拉克斯的子民在面对这两位基因原体的时候,表现出了惊人的淡然,除了几个自愿留下的领导者以及满眼好奇的小孩子外,绝大多数人在领袖离开后,很快便各自散去,回到他们的岗位上,最多会在离开时扭过头来,再看几眼。 这并非个例,而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当帝皇与科拉克斯交谈的时候,他的儿子与女儿也走遍了拯救星的每一处角落,在观赏与聆听那些发生在昨日的战争之时,也在细致入微的观察着这由科拉克斯所统治的一切。 而总得来说…… “他管理的很不错。” 在他们参观完了最后一处穹顶建筑,并与几個引导者拉开了一段距离,彼此袒露心声的时候,佩图拉博遥望了一眼身后,面露微笑地给予了血亲一个很高的评价,虽然这个评价是附加条件的。 “单论他麾下子民的精神面貌来说,科拉克斯无疑将他们培养得很好:瞧瞧这些人,当我们经过他们的工作岗位时,他们不会因为我们的魁梧而惊叹,他们将我们视作路过的普通人,对待自己工作的态度完全没有受到干扰,这才是帝国子民应有的精神面貌。” 【也许在平日里,他们就是这么看待科拉克斯的。】 “亲民姿态。” 佩图拉博点了点头。 “这是种好办法,但并非没有缺点,缺点就是:他的威严明显没有深入到自己人的内心里,他的这支队伍还是太过松散了,心态也不够坚韧,肯定无法执行那些长期艰苦的计划,这也是我没有在奥林匹亚上推行同等政策的原因。” 【但这就与我们无关了,不是吗?】 摩根笑了一下,她听出佩图拉博只是在习惯性地吹毛求疵,而不是真正的指摘:话又说回来,即使放眼所有的基因原体,克拉克斯也已经属于是在治国安邦这一块,做得比较好的那一类的。 “对啊,与我们无关。” 钢铁之主笑了一下,他转过身去,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些损毁的穹顶建筑上:这些具有独特风格的实用建筑,明显比所谓的人文环境更吸引他。 “真正让我在意的是那些:那些得不到修缮的建筑。” 【他们不是说过了么?】 摩根指了指远方的导游们。 【它们是被故意留下的,科拉克斯要求要将这些已经损毁,但又不至于影响到日常生活的建筑保留下来,以此作为昔日艰苦奋斗的精神载体:对于救赎星这种缺少过往历史和集体意识的世界来说,这种能够得到所有人一致承认的精神载体,是非常可贵的。】 “塑造集体意识,这没错。” 佩图拉博颔首。 “但还是太粗糙了,如果是让我来的话,我完全可以在不改变原有布局以及根本目的的情况下,将这里规划得更好:那些穹顶下还有大片的土地没有得到合理的运用。精妙的布局和紧凑性的建筑能够让人们的生活水平得到飞跃。” 【那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摩根朝着她的兄弟眨眨眼睛。 “用不了太久的。” 这简单的激将法却一下子就让钢铁勇士开始雄心万丈。 “在这等着:给我几分钟。” 言罢,佩图拉博便迫不及待地向着那几个引导者走去,在摩根饶有趣味地观赏中,他上演了一幕精彩的好戏:只见钢铁之主站在这几位仅次于科拉克斯的救赎星高层的面前,抬起手,指着那些烧焦的穹顶,随即便发表了一小段慷慨激昂的即兴演讲。 他先是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列举了他一路上所见到的种种不合格的地方,让科拉克斯的几名兄弟面露不善的时候,便话锋一转,在接下来的两三分钟里,大谈特谈他在脑海中为整个救赎星制定好了的建筑规划:说到性起处,还不忘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描绘出了几个最详细的建筑图像,口齿飞扬间,只见几个救赎星人的面色,早已从最开始的茫然和不满,转变为了根本压制不住的连声惊叹。 摩根就站在原地,眼看着她的奥林匹亚兄弟靠着空口白牙,获得他想要的一切,当这场不到五分钟的演讲结束后,几位救赎星人已经对钢铁之主的宏图伟业报以雷鸣般的掌声,更有人向穹顶跑去,去满足佩图拉博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图纸笔墨、救赎星的地图,以及一间进行高精度作业的办公室。 【效率很高。】 当佩图拉博回归时,得到了他的血亲赞叹地微笑,这令钢铁之主连连摆手,但脸庞上却已经浮现起了那种傲慢的姿态。 “不值一提,真正让我在意的是这些人的态度:他们甚至没打算去请示一下科拉克斯,而是几个人相互商量了一下,并决定把我说的一切东西都交给我,即使是救赎星的战略地图这种重要物资。” “我都不知道是该赞扬他们的高效和独立思考能力,还是应该指责他们的无组织无纪律:这两点在他们身上缝合得太严重了,就像是那种罗宾汉式的森林起义军: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我懂。】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 【从好的一面想,行动能力超群,个个都能独当一面,但从坏的方面来想的话,他们的整个队伍就像是一只多头蛇一样,科拉克斯不过是其中最大的一颗头:也许帝皇会喜欢这种模式吧。】 【当然,我觉得这并不是他们这么做的主要原因。】 摩根笑了一下。 【毕竟,你可是银河中最优秀的建筑师,谁会在面对你的企划时无动于衷呢:哪怕是那些凡人也会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你口中这种完美的计划,直接答应下来,肯定也是没有坏处的。】 “也许吧。” 嘴上依旧谦虚,但再度扬起的下巴和压不住唇角都已经说明了奥林匹亚人此时的心情,不过,他很快就陷入了莫名的犹豫之中,不仅笑容消失了,那粗短的眉头也皱起又抚平,诉说着纠结。 “但你有一点说的并不明确,摩根,我还算不上是原体中最优秀的建筑师,最起码算不上【各个方面都是最优秀的】:至少在营建堡垒和防御工事这一方面,多恩依旧能够与我相提并论。” 【……】 摩根瞥了眼她的兄弟。 【我以前可是很少听到你能这么说,佩图拉博。】 “认知不同而已。” 钢铁之主摇了摇头,转身从自己随身的武装袋中掏出了一本已经被翻得旧巴巴的书,虽然其上的纸页已经褶皱了不少,但明显还能看出来平日里被很用心的保养着,笔墨间还有数不清的注释。 摩根认出来了,那正是多恩当初交给佩图拉博的册子:在那场赫鲁德远征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因维特人将这本册子交给了奥林匹亚之主,上面满是多恩对于建筑学的见解和认知,当时的钢铁之主以一种颇为不甘的姿态,收下了。 而现在,奥林匹亚人却态度端重地将其端在怀里,向站在一旁的血亲问出了一个问题:一个连摩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摩根,你觉得……” “多恩能建造出一座让我无论如何都攻不破的城堡吗?” 【……】 摩根张了张嘴,只感觉自己脑海中的每一个神经都在竭力地运转着,渴望着找出一个【最稳妥】的答案,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提问者就已经摇着头,用着自嘲的语气,自问自答了。 “他当然可以。” “最起码现在:他可以。” 犹豫了一下,佩图拉博还是强行地补上了最后一句。 “但以后就不会了:我注定会变得比他更加优秀。” 言罢,佩图拉博又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小册子重新摆回到了武装袋里面,接着拍了拍依旧有些发愣的摩根,然后扭头看向了那些残废的穹顶建筑:科拉克斯的兄弟们已经从里面走出来了,他们手里拿着钢铁之主需要的东西。 “走吧,摩根,我们还有不少工作要做呢。” 【……啊,好的。】 蜘蛛女皇木然地点了点头,钢铁之主那轻快的语气和步伐,在蜘蛛女皇的眼里,却显得那样的不可思议:在她没有发觉到的时候,这个奥林匹亚人的版本,已经更新迭代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 世界可真是奇妙。 狠狠地感叹了一下,摩根依旧及时地露出了笑容。 【你需要我的帮助?】 “当然。” 奥林匹亚人转过身,朝着他的血亲点头确认。 “毕竟,这是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而准备的又一份礼物。” 【那前一份在哪里?】 摩根快步走到了钢铁之主的身边,而佩图拉博闻言,便顺势塞给了她一副卷宗:看起来像是一份复印件,散发着工业的味道。 “在这。” 【……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方案,一个经过我精心计算的方案。” 原体得意地放宽了眉头。 “为了解决我们的兄弟科拉克斯目前所面临的困境,我奉父亲的命令,通过无穷无尽的大数据,以及建筑学知识,推演出来了这个解决的办法:相信我吧,摩根。” “这……” —————— +就是最好的办法。+ 当帝皇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肩头的时候,科拉克斯只感觉到他身边的一切都重新回归了平静:他的基因之父所说出来每一句话语,听起来都是如此的真实可信。 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怀疑。 在一天的时间里,原体一直在与他的父亲交流,讲述着他们各自的认知与故事:帝皇向他的子嗣讲述了他的计划,最起码讲述了其中的一部分,随后又讲到了眼下的大远征,而科拉克斯则是详细地描述了自己出生以来的每一件事情,从第一次反抗,直到眼下这场依旧在焦灼着的战争。 也就是以此为契机,人类之主为他的子嗣上了第一堂课。 当科拉克斯坦言道他在面对基亚瓦的形势,于脑海中所纠结的难题的时候,他的父亲只是面露微笑地安静聆听着,直到科拉克斯吐完了最后一段苦水时,帝皇才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份方案。 +还记得吗,科拉克斯,当我们离开众人的时候,伱的兄弟佩图拉博交给了我一份文件,他自己则是留下了相对应的复印件:这便是应我的要求,你们的两位血亲兄弟给你打造的见面礼。+ “这是什么?” 吕凯西斯的救世主闻言,迅速地扫了一眼卷宗上的文字,虽然其上的很多专有名词多少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但是那勾画清晰的核弹头以及打击路线,却依旧让原体的后脖颈感到了阵阵寒意。 +一个方案,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一个最好的方案:既能让你的对手屈服,也不会让这场战争变成毫无意义的屠杀,这是建立在计算和谨慎之上的仁慈。+ 帝皇将这卷文件交到了科拉克斯的手上,在基因原体仔细地琢磨着上面的每一个字的时候,人类之主则是站在一旁讲解着,他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三颗,科拉克斯,只需要三颗核弹,这场战争就能结束了:人类帝国的体量远超过你的想象,在我们全力运转的情报机构面前,基亚瓦上的一切都不再是秘密,就在你手中的这幅卷宗上,详细地记录技术工会的每一座堡垒,以及他们储藏核武器的具体地点所在,还有他们即将召开下一次最高机密会议的具体时间和具体地点。+ +三枚核弹,一枚打破他们的脑袋,两枚拆掉他们的双拳,让他们成为战争的失败者:这便是你的奥林匹亚兄弟为你设计出来的见面礼物,而这个方案的灵感则是来自于你的阿瓦隆血亲,虽然她本人可能早已不记得了,毕竟,她只是在我面前随口提了一句。+ +她总是这么优秀……+ “……” +所以,你觉得如何?+ “……” 帝皇的问询并没有得到一个及时的回复,科拉克斯以最为严谨认真的态度,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着手中的这份方案,直到大约十几分钟后,将整份方案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的基因原体才收起了它,干净利索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我并没有拒绝这份礼物的理由,它比我和我的伙伴们所能提出的每一种方案都更好、更保险、更快捷、造成的杀戮和影响也更小:再见到他们时,我要向我的两位血亲表达感谢。” +这样最好。+ 帝皇点了点头。 +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去做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摁下核弹发射的按钮:战争是容不得拖延的,科拉克斯,别忘了基亚瓦现在还没有屈服于你,你面前的方案仍只是幻想中的美好。+ “……必须要这么急么?” +你仍在犹豫? “我只是……” +你只是不肯下达命令,让那几百上千个人去死,因为里面会有必不可少的无辜者?尽管你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努力,将这个数字压迫到了极限:尽管这场战争的每一场战斗都会造成远多于此的伤亡,可你依旧在犹豫?+ “可这……” +可这不一样?+ 人类之主笑着,拍了拍他的子嗣的肩膀。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科拉克斯,他们都是在因为这场战争而死的,死亡原因的不同,无法改变剥夺他们生命的都是同一事物这个根本的事实:那么,一场会死掉成百上千人的战争,和一场会死掉成千上万人的战争,你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我明白了。” 科拉克斯犹豫了一瞬,但他终究没有犹豫太久。 “我会下达命令的。” +这就对了。+ 帝皇那双深蓝色瞳孔中闪烁着光芒,他满意地点点头。 +要适应他,科拉克斯,你以后还会做出很多这样的选择,很多时候,情况是由不得你的,你甚至没有时间去犹豫,你的每一秒迟疑都会造成更严重的结果。 “……” 原体有些苦涩地发笑。 “这就是我以后的命运吗?” +不。+ 帝皇严肃地摇头否认。 +这不是命运:而是使命。+ +你能理解这两个词之间的区别吧,科拉克斯?+ “……当然。” 当原体再次点头的时候,已然没有了半分的犹豫,这决绝甚至反过来让帝皇惊愕了片刻:在他的预想中,他还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说服他的子嗣。 +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 “不得不如此。” 科拉克斯应和了一声,随后便侧过身去,向他的基因之父展示视野边缘的一栋建筑:那是一栋即使放在救赎星的地面上,也显得非常阴暗的建筑,其周围环绕着高大的围墙和铁丝网。 +那是一所监狱吗?+ “没错。” 原体无奈地点了点头。 “即使是在救赎星这样一个曾经的流放地上,也会有监狱这样的存在,因为总有些犯人,是犯人中的犯人,我甚至没有在起义中主动争取过他们的力量:我和那些基亚瓦人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之一,就是认为这群家伙都应该待在监狱里,直到他们烂死的那一刻。” +但你是被这些人养大的。+ “这不一样。” 原体摇了摇头,他似乎被帝皇的话语冒犯到了。 “那些即使只能分到十分之一的口粮,也会从他们各自的食物中挤出一份分给我,一路拉扯将我养大的人,的确是罪犯,但他们是犯人中的政治犯、诗人、反抗暴政的工人和思想领袖:他们被流放的原因是因为反抗欺压的暴政。” “但另一部分犯人,他们却是小偷、匪徒、强奸犯和杀人犯,他们罪有应得:我的队伍中虽然并不缺少这样的存在,但如果我不够成熟的话,也根本无法率领这样一群人推翻基亚瓦的统治。” “我必须变得成熟,因为我领导的终究是一群囚徒,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本性不坏,但漫长的监牢生活已经扭曲了他们的思想:天真是打动不了他们的。” “更何况……” 原体看了一眼那座监狱,他的瞳孔显得有些暗淡。 “如果我不够成熟的话,我也不会留下这所监狱了,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也算得上是我的人才仓库:当我需要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的时候,我就会从其中,选择那么一两个相对听话的。” +你的伙伴就没有反对吗?+ “他们反对过,但远不如之前的某次强烈:在这场起义刚刚开始的时候,我曾经接纳了一个杀人犯和他的帮派势力:那个杀人犯的名字叫纳斯安,他是一个从小就手染人命,十三岁就成为黑帮首领,经营着整个救赎星上最大的走私集团的渣子,但是他和他的帮派却主动找上了我,愿意用贿赂和言语来帮助我的斗争,只因为他们同样也想离开这个粪坑。” +他们现在还活着吗?+ “他们像老鼠一样难以消灭,包括纳斯安在内的大部分人都活到了现在,反而是很多纯粹且勇敢的人死在了他们前面:而且,我也不打算撕毁我们曾经定下的誓言,因为有些时候,我发现我的确会需要那些几个冷酷的……手段。” +很高兴,我们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科拉克斯。+ 帝皇点了点头,可出乎他预料的是,科拉克斯在这个时候反而转过身来,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姿态看向了他:原体的话语是携带着陷阱的,当帝皇说出了这句答案后,来自于子嗣的问询接踵而至。 “所以,你也需要冷酷的人:我想这就是我出现的原因,对吗?” +……+ 克拉克斯的这句问询如帝皇沉默了片刻。 他是能够听出来,他的孩子在询问这句话时,内心里多少是有些愤懑的,而在思考过后人类之主决定放弃他的语言艺术,用一种更坦诚的态度来回答科拉克斯:毕竟这个子嗣很得他的心意,既然如此的话,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毕竟他明白一个道理。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那就说好话:这是摩根给他的建议。 他的这个闺女,在这方面还是可以信任一下的…… +……+ 须臾之间,帝皇打定了主意。 于是,帝皇的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科拉克斯的手臂上,让他的子嗣感觉到了温暖,深蓝色的瞳孔正对着科拉克斯那忧伤的面容,便是语气严肃地回答了他。 +有两点,科拉克斯。+ +第一:你并不会是我的刽子手,那另有其人。+ “我为那个兄弟感到悲哀。” +用不着。+ 帝皇摇了摇头。 +等你见到他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比起我的其他兄弟?” +嗯……是比起正常人。+ “……” 在片刻间,科拉克斯的脸上闪过了绝望。 +而第二点……+ 帝皇轻声地咳嗽着,他并没有再开口,他的后半句话是通过心灵中的感应,直接回荡在了科拉克斯的胸膛深处,让基因原体的灵魂能够直面他的赤诚。 +如果你对你与生俱来的能力依旧有所担忧的话,孩子。+ +那我可以向你保证。+ +从今天起。+ +你无需再躲藏了……永远。+ “……”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因为……+ +这,就是家的意义所在。+ 帝皇拍了拍原体的肩膀,他的微笑令人难以忘怀。 “……” +科拉克斯,我的孩子,我最后仍在漂泊的血脉。+ +不要再担忧了。+ +你,已经到家了。+ (本章完) 这一张要晚一点 这张已经写了三千字,但是十二点前估计是写不完的,虽然可以四千字直接发出来,但是那样的话剧情就讲不完了,而且会显得比较水,所以决定还是写完了,后半夜再发出来。 这章之所以这么墨迹,就是因为我最近一直在翻有关于鸦王的官方小说:不得不说,gw在有关于鸦王的描写上,真是从头到尾的一塌糊涂,鸦王的原体列传是我看过的最差的原体列传,他的亲爹写手的写作方式也让鸦王这个角色显得非常没有立体感。 翻得我口腔溃疡都出来了。 好吧,不开玩笑了,我口腔溃疡是因为另外一些事情,我家里最近出了一些事情,搞得挺忙的,这两天才消停下来,前两天为了集中精力搞家里的事情我都把我的qq给暂时卸载了,也不知道我的读者群现在能群魔乱舞成什么样。 另外,每一章的间贴我也是一直都在看的,前两天间贴里反映的心理描写太多以及比较水的问题我这两天也是在改进的,前两天的确状态不怎么好,所以章节写得也是不怎么好,我现在也是在加紧赶鸦王的进度,大概这一张就能把救赎星的事情解决掉,然后就是直接跳回远东边疆,是写下过度剧情还是直接开始完美之城,就看一下我接下来能想出什么。 一说到完美之城,又是得补一大堆小说,幸好罗嘉的形象应该不至于这么自我矛盾吧,鸦王的小说真是看得我又气又笑。 就跟你们说个笑话,鸦王的小说存在这么一种情况:他的原体列传并不是他的亲爹写手写的,而是写康拉德的那部原体列传的写手写的,就怎么说呢,康拉德的原体列传可以说是我看过的最好的一部原体列传,而鸦王的则是我看过的最垃圾的原体列传,我很难想象它俩竟然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且这个作者甚至在鸦王的列传里还要抬一手康拉德,鸦王的很多刻板印象也都来自于这部原体列传。 总之,害人不浅啊。 另外说一下我这本书里面的鸦王的形象,我这里的鸦王想必大家也能看出来,他并不是一個左的革命者,因为我个人认为无论是鸦王自身的思想深度,还是战锤的实际情况,都不可能出现左的革命者的这种情况,鸦王最多只是一个罗宾汉式的起义者而已,他没有想过去建立一个新的制度,他想的只是推翻现有制度的暴政罢了,他的所作所为还称不上是【革命】。 不要认为革命很简单,也不要认为像现在某些小说里面,在什么世界观里都能搞革命:革命是一个非常复杂化的事情,在战锤这样一个甚至大规模存在奴隶制经济的世界观里,搞革命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哪怕他是原体也一样。 另外,就是如果我真把鸦王写成一个革命者,然后再描写一些与革命有关的问题的话,这本书是很容易没得:懂得都懂。 最后,我这里的鸦王也不是什么傻天白似的人物,他有着足够的认知和手段,也许会有一些理想主义的情怀,但不是那种纯粹的理想主义空想家:我这里的鸦王存在着另一种问题,但不像是康拉德那种需要长篇大论的问题,因为我给鸦王的定义就是跟随着摩根走一段主线,这样既不耽误培养鸦王,也不耽误继续推主线,所以我不会专门写摩根对鸦王的教育,更像是一条同时进行的支线。 总之就这样,更多的话我在以后哪一天专门写一下,现在我得先去码字了,这张大概还有三千字要写,什么时候写完不确定,反正明天早上爬起来看更新就是了。 第516章:体面,体面,还是体面 总的来说,救赎星的故事在那三枚核弹头相继升空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可反过来说,基亚瓦的故事却是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尤其是当摩根看到她的基因之父从【帝皇幻梦号】上,喜气洋洋地牵下来一队机油佬的时候,原体那不断抽搐的眼皮,以及警铃大作的脑海便一齐告诉她:这事儿八成还没完呢。 毕竟,她这位拥有着惊世智慧的天才老父亲,自从踏上了救赎星的土地以来,居然一直保持着惊人的手腕与谈吐方式,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没有半点的问题:这太不符合帝皇给予摩根的一贯印象了。 他一定会掉链子的,虽然摩根还不知道会是在什么问题上,但是越到事态的后期,蜘蛛女皇所觉察到的危险感就越强:这就是人类之主予以她的自信,摩根不相信她的基因之父会在有关于任何原体的问题上,做到十全十美。 他一定会留下点儿隐患,也许是一段不愉快的回忆,又也许是某个没有彻底解决的问题:而现如今看来,有关于科拉克斯的隐患最有可能潜藏的地方就是…… 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耸拉着眼皮,看向那些从他们独有的穿梭机上缓慢走下的机械神甫们:那象征着火星的大红色袍子,在救赎星的破败土地上显得如此的扎眼,而他们举手投足间的轻蔑,更是已经说明了问题所在。 这群欧姆尼赛亚的信徒们完全懒得搭理他们脚下的救赎星,他们的目光要么集中在帝皇的身上,要么就是已经投向了虚空中那赤红色的基亚瓦之上:显然,人类之主已经将这个世界,许诺给了他在火星上的追随者们。 【……】 在这一刻,基因原体终于能够确认自己的结论了。 摩根直接笑了起来。 「的确。」 【你可是原体,兄弟,有成千上万的世界都要因为你的一个命令而俯首称臣,更何况是你的母星家门口的这个世界呢:在帝国的观点里,它天然就是属于你的,它跟你的母星没有任何的区别。】 【……】 「救赎星和基亚瓦注定是一体两面的兄弟,如果基亚瓦一直保持着混乱的内战状态的话,救赎星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因此。我向帝皇发出了请求,我希望他能帮助我解决基亚瓦上面的问题。」 「有什么问题么?」 「我……可以管基亚瓦么?」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 摩根指向了基亚瓦,其暗红色的身躯是如此的庞大,距离拯救星也是如此的靠近,原体只需要稍稍抬头,便能看到基亚瓦上那些最为巨大的地貌特征:这两个世界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对于任何一位基因原体来说,同时统治这两个世界跟统治一个世界没有任何区别。 「我没有权力统治那里。」 【为什么不能?】 她的父亲,肯定会在有关于基亚瓦的后续处理问题上,留下一些莫大的隐患:想想也是,对于日理万机的人类之主来说,如果不是科拉克斯的请求,他恐怕根本就不会正眼瞧一下基亚瓦,自然也就不会对其有多上心了。 「基亚瓦这个世界和其上的人民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们不是隶属于救赎星的奴隶,也并不曾向我宣誓效忠,我有什么理由将我的意志强加在他们身上?也许在未来的时间里,出于现实着想,救赎星和基亚瓦注定会成为一对紧密联合的伙伴:但统治?这个话题不符合我们彼此之间的身份。」 轻蔑地笑了一下,摩根将自己的目光漂移,看向了站在她左侧的两位血亲兄弟:只见科拉克斯正与佩图拉博相视而笑,握手问好,略微聆听一下他们的言语,便能发现救赎星之主正 在感谢他的奥林匹亚兄弟为了救赎星所做的一切,感谢那两份诚意满满的礼物。 【嗯……】 走到近前,蜘蛛女皇向着科拉克斯微笑,并很快便得到了后者的点头:第十九军团的基因原体非常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真挚的笑容,到目前为止,他对于自己的未来还能保持着极度的乐观, 因此,当他瞥到那些受召唤而来的机械神甫的时候,科拉克斯也并没有感到好奇,而是向他的两位血亲诉说着其他的事情。 简单……合理……后患无穷。 真是简单又合理的办法。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的鸦之兄弟可真是宽宏大量:只是脑子好像还没有转过来劲儿。 【你……请求帝皇?】 【既然如此,科拉克斯: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帝皇说服了我,他亲自陪伴我按下了核弹的发射按钮,而基亚瓦上的最新消息,在几个小时前便传来了:就像你们所预测的那样,我的兄弟们,在核打击中残存下来的技术工会成员,已经因为争夺领导权和资源的匮乏而爆发了内战,他们不再能威胁到救赎星了,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按理来说,科拉克斯请求帝皇的确没什么问题,毕竟按照帝皇和原体之间的潜规则来说,每个原体在被帝皇带走之前,都可以向他的基因之父提出一点要求:科拉克斯甚至算的上是一个非常高风亮节的原体了,他提出的要求甚至不是关于救赎星的,而是不久之前还与他互为死敌的基亚瓦。 【……】 即使是伏尔甘、圣吉列斯、费鲁斯或者察合台可汗这种完全无心于统治的原体,也不会有这种想法啊:帝皇的子嗣们也许不会想去统治世界,但他们从来都不会质疑自己有没有资格统治世界,也从来没有人会在这一点上质疑他们。 「但它实际上并不属于我。」 科拉克斯反问到。 而钢铁之主则是因为来自于血亲的诚挚感谢,充满了骄傲地扬起自己的下巴,当他开口时,他的场面话说得也很漂亮: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自然令某位阿瓦隆之主轻易地便融入了其中。 【已无后顾之忧?】 摩根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言说罢,徒留摩根和佩图拉博面面相觑:同为基因原体,同为血亲,他们实在难以理解科拉克斯在这句话里所表露出来的思想:为什么会有基因原体认为,自己不配统治一个世界呢?哪怕是一个看起来和他没关系的世界? 摩根犹豫了一下。 将其扔给机械神教? 科拉克斯咀嚼着这句话,带着某种茫然无知,他似乎从未想过摩根所提出的这种可能性,就仿佛飞翔在苍穹下的乌鸦,从未想过自己会飞上太空一样。 摩根眨了眨眼睛,还不忘观察了一下佩图拉博,只见钢铁之主看起来并不像在这些凡人的琐事上发表意见,比起这些,他对于远处的穹顶修复工作更有兴趣。 【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便是基亚瓦的问题了。】 复述了两遍后,科拉克斯先是看了一眼摩根,紧接着又看了一眼佩图拉博:在从自己的两位血亲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观点后,这位救赎星之主的眉头深深皱起,反过来向他的血亲发问道。 「我……自己来?」 蜘蛛女王犹豫了一下,她决定还是不要转圈子为好。 科拉克斯摇了摇头。 「……」 资格?谁敢跟原体谈资格? 这明明就是常识啊。 但到了科拉克斯这里…… 「你应该统治他们,兄弟。」 佩图拉博罕见地开口了。 「你可是基因原体,你生来就比凡人的统治者们更为优秀,更为富有远见且大公无私,你的统治对于凡人来说不会是不幸,反而是天赐般的幸运:相信我,在见识到你的伟力和威严以后,他们会求着你成为他们的领袖的。」 「……」 科拉克斯依旧紧皱着眉头,佩图拉博的话语并没有打动他,恰恰相反,其中所蕴含的某些道理似乎已经违背了这位救赎星之主的人生观念:他张了张嘴,本能地想反驳他的兄弟,但又碍于兄弟情谊而不好出口,一时之间,只能陷入到了尴尬的局面里。 空气安静了下来。 【好吧,兄弟。】 这一切自然被阿瓦隆之主看在眼里,就在佩图拉博和科拉克斯交谈的这几秒中,摩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轻而易举地猜透了困扰着科拉克斯的问题。 于是,她偏过头来,朝着一直把至少三分之一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佩图拉博使了个眼色:奥林匹亚人心领神会,他在这一刻与自己的血亲达成了灵魂上的默契,甚至不需要更多的沟通。 钢铁之主向后退去,看起来不愿再与他的兄弟激化矛盾,而是借口要视察一下穹顶的修复工作,告辞离开:如蒙大赦的科拉克斯立刻抬起手来,挥手告别,还不忘再次感谢他的兄弟的付出。 不多不少,科拉克斯的姿态的确摆的很正,因此,虽然刚刚产生了一些矛盾,但钢铁之主依旧是面露微笑地向他的兄弟道别,并以充足的热情,投入到了救赎星接下来的建设工作中:他甚至在向自己的战舰发送着命令,准备调配一些钢铁勇士下来。 但还不等救赎星之主因为摆脱了这个问题而松一口气,他的银发姐妹便已经上前一步,向他招了招手:科拉克斯犹豫片刻,便弯下腰来,纵容着自己这位任性到依旧保持着凡人形态的血亲,聆听着摩根凑到了他耳边的悄悄话。 【你是真的打算按照你之前所说的那样,让我们的基因之父来处理基亚瓦的问题么:看到那些家伙了吗?科拉克斯,那些穿着大红色袍子的机械章鱼,帝皇只会把基亚瓦交给他们来处理,交给这些信奉他的机械神教。】 「机械……神教?」 科拉克斯迟疑了一下,他在自己的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词,却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知识,但这明显带有迷信元素的词语,依旧在他心中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再加上机械神甫们那的确非常具有标识度的外表,原体在思考过后,还是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你的意思是,在我请求帝皇处理基亚瓦的问题之后,他会派遣这些机械神教的成员,来接手整个吉亚瓦的治理工作么?」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的确是打算这么做的。】 摩根点了点头,毫不掩饰自己这群火星人的偏见。 【毕竟,考虑到基亚瓦工业世界的历史和底韵,由机械神教介入这个世界再合适不过了:虽然这些火星人和之前技术工会相比,也只是稍好一些罢了。】 「……!」 原体有些不安地转过头来。 「你是说:这些机械神教只比技术工会稍好一些?」 【不。】 摩根摇了摇头。 「呼……那就……」 【是那个技术公会,要比这些机械神教好上一些。】 「……」 科拉克斯那还没松下来的半口气直接堵在嗓子里,将他那张苍白的脸硬生生地憋成了浅蓝色,原体眉头皱起,眼露锋芒,用着极其罕见的严肃语气,直接向他的阿瓦隆血亲发出了诘问。 「你在开玩笑吗?摩根?」 「你是说:他 们的表现会比技术工会还要糟糕吗?」 【下限的话,的确如此。】 蜘蛛女皇只是眨了眨眼睛,挑逗着自己兄弟心中的焦虑。 【但上限的话,的确要比技术工会强一点,那就要看基亚瓦人的运气了:别显得这么惊讶,科拉克斯,你对这片银河中的恶意一无所知,这些还不值得你去生气。】 【你知道为什么,帝皇会随手就将基亚瓦扔给机械神教吗:因为在我们这些帝国人的眼中,技术工会原本的统治,其实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如果不是牵扯到了你这个原体的话,那么基亚瓦的技术工会大概率会在降服帝国之后,继续过着他们的好日子。】 【这些基亚瓦人之所以会败亡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不幸地与你为敌,与帝国的原体为敌,即使你没有击败他们,帝皇的舰队也毫不留情地清洗这个世界:无论是帝国,还是这片银河,都比你想象的要更残忍,我的兄弟。】 「……」 科拉克斯那严肃的面孔已经重新回归到了苍白色,摩根的话语就像是一把刀,为原体切开了人类帝国这头利维坦巨兽的冰山一角,虽然这并不足以让科拉克斯的心智有所动摇,但依旧踩灭了原体心中原本的某些侥幸。 只不过,作为一个生来就会将人类的头颅作为礼物的怪物,科拉克斯当然没有这么脆弱:短暂的震撼过后,救赎星之主便恢复了他的思维敏捷,迅速过滤掉了那些暂时还没有用处的信息,紧接着,抓住了他唯一注重的核心。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不应该把基亚瓦的事情交给帝皇,最起码不应该让他交给机械神教,而是应该选择其他的治理办法:换句话说,你依旧在坚持刚才的观点,想让我亲自来统治基亚瓦,而不是把它交给外人?」 「对么,摩根?」 【对于基亚瓦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一种结果。】 血亲的一点就透令阿瓦隆之主感到心旷神怡,而科拉克斯那只是眨眼间便重新坚定的神智,以及始终不曾混乱的思维,对于摩根来说更是意外之喜:她倒是有点理解为什么帝皇对于这个最小的儿子会如此偏爱了,相比于他的绝大多数兄弟来说,科拉克斯的确是一款值得欣赏的佳作。 瞧瞧她和科拉克斯说话时的节奏与手段,稍加指点便能意识到自己的弦外之音,不需要把那些难堪的话摆在明面上,轻轻松松就可以达成内心中的默契:这才是两名基因原体该有的氛围啊! 「……我只有一个问题。」 又是片刻的思考后,救赎星之主竖起了一根手指。 「这些机械神教,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吗,摩根?」 「你不是在……夸大其词?」 【这个么……】 蜘蛛女皇摊开了手,两只手掌拍住了科拉克斯的两条胳臂,让他转过身来,看向了帝皇的方向:人类之主正在嘱咐着他面前的欧姆尼赛亚信徒什么事情。 【关于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我们的基因之父呢:去直截了当地询问,他眼中的机械神教到底都有什么样的特点?然后再用你自己的思维,来加以判断。】 「……好建议。」 科拉克斯没有迟疑,立刻便迈步向前走去。 …… 当他靠近帝皇的时候,早已觉察到自己子嗣到来的人类之主已经支开了面前的机械神甫们,重新留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在展露出微笑的同时,他隐晦地将视线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女儿,而得到的只有来自于摩根的和蔼笑容。 这个笑容令帝皇眼皮直跳。 +有什么事么,科拉克斯?+ 「我有一个问题。」 科 拉克斯点了一下头,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你是准备让这些机械神教的人员,来接管基亚瓦么?」 +他们是最合适的。+ 帝皇没有遮掩。 「那……」 科拉克斯组织了一下语言。 「为了保险起见,你能告诉我有关于这些机械神教的事情么:他们有什么特点?他们有什么利益和追求?他们作为统治者的手段以及统治方针又是什么?」 +……+ 这个问题让帝皇第二次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女儿,他已经可以确信科拉克斯此时的动作与摩根绝对有着脱离不开的关系:虽然他并不确定摩根到底想干什么,但在思虑过后,人类之主还是决定,有什么就说什么。 +好吧,我简略地讲一讲。+ 帝皇站在了科拉克斯身边。 +机械神教是帝国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负着帝国绝大部分的科研、工程、设备维护与工业生产任务,技术是其绝对的核心:虽然在名义上是个神教,但是他们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其运行逻辑依旧类似于技术官僚制的集合体……+ 「……」 科拉克斯抿了一下嘴唇。 这个描述…… 怎么这么熟悉呢? 「那他们会怎么统治基亚瓦?」 思虑片刻,原体还是打断了帝皇滔滔不绝的讲述,直指问题的核心部位:而他的这个疑问,则是让人类之主犹豫了一下,可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考虑到基亚瓦作为一个工业世界的底蕴深厚,机械神教会将其作为自己在银河南部区域的主要支点之一:他们会派遣大量的部队前来此处,翻新土地,建立起更多的锅炉与工厂,然后,征召本地的民众作为劳动力……+ 「征召?」 科拉克斯在这个词上加了一下重音,他品味着这个明显有些不对劲的词语,看向他的父亲,但帝皇却并没有直视他:僵持一会后,救赎星之主便接着发问。 「那,原本的反对者呢?」 +他们会作为奴隶。+ 帝皇没有隐瞒,他知道科拉克斯其实并不忌讳【将罪犯罚去当矿工】这件事情,而原体也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就补充上了一句。 「那他们的子女呢?他们的子女也会作为奴隶吗?」 +……+ +我想,那些反对者是不会有这种担忧的。+ 「……?」 原体眉头一挑,他注意到了帝皇的面色似乎在崩坏。 「那么,那些在机械神教统治下犯了错的人,又会怎样?」 +这个么:他们应该会作为罪犯流放到其他世界上,比如说那些开采原材料的世界,然后在这个世界上服苦役,为基亚瓦生产源源不断的原材料,接着……+ 说到这里,帝皇终于卡住了。 因为,科拉克斯的面色已经让他连一个字都无法再说出来了:只见这位一向以冷静姿态示人的救赎星之主,此刻却双目圆睁,面色又苍白了几许,瞳孔中散发着毫无遮掩的困惑与怒意。 直到此时,人类之主才从他亲爱的女儿脸上,看到了一个毫不遮掩的冷笑。 在心灵的窗户里,摩根的声音于帝皇的脑海中回荡着。 【说啊,父亲。】 【继续说啊。】 【继续告诉他呀:告诉他那些机械神教会把犯罪者的脑袋挖出来做成机仆,然后让他们的世世代代也承受相 同的命运,再把他们通通流放到一个世界上,永生永世得作为挖矿的奴隶,就像一个更加恶劣的救赎星一样。】 【就像要把他和他的伙伴所流下的鲜血通通白费了一样。】 +……+ +你在干什么,摩根?+ 【告诉一下我的兄弟,您对于基亚瓦的宏图大略而已。】 蜘蛛女皇面无微笑。 她的微笑毫无表情。 【您知道么,父亲,我原本以为这只是您的一个疏漏。】 【但现在看来……】 ——————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当科拉克斯回到摩根身边的时候,他只说了这一句话,接着,便是一段漫长的沉默,以及伴随着沉默而来的漫长思考。 当思考结束的时候,他便抬头看向了阿瓦隆之主。 科拉克斯从不是个蠢货。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就是让我亲自去求证,摩根:你肯定不是只想指出问题,对吧?你还给我留下了一份答案呢,还是说,准备帮我指出答案所在?」 【我只能提供一个思路。】 蜘蛛女皇没有否认科拉克斯对她的询问,事实上,她已经有点爱上这种直来直去的模式了:一个脾气可控、思维可靠、始终能够就事论事,直来直去的兄弟,是多么得令人赏心悦目啊。 比当初的康拉德可爱多了! 给他一点无私的帮助,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在心中悄悄感慨的同时,摩根侧过了身子,然后指向一个并不太起眼的角落:科拉克斯眼看着几架新的穿梭机特意避开了那些火星人来去十的路线,接着又精准地停靠在了另一个方向,从其上同样走下了一些机械神甫们,不过这一次是穿着赭红色的袍子。 原体敏锐的感官,让他能够听到帝皇身后的那些火星人,在这些新的机械神甫出场的那一刹那,便从它们的发声器官中奏响了不甘与愤怒:看起来不是一路人? 【就像基亚瓦上的技术工会在内部也会分成能够打内战的不同派系一样,机械神教也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的,我的兄弟:火星只是其中的大头而已,在火星之下还有无数能够与之分庭抗礼的小头。】 【而很凑巧的是,我恰恰就与其中的一个小头相交甚密。】 摩根微笑着,敲了敲她的血亲的胸膛:很硬。 【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来自于瑞扎的机械神甫们,他们同样对于在银河南部开拓自己的利益范围有着很高的兴趣:而且,相信我吧,兄弟,有我在,他们提出的价钱肯定比火星的更好看。】 「……」 科拉克斯皱起了眉头。 「那这些瑞扎人就不会把罪犯流放去挖矿,还要让他们的子子孙孙都承受着同样的罪责吗:他们和火星人有什么区别吗?摩根?如果没有的话,他们所提出的价钱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吸引力。」 【本质上来说,并没有。】 摩根笑着。 【倒不如说,无论你把火星人还是瑞扎人,给单独的放在基亚瓦上,情况都会变得比技术工会统治的时候更糟糕:但如果你把火星人和瑞扎人同时放在基亚瓦上,那情况可就不一定了。】 「……你是什么意思?」 科拉克斯皱眉沉思,他似乎在某个瞬间,明白了摩根话语中那层隐晦的含义,但又在下一个瞬间里找不清方向:但他很确定,他的血亲所说的的方法,肯定是他以前不会喜欢的一种方法。 【意思很简单:你没必要真的把基亚瓦交给瑞扎人,但也不要把它交给火星人,你可以将其上的大部分权力都 委托给火星人,因为他们才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在此时全面接受接手基亚瓦的势力,但你也应该把小部分权利交给瑞扎人,至少要保证瑞扎人的存在。】 摩根一边讲述着,一边拍了拍她的兄弟的胸膛。 【你要保证一点,基亚瓦的大部分可以是火星的,基亚瓦的小部分可以是瑞扎的,但基亚瓦总体不会是他们两个中任何一个的:只有保持着这样的均衡,整个基亚瓦才会是属于你的,科拉克斯。】 【无论是火星,还是瑞扎,他们最终都会有求于你,他们最终都会求助于你这个第三方,他们最终都会屈服于你在本地的力量,而你才是基亚瓦的主人:只有这样,你才能按照你心中的想法,来保障基亚瓦上的人民。】 「这难道不会让你和帝皇带来的这两批机械神甫同仇敌忾么?」 【火星?瑞扎?同仇敌忾?为了你的小小世界?】 摩根轻蔑地笑着。 【犯不着,科拉克斯:基亚瓦没那么大的价值。】 【更何况……】 【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能够同仇敌忾呢?】 摩根狡黠地反问着。 【火星人难道没有得到基亚瓦的使用权吗?他们甚至得到了你作为基因原体的友谊;瑞扎人难道没有得到在银河南部的开采权吗?他们本就不希望更多;而基亚瓦上的人们,难道没有得到跟之前相比更好的生活吗?而这,不也就是你的本意吗?】 【你看,科拉克斯:没人会因为这套体系受到损失的。】 「但他们中任何一方的利益,也都没有最大化。」 科拉克斯紧皱着眉头。 「包括我。」 【这就是精髓所在。】 摩根咯咯直笑。 【所有人都不满意,但所有人也都满意了,所有人都没有彻底的吃饱,所有人又都有了稳定的一杯羹:既然如此的话,就没人会想着去推翻这个体系,因为他们不会想着丢掉已有的东西的。】 【至于你?你大可以在大远征结束之后,回来慢慢处理基亚瓦上面的问题,我相信在经过了大远征的熏陶之后,基亚瓦上的问题在你看来只会是小菜一碟,而这套牵扯的体系本身作为过渡的手段,也已经足够了。】 【而如果你不愿意等待这么久的话,那也没关系:帝皇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我会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教导你一段时间,相信我,在结束了我这里的学业后,你会拥有不下三十种手段,能够解决基亚瓦上面的问题的。】 「……」 科拉克斯沉默了一会儿,可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我会跟你学什么?」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 「?」 原体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政治把戏?还是利益的交换与妥协?」 【我更喜欢另一种说法。】 摩根看向了远处,只见三枚核弹已经依次落在了基亚瓦上,奶白色的爆炸云层即使在虚空中也能看的清楚:毁灭的风采总是能够让基因原体感到赏心悦目。 【体面。】 「……体面?」 【对,体面。】 蜘蛛女皇回过头来,朝着她的血亲展露了微笑。 【科拉克斯,我的兄弟。】 【在未来的几年里,我只会教你一件事情。】 【我会告诉你。】 【如何当一个:体面人。】 「……」 在摩根的面前,她的兄弟展露了一个苦涩的笑脸。 「我更喜欢当一个纯粹的人。 」 【如果你只喜欢提出你的理想的话,科拉克斯:你当然可以做一个纯粹的人。】 【但如果,你想要让你的理想化为现实的话。】 【那么,相信我,你就必须努力去成为一个……】 【体面的人。】 「……什么是体面人?」 科拉克斯本能地质疑着,而摩根只是仰起头来看他。 【科拉克斯,帝皇跟你说过我的远东边疆吗?】 「说过。」 【那你知道我为了建立远东边疆,征服了多少的世界么?】 「大概……几千个?」 【差不多吧:那你知道我为了远东边疆,杀了多少个人吗?】 「……」 【看看我的手: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 科拉克斯感觉有些荒谬。 「你的手这么干净,跟你杀了多少人有什么关系?」 「只看你的手的话,我根本就不相信你杀过人:我看过杀人的手是什么样子的,摩根,你的手根本就没有沾染过血腥,无论你到底杀过多少人,只看你的手的话,我根本不会相信的。」 【你看。】 摩根笑了起来,她摊开的五指握成了拳头,恍然间,科拉克斯似乎在指缝间看到了无数的冤魂在凄厉地哀嚎着,但他再看去,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旁,只有摩根的话语。 【这,就叫做:体面。】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17章:康拉德:二胎! 体面?」 「体面好啊。」 「当个体面人,站在河堤上好高骛远、指手画脚,留得两手空空鞋边清净;总好过怀个操劳命,拄在泥道里两眼抹黑、埋头苦干,弄得两脚淤血一身脏不说,到最后还发现自己挖歪了、搞错了、弄得底下人说三道四、沸反盈天:左右都捞不到好处不说,反而白白做了那种活该被唾弃的恶人。」 「我们的小乌鸦但凡能想明白这里面的环节,或者说,他但凡能把你的面善心狠、大道无痕学会哪怕十分之一,那他这辈子都不至于像条追着汽车的野狗一样,累得气喘吁吁,最后却一事无成。」 【你似乎对科拉克斯的意见很大,康拉德?】 「……我有吗?」 #阴沉的诺斯特拉莫笑声# 「我只是喜欢实话实说罢了。」 【……】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语,却是令摩根倍感亲切,比桌上那份长长的扩军名单更讨喜:当阿瓦隆之主的视野离开了淤积的公务,看向她许久未曾谋面的兄弟时,她的嘴角已然在不自觉间扬了起来。 【罗伯特的礼物。】 毕竟,比起多恩、佩图拉博还有帝皇来说,现如今的康拉德的确能让人松上一口气:如果不考虑这小子刚刚进入房间,就迫不及待地把椅子架在了摩根的面前,还把两只脚给磕上了办公桌的话。 「也只是象征意义罢了。」 阿瓦隆之主没有完全反驳康拉德的话语。 而当蜘蛛女皇看到午夜幽魂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丝不满时,她便不屑地轻哼了一下,随后从手边的暗阁中,拿出了她早已准备好的那一份星图。 时隔多日不见,诺斯特拉莫的夜之王终究还是难以改变他洋洋得意的嘲弄腔调:当康拉德眯起了双瞳、咧开了嘴角、露出了满口的尖牙利齿时,即使是精心打理的黑色长发与稍显健康的米白肤色,也遮掩不住他那顽劣的本性。 「还是大理石的?感觉不如之前那张用橡木做的耐用啊。」 「照这么说的话,以那个马库拉格文件柜的性格来看,他的确是送来了他心中的无价之宝:一套半永久性的办公套餐,嗯?其中蕴含的寓意嘛,我可不好说。」 「想也知道。」 蜘蛛女皇那骤然昏暗的脸色令康拉德咯咯直笑。 诺斯特拉莫之主这才孩子般地转怒为笑,摆弄了两下,还要不甘心地再追问一句。 「你什么时候换的桌子?我记得你挺恋旧的呀。」 听到这里,康拉德才满意地将其收入怀中。 【我送了他一张星图。】 幸亏这小子早在来之前,就已经脱下了他的动力甲,换上了一套暗色的长袍,否则,摩根保不齐就要掏出她尘封了十几年的心肺复苏之术,来惋惜一下这张基利曼送来的大理石办公桌了。 「看起来,那个东西的确合他的心意啊。」 「那么我这一份儿,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嗯,等等?」 【这是你的那一份:早就给你准备着呢。】 摩根言简意赅,这亲昵的称呼让康拉德直翻白眼。 「你是送他什么东西了吗,我的姐姐,还是说,又把他的五百世界给拉进了什么超大型组织里面:如若不然的话,我可不相信基利曼那家伙会主动给其他人送礼物,他从别人那儿偷还说不定。」 午夜幽魂撇着嘴,但就在他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 「对了,以那家伙的习惯,他是不是还给你附上了一封亲笔信,详细地列举了一下你送 来的这份星图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顺便态度诚恳地希望你加以改进?」 午夜幽魂习惯性的嘲讽被摩根直接过滤掉了,她只是一边收拢着桌面上的文件,一边和康拉德都讲述着她送给罗伯特的那份星图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何来历,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星图?」 「想必你送给基利曼的那一份应该也有个独家的功能,不过,他就送了你一张石头桌子,来做为回礼吗?这个马库拉格人可真是不懂得人际交往啊。」 午夜幽魂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在椅子上不安地扭来扭去:显而易见的,在这个他【从小】开始便混迹其中的房间里,突然多出了这么个冷冰冰的新物件儿,让第八军团之主感觉很不适应。 【除此之外,他还送我不少其他的东西,大如桌椅毯窗、沉思者和文件柜,小如镇纸印章、高脚杯与加湿器:除了缺少四面大理石做的墙壁之外,基利曼可是给我亲手打造了一间足以容纳十几人的巨型办公室,甚至比他在马库拉格上的办公室还要豪华。】 「行吧,那家伙……」 「心疼你的桌子?」 【这份星图和我私人的大数据库是连着的,它会实时更新整个银河系境内,被帝国和泰拉政府标注为不可救药,可以使用任何手段的所有世界,无论是尚未征服的,还是需要进行惩戒行动的。】 蜘蛛女皇瞳孔中的色彩没有逃过康拉德的目光,他先是扬起了自己狭长的脸,又故意地在桌面上磕了一下,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东西的不同之处。 【是的。】 【虽然这张大理石的桌子本身没什么,但考虑到这是罗伯特从百忙中硬挤出了些时间,带人走进马库拉格的群山中,然后亲自选定石料、开采运输、雕刻加工而来的原体制品,那么象征意义上的价值便还是有一些的。】 但即便如此,当摩根的视线扫过了康拉德眉眼间那还未消散的伤疤时,她终究还是无法狠下心来呵斥她的兄弟:毕竟,这小子可是刚刚从【食尸鬼星域】那种银河级的烂地方跑回来的。 他嘟囔了一句。 「好东西。」 康拉德嘟囔了一句,在内心里盘算着自己应该回什么礼。 【……你说呢?】 言罢,康拉德还不忘在大理石上敲了敲。 【还凑合吧。】 康拉德和他的第八军团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对食尸鬼群星发动了探索性的远征,这场远征断断续续、耗资巨大,直到三个月前,第八军团的最后一支舰队才在康拉德的亲自坐镇下,从食尸鬼群星中完好地撤离了出来。 没人知道午夜领主们到底在那片域外黑暗区域中,遭遇到了什么东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即使是得到了远东边疆全力支援的第八军团,最终也没有在食尸鬼群星中建立任何大型的永久性据点,而是满足于边缘地带的联络哨站,在失去了不少熟面孔后,这支军团的主力最终全军撤回到了作为出发点的环食尸鬼圆形防御带。 在大远征的背景下,这种行为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无论是站在泰拉政府,还是站在最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的视角来看,一场如此兴师动众、耗时漫长,动员了一整个军团和无数物资,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的远征行动,居然会没有获得任何实际性的战果:倘若是其他原体的话,别说来自于泰拉的问责和军团内部的反噬了,这些傲慢的帝皇子嗣甚至说服不了自己内心里的荣誉和尊严。 但康拉德与他的每个兄弟都是不一样的,而在真正经历了食尸鬼群星的真相后,第八军团对那里也没有任何的留恋,更不用说对寸功未建会有所抱怨了。 能全须全尾地跑回来,就是最大的功 业了。 至于外界的声音?午夜幽魂只是把自己在食尸鬼群星里的所见所闻以及缴获的宝物,整理归档,向摩根、帝皇还有掌印者各自动发去了一份:然后,有关于午夜领主的流言蜚语便尽数消失了。 摩根知道,康拉德甚至在暗地里得到了来自于帝皇与马卡多的口头表扬,表扬他能把第八军团从那种鬼地方全去全尾地带回去:而他的环食尸鬼圆形防御带,也得到了泰拉特批的物资补给,还被要求必须按照全帝国最高标准的大型防御阵地来进行修建。 当然,午夜游魂自己并不注重这一点,真正令他在意的是,在经历了这场长达十几年的食尸鬼远征后,他终于悄无声息地剔除掉了军团中最后一点不安分的元素,发掘并提达了值得信赖的新人,还顺便收拢了一下军心: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做的,但午夜领主们明显对他们能够从容不迫地离开食尸鬼群星而心怀感激,对于康拉德的敬仰与崇拜已经树立了起来。 至于,这场食尸鬼远征里具体的细节么…… 「我们不谈论这些。」 午夜幽魂垂下了眼睑,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颇为罕见地闪过了严肃的神采,即使是面对着摩根瞳孔中的求知欲,康拉德依旧非常冷硬地予以了拒绝。 「相信我,摩根:那里面的某些事情,只有帝皇才应该知道。」 【连我都不行吗?】 「嗯……」 康拉德犹豫了一下。 「我倒是能够向你透露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秘密。」 午夜幽魂眨了眨眼睛。 「你记不记得,你还有几队尚未回归的子嗣?」 【……】 【他们不是都被亚空间的风暴所吞没了吗?】 「一部分的确如此。」 诺斯特拉莫人点了点头。 「事实上,我在食尸鬼群星的某个世界上,找到了一批与破晓者有关的遗物,虽然我不确定他们到底属于哪支舰队:是第二军团在大分裂前,被那个尼采所带走的失落之舰队,还是在大分裂后,一直未曾回归的第五舰队。」 「但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这些失落者们,很不对劲。」 说到这里,午夜幽魂不由得前倾着身子。 「提前问一句,摩根:你没把你的子嗣派到过那里去吧?」 【当然没有,康拉德,我知道食尸鬼群星是什么样儿的。】 「那就怪了……」 康拉德笑了起来。 「因为我在那些理论上从未回归过的破晓者的遗物上,看到了属于远东边疆的标志:你懂的,那些你在十几年前,才刚刚在整个破晓者军团中开始推广的标志,居然出现在了食尸鬼群星的最深处。」 【……】 「所以,听我一句劝,摩根,别去那地方儿,那地方儿不干净,它里面有些了不得的东西:如果我说我在发现那些遗物的地方,还看到了一批来自于一万年后的阿斯塔特战士,你会相信么?」 【一万年后?】 摩根皱起了眉头。 【哪个军团的?】 「唔……他们自称为堕天使……」 康拉德耸了一下肩膀,又恢复到了原本的坐姿。 「当然了,我刚才提到的这两个事件,都是我在食尸鬼群星遭遇到亚空间风暴之后,在一个我再也找不到具体坐标的星系上发现的,也许只是我的幻觉,又也许只是亚空间中的百般鬼魅之一。」 「总之,我个人是不太想再回到那个鬼地方。」 午夜幽魂勉强地咧了咧嘴。 「那儿比我的梦境还可怕 。」 【?】 【你的梦境又严重了吗?】 摩根皱起了眉头:虽然那边由马格努斯制作,由她改良,再由帝皇亲自鉴定的王冠,的确大大改善了康拉德能够看见未来碎片的无妄之灾,但相对应的是,午夜幽魂总要在他的睡眠中,经历一些即使对于基因原体来说,也颇为【精彩刺激】的【幻象】了。 「有一点。」 康拉德点了点头。 「事实上,我最近经常梦到被科拉克斯追杀。」 【……我感觉你在污蔑。】 「我没有~」 康拉德板着嗓子。 「这不能怪我,我经常在我的梦境中被兄弟们追杀,有时候是忠诚的,有时候是堕落的,我甚至被伏尔甘杀过很多次,至于为什么最近总是梦到科拉克斯么:也许是因为他刚刚回来的原因?」 【……】 「所以……他人呢?」 康拉德收回了双脚,把椅子拉到了办公桌的边缘,前倾身子,几乎要凑到他的血亲的脸上,他面容上的微笑让摩根有些不确定,这小子到底是真的做噩梦了,还是只想拿这个话来作为幌子,要把话题重新拐到科拉克斯的身上? 毕竟,早在几十年前,摩根还不知道科拉克斯这个人的时候,康拉德就已经在她面前,数次直言不讳地表达了对这个同样能够藏匿自身的兄弟的羡慕与嫉妒。 不过,近些年来,倒是没有听到过像这样的话了…… 蜘蛛女皇思考了一下,但没有隐瞒她的兄弟。 【在帝皇的身边呢,估计还有几个月才能过来。】 「嗯?」 康拉德皱起了眉头。 「不是你来教育他吗?他怎么跑到帝皇身边去了?」 【这还用问么?】 原体笑了一下。 【我们的那位基因之父认为我的教育并不是特别的保险,在让我进行教育之前,他还要亲自给科拉克斯打一打基础:再说了,这种事情我也是乐得其见,毕竟,以科拉克斯的价值观来说,他对于我的远东边疆未必是完全认同的,尤其是我统治这里的手段。】 「啊……我懂了。」 午夜幽魂眯起了眼睛。 「把他放到帝皇的身边,让他看看帝国的内部是什么样的,当他走了一圈之后,他就会发现远东边疆是多么的美好,而你的手段又是多么的宽厚仁慈:对比才会产生美,对吧,我亲爱的姐姐?」 【你倒是没变笨。】 摩根颇为自得地弹了一下康拉德的眉间。 【不过话又说回来,科拉克斯那小子的确比你有灵性,他在救赎星上被我稍微点拨了一下,便能无师自通、举一反三了:他缺少的从来都不是脑子,而是那种成大事者需不拘小局的信念。】 「举一反三?说来听听。」 康拉德似乎对他的鸦之兄弟保持着旺盛的好奇。 【啊,是这样的。】 摩根花了一分钟的时间,给康拉德讲述一下围绕着帝皇、科拉克斯、机械教还有基亚瓦的事情:人类之主的神奇操作令他这个最豁达的子嗣都不由得眉头直跳。 「父亲真不是故意的吗?」 【不是,我们的基因之父真的很喜欢科拉克斯。】 「哪种喜欢?莫塔里安式的?还是荷鲁斯式的?」 【多恩式的。】 「……啧,真让人羡慕。」 午夜幽魂怨念地摇了摇头。 「所以呢?在你将瑞扎的那群机油佬引荐到他面前后,科拉克斯是怎么举一反三的?你又是怎么给他演示操作的?」 【很简单。】 摩根摆了摆手。 【首先,当着帝皇的面,在火星和瑞扎面前,我帮助科拉克斯宣示了他对于基亚瓦的***,这两伙机油佬自然都不可能反对,而既然科拉克斯对基亚瓦拥有***,那么这两拨人想要开发基亚瓦,就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然后,我就告诉他们,谁想占据基亚瓦上更多的份额,就必须确保一件事情:开发者必须确保基亚瓦上的人民拥有了一份最低生活保障,这份生活保障是由科拉克斯提出来的,而且在工作时,也会受到相关法律法规的保护,这在火星人眼里简直就是在造反。】 「然后呢?」 【然后,然后瑞扎就主动加价了,他们主动压低了工人每天的工作时长,提高了工资,甚至加上了在机械神教看来,完全就是天方夜谭的额外津贴:你是没见到当时那群火星人的脸色啊。】 「但他们还是同意了。」 【没错,无论这到底是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都和那群瑞扎人开始了竞争:而在经过了三轮互相提价后,瑞扎人突然宣布退出,当着科拉克斯还有帝皇的面,火星人自然就不能反悔。】 【更何况,即使已经经历了三轮的互相提价,但火星人在这场交易中依旧非常有赚头:相比于基亚瓦能够带给他们的利益来说,工人的权益简直就是九牛一毛,甚至无法对利润造成影响。】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确保他们不会阴奉阳违。】 【至于瑞扎?他们本来对于基亚瓦也没有什么打算,瑞扎也只是想要在银河的南部,获得一个立脚点而已:我不仅给他们带来了救赎星这个立脚点,甚至还给他们带来了科拉克斯这个地头蛇。】 「怪不得那群瑞扎人一向对你敬若神明。」 【公事私事一起办而已。】 「嗯……」 康拉德点了点头。 「那既然如此的话,科拉克斯又是怎么举一反三的呢?」 【你可听好了。】 摩根竖起了一根手指。 【就在这场拍卖活动刚刚结束的那一刻,站在我身边的科拉克斯突然主动开口了:他告诉火星人和瑞扎人,他打算从他的起义军中抽调出一批值得信赖的同伴,前往基亚瓦上协助进行管理工作,作为监督者与辅佐者。】 「……他的筹码呢?」 【筹码?】 摩根笑了起来。 【这就是问题所在,科拉克斯全程只说这一句话,他根本就没有提筹码是什么,但他却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了深思熟虑的模样:而根本不需要他主动开口,火星人就已经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们害怕另一场竞赛?」 【也许吧。】 基因原体摇了摇头。 【但无论如何:我们的鸦之兄弟,可真是个聪明人。】 「……」 「所以,科拉克斯真的什么都没有付出么?」 【这么说也不准确。】 【在火星一口应承下来后,科拉克斯可是主动走到他们面前,拉着那个领头机油佬的手,向他们许诺了来自于他个人的友谊:他没说这友谊到底是什么,但那群火星人看起来已经心满意足了。】 「……啊……」 「这可真是个聪明鬼。」 午夜幽魂拉长自己的腔调,狠狠地感慨了一下,虽然他还是没有想明白科拉克斯的这套举动到底拥有怎样的内在逻辑,但很显然,他的鸦之兄弟敏 锐地抓住了摩根为他打出来的时机,见缝插针地扩大了自己的利益。 作为一个并不怎么情愿的初学者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最起码,比当初的他强。 想到这里,康拉德不由得挫败地撇了撇嘴,语气有些酸涩。 「既然他拥有如此天赋,你可得好好教啊,摩根。」 【那是当然。】 蜘蛛女皇笑眯眯的:仿佛没听出来康拉德的不对劲。 而还不等午夜幽魂的心中泛起新的酸涩,这位阿瓦隆之主就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恍然大悟】地又补充上了一句:她的笑容令康拉德有些不安。 【啊,对了。】 【有件事情忘说了。】 「……什么?」 【待会,你去找赛维塔,然后和他一起,把你宿舍里的那些东西统统搬出去吧:那个房间要留给科拉克斯来住了还有你在我的办公室里的那张桌子,以后也要留给你的科拉克斯兄弟了。】 【你已经长大了,康拉德,要让让你的小兄弟哟~】 「……」 「……」 「啊?!!」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18章:明日领赏,勿带甲兵 作为午夜领主名义上的军团之主,实际上的基因原体,帝皇座下最伟大的问题儿童,原体列中最杰出的无耻败类,【曙光女神号】上不定时的可移动型气候灾害,摩根早教集团的一号拳头产品:康拉德直到刚刚的那一刻才意识到,他似乎犯下了一个很荒谬的错误。 虽然,他早在自己的第九十九次预言梦境中,就已经目睹到了科拉克斯的身影,并且深刻地这个记住了这个天杀的,拥有着让他羡慕不已的特殊能力的家伙,可直到这只脑袋空空的小乌鸦真的飞进了人类帝国,成为了从救赎星上奔涌而来的一股新浪潮的时候,午夜幽魂这才赫然发现…… 这名为科拉克斯的大水,怎么第一个冲的就是他这条龙王? 这个被阴影彻底接纳了的小杂碎,果然和他就是先天不合: 午夜幽魂瘫坐在了椅子上,只觉得自己的牙根儿都是酸的。 科拉克斯这个小混球,现在还没个人影儿呢,就已经把他康拉德在【曙光女神号】上肆无忌惮的特殊地位,把他在战舰阴影里的无上权力,还有他免费租借了四十年的黄金地段公寓给撬走了:等到这家伙真的踏上了战舰甲板的时候,那他康拉德怕不是连通风管道里的固有领土都守不住了! 毕竟,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也喜欢钻通风管道:据说他还没在救赎星上起义的时候,就是被他收养他的那些囚犯们挨个带回牢笼,藏在类似于通风管道之类的地方,躲过那些监狱看守的巡查。 「嘶……」 一想到在自己这个虚空老家的自留地里,马上就会多出一个不明所以的鸟巢,诺斯特拉莫人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将自己完全缩在了柔软的皮椅内,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眼皮,瞥了眼他的姐姐:摩根没再关注康拉德的反应,她在下达了通知后,便继续专心于桌案上的诸多公务了。 但这种沉默,反而让康拉德感到有些绝望,他了解摩根,这种态度就已经说明了,阿瓦隆之主要求他搬家的话语,是一道通知,而不是一次商量,其中是没有操作空间的:想改变摩根的决定?倒不如去尝试让黎曼鲁斯吃素。 摩根眯起了眼睛。 康拉德缩在他的位置上,颇感舒适地扭动着屁股。 所以,与其在这里徒劳无功地想要让摩根改变想法,倒不如想点更实际的办法:就比如说,他应该好好想想他上次和阿尔法瑞斯一起睡的那张双人上下铺,后来被他给扔到哪儿去了? 不过,据说因为舰上人口的不断增加,以及摩根的【战舰生活化改造计划】的不断推进,那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室内公园了,每天都有放假的凡人船员家庭在那里举办野餐会什么的。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他倒也是不慌的,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回归到他在【曙光女神号】上的第一个住处嘛:别忘了,他在这艘荣光女王级巨舰的底层甲板深处,可是还搭过一个安乐窝呢。 午夜幽魂舔了舔牙齿,展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午夜幽魂觉得,赛维塔应该不会拒绝跟他挤上下铺,而且也能被说服去睡上铺:如果他的宝贝儿子实在是抹不开面子的话,那他也可以把这张上下铺送给赛维塔,反正群鸦王子都在破晓者军团里蹦跶这么久了,应该也能找到一两个愿意跟他进行集体生活的好友。 「放心吧,摩根,我目前还没有像罗嘉那样打造一个帝皇主题的巨型游乐园的疯狂想法:不过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我们的基因之父还是决定派你,去解决那位现世弥塞亚惹出来的烂摊子吗?」 #诺斯特拉莫式欢乐# 【你在想什么呢,康拉德?】 摩根轻哼了一下,她的骄傲中却带 着几丝无奈和苦涩。 最起码,后者应该不会危及到康拉德的身体完整度。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让我把罗伯特一起带上。】 嗯…… 康拉德倒是不介意有人在自己的露天卧室里开家庭野餐会,没准儿还会送他一个三明治,来做为公园的入场费也说不定:以【曙光女神号】的风气来说,应该会有不少凡人家庭,会想要在自己的家庭周末野餐会上,加上一项【与原体共同进餐】的惊喜项目。 「我在构想一个能给你的战舰创收的原体主题公园计划,来推动远东边疆的经济发展:你要来听听我的企划吗,摩根?如果想要后续投资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觉得我想出来的这个计划,能带动你的阿瓦隆的产业升级。」 「……呵呵呵……应该再加上鼓励投喂的(小声)……」 「我在前不久,才想明白的。」 多挤个原体也没问题的那种。 「……呵……」 【他想不到更好的人选。】 没准,科拉克斯会答应只睡上铺,也说不定呢? 【……】 【……你知道?】 「这意味着,无论帝皇派遣要任何一个基因原体,去处理完美之城的问题,那么这个特使最终都不得不和罗嘉面对面地杠上:如果这名原体不想爆发***的话,他就必须和罗嘉爆发言语上的辩论,寄希望于说服自己的兄弟。」 「……啊」 毕竟,他康拉德也算是阿瓦隆的半个国宝,不是么?这艘战舰上甚至有专门为他设立的说明栏,来面向那些未入学的孩童,以及外来的旅客:康拉德,一种应该受到保护的野生基因原体…… 【你知道,我在看有关于什么事务的公文吗?康拉德?】 康拉德咂了咂嘴,内心里却也在敲着小鼓。 【完美之城。】 午夜幽魂苦中作乐。 ……对吧? 「……啧……落魄啊……」 「但可悲的情况就在于,除了我们那位顽固到了极点的马库拉格兄弟外,任何一个原体:我是指,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一个原体,都有着被那个懦夫在言语辩论中击败,甚至直接同化的风险。」 【……你认真的,康拉德?】 「虽然我们的那位科尔基斯兄弟是个无可救药的懦夫,是我印象中最卑微的垃圾,但有一点,却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他对于帝皇的信仰,最起码在表面上看来,是纯洁无瑕的,而且,他的确拥有着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完美逻辑。」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摩根挑起了眉头: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信一下她的兄弟。 大不了,他可以把房间分给科拉克斯一半嘛,像小乌鸦这种人应该会很习惯集体生活的,如果他实在不习惯的话,康拉德觉得自己就只能去为难一下赛维塔了:当初的群鸦王子虽然也被摩根分配到了康拉德原本的房间里,但赛维塔最终拒绝了这种分配,摩根便退而求其次之,给了群鸦王子一个超规格的单人住宿间。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午夜幽魂舔舐着他的牙齿。 「什么?」 【哪怕是荷鲁斯,福格瑞姆或者伏尔甘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处理好这样的问题,而像是察合台可汗或者圣吉列斯这种聪明的家伙,更是早就避得远远的了:至于他原本预想的罗伯特?那更是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选项。】 摩根挑起了眉头,哪怕是一向谨慎的阿瓦隆之主,都觉得康拉德的这句话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了:虽然她的确不怎么了解罗嘉,但 是她也不相信有人会单靠言语,就可以同化一位基因原体,连她自己都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当然是认真的,摩根。」 午夜幽魂缓缓地摊开了自己的双手,当他提及了罗嘉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那张狭长的脸上有着本能般的鄙夷,但当他提及到罗嘉的言语能力的时候,这种鄙夷又会被莫名的严肃所替代。 「你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无论罗嘉再怎么卑微,无论他再怎么滑稽可笑,他终究也是一位原体。是我们的基因之父投放在这银河中的二十头怪物之一,他必定会在某个方面,站在全银河的巅峰,甚至是帝皇也未必能与他抗衡:而对于现在的罗嘉来说,这种能力无疑就是他的谈吐和口舌。」 「至少在现在,很少有人会是这家伙的对手。」 【……现在?】 蜘蛛女皇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没错,现在。」 康拉德点了点头,他脸上的鄙夷愈加明显了。 「因为【圣言录】和对帝皇的信仰就是罗嘉的巅峰,是他一生的万千精髓所在,他将自己的一切智慧都投入到了帝皇的信仰体系中,背靠着这源自灵魂的结晶,罗嘉的言语是不可能被击倒的,他的逻辑早就已经自圆其说了。」 「而如果,我们的这位兄弟在以后的日子里,背弃了他对帝皇的信仰,信了点儿别的什么东西,或者干脆成为了无神论者,那他的口舌之锋利便会大打折扣,甚至未必能说得过一个拿着【圣言录】的凡人了:因为【圣言录】就是罗嘉的巅峰了,甚至超过了他本身所能拥有的水平,换句话说,连罗嘉自己都打不败【圣言录】,更不用说我们这些宗教问题的门外汉了。」 摩根思考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别去尝试驳倒罗嘉?】 「没错,没人能驳倒现在的罗嘉和完美之城:帝皇也不行,甚至是罗嘉也不行,这种现象化的概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以对付,就像战争或者历史的车轮一样。」 「除了……」 【除了罗伯特?】 「没错,除了基利曼。」 康拉德倨傲地扬起脖子,恶狠狠地咀嚼着基利曼这个名字,而不是摩根口中的那个罗伯特:他似乎对马库拉格人总是有一点偏见,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错,但这种偏见依旧没有被抹除掉。 倒不如说,午夜幽魂对他的绝大多数兄弟,都有一种偏见,一种莫名其妙的偏见,他虽然会坦白地承认他们的优秀,但也会在背地里毫不留情地批判他们的弱点,在摩根面前把他们变得一无是处,从狮王到大天使无一能够幸免,都被毫不留情的钉上了耻辱柱:摩根对很多兄弟内心弱点的拿捏,都是在这种聆听中得到的。 而阿瓦隆之主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康拉德看过太多种可能性,亲眼甚至亲身见证过每一个基因原体最好与最坏的那一面,最后造成了这种撕裂的视角。 就比如说,他会把火龙之主伏尔甘给说成是全银河数一数二的恶棍:这话即使说给那个巴巴鲁斯人来听,那么连莫塔里安都会觉得你有点儿太过于狭隘了。 但这并不能阻止午夜幽魂继续在那儿口若悬河。 「只有基利曼,能够对罗嘉口中的那套说辞做到完全的免疫,因为除了他之外,我们中的任何一位兄弟都不会完全抗拒像是【神明】或者【信仰】这样的词语。」 【这话是不是说的太满了?】 「有么?」 午夜幽魂的一句反问便让阿瓦隆之主无话可说。 「想想看,摩根:即使是多恩或 者莫塔里安这样的人物,在他的内心里也不会完全地抵触一位神明的存在,至于荷鲁斯、福格瑞姆或者黎曼鲁斯?如果罗嘉将神之名冠在帝皇头顶上的话,你觉得他们会强硬地反对吗?」 「或者说,这世上任何一个崇拜帝皇的人,甚至是任何一个反对帝皇的人,即使是像察合台可汗这样的人物,又真的能做到信心十足地反驳这种想法吗?」 【……应该……不能?】 「当然不能。」 康拉德笑得很得意。 「毕竟,一个身高四五米,头戴桂冠、背生金光、通天纬地、移山填海、无人能够看破其真身,却能够从泰拉的微末之地,凭空拉起万千大军与伟大王国,并在短短几代人的时间里,将大半个银河纳入囊中的伟大帝王:这样的人,称呼他为现世的神明,很难吗?」 康拉德一边笑着,一边朝他的阿瓦隆血亲摇着头。 「说真的,摩根,当你第一次见证到帝皇的伟力时候,当你亲眼目睹到帝皇打下的基业的时候,你真的不曾在你的内心中嘀咕过,哪怕只有那么一刻,去真切地怀疑,我们的基因之父,到底是不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么?」 【……那可不止一刻】 蜘蛛女皇的笑声有些苦涩,而他的兄弟则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也说服不了罗嘉:就像我一样,因为我们内心中还有着一丝一毫的怀疑,我们并不抵触帝皇就是神明这个假设,所以,我们战胜不了罗嘉的。」 「而你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的基因原体呢?」 【……】 「帝皇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看谁都是不合适的。」 【除了基利曼?】 「没错:唯有基利曼,唯有这个顽固到极点的马库拉格文件柜,才能对罗嘉口中的所有神圣祷文毫无感觉:即使帝皇真的在基利曼面前展露出了类似于神迹的举动,这家伙也不会在口头上予以承认的,更不会在任何的公共场合里,认同罗嘉的任何一个观点。」 「在这种事情上,基利曼的顽固足以让多恩摇头。」 「想想他对自身灵能的态度?」 【啊……确实。】 「更何况,即使基利曼真的确认了这世上有着诸如【神明】之类的东西,那么也许,他会在私下里研究一下罗嘉的【圣言录】,但在明面上,他依旧会摧毁完美之城这样的存在:这才是帝皇会选择他去完美之城的原因。」 午夜幽魂的笑容,在讽刺着那万里之外的基因之父。 「一个最保险的选择,符合我们基因之父的美学,不是么?」 【既然如此的话……】 摩根摸了摸下巴,两根手指揉搓着自己的下嘴唇,还不忘将看完的文件撇到一边:虽然早在接回克拉克斯之前,帝皇就已向阿瓦隆之主暗示过,要派她去处理完美之城的事情,但直到他们相聚在救赎星的近地轨道上,人类之主才向他的女儿确认了这件事情,搞得摩根不得不临时把自己手头大部分的情报力量,通通扔去银河的最西边,毕竟怀言者军团和完美之城,从来都不在内务部的主要名单上。 这个老不死的…… 原体在心里恨恨得插着小人。 【那么,康拉德,你觉得帝皇把我和罗伯特一块儿扔过去,又有何用意:以他的视角来看。】 「那可太简单了。」 康拉德拄着脸。 「你俩分工明确,基利曼负责保障帝皇的意志能够彻底执行,保障完美之城的最终毁灭,而你则是要自由发挥,想办法让这个事情办得别那么绝,在不伤害罗嘉的情感的基础上,掰回罗嘉的问题:这不过我们的基因之父那 既要又要的老毛病又犯了呗。」 【……合理。】 摩根翻了下白眼。 怪不得那个老混球当初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解释原因。 【那你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啊?」 午夜幽魂愣了一下。 「你认真的,摩根:你想听一听我脑子里的想法?」 【但说无妨:用你的一贯逻辑来给我想个能一劳永逸的。】 原体随意地摆了摆手,既然已经确定这是一个惩罚任务,那么聆听一下帝国境内最擅长惩罚的康拉德的意见,不也很正常吗:难道她还能去找庄森或者黎曼鲁斯? 「那,我可说了。」 【嗯,听着呢。】 「要我说的话……」 「你到时候多带点人,最好把庄森的军团也一并带上,然后你们三个军团隐匿自己的行踪,再给罗嘉还有他的怀言者发去消息:就告诉他,他的虔诚打动了帝皇,而帝皇决定亲自见见他,所以,让他带着他的整个第十七军团……」 「完美之城领赏,勿带甲兵。」 「然后?然后就看庄森和他的暗黑天使那边儿的发挥了。」 【……】 【这(哔——)就是你给我想出来的能够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你就说有没有一劳永逸吧!」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19章:鸦王:就像回家了一样 当他在人类帝国中的旅行进行到了第十九个月的时候,科拉克斯终于领悟了他在这片银河中所学会的第一个道理:尽管,他是非常地不情愿的。 但即便如此,原体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有些时候,一劳永逸的办法,未必是好办法,而即使是好办法,也未必能够实行,更不应该去一意孤行的推广。 【斩草除根】的效果自然是最好的,但代价往往也是最大的,所需要的时机是最苛刻的,要付出的决心也需是最坚决的:而在正值大远征的现如今,哪怕是帝皇,也不能随时随地满足这些条件。 在很多时候,哪怕是人类之主也不得不去妥协、去退让,去无视掉那些能够一劳永逸的好办法,而是选择看似后患无穷的坏主意,在他的征服身后,留下一大片注定将会迎来爆炸的雷区。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帝皇的这种行为简直是愚蠢透顶,但实际上来说,在每一次类似的愚蠢决定的背后,尽是内心利益衡量中的无奈决断,尽是为了大远征的顺利推进而被放弃掉的边缘利益:科拉克斯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楚。 救赎星之主在帝皇的身边跟随了十九个月,而在这十九个月的漫长旅行里,原体的基因之父指引着他的步伐,走过了大远征中混乱又肮脏的一段路途,亲手向他展示了自己是如何进行这人类历史中最伟大的征服活动的。 数个星区,数十个星系,数以百计的世界,还有其上数之不尽的人民,就这样成为了科拉克斯瞳孔中活生生的教材:人类之主用慈悲的面容接纳了那些本就心向泰拉的世界,用强大的身姿征服了无数需要保护的城邦,又用狠厉的毁灭奴役了所有敢于反抗的王国。 最后,在面对,几个重要到足以让帝皇认真的世界时,无论他们的态度到底如何,人类之主都采用了他心中最保险的手段:要么恩威并施,强硬地插入效忠于自己的军事力量;要么挑拨拉拢,在惨烈的内战后以救世主的身份降临,将整个世界彻底重塑。 正义、法律,甚至是道德,都被他无情地踩在脚下,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保障一件事情:在尽可能不出乱子的前提下,不惜代价地推动大远征的进程,这就是帝皇展现在他的子嗣面前的真理。 当他离开了帝皇的舰队,并启程前往远东边疆的时候,科拉克斯已经记住了人类之主教给他的几个道理,明白了亚空间的威胁,并深刻地理解了帝皇的意图。 连带着他的那位血亲,想来也会是一个不错的领导者。 在那些抵抗者们灰飞烟灭的残骸上,面向瞳孔中满是茫然的科拉克斯,帝皇告诉了他很多事情:他向原体诉说了大远征的本质,诉说了自己的捉襟见肘,诉说了很多残忍政策的根本出发点。 付出暂时的牺牲。 当基因原体想要自己静一静的时候,这些心思敏锐的阿瓦隆人更不会大惊小叫,而是会默契地选择视而不见,在无形中,为科拉克斯留出一块儿自闭的保留地:这让救赎星之主对远东边疆有着一个非常高的初始好感度。 所幸,在踏入了远东边境的土地后,这种情况得到了好转:无论是破晓者们,还是与破晓者随行的凡人仆役们,在科拉克斯的面前都很【随意】,对待原体的态度虽然也是尊重的,但既不会下跪。也不会颤抖到语无伦次。 他向科拉克斯描绘了虚空更外曾的阴邃,描绘了那注定将席卷银河的黑暗,那亚空间中无法匹敌的罪恶存在,同时,他也肯定了科拉克斯从出生开始就存在的疑问,肯定了他作为基因原体,其体内存在着某些不可明说的物质。 哪怕是…… 「……是么?」 并背弃……他最开始的本心。 所以,这次促膝长谈也变得格外漫长,格外深刻。 「……」 不用说,这自然是第二军团中赫赫有名的巨人,名为赫克特的摩根骄子,在这些年的血战后,已然荣升为第十一连的连长,成为了军团中真正的高层人物。 至于出言唤醒他的人,此时正坐在他的正对面,他的身材看起来与基因原体相差不多:虽然科拉克斯还是个四岁的孩子,但这一点也已经相当惊人了。 帝皇的舰队给予了这位基因原体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那些围绕在人类之主身边的禁军们,对科拉克斯颇为戒备,言语中更是毫不保留他们的蔑视,而那些更外层的凡人仆从,则是将科拉克斯如同现世神明一样地对待。 在这种对比下,阿瓦隆之主的受宠程度便可见一斑:摩根与帝皇碰面的次数,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绝大多数的兄弟,而她与帝皇的谈话内容之深,更是能够让荷鲁斯这样的家伙哭得像个屁精。 然后,帝皇才诚恳地告诉他的子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以抑制的嗜血欲望,差点儿又翻涌了上来。 事实上,帝皇与很多原体的相处都是这样的,只有在这些原体刚刚回归帝国的那一段时间里,人类之主才能与他们促膝畅谈,才能尽情地解答他们的疑问,向他们灌输必要的知识,而当他们踏上了大远征的征途之后,原体们与帝皇的见面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了。 「……啊,是的。」 与这些凡人相比,禁军的态度反倒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帝皇在上,如果说在这十九个月的时间里,有什么事情是科拉克斯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的:那么除了人类帝国内部的污秽,便是他作为基因原体的【尊贵】了。 科拉克斯走到哪里,哪里便会惊呼一片,向他顶礼膜拜,他只需消失十几秒,便能在战舰上引起巨大的骚乱:这一切令原体的生活像是被软禁了般难受,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些凡人仆役们理所当然、毕恭毕敬地跪在他面前的时候,原体只感觉自己的内心都在滴血。 「……」 毕竟,既然这些人能表现出这样的随和姿态,那最起码说明了摩拜的统治不会太严苛,更不可能达到残暴的地步:想到这里,科拉克斯便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他在帝皇身边的时候,看过某些帝国世界和帝国总督的统治方法。 虽然在很多问题上,人类之主并没有说得很透彻,但他还是尽可能的回答了鸦王的每个疑问,他甚至将某些还没有准备好的知识,强行塞进了原体的脑海中:因为帝皇很清楚,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能与科拉克斯如此促膝长谈的机会,也就只有这一次了。 不,要忍耐! 原体扶着额头,他强迫自己看向穿梭机的其他地方,通过聆听他人的话语来转移注意力:比如说坐在他旁边的这个凡人,看起来就想和他说些什么。 至于科拉克斯,当然不能与他的阿瓦隆血亲相媲美,但他在帝皇心中的地位还是毋庸置疑的:人类之主对他的这个子嗣颇有好感,甚至称得上是倾囊相授,与他独处的时间也是格外的漫长。 「你又想起那些事情了吗,科拉克斯阁下?」 就在十几天前,赫克特与他的几名心腹部下奉摩根的指令,在铸造世界瑞扎附近,迎接到了科拉克斯的小舰队,并接引他一路前往阿瓦隆的核心处:鸦王对如此低调的欢迎仪式心存好感,而摩根之子们独有的豁达观念和愉快氛围,也令原体不由得松了口气。 在这一点上,科拉克斯无疑是备受重视的。 除了荷鲁斯与伏尔甘外,似乎从未有原体能够从帝皇这里得到如此的厚待:哪怕是摩根,她与帝皇的最初相处也是短暂的,而且帝皇当时 的表现,也绝对算不上是和颜悦色,更不可能充满耐心地回答摩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这些污秽的记忆与他在帝皇身边的经历斑驳地混杂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清楚地分割开来,所以,它们便加倍困扰着基因原体,嘲笑着他内心中的坚持。 在此过程中,人类之主完全没有欺瞒他的子嗣,他的每一道命令都当着科拉克斯的面儿下达的,他的每一次算计都向科拉克斯讲解得清清楚楚,他从未强调过自己的纯洁无暇,也并没有否定某些手段的阴暗,而是让一切的仁慈与残忍都依次在原体的面前展开,让他能够彻彻底底地看得清楚。 他知道,帝皇描述的是一个宛如幻梦的理想,是一个几乎不可能达成的现实,但即便如此,鸦王依旧认同了这个理想,并且愿意为其而付出自己的一切。 服从现在的这个帝国。 真是…… 一个令人愉快的声音暂时驱散了科拉克斯脑海中的阴霾,当原体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正呆在一架穿梭机的内部,而几名破晓者正陪伴着他,将要抵达那艘大名鼎鼎的【曙光女神号】。 而救赎星之主,最终也没有让他的父亲失望。 科拉克斯烦闷地揉着眉角,他又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摩根大人等待着能够与您促膝长谈的机会,科拉克斯大人。」 原体认出了那是赫克特的一名凡人仆役,此时,这个凡人正在与破晓者连长分享着一杯饮料,他们之间甚至会微笑着干杯,这一幕令科拉克斯在心里点了点头,心情也变好了不少。 他保持着笑容。 「我也期待着,与我的阿瓦隆血亲促膝长谈。」 「毕竟,我可是还有很多问题等待着她的解答呢。」 原体和蔼的声音令穿梭机的氛围变得更轻快了一些,而那名凡人也是趁机举起杯子,拍着胸脯,向帝皇的子嗣加以保证。 「请您放心。摩根阁下的和蔼定会令您如沐春风,康拉德……。」 「……康拉德?」 原体皱起了眉头。 「啊……抱歉!抱歉!」 凡人仆役直接跳了起来,向原体不断地弯腰致歉。 「嗯,我只是……」 「你只是不小心将我和我的兄弟康拉德弄混了,对吗?」 科拉克斯笑了一下,将凡人摁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放心,我已经习惯了:自从我踏上帝国的土地以来,已经有至少几百个人将我和康拉德弄混了,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依旧没有见过我的那位诺斯特拉莫兄弟。」 「但你们真的很像,大人。」 赫克特接过了话茬,显然,他打算为他的凡人朋友打圆场。 「无论是发型,还是面容,亦或是你们各自的瞳孔,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康拉德阁下的气息要更……活泼一些。」 「而您则是更……严肃。」 「你想说:苦闷?」 「……差不多啦……」 原体、阿斯塔特与凡人的笑声在穿梭机中回荡着。 科拉克斯觉得,他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氛围。 「那你们觉得,我的兄弟康拉德是一个怎样的人?」 「嗯……」 回答的依旧是赫克特。 「他是一个……不错的人。」 「……不错的人?」 科拉克斯有些困惑。 「是的,科拉克斯大人,单 薄的词汇是无法形容康拉德大人的,但如果您一定要从整体给他一个评价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康拉德大人,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 原体眨了眨眼睛。 「所以……」 「他会向我微笑么?」 —————— 「当然会!」 午夜幽魂难以自制地发出一声咆哮,然后他控制住了它,将其转化为一个嘲弄的微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康拉德此时的心情是几乎难以控制的激动。 科拉克斯更是如此,毕竟他是直面着这股激动的人:但他刚刚踏上了【曙光女神号】的甲板,还来不及观察这里的装潢的时候,一股幽风就已经飘到了他的面前,那正是自告奋勇,已经在这里等待了许久的午夜幽魂。 伴随着一种嘈杂的笑声,诺斯特拉莫之王给予了他的兄弟自己的见面礼:一个恶狠狠的,令科拉克斯猝不及防的拥抱。 康拉德那两条狭长的胳臂困住了科拉克斯的双肩,胸膛与胸膛碰撞,长发与长发交织,欢快的笑声炸响在了两位原体的耳旁。 「我不仅仅会给你微笑,我还会给你一个拥抱。」 「喜欢我的拥抱吗,兄弟?」 午夜幽魂欢快的声音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应答,因为科拉克斯几乎是愣在了原地,脑海中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信息:他的发愣并非因为着动作的突兀,而是因为他的眼睛和耳朵刚刚捕捉到的事情。 「……」 「他们说的没错啊……」 鸦王轻声地低语着。 在康拉德向他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好像面对着一扇可以移动的镜子:一股长相与他一模一样的幽魂向他扑来,除了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之外,那完全就是另一个科拉克斯。 还有那声音,除了更多的嘶嘶声以及发音更标准之外,那完全就是救赎星之主的轻柔:在这一瞬间里,科拉克斯完全理解了那数百人的误区,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他和康拉德之间的区别。 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 这一【发现】令鸦王的嘴角保持着抽搐,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在因为银河中有着如此相似的同类而感到高兴,还是因为某些莫名的情绪而徒生悲哀? 但无论如何,午夜幽魂看起来非常高兴的,在结束拥抱后,他便围着科拉克斯转着圈子,口中还不忘夸张地啧啧称奇,也在惊叹着他们两人的如此相像:而当鸦王终于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向他的血亲道歉并问好的时候,康拉德的身子则是向后仰去,洋洋得意地接受了来自于科拉克斯的致敬。 「放轻松,兄弟。」 午夜幽魂揽过鸦王的肩膀,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更年长的兄弟,以及这里的主人翁:从他挥挥手便遣散了赫克特等人的事迹来看,科拉克斯相信,康拉德在这艘舰船上的确有着一定的地位。 「我们那位尊贵的阿瓦隆女王大人还在日理万机,实在是抽不出身来迎接你,毕竟一个新的紧急信息正令她怒火中烧呢:那群三重法尔的家伙的确太过分了,这次摩根应该不会饶恕他们。」 「所以,因为军团之主在忙,我这个第二军团的首席冠军,就主动拉下了这个活儿计:欢迎你来到阿瓦隆,兄弟。」 「啊……谢谢……」 科拉克斯有些发愣。 他的这位康拉德兄弟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词? 谁的冠军剑士? 「怎么说?看你舟车劳顿的,我们是先参观一下战舰,还是先去吃个饭,再干点儿别的:我也算是这艘战舰上的老熟人了,也是能给你推荐几家不错 的馆子的。」 「……吃饭?」 鸦王面露苦涩,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帝皇幻梦号】上所参加的那些繁华到不可思议的晚宴:晚宴上的繁文缛节令人厌恶,那些参会者的阿谀奉承更令他避之不及,更不用说这场晚宴本身的价值,就能缓解救赎星上的不少问题了。 所以,对于吃饭…… 「放心。」 康拉德朝他挤着眼睛,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所想。 「我们可以去公共食堂,就吃最普通的员工餐,和这些阿斯塔特以及那些凡人仆役们吃的一样,不会有什么不同的:你觉得这种安排怎么样,科拉克斯?」 「啊,这样最好。」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 「我的确有点饿了。」 「那太棒了。」 康拉德肆意地大笑着。 「但在吃饭之前,我们还是要进行一些小步骤。」 「什么步骤?」 「一些劳动:你对于劳动应该不陌生吧,科拉克斯?」 「当然。」 「这样最好……对了!」 康拉德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凑到了兄弟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向他询问着。 「那我再问一句:你应该不介意睡上铺吧,我的好兄弟(重音)?」 「……啊?」 「你……说什么?」 —————— 【他真的,这么干呢?】 阿瓦隆之主皱起眉头,随手将被她捏碎的水晶杯丢到一旁,然后看向了站在旁边的室女座:后者正在一边记录着什么,一边瞅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发愁。 但尽管如此,她依旧在最短时间内回答了母亲的问题。 「没错,母亲。」 「按照甲板上传来的情报,康拉德阁下在接到科拉克斯阁下后,便直接带着他去了中央食堂,然后就以没带钱为理由,带着科拉克斯阁下去了中央食堂的后厨。」 【所以,他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 「呃……」 室女座摸了摸眼皮,似乎也在怀疑自己手中的情报。 「康拉德阁下正带着科拉克斯阁下在食堂的后厨里……」 「帮忙削土豆皮?」 【……】 「……」 【……】 【那么,科拉克斯呢?他就没生气么?】 「事实上……」 室女座舔着嘴唇,翻到了前几页的卷宗上。 「根据帝皇那里与我们传来的共享情报表示,比起他在【帝皇幻梦号】上的种种表现,现在这个正在削土豆皮的科拉克斯阁下,反而表现的非常……轻松惬意。」 【……】 「就像……回到家了一样。」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20章:神圣土豆会议 “所以说,你在家里经常帮忙削土豆皮吗,科拉克斯?” “偶尔会,毕竟像土豆这种珍稀的食粮,我们很少能吃到。” “嗯,也是。” “倒是你,康拉德兄弟,你小时候也经常削土豆皮吗?为什么我看你削土豆皮的手法有点奇怪呢:你看起来更像是在把这些土豆的皮整个地给它……剥下来?” “啊……习惯!习惯而已……” 片刻地错愕后,午夜幽魂便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在连连摆手的同时,修长的胳臂向下摇晃,随手将脚下的整片土豆皮打进了旁边的垃圾堆里面。 科拉克斯说的一点都没错:当康拉德集中精力,一边与他的兄弟交谈,一边心不在焉地削皮时,他在硬如钢铁的土豆皮上打开一个缺口,然后用刀尖和爪子将整张土豆皮直接剥下来的举动,的确很像他当初在诺斯特拉莫上的手艺活。 但是午夜幽魂觉得,自己情有可原,毕竟这些年来,无论是他还是第八军团,虽然都不会将恐惧战术视为首要的核心,但在一些情况特殊的任务,尤其是在食尸鬼星域中,有些地方真的就需要小小地剥皮抽筋一下:所以,康拉德也一直没有把这门手艺放下,甚至变得愈发地娴熟了。 而与他相比,救赎星之主的手段便显得细腻不少,科拉克斯手中的刀刃宛如蜂鸟振翅般轻盈,快到连康拉德都无法完全捕捉,他削下来的皮更是薄如蝉翼,完全不像康拉德的这般粗枝大叶,还连带着大量的可食用部分。 真是节俭到家了。 “从小养成的习惯而已。” 当看到自己的血亲面色古怪地盯着他手里的土豆时,科拉克斯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将削好的土豆垒到了自己面前的食盆里:这种被远东边疆的机械贤者们进行过再繁育工程的古老块茎食物,已经巨大到了就连基因原体的一只手,也只能勉强握住两三个的地步,当它们被垒起来的时候,便宛如一堵矮墙。 不过可惜的是,这种完全能够解决粮食危机的伟大发明,依旧有着致命的缺点:无论是其内在【微弱】的毒性,还是那可以在钢铁上砸出凹陷的坚硬块茎,都决定了这只能是阿斯塔特们的特色菜,也没有在阿瓦隆外流行开来。 就连基利曼的五百世界,都没有模仿过这种技术。 但即便如此,当科拉克斯第一次看到如此丰沛的平民食物时,他瞳孔中的震撼与激动依旧是难以言表的,而原体捧着这些土豆时的模样,更是如同罗嘉在捧着他的圣言录一般的虔诚。 “请见谅,兄弟。” 鸦王不得不再一次地解释,虽然康拉德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当初在救赎星上,我和我的兄弟们只能吃即将过期的合成食物还有那些成分不明的人造肉,但即便如此,囚犯中为了抢夺这些食物而引发的暴力事件也是层出不穷。而在起义爆发后,基亚瓦更是连这些仅有的食物来源也切断了。” “那时的战斗和生活很艰苦:但也是令人怀念的。” 说到这里,科拉克斯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温暖的笑容。 “第一次吃到土豆的时候,还是我降临到救赎星上的一年后,我的养育者们为了庆祝我的生日,掏出了他们私人的珍藏,那是从看守的储藏室中偷来的宝物,那些土豆还不到我的拇指大小,但它们的味道令我难以忘怀。” “我能理解这种感觉。” 在另一侧,康拉德强忍着内心里的冲动,努力地将掌中的土豆皮削得七零八落,但当他看向自己的兄弟时,午夜幽魂的脸上还是扬起了一丝微笑,那是一丝真挚的,除了血缘亲情外,不掺杂着任何杂质的微笑。 那同样是怀念。 “一顿美食,一顿精心准备的菜肴,一顿象征着有人关心你,愿意为了你而操劳,为了你而殚精竭虑的证明:当我们被一个足够绝望的世界所环绕,又或者刚刚从这样的世界走出来的时候,像这样的一顿饭,无论它吃的是什么,总归是令人终生难忘的。” “伱也有过相似的经历吗?” 康拉德的话语让科拉克斯的瞳孔中闪过了一股精光,他对于眼前这個兄弟的初印象还是不错的,因此,对于两人可能的共同点,救赎星之主自然乐得其见。 “当然有……” 康拉德蹲在地上,他没有将手中削完皮的土豆放进食盆里,而是将它立在了食盆的边缘,就像是在地面上立起了一面小镜子,随后冲着这面镜子微笑,但是笑容中却饱含着苦涩。 “但它被我浪费掉了:像是扔垃圾一样的,丢在了脚边。” “你不知道,科拉克斯:我在很久之前,还是一个混蛋来着。” “所以,作为惩罚:直到以后的日子里,我都永远地不会知道那顿饭的滋味是怎样的了,我甚至不好意思去提及它。” “……” 科拉克斯沉默了,他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救赎星之主从不是一个善于沟通的人,他也不像某些蠢货一样,会相信自己在言语方面独具神通:更何况,他对康拉德所说的事情,的确是一无所知的。 于是,就像以前那样:科拉克斯缩回了角落里,工作。 每当他在公共场合里待得太久了,又或是遭遇窘境的时候,科拉克斯便会这样做:退缩回自己的角落里,安静地待着,也许在外人看来,这叫自闭,但在他看来,这只是很正常的独处。 而这一次,他很幸运。 他的兄弟非但没有因为他的冷漠旁观而大惊小怪,反而很快便调整好了自我的情绪:当康拉德又抱着一个土豆,飞快地削完皮时,他先是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手里这个小家伙,随后,便没来由地怪笑了起来,倒是让的鸦王很不自在。 紧接着,午夜幽魂便伸长了胳臂,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随后便把立在他面前的那个土豆,献宝般地摆在了救赎星之主的面前,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雀跃。 “好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来看看这个,兄弟。” 言罢,那个被削去了皮,浑身光溜溜的土豆,就这样被摆在了科拉克斯的面前。 “你看,这个像什么?” “呃……土豆?” 科拉克斯有些没搞懂他的兄弟的用意何在。 “不。” 午夜幽魂只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他脸上的表情正因为拼命压抑下去的笑容而显得狰狞:救赎星之主只能庆幸因为他俩的身板儿都太大的缘故,这里并没有挤着厨房中的其他人,显得安静,便也不会有人被康拉德吓着。 “让我告诉你,科拉克斯。” “这像……荷鲁斯!” “……啊?” 鸦王还没反应过来,康拉德就已经抱着那个光溜溜的土豆,蹲在地上,笑得双腿打颤。 “嗯……是有一点。” 毕竟都是光秃秃的…… 科拉克斯想到了他在【帝皇幻梦号】看到的,有关于荷鲁斯的砝码壁画,两相对比之下,连他也忍不住地笑了几声:虽然这多少有些对不起他的牧狼神兄弟。 “还没完呢,科拉克斯。” 笑了一会后,只见午夜幽魂再次转过身去,又掏出了一个新的土豆:同样被褪去了皮,不过在这个土豆的表面上,却能够看到不少的土豆芽,甚至还是令人不安的紫绿色,象征着内在的毒素。 “你觉得,这个像什么?” 康拉德摇了摇手里这个内在已经腐烂了的土豆。 “啊……” 科拉克斯还是猜不出来。 “答案是:也像荷鲁斯。” “……?” 在康拉德猖獗的笑声中,只留下了一脸困惑的科拉克斯。 “这……是一个笑话么,兄弟?” “算是吧。” 康拉德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以后,会显得很有意思。” “这样啊……” 科拉克斯干笑了一下,算是应和了他的血亲,随后,便是低下头来,继续默默地削着土豆皮:与康拉德的交谈虽然算得上愉快,但还有这种本职工作更让他喜欢,尤其是对于救赎星之主来说,能够看到这么多的食物流入人们的口中,让更多的饥饿得到解决,本身就会带来一种朴素的幸福感。 正因如此,当康拉德终于擦干了眼角的泪水,一边感慨着还是没人能听懂他的笑话儿,一边将坏掉的土豆放到一旁,准备拿回去投喂战帅的时候:当他转过头来,无意间瞥了一眼科拉克斯的成果,这才赫然发现,救赎星之主面前的矮墙已经比他的高了三倍有余。 “啧!” 看着科拉克斯那与他相似无比的面容,一种莫名的胜负欲让午夜幽魂的好心情转瞬即逝。 “你倒是心灵手巧啊,兄弟。” “?” 克拉克斯看向康拉德,自然听懂了言语中的酸味:鸦王看起来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伸出手来,指了指午夜幽魂的肚子,面露微笑地回敬了一句。 “康拉德兄弟,如果不是你每削完几个土豆,就会连皮也不剥的生啃一个的话,我想你的工作结果现在应该会比我更多:你真的不怕就这样吃出病来吗?” “我吃过更糟的东西。”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指向了他身后的那个毒土豆。 “比如说这个,比如说某些可爱的啮齿类朋友,又或者说是发霉的土豆皮:你知道该如何将土豆皮油炸出薯片的脆度吗,兄弟?我在这方面,可是行家里手。” “……厉害。” “当然了,比起我们伟大的牧狼神来说,这些东西都还算好的。” “嗯?” 科拉克斯有些不理解康拉德为什么如此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到了牧狼神那里,他虽然也在【帝皇幻梦号】上无数次听闻过这个名字:从禁军轻蔑的口吻中,或者从凡人们尊崇的阐述中,又或者从帝皇那宠溺的微笑里,无数次地听闻过这位最受人类之主喜爱的子嗣,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荷鲁斯的确很优秀啊。 而且他记得,康拉德和荷鲁斯之间,应该没什么恩怨吧? “我当然和他没什么关系。”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他仿佛能读懂科拉克斯的所思所想。 “恰恰相反,兄弟,和牧狼神有关系的,其实是你。” “怎么说?” 鸦王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恰好,面前等待着再加工的土豆已经没有多少了,而在与后厨仅仅相隔着一面墙的食堂里,也已经能够听到最早一批食客的谈话声了。 即使相隔着理论上来说隔音效果很好的墙壁,但科拉克斯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听到了在这些谈话声中,至少有着六十二种不同的口音,提及到了十四个不同的阿斯塔特军团。还有数之不尽的世界名称与专有名词。 就像康拉德之前跟他所说过的那样:因为破晓者军团内部的活跃氛围,第二军团的每一座食堂,都像是一座并不严谨,也并不正规的信息交流中心。 摩根的子嗣们在这方面,与他们的五百世界邻居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虽然在神圣泰拉和帝国的眼中,远东边疆远不如奥特拉玛那么显眼,但是在这两个国中之国的内部,极限战士对于帝国可谓兴致寥寥,而破晓者则恰恰相反,他们会密切关注着以泰拉为核心的一切事物,来自银河系各个角落之中的情报,也会在破晓者战舰的每一个角落里流传着。 尤其是:食堂。 “特别是:食堂。” 康拉德勾起了嘴角,他示意自己的血亲安静,随后,他们便聆听到了第一批前来取餐的食客,那彼此交流的声音:按照他们的口音来辨认,他们似乎并不是破晓者,反而来自其他军团的,在这里进修着灵能学识的军团智库。 在这两个食客的谈话中,科拉克斯听到了【第十九军团】,这令他的脊背一下子便紧绷了起来,原体知道这是他的军团,也终于想起来了:现在的第十九军团,似乎正好在他的牧狼神兄弟的指挥下。 这就是康拉德所说的,他和荷鲁斯之间的关系么? 这就是康拉德,要如此生硬地牵扯话题的理由么? 还不等救赎星之主在脑海中想明白这一点,他就已经听清了他的两名子嗣的讨论声。 “嘿,兄弟,听说了吗?” 声音穿透墙壁,在原体的耳旁显得格外洪亮。 “我们的军团指挥官阿尔卡斯—法尔勋爵在前不久,给所有的军团分舰队都发来了统一消息:帝皇告诉他,我们的那位基因之父已经回归帝国了,再过上一段时间,他就会可以与我们见面了。” 这人的口音让科拉克斯感到了莫名的亲切,但谈话间的内容却让他的眉头皱起:为什么第十九军团的指挥官会是一位勋爵?这是他们内部的头衔么?但是破晓者军团的内部,甚至是其他军团乃至禁军的内部,好像都没有使用这种贵族头衔的习惯啊? 贵族…… 科拉克斯不喜欢这个词:这个词意味着太多了。 但没等他的眉头舒展,另一个声音也便如期而至。 “是吗,那正好啊,等我们结束了这里的学业,我们应该恰好就能返回荷鲁斯大人的舰队中,与我们的基因之父会面:我希望他能如荷鲁斯大人那般的伟大。” “……” 这种话语让鸦王的内心有些五味杂陈,但接下来的,才让他真切地感到了难以接受。 “我有点悲观,兄弟,据说他是在一个刑徒世界上长大的,还未成年便被帝皇接走了:我觉得他可能达不到荷鲁斯大人的那般程度,希望荷鲁斯大人能够教育一下他,毕竟在所有的原体中,还有谁能比荷鲁斯大人更优秀呢” “说的没错啊:那群凡人的囚徒又能教出什么东西呢?” “凡人本就不堪,更何况是他们中的一群渣滓:当我在神圣泰拉上的时候,我所看到的凡人囚徒就只配做奴隶,现在,他们甚至连军团的奴隶都不配去当,辅助军比他们更能胜任仆役的工作。” “但我觉得我们的辅助军,似乎并没有阿瓦隆这里的好。” “这是显而易见的:也许我们回去后,应该对他们严加训练。” “施加新的惩罚酷刑?”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在裹挟着无数血腥刺眼的讨论声中,两位军团战士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徒留下科拉克斯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他深深皱起的眉头:原体就这样的,沉默了足足十几秒,当他抬起头来,看向微笑的康拉德的时候,科拉克斯的声音已经从之前的谨慎,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严肃。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兄弟:告诉我这些事情?” “没错,总有一些事情。是需要你来亲自确定的。” 康拉德没有否认,他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工作。 而科拉克斯则是接着沉默。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子嗣在荷鲁斯的率领下,养成了这种蔑视凡人的性格吗?” “嗯?” 午夜幽魂扭过头来。 “你居然关注这个?我还以为你会愤懑,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不如荷鲁斯呢:毕竟,没几个原体能够忍受像这样的羞辱。” “我不在意这个。” 鸦王面色如常。 “我听说过牧狼神的经历,也听说过他为帝国的贡献,我自认为我在这方面是远不如他的:荷鲁斯的确比我更优秀,承认这一点,对我来说并非是什么羞辱。” “令人羡慕的心态。” 康拉德轻哼一声。 “所以,你真正在意的是你的自子嗣对凡人并不友好么?” “我从他们的讨论声中,听不出来任何的善意。” 科拉克斯的动作显得有些急躁了,他的剑刃在土豆上留下了狰狞的疤痕。 “那在这个问题上,你可是错怪我们的荷鲁斯兄弟了。” 康拉德朝他挤了挤眼睛。 “据我所知,第十九军团的相当一部分兵员,都是源自于泰拉上的某些奴隶主部落,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这可怪不得荷鲁斯: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牧狼神兄弟在这方面就是洁白无瑕的,他的确给你的军团带来了某些不好的影响,但不是在这方面,而是在别的一些方面。” “……你不打算直接告诉我?” 科拉克斯只是思考一下,便明白了康拉德的深层含义,这令午夜幽魂有些嫉妒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这个救赎星血亲可真是聪明,悟性高到了令他自愧不如。 现在,他倒是能够理解摩根对克拉克斯的看重了。 “的确如此。” 康拉德点了点头。 “我并不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儿的告诉你,兄弟,因为这除了徒增你的烦恼与愤懑外,没有任何的好处:当你在摩根的教育下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培养,拥有了自己的手段与决心后,我们才会一点点地把事情向你坦白,反正,你总归是要面对它们的。” “我相信,这点耐心你还是有的吧,科拉克斯。” “……当然。” 片刻的沉默后,鸦王褪去了身上的戾气,他削皮的动作也重新变得缓和了起来,再次变成了那个人畜无害的小透明。 “但无论如何,谢谢你为我操心至此,康拉德。” “没关系啦。”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 “说到底,这也只是我的突发奇想罢了:我原本的计划是换一件儿比较破烂的衣服,带上盲人镜,拿着把破吉他,再揣一个破碗。坐在你登舰的地方旁边,给你来上一点现实主义的震撼哲学。” “哦,没准儿还会举个牌子,向你讨要一点儿吃的。” “……” 在那一瞬间,目瞪口呆是对鸦王面容的最好形容。 “但……你改主意了?” “没错。” 康拉德努着嘴。 “虽然我的大脑认为,这的确是一个很讨巧的主意,但我的心脏和我的肺部器官显然有别的看法:它们的威胁还是很有效果的,有些事情还是别再发生比较好。” “毕竟,那个女人的心情,看起来正在低谷期呢。” “连拉纳都在躲着她。” “你指:摩根?” “对啊:三重法尔那边,可是让摩根很生气呢。” 康拉德笑了一下,讥讽着某些自取灭亡的铸造世界。 “原本,我们的那位阿瓦隆血亲都打算收起獠牙,装作一副与传说中无异的好人模样,将那块宝地和平地纳入远东边疆的管辖下了:但很可惜的是,三重星系的地头蛇们明显太相信有关于摩根的不实谣言了,真以为她很好欺负,软弱,可怜,弱小又无助。” “一群精明的蠢货……” 康拉德摇了摇头。 “二十多年了,远东边疆的好处尽数吃下,自己的独立性却是始终抱住了不撒手,要不是摩根一直在忙其他的事情。哪至于让他们得瑟到这个时候呀:现在好了,在阿瓦隆的军事订单中都敢占便宜,掺水分,欺上瞒下,甚至敢让摩根派去的调查专员故障性坠机。” “……坠机?” “啊,没你的事,科拉克斯。” 午夜幽魂微笑着,削完了手头上的最后一个土豆。 “不过,你的确是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儿:安安静静等着吧,最多几个月后,我们就可以看到又一场乌兰胡达类型的大戏了,整整三个铸造世界呢,这次的情况,可是要热闹不少啊。” “毕竟,我的那位姐姐,现在可是图谋甚大啊……” “她在图谋三个铸造世界?” 科拉克斯也将自己手中的最后一个土豆扔进了食盆里。 “不。” 康拉德摇了摇头,他的瞳孔中闪过了由衷的赞叹。 “她在图谋……” “一片私人领地。” “不过在这片私人领地上:恰好长着三个铸造世界罢了。” (本章完) 第521章:朕的钱!!! “我还记得当初,原体将咱们几个叫到这里,把远东边疆托付下来的时候,她就叮嘱过咱们:为原体办事,为军团办事,为整个阿瓦隆办事,要讲究个和光同尘。” “什么是和光同尘?” “和光同尘就是: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凡人,做好凡人的事;战士,做好战士的事;至于那些军团的朋友和盟友们,也都要做好他们各自应该做的事。” “每个人都有事情做,每個人都要尽职尽责,每个人都要将自己的那份职责填满,完成肉眼可见的目标,然后,便会拿到自己应得的那份利益与回馈:就这样互相手把手的,把台子给搭起来。” “正所谓,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只要大家都能站在一面旗帜之下,那每个人出一小点儿力,尽到自己的本分,就能把这面旗子擎得又高又直,而旗帜下的所有人,自然也都能落得个清凉。”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面旗帜能立得住的根本原因,便是在一切开始之前,我们的基因之母就已经将我们每个人,都安排到了最合适的岗位上:所以,我们只需要闷头在岗位上做事就可以了,没必要再在别的地方动什么心思。” “在这面大旗下,没有人会重要到无可替代,但也没有人会因为无能而遭到鄙夷,只需要尽心尽力地完成工作,那么每个人都是充满了荣耀的一份子,每个人都不会成为锋芒旁边的陪衬,所谓内部的残酷纷争,自然便无从谈起。” “这,便是和光同尘。” “你们觉得呢,三位?” 当巴亚尔转过身来,询问房间中的其他几人的时候,他的手指也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墙壁上那些点缀着军团古老荣耀的浮雕,这是这座【剑栏厅】中唯一的装饰品,它们屹立在琉璃瓦的穹顶以及冰冷的空气之间,让这种象征着破晓者军团至高权力的大厅,不至于像一座空荡荡的坟茔。 虽然在最开始,蜘蛛女皇的确是按照类似的标准来设计的,在这座位于她的王座间左手一边的侧厅里,摩根只留下了必要的圆桌和石椅,罗列的刀剑,墙壁上的旗帜与浮雕,以及故意制造出来的,能够让最骁勇的阿斯塔特战士都感觉到寒意的寂寥气息。 毕竟这位于【曙光女神号】最深处的大厅,被原体单独划分出来的唯一目的,便是容纳摩根精挑细选出来的几名子嗣:当原体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的时候,这些人就要以她的名义,暂时地统领整个远东边疆。 而统治者,就不应该长期处于休闲的环境中,更应该时刻感受到权力本身的刺骨逼人,这是阿瓦隆之主一贯的态度。 所以,在正式成为剑栏议会的成员整整二十年后,当巴亚尔坐在由大理石雕塑的座位上时,他依旧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脖颈因为寒冷而本能地抽搐着,但这的确让他的大脑变得更清醒了一些。 趁着这股清醒,他抓紧时间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同袍:面前的石桌并不大,正好能坐下剑栏议会的全部四名成员,在必要时刻,还能多塞下两把椅子,在石桌北侧的台阶上,便是属于原体的个人席位,同样是寒冷的石桌石椅。 在靠近原体的那一侧,分别坐着两位沉默寡言的成员:莫德雷德卫队的首席,昔日老近卫军集团的魁首,原体的禁卫总管拉纳,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一个位置,当原体不在的时候,他便是这支小团队的临时领袖,用他岩石般的腔调,仲裁着阿瓦隆治下的一切。 而坐在拉纳旁边的,是一名年轻人,最起码巴亚尔认为这个在军团离开泰拉后才征召的,名为伯纳德的小家伙,还远不够成熟,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内政能力非常出色,早已已经得到了包括原体在内所有人的一致认可,除了剑栏议会中的位置,他还兼任着基因原体的侍从武官:阿瓦隆境内任何有关于内政的问题,最终也都要经过伯纳德的手掌。 至于巴亚尔自己,则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没兴趣,在摩根执掌军团的这五六十年来,他始终都没有卸掉(真正的)军团首席冠军剑士的身份,在一众破晓者同僚中也从未有人能够挑战他,因此,他在这议会中的职责也很简单:当有些不简单的事情需要落实的时候,总归是要有人去动一下刀子的,也要有人来保管这些刀子。 于是,拉纳、巴亚尔以及伯纳德,这三人便是剑栏议会中雷打不动的常规成员,至于最后的第四个席位,则是一个不固定的,视情况而改变的位置:也许是某位军团中的实权连长,又也许是来自于某个铸造世界的大主教,甚至是凡人中的军官,文员执事乃至是帝国总督也说不定,在最特殊的时候,这个位置上还坐过星辰侍女。 而这一次。坐在这里的是执掌第十一连队的赫克特,他显然对于自己能够涉足到最高殿堂的现实还不太适应,坐在那张本就有些不合身的椅子上,畏首畏尾:如此的模样让一向淡然的巴亚尔,都难免产生了捉弄他的想法。 于是,他首先看向这个后辈。 “你说呢,赫克特:你是怎么理解和光同尘这个词的?” “……啊!我?” 身材魁梧到宛如他的其他三位兄弟加起来的摩根骄子,在被叫到后,先是愣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指向了自己,在得到了巴亚尔肯定的点头后,赫克特只是沉吟片刻,便选择了一个万能的回答。 “我不知道。” 他摇着头。 “我当初……也不在啊……” “……行吧。” 巴亚尔挑起眉头,只是感到了有些无趣,但他并没有强迫自己的后辈,而是将目光转移到了那两个看起来正在专心致志办公的家伙身上:共事二十年了,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到底谁在摸鱼。 “你觉得呢,伯纳德?” “我也……” 基因原体的侍从武官在被叫到后,立刻换上那副永远也不会出错的微笑面庞,随后,眼看着就要紧随着赫克特的技巧再来一遍,便被巴亚尔挥手打断了。 “你也像这个新人一样?” “……当然不会。” 沉默片刻,伯纳德重新捡起了他的微笑。 “我对这个词不太理解,那毕竟是几万年前的古老遗产,但如果要我说的话,我觉得原体口中的和光同尘,并不是指我们:而是指我们负责整个阿瓦隆的时候,要对外界展现出来的姿态。” “你是说,一个与帝国和光同尘的阿瓦隆?” 巴亚尔摸着下巴,他倒是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毕竟,就像伯纳德刚才说的那样,和光同尘是一个从古泰拉的繁琐言语中,所摘抄出来的词汇,恐怕就连原体都不太理解其中的意思。 “一个与其他帝国领地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阿瓦隆,泯然众人或者随波逐流,外人的评价不重要。但是他们的目光会不会集中在阿瓦隆的身上,会不会看出我们身上的端倪,却很重要的:我个人认为,原体的和光同尘是这个意思。” “不想让我们在外人眼里起来很独特吗?为什么?” 巴亚尔紧盯着伯纳德,而后者只是略微摇了一下脑袋。 “只有手握坏事或者麻烦事的时候,才需要去找人,而手握好事的话,则只需要等待,会有人专门来找伱的:毕竟,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 “唔……合理。” 冠军剑士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内心中吸纳了这个观点,接着,他将目光看向了最后一如:沉默的拉纳在办公时,面容死板到让巴亚尔想起了罗格多恩,但他依旧能大着胆子打搅这位兄弟,而且他也很确定拉纳一直在聆听。 “那你呢,拉纳。”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词的?” …… “不怎么看待。” 巴亚尔足足等待了一分钟,才等来了拉纳的回信:禁卫总管不慌不忙地批阅完了手中的文件,将其摁在了一旁,然后抬起头来,波澜不惊地看向了冠军剑士。 “如果你在问我,巴亚尔,那我只能给你两句话。” “第一,我并不觉得原体的这句和光同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她还指点过我们其他的事情,你不能只记住这一句,再者,比起和光同尘这个词,我们的基因之母更喜欢运用【各司其职】。” “第二……” 拉纳皱起了眉头。 “无论是各司其职也好,随波逐流也罢,和我们手头上的这个事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文件上的三重法尔和坠机事故,哪个能让你想起和光同尘这个词?” “哪个都能让我想起来。” 巴亚尔无所顾忌的笑着,挥了挥手中的文件。 “你看,明明原体早就已经设计好了一套共同分配利益的体系,这里面的每个角色只需各取其职,就能够得到远远超出其付出的丰厚汇报:但即便如此,三重法尔依旧不懂得满足,他们依旧不懂得【和光同尘】这个简单的道理。” “一个连帝皇都未必能解释明白的词语,你要求一个位于银河最边缘的铸造世界明白,太为难这群卖齿轮的家伙了。” 拉纳讥讽地笑了一下。 “反正,马歇尔已经带着阿瓦隆历年来的军备报告,在王座间里跟原体一一汇总呢,内务部的情报也是如同流水般没间断过:骰子已经掷下了,原体不打算再给三重法尔回头是岸的机会了。” “我们的基因之母既允许别人来当光,也允许他们当尘,只要为她办事,她都能做到一视同仁:但像这种又不想当光又不想当尘的,就只能让其在阳光下灼烧了。” “反正,一切都合情合理。” 巴亚尔将他手中的那张纸摁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只需要这一张纸,三个铸造世界就可以下达死刑,即使是闹到火星乃至泰拉去,我们都占理:现在只需要等待三重法尔外派的那个泰坦军团抵达指定位置,确保能够将其控制住后,行动就能开始了,帝皇那边也不能说什么。” “帝皇本就不能说什么。” 拉纳摇了摇头。 “你要知道,三重法尔的这个胜利者二号军团,可是一直在以帝皇的名义参战的,但自从我们的母亲在救赎星上专门与帝皇讨论了一番这个问题后,帝皇便特意下令让这个军团来到远东边疆:其中的隐藏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骄阳与女王之手两个泰坦军团已经在等着他们了,至于三重法尔留守的那两个泰坦军团,根本不会是好战者的对手,他们加起来都没有好战者一半的体量。” “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准备这一张纸,一张罪状,就够了。” “一张就足够么?” 这个略显疑惑的声音当然是来自于赫克特的。 “毕竟是三个铸造世界,总是需要多准备点罪名吧?我看这份文件上的罪名,只有一些类似于欺瞒产量,以及调查团队的死因不详等诉状,如果三重法尔想的话,他们不是不可以申辩的。” “这还不足以构成死罪。” “话是如此。” 巴亚尔点了点头:就像赫克特所说的那样,人类帝国终究是要讲究一个程序正义的,尤其是当对象是铸造世界这些理论上的帝国盟友的时候,不给出点儿上得了台面的理由,即便能够强行动手,终究也是不好看的。 “但现实却要分情况。” 冠军剑士夹住了那张薄如蝉翼的诉状页。 “隐瞒敌情、虚报产量、疑似谋害调查专员,放在平日里,考虑到铸造世界的体量和特殊地位,这些所谓的罪证,自然就和我们手中的这张纸一样,轻薄如灰。” “但在另一些时候,把它们放在另一些地方上……” 伴随着微笑,巴亚尔随意地甩出了手中的纸页,趁着风意,纸页随空飘舞,竟是稳稳当当地落到了阶梯上的原体石桌间,与那些最重要的文件列于一处。 “即使毫无重要的东西,把它们摆在台面上,也能千钧难当。” “要动真格的时候,一条罪状就足以致命,更何况是一页的。” “既然上了称,那可就是一千斤都打不住了……” 第二连长咧起嘴角。 “再说了,赫克特,我们这又不是在审判,而是在惩罚:三重法尔受难的原因不是因为它触碰了人类帝国中的某一条法律,而是因为败坏了远东边疆的集体利益,比起我们的基因之母,与我们进行合作的那二十几个铸造世界,反而更希望三重法尔去死。” “因为它独有的技术嘛。” “不,因为它坏了规矩。” 巴亚尔摇了摇头。 “原体和远东各个铸造世界的合作是建立在互信的基础上的,原体提供给铸造世界他们难以想象的优渥资源以及丰厚回报,而各个铸造世界则是为远东边疆拼尽全力地贡献他们的产能:可现在,三重法尔破坏了这种互信,猜疑的裂缝一旦出现,就很难愈合了。” “以此为契机,哪怕我们的基因之母只是出于保险考虑,而去修改她与铸造世界们的合作条约,对于各个铸造世界所造成的损失,就已经足以让他们发疯到把整个三重法尔给生吞活剥了。” “没错。” 拉纳点了点头。 “你要知道,摩根阁下对于铸造世界一向是宽厚的,她会默许这些家伙在条约中,搞一些不太过分的小动作,内务部对每个铸造世界私下里的勾当都是心知肚明的,但从来看破不说破,因为他们一直都能做好他们的本职工作,而这也是巴亚尔眼中和光同尘的一部分。” “这和那些凡人军官们的隐形特权,都是一个道理,明面上的待遇要给,但暗地的纵容也是要给一些的,只要维持在可控的限度里就可以了:原体的宗旨是,人是不可能变得贤良的,但人却是可以变得可控制的,当每个人都被控制在可控的道德范围中时,那本质是贤臣还是奸臣,就不重要了。” “没有真正的贤臣,也没有真正的奸臣:只有可控的忠臣。” “所以……” 赫克特沉吟了一下。 “你们的意思是,无论是那些凡人还是这些铸造世界,我们的基因之母都允许他们做一些不过分的坏事,但却不允许其中的任何个体去做【超格】的坏事?” “就是这样。” 拉纳点着头。 “一个人在做不好的事情。这不就是叫犯罪吗?” “那么,原体容忍了一群人做不好的事情,这又叫什么?” “……” 拉纳和巴亚尔对视一眼,思量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而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那叫传统。” 循声望去,只能看到伯纳德那张谦和的笑脸。 “古老、陈旧、不可取、但符合所有或者大部分人的利益。” “我们一般叫它祖宗之法。” “这样啊……” 赫克特不说话了。 “行了。” 另一侧的拉纳摆摆手。 “教育的话以后再说,我们现在还有要紧的事情:相关的行动部队准备的怎么样了?现在负责监督三重法尔的是哪支队伍?他们的指挥官值得信赖吗?” “部队已经准备好了,整整二十个连队,一万精兵,再搭配上那些闻讯赶来的铸造世界,别说是三重法尔了,哪怕是整个三重星区,都能彻底地夷为平地。” “至于指挥官的话,现在在三重星区边缘负责警戒工作的,是新近成立的第九十八连,虽然连队的五百名战士大多都是新兵,但他们的连队长却值得信赖的老人。” “是谁?” “达武,来自于阿瓦隆,是原体特批的连队长。” “嗯,阿瓦隆裔的连长……” 禁卫总管沉思了一下。 “还挺少见的,尽管已经从阿瓦隆征兵这么多年了,但是在我的印象里,军团的高层中还真没有多少阿瓦隆裔的身影,可是其他的军团似乎并不是这样。” “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泰拉留下的传统实在是太多了吧。” “……?!” 两名泰拉人闻声望去,令出声的伯纳德不由得缩回了脑袋。 “伯纳德,你这是什么意……” “砰!!!” 但这一次,原体的侍从武官显然很幸运,因为就在拉纳的脸色变得阴沉的刹那间,面向王座间的那扇大门被推开了,声音听起来很粗暴,几人还来不得起身,便见到他们的原体就迈步走进了房间,在身后留下了一道残影。 不过是眨眨眼睛,摩根就已经将自己甩到了石座上,她的面色甚至比拉纳的还要阴沉一些,让禁卫总管一下子脸色煞白,而当摩根发觉到了桌面上的异常,把巴亚尔撇过去的那份文件抄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听到第二连长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沉重呼吸。 只因为,当原体看到了文件上的内容时,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莫塔里安看到一个灵能巫师一样:而且还是异形种类的。 【这一份已经过期了。】 蜘蛛女皇挥挥手指,掌中的文件便化作了残影消散,她的子嗣们则是忙不迭地坐回原有的位置,等待着基因之母的号令。 【就在刚才,马歇尔和内务部把他们各自的最新情报都向我呈了上来:在经过仔细的对比后,我这才发现,三重法尔在这些年里,可真是给我做了了不得的事。】 原体嗤笑了一声。 【拿着比瑞扎更多的优惠,还有我的特许条例:所有的产能,他们能够留下三分之一,只需要贡献给远东边疆三分之二就可以了,整个三重星区也任凭他们实控,我对那里进行名义占领,不会侵占其中的任何一个世界。】 【说真的,我还从未签署过如此宽松的条约。】 【结果呢?】 摩根的目光扫过,没有任何破晓者敢与她对视。 【看看这些机油佬回馈给了我什么:一封辞藻华丽的回信,明着赞扬我们之间的伙伴关系,暗地里却夸耀自己的辛勤付出,就差没指着鼻子告诉我,让我再写一封信去感谢他们了。】 说到这里,原体已经忍不住地冷笑了起来。 【让我感谢他们?整个三重星系十成的产能,三分之一留给了他们自己,三分之二给阿瓦隆,就这样,他们还要再从其中掏出一半儿的产能,截留在三重星区,嘴上说是要投入到所谓的三重星区的防御建设上:说的好啊,毕竟从星图上来看,整个三重星区也算是阿瓦隆的一部分,不是吗?虽然那里从来没有给我提供过哪怕一个士兵,又或者是一分的税款。】 【最好的三分之一留给了他们自己,次好的三分之一留给他们在三重星区的自留地与殖民地,只有最差的三分之一,才交到我的阿瓦隆的手上。】 【拿着和瑞扎同等的补给,同样的高位,结果到现在,连这最后的三分之一,都要用各种办法给我吃拿卡要,玩文字游戏:真正能够贡献给我的产能,甚至连瑞扎的五分之一都没有。】 【他们自己倒是成百上千的利益链条和运输船队,在我的土地上跑来跑去,打着我的旗号,运着他们的私人物品,甚至还敢以阿瓦隆的身份跟外界搞冷贸易:我这个工业同盟倒像是为他们建的!】 原体咬了牙关,她握住文件的手指已经变得有些颤抖了。 【我的世界!我的国度!我提供的物资!】 【他们拿三分之二,给我留下三分之一,还要我感谢他们吗!】 纸屑飞舞间,四名位高权重的破晓者低下了头颅。 “您的命令,母亲。” 拉纳的声音沉重。 “军团的舰队和来自于我们盟友的力量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需要您的一声令下,我们就能将整个三重星系夷为平地:需要我们携带灭绝令武器吗?母亲?” 【……不……】 【用不着。】 片刻的愤怒之后,摩根的声音已经重归平静,她瘫坐在了她的石椅上,仰过头,闭着眼睛,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三重法尔这个地方归根结底,没有什么能够名动银河的独有技术,而且他们所作所为的确让我生气,但这毕竟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虽然没有独门绝技,但是单看产能来说的话,足以和火星媲美,而且他们恰好处于整个远东边疆甚至整个银河的最东方,位于我的阿瓦隆的腹部,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大后方人选。】 【瑞扎距离我还是太远了,其他的世界则产量不足,唯有三重法尔刚刚好:即使整个银河西部打得生灵涂炭,仅仅凭借着三重法尔地区的产能,依旧能够支撑整个破晓者军团的运转,而且他们的位置也能保证绝对的安全,这也是我一直以来跟他们温言以待的理由。】 【而现在,只不过是给了我更进一步的机会罢了。】 原体微笑着,这笑容重新体现出了古老的无情。 【加拉迪亚,法尔和图勒,整整三个铸造世界,除了早就已经向我暗自投诚的图勒,剩下的那两个选择一个,作为那些前来参与行动的铸造世界们的奖品,胜利者二号泰坦军团也一并分给他们,然后就不需要给予他们更多了:技术以及原材料产地,他们可以拿去,但是这些铸造世界本身,却只能是属于我的战利品。】 “您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一个委员会。】 摩根冰冷地笑着。 【一个由图勒,以及加拉迪亚和法尔的残党组成的委员会,将负责整个三重星系的统治,原有的体系将被彻底废除,新一批的铸造神甫与主教将被提拔,至于这个委员会的主席,也就是整个三重星系的最高指挥者,我也已经想好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是谁?兰德么?” 【不,他另有其用。】 摩根摇了摇头。 【是另一个人。】 【一个,我绝对信任的人。】 【她有一个我喜欢的名字。】 “……” 【摩根。】 “……?” 迎着子嗣困惑的目光,基因原体仰起了头。 【基因原体,兼三重法尔的大主教:摩根。】 【三重法尔作为一个独立存在的历史将被终结,它将彻底作为私产,属于我的私产,属于我的个人领地,而存在下去。】 “吞并一个铸造世界?火星是不可能同意的。” 【谁管他们。】 摩根冷笑了一声。 【拉纳,这里是远东边疆,我的孩子。】 【在这里,我负责,我管事,我下令,我落实。】 【所以:它们都是我的。】 “可是帝皇那边……” 【拉纳。】 原体摇了摇头。 【你猜猜看……】 【刚才那句话:又是谁跟我说的?】 (本章完) 第522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科拉克斯,你睡了么?」 当午夜幽魂躺在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双层床上,睁开眼睛,张口询问的时候,他立刻便得到了来自于血亲兄弟的回应。 从他上方的床铺中,先是传来了发丝拂过枕头的淅淅索索,随后便是翻身时的细微摩擦声:虽然科拉克斯的行踪一向都宛如阴影。但即便是真的一缕阴影,如果它睡着了上铺的话,也肯定是会弄出不少烦人的声响的。 「还没,怎么了?」 基因原体的声音在一秒钟后传进了康拉德的耳朵:清醒无比。 「没事,我只是有点睡不着:我寻思着你应该也一样。」 午夜幽魂打了个哈欠,他瞥了眼旁边的石像鬼闹钟,指针才刚刚划过夜间十点,对于以前的康拉德来说。这个数字标志着他绚丽多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但今天有所不同,为了尽快将生米煮成熟饭,将科拉克斯的宿舍变成他和科拉克斯共租的宿舍,午夜幽魂早早地便上了床,甚至顾不上他以往最钟爱的夜宵时光,而代价,自然便是和他的手足至亲一起在这昏暗的房间里躺尸。 「……确实。」 科拉克斯犹豫了片刻。 如果是在以前,远东边境的某些【游戏规则】足以让科拉克斯的眉头皱起,并从此与他的这位阿瓦隆血亲保持距离了,可现如今,在对比了一路的所见所闻之后,科拉克斯却不得不承认:虽然摩根的某些举动依旧让他喜欢不来,但是从总体的角度出发,远东边疆依旧是他最好的学习对象。 康拉德咧着嘴,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回应,只觉得内心中分外地不痛快:虽然能听到科拉克斯这个令人嫉妒的家伙亲口称赞他,的确是一件令康拉德感到心中暗爽的事情,但是这称赞的内容,却又令他有点五味杂陈。 「vr,或者说模拟器,一个奇妙的小玩意儿。」 「这东西是从马库拉格那边传过来的,更具体一点来说,是我们的基利曼兄弟送给摩根的礼物:那个马库拉格人在一次远征中,找回了这个失落时代的技术产物,然后送给了那些机械神甫研究,制造出了这些小型号的:这东西原本的占地足足有一个舱室那么大。」 原体叹息了一声,有些苦闷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自己的内心里有点五味杂陈:远东边疆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颗坏掉的土豆,其内在对他来说有着微弱的毒素以及不可确定性,但总体来说,依旧能够拿来果腹,对他这个饥肠辘辘的人,也依旧是个无价之宝。 「嗯,让我想想……」 科拉克斯侧过头去,他看到了他的兄弟翻身下床,钻到了房间角落里的杂物堆中找来找去,并在几分钟后,就从里面掏出了两个科拉克斯从未见过的东西:康拉德回到了床边,向上一抛,鸦王顺手便将东西接在了掌中。 这一次,科拉克斯的声音里面透露着一股茫然。 是的:他妥协了。 「……什么?」 康拉德笑了起来。 「所以呢,康拉德,你指的开黑到底是要干什么?」 他选择接受了摩根这里的不完美之处,甚至打算细致地研究与学习一下这些不完美的地方:他相信在这些不完美中,一定有着内在的存在道理与可取之处。 「开黑是什么?你是指我们一起去夜间劳动么?」 「收起你那勤奋朴实的劳动者视角,我亲爱的工人兄弟,在这艘荣光女王上,你可是罪大恶极的食利阶层:都这个点了,无论咱们两个原体跑到哪里去,都是给那些执勤的凡人惹麻烦罢了。」 康拉德的目光一顿乱瞄:得益于他那个小侄女的日常 打理,这个房间跟午夜幽魂在十几年前离开时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很多物件儿就摆在趁手的位置上。 「你想的真周到,我的康拉德兄弟:你真是个心思良善的人。」 只不过…… 鸦王捂住了额头,感觉内心中那份原本的坦然正在渐渐失去,这难免令他有些烦闷,甚至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内心:他需要什么东西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而不是在这份安静中鞭笞自己,也许康拉德的建议会是个不错的办法? 说来话长…… 「……唉……」 虽然阿瓦隆的很多缺点与污秽依旧肉眼可见,但是比起其他的帝国世界而言,这里依旧完美到让科拉克斯无话可说:连那些污秽都比其他地方的污秽更温和,也相对来说的更无害一些。 「这是什么?」 科拉克斯恍然大悟,他在自己的床铺里翻转身子:康拉德将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能听见科拉克斯支起他的上半身,脑袋向前,靠近床铺的边缘,还能听见他由衷的赞叹在空气里引起的波浪。 嗯,就像是一颗略微发酸的苹果桃一样:虽然美味,但是吃起来却总是有股怪味儿。 「科拉克斯:要来开黑么?」 对于科拉克斯来说,在花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被康拉德引领着逛遍了整艘【曙光女神号】,又自由活动了几小时后,这位生来便心细如发的基因原体,在内心中自然已经有了结论。 毕竟,在经历了帝皇身边十九个月的学习之旅后,昔日那个救赎星上的科拉克斯已然远去,留下的只是一位更加现实,也更为忧愁的基因原体: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如今在鸦王心里的阈值,已经大大地提高了,连带着原体对于某些乱象的底线,也上升了不少。 他自然能分清其中的区别。 「我们的马库拉格兄弟把这些小型号的模拟器当做是礼物,送到了每个军团里面,但很可惜的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良好名声,最终只有不到一半的血亲兄弟接受了这份礼物:于是,他就把退回来的那些都交给了摩根。」 「啊!有了!」 康拉德眯了眯眼睛。 虽然……它们依旧令他作呕。 「……对啊!」 「那么,你有什么好主意么,康拉德兄弟?」 他问到。 「摩根又加工了一下,然后这东西就到了我的手里。」 「……嘶……谢谢……」 康拉德坐在床铺上,开始按照着脑海中的模糊记忆,捣鼓着手里这个金贵的东西,他有点儿忘了这东西应该怎么打开了,但又不敢操作的太过分:毕竟,这也是摩根亲手研究出来的作品,如果真的搞坏了的话,保不齐那个禁卫总管就要跟他来一次神风塔塔开。 科拉克斯当然没有觉察到他兄弟心中的波涛起伏,鸦王只是坐起身来,期待着康拉德的回话:他也的确需要什么东西,来转移一下他心中的杂念。 科拉克斯已然明了:比起这个所谓的【人类帝国】中的绝大多数领土,甚至是人类之主治下的神圣泰拉来说,这片被他的阿瓦隆血亲所庇护的远东之地,的确称得上是相对来说的【天堂】。 「你向她要的?」 「唔,不算是:这要从我的某次期末考试满分开始说起。」 康拉德笑了一下,过去的时光总是让人怀念,但手中这个打不开的模拟器,也着实令人牙酸:而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自暴自弃地把这玩意往墙上磕一磕的时候,只听上铺又传来了一阵响动。 接着,科拉克斯那张苍白色的脑袋便钻了出来,就像是从黑土地里长出了一颗白萝卜,原体满头的黑发则是为了方便打理 ,已经在脑后梳成了一个马尾。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科拉克斯伸出的五指间,正抓着康拉德扔给他的那一台模拟器,赫然已经被打开了:雀跃的蓝光与漂浮的启动符号在黑暗的房间中炸开了方寸的光明,照在康拉德的脸上,让午夜幽魂的面色显得无比…… 精彩。 「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只是凭感觉,还有我脑海里的本能摁了两下,它就开了。」 科拉克斯回答的很老实,却让康拉德只感觉胸闷气短。 午夜幽魂看了下那台已经启动的模拟器,结果看了看自己手里这个像是坏掉的一样,他再一次地感觉到了自己似乎在某些有关于【智商】或者【天赋】的领域,被他亲爱的兄弟狠狠地碾压了:虽然早就已经接受了他在原体里面算不上聪明的这个事实,但被这个眼前这个小乌鸦打击到了,也着实是令康拉德有点儿无能狂怒。 他那个光芒万丈的基因之父当初为什么不把他也设计成这种生而知之的混蛋啊!!! 康拉德在心中怒吼,虽然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但手间的动作已经越来越粗重了:直到科拉克斯伸出手指,指了指一个按钮。 「你应该按这里,兄弟。」 「……我知道!」 咬紧牙关的腔调难免凶恶,让心思敏感的科拉克斯一下子挑起了眉头:于是,刚刚从黑土地里探出了头来的小白萝卜,就这样在他血亲兄弟的狂躁之中,又不声不响地缩了回去。 科拉克斯躺回到床上,摆弄着手里这新奇的物件儿:在这个摩根送给康拉德的模拟器上,尽是些寓教于乐的游戏程序,还有一些画风看起来血腥古怪的,想必是康拉德自己后来加上去的。 「我们要选哪个,兄弟?」 原体发问,而康拉德的回答则明显滞后了一下:他才刚刚折腾开那该死的模拟器,声音中已经有了些自暴自弃了。 「你让我找找……」 「啊,左起第三个。」 「第三个……」 科拉克斯低语出那个名字。 「燃烧的银河:是这个么?」 「没错。」 鸦王能够听到自己身下的床铺上传来一阵鼓动的声音,像是康拉德在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在血亲兄弟的话语指导下,科拉克斯将模拟器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虚妄的世界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基因原体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技巧。 「这是个游戏么,兄弟?」 「没错,我当初无聊的时候研发出来的一个游戏程序。」 康拉德的声音中带着骄傲,像是在故意地炫耀。 「简单来说,你可以将这个游戏理解成一款格斗模拟器,不过我在设计格斗对象的时候,【略微】参考了我们的兄弟们:正好,你这下顺便还能认识认识他们,准备进入连接了吗?科拉克斯?」 「准备好了。」 鸦王依靠在墙边,他能察觉到康拉德也是相同的姿势。 「我们先选哪个?」 「唔,先选一个容易的。」 午夜幽魂琢磨了一下。 「看见那个耀武扬威的金黄色狮子头了吗,就选那个了:我打这个卡利班混球儿的经验,可是最丰富的了,正好,这把我带着你,我找找手感,你适应一下这个游戏,我们争取一把就过,。」 「好的……这是哪位兄弟?」 「啊……」 科拉克斯听到了下铺上的康拉德那咯咯的笑声。 「那可是一个超级大混球:一个能让你这种人恨到牙根儿痒痒的顶级败家子儿,一个颇具有天赋的社交专家,还是我在【破晓者军团冠军剑士】这个位置上,最有利也是最该死的一个竞争者。」 「……」 康拉德兄弟刚才是不是又说了那句了不得的话? 科拉克斯眨了下眼睛。 「你是说……庄森?」 「还能是谁。」 康拉德轻蔑地笑着。 「庄森还没有这么糟吧,父亲跟我提起过他,他对于我们的这位兄长有着很高的评价:他告诉我,庄森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事情交给他,就绝对不会出岔子。」 「……」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科拉克斯觉得他的这句话说的很认真,但是康拉德听了之后,却是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先是隐晦的窃笑,随后便是在床上到处打滚儿,反而让鸦王自觉有些尴尬了。 嗯…… 他以后还是不要评价他的这些血亲兄弟为好了。 原体在心中打定主意,而正当他想进入游戏时,却听到了午夜幽魂再次翻身下床,径直地走到了通讯器的旁边,向着通讯器的另一头嘀嘀咕咕地叮嘱着什么。 「喂,赛维塔,在么……」 康拉德先是问了一句,随后便和通话对面那个叫赛维塔的家伙沟通了几句,然后,转过头来,看向了科拉克斯,脸上还挂着笑容。 「嘿,科拉克斯。」 「什么事?」 「夜宵,你想吃点什么?」 「……夜宵?」 「放心吧,我请。」 康拉德豪气地拍了拍胸脯。 「我的赛维塔可是很有钱的。」 「……」 鸦王能够听到通讯器的那一头有一阵意义不明的嘀咕声。 「我想想……」 科拉克斯没想拒绝他的血亲兄弟的好意,但他也的确想不出来要吃什么:对于他来说,美食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他也从来没有过吃夜宵的习惯。 「那就……」 「土豆烧蚁牛肉?」 鸦王犹豫着开口,但他的诺斯特拉莫兄弟就仿佛未卜先知,提前把鸦王想说的话给说出来:看着康拉德志在必得的笑脸,科拉克斯只能赞叹地点了点头。 「没错……」 「还有加玉米的炒饭:都要三人份儿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兄弟?」 面对科拉克斯的询问,午夜幽魂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我当然知道,对于你这样的家伙来说,土豆烧牛肉可是信仰,哪怕是蚁牛肉一样,玉米则是恰到其处点缀:我可是你的兄长啊,科拉克斯,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你的喜好呢?哪怕稍微观察一下,我也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了。」 「……这样啊……」 康拉德的笑容反倒让科拉克斯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麻烦你了,康拉德兄弟。」 「还叫兄弟?」 午夜领主晃了晃通讯器。 「我好歹也付了一顿饭钱。」 「……啊……」 鸦王咳嗽了一下。 「康拉德……兄长?」 「哎,这还差不多。」 午夜幽魂扬起了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对于这个称呼享受极了。 —————— (注:今天回来晚了,时间来不及了,先写一章过度,让我想想接下来写什么) (看完 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23章:摩根小课堂开课啦 【康拉德?康拉德!】 「嗯……嗯!怎么了?」 【你在笑什么呢:从刚才开始就在那傻乐。】 啊,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某些高兴的事情。」 【……是么?】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没有再多问,但冷俏的面容与毫无温度的嘴角已经暴露了原体的所思所想,当她的视线打在了午夜幽魂那狭长的脸庞上时,就算是康拉德,也只能往后缩了缩,尽可能波澜不惊地压抑着滚动的喉头。 然后,摩根笑了起来。 【那我刚才讲的那些东西,你也有在听,对吧?】 「当然。」 【那就来概述一下吧:二十个字应该足够了。】 午夜幽魂努力地回忆着,但耳边的嘈杂声响却总是影响他,原体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许久不见的小侄女室女座:只见这位摩根的大女儿正在待会要用到的餐桌上摆着件儿,但她摆的却是一套看起来很奇怪的组合。 鸦王点了点头。 「在救赎星上,我会在每一次重要行动中亲自带头,又或者命令大部队发动佯攻,我再率领精干小队进行斩首作战:我个人认为,指挥者必须在战争的最前线,才能时刻把握住战争的走向。」 午夜幽魂眨了眨眼睛,他暂时还不想给自己的任何一个身体部件儿放暑假,哪怕是调休也不行:在摩根的微笑中,原体急中生智,拖延着语调,却是抓紧时间瞥向相反的方向:现在在场的,可不止午夜领主一个学生。 事实上,三位帝皇的子嗣此时正共享着一张圆桌,不过摩根单独占据了一面,而康拉德与科拉克斯几乎是并排坐着的:看起来就像是在接受私人辅导的两个学生,而如今的午夜幽魂,也像个学生一样朝着他的同桌使着眼色。 【我们现在就在三重星系,虽然不在三重法尔的近地轨道上,但是距离战场的核心也不过是小半个星系的距离,站在我的舷窗边,你甚至可以看到三重法尔与三重加拉迪亚上燃烧的烽火:你觉得这里也算是战场的大后方吗?】 「如果是为了讲解的话,行动之后讲解不也可以吗?」 【首先,科拉克斯,对于你在救赎星上养成的战争理念,我暂时还不会予以评价,毕竟救赎星的解放已经说明了,你的理念中有着可取之处:但同样的,对于我这套也已经取得了很多次军事胜利的战争理念,我想,你也没必要发自内心的怀疑,兄弟。】 科拉克斯,就在他的身边。 嗯,结果是什么来着…… 先是一台太阳形状的灯笼,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而在下面,则扑着一张精巧的躺椅,室女座还不忘抽出几张绿叶放在手里,只是略加揉捏,便做成了几株栩栩如生的椰子树,摆在一块儿,倒是一副上好的沙滩日光浴去处。 身为指挥官,不率领着大部队就算了,还让大部队在别人的率领下进行佯攻,然后指挥官自己再带着小队进行斩首作战? 于是,午夜幽魂的声音立刻就变得自信满满。 「我相信你能做到。」 「你在给我们阐述之前与各个铸造世界的两场会议。」 原体转回头来,正好对上了摩根的目光,阿瓦隆之主那微笑的面容已经说明了,室女座为什么会如此的突发奇想了。 【但字数超标了。】 当摩根侧过头时,她的脸庞会被占卜仪器上的红光所渲染,那囊括着整个三重星系的星图,此刻已有大半的区域被象征着战争与屠杀的血色侵吞,但【曙光女神号】的光点却呆在干净的那一边。 摩根笑了一下,但就在康拉德同样 皮笑肉不笑的时候,一个灵能粉笔头却打在他的额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蜘蛛女皇瞥着她的两个弟弟,瞳孔中满是冷清。 阿瓦隆之主转过头来,本就心虚的鸦王立刻挺直了腰杆,将记得满满当当的数据板摆在桌面上,两只手也端坐在上面,俨然是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 #听不太清楚的诺斯特拉莫式嘟囔# 【还有你,科拉克斯。】 「嗯……」 【回答正确。】 但面对这个血亲,摩根的耐心明显要更充足一些,就连笑容也显得更为真挚。 【科拉克斯……】 【以银河为维度的战场,和以世界为维度的战场是不一样的,虽然我距离真正的前线还有小半个星系的路途,但只要我想的话,我随时都能让我的意识影响到战场的最重要:甚至比你在救赎星上下达命令的速度还要更快。】 「有两个。」 「在我的认知里,是的。」 只不过,有点太小了,肯定是摆不下康拉德的,但如果拿来摆他的某些身体部件的话…… 【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关于我们现在的课题?】 「!」 科拉克斯没有看他,但康拉德能够觉察到那头柔顺的黑色长发有了轻微的弧动,接着,鸦王怀中那写得满满当当的数据板,朝着康拉德的方向略微倾斜了一下:足够基因原体看个清楚了。 「第一:这次对三重世界的惩罚行动,明明是由你一手策划的,参与行动的各个部队,要么是你的部下,要么就是你的盟友:按照常理来说,作为整场行动的策划者与总指挥,你不应该亲临前线么,为什么要待在后方呢?」 康拉德愣了一下,原本嬉笑的面容也僵住了,某些沉浮的记忆开始从脑海中涌了出来:第八军团之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比起在她的课堂上开小差,他的这位姐姐其实更讨厌的是在开小差后,还要死皮赖脸地撒谎不承认。 【条件是不同的。】 这是个很讽刺的现实,最擅长玩弄谎言的阿瓦隆之主,却反过来也最讨厌谎言:康拉德还记得他上次试图用那些拙劣的谎话来欺骗他的血亲时的场景 科拉克斯的战争哲学让摩根在心里直皱眉头,可在明面上,她还是冷静地听完了每一句话,随后点了点头,一点一点地给她的血亲兄弟剖析着其中的问题。 「嗯……」 【说呀,康拉德。】 【我等着呢。】 在康拉德幽怨的目光中,鸦王咳嗽了一下,接着便竖起了两根手指:救赎星之主飞快地进入到了学习状态中,并将特别记载了疑问的数据板摆到了摩根的面前。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 「康拉德跟我说过很多次。」 【是么……】 蜘蛛女皇瞥了眼康拉德,现在的午夜幽魂正缩着脖子,努力地淡化着自己的存在感,但他的手依旧不老实地垂在桌面下捣鼓,向着旁边的室女座讨要着面包吃。 「不过我还是很疑虑,摩根。」 科拉克斯的困惑未减。 「按照你的讲解来看,三重世界是一个力量仅次于火星或者瑞扎这些巨无霸的铸造巨头,即使你凝聚了数个铸造世界的远征军,但仅仅是为了三重世界本身所拥有的巨大价值而言,你也应该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得更慎重一些吧?」 【你觉得我该怎么慎重?】 「要我说……」 鸦王犹豫了一下,环视一圈自己的两位血亲。 「这里可是有三位原体:足以让任何战斗变得毫无悬念。」 【可它本就毫 无悬念啊。】 阿瓦隆之主的笑容与自信,让科拉克斯有些不喜欢。 「那是一个铸造世界,摩根,我曾在我的母星上与一个弱化版的铸造世界全方面地对抗过,我了解这些家伙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对于你来说,它如此不值得认真?」 【我已经很认真了。】 摩根笑了笑。 【我甚至亲自来到了这个三重星系,对于我来说,对于三重世界来说,这已经是我能摆出来的最认真的姿态了:你觉得我端坐在阿瓦隆的要塞上,遥控指挥整个远东边疆对三重星系发动围剿,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吗?】 【我甚至不需要派遣我自己的军团:有的是人愿为王前驱。】 「……」 【还有,科拉克斯,我希望你要记住一件事情,记住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的,甚至是康拉德和佩图拉博,都已经跟你强调过很多遍,但你始终都没有记住,或者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摩根的指尖点着桌子。 【我们,是基因原体。】 【铸造世界也好,亦或是任何局限在星系里的王国也罢,对于我们这样的存在来说……】 —————— 「它们不值一提。」 群鸦王子朝着坑坑洼洼的地表上啐了口唾沫,只留下了一缕升腾的白云,他那双比钢铁更无情的眼睛无视了耳旁的嘈杂与擦肩而过的炮火横飞,专注于寻找着下一个合适的战术目标。 为他自己,为他的基因之父托付给他的军团。 「也为这群可悲的杂碎。」 赛维塔兴奋地舔着牙齿。 虽然在表面上,他依旧维系着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但是在内心里头,群鸦王子却比谁都激动:毕竟这是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第一次将如此大规模的部队,托付给了他手下的一名子嗣,而赛维塔便是被康拉德所选中的人。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不清楚他的基因之父,到底是看中了他身上的哪一个优点,就像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他的战斗兄弟们,对于这个任命毫无异议,但既然他接过了这个责任,那他就要做到最好。 他也有信心做到最好。 就凭他掌中这把经过了摩根亲自的改造,已经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削下了至少两百颗【头颅】的链锯戟,还有在他身后,已经跟随着他杀穿了半个战场,却依旧毫无伤亡的黑甲卫。 当群鸦王子的视线扫过了那些深蓝色的铁骑型终结者时,他的瞳孔中便燃烧着自己灵魂深处绝大多数的兄弟情谊,赛维塔的注意力重点停留在了那些由精金加固过的关键部位,这是第八军团的每一副战斗盔甲都会有的额外步骤:他没有看到任何磨损的痕迹,这是对于诺斯特拉莫制造的最好褒奖。 「他们的确不值一提。」 在沉默的卫队中,有人把刀尖从倒地的机械神甫身上拔出,擦拭着其上的血迹,用点头或者低沉的话语回应他们的长官,而更多人则是好奇另一个问题。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先等一下其他人。」 群鸦王子摆了摆手,他在名义上是康拉德派遣下来的整整四个连队的总指挥,虽然这些连队还在各自长官的指挥下分开作战,但该尽的职责,他还要尽到的。 「这场行动不是我们的主场,那些最核心的部位,是由破晓者和他们的凡人军队负责的,其次才能轮到那些机械教,而我们只需要负责最外围的区域就可以了:如果我们想向里前进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必须先集结 部队,毕竟再往前可是泰坦军团的坟茔。」 赛维塔残忍地笑了一下,他的部下们无声地接受了命令,没有任何人会提出反对意见:虽然黑甲卫的成立和赛维塔的空降岗位几乎是同时的事情,也就是说,群鸦王子算不上是这支队伍中任何一个战士的老前辈,他甚至只是那些泰拉裔眼中乳臭未干的小子,但这并不妨碍在他如流星般崛起。 虽然在过去二十多年里,群鸦王子被康拉德留在了远东边疆,留在了摩根的身旁,学习着如何统御八方,而第八军团的主力则一直在食尸鬼群星中进行着远征,但午夜幽魂显然不会就这样冷落他最宠爱的子嗣:康拉德在那些最艰难的远征中,特意将赛维塔重新调回到自己的舰队中,让群鸦王子没有缺席午夜领主军团迄今为止,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回忆。 也正是在这种断断续续的【出差】中,赛维塔迅速缔造了他在黑甲卫乃至整个第八军团阵列里的绝对权威,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午夜领主们也从来不会提起这些事情,而赛维塔也只会抚摸着脸庞上的疤痕,向着提问者缓缓摇头,一笑而过。 但不可否认的是,当这个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年轻人通过他沙哑的嗓音下令时,没有人反对,黑甲卫们寂静得等待着,而分散作战的四个连队,也以最快的速度凝聚到了群鸦王子的身边。 第一个到的是老熟人:巴巴托斯和扎罗斯特。 「这仗比我想的要顺利不少。」 巴巴托斯擦拭嘴角的血迹,将手里那把从机械神甫身上抢夺来的古怪枪械擦拭干净,随手便插在了腰间,然后抬起头来,向着群鸦王子忍不住地感慨。 「原本我还以为,这会是又一场乌兰胡达呢。」 「他们明显不够格儿。」 赛维塔轻笑了一下。 「说的倒也没错。」 泰拉老兵点了点头,便有些古怪的看向群鸦王子。 「倒是你,赛维塔,你就领着黑甲卫的这么点儿人,而且选的还是最困难的进攻路线,结果照样比我们快了至少半个小时: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运气好罢了。」 群鸦王子向着不远处的炮火连天努了努嘴。 「我在半道上遇到了一支来自于三重图勒的军队,你知道的,就是这三个铸造世界里,唯一一个向摩根阁下倒戈的,他们显然对我们脚下的世界知根知底,直接带着我和黑甲卫抄了一条近道。」 「草,你小子运气不错。」 巴巴托斯摇着头,站到了赛维塔身边,他们各自的队伍在他们身后形成了分明的两个集体:黑甲卫们沉默且阴冷,像是一大块儿凝固的钢铁,倒是在巴巴托斯的连队里面,不断传来了类似于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巴巴托斯深呼吸着。 「毕竟眼下这个局面,看起来也不像是我们能插手的。」 「看看那些地方吧,赛维塔。」 巴巴托斯指向前方。 在他所指的方向,一场短暂却激烈的冲突,已经逐渐蔓延到了整个三重星系中,将原本坚不可摧的铸造世界之骄傲,打成了一片燃烧的废土。破碎的战舰残骸、失控的自动机兵与倒下的泰坦尸体在这散发硫磺味的平原上随处可见,而在那些被攻下的堡垒旁边,则是飘扬着摩根的永恒之月旗。 早在阿瓦隆的先锋舰队杀进三重星系之前,内战就已经在三个铸造世界间爆发了:三兄弟中最小却最顽固,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向帝皇与摩根投诚的图勒,趁着它的两位兄长不注意,孤注一掷,将包括泰坦军团在内的所有力量,都狠狠砸向了铸造世界法尔的地表。 这种来 自于敌方内部的匕首给摩根的军队和盟友们提供了莫大的便利,他们迅速包围了尚且困惑的加拉迪亚,在这三重世界的大哥身上尽情地分赃,又在图勒部队的协同下,轻而易举地在法尔的地表上开创了大片的登陆区,随后便是源源不断的物资与援军。 虽然,摩根只调动了一部分破晓者以及午夜领主,还有区区几个铸造世界的兵力,却依旧足以用绝对的体量碾碎三重星系的抵抗:仅仅是投入了五分之二的兵力,加拉迪亚与法尔的主力军队就只能在绝望中灰飞烟灭了。 弹指即灭,无过如此。 「比起食尸鬼星域,我们现在简直就像在度假。」 群鸦王子一脚踢开了挡在他面前的自动机兵,这是他最近的一个战利品,而他的话语则是得到了几位战斗兄弟的认同:比起在这场战场上获得胜利,真正的挑战反而是在摧毁三重世界的同时,尽可能地保留他们的资产。 「所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巴巴托斯看向赛维塔。他知道这小子一向有主意,而当他看到那张狰狞的面容稍稍眯起了瞳孔,以及瞳孔中闪烁着的,无比自信的光芒时,巴巴托斯甚至敢用自己的性命打赌:待会儿,他只要跟着这个小子,战功肯定跑不掉。 「你知道吗,巴巴托斯。」 赛维塔舔了舔嘴唇。 「在我之前跟图勒的那些大贤者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他们给我讲述了他们的行军目标:他们根据情报与计算,推测出了法尔的大贤者们所藏身的地堡,并决定前去斩获他们的头颅。」 说到这里,群鸦王子有些好笑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但我的灵能却告诉我,他们的计算出了问题,他们在几个选项中选择错误的那一个,而我的预感却告诉我另一个选项的正确性:你有没有兴趣带着你的连队,去跟我进行一次斩首作业呢?」 「这是命令吗?」 「随你怎么想。」 群鸦王子挥了挥手,看起来对于友军的助力并不在意。 「嗯……我只有一个问题。」 沉思片刻后,巴巴托斯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现在,他的声音也代表了在刚才无声无息围上来的另外三位连长。 「既然是大贤者的地堡,那定然会有泰坦军团、破敌者、轨道防御炮、自动机兵以及武装机奴,将那里打造得跟铁桶一般:我们不过是四个连队而已,你确定我们能打过其帮那些……大家伙?」 「你有信心打赢那些自动机兵和武装机奴就行了。」 群鸦王子咧嘴一笑,然后他看向了天空。 「至于那些大家伙么……」 —————— 【自然有专人去对付他们。】 当着康拉德以及科拉克斯两位原体的面,摩根的手指缓缓抚过的整个三重星区的版图,战争的总体局势在此一览无余:三重星系已经被阿瓦隆之主亲自率领的舰队团团包围。而三重法尔散落在外的各个堡垒、殖民地与科研站,则是被摩根所差遣的十几个铸造世界,尽数地攻陷与瓜分了。 【这既是任务,也是奖励。】 原体的手指点着桌面。 【三重星区的原材料产地以及科研站成果,还有那些堡垒之中的技术产物,以及三重世界所留下的巨大需求缺口:这就是我给那些外围铸造世界的任务,以及给予他们的奖励,这些铸造世界往往来自于五百世界和银河北部,又或者是还不值得完全信任的新人,他们在这场行动中只能喝口汤,而这口汤也足以灌饱他们了。】 【干的轻松,拿的更少:很公平的原理。】 【至于那些跟随我的舰队一路杀进了三重星系核心区域的 ,像是瑞扎或者提格鲁斯这些值得信任的铸造世界,他们所要承担的责任与付出的伤亡自然更多,但得到的自然也更多:他们有权利在三重法尔与三重加拉迪亚的尸骸上,尽情地攥夺好处。】 【老规矩,我只需要这些技术的备份而已。】 【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们心里有数的,这既是分赃,也是一次威慑:所有的铸造世界都想从三重法尔的尸体上获取东西,但没人想成为下一个三重法尔。】 「……」 【而这些,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第一堂课,科拉克斯。】 阿瓦隆之主看着她沉思不语的血亲兄弟,面露微笑。 【一个简单却又困难,必要却又不起眼,合法却又阴暗的必考知识点,如果你想要从我这里毕业的话,科拉克斯兄弟,你就必须将这个知识彻底地吃透。】 「我有预感,我不会喜欢它。」 鸦王摇了摇头,苦涩一笑。 【你的确不会喜欢。】 摩根扬起了脖子。 【毕竟。这种最基础的知识点却有一个不好听的名字。】 【分赃。】 「……分赃?」 【没错。】 【科拉克斯,我的兄弟。】 【作为政治与管理的基础,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给你的部下与朋友们分配利益,给予他们应得的好处。】 「这是……基础么?」 【是基础,但也是核心。】 蜘蛛女皇靠在了椅子上。 【毕竟,所谓管理学,无非是三个词罢了。】 【一个,是分赃。】 「另一个,是选拔。」 科拉克斯的目光闪烁。 「这我知道:但你说的第三个又会是什么?」 「很简单。」 不等摩根开口,就听一旁传出了模糊不清的咀嚼声:只见午夜幽魂手拿着他的长条面包,将两颊塞得鼓鼓囊囊的,挤出了一个又滑稽又骇人的笑容。 「第三个么……」 「无非就是:杀——人。」 「现在,我们不就是在做这个事情吗?」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524章:摩根女王豪横又大方 杀人。 对于赛维塔来说,这从来都不是什么陌生的词汇。 在昔日那座名为诺斯特拉莫的残酷大学中,群鸦王子便已经将这最热门的学科修习得炉火纯青,他生来就是杀人的种子,不仅深谙其中的每一条技巧,也从不讨厌鲜血溅到面颊时的腥臭。 早在帮派的那些老前辈们教授给他割断气管的技巧之前,赛维塔就已经有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他无师自通了杀人时的诀窍,以及那些要注重的部分:要注意力度、要注意巧劲、要注意声音、还要注意汗液与呼吸的流动。 当然了,在事后,偶尔还要再注意一下火候。 不然晚饭会很难啃的:就像那些卡塔昌人做的烤肉一样。 “……呵!” 赛维塔被自己脑海中的回忆给逗笑了,他耳语般的咯咯笑声从涂成了头盔的面甲后方传来,吸引了走在他旁边的战斗兄弟:这个人也是一位连长,只是群鸦王子对他有些眼生,不过他依旧能认出来,这家伙绝对是诺斯特拉莫人。 虽然现在距离午夜幽魂君临整个第八军团,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二十多年的时间了,但是军团中的泰拉裔和诺斯特拉莫裔依旧没能彻底地融合在一起:良性的竞争被保留了下来,而在声音、行为习惯、文化传统,甚至是某些不经意间的本能动作,照样在将两批人马区分的明明白白。 不过可喜的是,这种区别并没有成为矛盾的开端:虽然远不及破晓者那人尽皆知的内部和谐,但在康拉德的子嗣间,出生地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被看中的事情。 就像赛维塔虽然是一个诺斯特拉莫人,但在他把成打成打的泰拉老兵丢在竞技场上,当了屁股下面的人肉坐垫后,也没人对他的黑甲卫之首提出过什么异议。 所以,群鸦王子一向认为:军团中的老前辈们还是很豁达的。 “你在笑什么?” 赛维塔又笑了起来,而那位午夜则是直接开口了,声音在赛维塔听来很柔软,他甚至能断定这个人心中的优柔寡断,这令群鸦王子不由得有些好奇:虽然现在的第八军团就像它的大部分兄弟一样,都是依靠着战功以及有些扭曲的荣誉感来分辨高低的,但也基本不可能听到如此柔软的声音。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赛维塔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兄弟:他要比群鸦王子稍矮一些,有着一张英武的面容,拿着把爆弹枪,漆黑色的披风被打理的很干净。 赛维塔对这個人毫无印象。 但他依旧点了点头,维系着自己在破晓者那里学到的礼貌。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过去的一点事情罢了。” “你是……第四十六连的连长?” 康拉德的爱子稍加回忆,在模糊的印象中对上了身份。 “五天前刚刚上任。” 那人挑起嘴角,露出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微笑,赛维塔觉得也许是自己眼花了,但他的确在这位诺斯特拉莫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质朴,或者说老实:在他这一代的诺斯特拉莫人中,居然会有一个老实的家伙吗? 这比一个修习灵能的死亡守卫更让人震惊:不,比一个修习灵能的死亡守卫军团的一连长,还要更让人震惊! 群鸦王子心中困惑,但他依旧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你是叫……” “沈。” 那人直接开口。 “叫我沈就可以了。” “很独特的名字,我想我从今以后是不会忘掉的。” 赛维塔歪过了脑袋。 “所以:你有什么事情么?” “咳……是这样的。” 沈咳嗽了一下,看起来对于自己将说出的话有些紧张,但依旧强撑着把它们说了出来,他的姿态就像那些在破晓者的战舰上,戴着厚重眼镜的凡人小孩儿一样:赛维塔不由得恶意地联想。 于是,他又笑了起来,嘴角的疤痕裂出了狰狞的弧度。 “说吧,我听着呢。” “好的,赛维塔:我想知道你接下来到底有什么办法?” 沈手指前方,他们距离赛维塔在灵能幻象中所看到的那个最终目标已经没多远了,一路上对他们围追堵截的自动机兵以及护教军的数量也足以说明群鸦王子的正确:就连黑甲卫都伤了几个。 高歌猛进一直持续到了泰坦的轰鸣在地平线外响起,他们已经在这些神之机械的攻击范围里了,但赛维塔依旧没有下令撤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沈明显缺少与他相同的耐心,以及勇气。 “我似乎跟你们说过了在出发之前就说过了。” 赛维塔从他露出的牙齿间,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你看,沈,其他的几位连长就没有质疑过我的语焉不详。” “因为他们和伱合作过,而我却缺少这样的经历,兄弟。” 沈的语气很直率。 “当我们的军团在食尸鬼群星的时候,我负责在原体的身边,担任他的侍从武官,他说他看中了我处理文书的能力,以及内在的某些天赋:可在结束远征后,他又态度强硬地将我下放到了连队中,这并不是一次惩罚,兄弟,他希望我能学习到相关的经验。” “因此,我缺少与你并肩作战的历程,群鸦王子。” “我想,你还缺少身为连队长必要的武力,对吗?” 塞维塔咧着嘴,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但这嘲笑非但没有让沈怒火中烧,反而让这位老实的战士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因为他的身后的确站着两位由康拉德亲自调拨过来的下属,此刻正观察着这里:他们的个人武力甚至要胜过沈,实际上担任着连长的护卫。 对于任何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来说,这都是一件羞辱的事情,但沈却无力反抗基因之父的决定,就像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康拉德一定要将他下放到连队,并一再要求他彻底地掌握一支队伍后,再回去当他的侍从武官。 午夜幽魂对此倒是给过一番模糊的解释,在沈的面前扯了一段文绉绉的话语,像是什么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只有在基层中锻炼出了足够的经验,以及掌握了值得信任的武装,才能更好的在高层中完成自己的任务:反正沈是不太明白这些话的。 但在原体的一系列动作中,包括调拨护卫,给他特批装备,甚至亲自指导他的武艺这些事件里,沈还是发觉了一些端倪:他的基因之父似乎特别害怕他因为自身的实力弱小,而不明不白的死掉。 真是…… 在感激之外,这反而让沈更加的羞愧难当了。 “行了。” 赛维塔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午夜领主的愁眉苦脸。 “你总是这么自怨自艾吗?这个军团里的悲观哲学家已经够多了!” “不常有,上一次还是在竞技中输给丹提欧克阁下的时候。” “啊,那倒不意外。” 看着眼前这张傻笑的脸,赛维塔愈加确定了他的判断,诺斯特拉莫也许是撞了大运,整个星球的地壳都在冒青烟儿,才能从上面走出来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家伙。 “所以,如果我依旧不打算告诉你答案的话,你又打算怎么办:在这战场上和我来上一次兄弟间的决斗吗?对你那干净的脸蛋来说,这难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在塞维塔的笑声里,沈的声音倒是显得很坚定。 “我会直接向原体汇报。” “……” 哦,标准的好孩子答案。 赛维塔摇了摇头。 “你有联系原体的办法?” “每个人都有一些门路。” “是么?” 尽管早有判断,但在听到这老实过了头儿的答案时,赛维塔却没说什么:就在一问一答的间隙,群鸦王子的手臂早已摸到了沈的肩膀上,于是,他便顺势转过身来,站到沈的身旁,指引着这位连长的目光,望向深褐色的钢铁苍穹。 伴随着帝国军的不断推进,原本炮火横飞的苍穹已经重新回归到了寂静,诉说着三重法尔的防空力量被彻底碾碎了,而一些真正的大家伙也被运到了战场上。 在赛维塔的指引下,沈能够看到那些大得出奇的黑影,他分辨不出来那些到底是特制的空投舱,还是巨大的运输机,但他很确定,像这种体型的运输装备,其中的乘客也就只有一种答案。 “泰坦军团?” 沈的声音有些惊愕。 “赛维塔,你……” “没错。” 群鸦王子咧着嘴,摇了摇掌中那个独特的通讯器。 “每个人都有一些门路,就像你说的那样,沈,而我的门路比你想象的还要更硬朗一些:在破晓者军团留学的期间,那位阿瓦隆之主对我的印象还算不错,她给过我一些了不得的小物件儿。” “就比如说,能够和瑞扎的泰坦军团直接进行联系的通讯器,这是由摩根阁下亲自做的,确保了不会受到任何干扰:希望你会习惯与我的并肩作战,兄弟。” “你……给他们提供了坐标?” “这本就是我的任务之一。” 赛维塔扬起了脖子。 “你知道他们派谁来的吗?” 沈摇了摇头。 而群鸦王子则是笑得残忍。 “好战者,好战者军团,那位摩根女士可真是下了血本儿啊,她远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不在乎三重法尔,瑞扎出动的力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你知道,好战者这次带来了多少台神之机械么?” “……不知道。” “那么,你知道寻常泰坦军团是什么样的规模吗?” “视情况而定。” 在这种专业的问题上,沈的声音立刻变得自信满满。 “一般来说,是几十台到一百多台不等,像是死颅、火蜂或者好战者这样的一级泰坦军团,可能会有超过两百台各种型号的泰坦,而与吞世者并肩作战的余烬狼群,就只有九十多台战犬型。” “回答的不错,那让我告诉你现实的真相吧。” 赛维塔凑到兄弟的耳边,远处隆隆炮火与他的耳语相比,竟显得那样的渺小。 “仅仅是好战者军团投入到三重法尔的这一部分,就有……” —————— 【二百六十台。】 【更具体一点来说,是二百六十四台:比火蜂军团或者死颅军团这些赫赫有名的火星三叉戟在纸面上的实力,还要更多。】 蜘蛛女皇斜坐在椅子上,在面前的纸张里写下了这串神采飞扬的数字,然后满意地观赏着科拉克斯那张震惊的面容:毕竟在帝皇身边待过一段时间,鸦王知道这个数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是怎么做到的?” 科拉克斯有些犹豫。 【做到什么?】 “让瑞扎在一次作战中就出动这么多的泰坦:根据你之前对我的讲述来看,他们所得到的利益与这种付出相比,完全是不对等的,这样的兴师动众肯定是会被火星抓住蛛丝马迹的,对于瑞扎来说,从此以后,来自于火星那边的压力肯定会变得更多。” “但他们依旧……” 【但他们依旧愿意为了我的利益而出动如此之多的泰坦,甚至为此而不惜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在火星的视线之下: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对吗?】 “……没错。” 鸦王看向他的血亲,在摩根那悠闲的眼神面前,他突然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其实还有很多。 【很简单,科拉克斯。】 摩根微笑着。 【正是因为我能让好战者军团像现在这样,一次性地出动两百多台泰坦,甚至更多,所以,他们才愿意为我如此兴师动众:哪怕他们明知道这次是得不偿失。】 “你的意思是……” 鸦王皱起眉头。 “因为你在之前的岁月里给了他们足够多的好处,所以他们才愿意为在这次行动中为你付出:哪怕对于他们来说,只看这次行动的获得与付出的话,是亏本的?” 【没错。】 科拉克斯的一点就透总是能让摩根的内心欢喜。 【因为瑞扎的大贤者知道,跟与我的长期友谊相比,这些短期的损失不值一提,而他们也确信,我在日后一定会找机会,为他们填补这部分的损失。】 “你会么?” 【当然会。】 原体笑了起来,她舞动着从旁边抽出来的一张纸。 【瞧瞧,这是由帝皇亲自手写的谕令,他以欧姆尼赛亚的名义肯定了瑞扎在协助帝国征服东部银河时的卓越贡献,并准许了瑞扎在大漩涡区域的便宜行事:在瑞扎认为必要的时刻,他们在大漩涡区域的行动权限,甚至可以高于任何的帝国单位。】 【包括:火星。】 【也就是说,只要瑞扎认为有必要的话,那么他们在大漩涡区域内的所有行动,都是可以进行完全保密的,不需要向除帝皇外的任何人汇报:而火星如果胆敢窥探,瑞扎就完全可以把官司一路打到帝皇的面前,肯定不会输。】 “……” 【你猜猜,为了这张纸,好战者还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几次?】 “我不知道。” 【那你再猜猜,我会什么时候把这张纸给瑞扎?】 “……利用完它们之后?” 【不。】 摩根摇了摇头。 【别把我看成你母星上那些愚蠢的包工头,科拉克斯。】 【那我告诉你吧,当我下一次恰巧路过瑞扎的时候,我就会将这张纸交给他们,而且还是在最盛大的欢迎仪式中,当着瑞扎所有的利益集团的面前,大张旗鼓地将这纸喻令交到他们手上:让整个瑞扎甚至整个银河都知道,这是阿瓦隆带给他们的未来。】 “嘶……” 鸦王倒吸了口凉气,他谨慎地眯起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着摩根说过的话,生来聪颖的基因原体自然能从这段话语中琢磨出了些许的隐晦,但他在短时间内还无法将其彻底想明白:就连一旁拿着个长条面包,啃得开开心心的康拉德在给他不断地使眼色,也依旧无法缓解科拉克斯的困惑。 最后,他干脆直接发问。 “这就是你说的……分赃?” 【差不多:你暂时学到这种粗浅的地步就可以了。】 摩根调整了一下坐姿。 【别以为分赃就是单纯地将利益划分给你的部下们,这只是照顾到你的初学者身份,而选择的一种简单说法:分配利益是一门既基础又复杂的学问,一个凡人哪怕只掌握了其中的一点诀窍,都可以在他们的世界上,建立起一个足以写进史书里的王朝了。】 “的确如此。” 鸦王点了点头。 “所以,你认为现阶段的我能学习其中哪个部分呢?” 【很简单。】 摩根竖起手指。 【在第一阶段中,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是:分配利益不会是一件短时间内的事情,也不是一个单向的事情,也就是说如果你想的话,你完全可以通过分配利益的手段,将一个利益集团长久地绑在自己身边。】 “就像你对瑞扎做的那样。” 【没错,不过他们更喜欢将这种手段称为契约精神。】 摩根笑了一下。 【在这个过程中,输送利益的双方都需要保持长久的诚信姿态和荣辱与共,久而久之,彼此之间就会产生出信任,甚至是互相的依赖性:要注意,这种信任和依赖性是很脆弱的东西,如果不是到了非常关头,不要破坏它。】 “那你这一次……” 【我这一次能够让瑞扎不计利益地协助我,就是因为我们在这几十年前的合作里产生的信任,让瑞扎的大贤者们相信我在后续的行动中会为他们补齐这部分损失:而如果我并没有这么做,反而一而再再而三让他们蒙受损失的话,那么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就足以将我和瑞扎几十年的友谊消磨殆尽。】 【人心是很脆弱的东西:哪怕是机械神教的钢铁之心也一样。】 “我能理解这一点。” 鸦王点了点头。 【所以说,诚信,也是你需要分配的一种利益。】 “诚信也可以是利益吗?” 【当然可以,诚信也是有很多种显现方式的,就比如说共同的理念或者信仰,又或者是某个群体对你单纯的崇拜心理:当你只需要用最基础的物资以及足够的诚信就可以让一个集团满意的时候,那这个集团就是你的基本盘了,是你事业的核心力量。】 【简单来说,你只需要一个空白的承诺,就可以让这些人为你出生入死:失去了他们与失去你的事业并无不同。】 “那么……” 鸦王歪着头。 “我该怎么确定,什么样的人能够成为我的基本盘?”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摩根打了个响指。 【但如果你想听的话,且容我先去拿一下教材。】 【毕竟,这个问题涉及到我在你面前的活体解剖。】 “嗯,需要等一段时间么?” 【用不着。】 摩根摇了摇头,然后…… 她看向了坐在一旁,正在快乐地啃着面包的康拉德。 科拉克斯:…… 这女人刚才在他面前说过活体解剖,对吧? (本章完) 第525章:女王摩根大方又豪横 (注:这章是因为半道被吞了一次存稿而疯狂赶工出来的,所以你如果在半途看到大量错别字的话,请直接退出刷新一下,给各位造成不便,很抱歉) 从他在自己的羊膜舱里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科拉克斯就一直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孩子。 想当初,他送给他的姐姐,也就是他的养育者艾弗瑞尼亚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他亲手制作的:原体将那个即将伤害到艾弗瑞尼亚的监工的脑袋扭了下来,打理一番,就成了他眼中不错的礼物。 但很可惜的是,艾弗瑞尼亚并不能理解他的【善意】,随之而来的口头教育也成为了深深烙印在原体心底的本能:如果可以的话,能不伤人,就不伤人。 鸦王发自内心地认同这一点。 但很可惜的是,现在坐在科拉克斯的面前,这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姐摩根,与那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艾芙瑞尼亚,似乎拥有着截然相反的观念。 当阿瓦隆之主向一脸茫然的午夜幽魂伸出手时,她看向鸦王的和蔼微笑,让原体不禁想起了当初将那個坚固的脑袋踢给了艾弗瑞尼亚的自己:原来他当时的所表现出来的【善意】在艾弗瑞尼亚眼里。居然是这样的场景吗? 在身临其境之下,科拉克斯为自己的过去而忏悔着。 但就在鸦王能够出言阻止惨剧的发生之前,摩根的手就已经伸到了康拉德的面前,五指并拢,向上勾了勾,再搭配上直视着午夜幽魂的瞳孔,这个肢体语言的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把东西交出来。 无声的命令飘过,只留下歪着脑袋的午夜幽魂,以及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科拉克斯。 “嗯?” 康拉德乖顺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就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把空闲出来的那只爪子搭在了摩根的手掌上:这个举动让蜘蛛女皇满脸黑线。 【不是这个。】 阿瓦隆之主的声音冰冷,她闭上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内心里唾弃着康拉德毫无默契可言。 就在它鄙夷的时候,手掌上的触感却改变了,不过随即传来的沉重分量,显然不是摩根心里想要的那个东西:睁眼一看,只见午夜幽魂已经弯下腰来,躬身上前,把自己那颗狭长的脑袋搭在了摩根的手上,还不忘抬起头来,摆出了满脸的无辜姿态。 #眨眼睛# 【???】 在鸦王惊悚的目光中,摩根直接被气得笑出了声。 【我需要进行一次拥有三个实验个体的对照实验,康拉德:你觉得你的脑袋瓜子够分吗?】 “……” 午夜幽魂沉默了一下。 然后,康拉德把自己刚刚放下去那一只爪子,又搭了上来:垫在脑袋下面。 【……】 摩根沉默了。 下一刻,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发笑的阿瓦隆之主,干脆将手指一扬,把康拉德的脑袋瓜子给颠了出去,还不忘反过手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巴掌。 【别耍宝了。】 【把你的面包给我。】 “啊?” 午夜幽魂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长条面包:他已经啃掉了三分之一,接口处还沾着口水,剩下的部分也有至少一半被他的手指捏着,宛如麻花一样。 “如果你饿了的话,摩根,实在不行,我去给你拿点儿水果吧:你也用不着这么饥不择食啊。” “还是说:你是真饿了?” #阿瓦隆式沉默# 摩根没有说话,她撇着眼,刀过来一个眼神,吓得午夜幽魂瞬间就把脖子塞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将他啃了一半的长条面包给双手供上了,而当摩根把这被咬得稀烂的面包摆在鸦王的面前的时候,科拉克斯才从刚才的震惊中走了出来。 “所以,伱是要用这个?” 【康拉德还没到保质期呢。】 原体冷笑了一声。 随后,阿瓦隆之主便打了一个响指,桌上如山一样堆积的文件被灵能的风暴席卷着,尽数灌入了周遭的档案柜里,片刻间。在两位原体的面前,就只有半条面包和空空的桌面,还有室女座见缝插针摆下来的两把刀子。 【我们说到哪儿来着。】 “如何区分基本盘。” 【啊,对。】 原体笑了一下。 【你是个聪明人,小乌鸦:所以咱们就长话短说。】 “可以。” 鸦王点点头。 【我给你举一个例子,你要是能听懂我举的这个例子,那你基本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如何建立与巩固自己的基本盘,以及如何扩大你的基本盘。】 【相信我,科拉克斯,你马上就会用到这个道理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 鸦王反问到,而回应他的则是摩根悠长的笑容。 【知道吗?第十九军团已经在帝皇的号令下,开始集结了,他们还需要大概两三年的时间就能集结完毕,并正式迎接你的回归:想必康拉德已经告诉过你,那个军团现在的情况了。】 “没错。” 鸦王点了点头,不愿多言。 “所以,你是在教授我如何在军团中建立基本盘?” 【不是要教授这个:你好歹也是一位基因原体,即使是最糟糕的基因原体,他在自己的军团中也绝对不会缺少基本盘,我要教给你的是另一个知识,就是如何将你在军团中的基本盘,扩大到理论上的最大规模。】 【换句话说,如何让你在军团里的朋友变得最多?】 “让朋友……变得最多?” 【没错。】 摩根咧嘴一笑。 【让你的朋友变多,让你的敌人变少,在最大程度上保障求同存异:政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很基础,却又很复杂。】 【如果想明白这一点,就先看我手里的教材。】 摩根指了指眼前的面包,耳旁则是康拉德咯吱咯吱的声音,午夜幽魂已经从室女座那里拿了一条新的面包,他正用有些幽怨的眼光打量他的两位血亲。 【告诉我,科拉克斯,如果你要将这条面包分成好、中、坏三个部分的话,你会怎么分呢?】 “嗯……” 鸦王思考了一下,随后伸出手指,在面包上划出两道痕迹:最好的那一部分,自然是完全没有被康拉德碰到的,中间的是被午夜幽魂的手指紧握过的,最坏的自然是被啃食的边缘地带。 【有意思。】 蜘蛛女皇仔细的打量着科拉克斯的一举一动。 【你似乎划分的很模糊。】 “没错。” 鸦王点了点头。 “因为这三个部分的边界本就非常的模糊,有些地方既可以算是好的部分,也可以算是中等部分,而另一些地方既可以算做是中等的部分,也可以算是坏的部分。” 【答案就在这里。】 摩根扬起头来。 【你看,面包的好、中、坏三个部分,如果我们分别用管理学名称来指代的话,那么它们也可以分别代表最核心的利益,边缘地带的利益,以及没有利益,甚至要被剥削利益的那一部分。】 【这种分配方式,自然也就对应了三个集体,分别是你麾下最坚定的基本盘,你需要拉拢的中间摇摆势力,以及你的敌人:你要把最好的留给你的基本盘,用那些边缘的利益拉拢一些摇摆不定者,并将你的敌人鲜明地隔绝在你的分配体系之外,就像这些被咬了的面包是上不了盘子的一样。】 “唔,是这样没错。” 原体点了点头。 “但是摩根,刚才你也特别跟我指出来了,这三个部分之间的边界不是很明显:这代表着三个集体之间也会有所转换吗?还是说,有些利益的地位也会不断变化?” 【都有。】 摩根的眉眼弯弯。 【你看,科拉克斯,你比我预想的还要聪明:一点就透。】 【就像你没法将眼前的面包精准的分成三部分一样:在现实的生活里,无论是我们要面对的利益集团,还是我们手中即将分配的利益本身,其边界都是模糊不清的,需要我们去判断,但也需要我们去加以利用。】 【要记住,科拉克斯,你是负责分配利益的人,虽然这些利益的边界是模糊不清的,但当你的刀刃割下来的时候,你说它属于哪一部分,它就属于哪一部分:所以,下刀前要非常的谨慎,下刀后也要为你的判断负责。】 【而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你大可以利用你持刀人的身份,来操弄一些特别的技巧:就比如说,你可以将一些核心利益,指认为边缘利益,并理所应当的拿它们来拉拢那些中间的摇摆集团。】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你要认清楚,在这些摇摆者中,哪些是能够为你所用的,哪些是与你的观点最接近的,哪些是能够与你暂时的站在一起的:不要吝啬于拿出利益来拉拢他们,在现实的斗争中,你的手里哪怕多一克的筹码,都能改变最终的天平。】 【时刻都要记着,把朋友搞得更多:这很重要。】 “……我明白。” 原体点了点头。 【当然了,如果你的手段与威望足够的话,你也可以模仿我这回的举动,用未来的许诺安抚住你的利益集团,然后把核心的利益拿出来,暂时的分配给那些边缘的摇摆集体:相信我,即使你只是将这些利益暂时的赠予他们,也会有大批人愿意来到你的麾下。】 “但是像这些人,真的能够值得去信任吗?” 科拉克斯皱起了眉头。 “这些为了利益而来的家伙,和雇佣兵相比有什么两样?” 【当然有区别。】 摩根咯咯直笑。 【雇佣兵只认钱,而你用来拉拢这些中间摇摆阶级的利益,可以是多种多样的:比如说土地,自由与权利,又比如说信仰,习俗甚至是消弭恩怨。】 【而在你运气更好的时候,你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当你的对手足够愚蠢且残暴时,他自然会把那些中间的摇摆派,给逼到你这一边,你只需要带领他们战胜你的对手就行了。】 【历史是一大袋混合口味的糖豆,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会是什么样子的,而所谓的政治斗争,在绝大多数时候的诀窍,就是尽量的少犯错,然后等待你对面的对手,在那不断地出昏招儿。】 “……就这么简单?” 【从根本上来说,世界只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而已。】 【别把人们想的太聪明,也别把一切想的太复杂。】 摩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甚至在很多时候,哪怕是你的敌人,你也不是不能给予他们些许好处:因为你们终究只是站在了面包的两端而已,在你有能力将整个面包吃下去之前,你还必须与你的敌人共处,提前撕破脸皮,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给我的敌人好处……” 鸦王侧过了脑袋。 “能说的清楚一点吗?” 【很简单:就用我刚才举的那个例子来说吧。】 摩根伸出手,那份给瑞扎的奖励书便浮在了空中。 【你看,我让帝皇以欧姆尼赛亚的名义,将大漩涡区域事实上地赏赐给了瑞扎:你觉得在这次分配利益中,谁是我的基本盘?谁是我的可争取对象?谁又是我需要弹压的这个敌人?】 “让我想想。” 科拉克斯沉思片刻。 “瑞扎肯定是你的基本盘,你将最核心的好处给了他们,至于你在这个过程中又能拉拢到谁,我不太确定,但你的敌人肯定是火星,他们在这个事件中没有获得任何的好处,反而被你从他们身上硬生生的挖出了一块肉:就像面包被康拉德啃掉的这一头一样。” 【正确。】 摩根点了点头。 【但不完全正确。】 又摇了摇头。 【瑞扎的确是我在这一次事件中分配了核心利益的基本盘,但它不是唯一的基本盘:你要知道,科拉克斯,我真正的基本盘永远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自己的远东边疆,那就是我的阿瓦隆,瑞扎只是我的核心支持者之一,它现在还算不上我真正的基本盘。】 【或者说,在我大张旗鼓的将这纸奖励交到了瑞扎的手上,让整个银河都知道瑞扎的权利是来自于阿瓦隆之主的那一刻开始,瑞扎才会成为我的基本盘:因为它再也跳不下我的战车了。】 【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有些不懂。” 鸦王咽了下唾沫。 “你是说,你大张旗鼓地将奖励交给瑞扎,另有所求?” 【当然。】 原体笑得很危险。 【往好了想:所有利益集团的根本诉求,不过就是为了追求最大化的利益罢了,而当我将帝皇的委任书交到瑞扎手上时,即使放眼整个银河,还有人能够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吗?】 “……几乎不可能有。” 【是啊:既然我交给瑞扎的利益是永远无法被超越的,那瑞扎自然就没有背叛我的理由,那么,它就可以成为我的新基本盘了:这就是基本盘的扩张。】 【而别往坏了说……】 摩根舔着嘴角。 【在这一回后,整个银河都知道我赏赐给了瑞扎什么:即使瑞扎想弃我而去,你觉得它还能找到新的盟友吗?任何想要和瑞扎结盟的人,都会先自我思考一下,他能否为瑞扎带来如此巨大的利益?】 【如果能的话,面对这种利益都已经背叛过一次的瑞扎,还配得上这份利益吗?】 【如果不能的话:即使我给予了瑞扎如此巨大的利益,它最后都走向了背叛,其他人又怎么可能相信瑞扎的誓言呢?】 “……嘶……” 【所以,在我大张旗鼓的将这份奖励,交到了瑞扎如手上的那一刻,瑞扎就已经没有选择了,它会成为我永恒的盟友,成为我的远东边疆的永恒盟友: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获得最大利益的,难道不是我的远东边疆么?】 “……那瑞扎呢?” 鸦王皱起了眉头。 “你就不怕他们……生气?” 【生气?】 摩根被逗笑了。 【我赋予了他们难以想象的权利和未来,而他们付出的代价,仅仅是站在我的身边,能够继续得到我付给他们的利益:他们即使能够想明白我的用心,又有什么理由感到生气呢?】 【你要知道,科拉克斯,当你把面包给够的时候,即使你一边给他们面包,一边扇什么耳光,他们也会欢天喜地地接着:个人可能会因为道德的高尚而不愿意接受这种嗟来之食,但是利益集团是肯定不会的,因为他们的成立,就是为了追求最大限度的利益。】 “我……还有点难以接受。” 【很正常。】 原体靠在了椅子上。 【你先听着就行了,这毕竟只是最基础的知识。】 【我们接着往下讲:按照你的说法,你看不出来我在这次事件中都拉拢了哪些中间派吗?】 “看不出来。” 鸦王摇了摇头。 “毕竟这个事件从头到尾只涉及到了四方:你,帝皇,火星以及瑞扎,我不觉得这四方中有任何一个是能够被拉拢的存在。” 【那你的眼界可就窄了。】 阿瓦隆之主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小学生。 【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帝皇能够以欧姆尼赛亚的名义写下这份恩赏么:如果他不愿意,难道我还能强迫他不成?他是自愿写下这封信的,科拉克斯。】 “你的意思是……” 【没错。】 摩根笑了起来。 【帝皇,就是我在这次事件中所拉拢的中间派,我在分配利益的时候,给予了帝皇他最想要的一部分,让他暂时的加入到了我的阵营之中,由此,我的基本盘和我拉到的中间派压过了我的敌人火星:我的事业由此成功了。】 【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亲爱的科拉克斯。】 阿瓦隆之主满意地打量着科拉克斯脸上的茫然。 “你给了帝皇什么……不对!像帝皇这样的人,你怎么可能用边缘的利益来拉拢他?哪怕你用你核心的利益也不够啊。” 【所以我说了,我是用最合适的利益来拉拢他:在我的眼中,那并不是最核心的利益,但在他的眼中,那就是他的核心利益,这种因为视野不同,而导致价值不同的知识是一个比较高级的手段,那不是你现在应该学的部分。】 摩根摇了摇头。 【我只告诉你基础的:帝皇之所以能够被我说服,是因为他也不想看到火星一家独大,对于帝皇来说,他渴望看到机械教内部变成各个铸造世界的群雄并起。从而消弭到这个机械神教作为整体而言,对于人类帝国的威胁。】 “你是说,帝皇希望看到各个强力的铸造世界能做到与火星分庭抗礼,让火星无法统合起整个铸造神教的力量,从而避免了七对于帝国整体的威胁?” 【话是如此。】 【真要说起来,就是一个非常庞大且复杂的命题了:你只需要记住帝皇并不珍惜他作为欧姆尼赛亚的身份,也并不希望看到火星一家独大就可以了,机械神教的分裂是帝皇想要看到的核心利益,但对我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它甚至算不上我的边缘利益。】 【所以,我抓住了这一点,以阿瓦隆之主身份上报了瑞扎这些年来的巨大付出,而帝皇则是能顺水推舟,以欧姆尼塞亚的名义给予瑞扎巨大的赏赐:就连火星也无法拿这套流程说什么,毕竟,瑞扎在帝国征服东部银河的过程中,所留下的血汗的确比火星要多上数倍,他值得这样的赏赐,而真正提出请求的,是我这位阿瓦隆之主,帝皇也只是有功必赏而已。】 “也就是说,你利用帝皇不想看到机械神教做大的心理,以火星对你的敌意作为代价,让帝皇在这场事件中站在你的这一边:这就是你所说的拉拢中间派?” 【只是举个例子而已,而且我拉拢的中间派并非只有帝皇。】 原体前倾着身子。 【想想看,科拉克斯:如果瑞扎能够因为他在征服银河东部时所付出的巨大牺牲,而从帝皇的手中得到的事实上,独立于火星的权力的话,那么其他的铸造世界,像是银河北部的黄泉八号,或者五百世界的钢球,难道就不能效仿么?】 “……嘶……” 【没错,就是这样。】 【所有有能力,也有意见从火星手里彻底挣脱出来的大型铸造世界,都是我在这场事件中拉拢的中间派:我为他们敞开了先河,为他们指明了一条能够彻底摆脱火星束缚的道路,这就是我分配给他们的利益。】 【而作为交换的条件,当火星的怒火倾诉到我以及瑞扎身上的时候,你觉得这些大型铸造世界,会站在哪一边呢?】 【是他们憎恨无比的火星,还是瑞扎这个在他们眼里象征着他们可以获得自由的旗帜?即使毫无情义可言,即使不会在明面上鼎力相助,但是在暗地里,谁又能说得清运往瑞扎的那些舰队上,装载着哪个铸造世界的东西呢?】 【而在帝皇,加上每一个想要获得自由的大型铸造世界,这如此庞大的摇摆派面前,就算我的基本盘完全不出力,你觉得火星这个敌人,有敢与我为敌的勇气么?】 “……” “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从火星身上割肉吗?” 【割肉?不!】 摩根摇了摇头。 【记不记得我说的:除非是彻底撕破脸皮的情况下,否则就算是你的敌人,其实也都可以得到你赏赐的残羹冷炙,我一向不喜欢把任何事情搞得太糟,科拉克斯,哪怕是火星也是如此。】 “你什么意思?” 鸦王啼笑皆非。 “你的意思是,就连火星也得到让你分配的利益?” 【这是个文字游戏。】 摩根挑起眉头。 【想想看,科拉克斯。】 【帝皇以欧姆尼赛亚的名义承认了瑞扎在大漩涡地区的权力,而这份权力是,他们可以不在大漩涡区域听从火星的命令:但你如果把这份权力反推一下的话,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在除了大漩涡区域以外的银河每一个角落里,包括瑞扎在内的所有铸造世界:理论上都必须听从火星的命令?】 “……!” “这是……你给火星的。” 【看他们能不能领悟到了。】 摩根勾起嘴角。 科拉克斯沉默了。 他从未发现:话语竟也会是如此危险的事情。 (本章完) 第526章 “话语的确是很危险的事情。” “它可以搅乱一个家庭,毒害一座城市,摧毁一个军团。” “又或者是……” “让我的兄弟明明大半夜的,却不去睡觉,反而是对着一块竖起来的干瘪面包,搁那儿给我表演格物致知:喂!科拉克斯,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让赛维塔去给你买瓶咖啡因,提提神?” “……不……不用。” “谢谢你的好意,康拉德。” “啧,那随便你。” 午夜幽魂摇着头,撇着嘴,侧躺在他的床铺上,在他的好意被科拉克斯婉拒了之后,康拉德空闲出来的那只手便摸到了旁边的全息模拟器上,而他刚打算戴上,便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烦人的家伙。” 思来想去,康拉德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低声地嘟囔着,将手中的模拟器放回了原处,转身继续留意着他的兄弟,以防这位格物致知的小乌鸦真的出现什么意外。 嗯,思想上的意外。 放下模拟器后,康拉德顺手便拿起了旁边的通讯器,上面只显示出了四个名字,从上到下分别是摩根、赛维塔、室女座和庄森:午夜幽魂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科拉克斯的名字输入了上去。 随后,原体直起身来,伸长他的胳臂,勾住了上铺的床边,稍稍用力,便将自己的身体给挂在半空中,另一只手则顺势向着科拉克斯的床铺摸索了一番:在抓到了一根头发后,午夜领主便心满意足地退回到他的窝里。 接着,康拉德手捻着这根科拉克斯的头发,口中念念有词,某种灵能的概念被他牵引了出来,最后灌入了眼前这个由摩根亲手打造的通讯器里面:等到通讯器上那原本暗淡的【科拉克斯】四个大字亮起的那一刻,康拉德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将头发丢了出去。 从现在开始,只要这个通讯器没有被他弄丢,只要科拉克斯和他的距离没有超过一个星系,那他们两个人随时都能保持联络:摩根是如此保证的。 午夜幽魂能够从这些厉害的小物件上,看到了阿瓦隆之主在灵能领域的不断钻研:至少在十五年以前,蜘蛛女皇还做不出如此高精度的灵能通讯器。 但很显然,摩根从未停止她钻研灵能技巧的脚步。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停下过刻苦学习的脚步。 也许在外人的眼里,沉溺于甜食与午睡的蜘蛛女皇,是所有原体中最懈怠的那一个,但康拉德显然不会对这种固有印象所欺骗:他很清楚像是甜食、午睡、洗浴、打磨小玩意以及写一些稀奇古怪的文章这类【凡人】的爱好,虽然看起来数量庞杂,但实际上却根本消耗不了一位原体多少的精力。 摩根外在的慵懒,是因为她将更多的时间就消耗在了挖掘自身的潜力,以及在各个领域更深层次的学习方面:对于生来就拥有着无上伟力的基因原体来说,阿瓦隆之主的学习程度的刻苦已经达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午夜领主之所以能确定这件事情,还是因为有一次,在与摩根的交谈中,他的阿瓦隆血亲往他的脸上甩了一本备忘录:备忘录的名字叫做【杀弟无悔】。 在副标题上还特别标注了康拉德的名字:看起来是一部包含了各个原体的连载作品。 这本备忘录详细地记载了在各种情况与各种地点里,摩根能够用来击杀康拉德的办法,林林总总超过了一百五十条,从近身搏杀到灵能法术,应有尽有,而当午夜幽魂的一条一条地啃下来后,却发现其中的绝大多数,的确能让他这个原体感到脊背一凉。 而且他敢保证,这其中的很多杀招,根本就不是摩根生来就会的技巧,而是阿瓦隆之主在这些年的征伐中,一点点琢磨出来。 这女人平时都在想些什么呀…… 想到这里,康拉德还是忍不住的腹诽了一句。 再考虑到阿瓦隆之主敢正大光明地把这一本备忘录直接甩到他的脸上,可以想象的是,摩根在背地里的方法肯定还有更多: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康拉德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在他看到的很多种未来里,他的这位亲生姐姐,总会是在兄弟相残中获胜的那一方。 甚至就连天使,以及荷鲁斯这样的人物,都会倒在她的脚下:不过大天使终究是大天使,在绝大多数的死亡结局中,圣吉列斯都能拉着摩根同归于尽:大天使在绝境中所能迸发出来的勇气,甚至能让他强行挡住摩根的灵能狂潮,撕碎阿瓦隆之主的心脏。 而更妙的是,处于某种未知的心理,康拉德从未将天使的这种强大告诉他的姐姐,就像他从未真正的研究过他该如何反制科拉克斯或者庄森这样的人:每个人都应该留有一个缺点,来应对他们在未来走向疯狂的可能性。 康拉德笃信这个道理。 只不过,与那些拥有了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缺点的原体不同,摩根的缺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在康拉德所能看到的每一条未来中,已经至少有五位基因原体无论如何都无法杀死摩根了,而且这绝对不是最终数字。 “……啧,可怕的女人。” 眼看着发丝落地,午夜幽魂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他在心里稍微计算一下时间,便不由得担忧地看见了他的兄弟:无论如何,这格物致知的时间有点长得过头了。 康拉德其实不是很能理解,摩根的那份话语为什么能让科拉克斯自闭到如此地步,就仿佛是不什么不可名状的旧日传说一样:明明摩根跟他康拉德也讲过几乎一模一样的知识和道理,但他康拉德当初也没这么不堪啊。 让他想想啊,他当初为什么能接受这些政治学基础来着…… “……” 啊,对了…… 因为他当初就没听懂。 想到这里,康拉德干脆躺在床上,咯咯地笑着,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还是在嘲笑科拉克斯的聪慧,等他笑够了,午夜幽魂便是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来,双手插兜,悠哉悠哉地绕到了他的这个血亲兄弟的身后。 科拉克斯盯着那块面包,已经有点儿斗鸡眼了。 “行啦。” 康拉德拍了拍兄弟的背,随后又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还不忘抓着通讯器,给赛维塔下了命令,让他再带一份二十人份的夜宵过来:做完了这一切后,原体才转过头来向着科拉克斯微笑。 “都快到熄灯时间了,兄弟,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想吧。” “要不要来和我一起开黑?我保证我这次真的能带你一把过庄森。” “你上次被庄森的等离子爆头之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是个意外!” 康拉德的声音几乎是尖叫。 “谁知道那个模拟庄森居然会在嘴巴里安一个等离子发射器!” 鸦王耸了下肩膀。 “毕竟这款模拟器里的所有模拟人物都是有学习记忆装置的,他们会记住自己在上一次战斗中失败的原因,康拉德:再说了,要不是你非要近距离把庄森掐死的话,你也不会离他的嘴巴那么近了。” “……嘁……” 午夜领主撇着嘴。 “实在不行,我今天带着你换个关卡,去打罗嘉,告诉伱什么叫真正的一遍过:顺便,还能让你提前练练手,免得以后需要上手的时候再生疏了。” “……什么?” 科拉克斯皱起眉头,但他的兄弟已经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 “什么都没什么,我刚才去叫赛维塔拿夜宵了,在他来之前,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卡在哪儿了,我根据我的经验给你讲解一下,然后咱俩吃完夜宵,开几把黑,趁早上床睡觉: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呢。” “你……来讲解?” “你信不过我?” 康拉德笑了起来,他用力地拍着科拉克斯的背。 “让我猜猜看,科拉克斯,摩根之前教授给你的巩固基本盘和打击敌人这两个方面,你肯定都是没问题的,毕竟你在救赎星上就是这么干的:真正让你犯难的,应该是如何拉拢,或者说如何分辨那些值得你拉拢的中间派,对吧?”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 康拉德在嗓子里挤出了怪声。 “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我们都面临着相同的处境:摩根给你讲述过的知识,也给我也讲述过,你现在面对的困境,我也面对过,想当初我刚刚接手军团的时候,我要面临的也是一团乱麻,只不过还没有你的这么糟糕而已。” “往好了想,毕竟我那垃圾的第八军团,荷鲁斯也看不上。” 说到这里,康拉德干脆弯下腰来,欺身上前,把整个上半身压在了科拉克斯的一条胳臂旁边,他略微调整了一下桌子上的台灯,阴影不至于遮挡到鸦王的视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在辅导弟弟的凡人兄长一样,用着更胜一筹的见闻与提前几年学习的知识,来给他的血亲答疑解惑。 “把你的笔记拿出来。” 科拉克斯无声地照办。 “看这里。” 午夜领主伸出手指,鸦王便本能的凑上前去。 “【已有的问题】:你在你的笔记上多次书写了这个词语。而且还画上了象征着重点的红圈,这指的无非就是你的第十九军团原本拥有了诸多暴虐习俗,对吧?” 鸦王点了点头。 “唯独这点令我最担忧,荷鲁斯什么的都是其次。” “说的没错。” 康拉德咧着嘴角。 “毕竟那个牧狼神呐,虽然他不是一个完全的好人,但他也没有心思做一个真正的坏人,他就是一个吊在半空中的太阳,不上不下,既不会给我们这种人温暖,但也不会炙烤到我们: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挺无害的。” “只要你在原体中,稍微拥有那么一丁点人缘,有那么一两个愿意与你合作,或者愿意为你出头的兄弟,那么,荷鲁斯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他太照顾他自己的名声了,同时让两三个原体讨厌他?你的那些子嗣还不值得他这样做。” “但如果你形单影只的话,那情况可就说不定了。” “……多谢,康拉德。” 鸦王沉默了一下,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你还是给我讲解一下,你对军团的处理吧。” “那你可听好了。” 午夜幽魂抓起了一只笔。 “想当初,我刚刚接手整个第八军团的时候,我所面临的问题其实和你的差不多:我这边的泰拉裔战士的普遍出现,甚至比你那边儿的还要糟糕,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囚犯来着,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支囚犯军团姑且保存着底线,但即便如此,长期的血腥作战依旧让他们沾染上了很不好的嗜杀风气。” “如何扭转他们的血腥思想,就是我要面对的问题。” 康拉德敲了敲桌子。 “从这个角度来看,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我在军团中的基本盘,毫无疑问是以赛维塔和沈为代表,那些聆听着我的午夜幽魂传说而成长起来的新一代诺斯特拉莫人:虽然他们的脾气本性,可能并不完全符合我的心理预期,但是他们对我的命令是毫无违背的,所以改变他们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放在你的身上,就是那些你从救赎星上带出来的战士。” “而反过来说,我的敌人当然是那些最顽固不化的泰拉人,想分辨他们并不困难,科拉克斯:你可是基因原体,你生来就有改变他们的权力,你只需要以你的意志对于某些行为三令五申,而那些敢于完全无视了你的命令的人,就是你需要加以清除的敌人了。” “你就是这么做的?” “要更温和一些:毕竟我这边的局势并不紧张。” “倒也是。” 鸦王苦涩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又是如何区分与拉拢那些一些中间派的?” “这很简单。” 康拉德先画了一个圈。 “首先还是那句老话,你终究是他们的基因原体,你对他们的影响力是根源于血脉与基因上的,哪怕是荷鲁斯与泰拉老兵,也无法完全逆转这一点:从我的经验来讲,在我回归的军团那一天起,当我稍微向他们展露出了我的善意,以及我愿意带给他们前行的姿态后,自然就有一批军团的战士,会出于本能的向我靠拢了。” “他们会用各种行为来向我展露他们的善意,也许,是在公共场合里的公开效忠誓词,也许,是对我的每一个命令都加倍的执行,又也许他们本身就是高级军官,能在私下的场合里向我奉献忠诚。” “如果情况正常,那你应该也会遇到相同的事情,我的科拉克斯兄弟,而面对这第一批投诚者,哪怕他们的某些思想,实际上不符合你的观点,但即便是出于千金买马骨的目的,你也必须的向他们展露出你所拥有的最大的善意。” “挑选出那些最先向你示好,而且不会令你皱眉的人物,将他们拉拢成你的第一批亲信,至于那些在行事风格上与你有所冲突的忠诚子嗣,则视情况而定,如果你们之间的冲突并不激烈的话,你可以用父亲的身份来加以指正,一般来说他们都是不会拒绝的。” “而如果这些向你效忠子嗣的确有着你难以容忍的缺点,那你最好找个时间,私下里和这些人分别聊一聊:不要强迫他们改变,而是要以父亲的身份,向他们表示你对于这些缺点的不认可,同时也要表示你会为了他们,而尽可能的容忍这些缺点的存在。” “一般来说,这种【私下里的诚恳】,往往效果好的惊人。” “至少在我这边,那些被我容忍了其自身缺点的首批效忠者,无一例外都在以后的日子里,逐渐改变了他们自身的缺点:毕竟他们是首批向你靠拢的人,这个行为就已经说明了,他们愿意将你的意志放于他们的意志之上,也愿意为你而做出改变。” “……这样啊……” 鸦王叹息了一声。 “直到现在,我都不觉得自己拥有这样的权利。” “权力不是让你拿来喜欢的。” 康拉德轻哼了一声。 “权力,是让你拿来背负的。” “也是让你拿来运用的。” “就比如说,当这些主动的效忠者站在了你这一边之后,就是你运用权力的时候了:这些战士在军团中自然有着他们自己的人脉,他们会在他们的场合里,为你这位军团的原体拉选票,让越来越多战士围聚在你的身边,这样的过程也许会持续几个星期到几个月,但最多一两年之后。那些能主动投靠过来的战士便全都会投靠过来了,剩下的那些,就是需要用手段的了。” “他们偏向……敌人?” “大部分并非如此。” 康拉德摇着头。 “那些不会向你主动凑近你的战士,一般来说有四种情况:最稀有的一种就是他们生性冷淡,会干净利落的执行你的命令,既不会太迎合,也不会太抵触,但这种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我的军团中也许只有不到一百个这样的存在。” “而剩下的三种,最糟糕的一种自然是纯粹的敌人,他们对你的敌意往往是不加掩饰的,你也没必要对他们心怀慈悲,在这里,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的话,你可以把他们送到我这里来:我的食尸鬼群星防御带倒是时刻需要各种各样来自于其他军团的支援舰队,至于这些战士的成色如何?你不用替我担心这些小问题。” “……送到你那里?” “没错:就像古时候的囚犯流放地一样。” 康拉德咯咯直笑。 “如何人数够多的话,我可以把他们专门组成一支舰队:你觉得叫这支舰队【守夜人】怎么样?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符合意境的名字。” “……” 科拉克斯没有说话。 “那剩下的两股呢。” “剩下的两股情况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他们中的一部分,是军团中的老顽固,一般来说也是军团中最精锐的泰拉战士,他们对于军团有着自己的坚持与传统,虽然会尊敬你作为原体的身份,但不会将你完全放在军团之上。” “对待他们,着实要用一些心眼儿,你不能纵容他们所有的传统,因为这些传统中往往有着藏污纳垢的地方,但你也必须尊重其中的一些传统,你要分辨哪些传统是最重要的,然后展露出对于这些传统的足够尊重:这些老战士也许不会把你当做父亲,但他们会把你当做值得追随的领袖。” “最后一种,那可就再简单也再困难不过了:每一个军团中都有的那种实用主义者,他们不在乎所谓的传统与父子亲情,他们只在乎大远征中的荣誉,只在乎军团能否在原体的率领下发展壮大,只要你能满足他们在这方面的期盼,他们就会是你最狂热的战士,但如果你无法满足他们对于胜利、战争以及荣誉的渴求,那么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可是无法预测的。” “……比如说?” “比如说……” 康拉德扬起头来。 “救赎星无事发生。” “……什么?” “没什么,如果你想让救赎星真的无事发生的话:那你最好照顾到这些实用主义者。” “……” “当然啦,兄弟。”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午夜幽魂猛地笑出声来。 “如果你是摩根那种原体,那你就把我刚才说的所有话,都当个屁来听吧。” “摩根……那种原体?” “哪一种?” 鸦王看着他的兄弟,而康拉德则是回以一个笑容。 —————— “当妈。” “字面意义上:当他们的妈。” “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们都缺少某些必备的硬件条件。” “……这有用么,康拉德?” “这可太他妈的有用了。” 康拉德转过头起,笑声阴沉。 “你知道那群破晓者跟着他们的妈一路走到黑的概率是多少呢?” “……” “是他妈的:百分之一百。” (本章完) 第527章:你的毕设查重率为…… …… “百分之一百?” “呵!” “恕我直言,只要是有关于灵能或者亚空间的事宜,那么,它的成功率与安全性就基本不可能是百分之一百的:你居然会被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所扳倒,这可真让我感到惊讶,阿里曼。” “你居然会如此朴素的发言,也让我很惊讶,也速该。” “那只能说明你对我的军团有着某些主流的误解了,兄弟。” 白色伤疤军团的首席风暴先知端坐在他的座位上,未着头盔,露出了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容,他的盔甲同样是斑驳不堪的,上面挂满了会叮叮当当的符文与饰品。 但阿里曼很清楚,那些符文与饰品并不是单纯的装饰品:千子曾很多次与也速该进行过有关灵能技巧上的切磋,这种切磋的烈度与实战无异,他清楚地记得也速该能够凭借这些符文与饰品,做到什么样的事情。 就像他也清楚的记得,也速该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容,并不是白色伤疤特有的未老先衰,也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只是单纯因为这位首席风暴先知的年龄已经很大了,他甚至有可能是察合台可汗的亲密伙伴中,生理年龄最大的一位。 早在可汗年轻的时候,也速该便陪同着他的大汗在巧格里斯的草原上征伐,而当帝皇的舰队终于迎回了他的又一位子嗣时,这位首席风暴先知年龄,其实已经不适合进行阿斯塔特的改造手术了。 可这位草原的汉子最终做出了每一个白色伤疤都会做的选择:他无所畏惧地走上了手术台,并在经历了成倍的痛苦后,又活着走了下来,几乎刷新了阿斯塔特改造手术的年龄上限。 也速该在这一点上,超越了大名鼎鼎的卢瑟与科尔法伦,因为他并不是一名【半阿斯塔特】,而是经历了全套的改造手术,是真正的帝皇之天使。 这样的经历让阿里曼几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破晓者军团的一连长,平日里极少露面的马歇尔:即使阿里曼已经在远东边疆待了半个世纪,但他也没怎么见过这位第二军团在理论上的二号人物。 就连名义上应该由马歇尔执掌的破晓者第一连队,实际上也是由拉纳在管理:这位禁卫总管才是第二军团实际上的一连长,与摩根麾下的二号人物。 这种鸠占鹊巢的原因倒不是摩根对于泰拉老兵的排挤,而纯粹是马歇尔本人的无力:早在统一战争期间,马歇尔就曾被一种源自于黑暗科技时代的,能够扭曲肉体寿命的武器命中过,这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加速老化,就连帝皇也毫无办法。 时到今日,这位受人尊敬的连长已经与战场彻底无缘了,他浑身是肌肉组织几乎崩溃,力量与速度可能还不如一名刚刚经历过改造的新兵,完全是在靠原体持之以恒的灵能手段,维系着活力。 于是,马歇尔最终被安排到了后方的高位上,摩根的确需要一位值得信任的人,来帮她管理军团大后方的一些问题,星辰侍女们终究不适用于所有场合。 但即便如此,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依旧在整個远东边疆境内受到了普遍的尊重,相比起银河另一头,那同样年老乏力,靠着原体的余荫生活的老不死,马歇尔的处境无疑要从容太多了。 “嘁……” 一想到科尔法伦这个名字,就连阿里曼都忍不住地笑出声来,而再一想到如果不是摩根和破晓者横空出世,那他原本要去交流学习的军团就是怀言者之后,千子更是不由得感慨命运的无常。 不经意间,他的视线划过了左手边的一个空的位置。 那里已经很久没有坐过人了。 因为,自从这个隐蔽的小休息日被他们这些摩根舰上的【灵能留学生】选中之后,能够在这里进行灵能集会与交流的,向来都是各个军团中的一方巨擘:要么是有着过硬履历的狠人,要么干脆就是自家军团里的首席智库。 所以,新人是很少的,反倒是很多老人在研修完了他的学业,返回自身军团后,留下的位置便一直在那里空荡荡的:而阿里曼看到的这个位置,便曾经属于怀言者军团的首席智库汪达尔,在他之后,第十七军团派来的学生中,就没几个让人看得上眼的。 据说是因为他们的那位一连长科尔法伦,宣称自己已经从汪达尔那里,获得了阿瓦隆灵能教育的所有精髓:从此之后,怀言者的智库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这种行为让阿里曼的内心中对整个第十七军团都愈加地轻蔑,他们在千子的心里,几乎沦落到了跟太空野狼差不多的地位,甚至还不如:毕竟无论那个黎曼鲁斯在嘴上怎么说,他派往阿瓦隆的留学生可是从未断绝过的,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非常的出彩。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狼崽子虽然明面上对阿里曼呲牙咧嘴的,但在见证到了千子的能力后,对他的课程也是一堂不落,在课程成绩方面更是名列前茅:阿里曼和这些狼崽子,甚至已经能做到互相捏着鼻子,来搞一些课后辅导了。 而比这些狼崽子更优秀的,便是同样【野蛮】的白色伤疤。 或者说:也速该。 也速该作为摩根麾下的第一批学生,他在几年前完成了学业,回到了他的军团,并在基因原体的大力支持下,很快就建立起了完善的智库教育体系,而察合台可汗在仔细地考察了一番这个体系,细细地听完也速该口中,对于远东边境的诸多见闻与了解,又充分地尊重了也速该个人的意见后,便专门向他的血亲书写了一封推荐信。 然后,也速该就跟着下一批白色伤疤的学生,一起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是以客座教授,也就是阿里曼同事的身份,再次走进了摩根的灵能学院中。 而他们两人,很快成为了整个学院真正的领头人,因为摩拜的精力要分散在很多事情上,阿里曼和也速该也都是阿瓦隆之主认为值得放心托付的人。 于是,在这两位【副院长】的推波助澜下,这种密室级的灵能会谈制度彻底确立了下来:阿里曼在教授那些灵能留学生各种安全的灵能体系的同时,也会从他们中选择那些有天赋,有心性,以及最重要的:本身有意愿的学生,吸纳进这个小团体里面,在他与也速该的引导下,探索更高级的灵能。 蜘蛛女皇自然知道是这件事情的,她予以了承认,甚至会亲自加入到这种集会中:虽然人类帝国的确需要海量的【合格】灵能者,但这绝不意味着帝国会不需要一批真正的【精英】灵能者,这种简单的道理自然谁都懂。 既然应试教育与师徒传承各有各的优劣,那就同时保留呗,反正阿瓦隆不缺这份资源,原体对这两种体系都玩的很溜:至少在阿里曼看来,蜘蛛女皇对于帝国灵能教育体系的贡献,简直超越了他的基因之父,甚至超越了帝皇。 为什么这么说? 看看各个军团所私有的凡人辅助军吧,这些精锐的凡人部队基本已经人手一支规模可观,实力虽然不拔尖儿,但胜在安全可控的灵能者部队了:一些本身抵触灵能者的军团,比如说帝皇之子,或者死亡守卫,甚至会将所有灵能问题直接外包给他们的辅助军。 (是的,因为帝皇之子认为灵能本质上是一种变异,不符合他们心中的完美,所以第三军团实际上并不存在智库编制,这也是原著中他们会飞速堕落的原因之一:根本没人发现那把剑不对劲儿。) 不仅仅是这一点,还有在诸多军团技术军士,甚至是凡人辅助军手中,人手一本的符文字母表;还有大多数军团已然搭建起来,并运转良好的智库体系,每一代新兵中都能走出几十上百名智库;还有在泰拉政府的命令下,正在加速印发的亚空间基础防御手册。 这些微弱的变化在高端的战场上完全看不到踪影,但它的确在从帝国的基层出发,一点点改变灵能者的生存环境:阿里曼是亲眼看着这一切变化发生的,他也是这一切的有力推动者。 虽然他悲哀的发现,人类之主依旧不允许灵能力量走入帝国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但是,最起码在帝国的军队里,灵能已不再是让人畏之如虎的东西了,就连凡人都已经学会了正视这种力量。 阿里曼知道,摩根能够做到现在这一步,几乎就是极限了。 最起码,灵能者们不再是受人畏惧的怪胎了,最起码,他们在军队中,已经拥有了他们原本就应该有的待遇:合法的地位、广泛的认同、齐全的运转体系、以及…… …… “灵能者的专属武器。” 也速该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自己手里这把连扳机都没有的枪。 “我们已经为了这把专属武器而召开了五次会议了,阿里曼,一遍又一遍的讨论与互相驳斥,互相摆明自己的观点,再去推翻对方的观点:就像这艘船上的那些孩子在做他们的毕设一样。” “我知道。” 千子笑了一下。 “我曾多次被那些曙光女神号上的凡人学校邀请过,作为嘉宾参加他们的毕设:你知道的,在有关于诗歌以及医学方面,我还是挺有发言权的,而那些在我面前进行过毕业答辩的孩子,有几个如今已经成为新的破晓者了?” “这么快?” “也不快。” 千子的身体向后仰,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毕竟,我在这艘船上已经生活了五十年了,我的第一批凡人朋友要么就已经死了,要么已经去他们专门的养老世界,在沙滩的阳光或者山谷的轻雾中颐养天年去了,到是还有几个人,领着他们家族中的后辈,选择了摩根赏给他们的拓荒世界,现在?他们也算是新一批的星球总督了。” “那恐怕直到他们老死,看不到我们这次的毕设了。” 也速该摇了摇头。 “说真的,阿里曼,连我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依旧不愿意让这种武器投入实战:自从摩根阁下将这种武器再研发之后,我们已经把它的所有性能都吃透了。” “这种特殊的枪械,只对灵能者有效果,它可以通过引导使用者的灵能力量,将这些灵能聚焦起来并加以扩大,接着再储存到枪械中的聚焦晶体里面:直到聚焦晶体所产生的能量足够多时,便会化作一道能量脉冲发射出去,这种脉冲不仅能够伤害到对方的肉体,对于任何灵能生物的杀伤力更是强得可怕。” “我们已经在战场上多次实验过了:那些军团中的智库甚至凡人的灵能者,都可以使用这种武器,他们这些【合格】的灵能者因为本身学艺不精,所以其灵能力量散漫且不确定,很难集中,但有了这款武器后,他们自身无法抓取的力量就可以汇聚到一处,甚至能够击杀那些比他们更强大的异形巫师。” “更妙的是,在使用这一武器的过程中,灵能者们所需要做的仅仅是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几乎不涉及到任何与亚空间有关的事情,最起码不会涉足过深:这也从另一个层面上保证了他们的安全: “要知道,以往那些合格的灵能者在战场上遇到的最大窘迫,就是他们对面的异形巫师实力过强,常规手段无法击败,但如果强行加强力量的话,又极有可能会走向失控的命运:有了这种可以最大化加强他们灵能力量的武器,那么,帝国中大多数的合格灵能者,就不必再面对这种死亡选择了。”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拒绝这种武器的量产呢,阿里曼?” “因为它是异形技术。” “就这么简单。” 千子摇了摇头。 “虽然摩根阁下从始至终都没有检查出任何的端倪,但我可是亲手回收了它的人,也速该:我亲手将这把枪械从一个沦为废墟的文明世界上收回,那个世界在之前的几个世界里。一直在蒙受着灵能者与非灵能者之间的残酷内战,这款武器就是内战的主要原因之一。” “你在担心事情重演?” “的确,毕竟……” 千子闭上了眼睛,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的,也速该,我们为了争取我们这些灵能者在帝国中的合法权益,都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我情愿变成保守主义者,避免这些权益会受到任何可能的损害。” “可我在这个问题上,很难与伱感同身受。” 风暴先知笑了一下。 “毕竟,人们总是不在乎白色伤疤的事情。” “更何况,自从我在巧格里斯上担任萨满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秉持着相同的思想:亚空间的力量的确强大且危险,就像是草原上的风暴一样,而我们这些得到了风暴垂青的人,既能享受力量,但也会遭到风暴追踪,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力量都是有代价的。” “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固步自封,一味躲避风暴,甚至不敢去抬头看它:恰恰相反,在风暴的面前,我们必须抬起头来,而在已知的、确认了安全的领域里,我们也要尽可能地探索、巩固。” “因为在草原上,你是无法逃避风暴的,你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房子搭得尽可能的结实:亚空间的风暴不会因为我们将自己的脑袋插进沙子里而自行消散,想对抗它,想要在风暴中求得安全,我们就必须抬起头来,观察风暴的位置,确保帐篷的牢固,在已知的领域里建立尽可能多的优势,同时保持着对于未知领域的敬畏。” “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 也速该扬起了手,他的笑容总是能让人感到安心。 “就像在面对草原上的风暴时,你不可能找到一个百分之百安全的帐篷一样,无论我们再在这里钻研多久,我们也不可能拿出一个百分百安全的方案,我们要做的反而是抓住时机,进行推广,从实践中获取经验:实践才是检验事物真理的唯一标准。” “而如果你非要保证自己的方案是百分百安全的话,那么请相信我吧,阿里曼:即使你真的找到了百分百安全的方案,那这个方案大概率也是前人用过的,你会在无意中发现自己的方案,和历史上的某些想法几乎一模一样。” “而那些想法的结局,我想你是不会喜欢的。” 风暴先知笑了起来。 “你知道的,这一切就跟那些孩子的毕业论文一样,如果像我们这种只是稍有天赋的学生,突然上交了一份从头到尾完美无瑕,能让各个老师都说不出话来的论文:那你觉得真相又是如何呢?” “啊,这点我知道。” 阿里曼点了点头。 “我见过那些论文,并随手拿它们去查重了一下。” “然后呢?” “……” “百分之一百。” (本章完) 第528章:你弄错了,伊万在隔壁 “百分之百:这就是我们在观察与总结后得出的结论,母亲。” “如果我们要按照您的计划,用温和的手段来改变【完美之城】目前的局势,那我们就必须投入整个破晓者军团乃至整个远东边疆百分之百的力量:但即便如此,成功的可能性依旧微乎其微。” 阿瓦隆治下、摩根所属、远东边疆内务情报部门下辖分支、直接对原体负责、享有最高行动优先权以及信息特权:肩负着如此之多的身份、权力与优渥,已经让昔日的阴影冠军,现如今的阿瓦隆内务部调查总局副局长,兼高阶行政官的艾吉奥,养成了在伫立时,挺直胸膛、挺开双肩的习惯。 这种并不舒服的紧绷姿势同时有着两种功效,既是为了提振他内心中的自信心,也在时刻提醒他肩上的担子之重:身为阿瓦隆之主看向群星中的右眼,艾吉奥深知必须时刻维系着自身的小心与谨慎,不能辜负了原体赋予他的期待。 与之同样的,他也必须做到完全的实事求是,倘若一件事情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那即便承认自身的无力是一件很屈辱的事情,他也必须在原体面前去坦诚,以免对整个远东边疆造成更多的损失:更有甚者,这会令原体蒙羞。 但这种面对失败的无畏心态是建立在一个大前提之上的,那便是阿瓦隆之主本身的豁达与开明:摩根的双眼足够敏锐,足够判断出她的子嗣们是否力所能及,而她的心胸又足够开阔,足以容纳那些倾尽全力之后的遗恨。 所以,面对此类失败,原体往往也只会有一种答案。 【那就算了吧。】 摩根一行一行地翻阅着她面前这长达一百多页的汇总文件,还没读到一半,原体便已经向自己的心腹给出了答案,但在此之后,摩根依旧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地读到了文件的最后一页。 毕竟,这些已经失去了大半作用的文字,是整個阿瓦隆调查总局全力运转了数年,在银河的东西两端来回奔波十几次,才最终为原体呈上来的工作结果。 对于这种下属的辛劳成果,无论如何都要予以足够的尊重:即使他们的工作成果可能用处没有想象的那么大,但即便是为了他们辛勤的过程,以及勤奋刻苦的动力,必要的敬意还是不可少的。 摩根一向秉持这种管理哲学。 然后,她笑了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的内务部居然会对于一个遥远的封建世界毫无办法,就连在他们内部掀起和平演变甚至暴力变革的可行手段都没有,这还是第一次呢:不跟我说说,你们遇到了什么难点吗?】 “你的话语并不准确。母亲。” 艾吉奥低下了头。 “首先,并不是整个内务部,参与对完美之城行动的,只有我所属的调查总局,因为只有我们负责域外的情报事务:安全总局、边防总局以及内务总局,都没有参与此次完美之城行动。” “尤其是边防总局:如果能从边防总局那里调来几个小组的话,哪怕是在银河的另一头,我们也有信心发动一场成功的斩首行动,在完美之城里掀起波澜。” 【啊,对:这是我的错。】 原体摆了摆手。 【最近事情有点多,我都忘了我给你们下达的任务了。】 【内务总局应该才刚刚完成有关于三重法尔星系的特别行动,安全总局的主力应该还在和午夜领主们合作,去扫清阿瓦隆北部各个世界的腐败迹象,并对各个世界的管理部门开展定期的考核。】 原体扒拉着指头,如数家珍。 【至于边防总局,嗯,他们的任务太重要了,不到必要时刻还是别动用这些人为好:尤其是负责大漩涡,以及食尸鬼群星的那两个部门,他们本身所要肩负的使命就已经够困难的了。】 “的确如此,母亲。” 艾吉奥惜字如金,即使是在自己的原体面前,这位昔日的阴影冠军也丝毫没有炫耀自己优秀能力的想法,他将阿斯塔特对原体的狂热心态压得很深:这种淡薄且成熟的心理,也是蜘蛛女皇会将他破格提升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艾吉奥副局长将在二十年内,摘掉他前面的那个【副】字,就此成为阿瓦隆内务部的四巨头之一:但这也是他官途的尽头了。 毕竟,阿瓦隆内务部的部长职位,一向都是由阿瓦隆之主亲自兼任的,四个总局都是直接向基因原体本人负责:除此之外,原体还管辖着一支特别反应部队,那是昔日第二军团阴影里的精华。 艾吉奥对这些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事实上,自从原体在四十年前对于整个破晓者军团的阴影力量进行了一次重组后,四个总局彼此之间就缺少了私下里的联络。只有工作中的同胞情谊。 一个显然的例子便是:作为调查总局的元老和绝对高层,艾吉奥甚至连其他三个总局局长的具体名字,都不能做到完全确定,与他们也只有点头之交。 艾吉奥只知道他最好的朋友爱德华,一直在边防总局中,那是四个总局里任务最重,而且人员的精锐程度也最高的一个,但换血的速度却也是最快的一批。 人如其名,边防总局负责的是阿瓦隆周边各个区域的情报与渗透工作:从五百世界到大漩涡,再到食尸鬼群星,他们活跃在银河最混乱也最危险的角落里,保障着摩根国度边疆地带的安全。 在与艾吉奥的短暂碰面中,爱德华总会提及到他涉足的任务里最安全的那几个:包括且不限于渗透阿瓦隆边疆地带外的帝国世界、非帝国世界、三不管地带、还有太空海盗集群,并在这些情况各异的世界里一边隐秘自身,一边发展情报网络,时刻警惕这些地带对于阿瓦隆潜在的威胁性。 在爱德华的话语里,这些工作总是与危险相伴的:即使是在那些帝国世界中,交火也必不可少,更不用说防备那些来自于第二十军团以及泰拉政府的特工了,他们虽然不会下死手,但背后的阴险招式或者使绊子也从未停止过。 艾吉奥不确定他的挚友的这些话语里,有多少是为了保险而抛出来的烟雾弹,但他对于边防总局的高牺牲率却深信不疑:虽然他所在的调查总局,才是内务部中实际上的【对外部门】。 【其实吧,遥想当年,我在重组内务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只让你们调查总局来担任对外部门的工作,会不会导致你们的工作压力过大?】 将手中的最后一页文件放在了桌面上,原体放松了重心,身体向后倚靠着,她做了个手势,一旁的室女座便为艾吉奥搬来了椅子,但调查总局的副局长坐在上面的姿态依旧是充满了拘谨的。 “请您放心,母亲,调查总局能够胜任我们的工作,四十年来我们都履行着这局诺言,而且从未玷污过它:只不过您这一次的临时任务着实是有些……” 【不合规矩。】 原体笑了一下。 【我理解的。】 【毕竟,你们调查总局是真正的对外部门:安全总局只需要负责阿瓦隆内部的事情,他们的主要工作在于反渗透与反腐;边防总局的工作力度虽高,但他们不会离阿瓦隆太远,活动范围基本局限在了大漩涡以东的远东星域。】 【至于内务总局,我虽然偶尔也会让他们出趟差,但他们的主要工作还是完成我专门对他们下达的各项专属任务:就比如说这次的三重法尔事件,就是他们负责联络三重图勒的忠诚力量,并且去收集三重法尔的累累罪证。】 【只有你们调查总局,从成立的那天起,便漂泊在外,能够得到的资源是最少的,但活动范围却是最大的:囊括了除远东星域外的太阳、暴风、朦胧与太平,整整四个星域,这些地方无一例外地远离阿瓦隆的势力范围,对于我们而言也没有多少利益可讲。】 【所以,我给予你们调查总局的命令,一向是扎根当地、发展线人网络,只收取最简单的信息,或者确定某些大事件的真实性:总的来说,就是给我在银河西部扎一只属于自己的眼睛,不至于让我对帝国的其他地方两眼一抹黑。】 【从这个角度来看:内务总局是我的特别支队,安全总局是我的风纪部门,边防总局的任务总是太过血腥,反而是伱们调查总局,才是唯一一个真正的情报机构。】 “但从始至终,我们都未曾为您带来真正的机密情报。” 艾吉奥有些羞愧。 正如原体刚才所说的那样,他们调查总局的战士在银河西部,就宛如远离家乡的无根浮萍一般,能收集到的只有那些基础的情报,或者确定一下当地的真实情况。 在大多数时候,调查总局所做的只是赶往特定世界:这些世界上往往发生了令阿瓦隆之主感兴趣的大事件,而他们则要赶往那里,确认这些大事件的真相。 而当他们没有这些专项任务的时候,艾吉奥和他的部下们便会在各自的任务区域中进行巡逻,定期与各个世界上的线人网络联系,记录那些稀松平常的数据。 比起总是在干大事儿的内务总局,以及成天生活在刀光血影里的边防总局来说,这样的生活难免让人产生摸鱼的自我嫌疑:至于安全总局?没人会和那些跟在午夜领主屁股后面的新人较劲。 【你以为情报工作是什么?我的孩子?】 摩根直接笑出了声来。 【潜入?刺杀?伪装?指纹?毒药或者安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就像那些凡人电影里演的一样:那都是骗人的,艾吉奥,是令人啼笑皆非的艺术夸张性。】 【情报工作,最重要的从来都只有两点:潜伏,以及数据,这些就够了。】 原体的手指划过桌面,鼓励着这被她所看好的子嗣。 【你们调查总局的人,前往银河的彼端,将那里的情况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当地世界的社会稳定性、主要流言、舰队动向、甚至是当地市场上,那些长期储存食品的物价波动。】 【当这些在你眼中不起眼的情报流回阿瓦隆时,我的大数据再进行后续处理,最终摸索出了一条完整的事件链条,并在各种蛛丝马迹上构建事实的真相:这才算情报工作的真谛,我的孩子。】 【不是靠特工:而是靠不起眼的探子,与无数次计算。】 【这就是情报工作,我的副局长:它没那么刺激。】 【它真正需要的是隐秘,是安全,还有不留痕迹,而不是在各种红外线里走钢丝,或者给自己的眼睛安假瞳。】 【这一次,你们调查总局就做的很不错:考虑到我在此之前从未在意过完美之城的问题,你们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将如此详细的情报呈上来,其实已经是超出了我的心里预想的。】 【至于在那里和平演化?】 原体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 【你就当这是我的无数个异想天开之一吧。】 【我自己都知道,想转化完美之城,是不可能的。】 “……母亲……” 【与这些东西相比,我反而对另一件事情更感兴趣。】 阿瓦隆之主摆摆手,打断了子嗣的话语,随后便从一团乱麻的文件中,精准地抽出了一页。 【你们在完美之城里,成功地拉拢了一名卖热狗以及速食午餐的街头小贩?并依靠着他,完成那些最关键部分的地图绘画:他在几年的时间里推荐他的餐车,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是的,母亲。” 艾吉奥点了点头。 “因为完美之上的某些核心地带安装了无数的反探查机关,可能是怀言者们的杰作,我们无法保证百分百的安全潜入:当我们观察到这名小贩会给这些核心地带的守卫们送午饭时,我们便决定将其策反过来,过程很轻松。” 【很轻松?】 “没错。” 艾吉奥勾起嘴角,他似乎对接下来的话感到滑稽。 “因为这个小贩在完美之城里的生活并不好,而且他也是帝国广播电台的忠实客户,对于阿瓦隆一直都心怀向往:当我们向他许诺了阿瓦隆的永久居住权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我们的行动,而且比我们原本想象的还要更卖力。” 【这的确是我没想到的。】 原体斜靠在椅子上,她捂住了脸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且不说有关于我的阿瓦隆的名声问题:你之前说,在完美之城这座圣城里面,那个小贩觉得他现在的生活并不好?这与我的固有印象,可是有些差距啊。】 “我们当初也很惊讶。” 艾吉奥咳嗽了一下。 “但现实是,母亲:完美之城从来都不完美。” “归根结底,它只是怀言者们在库尔星系的首府世界摩纳齐亚上建立的一座城市:且不说这个世界本身只是一个封建世界,而且其上还存在着十六个不同的城镇,仅仅是这座完美之城本身,就是一座建立在畸形体制上的杰作。” “完美之城本身占据了一块大陆架差不多四分之一的面积,但是其内部却存在着至少六十亿的常住人口,而且这城市中的绝大多数区域都用来建造了不可居住的宣礼塔与礼拜所:那里的星球总督骄傲地宣称完美之城拥有整整一万座塔,这并非是谎言。” “再加上这座城市本身几乎没有任何的农产品与工业品产出,所以其内部的物价一直居高不下,总体生活水平并不优渥:但因为其居民大多极度虔诚,且归属感极强,所以还算安定。” “但我们之前所提到那个街头小贩,他本人并非是完美之城的原住民,而是后来迁入这座城市的,原本就是为了求财:所以他对于完美之城的归属感并不强。” 【于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不,是为了摆脱困境。” 艾吉奥摇了摇头。 “那个小贩居住在一栋名为吉罗公寓大楼的区域中,那是整个完美之城里房价最低的地段,他的每日营收虽然很不错,但因为背负了来自于教士与商人的高昂贷款,所以资金周转也就极度紧张:我亲眼观察了他一个月的生活,母亲,他虽然也算是虔诚,但还没有虔诚到像其他完美之城居民一样,无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拮据现象。” 【唔,房价,贷款,还有公寓大楼?】 原体仔细地琢磨着。 【这些名词,可与我印象中的圣城,并不符合呀。】 “圣城,也只是座城。” 艾吉奥的声音很低沉。 “而且根据我们的观察,这座完美之城并没有怀言者们宣传的那么重要与纯洁无暇:如果帝皇真的要摧毁完美之城的话,那么城市里的上层阶级,也就是商人以及那些高级神职人员们,大概率会带着他们的财物一起离开,反而是那些底层的平民,可能会因为现实原因或者虔诚的信仰,而拒绝离开。” 【那怀言者们呢,他们在这个城市里的力量如何?】 “完全没有。” 艾吉奥摇了摇头。 “怀言者们已经离开完美之城至少三十年了,他们只会偶尔回去进行布道演讲,事实上,生长在完美之城的新一代居民,完全没有见过怀言者的样貌,因为第十七军团没有留下任何的驻守力量,连荣誉性质的卫队都没有:这也是我之前的推测这里对于怀言者,没那么至关重要的主要原因。” 【但即便如此,如果真的要按照帝皇的命令摧毁它,也足以与第十七军团结下血仇了:你觉得摧毁这座城市的可行性高吗?】 “不低。” 破晓者的眼中闪过寒光。 “虽然这座城市的核心部位存在大量的自动防御系统,但它的统治阶级意志薄弱,是不可能留下来玉石俱焚的:最多三天,任何一个军团都可以将整个完美之城彻底夷为平地,想用军事力量来屠杀这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唔……也就是说……】 原体再次陷入了沉思,她缩在自己的座位里面,在艾吉奥的安静中仔细地思考着,时不时地拿过那些文卷,就像是在为自己的想法寻找着必要的数据。 【动用武力绰绰有余,但是后患无穷。】 【但想要温和地解决,他们又过于冥顽不灵。】 【嗯……所以……】 【艾吉奥。】 “我在,母亲。” 【你觉得,如果我们和极限战士军团联手,将整个完美之城的人口彻底疏散的话:那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呢?】 “这……首先,我们需要让这座城市的人民配合行动。” 【那简单。】 原体笑了起来。 【我会去“说服”我的父亲。】 【而他老人家,则是会“亲自”到场的。】 (本章完) 第529章:聚得团圆,走得体面 “所以,摩根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两个军团联手,对完美之城的居民进行一次彻底的疏散行动:尽可能地赶在帝皇的怒火将这座城市彻底焚烧殆尽之前?” 【不然,你有什么更高效率的办法么,罗伯特?】 “在符合人道主义的基础上:暂时还没有。” 马库拉格之主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的目光与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面前那厚厚的一摞卷宗上,仿佛与血亲间的交谈也不过是顺便之事。 那握惯了羽毛笔的执政官之手将粗糙的羊皮纸牢牢地攥紧,一双钴蓝色瞳孔中,则以毫秒为频率闪烁着阅读的光泽:五百世界的主人在不到一分钟前,才从摩根的手里接过了这差不多有三个手指厚的连篇累牍,而现在,他已经将其中绝大多数的信息与知识,通通咀嚼进了自己的大脑里。 这让基利曼勾起嘴角,看起来似乎如释重负。 【不……】 【……】 “当然。” “不瞒你说,摩根,我的想法其实与你的不谋而合,早在帝皇告诉我,打算派遣我的军团去处理完美之城的问题时,我就在第一时间打造了一个行动预案:包括如何在最多七天的时间里,疏散掉整个完美之城中的六十亿人口。” 而即将云聚在完美之城上的四个军团,便是一个例子。 基利曼摇了摇头。 他的祈祷很有效:在帝皇与他的第二次交谈中,这项任务就改成他与摩根的共同执行,这着实令马库拉格人松了一口气:只不过,现在再回想起来…… 面对摩根的好奇心,基利曼只面露微笑,一笔带过。 基利曼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的下一句话语转换成了叹息。 “近乎是百分之一百。” “四个军团?再加上禁军?” “我希望事情不会变糟:但如果帝皇在的话,应该不会变糟。” 乃至睡觉的时候也一样。 【既然命令已经下达,我们就没有违背它的理由。】 摩根揉捏着下巴,她将手中的文案放到了一旁。 【希望罗嘉真的会相信,我们只是为了针对完美之城,而不是针对他和他的怀言者军团吧。】 那,无非是四五兄弟之间,罕见地聚个团圆。 “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 如果信仰真的会波动帝皇心中的那根红线的话,那么他老人家的整场大远征,肯定都在不间断地伴奏着【十面埋伏】。 基利曼的话语让摩根的身形顿了顿,紧接着,阿瓦隆之主抬起了头来,面容上浮着黑线,撇给了她的兄弟一个眼神。 马库拉格之主有些痛苦地揉捏着自己的眉角,他看起来像是提及到了一个最令他难受的词汇:坦白来说,当帝皇第一次向他透露,准备让他带着他的极限战士去处理完美之城的问题的时候,基利曼就曾在自己心中暗自祈祷过,希望他不要单独承受这一压力。 【我哪知道啊。】 原体注意到了血亲的目光,她微笑着许下了承诺。 “并不是。” 换句话说,就连科拉克斯都不会如此的理想主义:基利曼就仿佛看不到这座银河阴暗处所潜藏的无数苦难,他真的相信他们一手掀起的这场大远征,将会通往一个再无硝烟的辉煌未来。 【早在我们的那位基因之父向我下达了这道命令时,他就在后面附加了一句话,要求我准备好一些必备的手段:我曾询问他,什么才叫必备的手段。】 “只希望帝皇有办法,让我们陷入蒙昧的兄弟能够迷途知返。” “四亿开明之民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整整六十亿的顽固信徒?” 【你拿出你的计划,将它落到实处,制定并执行好整个完美之城的疏散工作,至于那其中的居民肯不肯配合,以及罗嘉到来后会向我们发出怎样的质疑,还有诸如此类的口头工作,就全部交给我来办好了:我们分工一下,把它当做一次普通的加班任务就行。】 “再怎么说,那也是整整六十亿的人口,我们无法保证他们每个人都是冷静且明智的:对比一下,我的马库拉格上只有四亿人,但即便如此,在他们中依然存在着一个令我无比头疼的伊利里亚社区,他们甘愿被内心中的野性所束缚,持续不断地反抗我的统治。” 基利曼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反正也没多少加班费,那就糊弄糊弄,到时说得过去就行……】 “所以,我们还要和那头卡利班的狮子一起行动么?” 他是不是有点祈祷过头了? 基利曼抿着嘴唇,面色有些发白,显然,某个卡利班人的加入让基利曼很是不安:而摩根则及时注意到了血亲的窘态,随即向他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基利曼点了点头。 【我觉得与其依靠其他人,倒不如相信我们自己的努力。】 “啊,这个么……” 从那一刻开始,蜘蛛女皇便积极地想要撬开基利曼的嘴巴:但这明显是一个很困难的目标。 但有意思的是,当摩根接到这份信件的时候,丹提欧克才刚刚建成这座堡垒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而且他从未向外夸耀过: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现实曾让摩根将整个内务总局都扔到了萨拉玛斯星区,到头来却还是一无所获。 话说到一半,阿瓦隆之主有些狐疑地扫了一眼挂在她脑侧的鸟卜仪俯瞰图,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百个红点,象征着追随马库拉格执政官而来的庞大舰队:他们便是新晋成立的第四十三远征舰队,满载着从五百世界赶来的各路精英。 基利曼点了点头,他承认他的心中有些雀跃:一想到那些口头上的交涉工作不需要他来进行,在马库拉格之主的心里,就对他的阿瓦隆血亲产生了新的感激。 【当然。】 原体的面容有些扭曲,但这种扭曲显然让她的马库拉格血亲产生了美妙的误会:于是,基利曼连忙抬起手来,在空气中书写了一串令摩根倒吸两口凉气的数字,努力地为自己找补着。 “嘶……” 原体冷哼了一声。 基利曼后知后觉。 【只是为了完美之城?】 马库拉格人犹豫了一下。 而阿瓦隆之主之所以能够觉察到这一点,还是基利曼在与她的常规政务交流中,不小心露出了一点马脚:马库拉格人曾向摩根夸耀她的【特别员工】丹提欧克在萨拉马斯星区建立的一座堡垒,并在信中委婉地表示,渴望得到那份堡垒的最终设计蓝图。 “……比如说?” “数量不算特别多:勉勉强强超过了十二万吧。”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继续来完善一下计划的细节嘛。” 【啊,在十个小时前,我刚刚和庄森通过电话,询问我们的卡利班兄弟能不能从他繁忙的行程中挤出点时间来,去一趟完美之城,以保证……有备无患。】 “差不多的时间。” 摩根思考了一下。 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完美,毫无威胁可言,就宛如刚刚踏破晨曦的太阳,这种温和的笑容与其说是来自于皮肉,倒不如说是来自于一颗热血萌动的内心:那是只有在对未来的无限渴望中,才会诞生出来的乐观心态,以及坚信能够战胜一切苦难的朴素自信心。 原体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原体笑了一下。 “所以,信仰并不是他们应该经受责罚的原因:即使我们的基因之父真的想因为完美之城的问题而责罚罗嘉与他的怀言者军团,我们也必须在前期的清场活动中,让这些无辜者远离帝皇的怒火。” “虽然因为五百世界各地必须的防御力量,以及那些还来不及赶回来的各个分支远征舰队,我无法团聚起我的整个军团,但我依旧带来了尽可能多的战士,相当于极限战士六成左右的力量。” 如果罗嘉这个事情,最后能够得到一个还算合理的解决。 但在心里,摩根其实早已知道基利曼这个问题的答案。 摩根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凝视着这个微笑,她总是希望能在这个微笑上看出些端倪,但每一次都不成功:基利曼的微笑在她看来总是令人费解的,如果只从这个微笑入手的话,那么马库拉格人只是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相信这大远征的本质与理想,并笃信伟大复兴绝对会实现的至纯至真之人。 摩根斜靠在座位上,她的后背与左部的肩肘挤在一处,空闲出来的右手则是紧握着相同的文件:在提出这個问题时,原体那饶有趣味的目光扫过了她的血亲,显然对于五百世界之主获取这个准确情报的具体来源,很感兴趣。 “……很难。” “父亲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罗嘉还做了什么亵渎之事吗?” “然后?” “可以。” “我有点听不懂,摩根。” “不过,摩根:你真的不好奇帝皇为什么要召集这么多军团?” 【你早就知道这座城市里面会有六十亿人口吗?】 原体笑着。 他清楚其他军团的动向以及他们的内部情况,甚至比他的血亲兄弟们本身更了解他们麾下那些最优秀的子嗣的能力,以及他们实时所处的位置:没人知道基利曼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这是一件越想便越细思极恐的事情。 原体轻哼了一声,显然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我的确有一套方案。】 摩根的这个问题让基利曼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摇了摇头,嘴角洋溢出了苦涩,胸膛中洋溢的理想主义光辉,在这一刻蛰伏于脑海中无情的的现实主义逻辑之下。 从这一点来看,他似乎才是与帝皇最相像的那个人。 “道听途说罢了。” “隐藏能量?” “怎么了?” 【然后,然后他当着我的面点齐了整个禁军万夫团,又给黎曼鲁斯打去了电话,命令他的太空野狼军团做好准备:没错,不仅仅是庄森和他的暗黑天使,我们的父亲还担带着整个禁军,以及整个太空野狼军团,一起前往完美之城,至于我们两人的军团?不过这次事件的先锋军罢了。】 蜘蛛女皇舔着嘴唇,在堆砌起来的浮夸笑容中,她向她的血亲隐瞒了一些现实:摩根的确只抽掉了两万名破晓者战士,但这两万人中有超过六千人都是曾参与过统一战争的泰拉老兵,剩下的一万多人也都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是随时能够投入战斗的精锐。 作为一个曾经也经常被迫失眠的人物,摩根突然有些理解她的基因之父那偶尔的抽风行为了。 “但请放心,摩根,我带够了足量的重型火力,以及战争装备,还有一支庞大的远征舰队,差不多两百艘主力舰,以及与这个数字相配的凡人辅助军兵团。” 【我其实还是动员了一下第二军团的隐藏能量的。】 “虽然我个人很希望能够让完美之城的居民免于刀兵,但以我对那座城市的了解来说,他们的居民肯定不会被言语所打动:我会命令我的战士严格遵守七天的完整疏散时间,而且尽量不会动用武力,除非他们不得不被动地还击。” 你带重型火力和装备干什么? 我们不就是去烧……疏散一座城市吗? 【那么,我们四个小时后正式开始亚空间航行。】 摩根咧了咧嘴。 基利曼瞪大了眼睛。 帝皇的举动倒也不难解读:无非是他马上就要返回泰拉,无法再顾及到大远征的前线,所以很多原本打算细水长流的事情,如今却需要加以雷霆手段了。 只不过,因为一直有基利曼这个对照目标在,摩根倒一直觉得她的经营算不上多成功:不然为什么她就掏不出来十二万人呢? 【庄森很快就表示,他接下来的几个月恰好都很空闲。】 摩根的声音很慵懒,也非常地不在意。 【那你觉得产生,产生暴力冲突的概率会有多大?】 “还有谁?” 【总之,罗伯特,别在意这些有的没的:无论是禁军万夫团还是太空野狼,都不是我们两个人的意志都所能改变的,至于庄森那就更不必说了,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份内的事情,就可以了。】 基利曼皱起了眉头。 “只希望罗嘉到时候,能够保持理智,不要被怒火所吞噬。” 但如果罗嘉这个事情,最后却没法平稳落地的话…… 马库拉格人点了点头。 毕竟从始至终,摩根可都没有忘记一件事情:虽然马库拉格人看起来对于人类帝国的所有事情都兴致寥寥,但在与摩拜的交谈中,基利曼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展露出自己对于外界,更具体来说,是对于其他的阿斯塔特军团,那种堪称细致入微的了解。 可她依旧能够听清基利曼口中的下一句话语。 “说到这里,我希望你也提前计划好了一份方案,摩根,这样我们就可以交流一下彼此的计划,从而更好地查缺补漏:只有他人的眼光才能看清本人的全身。” 【帝皇。】 ……嘶…… “我会尽可能避免冲突,但最终的结果……” “他怎么说的。” 【……???】 【没什么:你带那么多的重型装备干什么?】 “我希望我们在这一点上,能够继续保持一致,姐妹。” 【唔……也不能说什么。】 那,就只能让罗嘉,甚至是整个怀言者:走得体面了。 【……】 那是一个无比复杂的眼神:其中包含着怜悯、嘲讽、唾弃、无话可说、啼笑皆非、以及林林总总让基利曼说不上来的东西。 “因为我还是第一次得到了来自于帝皇的直接调令,而且还是如此敏感的问题,所以,我就下意识地准备得妥当了一些,把我的十二万战士尽可能地武装起来,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 但无论如何…… 摩根嘴巴微张,目光呆滞,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我希望你这次带够了足够的力量,罗伯特:你应该带够了足够的力量,对吧?】 摩根瞥了眼时钟。 一样的……轻狂。 【我的军团还需要三个小时来完成最后的补给工作,你的极限战士又怎么样呢,基利曼?】 “这样最好。” 【我们要做更重要的事情。】 摩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的声音近乎是自言自语。 她的确不知道,在她已经掌握的信息里,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怀言者军团的低效率,以及罗嘉对信仰的狂热:前者只能说明整个第十七军团的无能,而后者在摩根看来从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但它很粗糙,因为我没有多少时间去准备,所以我更想看看你的,可有一点我想提前问清楚,罗伯特:你真的觉得伱的方案会得到顺利的执行吗?】 事实上,阿瓦隆之主从始至终都很怀疑,所谓【信仰】到底是不是帝皇心中的红线:看看那些成天赞颂着欧姆尼赛亚之名的机械神教吧;再看看那些帝国世界上,一直在悄悄进行着的,有关于帝皇登神的秘密崇拜吧;更不用说怀言者军团在这些年中的努力…… “在我的印象里,似乎还没有什么行动会需要四个军团。” 【……是啊。】 从总体质量而言,这支部队已经超过了摩根当初为了在第三次冉丹战争中支援庄森,而砸出去的全部家底了:在远东边境的潜力灌养下,破晓者在这几十年里,实力可谓是翻倍的增长。 摩根因为自己心中的这个推测而哑然失笑。 “但无论如何,摩根,我很高兴我们能够在这一点上,提前达成默契,不需要任何的讨论与争辩:不管帝皇对我们下达的具体命令究竟如何,我们都必须为完美之城中那数十亿条生命负责。” (是的,我没写错,在我查到的资料中,马库拉格上只有四亿人口,而且马库拉格的自然环境其实也算不上多好,总的来说是一个比较艰难的文明世界) “完美之城本就是个错误,它就像是罗嘉所误入的歧途一样,并没有多少可取之处,但其中的数十亿人民是无罪的,他们虽然成为了与帝国真理背道而驰的信徒,但他们本身并不是奸猾之辈,他们也在以积极向上的态度,努力地去经营自己的人生: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们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 她笑得很暧昧。 摩根摇了摇头。 【你不需要听懂,罗伯特:既然你带的人多,那么到时候疏散的主要工作就交给你来了,毕竟我只能抽调出两万名破晓者战士,而且我准备的也不算是……妥当。】 【放心吧,罗伯特,庄森不会是一个问题的,在这次任务中,有人能管住那头狮子:你不会以为你是第一个向我提议,让我多做一些准备的人吧。】 摩根:六万破晓者之主。 “你没有进行必要的准备吗?” 【比如说……基利曼。】 【你还没和我们刚刚回归的那位兄弟见过面,对吧?】 (本章完) 幕间:劫数乐队(上)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打算带我去见科拉克斯的,摩根。” “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直到他被自己的银发血亲拖拽到走廊上的那一刻,马库拉格之主都还在低声地埋怨,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引来了旁边几名原体亲卫的侧目。 【这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摩根转过身来,面露微笑地看向了她的血亲,上挑的声线中是理所当然的韵味,:原体随手捋了把自己有些散漫的长发,青蓝色的瞳孔间闪烁着久违的恶意。 阿瓦隆之主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多少有些不妥当。 不过:反正罗伯特又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和她置气。 既然如此,那么观赏一下这个总是井井有条,一本正经到甚至有些无聊的家伙,突然间被整得手足无措、冷汗直流的模样,不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吗? 一种许久未见的喜悦感在蜘蛛女皇的心间游荡着:说实在的,在这段日子里,她当一个无趣的好人已经当太久了,已经好久都没有构思出一点纯粹的、虽然损人但也不利己的娱乐宗旨了。 “话是这么说……” 就像摩根想的那样,听着血亲微笑的反问,马库拉格人最终也没有针锋相对,只是沉默地吞下了蜘蛛女皇的胡闹,自言自语般的抱怨与嘟囔声更是轻柔到了连摩根都不太能听清楚的地步。 过了几秒,他才咳嗽一声,整理了下衣冠,调整着礼仪式盔甲上勋章的角度,收敛头发,从身旁侍从的手中接过了一顶最新鲜的桂叶冠,卡在额头上,然后还不忘顺便瞥了一眼被呈上来的紧急公务,眨眨眼睛,就给出了回复。 检查、清理、思考与批阅,所有的事情都在同时进行着,用时也不过是一两秒钟:这一瞬间的专注简直称得上是艺术,反正摩根是以观赏艺术的角度,仔细品味着她的马库拉格兄弟在这一刻,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美感。 在所有的兄弟中,只有这个马库拉格人能够让摩根体会到这种源自于逻辑、理性与计算的美学,那是一种有别于身体雄壮的美,也是能够让人深陷进去的独特魅力:在摩根的记忆中,上一个能够让她体会到这种美感的人物,还是挥剑砍下强敌的头颅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剑刃上的庄森。 那是一种不同于基利曼此时专注的美,一种足以让摩根坚定地站在卡利班人身边的理由:只有在那种时候,摩根才能稍微理解一下荷鲁斯对圣吉列斯的感情。 而与那时的庄森,或者此时的基利曼相比,哪怕是大天使,也不过是一個长相平平无奇的家伙。 【……呲……】 阿瓦隆之主被自己的奇妙想法给逗乐了,而当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基利曼已经解决好了所以问题,站在她面前:他脸上的那种颓废气息让摩根的话语本能地增添了几分安慰。 【安心,兄弟:我相信你能够应付得来这种场面。】 “真希望我也能够拥有像你这样的自信:在社交方面。” 原体只是苦涩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让摩根挑起眉头。 真有意思,先是帝皇、然后是庄森、接着是佩图拉博、现在又是基利曼,原来这种社交恐惧症居然是家族遗传的吗?看起来多半还是个显性性状:应该说,不愧是统治银河的顶级贵胄,就连家族遗传病都如此具有人文主义气息。 【你怎么就没信心了?】 摩根侧过头去,向大门一侧的拉纳使了个眼色,见禁卫总管点头应下,原体才转身,引着她的马库拉格血亲向走廊深处前进:摩根并没有在王座间接见她的血亲,所以他们还要走一段路,才能抵达到科拉克斯的房间。 这段路足够基利曼打理自己的仪容仪表,顺便吐苦水了:帝皇的女儿虽然想在自己的血亲身上看笑话,但她也不会蠢到真的因为这种小事,而让基利曼显得难堪。 “你不能说是没信心。” 跟在摩根身后,五百世界之主有些颓废地摇了摇头。 “毕竟这次见面很突然。” 【那又怎样?】 “上一次被你突然安排与我见面的兄弟,还是康拉德:需要我来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吗?” 【……】 摩根的动作顿了顿,面颊上闪过了片刻的绯红。 【科拉克斯,还是不错的……】 “希望如此。” 基利曼点了点头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 “但即便如此,我也有很多问题要提前想好了,才安心:就比如说我要怎么和科拉克斯打招呼,又该和他聊点什么事情,对了,我甚至连一份相应的礼物都没带,两手空空总归是不礼貌的。” 【你没带礼物吗?】 摩根的脚步停住了,她借机转过身来,面向自己的兄弟,双手叉腰,左腿的膝盖向前弯曲,脖颈微微扬起,姿态显得有些傲慢:她的视线在基利曼的脖颈处游荡着,让马库拉格人有些不寒而栗。 【科拉克斯是一个起义者,我的马库拉格之王兄弟。】 “……所以?” 【所以:伱脖子上面那个的东西不是送给科拉克斯的礼物,难道是你的脑袋吗?】 “……” —————— “不,这是我随身携带的可拆卸性永久性道具。” “负责加智力的。” “记住,接口处是很脆弱的,要记得轻拿轻放,别接触到利器。” “对,就这样,小心点:你粗糙得就像个异形在那跳大神似的。” 午夜幽魂盘着腿,坐在了科拉克斯的胳臂旁边,他的两只手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着,于灯光下掠过道道丑陋的残痕:正是在康拉德这种指手划脚的指点下,端坐在座位上的科拉克斯,捏着那些精巧的零部件,额头上不断留下汗渍。 这样状态维持了十几分钟,直到科拉克斯终于将大半的零件安装到了正确的位置上,眼前这精巧的摆设也显露出来基本的轮廓,原体皱起了眉头,他在自己的脑海中思索着有关于这种轮廓的讯息。 “你确定这是一个源自于远古时代的遗珍么,兄弟?” “没错。” 午夜幽魂的双爪勾住了他的脚腕,身体前后摇晃着。 “这还是我的子嗣在食尸鬼群星中挖掘出来的,当时还有几个不属于远东工业联合体的机油佬团队想和他们抢这个东西呢:我可是费了番功夫,才打动了那些人。” “那些人?多少?” “大概四十个焚尸炉吧。” 康拉德回忆了一下。 “不过后来我实验了一下,这东西好像是一个年代非常久远的收音机或者录音机,里面存储着一些远古时代的歌曲:其中的某一首没准就是你需要的,科拉克斯。” “也许吧。”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 “但我依旧不觉得这会是一个有用的办法:一首歌曲,一首被我所选定的歌曲,让那些泰拉裔的战士和救赎星的战士一起传唱,就能拉近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有效的促进整个军团的团结?” “用学术性的话来说,这叫打造团队之间的集体认知。” 康拉德活动着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当然啦,肯定不是简简单单唱首歌这么容易,你还需要这首歌背后的一些特殊故事,以及刻骨铭心的共同回忆:可不管怎么说。选首军团之歌总归是没错的,我当初就是用类似的办法来团结午夜领主中那些老一派的。” “具体怎么做?” “呃……” “充分尊重他们对于服装设计领域的爱好以及传统:然后再向他们证明,我才是那个在成人衣物领域里面,穿普拉达的女王,用我独特的艺术风格引领军团的时尚。” 午夜幽魂舔着嘴唇。 “说人话。” “我编的人皮皮草比他们编的更酷、更炫、更劲、更霸,就像一百万匹力量注定会暴打九十九万匹的那些弱鸡一样,口牙!” “……” 康拉德又在说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了。 鸦王转过身来,继续专注于他手头上的活计,他跟午夜幽魂已经做了几个月的室友了,早就习惯了这些不太寻常的地方:就比如说半夜醒来,打开冰箱,想要去喝一些冰水,然后发现冰箱里面全都是午夜幽魂珍藏的心肝肺脏脾。 嗯,全是他自己的。 科拉克斯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独特的收藏爱好。 摇了摇头,鸦王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剩下的那些零件身上,而就在他于脑海中构思着那未完成的半边时,基因原体敏锐的感官让他聆听到了门廊之外,从走廊上传出的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啊,听到了。” 康拉德跳下了桌子。 “听起来是两个人:看起来是我们的两位血亲。” “他们来干嘛,拜访么?” 科拉克斯瞥了眼时钟。 “现在可是晚上十点:我当初在救赎星上搞夜间行动的时候,都不会这么晚集结。” “这你就不懂了。” 康拉德摇了摇头。 “你等明天,我带你去底层甲板上逛一逛,看看那些凡人船员的住宿学校,你就明白了:在那些凡人的学校里,教师都会在晚上十点左右,也就是熄灯前查寝,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全员到齐,还能顺便向他们介绍一下新成员。” “你是说……查寝?” 这个词让鸦王的眉头直跳,显然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那我们需不需要收拾一下:这房间现在可是有点乱的。” “收拾它干嘛。” 康拉德摆摆手,他转身就倚在了科拉克斯的椅子上。 “我们又不是第一年住宿:我好歹也算是大四了。” “等着啊,你就在这儿看着,看我怎么应付这群查寝的。” 鸦王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 摩根走在前方,领先了基利曼大概半个身位,她站定,先是礼貌地敲了敲房门,再略微推开半侧裂隙,提前适应了一下房间里面的黯淡与暖光:但比这些色彩更早一步席卷了原体感官的,却是一种并不让人感到厌恶的安静。 “进。” 当摩根将整个上半身探进去的时候,康拉德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地传到了她的耳边,不过在场也没人会在乎这件事情:阿瓦隆之主伫立在门口,一手叉着腰,一手拉着被拖到了一半的门把手,身影与身后的基里曼交相错映,让马库拉格人在间隙中观察着一切。 就像任何一间经常住人的起居室一样,这座原体的居所也有着些许意料之中的混乱,但总归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而当两位基因原体伫立于其中的时候,更是让一切显得如此的和谐且自然。 一眼望去,只见羞涩的光芒隐藏在了那些冰蓝色的吊灯身后,像是阴云中的群星,但桌案上的提灯却是比月亮还包容几分,抚摸着两位原体的黑色秀发,让它们不至于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在星与月的协奏中,房间中的其他事物宛如画卷中的城镇,逐步从褪去的黑暗里显现了出来:桌案上堆积着一摞摞书籍,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又在相互帮衬;墙壁上的各类装饰品或冷硬,或稀奇,但都被擦拭地干干净净,上面没有落下半点灰尘;角落里的上下双人床上则比想象的要凌乱一些,明显还有着躺过的痕迹,堆在一头的枕头与被褥下陷了一块,来不及捋平,旁边散着零星的笔迹与便签。 有些乱,但又没那么乱,被丢在各处的用品与纸张虽然看起来远没有被收拢的整整齐齐,但又有着某种奇妙的协调性,就仿佛是房间的主人故意将它们放在那里:只要抬起手来,便在习惯的位置上,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如果要是随便的搬动一下,便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与长时间的寻找。 而当这些混乱在两位访客的目光中形成了某条轨迹,指引着他们绕过了整个房间,回归到原点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他们的两位血亲兄弟此时正端坐在原点中央,向着他们微笑。 科拉克斯坐在椅子上,正在摆弄着桌面上的什么物件,而康拉德则是双手靠在他的椅背上,慵懒地斜靠着,像是在无聊地观赏,又像是在耐心地指引。 【他们在干什么呢?】 摩根问到。 而康拉德则是笑了笑,然后指向了他的鸦之兄弟。 “我和科拉克斯正在修这个老东西:然后准备拿它来练歌。” 【练歌?】 摩根和基利曼对视了一眼。 【那,我们能加入么?】 “……” 这一次,轮到康拉德和科拉克斯开始对视了。 ——————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科拉克斯兄弟?” “一次邀请?” “没错。” “那你知道那些凡人会怎么回应这种邀请吗,康拉德兄弟?” “……” 午夜幽魂的面容在痛苦与纠结中,稍微犹豫了一瞬。 “看好了,科拉克斯。” “我只演示一次。” 随后,康拉德转过头来。 在那温和的光芒中,在那令人感到舒适的闲散与温度里,在那无事可做的惬意瞬间,在兄弟之前悄然出现的那一瞬。 午夜幽魂看着他的姐姐。 微笑。 然后…… —————— “叫爸爸。” (本章完) 幕间:劫数乐队(中) “所以,我们真的不用去管一下康拉德么?” 【不急,让这小子在复活池里面泡一会再说。】 “他再在那个灌满了钷素的浴缸里淹一会就真的需要复活了!” 自出生以来,鸦王便从未觉得自己的语气像现在这般急促过,他能感受到脸庞的苍白,能感受到额头的汗珠,就像他也能清楚地听到大口大口的钷素正倒灌进了康拉德的肺里面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 为什么康拉德的肺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应不良的样子? 科拉克斯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发自内心的因为这个问题感到好奇,就连原本的紧张情绪,也在一瞬间被冲了个干净:而伴随着理智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中,科拉克斯后知后觉地扫视一圈周围,这才发现在场的几个人里,除了他之外,似乎都没有多慌张的样子。 就连康拉德看起来都比他要淡定:淡定的一动不动。 “第一次么?” 趁着这個功夫,五百世界之主踱步到了他的新兄弟身边,面色淡然地开口询问到,并毫不意外地得到了科拉克斯木然地点头:鸦王侧过头来,才发现基利曼全然是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放心吧,再来一次,你就会习惯的:就像我一样。” “……” 所以这还是个常设项目? 鸦王没有说话,但他瞳孔里的震惊被基利曼看的清楚:马库拉格之主为此露出微笑,虽然他的笑容在科拉克斯看来未免太刻意了,就像是演讲时所需要的庄重,而不是兄弟之间的真情流露。 可尽管如此,科拉克斯还是能接受到来自于血亲的善意,他的脸上漏出了一丝痛苦的狞笑:笑容真诚,却也很吃力,基利曼怀疑是因为昔日铁窗生活的影响。 于是,他没有执着于现在的成功,而是率先伸出了手。 “虽然并不是什么让人满意的正规场合,兄弟,但……” “罗伯特—基利曼。” “科瓦斯—科拉克斯。” 鸦王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握住了兄弟的手,在紧紧相握时,科拉克斯不仅感受到了基利曼的热情与善意,还感受到了另一些更微妙的东西:马库拉格之主的手腕被一圈由华丽的宝石雕刻所环绕的腕甲精心保护着,当科拉克斯的手指拂过这些花俏的装饰品时,他甚至都不需要特意地看过去,便能体会到这些华美之物的浮夸且呆板。 这并不体面的小细节让鸦王在心中微笑,基利曼糟糕的品味反而让他显得格外真实,也让科拉克斯笃信,他的这位兄弟绝对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么谦和:他在内心里隐藏着某种自负,而这种自负,或者说骄狂,往往还会携带着如同本能般的狂暴情绪。 科拉克斯希望自己猜错了。 “你看起来对这一切都并不感到惊讶,基利曼?” “是啊,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淡然一些。” 基利曼轻哼了一下,他看到了他的兄弟在向他眨眼睛:结束了简单的寒暄后,鸦王调整姿态,彻底从阴影中站了出来,虽然他的面色依旧苍白且毫无表情,但马库拉格人还是能够感觉到他与兄弟之间的那种隔阂,已经淡薄了不少。 这让基利曼松了口气,心里平白无故对康拉德有了感激。 毕竟在来时的路上,他还一直苦思冥想着该如何与科拉克斯打开话题呢,而且到最后,也没有想到什么让人安心的主意:可谁曾想刚刚踏入到这个房间,他的午夜幽魂兄弟就上杆子地将如此劲爆性的话题塞到了他的面前。 眼瞅着摩根与康拉德在他们距离还不到五米远的地方,激情四射地上演着全武行,剩下的两位原体倒是再也不用担忧他们应该聊点什么了:一想到午夜幽魂为此而做出的牺牲,基利曼就不由的在心里为之引吭高歌。 太伟大了,康拉德。 在他的内心里,马库拉格人罕见地感激涕零了。 “实话实说,当我第一次目睹了摩根对康拉德的惩罚时,我内心中的惊讶其实并不比你少,科拉克斯兄弟:那时的我甚至在因为某些事情,对康拉德满怀怒气呢。” “但在摩根动手的五秒钟内,我胸膛里面的所有怒火,就已经被她吓得一干二净了。” “就像现在这样?” “当然不是。” 基利曼微笑着。 “她那时候可凶多了:大概位于庄森和圣吉列斯之间吧。” “庄森是个混蛋,而大天使则是我们兄弟中心肠最软的人。” “至于摩根么,其实我直到今天都不曾真正理解过她的思路。” 基利曼摇了摇头,他的笑容在鸦王看来有些沉重,但并不苦涩。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即使是整个马库拉格最血腥最黑暗的审讯室,也无法更令人印象深刻:那种回忆甚至一度让我对摩根有过误解,而当我与摩根以及康拉德相处了更久一点之后,我才发现那真的就只是一种误解。” “在我们眼里,这很可怕。” “而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他们日常相处的方式罢了。” “……” 鸦王没有说话。 顺着基利曼的解释,科拉克斯再次看向了摩根的方向:满地的凌乱与散布在墙上的凹痕诉说着一场短暂且激烈的搏斗,而这场搏斗的结果,则是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了私人浴室的最深处。 此时,某位阿瓦隆之主正撸起袖子,单膝跪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将她的黑发血亲摁在了浴缸里,钷素在她露出来的皮肤上摩擦出了刺耳的声音,而低沉的诅咒声与被打翻在地、忽明忽暗的灯光,更是让科拉克斯想起了他曾和康拉德一起看过的那些惊悚杀人电影。 难怪康拉德对于那些电影里的套路居然能如此熟悉呢,甚至还会抱怨那些演员的演技稀烂,本应惊悚的夺命场景,反倒一点都不逼真之类的:科拉克斯原本还以为只是康拉德的眼光比较挑呢。 再看阿瓦隆之主,那原本俏丽的容貌此时却早已面露凶光,紧咬在一起的牙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发丝紊乱、鬓角沾湿、而被撸起袖子,紧紧摁住了康拉德头颅的那个胳臂上,更是紧绷出了令科拉克斯都为之惊叹的肌肉线条。 那条胳膊看起来完全能轻易地夹爆他的脑袋。 鸦王摸了摸脖子,确实理解了基利曼刚才的那句话。 他心中某些关于摩根的【温文尔雅】滤镜,似乎也正在破碎。 “你是说:他们一向如此?” “反正,只有当康拉德在场的时候,我才见过某个阿瓦隆人如此的真性情:这样的摩根让人惊讶,还会有点不适应,但仔细想想,倒也算不错,更有甚者,你其实很难说这是一种不正常的行为。” 基利曼笑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定位的不同吧。母亲和姐妹总是不一样的。” “对于我们来说,一个作为姐妹或者引导者的摩根就足够了,但是对于康拉德来说,他更想要的也许是一位母亲:我们的阿瓦隆血亲显然满足了他的这种想法。” “一个能把他的脑袋摁在钷素池里面的母亲么?” “这个么……” 马库拉格人犹豫了一下。 “老话说得好:为母则刚嘛。” “科拉克斯兄弟,哪怕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母亲这个角色先天是带有威严性元素的:即使是我的那位尤顿女士,她虽然是银河中最温婉的人了,可在我年岁还小,做错了事的时候,她也会适时地展露出自己的威严,来保证我会从错误中学到足够的教训。” 基利曼抬起了一只手,当他开始长篇大论的时候,一种无法遮掩住的沾沾自喜,便从他的举手投足间流露了出来,他的视线也理所当然的越过了科拉克斯,沉浸到了自己的逻辑王国中。 “我想你应该也明白这个有关于母亲的简单道理,兄弟,毕竟你在救赎星上……啊!” 直到此时,马库拉格人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但他也只是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抱歉,兄弟,我忘了你的这方面的问题。” “……没关系。” 鸦王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伱总是喜欢向别人讲述你的观点吗,基利曼?” “在我认为他们需要的时候。” “……” 鸦王经历了一瞬间的烦恼,他能看到了谦卑与骄傲的色彩陆续从基利曼的脸上闪了过去,马库拉格的执政官显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些什么,但他也显然不太会道歉:并不是不想,而是不会。 所幸,科拉克斯也不会在乎这些小事情,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浴室那里的嘈杂声吸引了:摩根比他想象的还要娴熟得多,就在鸦王认为他的午夜幽魂兄弟真的要被淹死了的三秒钟前,阿瓦隆之主才兴致缺缺地松开了她的手指,而那条漆黑的影子,也眨眼间就从钷素池里面蹦了出来。 接着,就仿佛是为了印证摩根的心慈手软一样,午夜幽魂的爪子只是【不经意】地一划,便在摩根裸露的胳膊上破出了三道血痕:蜘蛛女皇皱起了眉头,她倒是没有太过生气,只是倚靠着站起身时的惯性,重心后移,抬起另一条腿,顺势就把飞在半空中的康拉德又一脚踹进了钷素池里面。 “放宽心,小场面。” 这次甚至不需要鸦王提问,基利曼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起来他们已经闹够了。” “可是,康拉德刚刚整个人都被扔进钷素池里面了。” “他们上一次还是用的百分百纯度的等离子酸液呢。” 基利曼嗤笑了一声。 “你能想象,我看到康拉德那家伙从一池子的等离子里,一个鲤鱼打挺,就这么蹦到了摩根办公桌上的场景么:桌子上甚至还有我和摩根没批完的联合公告呢。” “我在那天才确信,原来我们基因原体真的有三颗心脏。” “……” 鸦王没有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目睹着康拉德真的如同基利曼所说的那样,连一秒钟就没用,便从满池子的钷素中快快乐乐地爬了出来,还不忘弯下身子,让摩根拿毛巾把他的头发擦干净,全然不见一分钟前这两个人上演全武行时的场景。 “看起来,我们这个大家庭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复杂一点。” “……啧,也许吧。” 基利曼应和了一声。 “话说回来,你们原本是在干什么来着:我还没听清楚呢,就被康拉德那家伙给打断了。” “练歌。” 鸦王的面容抽动了一下:直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这是个多么靠谱儿的主意。 “康拉德打算帮我选取一首军团之歌:让我最好能唱出来。” “你会唱歌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 “那你呢,基利曼。” “我倒是在年轻的时候,经受过几年声乐训练,很早的时候,早到我甚至记得不太清楚:但我记得我并没有经受多久的训练,这节课程便无缘无故地被取消了。” 马库拉格人摸着下巴。。 “直到现在,我也不太清楚那节课被取消掉的原因。” “……所以……” “你会唱歌么?” —————— 【不太会。】 【而且我也没尝试过。】 阿瓦隆之主翘着腿,坐在了原本属于康拉德的位置上,有些稀奇的看着围着她的三位血亲兄弟,就像这三个人同样在面露稀奇的看着她一样:这种面面相觑持续了几秒钟,直到摩根冷笑着反问。 【怎么?】 【我就一定要会唱歌吗?】 “倒不是这个意思。” 基利曼挠了挠头。 “我们只是……有点难以理解。” “对啊。” 站在摩根身后,双手靠在了椅背上的康拉德应和着。 “毕竟你有着一副好嗓子,我亲爱的姐姐,在所有的兄弟中,也许只有福格瑞姆和圣吉列斯的嗓子能够与你相比了:你的嗓子很适合用来唱那些牧羊女的民谣、宴会时的主调、甚至是任何一座神圣教堂里面的唱诗班曲。” 【但唯独不适合拿来进行公众面前的演讲,对吧?】 摩根刀了康拉德一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很遗憾的是,虽然我有着在你们看来既可以甜美又可以清冷的嗓音,但我的确没怎么唱过歌:我最多在心情好的时候哼过几段小曲儿。】 “就和我一样。” 午夜游魂得意洋洋地摇晃了他那张瘦脸。 “也许你唱歌会很好听呢,我亲爱的姐姐?” 【那对我也没什么用。】 摩根厉声地反驳着,但在脸上还是露出了掩不住的笑容。 “比起这些,康拉德:你为什么不去帮科拉克斯选歌呢?” “众口难调。” 午夜领主耸拉着肩膀。 “我和科拉克斯的品味总是有些冲突的,而且现在不是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了嘛:我们的奥特拉玛兄弟还是很热情的,我想他不会放过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 顺着康拉德的指引,摩根看向了已经凑在一块的科拉克斯与基利曼:只见五百世界之主正紧握着那张初步筛选出来的歌单,眉头紧皱的模样,就像正在为他的马库拉格制定新的发展计划一样。 【倒也是。】 摩根瘫坐在椅子上。 【看起来,他们两个还要在那讨论一会儿呢,那么咱们俩现在干点儿什么,康拉德?要不要和我聊些正事啊?】 “……” 午夜幽魂眉头一跳。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一旦他的这位血亲打着【聊正事】的旗号来跟他谈事情,那多半就是打算抛给他一堆吃力不讨好的活了,偏偏会连带着一点午夜幽魂也无法拒绝的条件:也不知道摩根的这种刁钻手段到底是跟谁学的。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 好不容易有了这段可以松懈的时间,午夜幽魂可不想把他的假期浪费在什么正事上:于是,诺斯之末之主的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了两圈儿,很快便想出了一个相对完美的应答方式。 唔,再苦一苦赛维塔吧。 良心上的愧疚他来担着。 康拉德笑了起来。 “谈正事儿也可以,但是在此之前,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做一些相对应的准备工作:都这么晚了,我们既然要动脑子的话,为什么不先点点儿夜宵呢?你觉得呢?” 说着,午夜幽魂将他的通讯器在摩根的眼前晃了晃。 “我的赛维塔应该正好有空。” 【嗯……】 蜘蛛女皇犹豫了一下,她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通讯器,就仿佛能看见飘来的夜宵大餐,但她同样也努起了嘴巴,眉头紧皱,看起来就像在谨慎地思考着什么:但康拉德却很清楚,他的姐姐只是在装模作样地深思熟虑罢了。 【可是我们要讨论……】 “据说战舰上那艘主打泰拉菜肴的【古老荣耀餐厅】,最近刚刚推出了一套安纳托利亚风格的甜味菜品搭配哟:三奶蛋糕、米布丁、雪白天使糕、帕夫洛娃水果塔、还有称为巴克拉瓦的顶级果仁蜜饼,搭配上柠檬酒。” “看看时间,这间餐厅应该正好快要关门了哟,姐姐?” 【……】 【那姑且来一点吧:肚子空空的总是很难展露出智慧。】 “大人高见。” 只见阿瓦隆之主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她别过头去,轻哼一声,才不经意地下达了命令:得到了肯定答复的午夜幽魂像是个得逞的奸臣似的向后退去,隐藏在阴影里,庆幸着自己的大智慧,然后给电话那头的某个顶级怨种发去了通讯。 —————— “赛,在么?” “……我在,父亲。” “你那边儿怎么那么吵?” 康拉德挑起了眉头。 “啊,我在底层甲板呢。” 赛维塔的声音淹没在了一大堆人类幼崽之中。 “底层甲板?你在那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在破晓者的一个朋友,原本会定期来到底层甲板的幼儿园里当义工,不过他最近正好出差了,所以拜托我来帮他顶一下班:我马上就会把这些小崽子全部塞进他们的床里面,有什么命令都敬请吩咐吧,父亲。” “……” 康拉德没有立刻说话,他蹲在角落中,沉默了片刻,竭尽全力地压榨着自己脑海中那本就不太丰富的想象力,构想出了一幅全副武装的赛维塔,身上爬满了各式各样人类幼崽的画面。 嗯……该死的…… 他想不出来。 康拉德晃了晃脑壳,最终决定换一种思路。 全副武装的赛维塔:但身上全都是人类幼崽的皮。 嗯……这倒很简单嘛。 康拉德干笑了两声。 “老规矩,赛。” “您是指夜宵吗?” “对,今天去买点甜食:去那个古老荣耀餐厅多买一点。” “多买几盒?” “不……” 康拉德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房间中的场景,他自己、科拉克斯与基里曼,还有那个相当于把他们三个绑在一块的摩根: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万个黎曼鲁斯啊。 “多买几家。” “?” “怎么了?有困难吗?” “倒是谈不上困难:只不过,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赛维塔舔着嘴唇。 “买这个夜宵,是要花钱的。” “你是说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给你发夜宵补贴了吗?” “您就没给我发过,父亲。” 午夜幽魂居然能从赛维塔的声音中感受到某种怨念。 “唔……” “你就不能说服那些做菜的,货到付款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古老荣耀餐厅和那些卡塔昌人开的绿色地狱餐厅是兄弟单位,父亲:我没有信心说服那些卡塔昌的疯子……该死的!瓦尔基娅!别啃那只乌龟!把剩下的那半块给我放下!” “那就去借钱。” 康拉德毫无所谓。 “找你印象里最有钱,也最有可能借你钱的家伙,去借钱,别拿这种小事过来烦我了,赛,我还要讨论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你就不能找到一个有钱的小女孩,然后让他为你一掷千金。” “为什么是小女孩。” “你擅长这个。” “……明白,父亲。” 赛维塔明智地停下了话题。 “所以,您能透露一下我这次大概要买多少夜宵吗?” “你等一下。” 康拉德放下了通讯器,凑到了他的血亲身边。 “摩根。” 【嗯?】 “你今晚……很饿么?” 【倒不是很饿。】 阿瓦隆之主舔着嘴唇。 【但我的确挺有胃口的。】 “这样啊。” 康拉德缩了回去。 “赛。” “我在,父亲。” “你先去熟悉下破产流程吧。” “……???” —————— “所以,他们选出来了么?” 康拉德在一分钟后,才重新溜回到了摩根的身边,而此时,阿瓦隆之主的掌中正紧握着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东西,正是科拉克斯之前拼到了一半的留声机,不过在摩根的五指内,这个精巧的小玩意几乎是瞬间就被组装了出来。 【已经进入决赛圈了。】 原体扬了扬下巴。 【基利曼正在逐个试唱他筛选出来的那些选手呢。】 “是么?” 康拉德抬起头来,正好能听见基利曼的歌声。 庄重、威严、肃穆…… 像罗格—多恩。 “……” 午夜幽魂犹豫片刻,他的目光在无意间,瞥到了摩根手上那个留声机,突然,那双狭长的眼睛就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如流星般闪烁着光芒,接着便是一个令人心扉骤停的开朗笑容。 “嘿!基利曼!”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康拉德的声音大得惊人。 “怎么了?” 马库拉格人转过头来。 “我突然想起来了。” 看着摩根不注意,午夜幽魂直接把那个留声机摘了出来。 “我的这个留声机里,应该有符合你品味的歌曲:一种来自于泰拉的古老年代,据说与伟大的古罗马帝国息息相关的歌曲,见证了帝国的一生,兄弟。” “真的!” 基利曼瞬间两眼放光,他兴奋地凑了过来。 “康拉德,我的兄弟:想不到你这里居然还有罗马的雅乐?” “当然:据说还是罗马帝国最强大的一个王朝呢。” “要不要放给你们听?” 这句话既是对基利曼说的,也是对远处的科拉克斯说的,而在看到两人都没有异议以后,康拉德这才大摇大摆地开启他的留声机:马库拉格人可是特意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凑到跟前,打算近距离聆听这令他无比感兴趣的罗马雅乐。 “你想跟着唱么,基利曼?” “为什么不能。” 康拉德还是第一次在基利曼的脸上看到如此率真的笑容。 而坐在大后方,摩根已经品味出了这事情的不对劲,但她也什么都没说:毕竟,阿瓦隆之主也对康拉德口中的所谓罗马帝国音乐,很感兴趣。 于是…… #寂静# 留声机开始吟唱。 “噔!噔!咚!” “噔!噔!咚!” 【……】 【你确定这是罗马的?】 在基利曼兴奋的手舞足蹈中,摩根已经皱起了眉头。 “当然!” 而在康拉德的狞笑中,一股强悍的音乐,在众人的耳旁炸响了。 —————— yelkenlerdikilecek,yelkenlerbiilecek. (风帆升起,风帆落下) drdanektirilen,kalyorekilecek. (行走在旱地的战舰,将穿过山间) eldesensin,dildesen, (在你的手中,你的语言里) gnuldesinbatasn. (在你的心里,你的脑海中) fatih''instanbul''ufethetiiyatasn. (你正处于征服者征服君士坦丁堡的年纪) …… 【……】 【你这是哪个罗马呀!】 (本章完) 幕间:劫数乐队(下) “为什么基利曼阁下会一脸幽怨地看着您,父亲?” “因为他刚发现我和他在某些历史常识问题上的认知并不一致,而他对此表示难以理解:就像我也不理解他为什么非要钟情于那些废拉不堪,而不是选择新朝雅正。” “……我听不懂。” “没指望你听懂,你个诺斯特拉莫的小文盲:我让你带的兄弟你带来了吗?我可告诉你,如果无法抚平里面那位大吞噬者的胃口,我的赛维塔,那你就得思考一下自己待会是要红烧,还是盐焗了。” “如果真要选一种死法的话,我倒是更希望被做成白切肉。” 赛维塔笑了一声,接着便向后退去,露出了身旁的视野。 “东西都带来了。父亲。” “让我看看……?” “你小子还买了辆兰德?你哪儿来的钱?” “租的,不便宜。” 群鸦王子向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凑到了他的基因之父耳旁,悄声吐出了一个数字:话音还未落地,午夜幽魂的面容就变得饶有趣味了起来。 “好小子:真不便宜。” “我给伱的工资你就这么花?” “您从未给过工资?” “对啊:那你哪来的钱呢?” 对于这个问题,赛维塔倒是没有直接地回答,而是先与康拉德对视了一眼,接着,牵引着诺斯特拉莫之主的视线,向着他们左手边那个海拔较低的地方看了过去。 “晚上好,康拉德大人。” 目光所至,只见到映入眼睛的便是一头浅粉色的双马尾,马尾下则是赤红色的眼眸,还有如摩根般冷淡的面容:赫然是午夜幽魂那亲爱的大侄女儿。 “你向她借的钱?” “这不是您支的招么?” “……” 康拉德沉默了,他回想起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有钱、小女孩、一掷千金…… 没毛病。 自己的这個崽子真是听话啊!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赛维塔先生在【曙光女神号】留学的这十几年间,他的房间一直都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您可以将我理解为他的房东。” 没等群鸦王子开口,室女座便主动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样啊。” 康拉德点了点头,然后再一次看向了他最宠爱的子嗣。 “那么,你借了多少?” “这个么……” 赛维塔再次贴到午夜幽魂的耳边,又低语出了一个数字:只不过这一次,诺斯特拉莫之王的表情俨然变成了惊愕。 “你这是把自己卖了吗?” “不完全是。” 赛维塔眨了眨眼睛。 “我只是正好看到您的名字也在那个名单上……” “闭嘴!” 康拉德有些尴尬地咳嗽着,虽然心中还有无数的疑问,但此刻却不得不把这些话语都憋了回去:毕竟,午夜幽魂已经在外面滞留得太久了,他在房间里的三位血亲正好奇地往这边看呢。 而就在他把群鸦王子打发走之前,康拉德突然停住了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面容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先是重重的看了一眼他最宠爱的赛维塔,又是瞥了眼最多到他膝盖的室女座,然后揽住了赛维塔的肩头,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把他拖到了一旁。 “你果然擅长干这个,赛。” 在群鸦王子的满脸困惑中,他的基因之父悠长地感慨着。 “不过,听我一句劝,别搞的太过分了:我听说破晓者有一个监狱专门关押你这种人。” “?” 言罢,午夜幽魂便直接推开了依旧满脸困惑的赛维塔,转身返回到了房间中:而当他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是拍了拍正在向里面观望的室女座的肩膀。 “你真的借了他那么多钱?” “放心吧,不收利息。” 室女座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这位……舅舅。 “赛维塔先生在我们这里的信誉值要比您高呢,康拉德阁下。” “真是令人欣慰。” 午夜幽魂抽了抽鼻子。 “不过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我的小侄女?” “我兼管母亲的内帑。” 室女座得意地眯起了眼睛。 “母亲的内帑里保管着她在每场战役中缴获的战利品,以及她作为阿瓦隆的最高指挥官,会定期领到的相当于工资的军团积分:您知道的,这种积分在【曙光女神号】上可以当做一般等价物来使用,无论是拉纳还是赛维塔,都是拿这种积分来买夜宵的。” “这倒是说得通。” 康拉德咧着嘴。 “不过,就凭我的那位姐姐点夜宵的频繁程度,她的内帑居然还能支撑你在这儿放无息贷款么?她本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她不在意。” 室女座轻哼一声。 “而且,母亲是不会亲自掏钱买夜宵的:一般来说,都是由拉纳阁下为她垫付的,偶尔的亲自支付也是走的军团公账。” “……哪门子公账?” “内环:他们的公账一般被记为军团的特别支出。” “???” “等等……你让我捋一捋。” 原体摸着下巴。 “你的意思是说:你拿摩根的私房钱去给借给拉纳或者赛维塔,然后他们背着欠款,去给我亲爱的姐姐买夜宵吃,我亲爱的姐姐再把这笔钱记到公账上,然后又把她在公账上领到的那些钱交给你保管,然后,你再把这些钱继续借给拉纳或者赛维塔?” “……嘶……等等……” “那到底是谁亏了?” —————— 【这种问题毫无意义。】 【在集体的重点利益面前,个体的利益注定是次要的:哪怕这个个体是像我这样的基因原体,情况也很少会出现例外。】 倚靠在她用灵能拖拽过来的临时茶餐桌上,阿瓦隆之主手握一只银色的叉子,悠哉悠哉地向坐在她对面的科拉克斯讲解着,而她的绝大多数注意力,却已经被摆在了她面前的三奶蛋糕身上。 这种做法简单的泰拉美食有着鲜嫩清爽的口感,甚至不需要烤箱的特别烘焙,那层相继浸泡在了炼奶、浓椰奶、以及甜牛奶中的蛋糕体,便天然的被赋予了湿润滑腻的芬芳,当它从你的口齿间悄然溜过时,如果你被那香气所弥漫的味蕾来不及唤醒沉睡的舌尖,那它便会直接顺着你的喉咙滑下去,只留下余音绕梁般的浓厚奶香。 而在这道糕点身旁,酒杯中的米布丁被放在特制的冷柜里精准地冷冻了一夜,又恰到好处地点缀了最新鲜的蔓越莓,水果的鲜味混合的甜蜜的奶香以及绵糯的米香,足以驱散大脑中的最后一丝困意。 至于兼顾了口感与美感的帕夫洛娃水果蛋糕,更是阿瓦隆之主最钟爱的美食之一:这种蛋糕就如同它的名字来历一样,不仅口感上层层递进,还有着宛如芭蕾舞般的酥脆与细腻,外貌更是华美到犹如蛋糕界的缪斯女神,每当阿瓦隆之主在公共场合里略感饿意的时候,这种华贵却不夸张的糕点,是让她能够保持自己外在形象的最好搭配。 每一次,当她在深夜中品尝这些美食的时候,蜘蛛女皇便会忍不住地感慨:自己当初能够顶住诸如花销甚大等反对意见,坚持让瑞扎的机械贤者们在整个帝国的范围内寻找各种最纯正的植物种子,或者动物血脉,再在阿瓦隆星系的周边专门划出一片保护区,作为其繁殖场地,可真是一个拥有先见之明的想法啊。 别的不说,如果没有这些保护区里所产出的种种新鲜动植物,作为高层福利的一部分,支撑起了阿瓦隆核心圈子成员那令人羡慕的生活品质,摩根麾下的骨干们又怎么能从各个巢都世界里,年复一年的征召到那些在亿万人中硬生生卷出来的超级卷王呢? 这些从底层奋起,为了美好生活与远大前途而一路爬出来的人中翘楚,他们坚毅的精神与强大的执行力在很多时候甚至能吓到基因原体自己:阿瓦隆之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检查这些奇迹的家伙,确定他们的瞳孔到底是不是深蓝色的? 好消息是,迄今为止,她还没有发现深蓝色的。 而坏消息是,她倒的确看见其中有几个人的瞳孔是…… “金黄色的?” 科拉克斯盯着他面前那华丽到宛如夜礼服的蛋糕,沉默的面容中没有更多的善意,尤其是当他看到了那些在字面意义上,镶嵌了黄金雕饰的餐盘时,一双好看的细长眉毛更是皱起得宛如山峦。 【怎么,不合胃口吗?】 摩根微笑着,明知故问。 “……大概吧。” 鸦王勉强地笑了一下,随后将手伸向了旁边的米布丁:比起这些华丽的糕点,这种甚至能用餐后的剩米,或者其他边角料做出来的甜点,理所当然地获得了科拉克斯的更多好感。 “我吃这个就可以了。”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而他身边的基利曼与康拉德倒是没有类似的顾忌,这两个实用主义者纯粹是逮着什么就吃什么,马库拉格之主尤其对果仁馅饼很感兴趣:他紧盯着这种便携式的高热量食物,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就这样,这场别开生面的茶话会在一阵诡异的咀嚼声,以及断断续续的讨论声中进行着,墙上的时针也从十点半,一路前进到了十二点半,而几位原体的胃口就像他把脑海中的点子一样无穷无尽,他们一遍又一遍地为科拉克斯筛选着那些剩余的选项,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最后几首歌上。 【我觉得,这个很合适。】 摩根伸出手指,指了一下列表上仅剩的几个名字之一: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蜘蛛女皇趁机打了个无声的响指,然后,距离马库拉格之主最近的那一盘三奶蛋糕,便神秘的消失不见,留下阿瓦隆之主骤然鼓起来的面容。 “这首歌……” 距离最远的基利曼,稍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很古老:不过看起来倒是的确很具有正面意义。” 【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科拉克斯。】 摩根没有搭理基利曼,而是向真正的当事人看去。 【在群体的利益面前,个体的利益是可以舍弃的:你没必要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选择歌曲,你应该想象一下你的军团,尤其是你在救赎星上的那些老伙计,他们会想要一首怎样的歌?】 “你是说,这个很合适?” 科拉克斯发问到,而在很久之前就听过这首歌的摩根,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扬了扬手,示意康拉德再次点开留声机,加入相对应的录音带:她相信科拉克斯自己的内心中会有定夺的。 于是,在四位基因原体宁静的气息中,一首古老、激昂、却又无比悠长的腔调,缓缓从留音机中钻了出来,那源自于泥土与劳动者的厚重印记,从一开始便让基里曼与科拉克斯的眉头舒展。 在接下来的十几秒钟,他们只是在安静的聆听着。 “这是古泰拉语?” “应该说……是德语。” …… wirsinddesgeyersschwarzerhaufen,heiahoho (我们是盖叶的黑色部队,嗨呀吼吼) undwollenmittyrannenraufen,heiahoho. (我们的军靴碾碎暴君,踏平暴政,嗨呀吼吼) spieβvoran,draufunddran, (矛头向前,向前进!) setztauf’sklosterdachdenrotenhahn! (赤色雄鸡站上修道院!) (这首歌名为《我们是盖叶的黑军》:盖叶是德国历史上一位农民起义军领袖,而盖叶的黑军则是指一支由骑士与佣兵组成的,同情起义军的精锐民兵,他们是德国农民起义的象征之一,这首歌也一直都是著名的解放歌之歌。) (但在二战时期,这首歌不幸被nc政权使用,导致沾染上了某些不好的名声,可直到现在,它都是欧洲左翼运动的流行歌曲,是彻头彻尾的解放者之歌:所以各位不要有奇怪的想法哟~) …… “很朴实的腔调。” 歌曲尚未结束,科拉克斯便迫不及待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很少见到他如此急躁的态度,而这种急躁与他眼中的精光,已然说明了原体对于这首歌满意至极。 尤其是他听到那两句: alsadamgrubundevaspann,kyrieleys, (当亚当夏娃辛勤劳作时,上主垂怜) wowardenndaderedelmann?kyrieleys. (那些王权贵族们又在何处?上主垂怜) “这两句真不错。” 鸦王满意地点着头。 “简直是整首歌的精髓,一群农民能够在骑士采邑制度的封建体系下,拥有如此的觉悟,的确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你说的对,我的姐妹,这首歌的确能让我想起曾经在救赎星上发生的故事,我一定要把它传给我的兄弟姐妹们。” “我对此表示支持。” 还没等摩根发言,坐在最远方马库拉格之主倒是先点了点头,扶着下巴,面露沉思。 “但请恕我说两句:单从这些歌词来说,我们能明显地感受到作者的时代局限性,包括那些像是【上主垂帘】的句子,明显不适合出现在阿斯塔特军团的军歌中,毕竟我们又不是怀言者军团。” 【我们可以改词嘛。】 摩根微笑着,没有给予矛盾继续爆发的机会。 【就像那句赤色雄鸡站上修道院,完全可以改成黑色乌鸦站在瞭望塔上,至于那几句上主垂怜,也可以改成万众一心,或者任何符合大远征的歌词。】 “的确如此。” 基利曼点了点头:他本就只是提出一个意见而已。 而在这唯一的反对意见也自我消散后,剩下的投票环节更是单纯的走个过场罢了:科拉克斯几乎迫不及待地再次打开留声机,详细记住了每一句歌词,而注视着这一切的摩根只是满意的微笑。 这首古老的农民起义军之歌本就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结果,阿瓦隆之主甚至绕过了那些更有进步主义的歌曲,因为她很清楚科拉克斯以及他的救赎星伙伴们,从本质上来说也不过是支农民起义军,他们用不着最好的,他们真正需要的反而是最合适的。 她知道,对待她的这些血亲兄弟时,唯有顺其自然,谨慎地予以帮扶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以对他们的困难伸出援手,但是如果他们本身固执己见的话,便也没必要继续自作多情地帮忙。 “我很高兴我们达成了一致。” 就在摩根思考的时候,靠在桌子上的午夜幽魂,则是把剩余的那几张唱片统统收拢起来,一边整理着,还不忘趁机把摩根盘子里的那些糕点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不过,既然我们都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了危险的笑容,那双狭长的瞳孔更是紧盯住了科拉克斯:而一脸无辜的科拉克斯,则是与他的血亲对视着,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科拉克斯,你看,我们兄弟几个连夜在这帮你筛选方案,你也应该想办法,感谢我们一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的确。” 朴实的矿工之子点了点头。 “所以,你有什么意见么?” “意见么……” 午夜幽魂环视了一圈,无论是那皱眉的摩根,还是与科拉克斯几乎同样懵逼的基利曼,显然都无法替他回答这个问题:康拉德理所当然地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给我们唱首歌,如何?就我们选出来的这首。” “当然。” 鸦王几乎想都没想,便再次开启了留声机。 【你在搞什么?】 当伴奏声响起时,摩根已经抓住了康拉德的脖子,将他直接薅到了自己的旁边,一直注视着科拉克斯的基里曼用眼角扫过这一切,眉毛直跳,却装作没看见。 “安心,摩根。” 康拉德阴沉沉地笑着。 “待会,会很有意思。” 话音还没落地,那边的科拉克斯就已经热情洋溢地唱了起来。 而当救赎星之子唱出的第一个音调刺进了摩根的耳膜时,阿瓦隆之主的面容便茫然了,她无意识的松开了康拉德的脖子,一脸懵懂地看向了科拉克斯的方向: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马库拉格人。 【……】 如何评价科拉克斯的歌声呢? 当这要命的问题从阿瓦隆脑海中闪过时,摩根便不由自主地幻想出了一个答案,一个唯一能够形容她此时对于科拉克斯的歌声的感受的,活生生的画面。 在这画面中,她最优雅的两位兄弟,圣吉列斯以及福格瑞姆,正把自己脱的赤条条的,张开腿,坐在乱石堆上,而脱下的衣物则是围在腰间,上面满是油腥。 只见两位原体勾肩搭背,豪气冲云地称兄道弟,大口吃金银,大块分酒肉,好不快活。 “远征!远征!远甚鸟征!” ……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摩根抽动着鼻子。 她实在想不明白:科拉克斯是怎么顶着一张忧郁诗人的脸,把歌唱出了煤窑劳工的腔调的,而坐在她旁边的基利曼,看起来似乎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 午夜幽魂沉默了一下。 “相信我:在亲耳听到之前,我也不敢相信会这么离谱。” 康拉德的脸上堆着笑容,一如他的其他两位兄弟,因为此时的科拉克斯已经把歌唱完了,而他亲爱的血亲们能够做的,只有顶着满脸僵硬的笑容,为他们的救赎星兄弟回以热烈的掌声。 鸦王挠着脑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随后,他径直地来到了康拉德的身边,一把将发音机塞进了康拉德的手里。 “你也来试试,兄弟?” “……你确定?” “在救赎星的晚会上,我们一般都是这么做的,轮流上台。” 看着科拉克斯的微笑,康拉德脸上的僵硬慢慢散去,随之而来是让摩根眉头直跳的,那种充斥着危险性的笑容:午夜幽魂看起来对自己的唱功非常有信心,他向着他的兄弟们回以神采飞扬的眼神,然后大踏步的来到了收音机旁。 伴奏响起,幽魂展喉。 …… 康拉德只唱了一句。 一句就够了。 刹那间,宛如一千万万只野猫在凄厉地嚎叫,同时用它们的爪子毫不留情的磨蹭着尖锐的玻璃,紧紧贴着其他三位基因原体的耳朵尽情地释放着令人牙齿发酸的扭曲声响:只是一瞬间,午夜幽魂便将无上的痛苦,永远地铭刻在了他亲爱的三位兄弟姐妹的心中。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摩根抄起了旁边的甜点盘,甚至顾不得上面还有没吃完的美味,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康拉德的脑袋:坐在她对面的科拉克斯目瞪口呆,却神奇地没有出言阻止这一切,而是保持着一种羞愧难当的默许。 甚至坐在另一旁的基里曼,也在短暂的犹豫过后,同样象征性地扔过去了几块糕点。 “抱歉,兄弟。” 马库拉格人满脸悲痛。 “但这是你应得的。” “我当然知道:我的歌声在诺斯特拉莫上当是一种酷刑。” 康拉德咧着嘴,他顺手就关掉了留声机,看起来对于自己现在会受到的待遇毫不意外,甚至还趁机抓住了摩根以及基利曼扔过来的几块糕点,径直扔进了口中,一边鼓着面颊咀嚼,一边向面露羞愧的科拉克斯使了个眼神。 “错误的决定,兄弟。” “……抱歉。” 鸦王缩着脖子,看起来就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而午夜幽魂则大摇大摆的回到座位上,顺手将手中的发生机扔给了下一位需要登场的基因原体:摩根。 当摩根走上前时,她甚至不需要伸手,留声机便主动地开始奏响起了前章,阿瓦隆之主站在那,清了清嗓子,心里有些没谱儿:她还从未正式演奏过一首歌呢,她也不知道自己唱歌会唱成什么样。 但还没等摩根想完,歌词便已经响起了,蜘蛛女皇也来不及继续胡思乱想,顺势便唱了起来,一边唱着,一边紧紧的盯着其他三个人的面部表情,而越盯,她原本就忐忑的内心就越没底:为什么他们的表情看起来竟如此的奇怪? 基利曼也好,科拉克斯也罢,甚至包括康拉德:他们的表情与其说是简单的高兴或者抵触,倒不如说是一种很复杂的……纠结? 哪怕是午夜幽魂,此时也已经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且滑稽了起来,就仿佛看到了一块无比美味的糕点,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他此时还恰好饥肠辘辘:但这块糕点是塑料做的。 …… 这样的古怪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摩根唱完了她的歌,并迎来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很……” 基利曼率先发言,他的面容正在不自觉的抽动着。 “很精妙的唱功。” 【……】 “没错。”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脖子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艰难。 “非常的……深思熟虑。” 【……】 摩根没说什么,她只是向自己的兄弟们回以微笑,然后便迅速地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径直将发声机扔给了下一个人:而就在基利曼上台的时候,蜘蛛女皇直接把康拉德抓到了自己的身边。 【怎么回事?】 “……你要听真话?” 【说!】 原体压低了声音。 “怎么说呢……” 午夜幽魂扯了扯嘴角。 “你的腔调把握的很好,吐字也非常清晰,声音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般甜美,总之,的确唱了一首很不错的歌。”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听不出里面有任何的感情,就像是一台上好了发条的机器,在那一板一眼的吐出每一句歌词: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两个人,都听出来了这绝对不是你本来的腔调,你几乎是捏着嗓子,在那儿唱歌。” “完全没有:真情实感。” 【……】 摩根张了张嘴,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 基利曼开唱了。 —————— “我唱的如何,兄弟们?” 马库拉格之主是闭着眼睛,把整首歌唱完的,而当他在结束后睁开眼睛,满心期待着来自于血亲们回应的时候,迎接他的,却只是一片肃然的寂静:他的每一个血亲兄弟们,都已经倒下了。 科拉克斯的脑袋瘫在了面前还没吃完的米布丁中,黑色的长发混杂着白色的食物残渣,而摩根则是靠在椅子上,甚至能听见轻微的呼噜声,康拉德枕着阿瓦隆之主的肩头,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口水。 “……?” 基利曼皱起了眉头。 他不就是唱了几分钟的歌吗? 怀揣着疑问,马库拉格之主本能地打开了留声机,他刚才的歌声从里面飘了过来。 他倒要听听…… “……” 留声机开动了,在那无比严肃的,无比正经的,宛如多恩的岩石城堡般坚固的,宛如泰拉的历史般厚重的,来自于马库拉格之主的歌声中,一个无形的浪潮开始席卷过整个房间。 扫过一片狼藉的餐桌,扫过砸磨着嘴的康拉德。 扫过…… “呼……呼……” 在他的歌声中。 基利曼躺在了地上。 此刻,正睡得香甜。 在马库拉格人那轻微的呼噜声里面,只有那一板一眼的,单单是听一句,就能让人眼皮子直打架的歌声,在一遍又一遍的,回荡于整个房间之内。 wirsinddesgeyersschwarzerhaufen,heiahoho…… (本章完) 第530章:怎么回事,这种只有我多余的感觉! “我们是不是快到站了?” 【差不多吧,再过大概两三个小时,我们的舰队就会抵达完美之城所在星系的曼德维尔点了:帝皇还有黎曼鲁斯的舰队,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那太棒了……等等,庄森呢?” 【他和他的暗黑天使们停留在了米尔汉德星系,那里存在着一个小型的铸造世界,可以让第一军团略作休整:你知道的,除非是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否则庄森和他的部队会一直停留在那里。】 “啊,我懂。” 午夜幽魂那张米白色的脸上折叠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他并没有穿戴盔甲,而是套着一件考究的深蓝色长衫,怀中还抱着看起来半睡半醒的【战帅】:这只深受摩根宠爱的强脑猫伴随着年岁的增长,俨然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如今反而喜欢蜷缩在某个角落里,用漫长的时间来打盹与休息。 但有意思的是,比起以前的活力四射,到处瞎溜达,现在这喜欢随便找個地方就缩进去的战帅,而更加难以被找到了:就算是午夜幽魂自己,也是在通风管道与各个角落中游荡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把这个老伙计抱在了怀里。 “即便如此,它还是很危险。” 午夜幽魂拉开椅子,坐在了摩根旁边的位置上,他先是安静地目睹着阿瓦隆之主批阅各种文件,在确定了最重要的那一批已经被解决了之后,他才微笑着,适时地插入了自己的话题。 “当我找到它的时候,它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了一团,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死了似的:可当我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后,我才确信这个老伙计不仅活着,而且始终保持着清醒,如果不是它对我的气息,感到了熟悉的话,它早就已经逃之夭夭,或者直接跳起来给我一爪子了。” 康拉德咧着嘴,当他摇头的时候,手指还不忘轻拂过战帅那已不再充满光泽的毛发,身上的长衫则是垂到了地面上,下摆在刚刚拖过的水渍中垒着土堆,让一旁手持清洁工具的室女座直皱眉头。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蜘蛛女皇将手头上的最后一份文件批阅完毕,然后一并交到了室女座的手中,在大女儿走后,她才转过头来,一边看向康拉德,一边还不忘再检查一遍放在桌案角落里的行程事务表。 【无论你想说什么,都给我局限在十五分钟内,十五分钟后,我会与基利曼进行一次投影谈话,作为面见帝皇前的最后一次串通:我可不想再放他鸽子了。】 “安心,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康拉德摆了摆手,逗弄着呼噜呼噜直叫的战帅,他顺势斜靠在了座位上,模仿着自己的姐姐,翘着腿,姿态懒散,却诉说着一种别样的危险气息。 “当我看到你的宠物蜷缩在角落里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暗示你把庄森和他的第一军团一并叫过来了:而且还是在他已经把太空野狼以及禁军万夫团通通带上了的前提下。” 【你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想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吗?】 “毕竟我笨嘛。” 康拉德混不在意。 “所以,我在一开始的时候是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帝皇要把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一块儿叫上,这不是多此一举么,但现在,我却想明白了:你知道,当我找到你的战帅的时候,它在做什么吗?” 【睡觉?】 “没错,但是在它的爪子里,还捏着一只老鼠。” 午夜幽魂兴奋地舔着牙齿。 “我当时还很好奇,明明以它在战舰上的地位和知名度,是不需要亲自去抓老鼠的:它只需要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在那躺着,自然就会被投喂得膀大腰圆,但伱的这只老猫依旧会去抓老鼠,不是果腹,而是为了更复杂的事情。” “就像是一种……” 【本能?】 “没错,但我们也可以理解为是对于自我的定位。” 原体点了点头。 “无论你的这只老猫,拥有着何等尊崇的地位,但在它那简单且原始的野兽头脑中,它依旧需要去巡视领地、抓捕猎物、以最严肃的姿态去做那些在我们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因为这就是它对于自我的定位,是在它眼中,它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所以呢?】 “所以:真的野兽尚且如此。” 康拉德扬起了下巴,他故意将下一句话拖得很漫长。 “那就更不用说:我们那个伪装成野兽的兄弟了。” 【你是说:鲁斯?】 “还能是庄森不成?” 午夜幽魂咯咯直笑。 “我们都知道,摩根,自从回归大远征以来,我们的芬里斯兄弟对于自己的定位就从未变过: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他让每一个人都相信了他是帝皇的刽子手。” 【但他并不是。】 “这不重要: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的话,那他就是了。” “那么,问题来了:在有关于完美之城的处理手段上,帝皇毫无疑问是要进行一次惩戒的,这甚至可以说是自大远征开始以来,我们的父亲对于单个原体最正规、也注定会是最有名的一次惩戒了。” “那个家伙,终究上不能在世人所知晓的。” “所以,只能是罗嘉,只能是这次的完美之城” 【于是?】 “于是,如果他和他的太空野狼缺席了这次惩戒的话,那么我们的芬里斯兄弟,又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定位呢?帝皇的刽子手,缺席了帝皇对于原体最重要的一次惩戒,被遗忘在了一旁:这样的玩笑,即使对于鲁斯来说,也太过分了。” 康拉德一手抱着猫,一手在半空中比比划划着,当他发现自己的阿瓦隆血亲已经沉浸在了他所构思出来的那张逻辑网络中时,午夜幽魂的瞳孔为之一转,滞留在半空中的手掌,则是顺势摸向了那盘摆满了甜点的盘子。 “啪!” “……我就吃一个。” 【……就一个。】 摩根轻哼了一声,便从旁边掏出了一堆新的文件。 【所以,你的意思是,帝皇之所以会叫上鲁斯以及他的太空野狼军团,不是因为他们会在这次事件中发挥出什么用处:而是在单纯的照顾黎曼鲁斯的自尊心?】 “主要原因肯定是这个。” 康拉德将甜点塞进嘴里:摩根今天享用的下午茶,是在泰拉上被称为【n】的法式芝士酥皮蛋奶派,磨碎了的焦糖饼干在与黄油进行充分搅拌后,伴随着由蛋液与面团构成的馅料,在唇齿间轻盈地舞蹈着,让诺斯特拉莫人恨不得舔干净自己的每一根牙缝。 于是,当午夜幽魂继续着讲解时,他那不死心的手指也再次向甜点盘开始了进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阿瓦隆之主面无表情,却也只是转过头去,专注于文件,默许了自己血亲的贪婪。 “鲁斯是帝皇的权杖,他象征着帝皇的权威与怒火,但又不能真的沾上血腥,毕竟鲜血对于权杖来说实在是太不雅观的:可帝皇也不能把它扔在一旁,那会使权杖本身的存在开始受到质疑。” “所以,帝皇会带着鲁斯,但不会让他动手:哪怕只有鲁斯一个人全副武装,站在帝皇的身边,都会让所有人知道,帝皇的这次行动是对于罗嘉的惩戒,可鲁斯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他不可能负责最糟糕时的灭口行动。” “我们的芬里斯兄弟就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生的。” “如果帝皇真的想要割破罗嘉的喉咙,那他不会用权杖,而是会用他的短刀:所以,他让你把这把短刀也一并带来了,就藏在了谁也看不到的米尔汉德星系。” 【你是说庄森?】 “当然。” 康拉德狞笑着点着头。 “鲁斯只是威严的权杖,庄森才是那个隐藏在暗处,随时都能拔出来的夺命短刀:所以,在情况变得最糟糕之前,帝皇是绝对不会将这把短刀被抽出来的,因为刀一旦出鞘,就注定是要见血的。” 【所以,我们的基因之父没有亲自召唤庄森,而是通过暗示我来传唤暗黑天使,他也没有让第一军团直接前往完美之城,而是让他们潜藏起来:如果罗嘉能够及时认罪的话,那么没人会知道暗黑天使也参与过此次事件。】 “就是这样。” 康拉德懒懒散散地将第二块糕点扔进嘴里。 “简单的道理,但很可惜,我直到刚才才想明白这一切:而既然如此,我依旧很好奇,在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都到场的情况下,帝皇又为什么要召唤禁军呢?” “鲁斯是威严的权杖,庄森是杀人的短刀,那禁军是什么?” 【禁军是盔甲。】 阿瓦隆之主向着她的诺斯特拉莫血亲轻蔑地笑着。 【你觉得处理完美之城对于帝皇来说,是很轻松的事情么?即使事态的发展称心如意,那也会是场不流血的战争:面对战争,全副武装起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这样啊。” 康拉德恍然大悟。 “你一开始就明白了?” 【差不多吧。】 原体皱起眉头,看起来回忆到了某些不美好的场景。 【当帝皇在救赎星的近地轨道上,向我发出暗示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切:只不过哪怕我把这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得清清楚楚,我们那位伟大的基因之父,也依旧不肯予以我任何正面的回应,他总是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 “老毛病了。” 康拉德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战帅放到旁边的软榻上,这一次,它是真的睡着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我们的父亲虽然嘴上说不利索,但实际行动还是很可靠的:他最起码知道要照顾一下鲁斯的自我价值,也知道不能把暗黑天使摆在明面上,他要是真把禁军和四个军团,通通拉到完美之城的上空,那场面,可就是任谁都把握不住了。” 康拉德的笑声很尖锐。 “至于现在:明面上有三个军团和禁军,背地里还有一个随时可以出击的真正杀手锏,最起码从场面上来说,没什么问题。” 【但依旧太匆忙了,而且也超过了他的能力上限。】 摩根拿起了一氛文件,一边看着,一边摇了摇头。 【否则,他也没必要大老远地把我召唤过去,而我也没必要这么早就开始为他布局:你知道为了让完美之城的事情变得顺利点,我背地里下了多大的苦心么?】 “唔……不知道。” 康拉德老实地摇了摇头,他直接伸出了手指,将整盘的糕点勾到了自己的面前,但还是很从心的留下了至少大半盘。 “你都做什么了?” 【看看这个。】 摩根从一旁的保险柜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卷宗,直接扔向了旁边的康拉德,午夜幽魂稳稳地将其捉住,然后展开,只是几息的功夫便读了个透彻,随后,他的眉头便高高地蹙了起来。 “这是……一个剧本?” 他的声音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 摩根点了点头,批阅文件的手指几乎快出了残影。 【让我告诉你吧:在救赎星的近地轨道上,我们的基因之父给我讲解了他对于完美之城的想法,以及他预想中的处理方式,我该怎么和你说呢,那就像……】 “就像把整个怀言者军团的尊严扔在地上,然后踩了又踩。” 午夜幽魂狞笑着,为他的血亲补上了后半句话。 “我看到过那一段未来,亲爱的姐姐,而对于我们基因之父的处理办法,我甚至比你更清楚:我还能向你保证,无论他告诉你的预想方案有多么糟糕,摩根,现实只会比你听到的哪个版本还要糟糕。” 【毫不意外。】 原体横眉立目。 【所以,我当时就在想啊,如果任凭我们的基因之父在那里自由发挥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一定会被引向最糟糕的结局:如果这事儿和我无关的话,我也就是会在旁边唏嘘感叹几句罢了,但谁叫他现在又把我扯进来了呢?】 【既然和我有关了,那么哪怕是糊弄,我也得糊弄过去。】 摩根揉着眉角,这句话代表了她对于完美之城的真实看法:蜘蛛女皇对于将罗嘉从错误的信仰道路上拉回来,毫无兴趣;而她对于怀言者军团与完美之城本身,也没有多少恶意的念头。 摩根和基利曼一样,都纯粹是被帝皇拉进了这件烂事里面的倒霉打工仔,属于被摁在脑袋在这里搞加班业务:所以,摩根面对完美之城的宗旨也很简单。 那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最稳妥的方法、还有最不会涉及她利益的手段,把这事给糊弄过去,哪怕帝皇和罗嘉都不满意也没关系,只要别在她摩根在场的时候,直接搞成崩盘就可以了。 至于她走之后?爱谁谁! 反正,这属于帝皇强加给她的加班任务嘛,哪个打工人会对这种强加过来的任务尽心尽力啊:场面上别太难看,就算对得起帝皇这个丧尽天良的老板了。 【于是,自打我从救赎星上返回后,我就一直在通过各个手段收集怀言者和完美之城的资料,然后再在虚拟装置里,进行推演,推演出一个又一个结局,推演出帝皇所能犯下的每一个错误。】 摩根得意地扬着下巴。 【终于,在无数次的重复实验和大数据的基础上,我最终得出了这个剧本,最完美的剧本:帝皇只需要拿到这个剧本,然后把它背下来,接着在处理罗嘉和完美之城的时候,一板一眼的,拿着这个剧本在那照本宣科,那么情况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得太糟。】 “……我倒是相信你的观点。” 康拉德拿着这个剧本,忍不住看了又看,在将这几页薄薄的纸张仔细琢磨了快十分钟后,午夜幽魂这才点了点头,发自内心地赞叹着血亲的英明果断。 “无论如何:这的确是最适合我们那位基因之父的剧本。” “不过,只有一个小问题。” 原体竖起了手指,他的笑容变得十分危险。 “你的这种行为:算不算妄图操纵我们的基因之父?” 【我有吗?】 摩根笑得温良。 【我只是提供剧本而已,是否采用全看帝皇自身的想法。】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把这事摊开了来讲,你不就是打算用自己的想法来影响帝皇的意志吗?说得危言耸听一样,你这是是打算在一件事情中,彻头彻尾地操纵我们基因之父的每一个动作啊。” “这事如果让荷鲁斯或者黎曼鲁斯知道的话,他们的军团第二天就会打上阿瓦隆了:屁股后面没准还会跟着个禁军万夫团。” 【他们没必要知道,他们也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蜘蛛女王眨了眨眼睛。 【再说了,只要我们的基因之父不开口,那这事就是我们三个人之间永远的秘密了:哎,不对,应该是四个人,毕竟,为了确保帝皇能够采纳这个剧本,我在神圣泰拉那里,可是拉拢来了一个重量级的盟友啊。】 “我想,我能猜到他是谁。” 康拉德眯起了眼睛。 “真是有意思:你和那个老头居然也能成为盟友吗?” 【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行。】 说着,阿瓦隆之主从她的文件中抽出了一封信件,递到了康拉德的面前,而午夜幽魂则是将手中的剧本物归原主,然后饶有趣味地接过了这张词藻华丽的信。 “这是……” 【福格瑞姆。】 摩根笑了一下。 【一个无论是和你,还是和我都没有什么过深交集的兄弟,但这并不妨碍他堆砌着如此华丽的词藻给我写了一封书信,邀请我成为他暂时的同盟:你看,在共同的利益面前,私人关系的亲疏远近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那还真是有意思。” 康拉德笑吟吟的。 “让我看看啊……啊?” “福格瑞姆这是打算搞什么?” “他这是……想拉拢你,来为他的戈尔贡拉选票吗?” 【八九不离十。】 摩根目不转睛。 【毕竟我们的基因之父即将离开大远征的消息,如今已经被各个军团所知晓了,谁都知道帝皇一定会在离开大远征千,将战帅的事情给确定下来的:也就是说,如果费鲁斯还想冲刺一下战帅的最终人选的话,那么留给他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所以,他打算用一场辉煌的大胜来为自己打出名声?” 【没错,我们的这位戈尔贡兄弟甚至一改往日的作风,与第三军团达成了彻底的合作。他在前不久才遇到了一个名为加迪纳尔的口袋星际帝国,那是一个足以被称为星域皇冠的富庶之地,只要能够将其收入帝国的旗下,那么费鲁斯竞选能够战帅的可能性,肯定会提高了好几个百分比。】 “话是这么说……” 午夜幽魂舔着嘴唇。 “可是情况跟我原本预想到的可有点儿不一样了:费鲁斯这次居然是和整个帝皇之子一起合作,而不单单是阿库多纳的第二连队?福格瑞姆专门为此给你置信,想要将那些在阿瓦隆境内访问的帝皇之子提前调配回去?” 【可以理解:毕竟费鲁斯的时间的确不多。】 摩根摆了摆手,她对于康拉德的奇怪言语并不陌生:阿瓦隆之主很确定午夜幽魂已经提前预见过了加迪纳尔的故事,只不过现实似乎又一次的,与康拉德预见到的未来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因为时间紧急,在帝皇选战帅之前,费鲁斯恐怕只剩这么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了,他自然会追求最稳妥的选择:而第三与第十两个军团并肩作战,便是戈尔贡所能想出来的,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他甚至为此而专门召唤了一支极限战士作为辅助?” 【不是他召唤的:是基利曼主动凑上去的。】 摩根微笑着摇摇头。 “那他倒是一往情深。” 康拉德咧着嘴,让手中的文件重新飘回到了桌子上。 “要我说,基利曼还不如把他的留声机摆到费鲁斯以及福格瑞姆的面前,在他们睡得像头死猪后,再带着自己的极限战士冲上去,帮着费鲁斯把加迪纳尔打下呗:反正那个马库拉格人不是一直上赶着往费鲁斯那里凑吗?” 【……】 【最有意思的是,你的这个方案可行性倒是很高。】 摩根有些哭笑不得。 无论是她,还是康拉德,恐怕永远都忘不掉那天早上醒来时的场景:他们四个基因原体一个个睡得睡眼惺忪就算了,打开门,门口居然还躺着半支圆桌卫队,显然是在意识到了不妙后,在赶来营救的途中被依旧奏响的留声机击倒了。 而剩下那半支圆桌卫队,则是和各路援军一起,远远地守在了十几米开外,甚至竖起了一面严密的盾墙:如果不是那个留声机本身的电量只能支撑一晚上的话,保不齐这滑稽的场景会持续多久呢。 蜘蛛女皇拍了拍脑壳。 【行了,康拉德:待会见到基利曼的时候,别拿这个逗他了,他本来就挺愧疚的。】 “放心吧。” 午夜幽魂点着头。 “就算我真想取笑他:我也有个更好的办法。” 【……?】 —————— “你说是真的么,康拉德?” 即使远隔着根本被无法被计算的天文距离,但是马库拉格人那张兴奋的面孔,依然能够被特意改造过的全息投影清晰地显露出来:不论是眉眼间的疲惫,还是瞳孔深处的那股庆幸与兴奋。 “你是说,虽然庄森和黎曼鲁斯都受到了帝皇的征召,但我们不必要和庄森一起行动,我们只需要和鲁斯并肩作战就行了:庄森会游离在这件事情之外?” “对啊。” 康拉德咯咯直笑。 “我也很高兴,基利曼:比起庄森,哪怕是鲁斯呢?” “……” 五百世界之主没有回应,但他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事情真的就像你跟我讲述的这样的话,兄弟,那也不是不可以接受,鲁斯是作为帝皇惩戒的象征到来的,而庄森则是为了预防最坏情况的发生:虽然你我都不会觉得这种情况会发生。” 基利曼摇了摇头:哪怕他对于康拉德口中那种最坏的情况,以及庄森出击会导致的结果,全都心知肚明,可很显然的是,五百世界之主依旧发自内心的相信,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他依旧觉得这只是句有些不太恰当的玩笑话。 “可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几个人的定位又是什么呢?” “好问题。” 面对基利曼的询问,康拉德笑得肆意张扬,在回答之前,他还特意瞥了眼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阿瓦隆之主:摩根在与基利曼讨论完了那些必要的话题后,便将自己整个人缩在了座位里,看起来将所有的兴趣集中在了剩下的甜点上。 也就是说:没有人会阻挠诺斯特拉莫之王的侃侃而谈了。 “摩根的作用自不必说,我的马库拉格兄弟:我们的姐妹是作为帝皇的顾问以及必要时的代表,而到访完美之城的,她相当于顶替了马卡多的作用,毕竟在事关基因原体的问题上,那位掌位者大人终究还是过于微不足道了。” “可以理解。” 基利曼点了点头。 他认同了康拉德的说法,摩根的能力,的确保证她在很多事情上能够为帝皇助到一臂之力,这也是她会被征召的原因:比起阿瓦隆之主的作用,破晓者军团倒是显得无关紧要了,他们能够前往完美之城的主要原因,无非是第二军团不会允许他们的基因之母在缺少保护的情况下,横跨整个银河。 简单来说:赠品。 “那你和科拉克斯呢?” “我俩,就更不重要了。” 康拉德咧着嘴。 “科拉克斯现在还在房间里面复习着他的功课呢,而我也不打算现身于怀言者军团的面前:我们两个可是连军团的战士都没带,只是单纯的作为旁观者出现而已,在以后的史书里,我和科拉克斯不会和完美之城有任何的关系。” “的确如此。” 马库拉格人皱起了眉头,它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这么说的话,我们每个人的定位都很清晰呀。” “没错。” 康拉德一脸坏笑。 “有人负责保障帝皇本身,有人负责作为帝皇惩戒的象征,有人是帝皇紧握于手的刀刃,有人则要帮帝皇打理各种难题:还有人,只是单纯的作为观众而已。” “……先等等。” 基利曼犹豫了一下。 “那谁来处理完美之城呢:他们听起来都不像是具体干活的啊” “当然如此。” 康拉德再也忍不住了,他的话语是伴随着笑声一起的。 “所以呀,帝皇又特地调来一个人数众多,好像什么都会,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会,而且对他的命令唯命是从的原体和他的军团,投入到这次行动的具体工作中:就像是封锁城市、疏散群众、又或者是作为事件里的背景板,专门来干这些杂工一样的伙计。” “那就说得通了。” 五百世界之主点了点头,兴奋地拍了拍手掌。 “一切都说的通了” “帝皇的仪仗。” “帝皇的惩戒。” “帝皇的利刃。” “帝皇的御音。” “还有一个干杂活的。” “没错,一个干杂活的。” 康拉德咯咯直笑。 “听起来就像是多余的那个?” “当然了:你还别说,真是听起来就像是多余的那个啊。” “谁说不是呢?” “哈哈哈……” “哈哈哈……” 基利曼大笑着。 微笑着。 笑着…… “哈哈……” “哈……” “……” “啊?” (本章完) 第531章:完美之城必须死 +所以,你就坐在旁边,任凭这场闹剧的发生?+ 【您不也是这么做的么:如果不是您一直以来的默不作声,姑且纵容,完美之城又怎么可能在泰拉的眼皮子底下建起来呢,搞得我们现在还得兴师动众的。】 当蜘蛛女皇的视野扫过了鸟卜仪上密密麻麻,如同蝗群一般的战舰光点时,即使她此刻正站在帝皇的身侧,但摩根的声音依旧是无比自信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压倒了她的基因之父。 【超过一千艘战舰,四座荣光女王,还有不少于二十万的阿斯塔特战士,以及百倍于此的凡人士兵和后勤人员:如果您在完美之城刚刚动工的那几年就下定决心采取行动的话,我们只需要动员此处十分之一的力量便绰绰有余了。】 +你觉得这是我的错?+ 【我不敢妄下结论,毕竟我并不了解您的心路历程,但仅从事态的发展和后续影响而言,您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方法:不说别的,人类之主堂而皇之地率领着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去公开惩戒一个原体和他的军团,您有想过这种行为会在帝国以及各个原体中,造成怎样的影响么?】 【这可不是私下里的申斥,或者一场严肃的父子谈话,这是在兵戈裹挟下的惩罚,一场毫无人情味可言的准军事行动:只要这些战舰包围了完美之城,那您觉得您和罗嘉之间的父子亲情,还有能维系下去的理由吗?】 【哪怕是在最温柔的王侯之家里,父子间在动过刀兵后,也就和仇人没什么两样了:所以,我很不能理解您为什么会将事情拖到这种地步,将原本用一场私下谈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拖到了需要几个军团和上千艘战舰的排兵布阵。】 尽管她依旧在微笑,但摩根的话语却并不温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僭越了,得亏人类之主早已将身边的禁军遣散:而原体会如此恼羞成怒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她根本无法理解帝皇的【愚行】,在摩根看来,这简直比帝皇在努凯利亚上的操作更离谱。 你这几万年的岁数是活到哪个家伙的肚子里了? 摩根勉强将这句脏话压抑在了怒气冲冲的面容之下。 难道她的父亲真的认为,在如此大张旗鼓的对峙后,他还能和罗嘉维持父子亲情吗?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意罗嘉的忠诚? 话又说回来,哪怕排除掉大怀言者这個无足轻重的家伙,只是站在其他原体的角度上,完美之城这种公开的父子间刀兵相向,就不会令罗嘉的兄弟们感到寒心吗? 你还打不打算带队伍了! 一想到这里,摩根就感觉自己恨得牙根儿痒痒。 归根结底,有几个原体会真的在乎罗嘉和他的信仰,会给人类帝国带来什么深远的影响啊,帝国真理在大多数人那里,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反倒是帝皇这种撕破了父子亲情脸面的行为,可是被所有人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呢。 +两个原因。+ +我们边走边说。+ 人类之主并没有因为他女儿的失礼和直言不讳而动怒,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依赖于此:在安静地目睹着各个舰队集结完毕,就连末尾的【马库拉格之耀号】,也进入了预先安排好的位置后,帝皇便带着他的女儿离开了战舰的操作总台,在【帝皇幻梦号】那布满了雕像与战争圣殿的巨型城市群中穿梭着。 他们各自呼唤着灵能,彼此的身影忽隐忽现,在寂静无声的的引擎室与各个系统的自动程序间来回游走着,直到他们的脚步最终停留在了一座能够同时俯瞰十五座广场的高台上,这里十分僻静,甚至不在禁军卫队的巡回路线中。 +有些事情,只有在这里才能谈得妥当一些。+ 帝皇显然对这里十分中意,他可能常在此处休息,因为摩根能够在那些伸手便可触及到的地方,看到一些与【帝皇幻梦号】上的荣光华彩格格不入的事物,比如说一本被翻烂了的笔记,以及做工算不上精巧的棋盘游戏:基因原体倒是很好奇,她的基因之父还会不会带别人来这个地方? 但人类之主显然没有兴趣回答女儿内心中的疑问,他倚靠在了阳台上,万丈之下便是如迁徙的蚁群般密密麻麻的奴工和凡人,摩纳奇亚那蓝绿色的外表也被他们收容进了视野的边缘地带,这个星球已经被成千上万艘战舰所包围。 +第一个原因在你听来,可能十分可笑,摩根:恰恰是因为我对罗嘉还有更多的期待,以及我们之间的父子情谊,所以我才会对他如此的纵容,无论是在科尔基斯,还是在有关于完美之城的最终处理方案上,都是如此。+ 【我倒是能理解这一点。】 摩根点了点头。 她知道帝皇并未说谎,比较反常识的一点是:罗嘉的确是得到了帝皇私人时间较多的一位原体,人类之主在找到他的时候,可是在科尔基斯上足足停留了一个月,甚至捏着鼻子,容忍了科尔基斯人以他这位【神祇】的名义,举办了盛大无比的敬神仪式。 反正摩根是觉得,这种当着帝皇的面的敬神仪式,可比完美之城要登鼻子上面多了:她不得不怀疑帝皇对于罗嘉的处置不当,也是长久以来个人情绪积攒的结果。 【既然如此的话,那您为什么要现在处理完美之城呢?】 +因为时间不足了。+ 帝皇摇了摇头,他的视线在环过了下方数以十万的凡人后,便回到了他的女儿的身上:那是一种摩根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冷漠、计算和浩瀚,是能够让基因原体心甘情愿地低下头来,如同一个小学生般接受教诲的威严。 是真正的:人类之主。 +我知道,无论是你还是你背后的那些兄弟们,都很怀疑我为何要在此时处理完美之城:不在它刚刚动工的时候,不在怀言者军团滞留于此的时候,而是非要选择怀言者军团离开完美之城已久,选在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时间点上。+ +更何况,在我给出的诸多理由中,想必也没有一个,能够让你们这些原体真正的信服。+ 【我的确很怀疑这一点。】 摩根歪着脑袋。 【就像您说的那样,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处理有关于完美之城的问题,而不是非要等到现在的木已成舟,至于借口方面,您的这两个借口其实都不是太能站住脚,无论是信仰,还是效率。】 【如果您是不想让罗嘉推广有关于您的崇拜的话,那么您纵容欧姆尼赛亚信仰的行为,就显得完全不能服众了,而如果您是不满怀言者军团的远征效率,那您更应该直接去找到第十七军团本身,而不是拿完美之城撒气:除非这背后有您更深一层的顾虑。】 +……+ +我原本以为,在你们这些基因原体中,没人能看出来。+ 帝皇背着他的女儿,他的笑声令摩根感到脊背发寒。 +这就是第二个原因,我的女儿:如果说我在情感上不愿意处理完美之城的原因,是因为顾虑我和罗嘉之间的父子亲情的话,那么督促我在理性方面,一直对完美之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是另外一个不能说的理由。+ +那就是……+ 帝皇停顿了一下。 +这座城市,对我有用。+ +最起码,完美之城曾经是对我有用的。+ 【……】 原体抬起了头,在她的面容上有一丝惊愕,但并不多,更多的反而是一种通透,是写在脸上的【果然如此啊】。 【所以,这才是你会容忍完美之城和怀言者军团的原因:最起码在过去的这些时段里,他们对你是存在着利用价值的,而现在,这种利用价值消失了,您自然不会容忍这个地方继续存在了?】 “就是这样。” 帝皇笑着。 “想想看,我的女儿,如果我真的像外在表现出来的这样,对任何的宗教都深恶痛绝的话,那先不说火星的信仰问题:在罗嘉刚刚回归第十七军团,将破除迷信的圣像破坏者们,改造成了传经祷文的怀言者们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去出言阻止呢?+ +甚至再往前一些,在科尔基斯上,我为什么不去阻止罗嘉对于信仰的狂热追求呢?+ 【……因为……】 【因为您需要一个信徒:一个原体级别的信徒?】 阿瓦隆之主沉默了好久,才嗫嚅着给出了这个答案,哪怕是一向不走寻常路的摩根,都被她说出的这个真相给略微的吓到了: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深思熟虑似乎才配得上帝皇的真面目。 +这可是个不能说的秘密,我亲爱的女儿。+ 帝皇转过身来,朝着他最信任的子嗣笑了笑。 +因为,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确需要一个信徒:虽然从我本人的角度来说,我并不喜欢被别人当做神明来崇拜,可这并不意味着在我的无数个计划和预案中,完全没有属于信仰的位置。+ +事实上:信仰在我的无数个计划中,占比颇多。+ 【所以,完美之城,也是您的计划之一?】 +没错。+ 帝皇痛快地承认了。 +自从大远征的的想法第一次在我脑海中浮现的时候,我便一直在策划不同的方案,以应对大远征不同的结局:迄今为止,这些方案也许有成千上万个,我只不过是按照预想中最好的那个方案,来推行现实中大远征的蓝图罢了。+ 【帝国真理?】 当原体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她不得不压抑自己嘴角的笑意:事实上,直到今天,摩根都觉得帝国真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而蜘蛛女皇对于在阿瓦隆境内积极推广帝国真理的任务,也一直都没有丝毫的兴趣,这反而让她成为了一种另类的宗教宽容主义者。 +你不得不承认,摩根。+ 帝皇叹了口气。 +如果真能落实的话,帝国真理绝对是最好的路线,它是我能够交给人类最完美的礼物:所以即使成功率很渺茫,我也会不遗余力的推广帝国真理的传播。+ 【但这并不意味着您会把一切希望都放在帝国真理身上?】 摩根点了点头。 【所以,您留下了罗嘉,也就是留下了信仰的苗头?】 “就是这样。” 帝皇弯下腰去,双手支撑在了栏杆上,他那辉煌伟岸的身躯在此刻看来竟然有些衰老:摩根直到此时才惊愕地发现,大远征的确在夺走她的基因之父的活力,他不再像着他们刚刚见面时那样,是一个神秘莫测,令原体颤抖的强者了,他的那副黄金色的盔甲上,也明显有了被大远征的漫长岁月,所无情侵蚀过的痕迹。 +倒不如说,就像我们脚下的这艘战舰一样:帝国真理是我脑海中最美妙的幻梦,但我也知道想要实现它是多么的困难,所以,哪怕是为了人类帝国着想,我也必须留下一个最可行的方案。+ +一个:底线方案。+ 【信仰?】 “是啊:信仰。” 帝皇无奈地摇头,他的笑容中有着明显的苦涩。 “无论我多少次在公开场合里否定宗教存在的意义,但是在这数万年的时光里,哪怕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在那些最混乱、最黑暗且最蒙昧的时代里,宗教,是团结人们最有力的工具,也是传播美好品德所需要的最低门槛,一个统一的宗教,甚至能够维系住一个横跨整个银河的恢宏帝国。”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原体没有犹豫。 【这意味着,哪怕你的大远征事业迎来了完全的失败,哪怕人类帝国在此后的一万年间,只能继续受困于低效的通讯体系,以及孱弱的运输体系,成了一头垂垂老矣的银河利维坦,但只要一个横跨银河的宗教还能存在,帝国就依旧会存有足够的向心力,让各个帝国世界依旧承认他们是一个整体。】 【也许在成千上万个帝国世界之间,他们的语言、思想、政治体系与社会风气会截然不同,但只要有一个统一的宗教,一个最起码在崇拜对象上统一的宗教,能够让这些世界拥有最基础的向心力,那么帝国就不会彻底的散架:而只要帝国不失去它庞大的体量优势,那么整个人类种族,就继续能在哪怕最糟糕的银河中,生存下去。】 +其实暴力也可以,不过它比信仰要更不可控。+ +……+ 接着,帝皇看着他的女儿。 +你花了多久的时间,想明白了你所说的这一切?+ 【在你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的三个微秒内,父亲。】 +真令我骄傲。+ 人类之主的声音听不出是夸奖还是挖苦。 +但,你说的完全没错。+ +信仰,就是我为人类在万丈深渊中设立的安全网,我当然不希望我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最终会堕入万丈深渊之中,但我却不可能无视那样的未来:如果有大远征最后以失败告终了,那么一个成熟的宗教体系,也会在最大程度上避免第二个纷争时代的到来。+ 【所以,这就是罗嘉和他的怀言者军团存在的意义吗?】 +原本不是这样的。+ 帝皇有些失落。 +但当我在科尔基斯上,目睹到了罗嘉的状态时,我就不得不将这个计划提上日程了:我知道想要扭转一个信徒有多么困难,即使是个完全错误的信徒,所以,倒不如将错就错,让罗嘉的宗教成为整个人类潜在的退路之一。+ 【那既然如此的话……】 摩根还是有些奇怪。 【您又为什么要对完美之城降下绝罚呢:罗嘉和他的怀言者军团不是正在你为他们所划定的这条路线上,变相地为帝国开疆拓土,何来被惩罚的道理?】 +你确定吗?+ 再一次的,人类之主直视着他的女儿,金黄色的瞳孔中那锐利无比的锋芒,令摩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努力地回忆着自己的哪句话说错了:面对着这个敞开了心扉的帝皇,哪怕是阿瓦隆之主,也是不敢再咋呼了。 【所以说,这才是您决定摧毁完美之城的根本原因?】 +当然。+ 帝皇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冷漠了。 +我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摧毁完美之城,不是因为怀言者的低效率,也不是因为罗嘉一直以来对于宗教的狂热:恰恰是因为罗嘉在宗教方面,令我失望了。+ +他的满腔狂热完全放错了地方,他根本就没有完成我为他设计的目标,他对于信仰的根基并不是围绕着我这尊神,而是围绕着对于绝对力量的崇拜,这导致了他的整个宗教体系都是歪的,从根子上就是彻底的歪的。+ +太容易被趁虚而入了,一点都不安全。+ 人类之主摇着头。 +他既没有构建出一个能够合理运转的宗教体系,也没有设计出完全自圆其说的宗教理论,他甚至连宗教的真正本质都不懂得,即使我是一个真正的神明,我也会因为罗嘉的所作所为而发怒:他居然无视了我对于大远征的命令,而将精力投入到了他所谓的传教,以及完美之城的建设上去。+ +如果罗嘉真的是一个合格的信徒,如果他能理解我对于他的最重要的指示,那么,怀言者军团本应该是在大远征的进度中最为优秀的几个军团之一,而不是现在这种吊车尾:如果罗嘉作为信徒的基本修养上都不达标,他又怎么可能完成我寄希望于他的任务?+ +所以,宗教并不是完美之城毁灭的原因。+ +罗嘉的无能,才是。+ 【……好吧。】 【这反而不令我意外了。】 摩根耸了下肩膀。 【所以,您的意思是……】 +正是罗嘉的无能,让我决定放弃宗教这条路线,因为罗嘉所传播的这种宗教不仅无法成为人类在这个银河中的退路,反而已经成为了整个人类帝国的累赘。+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完美之城又有什么保留的必要呢?+ 【……】 原体聆听着这些话语,她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之中。 【您的意思是说,罗嘉的所作所为让您看不到您为他设立的宗教路线的成功希望,所以您决定放弃对于宗教路线的支持,从而决定摧毁掉完美之城,强行将罗嘉掰回到大远征的正途上?】 +发挥一下他的余热罢了。+ 帝皇闭上了眼睛。 【那……】 【如果我们能让罗嘉重新在宗教问题上站稳脚跟呢?】 +……+ 帝皇转过身来,他似乎对于女儿的笑容早有预料。 +这在你的计划之中?+ 【也许吧。】 摩根微笑着,随即从自己的贴身口袋里,取出了那本早就写好了的,薄如蝉翼的【剧本】。 【但无论如何……】 【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难道不是么?】 (本章完) 第532章:贤内助,女儿,与前妻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那个女儿给了你一个剧本,让你把这个剧本上的东西通通都背下来,到时候再去照本宣科就行了:完全不需要动用你自己的脑子去思考?” +没错,吾友,你是不是也觉得这种行为很过……+ “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如此绝妙的好主意呢!” +……?+ 掌印者口中的激动色彩全然不似作假,他摇头叹息的举动,更是透露出了十足的讽刺意味:此时此刻,就连背对着他的挚友,独自观望着整个【帝皇幻梦号】上数十万生灵的人类之主,在面对这源自本能的叹息时,他的动作也不由得变得僵硬了起来。 过了漫长几秒钟,帝皇才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瞳孔中还残存着些许的不可思议,就这样愕然地看向了他最信任的合作伙伴,他的两根手指搓在了一起,颤抖的嘴唇里似乎想吐出什么诘问的话语,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总而言之…… #委屈#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吾友马卡多?+ “我为什么不这么想?” 掌印者轻蔑地笑了一声,他靠在那张吱呀作响的老椅子上,苍老的话语中透露出了快乐,还有对于此方天地的嫌弃:作为全银河唯二能够踏入人类之主这座私密阳台的幸运儿,马卡多一直觉得,这地方的古老却不古朴的装潢,充分说明了帝皇糟糕透顶的品味。 想来也是件趣事:对于这【至高殿堂】顶礼膜拜,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来的芸芸众生,能得到的却只有拒绝,而这种能踏入这座阳台的两位帝皇眼中的心腹,竟反过来无比嫌弃这個地方。 “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把你的那个女儿重新叫回来:我记得摩根现在就在房间外待命吧,我们当着伱的面,来共同讨论一下这个方案的优劣长短:我想我顺便还能好好夸奖一下这个阿瓦隆的丫头。” +夸奖什么?+ “夸奖她是个好孩子,虽然不怎么乖巧,但依旧是好孩子:在你的所有子嗣里,这位阿瓦隆之主已经是最让人放心的那一批了,甚至还会时不时给我一点小惊喜。” “偶尔是惊,偶尔是喜。” 马卡多连连摇头。 “可惜了,如果她在交税方面再积极一点的话,便再完美不过了。” +你是说,你还是无法从远东边疆那里收上税款吗?+ 帝皇彻底地转过身来,他倚靠在了阳台上,从随时便能碰到的书架上,胡乱摘走了一本页面枯槁的笔记,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尴尬,口中则是提问着有关于泰拉政务的问题:在投入大远征的这些年里,人类之主的确没怎么在意过这些【琐事】,单方面的索取也让他在马卡多面前,总是底气不足。 “不仅仅是远东边疆。” 掌印者有些无奈。 “如果只是远东边疆的话,我反而没什么抱怨的,毕竟阿瓦隆的崛起从一开始就不在泰拉政府的预期之内,它如果交税,对于我们来说是意外之喜,而不交税也不会造成什么巨大的影响:更何况,摩根的主要扩张方向是银河的外环,我本就不指望从那里获利。” “真正的问题是,包括阿瓦隆在内的【海外诸国】,如今都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避开了向泰拉政府缴纳税务:我无法绕过其中的任何一家向其余人征缴税款,那从法理上就是说不通的。” +海外诸国?+ 人类之主低语着这个词:他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 “泰拉上新晋流行的叫法。” 掌印者有些心不在焉,他当然能看出帝皇之所以会对税款的事情感兴趣,只是为了避免继续刚才那个尴尬的话题罢了,不过马卡多也乐得其见,趁机向帝皇反映一下泰拉政府目前的困境。 要不然,他还真以为他的这个宝贝女儿有多乖巧呢。 “在泰拉的政府中,逐渐有了这么一种说法:官僚和权贵们已经习惯了将泰拉的统治边界局限在大漩涡的西侧,也就是除了远东星域以外的这嘶个星域里,至于占据了小半个银河的远东星域,则是被你的子民们视为【海外】地区,是帝国在遥远边疆的一个省,一个无法与泰拉相关联的地理概念。” “一个……自治地带?” “反正往小了说,所谓的【海外诸国】无非是指阿瓦隆、马库拉格和诺斯特拉莫这的老三样,但如果往大了说,那么整个大漩涡,还有圣血天使、吞世者,甚至连影月苍狼也都能被包含入其中。” +是这样么?+ 帝皇皱起了眉头。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被肯定的认知,吾友,你应该压制泰拉政府内部的这种分裂主义倾向,并且追踪这种谣言的源头:我可不希望人类在以后对于【统一】的概念,只会止步于大漩涡区域。+ “不用你说。” 掌印者多少有些怨气。 “如果不是你推动泰拉政府,将银河外侧的那些领地在事实上分封给了各个原体和军团的话,我本来还是能压抑住这种流言的,至于谁是始作俑者?我倒的确派人去探查过一番,但最终也没有找到什么令人满意的答复。” 掌印者那张遍布的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冷笑,而人类之主则是在那里若有所思。 +你是想说:这其中有摩根的手笔吗?+ “这件事情对她有好处,而且她在泰拉上也的确有朋友。” 说着,马卡多在自己的眉间挤出了一个苦大仇深的疙瘩,他一向将泰拉看作是自己的自留地,而这种自家后院里被人种上了钉子的行为,着实令掌印者感到牙酸:他甚至忘记了他的这些年来,也一直在锲而不舍地,向远东边疆投入【资源】,让摩根的边防总局也总是忙的脚不着地。 “我是想解决她那些朋友,最起码解决一部分,哪怕是作为一次警告也好,但你的那个女儿的确是个狡诈的对手,她在泰拉上的朋友都不是她自己的朋友:这些人往往还会与其他原体搭上线儿,比如说庄森,又或者是摩根亲自为他们搭桥牵线的康拉德与基里曼。” “就连那些留守在泰拉办事处上的破晓者,实际上也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血脉:阿瓦隆之主是对于神圣泰拉最上心的一个原体,但她根本就没有在这里,投入多少自己的力量,完全是在借力打力。” +就像我一样?+ “比你强。” 掌印者毫不留情。 “要我说,你最好还是快点儿想个办法,在返回泰拉之前把税款的问题给定下来吧:我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了,天启,如果你真的想在网道里玩你的大工程的话,那你就能让我必须把税款收上来,哪怕是搞得天怒人怨,也只能这么做。” +我理解这一点:你无需为此而操心,吾友。+ 帝皇点了点头。 +我的科研部门正在对那台机器进行最后的安检工作,从我返回泰拉的那一天算起,网道工程就会真正的开始:而在那之前,我会守好我的最后一班岗的。+ +我知道我要干什么:除了面前的完美之城外,我还要召开一次有关于灵能者的会议,平息莫塔里安等人的怒火,然后,再上演一次声势浩大的胜利史诗,来保证我的牧狼神能够顺利接任。+ “你选好对手了么?” +当然。 帝皇挥挥手,一张星图便跳到了掌印者的面前。 +情报显示,在天龙星区以北的地方,一个庞大的兽人帝国正在逐渐崛起:这些异形正在以乌兰诺星系为核心,不断地扩张他们的势力范围,再过几年,他们就不是单个军团能够对付的对手了。+ “倒是合适。” 掌印者点了点头,接着便对着地图陷入沉思之中。 “但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么,天启:且不说那个乌兰诺星系,哪怕是天龙星区,按照大远征的正常进度来看,我们的舰队至少也要在几十年后才能涉足到那里,一场如此遥远的远征,真的能够起到你预期的效果吗?” “别忘了,庄森和察合台也经常进行这种漫长的远征,但他们在大远征的舞台上却名声不显:如果你想让你的牧狼神顺利上位,那你就应该让这场战争,发生在靠近帝国控制区域的星域内。” “只有事关帝国现在的利益,才能打出最多的名声。” +我就是这么想的。+ 人类之主笑了一下。 +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派遣了一支机动舰队,秘密地前往了乌兰诺星系附近,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个兽人帝国的注意力转移向人类帝国的疆土,并在此过程中,让这股异形成为一股可控的,但也足以被重视起来的力量。+ +我会和影月苍狼一起在天龙星域的戎戈星附近,阻击这个兽人帝国的前进,随后再在帝国的疆界上将其彻底击溃:这样的功绩足以让荷鲁斯的战帅之名无人置疑。在那之后,我才能放心的离开大远征的前线,回到泰拉。+ “你有主意就好。” 掌印者叹息了一声,仿佛是在感慨:令数个原体魂牵梦绕,令整个大远征都在激烈讨论,似乎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也无法定夺的战帅人选,在帝皇心中,也不过是一场略显复杂的戏码罢了。 “但也别忘了我说的事。” +我记得呢。+ 人类之主意兴阑珊。 +在战帅选举后,我会正式肯定史官行会的成立,第一批史官将从泰拉上被筛选出来,加入到各个远征舰队,尤其是各个阿斯塔特军团之中,用更正式、更恢宏的方式来记录人类的统一。 +然后,我会等待上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接着再成立专门针对于大远征的税务局,将第一批税吏正式派遣到各个军团中:无论是太阳星域的帝国世界,还是你口中的那些海外诸国,他们的税务都会得到这些执行官的统一管理。+ “这很好。” 马卡多皱着眉头。 “但是,你为什么要把这两件事情分开做呢?” +一点小技巧。+ 帝皇收回了那张星图。 +无论是我将离开大远征的消息,还是泰拉议会的确立,注定会让很多军团心生不满,而这种不满也肯定会被发泄到那些派遣到各个军团的史官身上:为了保护这些柔弱的精英,我才会把税务局的执行官稍晚一些派遣出去。+ +当原体和阿斯塔特面对这些税吏的时候,他们就会反过来觉察到那些史官身上的优点了:相对应的,这些文化工作者们的工作环境也会变得更友善一些。+ (别笑,这是真事,荷鲁斯崛起中直接写明了,以琪乐和梅萨蒂为主的一批史官刚刚抵达影月苍狼的时候,收尽了白眼儿,直到泰拉的税吏抵达了舰队,他们的生活情况就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想法不错。” 掌印者颔首。 “不过,你为什么对这些史官如此照料:其中有你在意的人吗?” +没错。+ 帝皇并未否认,他在虚空中捏出了一面圆镜,波光粼粼间,显现出了一位凡人女性的身影:她高挑苗条,四肢纤细,金发碧眼,面色白皙瘦,一身男性化打扮,却无法遮掩住其本身的魅力非凡。 +让我向你介绍一下:幼发拉底—琪乐,你应该认识她。+ “有印象。” 掌印者思索了一秒。 “一个挺有名气的记叙者,你对她有什么安排吗?” +我打算把她送到阿瓦隆那里去,送到破晓者的远征舰队上,我的某些计划需要她的协助,而摩根的舰队则是最为合适,或者说最为安全的一个选项。+ “不介意告诉我是什么计划:我回去做个预案。” +依旧是有关于宗教的。+ 帝皇捏碎了圆镜。 +与摩根的交谈,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我在罗嘉身上的宗教投资失败了,这并不代表我的每一个宗教计划,都要宣告放弃。+ +宗教最迷人的一点就是:在信仰的领域中,凡人并不会比原体差,甚至有可能做得更好,因为他们更懂得谦卑,也更能理解这个世界的根本运行规律。+ +我先前让罗嘉这个半神来推广宗教,也许本就是错的,所以我决定期待一下这些凡人。+ “所以,这位琪乐女士就是你所选择的新【圣人】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是的。+ 帝皇并未否认。 +于是,我特意将她调去了摩根的国度,我的这个女儿虽然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其本身的聪慧,很多事情我不需要特意跟她提起,当她自己想明白的时候,她自然就会配合这位未来国教的圣人了。+ “你就不怕你的这个女儿再亲自兼任一下国家的教宗?” +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这可不是摩根的风格:以我对摩根的了解来说,她大概率会找一群对她唯命是从的家伙,组建一个装模作样的红衣主教会议,再推荐最忠诚的那个成为国教的教宗。+ +她就是这样,行为低调的甚至不像个原体,对吗?+ 帝皇微笑着。 “的确。” 马卡多心有余悸。 “骄傲和荣誉一直就是你的这些子嗣们的心病,我原本以为像是原体一样的存在,是不在意那些世间虚名的,但很可惜的是,我不仅猜错了,还大错特错。” “而当我想明白这一点后……” 突然,马卡多身体前倾,在这场谈话中,第一次直视着帝皇的眼睛:在他那双苍老的瞳孔中,竟燃起了某些不该有的火光,那是一种年轻人才有的【八卦】色彩。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这个女儿和你的那些儿子们,真的是同一批的造物吗?” +……+ 原本就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帝皇,在遇到了这个问题后,先是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随后,缓缓的抬起头来,但却始终不敢与自己最信任的合作伙伴对视着:他的声音是显然的顾左右而言他。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么?+ “它的确让我好奇。” 马卡多没有放弃。 “毕竟,摩根的种种作风的确和其他原体,哪怕是与她最为相像的基里曼或者康拉德这些人,都并不相同:他反而让我想起了那个已经被抹去了的家伙,虽然他们看起来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但他们的某些内核却是一致的,他们都是原体中的另类。” “而在很久之前,你也的确跟我说过。二号和十一号是你的二十个作品中,特殊的那两个:他们比起他们的兄弟来说,既增加了某些东西,又缺少了某些东西,我能理解他们的内涵中增加了更多亚空间的存在,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又缺少了什么呢?” +……这对你很重要?+ “看情况。” +……+ 帝皇陷入了沉默,掌印者从未见过他犹豫如此之久,而在人类之主一声叹息后,他只交给了他的挚友一半的答案。 +我不能完全的告诉你,吾友马卡多,但我可以讲述一点:你能够理解的那一点。+ +那就是,如果你真想知道摩根和失落者缺少了什么的话:他们的确缺少属于尔达的那一部分。+ +在创造所有原体时,只有二号和十一号的载体,完全抗拒了尔达所带来的那一部分能量,十一号是因为他本身的身体排斥性,而二号的情况则要更特殊一些。+ “怎么说?” +二号的载体和尔达的能量其实并不存在冲突,但当它发现它无法完全操控尔达的能量,只能被动的与其融合的时候,它便直接拒绝了这股力量:这种出于本能的拒绝能够体现其本质。+ “……怎么说呢……” 掌印者摇头叹气。 “我倒是毫不意外,如果摆脱了尔达让摩根变得聪明的话,这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你不会还和尔达那家伙保持着某种联络吧?” +我没那么心慈手软,会原谅她对于我的背叛。+ 帝皇的声音不容置疑。 +我能够默许她在泰拉的角落里苟且偷生,就已经耗尽了我们共同相伴的几万年岁月中,所积攒出来的最后一点情谊了:在她破坏了我的计划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分道扬镳了,因为我们从本质上就无法互相理解。+ +放心吧,吾友,她不会出现在我的任何一个计划中。+ “我担心的不是这一点。” 掌印者抿着嘴唇。 “我担心的是尔达的存在,还能不能遮掩过你的子嗣们了,尤其是你的那个手眼通天的女儿:别的原体我还姑且放心,但如果是摩根的话,她绝对不会让尔达活着的,她肯定会憎恨尔的,就像尔达也最憎恨摩根一样。” “……她会杀了她。” +誰,杀了谁?+ “你的女儿,肯定会杀了你的那个老熟人,你不会以为情况会反过来吧,天启:我们都是熟悉尔达这个人的,她的确有点儿本事,但在你的子嗣面前,也不过是个稍大点的难题罢了。” “或者说,你觉得在你所掌握的这些力量中,即使加上我,有谁能够稳赢摩根吗:庄森?鲁斯?还是庄森加鲁斯?亦或者,是你心爱的牧狼神与多恩?” +他们都不行。+ 帝皇完全没有犹豫。 +如果我真的和摩根陷入了某些不太妙的境界的话,那我会亲自去抓获她,不会派任何人:即使庄森和鲁斯的忠诚不容怀疑,但他们的能力是不足的,即使加上你,也无法令人放心。+ +摩根也许不会下定决心去杀死庄森,但她对于黎曼鲁斯的容忍度,还没有那么高,而且不会杀死不代表他她会解决庄森:她完全可以将庄森和整个第一军团直接扔进亚空间的乱流里,等到暗黑天使钻出来的时候,没准儿已经是一万年后的银河了。+ “嗯,一万年后……” 掌印者在他的脑海中构思了一下整个暗黑天使军团出现在一万年后的银河里的场景,那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震撼:也不知道到时候的泰拉政府和帝国首脑们,到底是喜,还是忧? “这么说来,你对于摩根的信心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 +她的力量炉火纯青,待会你就能见着了。+ 帝皇只回应了一句,他似乎对于这些充满了政治意味与凄惨过去的交谈感到了厌倦,便走向了一侧的书架,从上面取来的那份摩根交给他的剧本,又顺手向旁边的阴影中做出个手势,一个看不清脸庞的身影。便从其中站出,向着人类之主行礼致敬。 +我的女儿在做什么?+ 身影毫不犹豫,他的声音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人类。 “她在走廊上等待着您的再次召集,并且为了解闷儿,打晕了一名名为阿奎塔的禁军,此时正蹲在他的旁边,在禁军队长的金色盔甲上雕花玩。” +……+ 人类之主的沉默,令掌印者不由得露出了笑声。 “怎么,你以为康拉德的那股子顽劣是跟谁学的?” +……+ 帝皇摆了摆手,在示意了身影退下后,才没好气得回呛到。 +行啦,来吧,让我们看看这个要紧事吧,赶紧把有关于这个剧本的事情讨论完毕,我们再商讨下如何处置罗嘉,我的宝贝女儿还等着来自于我的命令,让她能够展开完美之城中的行动呢。+ “这可有点难了。” 马卡多笑着。 “毕竟,我们对于罗嘉似乎没有什么备用方案:除了宗教,你的这个儿子还有什么用处吗?” +我在和你下棋的时候,难道就没说过吗?+ “你说过一句。” 掌印者撇着嘴。 “罗嘉不重要:就这一句。” +……不对。+ 帝皇犹豫了一下,随后便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的确说过这句话,但不是用来评论罗嘉的。 “那会是谁?还有哪个原体会比罗嘉更不重要?” +……我也忘了。+ +算了,那不重要。+ 人类之主手中的剧本扔向了他的挚友。 +看看正经事吧。+ “行。” 马卡多展开了剧本,他总共花了十秒钟的时间,仔细的阅读了这总共只有一页的剧本:其中五秒用在阅读,五秒用来思考,而多出来的一秒钟,则用于向人类之主肯定地点了点头。 “就这个了。” +……你才看了十秒。+ “我知道:因为这上面总共还不到十句话。” +那你不应该深思熟虑,然后和我再丰富一下这个……+ “闭嘴!” 掌印者横眉冷对。 “看看这个剧本吧:你全程只需要站在那里,装作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然后照着这个剧本念台词就可以了,整个流程下来的台词,甚至不超过十句!” +才不到十句。+ “对啊,还不到十句!” 马卡多冷笑一声。 “对你来说,难道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剧本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完全不用再修改么?+ “当然不是。” 掌印者傲慢地站了起来。 “恰恰相反:赶紧把你的那个宝贝女儿叫进来,趁着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们赶紧再改改,争取再删几句话,如果能让你全程一句话都不用说,那才是最好的。” +……你什么意思,吾友。+ 帝皇有些发愣。 “字面意思,让摩根负责场面上的事情,我负责内在的事情,赶紧把完美之城的事情搞完了:你就负责在那里站着就行了,其他也没什么事需要交给你了。”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 人类之主的话语,让马卡多陷入了沉思。 “嗯,好问题……”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都在思考这件事情。” “你也好好想想,天启:到时候别光站在那里发呆。” “等你想明白,记得要写一份汇报文件,交给我和摩根。” +……+ +遵命,吾友。+ (本章完) 第533章:完美之城的命运 八岁的昔兰尼—瓦兰提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生日。 也许在几十年后,这个有着头淡褐色长发的小姑娘,会被无数信徒奉以【受祝女士】的尊名,饱受崇敬,但如今,她也只是一个生活在完美之城最低阶的城区中,还要仰赖于当地基层教会的照拂,勉力成长的孤儿罢了。 没有朋友,没有知己,也没有多少能叫出名来的熟人,而且理所当然的,也没有父母:她的父母是为了建设这座伟大的城市,而因公殉职的芸芸众生之一,他们高尚的死亡为小昔兰尼谋得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一间免费的居住舱,还有当地教会的特别照顾。 依靠这些物质条件,还有完美之城无可挑剔的良好治安,昔兰尼得以安全的长大,虽然父母的离去让她始终有些孤独,但生活的其他方面倒还算顺心:毕竟把持这座城市基层大权的,是一群虔诚且古板的长者,他们在四十年前与怀言者们一同构建了这座伟大的城市,将其视为自己的孩子,自然不会允许任何的罪恶于此滋生。 在他们的维护下,即使是一个八岁的孤儿,只要她披上了象征着少女的红色袍子,也可以安全无虞地长大成人,除了对于帝皇的每日礼拜严格到近乎苛刻,还要定时接受对于神学知识的检查外,昔兰尼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从小到大,小昔兰尼所吃过的最大的苦,也不过是跟同学之间的推推攘攘,以及因为回答不上来有关于帝皇的问题,而被照顾她的大修女打了几下掌心。 与这片银河中的绝大多数同龄人相比,她无忧无虑的,就连心中的烦恼也如此可笑:她不过是在伤感自己的生日不能像邻居家的那些玩伴一样,拥有着一场气氛热烈的家庭宴会;还会因为教会里那些长辈所赠予的,毫无新意可言的古板礼物而愤愤不平。 但最让昔兰尼不满的,还是住在隔壁的那位和蔼的小贩叔叔,马上就要搬走了。 她是吃着那位叔叔做的热狗和速食晚餐长大的,而那個总是面容和善的中年人,也的确在小昔兰尼的成长中对她帮扶颇多,所以,令年幼的孤儿无法理解的是:这位温和的长辈为何要离开完美之城,离开他们共同租住的公寓大楼,而搬去他口中心心念念的阿瓦隆? 那又是哪里? 据说,在银河的另一端? 那应该很远吧,也许会有几十千米那么远,没准还要一路走到城墙外呢:他又该怎么过去呢? 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这些严肃的数学问题都在困扰着小昔兰尼,直到她生日的那天:正当她抱着大修女送给她的,那本既是生日礼物,又是课后作业的【帝皇圣言录】,看得昏昏欲睡时,一阵巨大的,就像是一群钢铁巨兽正在喘息的噪音,便在整座完美之城的头顶凭空炸响了起来。 她探出头去,就像公寓楼里的其他数百个居民一样,然后,才发现头顶上的太阳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固态的【乌云】:它们只是停留在那里,就让每一个居民感受到了由衷的恐惧,熙熙攘攘的都市在一瞬间寂静无声。 就这样,当昔兰尼度过了她的第八个生日的时候。 她第一次,见到了能够遮天蔽日的,人类帝国的舰队。 (昔兰尼—瓦兰提恩,也就是著名的受祝女士,怀言者军团的重要人物,但因为国内对其名字的翻译五花八门,所以我就只选用我更喜欢的昔兰尼这个名字了,大家知道她就是受祝女士就行) …… 令人惊讶的是,在这宛如世界末日般的登场之后,那悬浮在整座完美之城头顶上的舰队,便不再有任何大规模的行动了:没有如同流星雨般的穿梭机从上面下来,也没有投下毁灭的光矛,只不过绝大多数的日光,从此便在昔兰尼等人的头顶上消失了。 在最开始,各个城区里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骚乱,但城市的统治者们与各个基层组织很快就得到了某些确定的消息,躁动不安的人群被用各种手段安抚了下去,直到秩序再次回归到了城市中。 在那之后,生活就回归了原本的样子,只不过偶尔会有几架巨大的飞行器,像是蛇雕一般掠过昔兰尼所在的城区,它们时而是金黄色的,时而是银色的,涡轮都会发出剧烈的噪声,将正在休憩的昔兰尼从宁静中吵醒:每当她去观察这些飞行器的轨迹时,都会发现它们最终航向了整座完美之城最高档的那个城区中,只有高阶教士与豪商们才会在那里的奢华街道上,设置自己的居所。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几天,直到几乎每个人,都已经有习惯头顶上的舰队与呼啸而过的飞行器:昔兰尼把时间掐的很准,因为舰队降临的那一天,就是她的生日,而在她度过这个生日的十天之后,她已经能在教会中与街道上,听到各式各样的流言了。 她听到了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者们在半公开地讨论,讨论舰队上那些大人物的行动:据说,盘踞在完美之城头顶上的,并不是所有的舰队,只是钢铁之海中的一部分,还有相当一部分舰船,搭载了大量的凡人工匠,去往了这个星系的其他几个世界上,搭建各式各样的庇护所以及永久性的居民点。 而在完美之城所在的封建世界摩纳奇亚上,除开这座圣城之外的其余十六座城市,也已经陆续接待了来自于帝国的使团:他们奉命腾出一部分的居民区住宅,或者干脆配合帝国的施工队,在合适的地点上搭建新的城镇和据点。 更有甚者,那些在街道上行走的商人们会信誓旦旦,当他们经过城墙的时候,他们能远远的眺望到在天际线的位置上,一座座新的城镇正拔地而起,而在完美之城最核心的那几个城区里,也有无数的豪富之家,似乎也正在清点自己的财产,联络巨大的飞行器,俨然一副要举族迁移的样子。 上述的这些还只是成千上万的流言中,比较靠谱的几个,无论昔兰尼走到哪里,她似乎总是能听到讨论与争吵的声音:这个习惯秩序与祈祷的城市,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年轻】过,虽然昔兰尼并不喜欢这种状态,但她能做的,也就只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静等待着那些乌云的离去。 她又等了四天。 也就是说,在她过完八岁生日的两周之后,在那些庞大的帝国舰队,出现在完美之城上空的两周之后,也许,那些大人物们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前期工作,又也许,统治者们已经失去了耐心:总之,情况终于迎来了彻底的改变。 当这天的黎明刚刚到来时,一股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噪音,便从苍穹上传来:那是飞行器,那是空投舱,那是成千上万颗闪亮的星星划破尚未褪去的夜色,在一万座宣礼塔的晨间祷告声中,精准地降落在了城市的每一座广场上。 从天而降的空降舱装饰着帝国双头鹰的浮雕,在大气层燃烧的过程中被熏黑了,巨大的发动机与助推器的噪音嗡嗡作响,使空气为之震撼、燃烧,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浓郁的燃烧所产生的气味 昔兰尼目睹过这一幕,在她所能找到的最古老的卷轴上,她知道就在四十多年前,同样的,有一支军团,一批帝皇的天使,曾以相同的方式来到了这片土地上,他们名为怀言者,就是他们引导了人们建立了伟大的完美之城。 这座城市中凡是上了些年岁的老人们都曾目睹过那一幕,并深深地铭刻在脑海中,他们引领着昔兰尼这些年轻后生们,聚集在了各个城区的广场上,虔诚地等着着那些战士们的再次降临。 “他们回来了……” 昔兰尼能够听到来照顾她的大修女如此喃喃自语,她和成千上万的人一起跪倒在了广场的两侧,甚至顾不上指责依旧还在站立着的小姑娘:因祸得福的,昔兰尼能够看清接下来的每一幕。 巨大的空投舱嗡嗡作响,厚重的仓门缓慢打开,液压气动杆工作的声音在喘息和紧张的哭泣之间回荡着,顶礼膜拜的呼喊声已经越来越大了,除了昔兰尼,整个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已经跪拜了下去。 但她还站着,还直视着那些威严无比的战士,并将他们与古卷轴上的画作做对比:小女孩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战士并没有穿戴暗红与灰色相间的盔甲,他们的甲胄上也没有装饰着神圣的羊皮纸,而完全是另一副打扮。 他们分为两种颜色,有银白色的,也有钴蓝色的,前者的装扮要相对朴素一些,但他们盔甲上那些抛光色的金色条纹,却依旧显得神圣非凡,而那些蓝色盔甲的战士被包裹在一层华丽的青铜浮雕中,同样地英武过人。 但是,无论这些战士的外表如何,仅仅只是向他们的威严身影投去一瞥,就足以让凡人盲信他们口中的任何一句话了:就连昔兰尼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她像是等待着命运的审判般,虔诚地等待着这些战士最终开口。 这些战士分成小队,伫立在了被众人环绕的广场上,沉默无声地维系着他们的威严,凡人的信徒们向他们跪拜、祷告、虔诚地举起双手,渴望成为他们的奴仆,这令这些天使们有些茫然,但他们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礼貌:银色盔甲的看起来要更从容一些,蓝色盔甲的则僵硬得如同机器人。 但这尴尬的场面,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因为当地教会的人员与统治者们派来的官吏门,正以难以想象的高效率,维系着公共场合里的秩序,仿佛他们早就预见到了这些天使的到来,通往广场的道路特意被清理出来,直到从每一座城区的边缘地带,都隐隐约约的传来了震撼人心的脚步声。 士兵、方阵、以及旗帜、一个方阵又一个方阵、一把枪支又一把枪支、旗帜的海洋与铮亮的盔甲从完美之城的每一个入口处浮现,最终汇聚成了无数庞然的军势:这些凡人的战士也是从头顶的帝国舰队上赶来的,他们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下来了。不过今天才正式亮相,虽然这些人远不及帝皇的天使们引人注目,但他们威严的铠甲与整齐的方阵,以及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肃然表情,也依旧能够让完美之城的居民们,心生敬仰了。 他们满怀着敬意,看着这些帝皇的战士占据了完美之城的各个交通要隘以及制高点,将他们这些原住民分割成了可控制的小组:没人会觉得这些行动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们各自崇敬的长老与修女们,也对这些外来的战士毕恭毕敬。 前进,纠集与沉默,还有持续不断的低沉祷告声,半个泰拉标准时就此慢慢滑过:正当赤着脚站在地上的昔兰尼,觉得自己的脚腕有些发酸的时候,最后一名战士也抵达了自己的岗位上,于是,那站立在广场中央的帝皇天使,终于拿起了自己的通讯器。 他似乎在等待什么命令,等着战斗兄弟那边的情况,直到整个完美之城的成千上万座广场,全都完成了上述的流程之后,所有的银甲战士便统一行动了起来:只见他们将一座金银编织的,绣有帝国双头鹰的巨大旗帜,牢牢地立在了广场中央,刺眼的光芒随即显现。 昔兰尼能够听到她身旁的那些长者们,正在口中不断歌颂着帝皇的尊名,因为活生生的奇迹就发生在他们的眼前: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伴随旗帜的飘扬,一个黄金色的人影,在旗帜中若隐若现,最终飘了出来,缓缓地飞升到了完美之城的苍穹上。 在成千上万的广场中,有成千上万个人影,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是如此的圣洁,就宛如传说中的的帝皇降临了一般:而当它们最终汇聚在了整个完美之城的上空时,便凝聚成了一颗新的【太阳】。 一颗更温和的太阳。 眨眼的功夫,就在昔兰尼为之惊愕的时候,她听到那些帝皇天使们统一一致的洪亮声音:银色盔甲的战士们向那个太阳致敬,而蓝色盔甲的则是保持着沉默,但依旧摆出了象征着敬意的姿势。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颗太阳身边的光芒渐渐地消散了,随即便露出了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容:昔兰尼能够看到她银色的长发,青蓝色的瞳孔,以及如同画像中的神明般端庄的上半身,但她却看不清那张脸庞上更多的细节。 隐约间,她觉得那张面容应该就是她从未有过印象的母亲,她希望她梦中的母亲会是这样的,而在旁人那里,她听到了那些长辈们正在低语着他们最珍视的人。 【日安,帝皇的子民们。】 那颗太阳朝他们微笑,她似乎面向着一个方向,但所有人都感觉她正在面向自己,她的嘴唇几乎连动都没动,但声音却在每个人的心放中回荡着:这活生生的奇迹让人群陷入了狂热,此起彼伏的祷告声宛如初春后的汛流。 但当她再一次开口的时候,人群还是安静下来。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摩根,帝皇的血脉,破晓者与远东边疆之主,以及,正如你们此刻脑海中所想的那样,我是大怀言者罗嘉的兄弟,而站在你们面前,这些银色盔甲与蓝色盔甲的战士,也同样是怀言者们的兄弟。】 【我们代替他们而来,我们带来了来自于帝皇的喻令。】 昔兰尼只感觉被自己被人群中所爆发的欢呼声淹没了:就连那些最谨慎的信徒们,此刻也在以最大的热情,向依旧有些茫然的帝皇天使们顶礼膜拜。 但天上的那颗太阳,却并没有让这股欢呼声持续太久。 【那么……】 太阳提高了音调。 【我,摩根,在此行使职权,并在此地生效:我遵循帝皇所颁布的第十条法令,由吾之子嗣与第四十七远征舰队遵从执行。】 【以人类帝皇的名义,完美之城的子民们:你们必须在十五天的时间里,搬离这座城市。】 成千上万的祷告声,在这个瞬间戛然而止,昔兰尼在长辈们的瞳孔中看到了困惑与茫然:但是同样的,那颗太阳,也没有让这死一般的寂静持续太久,她接下来的声音宛如旱漠中的甘露。 【因为,人类的帝皇将在十五天后,降临于此,他将降临于完美之城面前,并在那里接见被他召唤而来的罗嘉与所有怀言者,并向他们下达神圣的谕令:为了让这伟大的会面能够顺利推行,完美之城理应得到完全的净化。】 【所以,以帝皇,与怀言者军团之名义,你们需要配合这场神圣的会面,你们需要立刻搬离这座你们生活已久的城市,因为从这一刻开始,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只会属于帝皇的光辉。】 【记住,你们并非被驱赶,而是骄傲的离开,因为帝皇选中了这座城市,在全银河无以计数的世界与都市中,他最终选定了你们所建立的完美之城:他希望伱们能够将这座城市献于他,就像你们的心中所渴望的那样。】 人群中响起了讨论声,但更多的则是激动与颤抖。 昔兰尼能够听到,有些人正在骄傲地低语着【他们被帝皇所选中了】,这些人大多都是那些最狂热的长者们;而还有些人,大多是满脸操劳的中年人,他们只是在担忧离开后的命运;只有像她这样的年轻小辈,似乎还对于眼前的场景保持着茫然无知,只顾着惊叹天空上那第二颗太阳的出现。 只不过,那太阳仿佛能够听到他们每个人的心声。 【无须担心,完美之城的子民们,帝皇时刻都将你们的生命与幸福,放于心中: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已经在整个摩纳奇亚星系中,建立了无数的庇护所,以及必要的生存设施,足以容纳你们中的每一个人,保证你们一直以来生活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 【将会有数之不尽的资源,用来庇护与抚慰你们这些最忠诚的子民:以帝皇的名义发誓,迎接你们的,只会是更美好的明天。】 【与之相对的,我也希望你们能够配合帝皇天使们的行动,我们带来了充足的运输工具,只需你们保持着理性与秩序,所有人都会安全无虞地离开:请你们尽可能地带走你们的财物,并且以最大努力配合天使们的行动,因为帝皇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他注定将于十五天后降临于此,而迎接他的,也必须是一座纯净的完美之城。】 【此外,最先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一批居民,将会得到来自于帝皇的特别恩赐:他们将会被分配到距离完美之城最近的,一批新近成立的居民点中,在那里,他们将可以亲眼目睹到,帝皇与整个怀言者军团的神圣会面。】 讨论声在人群中继续,不过这次又显得热切了不少:昔兰尼听到跪在她身旁的大修女,已经在口中喃喃自语着,该如何以最快速度收拾自己的行囊了。 接下来,天空中的那个太阳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昔兰尼却是已经有些听不清了,她唯一能注意到的就是,在那颗温暖的太阳渐渐消失后,一直维持着寂静与肃然的帝皇天使们,终于开始了行动。 虽然在攒动的人群中,依旧听见了些许的哭声:总有人不舍得生于长于斯的故乡,但甚至不用那些帝皇天使们开口,素来被人们尊重的长老与修女们,就已经主动站出来,申斥了这种行为,他们用神圣的祷文与充满了激情的演讲,呼唤起了每个人心中虔诚的信仰,在那尚未散去的太阳光芒下,这是一件无比简单的事情。 既然帝皇发出了号令,既然他们用心血浇灌的完美之城,能够得到神明的亲自垂青,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眷恋于此呢:这甚至称不上是神明的考验,因为神明早已为他们备好了充足的奖赏。 受人尊敬的长者们引领着所有人心中的想法,从行政城区中派遣出来的官吏,则是掏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方案,阿斯塔特与凡人士兵们把守住了各个要道,避免了可能发生的踩踏情况,就连在人头攒动的群众之中,也恰到好处的出现了不少欢呼的声音,轻而易举的裹挟了越来越多的虔诚祷告。 一切都如此顺利,一切都仿佛是早有准备。 但没人在意这一点了。 还没等昔兰尼反应过来,聚集在最外侧的人群就已经在几名【意志坚定者】的率领下,转身向着他们的居所走去了,茫然的大多数跟在这些人的身后,就像是被牵引的羊群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神圣的广场,阿斯塔特战士与凡人士兵行走在他们中间,维持秩序,搀扶着那些老弱病残。 数万人的潮流与一场迁徙的兽群无异,尽管帝皇的天使们在极力地协调着秩序,但昔兰尼还是在人群中被裹挟得跌跌撞撞,她想要寻找大修女的帮助,可是这位长辈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而且身边也围满了向她求助的其他孩童,这让昔兰尼只能在人群的潮流中,慢慢地被挤到了广场的边缘地带。 而就在她挣扎着,想要爬上广场旁边商店的台阶,让自己先缓口气儿的时候,昔兰尼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好像被谁给握住了:那人只是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拎到了安全的台阶上。 “小心点,小丫头。” 昔兰尼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像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转头望去,只看到了一张与那个声音相称的脸,那是一张皮肤结实,沟壑纵横的面庞,留有干练的短发,胡茬被修理的很干净,他的盔甲并不像其他战士那样,被磨得锃亮,而是有着一种让人感到舒适的古朴质地。 “在这待一会吧。” 男人朝她笑了笑,昔兰尼这才注意到在这个士兵的胸甲上,镶嵌着一个非常古怪的纹章:乍一看像是一把宝剑与双翼的组合,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并不是双翼,而是酷似双翼的两朵无名花。 奇怪的组合。 她在心中嘀咕着,却将男人的话语听得清楚。 “你的父母呢?” 士兵指着下方的人潮:在阿斯塔特与凡人战士的努力下,混乱的人潮正在逐渐归于秩序。 “我帮你找一下他们。” “……” 昔兰尼沉默着,没有回应,她在人群中寻找了她的大修女,却最终一无所获,站在她身后的士兵只是沉默地目睹了这一切,便在内心里想明白了其中的事情。 “好吧。” 他故作轻松地揭过了这一片。 “那你就先在这待着,等人群走干净了,我再送你回去:正好现在还没轮到我当差,我还是有一点空闲时间的。” 士兵自顾自地说着,而昔兰尼则是继续保持着沉默,而当她转过头来,看向男人时,这个老练的士兵正摸着下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事情。 “啊,对了。” 他有些尴尬地笑着。 “我都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呢,年轻的小姐?” “昔兰尼。” 女孩点了点头,她能够从笑容背后觉察到男人的尊重。 “那么你呢,先生?” “我?” 士兵挑了下眉毛。 “我有很多个名字:但如果是在阿瓦隆的话……” “叫我欧尔佩松,就好了。” (本章完) 第534章:永生者,但社畜 “欧尔佩松先生,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加入阿瓦隆的呢?” “你很在意这个么,小丫头?” “……有一点。” 当他们花了大概半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等待着广场上的人群逐渐散尽,并跟随着最后一批浑浑噩噩的民众的影子,沉默前进,穿过了那著名的托菲特门,隐约能看到公寓大楼的塔尖时,欧尔佩松身旁的小小旅伴,终于还是压抑不住八岁皮囊下的旺盛好奇心了。 相比于同龄人们来说,昔兰尼无疑是早熟的,父母的离世与漫长的独自生活,都令她以极快地速度成长了起来,尽力模仿着她所见到的每一个大人的模样,以弥补生活中长辈的空缺:这一点从昔兰尼能够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压抑足足一个多小时,并在询问时努力维系着波澜不惊的状态,就能看出来。 倘若是那些平庸蠢笨,或者对小孩子充满了蔑视的大人,可能真的会被这种平淡蒙骗过去,但欧尔佩松是不同的: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個天才,但是作为永生者的他终究是吃过见过的。 更何况,在过去数都数不清的漫长岁月里,欧尔佩松曾不止一次地有过家庭,甚至有过孩子,虽然他们的具体样貌甚至是名字,也早就被他遗忘了:不是不想记住,而是他有限的大脑与精神力量,着实难以对抗岁月的侵蚀。 这个残酷的世界给了欧尔佩松无尽的寿命,却并没有给予他相对应的体力、智力甚至是意志力:作为一个永生者,他不但没有记住过去几万年间的每一件事情,甚至就连一百年前的那些人和事,也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别以为永生者都是如同帝皇或掌印者那样的怪物,事实上,那两个怪物根本就不应该被笼统地归类为永生者,他们应该被单独划分到另一个种族,一个足以令永生者们感到惧怕的异变阶级:欧尔佩松很早就明白了这一点,这也是他最终决定离开帝皇的原因之一。 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时至今日,这个决定依旧让欧尔佩松觉得五味杂陈,他和帝皇不是没有感情的,恰恰相反,人类之主与他有着最漫长、最难忘、也是最坚固的友谊。 他们在耶稣降临于世间的八千前,于人类的第一个军事帝国,及亚述帝国的都城尼尼微相遇,那是迄今为止,欧尔佩松还能记住的最古老的一件事情。 他忘不了那一刻:帝皇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永生者同类,而帝皇也正是他受膏的见证人,人类之主见证了欧尔佩松成为一名信徒,他们在之后的岁月里并肩前行,一起完成了很多了不得的事情,直到命运的齿轮将他们两个人的轨迹无情地碾碎,重组成不相交的线。 与他们所经历的那段岁月,以及在岁月中结成的情谊相比,无论是这场大远征,还是活跃在这场大远征的那些基因原体们,都像是传世经典中的一个标点符号般,渺小到了毫不起眼的程度。 当然啦,欧尔佩松觉得帝皇应该不会这么想:比起通力合作,并肩前行的岁月,那个傲慢的家伙应该更醉心于眼下,这场由他一手掀起,肆意掌握的大远征,以及对他恭敬如神明的诸多子嗣。 在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尼奥斯就是这样的人。 至于遇到帝皇前的事,就连欧尔佩松也早就已经遗忘了,他隐约能记得,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似乎成为过一支冒险团的成员,搭载着名为阿耳戈号的船只,经历了一番在后人看来只是神话的旅程:但更多的细节以及最终的结局,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在阿瓦隆当差期间,偶尔听闻了那位蜘蛛女皇将自己最新创造的一个星辰侍女取名为【阿塔兰忒】的话,恐怕他早就彻底忘了这件事了:就像他忘记了在他参加大远征前,与他结缘的最后一位妻子的名字一样,他只是保留她送给他的十字架。 (欧尔佩松在公元前八千年与帝皇第一次相遇,并成为信徒,这是有据可查的,虽然我也无法理解永生者为什么会成为信徒,而他到底有没有参加阿耳戈号历险,我也不太确定,但在神话里,阿塔兰忒的确是阿耳戈号的船员。) 至于说,他为什么会在那位阿瓦隆之主的手下当差么…… “呵……” 欧尔佩松笑了一下,他瞥了眼正偷偷瞄着自己的昔兰尼,确保他能照顾到这个女孩后,便就扭头看了一下前方的路况。 他们距离目的地的公寓大楼还有几分钟的路程,因为并不在主干道上,所以周围也没什么人:居民们都在自己的家中收拾着行囊,或者聚在阴影下窃窃私语,站在醒目处的唯有两名破晓者,以及几十个阿瓦隆的凡人士兵,当他们看到欧尔佩松的时候,向着这位战友简单地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加入阿瓦隆的部队吗?” 欧尔佩松一边回礼,一边头也不回地问着昔兰尼。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都那么喜欢那个阿瓦隆呢?” 昔兰尼没有再遮掩自己心中的困惑和郁闷: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些人都想要离开毫无缺陷的完美之城,去往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角落呢?而且是在帝皇要求他们离开之前就决定了? 难道是他们的完美之城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吗?就连帝皇都肯定了它的价值! “我们?” 这个问题让欧尔佩松挑了一下眉头,但他并未在意。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如果要问我的话,理由很简单。” “因为阿瓦隆的福利更好,所以我才来这里多混两年。” “福利?” 昔兰尼咀嚼着这个词,这对于她来说还有些太遥远了。 “没错,福利。” 欧尔佩松点了点头。 “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他们给的工资更多、日常保障与基础设施更完善、退休后的物质奖励更丰厚、而且赏罚系统与升迁体系也更加地公开透明化,你只要踏实地干活,就不会被亏待。” “劳有所得:人类可是花了几万年,都没有搞明白这一点。” “举个例子,我是在十二年前加入了阿瓦隆的凡人军队的,而我既不是阿瓦隆本土人,在破晓者军团中也没有任何的人际关系:但尽管如此,仅凭借我所掌握的特长,以及这些年来的军功,我也已经成为了阿瓦隆禁卫军的一员,并在亲卫军里担任了低阶的技术军官。” “如果你无法理解这个位置象征着什么的话:从实际待遇来说,就算是那些远东边疆的总督们,也必须对我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因为我来自于一个更重要的阶级。” “在我这个阶级之上,只有那些经历了手术改造的女皇亲卫军,以及阿斯塔特战士了:而在个人待遇方面,就连那些破晓者的人,面对我时也是平辈相交,在那些符合我的专业的项目中,甚至是由我来指挥那些阿斯塔特。” “虽然手底下不管人,但是胜在条件优渥,工作清闲,而且报酬也发现不错:如果我接着服役二十八年,并且在此期间还能立下相对应的功勋的话,我甚至能在阿瓦隆新开拓的殖民世界上,担任殖民地的官员或者顾问,伱也可以理解为你们这座城市的行政官。” “这样么?” 昔兰尼点了点头:以她现在的见闻,她只能听懂最后一句话。 “所以,他们让你当官,你就为他们效劳吗?” “差不多吧,我的很多战友的确都秉持着这种思想。” 欧尔佩松撇着嘴。 昔兰尼说的并没有错,欧尔佩松身边最优秀的那批战友,大多就是秉持着这样的思想:这些人往往出身贫寒,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于底层巢都,但他们凭借着自身的优秀能力与那股狠劲,抓住了摩根指尖泄出的机会,硬生生地爬到了目前的位置上。 永生者能理解他们的疯狂,毕竟眼下的远东边疆,正值一个千载难逢的历史转折点。 要知道,摩根的国度并不像基利曼的五百世界,它不是靠各个世界众志成城的联盟成立的,而是破晓者军团用血与火的征服,强行捏合的庞然国度:虽然其中有很多政治戏码与利益妥协,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远东边疆是在银河东部,制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政治实体,而这个政治实体自从建立之初,便是没有任何成体系的食利阶级的:按照人类的历史惯性,这个位置原本属于破晓者,但阿斯塔特们显然不会占用更多的资源了。 而那些陆续向摩根臣服的帝国总督们,在原体刻意的压制下,也根本无法组成阿瓦隆最开始的顶层架构,于是,泼天的富贵。就这样被蜘蛛女皇摆在了她这一代的凡人精英们面前。 无数世界上的世袭统治权、跨越星宇的财富与地位、足以照顾亲族千百年的福泽,以及远东边疆那尚未被人染指的顶层结构,足以让每一个向蜘蛛女皇宣誓效忠的凡人精英为之疯狂了。 更不用说,新生的大阿瓦隆始终在以一种野蛮的扩张姿态,于东方不断地吞噬着自己的食粮,尽管距离成立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但依旧有大片的利益等待被摘取:而且在这六十多年里,摩根的精英们也不是没有大规模地损失过。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阿瓦隆刚刚成立时的那场失落远征,在对暗黑天使军团的支援中,摩根麾下的凡人军队损失惨重,如果单从比例来看,这场为期数年的远征对于阿瓦隆凡人辅助军的伤害,甚至胜过了在此之后的六十多年来,所有星际战争的总和。 但这样的损失惨重也不是没有好处:现在摩根麾下最能打的凡人军队,有相当一部分都经历过那场远征,并从炼狱般的战场上全身而退,虽然他们已经遗忘了自己到底是在和谁作战,但骨子里的本能还是遗留了下来。 这部分凡人部队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勇气,甚至能够让太空野狼以及圣血天使为之赞叹,无论是面对铺天盖地的绿潮,还是令阿斯塔特都为之头疼的扭曲怪物,他们总是能维持住高昂的士气:因为在他们的本能意志中,他们知道他们面对过一些更可怕的东西,而且他们从那个战场上活着回来了。 既然有了成功的第一次,那么第二次就不会让人感到畏惧。 欧尔佩松甚至有些羡慕他的这些战斗兄弟们: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著名战场打卡爱好者,他很遗憾自己已经错过了也许是整个大远征中,最传奇的一个战场。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一个生活在阿瓦隆底层巢都的平民,倘若他足够天赋异禀、努力刻苦、而且愿意为阿瓦隆之主的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话,他完全可以在一代人的世界里,缔造出一个能够流传数千年,足以统治一个世界乃至一个星系的贵胄之家,福泽身后千千万万的子嗣血脉。 这并不是美好的幻想,而是在整个远东边疆境内,已经被无数次实现过的现实主义童话:摩根麾下至少有数千个【军官世家】,就是像这样崛起的。 没想到这里,欧尔佩松就不由得庆幸,他是一个无需为子孙后代而担忧的永生者,对他来说,再服役几十年,然后在一个风景怡人的新兴殖民世界上,拥有一座肥沃的山谷或者庄园,就是他对于自己未来一百年人生的全部规划了。 当然了,他也可以酌情再立下些功勋,因为那些表现更好的战士会被分配到更好的世界上:而如果他们愿意放弃权力,安心当一个依附于破晓者军团,传统的将门世家的话,甚至可以被分配到阿瓦隆星系周边的几个星区中,成为摩根真正的基本盘。 但欧尔佩松对此不感兴趣,与居住在阿瓦隆相比,他就更青睐于在远东边疆西侧的,位于赫尔星系的新兴殖民地卡利恩:这个名字是由蜘蛛女皇亲自取的,诉说着这个新殖民世界的光辉前程。 它将作为整个远东边疆西部的核心世界,作为大阿瓦隆与帝国本土之间重要的枢纽,以及肉眼可见的,即将崛起的贸易枢纽,于银河中永存:摩根曾在描述中将这里形容为【阿瓦隆的考斯。】 ……啧……考斯…… 欧尔佩松咂了咂嘴,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不是滋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还是在尽力照顾着努力跟上他的昔兰尼:在将这个小女孩送到家后,永生者谨慎地站在了她的家门口,等待着昔兰尼收拾好她为数不多的行囊。 小女孩显然没有非要留在这座城市里的理由,而且看起来,她对于能够目睹到帝皇与怀言者军团的碰面还是很期待的,自然要去争抢最先出城的位置:活了无数个年头的永生者甚至不需要昔兰尼主动开口,就能明白这一切,趁着他还有些休息的时间,欧尔佩松不介意亲自走一趟,将昔兰尼送到城外他信得过的那些同僚的身边。 而在此期间,他不由得再次想起了考斯:没办法,就在短短的十几年前,这个世界的名字还曾无数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毕竟考斯和五百世界,才是欧尔佩松在最开始为自己选择的百年归宿。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前往奥特拉玛参军的途中,半道换船,转而前往了阿瓦隆呢:跟小丫头提起的福利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是另一个原因却是不太好开口的。 欧尔佩松扭过头,看向了窗外那一座座金光闪闪的宣礼塔。 信仰。 他叹息着。 信仰,就是另一个原因:虽然五百世界对于其境内居民的信仰问题也保持着一个默许的,民不举官不究的态度,但阿瓦隆在这方面明显要更宽松一些,他们真的把宗教自由写进了国策,在摩根麾下的凡人辅助群中,也的确不禁止那些健康的个人信仰。 在前往马库拉格的船上,人们虽然也对欧尔佩松的信仰也表示理解,但嘲笑、疑惑或者观察异类的目光也始终不曾停歇,而在阿瓦隆上,【一个信徒】只是人们用来辨认欧尔佩松的标签而已。 比起那群成天在开战前集体礼赞狩猎女神,在自家的神之机械上大搞涂装的泰坦机长们,还有在各自的战略室和沙盘旁边,摆上了摩根神像的高级军官们,欧尔佩松胸前的十字架真是太不显眼了,甚至有破晓者曾问他,这是在哪个世界上买到的纪念品? 两相对比之下,尽管五百世界的客观条件要比阿瓦隆好一些:奥特拉玛是一片已经被基利曼开垦拓荒的沃土,而远东边疆还多少带有些扩张时代的狂野,但欧尔佩松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不过,这并不是他会主动来到完美之城的原因:倘若他知道这次出差的地点是完美之城,而且在这座城市的上空,还飘着一个人类之主的话,他早就请病假了。 他可不想见到他的老伙计,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知道当初的那个偏执狂变成了什么样,也许他又在和某些说不上来名字的扭曲东西,进行在他眼中【安全】的合作,然后造出来一堆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怖造物。 欧尔佩松会这么想,并不是完全地冤枉帝皇,没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一意孤行的黄金混蛋了,先不说别的,就说他现在的上司,被称为蜘蛛女的摩根:仅从这位唯一的女性原体,在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手腕、气度、机敏、极其正常的逻辑思维,以及她在完美之城上空,那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厚颜无耻来看…… 欧尔佩松打死也不相信,她会是帝皇单独搓出来的。 帝皇没那能力,知道吧。 他肯定是和谁合作了,也许是亚空间中那些诡异的能量实体,又允许是其他危险的领域和神明:人类之主是从不介意在这些恐怖的地方,玩火自焚的,他制造出来的也是一大堆扭曲的怪胎。 疯子、战争狂、蠢货、贪婪的政客、还有信徒…… “……” 欧尔佩松用的鼻腔重重地呼吸了一次。 信徒……呵…… 他紧抓着胸前的十字架。再次看向窗外的熙熙攘攘:第一批想要搬离完美之城的居民,已经在大街上等待着破晓者与凡人战士们的检查和安排了了,而基利曼的子嗣们则是站在更遥远的地方,进行其余的辅助工作,他们在这种大规模撤离的行动中的经验,显然比不上他们身着银甲的血亲。 至少在欧尔佩松看来,破晓者们在管理与抚慰这些凡人的技巧方面,堪称是艺术:穷极永生者脑海里的记忆,也很少有强大的军事组织能够像他们这样,做到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由几名破晓者和几百名凡人士兵经手,就将堵塞了数条街的上万名群众,梳理的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这些半神士兵就像是娴熟的牧羊人一样,对一团散乱的人群进行了简单的分类,让他们能够以最基础的秩序离开,前往下个关口,然后迎接更详细的分类:像这样的关口还有十几个,在人群最终走出了完美之城后,他们便会被划分成十几缕单独的,更容易被集体运走的小队伍了。 就像流水线。 或者……集中营? 想到了某些不好的词,欧尔佩松眯起了眼睛:在他的印象里,其他的阿斯塔特军团,比如说那些正站在两边,进行护卫与维系秩序工作的极限战士们,也未必不能做到这一点,不过很少有帝皇的天使会对凡人拥有如此的耐心。 以及经验。 “她可真不像他。” 永生者感慨着。 “尼奥斯大概也会心系这些行走于凡间的蒙昧之人,但他绝不会将事情做的如此细致:他会关心他们总体的命运,但他绝不会在意如何管理他们这些小事,比如说派遣心腹来疏散群众,她绝不是从尼奥斯身上学来这些的。” “那,会是从哪儿呢……” 欧尔佩松喃喃自语。 接着,他突然没来由地想到了如果是那群禁军,来疏散这群信徒的话,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场景:仅仅是脑海中片刻的幻想,就让永生者止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完全不像啊……” 他开始犹豫,是否要和那位阿瓦隆的女王见一面:一直以来,为了避免这位灵魂领域的大师能够觉察到自己作为永生者的不同,欧尔佩松甚至从未去过曙光女神号,他精准得把控着自己的功勋,保证让他时刻处在一个不起眼,却能让本人感到舒适的位置上。 但现在,与那位阿瓦隆之主的见上一面,也许是更好的主意:他已经太久没有得到与尼奥斯有关的最新情报了,虽然他对于帝皇到底想搞什么事情并不关心,但如果尼奥斯真把什么事情给搞砸了,那他欧尔佩松大概率还要被波及到。 没办法,如果把时间放在几万年前,尼奥斯的野心还只是一座巴比伦通天塔的时候,欧尔佩松还可以躲得远远的,但谁叫现在的情况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是把状况摸清楚比较稳妥一些。 更何况。 看着那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不断维持秩序的破晓者们,永生者的脸上闪过一丝玩味:虽然在各种各样的宣传中,蜘蛛女皇总是会把自己标榜为帝皇的追随,但有些事情欧尔佩松即使没有亲眼看到,却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以摩根现在的所作所为,和他对于尼奥斯的理解,欧尔佩松至少能够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管外在的宣传如何,这对父女本身的相性肯定不怎么样,也许他们会是不错的搭档,但他不相信摩根对于帝皇会有多少的忠诚。 怕不是这次有关于完美之城的工作,都是被强压过来的。 如此一来,她倒是能帮忙,隐蔽一下自己的行踪。 哪怕只是暂时的。 “……” 罢了,先别想那么多。 欧尔佩松摇了摇头,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不自量力,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伟大的人,也从来没有过太过高尚的目标:能在一块安稳的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过上几十年惬意的生活,就是他这个永生者目前最大的梦想了。 也许在这些原体看来,跟一个笑话没什么区别。 习惯性的,欧尔佩松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他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因为昔兰尼已经拖着自己巨大的行李箱,走到了他面前,永生者迈步上前,帮了一把,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而八岁的小姑娘跟在他身后,亦步亦随。 当他们路过了那个卖热狗的小贩所租住的公寓时,昔兰尼还不忘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但等待了几分钟都没有回应后,她失落无比地回到了欧尔佩松的身旁。 “他早就走了。” 昔兰尼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甚至没跟我告别。” “也许,他只是想去那些最好的城镇上抢一个位置。” 欧尔佩松出言安慰。 “你知道的,他跟你一样,都期待着……帝皇的降临。” “不,不一样。” 小姑娘摇了摇头。 “他一定是去阿瓦隆了,他总是说自己要去阿瓦隆。” 然后,昔兰尼抬起脸,有些茫然地看向了欧尔佩松。 “那里就那么好吗: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想去阿瓦隆呢?” “……” 欧尔佩松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才给出了一个就连他都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答的回答:也许,这更像是一句安慰吧。 “我也说不清,小丫头,但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把你一起带去阿瓦隆:相信我,你会更喜欢那里的生活的,然后,你也许就会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我不想离开。” 昔兰尼最后看了一眼她住了八年的居住舱。 “这里是完美之城,这里才是我的家。” “现在它是……” 永生者没有再开口,他将自己的想法维系在沉默中:在内心里稍微对比了一下完美之城与阿瓦隆的情况后,欧尔佩松觉得,对于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家伙来说,也许阿瓦隆才是更友好的成长环境。 实在不行,就把这个小丫头带去城外,然后亲手交到那个女人的手里就行了:以那个女人的个人经历和性格来说,她是不会对这种孤儿置之不理的,只希望昔兰尼不会被养成一个狂热的修女吧。 永生者打定了主意,他拉起了昔兰尼的手带着她选择了一条并不拥挤的小道:在正式进驻完美之城前的二十多天里,每一个参加行动的阿瓦隆士兵,都被要求将他们的活动区域地图背下来。 “算了,我先带你去城外,带到疏散的队伍那里去,你要乖乖的呆在那里,那里会有一群看起来很吓人的大姐姐在等着你,但她们实际上是一群很友好的人。” “小贩叔叔也会在那里吗?” “啊,应该不可能。” 永生者挠了挠下巴。 “因为你们是分开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恶劣事件,他们会将你们这些人群分散疏离:没有家室的成年男性为一批、没有家中顶梁柱的妇女儿童为一体、那么完好的家庭又是一批,而那些老人或者孤儿也会有各自的分类……” “总之,搞得很麻烦,但他们的确搞得很用心。” “是很用心,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用心呢?他们是好人?” “不算是好人:他们只是比较奇怪的那一批人。” “奇怪。” “是的:在这个银河中,好人才是比较奇怪的那一批人。” “以后,你就会懂了。” 欧尔佩松一手拿行李箱,一手拉着昔兰尼,清晨时分的太阳刚刚从他的身后爬起,在逐渐耀眼的阳光下,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在地面上被拖得很长,联影并行,直到消失在了完美之城的熙熙攘攘中,再也听不到了。 而在他们消失的地方,一抹极不正常的,泛着血红色的光芒,正逐渐笼罩整个完美之城:那来自于苍穹之上的帝皇舰队,那来自一张早已铺开的隔离天网。 当帝国的第一艘舰船抵达摩纳奇亚的近地轨道上的时候,这张隔离网就已经被施展开来,而直到现在,它才缓缓退去,留出了能够发送通讯文件的空间。 毫无疑问的,一封在帝皇与原体的授意下,源自于完美之城的呼唤,就这样在第一时间,从残缺的缺口中飞速奔出,奔向了那星河之外,大远征的飘渺前线。 奔向了直到此时,仍旧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的怀真言者。 (本章完) 第535章:庄森同志在波兰 “给罗嘉的通讯发出去了吗?” 【刚刚才发出去:他们应该会在几天后接到。】 “那就好:我真搞不懂,父亲为什么要求我们先封锁消息,而不是在一开始就通知罗嘉赶回来,哪怕怀言者军团星夜兼程,他们至少也需要几个星期的时间。” 【你是怕罗嘉迟到么?】 “他在我的印象里,一向不是个多么守时的人。” 【真的?】 “……咳,好吧。” “我承认,我并不了解他。” 五百世界之主咳嗽了一下,他略微尴尬地别过头去,笑容显得有些虚弱:摩根知道,这是罗伯特没有自信心的表现,相比于一个成熟的统治者,马库拉格人总是会把这些情绪摆在脸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现在还不成熟所导致的结果,比起那些真正的【政治家】,基利曼还做不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吐出那些连他都不信的鬼话:事实上,只要他说出的话语,没有得到他自己内心中百分之百的确信,那么马库拉格之主的语气就会显得很虚弱。 幸好,这种发生在原体脸上的微表情,也只能被同为原体的摩根等人感知到,而对于凡人乃至阿斯塔特战士来说,他们眼中的五百世界之主永远是那波澜不惊、反手为云,覆手为云的银河君王。 “但有一点,我是很确定的,摩根,即使罗嘉在这一刻就得知了完美之城的消息,他现在也至少需要三到四个星期才能赶回来:这还是你早就已经拜托帝皇,在我们两個人的舰队出发前,就已经提前改变了怀言者军团的征服路线,让他们更靠近完美之城的情况下。” (原著里,极限战士在摧毁完美之城的时候完全封锁了消息,直到第七天也就是最后一天,才允许当地总督向怀言者军团求救,而怀言者军团则是用了两个月,或者说九个星期的时间才赶回来,期间还因为行军过于匆忙,强闯亚空间而损失了不少战舰与人员) 【三四个星期而已。】 摩根笑了一下,对于基利曼口中的担忧不以为意,反倒是更关注他们两人面前,那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实时鸟卜仪,这台巨大的机器正向两位原体忠诚地展现着整座完美之城的疏散进度。 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无论是完美之城本身拥有的六十亿人口,还是它占据了一整块大陆四分之一的面积,都足以让参与撤离行动的两个军团忙着直打转了,即使再加上几百万凡人战士,其中的工作量,也远比蜘蛛女皇在最开始预想的还要多得多。 幸亏她早在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和基利曼联手规划了几十个不同的撤离方案,将各种可能的情况都考虑了进去:甚至包括在撤离行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从曼德维尔点里钻出来一支绿皮舰队。 更极端一点,他们甚至考虑到了帝皇被这支绿皮舰队里的军阀掐住脖子,摇来摇去的情况:虽然基利曼觉得这很扯淡,但摩根觉得任何一个方案都要留一个彩蛋。 人,都是要有梦想的:没准儿这一次就实现了呢? 基利曼:? 但抛弃这些不着调的部分,基利曼依旧是那个能够让摩根感到心情愉快的合作对象:如果没有他参与前期计划的建设、如果没有他协助摩根进行现在的实时操控、如果没有他的子嗣,在地面上参与各种各样的【杂务工作】,蜘蛛女皇至少还要多掉几十根头发。 这些年来,她掉下来的头发已经可以喷上金属漆,然后做成一盒破晓者锡兵了:摩根曾经很认真的考虑过,是否真的做出来这么一盒小礼物,然后将其送给自己的禁卫总管,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任劳任怨的拉纳,似乎也没从他的原体这里收到过什么正经礼物。 至于基利曼嘛,摩根无视了那支跟随基利曼一起到访【曙光女神号】的侍从团队,任凭他们在破晓者的各艘战舰上随意瞎晃悠、随意观摩、随意奋笔疾书:姑且当做对于基利曼的回报吧。 反正那些真正要命的地方,他们也从来都进不去,摩根就不相信马库拉格人带来的副官们,能够对着【曙光女神号】上的幼儿园拍出个什么名堂来? 想到这里,摩根在看向基里曼的时候,都是微笑着的。 【你不要忘了,罗伯特,我们可是需要至少十五天,来腾空这座城市,这就已经花去了其中大半的时间了,剩下的一个星期再做做扫尾工作,准备一下接下来要用到的场地,也差不多了:更何况。我们的基因之父在此之前,不就特意跟我们说过了吗?】 摩根朝她的兄弟眨眨眼睛。 【等到我们把整座完美之城彻底地净空之后,帝皇需要在里面单独地呆上一会,可能是几天甚至更久的时间:我们最好别去想,他到底要在里面干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小事。】 “我只希望他能在罗嘉抵达之前走出完美之城。” 基利曼轻哼了一下。 “否则,天知道罗嘉那个家伙会激动到什么地步。” 【你似乎对他很有意见?】 “算不上……好吧……” 基利曼咂了咂嘴。 “我的确不喜欢他的性格,他是我一直以来避免成为的那种人。” 【哪种人?】 摩根眯起了眼睛,在内心里敞开了自己的小记事本:大怀言者算得上是蜘蛛女皇心中少有的知识盲区了,尽管摩根在这几年里,一直在派遣内务部成员调查第十七军团的情况,但对于罗嘉个人的更多信息,阿瓦隆之主还是处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反倒是科尔法伦的,摩根在这些年来掌握了不少,毕竟这个老东西向来是个高调的人物:哪怕内务部在怀言者军团中的线人只能徘徊在军团的外围,但是也数次见过大摇大摆的科尔法伦。 而在这种情况下,来自于别的兄弟的评价,哪怕这个兄弟是基利曼,也显得格外珍贵:毕竟马库拉格人不会随便贬低某个兄弟,那么他口中罗嘉所拥有的缺点,就一定是真正存在的缺点。 “冲动、偏激……啧,不对。” 基利曼抿着嘴唇,似乎不想给自己的兄弟披上如此难听的形容。 “应该说他:情绪化。” “当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他很温和,可以成为你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当你和他开始仔细交流的时候,伱就会发现罗嘉的温和是很奇怪的:他总是想急切地与你搞好关系,从你的身上得到认同,或者让你认同他心里的某些观点,在绝大多数时候,这个观点就是他的宗教理论。” “如果你对他的热情表现出了礼貌的抗拒,又或者只想和他保持合适的距离的话,那么罗嘉也许会很失落,但情况还算可控:可如果你真的在某些他认为很重要的问题上与他展现出了截然相反的态度,比如说像我一样,直接告诉他我从不认为有什么神明存在的话……” “那么他对你的态度,就会迎来彻底的转弯,虽然在口头上,他会称呼你为迷途的羔羊,看起来想用他的虔诚来打动你,但是在他的内心中,你早就被贴上顽固不化的标签了,他会为你而感到愤怒。会在很多事情上与你作对,除非你以让他满意的态度向他认错。” 【真是栩栩如生。】 阿瓦隆之主在自己的内心中将基利曼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楚地记了下来,接着,她一边观察着鸟卜仪投影来的实时情况,一边有些揶揄地碰了碰兄弟的肩膀。 【听你的描述,这似乎就是你某段不愉快的回忆?】 “我和罗嘉只见过几次。” 原体有些尴尬地摸着鼻尖。 “但这几次的见面,足以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罗嘉的温良脾气的确不是他的伪装:即使他对我保持着某种程度上的恶意,但他也不会真正的对我予以报复,最多只会在内心里轻蔑地评论我两句。” “……就像我一样。” “我也总是喜欢拿我现在的功绩与他进行比较。” 【不会赋予实际行动?】 “他从不擅长争斗。” 基利曼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来是嘲讽还是挖苦。 “我甚至从来都不指望他会跳起来打我一拳,即使这样会抒发出他的内心里对我的怨念,但罗嘉总是那么的温和,喜欢磨碎嘴皮子而不是举起战锤,他不像是帝皇为了大远征而塑造的将军。” “就算他怒火中烧,他又能给我造成什么样的惊吓呢?” 【听起来就像我一样。】 当阿瓦隆之主将自己左手的五指并拢,搭在胸口,略显骄傲却略显瑟缩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僵硬,微笑着与基利曼对视,直到五百世界之主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在这一刻,原体想起了流传于凡人之中的提灯女神。 “也许吧:但你身上的闪光点真的要比他多不少,姐妹。” 【你真会逗我开心。】 摩根扭过头去,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如果你能将这种心思放在罗嘉身上的话,也许你们之间的关系还能改善不少:虽然我和罗嘉只见过一次面,但在我的印象里,他并不是个难沟通的人。】 “用不着:对于罗嘉,我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 基利曼眉眼低垂。 “我只希望他们呢早点赶到完美之城的地界,让我们能早点结束这场荒唐的事件,毕竟这里可是聚集了整个禁军万夫团,以及整整四个阿斯塔特军团的兵力:像这样的舰队足以在几周的时间里,彻底的解放一个星区,现在却只能在这里因为罗嘉的愚行而空耗时间。” “他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是三个,兄弟。】 摩根微笑着纠错。 【没有暗黑天使:你可别在罗嘉面前说漏嘴了。】 “放心吧。” 原体拖长了语调。 “与其担心我,摩根,你还不如去担心一下那头卡利班狮子呢:庄森比我们所有人都到位的更早,他已经在米尔汉德星系附近,蹲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整个军团都停在那里无所事事。” 【那对来说他可是种折磨。】 “算不上,对于附近的帝国之敌来说才是折磨呢: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庄森已经把米尔汉德星系附近的三十多个海贼窝点,六个尚未被征服的蛮荒世界,还有两个在此之前躲过了帝国探查的异形口袋帝国给尽数歼灭了,如果再让他待上一会儿,估计小半个太平星域都逃不过暗黑天使们的剑锋。” 【是么?】 摩根眨眨眼睛。 无聊到四处搞灭绝战争? 这听起来真是相当的庄森。 【让他去闹吧,反正完美之城这里也出不了什么大风大浪了,与其讨论庄森那边的问题,我们倒不如考虑一下完美之城结束后,我们所要面对的那些问题。】 在摁下按钮,允许第一批舰队升空撤离后,摩根的视线再次瞥向她的血亲兄弟,口中意有所指,轻而易举地便勾起了五百世界之主的浓厚兴趣。 “你有什么内部消息吗?” 基利曼的身体前倾,他同样抱着摩根之前的想法。 【最多二十年,我们的基因之父就要离开大远征了:这是某位血亲兄弟亲口告诉我的。】 “……真的?” 马库拉格人脸上的惊骇完全不像作假,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着。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 摩根没有回应,反倒是【心思敏感】的基利曼,在片刻的沉默与寂静之后,就迅速地陷入到了嘀嘀咕咕的自我寻思之中,他维系着这个状态大概有几分钟的时间,摩根难以想象:以原体微秒级别的思维速度来说,马库拉格人在这段时间里都能想些什么东西? 但基利曼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询问却异常简单。 “帝皇要离开大远征?” 【回泰拉。】 “……做什么?” “还有什么比大远征更重要?” 【这我就不知道了。】 摩根摊开了手,顺势就避开了基利曼的目光。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因为我在泰拉上的那些朋友们,向我透露一个并不美妙的消息,我的罗伯特:当帝皇回到泰拉后,他会将相当一部分权力转移给掌印者,其中就包括税务问题的全权。】 “你的意思是说……” 基利曼眯起了眼睛。 【没错,兄弟。】 摩根咧起嘴角。 【准备好将未来几十年的经济发展计划通通作废,然后拿出一大笔钱,无偿地上交给神圣泰拉上的凡人议会了么:虽然并不清楚这笔钱会拿来做什么,但大概率是不会被反哺到我们身上的。】 基利曼沉默了。 他沉默的比上次还久。 “你是说,我马上就要迎接一大批神圣泰拉的税吏了?” 【是我们。】 摩根加重了语气。 【我们所有人。】 【你、我、康拉德,以及所有军团母星在远东星域的原体,甚至包括荷鲁斯、科拉克斯、莫塔里安与费鲁斯:据说马卡多亲自调教出了数千名精干的官吏,专门来到我们这些原体的身边,督查我们对于泰拉的义务。】 摩根的话语斩钉截铁,因为这就是掌印者向她泄露的:动机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让阿瓦隆之主相信掌印者安排给她的这批税吏,真的是其中最纯良的一批了,用不着让他们在亚空间航行的时候,不小心遭遇一场风暴。 马卡多甚至在信件中,隐晦地向摩根提出一笔交易:泰拉可以默许三重法尔的事情,权当这个世界就不曾存在过,至于火星那边的压力则需要摩根自己解决,而摩根也要为这种变相的承认付出一定的代价,那就是带头缴纳税款,给整个远东星域起到表率作用。 至于具体数量嘛…… 都是小事,都可以谈。 既然大家都是帝国的忠臣,帝皇的心腹,那又何必因为这点铜臭味,而搞得不愉快呢? 到目前为止,摩根没有给掌印者回信,她知道马卡多不急,而自己也需要好好地考虑考虑,就比如说先和基利曼通一下气,毕竟在面对神圣泰拉的时候,这个巨型蓝莓怪和他的五百世界,也是摩根能够打出的最大底牌之一。 这个方案我没意见,但基利曼那边可就说不定了:摩根总是会合神圣泰拉这么说。 这个方案我没意见,但是泰拉那边也许就搞不定了:摩根也总是会和基利曼这么说。 毕竟,泰拉上的官员不太敢触碰五百世界这个野心勃勃的独立国度的霉头,而基利曼也不会随意去跟神圣泰拉沟通:既然麻杆打狼两头怕,那摩根也不介意成为站在这挺麻杆上的云雀。 所以,阿瓦隆之主静静地等待着基利曼的思考结束。 她没等特别久,而基利曼无奈的叹息也能说明很多事情。 “好吧,我只能期待一下他们计算出来的数字别太离谱。” 马库拉格人有些无奈地揉搓着自己的头发。 “与他们相比,我还得回去说服我的议会,说服我的顾问,甚至是说服我的子嗣,还有尤顿女士:虽然帝皇曾经向我许诺五百世界的免税权利,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种权利是不可能覆盖到我所统治的每一寸国土的。” “那就太夸张了,而且对于帝国来说也不是好事。” 马库拉格人那无奈又豁达的笑脸,再次令摩根沉默了:阿瓦隆之主已经不记得是第多少次被基利曼的高尚给无情地灼烧过内心了,她对此甚至产生出了抗性,但内心中依旧叫尖叫。 你这么高风亮节,让我怎么推行我的结寨自保啊? 【我也一样,兄弟,我虽然也有免税的权利,但无论是帝国还是帝皇,肯定都不会允许我治理下的每一个世界都是免税的,那就太过于夸张了。】 蜘蛛女皇朝着她的奥特拉玛兄弟招了招手。 【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完全被动的接受这一点。】 【我们可以两者兼顾嘛。】 “……什么意思?” 基利曼凑了过来。 【你想啊……】 原体眉眼弯弯。 【既然要上缴税款,那肯定要考虑当地的实际情况,对吧?】 “没错。” 【那谁最了解五百世界?】 “我。” 【谁最了解远东边疆?】 “你。” 【那么:谁最有资格,计算这两地的应缴纳税款?】 “……!” 基利曼有些惊讶地抬头,他当然听懂了摩根微笑背后的含义,心中的良知立刻开始了批判:毕竟在此之前,马库拉格之主对于这种行为的回应,一直是将当事人投入到囚犯世界中。 可如今…… “这是不对的,摩根。” “这是贪……” 【谁说的!】 摩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基利曼口中的话语,将这场谈话的主导权牢牢地握紧在手中:她必须趁着基利曼还没有反应过来,将自己的理论灌输到他的脑海里。 【我问你,兄弟:你是拿着那些税款去挥霍吗?】 “当然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呃……” 【为了投资到五百世界接下来的发展,对吧?】 “没错。” 【那不就得了,五百世界难道不是帝国的一部分吗?你把这一部分的税款拿来投资五百世界,不就是用来投资帝国吗?甚至免去了神圣泰拉这道中间程序:我们谁都知道它有多腐败,更不用说运输途中的意外风险了。】 摩根的眼神冰冷。 【与其让这些税款在神圣泰拉被上下其手,倒不如让我们这些本地人完全地投到实处去,将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建设的更好,甚至福泽整个远东星域,如此一来,还能为神圣泰拉省下大量的民生建设费用,以及弹压的军费。】 【四舍五入下来,我们甚至是在给他们省钱。】 “……” 基利曼觉得哪里不对。 但摩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可其中也有很多问题:他甚至不知道该先指出哪个。 “可是……” 【再说了。】 不等基利曼开口,摩根便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因为马库拉格人此时正半蹲着,所以蜘蛛女皇能够做到这件事情,她将自己的嘴唇靠近了基利曼的耳旁,声音既像是诱惑,又像是一种极具智慧性的协约邀请。 【我可没说不交呢,我们还是要缴纳税款的:只不过要在我们彼此的商议与精确的计算后,根据远东星域的实际情况,量力而为地给泰拉做出贡献,确保整个帝国与我们治下子民的福祉。】 【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基利曼无话可说。 【帝皇将这里交给了我们,从不是为了让我们横征暴敛的,无论是以什么理由的都不行:而且只要我们潜心地加以计算,彼此之间能够做到开诚布公,我们就一定可以兼顾泰拉与远东的利益。】 【靠我们自己的努力,我们能够让帝国变得更好,不是吗?】 【这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 “当然。” 这话,基利曼爱听:任何的理想主义者都爱听。 马库拉格人只觉得摩根给出的这个意见简直太完美了,完全符合他预想中的解决方案:他们这些原体通过精密地计算与努力,肯定能照顾到每一方的利益,在满足神圣泰拉要求的同时,又不会伤害到他们麾下的万千子民。 很完美,不是么? 银河就该是这样的:大远征就该是这样的。 基利曼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商讨一下其中的细节?” 【急不得,兄弟。】 摩根眨着眼睛。 【这可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们至少还要再叫上康拉德呢,甚至是其他的兄弟:在解决了完美之城的事件后,我们就应该立刻返回到我们的领地上,抓紧时间召开一次会议,毕竟谁知道帝皇会在什么时候返回泰拉?】 “有道理。” 基利曼思考了一下。 “既然如此,我们待会是不是可以找到帝皇,跟他提一下意见:他完全可以带着我们的一部分子嗣共同返回神圣泰拉,毕竟凡人的执政能力,你我都很清楚,如果能有阿斯塔特战士在旁辅导的话,对他们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情,于情于理也都说得过去。” 【阿斯塔特……辅导?】 摩根的眼皮直跳。 【你觉得该怎么辅导。】 “很简单啊。” 基利曼摆了摆手。 “与凡人相比,阿斯塔特的长处在于他们强大的计算能力,以及较高的道德水平,同时还不会被政治事务所牵绊,但他们对于凡人事物的理解不够深:所以,完全可以让那些凡人官员去处理事务,阿斯塔特只是站在他们身后,起到一个监督与检查的作用。” “下放到地方也是一样的,泰拉的官吏去征收税务,阿斯塔特则负责计算与监督税务的详实,并提供必要的帮助:凡人负责执行,阿斯塔特负责监督,毕竟帝国直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成立一个说得过去的监察部门。” “也许这就是帝皇专门为了某些阿斯塔特而准备的。” “实在不行的话:让那群高领主和午夜领主共事一下?” 【???】 “怎么了,摩根?” 【不……没什么。】 阿瓦隆之主静悄悄地擦去了内心中的汗滴。 她只是突然觉得,基利曼被称为野心勃勃,也是不是没有其内在原因的:哪怕摩根自己,甚至是康拉德,恐怕都没有想过,把那群泰拉上的至高领主们,跟午夜领主关在同一个屋子里。 你是想开篝火晚会么? 【我们还是讨论一下会议的具体细节吧,兄弟:你觉得我们是在返程途中召开,还是在远东边疆或者五百世界召开,亦或是选择一个更中立的地方?】 “这……” 摩根没想到,基利曼却在这个时候犯了难。 【怎么了?】 摩根歪着脑袋。 “咳……是这样的。” 基利曼有些不好意思。 “在解决完美之城后,我想带领着我的舰队改一下行程,去一趟加迪纳尔星系,去看一下费鲁斯和福格瑞姆……呃,主要是看一下我的那支远征舰队的情况如何。” 【……】 摩根眯着眼睛。 她居然毫不意外。 【合理的担忧,兄弟。】 蜘蛛女皇笑了出来。 【没准我也会去一趟,毕竟三个原体聚在一起还是很罕见的。】 “啊,这倒不是。” 摩根的客套话反而引来了马库拉格人严肃的否认。 “事实上,就在现在,这种情况就有两起:除了费鲁斯还有福格瑞姆那一批之外,听说还有三个军团将被帝皇派遣去方舟边境星团,那里盘踞着一批势力极其强劲的反对力量,以及古老的图书馆。” 【是么?】 没来由的,阿瓦隆之主的内心中泛起了一阵不安。 【哪三个军团?】 “吞世者、千子、听说太空野狼在这边事了后,也会被派过去。” 【……你确定么,兄弟?】 摩根的声音很冷。 【鲁斯和……马格努斯?】 “是啊。” 说到这里,基利曼也有些困惑的挠了挠头。 “我也想不明白,帝皇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凑到一块,不过我记得在此之前,帝皇把多恩和佩图拉博凑到一块儿的结果也不错,也许他想故技重施一下,让鲁斯和马格努斯也缓和一下关系。” “也不知道多恩和佩图拉博之间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摩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毕竟他要离开大远征了嘛,这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只不过,我不觉得安格隆能够胜任调解他们的工作,也许我们的父亲还会再把谁派过去:不过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也不知道我们的哪个兄弟会承担此重任,那可要头疼一阵子喽。” 马库拉格人絮絮叨叨着,向他的血亲阐述着,而他没有注意到他的阿瓦隆姐妹早已转过身去,沉默地看向了面前的鸟卜仪,随后用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 【不用猜了,兄弟。】 “……” 【我想,我已经知道那个倒霉蛋,会是谁了。】 (本章完) 第536章:然床头捉刀人…… …… 三个星期转瞬即逝。 而怀言者军团的速度,也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确切的说,在帝皇允许摩纳齐亚的总督发出那封求救信的十九天后,圣像破坏者们的第一艘战舰就从亚空间中冲了出来:从舰桥到引擎室无不破破烂烂,盖勒立场上的绚丽多彩更是如同服用了有毒菌子后才能看到的扭曲世界。 在它身后,陆陆续续还有更多的战舰抵达:怀言者军团带来了超过一百艘战舰,对于一个阿斯塔特军团的主力舰队来说,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数字,足以完成大远征中绝大多数的军事任务。 在这支庞然的舰队中,荣光女王【信仰之律号】是毋庸置疑的核心与灵魂,这艘罗嘉的旗舰参加了怀言者军团的大远征中几乎所有的知名战役,它的舰桥上刻满了被摧毁的异端世界的名字。 而就像帝国中绝大多数的荣光女王级战舰,都不会只是单纯地象征着战争一样,【信仰之律号】在作为一头战场巨兽的同时,也是整个帝国,甚至整個银河中,最伟大的一座可移动式教堂。 没有之一。 数以百计的教堂和礼拜堂如虫群般排列在了武装塔楼的旁边,大理石与黄金所铸成的帝皇神像凝望着战舰周侧的每一寸虚空,而在战舰的最前端,象征着人类帝国的巨大鹰首,则是紧握着一本打开了的钢铁圣言录,诉说着怀言者眼中大远征的真正目的。 这座以灰色为主调,红色为搭配的巨舰,在使出了曼德维尔点之后,却并没有耐心地等待它身后的扈从们集结,便首先向摩纳齐亚星驶来,怀言者军团的其他舰船拖拖拉拉地跟在它身后,一盘散沙,宛如打了败仗的溃兵。 “罗嘉倒是不蠢。” 伫立在【马库拉格之耀号】那完全由大理石与青铜所搭建的指挥圣殿中,基利曼一边调度着自己的舰队,向前迎接他的兄弟,一边通过摩根送给他的灵能对讲机,向着自己的血亲低语着埋怨。 “我原本还以为,他会气势汹汹地结成战斗队形,让我给他一个交代呢,现在看来,他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如今对他不太友好:希望他能像现在这样沉默下去,毕竟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他打招呼。” 马库拉格人抿着嘴唇,一边在口头上抱怨着,一边在心里思量着待会的外交措辞,接着,他便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摩根那边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 “你那边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摩根,为什么没有声音?” 【的确出了点问题。】 在阿瓦隆之主的腔调中,基利曼听到了格外的疲惫。 “帝皇改变主意了吗?” 原体有些紧张,虽然他和罗嘉的关系并不好,但他也认为帝皇对于罗嘉的处罚已经足够了,如果再加重的话,那对怀言者来说,就的确有点不公平:虽然现在的这种处罚也不怎么妥当就是了。 【不,更糟。】 蜘蛛女皇摇了摇头,她转头向着身后的完美之城看去,这座原本金碧辉煌、人声鼎沸的大都市,在他们十几天的努力后,已经做到了真正的空无一人,在舰队遮天蔽日的阴影下,这座才刚刚清空了全部人口不到十天的城市,恍然间已经有了几丝鬼城的意味。 按照帝皇的命令,以完美之城为核心的一大片区域,都被划归成了神圣的无人区,距离这里最近的居民点也远在天边,只能隐约地望到这里的模样:这座城市最幸运的原住民们被安排到了那里。 而被允许留在无人区里的,只有寥寥几十个身影:摩根和她麾下的圆桌卫队,以及几十名看守着城市大门的禁军卫士而已,而后者此时还沉浸在了他们的主君已经消失太久的惶惶不安中。 【因为我们的基因之父,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搞什么?” 听到摩根口中的话语,基利曼直接皱起了眉头。 “他不是五天前,完美之城刚刚清空的时候,就进去了吗?” 【对啊,一直呆到现在:那些禁军都有点坐立难安了。】 “你们就没进去检查一下?” 【谁敢啊。】 说到这里,阿瓦隆之主直接气得笑出了声来。 【他甚至不允许我,或者马卡多跟他一起进去,身边也只带了两个禁军:其中一个就是他的首席瓦尔多,另一个我记得是叫拉,好像也是个高级军官,剩下的人都被关在了门外,尤其是我。】 【他要求我守在这里,直到他出来前,都不能离开。】 “所以呢,在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摩根?” 【……】 蜘蛛女皇抚摸着昏昏胀胀的额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反倒是基利曼那边,却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算了,摩根,怀言者的舰队已经靠前了,我得去迎接他们。” “你最好联系一下掌印者,跟他提前通通气,如果帝皇到时候还不出来,我就和他一起下去找你,我们三个联手应付一会罗嘉,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先想一下说辞,等到时候我们三个再对一下剧本。” 【了解。】 摩根飞快地应和着,随后直接挂断通讯器,她又一次抚摸着有些发疼的脑壳,犹豫着是否要再向完美之城里探出感知:基利曼所不知道的是,其实在之前的几天里,阿瓦隆之主已经不止一次地侦查过完美之城了。 摩根不是没有想过,悄悄地窥探一下她的基因之父到底在完美之城里搞什么,她不但想了,而且还积极地付出了实际行动:只不过随之而来的惨痛教训,令头昏脑涨的原体不得不知难而退了。 而在退却前,她还被自己在精神领域所看到的……东西,狠狠地震撼了一下。 摩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此刻此刻的完美之城内部,已经充满了某些激荡的无形力量,它们分属于截然不同的气息,就连原体也只能勉强地辨认一下。 摩根最先认出的,是某种类似于【信仰】的力量,不过非常的原始且粗糙,连一个具体的轮廓和方向都没有:她在那些被她亲手毁灭的,传承千万年的异形帝国上,感受过差不多的能量,只不过那些信仰明显要精细许多。 接着,就像是被这些信仰勾引出来了似的,一股令摩根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缓缓地自完美之城中央处飘起,它像是黑洞般吞噬着周围的信仰之力,毫无目的、却又不可交流,只是向四周散发着单纯的恶意与毁灭。 摩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很久之前,当她与她的基因之父在那座宏伟且空旷的地下殿堂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从帝皇身上所感受到的那股黑暗的气息:那是潜藏在人类之主身体中的怪物,是那股不可名状的力量。 “……” 怪物看到了摩根,远远地向她投来了一瞥,或者说,是向她的方向伸出了一次灵能触须,其中并不包含善意或者恶意,更像是变温动物追着阳光的本能反应,是出于原始的好奇,来寻找摩根这令它【感兴趣】的东西。 【……】 原体沉默不语,只是迅速地往后退去,躲开了对方的搜索:她有些怀疑,这潜藏在帝皇体内的寄生虫是否拥有着自己的神智,也思考过是否要向帝皇揭发她的发现,但在短暂的犹豫之后,阿瓦隆之主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选项。 如此可怖的存在,她的基因之父不可能感应不到,而既然他没有主动向摩根提起过这个东西,那这就属于帝皇和摩根之间的【不可讨论话题】:在之前的几十年里,他们已经养成了这种默契。 就像摩根从未问过帝皇,他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而帝皇也从未认真的询问摩根,她要那些黑石要塞是打算做什么:他们都知道这种问题涉及到了对方的底线,对方即使回答了,也不可能是真话,反而会让现有的合作蒙上灰尘。 在这方面,摩根是要稍微的弱势一些的,虽然表面上看来,她能拿那些帝皇没有告诉她,当他自己挖出来的帝皇私事,跟她的基因之父开开玩笑,但也仅限于此:如果真触了人类之主的眉头,那就不是几句玩笑话这么简单了。 帝皇远比她想象的要强:摩根始终都记着这一点。 而这个怪物,毫无疑问,也帝皇的【霉头】之一。 既然如此的话…… 不瞎、不聋、不做当家翁。 转瞬之间,蜘蛛女皇便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而正当她思考着,该如何继续躲避这抹【原初黑暗】的灵能触须时,在完美之城中,却已经是情况骤变:只见那原本正在肆无忌惮扩张着的原初黑暗,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大敌来临一样,先是原地停滞了一下,随后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周围的食粮,一头缩回到了它的洞穴中,只留下了一脸懵懂的基因原体杵在那里。 【……?】 摩根的困惑尚未落地,问题的答案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当怪物彻底消失后,在它最开始出现的地方,一种全新的存在正如同烟雾般飘散出来。 那是一个……很陌生的东西。 摩根可以发誓,她对于这种存在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这种东西并不是信仰,也不是什么灵能的力量,它甚至没有亚空间的气息,更像是一种神秘的,尚未被原体所知晓的语言,但它同样在那里熠熠生辉:在它所经过的地方,所有的亚空间能量,竟然都如同遇到天敌般,四散而逃。 【有意思。】 这引起了摩根的注意,她开始尝试性地学习这种语言,但过程比她想象的更艰难:几个小时的模仿和记录非但没让她精通,反正让她的大脑体验到了被灼烧的痛感,以及许久未曾出现的混乱。 她体内所有的亚空间能量,无论是来自于帝皇的,还是来自于混沌的,都在本能地抵触着这种天敌般的力量:尤其在那些分属于混沌大能的领域,这些伴随着大远征的逐渐推进,而陷入了诡异沉默的罪孽诸神们,这一次却是毫不犹豫的出手了,它们将承载了这种新语言的土地硬生生地铲了出去,让阿瓦隆之主重温了一遍那差不多被她忘掉的头痛欲裂。 这种久违的困境,反而让摩根肯定了这未知语言的价值,她开始想别的办法,比如说从身后的圆桌背卫队中,挑选出灵能天赋最好的战士,将他的精神世界与自己的精神世界暂时连接起来,然后再次看向完美之城的天空。 这一次,她没有学习,也没有记录,而只是简单地将自己看到的每一种单词都【说】了出来,粗略地模仿其发音,然后让她的智库尽可能地将其雕刻在脑海中:不用确切地去记住,将其储藏在脑海中的某一处就可以了,毕竟,这不是阿斯塔特能够抵抗的力量。 这一过程持续了几天,经历了成千上百次失败:第一个被摩根抓来的智库,在仪式开始后的三个小时里,就承受不住了,这让蜘蛛女皇不得不从她的舰队中召唤来更多的智库与灵能者,但所有人的表现都无法令人满意。 到最后,摩根甚至试图召唤自己的室女座,来直接记录,结果却发现室女座与这种语言的相性,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凡人灵能者都要更加糟糕:他们只是承受不住,而室女座干脆【听不到】。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生命】? 现实没有给摩根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她只能不断地召唤新的灵能者来到她的眼前,往他们的脑海中塞入未知的单词: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哪怕是最优秀的破晓者智库,也只能勉强地记住几个字母,有的人甚至连记住一撇一捺都显得非常困难。 原体没有强迫他们,她不打算因为这种还没有确定具体作用的力量,而平白无故地消耗麾下最珍贵的财富,更何况,在一遍遍复述这些未知语言的过程中,摩根又多少能够感受到:她现在所看到的,并不是这套语言的全部,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而已,就像是一张被撕得稀巴烂的字母表。 但尽管如此,摩根依旧仔细地将她找到的每一个字母通通收集完毕,再分批塞进部下的脑袋里,准备以后有时间了,找到一个知情人来慢慢研究:也许她的那位形象总监会对这些未知语言有所了解,最起码,那个太空死灵绝不会缺少研究这种未知的兴趣。 站在原体身后的破晓者们用沉默与敬畏,目睹着他们基因之母的不断忙碌,而更远处的禁军则是从最开始的戒备,逐渐转变到了后期的看猴戏状态:没有人能够觉察到原体身旁的波云诡谲。 而正当摩根将她所能捕捉到的最后一个单词收入进脑海中,用疲惫的双眼扫视整个完美之城,检查是否有疏漏的时候,在她右眼的眼角处,一抹燃烧着的幻影,仿佛天空中的烈日,刺痛了她的感官,等原体反应过来,看过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下一刻,这股刺痛又出现在了她的左眼眼角处,但这次,已有准备的摩根将其看清楚了:那是如假包真的幻像,仿佛将她整个人吸入了另一个时空之中。 而在那里。 她看到了一座…… 高塔? 不……是巨塔! 一座通天的巨塔! 拔地而起的圆柱形黑影耸立在荒芜破败的焦原之上,四周满是饥荒与战争的痕迹,石弹与火焰如风雪般侵蚀着塔身的螺旋雕纹,但在那直插云霄的庞然身影前,这些战争的噬咬微不足道,就像海中的蓝鲸不会在意水面上的贼鸥。 只是看到它的第一眼,阿瓦隆之主便被这座直冲天际的高塔所震撼到了,既因为它的巨大:如果放在同一水平面相比的话,这座高塔也许比泰拉上的皇宫还要恢宏;也因为它的原始:因为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原体所能看到的,只有泥砖、瓦块、木头以及石膏。 且不说泰拉皇宫了,就算是在几万年前,人类才刚刚踏足星海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用这些东西来建造如此宏伟的建筑:而且这真的符合建材学与物理学吗? 但巨塔就在那里,用它的原始与坚毅,一直通向了就连原体都眺望不到的苍穹,通向无穷无尽的风暴与黑夜中。 但在那里,恰恰酝酿着这座通天塔的毁灭。 摩根看得清楚,她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闪电与风暴,宛如诸神的怒火般从苍穹上降临,将泥砖与瓦块炸碎,将木梁与石膏吞噬,将整座通天巨塔,从它看不到尽头的顶端开始,一点一点地撕成碎屑:与这从天而降的死神相比,那囊括了整片荒原的战争痕迹,不过是凡人之间拙劣的毁灭把戏而已。 摩根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目睹这场幻世浩劫,目睹着高塔在她眼前一点点沦为废墟,也许度过了几个小时,也许更久,而直到一切都即将结束的时候,一抹新的光芒才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是一抹金黄色的光芒,与帝皇的色彩很像,却不够强大,反而散发着一种死亡的气息,它从巨大的最顶端上闪现出来,如同流星般迅速坠向了地表的黑夜里。 那是她的父亲。 没来由的,原体如此确信。 所以,这是帝皇的回忆,以及帝皇……死过一次的地方? 可是……谁又能杀死他? 这个问题令原体不寒而栗。 在现实宇宙中,真的有人能够威胁到帝皇的生命吗? 或者说,她这能够凭借绝对的暴力,横压银河的基因之父,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里,其实也脆弱到了能够被他人夺走生命?如果不是永生者的体质保佑的话,帝皇的大业,早就已经半道崩殂了? 摩根想不通这一点。 她只能模糊地确定,无论是谁曾经杀死了她的父亲,那个人现在都绝对不可能还活着,因为依旧站在舞台上的是帝皇,而以人类之主的性格,他绝对会将这个最大的威胁因素彻底地抹杀干净,留作己用的可能性很小。 总不能不管不顾,让这个杀手还在银河中晃悠吧? 摩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要命问题的其他元素,便看到在那金光坠下高塔的地方,有着一抹无形的的色彩,不安分地扭动着:就在下一刻,这色彩像是受到了某种命令般,直直地向她飞了过来。 在阿瓦隆之主被卷出此方天地的最后一刹那,她知道了这股色彩是什么东西:那同样是一组她在此前所收集的未知语言,但是与它的同伴们不同,当这个单词停留在了原体的眉眼间时,摩根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它所代表的含义。 【咒言?】 原体低语着这个词。 【……没听说过。】 摩根歪过了脑袋。略显苦恼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贵为站在整个人类帝国金字塔的基因原体,虽然放眼她的二十个血亲兄弟中,她也算得上是较有实力与手段的那一个了,但每当摩根因为自己手中紧握的大牌,而沾沾自喜的时候,这片古老疯狂的银河就会向她掀开又一个冰山一角,肆无忌惮地嘲讽原体的无知。 她还不够格。 银河总是这么说。 就像是一本还在创作,总是在推出新设定的一样,而摩根作为其中的人物,就不得不徒劳地忍受着这些或是突兀,或者有些不合常理的全新【规则】。 一路走来,原体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类似情况了:古老的知识扭曲且强大,它们多如繁星,潜藏在银河中的各个角落中,哪怕是不经意间露出的一鳞半爪,也会令摩根感到惴惴难安,帝皇体内的那个怪物如此,而眼前名为【咒言】的新东西,亦是如此。 它们仿佛一直以来,都存在于银河中,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般理所当然,但征服了银河的原体们,却依旧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大部分人就连混沌都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如果她的基因之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话…… 不,不可能,帝皇肯定是知道这些东西的。 他好歹死过一次了。 但如果帝皇知道这些东西,也知晓它们的威力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在完全不通知基因原体,银河中有这些古老恐怖的情况下,就贸然地返回神圣泰拉呢:还让原体在这危险的银河中四处瞎溜达? 他怎么敢的呀? 就算是那些凡人的家长,都知道要在自己出门前,对留守在家里的孩子再三叮嘱,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呢,更不会把孩子单独的扔在危险的户外啊:帝皇的这种行为,跟把一无所知的孩童扔在有汽车穿行到马路上,有什么区别? 难道他想搞遗弃? 还是说,在帝皇这里,她摩根并不是负责这一部分的原体? 那能是谁? 阿尔法?伏尔甘?亦或者是那位察合台可汗? 几名最有可能的身影在摩根的脑海中依次闪过,但原体又觉得其中有哪一个都差了点儿东西:她与阿尔法并肩作战过,但她没有闻到这种气息,火龙与可汗也不像是能搞这种神秘工作的苗子。 更何况,如果这股力量真的如此强大的话,甚至曾经杀死了人类之主的话,那么帝皇只能交到他放心的人手里,可如此一来,问题也随之而来:别看人类之主拥有整整二十个亲生的子嗣,其中他能信任的又有几个呢? 荷鲁斯?庄森?费鲁斯?又或者是莫塔里安? 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能够被托付这种职责的人呢。 荷鲁斯就不用说了,庄森则是摩根心中门清,费鲁斯倒是挺符合这些标准的,但他对于神秘力量的态度有目共睹,摩根到宁愿相信帝皇会将一些强大到宛如神迹的科技武器,交给这位戈尔贡,就像他会把一些毁天灭地的神兵。交到庄森和伏尔甘手里一样。 至于莫塔里安,他可能是为数不多符合所有标准的人物了,而且这种力量也不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亚空间能量:可考虑到巴巴鲁斯人对于【巫术】的概念,以及他本身的性格,好像也不太可能。 虽然摩根认为,莫塔里安其实很适合咒言这种力量:哪怕她不喜欢这个兄弟,摩根也从来不会蔑视莫塔里安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只不过巴巴鲁斯人看起来注定要与这种亚空间的天敌失之交臂了。 至于其他人,排除掉摩根所熟悉的那几个兄弟,剩下的那些也都是各有各的问题:如果只考虑客观因素的话,最有可能帮帝皇处理这些神秘事物的,只能是…… “摩根。” 【……啊?】 “摩根!” 【啊?!】 【我在,罗伯特。】 思考被无情地打断了,血亲兄弟的声音在耳旁炸响,将摩根的思维彻底拉回到现实世界中,原体有些茫然地四下张望,这才抓起了就挂在耳旁的通讯器:这一幕让站的离她最近的禁卫总管,不由得露出了一脸担忧的神态。 【怎么了,罗伯特?】 摩根问到,而且里曼的回答则淹没在了隆隆的引擎声中。 “我已经接上罗嘉了,但他没有和我进行交谈,而是与他的子嗣们直接登上了运输机,第一批战士几分钟后就会到,摩根,罗嘉要稍靠后一些:马卡多与我同行,我们会盯住他的。” 【那就好。】 摩根点了点头。 【你是第几批下来的?】 “跟着罗嘉一块:因为我必须得亲自押送他。” 押送…… 阿瓦隆之主的眉头跳了跳,听着马库拉格人这坚定中带了点悲怆的语气,就仿佛那位大怀言者已经是一个披上枷锁,只等待最终审判的的罪人一样,而基利曼则是在送他最后一程。 幸好他没和罗嘉碰面。 摩根舔了舔嘴唇,口中还不忘问出一句最后的保险。 【罗嘉在你旁边吗?】 “他在他自己的运输机上,我的运输机跟着他呢。” 【那就好……】 摩根松了口气,她和基利曼都没有再说话,因为第一批怀言者战士的运输机,已经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边缘,而在她身后,禁军卫士们摆开阵型,将掌中的武器调整为战斗状态的声音,也没有丝毫的掩饰:破晓者同样如此。 只有拉纳依旧站在基因之母的身边,犹豫着不敢开口。 【怎么了,拉纳?】 “呃,您……” 禁卫总管迟疑片刻。将口中的那句【您是不是有点迷糊】,临时转变成了: “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的很,拉纳。】 摩根笑了一下,她转过头,感受着完美之城中的气息:无论是那些信仰、那个怪物、还是那种被称为咒言的神秘力量,此时都已经消失地干干净净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颗冰冷且耀眼的太阳,它在灵魂之海中,是如此的刺眼。 又是如此的顺眼。 起码在此刻的摩根看来,比起那三种牛鬼蛇神,她的基因之父真是该死的亲切呀! 他在向城门口移动? 【还算准时。】 原体轻哼一声,随后便示意自己身后的子嗣们跟上,迈步走向了接待怀言者们的大广场:那些禁军想要留守在原地,与即将到来的怀言者军团紧张对峙,那就由他们去吧,基因原体必须以一个更友善的态度,来迎接她的侄子们。 毕竟,她是被迫接下了这个烂摊子嘛,完美之城的任何改动,从根本上来说,都不是她的主意:别人怎么想不重要,罗嘉和怀言者军团则必须保持着这种想法。 【所以,伱对怀言者军团有什么了解吗,拉纳?】 摩根抬起头来,一边看向了那几艘即将降落的运输机,一边问向了站在她身边的泰拉老兵,而禁卫总管也不负基因原体所望,满腔自信地点了点头。 “我以前曾经与第十七军团并肩作战过,母亲,那时候,罗嘉才刚刚回归他的军团,但我还是记住了不少被他带回来的科尔基斯人,尤其是最优秀的那几个。” 【是么?】 摩根点了点头,便指向冲的最快的那两架运输机。 【那你告诉我,这两架运输机属于哪只部队?】 拉纳观察了一下。 “左边那架是第一连队,里面很有可能是科尔法伦,一个在怀言者军团中极其不受欢迎的老东西,他与卢瑟阁下有着相同的背景,但他的能力远不如卢瑟阁下,只是倚仗于罗嘉的信任罢了。” “至于右边那架,虽然他没有涂抹具体的连队数字,但那个标志我是认识的,那是怀言者军团中的锯齿烈阳战团,他们最擅长的是空投突击战术,在怀言者中,这是最有技术含量的一种战法。” 【真的?】 见原体半信半疑,拉纳便延伸讲解了几句。 “没错。锯齿烈阳是怀言者最有名的五个战团之一,至于其他四个战团所擅长的战术:三叠皇冠擅长消耗战,审判之星擅长焦土战,骸骨王座酷爱人海战术,而破碎之镰则是习惯采用压缩战术。” (这一段不是我瞎编的,而是我特意去找的资料,只能说怀言者个军团的战术风格,的确有点一言难尽:我是想不明白居然会有军团把人海战术当作特长?连钢铁勇士都不会这么原汁原味吧?) 【啧,这样啊……】 摩根点了点头,她有点理解当其他军团的阿斯塔特,提及怀言者军团的时候,那股耐人寻味的气息又是从何而来的。 我觉得他刚开始。两个运输机就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从中分别走出了两队人马:左边的那一对在身上挂满了经文。比起战士,更像是一群传教士。最右面那一队。倒像是战场需要的人。 “是安格尔泰!” 摩根在拉纳的声音中,听到低沉的欢呼声。 【你认识他吗?】 “在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个很棒的战士,母亲。” 仿佛是为了证明禁卫总管的话语一样,当摩根看向了拉纳口中的安格尔泰时,她的确看到了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战士:这名怀言者身着一套没有更多装饰的盔甲,笔直地站立着,与他身旁茫然无措的同伴们截然不同。 他的皮肤黝黑,头发则是要更黑一点,这让他的牙齿很明显,他的样貌算不上非常英俊,但是五官很立体,面容坚毅,属于那种一看就可以托付大任的人物:尤其是当他向前走了几步,与身旁的一连长并肩而行的时候。 与科尔法伦那张骨瘦如柴、苍白瘦弱的脸相比,安格尔泰也变得英俊了不少,但真正吸引了摩根的目光不是这个,而是锯齿烈阳的连队长那有趣的灵魂。 在安格尔泰的身上,摩根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属性,这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那是一种对亚空间的极高亲和力,不是像马格努斯和她的这种灵能力量,而是一种本能的适应性。。 换句话说:这个安格尔泰,没准能和恶魔交朋友。 没来由的,原体在脑海中蹦出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而就在她思索着这个未曾设想的道路的可能性的时候,怀言者战士在地面上越聚越多,眨眼间就已经超过了一万人,从最开始的茫然到排成整齐的队列,他们依旧保持着阿斯塔特的纪律性,维系着一种沉默的悲怆。 直到一架刻满了经文的运输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无数的呼喊声才被这金色的风暴鸟刮起,而紧跟在其身后的,属于马库拉格之主的运输机,也理所应当地得到了数以千计的怒目而视。 五秒钟后,大怀言者便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之中。 罗嘉—奥瑞利安。 摩根静静地眺望着这个与她许久未见的兄弟,出于惯性,她还顺便瞥了一眼罗嘉的灵魂,随后便挑起眉头,犹豫片刻,转过头去,再看了一眼安格尔泰的灵魂,然后又是看了一眼罗嘉的。 接着,一种奇怪的、滑稽的表情,在原体的脸上闪过。 【拉纳。】 摩根突然开口。 【你觉得安格尔泰怎么样?】 “很棒的战士。” 禁卫总管点了点头。 【那……罗嘉呢?】 “……” 拉纳沉默了,几秒钟后,他才艰难地组织起了语言。 “如果您允许我凭借我对他们的记忆来评价的话。” “我只能说。” “罗嘉阁下的确很优秀。” “但如果安格尔泰也是一名基因原体的话,我觉得他至少,也不会比罗嘉阁下更差:他与罗嘉阁下相比,所差的只有实力,而如果罗嘉阁下与他相比……” 【……】 摩根没有回应,而拉纳也没有接着说下去,他们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大怀言者与他的军团完成最终的集结:在此期间,摩根的视线一直在罗嘉与安格尔泰的身上频繁地跳跃着。 她也瞥了一眼科尔法伦,但是下一秒,就不屑地挪开了。 “您在想什么,母亲?”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看过的一个泰拉古典故事。】 “是什么?” 听到拉纳口中的问询后,摩根的脸上挂起了完美的笑容。 她先是看了一眼罗嘉:神的子嗣伫立在成千上万的战士中央,无数的喝彩因他而起,无数的狂热因他而燃烧,他的一举一动,都注定将要震撼整个世界,他眼中的片刻惆怅,就足以让十万名阿斯塔特发誓用自己的鲜血去洗刷。 【魏王雅望非常。】 接着,摩根又是看向了安格尔泰:锯齿烈阳的连队长只能与他的小队一起挤在人群中,等待着罗嘉从他的面前经过,他朴素的盔甲在华丽的怀言者阵列中,显得是如此不起眼,就像是罗嘉的光芒下那不会被照拂到的阴暗角落。 【然床头捉刀人。】 原体将一切看在眼中。 光与暗、辉煌与平凡、父亲与孩子、原体与战士。 【此乃真英雄也。】 (本章完) 第537章:跪下,崽种! “【帝皇】将我们所有人召集了过来:整个军团,十万人,只因人类之主的一个命令,便踏破了星辰与空间,放弃了神圣的远征,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我们付出了如此之多,无论是唾手可得的胜利,还是在亚空间航行中损失的士兵,但迎接我们的却只是一片空旷,只有你的两个血亲和几十個零零散散的仆役:没有欢呼的群众,也没有我们先前于此设立的宏伟阅兵场。” “但最重要的是……” “帝皇不在这里。” “最起码,我感受不到他。” “这不是什么好预兆,罗嘉。” “一个原体和他的军团不应受到这种轻慢:除非事出有因。” “当然,也有可能是……” “好了!科尔法伦。” 当他的养父的絮絮叨叨已经影响到了他对于军团的检阅时,怀言者终究是不悦地开口了,声音很轻微,只有他和科尔法伦能够听得清楚,但也很严厉,足以让一连长乖乖地闭上嘴巴。 “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重新返回到这片土地上了。” 原体吐出胸中的闷气,向着方阵的最末端走去,那是最后一个需要检阅的小队,他们站在山坡的底部,最靠近完美之城的位置上,在浩如烟海、衣着华丽的怀言者大军里面,是那样的不显眼。 但即便如此,相隔十几米,罗嘉依旧一眼认出了,那是属于锯齿烈阳战团的队伍,随后,他又认出了站在最前方的那个战士:当所有人都在欢呼的时候,这个有着黑色长发和黄色皮肤的小队长,却是如此的安静。 而罗嘉更欣赏这种从容。 原体走上前去,朝着他的子嗣露出了微笑,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年:但安格尔泰看起来还是一点都没变。 “而既然回到了这里,我们就没有再仓促离开的理由了。” 原体补上了后半句话,既是向身后的科尔法伦说,也是像面前的安格尔泰说,接着,原体还不忘向这位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听懂的小队长,出言询问到。 “你觉得呢,安格尔泰?” 安格尔泰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得笔直,拳头敲打在胸甲上,表达着对原体的支持,他的瞳孔被战术护目镜遮住,罗嘉能够在上面看到自己被反衬出来的雪白面容,和面容上那用金色墨水书写的,成千上百个科尔基斯文字。 它们从光秃秃的脑袋一直延伸到下巴的轮廓,紧密而完美,每句话都是最虔诚的祷文,预示着原体对这片银河的希望。 原体的视线在这些闪闪发光的经文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才转过身来,撇下了激动到浑身颤栗的安格尔泰,再次看向他的养父,看看这个骨瘦如柴、日渐衰老的男人:他的目光依旧凶狠,他的牙齿依旧锋利,与他们相遇的那一天比,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所以,别担心,科尔法伦。” 原体露出了安慰的笑容,他将十万名战士的欢呼甩在身后,走到了整个军团的最前方,只有他和他的一连长能够站于此处,身后是泯然众人的军团,生前则是安静死寂的完美之城。 在他的身后,沉默的科尔法伦则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更后方的安格尔泰:不止是安格尔泰一个人在意罗嘉多停留的那一秒钟,只不过在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后,一连长最终不屑地收回了视线。 他没从这个安格尔泰的身上看到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 “它依旧是如此的神圣。” 罗嘉感慨着,骄傲在他的胸膛中回荡着。 “无论观赏多少次,我都难以想象像这样的奇迹,是我们亲手搭建起来的:想想看,科尔法伦,既然完美之城依旧屹立于此,那么这银河中还有什么苦难,是你与我,是我们的军团不能承受的呢?” 一连长低下了头,他没有再尝试说服他的儿子。 毕竟,另外两位原体此时正在向他们走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百米远,科尔法伦很担心他对罗嘉说的话,会被这些即将到来的帝皇子嗣听到。 “这是你的决定,而我将一如既往地追随你到最后一刻。” “就像在科尔基斯上的一样。” 一连长那张干裂的嘴唇上下蠕动着,吞咽着唾沫,摩挲着粗糙的皮肤,最终也只是挤出了一句干巴巴的效忠誓词,还不忘特意提起他与罗嘉患难与共的岁月,为自己话语增加重量。 原体一笑而过,他没有在意自己养父内心中的纠结,反而沉浸于完美之上的辉煌剪影,追溯着他与这里的往昔岁月:无论是四十年前的,还是之前三周的。 “没错,在之前的三周里,我的确陷入了某种茫然。” 罗嘉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剖问着自己的内心。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狼狈与惊慌:摩纳奇亚总督的信件在经过了帝皇与原体的双重润色之后,通过公共频道直接在整个军团中传播着,上到原体,下到凡人仆役,每一个人都能从其中分析出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但无一例外的,帝皇的舰队包围了完美之城,这铁一样的事实依旧让怀言者军团陷入了恐慌,虽然罗嘉本人的沉稳态度弹压军团内部的动荡,但却弹压不住基因原体自己的内心。 在这一路上,大怀言者没有见任何的人,而是将自己锁在了殿堂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封信,思考着帝皇的含义,心情在喜悦与恐慌中跌宕起伏:而这种转变在他们刚刚驶进摩纳奇亚星系,看到了那明晃晃的,停留在极限战士舰队旁边的太空野狼舰队的时候,终于达到了一个巅峰。 鲁斯亲自来了。 但鲁斯没有见他,甚至没有和罗嘉通话。 这并不重要,鲁斯的舰队本身就是一种象征:全帝国都知道这群野狼是帝皇的宪兵,他们很少会拜访其他军团,但每一次拜访都会伴随着令人不安的流言。 这样的留言足以恐吓原体,最起码能够恐吓罗嘉了:所以,当他坐在那架被基利曼监视着的风暴鸟驶向地面的时候,比起屈辱,原体心中更多的是慌乱,是对几分钟之后的未来的恐惧。 只不过这份恐惧,最终止步于完美之城罢了 当罗嘉看到这座他毕生的心血依旧伫立在那里,而且还在熠熠生辉的时候,原体的思维敏捷就让他确认了一件事情:最起码,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否则,映入他眼睛的,就只会是完美之城的灰烬了。 想到这里,原体不由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就像被弹压到极致的弹簧突然被松开了一样,虽然面前的完美之城其实保证不了什么,但原体的内心还是大大地松懈了,连目光都和睦了不少:甚至当他看到向他走来的基里曼时,安静下来的心中居然也能积攒起几分善意。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他的这个马库拉格兄弟虽冥顽不灵、野心勃勃、骄傲自大、惹人生厌、毫无灵性、肆意妄为…… 但如果不提这些缺点的话,基利曼也是个不错的人啊。 秉持着这种想法,罗嘉率先朝基利曼露出了微笑,这个反常的微笑反而让走到一半的基利曼,为之愣了一下,本能地重心向后,摆出了一个随时打算行动的姿势:这突兀的动作,让三个原体之间那本就微妙的气息,顿时陷入到了莫名的尴尬之中。 你在干什么? 读懂了摩根用眼神发送过来的困惑,反应过来的基利曼只能面露尴尬地摇了摇头,勉励微笑着,作为对罗嘉的回应,随后,他又快走了两步,先一步握住罗嘉的手,脑海中却是浮现着大怀言者刚刚对他微笑的可怖场面。 太吓人了…… “希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让你感到误会,兄弟。” 基利曼挤出了一句话,却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所幸,罗嘉其实也并不想与深度他交谈:在简单地客套了几句后,罗嘉便将目光转向了姗姗来迟的另一位血亲。 “好久不见,摩根。” 他笑得真挚。 坦白来说,罗嘉对于摩根的印象其实很不错,他们虽然只在几十年前,一起接回还在诺斯特拉莫上的康拉德时,有过短暂的碰面,但那次碰面总体来说还算愉快,尤其是摩根最后主动向罗嘉讨要圣言录的行为,更是让大怀言者给她打上了一个【有灵性】的标签。 更不用说在此之后,罗嘉还在无意间听说,摩根治下的阿瓦隆对于信仰保持着一种宽纵且放任的态度,【信仰自由】也被写入了远东边疆的基础国策中:虽然这称不上什么惊世骇俗的成就,但是比起帝国的其他区域来说,这简单的举动足以让罗嘉感到温暖了。 终于,在他的兄弟中,终于又有了一个通透的人。 想到这里,大怀言者的笑容都真挚了不少。 “我没想过在这里的事情,会让你不辞辛苦地前来。” 罗嘉握住摩根的手,用力地上下晃了晃,他口中温柔的话语让旁边的基利曼,有些无辜地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难道他和他的极限战士,不也是不辞辛苦,从差不多的遥远距离上赶来的吗? #辛酸# 【帝皇的意志。】 摩根简单地回应着,尽力让罗嘉无法记住她的声音。 “是啊,只有神皇的命令,才能让我们相聚于此。” 大怀言者笑了一下。 “所以:神皇何在?” 这简单的问题,却让摩根和基利曼对视了一眼,而就在马库拉格人思考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蜘蛛女皇却已经向后退了一步,如同招待来宾般侧过身子,将完美之城的大门展露在了罗嘉的面前。 大怀言者顺着望去,却只看到了马卡多和几十名禁军。 而还没等他搞明白这一举动的含义,只见完美之城那需要数百人才能勉力推开了厚重大门,就在突然响起的隆隆巨响中,被一颗刺眼的太阳,活生生地融化了。 “……不……不……” 罗嘉意识到了,那个太阳到底是什么,他向后退去,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口中断断续续,仿佛低声细语可以改变命运。 但与口齿间的懦弱不同,大怀言者此时的面容,却是扭曲且狂喜的:他时而因为震惊而茫然,时而因为面前的神迹而展露喜色,就像是获得了一枚极度危险的无价珍宝似的,在惊恐和喜悦之间,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这……这是真的……” 而在他的身后,沉默且威严的怀言者们,此刻终于被噪音所冲散了:数千名怀言者战士被强光刺激到了眼睛,他们和科尔法伦一同后退,此起彼伏的喊声扰乱了公共频道,混乱不堪。 站在他们面前的知情者们,早就已经有了各自的对策。 基利曼背过身去,为了接下来的闹剧而摇头叹息;禁军们分开到道路两旁,向他们许久未曾露面的主君致以无声的祝福;而站在远方的掌印者与站在近处的摩根,则是干脆连动都不动:他们早已习惯了这个太阳与他们贴近的感觉。 摩根要更习惯一些:毕竟,她和这个太阳负距离地接触过。 正因如此,她才能不受帝皇之光的干扰,将罗嘉的怯懦看在了眼中,将怀言者们的混乱也看在了眼中,将帝皇对于这个世界真正的威严,仅仅用气势就能对整个军团造成的震慑,也都一五一十地看在了眼中,记在了心里。 她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她也要做到这如假包换的神迹。 然后,摩根才转过头去,脸上早已挂满了完美的微笑。 她向走来的帝皇微微弯腰,尽到了作为臣子的本分,而人类之主则是无声地看了她一眼,那张严肃而温文尔雅的脸上,闪过了片刻的无奈,但更多的,只是一种长期操劳过后的岁月痕迹。 当帝皇从摩根面前走过时,摩根听到了他的心声:她的基因之父在精神领域中向她问话。 +伱记下了么?+ 他问到:标准的、帝皇式的藏头露尾,但此时的摩根对于这些句式的理解早已驾轻就熟,她知道帝皇在说那些【咒言】,而她的回答也同样是帝皇风格的。 【它们只有冰山一角。】 摩根的声音再心中回荡,并没有得到人类之主的回复,因为此时的帝皇已经站在了罗嘉的面前:大怀言者重新站直了身子,他勇敢地与他的父亲对试着,因为他发现了在帝皇的瞳孔中,依旧有着爱、信任与仁慈。 那是对他的。 +罗嘉。+ 帝皇开口了。 “父亲。” 在犹豫了一瞬间后,大怀言者向他的主君低下了头。 “您来了?” 罗嘉低下头来,帝皇并没有立刻回复他的话语,而是向一旁挥了挥手:通过眼角的余光,罗嘉能够看到他的兄弟基利曼,那些禁军和那个老东西马卡多,在帝皇这个无声的命令下,相继站到了一旁,成为了无关紧要的看客。 原体默然地旁观着,只有当目光经过基利曼的时候,才有了一丝对于血亲兄弟的波动,至于马卡多和那些禁军?罗嘉对于这些华而不识者,从来没有什么感觉。 可紧接着,他便发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他的阿瓦隆血亲明显也想跟随着其他人的步伐,一起退出这个场地,但正当她从帝皇的背后经过的时候,人类之主却只伸出了一条胳膊,突兀地按住了摩根的肩膀,随后又强行把摩根带到了自己的左手边。 罗嘉被这个举动惊到了,而摩根的脸上也满是诧异,她甚至与抬起头来的大怀言者对视了一眼:仅仅是片刻的眼神接触。罗嘉就能确定他的阿瓦隆血亲,也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切。 这是帝皇的想法。 ……应该,是吧? 没等罗嘉想明白,帝皇就以这种奇怪的姿势:一手扶住摩根的肩膀,一手捶在腰际,向着他面前的子嗣,以及重新归拢好了阵型的十万怀言者战士,开口了。 他的声音响彻在了十万颗紧张无比的心脏之中。 +你们知道,这是哪里。+ 声音回荡在广场上,迎接它的却只有沉默。 “父亲……” 罗嘉结结巴巴的,想要开口回答帝皇,却被无情地打断。 +你们也知道,我是谁。+ 帝皇毫无感情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这话语虽然让所有的怀言者战士都倍生困惑,却无人敢与帝皇对视:他们像是避免直视太阳一般,躲开帝皇的视线,只是虔诚地聆听了他的声音。 然后,他们听到了第三句。 +所以,你们应该知道。+ +在这里,面对我,你们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没有声音再传来了,只留下低着脑袋的罗嘉,以及他身后那茫然的十万名怀言者战士:这些人总是等待着他们原体的指令,现在也是如此,而他们的原体,却也在揣摩着自己的父亲。 帝皇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里是哪儿? 是完美之城。 面前是谁? 是他们的神明。 那,他们应该做什么呢? 困惑的心中翻涌着,让罗嘉的眉头深深皱起,豆大的汗珠开始在额头上浮现,直到一声听起来非常奇怪的闷哼,像是摩根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 原体本能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摩根,在看着他。 ……不,不对! 那不是摩根! 罗嘉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被帝皇留在左手边的阿瓦隆之主,却不再是那个他熟悉的血亲:她的发丝摆脱重力的影响,漂浮在空中,她的面容不再像之前那般温婉,而是充满了神圣与威严,但最重要的,却是那双青蓝色的瞳孔。 现在,它是金黄色的。 现在,它是燃烧的火焰。 现在…… 它只会属于……一位神明。 一位在她身后的……神明! “……” 在这一刻,大怀言者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着。 他们应该做什么呢? 他怎么如此愚蠢! 在完美之城,在他们心中的圣城,面对着他们的神明,他们这些卑微的信徒,又能做什么呢?又该做什么呢! “……” 没有犹豫,没有忏悔,也没有更多一步的思考。 沉默中,在狂喜中,在十万名怀言者战士的众目睽睽中。 第十七军团的基因原体,就这样的,跪在了帝皇的面前。 颤抖着。 无怨无悔。 —————— 在这一刻。 罗嘉,是幸福的。 (本章完) 第538章 “他还是跪下了。” “和他的军团一起:我从未想过会目睹到这样的场景。” 基利曼的声音无悲无喜,像是个纯粹的旁观者,此时,他已经远远的躲到了罗嘉的视野之外,与掌印者一起,目睹着这场早已在纸面上被演练过千百次的大戏。 尽管对接下来的一切都已烂熟于心,可当他真的目睹到了幻想成为现实:一个军团,整整十万名怀言者战士,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跟随着原体的动作,在完美之城前方的瓷砖与灰尘中,齐刷刷地单膝跪下的时候,一种别样的荒谬感,还是充满了原体的心房。 “要么是他们已经疯了,要么就是我已经疯了。” 基利曼自言自语,他因为第十七军团的变化而感到震惊:在罗嘉刚刚下跪的时候,他身后的怀言者们沉浸在茫然与怒火中,因为他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徒劳地目睹着基因之父受辱。 但很快,罗嘉就用行动提醒了他的子嗣们:只见大怀言者以最快速度平复了他的心态,脸上的扭曲与狂喜散去,徒留下一个信徒所能展露出来的最真挚的狂热。 他挺直了腰板,神情严肃,将掌中的战锤丢到沙地上,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摊开了双臂,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礼拜中,就仿佛这里不是公开场合,而是他私密的礼拜堂。 这是最正规的礼拜,也是【信仰之律号】上,每一名怀言者战士的必修课:罗嘉的子嗣们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一种空前的狂热伴随着沉默蔓延开来,本能地怒火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理智和信仰的慰藉。 一秒钟后,第一个模仿者就出现了:只见军团的一连长科尔法伦有样学样地扔掉战锤,直接双膝跪倒在沙地上,用更夸张的姿态进行着虔诚的祷告仪式,大开大合的就像是个杂耍演员。 但科尔法伦没有注意到,他这迅速、精巧且谄媚的行动,反而吸引了蜘蛛女皇的注意:摩根再一次扫视了一眼怀言者的一连长,只不过这一次,将其记在心里。 科尔法伦的举措是第一块多米诺骨牌,随后,便是队伍站在最前方的战士,以安格尔泰为首,严肃地跪了下来,接着,是后一排,再后一排,直到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跪下:用时还不到三分钟。 尽管站在了远方,但基利曼依旧能够清楚地看到,那象征着狂热的神态与汗水一同展开,每一个怀言者战士的面颊都因为极度的欢喜而紧绷在了一起,几乎要将他们的眼球给挤出来:大部分人还对面前的神迹不可置信,而更聪明的人已经开始低头,默默祈祷了。 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一支能征善战的军团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群最狂热的信徒,在沙地上凭空建立起了一座圣城,他们无不低下了脑袋,露出了对于战士来说致命的脖颈,全然没有了作为阿斯塔特的骄傲,倒像是一片任君收割的灰色小麦田。 目睹了这一切的基里曼,露出了一个恐惧的神情:他一方面在心中忌惮着所谓的【信仰】,居然会将阿斯塔特扭曲到如此地步:不像是十万名战士,倒像是十万名极度蒙昧的凡人。 但在另一方面,基利曼的内心中也悄悄地松了口气:幸好,他赶在这一切开始之前,将随行的那几个子嗣赶回到战舰上,不然现在的场面多少会有些尴尬。 想到这里,原体便瞥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马卡多,他对这位大名鼎鼎掌印者并不了解,也说不上喜欢: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这个多少有些私密的场合里面,比起他和摩根,以及相当于帝皇附属品的禁军来说,马卡多完全就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外人】。 更何况,这个外人在看到一整支下跪的阿斯塔特军团时,居然表现得云淡风轻:某种奇怪的同仇敌忾让原体皱起了眉头,他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脱掌印者的眼睛。 “但至少这一次,他是真心实意地跪下了。” 马卡多微笑着,回应了基利曼之前的那句自言自语。 “我们不用担心更多的问题。” 这种蛮不在乎的语气让原体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所以,这都是计划好的?” 基利曼的腔调有些冲。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 马卡多坦率地承认了。 “事实上,现在唯一一个无法被我们掌控的场上因素。” “就是你的那位……” —————— “神皇。” 在稍微调整了一下内心中的跌宕起伏后,罗嘉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也充满了骄傲:因为他能感受到在他的身后的子嗣们毫不犹豫的虔诚与狂热,他们的下跪成为了某种证明,证明了第十七军团对于神皇的热忱。 我的军团是最忠诚的。 大怀言者因为这个想法而雄心万丈,他甚至选择性地无视了在场的其他人,比如说掌印者、基里曼还有那些禁军:罗嘉在帝皇那明亮的照耀下展露笑颜,等待着来自世间唯一真神的福音。 但罗嘉还是疏漏了一点,所有的怀言者都疏漏了这一点:那就是他们全都在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于抬起头来,直面帝皇那威严的面容,这也导致了罗嘉和他的子嗣们都没有看清楚,当罗嘉将那句【神皇】吐出口时,人类之主脸上那骤变的表情。 原本,但他刚刚看向罗嘉的时候,帝皇还是睁着眼睛的,瞳孔中有着爱与信任,但是,当罗嘉跪下的那一刻,这些宝贵的情感便逐渐被疲惫所替代了。 而当那句【神皇】最终在空气中飘荡的时候,在人类之主金黄色的瞳孔中,就只有冰冷、失望、以及不可捉摸的厌恶了。 最后,帝皇干脆闭上眼睛,仰起头来,就像是一尊被剥夺了任何感情的石像,同时,放在摩根肩膀上的几根手指,却是微不可查地挤压了一下。 原体接到了这个暗示。 接着,摩根瞳孔中的金色光芒放的更旺盛了,她脸上的最后一丝微笑收起,徒留下神像般的无悲无喜,举手投足间,身后的人类之主也在极为配合地,释放着属于帝皇的灵能威压。 【抬起头来,罗嘉。】 “……” 当听到摩根的声音时,大怀言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他先是适应一下摩根的存在,紧接着,便看向了他的神皇:只见帝皇的目光已经从他的身上移开了,他没有看向罗嘉或者任何一名怀言者,只是漠然的,将他们所有人都尽收眼底。 这种冷漠,反而让罗嘉感受到了神明的威严。 而当他看到帝皇沉默无声,反倒是摩根在用听起来与帝皇愈加相像的语气,向着他们所有人降下福音时候,大怀言者也飞快地接受了这一现象:眼前的一切就像他在圣言录中所书写的那样。 神不需要语言。 神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神皇向他们开口,是他们毕生的荣幸所在,而神皇通过他的血亲向他们传达意志,这是神皇本身神力的体现:在内心中无尽的激动与狂热下,罗嘉只用了一个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些事情。 但是他内心依旧是战栗的,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无论是帝皇还是摩根的面容,都没有多少慈悲,反而是无比的严肃:也许,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事情,严重到了需要神皇亲自降临的地步。 难道是完美之城,依旧无法让神皇满意吗? 原体心中的紧张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还没等他喘口气,摩根就已经放远了视线,向着目之所及的每一个怀言者,大声地诵读着帝皇的意志,灵能的威压让声音传播到了很远的地方,而怀言者们显然对于摩根此时的【御音】身份,接受良好。 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是圣言录的忠诚读者。 【怀言者们,听我一言。】 【我在你们中间。】 摩根将自己的每一次发音都裹挟上了帝皇的灵能冲击,让十万名战士无不痛苦地颤抖着,他们必须紧绷着面容,身上的盔甲因为肌肉的抽筋而剧烈抖动着:在如此强大的压力下,哪怕是阿斯塔特也无法分出更多的精力,用来思考摩根话语中的真实性。 他们只能被动地聆听,就连罗嘉也不例外。 但他们梦寐以求的答案,却是令他们如坠冰窟。 【你们是有罪的。】 摩根的瞳孔已经彻底被金黄色的烈焰所占据,这让她的伪装近乎是完美无瑕的:最起码因为这句话而抬起头来的罗嘉,完全没有怀疑摩根的言之凿凿。 【你们沾染上罪恶,你们抛弃的职责,你们被衰败所困扰,如轭绳附在脖颈上,你们的恶行招来了怒火,黑云笼罩着你们亲手搭建起来的完美城市,使它无人存留,使它替伱们受那罪孽的刑罚。】 “可……可是……” 罗嘉瞪大了眼睛,帝皇的光辉充满了他的脑海,他能感觉到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与面颊滑下,就像身后的每一名怀言者一样:他们与他们的父亲心连着心,因为摩根这位【天使】的话语而战栗。 “神皇。” 原体的嘴唇干了。 “我错在了哪里……” 【这便是你的错。】 摩根打断了她的话语:这不符合蜘蛛女皇的谈话礼仪,但这种粗暴实在是太符合帝皇了:摩根能够清楚的看到,当她摆出了这种蛮横且不沟通的姿态时,罗嘉瞳孔的最后一丝狐疑,也消失了。 原体不由得在内心里悄悄地为帝皇的形象感到担忧。 但在口齿间,她依旧在尽力地模仿着之前临时补习过的,那几本古老的神学书籍:之所以没有选择圣言录,是因为摩根也没信心在这本书的领域里,战胜了罗嘉。 【罗嘉。】 【你竟抬起头来,质问我们的父亲何竟发怒,而不反省自己的虚妄与无知,若非如此,父亲又怎会向你发怒:只因你蔑视他丰富的恩慈、宽容与忍耐,不晓得他的恩慈便是令你悔改。】 【帝皇降下福音,你不听,竟无知地诘问帝皇,却不反思你内心中的过错。】 【如此,便是不义。】 “!” 罗嘉的怒火戛然而止,他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鹅一样,呆呆地跪在那里,甚至就连他的军团也同样如此:怀言者们得到的消息总是迟滞的,当罗嘉沉默无声时,他的子嗣们,还因为之前的那一句【有罪】而慌乱不已。 当一分钟后,他们才陷入了与罗嘉相同的沉默中。 “这是我的错,神皇。” 原体低下头来,他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被挤出。 “这是我的无知与脆弱。” “请您告诉我您要说的事情,您要指摘的罪孽,我必将倾尽我所拥有的一切,去加以洗刷,我必将塑造成千上万更辉煌的完美之城,来赎清我的罪孽……” 【无知。】 再一次的,摩根没有等待罗嘉继续袒露他的忠诚,她稍稍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没有在有关于罪与赎罪的问题上继续拉扯,而是直白地切入了她想说的话题。 【罗嘉,帝皇的子嗣,你曲解我们父亲的意思,于银河中,违背了他毕生的意愿,违背他对你们始终如一的期盼,已有七十年:你还要无知到几时?】 “我没有,父亲。” 原体的声音小到了极致,就像是孩童的低声哭泣,甚至忘记了称呼【神皇】,反而是本能地想起了他与帝皇最基础的关系:原体不安的抿住了自己的嘴唇,茫然无措的寻找着狡辩的借口。 “我没有曲解您的意思,我没有蔑视您的意愿,在这七十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为我们共同的事业而倾尽我的一切:完美之城如此,科尔基斯如此,银河中无数个信仰虔诚的世界……” 【够了!】 摩根扬起了手。 第三次:但这一次,她不仅仅打断了罗嘉。 只见摩根在发言前,轻轻扭动了一下肩膀,心领神会的帝皇便在自己的女儿出声呵斥的瞬间,席卷出了最强的灵能威压:超过一半的怀言者战士摇摇欲坠,数以千计的阿斯塔特瞬间失去了重心,直接四肢跪倒在了地上。 在这一刻,因为摩根的话语而升起的怨念,烟消云散,怀言者们再次领略到了神皇的威严,敬畏与虔诚在他们的内心中响起,没有人敢再抬起头来,他们俯首帖耳,聆听着帝皇的训诫。 【我只说一遍。】 摩根低下头,直视着罗嘉。 【我只问一遍。】 原体鼓起所有的勇气,直视着他的父亲与血亲。 【罗嘉。】 【你是谁?】 “我……” 原体犹豫了。 “我是您的子嗣,您的信徒,您最忠诚的追随者……” 【不是这些。】 摩根转动着身子,让自己的阴影能够笼罩住下跪的罗嘉,而帝皇的动作与她同步:人类之主的视线从远方的怀言者身上收回,全部灌注到了罗嘉的身上,原体觉得自己从未蒙受过如此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比一个泰坦军团更甚。 【回答我,罗嘉,回答我曾告诉你的:在科尔基斯上,在你与我第一次相遇时,在那狂风所席卷之处,你跪在我脚边,如现在这般歌颂你的虔诚,那时,我已将你的身份与职责赋予了你。】 【你唯一的身份,你唯一的职责:你可曾记得?】 “……” 原体仰起头,缩着脖子,像是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他充满敬畏地看向他的父亲:帝皇的话语如同利剑般劈开脑海中的风暴,让罗嘉能够看到几十年前,回忆起科尔基斯上的那一幕。 回忆帝皇跟他说的话。 “我是罗嘉。” 犹豫之后,他开口了。 “您的战士,您的第十七军团的原体:军团之主。” “这是您赋予我的。” 原体低下了头颅,再一次向他的神皇表现着臣服。 “一刻不敢忘。” 【不。】 摩根的声音冰冷。 【你忘了。】 【在之前,在七十年前,直到现在,你都忘了。】 “不……我没有……” 处于本能,原体再次驳斥他的神皇,但当他正面迎接上帝皇与摩根愤怒的目光时,他便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下头来,小声地为自己抗议着。 “我没有忘记,父亲。” 思考了一下,罗嘉这次并没有口称【神皇】。 “我记得我的身份。” 【记得么?】 “记得:第十七军团之主。” 【你可知晓,这是让你去做何事么?】 “当然。” 原体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做。” 【在做什么?】 “传播信仰,建设圣城,劝导银河中那些不信之人。” 【这是你做的事情。】 “……是的。” 【你是军团之主。】 “……是的。” 【所以:这是军团之主,应做的事吗?】 “……” 罗嘉不出声了。 哪怕这位大怀言者再怎么精通于自己骗自己,他也不可能在他崇敬的神皇面前,在这个问题上睁眼说瞎话:即使从路边抓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他也能够讲清楚所谓军团和军团之主的职责。 “父亲……” 罗嘉舔着嘴唇。 “那些接受您的信仰的世界,上面的人们都很高兴。” 【他们很高兴。】 摩根没有任何的表情,但罗嘉还是能听到一声冷笑。 【所以,你就要为此而蔑视我们父亲所降下的命令吗?】 【你信仰的是他们,还是我们的父亲呢,罗嘉】 【亦或是:你自己呢。】 “父亲!” 罗嘉的膝盖都在颤抖。 “我绝无此意!我……我只是想告诉您,我的军团塑造了帝国中最忠诚的世界……” 【几个?】 摩根懒得听下去了。 【告诉我,几个?】 “……” 罗嘉不安地扭动着手指,他结结巴巴的,吐出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的数字。 摩根笑了。 这不是什么正常的笑容,如同石头摩擦般难听,震荡着每一个怀言者的心灵:她抬起头来,看向了在场的十万名战士,大声地说出了罗嘉回答的那个数字,这是每个怀言者心知肚明的秘密。 摩根没有停下,在接下来的十几秒间,她只是简单的将剩下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的名字,一一的说了出来,随后又一个个的报上了他们征服的世界数量:总得来说。除了最近才刚刚重返到大远征中的千子军团,以及一直以来语焉不详的第二十军团外,怀言者军团就是其中的垫底。 以安格尔泰为代表的一大批战士羞愧地低下了头,尽管他们没有听全帝皇的话语,但他们已经明白了帝皇此时的意思:他们不像他们的基因之父,他们身上作为战士的灵魂要更多一些,自然会第一批感到羞愧与耻辱。 事实上,就连此时此刻的罗嘉本人,也已经明白了。 “父亲!” 罗嘉的声音是绝望的,听起来更像是负隅顽抗,但还没等他胸膛中的话语说出口,只见帝皇就已经走上前来,将手掌放在他的子嗣那光秃秃的额头之上。 摩根的声音适时响起。 【父亲予你职责,你却轻慢,此为不义。】 【父亲予你力量,你却抛弃,此为怯懦。】 【父亲予你期待,你却蔑视,此为狂傲。】 【父亲予你指引,你却躲避,此为无知。】 【他言你有罪,你不忏悔,却言你无罪。】 【此即为罪。】 “……” 【还有何言,罗嘉。】 【还有何言:身负军团,却不去征伐,怀揣力量,却不去捍卫,心有指引,却不去实现,明知过错,却不曾忏悔之罗嘉。】 【你,还有何言?】 “我……” “我……” 罗嘉嗫嚅着,颤抖着,他的身形如同风中干枯的老树般,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塌,这十万名怀言者战士们那心怀恐惧,心怀屈辱与绝望的目光中,他们的基因之父低下了脑袋。 涕泗横流。 罗嘉跪下了,不再是单膝,而是双膝跪下了,两手着地,泪珠在沙土上描绘着色彩,悲怆的声音伴随着完美之城的晚风,飘散到了很远的地方,飘散到了每一名与他心心相印的怀言者的耳旁。 “我有罪。” “我有罪,父亲。” “请开口吧。” “我……我愿意受罚。” (本章完) 第539章:东征!启动! “所以说,如果罗嘉承认他有罪的话,他就是有罪的。” “当然。” “而如果他不承认的话,就相当于作为信徒,却驳斥了他所信仰的帝皇,那他依旧是有罪的:甚至罪孽要更深一些?” “是这个道理。” “那岂不是说,无论罗嘉到底是不是有罪的,只要帝皇一开口,那他就是有罪的,即使没有罪过,也不能为自己辩解:马卡多,这难道不是在蛮横不讲理吗?” “不然你以为帝皇为什么会放弃宗教这条路线?” 掌印者偏过头来,向着身边的马库拉格人笑了一下,观赏着原体那凝固的表情:掌印者目前的心情还算不错,虽然他距离帝皇与罗嘉等人都非常遥远,但凭借着强大的灵能力量,他依旧能够把握住舞台核心处的每一寸细节。 截止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他们剧本的安排在前进。 帝皇保持着沉默,摩根拿捏着火候,罗嘉和他的怀言者军团都已经得到了初步的安抚,而这场事件的其他参与者,像是黎曼鲁斯、基里曼与马卡多自己,也都能在事后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现在,只要稍微统一一下所有人的言辞,加以修饰,再将完美之城的事情散播出去,就可以在不影响帝国总体团结的情况下,给这件事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想到这里,掌印者嘴角上的弧度愈加明显了,在看到身旁的基利曼依旧停留在震惊的状态中时,他甚至有了些许闲心,来给自己的这位【侄子】指点一二。 “你还有什么不理解的么?” “不……我只是……” 基利曼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只是难以想象,信仰就是如此霸道的力量吗:它只需要一套虚无缥缈的逻辑,就可以禁锢住一个原体和他的军团,哪怕这套逻辑本身是如此的粗糙且原始。” “毫无……” “毫无理性可言?” 马卡多补上了后半句。 “没错。” 基利曼点了点头:眼前的一切显然冲击到了这位崇尚理性与逻辑的马库拉格人的精神世界,尤其是当那个被蒙昧的人,还是一位与他有着相同血脉的原体的时候,这种同病相怜无疑给基利曼的内心带来莫大的危机感。 他也会变成那样吗? 如果他相信了所谓信仰的话? 在反问的同时,基利曼已经悄然下定了决心:在他回到五百世界之后,他一定要制定法律,在尊重麾下子民意愿的前提下,尽可能扑灭所有信仰的存在。 他可不希望这样的场景会出现在极限战士的身上。 罗嘉也许会心甘情愿地向别人下跪,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但他基利曼,绝对不会! 原体于内心中发誓,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但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忘记:无论是所谓的信仰,还是所谓的神皇降临,都只是面前这几個人所编写的一个剧本而已。 “所以,罗嘉现在的忏悔也在你们的预料之中么?” 原体的声音有些粗重,尽管他和罗嘉的关系算不上友好,但他依旧讨厌这种亲眼目睹着他的血亲兄弟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感觉,更何况站在他身旁的马卡多,还在以游刃有余的态度观赏着这一切。 在这一刻,他倒是明白了掌印者的糟糕风评从何而来了。 “这本就是我们的目的。” 马卡多没有隐瞒。 “迄今为止,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我们早已计划好的。” “包括摩根?” 基利曼下意识地反问到,心中多少有些期盼:虽然他已经数次见证到了他的阿瓦隆血亲那比较【特殊】的一面,但在基利曼心中,他依旧相信摩根是所有的兄弟中,最为和蔼的几位之一。 “她的话,一半一半吧。” 掌印者思考了一下,最终没有完全揭开摩根的遮羞布。 毕竟,不管嘴上怎么说,倘若摩根和基利曼真的能维持一个友好的私人关系,那对于泰拉来说,总归是有好处的:这就意味着,只要说服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就相当于同时说服了两个人。 至于挑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内斗,从而让神圣泰拉居中调停,稳坐钓鱼台? 别开玩笑了:彼此之间视为仇敌的基因原体难道还少吗?完全用不着再制造一对了。 要是帝皇的这群宝贝儿子能够少点争斗,多点和睦,马卡多甚至感觉自己还能多活几年。 “所以,她被帝皇强行留下,也是剧本的一部分?” 基利曼转而关心起一个连马卡多都忽略了的细节,让掌印者不得不回忆了几秒钟。 “没错。” “你看:总是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让摩根借机留下,不是么?” 原体撇着嘴,不置可否。 “那么,你们特意选择了我和我的军团来到这里,作为这场行动中最不重要的那一个,也是这个剧本的功劳吗:是什么特殊的理由让我不得不站在这里,掌印者?” 基利曼弯下了腰,让自己离马卡多的眼睛更近了一些,显然这个问题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即使完美之城的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马库拉格人依旧对他被强行扯进了这摊烂事的事实,耿耿于怀。 “你还在生气吗,基利曼?” “算不上,我只是想要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 原体冷着脸。 “一句话就好:你毕竟不是我的那位基因之父,掌印者,我相信伱是知道怎么说话的,所以,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 马卡多沉默了一下。 “以我的身份,我只能给你一句解释,五百世界之主。” “那足够了。” 原体点了点头。 “洗耳恭听。” “那你听好了:你之所以会被扯进这件事情,原因无非是……” —————— 【你有罪。】 【罗嘉。】 【你当然是有罪的。】 当她看到她的科尔基斯兄弟五体投地,跪在自己脚边的时候,瞳孔中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摩根,非但没有弯下腰来,将罗嘉扶起,反而是将头颅高高扬起,让她的审判回荡在最遥远的天际上。 在这种视角的遮掩下,摩根才有时间压抑住自己的嘴角,忍耐住内心里升上来的得意洋洋:她现在还只是帝皇的御音,是被帝皇所操纵的【天使】,还不能露出如此明显的个人情绪。 但没办法,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诱人了:看着一个基因原体跪在自己的脚边,痛哭流涕,看着一整个军团在她的面前瑟瑟发抖,者明明只是狐假虎威的幻象,但依旧让摩根的内心为之颤栗不已。 下了宣判后,原体特意沉默了三秒钟,既是用这种沉默与帝皇的威严,来震慑怀言者们,也是抓紧时间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因为接下来的话语才是重中之重。 三秒之后,只见蜘蛛女皇这才缓缓地降下了她的头颅,在原体的目光所过之处,没有怀言者敢与她对视,而当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罗嘉露出来的后脖颈时,大怀言者也只是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所有人都是有罪的。】 摩根的声音依旧很沙哑,听起来很遥远。 【无论是你,还是我,是你麾下的每一个战士,亦或者每一个过路人:他们都是有罪的,都会遭受磨难,都应多付劳苦,因为这便是世间的不义。】 【因为银河便是苦难的,因为每一个世界都伴随着不义、虚妄与罪衍,因为当我们的父亲行走于世间之前,智慧、仁义、公正与信仰已于银河间消失,唯留下横行的恶鬼,要将无辜者囫囵吞尽。】 【所以,众生才祈求信仰。】 【所以,战旗才遮住星芒。】 【所以,我们的父亲在降临于我等之间。】 【他拿着剑,要用烈火来洗涤所有的罪衍,那些不听从的,反倒悖逆的,必被刀剑吞灭,惊恐将如暴风,降临他们的身上。】 【直到恶人剪除,直到奸佞拔出,直到正直人必在地上居住,完全人必在世上停留,直到唯有听从他的,才得享安宁,不避灾祸,明白仁义与公平的善道。】 【这,便是他的期盼,这,便是他的旨意,从始到终,这一点从无更改。】 【你,罗嘉,你却背弃他,轻蔑他的劝诫,不肯受他的责备。】 “不……不……” 让他跪在地上的时候,罗嘉早已无法像往日那样,思维敏捷地为自己辩解了,面对摩根的诘问,原体只能勉强抬起头来,小声地诉说着最本能的驳斥,他的内心中如同被风暴席卷般混乱,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很难拼出来。 摩根与自己的血亲对视着,在金黄色火焰的遮掩下,蜘蛛女皇得以细致入微地观察着大怀言者的那双瞳孔,她发现罗嘉竟是如此的茫然,他的那双眼睛根本无法遮蔽住他的心灵世界,摩根能够将他的内心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到了罗嘉的狂喜,这狂喜从始至终都存在,因为帝皇真的以神圣的姿态降临在了他的面前:所以,无论帝皇说的到底是什么,是呵斥罗嘉的罪责,还是叹息他的无能,罗嘉都是喜悦的,尽管他在畏惧,但他也真的在喜悦。 甚至可以说,这种畏惧也是罗嘉内心中喜悦的一部分。 帝皇在训诫他,帝皇在以神皇的姿态,训诫他。 神皇在上,这居然是真的? 这一幕,居然是真的! 对这种神圣的羞辱而感到狂喜的让,还不止原体一个,当蜘蛛女皇悄悄撒开她的心灵网络时,她才发现除了罗嘉之外,原体身后的大多数怀言者们,竟也与他们基因之父保持着相同的想法。 因为帝皇的训诫而敬畏。 但在敬畏的同时,却又在压抑不住地狂喜着。 【……】 反正,摩根是难以理解,这种因为他人对自己的呵斥,反而在内心中泛起了暖意的思想:在那些凡人的语言里,他们似乎喜欢管这种现象叫做【受虐癖】? 原体感觉自己的后背正在逐渐起着鸡皮疙瘩。 下意识的,摩根让瞳孔中的烈焰燃烧地再旺盛一点:根本不用做出肢体上的接触,她只需在精神世界里稍微挠一下,帝皇就会理解原体此时想要的东西。 在这种帮扶下,摩根便继续追问着她的血亲。 【你想说什么,罗嘉?】 “我……我……” 昔日舌灿莲花的技巧,如今被丢的一干二净,当罗嘉被他自己的血亲抚住了肩头,抬起头来,直视着摩根与帝皇的时候,他只能茫然的给自己开了个话头,却又不知道具体该说些什么。 为自己辩解? 为自己请罪? 还是请求神皇的指引? 一时间,大怀言者陷入了茫然之中,他发现自己虽然虔信了神皇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想过,当他真的面对神皇的时候,他应该如何与他信仰的神明去交流:这真是不可饶恕的罪责。 原体在内心中痛斥着往日的粗心大意,但在另一面,他的阿瓦隆血亲已经毫不留情的把问答的主导权彻底捏在了掌心,在看到罗嘉的茫然之后,摩根决定适时地减弱火候,已经到了该给大怀言者几颗甜枣的时候了。 【但你很幸运,罗嘉。】 当摩根咧起了嘴角,开始微笑的时候,她满意的看到了大怀言者呆呆的注视着自己。 于是,她直起了腰板,向着所有的怀言者大声的宣告着。 【你们都很幸运。】 【你们是幸运的,因为你们是虔诚的,你们是虔诚的,因为你们是正确的,你们是正确的,因为你们选择了真正的义,因为你们没有舍弃正确的路,虽然偶有歪斜,但他又是宽容的。】 【你们要认自己的罪,而他是信实的,是公义的,是必要赦免你们的罪,洗净你们一切的不义,不再纪念你们的罪衍与过错:还有谁能够像他一样,不永远怀怒,喜爱施恩,意在怜悯你们!】 在大声宣教的同时,摩根扬起了她的双臂,指尖轻轻地拂过了人类之主胸前的,那雕刻着双头鹰的部分,帝皇接到了这个信号,紧接着,当所有的怀言者被摩根的语言所吸引,看向她呵帝皇的时候,人类之主便适时的展现着光芒。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以往那种冰冷的太阳,而是一种和睦到能够融化冰雪的温暖,而是世间最纯粹最温和的神像:这一幕深深的刻在了每一名怀言者的内心中。 神皇看着他们。 神皇爱着他们。 神皇……宽恕了他们。 “……” 沉默。 沉默之后,便是动容。 摩根甚至不用低下头去特意观察罗嘉的举措,因为在原体目之所及的地方,绝大多数因为之前的有罪论而心怀敬畏的怀言者,此时已经与他们的基因之父一样,虔诚地五体投地,垂泪、抽泣与感恩的声音此起彼伏。 怀言者对于神皇的崇拜,无疑又达到了一个巅峰。 这让帝皇皱了下眉头,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而这种效果,却是让摩根很满意,但还没有达到原体心中的最佳预期:于是,当摩根向下滑落的手指轻轻地在帝皇的胸前又摁了一下的时候,人类之主便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但他稍有迟滞,原体垂落的手掌便不经意地拍了下他的腰间。 然后,帝皇这才有些不情愿地低下了头,看向他的子嗣:罗嘉正有些畏惧地与他的父亲对视着,当他发现帝皇居然亲自向他开口,而不是通过摩根这个御音的时候,大怀言者一时竟有些发愣。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帝皇那压抑到极致的声音。 +又一次,罗嘉。+ +别再忘记了……+ +……+ 帝皇沉默了一下,一种难以言明的疲惫围绕着他,那是连罗嘉都能感同身受的操劳:年事已高、疲惫不堪,早已不再是盛年时英武的军阀模样,只是一个单纯的,因为子嗣而心累的父亲。 帝皇几乎是在叹息。 +我已经很累了,孩子。+ +听话些吧……+ 帝皇又说了些什么,但罗嘉已经听不清了,大怀言者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他缩在地面上,眼泪止不住地滴落着,哭声融入了身后那十万名同样悲戚的战士。 他们就这样哭泣,也许持续了三五分钟,直到罗嘉本人勉强敏住了心神,他意识到了现在并非是徒然哭泣的时候,他应该再做些什么事情,回报他的神皇,最起码要弥补他的罪责。 “请告诉我,神皇。” 罗嘉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变得和摩根一样沙哑。 “我应该怎么做,我要如何赎清我的罪孽?” “请告诉我,我发誓会倾尽我生命中的一切。” 【愚蠢。】 帝皇不说话了,而旁边的摩根则是给了罗嘉当头一棒。 【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你正确的路,你还是不懂么?】 “我……” 罗嘉低下了头。 “我……愚笨。” 【那就听好了。】 摩根扬起了手,她向着在场的所有怀言者,大声的喊道。 【你们都听好了!】 【你们理应赎罪!】 【理应洗去自己的罪责!】 【用刀剑!用鲜血!用所有不从之人的哀嚎!用你们的旗帜,去驱逐那些丑的与恶的,用你们的名字,去践行他的道理,让仁慈与智慧重新回到世界。】 【我们要消灭那些罪人,毫不迟疑的,消灭那些不义、邪恶、贪婪、恶毒的敌人,你们应当付出比你们兄弟更多的努力,因为你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耽误了太久,他的仁慈平等地照耀在所有人的身上,但你们却辜负了更多。】 【我勉励你们,恳求你们,将那些凶恶的敌人,将每一个不属于人类的文明驱逐出我们的土地,从邪恶的种族手中夺回他的国度:这是受祝福的战争!】 【我要告诫你们,不要因为鲜血而杀戮,因为你们对于他的爱是胜过了战争的荣耀的,不要因不信者而驻足太久,为你们正在进行的是永恒的事业,他们注定将在更遥远的未来被你们所说服,而不是渴求刀剑的现在。】 【让他们不信吧,这是他们的不幸与损失。】 【放下你们的祷文,放下你们的城市,拿起你们刀剑,走向银河的远方,凡是动身前往的,无论是在途中,还是在战争中,失去了生命,都将在那一刻获得赦免,定在天国中有永恒不朽的荣耀。】 【诸位,向远方出发吧!】 【不要犹豫,不要彷徨。】 【为了荣耀他,为了赎清你们的罪衍,为了让他永恒的事业得以降临间:去吧,去将军团的标志染红,作为你们的徽章,你们便是他最骄傲的军团。】 【他会保佑你们战无不胜!】 话音还未落地,便已被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所淹没,成千上万的怀言者战士,他们是第十七军团中最荣耀的那一批,纷纷举起了他们的胳臂,用狂热的呼喊与神圣的祷文彰显了他们心中的狂热,战争的口号如火如荼。 神的旨意!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高喊出来这个词汇,也许是安格尔泰,又也许是科尔法伦,或者是站在前排的某名怀言者,但几秒钟后,这个口号就已经蔓延过了整个第十七军团的队列之中,直到罗嘉本人都站起身来,高举右手,紧握成拳,与他的子嗣们一同欢呼。 一种狂热的,源自于几万年前的十字军时代的,名为圣战的情绪被成功地点燃了起来,在怀言者的阵列中,熊熊地燃烧着,宛如无形之中的大火炬,直冲完美之城的苍穹,照亮了远方。 此时,无论是狂热的罗嘉,面无表情的摩根,还是面容已经阴沉如水的帝皇,亦或是旁边的马卡多与基利曼,还是在场的任何一名怀言者军团的战士。 他们都不知道 这擎天的火炬。 会燃烧到什么时候。 (本章完) 第540章:殴帝三拳! “圣战。” “就是你们给罗嘉和怀言者军团选择的路吗?” “没错。” “自打他们信了宗教,他们也没什么能选的道路了。” 掌印者叹了口气。 “其实,帝皇、摩根还有我,已经研究过很多次了。” “以现在的情况,想要将怀言者军团彻底掰回来,重新打造成原本的圣像破坏者,甚至是守护帝国真理的【金言使者】,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太晚了。” “除非,我们能够对罗嘉和整个怀言者军团,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换血,用清洗或者大规模洗脑来抹去所有的宗教印记:那种工作量跟把第十七军团彻底歼灭,然后再将其重组,几乎毫无区别。” “后者甚至要更容易一些。” “倒也没错。” 基利曼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他毫不怀疑,如果停留在轨道上的那些军团,与随时都能赶过来的暗黑天使联手行动的话,那么消灭整个怀言者,也不过是一场至多几个小时的特别军事行动而已。 这还是在人类之主完全不插手的情况下:不是哪个原体,都配得上一场启示录战争。 但是,如果想要从精神上把第十七军团彻底地重洗一遍:仅仅是稍微构想一下大体的工作量,以多线程思考而闻名的马库拉格人,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但是,如果把怀言者军团扔在这里,任凭他们继续在宗教的泥潭中腐烂堕落,也是不可取的:至少帝皇是不会允许这种低效率的行为存在的,不是么?” 头痛之后,基利曼便以一种奇怪的报复欲望,主动为身旁的马卡多补充好了下半句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于他的基因之父的敬畏心理,似乎已经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么高不可攀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在亲眼见证了帝皇的【无力】,又了解到帝皇对于他的兄弟(哪怕是不太要好的兄弟)罗嘉的种种打算后,昔日那颗曾高高悬挂于基利曼内心中的无暇太阳,在此时,也已经染上了些许的世俗灰烬。 但幸运的是,作为二十位基因原体中少有的政治家,真正意义上的一方藩王,基利曼其实打心眼里理解帝皇这些举措中的无奈:在感性上,他心中的那位人类之主固然出现了裂痕;但在理性上,这反而让基利曼觉得,他眼中的这位帝皇变得更立体了一些。 无法接受,但能理解,而彼此的距离似乎又拉近了不少。 真让人……唏嘘。 马库拉格人抚摸着面颊,只觉得有些牙酸:他知道,这种唏嘘才是政治真正的底色。 “所以说,既然不能彻底的拨乱反正,也不能放纵的随波逐流,那么仅有的办法,就是妥协:将怀言者军团的实际情况与大远征的总体背景进行有机结合,最终达成一個参与事件的各方势力都可以勉强接受的结果?” “意思是这个意思。” 马卡多只是点头。 “而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个妥协的结果:怀言者的圣战。新时代的十字军,既满足了第十七军团本身的宗教热情,也满足了帝皇对于大远征的现实要求。” 基利曼抿着嘴唇。 “毕竟,以我的那位基因之父的性格来说,只要罗嘉和他的军团能够发起狂热的征服行动,别再像以前那么的低效:那即使他们的战争口号是信仰与圣战,帝皇也会选择视而不见的。” “他倒是想十全十美。” 掌印者冷哼了一声。 “但很可惜,他当初的放任逐流已经让情况难以挽回了。” “圣战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让怀言者军团重返大远征这个最初目的已经达成了,至于第十七军团的战争口号是什么,估且就看到帝皇的自作自受吧:他当初既然没有强烈的反对,如今被冠上神皇的名义,又能怪谁呢?” 基利曼点了点头。 他发现,当他从马卡多的口中听到了对于帝皇的调侃时,他位本应怒不可遏的基因原体,居然在心中感到了一丝快意:虽然明面上不能显露出来,但在内心里,基利曼其实认同掌印者的结论。 “我想,这个方案一定是由摩根所提出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 “我和她相处有一阵子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年。” 马库拉格人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中有着炫耀。 “即使见面次数不多,但我也能摸清楚摩根的脾气秉性。” “我的那位血亲呐,虽然在表面上是一个冷漠无私,热衷于一碗水端平的人物,但她骨子里却又极度护短、欲望旺盛、且胃口极佳,时刻都处于一个公平却又偏颇、无私却又自私、克制却又贪婪的矛盾区位:只不过在绝大多数的时候,摩根都能凭借着不断做大蛋糕,相对地合理分配,以及最重要的,在关键问题上保持理性,从而让自己避免陷入真正的选择困难。” “换句话说,我不确定摩根到底是不是一个能够在风暴中,坚持航行的人,但她的确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理性,数次在风暴来临前,及时地调整了航向:这些都是我这些年亲眼所见的。” 说到这里,马库拉格人不由得与有荣焉。 他少见的真情流露了一下。 “屹立在远东星域,远离神圣泰拉的光芒,在你们眼中的蛮荒地带开设文明的国度,掌握成千上万颗世界的兴亡:听起来的确是威风凛凛,但实际上,要付出的,要打熬的,也远比你们想象的多,无论是我还是摩根,都是如此。” “其实这些年来,不管是摩根的远东边疆,还是我的五百世界,都爆发过不小的内部问题,在这些小问题中被损耗的无辜者,没有几十上百亿,也不会更少,造成的动荡与麻烦就更不必说了。” “我们能怎么办?只不过是咬牙坚持、动用手段、彼此之间时刻互相搀扶,互相提醒罢了:帝皇的恩赏就像是一把长弓,将我们这些箭头射到了他照顾不到的土地上,但剩下的,也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最艰难的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再后来一点,康拉德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中,能互相搀扶的人是多了一个,但需要尽到的责任也多了一份:所以在我的眼里,摩根和康拉德是兄弟中特殊的那两个,而摩根则要更特殊一些,因为康拉德在很多非原则性的问题上,是会习惯性地依附于摩根的。” “他不是没有主意,他只是懒得动用他那颗高贵的脑子。” “所以,我了解摩根,就像摩根了解我一样。” 基利曼摸了摸面颊。 “所以我很确定,摩根的性格已经决定了,她迟早会被卷入一场更大的风暴之中,因为总有一场风暴中的利益是她无法割舍的:它也许会迟疑片刻,然后就会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脱身了。” “……真是有趣的评价。” 掌印者开口,他的声音依旧是平淡的,似乎对于基里曼和摩根之间的关系毫无兴趣:只见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副墨镜,遮住了眼睛,而另一只手则是变出了一卷剧本,装模作样地端详着。 “我一直以为,你对摩根的观感很好呢,基利曼。” “啊,你以为的没错。” 马库拉格人笑的纯良。 “我对摩根的观感的确很好,掌印者,在十几年前,我就把摩根列为我信任的四位兄弟之一了:至于现在?她就是我最好的兄弟,如果你让我讲述她的优点的话,我可以站在这里,和你滔滔不绝的讲上三天三夜,还不重样。” “但是缺点,我能完全确定的也就只有刚刚那一个了。” “剩下的,都是猜测。” 原体有些无奈。 “毕竟,我的这位血亲实在是太内向了,她善于作为幕僚处理各种精细的工作,却极其不擅长向外界表达自己,就连黎曼鲁斯,都能在这一点上胜过她。” “我不想这么说:但可能这就是性别所带来的细微差异吧。” “……” 马卡多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递给了基利曼一个眼神。 可是马库拉格人却完全没有看到掌印者那个复杂的眼神,他自顾自地站在那里长篇大论:一个典型的基利曼式毛病。 “对于那些她亲近的,以及能为她带来好处的人和事物,摩根便会弹精竭虑,心细如发,伱大可以把全银河中最重要的事情,交给这个状态下的摩根,她会付出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的心血与耐心。”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康拉德,而我则是最权威的见证人,因为只有我见证过康拉德在被摩根改变之前和改变之后的样子,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即使那位午夜幽魂把摩根视为自己的再生父母,我对此也丝毫不会感到惊讶。” “因为我的那位血亲在面对康拉德的时候,的确做到了一个母亲应该做到的一切:关于这一点,我认为在所有的基因原体在,只有我有资格的加以评价。” “……” 因为只有你符合相关的硬件条件,是吧? 掌印者在心中嘀咕着,他倒是不奇怪为什么基里曼的风评在原体中会如此不堪了。 “那如果让她做的是那些她不喜欢或者没有好处的事情……” “这还用我说么?” 基利曼反问了一句,随后便指向了远方的场景。 “那不就像现在这样吗?” “不好也不坏,在及格线上飞来飞去:就跟鲁斯似的。” “……” “除了黎曼鲁斯之外,你还会甩锅给其他的人吗?” 旁人不知道,但掌印者和狼王的关系,的确一直不错。 “呃……” 马库拉格人的眼睛溜溜转。 “那就一定是庄森了!” “一定是庄森那小子,一直在给摩根制造天大的麻烦,让她管都管不过来,最后不得不应付了事,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手压着及格线过关的坏习惯。” “嘶……” 掌印者捏着下巴。 “你还别说……” “有点儿道理啊。” —————— “话说回来,掌印者,你们这么着急忙慌的把怀言者军团打造成大远征的十字军,就真不怕他们的后续发生什么病变吗:我记得古老历史上的那些十字军,一个个的名声可不都怎么好啊。” “怎么,难道你的五百世界里还有地方叫君士坦丁堡么?” “那倒不至于:只不过有十七八个罗马罢了。” “那就别担心:在泰拉的官方档案里,对阿瓦隆的称呼才是君士坦丁堡呢,毕竟摩根再怎么说,也是从银河的西边去了东边,符合罗马从西方迁到东方的历史。” “这样啊……” “那我的五百世界呢?” “这个么:你要知道,你作为五百世界的建立者,不一直都在东方活动么?在泰拉人看来,你一直都是个东方人,五百世界也是由东方人建立的国度,基利曼。” “所以?” “所以:科斯坦丁尼耶。” “……科斯坦丁尼耶?” 基利曼咀嚼着这个名字。 “那是什么?” “怎么说呢……” —————— “那便是我们最终的目标,我们心中的神圣殿堂。” 当怀言者军团的战争呼喊终于稍稍停歇了片刻时,他们的基因之父早已转过身来,再次跪在了他的基因之父的面前,竭尽全力地彰显着自己胸胸中的虔诚。 在罗嘉的一系列动作中,摩根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大怀言者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非常认真地与帝皇对视过,或者端详一下帝皇的面容。 如果他这么做的话,他就会发现帝皇的面色是多么的严厉。 但罗嘉没有:他所崇敬的只有帝皇身后的神圣光芒,又也许是作为信徒,他是不敢与他心目中的神明四目相对的。 原体只是五体投地,紧握住了身旁的战锤,不为别的,是因为他此时已经将这战争的兵器,看作是神皇赋予他的伟大使命了:战锤将代替罗嘉手中的经文,成为整个怀言者军团新的信仰基础。 举起战锤的时候到了:只要以神之名,想必第十七军团会毫无犹豫地犯下最可怕的战争暴行,他们也许会在这条路上迷失,也许会像历史上真正的十字军那样,最终成为一群蒙着人皮的野兽,但帝皇并不在乎这一切,他在乎的只有这群十字军刚刚上路的时候,信仰的狂热会为他带来的万千国土。 不过,在此之前,大怀言者还要确定一些细枝末节。 “神皇啊,请告诉我。” 大怀言者抬起头来,他的声音与其说是在祷告,倒不如说是在恳求:作为一位原体来说,这样的姿态实在是太过于卑微了。 “请告诉您无知的信徒,这神圣的启蒙将有怎样的结果:在您离开之前,您是否会接受我们对于完美之城的献祭?是否我们需要我们亲手点燃火把,让这位城市因为您的降临而永垂不朽。” 【……】 摩根的眉眼微动,这个问题多多少少出乎了她的预料,看来完美之城在罗嘉心中的地位,比她原本预想的要高一些:不过这点意外还不足以让蜘蛛女皇感到惊慌,她是有预备方案的。 但在此之前…… 摩根看向了帝皇。 这位才是真的【神皇】:原体可不敢忘掉这个事实。 +……+ 人类之主保持了一段难以名状的沉默,他看起来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但摩根能够感觉的出来,帝皇在罗嘉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不。+ 声音很轻,却有着不容挑衅的威严,甚至不容多问一句。 罗嘉点了点头,他并没有为此而感到失落,反而跃跃欲试的提出了心中的第二个方案。 “那么,你是要将这座神圣的城市留给我们吗,让它作为您在世间活生生的象征,作为受万世敬仰的神圣之城?我发誓,我的军团只会挑选那些最虔诚的居民,他们绝对不会玷污你的伟大。” +不。+ 这一次,帝皇没有犹豫,连声音也更大了一些。 现在,还不等大怀言者继续开口,摩根就已经感到不安了:既不让烧毁来献祭,也不让人重新居住进去,虽然还有别的办法,但帝皇的这种强硬态度和不加解释,让原体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在另一头,丝毫没有被摩根的犹豫所影响,紧接着到来的,就是罗嘉的第三个提议:比起之前的那两个意见,这个提议已经显得卑微许多了。 “我明白了,父亲。” 罗嘉先是虔诚地一拜。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明白什么了,孽障? 摩根瞥了罗嘉一眼:就连她都没想明白呢。 “既然你不允许献祭,也不想让它再次被世人所踏足,那么,我会保证这座城市的清净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来干扰它,父亲:我和我的军团只渴望能够宣扬您在这座城前亲自降临的神迹,让它成为万千信徒远远朝拜的对象,成为这场新时代十字军的心灵寄托。” “可以吗?” 罗嘉抬起头来,他的紫色眼眸让摩根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但回答他的,依旧是: +不。+ 没有解释,没有动容,甚至没有丝毫的声音起伏,这第三次强硬的姿态,直接八罗嘉心中熊熊燃烧的信仰之火都浇灭了许多,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就算是大怀言者本人在短时间内,也无法为他的神皇想出更多的解释了。 在罗嘉的瞳孔中,某些刚刚才被摩根尽力削平的东西,似乎又逐渐浮现了上来。 而帝皇,依旧在沉默。 —————— “该死的称呼。” 马卡多暗骂了一句,而他身旁的基里曼则是摸着下巴。 “这也是剧本的一部分吗?” “不,这是演出事故。” 掌印者没好气地回答着。 “我下次就应该找个拥有定时系统的针线,等到那家伙把他该说的那些台词都说完后,就直接把他嘴给缝上:他一个人的杀伤力比得上泰拉一整桌的高领主了。” 基利曼没回应,他只是在内心里好奇一件事情。 高领主? 他们很气人么? “安心,掌印者。” 原体出言安慰到。 “我相信摩根会有办法的。” “你怎么这么有信心?” “毕竟摩根连帝皇被突然从亚空间里钻出来的绿皮军阀掐着脖子摇来摇去的概率都想到了,那她不可能想不到帝皇突然开口这种高概率的事情,只需要……” “哎?她在干什么?” “……没什么。” 马卡多抬起了眼皮,意兴阑珊地扫了眼舞台中央:在基利曼的眼里,他只是看到了他的阿瓦隆血亲突然调整了一下姿势,但是在精通灵能的掌印者的眼中,他则是看到了精神领域中的事情。 “只不过是你的那位姐妹,刚刚打了帝皇三拳而已。” “用灵能打的。” “啊……啊?” “你说什么?” —————— 【你是不是有病啊?】 “砰!砰!砰!” 摩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她的怒火在精神领域中沸腾,一如她颤抖的灵能拳头:足以把一整个连队的阿斯塔特轻易捏碎的愤怒,此时正在帝皇那毫无防备的,仅是单凭本能的金色光芒面前,感受着被火焰灼烧的痛苦。 越烧越疼、越疼越憋屈、越憋屈越想打、越打越被烧…… 摩根狠得牙根痒痒。 尤其当原体抬起头来,看到了那轮冰冷的太阳的脸上,那一脸无辜的表情,以及满满的【父亲看着三岁女儿胡闹】的宽容,更是让摩根直接戴上了痛苦面具。 【你在干什么?】 本着心里的最后一点理性,原体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朝着她的基因之父发问道,语气是极端的不恭敬:任谁在事情进行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突然被自己搭档一竿子给打翻了,那他的表现肯定不会比现在的原体更好。 +必须这么做。+ 帝皇依旧是——该死的——言简意赅。 【你为什么不让罗嘉干脆一把火把这座城市给烧了?】 +因为我在这座城市里面安置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还没资格知道。+ 【……】 不行,哪怕罗嘉不动手,她也要找机会把这破地方给烧了! 【所以,你也不让那些信徒再住进这座城市吗?】 +以防万一。+ 【行吧:那你为什么要拒绝罗嘉提出的第三个建议呢?】 +为什么?你是说……+ 帝皇的声音挺惊讶。 +承认这里是圣城,让我给罗嘉的神皇信仰背书?+ 【……】 该死的。 好像还真说不过去。 摩根感觉自己的牙更疼了。 【那你说怎么办?】 +……+ +我相信你的能力,摩根。+ 言罢,还没等阿瓦隆之主有什么反应,帝皇便已转过头去,重新成为了那尊不闻不问的神像:在此之前,他甚至还不忘顺手给摩根的身边来了个加倍版的特效光芒,直接把罗嘉的视线给吸引了过来。 +剩下的交给你了,反正我的剧本上已经没词了。+ +加油,导演。+ 【……】 —————— 总有一天她要亲手宰了这个老混球。 【……】 不行,还不够。 再打他三拳! —————— 摩根咧着嘴角,笑得勉强。 站在罗嘉的面前,她不得不接受帝皇的特效光芒,以此来加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无论在人类之主面前表现的再怎么气急败坏,在原体的内心里,摩根依旧存着一套能够勉强自圆其说的理论。 【你并未通透,罗嘉。】 摩根摇了摇头。 【你并未懂得父亲对于你们的期待……和爱。】 原体说的咬牙切齿。 【完美之城是你所建的,而父亲接受了它,至此,他又将这座城还给了你:你怎可以把这座城再托于他人之手,或付之一炬?它是只属于你的,只属于怀言者。】 “……原来如此!” 罗嘉的瞳孔中,再次有了光。 “您的意思是……” 【但别忘了,罗嘉。】 摩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无理地打断了罗嘉的话语。 【你是有罪的。】 光芒消散了下去。 “没错。” 罗嘉低下了头。 “我应赎罪,我应为了神皇的赏赐与宽恕而赎罪。” 【就是这样。】 蜘蛛女皇顺水推舟。 【他将它赏赐于你,但他也命你赎清你的罪衍:在你能够骄傲的屹立于此之前,你又怎能随意宣扬完美之城的荣光呢?它是我们的父亲与你的礼物,你不应该如同寻常的物品般,轻贱地评论它,更不能在除去你的罪恶,恢复纯洁前,贸然的接触到它。】 【它是圣城,它是圣物,它是不会说话的圣女。】 【除了最纯洁者,没人有资格踏入它新生的领域。】 【而你……】 “我……” 罗嘉深深地呼吸着。 “我还不配……” “我还没有赎罪……” 【是的。】 摩根悄悄地松了口气。 【所以,我们关闭了它:以神圣的父亲的名义。】 【所以,你也不能触碰它,而是要立刻离开,投入圣战。】 【去远征,去厮杀。】 【去赎清你的罪孽。】 【到了那时,当你再一次屹立于它面前的时候。】 【如果你依旧虔诚,罗嘉。】 【它自会为你展开的。】 【既然银河尚未完美,那又有谁有资格,踏足完美之城?】 (本章完) 第541章:完美之城的终曲 摩根曾经很认真的想过一件事情。 那就是,她这位其貌不扬的基因之父,是不是瞒着所有人,在私下里还藏着一手强大的超能力? 别误会,不是那种诸如长生不老、移山填海、言出法随、人形电脑之类平平无奇的能力,而是真正强大且罕见的技巧。 就比如说,精准地拿捏住她这位基因原体的情绪红线,完美地做到先利用、再压迫、后榨干、接着丢弃的流水线工程:每一次,在她这个被强压来加班的银河打工人情绪爆发的前夕,又能挥挥手,翩然离去,身无浮云。 一次两次倒还好些,可是诸如此类的次数多了,说帝皇不是故意的,摩根是打心眼里的不相信:她甚至有理由怀疑,她的这位基因之父是不是在故意涮她玩儿?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帝皇其实就是一个经验丰富、手段老练的心理学和交涉学大师,完全不存在所谓的社交恐惧症的问题,一切都只是他的又一个伪装。 毕竟往远了说,人类之主当年和伏尔甘以及黎曼鲁斯等人的相识过程,摩根可是在各种各样的传记中看得清楚,而往近了说,帝皇与之前与科拉克斯的相遇时,那充满了父子之情与温良言语的场面,蜘蛛女皇也是实打实的亲历者。 亲眼见证了帝皇在鸦王面前的言语,再回过头来,看一看他在自己和其他兄弟面前的表现,摩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原体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帝皇释放其情绪垃圾的一部分? 毕竟蜘蛛女皇本身就是这样的人,难免将心比心:既然她在统治远东边疆时,会因为积压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而捉弄她手下的禁卫总管与其他崽子们,以此来取乐并且释放压力的话…… 那么,她的基因之父在指挥会带来更多负面情绪的大远征时,故意捉弄像她摩根这样的倒霉蛋,从而释放他自己的情绪压力,似乎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可以看作是一项神圣的家族传承。 虽然在帝皇和基因原体这个大家族里,任何有关于【遗传】的词汇都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词儿,但眼前的现实还是让摩根很难不往这個方向去想。 毕竟,事情就摆在眼前:无论是因为不想再和罗嘉进行这种虚伪的信徒游戏了,还是单纯的因为剧本上的台词已经说完了,总之,在摩根刚刚压下来了罗嘉这边的幺蛾子,还没等缓口气儿的时候,基因原体便感受到了身上那股金黄色的烈焰,正在逐渐退去。 幸好,退的并不快,让摩根还有时间装模作样地后退,做好心理准备,顺便还能看清楚帝皇到底在做什么:与他降临时的那股神圣光芒一样,人类之主再一次晃花了整个怀言者军团的眼睛,他的身躯在金光中逐渐幻化,仿佛一位神明将回到属于他的云端国度。 在看不到的地方,怀言者军团阵列中的祈祷声更大了,但并非是所有人都在祈祷,诸如安格尔泰般的战士就是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地向神皇予尊敬,而人群中祷告声音最大、动作最夸张的,反而是罗嘉的养父科尔法伦。 但摩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就像她已经懒得去看罗嘉瞳孔中的激动莫名,也懒得去计较帝皇的动作是否符合剧本中原本计划好的退场仪式了:当人类之主的身影完全从她眼前消失的时候,蜘蛛女皇只是庆幸她的父亲总算没在这最后一梭子,再给她闹出什么事端来。 +记住我的话,罗嘉。+ 在他消失之前,帝皇身上的神明伪装已经尽数褪去,他伫立在刺眼的光芒中,向着跪倒在地的子嗣开口:这一次,就连罗嘉都能看出来,人类之主是在以【父亲】而不是【神皇】的身份,向他说话。 这些话语不在剧本上,完全是帝皇自己想说的:他在这场闹剧中全程保持压抑,但在最末尾,帝皇还是打算让大怀言者聆听一下他内心中的真实想法。 哪怕只是一部分。 +按照你们被创造的方式,去发动战争,去为帝国服务,就像你们生来就该做的那样,带着你们今天在这里学到的教训,在这里接到的命令,踏上远征的道路:当你们抵达了沉沦的尽头时,你们就会发现了一条责任之路。+ +这将成为你们的重生。+ 声音落地,帝皇的身影也随着散去,只留下陷入沉思的罗嘉,以及悄悄叹气的摩根:蜘蛛女皇呼唤着灵能,在自己身后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巨大躺椅,她疲惫地靠在了上面,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摩根很累。 诚然,当着罗嘉以及整个怀言者军团的面,妄作神明,假借帝皇的光芒,让一位原体和十万天使对自己俯首帖耳,的确很爽:虽然既危险又劳累,但如果可以,摩根也不介意再来一次。 但这也的确很累,尤其是当合作搭档是帝皇,而且你还必须承载他的光辉的时候:脑海中的不断思考以及灵魂上要承受的压力所形成的负担,远比肉体来的更煎熬,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可摩根依旧感到了百般的不适。 被更强大的力量附身,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原体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尽管在处决那个失落之人的时候,摩根也被帝皇上身过,而且与这次的装模作样不同,那一次是真的被托付了强大的力量,但彼时正值浩劫般的战场,内心中的紧张与激动让摩根完全没有精力,去思考被帝皇附身时的感觉。 哪怕事后回忆起来,于纸面上细细推演,也终究不得要领。 但这一次,情况不同了,因为事先早有准备,摩根切实地感受到了被帝皇的能量附身的时候(哪怕只是很少一部分能量),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些不过几分钟前的事情,回忆起来特别清晰。 原体的眼珠转了两圈,比较笼统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要像帝皇这样,随心所欲地将自己的能量赋予一个被选定的弱者,并且保持高度的影响力的话,对她摩根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更有甚者,蜘蛛女皇在得出了这个结论的第一瞬间,便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什么,就像是脑海中的那种本能在给予她忠告:如果她想的话,她完全可以对某些弱者进行永久性的【附身】啊。 换言之,摩根完全可以在破晓者中,挑选一些合格的人,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永久赐予他们,从而获得一批绝对忠诚的强大战士:不是那种基因改造般的赋予,而是发生在灵魂领域的绑定。 更具体一点来说,就是握住他们的灵魂,再将摩根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揉捏成亚空间中的实体。让两者有机结合在一起,从而形成一个在灵魂上就强大无比的…… 【嘶!】 原体打了个寒颤,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种本能的,对于亚空间力量的倚赖和挥霍…… 为什么她刚刚会爆出如此危险的想法?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扫了一眼自己的脑海:帝皇的巨剑依旧保持着安静,自从摩根完成了对于那名失落之人的处决后,除了某些特殊的时刻,这柄帝皇意志的象征就再也没有活动过了,但它依旧在勤勤恳恳地保护着原体的大脑,每当摩根经过亚空间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来自于这柄巨剑的保护。 这也是原体能被帝皇随意拆遣的原因:因为她真的一直在受帝皇的恩惠,人类之主虽然不做人,但是给赏赐的时候还是很大方的,而且胜在说到做到,言出必行。 而在另一头,属于两位神明的领域依旧庞大,只不过比起几十年前,已经略有缩水了,为摩根留下了一块得以驻足的根基,而支撑这块领土的,恰恰就是蜘蛛女皇在几十年前,从那名失落之人身上所吞噬掉的一部分。 诸神畏惧着这股力量。 在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是万变之主还是享乐王子,似乎都已经偃旗息鼓了,它们的存在感也变得稀薄了起来:摩根不太确定这两名混沌大能是什么时候停止在自己脑海中兴风作浪的,好像是和帝皇前后脚的功夫? 但她也明白,这两位神明的目光从来都没有离去,尤其是黑暗王子的视线,始终都在蜘蛛女皇的身边不断地游荡着:只不过在游荡了几十年后,哪怕摩根有意提防,她也已经被动地习惯了这来自于享乐之主的视线。 换言之,这是一个阳谋:不管摩根对享乐王子再怎么提防,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原体的身体本能已经对这位年轻神明的视线感到习以为常了,原本的毛骨悚然和坐立不安已被麻木所取代。 说的再清楚点:摩根的san值已经达到一个阈值了。 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好的一面自不用说,摩根能够在这十几年来,积极有效地配合帝皇的各种行动,和她愈加稳定的精神世界息息相关,原体甚至能够积累下更多的灵魂,不再拿去抵消诸神的影响,而且储存起来,等待日后的不时之需。 但坏消息就是,诸神的沉默并不代表它们退去了,恰恰相反,原体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无论是万变之主还是享乐王子,它们的沉默当只是暂时的等待而已。 它们在等下一场戏。 这场名为大远征的戏剧,已经走过了前中期,目前正徘徊在倒数第二场大幕的前夕,而诸神们的先手布局早已洒下,最终的收割也不到时候,它们现在能做的,无非就是像这样静静地等待着,等着帝皇回到神圣泰拉,等着这场戏剧的真正高潮部分姗姗来迟。 摩根明白这一点,帝皇也明白这一点,他们都知道原体脑海中的寂静只是诸神们压抑着笑意,坐等好戏罢了,但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抓紧时间,趁着这短暂的风口期来处理愈发杂乱的事情。 对于帝皇来说,他在演完了所有的剧本后,便径直回到了【帝皇幻梦号】上,抛下了马卡多和其他的基因原体,领着直属舰队一头钻进曼德维尔点中,也不知道又是去哪个星系里,完善他那永远见不得光的大计划了。 而对于摩根来说,她就要接手与罗嘉有关的剩余工作了。 本来这活是马卡多的,但是摩根在与帝皇和马卡多商议过后,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那就是由她来接手马卡多的工作:毕竟他们三个人都怕罗嘉想把马卡多打死,然后被马卡多打死。 摩根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安抚一位兄弟,尤其还是像罗嘉这种脾气温和的兄弟,并不困难,更何况帝皇也不在了,也不会有其他人过来给她增加难…… “需要我帮忙吗?” 严肃的腔调带着极好辨认的马库拉格口音,摩根转头看去,就看到基里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和罗嘉的身旁,按照时间推算,这位马库拉格人可能早就悄悄地摸上来了。 他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兄弟罗嘉此时还没站起来呢,而且他们面前的十万名怀言者,也大体如此: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位极限战士之主,就这样明晃晃的站在了整个下跪的怀言者军团的面前。 摩根已经能够从像安格尔泰这样的战士的身上,感受到如同刀子般的锋利了,但是作为当事人的基利曼却毫无察觉,他甚至面带微笑地上前一步,发自内心地想要帮扶一下他的科尔基斯兄弟。 “你还好吗,罗嘉?” 基利曼开口了。 “需要我扶伱起来吗?” “……” 大怀言者没有说话,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信仰的宽慰,瞳孔中却已经泛起了对基利曼的厌恶:这种厌恶并不认真,就像是在饥肠辘辘的时候,看到一块不符合自己口味的糕点一样。 “用不着,兄弟。” 罗嘉的声音很重。 “你有何贵干么:难道是见证了神皇的光辉后,心生忏悔?” “我还没有这种想法。” 马库拉格人笑了一下,他专注于与罗嘉的谈话,完全没看见站在他身侧的摩根在向他使眼色,也没有注意到蜘蛛女皇身上渐渐漂浮起来的灵能光芒。 “我只是有事找你:我们的父亲委托我把最后一件事告诉你。” “说吧。” 罗嘉点了点头,在他身后,科尔法伦与安格尔泰领着大概三四十名最先站起来的战士,在百米开外的地方徘徊着,不敢打搅三位基因原体的场合。 “在我的旗舰上,有二十个战士正在待命,他们待会就会到你的旗舰上,作为我的代表,请不要拒绝这个请求,罗嘉,因为这是帝皇亲自下达的一个命令。” “是么?” 罗嘉笑了,他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嘲弄。 “你难道认为我会相信这样的谎言吗,基利曼,神皇刚刚在我的面前展现了他的仁慈,怎么可能转手就派人来监督我:哪怕他会派遣人来督查圣战的进程,相关人员也应该是禁军,而不是你的战士!” “你可以拒绝,但我觉得拒绝对你来说并没有好处。” 基利曼眨了眨眼睛。 “相信我,兄弟,我的战士会是比那些禁军更好的选择。” “我可不这么觉得。” 罗嘉鄙夷地摇着头。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战士:你能给我什么无法拒绝的理由?” “因为……” 基利曼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想拿帝皇的命令来强压他的兄弟。 【因为基利曼还有一些属于他的小小想法。】 还没等马库拉格人想出个所以然来,在另一边,见眼色没用,又失去了耐心的蜘蛛女皇,便随意的插入了这个低端局中:摩根只是简单的朝罗嘉眨了眨眼睛,轻巧的吐出了一个短暂的理由。 【他派遣他的战士前来,其实是想向你学习。】 “学习?” 罗嘉来了兴趣。 “学习什么?” 他看向基利曼,而基里曼则是看向了摩根:蜘蛛女皇用一个眼神提醒了马库拉格人,这个眼神让基利曼的内心产生了挣扎,但在大怀言者的注视下,基利曼最终还是咬紧了牙关,从他的牙缝里,吐出了那几个字。 “学习你的圣言录,兄弟。” “……啊!” 罗嘉笑了起来。 “你怎么不早说呢,我最最亲爱的罗伯特。” “圣言录?当然!” “我会欢迎他们的!” (本章完) 第542章:猩红领主 安格尔泰是整个怀言者军团中第一个恢复了清醒的人物。 当他的十万名战斗兄弟还沉溺在神皇亲临的美梦中,一个个如原体般,低下头来,自顾自地颤抖与祈祷的时候,这位年纪轻轻的突击连长却已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容地挺直了腰杆。 也正因如此,他成为了整個军团中,唯一一个有幸目睹了神皇与罗嘉整个互动过程的人,连带着旁边的摩根也一并观察了:这位罗嘉之子甚至敢于忽视周遭的光芒,直视着神皇的面容。 如此大胆的行为一直持续到了神皇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际,当他的原体和兄弟们还在低头恭送神皇的时候,安格尔泰却垂下眼睑,于内心中奇怪着另一件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但安格尔泰总觉得,虽然眼前的这位神皇的确强大且神圣,但距离圣言录中描绘的那无所不能的唯一神,似乎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这是一种模棱两可,让安格尔泰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差距:但它的确存在,明晃晃的,让怀言者不由得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位神皇到底是不是一位【真正】的神皇? 还是说:他们一直以来的信仰其实存在着误区? 尽管没有任何的证据,但这位年轻的怀言者心中,还是就此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他不敢向身旁的任何人诉说他的观点,甚至无法拿出理由来说服自己,但在他内心里,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这是一种顽固的本能:他觉得神皇并非是神皇。 这么多年来,原体和他们可能都走错了路,但父子亲情不允许怀言者下定这种结论,所以他宁愿相信另一种可能性:那便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军团一直都在神皇的误导下,走入歧途? 而刚才的神降,也不过是让这种势头彻底地难以挽回了? 神皇并不是神皇,或者说,他现在还不是怀言者们心中的那种神皇,他之所以承认他们的信仰,承认了他们的完美之城,不过是为了他个人的利益,而不是一位神明对于他的信徒的恩宠? “……” 安格尔泰因为这禁忌的猜想而内心发抖,短暂地苦恼了一下,在他的内心中,似乎有着某些悄然升起的低语,在他的耳边赞同了他的观点:怀言者能够分辨出这是数股截然不同的劝诱,以及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遥远笑声。 他原以为这只是他的幻听,但很快就发现,他无法驱赶走这些声音:这些声音就像是留宿在安格尔泰内心中的倒影,当怀言者的内心中第一次出现了对于神皇的些许质疑的时候,它们便随之而来。 虽然现在,这些声音因为安格尔泰的烦闷而暂时退去,但怀言者清楚,它们并没有消失,只是静悄悄地隐藏了起来,而当他回忆起这些声音所说的话的时候,他觉得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它们说的……不全错? 而他的猜想……是对的? 安格尔泰又打了个寒颤。 他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向身旁的牧师兄弟求助,但在看了眼这些人依旧低头祷告的状态后,便只能闭上了嘴巴,选择用其他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就比如说:站起身来,向他的原体走去。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的,朴素的战士盔甲在一众流光溢彩的信徒长袍间是如此的刺眼:安格尔泰是第一个站起来的怀言者,帝皇的光芒还未散去,他便大踏步地走向了他的基因之父。 他背对着所有人,孤身行走在十万名下跪之人的前方,面容隐藏在了阴影里面:所有人都在接受着神皇的光芒,但安格尔太却选择了拒绝了,他低下头来,与他相伴的只有内心中未知的魍魉。 这并非是因为他的骄傲,恰恰相反,是因为谦卑:从一开始,安格尔泰就不觉得自己会受到神皇的青睐,他对信仰也没什么兴趣,更有甚者,安格尔泰从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特殊的人。 当他的兄弟们因为对神皇的信仰和对未来的期盼而血战时,支撑安格尔泰战斗与行动的理由,却从始至终都未变过:他只是在【服从命令】而已。 服从罗嘉的命令。 他此生唯一会效忠的人。 行进到一半时,他还被另一位兄弟暂时吸引了目光:安格尔泰看到了科尔法隆正缓慢却痛苦地从地面站立起来,尽管他的终结者动力甲让站立变得更容易,但是关节处的稳定仪嗡嗡打转,依旧让这位一连长面露狰狞,全然没有刚才一脸虔诚狂热的模样。 安格尔泰没有提供帮助:就像任何一个怀言者一样。 他不像他的大部分兄弟那样痛恨科尔法伦,但也不喜欢他,他认同军团中的主流观点:科尔法伦身位原体的养父,是有功劳,但他绝对配不上一连长的职位。 瞧瞧其他军团的一连长,都是何等人物:像是阿巴顿、拉多隆与泰丰斯这种能力出众,功名赫赫的悍将就不说了,哪怕像是破晓者军团的马歇尔这种半退休的人物,也曾是名动一方的帝国传奇,无论是实力与功绩,都无需置疑。 跟这些人相比,科尔法伦这个老骨头又算什么:他甚至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打趴下一队绿皮! 安格尔泰的视线与科尔法伦短暂地碰撞了一下,他感受到了这个老东西瞳孔中的怨毒:科尔法伦对于军团中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是这样的态度,他明目张胆地憎恨着大半个怀言者军团。 安格尔泰也懒得与他置气,只是在收回目光的同时,于内心中暗自叹息:在他的心里,一连长这个职位其实更适合另一个人,一个早已从军团序列中被抹去的人。 那便是怀言者军团曾经的首席牧师:艾瑞巴斯。 他的半个导师与引路人。 很少有人知道,艾瑞巴斯才是安格尔泰的引路人,是他在科尔基斯上无数的适龄儿童中,选中了安格尔泰,并将其吸纳进了怀言者军团里面:艾瑞巴斯原本打算将安格尔泰培养成一位牧师,但他最终还是选择成为了一名战士。 (对,这是正史,而不是我瞎编的原创,艾瑞巴斯的确是安格尔泰的引路人和曾经的老师,这种关系也影响到了安格尔泰后来对艾瑞巴斯的判断,原著里安格尔泰的死亡与此不无关系。) 在他做出这个选择没多久,首席牧师艾瑞巴斯便在一次私人行动中失踪了,因为这是一次极度私密的,甚至没有报备的行动,怀言者军团连这位首席牧师最后的埋骨地在哪,都不知道。 艾瑞巴斯的死亡是整个军团的损失,虽然他上任首席牧师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没人能够接替他的位置,他的雕像至今都屹立在【信仰之律号】最核心的广场上,他留下的那个位置也无人能够接替。 罗嘉也曾考虑过安格尔泰,但后者坚守了战士的道路。 原体没有强迫他,发自内心地尊重了他的意见,这令安格尔泰对他的父亲感激涕零:他发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在场,他就会护卫在他的原体的身边。 哪怕此时的罗嘉身边已经站了另两位原体,也不例外。 安格尔泰没有鲁莽,他耐心的等待着原体们的对话结束,才见缝插针地迎了上去,与他一同行动的还有后来赶到的科尔法伦:这个老东西显然畏惧着其他两位原体,但在看到他的养子罗嘉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但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安格尔泰则已经站在了摩根和基利曼的面前,不卑不亢地朝他们鞠躬了,因为他注意到了这两人似乎想要扶起罗嘉:在这样的场合中,这样的动作难免有损罗嘉的尊严。 难道他们的父亲已经虚弱到了需要别人的搀扶么? 安格尔泰站了出来,看似是在行礼,实则是用身体挡在了两位原体的面前,他自己也在因为这个鲁莽的动作而内心流汗,他知道自己是在赌博,赌这两位名声还算不错的基因原体的宽容。 幸好,情况如他所想:一向以温和与善良而闻名的摩根,虽然看出了他的意图,却一笑而过,至于那位令人担忧的基利曼,他对于搀扶罗嘉本就不怎么上心,反而略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眼安格尔泰。 “你就是安格尔泰?” 马库拉格人发问道。 “是的,大人。” 怀言者又鞠了一躬。 “我没想过您听说过我:我只是军团中的小人物。” 基利曼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怀言者也不愿意深究,这位五百世界之主是怎么知道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连长的,虽然他的军团中的确略有武名,但还不至于传播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吧。 不行……不能细想…… 怀言者转过身来,搀扶起了他的基因之父,他不敢真正的触碰到罗嘉的肩膀,只是弯下腰,目光扫过来那些布满了经文的卷轴,轻声地询问着他的父亲。 “奥瑞利安,我的原体。” “来吧,军团等待着您。” 罗嘉抬起头来,向安格尔泰投去了感激的一瞥,他的面容是平静的,也是完美的:敢于直视神皇的安格尔泰,此时却不敢直视他的基因之父,这会是一种冒犯。 更何况,每次他凝视着他的基因原体的时候,安格尔泰都会被投入到一种如假包换的幻想中,他会回想起自己十一岁的时候,刚刚参加阿斯塔特选拔,第一次有幸落见到罗嘉的那一天。 与原体的首次会面,是任何怀言者都无法忘掉的印象,也伴随着痛苦:当原体出现时,安格尔泰的感官甚至无法处理好他所看到的东西,他昏厥了很长时间,当他醒来的时候,他说出的话语,成为了从此一声的誓言。 “我想为他服务。” “我会侍奉他的,我发誓。” 这是一句承诺,一句是罗嘉永远都不知道的承诺,但安格尔泰也会至死不渝的履行:当原体站起身来后,他便不再关注自己子嗣,而是与他的兄弟们攀谈了起来,趁着这个功夫,科尔法伦趁机挤占了安格尔泰的位置,而怀言者也只是向后一步,沉默地在边缘地带担当着他的守卫工作。 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 【你就是安格尔泰?】 一模一样的问询,不过这次出自于蜘蛛女皇之口:摩根在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科尔法伦,让这个老东西吓得浑身发毛后,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安格尔泰的身上,但与基里曼不同,安格尔泰发现这位阿瓦隆之主的目光似乎更深邃一些。 这位原体是在真心实意的,想从他身上挖掘出什么。 而她显然挖出来了。 “是的,大人。” “您也听说过我?” 【康拉德和我提过你。】 蜘蛛女皇抿着嘴角,她的表情让人很难形容。 “……” 安格尔泰沉默了。 他原来这么出名吗? 接着,两人都没说话,安格尔泰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摩根看向他的视线不断地发生着变化。 在最开始,这位蜘蛛女皇只是厌恶了与两位血亲的交谈,突发奇想的来观察了一下身边这个沉默的怀言者,但当她放空了瞳孔,视线从安格尔泰的身边扫过时,眉头便在不知不觉间,皱了起来。 安格尔泰甚至能看到摩根的鼻子轻微的动了动,像是在从他的身上闻着什么气息。 最后,原体仰起头来,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复杂的神采,既像是怜悯,又像是耻笑,对于安格尔泰的兴趣明显更浓厚了些,甚至伸出手来,在怀言者的肩胛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 【给你一句忠告。】 摩根的声音没头没尾。 【在以后,当你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听从自己的声音: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人会想着把你卖一个好价钱的,无论那些东西向你许诺了多少好处,它们最后都一定会赖账的。】 【实在不行。】 原体压低了声音,也压低了她的身子,靠近怀言者的耳边。 【死亡未必不是救赎。】 【记住我的话吧,宠儿。】 ……宠儿? 这个奇怪的词语让安格尔泰百般不得其解,但蜘蛛女皇显然不会给他解释了,摩根转过身去,重新加入了原体们的会谈中,所讨论的无非是完美之城后续应该得到怎样的处理:这话题并不严肃,就连马卡多也能加入其中。 …… “伱说什么,摩根?” 罗嘉的两眼放光。 “你想接纳一部分完美之城的居民去你的远东边疆么?” 【只是一个建议,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算了。】 摩根摆了摆手。 【毕竟我的舰队和军团在这里也停留了不短的时间了,在那些凡人的部队中,难免会产生一些额外的事情。】 “比如说呢?” 基利曼开口了,他看起来比罗嘉更感兴趣。 【怎么说呢……】 摩根挠了挠面颊。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的辅助军司令部才向我提交了报告:我麾下有超过五百名凡人士兵,希望能够携带他们的家属离开这里,一起返回远东边疆。】 “你的士兵还带家眷打仗?” 【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原体眨眨眼睛。 【但在这一个月里,这些担任守卫工作的士兵在与当地人进行了长期的接触后,难免会产生一些凡人之间的……羁绊。】 “我倒是能理解这一点。” 基利曼笑了起来。 “毕竟,能够跟随你加入这次行动的凡人士兵,他们的个人条件放眼银河也算得上是好的:倒是你有什么意见吗,罗嘉?” “完全没有。” 大怀言者笑得温和。 “完美之城从来都不会限制它的居民迁入或者离开,无论他们是为了各自的生计,还是为了传播神圣的信仰,既然他们认为远东边疆更适合他们的话,我又有什么理由限制他们的心呢?而且我相信,你的远东边疆也不会限制他们的信仰自由:对吧,摩根?” 【当然。】 摩根不置可否。 此事就此揭过。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三位原体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但都不怎么重要,因为那个不受欢迎的掌印者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记录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在此期间,怀言者军团终于全部站了起来,在罗嘉的命令下,他们正有序地离开这里,骄傲地挺起了他们的胸膛,仿佛打赢了一场足以写进史诗的战役:就连一同离开的禁军,都在因为这些战士的骄傲而啧啧称奇,面露鄙夷。 这个喧闹的过程撑持续了整整两个泰拉标准时,至于后续解决那些完美之城的移民,以后一系列杂乱的行政工作,也需要至少几天的时间:但现在,这些事情都还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 “与新的兄弟见面?” 罗嘉笑了起来。 “当然:我一直期待着能够与科拉克斯见面呢。” 【你也听说了他的回归?】 “我不是什么孤陋寡闻的人,摩根:事实上。当你与神皇迎接回我们的兄弟科拉克斯的时候,我和我的舰队就是附近星区,但是神皇并没有召集我们过去,而且我们当时手头上也有重要的任务。” “当然啦,这其中还有我的一点小小私心。” 罗嘉有些羞涩。 “我觉得我没准备好:我一直觉得,当我与兄弟见面的时候,每次我都应该大不相同,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才对,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不例外,因为他们肯定已经听说过有关于我的故事了。” 【新奇的想法。】 摩根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其实也没有。” 罗嘉笑着摇头:当无关信仰的时候,他的确是个讨喜的人。 “只有我们四个人吗?” 【事实上,更多:最起码黎曼鲁斯一直等着我们。】 “那就好。” 大怀言者松了口气。 “鲁斯啊,至少鲁斯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家伙。” “很高兴我们那达成一致。” 还没等摩根开口,基利曼便首先响应了这个结论。 “鲁斯的确不错。” 言罢,马库拉格人还不忘回头朝着摩根笑到。 “只要别和他比酒:我们不是去和他比酒,对吧?” 【当然不是。】 摩根摇了摇头,她的瞳孔中闪烁过了一缕精光。 【难得有这么多兄弟在场,我们当然要聊些重要的事情了。】 言罢,蜘蛛女皇直接快速地走到了罗嘉的身旁。 【尤其是你,兄弟。】 摩根敲了敲罗嘉的胸膛。 【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听听来自于你的想法呢:无论是灵能,还是战帅,亦或是帝皇回归神圣泰拉之后的大远征局面,以及你对于我们其他兄弟的评价……】 “比如科拉克斯?” 【……对。】 【比如科拉克斯。】 【希望你们能够和平相处。】 (本章完) 幕间:替补席上的三人 【赫拉克芬尔号】 “你觉得你的【堡垒】能够挡住我的【祭司】么,康拉德?” “目前还不行,鲁斯,但别忘了我手里面还有一个【皇后】。” 第八军团之主歪歪斜斜地瘫在了一把粗糙的石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懈怠的气息,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很是宽阔,足以再挤下两个原体,却也很粗糙,上面还残留着几处锉刀失误后的痕迹。 午夜幽魂靠在了上面,坐没坐像,躺没躺像,不多时便要换一个姿势,像是顽劣的孩童般,一看就是缺少了爱的教育。 但这也怪不得他,毕竟屁股底下这块石头的材质,不比康拉德的皮肤更细腻,上面也只是胡乱贴了张巨大的芬里斯狼皮罢了:这种能够扛住死亡世界寒风冻雨的野兽的外皮,自然跟柔软沾不得边儿,再加上康拉德只是披了一件长衫,倒是被刺得浑身痒痒。 而坐在他对面的【东道主】黎曼鲁斯,自然将一切尽收眼底,可狼王非但不给予帮助,反倒是咧起嘴来,搁那嘲笑着自己血亲兄弟的左右为难:很难说这个芬里斯的乐子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康拉德,咱们几十年没见,你小子倒是变得金贵了不少。” 黎曼鲁斯抬起半边屁股,拍了拍他身上的那张狼皮,看起来比午夜幽魂的这张还要更粗糙些,但狼王却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仿佛屁股没有知觉一样。 “想当初,咱们兄弟几個一起去打……冉丹的时候,我记得你小子不是挺抗嚯嚯的吗?领着一支舰队就敢往亚空间的风暴里钻,连庄森那家伙都不敢硬抗的刀锋,你小子倒是不管不顾地上去挨砍。” 狼王靠在一侧的扶手上,手指摩挲着他的【祭司】,面露感慨地回忆起了兄弟间的过往,却是有些语焉不详:黎曼鲁斯真正想说的明显是另一个人,但话到嘴边,吐出来的也就只能是【冉丹】了。 “怎么?当初那么混,连我都要敬你三分,几十年过去了,反倒变得金贵起来了:你以前披的那张袍子可不比我的狼皮干净多少啊,我的康拉德小兄弟。” 午夜幽魂翻了个白眼,把狼王逗得直笑,然后,黎曼鲁斯毫不介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胯骨,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声音。 “学学我,康拉德:你看我这些年就从未变化过,这狼皮坐起来也是称心如意,不比伱现在这耐不住扎的样子强多了?” “放屁!” 康拉德啐了一口。 接着,午夜幽魂便是抓起了他的【要塞】,随手打翻了鲁斯那面的一个棋子,等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正视了一眼对面的狼王:现在的芬里斯人看起来,可要比康拉德大上至少三圈。 “有种把你的盔甲脱了!” “那可不行!” 黎曼鲁斯先是哈哈大笑,很快就没了笑意,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在叹息。 “我可得穿着它,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下去了,全父那边要是没个准信,我就得继续在这全副武装着:毕竟,谁知道罗嘉那家伙这次又会不会犯浑呢?他总是这么的不让人省心。” “得了吧。” 康拉德又翻了个白眼,叼住了自己掌中的【皇后】,直咬着咯吱咯吱作响:与粗犷的外表不同,黎曼鲁斯的棋艺哪怕是放眼所有的基因原体,也是前三五的那一批,午夜幽魂和他下了许多局,最开始还能连胜两把,如今却连完成几次漂亮的吃子都难上加难了。 难怪没有好气。 “我们心里都清楚,鲁斯,罗嘉这次一定屁事都没有,最多就是挨几巴掌的问题:帝皇既然能把摩根叫来处理这事,那就说明他打心眼里就准备把罗嘉给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下不为例了。” 康拉德的声音中填满了对于大怀言者的不屑。 “摩根很特殊么?” 黎曼鲁斯来了兴致。 “倒不算特殊,只是她身上的标签着实是太显眼了。” 康拉德一边说着,一边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的棋盘,他的脑海中构思着两步漂亮的连走棋,定能打断黎曼鲁斯的布局,从他的兄弟手中夺回一场久违的胜利。 “毕竟说到底,我们的那个基因之父终究是一个无所不能,一人敌军的霸王,他要是真想做成什么事情的话,不靠我们这些儿子。他自己一个人带着那些禁军,也能做的干净又利索。” “他能叫上我们,也不过是让我们打打下手罢了,就像庄森那个倒霉蛋,帝皇能叫他来,不也是含着让他的军团顺手打扫一下太平星域的意思么:谁不知道现在帝国的五个星域里,最西边的太平星域却偏偏是最不太平的一个?” “没办法,谁叫帝国在这里的投入太少了,敌人又太多,整个星域里唯一的军团母星,还是怀言者军团的科尔基斯,这群家伙的效率自然就不用多说了:庄森的军团来扫荡一趟,总归能让整个太平星域安生上一阵子,他老人家也能更安心地缩回到泰拉里去。” “说到底,帝皇还是不信怀言者军团的能力。” “嘶……倒也是。” 狼王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 “放心,庄森也想不到。” 康拉德的话语一出,黎曼鲁斯的内心倒好受多了。 “但话又说回来:哪怕是打下手也是要细分成两种的。” 午夜领主竖起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棋子,往前推了推。 “像你、我、还有庄森那头杂毛狮子,都是负责武斗的,帝皇这回如果只叫了咱们几个,那就是打算拔刀了:但我们又不是必需品,如果帝皇真想拔刀的话,哪怕不叫我们几个,他自己上也行。” “而摩根就不一样了,她是负责文斗的那一种,干的是磨嘴皮子和揣摩人心的活,原体里能顶替她位置的也没几个:真要说的话,其实是一个都没有的。” “福格瑞姆和圣吉列斯不是不能做,但帝皇明显还是没法从心底里信任他们两个,伏尔甘与马格努斯的能力又不怎么让人放心,至于察合台可汗?根本指挥不动!” “那基利曼呢?” 黎曼鲁斯追问到。 “他么……” 康拉德笑了起来。 “既能文斗,也能武斗,只是文也不成,武也不成。” “因为能力不足?” “不,因为能力太足了,而且心也太贪了:站在文的这一面,就想要武的功勋,站在武的那一面,又想把文的这一面照顾好,虽然两手都不落,但是到最后,往往两手也都抓不牢靠。” “而且往往抓着抓着,就把权力都抓到他一个人手里了。” “谁能喜欢这样的人?” 康拉德面露讥讽,而黎曼鲁斯则是撇着嘴,他有句话没敢跟自己的兄弟明说:那就是,如果他的军团中能有一个基利曼,或者跟基利曼类似的人物的话,他倒是把不介意把整个军团扔给这家伙,自己当个甩手掌柜。 “帝皇能把他叫来,也就是个凑数的罢了,最多不过看中了极限战士的人数能打打下手:像基利曼这种人,把他放出去牧守一方才是正儿八经的用途,放在身边,只会让帝皇和他自己都膈应得慌。” “如此说来,全父倒也算是知人善用啊。” 狼王露出了满嘴的尖牙。 “照你的说法,帝皇既然叫了摩根来,罗嘉就没事了?” “没错,因为帝皇如果想跟罗嘉武斗的话,有千百种办法,但他如果想和罗嘉文斗的话,就一定会把摩根叫过来:不然还有谁能够帮他出主意,甚至替身上阵呢,难不成是马卡多吗?” 康拉德吃掉了黎曼鲁斯过于孤军深入的棋子。 “马卡多是不错,可这不妨碍大部分兄弟都看不起他。”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狼王露出了不赞许的目光,在所有的原体里,就属这位芬里斯人最尊重掌印者了,能排在他身后的也就只有深切知晓马卡多本身能力的蜘蛛女皇了。 “你对马卡多是怎么看的?康拉德兄弟?” “尊重,但仅此而已。” 午夜幽魂摆了摆手。 “因为我一直跟在一个加强版的马卡多的旁边。” “啧……” 无法反驳。 狼王终止了这个话题。 “这些都是摩根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的,这些年我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呢。” 康拉德又吃了一个子。 “所以,把你的那颗兄弟之心放回肚子里吧,鲁斯。” “只要罗嘉自己不犯浑,今天就不是他和他的军团的死期。” “怕就怕意外。” 黎曼鲁斯长舒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回到棋盘上,然后随意地将掌中的【祭司】落下,一下子便把午夜幽魂好不容易想明白的两步好棋又逼进了死局之中,气得午夜幽魂搁那呲牙咧嘴的。 康拉德甚至埋怨着他脑海中的预言幻像:为什么这群东西在预言那群糟心事的时候,就能做到随时随地更新,一说一个准,偏偏在这个他需要它们帮忙的时候,这些幻象却又安静地就像是庄森脑子里的艺术细胞一样。 死得透彻。 “意外个屁。” 康拉德甚至懒得解释。 “罗嘉就是个怂货,他没胆子在帝皇面前搞意外的。” “嘴下不留情啊……” 黎曼鲁斯笑了一下,却没有为他的科尔基斯兄弟辩解:他和大怀言者的关系是不错,但也正因为关系不错,狼王才知道康拉德所说的并非是虚言。 罗嘉这个人吧,怎么说呢…… 在你不指望他的时候,他倒也是个不错的家伙。 狼王不再想罗嘉的事情了,而是着力于眼前的棋盘。 “话说回来,康拉德。” 黎曼鲁斯眨了眨眼睛,指着康拉德不剩几个的棋子:尤其是那个被他当做了宝贝一样,紧紧地拽在了手中的【皇后】。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皇后呢,是因为有所依赖吗?”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喜欢用祭司呢,黎曼鲁斯?” 康拉德反唇相讥。 “是因为现实中不能用吗?” “……” 狼王不说话了。 过了几秒钟,这位芬里斯人才拉搭着脸,絮絮叨叨着令人直发笑的言语:像是什么太空野狼军团没有智库啊;芬里斯上只有符文牧师啊;那是大自然的馈赠,而不是来自于亚空间的恶臭什么的。 康拉德咯咯直笑。 “得了吧,兄弟,我们都知道你那玩意儿就是智库:你的符文牧师们在摩根的灵能学院中,每一届都能出不少尖子生呢,就连风暴先知都没有你们这么稳定。” “这是传承。” 狼王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你别看芬里斯才是一个死亡世界,巧格里斯则是封建世界,真要说起历史和土地中的渊源,银河中没几个地方比得过芬里斯,就连我都不知道那些最古老的神殿和火山口里面有着什么?” “你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摩根那里的阿瓦隆。” 康拉德摸了摸下巴。 “阿瓦隆?那怎么了?” “据说在阿瓦隆的正北地带有个名为【冷原】的神秘区域,在该世界的某些古老神话中,冷原是整个阿瓦隆的文明起源地:诸神从冷原最深处,那直达天际的水晶之门中现身,将文明与不可思议的技术带给了本地的土著蛮人。” “很通俗的神话。” 狼王敲了敲脖子。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于,我的那位姐姐曾向冷原派出了一支探索队,虽然那支队伍最后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但是在那之后,摩根便极为罕见的在整个阿瓦隆上,对有关于冷原的神话进行了彻底的文字扫除。” 康拉德的眉眼弯弯。 “哪怕我问她:她也不说。” “而且,根据我的查找,冷原神话中,有个很有意思的细节:诸神并非是没有敌人,他们的敌人同样从冷原的那处水晶门中涌出,他们长得与诸神极为相像,不过有着尖且细长,如刀一样的耳朵。” “……” 狼王眯起了眼睛。 “如此说来,那个阿瓦隆倒也是个有趣的地方。” “摩根就没想着研究一下嘛。” “她一直没时间。” 康拉德胡乱地抓起棋子,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放下:他知道他这局又输了。 “她一直都在忙忙碌碌的,不是在忙这个,就是在忙那个,忙一大堆我眼中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但是每一个单拎出来,似乎都还都挺重要的:在所有的兄弟中,也就只有基利曼的情况跟她类似了。” “也许,这就是他们能建立如此庞大国度的原因吧。” 康拉德不置可否。 “那她最近在忙什么事?” “最近嘛……” “摩根在出发前,刚刚和她麾下的那些铸造世界们,开了一个大型的会议,包括奥特拉玛的和我那面的世界,所以,我和基利曼也都在场了: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各个铸造世界对于三艘新建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承包分配工作。” “……对啥?” 黎曼鲁斯一时哑然。 荣光女王?康拉德刚刚随便碰了碰嘴鼻子,撇出来的那个词是荣光女王对吧?全银河也就只有二三十艘的荣光女王?一个军团一般标配一艘的荣光女王? “你是说……” “帝皇允许了。” “那你们……” “一人分一艘。” “……基利曼也在其中?” “我和摩根不在前面抗着,他是绝对不敢跟进的。” 康拉德嘲讽地咧了咧嘴。 “你知道吗,为了感谢摩根在帝皇这里为他要到了【再建一艘荣光女王的允许】,基利曼直接承包了我和摩根这边的所有费用:也就是说,三艘荣光女王的全部花销,都是由五百世界承包的。” “在他的嘴里,这些物资不比三条太妃糖更重要。” “真是……” 狼王摇了摇头。 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你们同意了?” “白捡的便宜谁不要。” 康拉德咯咯直笑。 “我打算把我的第二艘战舰命名为群鸦王子号,你觉得如何?” “……好名字。” 狼王点了点头:他还不知道第八军团中的某个倒霉蛋,似乎与这个称号略有雷同。 “我不是在问你。” 康拉德瞥了一眼他的兄弟。 “那你在问谁?” “呵……” 午夜领主伸出手,随意地打翻了面前必输的棋盘。 “这把我又输了。” “这是第多少场来着?” “呃……” 一时之间,狼王也顾不得刚才的疑惑了,他仔细的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想不出来答案:他们已经在完美之城的上空蹉跎太久了,狼王都忘了他跟康拉德混在一起,打发时间的具体过程了。 在最开始,他们两个好像是喝得伶仃大醉来着,但是在几次头痛欲裂的宿醉,以及令人不堪回首的醉酒诉苦之后,他们打发时间的方式才变成了文雅的下棋。 没办法,再不变的话,就连他黎曼鲁斯的内裤都快被康拉德知晓是什么颜色了。 不过,具体下了多少次? “一百五十七次。” “啊对对对,我们两个总共应该下了一百五十七次来着,我记得我赢了大概一百三十多次了,真是多谢你的提醒……” “……嗯?” “嗯?!” “科拉克斯?!” “你什么时候来的!” “……”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黎曼鲁斯兄弟。” (本章完) 第543章:真假康拉德 “还没好么?” 欧尔佩松的声音很沙哑。 他端坐在丝质的软凳上,双手摆上桌面,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不耐烦:他想找根烟抽,但袖兜里的银盒早就空荡荡了,只能再次咽下口齿间滋生出来的唾液。 这让他愈加地不耐烦了。 于是,还没等坐在桌对面的那个文员再次开口提问(肯定又是些循规蹈矩的车轱辘话),欧尔佩松便抬起手,蛮横地打断了他。一股脑的吐出了自己的说法:军官的特权和胸口处的两排勋章,让他拥有着这样做的资格。 “听着,我不管你手里那张该死的表格上还有多少个待选项,我只再说一遍。” 他口里咳着痰,那是任何一个老烟枪的通病,脑子里面则是寻思着不三不四的脏话,但瞥了一眼坐在他身边,正安安静静啃着蛋糕的昔兰尼,欧尔佩松还是硬生生把这些已经涌到了嘴边的污言秽语,又给重新咽了回去。 “我要领养这个小家伙,挂個养父的名号就行。” “别的你也不用问太多。” 欧尔佩松摸了摸了昔兰尼的脑袋瓜。 “反正在这一个多月里,我和这丫头还算处得来,而且原本养她的那个教会,在迁出了完美之城后就拆得七零八碎,基本解散了:考虑到她在这边没有亲人,我就想把她带回阿瓦隆,更保险一些。” 文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朴素的认同感:她当然笃信阿瓦隆比完美之城要更加安全。 “不过考虑到我是个当兵的,也没组建家庭,所以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把她寄养到幼稚园里了:要选自然就要选最好的,也就是【曙光女神号】上的那些,正好我还是个军官,我的子女,哪怕是养女,也有在那里上学的资格。” “这就是我要收养她的全部理由和想法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文员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仔细地检查着手中的文件,她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性,脸上还残存着稚嫩,欧尔佩松明白,像这样的年轻文员,大概率有一个在阿瓦隆凡人辅助军中服役的军官长辈,所以哪怕是出于习惯,他们也不会为难像他这样的现役军人。 事实如他所想。 “您还有个必须回答的问题,欧尔佩松先生。” 文员抬起头来,她先是向着小昔兰尼笑了笑,随后便默不作声地将手里的四张表单中的三张给抽了出来,压在胳膊底下:谈话的进程就这样前进了一大截。 “按照您之前的描述,您目前还没有组建家庭,也没有任何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属,而现在,这个孩子又是一个只有八岁,尚且不具备自主行动力与决断力的……” “我说过了。” 欧尔佩松有些心累。 “我不是给你展示过我手里的官方文件了吗:我和这个小丫头之间的年龄差距,已经远远超过了法律规定的四十岁了,把你那颗敏感的心放回肚子里吧。” “不,不是这个意思。” 文员倒也不生气,许是见惯了欧尔佩松这样的人。 “只是按照您的说法,你要将这孩子安置在【曙光女神】号上,但您本身的职位却并不在此处,而是在别的舰船上,再加上您又没有任何能够联系的亲属:那如果这个孩子出现了紧急情况,幼稚园方面到时候又该联络谁呢?” “换句话说,您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同事或者朋友,可以毫无保留的将你的养女托付给他们:还请在这里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我们需要知晓第二个紧急联系人。” “……” 坦白来说,这个要求是很简单的,而且合情合理,可欧尔佩松却达不上来,他陷入了沉默中,陷入了漫长的回忆里面。 朋友……信任……值得托付? 当这几个词在欧尔佩松的脑海里混作一团的时候,第一个被永生者想起来的影子,自然是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尼欧斯,接着,理所当然的,永生者又想到了约翰,那个比他更严重的战争狂人:他也许死在了泰拉的统一战争末期。 他们三个曾是一个组合,在很久很久之前,当人类刚刚学会了自相残杀的时候,他和约翰曾经团结在尼欧斯的身边,彼此之间的确是能够信任与托付的朋友,直到三个人在那座塔上分道扬镳。 永生者的笑容泛着苦涩,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想把尼欧斯这个名字写上去:再附上一个早就被他忘得差不多的联系方式,而在这个搞怪的想法诞生后,永生者很快就因随之而来的一个严肃问题,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话说回来:尼欧斯那家伙…… 他会养孩子么? —————— “当然不会了。” “你为什么会产生如此荒谬的想法: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在遣散了他的大军,让他们回到各自的舰船上后,大怀言者欣然应允了他的两位血亲兄弟(主要是摩根)的邀请,踏上了太空野狼军团的旗舰,赶赴一场难得一见的基因原体聚会。 虽然就在几个小时前,刚刚抵达了完美之城上空的罗嘉,还在因为瞥到了黎曼鲁斯的【赫拉克芬尔号】的身影,差点把自己吓得肝胆俱裂,现在经过了地面上的那些事情,即【神皇】的恩赐与完美之城的升华后,罗嘉现在的的心态已经是彻底地换了样。 即使大怀言者自诩谦虚,可事到如今,他依旧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得意洋洋,昂首挺胸地迈进了黎曼鲁斯的旗舰:倒不是做给芬里斯人看的,毕竟罗嘉也知道,狼王和这件事情其实没什么关系,而刨除了这一点,大怀言者与芬里斯人的兄弟情谊还是很牢固的。 但话又说回来,除了马格努斯之外,基本上哪个基因原体都能做到和黎曼鲁斯笑脸相迎,哪怕是庄森和基利曼,也不会否认自己和狼王的兄弟情谊:黎曼鲁斯从来都不缺少朋友,他缺少的是那种能够与他心心相印的挚友。 罗嘉当然不在此列,比起黎曼鲁斯,大怀言者此时更在意自己所取得的胜利:虽然他事实上没有战胜任何人,但他可以将这份胜利展现给几个小时前的他自己。 他赢了。 他才是对的。 神皇承认了他的努力。 他的军团,他的子嗣,他一直以来付出的一切,他在几个小时前的那些惴惴不安,他在完美之城上的忏悔与虔诚:所有的事情都是值得的,这种梦想成真的感觉比任何胜利都更让人着迷,甚至不需要来自其他人的祝贺,就足以让罗嘉久久地陶醉其中了。 就这样:不需要谁来见证,自己心里知道就行。 喜事当头,就连身旁的基利曼都变得顺眼了不少,罗嘉甚至能和这个马库拉格人聊聊天,在那些不敏感的问题上东拉西扯,时不时还要转过身来,想走在自己另一侧的摩根征求一下意见。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种他走在了中间,而摩根与基里曼则是分别走在他的左右手边,并落后半个身位的格局,远远看起来像是个什么样的阵容:更不用说,此时的大怀言者还只是披着一件异常朴素的长袍,而旁边的基利曼与摩根却是全副武装的。 看起来就像是出来放风的。 守在一旁的野狼们瞥到这一幕后,眼角抽搐,说不出话。 这些野狼不是仪仗队,而是武装到牙齿的精英守卫,因为原体们的座机并没有停靠在荣光女王的中央停机坪上,而是来到了一个黑洞洞的秘密机舱中,这里的房间编号甚至不会出现在文案记录里。 为了迎接他的兄弟,黎曼鲁斯直接打开了【赫拉克芬尔号】上最私密,也是最靠近核心部位的一个外部接口:虽然这个小地方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当摩根三人推开了面前的铁门时,却发现他们距离黎曼鲁斯的王座厅,以及太空野狼们最核心的武器库和荣耀殿堂,只有区区几分钟的路程。 换句话说,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黎曼鲁斯的三个兄弟,而是一支齐装满员的终结者小队的话,他们甚至能在太空野狼的主力反应过来之前,对狼王进行一次威胁性十足的斩首打击。 作为基因原体来说,这个迎接地点多少有些不庄重,但是作为血亲兄弟而言,狼王的情谊是重若千钧的:他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把自家旗舰最重要的秘密之一,摆在了三位血亲兄弟的面前,如果是放在战时的话,这样一个隐秘入口的位置配得上十几万条人命。 【所以,我们离开前,是不是还要去做个记忆消除手术?】 摩根问了句话,让罗嘉和基利曼同时笑了起来。 他们没找到引路人,但黎曼鲁斯却贴心地用石头在门口摆出了他房间的位置,三位原体就这样一面感受着石头上面的寒意,一面继续讨论着他们刚才的话题。 “我觉得罗嘉说的对。” 这次开口的是基利曼,他看起来明显轻松了不少。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如果是那个马格努斯的话,你想说服他简直是天方夜谭,摩根:他是我们兄弟中最骄傲的一个,就像罗嘉刚才说的那样,要想让马格努斯承认错误,无疑是一个笑话。” “还是个很好笑的笑话。” 大怀言者恰到好处的补充了句俏皮话,最后还不忘和他的马库拉格兄弟碰了个拳:他们俩人很少会这么和谐。 【伱们两个人的想法居然会保持如此高度的一致?】 摩根挑着眉头。 【真少见呢。】 “马格努斯是为数不多能让所有人保持一致的家伙。” 基利曼的精准评价让站在旁边的罗嘉连连点头。 “当然了,我们不是讨厌他,马格努斯是很友善的兄弟,会热情洋溢的帮助任何人,只不过,他的某些想法和……事业,总是与人们主流思想不太搭。” 马库拉格人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很委婉。 【你们两个都这么认为?】 “这早就是共识了。” 罗嘉闭上眼睛,看起来在为他的赤色兄弟祈祷着什么。 “哪怕你同时去问多恩和佩图拉博,他们到时候给你的答案,也肯定都是一致的:马格努斯是为数不多能让他们两个人保持一致观点的东西,还有就是……” 罗嘉不说话了,摩根能注意到他悄悄地瞥了一眼旁边,那个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基利曼:没错了,另一个能让多恩和佩图拉博保持一致的东西,现在正跟他们聊着天呢。 (根据我找到的hh7节选,原文是这么说的:甚至连罗格·多恩和佩图拉伯也停止了他们永恒的相互较劲,他们支持暂停智库计划的决定,并公开谴责马格努斯——普洛斯佩罗的大巫师——的行为。) 幸好,基利曼的思维刚刚发散了一下:他总是在思维发散,想的太多,不过这次恰到好处,而在几秒钟后,马库拉格人便向摩根问出了他刚刚寻思出来的问题。 “你为什么突然向我们问起了马格努斯的事情?” 真是一针见血。 摩根瞥了眼她的兄弟:基利曼在这方面就是比罗嘉敏感。 【因为一些公事。】 她言简意赅,注意到他们距离鲁斯的房间已经没多远了。 【我问你们的想法,只是想来摸摸底,正经的事情还是要等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再说,但是,先告诉你们一些也无妨:帝皇打算在返回泰拉前召开一次会议,一次规模超乎想象的大型会议。】 【就目前而言,这场会议一共有三个主题:大远征、战帅、还有马格努斯。】 原体朝她的兄弟着眼睛。罗嘉看起来依旧有些茫然,并不是很关心这些事情,反而是基利曼很快又陷入到了思考中,不过是几秒的功夫,这位马库拉格人就面色古怪的得出一个结论。 “我想,这对于马格努斯来说不会是一件好事,对吗?” 【你怎么这么确定?】 “些许的推理。” 基利曼叹着气。 “按照常理而言,无论是哪个基因原体,都没有资格和大远征与战帅这两个议题相提并论,尤其是在你所说的这种重大会议上,而马格努斯竟然被拿出来了,再加上他本身没有配得上的功勋:那肯定就是他身上,或者以他为代表的某些事情,严重到了需要被单拎出来,和战帅与大远征摆在一起,让帝皇跟原体们说道说道了。” “而无论这件事情是什么,被单独拎出来作为靶子的马格努斯肯定是不会好受的:再考虑到我们的那个兄弟一直以来的性格,他也未必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到时候,他没准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 真不愧是基利曼。 摩根在心里赞叹着,她当初可是花了十几分钟才想明白。 不过,这事的确不复杂:就像当你没取得什么成绩,而你的父母却字正腔圆,用最严肃的姿态喊你的全名的时候,你就应该意识到等待你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有父母的孩子都明白这一点。 所以,原体们普遍都不明白。 摩根在心里面笑了一下,谈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那扇最厚重的石门面前,无需辨认,本能地便知道了这里是黎曼鲁斯的居所,门前没有守卫,也没人候着,原体们各自对视了一眼,然后摩根与基利曼就齐刷刷的向后退了一步。 于是,罗嘉便当仁不让的上去敲了敲门。 但还没这声音落地,那扇石门便主动打开了,显然,房间里的人已经等待他们有一段时间了,而大怀言者定睛一看,却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眼花了? “……” 他张了张嘴,沉默片刻,紧盯着面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以及上面的满头黑发,足足沉默了几秒钟的时间,这才犹豫不决的吐出了心中的猜测。 “康拉德……是你么?” “没错,兄弟,是我。” 来开门的人点了点头,罗嘉这才稍稍安心。 “你的变化可真大呀,兄弟,看起来比以前……沉稳了不少。” “那是当然。” 【康拉德】板着脸。 “和之前相比。” “我已大不相同。” “欢迎你,罗嘉。” “啊……谢谢……” 大怀言者依旧是迟钝,他本能地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并不是康拉德,虽然他的确长得和康拉德一模一样,无论是脸上轮廓的细节,还是满头的黑发,都是印象中的那个午夜幽魂,但他们身上的气势却又截然不同。 怎么回事呢…… 是不是他跪久了,突然站起来后,气血还没上来,导致现在脑子里面还有点儿犯混? 罗嘉还在犯着迷糊,他身后知道实际情况的基里曼此时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但就在他想要出言提醒的时候,旁边的摩根却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也捂住自己的,避免笑声泄露出来。 基利曼看着这一幕,竟不知不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仔细想想,他血亲尴尬的样子的确挺好笑的,不是吗? 但有人,却是捂不住了。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猖狂的、狂野的、野性的声音从房间中传来,从【康拉德】的身后传来,大怀言者这才后知后觉的循着声音望去,却看到了令他大脑宕机的一幕:只见在那靠近阳台的石桌石椅旁,此时正盘踞着另外两个人,椅子上的是鲁斯,而那个靠在阳台上的…… “康拉德……?” 罗嘉瞪圆了眼睛:那个靠在阳台上的家伙,那癫狂的笑容以及独特的气息,哪怕烧成灰了,他都能肯定那是康拉德,是他那个疯狂的诺斯特拉莫兄弟。 可面前这个…… 大怀言者低头望看去,这才发现这原本板着脸的【康拉德】,此时也终于是露出了几丝颇为艰难的笑容,看起来也是绷不住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假冒的【康拉德】却比那个真的康拉德,更令罗嘉感到害怕。 “你是……?” 大怀言者压低了声音。 “科拉克斯。” 终于,这个假康拉德也是面露笑容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和康拉德长得很像,你不是第一个因此而苦恼的人,罗嘉。” “……这样啊。” “所以。” 科拉克斯抬起头来,正是与他的怀言者兄弟握了握手。 “我希望通过这种独特的见面方式,能够让你记住我,兄弟,这还是康拉德向我建议的:哪怕看不见我也没关系,最起码你以后不会再把我和康拉德弄混了吧?” “当然不会。” 罗嘉笑了起来,他握住了科拉克斯伸出来的手。 这只手很粗糙。 大怀言者想到。 “我相信……” “我会对你印象深刻的,科拉克斯兄弟。” “有多深刻?” “……” “就像这些刻进了我的皮肉里的经文一样深刻,兄弟。” (本章完) 第535章:你觉得你是保守派么? 【我觉得我不是。】 【倒是你,黎曼鲁斯,我觉得你倒更像是个保守派。】 摩根并拢了她的五指,摩挲着掌间那个粗糙的石杯,她尽力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从而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不会显得那么刺耳:就像是一句下意识的回答。 尽管对于蜘蛛女皇来说,这些事情早就轻车熟路了,但她依旧摆正了态度,宛如狮子搏兔,就连嘴角的弧度与眉眼的上挑,也是特别调整过的,力求自然而然。 原因无他,因为在此时突然向她提出问题的,是黎曼鲁斯,在场六人中外表最粗犷,心思却是最细腻的那个人,而他问出的这個问题也绝非是无的放矢:这一点在摩根提出反问之后,狼王那片刻的犹豫与沉思中,就能看出来。 “我……保守派?” 黎曼鲁斯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有些尴尬。 “随便吧,反正你知道,我是从来都不关心这些事情的。” 言罢,看着笑眯眯的摩根,鲁斯舔了下嘴唇,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过身来,以东道主的姿态招呼着其他几位兄弟们:主要精力集中在罗嘉与基里曼的身上。 而与狼王相比,摩根就要轻松不少,在场几个人中,她唯一一个需要正八经打招呼的,也就只有黎曼鲁斯了:罗嘉和基利曼是跟着她来的,科拉克斯这个乖宝宝只需要摩根向他点点头,然后自己再点点头作为回应就可以了。 至于康拉德么…… 蜘蛛女皇刚刚分过去了一个眼神,这小子就老老实实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了,走前还不忘润掉那张已经被他屁股捂热了的狼皮大耄,看起来已经不打算还的样子。 而就在这片刻间,天生自来熟的鲁斯已经一条胳膊搂住了面色古怪的基利曼,另一条胳膊搂住了笑得很艰难的罗嘉,哈哈大笑地将自己的两个兄弟向着粗糙的石桌拖了过去:科拉克斯跟在他们身旁,瞥了眼罗嘉和基利曼脸上的表情,然后便静悄悄的跟他的芬里斯兄弟岔开了半个身位。 在这个古怪的组合抵达那张石桌之前,从房间的阴影处,便钻出来了几个衣着考究的侍从,他们像是影子般来去无形,但几位原体都没有显得惊愕。 原体们等待着这些凡人侍者拖拽那些比他们本身还要重上好几倍的石椅,摆放整齐,然后向着黎曼鲁斯鞠躬示意,再悄然退下:直到最后一个人都离开了房间,摩根才玩味地看向她的狼之兄弟。 她的灵魂探查告诉她,这些侍者既不是凡人,也不是机奴,更不会是阿斯塔特战士,但他们身上的确有着芬里斯的风雪气味:自己这位粗犷的蛮王兄弟,所隐瞒的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啊。 鲁斯回应了摩根的视线,笑得坦坦荡荡,他毫不客气地摆出了主人翁的架势,主动为他的兄弟们拉开了椅子,安排座位:他还是坐在他的那张大狼皮上,摩根坐在了他的对面,基利曼与罗嘉则是占据着另两个方向。 康拉德拒绝继续坐在这些搁他屁股的椅子上,他晃着腿,直接倚靠在了石桌旁边的阳台上,将狼皮内卷起来,垫住膝盖,在原体们的小圈子外围若即若离,与他同样的还有鸦王,他也坐在阳台上,不过姿势要板正很多,手中甚至还拿着笔和记录板。 “让我先感谢你们,兄弟们。” 石桌上的棋盘被撤下了,取而代之的是琳琅满目的酒瓶,以及粗糙的酒杯,黎曼鲁斯理所当然的为自己倒了第一杯,他向在场的所有兄弟致敬,风雪雕刻的脸上挂着如太阳般真挚的笑容。 “感谢你们的到来:我的战舰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想必你的酒库,也是第一次这么危险。” 没等狼王的声音落地,午夜幽魂的打趣便从旁边飘了过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笑出了声:原本尚且有些拘谨的气息,也彻底被兄弟间的信任与欢乐所消融了。 康拉德得意地向着注视他的蜘蛛女皇扬起了下巴。 “这你可就说错了。” 芬里斯人梗着脖子,为他最骄傲的宝库出言辩护到。 “就算你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军团带过来,我的酒库也不会有丝毫的风险,它扛得住:对于一个芬里斯的汉子来说,除非银河的中心能张出一张喝醉的嘴来,否则他身上的酒就是喝不完的。” “这是任何一个芬里斯汉子的基本素养,我的兄弟们!” “哈哈哈……” 狼王的脖子被拉扯到跟他的下巴一样粗,酒液还未入口,面颊就已经蹭得通红,引得他的血亲们欢笑一片:就连一旁的基利曼都已经捂住嘴,轻笑了起来。 但马库拉格人也没忘记给他身旁的几位血亲斟酒,毕竟他面前的酒瓶和酒杯是最多的:基利曼的动作异常娴熟,让人赞叹。 “伱以前也斟过酒吗?” 科拉克斯眼瞅着基利曼在自己面前行云流水的动作,压抑不住内心中的好奇,而马库拉格人则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声音大到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楚。 “没错,在我小时候,我曾经给我的养父康诺,当过一段时间的斟酒人:这是马库拉格上的传统,任何一个有儿子的政治家,都会倾向于喝下由自己的儿子,而不是其他陌生人递来的杯中饮料。” 说到这里,就像是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过往,当基利曼走到一旁给康拉德斟酒时,他的声音也变得悠长了起来。 “说真的,这并不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兄弟,因为这意味着你要站在一个满是算计与政治交易的晚会中,为你的父亲端酒壶,一端就是半个晚上,期间还要近距离地倾听各路人马在那明争暗斗,所有人都在笑里藏刀。” “而当你经历了一回,甚至多回这样的场合时,你就会意识到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你的养父并非你之前所见的那般随和亲切,在你之前见不到场合里,他也会表现的狡猾且凶猛,在父亲这层身份外,套着层政治家的外壳,这样的事实往往会让你产生很久的割裂感。”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这件事情,我和我养父之间的关系,都不那么的融洽:现在想来,这件事情中,错的依旧是我。” “可惜,我无法向他道歉了。” 极限战士之主对于这段他亲身经历过的历史如数家珍,他一边为他兄弟们斟酒,一边讲述着,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惆怅:全然没有发现石桌周围的气氛,突然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沉默之中。 #安静# “基利曼,你这个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等到他说完,狼王才没头没脑地感慨了一句。 “这我就放心了。” 说完,撇下了一脸迷惑的基利曼,黎曼鲁斯转头为他的另一位兄弟【接风洗尘】。 “还有你,奥瑞利安。” 黎曼鲁斯咧着嘴,呲着牙,没有说【罗嘉】,而是称呼起了【奥瑞利安】:因为他知道,在怀言者军团中,那些深受罗嘉喜爱的子嗣会用奥瑞利安来代替【大人】或者是【父亲】这种称谓,以此来彰显第十七军团内部的团结,以及他们作为神皇信徒的平等。 “我希望今天的这一切不会让你介怀于心,兄弟。” 狼王主动举杯,罗嘉也是很给面子的应了一下。 “你知道的,今天的这一切都是全父的意愿,无论是他老人家,还是我们这些当兄弟的,都是希望你和你的军团能够平安无事:完美之城的事情如今成功解决,我们在心里跟你同样高兴,罗嘉。” “祝贺你们的城市。” “谢谢,鲁斯:但这一切都是神皇的意志。” 罗嘉放下了酒杯,极为虔诚地做着礼拜:自从人类之主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幕【神皇降临】后,这位本就狂热的大怀言者,如今更是已经极端到了每次言及神皇,无论手上在干什么,都要停下来,然后进行一次最正规的礼拜的地步。 只希望他在战斗的时候没有歌颂神皇的习惯。 摩根在心里面笑了一下。 “他无所不知,他无所不能,他的意志贯彻了我们的生命,他的视野洞悉了银河的中途,完美之城从它生的那一刻起,便已伫立于神皇的瞳孔之中,今日,不过是他接纳了这份贡礼的神圣时刻。” “全父当然是无所不能的。” 黎曼鲁斯咧了一下嘴,没有跟罗嘉深刻讨论这个话题,只是打着哈哈,顺着他的兄弟的意思,这就是他与罗嘉的相处哲学:别去讨论全父到底是不是神,反正全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是了。 在这一点上,他和罗嘉总是能相处愉快的。 至于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全父,到底是不是神么:罗嘉当然不会问这种蠢问题,而他黎曼鲁斯区区一个蛮子,又有何必要把这个事情讲得清楚呢? “好了,既然如此,今天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 “大家都要向前看。” 黎曼鲁斯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包括罗嘉在内,没人反驳他的话:摩根还在因为完美之城前的表演而略显疲态,至于剩下的三个人,也都不是喜欢抢话语权的家伙。 “我们得聊点别的事情。” “那你最好能想出一个有意思的话题,鲁斯。” 旁边的基利曼笑了一下,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酒杯。 “如果只是喝酒的话,这场会面持续不了十五分钟的。” “你的酒量这么差吗?”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酒实在是太难喝了,兄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芬里斯人毫不犹豫。 “听着,基利曼,宁可相信庄森那家伙会因为睡过头而错过了一场灭绝令,也不要怀疑我的品位:想当年,就连全父都没有对我摆在桌子上的酒说三道四呢,他灌酒的速度就比我慢亿点点。” “那你给那批酒圣化了吗?” “……” 黎曼鲁斯全当他没听见罗嘉的这句话。 “我倒是觉得鲁斯的酒不错。” 康拉德的声音从阳台传来,他同样握着一只酒杯,品尝得滋滋作响,坐在他身旁的科拉克斯则是在小口地抿着。 “如果加上点血的话,味道没准会更新鲜一点儿。” 午夜幽魂舔着牙齿,然后碰了碰他的暗鸦兄弟。 “你说呢,科拉克斯?” “我倒是觉得还好。” 鸦王笑了下,跟之前相比,他的笑容已经不再那么艰难了。 “这种酒很适合矿工们在地下劳作时,用来提神。” “但应该只能喝一口。” 鸦王又品了一下,他敏锐的嗅觉感受到了从杯口处,与辛辣的气味一起飘出来的大量信息,包括酒精浓度、色泽、酸度和其他不大明显的要素,以及构成了这种酒液的各类配方:三十二种不同的有毒植物、十二种毒性矿物、七种酸性的动物血液、以及二十二种致死性的人工合成剂。 嗯…… 还有三种不同型号的爆弹。 “……” “我收回前言:为了工人们的健康着想,还是少饮酒比较好。” “这才对嘛。” 科拉克斯的话语让马库拉格人信心倍增,他指了指他的兄弟,向着黎曼鲁斯无不炫耀地开口:对于基利曼来说,这种主观意识的【炫耀】,真的很少见。 “你看,鲁斯,如果这场会谈的话题仅仅局限于你的发酵小麦汁的话,那最多五分钟后,这里就会成为对于你的公审大会: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相信你既然专门联系了摩根,让她把我和罗嘉给带到了这里的话,那你一定是有什么正经的事情,想要和我们聊吧?” “当然。” 狼王笑了一下。 “我们谁又不是为了正经的事情而聚集在这里的呢?” “总不能是专门来跑腿的吧?” “……” 基利曼的面容抽动着,他看起来想把自己的兄弟拽上决斗台。 片刻后,他勉强地笑着。 “你说的没错,如此。” “不然的话,明明带了一整支军团过来,结果却在近地轨道上无所事事了一个多月,成天除了喝的像个酒蒙子一样,什么都不干:这岂不是更丢脸,对么?” 【噗呲……】 鲁斯还没怎么样,摩根倒是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基利曼如此明目张胆地与某个人起了针锋相对的心思呢:庄森那家伙不算,因为基里曼和庄森之间的敌对,就根本没停过。 “我说,兄弟们。” 眼瞅着两位原体真的要在原地开设一个决斗台了,大怀言者有些虚弱的声音这时插了进来:只见罗嘉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两位血亲,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当事人是我,才对吧?” “你们两个在我面前讨论这些事情,真的好吗?” “……” 两个原体愣了一下,随后不约而同、冰释前嫌地大笑了起来。 “你想什么呢,罗嘉。” “我们不是在说你,我们是在说我们各自的……正事!” “对!没错!正事!” 基利曼赶忙点了点头。 “我是为了支援费鲁斯的加迪纳尔战役才来到这里的,只不过临时被帝皇征召了而已:也不知道没有了我的军团的协助,费鲁斯那边的战况进行的如何了。” “他带了福格瑞姆和一整支帝皇之子军团:总归不会太差。” 康拉德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没准过段日子,你还能看见活的阿库多纳。” “这样啊。” 罗嘉点了点头。 “那你呢,康拉德?” “我?我是来休假的。” 午夜幽魂向着他的血亲兄弟露出了一个核蔼可亲的笑容。 “在我领着我的军团进行了一次食尸鬼星域的远征后,我觉得我作为军团长的假期是无限的:帝皇也认为我说的很有道理,他决定将我的假期延长到我能够鼓起勇气,再进食尸鬼星域的那一天。” “……嗯?” 罗嘉还没说什么,黎曼鲁斯倒是来了兴趣。 “听你的话说,你在食尸鬼星域那里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当然。” 康拉德兴奋地舔着嘴唇。 “你可以问问摩根。”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转向了闭目养神的蜘蛛女皇,而摩根甚至懒得睁开眼睛,便随手拿了一个还不在场的兄弟作为挡箭牌。 【我说不清楚,但你们以后要是遇见了庄森的话,也可以去问问他:我只记得庄森在看完了康拉德带回来的,有关于食尸鬼群星的影像记录后,面露严肃地表示他需要携带第一军团的所有力量,才有信心对那里进行灭绝远征。】 此言一出,基里曼与罗嘉都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黎曼鲁斯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凝重了起来,过了好几秒,他才舒缓了表情,扭头看向了存在感最低的科拉克斯。 “那你呢,小兄弟?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的?” 【他是来学习的。】 摩根笑着回应,她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些,便睁开了眼睛。 【他跟在我身边,学习着如何驾驭军团,以及在这个新兴帝国中的生存之道:这趟旅程已经是他的期末课程之一了,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和他的军团重聚了。】 “这么急吗?” 基利曼皱起眉头,他比常人更关心科拉克斯。 “我是说:科拉克斯回归帝国总共才没几年吧?” “时间不等人,兄弟。” 康拉德伸出了爪子,拍了拍马库拉格人的肩膀。 “如果再等几年,总不能等到帝皇回到泰拉之后,再让科拉克斯正式接手他的军团吧:这样的话,情况未免就太过尴尬了。” “你说对吗,罗嘉?” 午夜幽魂看向罗嘉,而大怀言者只是低头祈祷。 “我对此没什么可说的,康拉德兄弟,我只是惊叹于神皇居然真的要放下在大远征的事业,返回神圣泰拉了:我原本以为他会与我们共同走到大远征的终末。”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全父明显有他自己的思虑。” 狼王自顾自地灌着酒。 “而这,也是我今天把你们找来的原因,兄弟们。” 他笑了一下,很苦涩,随后朝着摩根敬酒。 “实不相瞒,就像科拉克斯必须要在帝皇回归泰拉之前,与他的军团重聚一样,我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也有一件必须做的事情,而摩根会和我一起去做:这也是我没有问她要干什么正事的原因。” 鲁斯环视了一圈他的兄弟。 摩根和康拉德自不必说,他们早就心知肚明了,只不过一个面露沉稳,半梦半醒,而另一个则是挂着张让人头疼的狰狞笑脸,手指沾了几滴舌尖上的酒液,正在阳台上写写画画。 科拉克斯依旧板着脸,但他瞳孔中的好奇心是压抑不住的:鲁斯很喜欢这个兄弟,他从科拉克斯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颇为相同的几缕气息,在某些方面,他们也许都是同路人。 同样的可悲。 至于基里曼和罗嘉…… 哈,他们无知到幸福。 就让他们继续幸福下去吧。 狼王摇着头。 “事情是这样的:在这边的事情完事了之后,我就会前往银河的北部边缘地带,和马格努斯的千子军团进行一次联合作战,与我们同行的还有安格朗与摩根。” “我不会向你们隐瞒什么,我的兄弟们,这次作战是我奉全父的命令,对马格努斯和安格朗的一次考察:对安格朗的考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而对马格努斯的则是一次最终考核,他的表现决定了我是否会在帝皇离开前,所召开的那次大型会议上,正式向全父起诉马格努斯在这些年里,于灵能方面所犯下的种种严重问题。” “这是全父的意志:相信我,即使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马格努斯所要承受的那些指控,耶绝对算得上是非常严重的,而且更加糟糕的一点是,我不会是那场灵能会议中唯一的指控者。” “无论我出不出场,莫塔里安都肯定会走上台前。” “……” 此话一出,房间中霎时落下了好几秒的寂静。 “非要如此吗?鲁斯?” 罗嘉皱起了眉头,他的脸上露出了于心不忍。 “马格努斯是有些……鲁莽。” “但他的本意绝对不坏啊。” “我知道,兄弟。” 狼王点了点头。 “所以我会在考察之后,再选择是否在会议上申斥。” “毕竟,毕竟这是……” “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基利曼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既然帝皇在会议结束之后便会返回泰拉,那么在这个进行权力交接的节骨眼上,我们的父亲肯定不会让任何事情闹大的:马格努斯即使事发了,最多也是吃顿申饬,顶天不过是禁足罢了。” “对于他这种家伙来说,这种惩罚是不痛不痒的。” “……确实如此。” 罗嘉也回过味来。 “毕竟神皇一向慈悲。” “而且我们都知道,马格努斯对于大远征毫无热情可言。” “他实在是太懈怠了:的确有辱神皇一直以来对他的期盼。” “……”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中又是陷入了一阵莫名的安静。 “总之,目前的事态发展就是这样了,兄弟们。” 过了几秒钟,黎曼鲁斯这才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我也希望马格努斯能够经受住全父对他的考核,但我知道我的这种想法只是痴人说梦罢了:他都我行我素一百多年了,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所改变?” “也就是说,在会议上,马格努斯是一定会受到申斥的。” “这是全父的意志。” 狼王睁开了眼睛,十分严肃地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言语中的警告姿态再明显不过了。 “虽然到时候,全父会允许马格努斯为他自己辩论,也会允许我们每个人发表各自的观点,并进行投票,但在这里,我希望大家能够明白一件事情:让马格努斯接受来自于全父的惩罚,才是对他而言,最好的结果。” “这算是操控投票么?” 基利曼笑了一下,似乎是想活跃起气氛,但芬里斯人却是一反常态,向他严肃的喊道。 “没错,罗伯特!” “我就是在向你们传达全父的命令!这是一个命令!” “他妈的!该死的!命令!” 他大喘气。 “马格努斯必须意识到他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就像罗嘉在今天接受了来自于帝皇的教诲一样:如果你们是为了他好的话,你们就更应该让他在那场会议上,接受一场彻底的失败了。” “稍安勿躁,鲁斯。” 罗嘉伸出手来,安抚着他有些上头了的兄弟。 “情况还没那么糟,不是吗:也许马格努斯能通过考核呢?” “希望如此吧。” 狼王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仿佛想到了什么,随后就有些期待的看向了许久没说话的康拉德:午夜幽魂与他的兄弟对视,摇了摇头,狼王瞳孔中的光芒也暗淡下去。 “算了:反正那个混蛋最终会怎么样,我也不关心。” 他呲着牙,然后重重的又是灌进了一口酒。 “我关心的:是你们的态度。” “尤其是你的态度,摩根。” 说到这里,芬里斯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假寐的摩根身上。 【我的态度?】 摩根也睁开了眼睛。 她笑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鲁斯?】 【你难道是想说,这场会议不仅仅是针对马格努斯,而是以马格努斯作为切入点,顺势延伸到对于灵能和智库的态度,从而将火延伸到我的身上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要考虑一下我的申诉词了。】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狼王摇了摇头。 “但莫塔里安,就未必了。” 一说起这个人,所有的原体都露出了有些难受的表情。 “你知道的,摩根:虽然我和莫塔里安在指责马格努斯这件事情上会保持立场的一致,但在更多的细节方面,我们是不同的:我只是希望申饬马格努斯,阻止他继续在那里犯蠢罢了,而莫塔里安则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从此禁止与灵能和亚空间的一切事宜。” 【你就没有劝过他?】 “我?劝他?” 狼王笑了一下。 “然后把我自己也推到莫塔里安的对立面么?” 【想也是。】 摩根晃着脑袋。 【所以,这就是你向我提出了那个古怪问题的原因?】 “没错,摩根。” 狼王压低了身子,任评杯中的酒液倾洒在了地上。 “就像我和莫塔里安虽然在对抗马格努斯这条战线上保持统一,但是私下里,我们又因为对于灵能和智库的态度,彼此分离:他要更激进一些,我要更保守一些。” 【所以,你是保守派?】 “……差不多。” 这一次,黎曼鲁斯终究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那么以此类推,我也想知道你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 “毕竟在原体中,一旦提及灵能和智库的问题,你和马格努斯是最先被想到的两个人,圣吉列斯和察合台可汗还要排在后一位:马格努斯毫无疑问是激进派,激进到了完全不考虑实际情况,甚至会反过来危害帝国的程度。” “所以,他这个激进派,如今必须要被打倒了。” “而你这个保守派……” 狼王眯起了眼睛。 “对此又有怎样的态度呢?” 【……】 【说清楚一点,鲁斯。】 摩根与她的兄弟对视,而在场的其他四个原体,此时都已经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好吧,那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兄弟。” 狼王笑了一下。 “全父想要知道。” “你,摩根,作为灵能者中的保守派,在这场会议中……” “是否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呢?” 【……这很重要么?】 “当然。” 狼王大笑了起来。 “毕竟我们都知道:如果想要彻底阻止马格努斯的疯狂,那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堆像我这样的,实力强劲的反对者。 “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所有人,包括马格努斯在内,都为之信服的……替代者。” “一个真正的:保守派。” (本章完) 第545章:民主制度 众所周知,作为这片和谐且安详的浩渺银河中,毋庸置疑的灯塔国,众望所归的乌托邦,人类帝国的优点,可谓是繁多如群星,哪怕是让最为优秀的双头机奴连续写上九年九个月又九天九夜,也是绝对写不完的。 而对于这辉煌的、温和的、宽容的、对外亲切友善、道德水准极高、崇尚科学与理智、由最高效的官僚机构所统治的乌托邦式普世帝国来说,最能让它感到引以为傲的优点,毫无疑问的便是那领先全银河的民主制度了。 【人类帝国是自由与民主的灯塔】:这伟大的理论被帝皇写在了他的帝国宪法的第一页上,每当他屠杀了上百万的绿皮或者更多的口袋帝国时,他都会用这张纸来擦拭自己血迹斑斑的手,以此来展示对于这一原则的尊重。 而作为帝皇的子嗣,人类帝国与大远征的真正领导者,如今依旧行走于世的十八位基因原体,自然是这种民主制度最好的见证人,以及亲身参与者:正是他们的一次次投票与讨论,决定了帝国在每一次历史转折点中的选择。 每天有大事发生时,原体们就会聚在一起,手握着帝皇交给他们的表单,上面写满了每一种可能的解决方案:帝皇的儿子们会动用他们那只存在于设定中的高深智慧与敏锐思维,在一场场兄友弟恭的讨论后,最终选出一个完全基于理性价值,而不是基于他们的个人偏见与私人爱好的选项。 然后,这些汇聚了他们智慧的选择,就会被交到帝皇的手中,在原体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帝皇会以最谨慎的姿态,将这些珍贵的报表安置在空闲的垃圾桶里,随后站起身来,向着他的子嗣们宣布他早已在会议开始的八百年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的执行方案。 而在这个时候,原体们往往会惊奇地发现,这個方案并不在他们手头的那份报表上:于是,在场的所有人便会为人类之主那伟大的智慧而鼓掌欢呼,人类帝国的又一次民主活动就此圆满落幕。 一切都将很完美。 但仅有一点是美中不足的。 那就是:在大远征已经进行到了一百三十多年的今天,伟大的帝皇似乎还从未召开过这神圣的民主会议,听取基因原体们的建议,来解决任何一个问题。 哪怕是与原体有关的问题。 所以,当民主来敲门时:帝皇的子嗣们多少还有些不知所措。 …… “而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解决的那个问题。” 狼王酒杯空了,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惆怅,他将这个粗糙的石头造物放到了一边,随手又抓起了个满满当当的酒瓶,削掉了盖子,直接仰头痛饮了起来。 直到胡须上沾满了酒渍,鲁斯才再次看向了他的兄弟们:主要是看向了蜘蛛女皇。 “针对于马格努斯的会议将以委员法庭的形式召开,全父会亲自担任最后的仲裁者,但他既不会加入辩论,也不会参与投票:与会者除了我们这些基因原体之外,还有从帝国的官僚体系以及大远征的所有军事部门中邀请来的代表。” “也就是说,会有很多凡人参与这次会议的,兄弟们。” 黎曼鲁斯咧了咧嘴。 “大概是一万人吧。” “一万人?” 基利曼率先皱起了眉头。 “你们是将整个帝国的所有部门全都一网打尽了吗?” 马库拉格人的声音很尖锐,直指问题的核心:作为事实上掌握五百世界的藩王,基利曼很清楚一场最高级别的会议,大概需要多少参会者,别看一万人对于人类帝国来说只是个滴水不如的数字,但考虑到这些人都是来自于帝国的实权部门,那这个规模可就太庞大了。 说句难听的:即使排除掉帝皇和其他的基因原体,仅仅靠着这万名凡人所代表的各个派系部门,甚至可以逼迫任何一个原体以及他的阿斯塔特军团服软。 哪怕是荷鲁斯,也不例外。 “没错,至少一万人。” 黎曼鲁斯重重地点头,让他的血亲们面色各异:摩根与康拉德保持着与基利曼相同的神态,他们都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反而是科拉克斯与罗嘉还有些懵懂,但他们适时地选择了倾听。 “这一万人将包括泰拉议会的高领主、火星议会的将军、来自于各个灵能组织与灵能学会的成员、泰拉法庭的仲裁官、凡人辅助军与帝国海军的军事领主、禁军、星语庭和行商浪人、甚至是那些被挑选出来的行星与扇区的总督,以及野心勃勃的远征舰队的主人。” “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只为了倾听马格努斯的辩论?” 基利曼冷笑了一声,他甚至懒得指责这种令人发指的低效率。 “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黎曼鲁斯摊开了手,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 “我就是负责给你们几个人传个话,兄弟们,事实上,不仅仅只有我肩负这项工作:荷鲁斯将启程去找圣吉列斯与福格瑞姆,掌印者被派去通知莫塔里安和多恩,至于其他的几位兄弟,全父都会亲自找时间跟他们阐述道理。” 说到这里,狼王的喉咙中吐出了畅快的笑意。 “甚至包括察合台可汗,全父也会亲自去找他。” “是么?” 坐在另一边的大怀言者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微笑了一下。 “连察合台可汗都考虑到了:神皇的意识这次竟如此坚定?” “谁说不是呢:我们都知道察合台对于全父的态度一向都很……” “狂野。” 短暂的沉默似乎用尽了黎曼鲁斯心中的文化底蕴。 “而这一次,全父居然会一反常态,亲自去找他,向他阐述大局的意义:仅靠这一点,我想你们就已经明白了对于马格努斯的会议有多么的重要了吧,兄弟们。” 黎曼鲁斯握紧了拳头,他环视着所有人,从若有所思的摩根与基里曼,到无所谓的康拉德,再到游离于外的科拉克斯:直到在神情中对马格努斯有些同情的罗嘉。 “罗嘉,我知道你和马格努斯的关系不错:但是这一次,不是任性的时候。” 狼王的声音很低沉。 “全父之所以将这么多的人都召集到对马格努斯的会议上,就是为了让他的裁决能够得到最快速、最彻底的执行,所以,我们必须与他保持一致,兄弟们:这不是一场民主投票,这是一次在保留了马格努斯脸面的情况下,对他的申斥与最终警告。。” “作为一次警告而言,这场面未免太过华丽了。” 马库拉格人朝着他的芬里斯兄弟点了点头,声音无悲无喜。 “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到时候都需要谴责马格努斯吗?。” 基利曼的声音很轻,仿佛并没有将违心地指责他的兄弟,视做多么亵渎的行为:这种态度让对面的罗嘉和身后的科拉克斯,都皱起了眉头,只不过科拉克斯的眉头很快又舒展了下去。 “不,没必要这么死板。” 狼王拿回来他的杯子,为自己斟满了一整杯。 “你们心里有底就行,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你们也可以选择投票支持马格努斯,反正会议的最终结果已经定下来了,我们只是去走个过场罢了:而且,如果你们发现马格努斯到时候独木难支的话,即使你们不想投票给他,也别让最后的结果显得太过于难看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这毕竟不是对于马格努斯的审判,兄弟们,既然有那么多的凡人代表在场,那就别让我们的巫师兄弟和他的崽子们到时候下不来台。” 言罢,黎曼鲁斯还不忘朝着他的兄弟们挤了挤眼睛。 “当然啦,我们其实也不太用操心这个问题,根据我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圣吉列斯和福格瑞姆会为了马格努斯发言的,察合台更是会毫无保留地支持马格努斯:一切还要看马格努斯自己的发挥。” “那应该就不会太糟。” 罗嘉笑得温和。 “毕竟,马格努斯是我们中最具有智慧的那一个。” “他知道该怎么办。” 大怀言者的这番推崇并没有在原体中得到太多响应:科拉克斯倚靠在他的角落里,看起来非常厌恶这种被操作的选举,虽然他知道这次是事出有因,而且在摩根身旁的耳濡目染,也让他明白了这种行为存在的必要性,但鸦王依旧不愿意过深地参与其中。 至于康拉德,他正抓住科拉克斯游离天外的时机,悄悄地偷走自己兄弟手旁的酒瓶:午夜幽魂画在阳台上的那一幅抽象派作品,正好缺少颜料了。 而在真正参与到讨论的三个人里面,摩根依旧保持着沉默,既然事关马格努斯与灵能,那她也算是需要避嫌的半个当事人了,至于那些触及到她本人利益的部分:反正有马库拉格人为她发声。 这个时候,蜘蛛女皇在之前的几十年里,在阿瓦隆与五百世界两地来回奔走的效果就显现了:基利曼的很多利益都已经与摩根深深地绑定在了一起,所以,即使摩根不开口说话,马库拉格人也会主动为他们二人共同的利益出声。 就比如说: “既然伱们已经决定对马格努斯进行一次审判的话,那帝皇有没有跟你透露过,在审判过后,智库计划又该怎么办:马格努斯可是这个计划主要发起人之一,他的倒台会不会影响到智库计划?” 五百世界之主的十根手指纠缠在了一起,他皱紧了眉头,毫不客气地直视着他的兄弟:作为智库计划最大的受益人之一,基利曼当然不愿意见到他的宏伟蓝图因为马格努斯的倒下而被撕的七零八落。 “你居然在意这个?” 狼王挑起了眉头,他完全没想到基利曼居然会这么快就从【马格努斯的倒台】,联想到智库计划可能会受到的威胁:他是该夸这个马库拉格人的思维敏锐呢?还是指责他毫无兄弟情义? 你好歹再担心一下马格努斯本人的想法呀? 想到这里,狼王朝着他的兄弟危险地笑了笑。 “啊,说的也是,毕竟你可是有很大的利益在里面,罗伯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你的极限战士军团中,正式编入了军团名次的正规智库,加上那些初步掌握的灵能战斗方法的战士,加起来已经应该已经有两万人了吧?” 这个数字一出来,就像是一枚落入池塘中的陨石,惊起了无声的骇浪“:从罗嘉到科拉克斯,所有的基因原体都不由得看向了那个坐在他们中间的马库拉格人。 “没那么多,兄弟。” 基利曼态度谦和地挠了挠他的后脑勺,摇头否认。 “我可没有两万名在编智库:离这个数字还差三四千人呢。” “……” 沉默。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那看来是我猜错了……” 狼王磨着牙,他竭尽全力地维系着自己的笑脸,却再也不愿意和基利曼过多讨论了:而既然谈到了智库这个话题,鲁斯便自然而然地将他目光,再次转向了一直以来沉默无言的阿瓦隆之主。 “但说到智库嘛……” 狼王扬了扬下巴。 “这就是我们需要你这位【保守派】的原因,摩根。” 【说的详细点。】 蜘蛛女皇睁开了眼睛:她隐约已经猜出来了。 “那我就长话短说。” 黎曼鲁斯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抹了抹下巴。 “全父的意思很简单:马格努斯将会受到申斥,但智库计划既然已经成型,而且在绝大多数军团和舰队中都推行的不错,那它就不会受到马格努斯的影响,但马格努斯必须从这项计划中被剔除。” 【完全地剔除?】 “没错。” 狼王的瞳孔中闪烁着寒光。 “这是为了智库计划,马格努斯继续待在这个计划里面,又或者与这个计划有关系的话,只会让智库的推广变得更加艰难:哪怕是圣吉列斯和察合台可汗这两个当初与马格努斯联手推出智库计划的人,也同意这一点。” “全父已经跟我说了,察合台会为马格努斯辩论,但那是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友谊,对于将马格努斯剔除出智库计划这个建议,察合台是表示支持的。” “记住了:都别说出去。” 狼王警告着他的兄弟们。 【那你继续说,鲁斯。】 摩根点了点头。 【我需要做什么?】 “很简单。” 狼王咧着嘴。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摩根:你只需要将这些年来你为智库计划所制定的方案,以及陆续所取得的所有成果,还有未来的初步展望,汇总起来,最好的加上些你最擅长的华丽文采,让这个计划听起来神圣且可靠,前途无限。” “而到时候,在帝皇下达对马格努斯的裁决之前,你需要当着在场所有人,也就是在帝国的所有军事部门和官僚系统面前,汇报你的这份智库方案的结果和未来,让他们相信即使没有马格努斯,可控的灵能者依旧能为人类帝国带来更深远的利益和影响。” 【……我明白了。】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的瞳孔中闪过了一抹愤怒。 【你们是想让我去给马格努斯最后一击吗?】 “……” 狼王沉默了。 “这得看他自己,摩根……” 【别说笑了!】 蜘蛛女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有些犹豫的芬里斯兄弟。 【我们都知道,鲁斯:自然界中的任何一个物种都不会因为捕食者的强大而灭绝,真正能够让这些物种灭绝的,是一个能够在生态位上顶替它们的竞争者:只有食草动物才能灭绝食草动物,只有食肉动物才能灭绝食肉动物。】 【换句话说,只有我这个可控的,能够为帝国带来更多利益的灵能者与智库的代表,才能彻底踢开马格努斯这个已经失控的,无法为帝国带来利益的前任代表:确保帝国能够在换掉马格努斯的同时,依旧拥抱灵能带来的好处。】 “……” “的确如此。” 一旁的基利曼点了点头。 “无论到时候,黎曼鲁斯和莫塔里安的话语有多么的精彩,他们都无法否认灵能者的作用,也无法否认马格努斯在灵能者的地位,除非有一个更好的灵能者,能够完全替代马格努斯的作用:这种情况才会真正的宣判马格努斯的倒台。” “而这……” “就是摩根需要做的。” “就是让她……成为一个保守派的理由么?” 伴随着基里曼的话语,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狼王的身上。 而芬里斯人,只是坐在那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仅仅如此,兄弟们。” “这是……只是……我是说……” 尽管黎曼鲁斯似乎非常想要将整件事情,都跟他的血亲兄弟们讲清楚,但狼王明显还是缺少了这种能力:只见他坐在那里,抓耳挠腮了一会,随后才有些颓废的叹了口气,然后,便干脆的将目光聚集在摩根的身上。 “算了,我还是直接跟你说清楚吧,摩根。” 【我听着呢。】 “简单来说,一句话。” 狼王竖起了手指。 “在这场会议上,马格努斯的对手是我,但你的对手不是我。”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你、我、和莫塔里安,要先打倒马格努斯。” “然后……” “你再和我联手。” “打倒:莫塔里安。” 【……】 “没错。” “马格努斯,和莫塔里安。” “他们都是全父要申饬的人。” (本章完) 第546章:帝皇—拆弹专家 【所以,这才是帝皇召开这场会议的真实意图?】 【比起讨论灵能,他真正想要做的是:拆解矛盾?】 “没错,就像拆炸弹一样,在它爆炸之前,解决掉它。” 【这很难。】 “是啊,我知道这很难。” 黎曼鲁斯摊开了双手,摆出了副无辜的表情。 “事实上,我也很惊讶全父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当你和基利曼在完美之城里忙活的时候,他特意来到了我的战舰上,告诉了我他打算拆掉这个炸弹,又该如何拆,还有我又应该做什么。” “对了:他当时就站在你现在的这个位置上。” 【……】 【站在你的两条狼旁边?】 “啊,它们可不敢蹭他。” 芬里斯人咧起了嘴,胡须间透露着一抹狡黠,他心满意足地打量着被他用口哨召唤来的两条芬里斯巨狼绕在摩根的腿边,在她的马靴顶端蹭来蹭去:蜘蛛女皇明显对这种生物感到很不适应。 “你不喜欢狼么,摩根?” 【我是猫派。】 摩根的声音很轻,她专注于躲避在自己身边环绕的两条巨狼,脚步显得有些笨拙:蜘蛛女皇甚至懒得抬起眼皮,她完全能想象到黎曼鲁斯那双愚蠢的瞳孔因为她的这句回答而瞪得滴溜圆,就像是一对生锈的铜铃般。 “天哪!” 过了几秒钟,狼王那极致夸张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我还以为你会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呢,摩根。” 黎曼鲁斯倚靠在那里,在他那张冰石王座下的台阶上,这里宽阔到足以躺下一位原体,看起来比那王座更适合鲁斯:原体就倚靠在了台阶上,看向他的血亲,嘴里止不住的啧啧称起。 “真让我吃惊,你的哺乳动物学审美观居然会差到如此地步:你怎么会喜欢猫那种生物呢?它们懒散又阴沉,完全没有团体意志,一天到晚就会在那里斤斤计较着自己心里面的那点破事儿。” 【你想埋汰庄森,就当着他的面去埋汰,鲁斯,别把我的耳朵当成伱的垃圾桶。】 “那我可不敢。” 狼王咯咯直笑,夸张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行法式军礼。 “我可打不过庄森那家伙,他疯起来比康拉德还要疯,不过我也不觉得是他教坏了你,毕竟我想象不出来庄森那家伙养动物,哪怕是养只猫时的样子,所以……” “你是不是跟基利曼学的?” 【……】 “听我一句话:别跟那个地主老财学审美,摩根。” 为什么你们连这种问题都能甩锅到基利曼的身上? 在这一刻,哪怕是已经往马库拉格人的背上甩了无数口锅子的蜘蛛女皇,也不由得为她这位负重前行的兄弟默默祈祷了一下,全然忘记了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劳,而且还是不小的功劳。 至少占两成吧:基利曼的那张破嘴有六七成的责任。 毕竟,一想到那【区区不到两万】的智库,摩根心里的愧疚哪怕再多,也没啥用了:基利曼什么的还是该背锅就背锅吧。 “别觉得我瞎说。” 狼王朝着摩根眨眨眼睛。 “我可是亲眼所见,基利曼这家伙也是养猫的啊,虽然他说那只猫是他养母的宠物,不过从那家伙嘴里吐出来的话,又能有几句是真的呢:多怀疑一下总是没错的。” 【真是至理名言。】 摩根点了点头。 【所以,鲁斯,你在我们的其他兄弟都告辞之后,特意把我给留了下来,就是为了让我听你在这念叨两句至理名言么?】 “啊……哈!” 狼王猛地一拍脑袋,力气大到了让摩根怀疑坐在她面前的,会不会是一只多毛欧格林。 “瞧我这记性!” 原体摇头,感慨着,随后咧起了嘴唇,露出牙关,从牙齿中发出了【啧啧】的声音,将缠绕在摩根腿边的两条巨狼给唤了灰去:这两只凶恶的犬科动物如同狗崽子般温顺地盘在了他们主人的身边,黎曼鲁斯则是顺势一歪身子,把这两条巨狼当成了自己的靠垫。 看起来,芬里斯人是打算在这台阶上久住了。 “别客气,随便坐。” 原体指了指旁边那些由石头雕刻而来的座椅,他等待着摩根用灵能拖来了其中一個,然后坐在了距离他不到五步远的地方:在做完了这一切后,蜘蛛女皇还不忘用尚未散尽的灵能,从隔壁房间的酒窖中拉来了一大箱冰镇的烈酒,甩到了黎曼鲁斯的面前。 #鲁斯对你的好感度+10# 空气中似乎飘过了一串儿并不存在的字符。 摩根的嘴角抽搐着,她努力在石椅上调整着坐姿,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坐的不舒服:在注意到黎曼鲁斯打趣的目光后,蜘蛛女皇干脆再次呼唤灵能,给自己制造了一层看不见的软垫。 “在日常生活中总是依赖灵能并不是什么好事,摩根。” 鲁斯的声音悠然传来。 “你的这种行为,总是能让我想起马格努斯……和普罗斯佩罗。” 【我会注意的,兄弟。】 摩根张了张嘴,将涌到嘴边的反驳给咽了回去:听到了普罗斯佩罗这个名字之后,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蜘蛛女皇,她想起了自己刚刚接手破晓者军团的时候,在马格努斯的母星上所目睹到的,足以震碎三观的那些场面了。 啧…… 鲁斯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摩根撇着嘴。 【但这也不是你真正想和我说的吧,兄弟。】 “只是一句提醒罢了。” 狼王开了瓶酒,给自己身边的巨狼狠狠地灌上了一口。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叫你单独留下的目的呢,摩根,难道我就不能和你叙叙旧吗:毕竟咱们两个也算是肩并肩走过了一段风雨,当我想回忆史书中的这一段时,我能找到倾诉者似乎也就只有你了。” “庄森那家伙……哼……” 鲁斯轻哼了一声,但是在笑容总却并没有厌恶。 “他不适合叙旧。” 【你也不适合。】 摩根的话语锋利。 【因为你根本就不想提起那段过往,鲁斯:当你开口回忆我们的并肩作战时,你甚至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啧。” “你说你啊……” 狼王沉默了一下,连连摇头。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这是好奇心作祟罢了。】 蜘蛛女皇适时地笑了起来,缓解了有些尴尬的气氛,她的目光围绕着黎曼鲁斯身旁,最终停靠在了那头蜷缩在狼王肩肘下的芬里斯巨狼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生物总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眼熟么?” 狼王拍了拍他的狼。 “你当然会眼熟啊,想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向你提过意见,把这小家伙送给你呢,当时它还只是一只狼崽子:可惜还没等我们正式分别,你就又悄悄派人把这只狼崽子给送回来了。” “当时我还以为,是我的礼物挑的不够好呢。” “现在看来,只是这个礼物不太符合你的口味罢了。” 芬里斯人向他的狼呲着牙,而巨狼也同样还以颜色。 摩根看着在台阶上打起滚的一人一狼,略感有些无语。 不怪她的言语急躁,只因黎曼鲁斯的行为的确有些诡异。 大概在十五分钟前,这云集了六名原体的大型家庭聚会,便草草地宣告结束了,其总共也不过持续了一两个小时而已:其中还有超过了一半的时间,是在背地里算计某个未曾出席的兄弟,这样的聚会自然不会让人有多少留恋。 罗嘉是第一个告辞的,比起在这里参加聚会,这位大怀言者显然更想回到他的战舰上,立刻着手编写新一批的虔诚书稿,为即将到来的太空十字军定下基调。 第十七军团之主面露微笑地辞别了他的兄弟们,还在临行前向所有人许诺,他马上就会根据他在完美之城这里受到的启示,撰写出最新版本的圣言录:由他亲手抄写的第一版将赠予在座的所有人。 话音落地后,罗嘉便在一片萧索的沉默中快乐地离开了。 第二个走的则是基利曼,催促他的是早就定好的舰队行程:这位马库拉格如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到他的费鲁斯兄弟身边了,在场的几人也都没心思去阻拦他。 原本,摩根是打算带着她的两个弟弟跟基利曼同时告别的,但在黎曼鲁斯的出言挽留下,康拉德便带着科拉克斯先行离开了,他们将直接返回远东边疆,不参与摩根接下来的行动。 也许在这途中,午夜幽魂还会根据自己的处世哲学,给他的鸦之兄弟传输一点人生的道理:反正现在的康拉德是值得信任的,他总归不会把这种小事给办砸了。 在吃下了这颗定心丸后,摩根便再次看想了黎曼鲁斯。 她倒是很好奇:既然就连他们两个人串通起来,同时打道马格努斯和莫塔里安这样的信息,都能当着其他四个原体兄弟的面儿来讨论的话,那么这个让黎曼鲁斯将她单独留下来的话题,又会严重到什么地步呢? 摩根迫切地想要知道。 在她的耐心耗尽前,黎曼鲁斯还是没有忘记正事。 “这个大小伙子的精力真是越来越旺盛了。” 他摆了摆手,做出了一副撵人的姿态,两条芬里斯的巨狼便十分通人性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坐在台阶上的黎曼鲁斯,以及快要消耗完耐心的摩根。 【我希望你残留的精力也会很旺盛,兄弟。】 蜘蛛女皇眯起了眼睛。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口中的那个“炸弹”是什么了吗?】 “当然没问题,摩根。” 鲁斯又砸开了两瓶酒。 “我们长话短说。” —————— “首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全父对这场会议的严肃态度。” 【我当然知道。】 摩根扬起头。 【别的不说,他居然会单独照会每一名参会的原体,来提前定下会议的基调:我以前可没见帝皇这么勤劳与谨慎过,毕竟这是要连找十几名原体的大工程。】 “对啊:庄森、察合台、伏尔甘还有安格隆……” 【……等等。】 听着黎曼鲁斯在那里对自己的兄弟如数家珍,蜘蛛女皇却在恍惚间,突然想到了什么。 【帝皇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派谁去找了佩图拉博?】 “……佩图拉博?” 黎曼鲁斯愣了一秒钟,才想起来这个名字的意义。 “嘶……他好像真没说过……” 【不会忘了吧?】 “不可能吧……” 狼王有些拿不准。 “要不你去通知一下:你上次见到佩图拉博是什么时候?” 【呃……】 这一次,就轮到蜘蛛女皇有些拿不准了。 【似乎是帝皇带着我和他一起去接科拉克斯的时候,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记得在接完科拉克斯之后,我就带着科拉克斯离开了帝皇的舰队,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佩图拉博那个时候应该还是待在帝皇幻梦号上的。】 “你确定么?” 【应该是吧。】 摩根嘀咕着。 【让我想想: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帝皇幻梦号的来着?】 …… 等等! 佩图拉博到底离没离开【帝皇幻梦号】来着? 摩根思考了一下。 她停止了思考。 【算了,这不重要。】 原体摆了摆手。 【你还是跟我说一下帝皇都让你嘱咐我什么了吧:对了,他为什么要找你跟我转述,而不是亲自来向我阐述这些问题呢?】 “这我知道。” 狼王笑了起来。 “按照全父的话来说,他不想与你和马卡多共处一室,当你们两个人同时在场的时候,他最多只能容忍跟你们其中一个人待在一起:两个人待在一起也不是不行,只不过那样的话,全父会感到……” 狼王顿了顿。 “咳:承受不来。” 【所以,因为掌印者阁下现在就在他身边,所以帝皇宁愿找你来转述这个事情,也不愿意同时面对我和马卡多:对吗?】 “就是这样。” 狼王努着嘴巴。 “你俩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你这话应该反过来问。】 “?” 【……算了。】 摩根扶住了额头。 【别再东拉西扯了,快点给我切入主题,黎曼鲁斯。】 “明白明白。” 原体咂了咂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要跟你细致地讨论一下,我们到时候在会议上,该如何履行全父交给我们的任务,之所以要将你单独留下来嘱咐,完全是出于最基础的保密需要而已:毕竟罗嘉和马格努斯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而基利曼这个人我实在是信任不来。” 【这样啊。】 摩根点了点头。 【那你有何高见呢?】 “高见说不上。” 狼王挠了挠头,随手就掌中的酒瓶喝得精光。 “我就是把全父跟我说的话全都跟你转述一遍。” 【你就不能加点个人想法?】 “没办法,在全父当初找到我的时候,他当时给我的命令就是让我在这个时候,把他说的每一个话都原封不动的跟你说一遍:然后让你自己去理解和执行。” 【……】 懂了。 这个老不死的已经退化到了就连找人口述,都不敢当着她的面口述的地步了。 —————— “全父是这么跟我说的。” “全父说,他在进行了漫长的思考之后,终于想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既然他短期内的最大目标是确保在他返回泰拉的时候,大远征前线的权力交接能够尽可能平稳的完成,那么比起其他问题,保持局势的稳定,才是重中之重。” 【他终于明白任何政策的根本目的都是维稳了?】 “是么?反正我不知道。” 狼王很光棍地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无论是所谓的灵能派还是反灵能派,都不是全父目前最大的敌人:既然全父真正想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局势,那么他需要对付的,其实只有【激进派】,他们才是【稳定】的敌人。” “至于这些激进派,到底是支持灵能的,还是反对灵能的,这反而不重要了。” 【为什么?】 “为什么!” 狼王笑得讽刺。 “回答我,摩根。” “一个极端狂热的,支持灵能的家伙。” “和一个极端狂热的,反对灵能的家伙。” “从根本上来说,这两个人难道有什么不同吗?” “他们都是不稳定的因素。” 【……】 【也就是说,这场会议的根本目的就不是讨论灵能问题?】 “这句话不全对。” 狼王伸出的手指,在半空中画着极为粗糙的线条。 “全父是这么想的。” “首先,摩根,如果让你到挑选出大远征进行到了现在,所存在的最严重的,最有可能在帝皇离开后引发冲突的内部矛盾,你认为具体会是哪一个矛盾?” 【……】 摩根沉思了一下。 【变种人问题?】 “没错。” 狼王笑了。 “变种人,包括各类亚人种族以及那些灵能者,这才是大远征目前最大的内部矛盾:其他的,无论是阿斯塔特和凡人的冲突,还是帝国中央权力机构与地方的冲突,从根本上来说,都有谈判的余地,都有互相妥协的空间。” “变种人的问题不是没有空间和余地,不过他们的空间和余地,是最小的,小的不可避免。” “毕竟,比起阿斯塔特或者遥远的泰拉议会。这些变种人和亚人种族才是更另类的那一个:而灵能者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们完美的诠释变种人在帝国境内的尴尬位置。” “一方面,他们的确是帝国内部潜在的巨大炸弹,任何失控的灵能者都是一场噩梦,但是,在另一方面,他们的力量对于帝国来说的确又不可或缺,最典型的就是那些领航员与星语庭。” “再加上支持他们的人,与反对他们的人,都同样数量众多,力量强大,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在大远征内部造成严重的撕裂:如果非要强硬解决变种人的问题,那么仅仅是领航员这一块,就足以让整个帝国全境大乱了。” “而这,是一条线。” 鲁斯在空气中上划了条竖线。 “那么接下来,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摩根:在所有的原体中,谁是最不稳定的那一批?” 【你之前已经说过答案了。】 这次,蜘蛛女皇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莫塔里安和马格努斯。】 “没错。” 原体再次点头。 “无论是马格努斯,还是莫塔里安,他们都是那种当全父不再身处大远征的最前线时,会愚蠢到敢于搅动风雨的家伙:所以,他们两个都会是全父的目标。” “这,又是一条线。” 鲁斯又画了一条横线。 “那么告诉我,摩根:当这两条线相交的时候……” 【便是一个炸弹。】 摩根皱起了眉头。 【一个巨大的炸弹,是大远征内部最大的隐患,同时象征着最大的内部矛盾与最不安稳的分子:除非帝皇亲自出手,否则即使后任的战帅接手了大远征的权力,他也没有足够的威望与手段,来抹平这个内部的首要隐患。】 “没错。” “而这,就是会议的目的。” “以代表着变种人的灵能者作为会议的主题,吸引了马格努斯和莫塔里安这两个最不安稳的因素,并在会议上通过各种手段,将他们从大集体中剥离出来:或安抚、或申斥、确保在全父离开后,这两个不安稳分子能够安稳下来。” “与此同时,尽可能平稳地抹消掉变种人所带来的隐患:以帝皇的法令和帝国全体高层的见证作为足够的公信力,安抚住以灵能者为首的变种人的民心,确保他们不会在大远征中继续闹出乱子来。” “另外,也能震慑一下那些歧视变种人的集团:最起码在大远征进行的时候,全父不希望这两个集体继续爆发出什么内部冲突。” “最起码:拖延下去,直到全父再次归来。” 【……想法不错。】 沉思了好一会儿,摩根最终才点了点头。 她不得不承认,帝皇的这一套设计的确很漂亮。 简直就不像是他设计的! 但唯一的问题在于……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到时候具体又该怎么执行呢?】 “这个么……” 黎曼鲁斯的犹豫让摩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其实说了。” 【……那就快说!】 “咳,原话是这样的。” —————— +你尽管把我的话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清楚。+ +对,起因、动机、涉及的利益集团和个人,都说明白了。+ +反正她是当事人,她就算真想躲,也是躲不掉,马格努斯要是倒下了,那么灵能者中也就只有她能赖扛大旗了。+ “……” +对了,记得告诉她。+ +这次,可不是我把任务强加到她身上的。+ +谁叫她非要通过那个智库计划,来在各个阿斯塔特军团中推广自己的影响力呢?+ —————— 【……】 “……” #起身# “你要去哪,摩根?” 【去你的军火库,去找一个威力最大的炸弹。】 “……?” 【时间还来得及:帝皇幻梦号应该还没跑远。】 (本章完) 第547章:马格努斯在召唤 “所以,你为什么没能把这颗炸弹扔进帝皇幻梦号呢?” 【因为追不上。】 “追不上?赫拉克芬尔号的速度不是挺快的吗?” 【但帝皇幻梦号更快:它甚至过载了自己的引擎。】 【更不用说,我那亲爱的(重音)基因之父,为了预防我去找他讨个说法,居然在自己舰队的屁股后面刮了一个亚空间风暴,覆盖了好几个星区:我轻易都刮不出来那么强力的风暴。】 “你确定这不巧合?” 【巧合?!】 摩根直接气笑了,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自己的大女儿。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看,我的阿尼亚:哪种巧合出来的亚空间风暴能是金黄色的!】 【还在那里闪闪发光!】 “……” 室女座不说话了。 她转过身来,任凭摩根在那里置气,自己走向房间的另一侧,开始准备起了今天的下午茶,但在挑选饮料杯的时候,室女座拿着中杯和超大杯,目光不断地移动,在那里略微犹豫了一下。 平心而论,即使以基因原体的标准来看,这两个杯子也不小,哪怕是中杯,只要装满了摩根爱喝的饮料,也差不多相当于一名阿斯塔克战士在进行了一百個小时的高强度作战后所需的热量总额了:而超大杯的容积,更是在中倍的三倍以上,一名阿斯塔特战士哪怕是清空胃囊也无法喝完它。 如果是以前,那么超大杯才是摩根下午茶时的标配,但是在大约几个月前,蜘蛛女皇突然对自己的下午茶做出了调整:不仅削减了食物与饮品的定额,还取消了原本单纯用在大吃大喝上的时间,改成边处理公务,边利用闲暇时间处理掉自己的下午茶。 室女座曾好奇她的母亲为什么如此突兀地放弃了自己到目前为止最大的爱好,而摩根的回应则是非常的短暂且严肃,甚至直接刻在了室女座的记忆阵列中。 原本在那天,摩根只是照常地享受着自己的下午茶,但正地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饕餮】为自己带来的喜悦和满足感的时候,一种无法形容的古怪感觉,突然就从她的心中一闪而过,像是根银针般刺破了摩根的美妙幻境。 在那一刻,蜘蛛女皇在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事情。 她发现,那些原本萦绕在自己身边的,早已被她熟视无睹,来自于享乐王子的视线与笑声,竟伴随着她肆意享受自己的餐点,而变得浓厚了不少:不仅视线变得更加实质化了,声音也更加清晰了,在浩瀚之洋中,这些视线与声音在隐约间竟有了雾状的轮廓,而不是像最开始的毫无定型。 也不知是亚空间邪神隐藏自己的手段的确高超,还是摩根在这几十年来,早已被享乐王子狗皮膏药般的凝视搞得麻木不堪了:反正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摩根居然都没有发觉到这个问题。 只不过这次,也许是享乐王子本身的失误,触动了摩根脑海中残存的警觉,又也许是来自于亚空间中其他的能量,那些或善意、或另怀鬼胎的出言提醒:比如说那些微弱的尖笑声? 但无论如何:当摩根放下了手中的餐点,转过头来与身后的享乐王子对视的时候,哪怕这位最幼小的邪神及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可没能完全散去的亚空间迷雾,依旧让蜘蛛女皇警铃大作。 那一刻,她短暂地回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版本内容。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便理所当然了:当享乐王子在那愤愤不堪地低语,并且鼓噪起了自己在亚空间中的能量,向狂笑不止的水晶迷宫发动报复的时候,处于现实宇宙中的蜘蛛女皇已经咬紧了牙关,毫不犹豫地亲手否掉了自己最大的喜好以及享乐方式。 那次的下午茶便成为了摩根最后一次正经的下午茶:虽然这种放纵方式的消失的确给基因原体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连偏头疼的次数都变多了,但摩根还是强行把自己在饮食方面的嗜好压抑了下来,连饮料都从超大杯变成中杯。 倒不是她有多坚强,只是摩根心里很清楚,既然帝皇马上就要离开大远征,返回泰拉,那么她在面对亚空间时最大的依仗,也会因此而削弱不少:混沌邪神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席卷而来,怕是像吃食这种小事也必须加以重视了。 恐惧化作动力,督促着蜘蛛女皇做出了改变。 只不过,在今天…… 室女座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那被幽怨所环绕的身影,不由得思量了片刻,在自己的内心里少见的开启了一场思想斗争,犹豫着要选哪个杯子。 这原本并不是问题:摩根下令要换成中杯,那么她理应无条件服从自己母亲的任何命令,但是当她亲眼目睹了母亲此时的失落,需要某种安慰的时候,室女座的脑海里还是悄悄产生了一个想法。 也许,她可以把今天的下午茶换成超大杯? 只是一次,就当是让母亲暂时放纵一下,来调节心情:这也是为了她好,只要母亲能够从苦恼的心情中走出来,那么中杯与超大杯之间的差别也不是什么问题。 一次而已……就一次。 室女座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今天的心理活动似乎格外多,内心中仿佛也有声音在鼓励着她的行为:这个声音是室女座从无印象的,但它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而且还能为了室女座现在的纵容,寻找到一个完全说得过去的解决办法。 一个超大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就把母亲今天晚餐的热量配额,狠狠的往下砍一刀就是了,这点简单的热量计算对室女座这台行走的人形计算机来说简直毫无难度,而且她做这些事情也向来是有恃无恐的。 毕竟,只要打着【为母亲的健康着想】的大旗,就连拉纳都是会站在她这一边的:虽然如果摩根真的生气了,拉纳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她就是了。 但没关系,如果情况是反过来的话,室女座也会这么做的,反正过不了两天,他们还是会再次联合起来的,为了基因原体的其他事情而一起头疼: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就是这般,脆弱又顽固。 像是扯不断的丝线。 室女座在心里犯着嘀咕,将下午茶和装满了饮品的超大杯同时推到了摩根的面前,而蜘蛛女皇则是靠在了椅子上,她并没有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反而挑选了一处阳台式的桌案,一边欣赏着星辰之中的寂寥,一边在高脚凳上翘着腿,随意地晃荡,百无聊赖地查阅着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情。 摩根当然分得清中杯和超大杯之间的区别,她本能地想要出言呵斥室女座,但是在看到送来餐饮之后,便默默地低下头,开始专注于清扫周边垃圾的女儿,盯着那个圆圆的小脑袋瓜,摩根最终还是舔了舔嘴唇,将涌到了齿里的那一句呵斥又重新地咽了回去。 【阿尼亚。】 “我在,母亲。” 室女座抬起头来。 【在我替帝皇解决完美之城那摊子烂事儿的时候,破晓者军团的内部和远东边疆那里,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传来吗:康拉德借走了部分舰队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那就没有了。” 摩根的大女儿摇了摇头。 “不过,在临走前,康拉德阁下托我向你转述:他打算带着科拉克斯阁下去往名为法纳瑞图斯的星系执行一场歼灭作战,因此,在远东边疆停留的时候,他希望能够征调当地的物资与补给。” 【让他自己看着办。】 摩根摆了摆手,对于这个消息完全不在意。 因为和阿瓦隆之主之间那亲密的姐弟关系,午夜幽魂在远东边疆是有部分特权的:他能够调动一定数量的资源甚至是兵力,只需要提前跟摩根打好招呼就行。 另一个拥有这种特权的原体是庄森,他的权限甚至比康拉德还要高上一些,不过庄森本人从来没机会动用这种权限:倒是得到了庄森与摩根双重肯定的卢瑟,在他于远东边疆地区服役的时候,就曾数百次动用过自己的这种权限。 而更加可贵的是,这位卡利班的老骑士直到今日都没有放弃自己在远东边疆的这些权力与人脉,还会加以利用:这一点从室女座接下来汇报的事情中就能看出来。 “另外,远东边疆那里还有一份很有意思的汇报。” 室女座敲了敲自己的耳垂,开启了脑海中的记忆阵列。 “这个汇报是铸造世界瑞扎通过远东边疆转述过来的:他们在大概两个月前,迎接了一队自称来自于卡利班的贸易使团,他们手握着卢瑟阁下的权力文书,而且身上的所有证件也都经受了审查。” “因为你曾下过命令,卢瑟阁下在远东边疆的所有职位和权力一应得到保留,所以这些卡利班人以及其优惠的价格,从瑞扎那里订购了大量的半军用船只:他们还要求瑞扎抹去这笔交易记录,不得向任何人泄露这批船只的存在。” “此外,他们还以铸造世界瑞扎为中间人,向诺斯特拉莫订购了大量的精金,同样要求将交易记录彻底的抹消掉:据说这些卡利班人虽然在大宗货物的买卖上,没有让瑞扎占到丝毫的便宜,但他们却以赠送礼物的名义,向瑞扎提供了两种从未见过的stc。” “所以总的来说,双方的会谈还是非常融洽的。” 【真是具有第一军团与卢瑟双层风格的交易模式啊。】 摩根笑了一下。 她毫不怀疑,这些卡利班使团的确是卢瑟而派来的,毕竟这位老骑士所组建的【卡利班同盟】在这些年里的确发展迅速,缺少船只这种硬通货也理所当然的。 而之所以跨越小半个银河去找瑞扎订购,应该也是因为第一军团与机械神教之间的微妙关系,让卢瑟不太想和火星这种正统派,或者其他那些还不足以令他完全信任的铸造世界进行交易:反倒是瑞扎因为摩根的原因,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和卢瑟颇有渊源了。 至于为什么要订购一批半军用的船只么? 哈,暗黑天使都这样:他们洗澡用的浴巾都是能勒死人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远东边疆接下来还要迎接不少来自于卡利班那边的使节和贸易团队呢:传我的话,阿尼亚,告诉马歇尔他们,在跟卡利班人的交际中,要把他们当做值得信任的伙伴来对待,哪怕稍微让一点利益也没关系,尽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卢瑟是个拎得清的家伙,他是不会得寸进尺的。】 “明白。” 【对了。】 摩根睁开了眼睛。 【内务部那里,最近有没有上交与卡利班有关的情报?】 “有的,内务部的情报始终在保持实时更新。” 室女座翻找了一番。 “调查总局一直在卡利班星域保持着定量的人手,最新的一次定期汇报是十三天前的:根据调查总局提供的情报来看,卢瑟阁下统率起来的卡利班同盟,现在总共拥有着四十个核心世界,并以此为中心辐射了数以百计的资源世界,以及半蛮荒世界。” “而且在同一份的情报中,还记录了一次卡利班同盟扩张自身势力的行为:卢瑟阁下亲自指派了一支殖民队伍,殖民了位于恐惧之眼旁边的一个蛮荒世界,并将其定为同盟的第四十个核心世界。” 【……恐惧之眼旁边?】 “没错” 【……这个世界叫什么?】 “卡迪亚,母亲。” “它叫卡迪亚。” 【卡迪亚……】 “事实上,这个世界距离恐惧之眼非常近,并不适合人类在那里长期生存,更不适合殖民:卢瑟阁下的此次行为甚至在卡利班同盟的内部都引起了讨论,但他的态度非常坚决,内务部分析他可能是得到了泰拉上某些大人物的暗示。” 【想也知道。】 【……这样吧,阿尼亚。】 【到时候记得提醒我:当我以后路过卡利班同盟的区域,或者与卢瑟阁下再次同行的时候,你要提醒我帮他打造一批设备,专门摆放在卡迪亚上,帮助那个世界抵御来自于亚空间的影响。】 【记下关键词:恐惧之眼、灵能与黑石。】 “明白。” 【就这样吧……】 摩根苦恼地揉着太阳穴:被削减的下午茶就摆在了旁边,蜘蛛女皇在短时间内不想讨论任何与亚空间有关的事情了,而她的大女儿也已经读懂了这种心思。 【还有别的事么?】 “马歇尔阁下向你发了一封私人性质的汇报,其中提及了破晓者军团在远东边疆所进行的最新一轮征兵活动:这次征召的新兵数量以往稍微多一些,军团的总兵力如今已经超过六万人了。” 【不错。】 摩根点了点头:这对她来说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而且还有一点很有意思:这第六万名战士,恰好是丹提欧克阁下从萨拉马斯星区带来的新兵,也就是最新一批的【血税】,与他一起的还有五十七名萨拉马斯新兵,都已编入破晓者的连队。” 【血税啊。】 摩根低语着这个词。 【我始终这个觉得这个称呼非常的恶趣味,但又非常合适:自从几十年前,我允许丹提欧克的钢铁勇士在萨拉玛斯自由征兵,条件是必须定期上缴他们所能征召到的最好的新兵后,这种模式就一直安稳到的运行到了现在?】 “丹提欧克阁下一直都在忠诚地履行与你的协议,母亲,根据近期的情报来看,萨拉马斯星区提供的的新兵数量甚至呈现出了一种稳定的递增态势:在远东边疆内部,已经有凡人会把丹提欧克阁下称呼为您的【萨拉玛斯大公】了,认为整个萨拉玛斯星区,都是您册封给他的私人封地。” 【我倒是希望我还有二十个像这样的大公。】 摩根轻笑了一声。 【不过连我都知道,这只是痴心妄想:把内务部的其他情报都汇上来,阿尼亚,顺便查一下,既然破晓者军团人数已经超过了六万人的话,那么是不是也算得上是中等规模的军团了?】 “事实上……呃……” “母亲,您如今的军团兵力在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中,是排名倒数第三的。” 【……哈?】 摩根一时间有些发愣。 【之前不还是倒数第五么?】 “午夜领主军团在康拉德阁下的运营下,人数已经上去了,吞世者军团也是同样的情况,至于像是死亡守卫和火蜥蜴这种原本人数不算太多的军团,因为知道了帝皇打算实封各个原体的消息,现在都在不断的扩充人手呢。” “现在人数唯二比破晓者少的只有第十五以及第十九军团了,也就是马格努斯阁下与科拉克斯阁下的军团,其中千子军团的兵力更是排名倒数第一。” 【两万?】 “九千。” 【九千?!】 “没错,千子军团之前在与绿皮的两年作战中,已经遭遇了非常严重的损失,他们牺牲了至少九百名战士,而且其中的一个学会被彻底的抹去了编制:千子军团本身才只有十个学会。” “所以,马格努斯阁下干脆只留下了九个学会的编制。” 【九千人……九个学会……】 【真是不吉利的数字……】 【话说回来:马格努斯现在在哪呢?】 “嗯……阿苟鲁星。” 【阿苟鲁……】 【他在那干什么,打仗?】 “不,考古。” 【……】 【我记得黎曼鲁斯不是已经向他发出召集令了吗?】 “没错,但是马格努斯阁下坚称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更重要。” 【他又发现什么了?】 “按照内务部在千子军团内部的探子发回的情报来说:马格努斯向他的子嗣们宣布,他已经发现了存在于实体宇宙以及亚空间之外,完全独立的……” “第三个世界?” 【……】 “他将其命名为网道。” 【……哈?!】 (本章完) 第548章:吸这个,劲大! “网道?” “您为什么会给这个地方起如此奇怪的名字,大人?” “我也不知道,阿蒙,当我的意识在浩瀚之洋中发现了这座隐藏起来的宝藏时,我的脑海中便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座藏在浓雾里面的山巅,今日终于被太阳的光辉所照亮了。” “您的意思是说:是这个地方主动召唤您前来这里的?” “的确如此:它在浩瀚洋中的光芒之茂盛与邀请无异。” 马格努斯开口回答了麾下战士的疑惑,他声音中的自信与坦然是如此的耀眼,就像是他的灵魂本身般光芒四射,拥有着理所当然的强大说服力:在以互相之间的思想倾轧与辩论而著称的千子军团中,只要原体开口,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敢于反驳他的意见。 但依旧有人会敢于质疑。 阿蒙,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的胆量来自于多方面:首先他是原体的养育者,是马格努斯降落在普罗斯佩罗后的头位导师,其次,他还是千子军团中第一学会的连长,以及军团的五大学派中黑鸦学派的领头人。 原本,这两個位置都是属于阿里曼的,他得到了包括原体和阿蒙在内所有人的期待,但考虑到阿里曼在破晓者那里的事业,也的确很重要,阿蒙不得不替他暂时保管这些职位:一干就是五十年。 这种半公半私,在公和私两方面颇为重要的人物,自然可以做到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当其他的千子还在积极加入五大学派,以各自的学派为组织,争取着站在原体身旁沐浴荣光的机会时,阿蒙却可以直面马格努斯,毫不客气地提出潜藏在心中的疑问。 “请容我质疑,大人。” “你当然可以质疑,阿蒙。” 马格努斯不慌不忙,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阿蒙的这种态度:甚至恰到好处的结束了工作,转过身来面对他的第一任老师:原体身侧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到了另一侧的墙壁上,显得多变且乖张。 “向万物提出质疑,正是人类智慧的精华所在,阿蒙。” “那么,你想问什么?” 千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的舰队已经停留在这个名为阿苟鲁的蛮荒世界上整整三个月了:在这期间,狼群和吞世者都在不断地催促我们加入他们的远征,就连泰拉议会都发来了一次质询。” “我知道,阿蒙。” 原体点了点头,毫无触动。 “我记得安格隆总共给我发送了十三次求援申请,而黎曼鲁斯的使者现在就在外面:至于泰拉议会的质询?他们并不是督促我去加入战斗的,而是询问我为什么要来带人到阿苟鲁的。” “也是我的问题,大人。” 阿蒙直视着他的原体。 “这完全是个蛮荒世界,也许曾经有过伟大的文明,但现在这里连生命的迹象都很稀少:泰拉根本没有把这里纳入大远征的版图,连税官都不会经过这里,而我们却在这里停留了整整三个月。”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当初又是怎么发现这个世界的?” “很好的问题。” 马格努斯笑了起来,似乎很享受被质疑的感觉:当然了,是这种让他完全胸有成竹,能够用完美的答案碾压回去的质疑。 “军团中有很多人抱有跟你同样的想法吗?阿蒙?” “大家心中的确都有怀疑,但所有人依旧都相信着您。” “而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原体接上了一句,他对于洞窟中的内容似乎失去了兴趣,便转头向着洞口处走去,阿蒙则是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边:原体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着,因为回声效果,显得格外洪亮。 “我的确是凭感觉找到这个世界的,阿蒙:我在之前一次游历浩瀚洋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来自于这个星系的奇异光芒,便命令舰队的航向转向了这里。” “原本,这只是一次闲来无事的考察,罢了,但当我真的来到了这个星系之后,我一眼便感受到了我们脚下这个山脉的特殊性:就像你们所有人一样。” “它的确很特殊。” 阿蒙点了点头,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事实:千子军团能够陪着他们的基因原体。在这里老老实实呆上三个月的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所有人都明白这座山脉底下肯定埋藏着了不得的宝贝。 毕竟,在一个半蛮荒的,只能使用长矛与标枪的世界上,居然存在着一座高耸入云端,至少有三十千米高,甚至超越了火星上的奥林匹斯山的巨岩:而且其周遭还环绕着一层松散的岩石石环,每个岩石都有差不多三人高。 这绝对不是连起重机都没有的世界能造出来的东西。 每个千子战士都渴望从这些巨岩中挖掘出震撼银河的秘密,他们与原体共同操劳了三个月,其中几经周折:直到几天前,马格努斯向所有人宣布,他已经彻底掌握了这座巨岩下埋藏的隐秘。 于是,阿蒙便替军团中所有的好奇者,站在了原体的面前。 “你知道吗,阿蒙。” “这个地方其中一直都在等待着有人发现它。” “而那个人:就是我。” 当他们走到洞口的时候,原体才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既像是在给阿蒙讲解,又像对是在对着自己的灵魂自言自语,夸耀着他在这里的默默付出。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在这里,但我能够确定我就是它一直以来在等待的那颗太阳:即使那颗太阳不是我,但我也会将它的存在转告给这个银河中真正的太阳。” “您是指……帝皇?” “没错。” 马格努斯侧过头来,洞口处的阳光照拂在他的脸上,恍然间,便是一位圣人的剪影,阿蒙甚至觉得自己看呆了:在这一刻,他相信原体所说的便是真理。 “这座山脉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可能性,甚至令我窒息:如果我对它的猜想是对的,那么这将为人类种族带来超乎想象的利益,我的父亲、帝国、甚至是整个银河,都将因此而受益无穷。” “我认为,深埋在这山脉之下的是一道界门,通往浩瀚洋中一个庞大复杂到难以描述的脉络,就像在整个宇宙的隐形血管一样:如果能够掌握这个网络,人类就可以在星海中随意往来,在眨眼间的时间里横跨整个银河。” “与我的发现相比:所谓的黑暗科技时代是如此的可笑。” “……真的么?” 哪怕这些话是从他信誓旦旦的基因之父口中说出来的,但阿蒙依旧觉得这宛如一场幻梦:一个再也不用因为交通而困扰的帝国?那放眼整个银河,又有什么困难能阻止人类文明延续到永恒呢? “我从不会欺骗你们,我最可靠的阿蒙连长。” 马格努斯笑了起来,他因阿蒙的惊讶而沾沾自喜,但他的脸上依旧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 “但短时间内,这种力量注定是和我们无缘了:如果我们贸然地开启了它,便会让浩瀚洋中的力量从里面喷涌而出,从而给实体宇宙造成不可逆的危害。” “所以,我在这里的研究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会留下足够的人手看守这座宝库,然后响应黎曼鲁斯和安格隆他们的号召,在解决完了那些小事之后,我便会将这里的发现转告给帝皇。” “而在此之前,我能为这个宝库所做的事情并不多。” 说着,一股虚幻的火光出现在了马格努斯的掌心,那是阿蒙从未见过的颜色,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扭曲:他甚至怀疑这种颜色到底属不属于实体宇宙。 恍惚间,阿蒙发现墙壁上那个象征着他的基因之父的投影,原本就狰狞而多变,如今更是因为这种火光的影响,赫然成为了足以笼罩整个墙壁的怪物,没有任何的形体与规则可言,就像是一大瘫被随意拉扯的可悲肉块。 冷汗一下子就从阿蒙的脖子后面流了下来。 而在马格努斯那怪物般的投影之后,阿蒙在隐约间,还能看到更可怕的东西,那是一只庞大到如同山脉的怪物。似乎正在肆意地咀嚼着马格努斯的肉体:可是当他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时,不仅那些可怕的事物已经失了,就连原体的投影也都恢复了正常。 “你在干什么?阿蒙?” “啊……没什么,大人。” 阿蒙咬了咬牙。 “我只是有些不确定:您掌中的这种火焰是什么?” “伱从未见过,对吗?” “……没错。” “那就对了。” 原体骄傲地笑着。 “这便是我滞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主要原因: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那样,阿蒙,这座【网道】是直接联系着浩瀚洋,也便是凡人口中的亚空间的,而我发现我虽然无法直接打开它的大门,但却可以通过门中间的那道裂隙,直接从亚空间的最深处吸取最纯正的力量。” “与这些力量相比,我们之前所使用的,简直就是杂质。” 原体摇头感慨着。 “你能想象吗,在这座宝库的帮助下,我对亚空间的理解与应用简直有了质的飞跃:以前我只能在亚空间外围的区域游荡,对亚空间的深处只能进行考察,但现在,我只需要伸出意识的触须,就可以通过这座宝库,直接在亚空间的最深处抽取无穷无尽的力量。” “最纯正的力量:哪怕抽取一丝都能让我感到欲罢不能。” 原体抚摸着自己的锁骨,他的声音孱弱如游丝。 “它们原始却充满活力,有着致命的吸引性,在品尝过这种力量所带来的好处后,我们通过常规仪式所召唤的那些亚空间力量,对我来说已经味同嚼蜡了:只有这些纯正的力量才能带来真正的飞跃。” “有了它们……” 马格努斯握紧了拳头,但阿蒙依旧能看到那团火焰,不是通过原体指尖的缝隙,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整个火焰的轮廓,它仿佛并不存在于这个实体宇宙中,但阿蒙又的确能感到它的熊熊热量:如果放在以前,马格努斯是绝对无法驾驭住这种火焰。 他的原体没有说谎:马格努斯的力量已经得到质变,也无怪他会说出接下来的话。 “有了它们的帮助,我能达成不知道多少个伟业,我能创立足以比肩我的父亲的功绩,甚至能够在有朝一日……超越他。” “比他做的更好。” “是的……我想我能做到……” 原体的声音很低,但阿蒙却不根本不敢回应:即使他对于帝皇基本没有什么印象,但他也知道马格努斯的这句话在人类帝国中,完全称得上是僭越。 但内心中的担忧,还是支撑着阿蒙开口了。 “可是,大人:这种力量真的全然没有坏处吗?” “当然有。” 原体倨傲地点着头。 “他们太原始了,它们所蕴含的元素也太纯粹了,在场的人中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驾驭它们:这不是能够普及的东西,阿蒙,而是银河与亚空间,对于像我这种天才的私人馈赠。” “但即便是我,现在也不能完全的驾驭住它们,所以我只抽取出其中的一部分力量,而这一部分力量足以改变我了:只要我能将它们完全的消化掉,那么从身体到精神都能得到彻底的改变。” “您抽了多少,大人?” “放心吧。” 马格努斯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我心里是有数的,阿蒙。” “那就好……” “对了!” 原体似乎想起了什么。 “在我们离开前,记得提醒我再返回这里一下:我想我的身体到时候会迫切的想要再品味一下这些力量,更多的力量,我需要时间把它们尽可能地打包带走。” “……明白,大人。” 不知道为什么,阿蒙总觉得有些不安。 毕竟马格努斯的这种状态,总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是在您接待完那位太空野狼的使者之后么?” “没错。” 说到这里,马格努斯面色变得阴沉了一些。 “有了这座宝库,我完全不用再忌惮黎曼鲁斯了。” “相信我,阿蒙,这座宝库的信息会很有用的:你应该也听说了我那些狭隘的兄弟们打算在帝皇召开的大会上抨击我们的事情,但当我拿出这滔天的功劳时,他们所立下的那点血腥杀戮,将会如同他们的脑子一般苍白无力。” “父亲终究会意识到,谁才是帝国真正的顶梁柱:哪怕在前线喊打喊杀一百年又有何用?他们所留下的遍地疮痍,又怎么可能比得上我为全人类开拓的未来?” “我的确能容忍他们的无理,但不代表我一直会容忍下去。” “您的意志,大人。” 阿蒙低下头,没有反驳马格努斯的这句话,他在这件事情上与自己的基因之父达成了共识,因为他知道马格努斯说的【无礼】是指的谁:就是那个此刻正站在洞穴外面待命的太空野狼。 他是鲁斯的使者,第六军团中第五连队的狼主,也是所有千子眼中无礼的化身。 有一件事情,是阿蒙和马格努斯通通没有提及的:那就是千子之所以会漫长地滞留在这里,忽视第六军团的号召,不单单是因为他们在这里发现了宝库,也是对于太空野狼军团的无声抗议。 因为黎曼鲁斯的狼主早在两个月前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传达了狼王的召集,但他对马格努斯的话语却无礼到了极致:当着整整六千名千子战士的面,这头野狼命令马格努斯立刻响应狼王的号召,全军出击,前往银河的战场。 没错:命令。 实话实说,在他说出了如此咄咄逼人的话语之后,马格努斯本人的仁慈是这条狼崽子能够活到现在的唯一一个原因。 “我一直都不喜欢野狼,但我从未想过他们会如此无礼。” 阿蒙的声音充满了愤愤不平。 “您曾率军在卓贡星上与太空野狼共同对抗绿皮,但他们如今回应您的就是这种态度:如果他们不尊重您的话,他们又为什么要召唤我们加入他们的远征呢?” “因为有些事情,站在你这个位置上是看不清楚的。” 马格努斯倒是很看得开。 “首先,太空野狼未必会因为卓贡星上的并肩作战,而对我有所善意:阿蒙,别忘了,在那场战争的后期阶段,我在确保了第六军团完全能够以一己之力,战胜战场上剩余的绿皮后,便率领军团的主力去保护那个世界上的古代文物了,它们可是银河中的孤品。” “但狼群认为这是临阵脱逃。” “可这是必要之举啊,那些文物的价值无可估量。” 阿蒙点了点头。 “我认为他们为之恼怒的核心还是因为这次我们的撤退,而让他们多付出了一百多条人命,毕竟我们没能及时的通知狼群:在那场战斗之后,我们在第六军团的使节就全都被请了回来。” “是啊。”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对此毫无愧疚可言。 “鲁斯不懂这一点:总有些事物是高于生命的。” “至于为什么在发生了这种糟心事之后,黎曼鲁斯还要再次召唤我去和他并肩作战,其中的原因就要更阴暗一些了,阿蒙:我们都知道我的那位狼之兄弟一直自诩为帝皇的刽子手,虽然他根本没有相对应的能力,但这不妨碍他按照相对应的逻辑来办事。” “您的意思是……” 阿蒙眯起了眼睛,他联想到了某些很不好的事情。 “没错。” 马格努斯无悲无喜。 “他召集我去,并不是因为真的想和我并肩作战,而是为了检测我对于帝皇的忠诚:就好像我们对于帝皇的忠诚,只凭他黎曼鲁斯碰碰嘴皮子就能决定一样。” “他……他怎么敢……” “他当然敢!那个蛮子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原体轻哼了一声。 “不仅仅是我,任何他们认为有实力有野心的军团,都会被黎曼鲁斯拉去并肩作战的,你看看安格隆和他的吞噬者如此,就连摩根和她的破晓者居然也不例外:这就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摩根的毛病我们都知道,银河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就她那个一次只能补员几百人的军团,对帝国能有什么威胁可言?哪怕坐拥整个远东边疆又如何,凡人军队的力量比起阿斯塔特军团的伟力来说,是不值一提的,破晓者军团就像是握着把利刃的三岁小孩,真正的强者都不会怕这种威胁的。” “也就黎曼鲁斯这个蛮子还看不明白吧。” 原体笑了一下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了某些事情,我曾经深入到亚空间的最深处,想要为我的姐妹寻找到能够解决她军团的基因病的方法,但到最后,连我也只能无功而返,没有丝毫的收获可言。” 马格努斯摇头叹息,他发自真心的为摩根感到悲伤。 “您没告诉她么?” “又不是什么大事,帮助自己的血亲有什么可以宣扬的,更何况我这不是没帮上忙吗:摩根也不是那种需要刻意讨好的人,她和我有着心灵上的默契,我们的友谊放眼所有的原体是名列前茅。” “我也许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兄弟,但至少也是前三。” “比起摩根来说,我们倒不如担心一下鲁斯那个家伙。” “担心黎曼鲁斯在考验原体中的实力么?” “没错。” “那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极限战士军团并肩作战呢?” “……” “因为基利曼和他的极限战士实在是太过于实力派了。” “而且:他们还用考验吗?” 一阵轻快的笑声在马格努斯和阿蒙两人间回荡着,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普罗斯佩罗上的岁月,肆意地嘲讽着世界上的蠢货,就这样肩并肩地走出了洞窟。 率先迎接他们的,是圣甲虫修会,马格努斯的私人卫队,私下里被称为【狮卫】,这些涂装是火红色的终结者宛如机器人般,毫无情感可言:事实上,他们的确曾被费鲁斯称作机器人,这简直就是银河中最强有力的认证了。 “这是没办法的:因为所有的原体卫队都是这样。” 马格努斯眨了眨眼睛。 “连摩根身边的那支莫德雷德卫队也同样如此:无论寻常的破晓者再怎么放纵松散,那些能成为原体亲卫的,依旧是沉默寡言,宛如机器般的战士。” “但我觉得他们私下里没准会是另一番模样。” 阿蒙大胆地假设到。 “毕竟我们都知道,那位摩根阁下是一位……柔软的人。” 父与子再次笑了起来,这种帝国境内对阿瓦隆之主的固有印象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烙印:没人会否认摩根在很多方面的出类拔萃,也没人会觉得破晓者的基因原体是一位多么威严的原体。 比起她的兄弟们来说,摩根不愧是原体中的【小妹】。 也许诸如基利曼等人,对此会有些不同的看法? 但谁会信基利曼啊。 “你这是在反驳我吗?” “我可不敢,大人。” 阿蒙微笑着摇头。 “在整个千子军团中,就没人敢于反对您的思维。” “不,有一个。” 马格努斯叹了口气。 “阿里曼,整个军团中只有他敢于反对我,甚至是背着我的命令去阴奉阳违了,我毫不怀疑如果哪天我与他的思想产生了冲突,他会背着我自己单干:但他已经离开我们的军团太久了,只有他的事业依旧能够让我感到欣慰。” “无妨,大人。” 阿蒙安慰到。 “我们马上就会再次见到阿里曼了,破晓者军团也在这次远征的作战名单上,如果我们今天就启程的话,应该能在战斗开始前与他们相遇:还有那些野狼。” “是啊。” 原体有些无奈。 “真不知道帝皇和泰拉议会是怎么想的:明明只需要破晓者或者吞世者中的一个来辅佐我们,这场远程肯定都能完美的结束,两个一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与摩根和破晓者并肩作战,会是一场享受,他们明白这个宇宙中真正的精华所在,而安格隆和他的吞世界者也很棒,他们是中规中矩的伟大战士,只要在战斗开始前和他们划定好各自的责任,他们就从来不会令你失望。” “而我的那位兄弟安格隆,他也是一个很文雅的人。” “但黎曼鲁斯就不同啦。” 原体面露讥讽。 “或者说,是他麾下那群养不熟的狼崽子:跟他们一起作战是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煎熬,仅仅是看着他们在战场上奔驰的身影,我就会有种反胃的感觉,他们根本就不是帝皇的战士。” “他们是群嗜血的疯子。” “真希望吞世者军团不会受到太空野狼们的影响,我可不希望吞世者堕落成太空野狼的样子:破晓者倒是用不着我担心,摩根虽然是位柔弱的人,但她对于自己的军团还是异常上心的,她会像雌鹰般凶狠地保护她的子嗣的。” 原体继续侃侃而谈,阿蒙落后他小半个身位,沉默的圣甲虫们则是距离他们更远,他们用灵能的手段离开了脚下的洞穴,直接伫立在了酷热的沙漠上。 占据视野边缘地带的是一百顶猩红色的帐篷。它们散落在了盐碱平原上,每顶帐篷中都驻扎着几十个千子的战士,远远望去宛如一场行走的野火:而在这群野火的围绕下,那个名为狼主的,又臭又硬的石头,从未如此的扎眼。 “他就站在那等着。” “两个小时了。” “真是粗鲁。” 马格努斯轻哼了一声。 “但我不能将自己的规格拉到与他同等的水平上:阿蒙,去从我的阉奴中挑六十个有着青铜色皮肤的健儿,我希望他们扛着一顶丝质的白色遮阳棚,让我和这条野狼在更阴暗的地方会谈吧。” “明白,当然,我这就去。” “对了,顺便去我的帐篷里把我的书拿出来。” “趁着这个功夫,我想我还可以抓紧时间,再精进一下我给安格隆设想的那个治疗方案:我可不想让我的兄弟就此一生,淹没在他那无可救药的虚无主义里面,我一定能找机会解救他的。” “这能行么,大人,就连帝皇当时都说……” “帝皇说了。” “可我没说!” “去拿书来!” “……明白,大人。” 阿蒙领命离去,而马格努斯则是再次抽出那种纯正的力量,慢慢地感受了一下其中的气息,才缓缓的放进了自己的灵魂之中:享受的表情从原体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后便是悠长的叹息。 “有了这种力量……” “哪怕是那些只有帝皇才能决定的事情……” “我想:我也可以说。” “毕竟……我才是他的希望。” “没错……我才是他的希望……” (本章完) 第549章:野狼之夜 “我从不认为一个人能有资格成为另一个人的希望。” “也从不觉得,将他人视做希望会是个聪明的举措。” “把你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他人的能力与善意之上?那跟俯首系颈什么区别!只有懦夫才会在困难面前选择这种方法:真正的成功应该来自于双手上鲜血的流淌,一个只会求饶的人不配获得胜利。” 【真是坚定的观点,兄弟。】 摩根笑了一下,她的声音征服了最遥远的星系。 当她的舰队距离边际方舟星团还有大约三個泰拉标准日的航程距离时,蜘蛛女皇第一次运用了舰船上的全息投影仪,与即将见面的两位血亲进行了联络。 摩根特意将这台仪器搬到了自己的银白王座面前,准备用一个相对更加舒适点的姿势,与自己的兄弟们展开一场长谈:空旷的王座厅中除了冰冷的空气之外,便只有室女座和蛇夫座在后方那座实验室里面低声交谈的响动。 两位星辰侍女正在对她们的新姐妹进行检修,这原本是作为母亲的摩根的工作,但随着摩根肩上的责任越来越多,所要负责的摊子也是越铺越大,她已经很难有精力集中在这些【琐事】上了。 于是,不仅星辰侍女的制造已经陷入了停摆,就连这些日常的检修也交给了那些更大的女儿,摩根甚至专门为此调整了每一名星辰侍女的情感参数,避免她们在彼此接触中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 虽然目前来说,摩根的这种担忧还只是杞人忧天罢了,但在眼看着由帝皇制造出来的基因原体们彼此之间那亲切友爱的日常之后,蜘蛛女皇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去防患于未然的。 【毕竟是珍贵的私人财产。】 【就像这个东西一样。】 说着,原体亲手调整好了她的投影仪器,然后在王座上耐心地等待了四分钟,她的两位血亲便纷纷现身了:考虑到跨星区联络那不可避免的滞后性,帝皇的三位子嗣都称得上是准时无比的。 先到的是安格隆,他和他的吞世者军团是目前唯一一个在边际方舟星团这个战场上驻扎的部队,事实上,第十二军团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投入到了这场战争中了,他们在确定了以自己的力量绝对无法单独攻克这个目标之后,才开始向帝国的其他军事力量请求援助。 虚无之王明显正待在一处安稳的后方指挥要塞内,赤红色的光芒构成了他明亮的形象:摩根能够看到被梳理地整整齐齐的头发,干净整洁的盔甲,以及那些被精心摆放的颅骨雕饰,他们共同将安格隆打造成了一个奇怪的家伙。 高贵的野蛮人。 任何人看到现在的安格隆,恐怕脑海中都会蹦出这个想法:摩根不由得如此揣测到。 在安格隆的盔甲上,隐约能够看到几处吞世者的纹章,虽然并没有被摆在显眼的位置上,但依旧得到了细心的照顾:旁边还有些不情不愿的荣誉记录,都是些原体与他的战士共同取得的胜利。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黎曼鲁斯的投影就显得很粗糙了:狼王和他的军团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和摩根一起行动,而是滞后了些,他们刚刚从亚空间中跃迁出来,芬里斯人那灰色的全息投影拟像若隐若现地站在了桌旁,时不时地还会发出闪烁的微光和白噪音 黎曼鲁斯比他的血亲安格隆要粗糙与野蛮十倍,他的铁灰色战甲上布满了刻痕与凹坑,狂野的长发披散在黑色的巨大狼皮中,作为战利品的颅骨随意地挂在腰间,与佩剑凑在了一起,那柄剑上布满了让摩根很感兴趣的冰冷符文。 在这两位原体一前一后出现在了蜘蛛女皇的面前时,一个有趣的想法从摩根的脑海中闪过:如果只看此时形象的话,恐怕没人会相信安格隆是在母星上语泥坑里摸爬滚打的角斗士,而黎曼鲁斯却在他的冰雪国度中登顶成王。 他们的本性如何?他们的经历如何?他们如今的形象与心中的执念又如何?在这片银河面前似乎从来都不重要,银河随意的改变着他们的模样:在以后,又会将他们塑造成怎样的古怪呢? 摩根的心中酝酿着思考。 紧接着,三人便在短暂的寒暄后开始了正题,讨论起了他们接下来将要远征的目标:第一个小话题自然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确切消息的第四个参战军团,千子。 而当黎曼鲁斯因此询问他的角斗士兄弟,是否曾向马格努斯发去信件,又是否因为马格努斯的沉默不语而感到气愤时,安格隆便给出了他在最开始的时候,所说出的那句答案。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并不指望马格努斯那家伙?” 狼王的投影不断的闪动着,但声音倒是很清晰,摩根能够清楚地听到他正因为安格隆的话语中对马格努斯的指摘而感到高兴:但虚无之王显然并不这么想。 “马格努斯的举动的确令我感到不满,但仅此而已。” 安格隆摇了摇头。 “事实上,在我第二次向他发出召集令后,他便专门回信向我解释他不能立刻前来的原因: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指望他的援军了,之后的十一次求援只是定期地例行公式而已,泰拉制定的战争规则要求我们这么做的。” 这句话让其他两个基因原体陷入了沉默,神圣泰拉的确有过类似的规则,要求战事进展缓慢的基因原体必须请求援军,这一点是为了避免的某些原体为了自己可怜的自尊心而延误战机:只不过从来没人会认真遵守这条规则罢了。 可是安格隆……嗯…… 倒也不让人意外。 他的确很听泰拉的命令:如果刨除他日常的自作主张的话,毕竟这位【虚无之王】是不愿意主动给帝皇或者泰拉想办法的,哪怕他明知道命令有问题,也只会视而不见地执行下去。 【那你也不用再向马格努斯发消息了,安格隆,他在三天前刚刚与我联络过,许诺他和他的军团都会加入到这场远征中:最多一个月内就会抵达。】 “就好像我们现在还需要他的军团似的。” 狼王咧嘴一笑。 “他能拿出多少人?我记得几年前,他的千子军团在卡门卡三联星那里拿下了一场惨胜,击退了盘踞在那里的绿皮帝国:全父亲自向他下达的命令,两年的血战打光了千子十分之一的力量,还有一整个屹立者泰坦军团。” 【别这么说,鲁斯,我这次也只带了一万多人。】 【你们又有多少?】 “我带来了整个吞世者军团,目前还有八万多人。” “我的太空野狼有一部分必须参加其他的对外任务,所以我只带来了六万多人,相对于一大半的第六军团:但我还有一个大连会跟千子军团的舰队一起到来。” 【那就足够了。】 摩根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都没有带多少凡人辅助军部队,但考虑到这里距离瑞扎并不遥远,所以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问题:我马上就给瑞扎的技术圣者修书一封,他们的部队应该会比千子更快赶到。】 “瑞扎?” 听闻此言,安格隆倒是还没说什么,另一边的黎曼鲁斯却已经暗自挑起了眉头:他对于摩根这个强大的盟友很敏感。 “那些铸造世界?说服他们出兵可不容易,摩根。” 【的确不容易。】 蜘蛛女皇倨傲的点头。 【但很幸运的是:瑞扎向来没有拒绝我的习惯。】 【我不用说服他们,我只需向他们展现我的意志即可。】 【对了,安格隆,你现在手里还有什么攻坚力量吗?】 “有,但是并不充足。” 【那我就叫他们顺便再带个泰坦军团过来。】 【安格隆兄弟,你觉得我们需要一百台还是两百台?】 “……” 这种奇妙的豪迈感让其他两位原体同时陷入了安静中。 “我还以为只有基利曼那家伙会和我们这么说话呢。” 黎曼鲁斯古怪的腔调让摩根向他投去了一瞥。 【基利曼会再加个零。】 “……也是。” 鲁斯笑了一下。 “那你说呢,安格隆:你觉得我们接下来的对手如何?” “请等一下,二位。” 虚无之王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身朝向房间中的某个角落。 “把文件拿过来,四连长。” 安格隆的要求以最快速度得到了满足,摩根看着那个走进了屏幕中的四连长,只觉得有些眼熟:安格隆明显很信任这个人,虽然他表面上并没有体现出来,但举手投足间的细节是无法遮掩的。 而这个四连长…… 不,应该说是卡恩。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认出了这张倔强且坚毅的脸。 【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在伱的手底下官运亨通,兄弟。】 摩根调笑了一句,而卡恩则是面向阿瓦隆之主,低头致敬。 【我记得上次我见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他还是八连长?】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的姐妹:在这些年里,有些连长已经战死沙场了,有些连长则被证明无法胜任他的位置,卡恩是靠着他的真才实干与诸多功绩,得到了这个职位的,认可他的也并非是我,而是由军团中的那些精英战士们所组成的【红砂议会】。” 安格隆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瓷器,但摩根却看的清楚:当他提及到了卡恩的那些丰功伟业的时候,虚无之王会不自觉地挺起他的胸膛,就像是任何一个父亲会做的那样。 那是骄傲。 蜘蛛女皇与狼王极为默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啊,我找到了。” 安格隆轻咳一声。 “边际方舟星团是由六个星系组成的松散联邦,实际统治者是由他们的君王与星际领袖所组成的【凤凰王庭】,他们全都是人类遗留下来的文明,机械神教的遗传学家告诉我,这些人的基因基线因为隔离而变得多样化,与人类的原型基因有着明显区别,但这些差异都存在于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你没想过劝降吗?】 “我一直在这么做,有两个星系直接投降了,但剩下的四个星系都拒绝了我的善意,而且他们不惜花重金吸引了大量的雇佣兵,包括绿皮与方舟海盗,这也是这场战争会拖延如此之久的原因。” “事实上,这些年的战事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更曲折一些:我用边打边谈的方式逼降了两个星系,但剩下的两个星系始终不肯屈服,其中艾文星系的实力强大,他们的母星赫利欧萨不是一个军团能够对付的目标,而另一个星系拥有着卓越的灵能力量。这也是我一直在要求千子军团加入战争的原因,我的智库部队已经损失惨重了。” “那现在,你倒是不需要再担心这个问题了,安格隆。” 黎曼鲁斯咧嘴一笑。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帝国第二强的灵能者,她一个人就比整个千子军团可靠多了:与其再等着马格努斯那个家伙,我们不如直接收拾掉那个灵能强大的星系,然后再解决掉赫利欧萨?” “值得考虑。” 安格隆谨慎地点了点头,他的姿态让摩根暗自感慨。 瞧啊,无论是现在这副谨慎思考的模样,还是刚刚从他口中蹦出来的那些词:谈判、边打边谈、逼降、以及善意,哪一点似乎都和最开始的安格隆没什么关系,但现在却又如此恰到好处的,萦绕在了虚无之王的身边。 银河还真是奇妙啊。 不等摩根接着感慨,那头的安格隆与黎曼鲁斯便用三言两语,讨论好了接下来的计划:他们用话语随意地宰割着两个星系中成千上万条性命,毫不避讳地提及到了大屠杀与血腥的威慑效果。 “如果你不想让你珍贵的子嗣投入到这种遥远的战争中,那我们只需要你一人也足够了,摩根:消灭那些该死的灵能者,保证我们的前方通畅无阻。” 狼王抬起了一只手,向他的血亲做出了承诺。 “安格隆和他的吞世者军团会负责正面的攻势,而我和我的狼群会直接砸到敌方的指挥部上空,里应外合,撕碎他们的防线:彻底毁灭这些人,让他们城市与文明一起在火焰中完全消失。” “那会不会太残忍了?” 谁能想到,这句反驳的话语是从安格隆口中说出来的:他并不是在为那些敌人感到悲悯,而是以更冷静也更旁观的角度,指出了非常现实的利益问题。 “这里的世界与文明对于帝国来说还有很大的用途,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压垮他们心理防线,让他们接受帝国提出来的大量条款:大不了把那些负隅顽抗者带到其他的世界上,让他们为此赎罪。” “也不是不行。” 黎曼鲁斯显然不想和他的兄弟争辩这些问题。 “比起这些,我倒是更期待胜利之后的宴会。” 他笑得畅快。 “我们三个肯定能在马格努斯到来之前解决掉这个星系,届时,我们应该好好的聚一聚,我们麾下的这些崽子也是如此:全父的双眸在上啊,这种并肩作战的机会现在可不多了,兄弟们。” “你就不怕因此引发阿斯塔特之间大规模的决斗吗?” 安格冷哼了一声,而黎曼鲁斯则是毫不介意。 “我巴不得呢,兄弟。” “或者说,我们就应该举行一场盛大的角斗竞赛,以此来评选出三个军团中最优秀的战士: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我的狼主与巴亚尔以及阿里曼这样的战斗大师,互相比拼的场面了,也许还可以加上你身边的那个卡恩?” “……” 安格隆没有说话,但他显然对于这种角斗盛会有所意动。 “你是说:一场由三个军团的冠军剑士共同参加,以此来决出他们之中最强者的角斗盛会吗?这倒的确让人感兴趣,鲁斯,我麾下的战士肯定不会拒绝的。” 【倒不如说,有几个阿斯塔特能拒绝这样的机会呢?】 “谁说不是呢!” 狼王兴奋地喘息着。 “我甚至为这场盛大的宴会想好了相对应的名字。” 【愿闻其详?】 “我们可以在我的【赫拉克芬尔号】上举行这场刀锋盛会,至于盛会名字也应该因地就宜,考虑一下我的那艘战舰的风格:所以,你们两个觉得……” “野狼之夜……如何?” (本章完) 第550章:到底谁是野蛮人 “野狼之夜?” “真是个烂名字:听起来就像小流氓给他们的巢穴取的代号。” “所以,你不打算参加么?” “参加啊,为什么不参加?” 阿里曼抬起头来,周围的空气稀薄且冰冷,让他的话语总是伴随着一层寒霜:但这对于阿斯塔特战士来说,毫无影响,他们甚至比本地人更能适应这种严寒。 尤其是那些太空野狼们:这些混蛋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一直以来,我都期待着能够与太空野狼中的好手切磋一番,不是那些被他们派来学习灵能的智库和小崽子,而是像狼主或者冠军剑士这样的真材实料:我倒是想看看那群野狼吹嘘了几十年的狂野和无畏到底成色如何?” “可是黎曼鲁斯也会在场,你要在他眼皮底下与野狼对战?” “那不是更好吗?” 千子直接笑出了声来,他听懂了对方的深层意思。 如果黎曼鲁斯这样的原体在场的话,那么在角斗场上的那些太空野狼,一定会发挥出超过百分之百的力量,甚至为了获得胜利而不择手段:但阿里曼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对手。 他不怕强敌,而且他也不认为太空野狼中会有什么强敌:如果第六军团真的如同他们自己宣传那般武德充沛的话,那为什么在这几十年间,在黎曼鲁斯的子嗣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名号,可以响彻整个大远征呢? 且不说与阿巴顿、拉多隆、阿库多纳与巴亚尔这样的无双之人相提并论,哪怕是能够媲美西吉斯蒙德、卡恩、赫克特或者是赛维塔这种新星的人物,堂堂的第六军团中也是一个都拿不出来啊。 “你不参加么,赫克特?” “我?看情况吧。” 摩根的骄子犹豫了一下,才给出了一個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知道的,阿里曼,我并不喜欢与人争斗。” “可是他们都想和你争斗。” “是啊,但我也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如果情况调转过来的话,我也会这么想的,我也想挑战我这种家伙。” 言罢,赫克特苦笑一声,银色短发下曾经稚嫩的面容,如今也有了成熟者的沧桑:与面容一起成长的是他的体格,虽然在最近几十年里趋势日渐渐缓,但赫克特的海拔还是在坚定地堆积着,水滴石穿地刷新了人们的记录。 事到如今,他全副武装起来已经有两个阿里曼那么高了,俨然成为了破晓者军团丰富多彩的基因突变中最为明显的一个案例:无数的学者都曾言之凿凿摩根的军团拥有着所有阿斯塔特军团中最为多样性的基因发展可能性,而赫克特等人的存在就是他们最好的论证。 但对于摩根的骄子来说,最大的苦恼却并不是这个,而是破晓者军团那不可避免的学习交流:每次有其他军团的新人到访【曙光女神号】的时候,他们总是会被赫克特山一般的身影所震撼,随之而来的便是如雪花般飘来的挑战信。 没人相信拥有如此身躯的勇士会是一个弱者,而打倒这样一个巨人的渴望,则是潜藏在每个战士内心深处的血腥本能:就像是那些年轻的猎人总是幻想狩猎一头属于自己的老虎或棕熊一样。 最开始,赫克特还会积极乐观的应对这种挑战,直到更多的约战书把他的房间堆满,直到他发现比起在战舰上呆着,战场对他来说反倒更像是【休息】:最起码没有那么高频次的单挑作战。 于是,连长和他的连队开始见缝插针地参与所有作战任务,功绩与升迁便随之而来: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赫克特已经从原本的二十三连连长一路升迁为了十一连的连长,现在也可以自诩为站在军团顶端的大人物了。 “但这并不能改变你现在还要跟我们一起蹲战壕的现实。” 阿里曼嘲笑了一下,便埋头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他正用一把宽刷子梳洗着手里的爆矢枪,身旁的破晓者们也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清理武器、修补盔甲、或者照顾之前作战的伤员,来为马上就要到来的下一次进攻做好准备。 “新的任务下来了吗?” “还没有,我们还得等吞世者军团那边的情况。” 过了几分钟,完成手头工作的两人站起身来,一路向着要塞的制高点走去:他们于二十五分钟前从当地人手里夺下了这座要塞,消灭了里面的三万多名抵抗者,自身却没有任何伤亡,阿里曼的灵能力量在这期间居功至伟。 “我已经记不清我们登陆的这十六个小时里,杀了多少人了?” 当他们走到高处时,那些死去的抵抗者尸骸还没被挪走,他们的残肢断臂散落在了被碾碎的工事和燃烧的旗帜中间,诉说着之前寸土不让的挣扎:因为这些抵抗者都是人类,所以这些尸体也给了人一种非常不妙的联想。 “我也记不清,我只记得我至少杀死了两千人。” 阿里曼弯下腰,亲手挪开了半具挡路的尸体,沾得满手血腥,那些毫无血色的人类面容让他的心脏紧缩了一下:这些人体型优雅、骨架精细、面容虽然尖锐的棱角,但依旧能够看出明显的人类特征,以及身处的高文明社会。 “这样的世界,到底为什么要去抗拒帝国的旗帜?” 千子长叹着。 “我总感觉我们像是在一个帝国世界上进行无情的屠杀。” “我也是。” 赫克特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并没有战争带来的喜悦,而是专注于远方还未被攻陷的土地: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十六个小时,但它显然不会再拖延十六个小时了。 “你看那里,阿里曼。” 破晓者伸出手指,指向了视野尽头的一片酒红色山脉,那正是这场作战的最终目标:抵抗者们总共在他们土地上修筑了三百多座永久性堡垒,而帝国的军团已经拆毁了两百多座,且已经控制了这个世界的所有居民区与工业区,抵抗者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 但他们拒绝投降。 “我们的祖国命不该绝。” 赫克特想到了他在攻下这座要塞的时候,要塞的最高指挥官在临死前向他说出的唯一一句话,这让他的心情又阴沉了几分,视线扫过的那些还在燃烧的苍白山峰,那是原体们所在的主战场。 “你看那里,阿里曼,那是第二百二十四号堡垒,达武和他的第十二连队做负责攻占那里,保障军团侧翼的稳定:他们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支友军队伍,如果接下来我们要对主峰发动进攻的话,我们必须保障和他们的有效联络。” “交给我吧。” 千子倨傲地点了点头。 “无论这些抵抗者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来阻止我们,我都会比他们更先一步的预知到:就像我们之前攻占这座要塞一样,他们在我的能力面前是没有秘密的。” “我对此毫不怀疑。” 赫克特没有反驳,因为脚下的要塞就是阿里曼的证据:这位千子也许酷爱在角斗场里的游戏,但他始终都是最杰出的灵能大师,尤其是在预言方面,更是出类拔萃,无人能与其争锋,哪怕是康拉德都无法在短期预言的领域,撼动阿里曼的权威性。 因为阿里曼本就是千子军团中黑鸦学派的一份子,这个学派的核心竞争力就是灵能预言,不过赫克特听说,黑鸦学派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几乎所有千子的预言能力都在这些年里都逐渐衰退了:在如今的马格努斯麾下,是能操控火焰的火凤学派正如日中天。 但赫克特却并不觉得阿里曼的预言能力有所衰弱:也许是他在这方面并不敏感的原因;又也许是阿里曼在破晓者这路的环境,要与他的血亲们不同;亦或是蜘蛛女皇在之前为阿里曼开设的私人课程,还有赠送的那些灵能小玩意,真的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用途吧。 毕竟连摩根自己都不能完全确定它们的用处,不是么? “啧……” 赫克特没时间瞎想这些,他的目光很快就转移到了属于基因原体们的战场上,倚靠这个制高点,他能够将所有的情况一览无余,包括三位帝皇子嗣的英姿,和他们身边数以万计的阿斯塔特战士。 他能看到了吞世者军团的主力部队,以及他们刚刚攻下的二十多座要塞:这些身披蓝白色盔甲的战士已经在他们基因原体的旗帜下再次集结了起来,因为其他两位血亲都早早投入战场的缘故,安格隆这次也没有遵守他一贯的三十一小时原则,而是也在战争的一开始便踏入了无尽的血与火中。 这令第十二军团的高阶军官们显得格外狂躁。 赫克特观察了一会吞世者军团的战斗流程,但很快便索然无味地移开了视线:第十二军团的进攻不可谓不高效、简洁,但也没什么艺术性可言,除了对于突击作战和先锋战术略有偏颇之外,其他的地方完全称得上毫无特点。 赫克特特甚至觉得他们就是按照神圣泰拉发给各个阿斯塔特军团的【战争手册】在战斗:没有任何军团会这么做的,不过吞世者们的战斗成果的确很丰硕的,在相同的人数下,他们的效率甚至比破晓者还要高上一丝。 简洁、单调或者说刻板,这就是安格隆的子嗣们给赫克特的最大印象:他们从一套套标准的作战流程中选择最合适的方案,一个不行就立刻更换下一个,宛如流水线上的老练工人。 在战斗之前,总是有一次短暂且标准的劝降,劝降不成便是循规蹈矩的炮火支援、重火力压制与无数先锋小队的波浪式进攻这标准的三重奏:余烬狼群军团的几十台战犬级泰坦们冲的和他们的盟友一样快,唯一能够指引这些疯子方向的就是冲得更快的安格隆了。 吞世者们在战争中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仁慈,稍微顽强的抵抗便会遭遇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从绕后偷袭到微型温压弹,应有尽有,他们不顾火焰中的哀嚎,蓝白色的盔甲也往往会在一次次战斗后,被无可避免地染成猩红的色彩,再搭配上一张张毫无表情的面庞,却是彰显出了别样的恐怖。 但安格隆的子嗣们却也没有更多的残忍:只要对手竖起白旗、扔出武器、他们也懒得去搭理这些主动投降的人,只是会把所有的投降者撵到一边区,交给大部分跟在他们身后吃屁的凡人部队去看守,军团的主力则是继续紧紧跟随着他们不断冲锋的基因原体。 赫克特眼看着他们用完全雷同的手段攻下了三座要塞,就像一群上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他从这些吞世者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血腥、荣耀或者冲动,如果非要说他们有什么追求的话,那就是在不顾一切的追求高效率吧。 但不得不承认,吞世者们的进度的确很喜人,八万多人的军团在付出了不到三千人的伤亡后,便彻底碾碎了正面的防线,他们所留下的是遍地的残垣废墟,以及大批投降的士兵,眼中满是对未来的茫然与恐惧:这个结果要比破晓者这边稍稍差一点,但是比起太空野狼则要强上太多了。 心中做了对比,赫克特便充满骄傲地看向了自己的军团:摩根的灵能威压所造成的破坏,如同灯塔般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那是一道贯穿了半个峡谷的冲击,至少六座重兵把守的要塞与数以十万计的守军就此烟消云散,毁灭的痕迹足以让三台战犬级泰坦并肩前行,又或者容纳下一整支大军。 破晓者的军队从此涌入,进度甚至要比吞世者更快一些。 倒不是他们更能打,而是在如此伟力的威慑下。第二军团已经成功的逼降了两个要塞的守军,迫使他们完整的交出了阵地,因此,破晓者们能够绕到敌军的后方,与吞世者军团完成里应外合,等到好战者军团的泰坦到位后,便是联手发动总攻的时机了。 如此攻势,也不过是阿瓦隆之主的随性而为罢了,摩根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压制整个世界的敌对灵能者身上:她在十六个小时的斗法中让这个以灵能力量而闻名的世界完全发挥不出来自己的实力,而帝国这方面的灵能活动却在她的庇佑下达到了巅峰。 那些强大到能够造成了威胁的灵能宗师,在战争开始的十五分钟内便被雷霆与引力无情地点杀,剩余的人也被通通切断了亚空间的所有联系,只能徒劳地被帝国的灵能者们撕成了碎片。 他们也曾试图集合起来,与这银发的天灾相对抗,但这么做的后果也不过是让数千名最好的灵能者的哀嚎直接刺透了亚空间,在现实宇宙中久久地回荡着,反而让无数抵抗者的士气彻底崩溃,向破晓者军团举起了武器。 但这些事情,和赫克特都没什么关系,他的连队被分配到了战场的另一边,来掩护侧翼,并保持与第三个军团的联络状态:和吞世者与破晓者相比,第十一连队现在距离太空野狼反而更近一些。 但是,赫克特却不愿意看向第六军团的阵地,那会让他的灵魂感到作呕:如果说吞世者们还愿意接受投降,破晓者们会主动逼迫敌人投降的话,那么在太空野狼的字典里面,可能压根就没有【投降】这两个字。 黎曼鲁斯和他的部队从另一个方向降落到了地表上,他们摧毁了敌方的第二个指挥中心,如今正踩着一条血路,前来与另外两个军团汇合:狼群粗重的喘息身后,是彻头彻尾的种族灭绝行为。 赫克特能够看到三岁的孩童和八十岁的老人在太空野狼们的利斧下平等地倒下了,无论是抵抗的要塞还是不抵抗的城镇,都被第六军团毁灭殆尽,所有的居民也都被撕成了碎片:黎曼鲁斯完全没有束缚他的狼群,而且任凭他们将火把扔进了居民区以及传承了千年的古老图书馆里面,无数挺过了纷争时代的建筑在帝皇之狼的铁蹄下,就这样被踢入了垃圾堆中。 狼群不接受投降,他们也不会进行任何的劝降,而是对于面前的所有敌人一视同仁,进行彻头彻尾的灭绝性屠杀:黎曼鲁斯的子嗣们显然精于此道,因为他们的进度丝毫不比血亲们慢多少。 而当赫克特亲眼看到大量的抵抗者因为狼群即将到来的血腥喘息而恐惧地抛下要塞,掉头跑向了破晓者刚刚打下的阵地,远远的便举起了双手的时候,巨大的荒谬感让他停止了观望,并下定决心要插手这场战斗,升起摩根的旗帜来阻止狼群的疯狂。 他无意与狼群对抗,但倘若面前的这些要塞与城镇,率先被破晓者的军队攻陷的话,那么即使是黎曼鲁斯麾下的疯子们,也不会冲进去大杀一通吧: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阿里曼的点头,他们飞快地走向了制高点,并得到了一支已经休整完毕的连队。 “我们的运气不错。” 赫克特勉力笑了一下。 “在我们出发前,上面派来的支援部队也已经到了。” “支援部队?” 阿里曼抬起头,便看到几十架正在飞速靠近的风暴鸟,当他看清了机翼上面的涂装时,这位千子的脸上展露出了喜悦的面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迎接。 “这是那些灵能部队吗?” “没错,凡人辅助军中的灵能特编部队,精英中的精英,每个人都是从禁卫军团中被挑选出来的:他们作为阿斯塔特级别的战斗力被补充到了我们的战线上,来支援我们接下来的攻坚作战。” “我对此毫不怀疑。” 阿里曼点着头,他满意的看着数百名凡人灵能者排着整齐的队列从风暴鸟上走了下来,他们坚毅的表情与脸上的伤疤无不证明,比起灵能者来说,他们首先是战士,令行禁止的战士。 这些士兵无一不穿着厚重的军靴和冬季大衣,以此保证在零度以下的环境内战斗,阿里曼能够看到他们的银色头盔上那用剑与花编绘出来的纹章,那象征着他们是摩根依仗的精锐力量:剑代表着无往不利的攻势与荣耀,而摩根石色的玫瑰花纹则是远东边疆的子民们对于他们女王的美好祈愿。 “一支完美的部队。” 阿里曼的目光扫过他们,尤其扫过他们手里握着的枪械:正是他和也速该联手研究并推出的灵能制式枪械,看起来正在阿瓦隆的凡人部队中进行实验性的推广。 在这批凡人灵能者部队的最边缘区域,千子最终找到了负责这项事务的技术军官:于是,破晓者和他们的凡人军团开拔的时候,阿里曼则是趁机凑上前去,与这位技术军官友好地握了握手。 “我们才刚下来,就要投入到作战中去吗?” 凡人军官问到:出于单纯的好奇而不是胆怯。 “看情况吧,但我希望能看到这种枪械的实战效果。” 阿里曼笑了一下。 “如果伱不介意的话,在这次实验报告上,你可以把我的名字也签署上去,先生:这些枪械算得上是我的心血造物了,我愿意为它们在战场的实际表现而负责。” “如你所愿,阁下。” 技术军官点了点头,将口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千子接过来,借机用目光扫过表单上已经写好的名字。 “欧尔佩松先生:我会记住你的名字和帮助的。” (本章完) 第551章:殺殺殺殺殺殺殺…… …… 当阿里曼拔出配枪时,他所看到的世界与旁人是不同的。 凡人的眼睛只能看到现实宇宙中的灰烬与鲜血,但阿里曼那不存在的第三只眼睛,让能够他看到更多的东西:以太世界的虚妄与现实世界的喧嚣在他的意识领域逐渐重叠,最终合为一体,描绘出了通往胜利的上百种可能。 千子抬起了爆矢枪,呼唤着脑海中的以太之力,在一瞬间里,从无数种可能的未来中追溯出他的爆矢弹将要穿过的道路,并谨慎的选择着利益最大化的那一条。 这并不困难:虽然整支帝国部队都被一座永久性的要塞和里面的数万守军死死地钉在了原地,但千子能够看破现实宇宙中的不利,在灵魂之海中精准地锁定那些足以扭转战局的关键。 片刻后,他开了两枪:都是预言中最佳的路线。 还没等他第二次扣完扳机,第一颗子弹就取得了战果,精准的击穿敌方指挥官的心脏,微型集束弹头里的滚烫金属圆珠因为冲击力的影响四散开来,又将整个胸膛和头颅撕得粉碎,确保这些掌握着未知科技的敌人会死的彻底。 等残破的尸体倒下,第二颗子弹才姗姗来迟,命中了更远处的一个目标:一座看起来颇为原始的虚空盾发动机,之前的猛攻让它暴露在了千子的火力范围内,而一颗裹挟在预言中的子弹,则是成功的破坏掉了它的控制系统。 两颗子弹所造成的战果同时作用到了守军的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破晓者们的补刀行动:跟随在阿里曼身边的机械神甫在千子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便同时向要塞的通信网络中倾泻了病毒。 于是,先是指挥官倒下,再是虚空盾破碎,最后是整个通讯网络变成一团尖嚎的扭曲:三重打击在同一时间传来,让硕大的要塞瞬间陷入了沉默与停摆中。 在抵抗者们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破晓者军团的下一波打击接踵而至:早已在摩根之子们的掩护下,前进到了指定位置的凡人灵能者部队,趁着这万籁俱静的一瞬间,探出了要塞,发起了一轮蓄谋已久的灵能齐射。 闪电、寒冰、火焰,还有看不见的震荡波与冲击波:安放在这些灵能者们手上的【灵能枪】早就被调整好了,它们在尽可能安全的前提下,将这些凡人灵能者们的力量最大化地榨取了出来,最终汇聚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浪潮,将庞大的要塞覆盖在毁灭之下。 阿里曼满意的目睹了一切:闪电劈碎了坚墙,寒冰与火焰打倒了还在抵抗的士兵,无形的冲击波让重型火力轰然倒地,上万条生命被无情地收割,这一轮灵能齐射所造成的伤害与炮兵阵地的火力覆盖相差无几,而对敌人的威慑效果更是要再胜上三分。 这一切,都是他和也速该两人奔波了几十年的功劳。 心怀着优越感,阿里曼提剑加入了冲锋的队列,汇入了沉默前进的银色浪潮之中。 破晓者与他们的凡人辅助军之间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甚至不需要更多的沟通:最后一股灵能冲击波刚刚落到抵抗者们的头顶,收割着最后一个战果时,第一波摩根的先锋已经趁乱摸上去了。 破晓者的先登与最后一发灵能火焰同时滚进要塞中,抵抗者们甚至来不及抬起头,便丢失了他们坚守已久的第一道防线,随后便是雪崩般的接连崩溃:尽管他们并不缺乏战斗的勇气,但当阿斯塔特们手持利刃,杀进要塞,让战斗变成了近身的白刃战时,再多的勇气也挡不住链锯剑的轰鸣。 此时,距离破晓者们被要塞的重火力钉在原地,才刚刚过去了不到十秒的时间:绝大多数的抵抗者甚至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掉了脑袋。 阿里曼挥舞着他的查那巴尔军刀,以及爆矢手枪,为自己收割了三十四個战果,又随手用一道灵能冲击波清洗了整条战壕,让剩余的抵抗者统统化作血肉的烂泥,地面也变得像融化的黄油般粘稠,只让人觉得恶心。 于是,他放弃了这里,继续跟随着破晓者们的脚步:身后的凡人部队们已经跟了上来,他们对于这血腥的景象习以为常,只顾提起枪械点杀残余的敌人,顺便打晕那些举手投降的懦夫,扔到后方去。 在十五分钟的时间内,整座要塞的外围区域被清扫殆尽,五百名破晓者和三千名的凡人辅助军杀死了二十倍于己的对手,而自身却是无一阵亡:最后一个据点由巨人赫克特单枪匹马地解决了。 只见这名全副武装,看起来宛如一台坦克的破晓者连长,在火力的掩护下,冲到了那座还在抵抗的堡垒外,举起了他那比兽人军阀的脑壳还有大上一圈的拳头,伴随着震天的怒吼,便将这可以抵挡炮弹的堡垒硬生生地轰塌了:轻松的就像是捅破一个甜筒。 从头到尾,只用了一拳。 这一幕给阿里曼和其他破晓者造成的震撼,并不比堡垒中的那些守军少多少,还没等这些倒霉蛋反应过来,开枪或者投降,赫克特便再伸出手,轻轻一捏,将堡垒中的火炮掐成了两段:有凡人脑袋大小的炮管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接着,便是六个真的凡人的脑袋也掉在了地上。 赫克特只用一刀便将六个人整整齐齐的削成了两半,这残暴的景象击溃了守军的心理防线,他们抛弃了外侧的所有据点,躲在那座山体要塞中,甚至不敢反过来对赫克特再施加什么火力了。 “哪怕是战犬级的泰坦,都很少会像你这样夸张。” 当帝国的军队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重新集结的时候,阿里曼趁机溜到了赫克特的身旁,看着那头银色短发下笑得憨憨的面容,实在有点难以把这张脸,和几分钟前那张狂野的面容联系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赫克特刚才的表现总给阿里曼一种即视感:他想起来几年前,在【曙光女神号】上定期刷新的原体康拉德曾请他们几人看过的那部电影。 嗯,那个巨型猩猩抓着个凡人女性,在高楼上与一堆古董式飞机打仗的电影叫什么来着:赫克特跟里面的男主角倒有几分神似。 “要善用威慑,哪怕这会造成片刻的血腥,也是值得的。” 摩根的骄子只是耐心的擦拭着自己军团徽章上的血迹。 “这是康拉德阁下教我的。” “不无道理。” 阿里曼点点头。 “我们接下来要对那个山体要塞发动攻坚作战吗?” “看情况吧,我刚刚派人去,最后尝试一下劝降。” 赫克特一边回答,一边让他的连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连那些凡人灵能者们也不例外:阿里曼看到破晓者从中抽出了一半力量,准备投入到接下来的攻坚作战中,剩下的一半灵能者则要留守在这里,直到后续部队赶到。 被挑中的幸运儿们脱下了他们的冬季大衣,交给同伴,在大衣下是一套非常轻薄的凡人动力甲,这种由瑞扎研究,阿瓦隆专属的凡人动力甲名为【蜂鸟】,专供于阿瓦隆辅助军中的灵能者。 这款动力甲如同名字一般的轻盈与敏捷度,是已知最轻最薄的动力甲,至于缺失的防御力,则是由凡人灵能者们随身携带的一次性个人护盾来补充。 阿里曼能看到,这些甲胄上都统一雕刻着由摩根与黎曼鲁斯共同研究出来的【通用符文】:除了普遍的强壮符文、健康符文和坚韧符文之外,还有为了在这种低温环境作战而临时描绘的高温符文,凡人们小心地擦试着这些符文,变相说明了它们的功效。 这些符文都是好东西,在大远征中的普及性也不低,但除了破晓者、白色疤痕和太空野狼外,还没有军团会把这种符文当做他们麾下凡人辅助部队的标配。 原因也很简单:无论是这些通用符文,还是同样作为阿瓦隆灵能部队标配的灵能枪与蜂鸟甲,都是价格昂贵的一次性产品,使用寿命通常只有一场战役的时间,要实现标配就必须不断的生产与更换,而很少有军团会为了自己的凡人部队做到这种地步。 唯一一个符合了财大气粗标准的例外,却是无论是摩根、察合台可汗或者黎曼鲁斯都心照不宣,没有将这些秘密透露过去的【危险分子】:就连那个人的不断暗示也被装傻充愣地糊弄着。 这是对的。 阿里曼在心中点头。 给他一千个这样的战士,他有信心攻下任何一座要塞。 包括眼前这座。 “甚至不需要半个小时。” 千子转过头来,向他的好友发出了胜利的宣言。 “不。” 赫克特却摇头否认。 “一秒钟都不需要。” 言罢,他伸手指向了那座山体要塞的底端:只见负责劝降的破晓者正挥动着双手,一脸兴奋地走了回来,在他的身旁还跟着一名军官模样的凡人,身上的军装说明了他是抵抗者中的高官。 …… “我是这座要塞的指挥官。” 这凡人带着满脸的疲惫,站在了赫克特与阿里曼的面前,他先是因为两名阿斯塔特战士的高大身材而惊叹了一下,随后便低下头,努力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 “我在这里,代表要塞中的所有守军,向你们祈求和平。” “和平只有一种办法。” 赫克特无悲无喜。 “你们本可以得到一个相对更体面些的结果,但现在,我们的军团和原体只接受无条件投降:让你的人走出要塞,交出武器,任何的抵抗都会让这场战争继续下去,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仁慈了。” “我……我明白。” 军官犹豫了一下,他缓缓地摘下了腰间的佩剑,将这把也许传承了千年的珍宝放在双手间,高高地举过头顶。 “我们会投降的,我们会放下我们的所有武器和旗帜,遵循你们的命令:我只想恳求你们,收回你们的军队吧,我们不想再打了,我们恳求你们能够救我们一命。” 军官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与他那坚毅的面容截然不同,但真正吸引了赫克特与阿里曼注意力的,反而是最后那句话。 “救伱们一命?什么意思?” “你们的那些同袍,那些带着狼的家伙,他们已经往我们身后的城镇杀去了。” 军官又低了些,他的姿态与卑微的恳求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我向你们投降,我将要塞和城镇一并交给你们,只希望你们能够发发慈悲,阻止他们的狼群,别让他们杀了所有人:我们的妻子和孩子都还在城镇里面……” “……” 赫克特和阿里曼对视了一眼。 “可以。” —————— “交给我们吧。” 欧尔佩松向赫克特和阿里曼点了点头,在他身后,由灵能者与凡人士兵组成的队伍将这座刚刚升起的帝国旗帜的城镇围了起来,只不过枪口是向外的。 “无需担心。” 千子面露微笑,安慰着这些明显感到了不安的战士。 “不会有冲突的,你们只需要保证待会太空野狼不会冲撞到这个城镇里的居民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去解决:让你的战士们保持冷静,我可不希望看到有人不小心擦枪走火。” “尽管放心,千子。” 在阿瓦隆的辅助军中,有人不满于阿里曼的这种轻视。 “我们曾无数次与阿斯塔特并肩作战过,我们也不会因为帝皇天使站在我们对面就两腿发软:做好你们的工作吧,如果今天必须有一场流血冲突的话,那么哪怕来者是那群太空野狼,他们也要在我们面前崩断满嘴的臭牙。” 这狂妄的阿言却在阿瓦隆的凡人军团中引起了热烈的欢呼,就连欧尔佩松也面露微笑:阿里曼对此不置可否,他转过身来,站在了更前方的赫克特的身旁,旁边是一字排开的五百名破晓者。 “你对此并不意外?” 千子觉得赫克特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当然。” 摩根的骄子点了点头。 “你身后的这些凡人,可是来源于一支功勋部队,阿里曼,这说明他们至少曾完成了一次本应由阿斯塔特执行的任务:即使缺少了改造手术与原体的照拂,凡人们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 “也是,我总忘了这一点。” 千子扭过头来:他已经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狼臭味。 “希望他们完成的那次任务会比太空野狼更吓人一些。” “那就太强人所难了。” 赫克特笑一下,擦拭着那把幽绿色巨刃上的血迹,随后便迈开了步伐,站在自己的连队前方,一夫当关:他的伟岸身躯在地面上投下了山一样的影子,比汹汹而来的狼群更具有压迫感。 在肃杀的沉默中,鲁斯的狼群终于现身了。 首先是冲天的血腥味,和响彻山谷的狼嚎,随后便是一大群灰毛畜生:黎曼鲁斯的子嗣们把这些巨狼从他们的母星芬里斯上,带到了银河中,任凭它们在大远征的战场上驰骋,吞噬战败者的尸体,而那些真正的野狼则是跟随在这些四足的野狼身后,领导他们的,是一个身上挂满了狼爪护肤和古怪纹身的符文牧师。 “沃德梅克。” 千子低语道。 “我认识他,他是第五连队的符文牧师,还算冷静。” “那就好。” 赫克特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迎向了汹涌的狼群,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那冲在最前方的几十条四足野狼就停下了脚步,琥珀色的瞳孔中除了对食物的贪婪崴,多了层面对更高等的捕食者时,那出于野兽本能的不安。 而当赫克特举起刀刃,狠狠的插在地上的时候,不仅仅这些灰毛畜生迅速退到了主人的身旁,就是他们两条腿的主子,也不得不从杀戮的狂乱中走了出来:屠戮了整个山谷的狂兽们停止了奔跑,他们遥望着沉默以对的五百名破晓者,场面一时陷入了死寂。 片刻后,那位沃德梅克才推开了身旁的护卫,走了出来。 他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便明白了破晓者们的意思。 “有意思。” 符文牧师笑了起来 “破晓者,你们是想保护这些帝国的敌人吗?” “他们不再是了。” 赫克特伸手指了指那飘扬在城镇上方的双头鹰旗。 符文牧师不屑的嗤笑声能够传遍每一个人的耳朵。 “别开玩笑了!” 他的声音沙哑。 “你要是把这个当做一个糊弄我的场面借口,我倒是接受,但你要是真的这么认为,那你就是一个千子似的白痴:伟大的【饮魂者】的子嗣都像你这般愚蠢么?。” 饮魂者…… 这个令人熟悉的外号让赫克特的眉头皱了起来,但他并没有被赫德梅克的话语所激怒,就连他身后的五百名破晓者中,也没有传出任何不满的声音:他们只是沉默的给自己的枪械上好了膛。 “我不是在搪塞,野狼。” 摩根的骄子懒得跟这些胡搅蛮缠的芬里斯人辩经。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这个区域的抵抗者已经放下了武器,所有的士兵都走进了我们的战俘营,妇孺也都离开了他们的房间,不再有任何抵抗的机会了,他们已经正式向人类帝国投降了,你无权让你的屠刀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是么?” 沃德梅克看起来极为勉强的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铁一样的事实就摆在了他的眼前,他也没法当着破晓者们的面,胡搅蛮缠地继续这场屠杀了:倒是他身后的野狼中传出了理所当然的抱怨,似乎真的在为屠杀的中止而不慢,却被符文牧师用一声暴呵给压了下去。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你们这些破晓者那不该有的慈悲心肠:也许传闻是对的,饮魂者大人在某些方面的软弱,的确延续到了你们这些子嗣的身上,让你们与阿斯塔特的正途背道而驰。” 这次,沃德梅克的话语终于在破晓者中引起了反应:对摩根的变相指责让赫克特连队中的不少人都阴沉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看起来想要来上一场荣誉角斗。 “别在这耍花架子。” 符文牧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你们如果真的想和我好好打一架,那也不是现在:我想饮魂者的子嗣总不能愚蠢到在战争尚未结束的情况下自相残杀吧?如果你们真的想打架的话,那就来赫拉克芬尔号上,我会在军团的角斗场里静候你们每个人的。” 符文牧师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远处的异响打断了他的话:那是悠长的号角声,听起来仿佛从最遥远的群山上传来,却在狼群中掀起了狂热的响应,以及几十头野狼仰天长久的群体狼嚎,连赫德梅克也不遑多让地加入了其中。 “你今天很幸运,小子。” 狼嚎完后,符文牧师才转过头来看向了破晓者,他身后的野狼已经在有序的撤退了,看起来彻底放弃了对于这个城镇的打算。 “鲁斯在召集我们,我们将追随他投入真正的战场。” “至于你的这个城镇?” 野狼残忍的笑着。 “你最好保证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向你投降,而不是在我们的兵锋下满怀怨恨的屈服,时刻等待着报复的机会:如果他们真的愚蠢到想要向帝国复仇的话,那么我们就会归来,让这些家伙知道打破誓言者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会的。” 赫克特点了点头。 “但也请你们知道,战争并非只有彻底毁灭这一条路:如果帝国在对待他的每一个对手时,都不允许他们投降,而是赶尽杀绝的话,那么这场大远征即使再过五百年,也完成不了。” “真是敞亮的发言。” 符文牧师低吼倒,他毫不留恋的转头离去,却在临走前,满脸嘲讽的给赫克特留了一句话。 “但给我记住,小子。” “就像你说的:我们的敌人就只有投降和灭绝这两条路可走。” “而当你们这群破晓者体面的接受他们的投降的时候,你最好别给我忘了,是谁的屠杀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向你投降,又是谁的狂奔将他们赶到了你这一边:他们是向我们的屠杀投降的,却并不是向你们的慈悲投降的。” “而当我们离开之后。” “希望这些跪在你脚边的人,还会像现在这样的谦卑。” 野狼冷笑着。 “来冬再见,善良的人,善良的饮魂者之子。” “祝你们好运。” (本章完) 第552章:巨人的碰撞 摩根是三位原体中最后一个爬上峰顶的,当她抵达时,战争已经宣告结束了。 由巴亚尔所率领的破晓者军团第二连,和由卡恩所率领的吞世者军团第四突击连,组成了一支联合部队,在炮火与灵能的掩护下,通过一次成功的【胡蒂尔战术】,终于粉碎了这个口袋帝国最后的一点抵抗力量。 最终的胜利来的辉煌,却也来的艰难:三个阿斯塔特军团和他们的各路盟友总共花费了二十五个小时的时间,才彻底剿灭了这個口袋帝国的军队,终结了它数千年的独立历史,一片废墟上升起了人类帝国的双头鹰旗。 而在这胜利的旗帜下,仅仅是阿斯塔特的阵亡人数,就超过了五千人,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黎曼鲁斯的太空野狼,负责正面强攻的吞世者军团的伤亡数字,反而要比他们预期的低上一些,但依旧有两个连队需要选择新连长了。 至于摩根的破晓者军团,则成功的把自己的阵亡数字压在了一百以内,但这也足以让蜘蛛女皇感到片刻的不适应了:因为这其中包含了六名泰拉老兵,他们可不应该死于这种【次要战场】。 这六人都是从统一战争走出来的精锐,他们的小队也是第一个攻上了最终之山的队伍:不过这些摩根之子的运气也到此为止了,因为他们在翻越了山麓后,迎头撞上了被口袋帝国视为【最终底牌】的巨型机甲编队,最终在一场极不对等的战斗中灰飞烟灭。 令人惋惜,但也并不意外,因为命运就是如此的无常:自大远征开始以来的这一百多年来,有太多名动一方的强者,死在了那些他们本不应该死去的地方,每个军团的英灵名单都会引起叹息。 破晓者的尤其如此。 而在这六人倒下后,巨型机甲的编队继续前进,将帝国收割胜利果实的镰刀狠狠地掰断了,哪怕是阿斯塔特也无法与其争锋:凭借着足以比肩军阀级泰坦的体型,与相对简陋但火力更凶猛的炮管,这些巨型机甲们,甚至挡住了来自余烬狼群泰坦军团的攻势。 这些效力于吞世者军团的战犬级泰坦们,虽然用他们的凶猛与灵活击毁了不少的对手,但他们自身的伤亡,也很快就多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与他们同行的阿斯塔特战士、凡人灵能者甚至是原体,显然也无法在这种泰坦级别的大规模混战中,帮上太多的忙。 最终,还是吞世者的原体安格隆站了出来,他强行命令余烬群狼们后撤,避免这些第十二军团的忠诚盟友在这里流干鲜血:虽然内心中极度不甘,但是莽勇军团(余烬群狼的正式称呼)的泰坦指挥官们尊重安格隆的意志,他们利用自身的灵活性,边打边撤,将战场让给了姗姗来迟的好战者军团。 瑞扎的神之机械们尽职尽责地掩护他们的同僚退出战场,并向这些凶悍的战犬致以最高的敬意,随后,这些最傲慢的战士才在瑞扎机械神甫们那兴奋的指挥下,昂首迈入了战场的中央,准备与这些配得上他们的强大对手,来一场巨人之间的世纪对决。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一场只会发生在神话中的巨人之战,在这些被战争削平了的连绵山脉上活生生地降临了,逐渐西陲的太阳将巨兽们的影子投到了地面上,像是地狱的大门被打开,路西法的魔兽再次行走于俗世之间。 哪怕是站在数百公里外,都能清楚的听到每一头钢铁巨兽的咆哮与嘶吼,神之机械们被击中与摧毁的火光更是可以遮蔽太阳:效忠于帝国的【军阀】与【战将】,与发誓要守卫自己祖国的疆土的捍卫者厮杀成一团,他们都有着绝不退后的理由,也都有足以砍下对方头颅的神兵利刃,伤亡数字于战争爆发的第一秒,便开始了飙升,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曾停下。 因为摩根的这次召集实在是过于匆忙的缘故,好战者军团自然无法派出他们的所有力量,只能临时组建了几个编队,这让效忠于帝皇的神之机械们在战场上处于绝对的数量劣势:但他们更优良的技术与更多的战斗经验,最终帮助他们赢下了这场久违的巨人战争, 但因此流下的鲜血,也填满了整座山中的大平原,足以让最狂妄的阿斯塔特战士肃然起敬:就连鲁斯麾下的群狼们,在看到那些浴血的钢铁巨人的身影时,也不自觉的挺起了腰杆,肃穆面容。 当太阳的第一缕光芒逐渐被更远处的群山吞噬,最后一个挡在好战者军团面前的敌人,也在极度的不甘中,伴随着遍身鳞伤,咽下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这个最后倒下的人,在他的祖国中无疑是一代传奇: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巨型机甲比旁人的要更加高大且华丽,也是因为他在轰然倒地前的角斗中,带走了帝国的一台军阀级,和两台掠夺者。 好战者们没有直接杀死这个强大的对手,而是抬起炮口,带着充足的敬意,目睹这位伟大的战士走完了自己的最后一程:他们曾尝试性得询问这位战士,是否愿意加入到好战者军团中,但得到的只是死亡前的沉默与宁静。 而瑞扎的机械神甫和泰坦指挥官们对此并不意外。在之前数十年的远征生涯中,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大远征就是如此传奇且可悲的存在:人类中一批伟大的战士,为了一个伟大的理想,不得不去杀死另一批伟大的人。 没有人是错的,他们都在为自己心中的理想而死。 除了倒在这位强敌炮口下的三台神之机械外,瑞扎的精英们在这场伟大的战争,还另外付出了三个泰坦编队的代价,总计十二台神之机械就这样的,从【束缚群星之煅炉】的军备列表中彻底消失了,在最近的十几年里,瑞扎还从未遭遇过如此惨痛的损失。 但是他们对手的伤亡,却是他们的七倍还多。 瑞扎的机械神甫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血淋淋的胜利,并在第一时间向伫立在远方山巅上观战的蜘蛛女皇,送去了战争的汇报,并感谢祂全程都没有出手,以此满足了好战者们作为战士的尊严:与瑞扎的机油佬们多少有些心痛不同,好战者军团的泰坦指挥官们,反而都在回味着这场传说般的战役,而更远方的余烬群狼们,更是向他们的同僚瞥来了羡慕的目光。 不依靠外力,堂堂正正地战胜了世间罕见的强敌: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军团殿堂中的史诗,在场的所有人都将名留青史,而三位基因原体和三个阿斯塔特军团的见证,更是装点了无数传奇的色彩。 在另一边,瑞扎的机械神甫们也没有伤心太久,因为摩根向来不会亏待自己最重要的盟友:既然瑞扎的大军会因为她的一道命令便跨越星海而来,那么蜘蛛女皇也会随手签下一道法令,为损失了十二台泰坦的好战者军团,一口气弥补上三倍的资源。 但摩根真正的奖励,还远远不止于此。 就在签署法律的同时,一份相同的馈赠,也送到了安格隆的余烬狼群们的面前,摩根甚至贴心的提前获得了吞世者之主的同意,确保了莽勇军团的指挥官们,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礼物,弥补他们在战争中的损失。 而有了这份馈赠打底,瑞扎的机械神甫们,便可以笑呵呵地向前推进,毫不客气地将这个口袋帝国所有的技术遗珍揽入怀中,甚至还有了多余的底气,向吞世者军团讨要一下他们手中的战利品。 在这一期间,在瑞扎的特派团队内部,自然会发生一些轻松愉快的内部摩擦和互相问候,毕竟这个本就庞大铸造世界,在与摩根合作的几十年里,已经被蜘蛛女皇喂的有些臃肿了,在其内部自然是派系林立,小团体众多。 为了些严肃的原则问题:比如说一天到底该喝几杯等离子,又或者是在等离子圣餐中,到底是配柠檬酱好,还是芒果酱好,引发了瑞扎无数的教义争端,以及随之而的利益争端,时不时就会爆发一些相对可控的内部交流。 但这都与摩根没什么关系。 蜘蛛女皇向来不会参与到瑞扎和炎血学教派内部的事情中,就连她给予自己盟友的所有礼物,也都是统一送给瑞扎这个整体的,至于他们自己该如何分配,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这种退避三舍的姿态,与历来丰收的奖励,确保了摩根能够在瑞扎保持一个相对超然的位置,与她的合作也早就成为了炎血教派内部各个派系的共识了。 或者说:常识。 更有甚者,瑞扎现在的实际统治者,名为尼拉—赫尔迪顿的技术圣者,为了确保自己的权威与协调麾下各个派系的平衡,早就与蜘蛛女皇达成了不错的私人情谊:与摩根的合作和对火星的仇恨,已经成为了技术圣者调动整个瑞扎的团结性去做大事的不二法门。 尤其是当摩根的舰队被帝皇征召到完美之城时,蜘蛛女皇还特意在旅途中,路过了瑞扎本星:早已从原体这里得到消息的技术圣者尼拉借此机会,带来了整个炎血教派内部所有的实力派人物。 在所有人的共同见证下,技术圣者从摩根这位【欧姆尼赛亚的特使】的手中,接过了那道大漩涡区域的册封书,象征着瑞扎的势力从此走上了又一个巅峰:他们的领土不再局限于自己的星系,而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能够独立于火星之外的机械王侯。 当然了,欧姆尼赛亚的实际文件中绝对不是这么写的:帝皇只是允许瑞扎在【他们认为有必要的紧急情况】下,于大漩涡区域中,拥有最优先的行动权限,甚至可以在那些最紧急的情况下,暂时无视火星那边,【便宜行事】。 可是,在瑞扎的各个实力派代表的眼中,这就是欧姆尼赛亚将整个大漩涡册封给他们的意思:真是笑话,从现在开始,每一刻都是瑞扎最紧急的时刻,毕竟火星霸权主义的亡我之心不死,瑞扎人每时每刻都要保持紧张的斗争。 所以,他们在大漩涡区域中的权力也是无限的。 欧姆尼赛亚亲口说的! 而为瑞扎人带来了这一切的摩根,以及为他们争取到了这一切的技术圣者:这两位在此刻的瑞扎人的眼中,简直是散发着等离子光芒的神圣天使啊! 就连她们的灵魂,都一定是最纯净的等离子! 于是,瑞扎人终于不满足将摩根记录在他们的炎血圣典中了,在最伟大的历史学家的带领下,瑞扎的机械神甫们开始努力将破晓者的基因原体缝进他们的史书里面:摩根为他们带来大漩涡的这一天,完全可以成为【束缚群星之煅炉】就此歌颂万年的传说之日。 而对于这一切,蜘蛛女皇倒是没什么意见,她早就被记录在远东边疆的各种各样的创世神话,以及稀奇古怪的历史书中了,再多一个瑞扎也是不疼不痒。 真正让原体上心的,是瑞扎在接下来表现出来的姿态:如果说在之前的几十年里,双方还只是讨价还价的合作者,瑞扎尚且对于摩根的每一次征召,还要提前考虑一下利益的话,那么,在摩根为他们带来了整个大漩涡之后,无论是瑞扎还是他们的泰坦军团,都真的是做到了随叫随到,甚至不会提前打听下这一趟有什么好处。 这次便是如此:面对摩根的紧急征召,一向谨慎小心,将自身的安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瑞扎居然不惜抽掉他们引以为傲的本土防守力量,用这些压箱底的精锐组成了支援摩根的军团,而原体也对此投桃报李,她已经决定将这个靠近瑞扎的边际方舟星团,整个的送给她的机械盟友了,反正这对于帝国来说也是最优解。 也许只有火星会不高兴吧。 但摩根才不在乎呢。 而机械神甫们对待蜘蛛女皇的态度也始终如一,当摩根抵达了口袋帝国的最终要塞时,早已守候在这里的瑞扎代表,便恭恭敬敬的将破晓者军团理应得到那份stc模板交了上来:站在更远处的黎曼鲁斯和安格隆,此时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一幕,他们从未见过一个铸造世界会对原体如此谦卑。 在狼王的瞳孔中,闪过了某些不安的色彩,但安格隆却是对这些事情视若罔闻,他更关心自己手下连队的伤亡,尤其是最先攻入这里的卡恩突击队:这些胆大包天的疯子和破晓者的精锐一起,趁着泰坦军团的混战时,悄悄的从那些巨兽的战场边缘摸了过来,一举攻陷了口袋帝国的最后一座堡垒。 在这期间,即使有一台巨型机甲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等待他们的也会是毁灭性的打击:但无论是巴亚尔还是卡恩,他们看起来都是不该命绝于此的,他们麾下的连队也是无一阵亡,最严重的伤者也不过是收拢之前阵亡六人的骨灰时,不慎扭伤了自己的脚踝。 “你知道吗,摩根,这让我想起了阿库多纳。” 当蜘蛛女皇靠近时,芬里斯的狼王从与安格隆的攀谈中,抽出了精力,向着他的阿瓦隆血亲眨了眨眼睛,他为摩根带来了一件最新的消息,一件破晓者的内务部还未来得及传回来的消息。 显然,这个芬里斯的蛮子也是有着自己的门道的。 “阿库多纳?” 摩根咀嚼着这个名字,她注意到了巴亚尔瞥向这里的目光:那位帝皇之子的冠军剑士,和摩根麾下最强的破晓者,是一对从百多年前便不分胜负的剑道知己。 “他差点就死了。” 狼王摆了摆手。 “费鲁斯在加迪纳尔那里打的可谓是相当的难看,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发挥成那样儿的:如果不是阿库多纳带领他的连队,在最后时刻舍生取义,破坏了加迪纳尔人的重要枢纽的话,战争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原本该是这样的。” 鲁斯摸着下巴。 “但那个帝皇之子的冠军剑士明显命不该绝,因为在场的并非只有他和他的连队:这一次,响应费鲁斯号召的,可是福格瑞姆和他的整支帝皇之子军团,我们的凤凰兄弟亲自冲了进去,把他这个最强的子嗣给救了回来。” “所以,放心吧,你的那个老对头还没事儿呢。” 说到这里,狼王朝着站在远处的巴亚尔眨了眨眼睛。 “比起担心那家伙,你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呢,小子,别忘了我们早就商量好的野狼之夜:我麾下的不少狼主和棒小伙,可是早就想挑战一下你这位完美骑士了,他们已经等的嗷嗷叫了。” “你觉得呢,摩根?” 在他们的身后,战场上的硝烟与腥臭味尚未散去,凡人辅助军们正把那些抵抗者的尸体抬出来,堆在一起的等着火化:而就在这一片萧索声中,狼王的笑声和期待一并来到了摩根的耳旁。 至于破晓者之主,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子嗣,在得到了巴亚尔的信心满满的目光与点头后,便带着满腔的骄傲,转过头来,傲慢的与她的兄弟对视着。 “我觉得?” “不用我觉得。” “你还是为你的战士祈祷吧,我的黎曼鲁斯兄弟。” “毕竟……” “伱也做不到更多了。” (本章完) 第553章:狼王:我蛮夷也 “摩根跟我说,让我为我的崽子们祈祷:因为他们需要这个。” “……操!” “她说的真对!” 黎曼鲁斯站在高台上,他的身躯前倾着,伟岸而狂野,一张黑色狼皮围绕在宽阔的肩膀上,十根粗壮的手指则紧握着栏杆,因为高台下的厮杀交错,用力到发白。 基因原体那双灰色的眼睛冰冷且无情,他正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场上的斗争,为了每一次漂亮的出手与对决,无论是出于谁的,奉上他带有喉音的低吼,粗哑的嗓子里有着浓烈的芬里斯口音。 但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能够享受到狼王欢呼的,往往都不是他麾下的芬里斯人,而是那位从始至终都屹立在场上的摩根之子:巴亚尔全副武装着,用自己的查纳巴尔军刀,在坚实的地面上切割出了整齐划一的二十一道划痕,以此来记录他在这场竞赛中的战果。 在这二十一个战果中,有十五个是来自于各连队的狼之冠军,最起码在狼群内部,他们称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屠夫,而剩下的六人,则都是鲁斯的狼主:此时正站在巴亚尔的面前,已经气喘吁吁的第二十二个战果,也是。 斯卡森,太空野狼军团第五大连的狼主,之前被派去召集马格努斯和他的军团:他比千子的舰队要先一步回来,刚一回到战舰,便被这场盛大的刀锋盛会吸引了,匆匆赶来,正好接下了刚刚倒下的一位狼主的接力棒。 黎曼鲁斯认识这名战士。因为他也是芬里斯人,在狼群中虽然称不上是出类拔萃,但能成为狼主本就证明了他的实力:只不过在拥有差不多三百年战龄的泰拉裔老兵的面前,斯卡森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差距还是太明显了。 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在其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里,巴亚尔都只是被动的防守,他用两把查纳巴尔军刀轻巧地勾住狼主的斧头,考究着斯卡森的全部实力,直到他确定狼主对他的所有威胁仅此而已:斯卡森再也没有底牌可以打出了。 于是,摩根的冠军剑士终于主动出击了,他挥砍、跳跃、轻易的躲过斯卡森的绝杀,手中细长的剑刃只是随意的一撇,便将狼主紧紧握住的斧头挑飞了出去:还没等斯卡森回过神来,另一把剑刃就已经穿透了他厚重的胡须,恰到好处的抵住了他的喉咙。 简直就像是表演。 这攻与守的调换,总共花费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鲁斯的上一次欢呼甚至还没从房梁间散去,依旧回荡在骤然安静的场地上,显得别样的讽刺。 “又是这样。” 狼王暗自嘀咕着,他倒没有因为子嗣的失败而愤怒,也没有像铁栏外的那些狼崽子一样,陷入一种死寂的阴郁中,原体只是在自己的心里悄悄叹息着:他的屠夫们真是不吃教训,一個又一个,连失败的理由都是如此的雷同。 他们太执着于进攻,总是一上场便挥舞着巨剑或者斧头,在巴亚尔的格挡下,徒劳的消耗着自己的体力,直到他们的所有招式都被破晓者所看破:当摩根之子开始反击的时候。这些黎曼鲁斯的战士自然就支撑不了太久了。 但这也不能怪他们,如果这群野狼稳扎稳打,和与阿库多纳齐名的巴亚尔拼剑术的话,恐怕场面会变得更加具有喜剧性的效果:黎曼鲁斯甚至不敢细想。 想到这里,狼王不由得侧过了脑袋,那位银发青瞳的阿瓦隆血亲就站在他的身旁,与他共享着这座独一无二的高台:就像狼王没有因为子嗣的失败而愤怒一样,摩根也没有因为巴亚尔的连胜,在脸上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 就仿佛对她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常识了。 鲁斯咧了咧嘴。 “我想我应该感谢你一下,我的姐妹:你的提议真不错。” 【只是多思考了一下。】 摩根点了点头,目光撇过了墙壁上的计时器:按照遥远的泰拉标准时来计算的话,此时的【赫拉克芬尔号】正值晚上六点半,再过半个小时,黎曼鲁斯约定的那场【野狼之夜】就要正式开始了。 但现在,还没有。 在整艘荣光女王上最庞大的竞技场中,除了摩根与黎曼鲁斯两位基因原体外,就只有被摩根带过来的巴亚尔,以及百多名从各处凑过来的太空野狼了:无一不是鲁斯口中渴望挑战巴亚尔的勇士。 原本,狼王是打算把这场挑战安排在他的野狼之夜中的,但是和第六军团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的破晓者之主,却是说服了她的芬里斯兄弟,把这种挑战赛当做野狼之夜的热身,将参赛者局限于巴亚尔以及渴望挑战的野狼中。 在一开始,黎曼鲁斯还太不明白摩根的用意。 但现在,他懂了。 没法不懂:在这场热身赛刚刚开始的时候,多少有些拘谨的野狼也没派出什么重量级人物,大多是些热血上头的新星,或者是各个连队自己的冠军,他们本就知道自己不是传奇巴亚尔的对手,请教的意味便多过了挑战。 但巴亚尔的表现依旧远远超过了野狼们的想象,他似乎根本没把这场预热赛视作一场战斗,他对待野狼的斧刃漫不经心,每一次出招也都是出于本能而非思考,就仿佛他根本没有刻意去练习过这些滴水不漏的剑术,这些至高的存在只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 两把由阿库多纳赠送的查那巴尔军刀,分别被称为了【熙德】与【胡斯】,在巴亚尔的手中随意地挥舞着,他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挫败了所有敢于站出来的冠军和勇者,包括一些最有名的狼爪领袖,尤其是那些第十三大连的战士,他们接二连三,英勇无畏地冲上了竞技台,又在几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里被抬了下来。 到最后,也许是为了给自己的冠军们复仇,又也许实在是手痒难耐,一个令摩根很熟悉的老熟人站了出来:约林血嚎,第十三大连的狼主,手持他的巨大斧刃,站在了巴亚尔的面前。 摩根记得他,这人的名声源于他的劣迹斑斑:举个例子,当初摩根还是个凡人的时候,她亲身参与了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在杜兰星的合作作战与互相冲突,而最终导致庄森和黎曼鲁斯这两位基因原体挥拳相向的导火索源头,便是约林血嚎的自作主张,间接葬送了一整队精英的暗黑天使战士。 这样一个人,自然让蜘蛛女皇不喜欢,她隐秘的向自己的冠军剑士使个手势,巴亚尔看在眼里,他如花豹般扑了上去:约林血嚎的失败比任何人来的都迅速,摩根的冠军剑士只用了两个回合,便将这位狼主横扫出局了。 这种结果,无疑让在场所有的狼主都陷入了同仇敌忾。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便理所当然了起来:一位狼主失败了,再上场的自然只能是另一位狼主,包括斯卡森在内的七个狼主就是这样相继走上竞技台,又相继失败,没有任何人能撑过十个回合。 而任谁都能看出来,巴亚尔还是在【收着打的】。 就这样,在野狼之夜正式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内,巴亚尔击败了黎曼鲁斯手下三分之一的狼主,也是最好的那批狼主,而他自己,甚至连道疤痕都没留下。 (这个,真的不是我在故意黑太空野狼,他们在大远征期间的确就是这么乏力,整个军团都翻不出来一个能打的家伙,至于狼主的数量问题:狼团虽然从始至终都有十三个大连,但他们有些连队是有着不止一个狼主的) (另外,别觉得巴亚尔现在的战绩离谱,原著里阿库多纳打铁手精英的战绩更离谱,只能说死的早就是这点很有优势,可以随随便便地被吹上天) 【你不会想亲自下场,会会我的冠军吧,鲁斯?】 摩根站在一旁,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芬里斯兄弟:即使是如同狼王这般豁达的人,在他的第七个狼主宣告失败后,也不得不焦虑了:他在高台上走来走去,与台下那些围观的野狼精英们如出一辙。 但这一次,狼群中始终没有站出来下一个挑战者。 “我?” 狼王哑然失笑。 “不,我不会。” 他摇了摇头,让摩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不想让自己的子嗣和自己的血亲对上,如果鲁斯真的因此而恼羞成怒的话,摩根倒是不介意和自己的兄弟碰上一碰。 “倒不如说,这种情况从一开始就没超出我的预料。” 狼王双手交叉,将自己的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了栏杆上,在他们的脚底下,伴随着又一阵欢呼,一个看起来有些岁数的老狼,拨开了人群,走上了竞技台,他与巴亚尔互相点了点头,以示问候,便拔出了随身的雪亮战斧。 这一次,摩根放冠军剑士终于认真了起来。 “你知道他是谁吗?” 鲁斯发问到,摩根则是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他是我的一连长。” 狼王笑了笑。 “你看,摩根,你们所有人的一连长都是威名赫赫的,他们的名字在银河中回荡,而我的一连长甚至很难被人想起来叫什么:狼群中没有伟大的战士,这一点在当初我们几个在庄森那里喝酒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明白了。” 【但你当时可没有承认。】 “让我在庄森面前承认我的崽子不如他的?你倒不如杀了我!” (我是真的没有找到狼团此时的一连长叫什么) 【我当然不会杀伱,兄弟。】 “想也知道……” 【但我很乐意把这句话在下次见面时透露给庄森。】 【鲁斯说他不如你:这句话大概能让庄森乐上几天。】 “……” 狼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过,这很奇怪。】 摩根靠在鲁斯的旁边,两位原体有着大约半米的距离,他们注视着巴亚尔与狼团一连长的战斗:那很称得上是战斗,因为摩根的冠军剑士始终把握着局势,狼主完全上靠着野性般的狡诈,才在闪转腾挪中苦苦支撑着。 “如果我不是听说了阿库多纳的那件事情,我一定会生气的。” 黎曼鲁斯的胡须因为他粗壮的喘息声而颤抖着。 【他又怎么了?】 “就在我之前跟你们讲的那场加迪纳尔战役中,阿库多纳可是做到了了不得的事情:他就像现在的巴亚尔一样,打垮了所有敢于挑战他的钢铁之手,而且只用三剑就击败了费鲁斯的一连长。” “再瞧瞧我们这边:我的一连长最起码扛住了五六剑。” 【别不要脸了。】 摩根笑出声来,当她意识到了黎曼鲁斯的豁达后,蜘蛛女王的话语也变得随意了起来。 【我们都能看出来,我的巴亚尔完全没有认真,倒不说你的狼崽子的确有些奇怪: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暂且不提,鲁斯,但你麾下这些人可真的就是一群蛮子。】 “谁说不是呢?” 鲁斯同样笑了起来。 【可按理来说,蛮子不都应该是很能打的吗?】 “谁跟你说的?” 黎曼鲁斯挑起了眉头,讽刺的瞥了他的血亲一眼。 “如果野蛮人真的比文明人更善战的话,那么,为什么从来都是文明人建立伟大的帝国,而野蛮人只能被赶进山林中呢:难道是因为他们喜欢待在山林里面么?” 【但最终摧毁文明人所建立的帝国的,往往是野蛮人。】 “蛮人和蛮人尚且不同。” 狼王摇了摇头。 “那些住在深山老林中,用着兽骨与青铜,连通用的一般等价物都没有,自身的文化传承只有图腾或者口头传说的蛮族,固然能够凭借着运气和实力,短暂的战胜了文明人的军队,但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文明人更多的讨伐军:他们不可能永远胜利下去,一次失败就是整个文明载体的灭顶之灾。” “而那些在你口中,能够征服文明人的蛮子,他们往往就住在文明人国度的边境线上,与文明人通商甚至通婚了几百年,他们说着文明人的语言,拿着文明人的武器,认同文明人的思想与文化:除了依旧长了一张蛮子脸外,他们和所谓的文明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他们就是能征服文明。】 “因为他们正处于只属于他们的黑天鹅时刻。” 狼王摇了摇头,他的瞳孔中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野蛮人什么时候最强?就是在他们刚刚接触到了文明,在那区区几代人的时间里:他们还残存着部落时期的血性与无畏,以及相对公平的社会体制,但又学会了文明人更先进的组织与技术,两者相加下便是横空出世的天灾,足以撕碎世间最伟大的帝国。” “泰拉历史上那些著名的黑天鹅事件:查理曼的帝国、希拉克略的挽歌、马上诸王的征服、还有博格达汗的崛起,所谓的【野蛮人的帝国】无非是如此。” “再往后看,我们现在所效力的帝国,不也是如此吗:全父所带来的强力机构,机械神教和泰拉的丰厚技术遗产,再加上阿斯塔特的蛮力和泰拉统一战争的遗风,共同塑造到如今的大远征。” “而像这些文明的国度,便被我们野蛮人的铁蹄踏碎了。” 【所以,这就是你给你的太空野狼规划的路线?】 摩根撇了眼在竞技场上节节败退的狼团一连长。 【一群刚刚有了些文明样貌的野蛮人?】 “没错。” 鲁斯点了点头。 “当我接手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只是一群野兽而已,我无法让他们成为像你们那样的文明人,这种开化的野人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就像我的战士可能永远都无法如同你和庄森的战士那般优秀,最起码他们现在是做不到的。” 【别这么说,我和庄森倚仗也不过是那些泰拉老兵。】 摩根出言安慰到,她的这句话并非完全是虚言:以巴亚尔为首的破晓者精英们,直到今日依旧是以泰拉裔老兵为主,而摩根的母星阿瓦隆到目前为止,所贡献的最出色的新兵,也只是以指挥作战而非决斗出名的达武。 “但是在我的军团中,现在连泰拉裔的老兵都没有了。” 狼王的笑容很苦涩。 “不,也不能说没有:只是他们完全拿不出手罢了。” “在我回归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宪兵枪毙了一批,我回来后,又不得不再处理了一批,这些年的战争又损失了一批,剩下的那些人就和约林血嚎他们一起,成为了军团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一边是这些嗜血如命的泰拉裔老兵,一边是约林血嚎这些从跟我从芬里斯上出来的,平日里百无禁忌的冲动战士:我只能等待着这些人慢慢老去,才能把太空野狼改造成我想象中的模样。” 【听起来要很久?】 “快了。” 狼王倒是很乐观。 “事实上,我最近在观察着一个小家伙:你看见他了吗?” 【就那个?】 摩根寻迹望去,只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他被挤在了狂呼的狼群的最外围,拼命的踮起了脚尖,也看不到他们的一连长是如何被巴亚尔砍翻在地的,只能跟随着前方的狼群一起,陷入了又一阵失败的狂嚎中。 【他叫什么?】 “比约恩。” 狼王点了点头,他看着他的一连长被众人扶了下去,而台上的巴亚尔则是向他遥相致敬:巴亚尔把他的两把剑插在地上,然后单膝跪下,向着两位原体鞠躬。 狼王点了点头,作为失败者们的父亲,他用豁达的心态接受了巴亚尔的胜利,伴随着这位芬里斯之主第一个鼓起掌来,原本死一般寂静的狼群中,也逐渐响起了对巴亚尔的欢呼声。 狼群承认强者:即便是脚踩着他们尸骸的强者。 “而这,就是我给我的狼群带来的改变之一。” 狼王骄傲地抬起头。 “等着瞧吧,摩根,等这一代的狼群逐渐老去,等比约恩这一代人逐渐成长起来,等他们学会了我灌输给他们的意志与思想:我的狼群终究会脱胎换骨的。” “也许,在遥远的未来,他们将不再受人畏惧。” “他们将成为凡人的保护者。” “我期待着那一天。” 【我也一样,兄弟。】 摩根应和着自己的血亲, 他们精准地把这场预身赛终止在了一个合适的时间里:当巴亚尔伴随着狼群的欢呼走下台时,正逢镶嵌在墙壁上的大钟鸣响其下,在竞技场的入口处方向,隐隐约约能看到吞世者与破晓者的影子。 他们来参加接下来的盛会,来参加伟大的【野狼之夜】。 “看来,我们的吞世者兄弟比我们想象的更准时。” 黎曼鲁斯很是兴奋,因为他发现安格隆走在了最前方。 “来吧,我们去迎接他。” “我希望他带来了吞世者军团中真正的好手,还有你的军团,我亲爱的摩根:我希望你麾下的其他战士也能来参加这场盛会:包括那个著名的剑圣阿里曼。”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摩根看向了人潮。 【他已经来了:就在那。】 “啊……我看到了……” “天呐,阿里曼旁边的那个巨人是谁?你的崽子?” 【没错,赫克特:第十一连的连长,我的第一个孩子。】 【他身边那是你的人?】 “赫德梅克,五连的牧师。” 【我知道他:他和我的赫克特在战斗中闹了点不愉快。】 “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我的军团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和友军部队造成很多的不愉快:如果这给你的崽子造成了困扰的话,那么请向他转达我给他的道歉。” 狼王微笑了一下,他对道歉的流程似乎很娴熟,也没有其他兄弟的那种面子包袱:摩根不确定这算不算是一种典型的熟能生巧,又或者是单纯的破罐子破摔?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待会亲自到他面前走一趟去,正好我也想近距离看看这个巨人,他看起来差不多有我高了:全父在上,虽然我在我们几个人中算不上高,但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没必要,鲁斯:我会安抚好赫克特的。】 “那就好……” “等等,卡恩在哪里?我还要祝贺他在战斗中的先登呢。” 【安格隆身后那个。】 “啊……他旁边是谁?” 【嗯,让我想想。】 摩根陷入了思考,她翻阅着自己对于吞世者军团的记录。 【我记得他,他在各个军团的竞技场里表现不错,我记得他经常和圣血天使军团的那个阿密特一起组队来着。】 【好像是叫……卡苟斯?】 (本章完) 第554章:种族特性:美味 “在你爬进决斗坑前,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唾血佬。” 当吞世者的卡苟斯透过他的金属牙齿,尽情地吸纳着【赫拉克芬尔号】上的凉气时,他听到了百夫长在呼唤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卡恩以后离开了原体的身边,站在了卡苟斯的面前,正在用一种并非挑衅的眼神,看着他。 “洗耳恭听,长官。” 被人称为【唾血佬】的卡苟斯朝着卡恩笑了一下,他们都隶属于吞世者的第四突击连队,只不过卡恩是连队的百夫长,及首领,而卡苟斯则是连队的药剂师:虽然他总是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花费在决斗坑里的时间,一直都是花费在医务室里的十几倍。 “别在这给我嬉皮笑脸的,你这个白痴。” 卡恩揉了揉太阳穴,他的嘴唇在颤抖,双手抓住栏杆,发出压缩指关节的可怖声响:这位百夫长向前眺望的瞳孔中满是疲惫,连卡苟斯都有点同情他。 卡恩总是很疲惫,他要负责的事情总比想象中的更多,也许这就是身为原体首席侍从的代价:卡苟斯为此而感到同情,但他从来不敢将这种同情表现出来,毕竟,卡恩可不喜欢来自于他人的怜悯。 要是被百夫长发现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虽然卡恩在决斗中的表现平平无奇,但作为同一个连队的血肉兄弟,卡苟斯可是亲眼目睹过他在战场上的表现,他知道自己的百夫长为了在战场上能够跟上原体的步伐,会变得怎样疯狂,又会爆出出多大的能量。 那是能震撼军团的力量。 一句话:当安格隆专注于冲锋陷阵的时候,卡恩是为数不多能够跟得上他脚步的人,就连虚无之王的贴身卫队【吞噬者】,都很难做到这一点,这足以让卡恩被吞噬者以及像卡苟斯这样的嗜血莽夫敬重并畏惧了。 更有甚者,被整个第十二军团羡慕的吞噬者卫队,曾主动邀请过卡恩的加入:这可是卡苟斯争都争不来的好事情,但百夫长只是淡然的拒绝了,他认为在吞噬者卫队中服役,会影响许多他能为基因原体做到的事情。 所以,唾血佬乖乖的被他的百夫长带离了原体的身边,他们一起站在了观众台的最下方,眼看着用来隔离决斗台与人群的【调频虚空盾】在他们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缓缓升起:在吞世者军团里,这种虚空盾的作用是防止那些愤怒的观众跳进场中,殴打决斗者。 而在狼团这里,它的作用看起来也差不多。 这个新发现让卡苟斯的心情变得很好,他开始思考自己该在什么时候上场,会一会来自于其他军团的精英们:他听说破晓者军团中从来不缺乏决斗场上的好手,而太空野狼则是可怜兮兮的。 自家药剂师的表情被卡恩看在眼里,他再次揉了揉太阳穴,只觉了又疲惫了一些:卡恩没有继续绕圈子,他面向唾血佬,言简意赅的给出了他的警告。 “听着,卡苟斯:原体要求我站在他的身边,你知道的,三位大人的身后都要有一個侍从,所以我这回没法像以前那样盯着你了,你最好把你的脑子也带上决斗台,想想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想看台上都有哪些大人物,别再打着打着,就想起你的绝血决斗了。” “伱有点杞人忧天了,卡恩。” 卡苟斯笑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当他听到卡恩被原体选中时,心里泛起了嫉妒的酸涩:任何一个吞世者都会这样,但卡苟斯的感触到此为止了,倒不是因为他对原体身旁的位置毫无追求,而是他明白卡恩配得上这个位置。 没人比他更有资格了:百夫长向来令他们骄傲。 “还是说,你担心我的疯癫会影响你以后的升迁,长官?” 唾血佬恶劣的笑着,卡恩那严肃的表情反而让他更快乐了。 “安心点,长官,你短时间内还没必要担心这个问题:别忘了十几年前,你还只是八连长,现在却已经是四连长了,连带着我们这些老部下都沾了您的光,跟着您一起鸡犬升天了。” 卡苟斯啧啧称奇。 “但即便如此,如果你想继续爬到一连长的位置,这种成为唯一那个站在原体身边的人,也得要继续努力好几十年呢:我们的老军团长基尔阁下,虽然在指挥方面没什么才能,但是他的双斧耍的还是很不错的,整个军团无出其右,你可未必能打得过他,长官。” “啊,对了:我还忘了你在指挥方面,好像也没什么才能。” “……” 卡恩沉默了一下,然后毫不留情的给了唾血佬的额头一巴掌。 “我最起码在一直进步。” 他没有否认卡苟斯的指摘。 “不像你,从来就没有救活过几个人的药剂师:如果你敢在这个场合给我们连队丢脸的话,不用等那些吞噬者找上门来,我就会先把你的脑袋给割下来,唾血佬,用完全合乎情理的方式。” “听明白了吗,傻瓜:这不是死亡格斗,这不是血战到底。” “别把绝血带进来!” “明白。” 唾血佬点了点头,但他不断瞄向角斗台的眼神,让卡恩觉得自己就是在白费功夫:他只能祈祷这个家伙不会真正的犯傻,毕竟在约束护盾之内,卡苟斯想做什么,还真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姑且就算你听明白了。” 卡恩沉默了一下,他咬紧了牙关,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但是,别忘了我说的话,唾血佬,也别忘了原体……” “我知道,我不会忘。” 还没等卡恩说完,卡苟斯就已经不耐烦的点头了。 “所有人都知道。” “……” “我们的原体讨厌绝血。” ——————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黎曼鲁斯伸出胳臂,一把搂住了安格隆的肩头:吞世者之主看起来对这种热情的举动很不适应,可他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赞许着这久违的兄弟之情。 这曾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现在,也是。 “欢迎,安格隆:我们兄弟在这野狼之夜团聚了。” 狼王向他的吞世者兄弟眨了眨眼睛,便顺势转过身来,另一条手指向了摩根,看起来仿佛要把安格隆拉进自己的阵营里,共同在语言方面对抗强大的蜘蛛女皇。 “不是我说,兄弟,你来的可谓是刚刚好:正好来仲裁一下我和摩根之间的辩论,她说服不了我,我也一直到说服不了她,我们已经在这僵持几分钟了。” 【别不要脸了。】 【你明明就是说不过我,想要找援军罢了,鲁斯。】 “给我留点面子,摩根……” 蜘蛛女皇咯咯直笑,她倚靠在了一座扶壁阳台上,这里的视角能够容纳整个竞技场,俯瞰脚下数以万计的战士,以及那些迫不及待爬上决斗台的勇者:他们大多是各个军团的无名之辈,真正的实力派不会这么早上场的。 就连卡苟斯,也正安安静静的混在人群里面,一边撇着嘴打量这些新人的粗糙技巧,一边等待着值得他出手的强悍家伙:他希望自己不用等待太久。 “真是可怕的大魔王。” 狼王面向安格隆,嬉皮笑脸地把他拉到了阳台的边上,三位原体向着下方挥手致意,引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腾:最早的一批决斗者们向他们的军团长致敬,原体们则用各自的方式予以回应。 摩根看向她的子嗣们,简单且文雅的挥着手,就像是那些凡人之间的女王一样,不过在距离蜘蛛女皇大约十米远的空中,却翩然飘过了一串流光溢彩的文字,那正是场上几名破晓者的名字,用灵能的火光精准地书写出来:尽管他们都是参加军团没几年的新兵,但他们的原体依旧记得他们的名字。 破晓者的斗士们欢呼着,而另外两个军团也同样如此:黎曼鲁斯高高地举起了他的双臂,狼王的嚎叫震撼着整个竞技场,引来了上万名野狼步调一致的齐声嚎叫,这野性的力量如同酷烈的酒精般,陶醉了斗志们的心灵,也让场边的卡苟斯兴奋地口吐白沫。 安格隆则是举起了手臂,拳头敲打在胸脯上,他同时向决斗台上的所有人表达自己的敬意,完全没有厚此薄彼:只不过,当他的目光与那些吞世者斗士接触时,虚无之王会微微点点头,就当做对于自家军团战士的额外照顾。 卡苟斯渴望着那样的目光。 当安格隆的目光从最后一名斗士的身上拂去时,第一声钟响在人群的沸腾激昂中敲开了,场上的斗士们组成了小队,开始了一场团体间的混战:他们中站到最后的人将成为擂主,等待着台下新来的挑战者,这样的车轮混战会一直持续到野狼之夜的结束。 最终的获胜者不会是在决斗台上站到最后的人,毕竟这种守擂战有着极大的不稳定因素,而在场的都是基因原体或者阿斯塔特这种老辣的战士,他们也根本用不着凡人的规则:哪个斗士在决斗台上表现的更好,基本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当野狼之夜结束,最强之人自然会立于旁观者们的心中。 “我喜欢这种规则。” 安格隆向黎曼鲁斯点了点头。 “你的想法很不错,兄弟:现在能跟我说说你们之间的争端么?” 【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摩根已经懒洋洋地半躺在了拉纳为她拉来的长椅上,利用灵能的视角观察着场上的一切,半截小腿从长裙的下摆处露出,向着她的两位兄弟展示着笑容。 【我只是刚刚听说:鲁斯向赫里欧萨派出了劝降的使节。】 “赫里欧萨?” 安格隆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了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在他们这身处的这个边际方舟星团中,赫里欧萨所在的艾文星系,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向帝国屈服的敌人,也是他们接下来的行动目标。 按理来说,在战斗开始前先去劝降一下,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 “你不想等马格努斯了?” 吞世者之主很快想明白了这个简单的道理,马格鲁斯的军团还有大约五天才到,而黎曼鲁斯的使节往返一趟,最多三天:如果等千子军团千里迢迢赶过来,却发现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那无疑是第十五军团莫大的羞辱。 “可是,又不关我的事。” 狼王咧着嘴。 “我在三天前,就把我的使节派到了艾文星系了,算算时间,他们差不多应该快要回来了:既然马格努斯和他的崽子们故意在路途上拖拖拉拉的,甚至曾数次拒绝了我们的征召,那么他们即使赶不上,也只能算是自取其辱。” “这是不合适的,鲁斯。” 了解了前因后果,安格隆毫不犹豫的跳反到了摩根这边。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等待马格努斯,然后再去行动。” “是啊是啊……” 狼王的嘴角抽搐着:左右夹击明显超过了他原本的预期。 “反正,我估计那些艾文人,也不太可能同意就是了……” 【不止于此吧?】 狼王刚刚安抚了他的角斗士兄弟,另一头的摩根又笑了起来,这种局面让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芬里斯之王,在额头上不经意间便布满了冷汗:摩根的微笑,可比安格隆的皱眉要吓人多了。 【让我猜猜,鲁斯。】 蜘蛛女皇慢条斯理。 【按照安格隆分享给我们的情报来看,那个赫里欧萨星上储存了大量从纷争时代就传承下来的禁忌知识,而且还有着一座即使放在神圣泰拉上,也足以名列前茅的大图书馆:真正让你害怕的,其实是这个东西吧?】 “……操。” 狼王啐了一口。 “什么都瞒不过你们。” “没错: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你害怕马格努斯因为赫里欧萨上的那个大图书馆和里面的知识,扰乱我们接下来对赫里欧萨的军事行动:这种担忧是不是有点儿太夸张了,兄弟?” 安格隆也想明白了,但他认为狼王有点杞人忧天。 “夸张?” 鲁斯的声调拔高了,让安格隆身后的卡恩直皱眉头。 “相信我,兄弟:如果你在与千子军团的并肩作战中,突然听闻马格努斯和他麾下那些崽子,为了保护什么狗屁的远古遗珍,毫无理由的撤离战线,害得你的一个连队直接打光了编制,你心里对他们的看法不会比我好多少的。” 芬里斯人舔着牙齿,对于几十年前的事情依旧念念不忘。 “而且那个混球在事后,居然还能舔着脸跟我道歉。” 【最起码还有些态度。】 摩根的笑容并没有浇灭黎曼鲁斯心头的怒火。 “去他妈的态度,反正我的使节已经派出去了,如果那些艾文人能够投降的话,我情愿让马格努斯白跑一趟:大不了你们到时候把事情的原委通通告诉那家伙,让他和他的军团来憎恨我就行了。” “要是那群艾文人,依旧不识好歹的话,那我权当倒霉:不过我也要提醒一下你们两个,如果你们和千子军团并肩作战,最好对自己的侧翼战线上一点心,鬼知道那群家伙到时候在战场上,又会发现什么狗屁的远古遗珍。” 【上点心?】 “对,上点心!” “……我会的。” 安格隆点了点头。 【……好吧。】 摩根也是笑了一下。 然后,她转过头来,悄悄的向着拉纳嘱咐了一句话。 【告诉阿尼亚。】 【来给我上点点心。】 —————— “吃吃吃。” “你一天到晚净想着吃。” “怪不得长这么胖呢。” 阿里曼刚一落座,便从身边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香味:这种香味他绝对不会认错,因为阿里曼几乎每天的早餐都吃这个,偶尔会不吃也是因为手里没有货了。 转过头来,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一个人占了三个观众席位的赫克特连长,刚刚坐下,便美滋滋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钛钛乐罐头,旁边还摆着几瓶发酵葡萄汁,就差在胸口处围一个餐巾了。 “你是来野餐的么?” 阿里曼没好气的给赫克特的肩膀来了一下子,破晓者的巨人还没觉得怎么样,千子倒是觉得自己的手掌已经疼的发麻了,忍不住越想越气,于是,他瞥了眼赫克特怀中的美食,然后不客气地抢走了一个钛钛乐罐头。 还别说,这玩意儿还真是百吃不厌,只可惜作为原材料的蓝皮野兽似乎只能在某些世界上存活,导致它们的供应量着实不高,而且还会有一些其他的小问题:就比如说阿里曼看了眼抢来的这个罐头,却发现是火红色包装的。 “麻辣味的?” 阿里曼皱起了眉头。 “给我换一个,兄弟。” “你不喜欢麻辣的吗?” 赫克特接过罐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包装:那是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战士的颜色。 “据说这种味道的吃多了,会导致近战能力变差的,到最后甚至可能连那些凡人士兵都打不过:那样的话也太悲哀了。” 阿里曼搓了搓脸。 “来个蓝色的,水鲜味的,或者是黄色的矿石味也行。” “白吃白喝还要挑剔……” 嘴里嘀咕着,赫克特倒是真从另一边掏出了个野餐篮子。 他真的是来野餐的! 阿里曼的眉头直跳,而当他转过头去,发现其他的破晓者身边或多或少,也都摆着类似的野餐篮子的时候,这位千子的精英也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了:为什么他就没有带一个野餐篮子呢? 这会不会太不合群了? “青色的香草味要么:包装上面说会有风的味道。” “也行,来一个。” 阿里曼接过了罐头,这才想到他似乎忽略了某些事情,随后,千子扭头看向了另一边:在场的可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只不过被阿里曼带来的另一位观众,一不小心被千子给忽略掉了。 “抱歉,赫德梅克。” 没关系。 狼团的符文牧师点了点头,他并不在乎这些小事,而是对赫克特手里的罐头更感兴趣:通过那些之前在破晓者那里留学的同僚,符文牧师其实早就听说过这种钛钛乐罐头美味无比的名声了。 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你要来一个么?” 注意到符文牧师的目光,赫克特友好的打个招呼:虽然他们在战场上闹过一些不愉快,但是这并不影响私下里的兄弟情谊,而且破晓者知道,阿里曼这次专门把他们两个人凑到一块,就是为了在私下里给他们调节一下矛盾。 作为共同的朋友,阿里曼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 “……也行。” 老狼沉默了一下。 “那接好了。” 赫克特扔过去了一个包装完全不同的罐头,坐在中间的阿里曼漂移着自己的视线,却发现这个新罐头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口碑:而且上面似乎还有些…… “灵能?” 赫德梅克也发现了。 “这东西能吃么?” “当然能啦。” 破晓者笑得灿烂。 “这可是机械神教那面刚刚研发出来的新产品,他们在制作新款的钛钛乐罐头的时候,破天荒的采用了些许灵能的手段,还专门咨询过我们原体的意见,保证了其中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副作用:这款新罐头会更有嚼劲与咬头。” “具体是什么灵能手段?” “放心吧,不是在做罐头的时候使用灵能手段了,而是在培育阶段使用的灵能:具体来说,在养殖那些蓝皮野兽的时候,机械神教会利用灵能催眠的方式,让它们养成定期的活动规律,通过这种科学的规律来强化它们的肉质,甚至能让它们自觉走进屠宰场,让整个养殖世界都实现了半自动化。” “唔,有意思。” 阿里曼点了点头。 “那么,这又是什么味的?” “这个么,它倒是没有什么独特的味道:但是更好吃。” 赫克特拿起了另一个包装相同的罐头,仔细地琢磨了一下。 “如果你真要问的话,这个包装上面写的是……” “以太味的?” (本章完) 第555章:不死不休(上) 卡苟斯眼看着那滴猩红色的血珠滚落到了他的面前。 他不知道这鲜血是谁的,也许是来自于他身边那些早已陷入狂热的人群:但它的确很漂亮,慵懒在铁灰色的石面上,周遭的怒吼声让它变得格外美味诱人。 卡苟斯舔了舔门牙,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对鲜血的渴求已经让他的舌头在牙齿间抽搐:他用低吼应和着身旁人的狂热,耐心的等待着擂台上又一次兵刃相接的碰撞声刺进他的耳膜。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开始了尽情的欢呼,趁着这个时候,卡苟斯悄悄的伸长自己的舌头,全然不顾石面上的瓦砾划破舌头,将别人的血和自己的血一起卷入腹中:这比他最初设想的还要美味。 沸腾、粘稠、激昂…… 颅脑内的腥臭血液透过破裂的血管奔涌而出。 唾血佬痴痴的笑着,他回味着自己品尝过的东西,对场上的比赛和身旁的喧嚣充耳不闻:现在的这些对局还不足以让他侧目,场地上无非是些小年轻,如果这些人在战场上撞上他的话,卡苟斯能在两分钟内让他们死的利索。 他们还不足以……满足他。 卡苟斯低声地呢喃着,毫不在意的摩擦着自己的牙齿,仿佛要把它们咬碎一样,金属撕磨的声音消散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唾血佬的双瞳变得愈加赤红了,渴望着能够上台去战斗,渴望着能够在战斗中获得美味的鲜血。 不,别误会,他的确是个唾血佬,但他不是个吸血佬,虽然他的确跟第九军团的阿密特,是足以托付生命的锁链兄弟:他们曾在三场战役中并肩作战,还在不同的角斗坑中,赢下了一百零一次不死不休的胜利。 但他们两人荣耀的连胜,也终止于这个伟大的数字了:无论是身为唾血佬的卡苟斯,还是身为撕肉者的阿密特,他们都各自遇到了并不喜欢看到绝血的父亲,这从根本上断绝了他们的连胜。 在只有圣吉列斯回归了人类帝国的那段时间里,卡苟斯还能悄悄把阿密特拉到战犬的战舰上,来上几次不死不休的决斗,但当安格隆也回归后,他们两個人便彻底失去了绝血战斗的机会。 但卡苟斯对此没什么抱怨,他尊重自己的原体,而且一百零一次连胜也足以让他骄傲,唾血佬也曾经幻想过,是不是命运让他和阿密特的羁绊停留在了这个数字:既象征着上一个轮回的结束,又标志着下一个轮回的开始。 昔日的绝血停在了这里,就像在诉说新时代的到来一样。 但卡苟斯,明显还无法适应这个新时代。 他渴望着战斗,渴望着战败者倒在他脚下的瞬间,渴望人群中响起了如斯甜蜜的歌声,歌颂着他关节上的鲜血,胜利的滋味如同丛林中和煦的微风一般清爽。 至于被他打败的是谁?战场上的敌人还是军团中的兄弟,唾血佬对此倒是不怎么在乎:他在军团里面也没几个兄弟可言,更不会去刻意的尊敬谁,除了原体外,也就只有卡恩能得到他的尊重。 毕竟……卡恩真的能杀了他。 想到这里,唾血佬不由得自嘲的笑了起来,他朝着三位原体的观景平台望了一眼,但却瞥不到卡恩的身影:百夫长之前的叮嘱依旧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就像是一颗看不见的钉子。 对……钉子。 卡苟斯想起来了,鲜血的腐蚀让他暂时的清醒了。 他想起来了,他和卡恩在角斗场上的那次硬碰硬:起因无非是他们在攻陷一个抵抗特别顽强的异形世界时,卡苟斯在跟随第四突击连打下了一座难啃的堡垒后,对着他的百夫长卡恩说了个笑话。 他至今都觉得,那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笑话。 “你说,要是我们的脑袋里面安上那个屠夫之钉,会不会也像这些疯子一样的难对付:这些人简直就像是饿疯了的野兽,我觉得就连屠夫之钉也做不到这一点。” 在唾血佬的观点里,这句话不过是战场上的一个玩笑,卡恩当时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在那场战斗结束之后,百夫长全副武装的闯进了连队的公共宿舍里面,不由分说的把唾血佬拽上了决斗台。 那是卡苟斯生命中,距离死亡最近的一天,就连关于那场决斗的记忆都是支离破碎的:他只记得卡恩在持斧的决斗中胜过了他,让他心服口服,随后又在赤口空拳的搏斗中把他打翻在地,一遍遍叫他站起来,接着互相殴打,到最后甚至用上了牙齿和头锥。 战斗持续了几个小时,从最开始的势均力敌,到最后几乎是单方面的凌虐:唾血佬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们的原体讨厌绝血的话,卡恩会因为那句笑话活活打死他,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冰冷,深深的印刻在了卡苟斯的记忆深处。 他断了一百多根骨头,终于领略到了卡恩的力量,也明白了不应该拿钉子开玩笑:但另外一些事情是哪怕再断一百多根骨头,也无法让卡苟斯学会的。 那就是:对鲜血的渴望。 唾血佬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冰冷的石面上,聆听着广播对于胜利者名字的呼喊,他终于听到了那些让他有点兴趣的名字,这让他不由得咧起了嘴,咬紧牙关,口水顺着唇边潺潺地淌下。 他知道自己要上场了,在这场战斗结束后,就爬上决斗台,去尽情的释放怒火,去把挡在他面前的那个倒霉蛋打趴在地上:对鲜血的渴望在他的心中怒吼,已经持续了数个月之久,让人心痒。 就算是之前的战争,也完全没有满足卡苟斯。 毕竟,为了跟上基因原体的步伐,第四突击连罔顾了所有大肆屠杀的良机,卡苟斯总共才不过收获了十几个人头,甚至连开胃小菜都不算:他不会反对百夫长紧跟原体的策略,但他也不会拒绝面对心中的嗜血渴望。 他要去战斗。 让鲜血……流淌…… 另外……不要绝血…… 不要绝血……不要…… 不…… —————— “不错。” “真不错。” 沃德梅克连连点头,他粗糙的手指擦拭嘴角,却将更多的肉沫带到了散落的胡须上,但这并没有败坏老狼此时的好心情:那肥美的肉质在舌尖上跳着舞,让芬里斯之子怎么都忘不掉。 “你们可真是群美食家呀。” 符文牧师向着破晓者点头,言语中满是赞美的意味。 “等找到机会,我也要让我的其他战斗兄弟都来尝一尝:第六军团应该为这种食物,专门开一条进口渠道,它而且配得上一条专门的运输路线,就连基因原体也不会拒绝这种要求的。” “我想这很难。” 赫克特面带微笑,与阿里曼分享了一杯发酵葡萄汁,而赫德梅克则是拒绝了这种饮料,他钟爱于自己酒壶里那些来源不明的液体:闻起来跟发动机里的柴油一样。 “即使是在远东边疆,这种罐头也是特别紧俏的货物,根本就没有能拿来出口的余量可言:就算是我们这些破晓者,平日里也只能得到按需的份额罢了,想吃再多的就得看个人的门路了。” “是么?” 老狼摸着胡子。 “但我看你们麾下的那些凡人也都能吃到这些东西啊。” “他们有那个资格。” 阿里曼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对这个平等已经见怪不怪了。 “如果你在破晓者军团这里多待两年的话,赫德梅克,你就会明白凡人在这里的地位很特殊: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像是你们身边的那些四足野狼一样,破晓者把凡人中的一部分,视作他们某种程度上的伙伴,而不是仆役。” “嗯,那我就理解了。” 符文牧师点了点头,然后,他直接看向了赫克特。 “所以,这就是你在战斗中阻止我们进攻城镇的理由?” “不完全是。” 摩根之子毫无波澜地还给了芬里斯人一个眼神。 “主要的理由,就是我当时跟你说的那几句话:那座城镇和那个要塞都已经接受了帝国的统治,再杀死他们完全是无利可图的,而且他们也没有像伱说的那样,在你们的屠刀离开后便掀起反旗。” “他们乖得很。” “倒也不奇怪。” 老狼咧嘴大笑,完全没有因为赫克特的嘲讽而尴尬:在豁达大度或者说没脸没皮这一点上,太空野狼军团倒是很好的传承了他们基因之父的优良血脉。 “毕竟,我本来也没想把那个镇子屠杀殆尽,兄弟。” “……什么?” 赫克特皱起眉头。 “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我的身后可是有着整整数百条杀红了眼的野狼,而现在我的面前只坐着两个破晓者,而且他们都能保持各自的理性:外在条件可是完全不同的,兄弟。” 赫德梅克笑了起来,他狡黠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让赫克特不由得呆愣住了:他这才意识到,面前这名符文牧师并不是在战场上所遇到的那个嗜血如狂的疯子,他非常的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狡诈,是条真正的野狼。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顺应着部下们的想法,去屠杀的?” 面对赫克特的问题,赫德梅克却没有直接的回答。 “在整个第六军团里,有九成的人都是嗜血的疯子。” “但你是另外那一成?” 阿里曼接着发问,符文牧师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是。” “事实上,在整个太空野狼军团里面,真正不喜欢大屠杀的,只有我们的原体黎曼鲁斯一个人:他虽然会下达屠杀的命令,并对脚边的鲜血视而不见,但他从来不会真正的投入到其中,他从骨子里厌恶这种毫无头脑的滥杀。” “除此之外,便是包括我在内的那一成人,能够略微理解黎曼鲁斯大人的想法,但因为他从来都不跟我们说清楚,所以我们只能靠他的命令和当时的情况去自己揣摩,是去纵容屠杀,还是勒一勒那群狼崽子嘴上的笼头。” “至于剩下的九成人,他们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了:别看他们对原体和我们的命令唯命是从,可我们也无法完全约束他们:当整个军团九成的人都在暴动的时候,剩下的那一成又能做到什么呢?” “原体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们这一成人拉到军官的位置上,这就是为什么是我带领着他们,而不是他们中的某个人带领着我:因为只有我能在必要的时候拉住他们,但更多的时候却也不得不纵容。” “……” 赫克特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他的心中有着千万条沟壑,口头上却说不出半句话:看着赫德梅克那双清澈却又狡黠的眼睛,赫克特知道这条老狼没有理由去骗他。 摩根的骄子不得不接受了在遥远的另一个军团中,那让人感到可悲的现实:一群疯子,和一群装疯卖傻的聪明人,再加上一个毫无办法的智者,组成了一个军团。 破晓者勉强地笑了一下。 “那么,你们会在什么时候约束你们的部下呢?” “这……就得看情况了。” 老狼的声音拉的很长。 “就像上一场战斗时,我就不会去约束他们,毕竟那场战斗,是需要一个屠夫的:你们破晓者和吞世者自然可以扮演慈悲的人物,但总要有人给他们死亡的威慑,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放弃独立,转而接受帝国的统治。” “让我猜猜看:那个城镇正是因为我们的屠杀而向你投降?” 老狼脸上狡黠的笑容让赫克特说不出话来 “温言在口,大棒在手,这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破晓者点了点头。 “你们总是这样吗?” “不。” 老狼有些感慨。 “之前,并不会这样,但谁叫你们一个个都变好了呢,而总归要有人来当帝国的恶人啊:狼王从不会给嘱咐我们这些事情,很多时候还是要靠我们这些军官自己领悟,这场战斗是要约束他们,还是要让那些对手感受到帝国的可怖。” “总而言之,无论是原体还是我们这些军官,都是靠某种半野性的直觉在管理我们的军团:原体心中的所思所想我们是不清楚的。而那些野狼的嗜血冲动,也不是我们能管住的,一切就随他去吧。” “没准哪一次,我们中的某些人就想明白了?” “有过成功的案例?” 阿里曼看起来很感兴趣。 “据我所知:没有。” 老狼摇了摇头。 “反正我个人而言:我的想法总是止步于一个想法而已。” “我的兄弟们也差不多。” “有关于野狼的事情,总是止步于思考。” “……” 赫克特无话可说,因为赫德梅克说的的确是现实,在以前,帝国有多支军团,能够执行这种惩戒者的任务,比如说午夜领主军团以及吞世者军团:只不过在遇到某位蜘蛛女王后,这些原本的屠夫军团便有些小小的偏差…… “希望在下次战斗中,你也能及时的领悟出来吧。” 沉默了半响,破晓者也总是吐出这句干巴巴的话语,而老狼也用苦涩的笑容回应了他。 “相信我,兄弟。” “无论场面上怎么说,我也是不想率领一帮屠夫的。” “如果我喜欢杀戮的话,我就不会选择成为一名符文牧师了。” “我相信这一点。” 赫克特同样回以微笑,这和谐的一幕让坐在了中间的阿里曼松了口气,把两只手搭载了两名战士的肩甲上,为谈话做了个总结。 “很好。” “我想,我是不用担心你们在下次战斗中,再爆发冲突了。” “如果我们两个人的连队,还会被扔在同一个战场上的话。” 老狼回了一句,三位战士同时发出了轻松的笑声,头顶上的阴霾也就此退去:他们开始专心致志的欣赏起了场上的比赛,伴随着野狼之夜的第一个小时过去,一些真正值得观赏的比赛也开始了。 那些在自己的军团中已经打出名气的家伙,接二连三的上场。 “那个人又是谁?” 老狼向破晓者发问,他指着场上那个矫捷的身影:那是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破晓者战士,已经连续赢下了六七场比赛,他机敏的身姿和神出鬼没的长枪,让围绕着他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从未停歇。 “他叫库丘林,我的部下。” 赫克特很是骄傲。 “他不算年轻了,为军团也已经服役了四五十年了,我当初在阿瓦隆上亲手把他挖掘出来的:那小子原本是叫库林还是什么来着,但是在一次先登立功后,原体亲自赐予了他库丘林这个名字。” “他很不错。” 老狼直率地点了点头。 “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再获得下一场胜利了。” 言罢,赫德梅克的手指指向那个刚刚登场的挑战者,阿里曼和赫克特顺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表情纷纷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说的对。” 阿里曼点了点头。 “那是个难缠的家伙:我记得他是叫卡苟斯,对吧?” “应该是吧。” 赫克特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身体前倾着,专心致志于决斗台上已经开始了战斗:卡苟斯就像是一头出笼的魔兽一样,在空气中捕捉着库丘林灵巧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摩根的骄子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阿里曼,你觉得库丘林这把有多大的胜算?” “嗯,我觉得……” —————— (待会还有一章……大概) (本章完) 第556章:不死不休(下) 他会死! 没错……他会死! 卡苟斯紧咬着牙关,用鼻腔粗重的呼吸着,他再次向空气中那个飘渺的虚影扑了上去,却毫不意外的,只是捕捉到了自己之前吐出的臭气,而对手早已远遁。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在这场战斗中的第多少次失败了,他的对手灵敏且狡诈,就像是一条老练的猎兔犬一般,难以被杀死。 “凶猛的扑击,兄弟。” “但还是慢了点儿。” 卡苟斯甚至能听到那个破晓者在评论他的招式,那家伙在战斗中保持着游刃有余的矫捷身姿,在唾血佬的周边跳来跳去,进攻那些他防御不到的地方:人群在为库丘林的胜利而发出欢呼,只有少量的人在支持卡苟斯的坚韧。 那些人都是吞世者。 但唾血佬对此充耳不闻,他专注地感受着对手的位置所在,任凭疯狂在颅骨中流淌,却让他变得格外的冷静:上百年的战斗经验在不断的提醒他周围的变化,他面前的库丘林已经沉迷在了观众台上那此起彼伏的欢呼中,卡苟斯却在阴冷的地方谋算着他的胜利。 他分析着自己的对手,那种嗜血的冲动在他颅骨中的吼叫,越来越大声,甚至鼓动着他去想象把库丘林撕成碎片的模样:唾血佬相信已经摸清了这个破晓者的缺点,或者说,是所有破晓者的缺点。 他们不够心狠。 他们的基因之母,那个在阿瓦隆上的娘们,她也许的确是一個很伟大的基因原体,也是值得他们去尊敬的拯救者,可她终究还是把自己的一个缺点,一个不可饶恕的缺点,传到了子嗣的身上:那就是可悲的软弱和犹豫。 对屠夫来说,这太致命了。 看看这个家伙吧,他有无数次机会能够打倒卡苟斯,但他却选择在吞世者的身边徘徊着:库丘林不愿意让自己身处险境,或者说,他在等待一个完美的机会,能够体面地结束这场战斗。 他甚至考虑着唾血佬的体面。 卡苟斯在心中微笑着,因为这种别样的傲慢而微笑。 他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但首先…… 不能忘了:绝血。 唾血佬低吟着。 他再次扑了上去。 …… 绝血。 声音在心中回荡,却止不住盔甲上的疤痕:库丘林再次躲过了卡苟斯的扑击,用长枪在吞世者的后背留下了鲜红的痕迹,疼痛狠狠地打击了卡苟斯仅剩的冷静。 它们本就不多了。 绝血…… 再次扑击,再次躲开,脚步已经松懈了不少,反而专注于在吞世者的胸甲上雕出一个枪花:卡苟斯被动的承受了他的血液,他微笑着面对观众台上那些的嘲讽声音。 绝……血…… 又一次的失败,他甚至能看到库丘林脸上的笑容:这小子已经在谋算着胜利的宣言了,但这也是卡苟斯等待的机会,他成功地预判出了库丘林的下一个落脚点。 绝…… 血…… 这已经不算是扑击了,只是单纯在往他的枪尖上撞而已,卡苟斯像是头熊般恶狠狠地冲了上去,库丘林则是继续灵敏的躲开,转而刺向他的肩膀,这对他来说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案,但却也是唾血佬为他专心谋划的陷阱。 吞世者灵巧地转过身,与表面上的鲜血淋漓不同,卡苟斯依旧为自己积蓄了大量的体力,他能看到库丘林脸上惊愕的表情:当破晓者发现他的枪尖已经直指向了吞世者那颗致命的心脏时,短暂的犹豫吞噬着摩根之子的心灵。 他想把枪收回来,不想在这样的地方犯下血案。 他在软弱,他在犹豫。 他在自杀。 而卡苟斯顾不得了,他主动把自己的胸口迎了上去,剧烈的刺痛撕破了最后的理智,却也夹住了库丘林的枪尖:他跳来跳去的敏捷身影终于僵在了原地,不知道是该抛弃自己的长枪,还是就此把他的对手刺倒在地。 那会出人命的。 库丘林在犹豫,但卡苟斯已经强忍疼痛,抓住了长枪,粗暴的蛮力将其硬生生的掰断,然后直接扑向了面露惊愕的破晓者:完美的抓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臂,就此卸掉了他浑身所有的武器。 这一次,库丘林逃无可逃。 绝!血! 像是最后的压抑一样,卡苟斯恶狠狠的把库丘林压在了地上,他能听到震彻寰宇的惊呼声:观众们对于骤变的局势徒留叹息,少许的吞世者则发出震天的呐喊,为这转败为胜的奇迹欢呼。 卡苟斯想为此而微笑,但回答他的,却是直达面门的一拳。 是库丘林的拳头:破晓者显然发现自己败局已定,但他还不打算放弃眼下的挣扎,拳头恶狠狠地打在了卡苟斯的脸上,想要以此来逼退吞世者的攻势。 但他没想到,这只是打消了卡苟斯脑海中的最后一点冷静。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绝…… 血!血!血!!! 卡苟斯怒吼了出来, 那是,真正的怒吼。 他举起了自己的拳头,毫不犹豫的砸了下去,重点砸向了库丘林的眼窝、脖子和脑门:他是一个药剂师,他知道该如何快且残忍的夺取掉另一个人的生命,哪怕是和他留着相同血液的阿斯塔特。 砸了七八拳,让他的对手再也无法发动还击,卡苟斯这才紧紧地钳住了库丘林的一条胳膊,随手把长枪甩到了一旁,然后又在地面上砸来砸去:轰然的声响遮蔽了虚空盾外的怒吼,而唾血佬现在更是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紧接着,扔到地上,又是如雨点般的拳头落下。 趾骨撞上头骨,骤然紊乱,碎片砰然打断了脆弱的鼻子,软骨重创,血管破裂,纷乱的血液在脸上肆意地流淌,甚至能感觉到视觉和嗅觉的失灵,接着鲜血、汗水和其他更可怕的东西流了下来,沾湿了唾血佬的拳头。 不过十几秒,库丘林的那张英俊的脸,便在卡苟斯粗糙的双手间活活解体了。 唾血佬笑了起来,大笑,他感受到了身下这个身躯正在慢慢的停止挣扎,鲜血在肆意的游淌,所有人都在疯狂的大叫着:再也没有吞世者为他欢呼了,但他也已经不在意的这些小事儿了。 绝血……血……血…… 血! 他喘息着。 世界……从未这样美好…… 血……美好…… —————— “他在干什么!” 阿里曼站起身来,他大声的呐喊消散在了周边响彻天际的惊呼与怒骂声中:破晓者、太空野狼甚至是吞世者,所有人都在惊恐,都在目睹着这场活生生的谋杀。 这座【赫拉克芬尔号】上的角斗场中不是没有发生过谋杀,毕竟太空野狼可能是目前为止,为数不多还允许绝血死斗的军团了:但是在这样一个场合下的死斗,无疑是在挑战所有人的神经。 “该死……” 赫克特咬紧了牙关,一把抓起了旁边的武器,因为场上在流血的正是他的部下:并非只有摩根的骄子这样做,目之所及,巴亚尔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双刀,做出相同动作的还有至少五百名破晓者,卡恩咬紧牙关地直视着唾血佬,就连黎曼鲁斯也已经面色铁青了。 更不用说在阳台上,阿瓦隆之主的身旁正散发着灵能的光芒,足以让任何智库瑟瑟发抖:阿里曼感觉自己甚至无法呼吸了,他就像在面对一位贯彻星宇的神明,足以轻松的杀他百遍千遍。 蜘蛛女皇有种神奇的魅力:她总是能够让人们忘记,她其实是帝国中数一数二的毁灭者,但是在那些必要的时候,摩根又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人们想起这一点。 “那个蠢货……” 不只有阿里曼感受到了来自于破晓者之主的压力,同样在高台上的卡恩更是身临其境:虽然他并不是一名智库,但仅仅是摩根无意中泄露出来的一缕威能,也差点就把卡恩直接掀飞出去。 第四突击连的百夫长感觉自己脑海中的疲惫快被怒火撕碎了,他意识到所有人都在怒吼着,要求将虚空盾给降下来,冲到场地上:即便凡人已经颤抖地照做了,但依旧需要十几秒的时间,这段时间足以让库丘林被活生生打死了。 在所有人的面前…… “我就该宰了他……” 一时之间,就连卡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有些不确定的看见了自己的基因之父,却发现那个巨大的位置上,俨然空空如也:等卡恩再一回头,只看到猩红的人影已经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下一刻,人们都在惊呼:惊呼着红天使的从天而降。 像是魔神,又像是天使。 伴随着一声巨响,安格隆在半空中出拳,打碎了虚空盾,直接降落在了两人的面前:他毫不犹豫的张开自己的巴掌,卷起了一阵猩红色的旋风,远远的就把怒火上头的卡苟斯给扔了出去,原体的面色比亚空间中的风暴更可怖。 “……父亲……”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卡苟斯只觉得自己的四肢在疼痛,他的大脑昏昏胀胀,无数【绝血】的呼喊声还在边缘地带回荡,他的双手上已经鲜血淋漓:抬起头来,却看到了安格隆那张冰冷的脸。 虚无之王一字一顿。 “第四突击连的药剂师。” 一如既往的,安格隆只是称呼麾下子嗣的职务:但很少有人能够注意到,安格隆其实能精准的叫出来大多数人的职务,哪怕是卡苟斯这种默默无闻的家伙。 “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任谁都能听出来,安格隆的胸膛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告诉我!” 他怒吼着。 “你!在!干什么!” “我……我……” 几秒钟前的杀人犯,此时已经变成了瑟瑟发抖的小孩子,手足无数的坐在地上:唾血佬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呆愣在原地,在自己的基因之父面前羞愧的低下了头,感受着安格隆那无情的目光。 “你在杀人,药剂师。” 虚无之王的嘴唇因为脑海中痛苦的回忆而掀起,面前的一切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在一座理应挥洒汗水的竞技场上,因为周遭观众那狂热的呼喊声,便将拳头对准了自己的兄弟?便让嗜血的欲望占据自己的头脑? 不想其他,只想杀戮…… 众人的欢呼、嗜血的疯狂、脑海中的钉子、挥舞着拳头、被活活撕碎的血亲、他的养父、他那视若亲人的养父、在他面前、在所有人的欢呼里,被他的疯狂杀死、活生生地撕成碎片…… 他亲手做的…… 不……不…… “……不……” 安格隆咬紧了牙关,他甚至感觉到钉子又在疼了。 “你这个……” 原体想说什么,但卡苟斯已经跪在了地上,头颅重重地敲在了安格隆面前的石板上,新的鲜血在虚无之王的脚下流淌,却让他心中怒火愈见的旺盛了:到头来,安格隆只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我说过了,药剂师。” “这里是,角斗场,是挥洒汗水和见证坚强的地方。” “不是让你……杀了你的兄弟……” 虚无之王的拳头重重地敲击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声音宛如怒吼般回荡在众人之间。 “为了别人的欢呼?” “为了你脑海中的冲动?” “你就要亲手,把留着与伱相同血脉的兄弟杀死吗!共同的鲜血在你看来一文不值?并肩作战被你踩在脚下?你要用你的拳头,活生生的打死你在世上的兄弟?” “你……药剂师……” “你太让我失望了。” 安格隆无情地下达了宣判,他不屑于听取卡苟斯的辩护。 “滚下去!” “给我!滚下去!” 唾血佬想说些什么,也许是辩护,又也许是求饶,但当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安格隆眼中那因为兄弟之争而流下的鲜血,燃起了无尽的悲伤时,卡苟斯这才发现他说不了什么:他什么都不配说,他有什么资格在原体的面前说话。 “……” 在屈辱的安静中,卡苟斯像团死肉一样的滚下了台,他颤抖的手指甚至不敢举起掉落的短剑:没有人看想他,也没有声音和咒骂继续围绕他,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站在台上的安格隆,就连卡苟斯自己的目光也是如此。 下台前,他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基因之父:他站在那里,站在角斗场的中央,带着一种让人心痛的恍然,抬起头来,遥望着密密麻麻的观众席,就像他人生的最初几十年所做的那样。 卡苟斯看着他:在这一刻,他情愿以最痛苦的方法死去。 他的原体站在那里,站在擂台中央,站在温热的鲜血上面,站在众人的目光里。 在他粗犷的面容上。是一种让人无法解读的表情,是一种没有任何内容的恍惚,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恐惧,像是在身临其境的陷入内心中最害怕的地方,就像是在眷恋此方天地里的某些东西,所以久久的站在那里,不愿离去。 安格隆看着这座竞技场:再次以斗士的视角看着这一切。 这便是他的世界,这里面有着他最渴望的东西,也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那一部分,所以他会为了竞技场的汗水而欢呼,却也有着他最恐惧的那一部分,就是他至今不愿意回忆的梦魇,所以,他才会了为了兄弟间的厮杀而颤抖。 他才会像现在这样。 站在场上。 恍然而立。 如此伟岸。 …… 如此孤独。 —————— 唾血佬滚下了台,而卡恩和第四连队已经在通道里等着他了:连队的其他人组成了一堵人墙,把好事者们的目光挡住,只留下卡恩和卡苟斯对面而立。 唾血佬走了过去,没说话,也没抬头,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卡恩的拳头呼啸而来,坚硬的指骨撞上面部颧骨,迸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一记重拳直接粉碎了颧骨和半侧眼窝,滚烫的鲜血如沸腾的水花般溅起,卡苟斯脑袋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脑壳开裂的声音。 “我真该在这儿宰了你。” 卡恩的音调很冷静。 该死的冷静。 “站起来,卡苟斯。” “看起头来,看我。” 百夫长无情的下令,而卡苟斯只是沉默的照做了,他那张扭曲的脸映在了卡恩的面前,接下来的事情理所当然:又是一记重拳,同样快到无法看清,唾血佬再次被重重的甩在了墙壁上。 “站起来……” 又是那个声音。 卡苟斯没有说话,他既没有求饶,也没有抗争,更没有不争气的哭出声来,只是沉默的站起、沉默的接受惩罚、沉默的任凭卡恩一次次把他打到墙上,一次又一次。直到墙上时钟的滴答声,让外头的人墙都开始骚动。 直到卡恩打累了,或者他认为不该再这样下去了:但百夫长的怒火绝对没有消失。 “滚出这个场地。” 卡恩的声音消散在了竞技再次开始的欢呼声中。 “滚回宿舍里去,我不允许你在任何地方停留,乖乖的把自己关进私人的禁闭室里面,等我回去,我再想办法怎么处罚你:也许这需要征求原体的意见,你最好祈祷我们的父亲还想留你一条命。” 言罢,卡恩挥了挥手,人墙中出现了一个缺口,唾血佬在无人在意的安静中,离开了,迅速消失在了黑暗里面:站在看台的角落里俯瞰着这一切的赫克特,趁机重点注意一下卡苟斯脸上的溃烂,已经一瘸一拐的步伐,他思考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 “比我们想象的更狠。” 站在他旁边的阿里曼,朝着背对着他们的卡恩点了点头。 “那家伙是个人物。” 赫克特没有说话,他跟着阿里曼一起回到人群中,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一名身着的终结者甲的吞世者与他们擦肩而过,阿里曼好奇地扭头看了一眼。 “那是吞噬者?” “应该,是吧。” 赫克特眼瞅那名吞噬者直奔卡恩而去,没再说话。 “走吧,我们去看看库丘林。” —————— “把他交出来,卡恩。” 吞噬者站在百夫长面前,而卡恩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我已经惩罚了他,暂时。” 卡恩的言辞让吞噬者不屑。 “别开玩笑了,卡恩,他让我们的父亲蒙羞,你的那顿拳脚根本起不到惩罚的作用:而且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把他交出来,他应该由我们来惩罚。” “他是我的兵。” 百夫长无悲无喜。 “我知道该怎么办。” “这事关父亲,卡恩。” “我明白。” 百夫长笑了一下。 “相信我,我比你们更了解我们的基因之父。” 这句话让吞世者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卡恩的话很正确:任谁都知道他是最受宠的原体侍从。 “你最好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向来很清楚。” 不痛不痒的威胁了一句,吞噬者最终悻悻离去,只留下屹立在原地的卡恩。 “有关于父亲的事情。” “我永远都会:想清楚。” —————— “我想,我应该再次为我的战士的行径向你歉,摩根。” 【用不着,安格隆,你已经道歉很多次了:而且急救室那边不是已经说了吗,库丘林那边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生命危险,你的下场干预很及时,兄弟。】 在卡苟斯造成的闹体结束的半个小时之后,蜘蛛女皇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半分怒火,就仿佛那个曾经让无数智库颤抖的人不是她:摩根向安格隆展露微笑,随后将目光转向了他们前方的狼王。 【比起这些,我倒是更好奇黎曼鲁斯带我们离开的原因:野狼之夜才进行到一半呢,我们这个时候暂时离场,会造成骚乱的,你是有什么必要的理由么,鲁斯?】 “当然。” 走在前方的狼王声音嘶哑。 “你们还记得我们刚才在聊什么事情吧,两位兄弟。” “赫利欧萨?” 安格隆犹豫了一下。 “你的使节回来了。” “是啊,他们回来了。” 黎曼鲁斯点了点头,随后把两位原体带到了一间散发着血腥味的屋子面前:还没等摩根或者安格隆反应过来,芬里斯之王便直接推开了面前厚重的大门,房间里的场景让两位原体皱起了眉头。 【这是……】 “想也知道……” 摩根在思虑,安格隆在叹息。 而狼王,在提问。 他的声音冷的像冰。 “马格努斯还有多久能到?” 【大概三四天吧:他刚刚才和我进行了联络。】 “三四天么?也好。” “……也好……” 黎曼鲁斯蹲下身来,他的声音中散发着浓墨的血腥味,狼王静静的俯瞰着他的使节团,俯瞰着不辱使命的十三位帝国官员:他们都是芬里斯本土人,都是黎曼鲁斯能叫出来名字的朋友。 这十三位使节。 或者说。 十三具被砍去了脑袋的尸体。 让狼王的声音,变得没有任何人会再去反驳。 “看来……” “他们想要不死不休。” “……” “很好:那就不死不休。” (本章完) 第557章:伯劳星 “听我说,黎曼鲁斯兄弟。” “我已经听说了你的使节团所遭遇的不幸事件,我在这里为他们的英勇牺牲感到难过,但也请你再慎重考虑一下:你对于赫里欧萨的最终裁决是否太过于苛刻了?我们还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在黎曼鲁斯用芬里斯式的传统葬礼,将他的十三名部下依次安葬的三天后,普罗斯佩罗的大巫师和他的第二十八远征舰队舰队终于姗姗来迟,于曼德维尔点现身,上面载着九千名马格努斯的战士,以及数十万被冠以【尖塔守卫】之名的太阳辅助军精锐。 这些凡人的军团在千子的战术体系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他们能够帮助马格努斯的子嗣们去填充壕沟、推进战线、扫荡敌军,或者执行与战争有关的任何事宜:即使是放在太阳辅助军中,他们也是能够勇争前流的王牌之师。 在马格努斯和千子军团刚刚回归大远的那几年,泰拉曾经派遣专业人士对第十五军团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军事评估,最终却得出了两个非常刺眼的结论:马卡多的心腹们认为马格努斯的战士们太依仗他们的灵能以及凡人辅助军了,这种依赖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弱点。 而在报告中,这种习惯甚至被描绘为了【过分的依赖】。 泰拉议会曾为此而向马格努斯发出过直白的警告,千子军团在很多战场上的表现已经说明了,如果没有灵能,他们的大部分战术就将作废,甚至维持不住战线,而如果没有庞大的辅助军,他们甚至无法单独发起一场真正的战役:千子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两个问题。 理所当然的,独眼君王没有给予神圣泰拉任何回复,也许是他自己都对此无能为力,就也许他认为泰拉只是在小题大做:明明是大同小异的问题,那为什么泰拉就不去责怪破晓者军团呢? 马格努斯没有回信,泰拉也没有继续追问,任凭千子军团在大远征中随心所欲,沉迷于自己的爱好或者支援其他的友军:独眼君王对后一点并不太上心,但他还是在黎曼鲁斯的最后期限之前,把他的军团主力给带了过来。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想支援鲁斯,只是在一次例行的书信来往中,身处鲁斯旁边的某位蜘蛛女皇在【不经意间】,给马格努斯透露了一个消息:因为使节被屠杀的愤怒,黎曼鲁斯已经决定对拥有着大量珍贵藏书和古老知识的赫里欧萨星处以灭绝令。 这个噩耗直接让整個千子军团高效地运转了起来,在抵达了汇合星系后,马格努斯甚至懒得通过全息投影仪来寒暄一二,而是直奔着狼王的旗舰去了:幸好他还没忘记通知一下摩根与安格隆。 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因为狼王早就在等着他了,而且黎曼鲁斯的态度绝对称不上有多好:他甚至没有在甲板上迎接自己的兄弟,而是在一处冰冷刺骨的石室内,等待着马格努斯的求情。 “你火急火燎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吗?” 两位原体都遣散了部下,因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变得有些难看,两人围绕着一张粗糙的圆桌坐下,狼王以让人惊讶的耐心听完了马格努斯的每一句话,然后才咧出了满嘴的尖牙,毫不留情的发动了反击。 “你的兄弟和他们的子嗣在这里流血又流汗,你充耳不闻,一个素不相识的图书馆要被烧了,你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每次你都能让我心声怒火,马格努斯。” 狼王的声音嘶哑,他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亲昵:尽管黎曼鲁斯与马格努斯血脉相通,但他们之间毫无兄弟情义可言,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两位原体甚至不愿意掩饰一下他们之间的分歧。 “伱在偷换概念,鲁斯兄弟。” 普罗斯佩罗的大巫师依旧穿着他那件著名的金色盔甲,胸口处有着两个向前顶的牛角:每当黎曼鲁斯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拂过了这里的时候,他都要尽全力确保自己不会直接笑出声来。 但是和狼王相比,马格努斯的声音的确更冷静,他也没有因为黎曼鲁斯的嘲讽而大发雷霆,反而在用一种近乎于恳求的语气,轻轻的提出了自己心中的观点。 “我再说一遍,我为你的使节们的死亡而哀伤,没人会否认他们为帝国献身的勇气:但这种高贵的精神不是你用来发泄怒火的理由,我的芬里斯兄弟。” “下令杀死这些使节,犯下了大错的是赫里欧萨的君王们,而你的灭绝令却是要无理的毁灭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那些一无所知的平民与孩子与这场悲剧又有何干?哪怕再退一万步来讲,这些人也应该得到一个能向帝国投降的机会。” “是你的那个大图书馆,应该得到一个机会吧?” 狼王冷哼了一声,他的面容显得冰冷且无情。 “没错,我承认我最开始的动机是保全那座图书馆。” 马格努斯坦然地点头。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想为上面的人民争取一个机会,这是一个你无法懂得的道理,黎曼鲁斯:真正伟大的真理,都是能够同时涉及到多方面的利益的,毕竟真理的核心就是满足多数派的利益。” “是啊是啊,你总是能说出别人听不懂的大道理。” 狼王扬起脖子,干脆直接看向了天花板,丝毫不理会马格努斯口中的长篇大论,他只用了一句话就反问住了大巫师。 “告诉我,马格努斯,既然你现在会为了这些凡人的生命,来和我在这里斤斤计较,那么当初在卓贡星上,你又怎么能面不改色的将我的一个连队抛到死地里呢:你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命运!” 马格努斯沉默了一下,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疲惫。 “你总是混淆视听,卓贡星上的事情又是另一回事,而且我当时询问了我的黑鸦学派,我是在确保了战争一定会胜利之后,才向别的地方转移我的力量:你不能将那些战士的牺牲都怪在我的头上。” “那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子嗣去战壕里牺牲?你为什么不让他们顶在那些战线上!让他们来确保那场战争的胜利,而不是把我的战士扔在绿皮的浪潮里面?” “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跟你挖掘那些破铜烂铁?” “不是破铜烂铁,那是非常有价值的遗珍!它们内部蕴藏的技术对于帝国来说作用非凡,甚至能够极大的改善帝国的现状,到时候将会有无数人因此而……。” “那好。” 狼王冷笑了一声,他再次打断了马格努斯的话语。 “距离咱们两个在卓贡星上的并肩作战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你挖出那些破铜烂铁也已经几十年了:你现在告诉我,它们在哪一点上改善了帝国的现状?它们内部的那些非凡技术又在哪里?” “你倒是拿出来一个,给我们来看看,开开眼啊!” “你不能这么急躁,鲁斯,技术和知识是很严肃的事情……” “难道我的战士的生命就不严肃吗!!!” “代价已经付出多少年了,你口口声声的成果又在哪里?” “你还要我们付出多少,才能填满你那个不知悔改的蠢脑袋!” “你……” 黎曼鲁斯的拳头与怒吼重重的敲在了桌面上,他一次次的打断了马格努斯的话语,显然对于自己兄弟的辩解毫无兴趣,只是单方面的指责他而已:大巫师扶住额头,他对于眼下这种秀才遇到兵的情况感到了极度的无可奈何。 “哪怕是最简单的真理,你恐怕也是无福消受了,兄弟。” 沉默了半响,马格努斯只能嘟嘟囔囔的摇了摇头:他甚至惊叹于自己的气度与涵养,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都没有跟黎曼鲁斯直接打起来,这个人都野蛮远远超出马格努斯在最开始的设想。 在这一刻,就连原本那虚假的友谊也难以维系了,危险的气息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游荡着,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耐心的等待着他们心中共同的调停者到场。 他们没等太久。 因为几分钟后,三股脚步声便在门外的走廊间回荡了:安稳且厚重的响动毫无疑问属于安格隆,高跟马靴的踢踏声在原体之中,是阿瓦隆女王的专属,而另一股要更轻微一些的步伐,则是让紧皱眉头的马格努斯,瞬间喜上眉梢。 大巫师转过头去,同时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可他并没有注意到当他的视线转移后,原本面露蛮横之色的黎曼鲁斯,却也瞬间散去了身上的刁蛮气息,也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家伙此刻居然步调一致了。 接着,两位基因原体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准备开门迎接他们的兄弟:这很快引发了争执,因为鲁斯快走了几步,想要超过马格努斯率先去开门,但普罗斯佩罗人显然不想让他的兄弟得逞,于是,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在宽阔的空间里硬生生挤在了一起,互相争抢着那个脆弱的门把手。 两位银河间的半神,用胳膊肘相互较着力,像着孩子般的咬牙切齿地斗气:直到他们发现安格隆已经打开了房门,略显懵懂的看着这两位与众不同的兄弟。 “你们……在干什么?” 安格隆的语气有些茫然。 “……咳……” 沉默了片刻,狼王却是一把揽住了马格努斯的肩头。 “这不是迎接你们嘛?” “没错……迎接你们。” 不得不半蹲着个普罗斯佩罗人感觉到非常的难受,而黎曼鲁斯得逞的目光更让人觉得窝火。 (马格努斯在原体里面身高排行第二,仅次于伏尔甘,而黎曼鲁斯虽然没有确切的对比,但他在原体里面应该算不上高,我记得他要比庄森矮上一些) “尤其是你,安格隆兄弟:鲁斯正和我讲述你的战绩呢。” “……这样啊。” 安格隆点了点头,他明智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侧过身子,露出了身后的摩根与阿里曼:安格隆的身影完全能把摩根挡住,而摩根也能够完全把阿里曼挡住,这个组合宛如三个俄罗斯娃娃。 “阿里曼!” 看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孩子,马格努斯微笑着迎了上去,面容上满是一位父亲的慈爱,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把阿里曼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盔甲,感受着自己血脉的存在,随后抿住嘴唇,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但到最后,也只能吐出了一句感慨。 “我们有五十年没见了吧?” “六十年,父亲。” 阿里曼弯腰行礼,却被马格努斯给一把扶了起来。 “的确已经很久了:看起来你在摩根这里过得不错。” 言罢,普罗斯佩罗人朝着他的阿瓦隆血亲感激的笑了笑,但是站在他身边的黎曼鲁斯却没给他们更多的叙旧机会,他粗暴了打断了父子间更多的话语,将众人重新拉回到了石桌旁边,继续谈话。 马格努斯与摩根相邻而坐,阿里曼站在他们中间,不偏不倚。 几乎在众人落座的瞬间,狼王就把他和马格努斯之前讨论的那个话题摆在了桌面上,他的目光在安格隆与摩根之间徘徊着,期待着他们口中的答案。 “任何一道灭绝令的旨意,都应该慎之又慎,兄弟。” 先开口的是安格隆,他的话语让大巫师眉眼舒缓。 “我能理解你想对于这个世界下达灭绝令的渴望,鲁斯,但那应该是最后一种办法:帝国的军事法令已经写的很明白了,对于任何一名有能力的军事指挥官来说,灭绝令都只会是一种耻辱。” (这里辟个谣,帝国并不是没事就下灭绝令的败家子,事实上灭绝令在帝国的概念里,属于迫不得已的下下策,所有签发灭绝的指挥官不但要背负自己已经对战况毫无办法的巨大耻辱,而且其中绝大多数人事后都会遭到清算:哪怕是像庄森这样的人,在大多数时候也只是旋风鱼雷谈判术而已) “也就是说,你也支持我们开展对地作战,安格隆?” 安格隆向鲁斯微笑。 “我们可以将那些君王的宫殿区域划分为狼群的战区:亲手砍下他们的首级才是最好的复仇方式,我的兄弟,鲜血带来的耻辱,必须用鲜血去洗刷,否则就会成为心中抹不去的那块脓疮。” 狼王点了点头,他转身看向了另一边的摩根。 而摩根只有一句话。 【你知道的,鲁斯,帝国需要这里的财富与人口,所以我们四个军团才会盘亘于此:不然一枚搭载的莫达里斯大气导弹(帝国最强大的鳞化武器)的驱逐舰就能做到的小事情,何必让我们所有人大费周章到如此地步呢?】 “……” 于公于私,摩根和安格隆都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黎曼鲁斯也没有继续再纠缠下去,他无视了马格努斯洋洋得意的脸,在接下来的军事会谈中保持了沉默,除了争取他自己的复仇区域。 除此之外,马格努斯得到了他梦想中的图书馆,而摩根则是对那些特殊的养殖区域很感兴趣:这是赫里欧萨最大的特色,它上面不仅仅有从纷争时代遗留下来的完整人类文明,还有一大群已经学会与当地人共生的飞行动物。 从微小的飞虫,到庞大到能够摧毁帝国战斗机的翼龙,还有拥有着锋利的尖喙,可以承载着当地人在空中搏斗的巨型猛禽:在蜘蛛女皇的眼中,这些东西都可以成为远东边疆新的财富。 但这一次,想到她的王国,摩根却是皱起了眉头。 “伯劳星。” 安格隆粗大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他吐出了帝国军队对于赫里欧萨的新称呼,这称呼源于那些凶猛的巨鸟,很快就被几位原体所接受了。 “毫无疑问,抵抗者们会把他们的大部分力量都聚集在名为【凤凰崖】的巨型山体要塞间,我们可以将那里作为我们最终的汇合点,先敲掉外围的那些鸦巢,然后再一鼓作气的捣毁凤凰崖。” “可以。” 狼王点了点头。 “只希望某些人的部队,这次别再不告而别了。” “……” 马格努斯撇了兄弟一眼,他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发怒。 原体们又商讨了一些细节,直到会议的结束,狂热的战争机器由此开始了权力的运转,安格隆率先告辞离开,他和他的军团将享受到第一个登上伯劳星的荣耀,这是因为他在分配战区时的让步。 马格努斯紧随其后,他一秒都不想在这艘野狼的船上多待,大巫师还不忘把他的子嗣阿里曼也一块带走,打算跟自己的这个儿子好好的叙叙旧:倒是摩根被黎曼鲁斯拉住了,芬里斯人看起来有些事情想和他的血亲谈一谈。 “那个阿里曼。” 黎曼鲁斯意有所指。 “他安全么?” 摩根思考了一下。 【他与你麾下的某些太空野狼存在着友谊,鲁斯:第五连队的符文牧师赫德梅克,我想你应该记得这个名字,你去找他问问,他会承认有阿里曼这个朋友的。】 “啊,我知道他。” 狼王点了点头,他直到这时才露出了一个粗野的笑容。 “赫德梅克值得信任,我相信他的眼光: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如此,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摩根转过身来。 【你居然会想要对伯劳星发射灭绝令?还因此和马格努斯发生了冲突?这可不太对劲,兄弟,你不是这么莽撞的人。】 “我的确不是。” 狼王狡黠的笑着。 “但是那十三具尸首,并非只被我一个人看见了,点燃的也不只有我一个人的怒火:我总得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一个毫不知情也毫不在意的倒霉蛋,来安抚一下我麾下那些崽子们的怨气。” “最起码让他们觉得,并不是我不想复仇,而是某些让人讨厌的家伙阻挠了我的复仇,将灭绝令转变为了一场屠杀:反正我的狼群也能接受一场复仇的屠杀。” 【真是有意思。】 摩根勾起了嘴角,看向自己兄弟的目光中带着嘲讽。 【你都已经接手自己的军团百多年了,居然还无法在军团内部做到一言九鼎吗?】 “你能做到?” 【当然。】 蜘蛛女皇挺起胸膛。 【我甚至不需要解释,因为我的子嗣们没有违抗命令的习惯,虽然这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好事,我还得反过来,时不时去鼓舞他们去独立思考,而不是一味的执行我下达的哪怕最荒唐的命令。】 “听起来就像是炫耀。” 狼王咧了咧嘴。 “好吧其实我在我的狼群里面也是能做到一言九鼎,但我麾下那些崽子如果发起疯来,他们的分量可就不是区区九鼎了:我想你无法理解这种不可控,摩根。” 【……】 【不,我能理解。】 沉默了一下,蜘蛛女皇显然联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要说说看么?” 这一回,轮到黎曼鲁斯饶有趣味地向他的血亲凑了凑。 “你从刚刚开始,脸色就有点不太好,但是马格努斯那家伙家伙根本就看不出来,而安格隆也不在乎这些事情,不过你还有我,我可以做一下妇……少女之友。” 摩根的目光让狼王及时的在最后一刻改变了措辞。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蜘蛛女皇揉着眉角。 【马格努斯到的时候,我正在批阅远东边疆的汇报呢,不过这次的汇报大多不是什么好事,看着让人心烦:你们不会觉得我的大阿瓦隆总是一帆风顺的吧?】 “你只是不说,对么?” 【没错。】 摩根叹了口气。 【坏消息一直都存在。】 【在南部边疆区,我在和基利曼的良性竞争中失败,十二个世界宣布加入了奥特拉玛,其中有一个甚至已经被我提前许诺给了我在提格鲁斯铸造世界的盟友们,我还得想办法安抚他们。】 【在大漩涡那里,有几个世界刚刚倒向了泰拉,掌印者的特工在其中居功至伟,但另一个功臣却是我的另一个盟友瑞扎,他们对那些世界的压迫是直接原因,我却也不好直接指责。】 【在西北地带,一支庞大的绿皮海盗部队刚刚洗劫了我在前线的几个世界,虽然当地驻守的军队及时赶到,将这些绿皮流寇给驱逐了回去,但当地几十年的建设成果却就付之一炬了原本的资源流出地现在却是一转势头,还需要我调集更多资源去资助它们。】 【但偏偏那些绿皮只是被驱逐出去,随时可能再回来。】 【在东北,过去三年撒出去的五十五个殖民地和前哨站,有四十七个被食尸鬼群星吞噬了,甚至还带着三支远征舰队以及两个与我签订了长久盟约的行商浪人家族,同样无影无踪了:东方的军费开支就是个无底洞,每年填进去的天量物资都是杯水车薪。】 【还有这些、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和战况,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的疆域和国土,好消息和坏消息的数量几乎同样多,但往往十个好消息才能抵消一个坏消息。】 “你为此而苦恼。” 【不,这还不是重点。】 摩根虚弱的笑了一下。 【真正让我头疼的,是最新期的反腐汇报:我的子嗣每年都会和午夜领主联手,对远东边疆内部进行大规模的肃清工作,在最开始的那些年还是大规模的肃清,后来只是对重点星区的检查,而今年的结果更是另有不同。】 【不再是肃清,也不再是对重点星区的清洗,而是……】 摩根没在说话,黎曼鲁斯则是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汇报。 “嗯,他们说,即使他们已经动用了一切手段,也只能遏制腐败与利益集团的滋生蔓延速度,确保主要世界不受影响: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三百五十个核心世界?” 【……没错。】 “那剩下的那些呢?” 【这个么……】 摩根叹着气。 【力有不逮。】 【无能为力。】 【杀之不尽。】 【……哎……】 【随他去吧。】 (本章完) 第558章:千子军团在前进 长久以来,阿扎克—阿里曼都在被一个难题所困扰着。 这是一个听起来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冷知识:那就是作为最早的一批千子军团战士,根红苗正的泰拉裔老兵,独眼君王最为倚仗的子嗣之一,阿里曼其实并没有在马格努斯的麾下征战过。 是的:一次都没有。 这个让人无奈的真相是由一系列不幸与巧合所构成的:其实,早在千子与马格努斯团聚之前,阿里曼就已经在第十五军团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他在第一次与原体见面时的职位可是一连长,很快又成为了马格努斯的亲近侍从。 但这个崇高的职位,却并没有给阿里曼带来与原体并肩作战的无上荣耀,因为就在马格努斯与千子军团重逢的几乎同时,血肉异变席卷了整個军团。 虽然大巫师最终将其成功的压制了下去,但在此后整整六十年的时间里,第十五军团再未参加过任何大规模的军事活动,他们一直待在新的母星普罗斯佩罗上,休养生息,重新积攒力量。 在此期间,千子军团为数不多的几次出击,都是为了抢救那些岌岌可危的珍藏孤本,又或者是顺便响应一些人道主义的救援:最典型的就是黎明星事件,阿里曼就是在那里遇到摩根的。 诚然,他们在黎明星上的确遭遇了一些抵抗,但对于原体以及阿斯塔特来说,将这些渺小的对手视为战争经验是可笑的行为:阿里曼真正想要的,是在马格努斯的指挥下参与一场真正的战争。 但很可惜的是,在这个简单的愿望能够被满足之前,他就被借调到了摩根的破晓者军团:这趟漫长的留学之旅长达六十年,差不多占据了阿里曼迄今为止,整个人生中至少三分之一的时光。 在这六十年里,阿里曼亲身经历了摩根与破晓者的成长:他在蜘蛛女皇接手军团的第一年,就来到了第二军团的战舰上,随后为了远东边疆的建立流血流汗,用不堪回首的方式赢得了几乎所有破晓者们的尊重,收获了宝贵的友谊,并且在摩根所设立的智库新体系中努力寻找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直到现在都在孜孜不倦地做着贡献。 这种操劳与功绩直接让绝大多数的破晓者,甚至是来自于其他阿斯塔特军团的战斗兄弟,都会将阿里曼视为阿瓦隆的杰出代表,第二军团的最佳第六人:他们不少人直接称呼阿里曼为破晓者。 这一现象让阿里曼总会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知不觉间,他留在破晓者军团中的痕迹,已经远远超过了留在千子军团的,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属于哪里。 迄今为止,阿里曼所做出的所有业绩:无论是竞技场中的伟大名声,还是成为无数智库的恩师,亦或是足以让原体们刮目相看的剑圣名号,无一不是阿里曼在破晓者军团中完成的,两相对比下,他作为千子完全是一事无成。 而在兄弟情谊方面,情况就更加具有喜剧性效果了:毕竟破晓者中超过四分之三的战士都是摩根在建立远东边疆后选拔进来的,在他们的印象里,阿里曼就是那位一直屹立在【曙光女神号】的走廊与竞技场上,穿着与众不同的大红色盔甲的非主流传奇前辈,被理所当然的划入了他们的军团中。 反倒是在千子军团里,伴随着阿里曼的长期缺席,以及军团不断扩招后,原本的泰拉裔老兵那不可避免的被边缘化,阿里曼这位昔日的一连长反倒变得无人问津,新兵们熟悉他身上的盔甲与荣耀,但却对他的面孔茫然无措。 在这一瞬间,阿里曼多少能够理解那些归乡之人。 但幸运的是,并非所有人都忘记了昔日的一连长:当阿里曼紧跟着马格努斯的步伐,踏上已然升起狼烟的伯劳星后,他在黑鸦学派中的同僚,在这六十年里暂领一连长职位的阿蒙,已经在新建立起来的指挥部里等着他了。 他脚下的废墟被命名为第九十三号鸦巢,与里面的八千多名守军共同走向了覆灭,不到三百名千子战士毫无损失地屠杀了这些体型修长、身披羽毛斗篷的防御者,他们布置于山间的隐秘峭壁,在黑鸦学派娴熟的灵能预言面前,宛如白纸般脆弱不堪。 但这样的胜利,显然还不足以让阿蒙感到满意。 “好久不见,阿里曼,我还以为原体要再留你一会呢。” “很明显,地上的这个图书馆要比我更具有吸引力一些。” “真是毫不意外。” 阿蒙向前几步,迫不及待的与阿里曼握手,在他们头顶上。数千架帝国战机呼啸而过,前往更远方浓烟滚滚的战场:太空野狼的雷鹰凶猛且暴力,吞世者的风暴鸟则与军团一样中规于矩,破晓者军团的空中力量却是不在其内,因为它们的数量庞大到了完全可以独立肩负在另一片天空中的战线。 而与这些战友相比,千子的空中力量就很可怜了,但它们胜在行动迅捷,而且驾驶员大多都是经验丰富的灵能者,他们的预言和读心能力让他们在空战中无往不利,总是能提前避开危险。 但这一次,帝国的空中力量遇到了可怕的对手:伯劳星的骑士们两人一组,一骑手一射手,驾驭着那些巨大的伯劳鸟,如旋风般投入到了战场上,他们座下这些巨大猛禽的爪子,可以粉碎石柱,将阿斯塔特的动力甲扯烂,再用尖锐的喙啄开帝皇天使们的脑壳,或者干脆直接撞碎整架帝国战机,让数名阿斯塔特战士魂断长空。 鬼知道这群碳基生物是怎么被喂养到这种强度的。 一路走来,阿里曼见到了无数因此造成的伤亡案例:仅仅是阿蒙麾下的第一学会就已经付出了八十多人阵亡的代价,因为这些巨大的伯劳鸟多到铺天盖地,哪怕是最老练的预言大师,也无法避开它们带来的所有死亡可能。 更何况…… “我们已经不比从前了。” 阿蒙摇了摇头。 “作为一名黑鸦,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与我相同的感觉:我们的预言能力正伴随着时间衰落,在最多五六年前,我能预言到战斗中差不多九成的未来,但现在已经退步到了不足八成了,学派中其他人的下滑程度甚至比我更严重。” “……” 阿里曼皱起了眉头。 “但我没有这种感觉,阿蒙,我也是黑鸦学派的一员。” “没错,我们知道。” 阿蒙点了点头。 “所以,整个黑鸦学派都在等待着你的回归,阿里曼:我们等待着你再次执掌这个荣耀的组织,带领我们重回军团的巅峰,重新获得原体的恩宠,而不是被单独丢在这里吃灰:你的强大实力就是我们现在最大的信心,兄弟。” 说着,阿蒙在阿里曼的面前摊开了伯劳星的立体地图,让他能够清楚战争目前的走向:所有军团都在按照原本的分工行动着,共同向凤凰崖发起了凶猛的攻势。 黎曼鲁斯和他的狼群将城市的上层区域夷为了平地,正四处搜索着那些仅剩的君王与贵族,而吞世者的装甲部队已经碾过了山谷城门的碎墙,旗帜插在了下层区的土地上,在他们身后,是成群的战俘与废墟,以及并不多的鲜血。 破晓者军团包围了凤凰崖外侧的军事区域,用更强大的空中力量与摩根本人的灵能,将不可一世的伯劳骑士们逼回到地面上,尽可能的活捉这些珍贵的资产:而千子军团则顺着破晓者打开的缺口,趁机涌入了凤凰崖的核心区域,成为事实上进度最快的军团。 马格努斯与他的子嗣们此时正顺着一条铺满大理石的道路,有条不紊地向着顶端前进着,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一座白银金字塔:那是足足有六百米高、两千米宽的巨大图书馆,承载着伯劳星上一切。 马格努斯渴望得到它,因为他并不希望这一人类文明的分支会因为一场战争而灭绝。 这是原体的一贯作风:与他的兄弟们那嗜血思想的不同,马格努斯一直认为大远征是一场重新塑造人类辉煌的壮丽史诗,而在这场伟大的史诗中,不应该只有来自于泰拉的内容,因为人类当初的足迹和辉煌远远不止泰拉。 他们应该尽可能地收集失传已久的独特人类文明,重新装点在绣有双头鹰的旗帜上:哪怕退一万步来说,这个世界上的古老人类文明曾凭借着勇气与毅力,挺过了纷争时代的阴霾,顽强的走到今天,这份高贵,难道不应该被他们郑重的铭记起来吗? 直到今天,阿里曼都觉得这样的说法并没有错误,千子军团就更不会有所异议了:数千名精锐全部集结了起来,阿里曼能站在高处看到他们浴血奋战时的身子。 更何况,还有阿蒙为他讲解。 “你的运气不错,我们很少能看见这种大规模的集体作战。” 阿蒙手指着大理石路上那片火红色的海洋,面带微笑的为阿里曼讲解了千子的战术。 “在你前往破晓者军团的二十四年后,马格努斯带领着我们重新回归到大远征的序列中,并逐渐摸索出了你眼前的这套战术:五大学派和尖塔守卫是绝对的核心。” “至于五大学派,想必我已经用不着再跟伱多说了吧?” “还是说说吧。” “也行。” 阿蒙点了点头。 “我们黑鸦学派能够探知即将发生的未来,所以在战斗中一向负责战前分析与引导工作,原体以前总是会身处于我们的阵列中,但这样的恩宠已经越来越少了,他现在更喜欢火凤学派。” “猎鹰学派里面,都是操纵力场术的大师,他们深受影月苍狼军团的影响,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很有一套,所以在战斗中也负责防御和推进工作,是尖塔守卫们身后最牢固的高墙。” “……身后?” “怎么了?” “不……你继续。” “亮羽学派,喜欢用他们的灵能操纵任何人的肉体,和那群帝皇之子一样讨人厌:他们是战场上的支援部队,负责将敌人的血液烧干或者治疗友军的伤痕,但你最好别太指望这群自私自利的家伙,他们在意自己的容貌胜过你的安危。” “往那面看,是天枭学派,我们的传统盟友,能够阅读他人的思想或者灌输自己的思想,他们会为我们黑鸦学派提供情报,我们再根据这些情报去预知未来,在另一些时候,他们还负责军团内部的稳定交流与提振士兵的士气:通过在你心里念赞美诗的方式。” “最后,是火凤学派,一个个都自诩为火神下凡,现在军团中风头最盛的一群家伙,他们的烈火是军团的主要输出力量,但与此同时他们的还负责与机械有关的一切:装甲部队、自动机兵甚至是那些零星的泰坦,在理论上,都归火凤的卡洛菲斯指挥。” “在战斗中,我们整个军团会大约分为四个大阵列:第一个阵列自然是那些尖塔守卫,负责直面敌人的第一波兵锋,给我们试探出对手到底有多少底牌。” “用生命?” “还能用什么?眼球么?” “然后是猎鹰学派的力场盾大师们负责防御与推进,他们是唯一独占一个阵列的学派,我们黑鸦和亮羽处于第三阵列,这个位置确保了我们整个支援到所有人,被我们保护在身后的,则是确保沟通的天枭与负责输出的火凤。” “整个军团宛如一个巨大的古希腊方阵,依靠我们的灵能,我们不需要在战场上东躲西藏,而是可以像线列步兵那样安稳的前进,只需做出小小的改变就可以应对任何的突发情况。” “就像原体说的:永恒的变化铸就了我们的坚不可摧。” “……” 阿里曼点了点头,他对这种得意洋洋的单板感到有些不妙,但他明智地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耐心地观察起了战场上的局势。 他看到了弗西斯—塔卡,他的部下们举着无形的力场盾,挡住了伯劳骑士们的重锋,随后蛮横地撞开了面前高耸的堡垒。 他也看到了哈索尔—玛特的亮羽学派精英们,正在恶意的玩弄着他们面前的那些敌人:将血液烧干或者抽干体内的每一丝水分,又或者干脆封闭肺部,这些令人反感的杀戮方式让阿里曼直皱眉头,他其实更喜欢干净利索的给予敌人一个痛快,既尊重他们,也尊重自己。 他还看到了火凤学派的卡洛菲斯正在游刃有余的操控着那些整齐划一的自动机兵,这些机械的脑海中存在着特质的水晶,所以即使没有战术芯片,千子军团也能凭借灵能的力量指挥他们。 灵能、灵能、唔……又是灵能。 阿里曼暗自摇头。 他看到了那些尖塔守卫。 ……嗯? 下一刻,目睹着尖塔守卫们的阿里曼皱起了眉头:他发现这些精锐的凡人部队在面对伯劳骑士们迅捷且血腥的空袭时,多少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而千子的重心都扑在了遥远的大图书馆上,并没有对这些侧翼投入多大的热情,所以尖塔守卫都伤亡有些难看。 “那些尖塔守卫的伤亡,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思索片刻,阿里曼委婉的向身旁的阿蒙提了一嘴,而这个在他印象里总是很谦虚的战士,也的确很耐心的听取了他的话语,然后认真的观察了一番,点了点头。 “啊,的确有点。” 随后,阿蒙没有任何表示,继续遥望着远方的图书馆。 “……” 阿里曼紧皱着眉头,努力让自己忽略这个事情,他开始在战场上寻找着马格努斯的身影,并很快就看到了他的原体:他如同降临世间的死神般不可战胜。 马格努斯眨了眨眼,成百少千的伯劳骑士便在以太的威能下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那些试图跳下坐骑的抵抗者被原体强行与他们的坐骑连接在了一起,只能伴随着无尽的哀嚎于半空中陨落。 随后,原体又挥挥手,一整条街道上的艾文士兵便绝望地发现他们手中的枪械齐齐炸裂,残肢断臂与临死前的哀嚎响彻在了马格努斯的脚边,却没有让基因原体的步伐停滞半分:身着终结者甲的圣甲虫修会跟随在原体的身后,他们的铁骑碾碎了残余的哀嚎声,让马格努斯得以不再受到打扰。 “大人似乎变强了不少……” 阿里曼低语,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觉,而旁边的阿蒙则对这一切与有荣焉。 “是啊,马格努斯大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强,但最近这段时间里他的力量尤其耀眼:相信那个图书馆里的珍藏会加快这一些,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更大的伟力了。” “……但愿吧。” 阿里曼笑了一下,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有点儿不舒服:虽然那些熟悉的战斗兄弟,以及久久未能谋面的原体,的确让他激动莫名,但无论是他们战术的呆板,还是那些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残忍,又都让阿里曼觉得很不舒服。 ……放轻松。 也许只是……水土不服? 他安慰着自己,强颜欢笑的与阿蒙告别,打算直接参与到下方这场伟大的征服活动中,以此来抵消到内心中的不适感:也许他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 重新,适应。 阿蒙没有阻止他,可等到阿里曼真正抵达到战场后,他就发现另有一件麻烦事在等着他:站在他面前的是哈索尔,那个让人厌恶的亮羽学派首席,而与其面对面的正是阿里曼的好友赫克特。 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里曼走近了一步,听清楚了两人之间的争辩:赫克特和他的连队是来搬救兵的,他们希望得到就近的千子军团的支援,但哈索尔表示他们的人手实在不足,那个图书馆可就在不远的地方呢。 “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阿里曼直接发问,而赫克特则显得很是无奈。 “是那些太空野狼,他们那边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一大批伯劳星的权贵们逃进了那个图书馆以及周围的高级居民区里面,嗜血如狂的狼群正紧随其后,一旦让他们顺势的攻陷了那里,那么会造成的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啊。” 哈索尔大声的赞同着。 “他们会烧了那些书的。” “……” 赫克特与阿里曼同时向哈索尔投来了一个古怪的目光。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摩根大人一时半会儿无法赶过来,她命令我来千子这里请求援军,共同守住那座高级居民区:那里面住着不少技术军官和伯劳骑士的家属,如果能从太空野狼的战斧下保下他们的性命,会给帝国带来不菲的好处。” “但我们的人手不够。” 哈索尔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还无法摸清楚那些太空野狼的活动轨迹,谁知道他们是冲着图书馆还是居民区去的,我们的兵力只能保下其中一个。”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希望你们能跟我们去居民区。” 赫克特的声音刚刚落地,千子就惊愕的瞪大了他的眼睛。 “你疯了吗?这是整整一座图书馆的无价之宝啊!你就让它们这么暴露在太空野狼的兵锋下?” 他的质疑反而引来了赫克特更加惊愕的反问。 “你疯了吗?那他妈可是成千上万条人命啊!” 两人就此面面相觑。最终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哈索尔显然没有和赫克特继续纠缠的兴趣,而摩根的骄子看起来也不打算越级去找马格努斯请求这件事情了,他转过身,带着自己的连队匆匆离开,向着远方的居民区全速进发。 “真是一群可怜虫。” 哈索尔嘀咕了一句,这才正眼瞧了一下阿里曼。 “啊,还有你,兄弟,一想到你跟他们待了这么久,我就在心里为你感到悲哀,阿里曼: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行动啊?原体已经快要抵达那座伟大的图书馆了,你可以重新沐浴在他的光辉之中。” “我……” 阿里曼犹豫了一下,他的目光在盛气凌人的哈索尔以及逐渐远去的赫克特之间逐渐跳转,嗫嚅着厚重的嘴唇,遥望一下那座金碧辉煌的巨大图书馆,又看了一下那在战火中摇摇欲坠的居民区。 “你先去吧,哈索尔,我得去看看那些破晓者,免得……” “免得他们给我们惹麻烦。” “啊,也是。” 哈索尔笑了笑。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就想不到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最好快去快回,可别错过了整场战争中最精彩的部分。” “我尽量。” 阿里曼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离开了千子军团那嚣张的大红色,奔向了破晓者的银色时,阿里曼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久违的宁静感。 “……” 他喜欢这种感觉。 (本章完) 第559章:马格努斯:区区鲁斯!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分尸难。 对于帝国的将士来说,这个问题也同样棘手,忠诚掉帝国的敌人只需要一颗子弹的时间,但想要把尸体从帝皇的土地上抹去,却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尤其是当你还在和更多敌人火拼的时候。 而作为一名已经在帝国的颅骨流水线上,兢兢业业了一百多年的优秀老员工,来自于吞世者军团的卡恩,却是对这个问题有一些自己的见解:他总是能够在战斗中保持自己的思维发散,充分调动仅存的主观能动性,让敌人的尸骸实现生命下岗后的再就业。 正可谓功德无量。 就比如说,将那些还未完全冷却的尸体,与手边空闲的碎石瓦砾混在一起,利用血液的黏性,就可以组建一道临时的防御工事,阿斯塔特用了都说好。 又或者说,在来不及填充爆弹的情况下,不少完全冷硬的尸体可以当做标枪,击坠那些图谋不轨的伯劳骑士:这些简单易懂的日常生活小技巧,早就已经融入了所有吞世者的基因阵列之中。 当然了,任何事情都会有一些潜在的负面影响:就比如说,当你刚刚率队攻下了一座堡垒,正把敌人尚未冷却的尸体垒成工事,打算打一波防守反击的时候,却发现那些死者的战友已经从更后一层的战壕中走了出来,举起白棋,正打算跟你聊聊投降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你手中那些刚刚被折叠起来,还没有填充在一起的尸体,就显得有些尴尬:尤其是当你意识到这名投降者,和你手里的这个死者显然是认识的,而且看起来关系应该还不错的时候。 现在,卡恩就很不凑巧的遇到了这个问题。 但所幸,他一贯的面无表情让投降者也不敢说什么,在重重的咳嗽了一下后,卡恩便让身后的部下们检查了一番这個家伙是否携带了什么武器: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有多么小题大做。 要知道,在前不久,大名鼎鼎的原体费鲁斯在指挥加迪纳尔战役的时候,就曾因为麻痹大意,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没做检查就允许对方的使节来到他的面前,结果导致自己差点阴沟翻船,被心怀死志的使节当场炸死。 不过,在场的某些钢铁之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不得不被迫接受了又一次血肉移植手术:只是这一次没打麻药而已。 更可笑的是,这已经不是费鲁斯和他的军团在加迪纳尔战役中闹出的唯一一个笑话了,这位钢铁之手军团的原体,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反而把整场战争打得难看无比,拖拖拉拉。 倒不是费鲁斯不重视,恰恰相反是他太重视了:戈尔贡一早便决定将加迪纳尔的收复视为自己竞选战帅的定音一锤,所以这位纯粹的武斗派原体,这一次却是一反常态地想要在战争中表现一下他那理应存在的【政治头脑】。 这个决定的可笑程度就像摩根想要身体力行地减肥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费鲁斯真的有政治头脑吗? 看看他那个直到今天,仍只是名义上统一的母星,以及那个碎的跟九头蛇一样,没有费鲁斯亲自压阵的话,立刻就会内斗甚至火并的钢铁之手军团就知道了。 于是,理所应当的,整场加迪纳尔战役最终演变成了足以让任何旁观者血压飙升的闹剧:费鲁斯瞻前顾后、第十军团打打停停、再加上加迪纳尔多少超出了原本预期的军事力量,以及始终萦绕在费鲁斯心头,打算【和平解决问题】的政治幻想,还有费鲁斯对前来支援的极限战士连队的……挥霍…… 总之,幸好帝国在这场战役中足足有两个军团压阵,而且恰好是配合最默契的帝皇之子与钢铁之手军团,也幸好费鲁斯在最后一刻终于彻底倒向了暴力路线,而他的军事指挥能力也从未下线过。 第十军团的风暴终究还是席卷了整个加迪纳尔,但辉煌之下却是难以想象的巨大伤痛。 作为吞世者的一员,卡恩并不知道钢铁之手在这场战斗中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伤痛,毕竟第十二军团对于其他兄弟军团的事宜,一直不怎么上心:总的来说,吞世者是偏向孤立以及内向的军团。 但从另一个新闻中,卡恩倒是能管中窥豹一下:原本对战帅职位信誓旦旦,被视为荷鲁斯最大竞争者的费鲁斯,在这一战后,直接宣布放弃了对战帅的角逐,因为他认为自己并不适合这个位置。 卡恩对此没什么感觉,但他听说荷鲁斯在得知了费鲁斯主动放弃了战帅竞选后,就立刻摆驾车马往第十军团赶去了:这位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刚刚才结束了对火蜥蜴军团的拜访,他就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一样,寻觅着能够确保自己战帅位置的任何良机。 卡恩不置可否,他当然尊重伟大的荷鲁斯,但如果让他选择最合适战帅的人选的话,那一定是他更伟大的基因之父安格隆:每一个阿斯塔特都会选择自己的父亲,就像每个阿斯塔特都认为他们的原体是所有原体中最强的那一个。 没错,哪怕是极限战士或者怀言者,都会这样认为。 带着相同的骄傲,卡恩目睹了安格隆接见军官的全过程,他的连队则分散在四周以做屏障:虚无之王在这场战斗中与卡恩的第四突击连并肩作战,只有卡苟斯那个倒霉蛋没有得到这种殊荣,因为他被扔去与军团身后的辅助军们,一起看管那些投降的战俘了。 对于阿斯塔特来说,这种安全的岗位才是羞辱与惩罚。 整场投降仪式总用时不超过五分钟,伴随着伯劳星的军官掰断了自己的佩剑,向吞世者之主下跪以示臣服,第十二军团的凶猛攻势在瞬间宣告结束了,卡恩也伸手拂去蓝白色盔甲上的血迹,对于那些隐隐作痛的伤疤毫不在意。 他更注重那个正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的原体侍从,因为他的汇报让安格隆变了脸色,虚无之王坐在原地沉思一会,随后便向他最信任的军官招了招手。 卡恩走上前去。 “听我说,四连长。” 安格隆皱着眉头。 “我的血亲摩根,刚刚给我发来了一个请求,她希望我能派遣一支部队去支援她的第十一连队,也就是那个赫克特所率领的连队,因为我们距离他们第二近,而马格努斯的子嗣显然不打算出动兵力,就只能让我们来了。” “明白。” 卡恩点了点头。 “是要进攻某处么?” “不,你去协防就行了:破晓者们需要一支庞大的援军,以此来逼迫他们前方的那个居民区彻底放弃抵抗,他们手头上的军队数量还不足以震慑敌军,所以你的连队现在需要去撑一下场面。” “我这就去。” 卡恩刚打算离开,安格隆似乎又想到了么? “对了……” “把伱麾下那个犯了个错误的药剂师也一块带上吧,顺便替我转告他一下,四连长:我不会容忍他再犯相同的错误了,他最好把绝血两个字从脑子里扔出去!” “您的慈悲,大人。” 卡恩犹豫了一下,他有些不情愿的接受了这个命令。 随后,四连长很快点齐了所有的人马:作为一支兵力明显超编的部队,卡恩的第四突击连拥有着超过一千名战士,与破晓者的两个连队相当,这从侧面反映出了吞世者在这些年里的良好发展。 第十二军团的战士数量早已突破了十万人,目前正在向着十三万人的大关昂首挺进,而破晓者的兵力只有他们的一半左右,极限战士则是吞世者的两倍。 最起码,当卡恩的连队沿着阵线横向前进的时候,他会发现整个战场上到处都是吞世者战士,要么是押送着俘虏,要么就在拒不投降的城镇展开屠杀:在这样的场景衬托下,被破晓者们围而不攻的那个居民区是如此的显眼。 不过,在卡恩的连队堵住了城墙外的最后一块缺口后,抵抗者们的决心还是崩溃了,他们很快便向帝国军队开门投降:当卡恩看到对方的带头人时,他意识到破晓者军团为什么一定要用和平手段,来解决这个高雅的地方。 走在在最前方的投降者,明显是一副科学家的打扮,通过他和赫克特的谈话,吞世者了解到这个人就是整个伯劳星上最重要的生物学专家,那些能够撕开动力甲,杀死阿斯塔特战士的巨型猛禽,就是由这个人和他身后的科研团队一手栽培出来的作品。 卡恩回想起了那些惨死在鹰爪下的战友,他犹豫着是否要一枪打爆这家伙的脑袋,但又想起了安格隆的教诲,并看到破晓者们和颜悦色的目光:吞世者最终还是决定保持自己的沉默,他将心中的杀戮欲望毫不留情地碾碎了。 而与他一同保持沉默的,还有来【监视】破晓者的阿里曼,不过当卡恩留下来协防的时候,阿里曼却不得不转身离开了:毕竟他在千子军团那里也有事情要忙。 在他离开的时候,阿里曼能够听到身后的赫克特,正在努力的保持着和蔼的微笑,向着有些颤抖的生物学家发出了一个邀请:一个直接来自于摩根的邀请。 “那么,先生。” 破晓者弯下腰来,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更亲民一些。 “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阿瓦隆的技术移民政策?” …… 顺着内心中的引导,阿里曼在乱成一团的战场上前进着,当战争进行到末尾的时候,它反而比刚刚开始的时候更加混乱,就连原体们也无法在鱼龙混杂的阵线中精准地确定每个连队的位置。 从居民区到图书馆之间的距离算不上遥远,但阿里曼也花费了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被迫的卷入了三场战斗中,相继救下的十六名吞世者,四个破晓者甚至三个太空野狼,以及六千名陷入了苦战的凡人辅助军部队。 最终,阿里曼在一处堆满了战斗机与猛禽尸骸的战场上遇到了他在阿瓦隆上的老熟人:那是一支女王亲卫军的混编装甲旅,阿里曼曾多次与他们并肩作战,驾驶着风暴领主、毒刃、影剑与改装型残暴之刃等重型载具的车长们,在你一言我一语后,为阿里曼规划出了一条正确的路线。 随后,他又搭乘着同属女王亲卫军的一架雷电型重型战机,顺利的抵达了千子军团的所在:得益于更高的视野,阿里曼把图书馆前的所有细节看得清清楚楚,战机的驾驶员也是阿里曼的战友,对他的小要求言听计从。 在天空中,阿里曼先是惊讶于留守在图书馆前方的战斗兄弟,是如此之少,看起来只有不到两三百人的样子,幸好他们的基因之父马格努斯也正在其中。 但很快,阿里曼就意识到马格努斯的计划:原体是把军团中的绝大部分力量,都放到图书馆里面去抢救那些经典了,他自信于靠着这两三百人的部队,就可以挡住来势汹汹的太空野狼军团。 仅从数量来看,阿里曼并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好主意。 因为在更远的地方,至少两千人的太空野狼正寻觅着那些四散奔逃的伯劳星权贵,向着千子军团占据的大图书馆滚滚而来,显然想要进去好好的搜查一番:但马格努斯和他的子嗣早已把这个神圣的地方视为自己的禁脔,他们注定不会答应野狼们的任何要求。 真是疯狂:他们不久之前还是战友,为何如今变成了敌人? 阿里曼来不及惊讶,他催促着他的凡人朋友把他放下,在为时已晚前,赶到了千子的阵列上:马格努斯没有理会他,因为他正跪在十几名千子战士的面前,阿里曼认出了这些人都是天枭学派。 “发生了什么,大人?” 阿里曼有些惊讶,因为他发现这些躺下的战士大多已经死了,其余几个灵魂也遭遇了重创:马格努斯面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他郑重的向着阿里曼点了点头。 “是黎曼鲁斯:我那个总是会陷入疯狂的兄弟。” “很明显,但他意识到了有一部分伯劳星的权贵从他在战斧下逃脱的时候,我的那个兄弟发出了一声源自于灵魂的吼叫,巨大的威力席卷了此方的浩瀚之洋:这些天枭学派的战士当时正在进行读心或者灵能沟通作业,他们不幸的灵魂被黎曼鲁斯的吼叫活活震碎了。” 说到这里,在马格努斯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鄙夷。 “那个黎曼鲁斯,他总是口口声声自己不会灵能,跟我胡扯什么芬里斯的神奇自然力量,而这个悲剧就是强有力的证明:这头野狼也是彻头彻尾的灵等生物,他一种以来都在悲惨的自欺欺人!” “……” 不是…… 阿里曼沉默了,他瞥了眼那些惨死的兄弟:现在是计较这些原体本质的时候吗? 正犯着嘀咕,却发现马格努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倒是你,阿里曼:你看起来完全没有感受那声吼叫,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可能是我离得比较远。” 阿里曼随意的糊弄着,他当然听到了那声吼叫,甚至提前预知到了它的到来,但狼王的咆哮并没有给阿里曼造成太大的影响:原因倒也很滑稽,因为阿里曼在远东边境的这六十年里,早已经历过无数次比狼王之怒更可怕的东西了。 那位真正的灵能女王要是发起火来,可不是黎曼鲁斯这种二把刀的灵能生物能够媲美的。 “也许吧。”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他姑且相信了这个想法,随后便将精力转移到了更紧要的事情上:狼群的浪潮已经近在咫尺,马格努斯的存在并没有让黎曼鲁斯麾下的鲁莽屠夫们停止冲锋,他们反而更兴奋的向基因原体的方向杀来了,看起来打算和全父的子嗣碰上一碰。 “真是一群疯子……” 阿里曼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嘲讽面前的太空野狼,还是担忧敢用十分之一的兵力来阻挡狼群冲锋的千子:亦或是亲手造成了这一切的马格努斯和黎曼鲁斯? 他们谁都不无辜。 “去吧,阿里曼,去和你的兄弟们站在一起:我们有一笔账要好好的和黎曼鲁斯计较计较,希望今天的流血不会太多。” “大人……” 在出发前,阿里曼有些担忧的看向了他的基因原体。 “那可是黎曼鲁斯,那可是帝皇麾下的宪兵……” “拜托,阿里曼。” 大巫师笑了起来。 “你难道在担心:我不会是那条疯狗的对手吗?” “别担心,我的孩子。” 马格努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自己的盔甲,将有些散落的红色长发重新梳到脑后,随后不慌不忙的开始活动起了筋骨:阿里曼能够听到原体的背部在吱呀作响,那是重新调整脊椎的声音,胳膊上的肌肉也在呼唤着酣畅淋漓的战斗。 “我只需稍稍动一下手指。” “我的这位狼之兄弟,就再也没法在我面前挺直腰板了。” “哦……你知道吗,阿里曼。” “我甚至已经开始可怜他了。”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希望他不会嚎叫着逃跑吧。” (本章完) 第560章:你的脊椎 目睹太空野狼的冲锋,是一件令人热血澎湃的事情。 但直面狼群的战阵,却能令最勇敢的战士如坠冰窟。 由黎曼鲁斯压阵,狼群的整整三个大连从凤凰崖的山巅城郭上冲了下来,将伯劳星的君王和他们的朝廷一起撕成了碎片,在草甸、山路与崖底间,尽是被随意丢弃的残肢断臂,见证着太空野狼军团的汹涌直下的锋芒。 黎曼鲁斯的子嗣们推倒了这些君王的权力象征,那据说永不熄灭的蓝色火炬,碎石瓦砾被他们无情的用铁靴碾碎,而幽蓝色的诡异火焰则是就此开始在整座山峦上蔓延开来,将每一个躲藏者驱赶到狼群的刀锋下,直到野狼的利爪、蔓延的火海与潺潺的血河共同组成了扑向千子军团的浪涛。 “帝皇在上啊……” 阿里曼能够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祈祷,随后便是厌恶到了极点的低吟,此时,他正与自己的理论上的兄弟们站在一块,阻挡在图书馆的金色门廊之前,不远处就是黎曼鲁斯的子嗣们那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声:哪怕按照最保守的数据来估计,野狼的数量至少也是千子们的十倍以上。 悬殊的战争,但阿里曼却并没有感到畏惧,他内心中的勇气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积攒到了一个让人惊叹的地步,而站在他身边的千子战士们也不曾畏惧:事实上他们携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让阿里曼看不懂的傲慢,昂首阔步的挡在了狼群的冲锋道路上。 无论是阿里曼左手边,那个从来都是骄傲如斯的哈索尔,还是右手边那一向以【沉默的实干派】现身的弗西斯塔卡,他们的灵魂都要比阿里曼要骄傲成上千百倍:既是对于自身实力的信心,又是因为基因原体就在他们的身后,更有可能是两者兼而有之。 无论如何,伴随着马格努斯走进了战列之中,这场冲突看起来是不可避免了:猎鹰学派的弗西斯塔卡在指挥他的战士升起了一面面力场盾,用这看不见的手段来帮助他们挡住狼群的冲锋步伐。 而在他们身后,亮羽学派的哈索尔也在叫嚣着给予那些太空野狼以鲜血的教训:他和他的部下们在掌心处积蓄着爆裂的电能与雷霆的风暴,这些直指血管的攻击足以令阿斯塔特轰然倒地。 甚至足以…… “杀死他们?” “你在想什么,哈索尔!” 阿里曼皱起了眉头,他漫不经心地挥出一道灵能,便把哈索尔引以为傲的电流轰成了齑粉:这一幕吸引了包括原体马格努斯在内不少人的注意,连哈索尔本人也愣在了原地,一时间忘了回答。 在场的人无不是千子军团中的精英人士,他们都知道作为亮羽学派的首席,哈索尔为人虽然傲慢自大到令他人无法忍受,但他的实力和剑术都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刚才绝对没有麻痹大意。 “你……你……你什么意思!” 作为当事人的哈索尔愣了足足两三秒钟,才在身旁副手哈斯塔的提醒下反应了过来,他咬牙切齿的看向了阿里曼,但手中新蓄的电能却怎么也发射不出来。 “这不是战争:你手里的这东西足以致命了。” 阿里曼面不改色。 “让你的人减弱它们,不然这里真的会爆发一场战争的。” “这里本来就……” “听他的,哈索尔。” 话音未落,马格努斯的声音从队列的中央处传来。 “另外,你们也都听着,我的孩子们,别下杀手,流血和死亡是完全的两個概念,既然这不是我们主动挑起的战争,那我们也没必要为太空野狼的死亡负责:我知道你们挥挥手就能杀死他们,但愚蠢还不至于让他们丢掉小命。” 原体的话语在千子阵列中引起了一阵傲慢的笑声,致命的电网也被不情不愿的减弱了威能,阿里曼趁机挤到原体的身边,狼群距离他们不过百米的距离,唯一的好消息是黎曼鲁斯不在其中。 嗯,暂时还不在。 阿里曼咧着嘴,他其实能感觉到狼王在什么地方,整个千子军团中除了马格努斯之外,也就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了:其他的战斗兄弟都会被芬里斯之王那疯狂的灵能怒吼撕成碎片的。 阿里曼在内心里嘲笑了一下他无能的兄弟们,但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那半干鲜血的臭味正袭击着他的鼻腔,随之而来的还有汗液与毛发的狰狞。 鲁斯的子嗣们挤在一起,他们互相敲打着彼此的盾牌,齐声高唱着难听的歌谣,在他的前方,是他们圈养的四足巨狼,这些野兽和他们的主子一样露出了择人而噬的可怕笑容,在明知道有百般阻挡的情况下,还是毫不犹豫的撞向了千子们的阵地。 “您会出手吗,大人?” 在冲突爆发前的最后一秒,阿里曼压低了声音,最后一次向自己的原体投寄希望。 “当然。”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阿里曼看不清他脸上的神采。 “无论是鲁斯还是他的狼群,都必须学会尊敬我们:我可以容忍他因为失误杀死了我的子嗣,但我不能容忍他的这群狼崽子居然真的有胆子向我冲锋!” 马格努斯咬紧牙关。 “必须把他们打倒,这群野兽才会知道夹起尾巴!” 原体的声音很严厉,让阿里曼无话可说,他转而将自己的力量全部投入到了最前线,因为两个军团的冲突已经开始了,蛮力与意志的较量降临于世,阿斯塔特间的碰撞是银河中最壮美的一抹。 千子军团选取的防御地段是靠近图书馆的一段窄路,这里只能展开大约一百人的队伍,跃动的闪电网后,是足以造成空气扭曲的虚空墙阵列:四足的巨狼们率先撞上了这道防线,而亮羽学派的闪电则无情的予以了还击。 胜利来的很快,无非是四五秒的功夫,几十条四足巨兽便被死亡与疼痛吞噬了,电能在它们的毛皮上点燃了火焰,大块大块烧焦的皮毛与尸体一同倒下:大部分畜生都狼狈的滚了回去,而那些最疯狂的则是倒在了扑向千子的最后一段路途上,直到空气中满溢着一种难闻的焦香味。 真正的野狼群正是踏着这股焦香味冲过来的,他们的盔甲被以太之火燃得熏黑,斧刃上的寒冰一同融化,露出了吹毛断发的锋利:这些野性的汉子用怒吼声震碎了电网与火焰,举起盾牌,与千子的力场盾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这太疯狂了……” 阿里曼低语着:尽管他见证过不止一次的启示录战争,经管他经历过比这恢宏庞大一万倍的厮杀修罗场,但都赶不上眼前的这个场景所熬成震撼的十分之一。 阿斯塔特的战争带来的是一种灵魂的震撼,是通过一叶知秋得来的战栗:这些战士不久之前还是并肩作战的盟友,转瞬间就已经成为了互相对抗的敌人,而且他们都是自愿的,都是在发自内心的想要打倒对面的战斗兄弟。 这实在是……实在是…… “顶住!” 不用原体开口,站在最前方的弗西斯塔卡就用他那阴沉的嗓音下达了绝对的命令,上百名战士与他们的无形护盾向前一步,与刺骨的钢铁在折磨人耳朵的摩擦声中激烈的碰撞着,在现实宇宙与以太领域中同时燃烧着。 在最开始的几秒,千子在太空野狼的狂嚎中被推得节节后退,直到狭窄的战场成功地限制了后来者们的力量,而前方的几百个先锋也无法从身后的上千名战友那里得到帮助,反而因为身后的推推嚷嚷逐渐失去了重心。 即使他们再怎么狂怒,也无法让千子再后退半步了。 阿里曼也加入战斗,他直面着对方的狼主,只用一只手便让他的原地动弹不得,然后抽出精力,开始环视左右,全然不顾对面的狼主那无能狂怒的表情。 无论是千子还是野狼,双方都没人拔刀弄枪,这场战斗还不至于真正的留下鲜血:这一幕让阿里曼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脖子又被狠狠的掐住了,因为当猎鹰学派的千子们稳定了战线后,就轮到亮羽学派来发挥了。 “结束这场闹剧。” 马格努斯的声音像是骸骨般毫无情感,而亮羽学派的闪电却比他们的父亲更恐怖:看不见的力量像是针一样的刺进野狼的体内,阿里曼从灵能的领域间,观赏着哈索尔等人造成的战果。 从狼主到士兵,先是被电流阻断了神经递质,偏移了大脑中的冲动信号,随后便是肺部的血液迅速脱氧,肢体开始剧烈颤抖,心肌发生纤维性地抽搐,直到他们像站不住的婴儿般接二连三的倒下。 不过一息的时间,就连狼主也极度不甘地抽搐着,在阿里曼的脚下造不成丝毫的威胁。 “控制一下!哈索尔!” 阿里曼大声吼到,但他的战斗兄弟置若罔闻,而更绝望的事情在随后传来:因为远方的狼群还在毫不知情的继续冲锋,那些被击瘫在地上,无力站起的野狼,很快就被后面的兄弟们挤压在身下。 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挤压者们当然不想这样做,但是更后方的兄弟还在茫然无知的前进:像是群体性踩踏这种事情,一旦爆发,就是根本无法得到控制的。 幸好就在这时,沉默已久的马格努斯终于还是出手了。 原体挥挥手掌,狂暴的灵能飓风便同时席卷了千子与太空野狼的阵列,那是阿里曼令只能仰望的力量,但令他很不舒服:因为马格努斯的飓风中包含着无数狂野的以太分子在四处乱撞,阿里曼不得不被动地吸收了一部分,哪怕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也让他觉得自己的力量已经有些失控了。 但在他的身旁,其他的千子战士都在狂喜的感知着,从父亲这里获取新的力量:阿里曼并不觉得他们的容忍上限会比自己高,也就是说这些人体内的能量,多多少少都已经过载了。 这种熟悉的前缀让他有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过在另一边,本就挤作一团的狼群自然没有千子们现在的闲情逸致:马格努斯的飓风的确解救了他们,原本向前倾轧的局势被飓风直接强行扭转了方向,成百上千的野狼不受控制的向后飞去,他们的身体在地面上滑行了十几米,让最前方那些被挤压的先锋们能够勉强捡回一条命。 但处于恶意,哪怕是这些已经无力的家伙,马格努斯也让他们在地方滚了一段距离。 至少两千名黎曼鲁斯的子嗣在地上吃痛地扭曲着,撕裂般的痛苦袭击了他们的四肢百骸,但全都不足以致命:马格努斯悠然观赏着被他在一瞬间击败的千命野狼,内心中洋溢着说不出来的骄傲。 “放眼所有的原体,还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马格努斯的声音传进了阿里曼的耳朵里,但后者无暇顾及,而是努力的将自己身体里那些不受控制的以太分子强行挤出去:不像他身旁的哈索尔等人,正一脸享受地在灵魂之海中肆意分割。 这些力量……有点不对劲…… 阿里曼在心里嘀咕着,他看着沉醉在力量中的其他千子,尤其是那些亮羽学派的,他们吸收的比任何人都多,然后,他又看着在地上充满了不甘的狼群,目光最后来到了远处的群山上。 那些幽蓝色的火焰,仍在山野间遍布着,难以解释它们为什么会烧到如此旺盛,但这些野火的确如巨人般直冲天际,让阿里曼的内心中没来由的愈加阴沉。 这时,猩红君王才不紧不慢的走到了狼主的面前,他身后的两三百名千子无一倒下,身上甚至连疤痕都没有,但十倍于此的野狼却已经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在如此大胜后,原体这才装作无意地开口。 “伱们越界了,狼崽子。” “难道我那个鲁莽的兄弟,没告诉你们界限的存在吗?” “……” 狼主紧咬的牙关,他强行命令自己体内的每一块骨头,支撑着他抬头与原体对视:狼主的冒犯让马格努斯很不喜欢,但很快,他就不在意这些小事儿了。 因为伴随着狼主的阴沉的咧嘴大笑,一股格外狂躁的力量,已经从马格努斯与阿里曼的感知边缘飞速向这里赶来。 狼王! 在那一瞬间,阿里曼只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他不顾一切的冲到了马格努斯的身边。 “狼王来了,父亲!” “……我知道。” 上一秒还挂在马格努斯脸上的傲慢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紧咬牙关的纠结:不过是耽误了几秒钟的时间,黎曼鲁斯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他们眼中,他的轮廓伴随着每一次呼吸而变大,最傲慢的千子也因此而颤抖了起来。 “父亲……” 阿里曼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提议马格努斯和黎曼鲁斯和解?且不说马格努斯能不能放下骄傲,此时的黎曼鲁斯显然也不会同意的。 狼王就站在不远处,他先是停下了自己的步伐,似乎在分析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随后,一声嘶哑从的狼王喉咙里传来,阿里曼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是倒在地上的野狼们随即支起了身子,强咬牙关地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他是想…… 狼王已经从身边接过了一面厚重的盾牌,他眯起眼睛,瞄准了猎鹰学派的力场盾阵列,最后默不作声的冲了过来:这一举动让举盾的千子们双腿发颤,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现在居然要和一名基因原体对抗! 虽然黎曼鲁斯看起来只是想为他的子嗣们出一口气。 “大人……” 阿里曼干巴巴的开口,回答他的是马格努斯的叹息。 “太晚了。” 猩红君王的脸上充满了一种让阿里曼说不清的情感:那像是被展露出来的恐惧,是在冲动与报复心理得到满足后,伴随退潮,后知后觉的惧怕与怯懦。 “他来了。” 原体低语着,狼王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弗西斯塔卡甚至来不及吼出他的指令,他的阵列便被狼王随意的冲垮了:黎曼鲁斯只是在冲锋前稍微提升了一下自己的速度,由上百名千子精英所组织的力场盾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分崩离析。 随后,原体的身影所携带的飓风弗西斯和他的战士们连站都站不稳的,纷纷向左右倒下,接下来便是哈索尔和他傲慢的剑客们,他们同样滚落到了一旁,身上那些刚刚吸取进入的以太分子,像是沸腾的开水般在血液中震荡着:阿里曼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他甚至听到了不少千子战士因为体内力量过载的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 一种不太美妙的回忆,袭击了阿里曼的脑海。 就在此时,马格努斯行动了。 猩红君王抢在千子的阵列被撕碎的前一刻,向前挡在了黎曼鲁斯面前,他伸出一只手,指尖萦绕着令阿里曼毛骨悚然的灵能波动,直接拍向了狼王愤怒的胸膛。 然后…… 然后,在阿里曼那仿佛见了鬼的目光中,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马格努斯的指尖挥发了出来,那是阿里曼哪怕燃烧自己的灵魂,也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力量源于亚空间的最深处,引得群山震撼,引着山巅上幽蓝色的火焰围着起舞,引得虚空中的神明都为之咆哮。 …… 狼王被击中了。 …… 狼王……被击飞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有人甚至来不及眨眼睛,芬里斯的君王就已经被打飞了出去,他在半空中滞留了数百米的距离,才掉在遥远的沙丘上,狼狈的滚了几圈,喉咙中发出一阵吃痛的咆哮声。 “!” 阿里曼张大嘴巴。 “这……这……这……” ——————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世界的另一边,正在接受投降仪式的摩根突然抬起头来,眉头死死的锁在一起,口齿间竟不由自主的蹦出了一句脏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怎么了,大人?” 最终,还是大着胆子的禁卫总管上前一步,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基因之母已经面色铁青,正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那似乎是马格努斯和千子军团所负责的区域。 摩根没有理他,她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呢喃着,拉纳凑近,终于听清了原体口的话。 【……怎么回事……】 【怎么……嘶……】 【马格努斯……那家伙……】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 沉思一会,蜘蛛女皇这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她微笑着向投降的军官道歉,然后不由分说的让人把他们领了下去,站在原地继续默默思考了一会儿。 “怎么了,大人?” 拉纳再次发问。 【是马格努斯:他刚才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很强的力量:我可以保证,他以前绝对无法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力量,那种力量甚至有点超出了原体的范畴……】 【……不行,我得去看看。】 “立刻就去么?” 【不,不能太急:我不想被堵在战场中间。】 言罢,蜘蛛女皇朝着另一个方向招了招手,一只刚刚被她驯服的巨型伯劳鸟便飞了过来,向原体俯下了脖子:摩根打个响指,将自己变成了凡人的体型,轻易的骑上了伯劳鸟上的位置,随后看着身后的另一个位置,想了一下。 然后,她招招手。 【上来,拉纳。】 【你和我一块过去。】 “……明白,大人。” 拉纳愣了一下,这才忙不迭的应答了下来,在出发前,他扭头看了一眼其他的原体近卫:他们看向他的目光中,有着恶意。 禁卫总管点了点头。 “我到了地方会通知你们:你们想办法快点赶过来。” “……” 恶意成功晋级为了杀意。 真是 ——————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阿里曼在心中怒吼,他正痛苦的蜷缩着自己的身子,体内横冲的以太能量让他很不适应:旁边的不少千子也都是如此。 马格努斯击飞黎曼鲁斯的那一击的确震撼人心,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压抑不住的亚空间能量,如海浪般汹涌,瞬间淹没了站在旁边的两三百名千子。 阿里曼已经是这些人中警惕性最高,防御力最好的一个了,但他依旧感到了彻骨的疼痛,就像铁针沿着指甲缝刺进肉里一样:当他强撑着站起了身子,看着太空野狼因为狼王败北而陷入了沉默,看着其他的千子也跟他同样难受,但他们还没有学会抗拒这种力量。 阿里曼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被充爆了,马格努斯无意间释放出来的以太能量实在太多了,比摩根甚至帝皇的还要夸张些:阿里曼实在想不明白,他的基因之父是什么时候强到这种地步的? 他仿佛就是亚空间本身。 还有马格努斯,这一切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连猩红君王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可以如此轻易的击败他的兄弟,他呆愣在原地,脸上先是充满了惊愕,随后便是一种古怪的笑意,那是骄傲、惊讶,还有对身边子嗣的担忧。 “你们怎么了?” 原体向阿里曼走了,但如影随形的亚空间能量却让阿里曼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不知不觉间,他竟开始恐惧自己的父亲:因为此时在原体的身旁,那些不受控制的以太分子实在太多了,多到让阿里曼觉得自己的生命,甚至灵魂,都已经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父亲……” 他挣扎着想要开口,但另一股危险感随之袭来。 那是一股不可言说的恐怖,出炽热的惊惧脉动混杂着狂乱的失控能量,在场的每一个千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他们都是经历过普罗斯佩罗事件的老兵,他们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了。 就连马格努斯在感受到这股能量后,都已经愣在了原地,像是个傻子般不言不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阿里曼,他看向能量的起源地。发现是哈索尔身旁的副手哈斯塔:这名亮羽学派的精英已经被迫吸收了太多的以太能量,无穷无尽的亚空间彻底压垮他的意志,他跪在地上,大红色的盔甲里积蓄着沸腾的声音,那股声音令阿里曼被在场的每一名千子战士如坠冰窟。 “帝皇在上……” 来不及多想,阿里曼疯了般的冲了上去,而哈斯塔身旁的哈索尔也已经反应过来:这名骄傲如帝子的战士,全然没有了往日里那股威风凛凛的神采,他跌坐在地上,随后四肢并用的爬到了他最信任的副手身旁,抓住他的肩膀,哀求的声音中却带着些许的哭泣。 “拜托……不要!” 他祈求着。 “哈斯塔!求求你!坚持住!别放弃!不……千万别!” 他哭泣着,但冰冷的现实和亚空间中的笑声根本不会为了这片刻的兄弟情而停留:还没等阿里曼冲到哈斯塔的身边,那精美的盔甲就已经被沸腾的血肉与无形的触手彻底的撑开了,一头真正的怪物活生生的现于人世间。 血肉异变! 千子们尖叫着,他们最大的恐惧再度现身,从已经被埋葬的过去中卷土重来。 阿里曼颤抖着双手。他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哈斯塔英俊的面容被吞噬殆尽了,他的盔甲开始变形,其下的身体正迅猛而剧烈地变形着,无休止的异变让他的胸甲从中央裂成两半。 原本健硕的身材像个泥团般被随意的揉捏着,没有哪怕一刻是定型的:膨胀的身体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畸形肉块、变异的肢体以及湿滑的触手,站的远远的,也能听见肉体内部的空气膨胀声。 “救救我……救救我……” 最开始,哈斯塔还能挣扎着向他的兄弟们求救,但很快,声音就变成了野兽般的嘶吼,以及根本没有任何逻辑的摩擦声:伴随着亚空间深处的尖啸传来,阿里曼觉得自己的胸部开始痛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因为血肉异变,是一种会传染的疾病:当哈斯塔在千子们的面前被活生生的扭曲时,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特殊能量力场,也影响到了其他的千子战士,不少人已经绝望的跪倒在地上,扭来扭去,比被他们击倒的太空野狼更不堪。 异病如病毒般传,阿里曼甚至看到了又一名千子战士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了这种迹象了:他知道他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他也不能指望他的基因之父。 因为马格努斯,依旧如傻子般站在那里。 “……原谅我,兄弟。” 沉思了片刻,在启示录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大心脏,让阿里曼知道他现在应该做什么:随后,腰间的利刃被拔了出来。 “不!阿里曼!别!” 哈索尔的祈求声被阿里曼甩在了身后,他抽出刀刃,白刃在半空中闪过,随后,只见哈斯塔那畸形的脑袋重重摔在地上,阿里曼毫不犹豫的将刀刺进他的肉躯里,狠命的扭几下,确保这个恶心的怪物彻底的死掉了。 阿里曼站在那里,他冷静的目睹了昔日兄弟的死去。身旁尽是跪倒在地的千子:在这一刻,阿里曼只觉得自己与整个第十五军团都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像是个外人般对他们施加了恐怖。 与残忍。 但接着,他才感到胸口处的恶心感渐渐消散了。 得救了…… 暂时。 阿里曼没有一丝喜悦:因为真正的麻烦还在旁边呢。 他看向了远方。 那是狼王的方向。 …… 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逃过黎曼鲁斯的眼睛。 狼王看的清楚。 而他也给出了回应。 远远的,阿里曼看不清黎曼鲁斯的脸,但却能看得清狼王接下来的动作:只见芬里斯的汉子向着身旁的侍从们怒吼了一句,随后,便有几名原体侍从走上前来,为狼王抬来了一把新的武器。 那是…… “嘶……” 阿里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绝望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那是……酒神之矛!” “……” 完了。 一切,全完了。 (本章完) 第561章:血肉异变 许多年以后,当他站在满地破碎的尸体中间,双手沾满了同袍兄弟的鲜血,腰间悬挂着一名原体的心脏时,阿里曼将会想起他直面芬里斯之王的那个下午。 那一天,他才真正的看清楚了黎曼鲁斯的面目:虽然他和狼王早就已经相识几十年了。 不过,只有当这位芬里斯巨人身披着他的灰色盔甲,肩头的狼皮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一只手持着金黄色的酒神之矛,另一只手握住蓄能完毕的手枪,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他们走来的时候,阿里曼才觉得自己看清了这位原体。 那一刻,他回想起了自己在此前两百多年的人生中,所目睹、观赏与听闻过的每一种神话,每一卷史诗,在脑海中构造这些幻想故事里描绘的,执掌谋杀、战争与鲜血的神明:当他们身影最终集合起来的时候,便与他面前的黎曼鲁斯有着惊人的相似。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执掌着杀戮与毁灭的神祇的话,那他大概就是黎曼鲁斯这般模样吧:既没有发出怒吼,也没有呲牙威胁,当他缓缓走来的时候,就连因为目睹到血肉异变而泛起的本能厌恶,都正以飞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鲁斯很安静。 鲁斯很耐心。 …… 鲁斯很可怕。 比阿里曼此前遇到的任何一个敌人,都要更可怕。 阿里曼鼓起所有的勇气,才敢于站在原体的前进道路上,虽然与鲁斯依旧相隔着数百米,但仅仅是空气中凌冽的寒意,就让他紧握着利刃的手指发抖:阿里曼突然想起他在很久之前,他和破晓者的传奇巴亚尔所讨论的那个问题。 阿里曼曾询问过那位他在剑道上的老师:当初,巴亚尔面对着刚刚回归的康拉德,拔出自己的利刃来拖延时间的时候,这位完美骑士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是否为了自己能对抗原体而感到无垠的激动? 但与阿里曼设想的不同,那位在他眼中一直云淡风轻,从未惧怕过任何事情的巴亚尔,在听到这個问题后,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后重重拍在了他的脑袋上:破晓者的手指甚至在发抖。 “荣耀?激动?” “你在想什么?” “让我告诉你,阿里曼:当我拔出了我的剑,面对一位基因原体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当时的我什么事情都想不出来,如果真要说的话,那么当时的我,满脑子肯定都只有一件事情。” …… “我,死定了。” 时隔数年,阿里曼将巴亚尔当时的话语复述了一遍,他现在才意识到这句话的价值:因为当他直面黎曼鲁斯的时候,他才发现所谓的荣耀与激动,都只是那些没有见识的蠢货想象出来的笑话。 在愤怒的原体面前,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死意。 而紧握着这种死意,阿里曼却并没有选择向后退去:当整个千子军团都因为黎曼鲁斯愈发靠近的怒火而瑟瑟发抖时,只有这位最不像千子的千子依旧紧握着刀刃,颤抖的走到了最前方,几乎是吓破了胆的挡在了狼王的面前。 现在,也许他和那些阿斯塔特中真正的传奇,又近了一步:阿里曼在心中畅想着,然后,他才听到了狼王沉重的呼吸声,像是一座活生生的山脉。 片刻间,黎曼鲁斯已经走过他刚刚发起冲锋的地方,一支新的军团在他的身后集结:失败者们重新爬了起来,而远方的山麓上还在涌来更多的狼群,阿里曼甚至看到了他的好友赫德梅克也站在狼王身后不远的位置上,符文牧师同样在盯着他,瞳孔中有着几丝不忍,但更多的则是难以琢磨的冰冷。 大军越聚越多,数量足以让任何人绝望,阿里曼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基因之父身上:此时的马格努斯已经有刚才的那种呆傻的状态中走了出来,他显然意识到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这依旧不足以让他陷入完全的慌乱。 猩红君王先是环顾了一圈他子嗣们的情况:千子的战士已经暂时失去了战斗力,只有寥寥几个人还能帮到他,包括弗西斯塔卡和那些泰拉裔老兵,已经挣扎着,重新握紧了他们的武器,而站在最前方的阿里曼,更是让基因原体向他投去了充满赞许的一瞥。 马格努斯沉默的注视了一会这个久未归家的游子,这才郑重的点了点头:没人知道此刻的大巫师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随后,原体动了起来,并没有立刻前去与兄弟对峙,而是先一步来到了他那个早已不成人形的可怜子嗣哈斯塔的面前:马格努斯看的清楚,比起已经近在咫尺的太空野狼大军,更多千子的目光明显聚集在了哈斯塔的尸体上。 于是,原体跪了下来,他先是拍了拍抱着哈斯塔,哭的不成样子的哈索尔的肩头,随后伸出手,找到了哈斯塔身上的唯一一处还能被称得上是【脸】的地方,将那几颗狰狞的死目重新合上,低下头来为他的战士送别。 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无比短暂却又真挚而悲伤。 当猩红君王做完这一切后,千子们的士气明显稳定了下来,他这时才稳步走到阿里曼的身边,与自己的这个孩子,共同面对着气势逼人的第六军团。 在黎曼鲁斯到来的前一刻,马格努斯压抑着声音,他的腔调在阿里曼听来很沉重:有着悲伤,但也有着几丝崭新的骄傲。 “你做得对,阿里曼。” 马格努斯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得清楚的声音倾诉着。 “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被你的兄弟们依靠的人,我知道你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发自内心的理解和支持你:现在,向后退下吧,我的孩子,黎曼鲁斯还不是你需要面对的对手。” 阿里曼点了点头,他向后退到了随时可以支援的位置上,与他并肩而立的只有弗西斯塔卡:至于哈索尔,他还抱着自己那个被阿里曼枭首的部下,颤抖的手指与变异的血肉搅合在了一起。 阿里曼也没时间管他,因为面前的场景更紧急一些:马格努斯看起来并没有意识到,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黎曼鲁斯手中的那把酒神之矛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酒神之矛不过和狼牙堡一样,都是帝皇为了奖赏黎曼鲁斯在火轮战役中的优秀表现,所赠予的一把平平无奇的神器:在人类帝国中,哪个基因原体没有诸如此类的帝皇赠物啊。 至于它隐藏的含义? 就连阿里曼本人,也是在一次摩根的私人教学中,被蜘蛛女皇暗示了几句,才隐约猜到的:要不是黎曼鲁斯真的在他面前,拿出了这把武器,阿里曼还以为这就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呢。 不过,马格努斯看起来,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面对来势汹汹的狼群,大巫师的对策,居然是抽出了手中金色的弯刀,傲然屹立在了整个第六军团的面前:诚然,看那弯刀上所积聚的可怖灵能力量,完全可以轻松地消灭掉除了黎曼鲁斯之外,在场的每一个太空野狼了。 两位原体就这样对峙在了他们的军团曾经相抗的地方,狼王让他的战士站在远方,避免他们接下来的话流入这些嘴上没有把门的狼崽子的牙齿里面:马格努斯对这个冰冷的善意展以微笑。 紧接着,还不等黎曼鲁斯想到要说什么,普罗斯佩罗人就已经向前一步,抢先开口了:他的瞳孔中闪烁着智慧与狡黠的光芒,这也是马格努斯的一部分。 “很抱歉让伱看到这一幕,我的黎曼鲁斯兄弟。” 马格努斯强撑起笑容,努力冲散着空气中的剑拔弩张。 “但命运总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残忍一些,就像你刚才所看到的这样:时隔几十年,千子军团的基因病又一次发作了,我想我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离开这里,找到办法重新将其抑制下去。” “如果你没意见,今天的事情就当揭过去了?” “……” 狼王没有回答。 阿里曼点了点头,马格努斯的第一波发言直接打掉了狼王积蓄在心中的怒火,顺便解决了千子军团目前最大的问题所在:大巫师的嘴皮子轻轻一碰,发生在众人面前的恐怖异变,就这样被解释为了一次寻常的基因病发作。 这一幕让阿里曼在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关键时刻,他的父亲也不是完全的靠不住。 他还记得他是个原体! 但这样简单的说法,还不足以抵消掉黎曼鲁斯心头怒火。 “闭嘴吧,马格努斯。” 芬里斯人低吼着,他那寒冷的面具在摇摇欲坠。 “别在这自欺欺人了,我们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绝对不是你口中什么鬼扯的基因病,你是在动用巫术,兄弟,这是黑魔法,这是死灵术,是不洁的邪道,应该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 “……” 马格努斯先是一愣,随后竟有些无奈地笑出了声来。 “黑魔法?死灵术?” 他嘲讽道。 “你要不要听听你刚才到底说的什么话,黎曼鲁斯,这可一点都不符合帝国真理啊:你把这种事情说给我们任何一个兄弟听,他们都会觉得你又疯了。” “闭嘴吧。” 狼王磨着牙,在他的怒火中带着一丝怒其不争。 “别人可能搞不动,但我明白你都沉迷于什么东西,我愚蠢的巫师兄弟:你越界了,那个刚刚还是你的子嗣的东西,足以成为你和你的军团的罪证了。” “而现在,你还要在我的面前为这坨可憎的东西辩护么!” “我当然会!” 马格努斯的面色冷了下来。 “注意你的言语,鲁斯,他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东西】,他是我麾下一名不幸的战士,他为帝国流淌的血汗不比你的野狼更少:也许现在他的确遭遇了不幸,但这也并不是由他的主观意识所造成的,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这是!一种!基因病!” 马格努斯一字一顿。 这种表现让阿里曼连连点头。 没错,就这样,只要原体把这件事情一口咬死为基因病,那么情况无论如何都不会发展到最糟糕的那种地步:狼王再怎么恼怒,他也不可能因为基因病这种原因,就当场与千子军团展开火并。 帝皇的宪兵要是真的敢因为基因病这个借口,向另一个阿斯塔特军团开火的话,那么帝国至少一半的原体和军团都会坐立难安:黎曼鲁斯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这也是他此刻滔天怒火的来源。 因为他真的没什么办法:别忘了在明面上,整个帝国现在还是严格遵守帝国真理的,哪怕打心眼里清楚千子的这种情况肯定是和亚空间中的什么东西产生了纠葛,他狼王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最起码无法作为跟马格努斯的理由。 至于去找帝皇申诉?那就是在此之后的事情了。 最起码现在,大巫师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狼王。 而想明白了这一点,猩红君王甚至开始主动出击了。 “就像我说的,兄弟。” 马格努斯在笑。 “这是基因种子的不稳定性在每个军团所造成的结果:就像白色伤疤的狂野,圣血天使的血渴,极限战士的快速愈合,还有破晓者的女巫之槌,你不能因为这种先天性的不足而否决一个军团。” “……呵呵呵……” 在这种场景下,这样的辩词近乎于完美,本就不善谈吐的狼王在这一刻陷入了窘境:他内心里哪怕有连山倒海的怒火,哪怕对于一切心知肚明,但在口头上却无法展开犀利的还击,不断地张嘴,却总是打不断对方的滔滔大论。 到最后,芬里斯人只能将怒火转化为了可怖的笑声。 “你……你这个独眼龙!” 狼王咬牙切齿。 “你以为我不明白吗?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吗?我亲手砍下过它们的脑袋!我知道亚空间里面会钻出什么样的东西:别他妈在我的面前装模作样,马格努斯,你的每句话都让我觉得恶心!” “……你在说什么?” 这一次,就轮到马格努斯皱起眉头,满脸困惑了。 “亚空间里怎么可能钻出来什么东西?你又在发什么嗔?” 狼王只是冷笑。 他粗鲁的指向那具尸体。 “看着他,马格努斯,用你剩下的那个眼睛看着他,看着那个除了怪物之外,无法用任何人类的词语来形容的可悲肉堆:看着他!再看着我的眼睛!马格努斯!” 黎曼鲁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普罗斯佩罗兄弟,他的瞳孔中有着诚恳与愤怒。 “告诉我!” “这他妈的!是基因病?” “这不是!你的这些战士都已经被他妈的污染了!” “被谁?” 马格努斯皱起了眉头,他因为狼王的怒火而不悦。 “你倒是说说:被谁?” “告诉我,兄弟:你在控诉的时候总该指出嫌疑人吧?” “……” 狼王又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磨着牙,反复颠倒着那个简单易懂的道理。 “别在这拿大,马格努斯:我知道的足够多了。” “既然你说,这种情况只是所谓的基因病,那我问你:哪个军团的基因病会是这样的?我可是见过不止一个军团的基因病,它们从来不会让战士变成可悲的怪物,还是说你的军团生来卑劣?” 狼王呲着牙,他心中的冷静的被无尽的怒火所影响着,以至于说出了不该有的指责。 “闭嘴!” 最后的话语成功的让马格努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心中的怒火也被勾了起来:两个原体带着杀意接近彼此的场面,让站在后方的阿里曼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带着无比的愤怒,靠近了黎曼鲁斯。 马格努斯站的很近,就连狼王都些后怕了,他意识到了马格努斯陷入了真正的怒火中:这个极度愤怒的人会做什么?跟他动手?还是直接将怒火倾诉在自己身后的那些芬里斯战士的身上? 狼王不知道。 他发现,自己还不够了解马格努斯这种人。 但很快,大巫师就用实际行动给了狼王答案。 只见被激怒的马格努斯凑到了黎曼鲁斯的身前,一字一顿的向他的兄弟发出了警告。 “你惹怒我了,兄弟。” “我只说一遍:我的军团从来都不是所谓的杂种。” “那你怎么解释这滩……”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马格努斯冷笑一声,无理地打断了狼王的话语,那种油然而生的骄傲与得意才是他的本色。 “听着。” 原体压低了声音,带着某种炫耀式的色彩诉说着。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说我的军团是杂种,鲁斯,你有什么资格指控我们的基因病:难道在杜兰星上那个落败暴君的王座大厅里,庄森为你遮掩的秘密还不够卑劣吗?还不够让你自扫门前雪吗?你的崽子当时难道就不是一群怪物么?” “我的子嗣至少稳定:我的军团也许曾经悲惨,但这样的病例已经快一百年没有出现了,我可以骄傲的说这次只是例外情况,是十亿分之一乃至更少的可能性。” “而你的军团呢:你的那群站着的狼人呢?” “他们多久出现一个?” “几个月?还是几天?” “你有什么脸来指责我?” “管好你自己吧,鲁斯。” 极度的愤怒中,马格努斯洋洋得意的说出了他为黎曼鲁斯保存已久的秘密,在他的观念里,这就是最极致的复仇了,而黎曼鲁斯的惊愕则是最好的回答。 “别惊讶,鲁斯。” 大巫师得意洋洋。 “亚空间就是这样,它总会是告诉我一些其他人的秘密,虽然我根本没兴趣知道:但这足以让我确定你的卑劣,又或者说,你是真的愚蠢到了如此地步。” “我不卑劣,也不愚蠢。” 狼王咬着牙。 “我只是在警告:这真的已经是最后一次警告了……” “我从来都不需要!” “你!” 在黎曼鲁斯的斯怒火彻底爆发的前一刻,一阵沉闷的巨响在山间回荡开来,耀眼的烈焰伴随着呼啸的巨斧,打破了两名原体之间剑拔弩张的局势:这利刃精准的打在了黎曼鲁斯与马格努斯的中间,完全地将他们隔开了。 这是安格隆的斧子。 下一刻,无形的灵能护盾以这个斧子为基座,强行笼罩着两个原体所占据的整条道路:这护盾比弗西斯塔卡和他麾下的所有猎鹰学派精英们全力施展的力场盾,还要强上成千上万倍。 这是摩根的意志。 “……” 原体们安静了下来,他们顺着斧子的方向看了上去。 摩根与安格隆站在那里:看起来很是无奈的样子。 —————— “他们这是……内讧?” 【差不多吧。】 “……” “他们总是这样么?” 简短的话语中有着世界观被狠狠震撼到的无奈。 【……啊,差不多吧。】 摩根看见了安格隆,与他脸上的无奈达成了默契。 【别看我,兄弟。】 【其实在很多时候,我也有着和你相同的问题。】 【我也会想: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 (本章完) 第562章:加速!加速!加速! 摩根和安格隆几乎是同时赶到了事发的现场。 相对来说,蜘蛛女皇的飞鹰更便捷一些,长途跋涉后,甚至没有染脏自己的衣角,而大吞世者离得要更近一点,他狂奔过来的速度也不遑多让:恐怕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各自的副官了。 与跳下伯劳巨鸟,直接开始警戒四周的拉纳相比,紧跟着安格隆的步伐,同样一路狂奔过来的卡恩未免显得过于狼狈,盔甲上满是汗水、灰尘与干涸的血渍,粗重的喘息像是低劣的管风琴。 但比起更后方那些因为身着终结者重甲,压根跟不上安格隆乃至卡恩的速度,从而被远远甩在了视野尽头的吞噬者,以及干脆被摩根丢在了视野外,直到现在还在边找人边赶路的圆桌卫队相比,这两名原体侍从又显得如此幸运。 最起码,他们两人是接下来原体谈话的唯二见证人。 “好吧,摩根。” 安格隆先点了点头。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他们两个暂时给隔开了:希望他们不会误解我的意思,所以接下来,我们又该怎么办?是把他们拉开,还是偏袒其中的某一方?” 大吞世者保持着刚刚丢置战斧的姿势:哪怕是在原体中,能够做到像安格隆这样,在相隔如此之远的距离上,将战斧精准的钉在了剑拔弩张的两个兄弟之间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的。 这并不难理解,毕竟绝大多数的原体都很少,甚至完全不曾磨练过他们的武艺:原体的强大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是他们的半神之躯与超人感官的融合,对于大部分帝皇血脉来说,他们只需要凭借自己的本能反应,在战场上随意地举手投足,就能做到即使是最老辣的阿斯塔特战士,也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宏图伟业。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某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譬如说狂野的安格隆与冷静的基利曼,其实是殊途同归技术流战士,而就像基利曼擅长近距离剑斗与枪法一样,安格隆也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甚至更广阔。 在努凯里亚的决斗场那几十年如一日的厮杀中,大吞世者早已掌握了人类已知的,绝大多数近战兵器的窍门,他对于如何与大型野兽搏斗、如何在多人混战中取得血腥的胜利、如何在各种各样的恶劣地形中发挥出自己的所有力量等刁钻的问题,也是了如指掌。 (与刻板印象不同,角斗其实是内容丰富多彩的血腥艺术,除了最基础的双人对战外,还有团体作战、战车作战、历史剧表演战、斗兽甚至是海战等等,角斗士还要掌握包括叉子和渔网在内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所以按照他本人的设定来说,安格隆其实应该是所有原体中独一份的超级综合格斗大师和顶级武器大师) 【让我想想。】 站在安格隆身边,摩根的表情中带着几丝懈怠:她是真的不太想搭理这种破事,而且她似乎也没有非要掺和其中的理由,因为比起安格隆、科拉克斯甚至是罗嘉,马格努斯并不是那么的…… 让人有想要救他的冲动。 摩根犹豫了一下。 【你怎么看,安格隆。】 “我都行。” 虚无之王点了点头,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安格隆都保持着这种毫无所谓的状态,他的大部分情绪与屠夫之钉一同被抹去,对血亲兄弟的情谊虽然存在,但也没有多到会让他主动去惹麻烦。 “我只想事情快点解决,早点把这场战争给结束了。” “你呢?摩根?” 【我么:大同小异。】 蜘蛛女皇笑了一下,在安格隆有些困惑的眼神中,摩根先是踮起了脚尖,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示意他弯下腰来,随后咬着耳朵,与安格隆私下商议着。 【听着,安格隆,既然你也不想搭理这个破事的话,那你待会就按照我现在的嘱咐去行事。】 “没问题,说吧。” 吞世者点了点头。 “需要我去拦住鲁斯么?” 【不,恰恰相反。】 摩根笑了一下。 【你去拦住马格努斯:至于黎曼鲁斯那边,交给我吧。】 —————— 【啊对了,安格隆。】 【在我和黎曼鲁斯交谈的这段时间里,无论我的马格努斯兄弟跟你说什么,都别去听,等你的子孙们一起过来,让他们组成队列拦在伱和马格努斯的中间,再用什么办法来堵住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 【为了你的心脑血管和我的工作量着想:听我的话,兄弟。】 【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 —————— “经验之谈?” “你以前经常干这個么?” 狼王歪了歪脖子,发出了噼啪作响的骨头错位声,他身边环绕的狼群则是因为无法继续复仇而发出了不满的低吼声,直到黎曼鲁斯羞恼地将他们驱散到更远方,只留下那些靠得住的。 做完这一切,狼王才观察了下眼前的局势:几分钟前,蜘蛛女皇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演了一次华丽的灵能把戏,用变相的示威把紧张的局势给镇压了下来。 摩根先是以自己和安格隆作为定位指针,用灵能将还在在路途上的两支原体卫队传送了过来,待他们身形稳定后,又以自己附在安格隆战斧上的灵能做定位,让这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凭空挡在了两个军团的剑拔弩张之间。 这全程只用两个响指就完成的小动作,其实并不简单:隔空传送本就是灵能技巧中看似基础,但其实极为高深的一门学问,更何况是涉及到两位原体以及四十名全副武装的终结者卫士。 更不用说,在摩根把自己传送过来的同时,她还顺便泄露了几丝灵能的威仪,轻而易举地碾碎了千子阵列中猖獗的以太分子:这些如蛆跗骨的亚空间元素,被蜘蛛女皇随手召唤出来的淡金色火焰,生生地烧成了灰烬。 这一幕让阿里曼等人终于可以再次呼吸了。 这一幕也让马格努斯和黎曼努斯两人,冷静了下来。 于是,吞世者面向千子,破晓者面向太空野狼,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几位原体用语言与简单话语的交流后,总算是暂时化解了两个军团继续死斗的局面,马格努斯收回了自己的灵能,而狼王选择向后退了一段距离,转而聆听起了摩根的话语。 应该说,黎曼鲁斯对他的这位阿瓦隆血亲还是很尊重的,他强压下自己的怒气,耐心的听完了摩根在他面前的长篇大论,还不忘好奇的提出了刚才那个问题。 这让摩根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我要说的。】 她笑着,手指的半空中轻轻的划出了一条线,站在不远处的太空野狼们便紧皱起了眉头:他们仿佛被锁在了护盾之外,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基因之父和摩根女士那依旧在进行的讨论声了。 不少野狼都很不满,但那些曾在远东边疆留学过的符文牧师们则是抬起了手,赏给叫嚣者一人一个巴掌,强行镇压了骚乱,几名狼主却对此冷眼旁观。 而在隐形盾中,摩根不满地端详着酒神之矛。 【你先告诉我,鲁斯:你为什么要拔出这把武器?】 “为什么?” 狼王笑了起来,随后指向了那滩血肉异变的产物。 “看看那个东西,摩根,那是黑魔法,那是马格努斯的……” 【行了行了。】 原体不屑地挥手,无奈的打断了尼曼鲁斯的控诉。 【这就咱们两个人,咱俩之间谁跟谁呀,别在这絮絮叨叨你那套配黑魔法暴论了:待会是不是还想跟我吹嘘一下,你的符文牧师们所使用的都是芬里斯上最精纯的自然力量,是勇士们的灵魂,而不是受到玷污的灵能巫术?嗯?】 “……咳,当然不会。” 被打断的狼王有些尴尬:他的确是想这么说来着。 “抱歉,摩根,我应该记起来你不是马格努斯那样的人。” “你的确是……伟大的灵能者。” 说到这里,芬里斯人的瞳孔中开始闪烁起了危险的光能。 “不过既然如此。想必你也应该很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吧:说真的,摩根,我其实也不太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当我看到它的那一刻,或者说,当我看到马格努斯麾下的战士居然会变成这种东西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的拔出我的酒神之矛了,而且直到现在,我都不觉得我做错了。” 滔滔不绝的狼王没有看到摩根向他投来的那幽怨的一瞥。 【错没错,待会再说。】 摩根回头看了眼:马格努斯还在沉默的吞世者面前头疼,而以阿里曼为首的一些人,则是在收留着哈斯塔残缺不全的尸体,在那个大金字塔里,时不时探出另外一些千子战士的脑袋,想要理解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但他们很快就被外面的同僚们给轰了回去。 【如果你说那个的话,马格努斯是不是跟你说过,那个东西是千子军团的基因病来着?】 “他的确是这样胡扯的。” 【这不算胡扯,鲁斯:这的确是他们的基因病。】 “!!!” 狼王瞪大了眼睛。 “你在开什么玩笑,摩根,这怎么能被当做基因病呢?” 【别这么说:罗嘉不也能被当做基因原体吗?】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鲁斯气得直喘粗气,摩根没有给他发火的机会,她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头,震荡的灵能让鲁斯强行冷静下来,也让他显得有些忌惮:狼王这才发现他有些看不透摩根的实力了。 或者说,摩根和马格努斯虽然都给了黎曼鲁斯一种几乎不可战胜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也是有区分的:马格努斯更像是纯粹的蛮勇力量,他就像是个巨人,能用最蛮横无理的方式击退狼王。 与之相比,摩根却更像是一潭深渊,虽然看起来没有巨人那样具有视觉冲击力,但击败巨人好歹能被当做一个设想。击败深渊在本质上就是一种笑谈:很难说哪种更会让狼王感到忌惮。 “你到底想说什么,摩根。” 在黎曼鲁斯冷静下来后,摩根这才点了点头。 【那我长话短说,鲁斯。】 【首先,千子军团的这种状况的确是基因病:别这么看我,你可以去向帝皇询问,在马格努斯回归军团之前,千子军团就已经有这种血肉异变了,这种东西并不是马格努斯带给他们的,我们的兄弟在这事上没有主观的罪责。】 【其次: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的?” 狼王喜上眉梢。 “那么,你和安格隆不应该去调换一下吗,让安格隆拦住我,然后你去说服马格努斯认罪:我就是在嘴皮子上说不过而已,武力和证据我都是拿出手的。” 【不,你理解错了,兄弟。】 摩根摇了摇头。 【来找你谈,看似是在帮助马格努斯,但实际是在帮你】 【找马格努斯谈,看似是在帮助你,实际是在帮马格努斯。】 “……啊?” 一时之间,黎曼鲁斯的脑回路有点没转过弯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狼王重新咧起了牙,显示出了他冲动的一面。 “算了,我管你什么意思:既然你刚才说要帮我的话,你就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吧,那么就废话少说了,我们一起解决那家伙吧,把他的军团打翻在地!” 【好啊。】 出乎狼王预料的是,摩根居然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么解决他?】 “嗯,我……” 黎曼鲁斯思考了一下。 “反正我不会像你这样保守,姐妹,我可是激进派。” 【那你要不要听一下我这个保守派的意见呢,激进派先生?】 “说?” 【是这个。】 摩根的手指慢慢的抚过了自己的脖颈,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我现在就用灵能手段暗自联系安格隆,然后我们三个假意去和马格努斯和好,抓住机会,你用酒神之矛去杀了他,我和安格隆会在旁边为你掠阵,再让你的太空野狼军团把这里的千子全部杀死,完成宪兵的职责,到时候留下一个阿里曼就可以了。】 【宰了马格努斯,把他的大红脑子插在长矛上,传遍每一个帝国世界上去,以儆效尤,然后再烤去皮肉,涂上金箔,做成酒杯,贡献给我们的全父作乐。】 “……” 狼王长大了嘴巴。 “不是……不是……等等……” 一时之间,看着摩根的洋溢着狂热的眼神,黎曼鲁斯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摩根……呃……你这个方案……” “是不是有点太激进了?” 【呵呵呵呵……】 摩根冷笑着。 【你!还!知!道!啊!】 她凑近了一步。 【你还知道在这里直接和马格努斯开战是多么荒谬的主意啊!】 “我……” 【你还知道,在没有得到帝皇的直接允许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拔出酒神之矛意味着什么啊:你是想在这里直接和整个千子军团不死不休吗?帝皇的宪兵在没有得到帝皇命令的情况下,率军把另一个军团给剿灭了?嗯?】 【庄森都不敢这个干:谁给你的胆子擅自行事?别忘了你就是在最后试探一下马格努斯,帝皇给你生杀予夺的权利了吗?他允许你自由开火了吗?】 【就因为看到了一坨烂肉?】 【一坨在明面上,只能用基因病来解释的烂肉?】 “什么叫明面上……” 【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黎曼鲁斯,现在可是他妈的帝国真理大行其道的时候,帝国怎么可能在明面上承认亚空间中有生命存在甚至是任何的智慧实体:对于血肉异变,除了是基因病外,我们在明面上无法用任何方式来解释。】 【还是说,你想让帝皇当众推翻他的帝国真理,去承认亚空间中有着超自然的存在:为了一个马格努斯?相信我,他更愿意直接剥了你的皮!】 【你知道为什么么?】 摩根靠的更近了一些。 “为……为什么?” 【因为你在犯蠢!】 蜘蛛女皇咬牙切齿。 【听我说,马格努斯这家伙死不足惜,他在哪里死都不重要,但重要的是,你直接拔出酒神之矛的举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对一个兄弟的最终裁决,而你在没有得到帝皇直接明确命令的条件下,居然就敢直接判处另一个军团死刑?】 【你哪来的权力?你只是帝皇脚边的宪兵而已。】 “这个……” 狼王张了张嘴,他颇为不甘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你说得对,贸然拔出酒神之矛的确是我的问题。” 【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 摩根又笑了起来:她变脸的速度之快让狼王惊叹。 【这也是我刚才说的,我来劝阻你是为了帮你的原因:如果我真的去劝阻了马格努斯,让他低头认罪,让这里的事情闹大,直接成为了一个军团事件导火索的话,那么你再没有指令的前提下,贸然行动的事情,可就兜不住了。】 【相信我,兄弟,你的下场不会比马格努斯好多少。】 【不听话的狗,一文不值。】 “没错。” 鲁斯点了点头,看起来丝毫没有被羞辱的愤怒。 “一条不听话的狗,一个不遵守指令的宪兵,的确一文不值。” “感谢你提醒我,摩根,我差点就犯下大错了。” 【得了吧。】 摩根嘲讽到。 【这才是我生气的原因: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犯下大错吗?】 “嗯……” 狼王思考了一下,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即使他看到了这个血肉易变,虽然他也会愤怒的指控马格努斯,会咄咄逼人的要求一个解释,但是理论上,他也不会直接拔出酒神之矛啊。 他比谁都清楚拔出酒神之矛到底味着什么:就算当年面对那个混蛋的时候,他也是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这么做的,而马格努斯这家伙虽然蠢的发慌,但绝对还没到老十一那种地步啊。 按照习惯,他应该是上前去对峙一番,然后直接将这个事情汇报给全父,在接下来的大会上给这个狂妄的兄弟致命一击: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他刚才到底为什么会拔出的酒神之矛啊? 就像在那一刻…… 【就像在那一刻,你的脑子直接放弃了思考,对吗?】 “你怎么知道?” 面对狼王惊愕的目光,摩根只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最开始问了我什么?】 “嗯……你经常做这个?” 【没错,我经常做这个。】 摩根的笑容很温和,却让黎曼鲁斯觉得毛骨悚然。 【你和我都很清楚。】 【你和庄森、康拉德、安格隆和罗嘉、科拉克斯,还有多恩与佩图拉博:在你面前的这个倒霉家伙摩根,一直以来都是被安排在她的各种兄弟中间,两面受气,为兄弟们之间的矛盾说尽好话,这次想必也不例外吧?】 【只要这个叫摩根的冤大头还在这里,那我可以理所应当的放弃思考,快快乐乐去当一个暴躁的莽夫与冲突方,不是么?】 【为什么要思考呢?为什么要顾虑场上的局势呢?把这一切交给摩根不就好了吗?反正摩根不就是干这种工作的吗:无论你们再怎么鲁莽冒进,无论你们两个人之间再怎么水火不容,再怎么蛮横的不讲道理,反正摩根都会老老实实的把你们劝合下来,满脸强颜欢笑地听着你们倒垃圾,这么多年她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一百多年啦~】 【她就该干这个~】 “咳……我从未这么说过……” 【但你就是这么想的!】 蜘蛛女皇面色狰狞。 【不然,你的脑子呢:也跟着他们一块去血肉异变了?】 “……” 狼王缩了缩脖子。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庄森曾经传授给他的那些方法:当时的黎曼鲁斯还只是当做一个笑话,随意的抛到了脑后,但现在想来,这个意见竟如此有用。 总之…… “对不起,摩根。” 狼王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这都是:我的错?” 【没错,这都是你的错。】 摩根依旧在笑,笑得狼王满背都是鸡皮疙瘩。 庄森的方法似乎不管用呢…… 【所以,黎曼鲁斯:你知道你该怎么赎罪么?】 “怎么办?” 【很简单。】 摩根的语气轻轻拍打在了芬里斯人的耳垂上。 —————— 【黎曼鲁斯。】 【为了帝国。】 【看着马格努斯。】 【向他使用酒神之矛吧!】 “……啊?” 第563章: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没错,黎曼鲁斯,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立刻,马上,端起你的酒神之矛去走到马格努斯的面前,朝着他的心脏、脖子、脊椎或者随便什么致命部位来上一下狠的,有多大力气就使多大力气,争取下一秒就让他魂归天国:拿出你当初殴打庄森那混球的势头来。】 【当然,别朝脑袋捅,那是无法造成致命伤的。】 “为什么?因为他脑袋里有大脑防御措施吗?” 【不,我只是比较怀疑他的脑袋里到底有没有大脑。】 【所以,找个其他地方:争取能一次性的宰了他,最好能让他直接进入人生走马灯。】 【相信我,对于帝国来说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你……没在开玩笑?” 【我的样子让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吗?】 摩根指了指自己的脸,由于她现在和黎曼鲁斯靠得极近,可以强迫她的芬里斯兄弟,直视着她的瞳孔与面容:狼王照做了,他仔细端详着摩根现在的表情。 两秒钟后,芬里斯人带着某种恐惧的情绪,移开了视线。 “好吧,看起来你是认真的。” “……能别看我了么,摩根,你有点吓到我了……” 【是么?】 蜘蛛女皇好奇地眨了眨眼。 【可是庄森说他很喜欢我的这种状态啊,他觉得我在这种状态下是最认真,也是最可靠的,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在很多年前他就这么做的了。】 “啧……我就问一下。” 狼王咧了咧嘴,他对于这句话是百分百的不信。 “你一般是在什么状态下会对庄森露出这种表情?” 【当我站在一堆报销清单中拎着他的衣领的时候。】 “伱够得着他的衣领?” 【站在桌子上就可以,或者把阿斯特兰打趴下也够用了。】 狼王沉默了一下,他突然就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原体那与生俱来的丰富想象力此时正在肆虐芬里斯人的脑海,让他不由自主的构想着摩根描绘的画面。 站在阿斯特兰的【尸体】上揪着庄森领子的摩根,旁边没准还站着几个暗黑天使的高阶骑士长,以及遍地都是的报销清单…… “咳咳咳……” 狼王重重的咳嗽着。 他恨他的想象力。 “算了,别扯开话题了。” 黎曼鲁斯恢复了严肃: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花了好几秒。 “你为什么觉得让我在这……捅死马格努斯是个好主意?” 狼王吃惊于他对于杀死兄弟这個想法居然没那么抵触了。 【你想听场面话还是实话?】 “……先来点场面话吧,好歹让我有点自信心。” 【好吧。】 摩根侧过身子,指了指远方两个军团的剑拔弩张。 【简单来说,现在的马格努斯让我有点看不透了:如果说之前我还有信心以一己之力制衡甚至控制我的这个兄弟,那现在,我就必须叫上你或者安格隆,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胜算。】 “你是说他变强了?” 【太强了:几乎可以肯定是在亚空间中获得了力量,而且是从某个亚空间实体那里,直接吸取来现成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猛然间暴涨这么多的实力,我甚至怀疑他现在可以以一己之力对抗两个甚至更多的罗嘉。】 “换个比较对象:罗嘉在这种问题上没什么参考性可言。” 【他很有可能打赢庄森。】 “草!” 狼王眯起了眼睛,杀气从他的毛发间升腾了出来。 “摩根,你能看出他到底吸取了哪个亚空间实体的力量吗?我对这些东西并不了解,但我想你应该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可以听从和依赖你给出的结论:你能辨别出那个实体的安全与否吧?” 【能倒是能……】 摩根转过头去,她轻易地看穿了马格努斯的灵魂:这不比吃掉三箱油炸黄油球更难。 —————— 就像那个已经很久没有来找摩根喝茶的小闺蜜,同时也是【曙光女神号】首席领航员的卡西娅小姐的口头禅一样:绝大多数的亚空间元素其实都能用色彩来表示,尤其是那些亚空间中的实体存在干脆有着属于自己的固定色。 就像是血色与红色代表那位狂躁的战争之神,而所有蓝色的变体皆为万变之主的意志,一切绿色的繁衍皆可追溯到污秽花园,粉色与紫色则是享乐银宫的最爱,那种带着冷色调的金属色彩则独属于许久未曾露面的熔炉之主。 凭借这些常识,摩根当然可以很轻易地辨别出马格努斯身上的力量到底来自于何方,事实上,她早就这么干了,马格努斯的灵魂对她是完全不设防的,哪怕感应到了蜘蛛女皇的看察,也会积极地向自己的血亲展开他的内心。 换句话说,大巫师从未想过摩根会加害他的可能性。 但这种豁达却让如今的蜘蛛女皇避之不及:只因为当摩根睁开自己的第三颗眼睛,向马格努斯的灵魂看去时,却发现萦绕在自己这位血亲兄弟身旁的色彩,反而并不是那几位邪恶神祇的象征。 而是……金色? 黯淡的金色。 非常、非常、黯淡的金色:看起来正值垂死之际。 这抹暗金色彩与亚空间中那颗冰冷的太阳别无二致,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不真实,尤其是对于摩根这种曾经与那颗金色太阳多次近距离接触的人来说:蜘蛛女皇能很轻易地辨别出来,马格努斯身上的色彩只是一种反衬与模仿,就像是月亮通过反射太阳来发光一样。 但无论如何。 马格努斯的灵魂:在发光。 而他的灵能力量也在发光。 这些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知道为好,黎曼鲁斯兄弟。】 摩根擦了擦额头。 【反正我就一句话:现在的马格努斯就像是一具倒在公共场合里的新鲜尸体,你大可以转过头去当它并不存在,但是拖得越久所造成的影响就越恶劣,到时候的瘟疫可是会波及到所有人的。】 【所以,既然你都已经把酒神之矛拔出来了,倒不如现在就趁势冲过去把它烧了,牺牲你一个幸福所有人:这就要看你有没有赔上自己军团的觉悟了,鲁斯。】 “你是说,你建议我直接在这个地方把他给快刀斩乱麻了?” 【对你来说没有好处,但对帝国来说有好处,就像我说的,这要看你的觉悟和冷硬心肠: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庄森的话,我想我都不用费这些口水。】 “别激将了,摩根。” 狼王有些无奈。 “我承认,我当时直接拔出酒神之矛是个烂主意,但马格努斯这家伙纵然有千般缺点,他的嘴巴还是很紧的,安格隆和你也都不是那种缺乏保密意识的人:咱们就当刚才的那件事情不存在吧?” “更何况……” 芬里斯人转回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血亲身上。 “别骗我,我的姐妹:我知道如果你想的话,你有足够的手段与口头艺术让这件事情平安落地,就算我求你了,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全父把你派过来就是为了……” 【别提他了!】 摩根烦躁地摆了摆手。 【那个老魂球要是能抬一抬他尊贵的屁股,从他宝贵的人生中抽出五分钟的时间,跑过来,把马格努斯一巴掌扇在地上,拽着他的耳朵把所有事情都搞讲清楚,还用着你和我在这里头疼吗?】 “你要对全父有尊重,摩根。” 【我没把他麾下的那群黄金洋娃娃绑成龟甲缚然后一个个的发射到科摩罗里面,就已经是我对他最大的尊重了:你还想我怎样?给他捶背揉肩比心心吗?】 “……” —————— 她今天的心情好像的确不怎么好的样子。 —————— “好吧,既然场面话是为了帝国牺牲小我,那实话是什么?” 【我懒得管了。】 摩根瘫着脸,甚至懒得露出那引以为傲的完美笑容了。 反正黎曼鲁斯这个人已经对她差不多知根知底了,蜘蛛女皇也懒得在他面前伪装了,而且有一句话她完全没有骗狼王,那就是摩根的确不想再当这种兄弟之间的倒霉和事佬加出气筒了。 要是再当下去,她心里积攒的怨气都能支持她把那个半身不遂的狗脸疯子踹下黄铜王座,然后自己坐上去了:摩根能感受到身后的粘稠视线在不安地扭来扭去,叫嚣着反对她心中的想法。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反正蜘蛛女皇也看明白了,帝皇能给她的东西没多少了,而且既然那个老混球马上就要回到泰拉了,那么他和摩根之间也就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链条了,能带给摩根的直接利益还不如马卡多那把老骨头呢。 既然没有好处,这个便宜爹的命令也就用不着当回事儿。 摩根笑得嚣张。 【说一千道一万,是为了帝国也好,外在影响也罢,其实都是糊弄人的屁话,我就是不想搭理你们的这摊破事儿了,尤其是不想搭理马格努斯这家伙的:最起码我今天是不想搭理了。】 【想想看,我都换汤不换药的管这种事情快一百年了,嘴皮子磨破了都没改变什么,自己更是丁点好处都没有: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其实早就干烦了。】 【倒不如说,鲁斯:你看哪个人能上百年如一日的干同一件事情还不厌倦的?】 “呃……其实庄森直到今天还是非常积极的进行灭绝……” 【我们说的是:人。】 “……” “庄森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双足行走的波斯猫,可以远程云养的那种:优点是好看、温顺还不闹腾,缺点是有病、矫情还不爱干活,而且还会掉毛,掉在裙子上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掉毛?” 【啊,在我的私人宝库里其实有一件手工制的披风:顶装的绳结是庄森在冉丹战争时期掉的毛,主要材料是多恩送给我的因维特毛毯丝线,色彩是用基利曼亲自研磨的墨水描绘的,纽扣是我从康拉德的嘴巴里借出来的尖牙。】 “咦……” 狼王觉得有点恶心。 “所以,你不想搭理这事,也不想掺和地太深,于是就在这里把这件事情对我的好处以及坏处都给我摊开讲明白了,并希望我能直接去和马格努斯同归于尽?因为这对于帝国来说有好处?” 【应该有好处。】 摩根摊开手,然后面露笑容的拍了拍狼王的肩膀。 【但你有一点说对了: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就是如此。】 蜘蛛女皇竖起大拇指。 【上吧,鲁斯,去跟马格努斯那个混球爆了!】 【也别等什么大会议了,早日解决早日享受。】 【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你真的不是为了阻止我而故意在我面前说反话吗?” 【有一部分这个考虑。】 摩根无辜地撅起嘴。 【但我的确想发自内心的想看你和马格努斯爆了。】 【讲道理,给你俩收尸可比给你俩劝和省劲多了。】 【只能说,无论你接下来是犯了怂,收起酒神之矛,回去去跟帝皇告状,然后在那场灵能大会上直接想马格努斯开炮,还是在这里当场和他血流成河,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坏处:我想安格隆也会尊重你们两人的个人意愿的。】 【看你啦,鲁斯~】 再次拍拍狼王的肩头,满意地打量着原体发愣的神色,没等黎曼鲁斯说出什么话来,摩根就已经取消了身旁的力场盾,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开了:直到现在,她才有点儿理解圣吉列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乐心态所在了。 或者说,她终于有点儿回归百年前的那种本色了。 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给这群巨型婴儿擦屁股啊?既然能快快乐乐站在旁边,观赏这群家伙撩拨着火种把自己烧着了,然后看着他们烫的直跳脚,岂不是更好么?反正他们和她没什么关系嘛。 兄弟情谊? 去特么的兄弟情谊。 她再这么大包大揽下去,有没有兄弟情谊不知道,反正这群家伙脑袋是快没有了:家里的单线程生物有一个庄森已经够多了,再养几个就是跟她脆弱的心脏、血压和心脑血管开玩笑。 想通了这一点的蜘蛛女皇快快乐乐的离开了,只留下狼王在一堆狼崽子的簇拥下,不得不原地展开痛苦的思考:黎曼鲁斯直到摩根彻底走远的那一刻,才悲哀的意识到这位原体中的金牌调解人,似乎打算撂蹶子不干了。 可……可……可这怎么能行呢? 怎么轮到他就这样了? 你要生气的话,不应该去找庄森或者基利曼那几个混蛋吗?马格努斯也行啊,实在不行全父也不是不能凑合凑合…… 狼王紧皱着眉头,他顾不上在心里自怨自艾,就开始加紧思考起了摩根跟他说的那些话:从帝国的角度而言,尽快除掉马格努斯的确是很不错的主意,那也是一个非常鲁莽,极有可能带来很多更糟糕结局的坏点子。 所以…… 狼王呲着牙,痛苦的抓挠着自己的脑壳,伴随着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开始梳理起事情脉络,揣摩各种可能的结果,芬里斯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脑壳里面,好像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一个似乎原本就应该呆在这里的东西。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但现在好像又回来了。 因为摩根的离开,刚好把原本的地方给腾出来了。 所以:在狼王眼中理所应当的调解人摩根离开后,于芬里斯人空荡荡的大脑里面,又是什么东西重新长了出来呢? —————— 啊…… 原来是他的脑子呀。 —————— “……” “他就是这么说的?” 马卡多的笔尖停滞了,他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侍从,后者正在为掌印者念诵着书信,分别来自于参与此次事件的四位原体:这些来源不同的信件共同搭建了整个伯劳星事件的后续发展。 “没错,狼王阁下在他的信中就是这么说的:他重新长出了脑子并且意识到了到现在和马格努斯爆发全面冲突不是好主意,所以他决定忍耐到尼凯亚会议上,并且将所有的事情都通报给全父。” “马格努斯无药可救?” “他是这么认为的:而且狼王还在信中建议召集全帝国境内,所有具有权威性的灵能者,一起对千子军团的所谓基因病进行一次灵能方面的彻底检查,他相信灵能检查会给出正确的结果。” “马格努斯怎么说?” “马格努斯怒斥这种检查为异想天开的胡闹,他表示这就是千子军团本身的基因病,虽然因为灵能而有些变异,但根本上来说还是一个生物科学的问题:他呼吁我们要相信科学,用不着专门进行一次声势浩大的灵能会议,而是因为关注于智库和灵能者的福祉问题。” “……” “安格隆呢?” “安格隆保持中立,他呼吁双方通过和平对话的方式……” “停!” “说摩根的吧……” “嗯……” “血流成河?” “嗯。” “……真有意思。” 沉默了片刻,掌印者居然诡异地笑出了声来。 “让我看看……” “黎曼鲁斯建议使用灵能。” “马格努斯呼吁相信科学。” “安格隆希望和平解决问题。” “摩根……想要血流成河……只想让她的兄弟们去死?” “摩根阁下的说法是:让原体凭借他们自己的智慧去自生自灭。” “那不就是去死么?” “……” 掌印者放下了信件,缓缓的扭过头,看向了桌案另一侧那直接堆满了整个房间的文件,隐隐约约间已经堆到了走廊那里,不远处还能传来稳定的送货声。 “终于啊……” —————— 他终于加班加出幻觉了。 第564章:好人马格努斯 在凤凰崖下的闹剧结束的十六个小时后,阿里曼才正式踏进了他的基因之父位于【万丈光芒号】最深处的密室中:他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 等待着鳞次栉比的玻璃金字塔依次推开那些装饰有螺旋花纹的门扉是一件漫长的事情,漫长到阿里曼可以眯起眼睛,在圣甲虫卫队的全方面监控下,再仔细回想一遍这并不寻常的一天。 他首先想起的就是狼王和他的猎群的离开,那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在凤凰崖的陷落宣告了对整个伯劳星作战的彻底胜利的十个小时之后,【赫拉克芬尔号】就带着整個第六军团一头扎进了距离最近的曼德维尔点里面,阿里曼作为马格努斯的使节,远远地目送着他们全部离开。 想到这里,阿里曼就不由得感到庆幸,他庆幸于两位基因原体直到最后都没有失去理智,无论是马格努斯还是黎曼鲁斯:他们在摩根等人赶来后的再次对峙中,花了整整四十分钟来互相指责、污蔑、辱骂甚至是彼此人身威胁,但飘散在伯劳星云间的内战气息,却是彻底的散尽了,再也没有聚起。 狼王收起了酒神之矛,没有让对峙演变成同归于尽,这让阿里曼松了口气,但芬里斯人接下来的指责又让千子把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当着四个原体和上千名阿斯塔特战士的面,黎曼鲁斯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向他的兄弟发出最后一遍郑重的警告。 他警告着马格努斯,也以此来警告在场的每一个千子:狼王宣称自己对于这些普罗斯佩罗人的耐心已经彻底耗尽了,他于此时停手并不意味着他对千子的饶恕,只是还没有得到来自于全父的,正式的屠杀命令,而他接下来要去做的就是这件事情。 他最后一次训斥,或者可以说是怒吼:他告诉马格努斯和整个千子军团,如果在那一场将决定所有灵能者命运的大会召开前,他们仍旧执迷不悟的话,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来自于芬里斯,甚至是整个人类帝国的无情宣判。 狼王用他的荣誉保证,马格努斯的愚行将会被终止,不是用发生在伯劳星上,两个军团间不清不楚的武装冲突来终止,而是发生在灵能大会上,指责与审判将从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如潮水般涌来:最终来自于全父的正式命令,将让整个第十五军团堕入万劫不复。 届时,酒神之矛将再一次被拔出,芬里斯上的狼群也将再一次开始奔腾:不过在这一次支撑他们的将会是银河中最强大、最坚定、最不可抗拒的威严,而不是黎曼鲁斯先前在愤怒之下的无智之举。 站在马格努斯身边,阿里曼全程聆听了这一切,他没有去注意其他千子的反应,而是专注于马格努斯脸上的表情:因为只有猩红君王才是一切的仲裁者。 在马格努斯的脸上,阿里曼看到了被隐藏起来的复杂:马格努斯直到狼王走远,直到另外的两位兄弟告别,才开始大声地安慰起他的部下们,他用云淡风轻的态度对待了狼王的警告,让千子们的军心重新稳定了下来。 但阿里曼看的清楚:恐惧在马格努斯的内心中扎根了。 狼王的话有作用。 就是不知道有多少。 这一现象令阿里曼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他渴望寻找更智慧的人来给予解答:首先想到的就是先行离开的蜘蛛女皇,但当千子赶到破晓者的阵地时,才发现他们要忙的事情格外得多。 以伯劳星为核心,屈服于帝国的边际方舟星团被整个的纳入了破晓者的统治下,虽然这里距离远东边疆尚且有一段距离,但其却在铸造世界瑞扎的辐射范围之内,而且还拥有着自己的价值。 机械神甫们正在估算这个世界能为他们产生多少的新价值,他们被摩根告知需要采取一种更加温和的统治方式,因为蜘蛛女皇也要从这里赚取利益:典型的例子就是那些凶猛的伯劳巨鸟。 大阿瓦隆的凡人军官们对于这些甚至能够对阿斯塔特战士造成威胁的可驯化生物很感兴趣,他们认为这些生物可以填补阿瓦隆的空中力量在某些复杂地形里所以留下的空位:这卓越的军用价值让伯劳星很快在远东边疆里得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不过它之前的兄弟世界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阶级就此产生,原本对帝国抵抗最坚定的中流砥柱,摇身一变就成为了人类之主安插在边际方舟星团的钉子,背靠着帝国高高飘扬的双头鹰旗帜,伯劳星可以理所当然的对那些以前和它平起平坐的兄弟世界实行威权性的统治。 阿里曼对此并不稀奇,他只是在耐心的观察了一会蜘蛛女皇处理公文的身影后,就发现摩根的确抽不出时间,于是便转而寻求次一级的选项:这最终引得了千子辗转来到了【万丈光芒号】上。 —————— 总的来说,这个阔别许久的母舰给予阿里曼的第一印象是极端复杂的:他怀念这里的景象,却也不习惯这里的味道。 作为早在泰拉统一战争期间就已经服役,在大远征刚刚开始时就有了几十年军龄的老兵,阿里曼在万丈光芒号上所待的时间和在曙光女神号上的几乎同样久,他觉得这两艘战舰都很完美,代表了银河中截然不同的哲学。 真理未必只有一个。 如果说曙光女神号象征着人类与生俱来,并且在努力不断维持着的【物质日常生活】的话,那么万丈光芒号毫无疑问就是人类对于精神领域那登峰造极的追求,是两个不同赛道上的各自巅峰。 只有在这里,能够看到被群星所笼罩的玻璃金字塔,还能够看到用黑白螺旋的水晶所雕刻的每一片瓦砖:这些砖瓦都出于普罗斯佩罗的大巫师本人之手,天然就是带有灵性的,阿里曼只是一眼,便如痴如醉的坠入其中了。 真是熟悉的感觉。 圣甲虫们推开门,允许阿里曼走进了大厅,千子一边抬头仰望着那些从数千乃至数万年前摘取过来的浩渺星辰,一边沿着黑白交替的螺旋拾阶而上,他的基因之父就在最顶端那里等着他。 马格努斯看起来早已预见到了阿里曼的到来,他为他最骄傲的孩子留下了最好的位置,让阿里曼能够与他一同仰望群星,父子间久违的交流在沉默中缓缓拉开。 “你比我预想中要晚一点,阿里曼:是有什么事情么?” “在破晓者那里……” 阿里曼没有说的很清楚,但马格努斯也不怎么在意。 “啊,我理解,我的那个血亲应该正在努力的将这个世界转化为她的新财产:摩根喜欢与成千上万的数字和凡人打交道,只有基利曼在这一点上能够胜过她。” “其实……” 阿里曼张了张嘴,想为摩根来辩护一下,但是马格努斯却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紧张。 “放心,阿里曼,我并不是在说摩根做的不好。” 原体的话语很真诚。 “在这尘世间探索智慧的道路远不止一条,摩根只是选择了她比较适应的一条道路,深入到尘世之间去摘取经验的果实,就像我选择远离众人的目光,在不被理解的氛围里品味孤独一样:学习的方法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因为学习本身就是值得被尊重的行为。” “无论如何,在终点等待我们的将会是同一顶王冠。” 当普罗斯佩罗大巫师提及他的银发血亲的时候,在他的脸上是明晃晃的亲切与喜爱,这让阿里曼尤为欣慰:没人比阿里曼更想看到破晓者以及千子两个军团之间的和谐相处了,因为他们各自组成的阿里曼身体与灵魂的一部分。 “也许,你把这些话当着摩根的面说,效果会更好。大人。” 听到阿里曼的建议,马格努斯只是略显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当我和摩根谈话时,我们是不会提及这些大道理的,我们只会讨论那些更高深、更有趣的知识,更何况我也不会在摩根忙于工作的时候因为别的事情去打扰她,那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 阿里曼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的确没有错,阿里曼。” 马格努斯收回了视线,群星不再能吸引他的兴趣了。 “等我完成休整,处理完军团这边的事情以后,我的确要找时间和摩根聊一聊,也许还要叫上我的那位兄弟安格隆:我们中会有一些很重要的话题将被决定,我的那两位血亲如今都是有求于我的。” 言罢,原体转过身来,带着阿里曼在平滑的螺旋瓷砖上前进,千子能够通过身旁的水晶板看到原体那肌肉虬结的臂膀,以及那本锁在腰间的【马格努斯大典】。 像这样的书,摩根那边其实也有一本:马格努斯在后者到访普罗斯佩罗时赠送的,能与原体腰间的这本产生联动,实时更新马格努斯所撰写的新内容,但阿里曼从未见过摩根拿出过那本书。 只是当原体问起时,千子机智的将这个答案改为了【摩根将其锁在了自己最珍重的宝库里,很少有人能够看到她拿出这本书】。 这个回答让原体很满意。但他还是颇为自傲的摇了摇头。 “我的那位姐妹啊,她总是如此的小心翼翼,这就注定了她的事业虽然扎实,但也不会太高:她永远无法引领一个新的纪元,但当我为帝国开启了这个新纪元后,她将成为这个纪元最好的巩固者,就像多恩打造的基座一样。” 对于这句话,阿里曼明智的保持着缄口不言。 又过了两分钟,马格努斯把他带到了大厅深处的一个房间,这才是真正的密室:由翡翠与大理石打造的墙壁上挂满了符记,每一个符记都象征着马格努斯在亚空间中所取得的一个新成就,考虑到普罗斯佩罗人对于知识的严谨态度,这里的每个成就都经得住推敲。 在阿里曼能够陪伴于原体身边的那二十多年里,他记得马格努斯总共获得了四十二个成就,但当他再次来到这里时,却发现符记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五百个:至少有九十九个是最近几年里取得的。 “很惊讶,对吧?” 基因原体因为他面露诧异的子嗣而笑了一下,作为父亲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马格努斯挑选了成就中最令他骄傲的那一部分,简短的给阿里曼讲解了一下:这足以彻底震撼阿里曼的人生观了。 作为经历过马格努斯与摩根两位灵能大师悉心教育,而且本身就是帝国顶尖灵能者的亚空间学术大师,阿里曼自然能够分辨出马格努斯这些话语的价值:往小的说,其中至少三分之一的发现和结论能够颠覆帝国对于亚空间的研究,而往大了说,就连帝皇本人,没准都能在这里学到什么新的知识。 这是一句夸奖。 真心实意的,不带有任何父子亲情滤镜的夸奖。 如果只论厚度而言,马格努斯此时所表现出来的亚空间学识完全可以碾压摩根:阿里曼确信猩红君王提出的某些理论,是蜘蛛女皇哪怕一辈子都想不到,而且也不会去尝试的,他甚至有些好奇马格努斯是怎么想到这些问题的。 “积沙成塔。” 原体回答的很简单。 “我对亚空间中每一个领域的研究已经持续了近百年,而这种努力直到现在才给我真正的回报,如今的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变得更加强大且智慧,那是质的飞跃:这也是我可以在黎曼鲁斯那家伙面前保持镇定的理由,阿里曼。” “如果他真的得了失心疯,想要当场挑起战争的话,我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他的军团镇压于此,这是他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因为他内心中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可不傻,他只是野蛮。” “他知道,基因病不足以作为挑起军团斗争的理由,而且如果没有来自于帝皇的直接命令,他有什么资格攻击另一个军团:如果黎曼鲁斯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他才是那个法理上的帝国叛徒。” “肃清异己?他也配?庄森才是那个先斩后奏的家伙。” 马格努斯面露嘲讽。 “他显然忘了这一点。” 阿里曼点头同意。 就连他都觉得,黎曼鲁斯拔出酒神之矛的举动太鲁莽了:作为位于银河金字塔顶端的生物,每一个基因原体在人类帝国境内的隐形权力都大的可怕,任何原体的倒台都是他人无法想象的场景。 通常来说:除非一位基因原体做出了货真价实的,背叛了帝国与帝皇的行为,又或者是人类之主直接下了清楚无误的命令,否则任何的帝国军事力量,哪怕是另一位基因原体,对该原体的攻击,都可以视为大逆不道的叛乱举动。 换句话说,除非是真的挑起反旗了,否则所有大问题在原体这里都只是罚酒三杯而已:光是回老家禁足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惩罚了,伤筋动骨简直是梦里的内容。 “再说了,黎曼鲁斯也知道,他是打不过我的:别看他在摩根面前表现的多么嚣张,但我的那位血亲是两三句话语,他就不是变得战战兢兢、紧张不安、然后就开始满脸堆笑的讨好了吗?” 马格努斯咯咯直笑。 “这也有我的威慑在其中。” 不,他觉得更有可能是摩根的话语本身就有这种威力。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在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名字。 庄森、康拉德、基利曼、还有该死的黎曼鲁斯…… “可是那把酒神之矛……” “哦!拜托!” 原体打断了他的子嗣。 “我可是一名灵能者:你见过哪个灵能者会在一对一的大前提下被一个蛮子摸进到一把长矛的攻击范围里的:哪怕远程投掷它,也连刮到我身后的披风都做不到。” “近战的灵能者都是蠢货。” “不然,你以为我的那些兄弟们在讨论他们彼此之间的武力时为什么从来不加上我的名字,他们只是明知道,不去自取其辱罢了:原体中唯一能够对我产生威胁的,也就只有摩根了,但我们的情谊注定了我们永远都不会为敌的。” “与这相比,倒不如担心一下掌印者那把老骨头吧。” 言罢,见他的阿里曼还是有些不信,猩红君王干脆当场呼唤起了一股新的灵能之火,那是一种黑色与金色交杂的色彩,仅仅是出现的刹那,就让阿里曼汗毛倒竖:不仅仅是他的肉体,就连他的灵魂都感到了莫大的威胁。 “告诉我,阿里曼。” 马格努斯微笑着。 “你觉得:摩根能够战胜于如此火焰中屹立的我么?” “……” 阿里曼沉默了很久,最终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我不确定,父亲:但你们的对决会是一个世界,乃至一个星系的灾难,我可能永远都没有资格目睹到你们有可能的交锋。” “别这么自卑。” 马格努斯微笑着,摸了摸阿里曼的脑袋,以示安慰。 “伱可是我最优秀的子嗣:想必阿蒙已经跟你说过了,黑鸦学派的首席和第一连连长的位置,我始终都是为你留着的,其他人再怎么嫉妒也都没有用,我知道我的军团里谁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父亲的赏识就像是一团暖洋洋的火焰在阿里曼的心中燃烧。 “感谢你,父亲,但即便如此我还是……” “你还是有一些非常尖锐的问题想要在这里询问我,对吗?” 马格努斯直接说了出来。 随后,他指了指阿里曼身边那个特殊的符记,又指了指在大厅中警戒的那些圣甲虫们,向阿里曼露出了一个狡猾的表情,分享着父与子之间的小秘密。 “放心吧,你身边的这个叫做索斯梅斯符记,它保护着你,除我之外不会有任何人听到你接下来的话语的,所以别有心理压力:想问什么就尽管问,阿里曼,怀疑是产生新知识的沃土。。” “好的,大人。” 阿里曼深吸了一口气,顺便也向外撇了一眼。 “我想知道哈斯塔的事情……” “啊,我猜就是这个。” 原体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没有听完阿里曼的话语。 “我直接跟你说吧,我们在任何时候都无法避免独立的变异,哪怕是十亿分之一的概率,都有可能降临于世界上:哈斯塔就是遭遇了这种概率的幸运儿与不幸儿,但他的死亡不应该让我们产生恐惧。” “可是您说,您当年已经找到了解决血肉异变的办法?” “我的确找到了。” 马格努斯伸出手,放在了阿里曼的肩膀上,他的话语比起讲解更像是一种叮嘱,甚至是警告。 “我知道血肉异变在你心中的地位,阿里曼,你真正的同胞兄弟就是死于这种疾病的,很遗憾我当时没来得及拯救他,但请不要低估我接下来的努力:这种厄运已经彻底远离我们的军团了。” “至于哈斯塔,那就是概率中的悲剧:就像哪怕人类早已在几十个世纪前就宣布我们已经彻底的抹灭了天花病毒,但直到今天,天花病毒依旧顽强的存在于银河的某些阴暗角落里面,而血肉异变也不过是相同的情况罢了。” “我会进一步加强措施的,通过我新得到的力量。” 马格努斯拨弄着火焰。 “你看,阿里曼,这种烈焰足以净化千子军团的一切不幸。” 阿里曼看着那团火焰,他看到了其中的力量。 “你说得对,大人。” “没错,我的孩子: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 原体与他的子嗣对视着,火焰在他们的瞳孔中变化着心态,让所以事物都显得如此的明亮,但时不时的又被拖拽入了阴暗之中:正是有着光源的对比,阿里曼总觉得马格努斯的面容要比之前暗上不少。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大人。” “那太好了。” 原体很高兴,他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谢谢你,阿里曼,没有什么是比一个子嗣的信任,更能令一位父亲感到欣慰的了。” 洋溢在大巫师脸上的喜悦,是如此的质朴,让阿里曼的内心中竟有一种负罪感:他想起来他马上就要对马格努斯说出的话语,心脏都为之沉重了几分。 “但这并不是你要把你的话语堵在胸口的理由,我的孩子。” 马格努斯早已看穿了一切。 “说出来吧:男人的成长就是要正面面对他的父亲。” 原体的鼓励,让阿里曼略带歉意的看向了他的基因原体。 “……我很抱歉,大人。” “可是……我……” “你怎么了?” 马格努斯循循善诱。 “我只是……” 阿里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也许我现在更适应破晓者那边的生活。” 空气凝固了一瞬。 阿里曼慌忙地为自己找补。 “不!我不是说千子军团这里的生活并不好,我只是感觉我有点不适应这边的环境了……或者说不适应这边的状态,而且破晓者军团那里还有我未竟的事业……” “事业?” “是的,我还有很多教材和一个学院要去打理,我现在还找不到能够顶替我位置的人……我……” “我只是……呃……” 能言善辩的嘴,此刻却是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了。 阿里曼低下了头。 “我只是……抱歉……父亲……” “但这的确……” “的确什么?” 马格努斯的脸上维持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他的声音无悲无喜,等待着下一句话。 “说清楚,阿里曼:我从未告诉你要谈吐模糊。” “抱歉,父亲。” 阿里曼再次低头。 “但……” “我有了更重要的目标:一个值得我去奔波的事业,因此,我将不得不离开千子军团。” “我很珍惜在你和兄弟们身边的时间,但我也不忍心看到我迄今为止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我相信我的同事们,但他们的确还离不开我的引导和智慧,我的学生们没有一个能继承我肩上的重担,尽管我已竭尽全力地培养他们了。” “真的,是这样么?” “这是他们说的。” “……” 空气安静着。 安静了很久。 直到阿里曼的内心中甚至已经有了些绝望,他才突然听到了他的基因之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马格努斯一边笑着,一边有些感慨的摇着头。 “你就想说这个?” “……您的意志是……” “我的意志?” 原体的声音拔高了,他向着自己的子嗣大手一挥,尽显豪气。 “我的意志就是……” …… “去做吧!” “去追逐你的事业!” “去战胜你的梦想!” “把你的每一分才智投入到银河的沃土上,终有一日它们将生长为为全人类造福的花蕊:你将不再作为我的子嗣,而是作为一项伟大事业的奠基人被人们提及,那将会是我最大的骄傲,阿里曼。” 原体拍着子嗣的肩膀,用鼓励的目光与阿里曼对视。 “别难过,孩子。” “割舍自己的家庭,勇敢的奔向未知的群星,这是每一个男人的生命中都必须经历的阶段:如果命运注定要让我们分离,那我会接受这种痛苦的,你刚才的话语正是你让我骄傲的原因所在。” “去把,去完成你的诺言。” “我会留意你的消息,黑鸦学派的首席与第一连连长的位置也始终都将为你留下:我等待着你再次踏上普罗斯佩罗土地的那一刻,等待你带回胜利消息的喜悦笑容。” “……” 阿里曼有些发愣,这莫大的幸福感让他的结结巴巴的。 “您……您不生气?” “生气?” 反而是马格努斯微笑着反问。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要气愤你终于拥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伟业吗,还是要气愤于我的一个孩子可以走出军团,在银河中闯出自己的未来,用我教授他的知识来造福整个人类么?” “荣誉?权力?还是歌颂?有什么值得我去气愤的?” “你亲手拼搏来的这一切,连帝皇都没资格去嫉妒你。” “……” “倒不如说,阿里曼。” 马格努斯仰起头来,他的面容沐浴在了群星之间。 纯洁而光辉。 “有哪个父亲:会不渴望看到自己的儿子去扬名立万呢?” 第565章:千子第一人 阿里曼和他基因之父的密谈持续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千子敢郑重地发誓,这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所度过的最愉快也是最具有意义的三个小时:过去所有的困惑与焦躁被尽数抚平,绚丽多彩的未来画卷,则在他的眼前掀开了自己迷人的一角。 他的事业与请求得到了来自基因原体的鼎力支持,只是这场谈话中的第一个胜利:事实上,马格努斯比他们想象的更希望自己的子嗣能够【走出去】,他可能是所有原体中最开明的父亲了。 至少在阿里曼看来,马格努斯就是最伟大的智者。 普罗斯佩罗的大巫师花费了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倾听阿里曼在远东边疆取得的一切成绩,以及他对于未来的种种规划,并适时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几乎每一条都能够让阿里曼茅塞顿开。 而这些还不够,当他们结束这场讨论的时候,来了兴致的基因原体干脆大手一挥,为他最成功的子嗣写下了一卷空白支票:在可以预见到的未来,这個巨大的承诺让阿里曼随时可以指望来自于千子军团和普罗斯佩罗的支援。 也许是一整座塞满了珍贵书籍的图书馆,其内容来自于银河间数百个不同的古老文明;又也许是马格努斯亲自撰写的书卷,记载着银河中独一无二的学识;当然还可以是整整一个连队,甚至更多的千子战士,他们脑海中的学识将比手中的枪弹更具有力量。 在原体的意志下,他们将在远东边疆为阿里曼而战。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阿里曼突然想到那个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丹提欧克:这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在离开密室的过程中心情稍稍低落了些许。 不过…… 如果是【大公】的话,那什么样的前缀才适合他呢? 当守在门口的几位圣甲虫卫士给他推开大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绚烂景色也没有让阿里曼的心情有所好转,就像千子之前对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已经有些不适应【万丈光芒号】如今的繁华似锦了。 诚然,只有这艘战舰才会给予阿里曼家乡的感觉,但如果只是视觉和嗅觉的体验的话,阿里曼还是更注意【曙光女神号】:眼前满是马赛克式的地板装饰,上面精心设计的每一个图形与旗帜,以及其背后不断变化的权威与地位,都在向阿里曼诉说着一个日趋复杂的千子军团,因为知识、斗争和不断扩张的力量交合在一起: 行走在这里,阿里曼会有轻微的窒息感。 尽管只是离开一小会,但他已经开始想念【曙光女神号】了,想念那座在摩根治理下,真正意义上的太空城市:也许帝国的每一艘巨舰在成员和规模上都能与一座小型的巢都相媲美,但阿里曼相信即使放眼整个银河,也就只有破晓者的荣光女王,才拥有一座真正的城市所必须的人文关怀与味道。 在那里,你不仅仅是活着:而是在生活着。 阿里曼怀念那里,他怀念那些放置在安全区域里的凡人学校中传出来的读书声,他怀念那些放假的船员情侣们在室内花园里山盟海誓的情意,他怀念每一座舰船广场的小茶馆里手工咖啡的香气,还有那些年轻的童子军们在给他分发糕点时脸上的笑容。 节日里的庆典和促销、父母与孩童坐在长椅上的自拍、不同凡人军团的战士彼此之间的吹嘘、还有放学回家的孩子聚在玩具店或者街边摊前的喧闹:这些平凡却又厚重的感觉催促着千子的脚步。 阿里曼甚至来不及去细致地观察一下自己的母舰在这六十年里所经历的变化:总归不过是更繁华也更复杂了一些,甚至能让他这个老人感到有些迷糊。 【万丈光芒号】是一座镶嵌了金字塔的迷宫,【曙光女神号】上虽然也有相同的迷宫,但那只存在于最核心的几个区域里,而千子的母舰本身就是一座迷宫:阿里曼不得不皱起眉头、放慢脚步、耐心寻找着出口,一股熟悉的灵能气息很快为他点亮了前进的方向。 他顺着那个方向走去,接连转过几个拐角,注意到与他擦肩而过的人已经越来越稀疏:还没等他觉察到异常,阿里曼的脚步就停留在了一个半圆形的区间内。 这个突兀的空间镶嵌在了两条走廊的交叉处,看起来是作为往来路人的休息区存在的,而现在却被隔离了起来,因为几位战舰上的大人物正盘踞在此处:他们分散在不同的位置上,或坐或立,显然就是专门在等待着阿里曼。 阿里曼首先看到了那股灵能气息的主人,替他暂领着黑鸦学派与第一学会的阿蒙,他也是在场几人中表情最友善的一个,看起来是被不情不愿地拖过来的,正向着阿里曼点头致敬。 以阿蒙为核心,千子陆续认出了其他几个人,他们分别是弗西斯塔卡、卡洛菲斯和巴莱克,执掌着猎鹰、火凤与天枭三个学派,而且理所应当的:都是连长。 被他们围绕在中间,正对着阿里曼的是哈索尔玛特,亮羽学派的首席和又一位连长:从他脸上的阴云和其他几如的表情来看,哈索尔就是这一切的带头人了,是他把其他人拉到了这里。 阿里曼没有立刻说话,他知道现在的场合有些严肃。因为在场这些人无不位高权重,要知道千子军团总共才只有九个学会,也就是九个连队,而这些连队中的战士又分属于五个学派:恰恰这五个学派的首席又都在这里了。 再考虑到这些人的双重身份让他们注定会是马格努斯的亲信【赤红谋士团】的一员…… 阿里曼在紧闭的嘴唇下稍微咧了咧自己的牙,他感到了口齿间泛起了新的酸涩:如果还不懂他此刻面对什么样的困境的话,那可以用更知名者来代替一下。 换句话说,阿里曼现在的状态相当于在【复仇之魂号】上,同时遇到了整个四王议会:阿巴顿、塞詹努斯、托嘉顿和【小荷鲁斯】阿西曼德的围堵。 如果不是他刚刚和原体相谈甚话了三个小时的话,阿里曼甚至要怀疑他已经触怒原体了。 想到这里,阿里曼的勇气反而翻腾了上来:既然他和原体之间没有什么新的矛盾了,那么即使是千子的【四王议会】又如何呢?阿里曼从不畏惧更多的挑战。 于是,他微笑,径直走到了哈索尔玛特的面前,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弗西斯塔卡已经站了起来,卡洛菲斯和巴莱克也蠢蠢欲动,倒是阿蒙依旧坐在原地,看起来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完全没兴趣掺和。 阿里曼的心中有了大概。 他看向了哈索尔。 “这是你的主意么,兄弟?” 哈索尔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傲慢,反而带着种异常严肃的神态:但还没等他开始解释自己的行为,弗西斯塔卡就强硬地插入了话题。 “哈索尔想要找你,他是主动提出意见的那个人,但我们几个也都是主动加入进来的:我们想要见识见识你的力量,阿里曼,你在地面上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猎鹰学派的首席,也许是目前最强的一名千子,歪着脑袋看向了阿里曼,尽管戴头盔,但阿里曼能够感受到他的跃跃欲试:弗西斯塔卡就是这样的人,他是第十五军团中名副其实的武斗派。 在另一边,卡洛菲斯与巴莱克站在了一起,他们虽然不像弗西斯塔卡那样意志坚定,但显然也认同了猎鹰首席的说法:这些人都想见识一下阿里曼的能力,争强好胜的心理是几乎每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出厂标配。 千子也不能例外。 “但我不一样。” 哈索尔的声音沙哑,他认真地与阿里曼对视着。 “我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哈斯塔?” 阿里曼甚至懒得猜,他从看到哈索尔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位亮羽学派的首席为什么来找他:那个在千子与狼团对峙中,被不幸的血肉异变吞噬了灵魂,随后被冷静下来的阿里曼一剑枭首的兄弟,正是来自于亮羽学派的哈斯塔,而且他还是哈索尔最信任的副官,他们之间存在着真挚的兄弟情谊。 但为了更多的情谊,阿里曼在哈索尔的面前,无情的砍下了哈斯塔的头颅,他知道溅出来的鲜血不可避免的沾染到了哈索尔的头和盔甲上:这一点从他几乎要被洗破了皮的面颊上能看出来。 “没错。” 哈索尔抚摸着左脸,那是溅上了兄弟鲜血的地方。 “原体找过我,他为你当时的行为做出了辩解,他希望我不要将仇恨转移到你的身上,阿里曼:我不会违抗原体的命令,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做更多的事情。” 言罢,这位千子军团中最强的剑士之一:也许没有之一,缓缓地拔出了他弯曲的战刃,亮银色的金属将光芒反射到了其胸甲中央的那条临战誓言上,那是原体福格瑞姆亲自为他雕刻的,是哈索尔迄今为止最大的荣耀。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会憎恨你,但我会在这里向伱提出正式的挑战:哈斯塔是我的副官,我是他的长官,我不能对他的死无动于衷,我们的兄弟情谊决定了我要做一些事情,尤其是在你当着我的面儿,将哈斯塔的脑袋砍了下来之后。” “来吧,阿里曼。” 哈索尔微微抬头。 “他们都说你剑术超群。” “谬论罢了。” 阿里曼谦逊地笑着,但他并没有拒绝这次邀请,不过他也没有急着拔出剑刃,而是耐心的等待着哈索尔玛特做好全部的准备:直到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阿里曼这才诙谐地补充了一句。 “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 哈索尔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 阿里曼叹息了一下。 在同一时刻,他那把细长的利刃划破了冰冷空气。 —————— 快! 太快了! 快到几乎……不!就是看不清! 站在最远方,阿蒙感觉自己的下巴在那一刻脱臼了。 他并不是孤陋寡闻的人,作为马格努斯的导师,阿蒙见过普罗斯佩罗上最优秀的剑客,在六十多年大远征里也算得上阅历丰富,但翻遍他脑海中的每一页,阿蒙都找不到任何一击,能够有资格与阿里曼刚才的随性而为相媲美。 他甚至不确定这位离开已久的兄弟刚才有没有认真,但一切就这样发生了:阿里曼的那一声叹息还没来得及落地,他的剑刃就已经出鞘了,在空气中甚至只留下了一道残影,阿蒙所能捕捉到的也就只有这道残影了,他确定剑刃真正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他的视力极限。 超过了阿斯塔特的极限。 一瞬间,一刹那,或者更加缥缈的一个思维跳跃:没有任何词能够形容这一击,在场的人都是千子军团中的顶流,是马格努斯麾下足以竞争前十、前五甚至前三的伟大战士,但他们在刚才的表现,却出奇的一致。 他们完全没反应过来。 在他们呼吸之前,阿里曼就已经挥出了两剑:第一剑挑飞了哈索尔玛特紧握的刀刃,考虑到这位亮羽学派的剑圣曾几十年如一日的磨练他的技巧,这样成就绝对比想象的更困难,但阿里曼不但轻松写意的完成了,还在其他人注意到这个成就之前就挥出了第二击。 于是,当阿蒙等人终于意识到阿里曼已经出手的时候。那把细长的查纳巴尔军刀已经静静地躺在了距离哈索尔的脖子不到一毫米的位置上了:阿蒙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锋芒,只需轻轻一动,马格努斯麾下最骄傲的战士便会流血致死。 而哈索尔还在惊愕着,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上一刻还在听着阿里曼的叹息,下一刻剑就已经不在手中了,而另一把剑随时打算汲取他的生命:虽然他的双手还没受伤,虽然他依旧能呼吸,但这位亮羽学派的首席,毫无疑问已经被剥夺了战斗的资格。 哪怕是依附在哈索尔灵魂中的守护精灵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击,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后,阿蒙才听到那个亚空间生物的气急败坏,但它所能做的就只有抱怨了:它也不敢对阿里曼有什么动作。 “真是……” 阿蒙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除了摇头外,还能做什么,虽然他早就知道哈索尔绝对不是阿里曼的对手,却从未想过会如此碾压:阿蒙依旧打算做个看客,可其他三个旁观者明显还有着自己的心思。 当哈索尔落败时,弗西斯塔卡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阿里曼的强大震惊了他,却没有吓退他。这位猎鹰学派的首席反而抓住了阿里曼控制哈索尔那一瞬间,直接呼唤出了自己最擅长的力场盾,俨然是打算把阿里曼撞飞出去。 弗西斯的动作很快,阿蒙只有眼神跟得上他,但阿里曼的动作却比阿蒙的眼神更快、更轻蔑:这位摩根的高徒甚至没有因为弗西斯的动作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空闲的另一只手,并出三根手指,轻轻向下一按。 “砰!!!” 巨大的重力,宛如看不见的小行星,砸向了这里,那是一面更巨大的却也看不见的力场盾,直接砸向了弗西斯的头顶:在猎鹰首席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颗陨石甚至稍稍停滞了一下,让弗西斯塔卡能够转而面对它,并发挥出他自己的所有战斗力,与其短暂对峙了一下。 阿里曼等着这一刻,当弗西斯塔卡那张苍白的脸上,因为暂时的势均力敌而露出笑容的时候,阿里曼这才不慌不忙地加上了自己的第四根手指,然后像是挤压海绵里的水分一样,用力一捏。 “砰!!!” 这次,响声变成了弗西斯的膝盖不情不愿亲吻地板的声音,阿蒙甚至都听到了骨头的碎裂:只见猎鹰首席那张苍白的脸,早已变得咬牙切齿了,阿蒙听到他的守护精灵在竭尽全力的吼叫着,在调动着弗西斯所有的力量,但依旧无法脱离阿里曼的【四指山】。 又一个瞬间。 又一个连长。 而直到这一刻,剩下的两个人才堪堪反应了过来。 卡洛菲斯与巴莱克,他们是在场六人中最年轻的那两个,显然已经有些慌了神:巴莱克似乎打算出言制止眼前的闹剧,想让双方用更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另一边的卡洛菲斯却已经呼唤起了自己手中的灵能烈焰,打算抓住阿里曼没有第三只手的生理缺陷。 阿里曼自然注意到了他们。 他没有无动于衷。 只见他一只手定住了大气不敢喘的哈索尔,另一只手轻松地压制着咬牙切齿的弗西斯,而头颅则是慢慢地转了过来,给予了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沉默的眼神。 一个眼神。 这就足够了。 这眼神比一百万颗蓄势待发的炮弹更具有威慑力,巴莱克与卡洛菲斯,两名马格努斯麾下足以排名前十的战士,直接被定住了:阿里曼的眼神让他们吓破了胆,就连附在他们灵魂上的守护精灵也在一阵尖啸中,仓皇逃窜,完全没有与阿里曼对抗的勇气。 他们不知道,这些亚空间的生物在阿里曼的瞳孔与灵魂中,看到了多么可怕的东西:那是某位蜘蛛女皇放在上面的,它保证了阿里曼在灵魂之海的畅通无阻。 阿蒙不知道这一切。 但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他敬畏。 两个威名赫赫的连长,像是新兵一样站在那里呆愣着,卡洛菲斯的灵能烈焰甚至烧到了他自己,但这也不敢让他有丝毫的动作:哪怕阿里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但残留下来的无形威压,依旧将两位千子的精英定成了石像。 换言之:他们投降了。 而在另一边,无论是生死取决于阿里曼一念之间的哈索尔,还是依旧在苦苦支撑的弗西斯,他们的处境也与投降无异:失败不过是种更壮烈的说法。 而直到这时,阿蒙才低下头看了一眼时间。 很好。 一秒……或者两秒? 算了:有什么区别么? 阿蒙无奈的微笑着,等他在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与阿里曼的视线撞上了:虽然阿里曼的瞳孔中依旧没有着恶意,但阿蒙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 在苦涩的笑容中,阿蒙无奈地举起了双手,让阿里曼的战绩成为了真正的传奇。 但是,当阿里曼转过头去看向其他人的时候,一股新的好奇心袭击了阿蒙的大脑:他静静地打开了自己的第三只眼,打算观察一下阿里曼如此强大的灵魂。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 —————— 一位银灰色的骑士。 他站在苍白色的火焰中。 第566章:夜间小憩 “他站在苍白色的火焰中。” “然后被我们打倒在地上。” “对于庄森来说,这可真是一个相得益彰的美妙结局。” “对我们来说也是,兄弟。” 科拉克斯端坐在他的床铺边缘延伸出来的爬梯顶端,心不在焉地聆听着康拉德的喜悦,随后习惯性的点了点头:他苍白的脸被显示屏上的蓝光照得有些渗人。 午夜幽魂和暗影之主可能在很多日常习惯与原则性问题上都难以达成一致,但唯独有一个爱好是在他们中共通的:那就是对于阴暗环境的偏爱,即使是在夜间,他们的共同宿舍也很少会开灯。 对于两位原体来说,些许光亮差距自然无足挂齿,唯一可能造成麻烦的就是那些不得不在半夜来寻找原体的凡人侍从们:在黑洞洞的深邃中探查两张同样骇人的苍白面孔,即使对于最勇敢的凡人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挑战。 毕竟,这里又不是摩根的【曙光女神】号。 所幸,这样的摊派任务并不是每天都有,两位基因原体都不喜欢依赖于他人的协助,自食其力是他们的另一项共识:就像任何一个经历了教育的大孩子一样。 “让人振奋的成就,兄弟。” 鸦王点了点头,他率先把手中的模拟器放到一边,今天晚上的兄弟游戏时光到此为止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在庄森这个兄弟身上,卡关几個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了:他比之前那几个人加起来还要灵活多变,我想我永远忘不了他藏在袍子底下的等离子和苍白色的灵能火焰。” 科拉克斯活动着筋骨,他回想起了自己与康拉德兄弟长达几个月的开荒岁月:在这项以击败他们的各个兄弟为目标的邪典游戏中,两位原体的联手其实已经能够确保大多数关卡的顺利通过了。 譬如莫塔里安、安格隆还有福格瑞姆,都是一次性的,因为他们的实力并不令人绝望,而且也不会在被打掉了一半的血条后,出现康拉德口中的【残血模式】,又或者说是【第二条命】。 但庄森是个例外,他本身的实力和敏感就足以让人头疼了,而在对其造成一定杀伤后,卡利班人会召唤出来的残血模式是最多的,超过了其他兄弟的总和。 排在第二的是费鲁斯,理论上来说他甚至比庄森更多,但因为这个兄弟不爱戴头盔的缘故,他们两个人其实是一遍过的:康拉德负责在正面吸引火力,科拉克斯并不困难地摘下了费鲁斯的脑袋。 不过鸦王其实好奇过费鲁斯的那个背包里到底有什么,他尝试解构了这个游戏,查找到了有关于费鲁斯的关卡数据,随后就发现康拉德其实也不知道:费鲁斯的第二模式是一大堆未完成的数据包,没人知道他的包里到底有什么。 与这种半吊子相比,庄森才是实实在在的劝退死神,他的每一个模式都堪比一种全新的关卡,涉及到了战争的每一面,科拉克斯很怀疑庄森在康拉德心中的形象:似乎是一台纯粹的战争机器。 虽然用乖顺来形容阿斯塔特本身就非常的不对劲。 但直到他真正的面对了庄森召唤出来的毁灭大军,即使只是一群虚拟人物,鸦王也愈加确定摩根说的未必都是对的:在恐翼那种完全不分敌我、不惜生命、甚至不会顾及到狮王的攻势下,他和康拉德倒下的次数超过了三位数。 最终的通关,还是依靠着连续重开了四十多把的科拉克斯,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怒火,默许了康拉德在游戏中使用一些令他的灵魂感到不安的手段,才终于强硬地趟过恐翼模式的挑战。 然后? 然后庄森一指天空:一颗旋风鱼雷早就蓄势待发了。 他们在那个新模式里又重开了至少二十次。 康拉德从床上起身,他对于狮王的事情言之凿凿。 “你要是不信的话,过几个月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什么意思?” 面对鸦王的疑惑,午夜幽魂只是晃了晃自己的通讯器。 “字面意思,兄弟:我想我们马上就要与庄森见面了。” “马上?” 鸦王皱起了眉头。 “可是我记得我的下一个活动是去和军团团聚,说真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有点太快了,我好像还没在阿瓦隆这里学会什么东西,就要去独自面对整个银河了:我甚至觉得自己还有点没准备好。” “我们都没准备好:当命运来找我们的时候。” 康拉德只是笑了笑,他对此似乎感同身受。 “你要接受这一点,兄弟,因为这就是回来晚的坏处:时间对你来说并不是充裕的,能分配给你的东西也肯定要比别人少,否则你觉得为什么在原体中,只有荷鲁斯能到处吹嘘他的三十年时光?因为只有在他那个时候,帝皇才会充裕到能够陪伴一个人整整三十年。” “现在?三年都算奢侈了。” “就像我:只有三个小时,还是在泰拉呢。” 康拉德走到桌旁,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为自己套上大衣,看起来是要出门的样子,科拉克斯本能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发现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康拉德,你确定你要在这个时候出去闲逛么?” “拜托,小兄弟,这里又不是曙光女神号。” 午夜幽魂不屑地摆手。 “这里是夜幕号,是第八军团的主场:我的战士们喜欢在这个时间段里进行他们的团体活动,譬如竞技大会和小房间的棋牌娱乐,我打算去看看他们,也许在哪张牌桌旁边还会留有属于我的位置。” “要一起来么?” “……” 鸦王犹豫了一下,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跟着他人一起出去,只为了单纯的娱乐或者放松的人,但考虑到如果康拉德离开的话,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的确也没有什么能让他打发时间的东西,而且他现在也的确不怎么困…… “好吧。”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 “我希望我能在此期间学到如何规划军团的软实力。”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午夜领主眨了眨眼睛。 “我从未约束过他们:一切都是靠他们的自觉。” 鸦王默然,他明智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想起了康拉德刚才还没说完的那句话。 “伱刚才不是说,我们马上就要和庄森见面了吗?” “没错:你和你的军团重聚,不耽误与庄森见面,而这一切,还要感谢我们的兄弟荷鲁斯:我们是不是还没打过荷鲁斯来着?而且也没打过圣吉列斯?” “他们都是最高级的关卡:荷鲁斯、圣吉列斯、马格努斯、伏尔甘与摩根,他们五个是我们尚未解锁的挑战,战胜庄森是能够挑战这五个关卡的前行条件之一。” “真是伟大的设计。” 午夜领主自吹自擂着。 “但也许在以后,我还要设计全新的关卡:ex级别的。” “还会有什么东西比我们的血亲兄弟更值得挑战么?”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某些兄弟可是不止一个状态的。” “就像在泰拉的圣吉列斯和不在泰拉的圣吉列斯,完全就是两个物种:他的旁边有没有一大堆战死的圣血天使就是另一回事了,但你最好祈祷没有。” 康拉德微笑了起来,他站在原地,等着科拉克斯收拾好,在他们的休息室外只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黑甲卫,因为原体的私人空间距离战舰的核心去算不上远。站在门口就能看到远方的熙熙攘攘,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军团战士:还有比这更好的警卫人员么? 科拉克斯不确定这种防卫方式到底有没有用,但看起来午夜领主们对此倒是极为欢迎。 在前往核心区的路上,康拉德尽可能简单地向他概括着。 “总的来说,是这么回事。” 午夜幽魂摊开手,在半空中画着简单易懂的银河。 “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在银河的北部边陲已经崛起了一个极具有势力的兽人帝国,它们现在正在入侵帝国的天龙星区,并很快就将威胁到其他的核心领域:帝皇已经亲自下令要解决这个威胁,他专门指派了荷鲁斯负责这一战事。” “我知道。” 鸦王点了点头。 “你跟我说过,帝皇和荷鲁斯打算以天龙星区为诱饵,先在戈戎星系重创兽人的先锋部队,随后直指绿皮帝国的核心:我记得那个决胜星系应该是叫乌兰诺,他们将在那里永绝后患。” “没错,一支专门为此而打造的庞大舰队正在全力调动。” 康拉德有些心不在焉。 “这是近四十年来,大远征中规模最庞大的一支舰队,只有之前的那……几场战役能够与它媲美,单单是等待各个舰队抵达它们的指定目标就需要花费至少一个泰拉标准年的时间,而荷鲁斯的军团早就已经赶到了银河的北方。” “在这种大前提下,牧狼神的某些原定计划自然要被放弃了。” 午夜幽魂露出微笑。 “就比如说,影月苍狼原本打算对位于远东星域边缘地带的伊尼西姆星团进行一次收复作战,那里有着几个传承完好,而且对于帝国饱含善意的人类殖民地,但绿皮的入侵打断了这一切,荷鲁斯不得不将这个任务转交给其他人。” “给了我?” 鸦王问到。 “不:他给了摩根。” 康拉德轻哼了一声。 “是的,一个简单、荣耀,可以兵不血刃,还能为大阿瓦隆带来实际好处的作战目标:它完全可以被当做一份隐晦的礼物,寄托着牧狼神对于摩根的善意,并能够指望我的姐姐为此予以回报。” “嗯……” “你的意思是说,荷鲁斯会渴望得到摩根的支持:在乌兰诺战役结束后的那场大会上,他想要来自于阿瓦隆的一票?” “阿瓦隆可不止有一票。” “不过,正是这个道理。” 康拉德调换了脚步,将科拉克斯引入了一条小道,避开了最密集的那几波人流:道路的尽头是战舰上的高阶军官区,赛维塔与沈今天在那里轮班。 “现在能够确定的就是,在解决了乌兰诺的事情后,帝皇会在绿皮帝国的旧址上,召开一次盛大的乌兰诺大会:大会至少会解决战帅和灵能者两个问题,但不确定是优先选择战帅还是仲裁灵能者。” “据说,荷鲁斯曾数次劝诫帝皇优先仲裁灵能者。” “为什么?” 鸦王有些疑惑。 “很简单:因为这种大会是极为罕见的众原体团聚之时,如果牧狼神还想为他那并不稳妥的战帅宝座再努力一把的话,那么优先召开灵能者大会,就能够提供给他一段宝贵的时间,让他来得及向其他的原体释放出足够的善意。” “我并不觉得原体们的想法会对战帅的最终决定有作用。” 科拉克斯摇了摇头。 “帝皇很早就跟我说过,他属意的本就是荷鲁斯。” “没错,我们也知道:但众望所归总是更好的,不是吗?” 原体挑起了眉头。 “所以,荷鲁斯为了乌兰诺之后的那场选举,向摩根释放了一次简单的善意,这个善意将让破晓者军团前往伊尼西姆星系:但这与我和庄森又有什么关系?” “你的第十九军团此时正在奉命赶来与你汇合,而考虑到摩根马上就要回来了,算算时间,她在返回阿瓦隆之后简单修整一下,带着我们再次出发,正好能在伊尼西姆星系附近遇到你的军团。” “这样啊。”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他倒是没有想在什么特别的地方与军团相遇的想法,伊尼西姆也不错,最起码到时候摩根和康拉德都会陪伴在他的身边:有血亲的支持总归是一件好事,会让他很安心。 “那庄森呢?” “我们那位雄狮兄弟此时正好领着第一军团主力在伊尼西姆更靠北的银河边缘地带,进行他们的日常清扫作业,考虑到他那边的任务已经快要完成了,摩根的随便一个口信就能把他召唤过来。” “他过来有什么用么?” “暂时来看:没有。” 午夜幽魂撇着嘴,看起来对于这件事情有着不满。 “但摩根想见他。” “而且我对于这个【简单】的收复任务,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会有麻烦么?” “也许吧。” 康拉德眯起了眼睛。 “说真的,我的预知梦最近已经有了越来越不准的兆头,它们变得实在是太破碎了,两个片段之间甚至会间隔上几个月,而且还带有天生的欺诈性,发生在同一个世界上的未必是同一件事情。” “你跟摩根说过么?” “她回来后会看一下的:用不着担心,小兄弟。” “比起我,你倒不如担心一下我们那位倒霉的姐姐吧。” “什么意思?” “嗯,算算时间:她现在应该正在和马格努斯与安格隆开会。” “你知道吗,每当有这种会议的时候,有两个东西就会自动增长。” “是什么?” “庄森的人缘。” “和摩根的血压。” (本章完) 请假一天 今天实在写不出来,删改了好几次都不怎么满意,大概是白天事情太多了心静不下来,总感觉脑子乱糟糟的,明天出去走走,明天晚上会正常更新的。 目前来说,这本书大致已经写到中后期了,差不多能在今天年末或者明年年初结尾,当然,也有可能写得再久一点,最后大概会停在五百万字之前吧。 我不打算系统性地写到第四十个千年,这本书的正文剧情会延续到大叛乱结束的时候,40k的故事主要靠番外和后日谈,毕竟比起40k来说,我更喜欢大远征,对于40k其实也不怎么了解。 就像我很久之前说的,我不打算在大叛乱一开始就分成泾渭分明的忠诚和叛乱派,我想让银河和原体间的局势更复杂一点,让原体们有时间发挥他们的……能力? 我这里的四神会相对弱化,或者说我这里的原体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强化,毕竟他们很多人在原著里的表现的确不尽人意,我会努力把他们写得符合设定一点。 尤其是荷鲁斯,我打算把他设计成一个非常具有压迫感,死不悔改的巨擘,智勇双全,配得上牧狼神的名头,而不是终结与死亡里那个让人……一言难尽的家伙。 换句话说,我觉得我根本就不需要加强荷鲁斯,只要把原著里那個理论上应该存在的,但实际上压根不曾存在过的牧狼神写出来就已经足够具有压迫感了:目前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我这里的叛乱之首依旧会是荷鲁斯(其实除了他之外也没人能占据这个位置)。 但不同的是,我的荷鲁斯将全程都保持着清醒,或者说保持着像是清醒的疯狂,他会做出比原著更骇人的伟业,没准评论区到时候反而会支持这家伙。 我会努力把他塑造成比海德里希更具有立体感的人物。 还有一点,因为我这本书没有什么确切的大纲(或者说最开始是有一点的,但都写到这个字数了是真没有了),而且我的脑海里一直都在蹦新的想法,所以没准到时候的剧情会又变一个样。 目前来说,我只是想好了几个剧情人物的结局。 包括:荷鲁斯、马格努斯、圣吉列斯(一半一半吧)、马卡多、费鲁斯(我保证非常惊人)、阿里曼(他的结局很好猜)、安格隆还有安格尔泰的。 至于其他人么,就要看命运会将他们的灵魂带往何方了。 第567章:摩根的身体与女巫之槌 “你在干什么呢,摩根?” 【马格努斯?啊:我正在找我的血压测量仪。】 “血压测量仪?你可是原体,要那东西做什么?” 【还是要找的,兄弟,毕竟那属于我的私人财务,而且考虑到在十五分钟后,我就要与你和安格隆召开一次家庭会议了,先把这东西找出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听不懂。 马格努斯有些无奈,但他并没有继续追问。 因为他知道这没有意义。 毕竟,虽然严格来说,大巫师和他的阿瓦隆血亲相处的时间其实算不上长,但他们都以很快的速度摸清楚了对方的脾气秉性:马格努斯一直觉得这种默契是只属于顶级灵能者间的惺惺相惜。 这证明了他们和其他的兄弟并不屹立于同一个世界。 也正因如此,猩红君王知晓在与摩根相处时的一些禁忌:就比如说他的血亲其实很讨厌被一些小问题打扰,尤其是让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需要集中在某件或者某些事情上的时候。 尽管在这个时候叨扰她,摩根大概率也不会生气,而是会出于素养与性格予以温和的回应,但是这并不代表蜘蛛女皇会在内心里欢迎这种行为。 大巫师遵守这一点,因为他随时随地都能看穿摩根的灵魂,感受到真正的喜怒哀乐,这是庄森与康拉德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他们总是会因为自己在无意中突然触怒了摩根而困惑:实际上,阿瓦隆之主的怒火可能已经燃烧许久了,是以小时甚至天为单位来积累的。 卡利班的狮王恐怕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那就是摩根在今天突然向他发的火,可能来自于几个月前的一次无理要求,或者一次没有得到道歉的冒犯,像这样的事情日积月累,最终会突破蜘蛛女皇那原本很高的情绪阈值。 说来也很好笑,其实横向对比来说的话,摩根的脾气的确在原体中名列前茅,她温和的名声一部分是不被了解的谣言所致,另一部分的确是她的本性流露: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让她表现得如此温和,这都令蜘蛛女皇在与兄弟的相处中被动地承受了更多的负面情绪。 原体都是得寸进尺的生物。 而良好的名声和一直以来的固有印象,又让这种负面情绪很少会得到冒犯者的歉意:除了基里曼和科拉克斯等少数几人外,原体似乎天然缺少道歉的技能,就连庄森或者康拉德这样的人,都不会因为那些小冒犯而道歉,尽管这的确会在摩根的心中积累压力。 所以,即使摩根的情绪阈值已经很高了,但她的兄弟们往往也都会很快地将其填满,随后便是天崩地裂般的怒火,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生理问题。 除了马格努斯之外,几乎没人能摸清这种灵魂中的规则,反而在摩根的对外形象中,加上了条【时不时会莫名发火】的负面词条:单论这一点而言,蜘蛛女皇倒是与那些凡人没什么区别。 事实上:不止这一点。 当马格努斯耐心地等待着他的阿瓦隆血亲和他的侄女们收拾完房间并找东西的时候,大巫师注视着摩根的背影,悄悄侧过了自己的脑袋,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他与其他兄弟,比如说佩图拉博的交谈中,他们就曾经讨论过有关于摩根的问题,尤其是她与凡人过于相像这一点:比起基因原体们的伟岸和神性,摩根身上的人性气味反而更浓厚一些,这一点体现在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上。 甚至体现在……她的身体上。 ……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保持着同样的观点,摩根。” 大巫师压抑着好奇心,又等待了大概十五分钟,直到摩根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并随手将其托付给了身旁的两位女儿:马格努斯眼看着室女座高耸的粉红双马尾和天猫座淡黄色的猫尾巴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视野边缘外,才迫不及待的走向了他的阿瓦隆血亲。 他提出了脑海中的问题:马格努斯总是无法完全压抑住他对新问题和新答案的渴望。 【也许吧。】 令他失望的是,在经历了一阵可疑的沉默之后,蜘蛛女皇虽然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给出一個多么清晰的回答,她甚至没有看向她的赤红兄弟:大巫师不觉得摩根会像凡人女性一样,因为这些问题而心怀羞涩,也许是一些别的原因? “你没有探讨过么?这可是涉及到了你本身的安危。” 猩红君王露出笑容,他看到摩根正在收拾残局,虽然不明白蜘蛛女皇为什么不动用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灵能,在一瞬间让整个房间重新回归秩序,但马格努斯还是愿意忍受这一点:他弯下身来,开始与摩根一起收拾这个房间。 虽然显得笨手笨脚的,不知道是帮忙还是捣乱。 【当然探讨过。】 摩根伸出手,扶住了一叠被马格努斯撞倒的书策。 【实际上,我定期让我的药剂师们为我拍摄光片,探讨身体的内部结构,虽然他们依旧没有得出什么权威性的结论,但他们已经逐渐摸清了部分区域的功能:他们不认识我体内的每一种器官,但是已经能大致地划分出哪几种器官是用来进食的,哪几种是用来呼吸的,以及其他的一些关键部位。】 “真是了不得的发现。” 大巫师赞叹地点了点头。 “难怪他们总说你的破晓者是药剂师水平最高的一个军团,唯有帝皇之子能够与其媲美:我的子嗣们虽然也经常会给我进行定期的健康检查,但他们直到现在依旧对我的身体结构一头雾水,我听说其他的军团大多也是如此。” “也许,你应该分享一下破晓者在这方面的成功经验?” 【我想这很难。】 摩根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她转身去寻找另一些东西,并不得不将原本打包好的不少书籍和小物件重新拆散了:这一切的低效率让大巫师的眉头高高皱起,可他还是不声不响地在摩根身后,让这些散乱的小家伙重归秩序。 “伱就不能使用灵能吗?” 【当然能,但我不喜欢。】 摩根转过头来,眨眨眼睛便让马格努斯无话可说。 【在很久以前,我也喜欢用灵能来做很多事情,但现在我只会将它们投入到战场,又或者是进行那些最重要的事情,比如说:确保我的健康状态和身体轮廓。】 “……?” 马格努斯张了张嘴,他刚想接着往下询问,就发现摩根转头给他塞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张医用的透视图,里面的骨骼和内脏显然是属于蜘蛛女皇的。 大巫师只是稍稍回忆一下自己以前拍的那些透视图,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完全不一样:至少有40%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马格努斯连连摇头。 “我看过其他兄弟的,他们的内部构造和我的都一样,我们就像复制品一样毫无差别,而你却和我们有着小半边的区别,40%的区域无法完全匹配是很重大的问题:我的姐妹,你没有问过帝皇吗?” 【我问过。】 摩根点了点头。 【但他也说不清楚。】 “他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是不说。】 “唔……这倒是很像他。” 马格努斯继续研究一会他手上这张奇妙的图片,而他很快就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如果说,那些破晓者们在第一次看到摩根的内在结构时,会感觉完全看不懂,那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毕竟摩根的器官和其他原体的一样复杂,就连马格努斯也说不清楚。 但如果再仔细看看都话,就会发现其中明显的端倪了:如果说其他的原体是所有器官都和凡人的完全不同,宛如生存在已知世界之外的诡异造物的话,那么摩根的很多器官,或者说那40%的器官,最起码是有个人样的,不少器官的轮廓都有着让人熟悉的感觉。 如果细细琢磨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器官和那些阿斯塔特战士,甚至凡人器官的相似性了:从而还能推导出它们各自的用途,比如说胃部和肝部。 马格努斯还发现,他的血亲其实缺少了一个对于女性来说非常重要的体内区位,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诡异的混合体:看起来更像是亚空间中的存在。 “真是有意思。” 大巫师点了点头。 “你内在的40%比起我们,更像是凡人,或者阿斯塔特?” 【我相信这不是帝皇在最开始对于我的预案,否则他会说的。】 这件事情看起来的确对蜘蛛女皇造成了微小的困扰。 【你觉得呢,马格努斯?我们的父亲无法从生物科学的角度解答我身体的异样,但也许你的亚空间学识能够帮助到我:这种扭曲对亚空间来说并不过分。】 “的确。” 马格努斯思考了一下。 “我只能说,如果帝皇的确如我想的那样,在制造原体时加入了大量的亚空间元素的话,那么针对于你的那部分亚空间元素,极有可能发生了波动,最终造成了你与凡人的高度相似性:但是在我已知的知识范围内,我想象不到会是什么样的存在能造成这种波动?” “它们一定很强大,这简直就像是神明的所作所为。” 【……】 “再加上这张图片,以及其背后的亚空间含义,我倒是大概能推算出来,这种波动会对你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从生理上来说,你更有可能受到种种凡人疾病的困扰,我们原体都是百毒不侵的,但你可能会因为一些极端环境或者情况,感受到凡人的病痛,虽然这点疼痛对你来说是不值一提的。” 摩根没有说话,她瞥了一眼曾经放着血压测量仪的地方。 “而从心理上来讲……” 大巫师的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 “不,这只是个猜测,我不确定祂到底对不对,但根据你的某些器官的表现来看,你的性别很有可能就是这种扭曲下的产物:一部分器官改变了你的性别,而另一部分的器官会影响你的心理,会让你在享受一些凡人的乐趣的时候,与那些凡人做到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你想说我平日里的仁慈就是这么来的?】 “不,不是这个,我是指在享受那些乐趣的时候。” “或者说更容易上瘾。” “以及……堕落?” “极端的上瘾算是堕落吧?” 马格努斯有些无奈的摇头。 “罢了,你就把我的观点当成某种奇闻异事吧,但如果我猜的是正确的话,摩根,那你的情况很有可能是这样的:当帝皇塑造我们每个人的时候,一些强大的亚空间实体可能携手改变了你的身体。” 【亚空间实体?携手?】 “对,他们可能与疾病或者感官刺激这些概念相关,我一直在亚空间中寻找这种实体的存在,你的这张图片将成为有力的证据,也许我能在这个方向上有所突破。” “能把它送我么?” 【尽管拿去。】 摩根摆了摆手。 【不过按你说的:我是更有可能对外界的事物上瘾?】 “差不多吧。” 大巫师露出安慰的笑容。 “无需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摩根。” “你大可以这么理解:凡人的疾病对我们毫无作用,但对你可能会产生些许的影响,就比如说在长期工作后的疲惫和身体反馈,或者血压以及其他身体指数的不正常,但你又不需要去医院,这点小问题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而另一方面,你可能会对一些无关紧要的爱好上瘾,就像你房间中总是会摆着甜点盘一样,原体中很少有人会追求这种口腹之欲,又或者有着如此多的爱好:但你想多吃几块蛋糕也是没有问题的。” “难道还能有什么疾病或者享乐的神明指着用这个让你堕落吗?” 【……】 摩根没有说话。 但天赋异禀的大巫师,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些问题。 “不过,既然如此的话。” “我倒是觉得,我想到了你的女巫之槌的起因了。” 【女巫之槌?】 摩根挑起了眉头。 【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么?” 马格努斯有些惊讶。 “在泰拉,他们用这个来代指第二军团的基因病:女巫之槌,就像第九军团的血渴或者第十九军团的黑色烙印一样,但人们普遍觉得你需要一个更有涵养的词汇。” 【真是麻烦他们了。】 “没关系,凡人们总是愿意为你这位提灯女士多思考一下。” 马格努斯假装自己没有听出来摩根口气中的不满和讽刺。 【这个名字有什么典故吗?】 “一段悲伤的历史。” 原体挥了挥手,他对于讲述新的知识总是充满了热情。 “在很久以前的泰拉上,大约是三十几个千年之前吧,曾一度流行过一种名为女巫审判或者魔女狩猎的活动:某些地区的人们会因为宗教迷信、维护统治、又或者单纯的贪图财产,去谋害那些无辜的凡人女性,称她们为女巫。” “这种粗野的行为本身极其是不人道的,而且毫无慈悲可言,他们的指控可笑又绝望,不会给被指控者任何活命的机会:从一开始就是绝对的阴谋和蛮横。” “那些被指控为女巫的女性,如果她们放荡,那就是与魔鬼有着来往,如果她们虔诚,那就是在伪装自己;如果她们害怕,那她们肯定就是有罪的,如果不害怕,就是得到了魔鬼的保证;如果申诉,就是在狡辩,如果不申诉,就是已经认罪了;如果经得住酷刑,那就是魔鬼在保佑她,而如果在酷刑下直接死去,就是魔鬼让她死去,避免她的招供暴露了魔鬼的存在。” “更有甚者,如果她们在审判的时候四处张望,那就是在人群中寻找着魔鬼的存在,而如果她们直视前方,那就是看到了魔鬼,并在与祂凝视:总之,被绑上火刑架的女性绝对不可能生还下来。” “这种残酷行为的代表就是一本名为【女巫之槌】的书,两名臭名昭著的传教士写下的,用来辨别各种女巫,在当时几乎人手一本,掀起了规模浩大的审判活动:刚才的那些罪行全部摘自其中。” 【所以,泰拉觉得这个名词可以称呼我的基因病?】 “最起码表现上很符合。” 马格努斯摊开了手。 “女巫之槌,有着无数个理由让沾染上的女性死去,而你的基因病也有着无数种病因,能够让那些不够纯洁的种子死亡:就像想逃脱女巫审判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别被指为女巫一样,你的基因种子想存活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完全不携带任何的基因病元素,只有完全的纯洁才可以存活。” 【我想还有另一种解法。】 摩根笑了起来。 【那就是当一个真的女巫。】 “真是好办法。” 马格努斯笑了笑。 “怎么,你打算通过改善自身的结构来解决基因病?” 【一个做梦的好课题:你打算为此而协助我吗?】 “敬请吩咐。” 马格努斯夸张地行礼,血亲间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面。 但这笑声转瞬即逝,因为马格努斯很快又说话了。 “事实上,我一直都想在基因病方面大展拳脚,或者说,最起码能够帮你们克服种种问题,无论它会不会波及到军团:我在安格隆方面就做出了相对应的努力。” 【安格隆……】 这个名字让摩根不安。 毕竟安格隆是真的在这:他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所以…… 【你做出了什么样的努力?】 摩根凑近马格努斯,拼了命的踮起脚尖才勾到他的肩头:这一幕让马格努斯笑了起来,他得意洋洋的向自己的血亲袒露着。 “先告诉你也无妨。” “看到这个了么,摩根?” 普罗斯佩罗人拿出了一件像是挂坠一样的灵能物件。 【……】 【你在上面加了多少灵能:这个数量都够去打一仗了。】 摩根皱起了眉头。 “毕竟是安格隆准备的:剂量总是要加的足一点。” 【它有什么用么?】 “你要不要亲身感受一下?” 【……你还是直接说吧。】 摩根犹豫了一下。 “好吧。”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 “其实作用很简单:我们都知道安格隆被称为虚无之王,因为他在此前的人生中所珍视的一切,都是那早已被毁灭的蛮荒世界上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失去了他们让他成为了虚无之王,对吧?” 【没错:你的这个项链难道能让他们起死回生么?】 “差不多。” 马格努斯的笑容让摩根感觉自己的脖颈上汗毛倒竖。 因为蜘蛛女王知道,她提出的恰恰是最可怕的一个观点:马格努斯居然能说差不多吧? “虽然无法让那些角斗士在肉体上复活,但是我却能让他们在安格隆的精神中复活:这个项链可以直接读取安格隆内心深处,那些最宝贵的记忆,然后让他那些角斗士兄弟们以如假包换的姿态,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生命中。” 【……幻象?】 “足够真实:甚至触碰到的话还会有相对应的触感,灵能的作用就是让幻象成真,让那些存在于纸面上的狂想化作现实。” “只要安格隆带着这个,那些角斗士就会与他并肩作战,共同在大远征中流血,他完全可以当做他们从未死去,再一次地感受到他们的注视与目光,感受到他们的喜怒哀乐和呼吸的频率,当然啦,还有最重要的:他们对他的爱。” “他们将起死回生。” “而他将不再虚无,不是么?” 【……】 “怎么了?摩根?” 【不……只是……我只是……】 摩根看起来有些颤抖,她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只问一个问题,兄弟。】 “说?”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经历过生死离别?】 “……怎么了?” 【没关系。】 【我想我马上就要经历了。】 第568章:人缘增值ing…… …… “他们迟到了,父亲。” “已经迟到了四分钟。” 全副武装的卡恩伫立在他的基因之父身旁,当他端详着安格隆闭目养神的背影时,他会没来由的想到那个犯下大错的兄弟:正在为自己的愚行赎罪的卡苟斯。 卡恩记得他,前不久他才刚翻阅了有关于唾血佬的问题:卡苟斯在战斗中证明了他的确在反思自己犯下的过错,所以他将被派遣去另外的地方,从杂兵的阵列提升到后勤部队里面去,继续赎罪,直到他能够再次被军团信任。 这些看似繁琐的步骤是非常有必要的:第四突击连队已经在无数次战斗中证明了他们可以成为距离原体最近的护卫集团之一,所以卡苟斯必须全力证明自己的荣耀以及忠诚,才能继续留在这个注定伟大的队伍里面。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安格隆愿意给予他慈悲。 而他当然愿意。 卡恩低下了头,原体正因为他的出声提醒做出反应。 他总是如此尽责。 “没关系,四连长。” 安格隆的声音有些虚浮。 “他们两个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而耽误了。” 卡恩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因为就像原体所说的,他已经听到了走廊尽头的脚步声,两位原体没有耽搁更长的时间,他们直到推开门的那一刻还在讨论着问题。 【抱歉,兄弟。】 走在前方的是摩根,她显然占据了某种主动,反而是那个比她大上四五圈的马格努斯,走在自己的娇小的血亲身后,有一种亦步亦随的笨拙感觉:当摩根主动与安格隆握手的时候,马格努斯只是有些僵硬的点点头,权当打招呼。 【我不想迟到的,但我不得不抽出一点时间来说服马格努斯:具体来说,是跟他辩论两個问题,也许你会想听一听?】 站在一旁的卡恩很确定,他的父亲其实并不想听,但安格隆最终没有拒绝摩根的建议:在面对这位拯救了自己的银发血亲时,大吞世者总是会很包容,虽然他依旧很难给予摩根一个真正的笑容。 “你们讨论的是什么?” 【有关于牺牲,还有生死离别的严肃性问题。】 尽管摩根已经尽可能笑得温和且友善了,但三位原体之间的空气还是瞬间就冷了下来:安格隆的面容变得有些抽搐,这明显让他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 “你们为什么会聊这个?” 【因为我们之前在进行一场有关于灵能与灵魂的讨论。】 摩根的面色不变,连卡恩都觉得蜘蛛女皇并没有说谎。 也许这就是个巧合。 【其中一个问题就是:如果灵能的力量足够强大,是否能够扭转灵魂甚至肉体的死亡,从根本上改写生死离别的结局,让已经逝去再次回归到眼前:我们从能力或者道义的角度讨论了这一点。】 “……” 安格隆沉默了。 他沉默了一分钟,接下来的动作比想象中的更简洁。 “我不是个灵能者,所以无法从能力的角度来给予建议。” “但如果是从道义或者灵魂的角度的话,我想我能用我过去的那些经历和认识帮你一把:就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摩根,生死离别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死亡对于一位战士来说是最神圣的存在,是他一生的总结和歌颂,只有死亡让勇敢者们的灵魂得以高贵。” “篡改这一点,就是从根本上侮辱他们,和他们的战友。” 【值得为此而愤怒?】 “愤怒?” 安格隆反问了一声。 “不死不休:战斗兄弟所遭受的耻辱值得任何人血战到底。” “我也一样,我会为了他们受辱的灵魂而流尽最后一滴血。” 卡恩发现站在摩根身后的马格努斯突然抖了一下:因为这位原体的红色毛发实在太过旺盛,所以他的发抖也格外显眼,像是一支被冻得直打颤的鸡崽子似的。 【感谢讲解。】 摩根笑了一下,然后顺势回头看了一眼马格努斯。 【你觉得呢,兄弟:这对于我们讨论的话题有好处。】 “……啊,的确。” 马格努斯愣了一下,这才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走上前来,就这么拥抱了一下没搞清状况的安格隆:普罗斯佩罗如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大吞世者的耳旁,那是诚恳,以及还有些不甘心的无奈。 “我很抱歉,兄弟:你要相信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 “……我当然相信这一点。” 安格隆的面容抽搐着。 虽然他在原体里面,绝对算不上聪明,却也并非是什么不会看场面的傻瓜:考虑到摩根之前的那些话语,以及马格努斯现在这明显有些不对劲的动作,安格隆多少能够猜出来,摩根和马格努斯讨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和他的战友? 那些死去之人……还有回归? 大吞世者的面色变了一下,但终究是压抑住了。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格隆深呼吸了一下,他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让马格努斯彻底的安心了下来,那种让人困惑的洋洋得意再次回归:大巫师似乎在一瞬间就从刚才的紧张变成了如今的肆意张扬,就连站在一旁的卡恩都只能惊叹其变化之快。 马格努斯很快就走开,去为自己选择座位和酒杯了,安格隆和摩根则跟在他身后,故意拖延出了几秒的距离:这样,大吞世者能够凑到摩根的耳边发问了。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们的兄弟曾经想要帮伱一把,安格隆,但很显然他的智慧和真心没用对地方,不过你要相信他的善意是纯粹的,只不过他的愚蠢也是纯粹的。】 “这就是他道歉的原因?” 【没错。】 摩根点点头。 【就像我说的,有时候的马格努斯会是一个蠢货,这就是他需要向你道歉的原因,但马格努斯一直都是一个好人,这就会是他会主动向你道歉的原因:也许你猜出来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忘记那件事情,兄弟。】 “为了我和马格努斯的情谊?” 【也为了和我的。】 “……我会的。” 安格隆不置可否。 “愚蠢是值得容忍的,尤其是当它与善意并行的时候。” 摩根斜视了他一眼。 【你比我想的还要大度,我的安格隆兄弟,我原本以为你会认为这是一次冒犯呢,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来安抚你:毕竟这涉及到了你之前的那些……战斗兄弟?】 “……” 安格隆扬起头来,他先是让卡恩站到外面,才慢慢的开口。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洗耳恭听?】 “其实道理很简单。” 安格隆居然笑了一下:对于他来说比杀戮更困难。 “在一开始,我的确回想起了我的那些角斗士兄弟,我也的确感受到怒火从心中燃起,但我很快就联想到了别的:在我的前半生和那些角斗士兄弟的终生中,我们同样被愚蠢所包裹着,但却没有善意会主动的来到我们的面前,有的只有疯狂、恶念、贪婪、还有要求我们彼此厮杀来取乐的野蛮卑鄙。” “与它们相比,哪怕是愚蠢的善意都显得如此的珍贵。” “马格努斯也许不聪明:但他是发自内心的想帮我,不是吗?” 【这倒是真的。】 摩根轻哼了一声。 【而且你的运气很好,他今天算是格外的听劝了。】 “他的运气也很好。” 安格隆的声音则有些粗重。 “如果不是你提前察觉,给他缓冲了一下的话,但凡他把那个东西直接拿到我的面前来,那么即使我知道这是他愚蠢的善意,我心中怒火也会烧到他的身上:会把我和马格努斯两个人都烧的体无完肤,那会是最大的悲剧。” 【你打得过他?】 “在一个房间的空间里,我至少也能跟他同归于尽:我知道他的灵能力有多强大,但是他看起来就不是一个战士,他要犹豫很久才能全身心地投入一场战斗,这对于原体来说实在是太悲哀了。” 【他的灵能以微秒为单位。】 “杀戮和战斗可是两回事。” 安格隆只是微笑。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见过差不多所有的兄弟了,在我的印象里只有罗嘉和他差不多:但罗嘉最起码会在遭受危机的第一时间举起自己的战锤,去战斗,而马格努斯的犹豫却是致命的。” 【精准的概括。】 摩根叹息了一下,他们几乎同时坐在了桌子旁边,马格努斯正有些百无聊赖地把弄着一本他在安格隆的书架上抓到的书,这本书看起来难入他的法眼:安格隆对书籍的态度是尽职的翻阅,他从来都没有更多的兴趣去学习知识。 “我们先讨论什么?” 大巫师刚询问,安格隆便朝他的两位血亲微笑了一下。 “在那之前,不先跟我说说你们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吗?” “除了生死离别,还有什么严肃的问题,能让你们迟到?” “这个啊。” 回答他的是普罗斯佩罗人。 “其实严格来说,摩根和我讨论的第二个问题并不是个问题,而是她在寻求我的意见,我想我也可以替她寻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知道帝皇马上就要回泰拉了吧?我的安格隆兄弟?” “我当然知道。” 安格隆有些不屑。 “愚蠢的决定,他作为军事统帅竟抛下了自己的军队!” “你不能这么说,兄弟,他会为帝国军队选出一个战帅。” “那又怎样?” 大吞世者拔高了声调。 “当战线吃紧时,我会委任一个助手去负责一条战线,这是没有问题的,但我不会把整场战争甚至更多的东西,完全抛给哪怕我最信任的军官们:这不是军事问题,这完全就是一个责任心的问题。” “他抛下了战争:这是他亲手挑起的战争!” “而且,我们中有谁已经优秀到能够代表大远征了?” 【这就是我们讨论的事情。】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把玩着吞世者军团的酒杯:这也许是她看过的最粗糙的酒杯了,甚至不如那些凡人总督的精致,安格隆还保留着他极度简朴的生活风格。 【在来之前,我正在为我所支持的庄森而向马格努斯拉票,他已经同意与我保持同一立场了:他会投给卡利班人的,我只用了一句话就稳定了他的立场。】 “如果到时候情况不变的话。” 大巫师微笑着纠正。 “我尊重你,摩根,但我其实不在乎战帅是谁,我会支持庄森纯粹是因为你希望我支持他,而不是他比荷鲁斯更适合那个位置: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允许我将我的选择权利保留到最后一刻,毕竟我们都无法对未来了若指掌,不是吗?” “也许荷鲁斯的表现能让我无话可说?”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 摩根看起来很随意。 【事实上,我也询问过基利曼或者康拉德,还有黎曼鲁斯以及科拉克斯几个人的意见,他们都和你惊人的相似,马格努斯:他们不介意投给庄森一票,但他们也不愿意立刻限制自己的权力。】 【选择要最后一刻来做。】 “这没关系:如果庄森能证明他优秀的话,我当然会投给他。” 马格努斯露出安慰的笑容。 “你呢?安格隆?” “我?” 大吞世者有些惊讶。 “你们在咨询:我对于战帅那个席位的想法?” “当然了。” 大巫师念诵灵能,将手中的书籍放回了原位。 “你要知道,费鲁斯已经宣布放弃他的野望了,而其他兄弟也都没有公开表态过:现在对于那个位置还有追求的,其实也就只有庄森和荷鲁斯两个人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算大。” 【但荷鲁斯更占优势。】 摩根撇着嘴。 【几天前的消息:牧狼神亲自去拜访了福格瑞姆,他已经说服了凤凰大君支持他的当选,甚至还试图拉来费鲁斯的一票:但戈尔贡只回以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想这在荷鲁斯的预料中:而且我听说伏尔甘支持他。” 【没错,火龙之主对于荷鲁斯的印象非常好,不过他对于庄森的印象却没那么的好了:他虽然也承认庄森的能力与功绩,但他觉得庄森的作战风格,并不适合于接下来的大远征了。】 马格努斯咯咯直笑。 “我想,我大概能猜出来伏尔甘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那位富有同情心的兄弟,一定是认为大远征中负责杀伐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是那点需要安抚与外交的温和岁月了,在这一点上,庄森的确不适合成为带头人。” “只能说,帝皇的离开也许误导了他,让他认为最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大远征的剩余部分轻松到不值得帝皇为此停留?” 【所以荷鲁斯拉拢了他。】 摩根有些失望,她虽然曾与伏尔甘并肩作战,但荷鲁斯给予火龙的印象明显更深刻。 【也就是说,如果算上那位还没有回归的,第二十军团的基因原体的话,荷鲁斯已经获得了所有十九个兄弟中的六票了:凤凰、火龙与多恩,还有可汗、大天使与莫塔里安都是支持他的,他们都已经公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反而是庄森的支持者们大多沉默。】 【考虑到荷鲁斯和庄森本身是要避嫌的,所以实际上参与投票的其实只有十七个人:六张铁票仓是很了不得的数据了,再拿三票就能锁定胜局,而且终究有一些人是要摇摆不定的。】 “就像我么?” 安格隆终于出声了。 “和我一样的,还有谁?” 【这个么……】 摩根琢磨了一下。 【其实也不少:佩图拉博和康拉德都已经公开表态,表示愿意支持庄森了,但黎曼鲁斯和基利曼不愿意这么做,再加上科拉克斯其实也如此,他还在沉默。】 【事实上,科拉克斯坚持要亲眼看到荷鲁斯和庄森,在比较他们之间的区别后再做决定。】 “我还以为科拉克斯会对你这位抚育者马首是瞻呢,摩根。” 面对马格努斯的疑惑,摩根反而回答的很自信。 【如果他这么做了,那反而证明我的教育是失败的:他的中立才能证明我的教育成功了,因为他拥有独立的思考,就连康拉德也同样是如此,他是出于和庄森的关系而选择了庄森的。】 “果真如此么?” 【……大部分是这样。】 摩根摊开双手,才发现对面的马格努斯笑着意味深长。 【好了,安格隆,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 摩根咳嗽了一下,她强行将话题掰回了正轨,马格努斯的目光也随之而来:大巫师同样在好奇沉思的安格隆会做出什么决定。 安格隆没有思考太久。 “既然如此的话,我大概会直到最后都保持着我的中立。” 【为什么?】 “首先,我讨厌战帅的设立,我觉得谁都不适合这个位置。” “其次,我亲眼见证过荷鲁斯以及庄森的战争:庄森的确是银河中最优秀的战将之一,但荷鲁斯能够站在更高的层面去思考问题,他作为统帅的能力令人信服,可他似乎也配不上战帅这种位置,他缺少了某种……我说不上来的东西。” 【所以:谁都不选?】 “是的。” 安格隆点了点头,他直白无误的看向了摩根。 “当然,摩根,你在遥远的过去帮助过我,我也很乐意为了帮助你而改变我的想法,如果你认为庄森真的很需要我的这一票的话,我到时候会投给他的:我依旧觉得他的能力是无法胜任战帅的,但总的来说也勉强够格了。” 【……】 摩根眯起了眼睛。 她沉思了好一会儿。 【不,安格隆,用不着:坚持你自己的想法吧,你到时候想投给谁就投给谁,如果想要中立的话也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感谢。” 大吞世者点了点头。 “我原本以为,你会很坚定的为庄森拉选票呢。”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摩根笑了起来。 【难道福格瑞姆为了费鲁斯的战帅而东奔西走吗?还是圣吉列斯曾经到访过你们的军团,希望你们都能把票投给荷鲁斯:我只是因为和庄森的关系很深厚,所以在能及时想到这个问题的前提下,顺手拉拢一下你们的态度而已。】 【它不值得我专门跑一趟。】 “的确如此。” 没等安格隆开口,那头的马格努斯已经点头了。 “毕竟归根结底,战帅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不是吗? “谁会在乎它啊。” 【……】 “……倒不如说,摩根。” 在一段诡异的沉默后,两位原体默契的忽略了马格努斯,转而私下交谈起来。 “我其实挺好奇的:你为什么会支持庄森?因为情谊?” 【一部分原因。】 “那另一部分呢?” 【这个么……】 摩根凑的近了些,她在安格隆好奇的耳朵旁窃窃私语。 【因为帝皇早已将战帅的位置内定给了荷鲁斯。】 “啧……他的作风。” 【但如果庄森能够给荷鲁斯造成哪怕一点点小麻烦……】 “……” 在那一瞬间,安格隆的脸上浮现出了异常罕见的表情,其神采之丰富令摩根咋舌:她居然从安格隆的声音中听出了跃跃欲试,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虚无之王短暂的突破了他的制楛。 “继续说,摩根。” “我想:我对战帅的事情突然就有点儿兴趣了……” 第569章:荷鲁斯的回合 (写最后一段的时候手不巧抽筋了,看到乱码刷新一下就行) “兴趣是堕落的第一步。” “因为兴趣,才会去在意,才会去关注,才会患得患失,才会失去自己原有的理智和坚持:因为强大的力量而妥协,因为未知的奥妙而冒险,因为那些不该有的兴趣而失去人生原本的色彩。” “到最后,渴望力量的人反而会成为力量的奴隶,渴望知识的人则会变成知识的傀儡,渴望感官的人却会沦为感官的皿具:在永恒混乱的亚空间中,唯有贪得无厌者的悲惨下场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唯有蠢货的命运是永恒的。” “这是你们最需要的道理,也是你们必须记住的第一句话:牢牢的记住它,发誓永远不会背弃,永远不会冒犯,然后,你才能翻开接下来的章节,我才会带你走进亚空间的更深处,带你一步步地去了解它真正的……” “恐怖?” “真是有意思的观点,摩根。” 荷鲁斯—卢佩卡尔,人类之主的牧狼神,影月苍狼军团的基因原体与父亲,正盘踞在那用黑铁与大理石打造的王座上,他脸上的笑容足以征服一千个的世界,甚至不用流下一滴血。 原体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和深邃的海蓝色眼睛,他穿着珍珠白色的动力甲,浑身上下最显眼的装饰便是在他的胸口处那可以凝视万物的巨眸:无论是这套盔甲还是这个装饰,都是帝皇亲自为牧狼神挑选出来的。 人类之主甚至慷慨地允许荷鲁斯使用雄鹰与闪电的标志,那是在双头鹰的旗帜升起之前,唯一能代表人类帝国与帝皇的象征,只有荷鲁斯能佩戴它,就像只有福格瑞姆能享受帝国的天鹰一样。 这种点滴间的恩宠让荷鲁斯满意于他在帝国中的位置,却也让他对接下的事情最为抵触:只因此时他正在前往天龙星区,抵抗乌兰诺绿皮帝国的路上。 而在这场战役结束后,他的基因之父,人类的帝皇,就会卸下他在大远征中的职责,返回到神圣泰拉去享受他的王座:这个事实同时冲击了所有原体,但荷鲁斯所受到的冲击尤其巨大,且明显。 明显到什么地步呢? 就连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军团的第十连长加维尔—洛肯,都在前来觐见基因之父前,被郑重地告诫了不要提起这件事情,不要提及帝皇马上就要离开的现实。 影月苍狼们对于帝皇即将离开的悲剧默不作声,他们不想在自己基因之父的脸上,看到失落以及勉强的微笑:就连洛肯也在积极的维护着这点虚假。 但真正让洛肯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事情,而是原体突然单独召见他的原因:虽然他刚刚升任为了第十连的连长,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带领着连队打出成绩来,自然也不值得原体的格外重视。 不过,这并不阻碍洛肯严肃地站在基因之父的面前,等待着荷鲁斯抽出时间来与他说话,并且告诉洛肯让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他希望会是道命令:新生的第十连队渴望着荣誉。 洛肯没有等太久。 荷鲁斯正斜靠在王座上,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掌中的书本上,洛肯认出了那是由大名鼎鼎的提灯女神、破晓者的基因原体摩根阁下所撰写的最新一集【灵能圣典】,他听说那是只提供给高阶灵能者们的特供版,教导他们如何探索更深的亚空间。 影月苍狼军团中那几个最强大的智库,也有着这样的书,而且几乎人手一本:他们像是保护自己的心脏一样保护这些书籍,旁人想要触碰都会引来剧烈的反应。 但荷鲁斯手中的这本【加强版灵能圣典】明显更新,而且看起来还要更精良:牧狼神刚刚开始阅读这本书,他只是翻了大约七八页的样子,但是能看出来,已经被里面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了。 洛肯有些诧异,他从不记得自己的基因之父会是一個对于灵能领域太过上心的人。 荷鲁斯注意到了这种惊讶 “人总是会变的,加维尔。” 原体呼唤着子嗣的名字,他在王座上调整着坐姿,挥挥手,遣散了房间边缘的加斯塔林们:他们沉默地退出了王座间,这座空旷大厅里就只剩下了牧狼神和洛肯,连呼吸都是如此的清晰。 而原本会站在荷鲁斯身旁担任卫士的阿巴顿,此时正作为舰队的先锋,在另一个星系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肯总是觉得原体在锻炼他们的独自领军能力,每名影月苍狼的连长都已经得到了更多走出荷鲁斯的命令范围外,需要独自思考的机会。 洛肯觉得这是好事,但他正专心于荷鲁斯的话语:牧狼神表达着自己对灵能的态度。 “在几十年前,我的确对于灵能的事物不怎么上心,因为我深知我不是这个领域的天才,很多灵能的书籍在我看来宛如天书:但现在情况却有所改观了。” “大为改观。” 牧狼神站起身来,走到了洛肯的旁边,在这期间,洛肯这才发现在荷鲁斯的王座一侧,其实还累着另外几本书籍:而且看起来都被翻阅了很多遍的样子。 洛肯认出了最上面的那一本是极限战士的原体,基里曼所书写的治理领地的心得,那是他曾送给所有兄弟的礼物,但只有寥寥几个人最终收下了它。 再往下是罗嘉的圣言录,是这几本书中被翻阅最少的一本,看起来还曾遭到了粗暴的对待:荷鲁斯应该是不喜欢里面的内容,或者说他至少不欢迎罗嘉的观点。 接下的几本书,就都是摩根的灵能圣典系列了,它们被打理的干干净净,旁边甚至还垒着一本类似于笔记一样的东西。 这座知识堡垒的最下方是一本署名为康拉德的书:诺斯特拉莫之主将他所遭遇过的一些刑事案件和酷刑手段发布了出来,尽管他强调这只是其中最温和的一部分,但这本书依旧成了大远征的阴暗,很少有原体会承认自己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可荷鲁斯不但阅读了,而且其被翻阅的次数,居然是所有书籍中最多的那一个。 几秒钟的时间只能让洛肯观察出这些表面的细节,因为原体很快就占据了他的视野,当荷鲁斯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洛肯心甘情愿的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尽管牧狼神似乎想要一次更轻松的父子见面,但他的孩子还是一板一眼地完成了所有的严肃礼仪。 这让荷鲁斯有些无奈。 “你没必要如此的认真,我的加维尔,这又不是公开场合。” “场合的不同,不是我们要放任自己态度的理由,父亲。” 这个答案让原体挑眉。 “你觉得这很严肃?” “不。” 洛肯抬起头来,笑了一下。 “如果现在真的严肃的话,我就会叫您【大人】的。” 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房间中回荡起了轻松的笑声。 “他们都跟我说你是没有幽默感的:尤其是艾泽凯尔那家伙。” 荷鲁斯摆了摆手 “等着下次见面,我可以好好嘲弄一下我那个不识人的孩子。” 洛肯没有回答,他很少与自己的基因之父私下里交谈,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只能被动的等待着荷鲁斯的动作:直到牧狼神将手中那一本加强版的灵能圣典塞到了他的手里。 “也许伱该看一下这个,我的加维尔:不是这一本,而是它更为基础的那个姊妹版本,我相信这对你是有好处的。” “很难,父亲。。” 洛肯面露难色。 “我不是灵能者,智库们没有检查出我的灵能天赋。” “我知道。” 荷鲁斯再次摆了摆手。 “但先天的才能和后天的努力是两回事情,而且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加维尔:曾经的我对于灵能也没有兴趣,因为我知道我的天赋不在亚空间中,但是摩根的那本书却改变我的观点。” “在读完它后,我发现我已经能够去了解亚空间中的奥妙了:得益于我原体的潜力,我的灵能很快超过了军团中的大部分智库,现在我甚至能阅读这本加强版的了,而且不用担心亚空间的反噬。” 荷鲁斯伸出了手,指向了洛肯刚刚看到的那些书籍。 “而这件事情也从另一个观点上启发了我,我的加维尔,我开始收集我的兄弟们的著作,因为我意识到了我之前所忽视的问题:既然我们所有人都是原体,我们所有人都是站在同一个水平的强者,而且所擅长的领域各自不同,那么他们的知识肯定能够为我所用,他们肯定能在擅长的地方当我的老师。” “所以,我开始学习每一个原体总结出来的经验和教训。” “截止到目前为止,这也许是我最为深邃的一次学习了。” “很高兴听到这一切。” 洛肯点了点头,为基因之父的愈加强大而感到与有荣焉。 “我明白了,父亲,我会向智库们借出这本书的:虽然我依旧无法保证我的成功。” “没关系。” 牧狼神摇了摇头。 “哪怕你无法掌握灵能,能够学习到它的威胁和重要性,从而更好的对抗我们在大远征中即将遇到的那些异形巫师,也是一件值得喜悦的好事,你会变得更强。” “你要尽快强大起来,我可靠的加维尔:我有重任交给你。” 来了! 洛肯不自觉的挺直了脊梁,他没发现他的瞳孔在发光。 原体亲口的任务:这是每名影月苍狼都梦想的事情。 第十连队会为他们带来了原体委托的连长欢呼的。 “愿全力以赴,大人!” 坚毅的声音回响在了牧狼神的王座室中,就连荷鲁斯背上那张大狼皮都抖了一下:这种严肃让原体又有些无奈了。 洛肯的严肃是好事:但他更想要的是亲切的亲子会谈。 就像艾泽凯尔那样:跟他扯着脖子对喷也没关系。 (没错,阿巴顿是能跟荷鲁斯扯嗓子对喷的:战帅的含金量) 但牧狼神最终还是没有出言纠正洛肯的严肃心态,因为影月苍狼们就是这般性格各异,荷鲁斯早就已经学会了容忍:原体转过身回到自己的王座上,腾出手来,将那些书籍搬走,然后坐下,似乎第一次认真的观察着洛肯。 牧狼神满意地注意到他的加维尔有着旺盛的克索尼亚血脉,粗糙的五官、金色的短发、灰色的眼睛和一张有点雀斑且苍白的脸:第十六军团从克索尼亚征召来的大部分新兵都是如此,他们有着粗糙却又坚毅的灵魂,以及一张有可能与荷鲁斯高度相似的面容。 想到这里,荷鲁斯又想起了破晓者与帝皇之子:第二军团和第三军团是公认的,帝国中最俊美的两个军团,毕竟圣吉列斯的麾下还是有一些过于血腥的战士,他们的血腥味道很大程度上掩盖了圣血天使的美丽,只留下破晓者与帝皇之子能够争夺这种无用的王冠。 福格瑞姆的子嗣们在容貌方面的权利毋庸置疑,破晓者也从他们的母亲身上得到了馈赠:除了生育率着实低下外,摩根的种子为破晓者们带来的数不清的好处,普遍英俊的面容只是其中之一。 毕竟,即使抛去性别,蜘蛛女皇也是公认容貌最好的原体,几乎没有之一,她在不修边幅的情况下就能战胜福格瑞姆的盛装打扮,唯有圣吉列斯能够与她媲美:比较这两位的面容是凡人奴仆中一直很热门的话题,因为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争吵出答案过。 最起码,荷鲁斯也很难断言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圣吉列斯和摩根都是美丽的,他们在荷鲁斯的眼中绽放出了不同的美学,但都是牧狼神不愿意割舍的。 摩根拥有一种让牧狼神追求了几十年的气质,因为她是和平与繁荣的象征,代表着一个也许更美好的未来:荷鲁斯会在摩根的脸庞上看到自己的梦想成真,摩根永远能展现出牧狼神想看到的样子,无论他们的关系如何。 至于圣吉列斯? 一句话。 无论何时,圣吉列斯的一个笑容都能带走牧狼神的一切。 这不是在开玩笑。 荷鲁斯笑了起来,他在洛肯的困惑中展示了自己的苦涩,随后才郑重向子嗣道歉,因为他由于走神而忽视了洛肯:作为回报,牧狼神提及了那个最受尊敬的人。 “你知道么,加维尔。” 荷鲁斯的身体向前倾。 “是哈斯塔向我推荐了你。” “塞詹努斯阁下?” 洛肯有些惊讶:哈斯塔—塞詹努斯是他最钦佩的战斗兄弟,甚至可以说是他在某些方面的偶像,他是影月苍狼中的第二灵魂,是四王议会毫无疑问的首席,就连阿巴顿都发自内心尊重他的话语。 “没错。” 牧狼神点了点头。 “其实在很久之前,塞詹努斯就曾经向我发出过建议,希望能够在军团中为他找一个替补,以备他口中的【不时之需】:当然,我们都知道,他直到今天还还是活的好好的,但他依旧向我推荐了你。” “他跟我说,你有进入四王议会来代替他的资格。” “可是……我……” 第一次,洛肯陷入了茫然。 “你觉得你不行?” 牧狼神微笑着发问。 “别紧张,加维尔,我也知道这是一个有点疯狂的建议。” “何止是疯狂?” 原体刚才的苦涩,如今转移到了洛肯的脸上。 “那可是塞詹努斯阁下:在身着着马克4型动力甲的人中,他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我也这么认为。” 牧狼神骄傲地点了点头。 “但是哈斯塔用他的言语和你过去的功绩说服了我,加维尔:也许现在,你还无法立刻加入到我的四王议会中,但我想我们完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会给你一个很困难的任务,它是崭新的你甚至无法从影月苍狼过去的战争记录中,寻找到能够帮助你的地方。” 洛肯点了点头,迫不及待的想要接下这个任务。 无论它是什么。 “先别急着回答。” 牧狼神笑了起来。 “先听我说。” 荷鲁斯叹了口气,似乎非常不想提及接下来的话语。 “加维尔,你知道帝皇马上就要离开我们了,对吧?” “……没错,父亲。” 洛肯谨慎地点头,他注意到了原体非常的失落。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的父亲竟执意如此,甚至不惜将更多的权力下放到我们的身上:就比如说他给予了我一大块领地,在朦胧星域和远东星域的北方,甚至比五百世界还要庞大,想让我建立起属于影月苍狼的狼之国度。” “我知道这一点。” 洛肯点了点头:狼之国度是最近军团中最流行的话题,不少影月苍狼都兴奋的将这一切视为帝皇对于第十六军团的奖励,这证明了人类之主并没有忘记荷鲁斯和他的子嗣们的浴血奋战。 “但这带来了新问题。” 牧狼神看向了不远处的星图。 “征服活动很顺利,已经有上百个星系拜倒在我们的脚下,其中的不少世界都重要到了需要我们分出专门的兵力和精力去管理:我正在努力学习着这一切,但我显然还需要一个替我分忧的助手。” “您是说……” 洛肯深呼吸着,他猜到了基因原体的意图。 “没错,加维尔。” 荷鲁斯点了点头。 “哈斯塔向我推荐了你,他表示在所有的连长中,你是对于凡人态度最为亲善的一个:也许我可以在这一点上信任你的能力,我希望你能在狼之国度的管理中……” “大人!” 话音尚未落地,一名加斯塔林的声音就打断了这一切,令荷鲁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牧狼神知道自己的这些亲卫队们,是绝对不会轻易打扰到他的,除非前方已经发生了很紧急的事情。 比如说…… “阿巴顿连长所率领的先锋舰队遇到了一股未知的强敌。” 加斯塔林快走几步,站到洛肯的身边,他的声音很焦虑。 “强敌?” 荷鲁斯来了兴趣。 “是异形么?” “不,似乎是一支海盗与流民所组成的松散舰队。” “就这些?” 原体很诧异。 “一些银河的乞丐就可以成为艾泽凯尔的强敌?” “需不需要我派遣一些城市管理者们去协助他啊?” “不是这个,大人。” 加斯塔林喘着粗气。 “那些舰队不值一提,但他们的指挥官却让人心惊:艾泽凯尔大人在信件中表示,敌方指挥官的体型和实力都堪比基因原体,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一名基因原体,一名不存在于帝国记录中的新原体!” “……” 房间安静了下来。 “有意思。” 几分钟后,牧狼神的笑声才传到了洛肯的耳旁。 “来吧,加维尔,和我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明白,大人。” 洛肯低下头颅,而荷鲁斯已经如旋风般出发了。 他跃跃欲试。 “你知道么,我的孩子。” “如果运气好的话:今天也许会成为兄弟团圆的一天。” “我想,我的父亲会喜欢我为他带到乌兰诺的礼物的。” 第570章:战斗修女—30k “最新的消息。” “一位新的基因原体,帝皇最后遗落的子嗣,名为阿尔法瑞斯,已经在朦胧星域被牧狼神找回:后者在贝里斯冕区遇到了他,并为此而损失了一整支防卫部队。” “真是划算的买卖。” “这位最幼原体的身份已经得到人类之主的亲口承认,他即将执掌神秘的第二十军团,参与到对乌兰诺的远征行动中:听说帝皇指认荷鲁斯为该原体的教育者。”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我们的猎杀女神了?” “这是好事,不是么?大人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伴随着一声轻笑,效力于第三突击中队的让娜—达克中校合上了手中的【军团简报】,她淡金色瞳孔最后瞥了一眼封面上那张占据了半个刊面的巨大图片。 牧狼神的面容和微笑,依旧是令人印象深刻,但是那位与他站在了一处,看起来稍矮些,被称为阿尔法瑞斯的新原体,却只有隐藏在头盔下的沉默寡言:看起来就像是一台填充血肉的机器。 “原来他们还会这样吗?” 让娜自言自语着,她回想起了自己曾在曙光女神号上看到过的那几位基因原体,他们似乎都有着相当的烟火气息,哪怕是忧郁如科拉克斯也是很亲和的人,会给路过的孩子签名和发糖:但这位阿尔法显然就是另一个极端。 “他们怎样都无所谓了。” 坐在桌子对面的另外一个人听到了让娜中校的低语,她有些粗鲁的打断了这个思考,肩甲上的标志显示这位拥有着银白色头发的女人是一位军团护民官,比让娜中校要高上两三個等级。 但她有着一张粗糙的脸,远不如让娜的娇俏。 “倒是你,让娜中校,如果你继续在这里磨蹭,不去把我们的小昔兰尼接回来的话,那么你可就真的有点所谓了:把她接回来后,记得让她补上今天早上的晨祷,期末考试不是懒惰的理由。” “我会的。” “对了,记得纠正她的发音。” “是帕克米崔斯的化身,不能在祷告中直呼原体的名讳:我们崇敬的是女猎神帕克米崔斯,原体是女猎神的化身,是她的代言人,但不能直接崇拜原体!” “知道啦……真麻烦……” 让娜小声地抱怨着,将手中的报纸还给了她的上司。 “那你呢,罗莎护民官: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当然有,骄阳泰坦军团的至高主母莫哈娜—曼塔卡六世将于今日到访曙光女神号,完成她对于摩根大人的例行朝觐:卡塔琳娜军团长将亲自迎接,我也会随行,最多半个小时后就出发。” “【雌虎】亲自去迎接?” “注意你的态度,让娜:莫哈娜阁下也是我们的至高主母,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的我们,在身为猎神化身的摩根大人之下,主母便是我们需要第二尊重的人了。” “我依旧在尝试这一点。” 让娜笑了起来,她轻巧地离开了战舰的休息区,身后则是传来的护民官不情愿的低吼。 “那你最好快一点!” “你都二十五了:我们可没时间再等伱长大了!” 二十五岁的让娜中校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她像是翩飞的云雀,飘出了此处的休息区,走到门口时,还不忘看一眼刻在墙上的标志:与帝国的双头鹰别无二致的羽翼,但中间部分却是一只巨大的鹰爪印,笔直的宛如被磨尖的骨头。 这鹰爪便是摩根麾下骄阳泰坦军团所一直信仰的猎杀女神帕克米崔斯的象征,她也是阿瓦隆地区的主流信仰之一,因为女猎神的信徒们虔诚的认为帝皇的银发女儿便是猎神行走于人间的化身,或者干脆就认为摩根是猎神的转世。 这令她们的信仰畅通无阻。 在这宽约四米的标志下,便是同样巨大的高哥特语,反衬着耀眼的光芒:让娜先是用它理了理自己的银白色齐肩短发,才用轻快的声音念出了其中的内容。 “猎神玫瑰。” 那是她所属的军团的名字,由原体亲自给予的名字。 猎神的玫瑰。 摩根的尖刺。 当然:是银白色的,全员都是银白色的头发,哪怕先天不是也会去染发,毕竟蜘蛛女皇最有名的特征便是满头的银发,她的玫瑰们狂热地模仿着这一点。 效忠于阿瓦隆,为摩根与女猎神而战的猎神玫瑰军团,傲立于女王亲卫军的阵列中,也是整个远东边疆的凡人军团里面,公认实力排名前五的存在:她们能够在曙光女神号上,得到一处独属的休息区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一支独特的部队,其最大的特点从刚才的交流中,就可以看出来:从军团长到护民官,再到突击中队的领袖,全都是由女性军人组成的,仅有的男性便是随军的机械神甫和机奴:这就涉及到她们与骄阳军团颇深的渊源了。 想到这里,让娜中校微微眯起了眼睛,作为军团的新生代,她们这一代的战士对于这种渊源其实并无兴趣,就连对于女猎神的信仰也同样如此:像罗莎这些老前辈会在祈祷中一本正经的称呼阿瓦隆的原体为女猎神的人间化身,将其作为模糊的概念去顶礼膜拜,麻烦得就像那些机油佬一样。 但到了让娜这一代人,她们会直接崇拜摩根,在祷文中直接写上摩根大人的名号,将她独立在女猎神的身份之外,作为一个真实存在的实体去信仰,这在军团中造成了不小的分歧,也是让娜不愿意和她的老师们一起晨祷的原因:她认为昔兰尼也一样。 想到那位幺妹,让娜中校的脚步又轻快了一些,她以最快速度穿过了横亘在军事区和生活区之间那些宛如迷宫的防卫地带,又在路边餐厅里买了甜松饼、核桃派、千层面与几袋小面包。 在此期间,她还和正在与几盘汉堡饼较劲的达武连长,打了一个招呼:这位破晓者的高官曾数次与猎杀玫瑰们并肩作战,他那油光锃亮的脑壳让人印象深刻,仅次于阿里曼的大红色盔甲。 而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位帅气文雅、极具谈吐和风度的破晓者剑圣在猎神玫瑰中拥有着极高的人气和热度,几乎要达到摩根大人的十分之一了:与之相比,达武就要非常的抱歉了。 “去接孩子么?” 在排队付款的时候,破晓者的第十二连长向让娜发问,玫瑰回以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没错,今天是那些中学生们期末考试的日子,我的受监护人也在其中,不过她只会考到上午,而且她一般都会提前交卷。” “那你最好快一点。” 达武点了点头,他撕下一块肉放进嘴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几个中学都是一起考的,而且当初建造的时候也把它们建到了一块:人流也许会很拥挤的,前几年还发生过大规模的踩踏事故,惹得基因原体为此而大发雷霆。” “多谢提醒。” 在轮到她后,让娜轻车熟路掏出了定额的军票,这些只能在破晓者军团的战舰上所使用的抵押卷其实并无价值,但的确能当做一般等价物来使用,收下它的店铺可以拿去兑换军团相对应的补贴,相当于别样的获得收入。 当然,这种有些畸形的经济体制只会建立在破晓者军团及其周围的一个极小圈子里,让娜在远东边境的其他世界上驻扎时,她们领到的自然是当地流通的货币:军票在那里一文不钱。 拎着给昔兰尼的慰问,让娜中校风驰电掣的杀到了学校区,凭借着身上黑白色的凡人动力甲,趟过了街道上的人山人海,抵达昔兰尼就读的重点中学:在这里等着的人群倒是不多,只不过其中不乏军团中的大人物。 就比如说…… “上午好,埃尔文阁下。” 让娜的双腿并拢,向一位头发花白的文雅老者致敬:任何一个阿瓦隆凡人战士都认识他,因为埃尔文是凡人中的传奇。 “上午好,让娜中校。” 埃尔文上将的回礼令让娜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您认得我?” “我不会忘记一名曾经得到过原体授勋的伟大战士,你和你的突击中队不止一次就到如此荣誉:一名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军功,在二十五岁成为中校的英杰,全阿瓦隆都找不出来多少像这样的人,自然会让人记得异常清楚。” “在您面前,不敢逞英雄。” 让娜的态度摆的很低,但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站在她面前的可是老埃尔文,让娜这一代人就是听着他的传奇长大的,听着他与其他传奇的共同故事。 每个人都知道,老埃尔文是在摩根大人征服远东边疆的第一战后加入阿瓦隆军队的,他在保卫自己母星格拉斯顿的时候,指挥一群残军败将,数次挫败了兵锋正盛的破晓者,由此得到了原体的注意,以及接下来的招揽。 此后的六七十年,这位凡人将领在帝国军中青云直上,他与一些真正伟大的战士并肩作战过,比如说卢瑟、丹提欧克与庄森,参与过三十五次远征,指挥了其中的二十七次并且全部获胜:时至今日,老埃尔文已是阿瓦隆凡人军队的实际领导者之一了,是为原体摩根所倚赖的左臂。 “那都是过去的故事了。” 老埃尔文摇了摇头。 “大远征如此恢宏又漫长,注定要消耗不止一代人的光阴,我在这战场上奋斗了七十年,如今我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舞台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也是属于我的小埃尔文的。” “小埃尔文?” “没错,他是我的孙子,考进了这所有原体之名的军校:他在里面的成绩名列前茅,注定将接手我在军队中的事业,那你又在这里等着谁呢?让娜中校?” “我在等昔兰尼。” 让娜点了点头。 “我是她的监护人。” “你才二十五?” “没错,昔兰尼实际上的监护人是欧尔佩松阁下,我在之前曾经蒙受过他的帮助,而他并不在曙光女神号上当差,所以平日里是由我监护他收养的昔兰尼:这个小家伙在文书工作和演讲上很有天赋,也许可以成为一名文书政委。” “了不起。” 老埃尔文点了点头。 “你准备把她也吸收入你们的猎杀女神军团么?” “没错,这种收养正是我们军团扩编的主要途径。” “也是。” 老人扭过头去。 “毕竟,你们曾经是骄阳军团的泰坦护卫军嘛。” “如今只是摩根大人的卫队。” “破晓者们也许会不高兴” “但这就是事实。” 让娜骄傲地挺起胸膛。 “除了身为她直属血亲的莫德雷德卫队与勒菲骑士,只有我们猎杀女神军团,曾担任摩根大人的仪仗亲卫队,而且至今依然:这是所有凡人军团中独一无二的荣耀,所有的女王亲卫军同僚在我们的骄傲面前都黯然无光。” 老将军点了点头,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对于这群狂热信仰狩猎女神或者原体摩根的女子军团,埃尔文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虽然他承认她们的确狂热且善战,其作战与冲锋时的气势,甚至曾经正面压倒过绿皮兽人的waaaagh,让那些毫无理性的野兽丧失了战意。 换句话说:这些女疯子甚至比绿皮还要waaaagh。 在刻意的沉默中,两人安静地等到了铃声的响起,就像让娜中校想的那样,小昔兰尼是所有学生中第一个冲出考场的,她脸上的骄傲就已经诉说了考试的成绩。 “又是第一?” “欧尔佩松会为我骄傲的。” 昔兰尼站在干姐姐的面前,骄傲的扬起了脸,她已经成长为一位十几岁的少女了,曙光女神号上安逸的生活让她显得悠闲,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在她的肩膀上,同样纹上了属于猎杀女神的烙印。 但名字已经改成了摩根。 “那就回去吧。” 让娜中校点了点头,她们选择了一条人迹间隙的小路,像是真正的姐妹一般随意地交谈着。 “这次有什么不把准的题么?” “没有!尤其是最后一道论述大题特别的简单,它考的就是猎杀玫瑰军团的历史,姐姐,我只用十五分钟就填满了所有的表格,我保证这道题肯定能拿满分!” “那是当然了。” 让娜笑了一下。 “如果你这套题答错了,罗莎护民官会关你一个月禁闭的。” “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写的。” “没问题。” 昔兰尼扬起了脸,露出了在完美之城时从未有过的笑容。 …… “众所周知,猎杀玫瑰军团的历史起源于骄阳泰坦军团,可以一路追溯到大远征的早期:普罗孔六号骑士家族的贵女莫哈娜虽然在家族内部的选拔赛中拔得头筹,却因为性别的原因,无法分得一台属于自己的骑士机甲。” “于是她怒而出走。并得到了铸造世界提格鲁斯的青睐,建造了最初的骄阳军团。” “这次勇敢的自我流放很快得到了丰富的回报:不过几年后,铸造世界体格鲁斯成为了继铸造世界瑞扎后,第二个与摩根大人和破晓者军团结盟的铸造世界,骄阳军团理所应当的向摩根大人效忠。” “出于对曾经不公的怨恨,也是对她一直敬仰的猎杀女神帕克米崔斯的崇敬,莫哈娜女士宣称她的泰坦军团将只接受女性成员,男性只能担任机械神甫和机奴。” “她将所有的女性泰坦驾驶员视为自己的养女,而泰坦军团成员们则将她称为至高主母:在向摩根阁下效忠后,基因原体边成为了至高祖母之上的猎神化身,也就是整个军团的信仰核心。” “至此,骄阳军团正式脱离了铸造世界提格鲁斯,并向原体献上了所有的忠诚:这其中就包括她们昔日的泰坦护卫军,而这支护卫军也都是由女性战士组成,她们中的不少人和骄阳军团的驾驶员们存在着亲密的血缘关系。” “摩根阁下亲自赐予了这支军队猎神玫瑰的名号,也许她们招募最优秀的成员,同时,那些向阿瓦隆屈服的世界,也必须让他们的贵女来加入这个军团:猎神玫瑰军团迅速强大了起来,成为了整个阿瓦隆最骄傲的力量之一。” “军团最佳的战绩便是仅凭自己的力量,成功的阻挡灵族方舟杰斯法对卡尔拉星区的掳掠,并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击退了率领这群灵族海盗的凤凰领主。” “随后,她们和赶来的破晓者主力前后夹击,让灵族海盗们不得不丢弃了上千具尸体仓皇而逃,猎神玫瑰们的拼死奋战为自己赢得担任原体仪仗卫队的荣誉。” “直至今日,亦然。” “漂亮。” 让娜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已经可以出师了,我的小昔兰尼,也许我应该和罗莎护民官或者卡塔琳娜军团长聊一聊,让你加入到下一次的军团作战行动,我们正好缺一名记叙官呢。” “真的么?” “当然。” 让娜扬起了头颅。 “你难道没有好奇过,我们的舰队此时正驶向哪里吗?” “我们在前往伊尼西姆,暗黑天使在那里等着我们。” “相信我,昔兰尼。” “只要暗黑天使在场,那么事情就绝对不可能简单。” 第571章:比雄狮更大的麻烦 常人总是会认为,庄森以及他的暗黑天使军团会将任何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化,且残忍。 但这是错误的认知。 真正的现实是,暗黑天使擅长将所有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无论是繁琐漫长的投降仪式,还是全副武装的星际要塞,任何不符合他们的观点,或者说,不符合帝皇与帝国观念的存在,都会被第一军团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掉。 毁灭、屠杀、还有抹除。 残忍永远都是银河的硬通货。 庄森和他的骑士们就是帝皇集团麾下最高效的收割团队,他们用最简单的办法,为帝国解决所有复杂的难题:与他们并肩作战会是很省心的事情,因为你甚至不用担心事后的打扫战场环节,而且也不会有东西需要被打扫。 当第一军团出现时,所有的阻碍就会通通消失掉。 就是这么简单:复杂是对暗黑天使最可耻的抨击。 …… 最起码,康拉德当时就是这么和他说的。 当他们两个人的团队第七十七次被狮王和恐翼包围的时候,康拉德居然颇有兴趣的给他讲解起了有关于第一军团的秘密和谣言:在庄森的手下们用热熔将他们两个和数百名暗黑天使一同消灭之前,午夜幽魂说了足够多的故事。 科拉克斯还记得自己当初听的很认真,认真到他甚至没有发现康拉德在战斗中逐步后退,把他当做了对抗庄森的肉盾:在科拉克斯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恐翼做成乌鸦刺身了。 他们甚至把他做成甜口的:就像做蛋糕一样 这次出卖让两位原体的第七十八次挑战,在现实宇宙中足足延迟了一个月,直到康拉德非常正式地向科拉克斯道歉:一起出现的还有那堪称阴森恐怖的道歉蛋糕。 鸦王不得不承认,他的蝙蝠血亲在某些事情上很有天赋:在亲眼看到那个有着蓝紫色皮肤、流着脏黄色果汁、被雕刻成血红骷髅模样的蛋糕之前,科拉克斯是绝对不相信一块蛋糕居然也能被称为【阴森恐怖】的。 就像…… 就像现在,他手上的这块半成品石雕一样。 ……等等? 科拉克斯眨了眨眼睛,他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因为暗黑天使马上就要到来,因而神游天外并忽视了现实中的事情:这种走神的结果就是他手上的石雕已经从温馨的家庭装饰,变成了可以摆进鬼屋里的精良大作。 康拉德会拍手称赞的那种。 原体心虚地抿住嘴,他瞥了眼右手边的方向,发现那些围住他的孩子并没有觉察到异常。于是便抓紧时间修剪了两下:独属于基因原体的心灵手巧要在这一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几息后,这要命的玩意就在鸦王的手中换了個模样。 科拉克斯又检查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作品交给了那个眼巴巴望着的小男孩:这个有着金色头发的小家伙,满心期待的从原体手里接过了他的礼物,但很快却又皱起了眉头。 “这不像我妈妈,我妈妈明明是双眼皮的:她可是少将!” “唔,抱歉。” 科拉克斯一愣,随后真挚的吐出了自己的歉意,他从男孩的手中收回了作品,又是几下,修改成了合格的样子:原体满意的看着这个最多只有十岁大的孩子接过了修改后的成品,在欢天喜地的道谢后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鸦王对此很是满意,他享受着这一切,无论是雕刻石雕,孩子们的目光,甚至是在男孩口中的那些抱怨,都让科拉克斯切实的体会到银河间的美好:在摩根的曙光女神号上,这平凡的瞬间是最让鸦王割舍不掉的一件事情。 但他必须停下了。 原体悄然叹息,他在调整好心情后便站起身来,向着还围绕在他身边的孩子,至少有二十个,低声的抱歉着:他们脸上的失望表情让科拉克斯忙不迭的安抚,像是个刚刚入职的幼儿园老师。 “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四个小时后我会回到这里,然后在这里陪伴你们,直到晚上:但是现在我有一个军事会议要去开,那会涉及到很多人的未来。” 鸦王的声音很轻,耐心的讲解着自己的责任,而这些至多十岁大的孩子也没有为难他,他们的父母全都是军人,自然理解这些事情的轻重缓急:小士兵们迅速为原体让开了一条道路,而科拉克斯则是抚摸了他们每个人的脑袋瓜,才心情愉快的离开了。 刚走过一个转角,鸦王就遇到了等在这里的康拉德。 “又在开你的石雕铺子?” 午夜幽魂咧开了嘴,便是一句没有恶意的嘲讽。 “科拉克斯,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石匠的工作了?” “从我生命的第一天开始。” 鸦王笑着回答。 “你知道的,康拉德:在我加入到帝皇的大远征之前,我是住在救赎星的石头里面的,我的第一个巢穴就搭在岩石的裂缝里,用这些纯天然的原材料雕刻成对人们有用的事物,一直令我着迷。” “我也喜欢将一些纯天然的原材料雕刻成有用的样子。” 康拉德与他肩并肩。 “但很可惜,我的老乡们不能理解我的艺术:也许是因为我的雕像血腥味太重了吧,又或者是皮肤和筋腱不如石头耐用?反正这件事情掐死了我的艺术之路,让我成为了大远征的落榜美术生。” “……” 科拉克斯没再说话。 他知道康拉德的这些话语是在变相地挖苦他。 他也知道,在他真正遇到午夜幽魂的这十几年来,他从未在康拉德的身上闻到嗜杀的血腥味:仅有的几次腥臭背后,也都有着令鸦王不得不承认的正规理由,科拉克斯甚至会去帮他一把。 但这并不妨碍鸦王在康拉德麾下的那些午夜领主,尤其是那个名为赛维塔的子嗣身上,闻到一些真正滥杀无辜的味道:虽然据说如今的第八军团比起几十年前,已经正规了不少,但显而易见的,他们还保留着不少传统的手艺。 “毕竟总是要保留一点儿军团的特色和传统。” 康拉德朝他眨了眨眼睛。 “相信我,兄弟:这很有用。” 科拉克斯依旧没有回话,他的心灵被很多事情扰乱了:无论是与庄森的见面,还是不久之后和他军团的初次相逢,以及今天晚上的夜宵又该去吃点什么? 在心乱如麻中,他们很快望到了摩根的王座间:这条漫长且宽阔的走廊两侧,照例摆放着数千尊由破晓者们所雕刻的,用来歌颂摩根的塑像,在它们背后,则是装点着无数的壁画和浮雕,用于夸耀破晓者军团两百年的胜利史。 而在更上一层,在那些墙壁最顶端的装饰之间,科拉克斯能够瞥到那些被认为可以象征蜘蛛女皇权威的动物形象,分别是雪鸮、蛇鹫以及黑足猫:它们的地位就像是雅典娜的猫头鹰一样,摩根的信徒用它们来代指自己的女王。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自然在最高处。 在天花板上。 在原体们都需要抬头仰望的那些苍穹点缀处。 那里悬挂着战旗。 整整四百面战旗,象征着摩根麾下每一支值得骄傲的部队:那些被涂成了银白色,有紫色花纹来装点的是破晓者的连队旗帜,而那些除了镶嵌一层玫瑰红色的花纹外边之外,形态各异的旗帜,则是来自于阿瓦隆辅助军中的骄傲。 对于摩根麾下的每一名凡人战士来说,能够将他们的战旗挂在那里是值得追求的梦想:不仅仅是传承千古的荣耀,更是能带来无数实际上的好处。 每一个在这座不朽长廊中挂上战旗的军团,都将同时在铸造世界和征兵世界那里挂上名号,享受大量的资源倾斜,他们的名声更是可以远播到神圣泰拉,子嗣参加阿斯塔特选拔的概率也更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隐形的福利政策:就比如说当两位基因原体逼近了摩根的王座间时,他们发现此时守卫在大门两侧的,却是一支凡人的武装力量。 猎神玫瑰军团。 这些姑娘们的旗帜是最靠近王座间的五面凡人军团旗帜之一,双翼与鹰爪的结合已经悬挂在这里至少三十年了,而科拉克斯对此见怪不怪:他知道猎神玫瑰在很多时候会担任摩根的仪仗队,尤其是当他的阿瓦隆血亲想要表达一下自己亲和姿态的时候,这些凡人女战士就会取代她威武的圆桌卫队。 无论如何,她们总是比一队泰拉老兵更让人放松。 原体还知道她们很狂热,比他想象中的更狂热一些:尽管已经熟悉了科拉克斯与康拉德的脸,但超过五十把热熔枪依旧毫不客气地对准了原体们的身躯,直到两人各自在基因检测器上通过测试。 负责守卫的中校亲自为两位原体推开了大门,她脸上的戒备表情让科拉克斯觉得可笑:也许是硬实力不如破晓者的原因,猎神玫瑰在担任警戒工作的时候,她们的严谨会达到堪称苛刻的地步,鸦王甚至怀疑这些姑娘会将热熔枪口对准来访的任何人。 哪怕是人类之主。 或者说:尤其是人类之主? 原体留意一下这位中校,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总是担任摩根的卫队,他注意到了这个凡人那银白色的齐肩短发梳的笔直,但是她的齐刘海末梢和瞳孔又都是淡金色的,而且正充满勇气的与原体对视着。 科拉克斯知道她的名字。 让娜—达克,这个名字曾数次被摩根提起过。 原体点点头,便消失在了王座厅里面,只留下让娜中校依旧戒备的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她亲手将大门再关上,这才转过身来,盯住王座厅前唯一一条主干道,手中的热熔则保持着滚烫。 没错。 每一个猎神玫瑰的热熔武器都没有关上保险。 —————— “这太不保险了。” “你应该让那些爆弹小妞别总是这么时刻保持紧张,尤其是她们手中那些热熔武器,一不小心就会把她们炸熟的:总不能把生命都寄托在机油佬们的保障上。” “你也可以相信那些欧姆尼赛亚信徒的效率,但你最好别相信他们的安全声明:哪怕是大主教亲自拍着胸脯保证也没用,毕竟死于技术故障和自家产品自爆的机油佬头目又不是没有,数量就跟死于传送失误的阿斯塔特一样多。” 午夜幽魂将自己挂在了他最喜欢的椅子上,一边将厚重的铁靴磕在摩根的桌子边缘,一边在室女座的盘子里挑挑拣拣,寻找着符合他口味的烤松饼:康拉德其实很高兴看到他姐姐的下午茶种类,终于变得相对类人一点儿了。 在此之前,他每次蹭饭其实都蹭的很辛苦的。 【她们有正式的名字。】 摩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面前最新的反腐汇报发愁,上面猩红色的数字令她咬牙切齿,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抑制方法,连带着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惨淡。 【她们叫猎神玫瑰,阿瓦隆麾下的猎神玫瑰军团:别在公共场合里再叫她们爆弹小妞了,其他的凡人士兵会模仿的。】 “这会造成什么损失么?” 【三百三十六份发生在休息区里面的斗殴汇报。】 “但这是个好名字。” 康拉德严肃地点着头。 “算了,没关系。” “反正她们在一万年后的各种继承者们,会需要这个名字的。” “相信我,这个比她们最开始的名字要强多了:说真的摩根,我其实不建议伱让她们继续如此狂热的信仰你,因为你是无法保障当你不能实时影响她们的时候,这些狂热的银毛丫头会将她们自己和你添加上什么奇怪的……亲缘关系。” 【真有意思。】 摩根咧了咧嘴。 【正好我最近在试图对我的星辰侍女进行一番大改造:也许我应该将其中一个设计成和这些姑娘们相似的模样?让她来帮我解决所有需要用到热熔的麻烦事情?】 “……又怎么了?” 没等康拉德说话,一旁的科拉克斯便开口了:鸦王用刀叉规规矩矩的切割着他的那份松饼,他和自己的诺斯特拉莫血亲都注意到了摩根面前那份不祥的报告。 【没什么,只是遇到了一点儿烦心事罢了。】 摩根瞥着自己的松饼,然后便将其推到了一旁。 这个动作在其他两位原体的脸上刮起了惊愕的风暴。 “说说看?看起来可是大事。” 【事情是这样的:我最近不是安排了我的内务部和你的午夜领主加重了对内肃清的力度么?但是当他们摸到了一个跨星区的腐败网络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网络的真正源头是我手下,一个功勋卓著的将官世家……的唯一继承人。】 “谁啊?” 康拉德用他长而尖的指甲剔着牙缝:他故意没有修剪自己右手的小指头,就是为了这件事。 摩根扶住了脑袋,吐出一个让两位原体觉得耳熟的名字。 “啊,他呀。”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 “我记得他,他在你手底下服役了差不多五十年吧,都快赶上那位老埃尔文了。” “我也听说过。” 鸦王的眉眼低垂。 “我记得战舰上有半块墙壁专门用来介绍这个家族的战绩。” “唔,那个老东西,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血脉吗?” 面对康拉德的疑问,摩根没好气地抓住了内务部的汇报。 【当然有,这个为我服役了半个世纪的家族,前前后后共有七个继承人:老大、老三和老四死在了冉丹战争中,老二和老六几年前战死在了一次对于绿皮兽人的远征行动中,老五在工作岗位上因为积劳成疾去世,剩下的那一个,正在被我们讨论着呢。】 【也就是说,他为我们的事业付出了七个儿子中的六个,剩下这个也不是庸碌之辈:在他因为重度残疾而退役之前,这个贪污犯也曾经被我三次授勋的英雄,他曾经效力甚至领导过的那支凡人军团的战旗如今还飘在门外呢。】 “那私生子呢?” 【有三个,正和他们的那个功勋卓著的老爹一起,在运兵船上等着为我的军团卖命呢:我甚至还欠了他们一次授勋仪式。】 “唔……的确不好办。” 康拉德看向他的兄弟。 “你觉得呢,科拉克斯:带入到你的那些起义军兄弟身上。” 鸦王想了一下,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你应该求助于……法律?” 【我的凡人将军们就是为了未来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才会如此为我卖命的。】 摩根冷笑了一声。 【真正让我感到忧愁的,无非是一件事情:那就是腐败、堕落的是他们,但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却也是他们,我也许可以换上一批更廉洁的人,但是这批新人的能力肯定不如这批腐败的老人。】 “那……廉洁又优秀?” 【你觉得放眼全银河,这样的家伙又能有多少呢?】 科拉克斯不说话了。 “那很遗憾,摩根,看起来我是帮不了你什么忙了。” “不用遗憾,兄弟。” 康拉德笑了笑,安慰般的拍着鸦王的肩膀。 “事实上,直到一万年后这个问题都是无解的:要我说啊,摩根你就不应该想着该如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你解决不了,你应该想着如何去……适应这个问题。” 【适应?】 “没错,适应。” 康拉德有些无奈地笑着。 “将损失压到最低,毕竟对于帝国来说,无能是比腐败更可怕的罪责,比它更严重的唯有不忠:而这些人没有不忠,也没有无能,所以他们怎么都罪不至死。” 【这可不像午夜幽魂能够说出来的话啊,康拉德。】 “你忘了?” 康拉德讥讽地笑着。 “在你我之间:你才是真正的午夜幽魂,摩根。” 【……我知道。】 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在适应,康拉德,我在接受现实给予我的痛苦。】 “然后呢,你打算逃避它?” 【差不多吧。】 摩根抓起了远处的松饼,泄愤般地咬上了一口。 【我打算去想点相对来说更轻松的事情。】 “比如说?” 【庄森,和他的军团。】 “他们已经到了么?” 【没错: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将出现在我的甲板上。】 说到这里,摩根还不忘看向了默不作声的科拉克斯。 【科拉克斯,我记得你之前还没和庄森见过面吧?】 “是的。” 鸦王点了点头。 “但我如雷贯耳。” 说出这句话后,科拉克斯注意到了摩根的脸上浮现出了某种真挚的骄傲:那表情就像听到了有人在夸耀她的儿子一样。 【差不多吧,其实那家伙也是马马虎虎的。】 【对了。】 蜘蛛女皇转过头。 【我记得康拉德应该跟你讲解过我们的那些兄弟吧:他跟你讲解过庄森如何吗?科拉克斯,你对我们的这位兄弟有什么印象吗?又或者说听到过什么谣言?】 “……” 鸦王沉默了一下。 他开始了回忆。 庄森。 大剑。 恐翼。 卡利班剑法、热熔炸弹、旋风鱼雷、嘴巴里的等离子…… “……咳咳。” 鸦王露出了笑容,他在说谎的时候总是面色苍白。 “没有,摩根。” “我想我对他……一无所知。” 第572章:庄森,但红配绿 雄狮是令人生畏的。 这种敬畏是无懈可击的,哪怕是他的血亲兄弟,也会在面对雄狮的时候感到紧张:那种浓厚到几乎具有实体存在的压迫感,轻而易举的碾碎了血脉里的亲情,将兄弟的会面笼罩在了静默中。 至少,当科拉克斯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庄森的气息时,他只觉得那是一颗漆黑的太阳,正在曙光女神号的长廊上横行:尽管厚重的大门暂时阻隔了原体的视野,但是科拉克斯的后脖颈上,还是一下子就渗出了层层的汗珠。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昔日在救赎星上,哪怕奴隶主和暴君们的镇压部队如同滚滚黑云般一眼望不到尽头,却也从未给予过原体如此的紧张感:他甚至在空气中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科拉克斯张了张嘴,他有话想和身旁的康拉德说。 午夜幽魂是对的:庄森就是如此可怕的一个人物。 这就是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给他的兄弟留下的第一印象:甚至不用走进后者的视野范围内,就可以造成威压,而当庄森沉重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响亮的时候,科拉克斯甚至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今天居然没有全副武装了。 鸦王将大门外的所有事情都听得清楚,他惊叹于那些猎神玫瑰居然真的敢挡在庄森的面前,压抑着口齿间的颤抖,要求卡利班之主完成相对应的检查:原体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但十五秒后,那扇由精金打造的王座厅大门,便被雄狮亲手推开了。 直到此时,科拉克斯才看清了他的兄弟:庄森的面色严峻,眉眼锐利,刀削斧劈的面容上镶嵌着两颗幽邃的深绿色宝石,下巴上的胡茬刮得刚刚好,能够垂到肩头的金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就像是收割过后的麦田一样。 仅仅是一次呼吸,他就让整个房间变得阴冷。 在狮王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侍从,他们迅速关上了原体身后的门扉,让鸦王来不及看清猎神玫瑰们的表情,但是从狮王的脸色上来看,双方的相处应该谈不上有多么愉快。 有那么一瞬间,科拉克斯觉得自己的脊椎紧绷了起来,他本能地摆出了最严肃的姿态,尽管他的兄弟只是好奇的瞥了他一眼,而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为这次会面打好腹稿的救赎星之主,此时却发现自己心中竟忘了要说什么。 他到底该怎么打招呼?是该亲切一些?还是该严肃一些? 他需要主动介绍自己吗?还是等待摩根或者康拉德的帮忙? 该死的…… 为什么一看到庄森,他就想起了恐翼们的热熔炸弹?虽然他的确被那东西炸死过很多次:没有五次也有三次,而且庄森身后那两个侍从怎么也有点眼熟?他腰间的那把剑也能让他脖颈发凉?手枪也那么让人不舒服? 哦,对了。 它们都要过他的命。 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鸦王的心中闪烁过数千个的想法,他只感觉一切都乱糟糟的,无论是大踏步向着他们走来的庄森,还有已经迎上去的摩根,甚至是沉默着的康拉德,在此刻都带给了科拉克斯同样的巨大烦躁感。 他有点理解那些预言给午夜幽魂带来的困扰了:他不应该在这個问题上暗自嘲笑康拉德的。 鸦王咧起了嘴,因为他绝望的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确不擅长这种交际工作,曙光女神号的宽松气氛给了原体一种假象,让他以为自己学会了人情练达:但事实却是,他依旧笨拙。 是摩根的国度给了他虚假的成就以及信心,在天堂中待的太久让他忘记了人间的模样。 科拉克斯的嘴巴干涩了,他又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清空思想,重新鼓起内心中的勇气,再一次看向了沉默的卡利班人:但这次,他的目光却被另一个人吸引了。 帝皇的血脉们都有着超人般的思维和与之匹配的行动速度:就在科拉克斯犹豫的两秒间,原本伫立在王座前,静若处子的阿瓦隆之主已然飘过了大半个王座厅,站到了卡利班人的面前:狮王身后的两名武装侍从甚至没有看清这位蜘蛛女皇到底是如何移动的。 她使用了灵能? 好像又没有。 “摩根。” 庄森的嘴角动了动,努力的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周围的冰冷空气也随着尽数散去:科拉克斯仔细的观察着这一切,他想要从中学习到与新兄弟的相处方法。 【庄森。】 摩根点了点头,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更从容。 接着,卡利班人看起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蜘蛛女皇的动作粗暴的打断了他:摩根先是在半空中挥了挥手,将庄森口齿边的话语重新塞回到脖子里面,随后,只见她皱起眉头,嘴唇微抿,伸出了右手的食指,不慌不忙在狮王的盔甲上划出了一道弧线。 鸦王注意到,庄森的身躯因为这个动作而变得僵硬,又或者说有些顺从? 难道卡利班人经常让摩根检查他的盔甲么? 这是很私人的事情吧? 科拉克斯想不明白。 但他能看清楚:以这条无形的弧线为中心,蜘蛛女皇先是左右环视一圈,又细细勘探了起来:她的目光在卡利班人的盔甲间不断地上下闪动着,扫过了那些古朴的装饰与花纹,在面对披风与盔甲交界处时皱起了眉头,嘴唇中发出了不赞同的滋滋声响。 几秒钟后,摩根的怒火在摇头中释放,这令庄森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等待着她的话语。 【告诉我,庄森。】 摩根的声音让房间的所有人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脖子。 【谁让你这么穿的:这品味简直比莫塔里安还糟糕。】 “……?” 直到这时,站在后方的鸦王才反应了过来,庄森现在的穿搭的确有点另类,在他的印象里,这位狮王总是穿一套纯黑色的盔甲,搭配上猩红色的披风,偶尔还会有雪白的斗篷与红宝石扣环:任何伟大的骑士都会这样穿搭。 但现在,狮王的确保留了他猩红色的披风,可斗篷和红宝石却是不见踪影了:但最糟糕的是他为自己选择的盔甲,不再是从头到尾的纯黑色,反而是被涂装成了从头到尾的…… 墨绿色? 墨绿色的盔甲? 大红色的披风! 而且互相没有妥协,完全就是大规模的撞色:鲜红的披风紧紧地贴在了墨绿的盔甲上,就像是浸了水似的,彼此之间完全没有第三种色彩点缀其中。 “嘶……” 鸦王皱起了眉头:他开始对摩根的怒火感同身受了。 但真正让他吃惊的,反而是庄森对待摩根怒火时的表现:这位之前还让科拉克斯汗毛倒竖的卡利班之主,面对摩根的皱眉,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竖起自己的高墙,反而站在原地,有些尴尬的思索着。 过了几秒钟,他才斟酌着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语气中反而有着几丝谨慎:如果不是外在环境不允许的话,科拉克斯甚至觉得这头雄狮会搓着手,然后再陪上一个尴尬的笑容呢。 “这都是卢瑟的主意。” 【卢瑟的主意?】 摩根冷笑一声。 【庄森,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不擅长推卸责任?】 “有啊。” 狮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你就这么说过。” 【……】 在摩根的沉默中,卡利班人回忆着过往:庄森摩挲着胡茬,脸上居然挂着一丝笑容。 “你不记得了,七十年前,我们在剿灭冉丹的时候,你就亲口跟我说过这句话:你说我写给机械神教的损耗报告烂透了,借口根本经不过推敲,所以我就把相对应的文书工作全都交给你了。” “他们没再烦过我:伱倒是很擅长推卸责任,摩根。” “……这是一句夸奖,对吧?” 不远处,科拉克斯悄悄凑近了保持沉默的康拉德。 “嗯,以庄森的视角来看,这的确是一句夸奖。” 午夜领主沉思了一下,才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以摩根的视角呢?” 鸦王不由得好奇,但康拉德却只是轻哼了一声。 “摩根的视角?那不重要。” “不重要?” “没法,兄弟。” 康拉德点了点头。 “相信我:无论摩根外在是怎么表现的,当她和庄森站在一块聊天的时候,摩根的视角、喜好甚至是价值观都是不重要的,她会亲手抹消掉它们:如果不这么做,她和庄森聊不起来。” “你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你想和蛮子聊天,那你就必须……” “嗯……我想你懂的吧?”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 “懂是懂:但是摩根为什么会想和一个蛮子聊天呢?” “她的口味一向狂野:您可以看看她六十年前的下午茶菜单。” “……” 科拉克斯不说话了:就像同样在揉着眉间的摩根一样。 【嗯,我好像的确说过。】 蜘蛛女皇觉得偏头痛:这算是庄森的常见副作用了。 【是什么时候来着?】 “泰坦熔炉之后,就是那次损失了六个泰坦军团的时候。” 【哪一次?我记得你至少打出来过五次泰坦熔炉。】 “没那么多:三次,而且其中有次只损失了四个军团而已。” 【……算了。】 摩根的嘴角抽搐着:偏头痛之后便是高血压,还有诸如胸闷气短之类的日常活动。 【我们还是聊聊卢瑟吧。】 “当然。” 狮王的瞳孔亮了一下。 “他最近正在推动卡利班本土的特色工业化发展,这种墨绿色的染料和卡利班森林的颜色一致,那些在卡利班上受训的暗黑天使新兵会临时穿戴这种盔甲,抵达第一军团后再换成纯黑色的。” 【卢瑟少有的错误决定。】 “在来此之前,卢瑟正好寄来了为我准备的这份墨绿色盔甲,我就顺便把它穿来了:这个盔甲有什么问题吗?摩根?” 【……不,算了。】 蜘蛛女皇捏着眉间,见怪不怪的叹了一口气。 【至少比鲁斯强……】 【别管这些没用的了,来看看我们的新兄弟科拉克斯。】 愤怒、无奈与麻木,都是一秒钟内的事情,就仿佛摩根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不过庄森的这个举动让她回忆起了这段记忆:当鸦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蜘蛛女皇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扶肩,将他推到了庄森的面前。 在她的战舰上,摩根比自己所有的兄弟都更为敏捷。 而鸦王却发现,他之前的紧张感似乎消失的差不多了:在经历摩根的皱眉和庄森的嗫嚅后,那个毁天灭地的卡利班人,在科拉克斯心中似乎有了个新的形象:一个让他更为放松的形象。 鸦王调整呼吸,他上前补上了最后一步,伸出手,想要与他的兄弟打个招呼:庄森看起来似乎也打算这么做,他挤出一个笑容,握住了科拉克斯的手,张开的唇语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你好,科拉……” “?!!” 一个突兀的动作打断了庄森说到一半的话语。 不知道为什么,当科拉克斯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庄森张开嘴巴的时候,这位稳重的原体却仿佛源自本能的一样,突然就猛的向后退了一下:虽然因为他和庄森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而没有成功,但拉扯的动作还是很明显的。 空气顺间就安静了下来。 科拉克斯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该死:他又流汗了。 鸦王当然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无非是庄森的张嘴让他反应过度了:毕竟在那个如假包换的世界里,科拉克斯曾被庄森嘴里的等离子打死过三回。 最后一次甚至是在被焚烧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之后,才缓缓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只能说……嗯…… 幸好庄森身后没跟着恐翼。 “?” 狮王挑起眉头,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摩根,可是阿瓦隆之主却无法给予回答,不过摩根知道她应该向谁追查这个问题:在情况发生的时候,蜘蛛女皇冰冷的视线就让康拉德打了个冷颤。 他三秒后才缓了过来。 接着,只见午夜幽魂露出一个极为腼腆的笑容,他顶着蜘蛛女皇的视线,大咧咧走上前去,一手捞住了科拉克斯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随意地向着庄森打个招呼,总算是将这个局面给圆了下来。 但在暗地里,康拉德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只见他小手指上的指甲,悄悄摁响了盔甲内的一个按钮。 十二秒后,一张署名为第八军团基因原体的遗嘱,将自动出现在赛维塔床头上的打印机里。 哦,当然。 还有这个月剩下的账单。 —————— 虽然出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波折,但总的来说,鸦王和狮王的第一次见面还是顺利的:至少比起当初狮王和狼王在杜兰上的初次相聚要顺利得多了。 不打起来就算胜利。 摩根一向如此认为。 庄森以让人难以想象的宽容忽视了科拉克斯的异动,他甚至有心情为他的鸦之兄弟介绍自己身后的两名武装侍从:当两位暗黑天使摘下头盔的时候,科拉克斯就已经能够在自己的内心中,精准的念出他们各自的名字了。 当然:考斯韦恩和阿拉乔斯。 老熟人了。 鸦王微笑着与他们握手,他很遗憾没有看到阿斯特兰。 毕竟这三个人的组合,曾经给他带来过难忘的死亡。 科拉克斯记得那是他第一次打败庄森的时候,在虚拟世界中获得了难得的快感,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个三名勇士,他们为了抢回庄森的尸体而与他战斗。 他不希望他的子嗣会这样:这是无意义的牺牲。 鸦王记得他是如何抽刀砍下了阿斯特兰的脑袋,然后随意的一爪将阿拉乔斯胸口撕得粉碎,但考斯韦恩却抓住了两名战斗兄弟牺牲的回馈,他在相同的时间里割破了科拉克斯的喉咙:鸦王不确定那是不是致命伤,因为恐翼集团无差别的核弹轰击在几乎同一瞬间让他们同归于尽了。 而这一切,足以让他记住考斯韦恩那张标志性的脸了。 于是,原体向前一步,在暗黑天使受宠若惊的目光中,与这位英勇的战士握手,热情的姿态让庄森投来了困惑的目光,甚至变得疑神疑鬼了起来:离开了摩根,狮王其实还是那个狮王。 可还没等他发问,【解决】了康拉德的某位蜘蛛女皇,便将不耐烦的目光投射了过来: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当摩根看到了许久未见却依旧不让人省心的庄森,从未让她省心过的康拉德,还有看似乖巧实际上掉链子的科拉克斯的时候。 她突然开始同情起了那些拥有着家庭的凡人女性。 【……】 算了,还是同情一下自己吧。 摩根叹了一口气,将魔掌伸向了面面相觑的两人。 只见柔弱的蜘蛛女皇一手拽着科拉克斯,一手拽着庄森,向着身后的战略室走去:午夜幽魂与两名暗黑天使跟在了她的后头,乖巧的排成一个从高到底的序列,亦步亦随,像是刚出生的小鸭子。 与此同时,原本正在小厨房中忙活的室女座,却是收到了来自于母亲的讯息。 “唔,给庄森找一套新盔甲?” “阿塔兰忒,我们的衣物库中有符合庄森的型号吗?” “啊,庄森?” “你随便挑。” “母亲亲手做的每一个盔甲都是按照庄森的标准来的:康拉德和科拉克斯的已经被领走了,破晓者和凡人的属于另一套系统,她不会放在自己的衣柜里。” —————— “等等!” “那她做的那些刑罚用具呢?也是庄森的标准?” “啊,那些啊。” “……” “那是帝皇的体型。” 第573章:五千岁的老同志 【在很多年前,曾有人向我举过这么一个例子。】 【他告诉我:假设帝国在大远征中征服了一千个世界,那么其中会有两百座废墟、海贼窝点、异形世界、以及堕落的人类与异形杂交而居的沆瀣之所,这些地方都需要得到彻底的净化。】 【在剩下的八百个由人类移民所掌握的世界中,将有超过六百个为泰拉的旗帜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地成为帝皇的子民,而在其他两百個顽固分子里面,有一百五十个会在帝国舰队抵达的那一天,明智地降下他们的独立旗帜,臣服在铺天盖地的帝皇大军下。】 【也就是说,在一千个需要征服的世界里,只有五十个世界上的同胞会和我们兵锋相向:而在这五十个世界里,会与帝国对抗到底的不超过五个,其他人都会在流下足够多的鲜血后,及时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成为帝国治下最忠诚的子民,因为他们切实的知道了反抗帝国统治的代价。】 【当然啦,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例子,无论是一千个还是五个都不是很标准的数字,但我想我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了:大远征也许有无尽的血与火,但大远征绝不是只有血与火,它的主题始终都是人类故地的收复与团结,而不是同胞间的自相残杀。】 【所以,能够让我们挥洒血与火的机会,其实不多。】 “而眼下,就有一个?” 【没错,我的兄弟。】 蜘蛛女皇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拄着面颊,另一只手在半空中随意地调整着面前的星图:银河与星辰在原体们面前循环往复,掠过无数个星系,诉说着人类帝国的银河边疆地界的又一次征服。 摩根的三位兄弟围绕在了桌子的周围,或坐或立,但唯有庄森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康拉德毫不避讳地瘫在椅子上打哈欠,科拉克斯则看起来心事重重,但每一个人都没有遗漏摩根接下来的话。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伊尼西姆宙域的征服活动,是荷鲁斯急于指挥乌兰诺战役,从而转手到了我这里的半成品,而牧狼神的行事作风想必你们也都清楚:在他不得不前往天龙星区之前,他已经在这片宙域中停留了八个月,劝降和外交活动就没停下来过。】 原体敲了敲桌面,星图便投影到了更具体的地方:伊尼西姆宙域的七个文明世界在四位原体面前依次展开,左上角的血滴说明了他们都是纯洁的人类世界。 【七个人类殖民地,其中有六个已经完成了说服,或者就差那临门一脚了:他们都没有忘记自己源于泰拉的故乡和血脉,乐于成为人类帝国的一部分,而荷鲁斯的连长们也都和我派过去的先锋部队完成了交接工作。】 【但是问题,恰恰就出在了第七个世界上。】 言罢,摩根指向了所有灯火中最为黯淡的那个,如果不是她特意指出来的话,几乎没人会认为那个星球上会存在文明:它小得似乎只能建造一座前哨站,贫瘠的地表在太空中都能看得清楚。 【这个世界叫维利奇,与其他几个世界毫无联系,我的特工们曾想邀请这片宙域的其他土著们去帮忙进行外交活动,得到的却是普遍的恐慌:当地人声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怪物,不止一支人类部队甚至是异形大军在踏上这个前哨站后便渺无音讯了。】 “怪物?有意思。” 在踏入战略室后,庄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 那是期待。 “看起来,我们的牧狼神还给你留下了一个难题?” 【我相信这不是他的本意。】 摩根点了点头,从室女座的餐盘上接过了一杯酒。 【事实上,这只是一次纯粹的巧合而已:荷鲁斯派出的侦察部队在这个世界上损失了一定的时间和人手,当他收到情报的时候,我的舰队已经驶入亚空间了,还是后续赶到的康拉德将荷鲁斯后发来的情报告诉我的。】 “康拉德?” 狮王看向了他的兄弟。 “难道在此之前,你就没预见到这一切么?蝙蝠。” “我的预言能力在衰退。” 午夜幽魂瘫在了椅子上,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 “而且错误率也在飙升:有很多时候干脆就是在误导我。” “你有想过原因么?” “谁知道呢。” 康拉德轻笑了一声。 “反正我已经不在乎了。” 庄森沉默了,他吸收掉这个新的情报,才对摩根点了点头。 【好吧,接下来……】 摩根的两根手指摩挲出一个放大的动作,维利奇的身影便占据了半个天花板,影月苍狼们用生命探测出来的情报全都排列在了原体们的面前:包括地形、天气、敌人数量以及相对应的图片。 “等等?” 一直神游天外的科拉克斯突然皱起了眉头。 “按照情报来说,这个世界上其实只有四百个敌人?” “影月苍狼们没打下来?” 【情况要更复杂一点。】 摩根笑了一下,她很快点亮了那张隐藏起来的图片。 【首先,这个世界上的所谓敌人是长这样的。】 灯光亮起,就连康拉德都摆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 “混沌卵?” “什么?康拉德?” “不,没什么,科拉克斯。” 只见图片上,清晰可见一团团扭曲的血肉东西:人类的四肢组成苍白的海星状物体,中心安着一张长着喙的嘴;和树桩一般粗壮的带刺长舌拖着半透明的肠子,皮肤上满是哭泣的眼珠;鼓动的肉山外生倒刺,上百只手托着长满黑毛的嘴和如液体般流动的眼球…… 与这些东西相比,就连所谓血肉异变,都显得无比温和:在它们面前,可能也就只有卡利班之主还能面不改色了。 “你之前好像跟我们说过,这里只有人类世界,摩根?” 【我是这么说过:这就是第二个问题所在了。】 原体笑得极具恶意。 【别看这东西这么恶心,但它们就是彻头彻尾的人类:或者说它们身上的每一个血肉细胞,都是由人类的基因组织构成的,不涵盖任何其他的基因模板,更不涵盖任何亚空间技术。】 【彻头彻尾的人类造物:理论上任何实验室都能做出来。】 “你的意思是……” 【没错,这个世界上的确只有四百个人,但每一个人都被分成了几十上百甚至数千份,然后打造出了上万头这样的怪物:影月苍狼们称其为迷途之物。】 【因为从基因上来说,这些怪物又都是彻头彻尾的人类,所以探测仪器分辨不出来这一点,认为这世界上只有四百个人。】 “啧。” 这一回,就连庄森都不由得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摩根深呼吸了一下。 【别看这东西这么恶心,但是作战记录表示,这上万头怪物中的每一个,都拥有着至少能够与阿斯塔特同归于尽的实力:它们噩梦般的血肉和生物义肢拥有着非凡的破坏力量,最大的个体完全能够与帝国的战舰媲美。】 “但终究只是一群野兽。” 狮王重重的锤着桌子:他回想起了那不好的回忆。 “我们杀过类似的!我们杀过成千上万的!” “灭绝令,或者一次低空特别行动就足够了:反正这个世界对于帝国来说没有价值可言,就让这些黑暗时代的残留产物和它们早已死去的主人一起埋葬!” 【这你可就错了。】 摩根看向她的兄弟。 【我得到了准确的情报,这个世界的主人还活着:在星球最核心的地堡里面,生活着一个或者三十个真正的人类,他们身上的基因与神圣泰拉的高度相似。】 之前所有的内容造成的影响都没有这句话来的深远。 “伱……你是说……” 科拉克斯深呼吸着。 “一个……泰拉人……” 【这就是我打算发动一次登陆作战,而不是直接往这个世界投下灭绝令的理由。】 原体伸出了手指,在半空中写下了一个名字。 “巴西利奥—弗?” 康拉德轻语着这串字,感觉额头隐隐作痛:他肯定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但是相对应的人物做了什么他又想不起来:午夜幽魂的预言就是如此的不可靠。 “弗?!” 倒是在另一头,明显知道更多的庄森有些坐不住了。 “摩根,你是说,他是统一战争里面的那个弗?” 【没错。】 【那个曾经凭借无数怪物,在泰拉统一战争中与人类之主缠斗了许久的弗:他在失败后抢走了一艘飞船,在帝皇统一整个泰拉之前逃出了太阳系。】 “可是……可他已经是五千年前的人物了,他在纷争纪元开始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还活过了整个纷争纪元:任何改造手术都无法让凡人活这么久:除非他是名不朽者!” 【他不是不朽者,他是依靠自己的技术做到了这一切,不依靠亚空间与异形科技,只用人类自身的科技改造,活了五千年:甚至连身体结构都没有大的改变,不像是那些机油佬。】 “……” 狮王沉默了。 “难怪泰拉的文案记录上一直强调他是一个天才……” 【那是当然:别看这些东西宛如妖魔,但它们实际上是纯粹的人类造物,那家伙没有运用任何的亚空间技术,也没有引用任何的异形技术,他是用纯粹的人类科技和现实宇宙产物,凭空打造出来了这些梦魇的。】 【能够与一万名阿斯塔特战士同归于尽的造物。】 【只需要消耗区区四百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鸦王皱起了眉头,他敏锐地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很不幸,各位。】 摩根朝她的兄弟们——主要是科拉克斯,露出微笑。 【在知道他的身份后,我曾与帝皇进行了一次远程通话,就在我们迎接庄森之前:人类之主的旨意非常明确,他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将这家伙活捉,一支禁军部队已经赶来接收他了,他将被关押在泰拉皇宫的地下牢房里。】 这段来自于帝皇的宣言在战略室中,引起了一片死寂:庄森和康拉德只是错愕了片刻,就接受了这个要求,虽然这令他们多少有一点不爽,但他们也不在乎这个,也许伏尔甘会反对? 又或者…… “开什么玩笑!” 科拉克斯拍案而起,他的怒火让庄森都为之侧目。 鸦王手指着怪物的图片,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发抖。 “摩根!他是一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疯子!你看看他都用同胞的血肉做出了什么东西!哪怕是异形的国度也不会荒唐至此!饱受摧残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类!” 【但只有四百人。】 “很少么!” 【很多么?】 “可……” 【在帝皇看来:不多。】 【远比不上他的潜在价值。】 简单的一个笑容,就将科拉克斯的愤怒掐在了嗓子里。 “所以,我们要眼睁睁看着这个疯子活着回到泰拉?” “为什么!” 【因为四件事情。】 摩根竖起手指。 【首先,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任何亚空间的力量。】 【其次,他极度的厌恶甚至排斥异形科技,自然没有使用。】 【接着,他是名天才的生物工程学家,当然不会崇敬神明。】 “就因为这些?” 科拉克斯看了眼他的三位血亲兄弟:荒唐的有点可笑。 摩根只是叹了口气。 【相信我,科拉克斯:如果你不违反这三条,那么你在人类帝国境内,想干什么都行,我们父亲的红线也不过如此。】 【这个弗,也是一样: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人类主义者……】 “可他是个疯子!” 【他的确是个疯子。】 摩根的眉眼很冷。 【但至少,他是一个人类至上主义的疯子。】 —————— “恕我直言:我看不出这两点有什么不同。” 让娜中校伸出舌头,舔舐着嘴角上干裂的缺口,突兀的疼痛感反而让她确定了自己还活着:在经历了长达六个小时,付出两千多条生命的血战后,这种疼痛正是猎神玫瑰此时需要的东西。 让娜大踏步的走进了属于她自己的指挥室,或者说属于他们的指挥室:在地图的旁边还站着一名破晓者的连长,以及一名来自于午夜领主军团的原体侍从,他们共同负责这一条战线。 在此之前,的确是这样。 “但在此之后,我们要把打下来的土地拱手送给暗黑天使?” 让娜摘下了头盔,头顶的空气净化器以最大功率处理着这个世界上有毒的雾障,回收泵无时无刻不在向她们泼洒消毒剂:一旦走出这个战略室,任何人都必须全副武装起来否则,因为那些铺满了整个天空的瘴气,能够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毒死一名死亡守卫。 在这样的环境下作战,可想而知是非常不容易的。 但猎神玫瑰们做到了,她们的友军也是不落下风。 “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让娜中校:我与你感同身受。” 负责与猎神玫瑰军团并肩作战的是达武的第十二连,作为破晓手中最优秀的阿瓦隆人,达武习惯于被他的基因原体外放出去,在战争中单独负责一条战线:事实证明这是他最擅长的艺术。 “但你要知道。” 破晓者指着虚拟沙盘,上面标注着各个部队的旗帜:暗黑天使的黑色旗帜占据压倒性的数量,超过了六成,剩下的才是破晓者及其辅助部队,而午夜领主们的幽蓝色则可以忽略不计。 “在出发前,破晓者军团刚刚在远东边疆地带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征兵活动,这让我们的军团兵力刚刚超过了七万人:但因为情报方面的阴差阳错,摩根大人这次只带了两万人的部队。” “这是常态,不是么?” 让娜反问到。 “早在几十年前,摩根大人就习惯于在一次远征中,携带两万人左右的军队,数量导致的不足则由更多的辅助军来弥补,甚至就连我们辅助军也不会全员出击,避免在战斗中遭遇编制性的毁灭。” 就像这一次,实际参与作战的猎神玫瑰,也就只有让娜所率领的第三突击中队:哪怕她们全军覆没于此,猎神玫瑰军团也不会太过于伤筋动骨,毕竟只要体系和一定的资深官兵还在,重建一支军团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事实是如此。” 达武摊开了手。 “而我想你能理解,摩根大人短时间内不想让军团人数再次跌到七万以下的想法:所以我们在这场作战中不会投入更多的力量,虽然带了两万名战士,但实际投入作战的人数还不足四千。” “还有午夜领主,他们总共也就带了一千多人而已,而且主要还是以毁灭者部小队偏多:康拉德阁下的想法是,让他的子嗣们趁此机会多多学习一下暗黑天使们最擅长的毁灭战术。” “毕竟能亲眼见到第一军团工作的机会可不多。” 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午夜领主突然开口,伴随着一阵典型的诺斯特拉莫式冷笑。 “所以,情况就是如此:现在这个星球上有五万阿斯塔特,暗黑天使就占据了四万多人:他们在战争中流下的鲜血最多,所以原体无意与他们抢夺荣誉。” “更何况我们这个位置,再向前就是敌人的核心地带了,以我们手头的兵力是打不下来的,必须需要第一军团的支援:想想看你的第三突击中队还剩多少人?” “百分之五十七。” 让娜皱起了眉头。 “但可以战到最后一人。” “我毫不怀疑。” 达武点了点头。 在之前要不是他拉着,这些银发的疯婆子就直接冲到敌人的核心要塞群里面了,达武毫不怀疑她们真的可以做到这一切,要知道第三突击中队作为快速打击部队,是全员配备了喷气悬浮摩托以及轻型战机的,她们有着在运动战中击溃小股邪日兽人的战绩。 而且百分之四十三的伤亡率…… 实话实说:起码对于猎神玫瑰来说,这实在是没什么。 这些银头发的女信徒战到全军覆没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到这里,达武就不得不再加上了一颗定心丸。 “这样吧,让娜。” “你先回去,让你麾下的战士们好好休整半个小时,暗黑天使们会在半个小时后来接替战线:他们不会是孤身前来的,根据我得到的准确情报来看,基因原体会从我们这里发动对敌人的总攻。” “摩根大人亲临!” “也许是庄森阁下。” “哦……带着他的暗黑天使?” “事实上,不只是暗黑天使。” 达武挠了挠光洁的脑壳。 “据说庄森阁下会带来一支由破晓者、暗黑天使和午夜领主共同组成的混合部队,到时候你们也要划入他的指挥之下,他说他要以此来积攒经验。” “积攒经验?什么经验?” “呃……” 达武愣了一下。 “这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我记得庄森阁下说这句话的时候……” “他笑得可开心了。” 第574章:怪物和怪物 “你在看什么呢,赫克特?” “啊,没什么,考斯韦恩,我只是在看这个……” “在看这个有着十六颗人头的卵巢蜘蛛?它能让你想起什么?” “今晚的夜宵。” “啊?” 头一次,狮王的军团总管在战场上走神了,考斯韦恩抬头看向差不多有他两倍高的赫克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也许他在战斗结束后应该去看一下药剂师? “你说它让你想起了什么?” 保险起见,考斯韦恩还特意再看了一眼他和赫克特刚刚联手弄死的这瘫东西:紧绷的辅肢和粗糙的骨架支撑着扭曲的肉体,肮脏的手指间满是眼球和嘴巴,以及脓汁般的血液,狮王总管翻遍了自己上百年的服役经历,也找不出来多少如此恶心的同位品。 “这玩意让你想起夜宵?你们平时都吃这种东西的吗?” “啊,当然不是。” 赫克特摇了摇头。 “但这些东西看起来,嗯,也挺能勾人食欲的,对吧?” “……” “你们这帮破晓者迟早会被什么饕餮魔神给一把搂走了。” 狮王总管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能连连摇头,一边感慨着银河之大无奇不有,一边投入到接下来的作战中:幸好以赫克特为首的这帮破晓者虽然在品位方面有点一言难尽,但在作战方面还是无需担心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第二军团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考斯韦恩曾听那些泰拉老前辈描述过第二军团给人的感觉:他们在战场上是最让人放心的,能够为你抹去最大的威胁,但一旦离开了战场,那么这群混球就会摇身一变成最大的威胁。 狮王总管很庆幸自己只需要体验到前一条。 至于后一条:摩根女士总不至于继续纵容这群家伙吧?她可是杀伐果断的人物,暗黑天使的老一辈们至今仍对她在冉丹战争中的种种举措念念不忘。 毕竟他们再也找不出一个优秀甚至合格的继任者了:庄森虽然在这些年里有所改变,但总给他们还缺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考斯苦恼地揉着眉角,他想找地方静一静。 在之前的几个小时里,他的骑士团和赫克特的连队所掀起的联手攻势进展很快,他们逐步扫清了血肉要塞的外围阵地,宽约八公里的安全区域被搭建了起来:这就是他们全部的任务。 至于那些已经被彻底扭曲腐蚀的地区,就要交给专家了。 狮王总管走上一处高地,俯瞰着目前的战局:只见暗黑天使、午夜领主、破晓者及其辅助军这四股力量所占据的阵地依次排开,不同的军团战旗彼此犬牙慈护,拱卫着庄森本人的指挥部,如果算上其他战线上的成果,此时这块飞地的四分之一已经被帝国启迪了。 攻伐的速度比原体们的预计要快上一倍,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庄森的功劳所在:虽然卡利班人缺少指挥大军团协同作战的经验,但是庄森在这种【近身厮杀】中的狡诈与老练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尽管在战争的开始,原体还是上缴了两百条学费,但很快他就得心应手了起来,而且在分配功劳方面也能做到不偏不倚:三個军团付出的鲜血和获得的功勋让每一名前线的战士都挑不出毛病,反而是破晓者和午夜领主两个军团还得到些许不起眼的偏袒。 “也许,庄森大人真的有能力担当帝国的战帅。” 站在高处,旁边空无一人的狮王总管自言自语者:与那些自信心爆棚的阿斯塔特不同,考斯韦恩虽然也知道他的基因之父对于战帅这个位置的渴望,但却从不认为他的狮王能够驾驭那个位置。 他了解狮王,他对于狮王的实力也充满了信心,但正是因为考斯韦恩太了解狮王了,所以他很清楚狮王的天赋从来都没有展现在战帅所需要的那些方面上:他担任战帅对帝国来说不会是好事。 他不适合那个位置:其实不少暗黑天使都这么认为,尤其是那些经验丰富的泰拉老兵,毕竟他们可是经历过第一军团从最开始的极盛到现在的一切,他们知道军团如今的处境虽然有所起色,但比起巅峰时期,依旧滑落的很明显。 要知道现在的第一军团也只是能【竞争】最强军团的宝座,而要是放在他们强盛的时期,像是影月苍狼,极限战士或者帝国之拳这些小辈们,有什么资格能和他们竞争最强军团的名号? 而庄森在这其中的责任,自然不必多说,这还是建立在他有摩根与卢瑟两大臂膀的前提下:现在他们都不在身边,反而让庄森去负责规模更大的众多军团,让暗黑天使的故事再重演十八遍? 狮王总管笑出了声来。 与之相比,反倒是摩根阁下似乎更适合那个位置,虽然她同样缺少了战帅所需要的威严气度,但庄森反而不缺这一点:如果他们能够融合一下,那就更完美了,哪怕顺便让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合为一体也没关系。 若是真的这样,银河中又有谁能够阻挡他们呢? 影月苍狼?机械神教?还是那些黄金色的禁军? 不!暗黑天使和破晓者的联军会将他们一并碾碎。 嗯……好吧,这有点亵渎…… 考斯韦恩拍拍脑袋,终止了自己在战争期间的胡思乱想,远方的野蛮嘶吼与战士们的咆哮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中:他突然看到在战线的更后方,一架架运输机停靠在了临时开垦出来的机场上,这场战争的压舱石们从其中依次走出。 暗黑天使的恐翼,分为手持等离子灼烧枪以及辐射武器的谋杀者小队,和装备终结者甲,使用磷化大炮的纳夫拉基亚小队:两者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因为手中辐射武器的致命影响,只能保持最多几十年的战斗力,随后就需要进行仿生改造或者埋入无畏。 猎神玫瑰军团下属的血色玫瑰修会,疯子中的疯子,甚至会被阿斯塔特所敬畏,连狮王总管都听说过她们的名声:这些疯姑娘是阿瓦隆辅助军中为数不多被允许使用辐射武器的单位,她们的盔甲涂装是经过除臭后的敌人鲜血,花纹则采用碾碎的心脏残渣。 破晓者的杜拉罕,全员泰拉老兵的毁灭者支队,唯有摩根亲自批准才能出动的清道夫:他们是最让考斯韦恩感到疑惑的部队,因为他居然能在这支队伍中,看到不少的熟悉的神圣泰拉面孔。 都是毁灭者,为什么他们就可以活这么久? 狮王总管很快就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赫克特。 “啊,很简单。” 破晓者笑得很讨打。 “因为我们的基因之母禁止我们使用任何的辐射武器。” “为什么?基因不允许?” “不,因为有害于身体健康。”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伱们这些破晓者还讲究养生呢?” 狮王总管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声音中是带有酸涩的。 这股酸涩直到那些幽蓝色的午夜领主经过他身旁时,才被新的疑惑所冲散。 “那是第八军团的毁灭者?他们叫什么名字。” “让我想想。” 赫克特思索了一下。 “我记得是康拉德阁下亲自给他的毁灭者部队起的名字,他好像管他们叫做【午夜贤者】,我还记得他们的指挥官叫马卡里昂,是个实力很棒的家伙:康拉德同样禁止他们使用辐射武器。” “哈?” 狮王总管直接笑出了声来。 “真是个配得上他们的名字。” 考斯韦恩嘲笑着,他发现自己只能嘲笑这一点。 幸好在他身旁的这个破晓者大块头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一声震破苍穹的怒吼,便将所有人重新拉回到战争的炼狱里面:无论是两位军官还是他们身旁的毁灭者,都必须抬起头来,才能看到地平线上那刚刚出现的敌人。 那简直就是一座山。 “你觉得它有多高?” “像一艘宇宙飞船,那不是我们或者毁灭者能对抗的,他们能够杀死那些普通的怪物,但这种家伙只有原体才能够与之对抗: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你说得对,赫克特。” 考斯韦恩点了一下通信器。 “最新的消息,庄森大人、科拉克斯大人和康拉德大人都已经冲上去了。” “叫上你的人,赫克特:我们不能让原体把我们甩的太远。” “明白。” 赫克特抓起幽绿色的巨刃。 “不过,当我们追上那三位原体的步伐后,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 “杀光他们。” “就靠……你们几个?” 巴西利奥—弗靠在了监狱的墙壁上,感受着几百年来从未改变过的冰冷:就在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他关押实验品以及团队中不同意见者的地方,此时却反过来成为囚禁他生命的牢笼。 不过,这些都是他在几个月前就已经预见到的事情了:当帝国的双头鹰旗帜第一次飘扬在伊尼西姆宙域附近的时候,当弗听说这些从泰拉赶来的舰队上,有着名为基因原体的大人物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沦落到此地。 唯一的问题就是:弗其实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那个疯子居然真的敢把你们这些恶心的怪物给创造出来了。” 弗瞪大了眼珠,看清了牢笼外的四个身影:距离他最近的摩根坐在自己看不见的椅子上,庄森如铁塔般不言不语,科拉克斯隐藏在更后方的阴影里,面色不善,而康拉德则躺在通往二楼的阶梯上,若无有若无的微笑包裹着他。 除了摩根外,剩下的三位原体都浑身血污,盔甲受损严重,怪兽的鲜血在他们脚边凝结:这是基因原体和他们的军团把弗的所有作品通通撕碎的代价,整个过程用时甚至不到十二个小时。 【你似乎不是银河中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 距离牢笼最近的摩根面带微笑的看向她的卡利班兄弟。 【我记得当初杜兰那个家伙是不是也对我们这么说的?】 狮王点了点头。 “但那个杜兰暴君所统治的至少是一个正常的世界:所以我当初愿意给他一个投降的机会,而不是像鲁斯那样一视同仁。” “了不起。” 还没等摩根说什么,牢笼中的弗就已经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很干枯,但他的眼睛却很明亮,且身躯隐藏在一层朴素的黑袍之下,看起来倒是与凡人没什么两样:考虑到他已经至少五千岁了,这可真是一个让摩根都能为之挑眉的奇迹。 “像你们这些融合了亚空间力量的怪胎,居然也能扭曲出类似人类的情感,来混淆视听:我想这就是那个疯子敢于把你们这些怪物投放到银河中的理由吧,愚蠢的凡人是看不破这一点。” 天才的生物工程师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午夜幽魂在十五分钟前留在他身上的伤疤依旧让弗感到刺骨的作痛,他清楚的记得这两个怪物,名为康拉德以及科拉克斯,是如何在转瞬间杀光了他引以为傲的精英作品,并在地堡中捏住了他的脖子的。 顺便一提,如果只论在战斗中的身姿的话,那个科拉克斯甚至比康拉德更疯狂,更可怕:他对怪物的憎恨让他也成为了怪物。 “看来,我当时离开他的团队的决定是正确的。” 弗走到了摩根的面前,他的话语伴随着尖利的声音,让阴影中的科拉克斯皱起了眉头。 “别在这危言耸听,罪犯:你在污蔑帝皇的名声。” “我只是在说实话。” 弗咯咯直笑着。 “我和他不一样,我永远不会做出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 “恶心?” 狮王皱起了眉头,他撇下一块怪物身上的皮肉。 “看看这个,你用你的同胞做出这些东西,居然还说我们恶心。” “这可不一样,小子。” 弗啐了一口。 “我的艺术仅仅使用了简单朴素的基因学和解剖学,我修补、编辑并且创作未来的答案,找到我们在大自然中的位置:我承认我的想法偶尔会疯狂,但就算是在我最狂妄的幻想里,我也不能设计出像你们这样的怪物。” “直到我遇到了那个家伙,那个宣称要统一泰拉的疯子。” 弗笑了起来。 “你们叫他帝皇?” “我遇到了他,在当时还是一片废土的泰拉上,尽管那里的每个军阀都宣称自己要统一泰拉,但我知道只有他能成功:他的身上拥有着该死的魄力和人格魅力,他不会在乎我们在微小问题上的不同,在见证到了我的技术之后,他曾邀请我成为他的伙伴。” “你说谎!” 科拉克斯咆哮了起来。 “哦,别难过。” 弗双手一摊。 “你可以这么理解,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同盟,不是志同道合的真正朋友:也许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吗?但你的那一个父亲的确邀请过我去参观制造你们的实验室,他把你们当做人生中最骄傲的作品。” 【然后你就逃跑了?】 摩根发问到。 “没错。” 弗点了点头。 “在见到你们的那一秒:哦,天呐,你们简直不知道你们当时有多么的恶心和恐怖,我立刻就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个纯粹的疯子,我不可能和他成为朋友的,我逃出了他的国度,并开始反对他,然后被他击败,再逃出泰拉。” 弗叹了口气。 “只可惜,当时我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我能逃出泰拉,但我却无法逃出整个银河系,而他的野心肯定包含了整个银河系,这片星辰中的一切美好与梦想,终究要毁灭了他的无限欲望之中,你们这些怪物就是最好的体现。” 【所以你制造了这些怪物?】 摩根指了指庄森身上那些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血污。 【为了对抗帝皇的军队?】 “为了对抗你们。” 弗的笑容很狰狞。 “我知道我赢不了,但抵抗本身就具有价值。” “我原本想要杀死你们中最优秀的那一个,或者几个,原本我离这个目标很接近了,但那个叫荷鲁斯的突然离开了,我错失了杀死你们中最优秀者的机会,无法杀死你们未来的领袖令我失望。” 这句话至少在四位原体中引来了三声轻蔑的反对。 “这就是你的全部动机么?” 科拉克斯接着发问。 “制造能够荼毒一整个世界的怪物,只为明知道不可能的反抗?” “怪物?” 弗伸长了脖子,他的瞳孔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也许我制造出来的这些东西的确是一群怪物,但他们至少是由纯粹的人类部件组成的,而且他们只能在一个世界上肆虐,无法在星河间传播自己的恐怖。” “然后呢?看看你们!” “你们身上有几丝血肉和人类是相同的呀?你们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焚灭整个银河,将所有人拖入无边无际的战争狂潮:我的怪物哪怕穷尽数千年的时间,也只能肆虐一个世界,而你们这些人哪怕是碰碰嘴皮子,所毁灭的世界都是这个数字的千百倍!” “你们几个!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东西!” 随后,他毫不客气地指向了卡利班的狮王。 “看看这家伙,他身上的冤魂多到整个银河都装不下。” “够了!” 庄森的忍耐到了极限。 “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一切,那准备为你的罪行忏悔吧。” “求之不得。” 弗笑了起来。 “来吧,杀了我。” “我不想活在你们这些东西肆虐的宇宙里面。” “只有无穷无尽的战火!” 狮王沉默着,他飞快的拔出了自己的剑刃,但是摩根的手指却在最后一瞬让他安静下来。 【等等,兄弟。】 【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那是什么,摩根?” 【没什么。】 【只是我通过屠夫之钉……改造出来的一些小玩意。】 蜘蛛女皇的笑容让所有人都为之颤抖:包括三位原体以及牢笼中的科学家。 【而且,在此之前,我对他脑海中的某些东西很感兴趣:别的不用说,单单是那让人类活过至少五千岁的改造技术,应该就能帮上我们不少的忙。】 “我可不觉得……” 【卢瑟。】 “……” 狮王沉默了一下。 “好吧,摩根……那你快点。” 第575章:你永远可以相信黎曼鲁斯 「你在这个家伙的头上安装了什么东西,摩根阁下?」 「看起来像是个……钉子?」 【不是像:它就是个钉子。】 当摩根微笑的时候,她会满意的打量着禁军脸上的戒备。 事实又一次证明了,当一件事情的后续发展及其最终结果,有利于他心中的宏图大业时,人类之主的行动力会高的可怕:有关于弗的问题上,情况就是如此。 在摩根和她的三位兄弟抓捕到这个疯狂天才的两周后,原体们的舰队依旧停留在伊尼西姆宙域的核心地带,一边规划着让这块富饶的土地彻底并入帝国,一边等待着前来与他们会合的第十九军团,以及进行引渡工作的禁军小队。 有意思的是,先一步出发的第十九军团尚未赶到,帝皇派来的引渡团队就已经抵达了:从他们战舰上残留的金光来看,怕不是人类之主专门在亚空间中,为这支队伍开辟了一条直达的通道。 摩根对此毫不惊讶。 原体孤身一人的站在了曙光女神号的停机坪上,唯有身旁的弗以及身后五十步开外的几名圆桌卫士相伴:她的三个兄弟都不想掺和这件事情,老早就跑远了。 庄森和他的暗黑天使军团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他们倒是没有走的太远,而是以伊尼西姆星系为中心,快乐地扫荡着一切不稳定的因素,当做下一次远征活动前的日常休整。 成百上千的海贼窝点,堕落世界与异形集团遭遇灭顶之灾,狮王和他的军团没有任何迟疑,旋风鱼雷和等离子的引擎永不过热,战线以星区为单位展开,哀嚎的灵魂直到一万年后也散不尽。 摩根有效地利用了这点,因为这片区域在未来,将划入远东边疆的势力范围,所以她慷慨地将几个破晓者的连队和辅助军军团交给自己的血亲,却又指认了心思灵活的拉纳来担任这支破晓者部队的临时指挥官:这位老战士的谨慎和他在第一军团中的良好人缘,可以有效保证摩根子嗣们的生还率。 而在另一方面,原体又将无所事事的康拉德和科拉克斯扔到了伊尼西姆的各个文明世界上,去帮她检查一下这些世界中是否有潜在的腐败因素:两名原体倒是很喜欢这个任务,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为摩根梳理出了一份漫长的名单,以及详细的会谈次序。 摩根巧妙地将三个兄弟的工作成果合二为一:面对所有心怀不轨的家族,她只需要投影出附近数个星区的战场,为他们展示一下暗黑天使军团在进行【种族消消乐】这种日常工作时的高效率,就能立刻得到一大批忠诚的簇拥。 毕竟,都是一群能苟过纷争纪元的人精,当看到那些困扰了他们数千年的死敌被第一军团像是野猫掏鸟窝般的抹去后,任何人都能意识到在帝国的温和面容下,是怎样厚重无比的铁掌。 于是,领主与世界总督们的忠诚一一奉上,用时正好两周,摩根不再搭理庄森的假期,任凭完成任务的康拉德拽着科拉克斯去找他们的乐子:因为这支小小的禁军队伍成为了原体新的麻烦。 所幸,这一次来的终于不是什么眼高于顶的黄金机器了。 「向您致敬,原体摩根。」 从几台雕刻双头鹰的穿梭机上有序的走下了十二名禁军,而摩根很快便惊奇的发现,他们的领头人居然是一位禁军护民官:这可是什么小角色,在禁军中,十位护民官的地位仅次于首席瓦尔多。 「吾名赫利俄斯,前来引渡神圣泰拉的逃犯——弗。」 「帝皇感谢你的贡献,对你的兄弟们也同样如此:请代为转达。」 这次的带头人显然是帝皇精挑戏选出来的,比起摩根之前见过的戴克里先和阿奎坦之流,这个名为赫里俄斯的护民官显得严谨、克制且 礼貌,他的话语成功地让蜘蛛女皇向后摆了摆手,五十步开外那些剑拔弩断的圆桌卫队,便沉默着收起了各自的武器。 【我会的。】 【初次见面,护民官。】 原体笑了一下,她好奇的目光停留在禁军护民官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同袍身上,面对这些帝国最高级别的战力,摩根其实一直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不过在此之前她从未有时间好好观察。 观察了几秒,原体便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后的那些圆桌卫士身上,对比起禁军与自己最优秀的子嗣之间的差别,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推演着可能爆发的冲突,以及各种结果。 最终,她得出了结论。 即使在不动用那些由星神残驱打造的【神之兵械】的基础上,她的十一名圆桌卫队依旧有足够的把握吃掉面前这十二名禁军,伤亡会有的,但不会大到难以接受,也许会是两到三人。 这其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便是禁军的护民官,他有拖着一到两名圆桌卫士同归于尽的实力:考虑到他是仅次于瓦尔多的存在,这样的交换比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反正圆桌卫士这种实力的人物,摩根要是真的去追究,总是能在第二军 团中再拉出来几打的。 「有什么问题吗?」 当禁军的第二句话传来,原体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她向着护民官露出了歉意的笑容,随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身旁的弗推给面前的赫利俄斯。 护民官接过他,很快就有两名同袍代替了狱卒的位置,他们仔仔细地检查了弗的全身,确保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出于保险起见,摩根动用了已知的一切合理手段将弗团团捆绑起来,这个活了五千岁的老家伙如今除了眼球之外,没有一个地方是能够动弹的。 只不过…… 「这是什么?」 护民官的手指指向了弗头顶上的一个钉子状物品。 上面似乎有一缕金色火焰。 【这是我通过屠夫之钉改造出来的一个再保险装置。】 蜘蛛女皇微笑着,她的微笑让禁军们不由得提高警惕。 【简单来说,这个装置是半永久性的:我在上面依附了我和帝皇的灵能力量,这保证了除非是我和帝皇中的一人动用灵能,否则没有任何手段,能够把这个钉子从他的脑袋后面拿下来。】 【你们知道的,这是为了防止他在半路逃跑。】 「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护民官提高了音调。 「我们会看住他的!」 【有备无患么。】 原体没有生气。 【把他交给帝皇,我的父亲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摩根摆了摆手,看起来对于继续解释的兴趣不大,实际上却是在遮掩自己的眼神:她当然不至于好心到专门动用自己的灵能力量和技术来为禁军们兜底,这个钉子其实还有着第二个用途。 那就是通过它,摩根在这两周的时间里,把弗五千年的知识量尽数提取了出来:虽然她现在还无法彻底消化它们,但反正她以后又不缺时间,这些知识迟早会成为摩根此行最好的报酬。 原本,原体还有些担心自己会读不懂这个在某种意义上超越了帝皇的生物学天才的想法,但当她笼统的过了一遍后,蜘蛛女皇还是不得不发出了叹息。 不管弗的想法到底有多么天马行空,多么出类拔萃,但是在真正的血肉技术鼻祖,非亚空间领域的生物学科技大师:科莫罗黑暗精灵们的面前,弗的科学技术还是异常的简单易懂。 甚至非常的……人性化。 换句话说:如果科莫罗是一所综 合性学府的话,那弗的技术和残忍撑死也就是初中的水平:科摩罗的日常娱乐活动则是高中,而且还是重点高中。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朝弗投去了复杂的一瞥,而这位科学家则是回以了怨毒的目光:显然,之前的失利让弗对各个原体,尤其是领头的摩根产生了极大的仇恨,复仇的烈火在他的心中燃烧。 也许有一天,他会报复回来? 摩根不关心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弗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该想点别的…… 「等等,摩根阁下。」 刚刚转过身来,护民官的声音就从摩根的身后传来。 只见赫利欧斯朝着穿梭机的方向做了个手势,又有两名禁军从其上抬下来一个箱子,摩根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箱子,上面雕刻着黑色的双头鹰痕迹,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禁军中那些黑甲的卫士:而事实上,抬箱子的这两名禁军正是披挂着黑色的盔甲。 这让原体皱起了眉头。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死老头子是不是又想给她安排活了? 这次甚至不敢来当面说了? 禁军来做传声筒?真是一次伟大的多功能实验呢。 【这是什么?】 尽管心中的怒火已起,但摩根还是维系着表面的礼仪,面前的禁军护民官也没有废话,他先是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开始向原体描述起了有关于这个箱子的故事:看的出来,这对他来说是种挑战,因为此前从没有相关的经验。 「这个箱子里面装的是帝皇特意给予你的……奖励。」 【……年终奖?】 禁军没有接话,听摩根继续发散的思维。 很快,原体冷笑一声。 【说吧,他又想让我去做什么脏活,才能提前把奖励发了?】 禁军沉默了。 「不……这就是单纯的奖励。」 【……哈?你说什么?】 「帝皇的意思是,这是抚慰你的辛苦而特别给予的奖励。」 【没有任务?】 「他没说。」 【只是奖励?】 「是的。」 【为了我之前的辛劳?】 「的确如此。」 原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说吧……】 【你们是不是在进行亚空间航行的时候把他脑子磕坏了?】 回答摩根话语的,是十四名禁军枪弹上膛的声响。 ——短暂的混乱—— 【所以,这就是帝皇给予我的单纯的奖励?】 摩根摸了摸脑袋,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虽然她那位天才的基因之父经常会给予摩根一些想不明白的操作,但这一次的操作让她格外想不明白。 帝皇居然会记得她的辛苦? 【……】 这老小子是 不是又在暗地里给她安排了什么去死的活,不过一时半会还不敢说清楚? 摩根觉得可能性很高:于是她再次看向了护民官。 【跟我说说:他是突然就想到要给我送这个礼物吗?】 「不是的。」 禁军摇了摇头。 「事实上,这是因为黎曼鲁斯阁下向帝皇提出了谏言。」 【哈?黎曼鲁斯?】 这关他什么事? 「没错,黎曼鲁斯阁下前不久登上了帝皇幻梦号,向帝皇阐述了有关于马格努斯和灵能的问题,我当时就在场,我亲耳听到他在汇报完有关于马格努斯的问题后,特意向帝皇提起 了你。」 【他说了什么?】 「黎曼鲁斯阁下向帝皇阐述了你参与大远征以来所参与的每一次活动和秘密行动,还有在其中付出的鲜血与积攒的不满:他还特意提到了你的……血管和血压。」 【……】 「总之就是如此:黎曼鲁斯阁下向帝皇发出抗议,他认为帝皇忽视了你在调节各个原体之间的矛盾时所做出的努力,并没有给予你足够的补偿和奖励,导致你一直存在着不健康的心理问题,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身感受过的,所以他希望帝皇能够及时弥补错误,并给予你更多的奖赏。」 【这是……他说的?】 摩根沉默了,她头一次陷入到如此真挚的沉默中。 「没错,这都是他说的。」 「帝皇采纳了他的建议。」 禁军点了点头,他指着箱子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在原体黎曼鲁斯离开后,帝皇亲自远程命令马卡多前往泰拉皇宫的地下区域中,从其中挑选了几样能够帮到你的物品:它们的威力和作用毋庸置疑,但你必须注意是否能够安全的使用它们,否则会对你的军团造成伤害。」 摩根看着有半个自己那么高的金色箱子,点了点头,她巧舌如簧的嘴此时吐不出半个字来,黎曼鲁斯的名字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干扰着蜘蛛女皇的思绪,将她拖入了不久之前的回忆中。 就连禁军小队的离开,也没有让摩根反应过来。 她只是在身后那些圆桌卫队们的静默中,缓缓的蹲下身,抚摸着箱子上的双头鹰。 【黎曼鲁斯……】 摩根低语着,她想起了黎曼鲁斯口中的那些抗议内容,那不就是她前不久在伯劳星上,因为长久怨念的积压与喷发,从而向黎曼鲁斯吐出的宣泄之词吗:就连摩根都不觉得这些词有什么深奥,她之所以选择向黎曼鲁斯发泄,只是因为狼王知道她的真面目而已。 可是,没想到…… 摩根摸着箱子。 片刻之后,她笑了起来。 【真有你的呀……鲁斯……】 她就这样笑着,沉默着,长久而混乱的思考着。 直到新的脚步声传来。 那是康拉德。 —————— 「科拉克斯的军团来了。」 午夜幽魂开门见山,而他的姐姐也反应了过来。 【知道了。】 摩根点点头。 【我这就去收拾,要不要通知庄森也一起去……】 「不用了。」 康拉德轻哼了一声。 「我是被他赶出来的:科拉克斯决定一个人面对他的军团。」 【?】 摩根回头望了一眼。 【你没在开玩笑?】 「当然没有。」 康拉德指了指自己盔甲上因为争执而留下的痕迹。 「他的意志很坚定:我想这是因为他和第十九军团的初次见面肯定不会多么的愉快,毕竟他曾经跟我描述过他的外派舰队计划,虽然在几经讨论之后,那个计划比起最初方案已经温和了不少,但还是会在军团里面掀起波澜的。」 【那问题就更大了。】 摩根皱起了眉头。 【让他一个人去推动?】 「当然不是:其实救赎星已经派来了一支舰队。」 【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午夜幽魂摊开手。 「看起来,科拉克斯的确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罢了。】 沉默片刻,摩根叹了口气。 【通知你的军团做好随时行动的准备:我的军团也如此。】 「没问题。」 午夜幽魂毫无心理压力。 「对了,还有第二件事情:庄森不会想听到的。」 【什么事情?】 「你还记得前不久被荷鲁斯接回帝国的阿尔法瑞斯吗?」 【记得啊,他怎么了?】 「他刚刚宣布会率领自己的第二十军团加入乌兰诺远征。」 「顺便……」 「他已经公然宣布,自己会支持荷鲁斯对于战帅位置的宣称。」 【哇哦,倒也不意外:毕竟他可是阿尔法瑞斯嘛。】 「话说这么说。」 午夜领主咧着嘴。 「但如此一来……」 「我们伟大的牧狼神现如今看起来就差那么一张票了,姐姐。」 【你觉得他会有办法?】 「当然有。」 「因为还有第三个消息。」 「荷鲁斯已经邀请罗嘉和怀言者军团,加入他的乌兰诺远征。」 「以……净化之圣战的名义。」 (本章完) 免费阅读. 幕间:帝皇,和他的狗 「我要求觐见全父。」 「现在,立刻,马上。」 狼王只用了一句话就敲开了帝皇幻梦号厚重的外壳。 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黎曼鲁斯才会觉得深受帝皇的信任其实也是有好处的:不是像手边的酒神之矛这样的【好处】,而且像芬里斯上的那座狼牙堡一样,真的可以帮助到他和他的军团的好处。 基因原体的要求在五分钟内就得到了通过,但除了狼王和他的几名卫士所搭乘的穿梭机外,第六军团的整支庞大舰队都被限制在了半个星系之外:任何不加请示的异动都将引起禁军的反击。 太空野狼们对这蛮横的态度回以躁动和喧闹,倒是鲁斯本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压制下了手下狼主们的不满,只带了两个卫士,而且在前往目的地时,对帝皇幻梦号上那些始终瞄准着他所在的穿梭机的炮口以及暗哨一笑了之。 原体感到可笑:这些愚蠢玉米棒子居然真的以为靠着华而不实的戒备和紧张,就能保护好全父的生命安全?他们那囚禁在黄金里的超级大脑完全没有思考过,作为需要冲锋陷阵的大远征第一人,帝皇真正的危险在于战场和厮杀,而到那个时候,禁军有什么能力,又有什么资格保护帝皇远离危险? 这些蠢货不会真的以为,他们能跟上全父的战斗节奏吧?鲁斯也有着自己的原体卫队,他知道那些身着终结者的卫士在战斗中根本帮不上忙,他们太慢太笨拙,而且相对来说——太弱小了。 全父的情况,想必也差不多。 想到这里,狼王朝在他前方领路的禁军露出了粗鄙的笑容,他没有加以遮掩,所以很快,这个倒霉的家伙:好像是叫戴克里先还是什么来着?便向原体回以了一个充满愤怒和不屑的目光。 真是个蠢货。 一前一后的两人同时在心里朝对方甩出了一句鄙夷,便毫不客气地分道扬镳了:黎曼鲁斯一把推开他面前厚重的大门,全父此时就在里面,其身上的伟岸光芒隔着十英里都能感受到。 狼王关上门,走到他面前,深呼吸了一下,郑重地行礼,随后便开始了等待:全父在他自己的办公桌后处理着新一批的文件,似乎是大远征接下来的进军计划,又或者是其他重要的事情。 几分钟后,帝皇才真正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的猎犬。 +鲁斯?+ 狼王点了点头。 +你回来的比我想象的早。+ 帝皇将文件推到一旁,他当然知道狼王的目的是什么:毕竟是他把鲁斯派出去的。 +关于马格努斯的事情,你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了?+ 「是的,全父。」 鲁斯磨了磨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荒谬感:他那个眼高于顶的普罗斯佩罗巫师兄弟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命运居然取决于最厌恶兄弟的下一句话。 命运是多么的奇妙啊。 +我的时间有限,鲁斯,你就直接说结论吧。+ 「明白。」 狼王点了点头。 「仅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您能批给我两到三个军团,最好包含破晓者与暗黑天使,然后允许我对于普罗斯佩罗下达灭绝令,对千子军团和马格努斯施以最终手段,强制囚禁起来,而且越快越好:我认为这是对于帝国来说,可以利益最大化的一种处理方式。」 「如果继续拖延下去,我们就有可能流下更多的血。」 帝皇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的三叶草。 然后,笑了。 +真是罕见,你以前可是一直避免这样的事情,鲁斯:哪怕是处理迷途者的那一次,你也只是非常不情愿地遵循我的命 令,去完成你的义务而已,而且途中甚至多次想直接丢掉酒神之矛。+ 「以前是以前。」 鲁斯舔了下嘴唇,他意识到自己的唇角过分的干裂。 「倒不如说,恰恰是对那个人的判决和处置,让我意识到了我们这些人的行事底线在哪里:马格努斯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他肯定会踏破这条底线的,事实上,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很危险了。」 说到这里,黎曼鲁斯再一次深呼吸着,他回忆起了前不久亲眼目睹到的那些疯狂景象,并以尽可能生动的口吻,向全父阐述着马格努斯的行为:这并不是一个多么简单的工作,他必须让全父意识到要尽快处理马格努斯,但是刑罚又不能严重到会危及兄弟的生命。 这需要语言的艺术。 而鲁斯不擅长这个。 但帝皇还是很认真的听完了。 +啊,我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 +我理解你的担忧,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鲁斯,完美之城事件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我离开大远征之前,我不能再一次强硬的处理其他军团了,除非我能拿出足以令所有人信服的理由:你现在的这些理由还是不够。+ 「但马格努斯……」 +我会处理他的。+ 帝皇摆了摆手,他将手中的那些文件递给了狼王,鲁斯一目十行的翻阅着,他发现这些文件的内容大同小异:人类之主在以最高权威命令帝国各个派系的领头人以及地方巨擘们,向着银河北部的一个荒蛮星系集结。 +你知道的,我会在离开大远征前召开会议,灵能的问题就是其中要讨论的一个议题:我会在那次会议上,正式对马格努斯和千子军团下达禁止令,以公共判决的形式禁止他继续涉入深水区。+ 「如此兴师动众,是否会对其他灵能者产生影响?」 +你在担心摩根?+ 「她……很安全,也很谨慎……」 +也很受欢迎。+ 帝皇微笑着补充到,他又拿出了另一份问题。 +在我的帮助下:摩根的灵能政策很受欢迎。+ 在半信半疑中,黎曼鲁斯接过了那份文件,但上面的内容却令他咋舌:这份文件是一份大计划的方案和记录,可以一路追溯到六七十年前,也就是摩根刚刚发布她的灵能圣典第一版的时候。 事实证明了,帝皇不仅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关注这本书,而且一直在暗中推动其发展:灵能圣典在很多军团中的风靡,离不开帝皇以及掌印者的推波助澜,摩根的良好风评也有泰拉的一份功劳。 软弱的风评也一样。 这些暗中努力效果拔群,汇报上写的清楚,如今除千子之外的每个军团都已经接受灵能圣典以及更为严谨的破晓者式智库体系:就连帝皇之子或者死亡守卫这些没有智库的军团,他们的灵能者也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容忍,内部也都是采用远东边疆的体系。 最让黎曼鲁斯感兴趣的莫过于莫塔里安:死亡之主虽然到今天都没有公开宣称容忍军团中灵能者的存在,但是他又对其一连长泰丰斯的智库小圈子视而不见,第十四军团也一直在隐秘地进口那些智库需要的必需品,就比如说基本上四五年更新一版的灵能圣典。 这在无意间造成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结果:死亡守卫拥有了一支放眼诸多军团中,内部团结程度堪称首屈一指的智库团队,人数虽少但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彼此之间的兄弟情不可撼动,这个独立王国寄生在泰丰斯的战舰中,游走于第十四军团的主力舰队之外,拥有极高的自主性和独立性。 +所以,你不用担心马格努斯的失利是否会对帝国的灵能者们 产生什么重要的影响:因为他们之间本就毫无关系可言,我们要担心的反而是他的成功。+ 「而他不可能成功。」 黎曼鲁斯只觉得脊背发凉。 「你是从多久之前就开始计划这个方案了,全父?」 +没多久。+ 帝皇没有说谎。 +虽然我从一开始便为灵能圣典推波助澜,但这个方案却是在前不久才决定的:事实上,直到你开口的前一刻,我都对马格努斯的最终判决犹豫不定,灵能圣典只是我的无数备选方案之一。+ +和这个相比,真正让我好奇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情。+ 帝皇看向他的子嗣。 +你在向我申请对马格努斯施加以惩罚的兄弟军团中,暗黑天使我倒是毫不意外,但为什么另一个选项是破晓者?我本以为你会选择死亡守卫,又或者是像极限战士这样的庞大力量?+ 「极限战士?」 +基利曼麾下的智库人数早就超过了千子的总人数。+ 「啊……」 听到这个消息,黎曼鲁斯意外于他居然毫不意外。 「我记得极限战士军团的智库数量已经超过两万了吧?」 +两万五:最新数字。+ 「照这么说,已经达到了他们军团兵力的十分之一了?」 狼王皱起了眉头:他记得基利曼麾下有二十五万人,而且保持这个数字很久了。 「这个比例会不会太高了?」 +基利曼也这么觉得。+ 「所以,我的兄弟觉得暂缓征召灵能者部队么?」 +不。+ +他决定扩招军团:在未来的二十年里扩招到三十五万人,并随时保留十五万到二十万人的后备补充力量,多出来的兵力,他打算在未来帮助协防远东边疆,甚至是食尸鬼群星的边境。+ 「搞什么……」 +基利曼已经得知了我和泰拉打算实封各个原体的消息,还是摩根告诉他的,他觉得这个人数是他在日后控制并管理整个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最低成本】:不仅仅是作为战士去驻守,还要作为各个世界的管理人员深入基层。+ 「需要我再为基利曼规划一个最终解决方案吗,全父?就像我之前为马格努斯、摩根、察合台、康拉德、罗嘉以及安格隆准备的那几十份备用计划一样?」 +不,鲁斯,我让你规划对于这些原体的最终解决方案,是为了预防各个原体中,那些实力强大的不安分因素:而且究其根本,它们也只是构想而已。+ 「那基利曼……?」 +他太强大了。+ +如果有必要,我必须带着几个军团亲自来。+ 「摩根也一样么?」 +这就是我的问题。+ 帝皇看向了鲁斯。 +你为什么会把摩根列为这种行动的可选力量?+ 「强大且可靠:剿灭迷途者的那次就足以说明这两点了。」 +可靠?+ 「她比庄森更可靠,摩根会根据现场的实际情况,去选择合适的处理方式,而且她的性格和贪婪决定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不会采取最极端的手段,与之相比,庄森就实在是太【单调】了。」 +但你应该还记得,摩根也在你的预防名单上吧?+ 「我当然记得:针对她的方案比针对其他人的加起来都多。」 说到这里,黎曼鲁斯仿佛突然间就想起了什么。 「不过,我觉得这些方案现在需要改进了:尤其是关于庄森。」 +你觉得庄 森会心软?+ 人类之主的表情就像在讲一个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不。」 鲁斯摇了摇头。 「庄森可能会犹豫一会,但他最终一定会选择执行你的命令。」 +会犹豫已经足够 惊人了。+ 「我也这么觉得:但真正的问题在于暗黑天使军团。」 「摩根太了解他们了,我不确定火力全开的暗黑天使是否能够百分百确保予以摩根及其破晓者军团以毁灭性打击,哪怕加上我的太空野狼也一样:除非我们两个军团能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 +最终的胜利?+ 「不会是问题:如果我们能有办法压制摩根本人的话。」 黎曼鲁斯心有余悸的补上了后半句话,他可是见证过摩根在战争中的力量,他不确定自己和庄森的联手是否能对抗那个在传闻中弱不经风的小妹:毕竟她可是不下于马格努斯的领导者,而且拥有着马格努斯缺少的一样最强东西。 脑子。 一个有脑子的顶级灵能者:反正鲁斯觉得自己应付不来。 +那,破晓者军团呢?+ 「他们的问题不大,虽然精锐程度令人咋舌,但归根结底只是一个军团罢了,而且他们的补血能力实在是差到一个级别了,只需一次大胜便可以让整个破晓者军团堕入万劫不复之地:毕竟,他们如今的总人数也只不过是……」 「呃……」 +71452人。+ 见鲁斯有所犹豫,帝皇迅速地补充了一个异常精准的数字。 +这是三天前的数字:直到今天应该也是准确的,毕竟在这三天时间里,破晓者军团还没有进行任何一次征兵活动。+ 「……?」 您是怎么知道的? 面对鲁斯的困惑,帝皇只是露出略带有骄傲的笑容。 +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我都有专门的归档。+ 帝皇大手一捏,鲁斯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灵能档案柜,里面整整齐齐的排着二十个军团的编号:鲁斯只是瞥了一眼,就发现有关于破晓者军团以及整个远东边疆的信息都详细的吓人,不仅涉及到了摩根治下的方方面面,而且更新频率更是以天为单位的。 但是很快,黎曼鲁斯就注意到了一个更吓人的地方,那就是影月苍狼以及荷鲁斯:他们的更新频率是以小时为单位的,而且厚度比任意三个军团加起来都多。 对于一些比较边缘的军团,比如说火蜥蜴或者吞世者,其更新频率则是以月为单位的,最新一次记录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而且信息也相对于来说要笼统不少。 鲁斯很满意的发现自己的信息地位和摩根是同等的:与他们相同的还有帝国之拳与极限战士,以及暗黑天使和阿尔法。 没错,以天为频率来更新的只有荷鲁斯和影月苍狼。 「你在每一个军团里面都有相对应的情报人员吗?」 +没错。+ 帝皇大方的承认了。 +我会在乌兰诺结束后的大会上召集他们,所有的信息在那一刻汇总在我的手中,来帮助我做出离开前的最后一些决定:我已经提前选中了乌兰诺星区内部的一个蛮荒世界,虽然还没有名字,但我会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命令我手下那个最会建造的儿子,在上面建造出一座会议室。+ 「您是说佩图拉博?」 +……对,就是佩图拉博。+ 帝皇诡异地沉默了。 +他现在在哪来着,鲁斯?+ 「……」 您可是有一个档案柜呢。 「我记得您在一段时间前不是召见过佩图拉博吗?」 +没错,我记得我把他分配到帝皇幻梦号的图书馆里面了。+ 「啊,那他离开后去哪了?」 +……+ 「……」 不知道为什么,帝皇的表情让鲁斯有种荒谬的想法。 「他……离开了么?」 +也许……离开了?+ 狼王眨了眨眼睛,他将目光放在了档案柜上:反正哪怕是最差的军团都是以月为单位,往人类之主手中汇报信息的,佩图拉博被召见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第四军团总该有所表示吧? 嗯,让他看看:帝皇上一次记录钢铁勇士军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来着? 呃……一百年前……佩图拉博回归人类帝国? 「……」 那前一个呢? 呃……一百四十年前,钢铁勇士军团宣告成立? 「……」 再前一个……啊……没了…… 整个钢铁勇士军团的档案柜总共只有两份档案。 狼王看了眼他的父亲。 「全父:您在第四军团中真的有属于自己的情报人员吗?」 +在佩图拉博知道可以使用他的凡人辅助军前,还是有的。+ 「但是你有关于影月苍狼军团的情报,在一百年里积攒了差不多十万份,而有关于钢铁勇士军团的情报在一百年里只有两份:这会不会有些……不均匀?」 +如果参考平均数的话,其实也是挺均匀的。+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全父还是个冷笑话爱好者? 「所以,佩图拉博人呢?」 +应该……下去了吧?+ 人类之主陷入了思考。 +难道原体失踪了,第四军团就不会汇报吗?+ 「不,没准他们乐在其中……」 「啊,等等!我有主意了!」 鲁斯的瞳孔亮起。 「我们看一下钢铁勇士军团最近的伤亡数字不就知道了吗?」 +……好主意!+ —————— +这就是全部么?+ 「没错,让我看看。」 「嗯:78%、62%、94%、参战部队全灭……」 「啊,熟悉的感觉。」 +但似乎有点……惊人?+ 「问题不大,父亲。」 「最起码我们知道了:佩图拉博肯定在指挥他的军团。」 (本章完) 免费阅读. 请一天假,去查资料 今天没有更新,我得调整一下状态和思路,再去查一下乌兰诺还有尼凯亚会议的资料。 这两个事件怎么说呢,重要是真的重要,但是背景板也是真的背景板,乌兰诺我就没看见过什么成体系的资料,尼凯亚会议虽然有不少资料,但本身复杂的可以,让人看得脑子乱糟糟的。 明天恢复更新,我现在还没确定是直接开写乌兰诺,还是先写两张番外(番外的话会写其他原体来展开一下剧情),如果你们有什么特别想看的原体可以说出来,毕竟到目前为止,大部分的基因原体我都没怎么详细写过。 另外,无论是乌兰诺还是尼凯亚肯定都会涉及到很多基因原体的出场,尤其是尼凯亚会议,我打算让所有原体全都出场,这种多方面的群戏我还是第一次写,我现在想着要分几个视角来写,又要分哪些人的视角来写这场群戏。 总之,先就这样了,今天晚上我去查资料,顺便给我的混战版大叛乱写设定(写设定果然比写文更让人心情愉快),毕竟那么多个基因原体,肯定都要照顾一下。 对了,顺便问一句。 有关于大叛乱的剧情,你们是想要【合理】一点的,还是想要疯魔一点的:这涉及到了很多知名人物的生死和结局,毕竟我没精力详细的写他们,只能在他们死掉的时候稍微……雕個花? 你说对吧,艾瑞巴斯,我真后悔这么早把你写死了。 没有艾瑞巴斯,挑起大叛乱的难度简直上升了500% (?w?) 《战锤:以涅槃之名》请一天假,去查资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幕间:剑士与药剂师 “事实上,我和我的两把剑都觉得我的肩膀现在已经好多了,法比乌斯兄弟,之前的康复训练也一直都没什么问题:所以,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重返军团?” “还不行,阿库多纳:最起码在这个月,还不可以。” 当听到军团中最强大的执剑冠军在向他发出询问时,法比乌斯迅速地转过了身来,一头原本飘逸的银发在药剂室的冷光作用下,恍然间成了不健康的白色。 就像火炉旁的尸体。 “这个月都不行么?” 阿库多纳坐在手术台上,长剑般的眉头紧紧皱起,一方面是因为法比乌斯口中的坏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位首席药剂师的工作室味道着实不太好:考虑到隔壁就是安乐死房间和焚尸炉,总会给人脊背发凉的感觉。 阿库多纳活动了一下自己受伤的那条手臂,加迪纳尔战役的胜利恍如昨日之事,他本应死在那场战斗中的,本应死在加迪纳尔人同归于尽的反应堆爆炸里面:如果不是他的基因原体在最后的时刻里神兵天降,孤身杀入敌群,宁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把他最爱的一位宫廷剑士救走的话。 阿库多纳忘不了那一刻, 他发誓:永远不会忘记。 —————— “你好像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无法杀死的对手,孩子?” 原体的声音是完美的,完美到像是胸甲上的帝国天鹰,阿库多纳这辈子都不可能听错,但偏偏是这完美的声音,却让整个帝皇之子军团最强的冠军剑士,陷入到了莫大的悲哀之中:因为他的基因之父此时绝不可以在这里。 “大人!” 阿库多纳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要命。 “您怎么在这里!” 他绝望的发问,手中的利刃却不敢有丝毫的停歇,因为加迪纳尔人最后的精锐卫队正以癫狂的态度向他们发动不死不休的冲锋,连阿库多纳都只能拼命抵抗,才能勉强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而在这些最后的加迪纳尔精锐身后的,就是一座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的超载反应堆:巨大的过载能量足以毁灭这里的一切,包括被硬生生拖在这里的阿库多纳。 甚至是:基因原体。 “正好我也想问你这句话呢,我的阿库多纳。” 福格瑞姆轻笑起来,仿佛这里不是生死搏杀的战场。 “你为什么在这里,孤身陷入了敌人的重围之中,而不是跟着你的第二连队在一起?又想单枪匹马地扭转大局当英雄么?那你这一次可是有点儿玩脱了呀。” 阿库多纳这才看到基因原体身后是一片怎样的修罗地狱,成百上千的加迪纳尔精锐倒在了原体经过的废墟之中,却看不到任何一名凤凰卫士的身影:显然,就像是阿库多纳一样,福格瑞姆也是单枪匹马地杀到了这里。 凤凰大君加入了战斗,眨眼间便扭转了局势:上百名加迪纳尔精锐在一阵只有阿库多纳才能勉强看清的剑舞中齐刷刷地倒下,唯有脖颈处有着一道浅浅的血痕,原本焦着的战局瞬间告罄。 “但时间好像还是不够了。” “你的错,阿库多纳。” 没等宫廷剑士喘口气,他就听到了原体自言自语般的埋怨,潜藏于高塔最深处的反应堆已经进入最后几秒的倒计时,而他们距离最近的逃生出口还有遥远的距离:哪怕是最迅速的阿斯塔特,也绝不可能在爆炸发生前逃出生天。 可原体就不一样了。 凤凰大君没有给他最宠爱的子嗣反应的时间,在确定了身后不会有追兵后,福格瑞姆迅速抓起阿库多纳的铁光环部件,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着破碎的窗户狂奔而去,几千米的距离转瞬即逝,阿库多纳的铁靴被拖拽地时而凌空,时而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在父子二人离窗口还有四五十米的时候,反应堆终于承载不住压力了:先是一道渺茫的白光,迅速就点亮了混凝石的底座,微不足道的火星引发了回荡在能量堆间的剧烈冲击波,催促着无形的死神追杀上来,所到之处无不分崩离析,万物湮灭:一朵尚未成型的蘑菇云眼看着就将二人吞噬。 直到此时,福格瑞姆的脸上才显露出一丝焦急,他咬紧牙关,将阿库多纳护在胸口处:当滚滚而来的气浪和冲击波即将把他们两人吞噬的时候,原体纵身一跃,跨越最后五十米的距离,带着子嗣直接飞到了高塔之外的半空中。 直到此时,阿库多纳的思维还停留在与敌人的厮杀中,他完全不明白怎么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和原体就跑到了半空中:凤凰的迅捷超出了宫廷剑士的反应极限。 接下的场景如同高烧时的噩梦般模糊不清,在不断的旋转和冲击中交替变幻着:阿库多纳只记得他们从吓人的高度上坠落,爆炸的耀光如日食般灼眼,只记得他的基因之父在半空中调整着身位,将他保护了起来,还有凤凰大君那头原本完美无瑕的银色长发的发梢,被高温烤的焦黑卷曲的瞬间。 它拂过阿库多纳的脸庞:如此的清晰,难以忘记。 随后,父子二人重重地摔在满是残骸的废墟上,福格瑞姆提前将自己调整到了下方,承受了绝大多数的冲击力:但还没等阿库多拿从惊恐和悲伤中缓过神来,原体就已经如没事人一般拍拍灰尘,再次站起来,转头就将他的儿子扶起。 “你这次可是给我惹了一個大麻烦呀,阿库多纳。” 凤凰笑了一下。 “但是托你的福,费鲁斯那边的困境终于被解决了。” “大人……” 宫廷战士在原体的帮扶下,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他像是个犯错了的孩子般嗫喏着,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哪怕不如其他帝皇之子那样多才多艺,阿库多纳也能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了在他的鲁莽行动中,救下他的性命,他的基因之父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到敌人的中心,又在必死的爆炸中将阿库多纳救了回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段焦黑的发梢都将诉说这一切。 试问:对于任何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来说,基因原体不顾性命安危的来救,意味着什么? 阿库多纳哽咽了,他从未感觉说话是如此的困难。 “您没必要这么做,大人……” “没必要做什么?” 凤凰微笑着,满身的灰烬和焦炭遮不住他美丽的容颜。 “我知道伱在想什么,我最骄傲的阿库多纳。” 原体蹲了下来,扶住了他满身鲜血的孩子,尽管战争的咆哮依旧在他们身旁回荡着,尽管时不时有子弹擦着他们的发髻贴过,但这些尖锐的声响都被忽略了:在此时此刻的阿库多纳心中,只能听到福格瑞姆那低沉的话语。 还有爱。 “你知道么,阿库多纳?” 凤凰的目光变得悠长。 “那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第三军团的时候,你们只剩两百人,两百名战士代表着所有的连队,有的人甚至是他连队的最后一人,骄傲地手持队旗站在我的面前:在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们是值得我为之付出生命和一切的子嗣。” “在那一刻,我就已经在我的心中发下了誓言:我将竭尽所能壮大我们的第三军团,我将保护我面前这仅有的两百名战士,以你为首的两百名战士,我将用生命发誓让他们不会再离我而去。” “可……” “可我做不到这一点。” 原体拍了拍剑士的胸甲,示意他继续听自己说。 “事实上,当初的两百位战士如今已经离去了大半,我无法在战争中照顾你们所有人,但当我能够拯救你们的时候,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赶来:你一样,其他的人也都是一样的。” 在这一瞬间,凤凰大君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悲伤。 “也许,我无法让你们每个人都见到大远征成功的那一天:就像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做到像人类之主那般真正的完美。” “但至少:我可以去尝试。” “不是么?” 凤凰歪过头来,他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俏皮,当原体用他瞪大了的眼睛向子嗣发问的时候,回答他的只有阿库多纳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的面容。 “大人……我……” 宫廷剑士结结巴巴的,想要组成一句话语出来,但是很遗憾,他注定没有这个机会了:就在阿库多纳张开嘴唇的同时,在遥远的战场上,铁拳之主费鲁斯马努斯那愤怒的咆哮声震撼了整个寰宇,随之而来的还有第十军团的冲锋号角。 “啊……” 福格瑞姆当然也听到了:原体的笑声中多出了几丝暧昧。 “费鲁斯知道你的行动:他也知道我的行踪。” “显然,我那位【火热】的兄弟明显误解了这里面的局势。” 凤凰大君舔了舔嘴唇:费鲁斯的怒火显然让他觉得欢喜。 “来吧,阿库多纳。” 原体拍了拍子嗣的肩膀。 “我们一起杀出去,跟我的兄弟汇合,给他一个惊喜。” “是的,大人。” 阿库多纳终于能从自己的嘴中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了,而就在他用颤抖的手握紧军刀的时候,原本走在了前方的福格瑞姆,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 “等等,我的孩子!” “什么!大人!” 阿库多纳抬头,就发现福格瑞姆绷紧了脸,正在仔细地擦拭着盔甲上的每一处灰尘和血迹,他的表情如临大敌,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了真正的担忧与惊慌。 “能帮我拍拍披风吗?上面好像沾满了灰尘。” “……明白,大人。” “谢谢你,阿库多纳。” 福格瑞姆再一次地笑了,他仔细的拍着灰尘,还不忘指引他的子嗣关注那些容易忽略的地方:四处飞舞的弹片以及远方敌人大军调动的声音却是充耳不闻。 毕竟,费鲁斯的目光可要比这些粗鄙之人重要多了。 —————— “阿库多纳?” “阿库多纳!” “啊……啊?怎么了?” 宫廷剑士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在与军团首席药剂师的聊天中走神了,他歉意地微笑,而法比乌斯只是挥了挥手,又重复了一遍之前对阿库多纳的检查结果。 阿库多纳再一次皱眉。 “但我觉得,我的战斗力已经恢复了,法比乌斯:两天前,我还跟其他兄弟们在竞技场中进行了一场真剑决斗,你知道的,艾多隆、维斯帕先和尤里乌斯—凯索隆,他们三个人一起,就像以前那样。” (艾多隆、维斯帕先,帝皇之子军团的领主指挥官,地位等同于极限战士的四英杰,尤里乌斯凯索隆,帝皇之子军团一连长。) “然后你赢了:又赢了。” 没等阿库多纳说完,法比乌斯就见怪不怪地点了点头。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阿库多纳兄弟,别忘了原体可是全程都在场边观看者呢:事实上,原体再事后亲自找上了我,要求我至少让你再疗养一个月的时间。” “……好吧。” 听到是凤凰的命令,阿库多纳终于无奈地叹息。 “我这一次的胜利不过比上一次慢了十几秒而已。” “因为艾多隆在进步。” “而且在原体看来,你还无法发挥出【完美】的实力。” “就差一点点。” “但你知道,福格瑞姆平日里最在意的就是这一点点。” 法比乌斯微笑着,继续忙着他手头上的工作,用着针筒枪、手术刀和其他阿库多纳叫不上来名字的医学用具,在一位刚刚死去的帝皇之子身躯上比比划划:虽然知道这是这位战士兄弟在生前就已经同意了的行为,但亲眼目睹后,宫廷剑士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他知道,这种行为当然是无比神圣的,因为这有助于预防曾经席卷军团,差点让整个第三军团走向末路的枯萎病卷土重来:但阿库多纳总觉得,法比乌斯在这项工作上是不是有些太过于…… 狂热了? 他对工作的狂热显然胜过了对兄弟遗骸的尊重。 但似乎……又没有? 阿库多纳想不明白,他从不擅长窥探人心,他的副手所罗门德米特里倒是很擅长这一点,也很擅长指挥军队:阿库多纳自认为他的指挥才能只有德米特里的一半。 他只能理解为这是法比乌斯对于预防枯萎病的执着心态:毕竟这位老战友也是当初的两百帝子剑士之一,他和阿库多纳都是亲眼见证过枯萎病的威力的。 宫廷剑士摇头叹息,他翻身走下手术台,在法比乌斯的工作台旁边驻足观望了一会,却又很快失去了兴趣,将目光转移到了那些更具生活气息的地方:这个角落仅占据了药剂室的冰山一角,但却是这个庞大的房间中,唯一一处让阿库多纳觉得自己可以呼吸的地方。 只有在这里,他才觉得法比乌斯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狂热投身于医学的机器:他可以窥探到这位军团首席药剂师的在私人爱好方面的一些兴趣,比如说一个很好用的生发剂(阿库多纳将它悄悄的塞在了自己的披风底下),又比如说铺满了半张墙壁的照片。 “嗯?” 阿库多纳皱起了眉头。 “法比乌斯?” “怎么了?” 法比乌斯头也不抬, “你是什么时候,对凡人的小丫头起了兴趣的?” “……啊!你说那个啊!” 药剂师抬起了头来,他的声音中终于有了几丝起伏,只见他迅速走到了阿库多纳的旁边,带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崭新狂热感,将那张照片握在手里:上面赫然是个粉发赤瞳的小姑娘。 “你不知道她么?” “……谁啊?” “她叫室女座,阿尼亚,是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摩根身边的一个新型人造人,这是军团中那些前往阿瓦隆留学的智库兄弟告诉我的:在听说这个存在的那一刻,我就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为什么?” “为什么!” 法比乌斯的声调提高了。 “这位破晓者之主可是通过我们未知的技术,虽然还不确定是现实宇宙技术还是亚空间的技术,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生命,不像是机械神教手下那些毫无自我思维与理性可言的东西,而是一个乍一看与普通人毫无区别的智慧生命:你居然还要问我为什么?阿库多纳?” “如果不是工作繁忙,以及我们从未与第二军团合作过,我甚至想亲自拜访一下摩根阁下,询问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创造新的生命是宇宙中最神圣的事业!也是我终生的梦想所在!” “……也许吧。” 看着法比乌斯那熊熊燃烧的瞳孔,阿库多纳张张嘴,明智的没有继续争辩下去,他的目光继续在剩下的照片中徘徊着,并很快锁定了最大的那一张:这是一张类似于宣传海报的全身像,一身戎装的阿瓦隆女王被她的子嗣簇拥着:正是这样一位人物为帝国戍守远东。 阿库多纳勾起嘴角,他在那些簇拥着蜘蛛女皇的破晓者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你是从哪里搞来了这张宣传海报的?法比乌斯?” “这可废了些门路。” 法比乌斯接过了它,他用一种让阿库多纳说不上来的古怪目光盯着这幅海报,就仿佛在目睹着银河中从未出现过的新事物:沉默持续了差不多半分钟,随后,首席药剂师突然指着宣传海报,向阿库多纳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看见什么了么?” “在这上面?” “对:你看见什么了么?” “呃……原体,阿斯塔特,还有巨大的星图和旗帜?” “……” “怎么了,法比乌斯?” “不……没什么……” 药剂师沉默了下来。 他的沉默持续到了阿库多纳告辞离开的那一刻。 —————— “哎……” 直到心里嘀嘀咕咕的阿库多纳关上了门扉的那一刻,法比乌斯才终于瘫软下了身子,靠在自己的椅子上长声叹息着:但他很快就回到了工作台的旁边。 下一刻,只见首席药剂师拔出自己的针筒,在眼前这位刚刚死去的帝皇之子的身上,安静的抽取着那些杂色的物质:他像是做贼一样的做着这一切。 一边做,一边叹息。 “枯萎病……” 法比乌斯咬紧了牙关。 是啊:枯萎病,曾经差点摧毁了第三军团的疾病,昔日浩浩荡荡的骄傲军团只剩下以阿库多纳和法比乌斯为首的两百名剑士,直到福格瑞姆的归来。 然后,基因原体用他的心血和种子拯救了一切,故事迎来了最美满的大团圆结局:但是在这光鲜亮丽的大团圆之下,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被再次揭露出来的。 就比如说,其实福格瑞姆从来都没有【治愈】枯萎病,他只是用他的基因种子让第三军团再次壮大了起来,而枯萎病则是一点点自我消失的:通过让那些患上枯萎病的子嗣死去,凤凰大君【根除】了这种可怕疾病的病根,让它彻底远离了他心爱的第三军团。 所以说,实际上不止有两百名剑士与福格瑞姆团聚:但谁会记得那些默默死去的人呢? 谁会记得…… 他法比乌斯,曾经也是身患枯萎病的一员呢? 但他,活了下来。 药剂师的眉眼冰冷:这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因为他知道这个秘密一旦被泄露出去,为了整个军团着想,福格瑞姆肯定会将他圈禁致死。 法比乌斯患有枯萎病,但他拒绝在军团涅槃重生的前夜死去,他想出了一种新的办法,用来隐瞒自己身上的病情:那就是在刚刚死去的兄弟身上抽出某些物质,通过蒸馏后得到某种特殊的药剂,以此来延缓枯萎病的病情。 以此来对抗他的衰老。 就这样:隐瞒了整整一百年。 并且将继续隐瞒下去,并且将永远的隐瞒下去。 药剂师眨了眨眼睛,短暂的情绪波动被飞快的压制了,他的心思飘到另一件事情上。 只见法比乌斯郑重地拿起了那张远东边疆的宣传海报,轻轻抚摸着摩根所在的区域:具体来说,是抚摸着摩根身后的那片虚影,那看起来空无一物的虚影。 在药剂室的冰冷中,法比乌斯的声音是颤抖的。 是困惑的。 是绝望的。 也是……激动的。 “阿库多纳……” “你是我最优秀的兄弟。” “但……但为什么你也……” “你也看不到:【祂】呢?” “【祂】明明就在那里啊:就在摩根的身后。” 幕间:父亲与儿子 「我把你要的东西拿来了,莫塔里安大人,全都在这里。」 「谢谢你,卡拉斯。」 「放在那里就好了:你能确保上面没有任何巫术,对吧?」 「用我们的友谊发誓。」 卡拉斯—提丰,死亡守卫军团的一连长,向他的原体,他的在基因之父和至交好友莫塔里安,露出了一个短暂的微笑,他的笑容隐藏在了蓬乱的胡须中,轻而易举的便让多疑的死亡之主打消了顾虑。 「你总是这么值得信任,坚韧而又得力,卡拉斯。」 原体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向他最信任的子嗣回以微笑:每当莫塔里安在空无一人的环境里,回忆自己短暂又苦涩的人生时,他总会相信任命自己的第一位朋友成为整个军团的一连长,是他的人生中最为正确的一个决定。 他可以为此而骄傲。 因为就在他被任命为军团一连长的这几十年里,卡拉斯—提丰用尽了各种努力,证明了原体的眼光是正确的:他的武力足以在战争中所向披靡,他的坚韧足以让死亡寿衣们为之感叹,而他在各处炼狱中获得的无数功勋,更是能让第一连队中那些哪怕最老资格的泰拉老兵们对连长称赞有加。 终于,卡拉斯在整个死亡守卫中得到了普遍的尊重,在第一连队里更是一言九鼎,而这一声声尊重与赞同,又都变相地证明了莫塔里安当初的先见之明: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取悦死亡之主了。 每每想到这里,莫塔里安就会眯起自己的眼睛,在干枯的面容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采:他喜欢在公共场合中得到欢呼,但他更喜欢在别人看不到的私下角落里,安静的享受着自己的喜悦。 毕竟,莫塔里安自认为从来都不是一个依赖掌声而活的生物,在这一点上,他远比脆弱的牧狼神以及浮夸的孔雀要强:但这并不说明他不需要掌声。 他可以不在意掌声,但是那些理应属于他的掌声,又必须时刻准备好为他而鸣。 原体随时都会想听它们,又随时都会厌烦它们。 他是原体,他有这样的特权。 莫塔里安坚信着这一点,也相信没人能看出来这个问题。 只不过,当原体在自以为隐蔽的角落中,安静地品尝着自己的得意洋洋时,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房间的另一边,收敛了气息的卡拉斯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暗:莫塔里安把这位至交好友当成了自己私人空间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一件会呼吸的完美雕像。 他从未想过,也从未问过卡拉斯是否愿意。 很明显:卡拉斯不愿意。 但他默不作声,无声地忍受着莫塔里安的跋扈。就像他在另外几十个问题上所做的那样:忍受着死亡之主的愚蠢和傲慢,在他沉迷于自我满足感的时候,像块雕像一样的收敛自己的气息。 等待、忍耐……伺机而动。 卡拉斯背过双手,在莫塔里安看不到的背后,一连长握住了自己的拳头,五根铁条一般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把掌中的东西捏着咯吱作响,发泄着心中的怨火。 但声音有些太大了。 「怎么了?卡拉斯?」 莫塔里安从短暂的自我满足中惊醒了过来,因为受到打扰,原体本能的释放出了不满:仅仅是者无意间的气场压制,就连一连长的浑身颤抖了起来,大股大股的冷汗从脖颈后方不自觉的流下,哪怕是面对万千大军时依旧坚韧的膝盖,也变得松软了下来。 「没什么,大人。」 卡拉斯的嗓子变得沙哑,他飞快地抓起了旁边的书本,向着自己最好的朋友鞠躬。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阿瓦隆发布的【异形生物见闻录】的第十五期刚刚送了过来 ,依旧是特别制作的合订本:你嘱咐过这本书一旦送过来就要立刻交给你,但刚才因为事务繁忙,不小心忘了。」 「这是你的错,卡拉斯。」 原体不轻不重地抱怨着。 「下次注意点。」 「是,大人。」 一连长低下了头,瞳孔中倒映着他握紧的拳头。 「你刚刚说,这些异形手册已经出到第十五期了?」 莫塔里安刚接过书本,便迫不及待的翻阅了起来。 「没错,阿瓦隆那边每平均五到八年,就会从大远征的各个战线上收集有关于异形的最新资料,进行整理或者翻新:一部分是破晓者们走访记录的,另一部分是各个军团主动赠与的,我们的死亡守卫更是早在几十年前,就被你要求要把遇到的每一种异形资料,全都整理然后送到阿瓦隆去。」 「据我所知,现在至少有十五个军团都在这么做。」 「所以,这本一直在稳定更新的异形手册,已经被公认为是对于大远征乃至整个银河中的异形文明其行为习惯、战斗方式、种族文化还有生理弱点重要信息,最完善的系统性归整,其中被记录的异形种类已经超过了五万种。」 「这其中也有我们的功劳。」 在接过这本让他都觉得有点沉重的书之后,莫塔里安照例先是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里一如既往的记载着为了这一期的出版而贡献最大的几个军团:极限战士的资料一如既往是最多的,毕竟他们的士兵可以同时填满几十条战线,巨大的基数决定了他们拥有着最丰富的对抗异形的经历。 接着是午夜领主,再然后就是死亡守卫,接下来倒是出乎意料的白色伤疤,这三个军团也都是各有各的优势:第八军团守着食尸鬼星域这个源源不断的异形熔炉,死亡守卫本就痴迷于对抗异形,而白色伤疤作为大远征中的侦察队,在那些人迹罕至的角落里,时不时就会有一些惊人的【发现】。 「不知不觉间,大远征也已经进行这么多年了。」 死亡之主暗自感慨着。 「摩根这个女巫,如今也已经回归快一百年了,我和她的宿怨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呢:但她写的这几本书总归还有一些价值的,没给她的原体身份抹黑。」 「虽然还是有些错误……」 莫塔里安拨动手指,翻到了属于死亡守卫的那一块,仔细地检查着子嗣们的伤亡是否在摩根这里转化为了真正的价值:当他注意到书中对于那些异形的描述完全符合死亡守卫们赠与的情报时,原体便扬起了脖子,总归给予了自己的血亲两句吝啬的好话。 沉默了几秒,他便又鸡蛋里挑骨头般的找出了几句错误,这才心满意足地翻看其他的地方:卡拉斯站在他的背后,全程都保持沉默以及细致入微的观察。 他注意到了一个他认为十分有趣的细节,那就是当莫塔里安提及到他的两个灵能兄弟,及摩根以及马格努斯的时候,他的语气是截然不同的:对于马格努斯是纯粹的憎恨与鄙夷,对于摩根则要稍微口下留情一点,虽然也少不了数以百计的抨击和贬低。 这大概是因为,虽然摩根和马格努斯同属于灵能者,但蜘蛛女王好歹能做出一些成绩来,向世人展现自己的能力,而莫塔里安又从不会否认他兄弟的能力:至于做不到这一点的马格努斯,自然成为了死亡之主眼中一无是处的废物,大远征中拖后腿的家伙。 不过,说到马格努斯…… 「我听他们说,乌兰诺战役后将会有针对于马格努斯的审判?」 「没错。」 莫塔里安点了点头,喉咙中传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他不介意将这些隐秘的消息,悄悄的透露给自己最信任的朋 友。 「掌印者已经告诉我了,那将会是一场对巫术的火刑宣判,那位普罗斯佩罗的大巫师会被帝皇和我们打翻在地,永世不得翻身: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大远征和我们才会重新接纳他,也许他到时候还会专门来感谢我呢。」 「这样啊……」 卡拉斯点了点头。 「这就是您会率领军团加入乌兰诺战役的原因吗?。」 「那倒不是。」 原体摇了摇头,他把脑袋靠在了巴巴鲁斯毒气罐旁边,陷入了片刻的安静中,伫立在他旁边的卡拉斯也大气都不敢喘,不大的房间登时陷入了死寂:唯有房间外死亡寿衣们那沉默的换岗声,在父子二人之间慢慢地回荡着。 「我会参加乌兰诺战役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荷鲁斯已经向我发出了召唤:唯有牧狼神的召唤能够让我踏破星宇而来,哪怕是帝皇的命令都做不到这一点。」 「但帝皇也会参加……」 「那是他的事情!」 死亡之主皱起眉,粗暴的打断了他的朋友。 「他总喜欢做蠢事,铺张浪费却又毫无意义,就比如说乌兰诺之后的战帅选举:逃离大远征已经够蠢的了,他居然还要在逃离之前强行选定一个战帅,在我们的兄弟之间造成可悲的隔阂!」 「隔阂?」 卡拉斯适时地展露出疑问。 「没错。」 原体恶狠狠的叹了口气。 「想想看,卡拉斯,我和荷鲁斯原本是兄弟,是朋友,他凭借着义气来召唤我,而我因为兄弟间的义气而去回应他,我们平等的在大远征的战场上收割着敌人,直到这个该死的战帅选举,会让荷鲁斯的地位高于我们所有人。」 「可是你支持他?」 「我当然支持他,唯有荷鲁斯才配得上战帅的名号。」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他成为战帅后,他就成为事实上高于我们的权力阶级,成为帝皇粗制滥造的仿制品,我们不再是兄弟,而是成为了下属,哪怕我们之间的亲情依旧,但是阶级的隔阂依旧会让兄弟的情谊渐行渐远。」 「当地位上产生差距,朋友和兄弟就会消失的。」 「……」 卡拉斯看向了别处,原体的无心之语显然他想到了什么,手掌握得愈加用力,掌中紧握的那个物品也被握的咯吱作响。 「……那是什么?」 这一次,莫塔里安终于注意到了卡拉斯手中的那个东西。 「啊,这就是我专门来找你汇报的原因,莫塔里安大人。」 一连长悄无声息的在大人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但莫塔里安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目光完全被好友手中的东西吸引了:本能让他意识到这是件灵能物品。 「你从哪弄来的?」 原体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 虽然卡拉斯是他的朋友,虽然他知道卡拉斯拥有灵能,而且一直都在默许这位一连长庇护着军团中的每一个灵能者,甚至对他订购灵能圣典的行为眼不见心为净,但这并不意味着,卡拉斯能够胆大包天到把这东西拿到他的面前! 「这不是我的,大人。」 卡拉斯大着胆子,与他的基因之父对试着,直到莫塔里安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再次相信了他,相信了自己出生入死的好朋友。 「那是谁的?」 「我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在坚韧号上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被我麾下的战士捡到的,而且智库结社中的每一名成员,都否认这是他们所创造的东西,而且他们也没有理由把东西扔在那个角落里:所以我才来汇 报这件事情。」 智库结社? 死亡之主注意到了这个他之前忽视的词汇:他当然知道从影月苍狼军团那里传来的战士结社是什么东西,难道说卡拉斯把他庇护下的那些智库战士们,也都组成了一个专门的结社吗? 「这样啊。」 原体点点头。 「先把它给我。」 「明白,大人。」 卡拉斯—提丰的瞳孔中,闪烁出了兴奋的光芒。 他把这个散发着灵能光芒,如同一个不稳定的炸弹般来回滚动的东西交到莫塔里安的手上,而还没等莫塔里安研究多久,原本干净的灵能物件,就突然绽放出了一股不祥的光芒,扭曲窜动了起来,挥舞着像是触手一般的粘稠,一下子就粘在原体的手上,腐蚀的滋滋声响随之响起,让人牙酸。 「大人!」 卡拉斯惊恐的咆哮着,但瞳孔中却闪烁了一下。 「别过来!」 莫塔里安历喝一声,粗暴的命令他的好友站在原地。 「我自己能行。」 一滴汗珠从基因原体苍白的额头上滑落,他赤着双手,咬紧了牙关,与这个灵能物件对抗着,焦灼的战斗持续了差不多四五分钟,其中的艰难让莫塔里安回忆起了他在过往的人生中,所遇到的那些最强大的对手:那些被他斩于马下的灵能巫师,那些活跃在其他军团中的强大智库,比如说也速该,还有阿里曼,以及那个在没有揭露自己的原体身份前,曾与他发生过短暂交锋的蜘蛛女皇。不。 这个物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远远不及摩根,事实上,虽然他对灵能从无研究,但仅凭借着基因原体的本能和作战记忆,莫塔里安便也能猜个大概了。 「制造它的是个高手。」 又过了几分钟,在将破烂一般的灵能物品丢到地上后,莫塔里安背对着他的一连长,一边抚摸着正在快速愈合的手掌,一边用冷静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而卡拉斯的目光则是一直集中在了地上的那个灵能球上,瞳孔中难掩片刻失望的神采。 「一个高手么,大人?」 一连长问向原体的话语中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没错,是个高手:但也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家伙。」 卡拉斯的目光黯淡了。 「事实上,卡拉斯,我已经知道这个小东西的运行原理。」 「什么?大人?」 卡拉斯抬起了头,他的身躯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随后就发现莫塔里安转过身来,已经走到他的身边,笑吟吟地拍着他的肩膀。 「制造这个小物件的家伙,肯定是不怀好心的,感谢你的部下提前发现了他,在与这个东西缠斗的几分钟里,我已经摸透了原理,最后轻而易举的把它拆解掉了。」 「把它拿走,随便的扔掉吧,现在它只是一个被剥夺了所有灵能力量的废品罢了。」 「您的意志,大人。」 卡拉斯点了点头。 「你刚才说,制造出这个东西的家伙肯定是个高手?」 「没错,虽然赶不上我见过的也速该或者阿里曼,但放在其他军团里也肯定是一流智库了:你确定不是你麾下的人做的吗?」 「当然不是,大人。」 卡拉斯发出了苦笑。 「我们有什么样的灵能力量,想必你是很清楚的。」 「别自卑,卡拉斯,灵能这种东西掌握的越少越好。」 「您说的对。」 一连长低下了头,在原体面前遮掩瞳孔中的谎言。 「遵循你的命令,我一直在压制 与忽视着自己的灵能力量,努力的成为一名坚韧的战士:正是您当初给出的意见才塑造了如今的我,莫塔里安大人。」 「这是我的骄傲。」 原体笑了起来,因为他挚友的成功而感同身受。 「但是……」 空气瞬间变得肃杀。 「如果这不是你和你庇护的那些智库所为的话,那就意味着我们的舰队中存在着强大的灵能者,而且他已经潜藏了起来: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卡拉斯?」 「我……」 「尽管说。」 原体摆了摆手。 「你是我的朋友,我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你,卡拉斯。」 「是这样的,大人。」 卡拉斯凑近了一步。 「我不想这么说,但军团中的战士只有泰拉人和巴巴鲁斯人。」 「而每一个巴巴鲁斯人,都是由您亲手选拔出来的战士,他们是否具有灵能力量,他们的灵能力量又是否能够达到这种高度,想必您在当初就已经看的一清二楚了。」 「……的确。」 沉默了半响后,莫塔里安才沉重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那些泰拉人……」 「他们的确很出色。」 卡拉斯悄悄的补上后半句,就再也没说话。 他说的够多了,剩下的就让莫塔里安自己去想吧。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灵能物件重新握在手中。 然后,就像以前那样,在告辞后快速离开这个房间。 只不过这次…… 「去把伽罗叫来。」 「明白,大人。」 成了! 卡拉斯遮掩着嘴角。 现在,这个灵能物件就是泰拉裔们的问题了。 一连长低下了脑袋,他如往常那般谦逊地退了出去。 然后…… —————— 「去他妈的!」 「那个混蛋!」 「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凭什么他就那么理所当然!」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卡拉斯才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重重的关上房门之后,他的脚步声像是苏醒的巨兽一般,在不大的房间里面来回震颤着,上好的隔音材料如遭受地震般抖动。 「凭什么……凭什么……」 他重复着这句话,胡须与瞳孔间挤出嫉妒的毒水,在怒火达到顶峰之后,便恶狠狠的将手中已然作废的灵能物件,丢掉了桌子旁那不起眼的角落里。 废铁坠地,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响,定眼一看,才发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堆着数以百计相同的灵能物件,像小山一样。 「凭什么,凭什么,我辛辛苦苦研究了几十年,耗尽心血,在战场上抓住一切机会,锻炼出来的灵能能力,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笑话般的不堪一击!凭什么他只用几分钟就能看透这一切!」 「我可是努力了几十年!我全心全意的钻研着灵能!」 「凭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自己没有任何灵能能力的骗子!轻而易举能达到我的高度!」 「还敢评价我:我不是什么能造成麻烦的角色!哈?」 「到底凭什么……」 「就凭他是基因原体么?」 「就凭他的出身!就可以抹平他的愚蠢和放肆!」 「明明我才是更努力的那个,他明明什么都不会做!」 卡拉斯—提丰颓唐地倒在了自己的柜台旁边,他甚至不敢大声的怒吼,倾泻出自己的怒火,他只敢在躲在 角落中窃窃私语着,直到怒火最终散尽,只有他又一次咽下了内心中的不甘和怨毒:第无数次的长叹了一口气。 就像以前那样。 就像每一次,被莫塔里安的愚蠢和顽固羞辱那样。 就像每一次,意识到莫塔里安比自己强的地方,唯有它是个基因原体,而自己只是个人类:就是这最简单的区别,却又是宛如天壑般的不可改变。 莫塔里安可以肆意妄为。 他不行。 莫塔里安可以指手画脚。 他不行。 莫塔里安可以口口声声自己对灵能没有任何兴趣,却又在几分钟里肆意的践踏他几十年的成果。 他……不行。 只因他是人类。 而莫塔里安……是原体! 「……不……」 不……不不不不! 终有一日…… 他发誓,终有一日。 这一切都不再会这样了。 他是卡拉斯—提丰。 他不是……莫塔里安的儿子。 他会……战胜他! 没错!战胜他! 卡拉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自己卯足了信心,他看向桌子上那些被精心保管起来的书籍,如果有破晓者在此,竟会惊讶的发现这是全套的灵能圣典:摩根自从撰写灵能圣典以来,所发布的每一本书籍和小册子都在这里,全银河都不会有多少人收集的如此齐全。 但卡拉斯却可以,他费尽手段的收集到了所有的书,贪婪的阅读着每一本书籍,他相信自己一定会从中获得莫大的好处:事实上,他已经获得了莫大的好处,那可是莫塔里安亲口承认的,直逼也速该和阿里曼的灵能力量。 但他相信,在未来,他一定会从中得到更多的好处。 他更相信。 在未来的某一天。 这些纸张,终会成为令无数人疯狂的无价之宝。 由阿瓦隆之主所撰写的,有关于灵能的一切? 也许在一万年后,这整整齐齐的一套全订本,会掀起一场席卷整个星区的战争,也说不定? (本章完) 免费阅读. 第576章:目标乌兰诺 “影月苍狼、死亡守卫、白色伤疤、圣血天使、吞世者、千子、怀言者、帝皇之子、阿尔法、钢铁勇士、极限战士还有破晓者:帝国中所有值得引以为傲的战争机器都已经得到了帝皇的召唤,他们的舰首将调整向银河的北部边疆。” “泰坦军团、骑士王朝、凡人集团军、远征舰队、使者团体、还有无穷无尽的机械信徒,效忠于人皇的每一把利剑都将伴随着军团们的胜利脚步,加入到这场最伟大的战争中来:与乌兰诺即将取得的辉煌胜利相比,大远征中所有的胜利都显得黯然失色。” “而现在,在这场人类之主亲自压阵,牧狼神和他的第十六军团注定扬名的大捷之前,唯有一个悬念还值得我们去揣摩:那就是我们幸运的荷鲁斯大人,到底想用怎样的方法,来最大化的利用好这场唾手可得的胜利呢?” “你觉得呢,西吉斯蒙德?” “……” #金属碰撞的嘶鸣# “我不像你,我对这些繁文缛节没什么兴趣,泼拉克斯。” 与十几年前相比,西吉斯蒙德的声音已经变得沉稳了不少,在泼拉克斯看来,就像是一块铁锭在熔炉里被千锤百炼,然后被拿下来浇上冷水间的区别:坦白来说,他其实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热情洋溢到有些鲁莽的西吉斯蒙德。 “不过,即使是我,都能听出来你的话语中有一个漏洞。” 西吉斯蒙德一边开口,一边挥出了下一击,仅仅是沉默的重击声就让泼拉克斯感到牙酸:他本能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尽管此时的黑骑士完全是背对着他的。 “什么漏洞?” “你把我们给忘了,兄弟。” “以多恩大人的性格,他不可能不参与乌兰诺战役的,尤其是帝皇和牧狼神都已经召唤了他:山阵号正在进行一次大规模的保养,这其中的意味,你还看不出来吗?” “的确,我的疏忽。” 泼拉克斯点了点头,干净利落的承认了,而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西吉斯蒙德专注于自己的剑术,而泼拉克斯则是观察着他,具体来说,是观察着那副吊在黑骑士面前,被他当作沙包用的终结者甲。 即使是以西吉斯蒙德在多恩心中的特殊地位,他也是在数场战争中立下莫大的功勋后,才得到了原体的首肯:虽然对于帝国之拳军团来说,一副终结者甲当然不是什么稀罕货,但想要说服帝拳之主接受这种浪费的行为,也是要费上一番口舌功夫的。 而黑骑士成功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目前还没有在军团中找到愿意站在终结者甲里面,担当志愿者的战斗兄弟,所以还无法进行实战化的演练。 泼拉克斯完全能理解这一点。 毕竟,他可是亲眼目睹了西吉斯蒙德如何在一眨眼的功夫,向悬挂在面前的终结者甲接连刺出了十几发致命伤害的:他可以用自己的所有荣誉发誓,如果在终结者甲里面的是一个真人的话,那么西吉斯蒙德的每一击都让他的对手感觉到死亡逼近时的真实感。 感同身受一样,泼拉克斯觉得身披终结者甲的自己,在西吉斯蒙德面前撑不了多久:在抱着必死的决心下能够缠斗十几分钟,就已经是超越极限的发挥了。 哪怕只是看着,泼拉克斯都觉得自己的脖颈在发凉,作为为数不多的全程见证者,他可是亲眼目睹了西吉斯蒙德自从在丹提欧克的终结者甲战术面前吃瘪后,是如何在十几年的时间里苦心钻研,日夜磨练自己的刺击技巧。 这位黑骑士也许是如今帝国中最擅长对付终结者的人物了:在不知不觉间,泼拉克斯已经毕恭毕敬地念出了西吉斯蒙德在几年前刚刚得到的无上荣誉。 “首席连长。” 他的声音是恭敬的。 “我不想打断你,但多恩规定的会议时间已经临近了。” “我知道,兄弟。” 黑骑士收回了自己的剑。 “走吧,我期待着我们在乌兰诺战役中会得到的位置。” “你渴望与绿皮为敌吗?” “那些家伙不值一提。” 西吉斯蒙德的笑容总是有一种难以言明的说服力。 “我真正期待的,是乌兰诺大捷后会发生的事情:想想看,我的泼拉克斯兄弟,至少十几個军团的原体和好手聚在一块,放眼望去尽是在大远征中耕耘了至少一两百年的功勋老兵,与他们切磋的机会也许放眼一辈子也只会有一次,而且它绝对不会立刻就结束。” “所以说,在乌兰诺的战争结束后,我们才会迎来真正的盛会。” “刀锋盛会?” “没错!” 泼拉克斯试探性的提议却让西吉斯蒙德一下子转过头来,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真是个好名字,兄弟。” “刀锋盛会……” “我想我会期待它的。” “具体期待它的哪一点?” “自然是大远征中的所有战士都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西吉斯蒙德舔着嘴角,他的剑锋在地板上摩擦出声。 “那就是,在所有名声响彻寰宇的阿斯塔特战士中。” “谁才是最强的那一个?” “你觉得呢,泼拉克斯?” “我觉得……” —————— “在这种问题上,唯有已经死去的人才是最具有竞争力的。” “为什么?” “因为英年早逝会留下足够的土壤让人们去尽情的幻想与期待。” “而活的越久的家伙,就越会在生活和公众面前丢掉自己的颜面。” “在这个该死的宇宙里,这就是最该死的真理。” 阿里曼靠在座位里,漫不经心地在手中的厚重书籍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体很漂亮,哪怕是帝皇之子也不能与之媲美:因为阿里曼在过去曾经专门花过时间来磨炼自己的写字尤其是签名技巧。 原因无他,如今阿里曼的签字已经成为了整个人类帝国在灵能领域最权威的认证之一,如此尊贵的地位自然需要配上一手好字:毕竟是要流传千古的。 流传千古……啧啧啧…… 阿里曼在心中沾沾自喜,哪怕他自认为谦卑克制,但只要一想到在千万年后,人类帝国的子民和灵能者们依旧会因为他遗留下来的知识遗产而欢欣鼓舞,骄傲就会在阿里曼的内心中欢腾。 他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尽管依旧有很多人不理解。 就像面前的好友赫克特。 “伱还是听不懂么?” 在签完最后一本书后,阿里曼开始动手整理归类:虽然乍一看这些书籍的书名都是相同的,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封面上的颜色以及各个书籍厚度之间,其实都存在着非常细微的差别。 阿里曼记得滚瓜烂熟。 金色封皮的送底泰拉;绿色封皮的送给各个军团;白色封皮由破晓者军团留用;黑色封皮的交给凡人的图书馆:当然,阿里曼还隐藏下了一种银色封皮的,但那是只有摩根才有资格保管的孤本。 “的确有一点。” 赫克特点点头,他的目光在阿里曼的书桌上徘徊。 “那好吧,我用更通俗一点的语言来跟你解释。” 阿里曼叹了口气。 “就像冉丹和绿皮一样。” “你还记得冉丹吧?” “记得……一点点。” “那绿皮呢?” “刻骨铭心。” “就是这种效果。” 阿里曼打了个响指。 “你看,冉丹已经被帝国军队的铁蹄彻底消灭了,残留到现在的只有依稀的只言片语,人们只能知道这个种族曾经很强大,给帝国造成了无法言明的损失,却又不知道它们任何的详细信息,只能在空白的区域里尽情的幻想冉丹这个文明曾经何等的不可一世。” “而绿皮呢?我们都知道绿皮是几乎杀不尽的,我们的后代也注定要饱受这种生物的困扰,而且我们也都很清楚,绿皮给人类帝国造成的损失其实已经超过了冉丹,这还是不算乌兰诺的情况下。” “但是,在有关于神秘感以及距离感的这些问题上,绿皮却是不如冉丹的,再加上人类对绿皮取得过无以计数的胜利,而这些胜利都被清楚的保留了下来:所以,在后人的眼中,你觉得他们会认为冉丹更强还是绿皮更强?” “当然是冉丹:他们会把冉丹视为大远征的最强敌人。” “但我们都知道,与冉丹同等的文明还是有几个的,只不过他们缺少冉丹的运气,在能够扩大基本盘之前就被帝国发现,然后及时的将其扼杀在了摇篮里面。” 阿里曼笑了一下:伴随着在摩根面前日益得宠,阿里曼已经能够接触到自己之前绝对没有资格知道的某些事情了,就比如说暗黑天使军团的隐秘征途。 “在那些被暗黑天使军团彻底封存起来的档案中,有几个文明倘若再有一个世纪的发展时间,完全可以成为下一个冉丹:但绿皮是无论过了多少个世纪,都无法让我们摆脱掉的噩梦。” “现在,你懂了吧?” “……差不多。” 赫克特瘪着嘴,他看起来还是有些困惑,但是明智地放弃了继续追究这个问题:反正这个问题既然与灵能力量有关,那他作为摩根的子嗣自然不宜太过于深究。 “而这反而让我觉得困惑。” 听到赫克特的态度后,反而是阿里曼皱起了眉头。 “你们明明是摩根的子嗣,但为什么在有关于灵能的问题上却一直如此的束手束脚:就比如说我面前的这些灵能手册,按照你们破晓者以前的习惯来说,难道不应该做到人手都有一整套吗?” “这可就是你的错误了。” 赫克特笑了起来。 “恰恰是因为,我们是摩根大人最乖顺的子嗣。所以我们不会刻意收藏这些灵能书籍:我们知道我们的基因之母对于灵能的态度,就连军团中的智库兄弟们,也只会收藏灵能圣典中与他们的专业领域对口的那一部分。”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的阿里曼兄弟:倘若我们在其他的事情上肆意妄为,那原体不会在意,她总是如此豁达,但灵能问题却是她会在意的问题,所以我们需要在有关于灵能的一切问题上,尽可能地压抑住我们的本能。” “抗拒收藏灵能圣典?” “还是有些难度的。” 赫克特有些颓唐。 “不过,军团的收藏库里的确有着整套的灵能圣典,甚至包括了草稿以及备忘录:你面前的这几个不同颜色的封面也各有一本,但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你们每一次更新灵能圣典都要分出好几份?”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阿里曼笑了一声。 “就拿我面前的这些异形生物见闻录来举个例子:你真的相信大远征进行到了现在,帝国总共只遇到了五万种异形生物吗?实际数字远远不止这些,但谁叫这五万种之外的那些异形生物,是不能够轻易展露给外人看的呢?” “事实上,如果你打开那些交给凡人保存的灵能手册,就会发现其中记录的生物还不足三万种:如果你打开交给泰拉的那一份,会发现里面至少记载了七八万种,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 “只为了保密?” “还有一种原因是,有些异形生物的力量决定了,即使凡人知道了他们的习性甚至是弱点,都绝对不可能与之对抗:阿斯塔特战士被创造出来是有原因的。” “好吧……” “也就是说:留给破晓者的那个版本里面记载的更多?” “没错,多到你不敢置信。” “十万种?” “远远不止。” 阿里曼笑着。 “因为暗黑天使军团传回来的那些情报,还有午夜领主军团在食尸鬼最深处的遭遇,只会在破晓者的版本,以及摩根大人亲自收藏的银色版本中,才有记载,唯有摩根阁下与庄森阁下,以及最高阶的破晓者还有暗黑天使们,才有资格拥有与知晓其中的内容。” “毕竟,在这里面记载的某些异形生物,它们的出现记录是被帝皇亲自下令抹去:上一个有这种待遇的还是第十一军团呢,但愿不会再有下一个案例了。” “也希望没人会用到它们。” “话说回来:那泰拉呢?” “泰拉没有资格:只不过掌印者阁下是有资格的。” “明白了。” 赫克特点了点头,在自己不擅长的这个领域适可而止。 “说到掌印者,我听有传言说他将率领一支来自于神圣泰拉的舰队去参加乌兰诺远征?” “没错,毕竟乌兰诺之后的那场大会是他无法缺席的。” “但我觉得我们可以缺席。” 赫克特的面色变得阴郁。 “最起码,我觉得远东边疆完全可以缺席乌兰诺战役。”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还不知道呢。” 赫克特轻哼了一声。 “消息才刚刚传过来,虽然帝皇已经命令了十三个军团以及庞大的附属力量参加乌兰诺战役,而且全部归于荷鲁斯的指挥:但牧狼神显然不打算让所有人都享受到能够与帝皇一并正面攻入兽人帝国疆土的无上荣光呢。” “……什么意思?” 阿里曼沉默了片刻。 “很简单。” 赫克特在一旁的星图上画出了两条粗糙的斜线。 “我们都知道,参与乌兰诺远征的十三个军团,并不全是派出了自己的所有力量:像基利曼的极限战士就只动员了十五万人,虽然依旧是所有军团中人数最多的。” “而像白色伤疤与吞世者,就只是派了几个兄弟会和大连。” “我觉得察合台可汗和荷鲁斯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 “关系再好也没法让那位汗王把他分散在整个银河的几十个分舰队给一一抓回来啊:对于白色伤疤军团来说,能一次性动员几个兄弟会已经是难得的大阵仗了。” “那破晓者呢?” “两万人?” “还是两万?” “没错:反正荷鲁斯给予我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任务。” “你的意思是说:摩根阁下没法站在帝皇的身边咯?” “当然。” 赫克特撇着嘴。 “刚刚发来的命令:荷鲁斯要求破晓者军团从阿瓦隆出发,攻击兽人帝国的东部疆域,以此来吸引兽人的注意力,为他的主力舰队直攻乌兰诺拉开空间和战机。” “诱饵部队?” “最起码他没有丧心病狂的让我们独自承担这条战线。” “是么?” 阿里曼笑了笑,但他的声音却是冰冷的,他早就学会了和整个破晓者军团荣辱与共:荷鲁斯对破晓者军团的利用,自然也能让阿里曼陷入怒火之中。 “战友还有谁?” “帝皇之子,极限战士……还有白色伤疤。” “总共四个军团?” “不……” 作为知情人士,赫克特此时却笑的意味深长。 “虽然所有参与者都没有动员它们全部的战士,但……” “总共是八个军团。” “……” “荷鲁斯知道么?” “不:他以为只有四个。” 第577章:牧狼神的野望 +八个军团?+ +哪来的八个军团?+ +荷鲁斯为乌拉诺战役的钳形攻势所打造的东线偏师,总共不就只有四个原体和军团吗?而且他是在我的面前,完成一系列调兵遣将与军事部署的,吾友马卡多:你口中剩下的那四个东线军团,又是从何而来的?+ “来自于一個无论是你还是牧狼神都故意视而不见的原体。” +不可能!+ 没有半点的迟疑,人类之主否决的声音斩钉截铁。 +自从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天起,我就从未刻意忽视过我的任何血脉,我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 掌印者没有说话,他只是保持着朽木般的面容,沉默地盯着站在桌子对面的人类之主。 #凝视# +咳……好吧。+ +偶尔可能会有些偏颇:不得已而为之的技术性失误。+ “最好如此。” 马卡多咳嗽了一下,没有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反正天启的自欺欺人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了,截止到目前为止,倒也没造成过什么难以挽回当巨大损失。 掌印者的思维紊乱了一下,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手指拂过面前的战争星盘,马卡多知道这是在他赶到帝皇幻梦号之前,由荷鲁斯与帝皇共同谋划的乌兰诺远征方案,而且其中绝大多数的工作,其实都是牧狼神独自完成的。 人类之主已经下定决心,要让整个乌兰诺兽人帝国成为牧狼神令大远征拜服的最佳舞台:尽管这意味着要牺牲包括他本人在内无数战士和牺牲者的武名。 而荷鲁斯也没有让他的基因之父失望:当他的战争计划最终铺展在马卡多面前的时候,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掌印者也不得不承认,牧狼神的确是位伟大的将军。 在所有原体中,也许只有庄森才能在功绩与战略上做到与荷鲁斯分庭抗礼:多恩终究缺少那么一分灵性;基利曼的糟糕人缘注定了他无法拉起如此庞大的队伍;费鲁斯几次指挥联合作战的案例都算不上太成功;而摩根在能力方面虽然值得信任,但她的本身却并不喜欢这种大规模的刀兵相见,在决心方面也是饱受质疑的。 其实,就连庄森也不是那么的保险:谁都知道他的功绩背后有着其他人的影子,不止一个。 至于其他的候选人,比如说在攻城略地方面名声还算不错的圣吉列斯、佩图拉博以及安格隆,他们终究达不到这个阶层:唯有牧狼神可以做到这一切,他能得到帝皇的宠爱并非只是单纯的运气好。 这一点在另一个细节上,也可以得到体现,那就是此时云聚在乌兰诺前线的军团数量:在整整十三个参赛军团中,除了像千子、吞世者或者破晓者等少数派是因为荷鲁斯征召令上的帝皇印章,而听命于牧狼神之外,其余大部分的基因原体和军团,都是看在荷鲁斯个人的分量上参战的,那些全员齐出的参战军团尤其如此。 至于帝皇的印章? 不过锦上添花。 帝国本就没有在原体军事调遣方面的强硬权力,除非是帝皇或者泰拉的直接命令,否则各个原体是否会参加什么战役,基本都是看他们的个人意愿如何:马卡多对这缺乏制度的一幕深恶痛绝。 但这一次,情况要好很多。 在十三个参战军团中,影月苍狼、死亡守卫、怀言者、帝国之拳和圣血天使以及阿尔法这六个军团动员了他们所有的力量,而他们皆是被荷鲁斯召唤来的。 除此之外的白色伤疤、极限战士、帝皇之子以及破晓者虽然没有派遣他们全部的力量,但也出动了数万人的军队:极限战士更是人数最多的参战军团。 剩下的三个军团:千子、吞世者和钢铁勇士只派来几个连队,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考虑到他们各自都有作战任务,这也足以说明荷鲁斯此时的人脉了。 “十三个军团,百万人规模的阿斯塔特战士,还有十个原体,如此庞大的力量竟然仅凭荷鲁斯的口舌和个人影响力便云集于此:你觉得在你麾下,还有别的子嗣或者将军能做到这一点吗,天启?” 在仔细地阅览了每一张星图和参考文件后,掌印者面色严肃地看向了他的主君:帝皇正坐在他的位子上,心不在焉地摆弄了那顶象征着大远征最高权力的桂冠,像是个在玩石子的小孩子。 人类之主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顶值得万人渴望的权力象征给送出去了。 +你想说什么,吾友?+ “没什么:我只是在担心。” 马卡多深吸一口气。 “如今的牧狼神只凭个人的影响力,就可以动员起百万人规模的阿斯塔特战士,还有超过一半的原体愿意为他而战:在此之前,这是只属于你的特权啊,人类之主。” +这很正常。+ 帝皇倒是很看得开。 +他要接过大远征的职责,接过我的桂冠,如果此时的荷鲁斯还无法做到这一步的话,那才值得让我为之担忧呢:他做的越好,我越能放心的把整个大远征交给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愿如此吧……” 掌印者在心中叹息,他没有再和帝皇争辩下去,因为在此之前的二三十年里,或者说,自从帝皇展露出他想要把大远程的所有权力交给一个所谓的战帅之后,掌印者和帝皇的这个问题上的争辩,始终就没有停止过。 原因显而易见,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军事帝国,在最高领导人尚且在位的情况下,将大多数的军事力量转交给另一位高层:这样的事情虽然在人类那愚蠢又漫长的历史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穷尽掌印者自己的所有知识储存,也找不到哪怕一起善终的例子。 马卡多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能闻到叛乱的硝烟了。 而面对他的质疑,人类之主根深蒂固的傲慢又占据了上风:帝皇坚持认为他和他的牧狼神会成为开天辟地的第一个例子,就像他亲手打造的人类帝国一样。 +在此之前,谁又能相信整个银河真的能处于一个统一的人类政权的统治下?所谓黑暗科技时代或者黄金时代,也不过是群割据一方的松散联合体罢了,他们从未形成过统一的意志,但我的人类帝国却做到这一点,而且只用了不到两百年的时间:人类从冲出地球到冲出太阳系都用了几千年。+ +我们在创造奇迹,我可靠的马卡多,这是奇迹的年代,你要对未来充满信心。+ 人类之主信心满满,哪怕是马卡多又能说什么呢:他只希望这个该死的混蛋这次又对了,他只希望真理站在少数人的那边,或者是站在像帝皇这样的疯子那边。 所以,比起这些早已争辩过千百遍的话题,马卡多更关心一些眼前的小事情:就比如说…… “东线军团。” 掌印者指向地图边缘,那位于远东星域一侧,此时已经树立起了代表四个军团的旗帜:破晓者所盘踞的阿瓦隆距离所谓东线军团的聚集地并没有多远,极限战士的旗帜看起来即将就要抵达,白色伤疤和帝皇之子要稍微滞后一些,但他们速度也很快。 “为什么是他们四个?” 马卡多发出了疑问。 “你的牧狼神有跟伱说过他对此的军事思路吗?” +当然有。+ 帝皇点了点头。 +但我更好奇:你口中的八个军团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先不提:你先回答我这四个军团的问题。” +好吧:不过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吾友马卡多。+ 掌印者诧异的看向帝皇,然后发现帝皇也在诧异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需要回答?” —————— “因为显而易见的:这就是最合适的安排呀。” “无论是从军事角度还是从政治角度来说,都是如此。” “我相信,以你们丰富的经验和卓越的指挥能力,是能够看出来这一点的,我的儿子们,我最信任的四王议会。” 全副武装的牧狼神漫步在复仇之魂号古老的战略大厅中,利爪摩擦过战情圆桌的黄铜边缘,上好的金属烫面倒映着荷鲁斯最值得信任的四位子嗣的面容:赛詹姆斯、阿巴顿、阿西曼德还有托加顿,他们身后还林林总总站着几十名主力连长与高级军官。 这是一次面向整个影月苍狼军团的战略会议。 “我们的确能理解您战略部署中大部分思想,父亲。” 而一如既往的,会议中第一个回应原体的就是塞詹姆斯。 “但我唯独好奇一点,为什么在您设计出来的东线军团,要由这四个军团来组成:帝皇之子和白色伤疤的加入尤其令人困惑,为什么要专门把他们调过去?” “也许是因为他们在正面战场上的表现会让人失望。” 没等牧狼神开口,站在塞詹姆斯旁边的阿巴顿就已经抢先发言回答了,在他那张粗糙的脸上露出了分外鄙陋的笑容,毫不遮掩自己对于其他军团的蔑视。 “所以荷鲁斯大人把他们安排进诱饵部……。” “闭嘴!艾泽凯尔!” 话音尚未落地,牧狼神的咆哮便如期而至:荷鲁斯此时正站在桌案的另一面,站在小荷鲁斯和托嘉顿的中间,但他的声音依旧令阿巴顿猛地后退两步,大股大股的汗珠从额头与脖颈上流下。 “大人……我……”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赫赫有名的利爪拍在了战情圆柱的星域沙盘上。 “他们不是诱饵,我们不会再把任何兄弟部队当做诱饵,你给我记住这一点,艾泽凯尔,因为这是我最后一遍提醒你了:有些阴险的战术已经到了过时的阶段,别把它们继续存在你的脑袋里了,你需要接受一点新的思想,我的孩子。” “那可不容易:尤其是对于阿巴顿如今的脑容量来说。” 站在牧狼神旁边的托嘉顿及时补上了半句俏皮话,用挖苦在房间中呼唤起众人的笑意,总算是帮阿巴顿解了围:塞詹姆斯则趁机扶住了后退的阿巴顿。 “长点记性,兄弟。” 他朝阿巴顿眨了眨眼睛。 “我们的牧狼神大人即将登顶为全帝国的战帅,想想看,你的话语要是流露出外界的话,会对他的形象造成怎样的打击:而且就像荷鲁斯大人说的那样,过去的某些错误行为再也不会被允许了。” “没有诱饵部队:他们如今是货真价实的友军。” “正是如此。” 牧狼神挥了挥手。 “我知道你们都很困惑,我为何要专门组织一支偏师,但这是个很简单的军事问题:乌兰诺兽人帝国的疆土横跨朦胧星域以及远东星域两大地方,而且正在向阿瓦隆这样的帝国重镇进发。” “如果我们只是从朦胧星域发起单方面的进攻的话,那势必要正面对抗整个兽人帝国的力量,这会造成极大的损失,而且很不聪明:但如果一支力量足够强大的偏师能够从远东星域发动联合进攻,那么不但能分散兽人的力量,也能让我们所有人接下来的作战行动变得更为简单一些。” “毕竟,我们的主力部队能够与远东的偏师进行遥相呼应,以及钳形攻势,但是兽人帝国可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这就是优势,是此消彼长出来的优势,而战争的成败就在于优势的积累。” “另外……” 荷鲁斯笑了一下。 “我有什么资格,让破晓者和极限战士千里迢迢来到朦胧星域,加入到我的舰队中呢?而若是让他们在远东星域投入战斗的话,那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 “我们这条战线能够得到一定的压力减缓,而他们不但能保护自己在远东星域的领土,而且也不用千里迢迢的赶来朦胧星域了:这将大大加快战争的进程。” “这只是其一,大人。” 赛詹姆斯开口。 “让极限战士和破晓者从银河东部专门赶到朦胧星域来参加乌兰诺远征,的确是舍近求远,所以他们组成偏师也是无可厚非的,那么白色伤疤和帝皇之子两个军团,又是怎么回事呢?” “帝皇之子的问题嘛……” 荷鲁斯有些无奈。 “你们可能不信:但这是福格瑞姆主动向我申请的。” “主动?” “没错。” 牧狼神抿住了嘴唇。 “我不确定他想干什么:但我尊重他的行为和想法。” “那察合台可汗呢?” “我们总要在远东那条战线上有点儿【自己人】,不是吗?” 牧狼神飞快的笑了一下。 “而且察合台也不抵触自己的军团在偏师中作战,事实上,比起我麾下的这支主力舰队,他反而更喜欢冷清一点的东部战线:对于察合台来说,人数众多的友军比人数众多的敌军更可怕。” 房间中回荡着笑意,直到荷鲁斯示意他们停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军事结构是足够合理的。” 牧狼神拍了拍桌案。 “我从十三个军团中调集了四个军团组成东线,这四支部队各自都有他们的作用和任务:极限战士的人数多达十五万,完全可以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破晓者在远东边疆地带已经耕耘了数十年,地头蛇的好处自不必说;帝皇之子是堪称万金油的完美部队,他们无论放到什么战场上都是能够适应的;白色伤疤军团既可作为侧翼略阵,也可以作为先锋以及侦察部队。” “更重要的是,这四个军团加起来的兵力,也已经达到了二十五万人左右了,如此规模的兵力,哪怕是一支偏师都大有可为:如果他们进展顺利的话,完全可以与我们前后夹击,用钳形攻势彻底击溃乌兰诺兽人帝国的核心区域。” “如果进展不顺呢?” 小荷鲁斯罕见的开口了 “那最起码……” 荷鲁斯叹了口气,他是真不愿意构想这样的场景:在内心里,牧狼神还是希望他的十三个兄弟军团可以和他在乌兰诺团聚的,他们齐心协力,一起摧毁这个兽人帝国的首都,将会是最美好的画面。 “哪怕他们失利,也可以为我们拉开足够的进攻空间:兽人这个种族的特性就决定了只要我们能完成对乌兰诺的斩首行动,整个绿皮帝国都不足为虑。” “那么……” “还有什么问题么?” —————— +有。+ +剩下那四个军团呢?+ 帝皇站起身来,他对于这个问题似乎异常的执着。 “你真想知道?” 马卡多反而不怎么着急:尤其是当他得到想要的答案后。 +你跟我说,那四个军团会来自于一个无论是我,还是牧狼神都故意视而不见的原体?+ “没错。” 掌印者撇着嘴。 “这很难猜么?” +……唉……+ 沉默了很久,人类之主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不难猜,毕竟这就是一道单选题罢了,但真正让我感到困惑的是无论我怎么算,摩根也就只能拉来额外的三个军团啊。+ “你都知道了?” +我不是瞎子:即使在远东星域也不是。+ +我知道康拉德虽然因为再次对食尸鬼群星发动远征,而无法参与乌兰诺的战役,但他已经派遣来了最信任的连长赛维塔,率领至少三万人的精锐老兵,准备协助摩根的乌兰诺远征。+ +我还知道庄森已经派遣了考斯韦恩和他的一个骑士团,暂时编入破晓者的舰队中。+ +除此之外,科拉克斯和他的暗鸦守卫也要包括其中,这支刚刚得到新名字的军团如今只有不到两万人的规模,想必以摩根的性格以及她和科拉克斯的关系,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困难的任务: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军团了。+ +那么:第四个在哪?+ “请等一下。” 掌印者转过身来,看起来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要感谢我的情报机构……” “给。” +一张照片?+ 帝皇半信半疑的接过。 +这是谁?+ “他叫丹提欧克,是佩图拉伯麾下的一名战争铁匠,我记得是掌管第十四大营来着,但也是摩根之下的萨拉玛斯大公,如今担任着两个军团之间的交流任务。” +所以……+ “没有所以。” 马卡多笑了一下。 “他会带来第四个军团。” +钢铁勇士?+ “差不多吧:不过带了一点阿瓦隆风格的甜味,你知道的。” “那真正的钢铁勇士军团现在又在哪里?为什么会有两个?” “嗯……” “我觉得无论如何:这并不是摩根的问题。” 第578章:远东百万石 牧狼神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在摩根下令于整个远东边疆北部进行部分动员后的第三天,才发送到曙光女神号上的:原体在十二名高阶军官的面前宣读了它。 【内容还算合理:而且发过来的也不算太晚。】 在当众读完了这区区几百字的内容后,摩根弯曲了指关节,敲打着掌中的记录板,清脆的声音拂过了每一名参会者的面容:凡人军官们无不神情严肃,反倒是阿斯塔特看起来却分外轻松。 拉纳如此、巴亚尔如此、赫克特如此、达武如此…… 阿里曼与丹提欧克亦如此。 没错,这两位【四分之三个破晓者】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有资格参加哪怕是最高等级的阿瓦隆军事会议了:以基因原体和军团的特别顾问的身份。 这听起来很不安全,但当摩根的子嗣们互相讨论过后,他们却愕然的发现,在那些能够被拿出来开会的议题里,已经没有什么重要到需要隐瞒着这两位外人了。 而且他们的确值得信任。 先说丹提欧克,这位战争铁匠已经在萨拉玛斯星区奔波了整整八十年之久,破晓者军团对于这块远东明珠的统治,似乎永远也绕不开他的名字了:单是以丹提欧克命名的世界就已经超过了三十个。 这位佩图拉博之子用他一如既往的沉默、实干与高效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而萨拉玛斯星区与日俱增的兵源、粮产与税款,也是让这位【萨拉玛斯大公】的声音在曙光女神号上变得越来越响亮了。 而与丹提欧克相比,阿里曼无疑是更值得信任的那一位,他为摩根和第二军团所做的一切早已不必多说了,而且作为阿瓦隆灵能学院的实际掌控者,军团中大部分的智库在看到阿里曼的时候,都要毕恭毕敬的称呼一句校长。 当然了,也有好事者会称呼阿里曼为【绯红大公】。 但除此之外,真正让这位千子战士得到了所有破晓者一致认同与尊重的,反而是另一个传言,一個被证实了的传言:那就是在破晓者军团和千子军团并肩作战的伯劳星战役后,本应离开破晓者返回千子的阿里曼,却依旧选择留在了远东边疆的原因。 阿里曼并不知道这个传言到底被传成了什么样子,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传言本身的存在,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在以拉纳和巴亚尔为首的几名资深连长,秘密地为他开了一场晚会,而且站起来共同为他敬了一杯酒后,他在第二军团中的处境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 尊敬依然存在,却又多了几分自然而然的信任感,就像对待真正的血亲兄弟一样。 而这种特别待遇也没有阿里曼变得飘飘然,虽然他已经能位列阿瓦的最高殿堂,但他也从不会在专业知识以外的领域发言:除非原体将目光投放在他的身上,而坐在他身旁的丹提欧克也同样如此,他们都是会议中的沉默者。 于是,在他们二人始终一致的沉默中,蜘蛛女皇的目光首先放在了她的【卡美洛大公】身上。 【马歇尔。】 原体用尊敬的口吻称呼着这位已经半隐退的一连长:虽然自从摩根回归军团以来,这位曾经统率整个破晓者军团的一连长马歇尔就已经退居二线了,但是整个军团依旧保持着对他的尊重。 “大人。” 一连长站起身来,与会的其他人在看向这位传奇人物的面容时都感到有些陌生,唯有资历深厚的拉纳与巴亚尔悄悄向着同样出身于神圣泰拉的老战友露出笑容:他们至少有十年没见了。 【我的卢瑟。】 摩根在桌上敲打着手指。 【告诉我,我下达的部分动员令现在进展如何了?】 “一切井然有序,大人。” 马歇尔的声音铿锵有力,与他极度苍老的外表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这位战功卓著的老将曾在泰拉统一战争期间,正面承受了源自于黑暗科技时代的时光武器的一记重击,整个身体极速老化,一度在死亡边缘徘徊。 阿瓦隆之主为他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学识,并曾求助于帝皇、佩图拉博甚至马格努斯,但能做到的也只是延缓马歇尔的生命而已:他的衰老却无药可救。 蜘蛛女皇甚至曾经准备踏破自己心中的某些底线,利用那些科摩罗上的异形科技来尝试让她的一连长重返青春:但即便这样的技术真的有可能让他再次走上战场,马歇尔还是坚定的拒绝了。 作为一位早在人类之主开启泰拉统一战争的第一战时,就跟在他身后的功勋老兵,马歇尔拒绝让任何携带有异形科技的技术,出现在自己的身体上:哪怕这意味着他的生命将始终垂在终点线前。 而原体尊重了他的意志,并将后方的军备统筹工作交给了他。 一连长马歇尔在这个方面做的很好,并为自己赢得了【阿瓦隆的卢瑟】的称号:考虑到卡利班的那位【正牌卢瑟】如今已经成为了全银河闻名,就连马卡多和帝皇都有所耳闻的治国大师,这个称号就是对马歇尔最好的肯定。 马歇尔则是一遍又一遍的证明了自己不会辜负这个称号,包括他面前那些汇报的记录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这些数字代表着即将追随摩根和破晓者军团踏入乌兰诺前线的所有军事力量。 “包括两千艘各式战舰,以两艘荣光女王级为首,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诸如战列舰、战列母舰和大型巡洋舰等主力舰,少部分则是军团专属的战斗运输船,但是也具备在前线搏杀的火力。” 【让人惊叹的数字。】 原体满意的点了点头,与会者们的脸上都满是骄傲。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此之前,人们口中规模最大的军团舰队无非是帝国之拳所拥有的一千三百艘战舰,不过,那已经是至少十五年前的数字了,现在可能是一千五百艘,甚至更多。】 “但终究不及我们。” 马歇尔脸上的万千沟壑因为傲慢的笑容而纷纷皱起。 “祝贺您,大人,你拥有着整个大远征中,除了帝皇之外规模最为庞大的一支舰队,我们的虚空力量已经超过了帝国之拳:而且这还不是我们所拥有的全部力量,甚至就连一半都算不上。” 他特意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后才接着往下念。 “两千艘战舰只是破晓者军团直属的数字,意思就是说,这两千艘战舰上的每一艘都至少拥有着一名破晓者长期驻扎,并且能够与曙光女神号保持稳定的通信:而那些没有破晓者驻扎的战舰,则是被统称为【阿瓦隆辅助舰队】。” “它们的成分很复杂,包括效忠于原体大人您的行商浪人,与我们长期并肩作战的护教军,驻守各地的巡逻舰队和驻防舰队,必要时可以征召入伍的武装运输船队,还有行星总督的私人舰队,甚至就连忠嗣学院都有一支平日用作实战训练的模拟舰队,在必要时刻也可以投入到一线作战当中。” “这些舰队能够提供给我们的力量更是浩如烟海,直到今日,我们都无法完全统计阿瓦隆辅助舰队的序列里有多少艘舰船,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是以小型战舰与辅助战舰为主,用于填补军团主力舰队在该方面的数量不足。” 【很好。】 原体伸出手,阻止了想要继续讲解的马歇尔。 【你先告诉我,既然主力舰队有两千艘船,那么此次伴随出征的辅助舰队规模如何?】 “八千艘,大人:相当一部分力量来自于我们的机械教盟友。” 【我知道。】 原体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他们还为我提供了至少八百台泰坦。】 然后,蜘蛛女皇转头看向坐在右手边的拉纳。 【基利曼动员了多少?】 “五百世界的远征舰队至少拥有着一万五千艘大小船只。” 【那就可以了。】 摩根这才感到满意。 【继续说,我的一连长,凡人辅助军方面呢?】 “按照您的要求,远东边疆的北部各星区已经完成了动员,大部分的野战军团和边疆军团都将留守他们各自的防区,在军团进行远征的时候保证阿瓦隆安全无虞:而女王亲卫军团,禁卫军团和序列靠前的野战军团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陆续抵达预设的集结地点。” “兵力将超过一千八百万,其中三分之一是亲卫军和禁卫军,剩余的三分之二则会是野战军,还会有数百万的护教军部队将会赶来帮助我们,最终的总兵力数字可能会突破两千五百万人。” 【那后勤补给如何?】 “完全充足。” 马歇尔拿起另一张表格。 “大人,早在远东边疆刚刚建立起来的第一个十年间,你就要求必须在各个星区甚至各个星系,建立相对应规模的战略仓储,而发展到了今日,遍布在远东边疆各处的仓储星球已经超过了四位数,仅仅是北方几个星区的库存就足够支撑这支部队超过十年之间。” 摩根没有回话,她将目光投向了唯一一个身着黑甲的破晓者,那是内务部派在这里的代表,在觉察到原体的目光之后,这位神秘人说出了全场唯一一句话。 “我们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检查过北部区域的每座仓储世界,派遣不同的队伍相继检查了三遍:百分之九十八的仓储世界是直接完全达标的,只有少量仓储世界因为不可避免的意外因素而没有达到预期中的目标,但也合格了。” “仅有的三个渎职者也已经得到了您的【恩赐】。” 【还不够。】 原体冷着脸。 【把他们的家族也算上:无论他们曾经为我们做过什么,这一次都不好使了。】 “您的意志,大人。” 黑甲破晓者低下了头。 然后,摩根的目光再一次转回到了拉纳身上。 【那,我的子嗣们呢?】 “迫不及待了,大人。” 拉纳用笑容来回答。 “两万名最精锐的战士已经被挑选了出来,还有两万人将会在远征期间驻守于北部个星区,随时能够支援远征舰队,剩余三万人则将驻守阿瓦隆星区的各个星域,保证阿瓦隆的国土安全。” 摩根没有说话,她接着将目光转移向了沉默的丹提欧克:战争铁匠露出了有些虚弱的笑容,他只是简短地吐出了回答。 “我的大营将付出与破晓者们相同的努力,大人。” 这句话的隐藏意思让在场所有的破晓者挑起了眉头。 “他们有两万人了?” 巴亚尔侧过头来来,用眼神向身旁的赫克特发问。 “至少两万人。” 赫克特同样用眼神回答。 【很好。】 摩根这才满意的笑了出来,当她低下头的时候,蜘蛛女皇在自己的内心里飞速做着计算题,她回忆起了在先前这段时间里,她的各个兄弟们为她许下的承诺,计算着自己能够使出的力量。 破晓者,两万人。 钢铁勇士……两万人。 午夜领主三万人:赛维塔他们于昨日刚刚抵达。 暗黑天使,两万人:考斯韦恩的确只带来了一个骑士团,但却是庄森为了这场乌兰诺远征,而专门准备的一个特等骑士团,再考虑到第一军团的主力部队此时同样在银河的北部地带活跃,那么如果情况不顺的话,摩根也能指望来自于他们的鼎力帮助。 毕竟,没人规定其他军团就不能自愿参加乌兰诺远征呢。 然后,再算上刚刚和科拉克斯团聚的暗鸦守卫们,差不多也能拼凑出一万人的力量:这支军团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于荷鲁斯麾下遭到了不小的消耗,而这一万人则是科拉克斯在与他的子嗣们进行过短暂的相处过后,如今能够勉强加以信任的所有力量了。 与他的兄弟们不同,鸦王并不打算用战争的方式,来清洗军团中那些不服从他的人正相反,他打算加入摩根的乌兰诺远征,然后在血亲兄弟的安排下,让这些他信任的力量在安全的战场上赢得足以升迁的功勋,并用这种温和的办法来让自己的效忠者逐渐取代军团中那些保守派的位置,知道将这些冥顽不灵的泰拉人给挤出去。 而上述这几个军团,除了破晓者之外,都是不在帝皇和荷鲁斯的乌兰诺远征计划中的:也就是说仅仅是摩根一方,就将为所谓的东线军团提供十万名阿斯塔特,再加上极限战士、白色伤疤和帝皇之子三个军团怎么也有二十万人…… 手握着三十万大军,又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兄弟,摩根有信心在东方战线上打出能够与荷鲁斯的主攻战线争锋的战绩。 虽然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就低头再看了一眼手上的信件,这是荷鲁斯在出发前给她发的最后一封信,而且具有浓重的私人性质:信件中的牧狼神与其说是帝皇钦点的乌兰诺战役总指挥,倒不如说是以兄长的口吻在和摩根说话。 他的提议还是很中肯的。 首先,牧狼神对于破晓者军团如今的形状表示谅解,他表明并非是自己,而是帝皇亲选的第二军团加入到乌兰诺战役,而之所以让摩根加入东线军团,也只是考虑到摩根需要守卫阿瓦隆,那么留在远东星域作战,自然比前往朦胧星域要更有益处。 毕竟,乌兰诺兽人帝国的势力虽然现在还没有冲到远东边疆的国土上,但是距离边境线也的确没多远了:若是摩根在此时离开自己的阿瓦隆的话,那的确会给阿瓦隆造成不小的国土危机。 这份情谊,摩根作为阿瓦隆之主也不得不接受的。 随后,荷鲁斯也用尽可能隐晦的暗示,向摩根表达了他对于东线军团,更具体来说,是对于基利曼的想法:他希望摩根能够和察合台精诚合作,警惕一下基利曼和他的第十三军团的动向,顺便关照一下福格瑞姆的心态。 牧狼神在信中坦言,他也不确定帝皇之子的基因原体在最近遭遇了什么事情,但是福格瑞姆的心态明显不太稳定:荷鲁斯以恳求的口吻希望摩根能够予以帮助。 顺便,他在信件中为察合台可汗可能的冒犯,而向他的阿瓦隆血亲提前表示了歉意。 在说完了这些后,才是牧狼神对军事部署的看法:荷鲁斯明显很清楚摩根比起功绩,更看重子嗣性命的价值观,所以他并没有强行为摩根设立什么战略目标:尽管帝皇给他的权力允许他怎么做。 牧狼神的命令很清楚。 无论是破晓者,白色伤疤,帝皇之子甚至是极限战士,他们在这场远征中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兽人帝国的狂潮中,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力量,没必要付出太多伤亡,稳固守住就可以了。 如果能打出战绩来,甚至到时候能够与荷鲁斯的主攻舰队夹击乌兰诺的话,自然最好,但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那么也不需要强迫自己的军团:破晓者的主要任务始终是保持阿瓦隆的边疆稳定,荷鲁斯能够理解这一点。 所以,在他能够解决乌兰诺帝国之前,东线军团要做的尽可能地保卫帝国在远东的疆土,而无需发动什么主动的攻势:但如果认为他们自己力量足够的话,荷鲁斯因乐于接受兄弟们的帮助。 毕竟,比起在这场所谓的乌兰诺远征中尽占功劳,如今的牧狼神看重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在帝皇回归泰拉前,让人类之主在大远征的最后一战,完成的尽善尽美,完成的青史留名。 【为了完成这一点,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阿瓦隆姐妹。】 摩根的嘴角含笑,轻轻地念出了信的最后一句内容,最后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口齿中回忆着此时能够调动的力量。 四位原体。 八个军团。 三十万阿斯塔特。 八百泰坦。 上万艘战舰。 数以千万的凡人辅助军。 再加上……她自己。 【……呵呵呵呵……】 【当然,荷鲁斯,我会帮你完成你的愿望的。】 【毕竟手握如此的力量,若是不做点什么的话,岂不浪费?】 【不过吧,只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后悔就行……】 —————— 【阿尼亚。】 “我在,母亲。” 【替我联系一下庄森。】 【问问他:最近有没有空,与他的牧狼神兄弟会猎于银河。】 “嗯……要再加上什么么?” 【让我想想……再加一句话。】 【先入乌兰诺者……为战帅?】 第579章:科拉克斯的角落 自从他的救赎星的沙地上接过来自于帝皇的橄榄枝,加入到这场旨在光复人类种族之文明的伟大远征后,科拉克斯就觉得,自己原本平坦笔直的人生,似乎已经陷入到了不可捉摸的起伏中。 命运脱离了他的掌握,反而让他整个人吞入其中。 现在,再也不是那个只靠两手利刃和一颗决心,就能扭转乾坤的时候了,帝皇的国度与野望都是如此地浩渺无边,藏于其中的任何变故或者真相,都能将原体的人生撕扯地粉碎:而帝国最不缺的就是可悲的变故,与残酷的真相。 科拉克斯畏惧它们:倒不是畏惧这些变故可能会在肉体和生命上伤害到他,而是畏惧这些真相给他心灵带来的冲击,无论是帝国内部的血腥手段,还是通往伟大光复的渺小可能,这些存在可比战场的尸山血海要可怕多了。 就像是在攀爬一座根本望不到顶端的峭壁,过程中的艰辛自不必多说,但真正让人畏惧的却是抵达终点后的风景:如果在山的背后依旧只是一座座山,又或者干脆只是无垠的荒原的话,那么艰苦攀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是为了万年后的战火么? 就像康拉德暗示的那样? 此时此刻,科拉克斯正是陷入在了这种思想困局中。 而将救赎星的救世主带入这种困境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子嗣们,正是刚刚得到了【暗鸦守卫】之名的第十九军团:更具体一点来说,是军团中那些顽固不化的泰拉裔老兵。 “哎……” 一想到这些战士,鸦王散落的黑发下便传出了一声叹息,他将手中的文件抛至一旁,随后卸掉了全身的力量,摊在座位上:坚硬的金属座椅来自于救赎星的矿坑,是与第一批完成了改造与训练的救赎星战士一同抵达的。 有趣的一点是,帮助这批暗鸦守卫新血完成改造与训练的并不是军团中的老兵,因为科拉克斯直到现在也依旧无法完全信任麾下的任何一个泰拉人,所以早在与他的军团正式重逢前,鸦王就悄悄地求到了他的阿瓦隆血亲的面前。 幸好,科拉克斯还有一批值得信任的兄弟:摩根、康拉德与基利曼,他们全都愿意帮他,不惜一切代价,不需任何回报,血亲兄弟间的情义就是最好的答案。 这可能是人类帝国给予科拉克斯最友善的一面了。 在他的请求下,阿瓦隆之主动用了手中的力量:由科拉克斯提供了一批最纯粹的基因种子,然后再由一批精挑细选出来的破晓者和午夜领主老兵将其运抵救赎星,再和铸造世界瑞扎驻扎于当地的机械神甫们联手,就这样举办了一次颇为隐秘的征兵活动。 摩根和康拉德贡献出了各自军团中最老练的教官,瑞扎派出了最优秀的生物大贤者,而泰拉上的马卡多则是在帝皇的命令下,提供了数个不为人所知,但是训练设施齐全的隐蔽世界:在三個巨头的联手帮扶下,八千名生龙活虎的新兵在科拉克斯与第十九军团团聚的三天后便抵达了原体的身边。 他们成为了鸦王最大的底气。 接着,鸦王便将第十九军团原本的编制彻底打乱,将泰拉裔的老兵与新兵混合编队,提拔了一批对他态度还算恭顺的老兵,面对原有的指挥层也保持着容忍,没有立刻发动清算:恩威并施下,才初步掌握了他的暗鸦守卫军团。 而当完成这一切的时候,关于乌兰诺远征的新闻也已经摆在了基因原体的桌案上:直到此时,科拉克斯才猛地想起在他当初留宿于夜幕号上的时候,他的兄长康拉德曾无意中跟他提过的意见。 “清洗……” 这个词萦绕在原体的嘴边:他的所有兄弟都会这么说,哪怕是圣吉列斯也不例外,这就像是一个公认的灰色地带,没人推崇,但是对所有人来说又都不可缺少,基因原体的回归似乎就意味着对于原本军团结构的清洗。 哪怕是破晓者也不例外。 鸦王思考了很久。 终于,他向所有人宣布,要参与到接下来乌兰诺远征中,并动用手中的权力强行镇压了泰拉老兵们的意见:这些老家伙虽然支持加入乌兰诺远征,但他们想加入的是荷鲁斯的主攻舰队。 不过,原体既不想加入荷鲁斯的主攻舰队,也不打算带上这些冥顽不灵的泰拉人,他将自己的舰队简单的分成了三股:最值得信任的回返救赎星继续征召征兵,并要将征兵范围扩大到救赎星所在的整个星区,乃至更远,那里都将是暗鸦守卫们未来的责任所在。 而那些有待考察的老兵,和需要厮杀经验都新兵,则被科拉克斯带去了乌兰诺,打算用血与火来训练他们的服从性:原体将自己的部队放在了摩根的麾下,他相信他的姐姐是绝不会坑害他的。 让他惊奇的是,与他做出同样选择的还有基里曼:虽然马库拉格人带来的力量,已经完全可以单独组成一条战线了,但他还是承认摩根在此次战争中的指挥权,原因服从蜘蛛女皇的命令,没人知道五百世界之主是怎么想的。 但科拉克斯很清楚,基利曼不是那么复杂的人物:他可能只是觉得因为这次的战场靠近阿瓦隆,属于是阿瓦隆的本土防御作战,那他这股前来支援的友军,理所当然应该听从摩根的调遣,马库拉格人的思路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科拉克斯是多么希望自己也拥有如此简单的心境啊。 他在叹息中分化出了军团的第三股力量,那些从泰拉上的亚细亚沙漠地区被征召而来,身为奴隶主后裔的老兵们,在平日里已经习惯了暴虐和血腥,这样的家伙全都被原体一脚踹出了主力舰队。 科拉克斯将这些泰拉老兵指认为了一支特遣舰队,要求他们对正在巴拉特鲁姆星域苦战的帝国军队予以增援:这场平叛战争已经进行了整整五年之久,暗鸦守卫们虽然早就接到了求援的信件,但他们从未搭理过这些凡人军队。 科拉克斯决定终止这种行为。 特遣舰队的两位主要领领挥官分别为阿尔卡哈斯—法尔以及内拉特—基林:前者是第十九军团的前任阴影领主,即科拉克斯回归之前的军团长,这个泰拉人统治整个第十九军团长达三十年,对于军团如今的病态与衰落,这家伙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而后者则是军团中的【灰烬之爪】连队的阴影上尉,也是阿尔卡哈斯最主要的支持者之一,臭名昭著的人物:在科拉克斯还未回归的几十年里,在他指挥下的凡人军队是伤亡最多的。 面对此种货色,科拉克斯最亲近的两位血亲:摩根与康拉德都保持着高度相同的意见。 康拉德曾经懒洋洋向科拉克斯提议,他的食尸鬼群星远征正好缺少一些来自于第十九军团的友军协助力量:午夜幽魂不介意牺牲一下自己的个人名誉,来帮助科拉克斯解决掉这些小麻烦,反正谁死在食尸鬼群星都不是新闻。 摩根对此不置可否,但也非常热情地给科拉克斯介绍了处于阿瓦隆势力范围下的,一颗名为卡塔昌的丛林死亡世界:蜘蛛女皇对自己的名声更为珍惜,所以她会动用自己的泰拉上的人脉,帮鸦王搞到份正规的军令,合情合理的让那些家伙从银河中消失。 鸦王感谢他们的帮助,但他还是拒绝了这些建议。 他给予了这些叛逆的子嗣们更多的机会:原体曾三次约见阿尔卡哈斯,也曾在舰桥与内拉特进行了来次私密的谈话,但结果全都不尽人意,等待原体的,只有沉默与僵硬的搪塞。 哪怕是科拉克斯也无法忍受这种冥顽不灵了。 他将这些始终不愿意低头的混蛋聚集起来,并为他们指定了一个合适的目标:虽然科拉克斯从未明说过,但巴拉特鲁姆的平叛战争将是这些泰拉裔最后的机会,如果他们无法把握的话,鸦王就会收回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 食尸鬼群星需要更多的驻防部队与远征部队。 科拉克斯很愿意帮忙。 但除此之外,这段时间里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传回来。 前往救赎星的心腹部队就已经传回了喜讯:暗鸦守卫的基因种子虽然算不上特别优良,但也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在将征兵范围扩大到了十几个星系后,通过审核的人数早已超过了两万人,只要这些人抵达军团,那么科拉克斯就再也不需要那些泰拉老兵了。 缺少经验又如何?如果这些泰拉奴隶主能够给军团带来的只有暴虐与奴役的经验,那科拉克斯不介意从头开始,亲手打造出一支符合他理想的队伍:就像他在救赎星的牢笼中所做的那样。 “宁可艰难,也绝不妥协。” 鸦王低语着这句话,在这曾经的口号中汲取着新的力量,他抓起作案另一头的汇报,仔细地思考着文字与数字之间的意义,尤其是那些来自于拯救星的:这对科拉克斯来说其实并不容易,但他在摩根案前所接受的那些教育,让他能够肩负起一名统治者的责任。 以及最重要的:觉悟。 至少现在,现在的科拉克斯已经愿意去统治一方了。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权力:这是他的义务所在。 “索罗拉……” 鸦王的目光扫过了信件最下方的签署人,一丝新的笑容划过了原体苍白的嘴角,这个典型的救赎星名字让鸦王觉得熟悉:还记得当初他和他的同伴们将整个救赎星拉出地狱的时候,这个索罗拉还只是个小孩子呢,现在他不仅能够加入军团中与他并肩作战,而且还表现出了如此卓越的天赋。 未来的一代在成长,而他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没有什么比这种喜讯,更能让现在的科拉克斯感到宽慰了。 帝皇的幻梦依旧遥遥无期,但新一代的生命的确在他科拉克斯的庇护下长大了,成长在了一个更好的环境中:无数这样的鼓励将支撑他到大远征最后一天。 (索罗拉是正史中就存在的真实人物,他被认为是暗鸦守卫军团中最年轻的指挥官,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死在了伊斯塔万五的登陆场大屠杀的话,他是很可能比沙罗金更优秀的:也许沙罗金的那一句话没说错,那些比他更优秀的人只是不幸死在了登陆场大屠杀中。) 当意识到像索罗拉这样的新人拥有着何等卓越的天赋后,科拉克斯大胆地将数千人交给他,索罗拉也没有辜负他的期盼,他完美地完成了原体的所有任务:以救赎星和吕凯西斯为核心,整个风暴星域南部的情报被摆在了鸦王的案头,供他仔细的思考与谋划。 在成千上万个文明世界中,鸦王需要选择他未来的疆土,这帝皇和摩根赋予他的任务:当乌兰诺的远征结束后,科拉克斯就必须返回到风暴星域,他的暗鸦守卫需要在那里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帮助泰拉牧守银河的边疆。 守卫……还有收税。 这也是鸦王如此极迫地清洗军团内部的原因,他绝不能容忍那些泰拉裔的奴隶主将他们的喜好带到他的新生国度里面去:虽然科拉克斯还没想好自己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统治这座星河王国,但绝对不会是这些奴隶主们的方式。 想到这里,科拉克斯便将自己的目光瞄向了被他罗列在旁边的无数参考资料上,既有来自于阿瓦隆和五百世界的,也有康拉德的食尸鬼王国以及卢瑟的卡利班同盟。 在鸦王看来,卢瑟的方法尤其具有参考价值,毕竟他知道自己不是像摩根和基利曼这样的,天生的君王:虽然那两位血亲都非常热情的分享了他们的经验,但科拉克斯就是学不会。 对他这样的新人来说,还是卢瑟的办法更好用一些:事实上不仅是科拉克斯这么想,那些打算在帝皇给予的任务中划定地盘,实施自己统治的原体中,不少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卢瑟统治下的卡利班。 毕竟事到如今,几乎所有帝国人都知道那位盘踞在卡利班上的老骑士是个何等的治国之才:也许除了庄森之外,每个人都注意到了卡利班同盟未来的不可限量,以及卢瑟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作为一个凡人,他真是优秀到了可怕的地步。 鸦王摇了摇头,有些惋惜自己身边没有如此的人物,但至少他可以在卢瑟的统治方法中,摘取些对他有用的部分:据说这个老骑士对那些边远地区的殖民速度和财富榨取甚至已经达到了能够让泰拉上的官员们瞠目结舌的地步。 让他看看。 地方自治、监察机构、议会和军事委员会、联邦或者邦联…… 嗯……嗯? “殖民股份公司?” “这是什么东西?” “康拉德在旁边还有评语……东印度公司……这又是什么?” “……算了,看看吧。” 原体揉了揉太阳穴:反正又能离谱到哪去呢?他可是连暴君们的行刑队都看过呢。 “嗯,嗯……嗯?” “……” “嗯!!!” 第580章:开战 【真是罕见啊,以那只小乌鸦的性格,居然会专门来信和我抨击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明明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殖民股份公司?又是卢瑟那边的小玩具么?】 “看起来是的,母亲。” 紧紧跟在蜘蛛女皇身后的室女座点了点头,专注于掌中记录板上那关系着万千生命的数字,直到面前的光芒突然被黑暗所吞噬,摩根的长女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她们已经走到了阴影区里。 顺着阴影望去,只看到了一座座通天纬地的太空电梯,深入到高空之上的云层间,再往上就是遮蔽了大半个世界的帝国海军舰队投下无尽的阴影:十万阿斯塔特战士与近亿的辅佐者于其中徘徊,而他们脚下的这座世界和以其为中心所搭建的巨型轨道空间站,却能轻松容纳如此毁灭性的力量。 地狱岩,远东边疆在银河北部区域最重要的海军要塞,常驻有数百艘大小战舰,于四十年前由蜘蛛女皇摩根亲自选定地址,三个铸造世界合作建成:而无论是施工过程还是接下来的投入使用,皆有破晓者与午夜领主两个军团超过三百名战士来共同监督。 原因无他,只因地狱岩海军要塞乃至地狱岩这个仓储世界本身的产权,皆归于破晓者和午夜领主两個军团所有,摩根和康拉德是这座寰宇要塞共同的主人,而这里也是远东边疆和食尸鬼国度在银河北部最重要的分界线标志。 以此地为出发点,向南前进便是阿瓦隆的古尔格拉德辖区,这里是远东边疆的北部边疆重镇以及重要的矿产区,坐落着数以百计的要塞世界、老兵殖民地以及铸造世界古尔格拉德:蜘蛛女皇最早的合作伙伴之一,倘若攻破这个残忍又顽固的同盟者,便能挺进到阿瓦隆女王的核心国度中。 而向东出发,只需经过一小段亚空间航行,便可以抵达午夜领主军团的母星诺斯特拉莫,那里如今已经成为了帝国在银河东北部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与贸易港口。 上百个铸造世界的代表常驻于午夜幽魂的王庭外,为了每一批新开采的精金资源、每一舱从食尸鬼群星中运出来的【独家货物】而不惜动用一切手段:在尚未被开发的诺斯特拉莫荒野里从不会缺少【学术交流】后留下的残肢断臂,但哪怕是最残暴的信徒都不敢违抗午夜之王立下的法度。 若是因此被扣了自家铸造世界的交易额度,那么等待他们的绝对不只是死亡这样的温柔。 而若是以此为起点,向北或者向西出发的话,那么旅途就不会有多么的愉快了:因为乌兰诺兽人帝国的兵锋早已扩张到了附近,不可计数的绿色狂潮正搭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垃圾船,像盘踞于此的帝国远征军发起冲锋。 这些一心渴望战斗,无论是行为逻辑还是科学技术都毫无章法可言的种族,总是能够超出帝国军事人员的预料:要知道,摩根的参谋团队和内务部原本以为绿皮帝国至少还需要十五年的时间,才能扩展到阿瓦隆的边境。 但实际上,在冥冥中感受到阿瓦隆这里存在着够waaagh!的对手后,绿皮的先锋舰队直接一头扎进了亚空间,顶着风暴与裂隙毫无章法地一顿乱开:再出来时,便已经来到了地狱岩以北不远的地方。 太waaagh了。 而有了这些先行者,成千上万的绿皮战帮便被兽人们独有的心灵感应所指引,同样毫无章法的冲进了亚空间中,然后纷纷精准地跃迁到了相同的目标地点:令人头皮发麻的绿皮大军就这样越过了数百个侦查哨所和巡逻队,突然出现在了阿瓦隆的国境以北,顺便把银河北部的大量帝国世界一次性地扫进了沦陷区。 太绿皮了。 当然,摩根知道不可能所有绿皮都能这可以撞大运,而更有可能的一种解释是:因为绿皮那越战斗越发展的种族天赋,乌兰诺兽人帝国的体量已经能够支撑绿皮研究出来【精准的星际传送】这种足以让帝皇流口水的东西了。 真是想想就让人肝颤。 (没错,原著里的绿皮是真的能够发明出来将几十个星球级单位进行星域级的精准传送的技术,不过不是乌兰诺,而是野兽:想想看几十个绿皮版的世界引擎突然传送到神圣泰拉的脸上,这就是绿皮们在正史里干过的事情。) (顺便一体,野兽战争中的野兽绿皮甚至拥有专门的外交部门和外交官,他们甚至可以派遣兽人大使与帝国的高领主议会【没错,高领主议会!】进行会谈:只能说gw抽起风来真的超乎你的想象。)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绿皮终究只是绿皮。 在稀里糊涂地穿过了亚空间航行之后,这些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附属关系,只是笼统的被划为乌兰诺帝国的兽人部落和战帮们,很快就为了【到底哪个老大才能领导这场waaagh】等问题,彼此厮杀在了一起,在数个星区中进行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屠戮。 虽然这些残酷的战争吸引着源源不断的绿皮前来,但终究为人类帝国争取到了时间:摩根从容的调度着自己的力量,还不忘对午夜领主们的食尸鬼国度,下达了总动员的最高命令。 因为按照双方的协议,如果在午夜幽魂因为诸如食尸鬼远征等原因而抽不出身时,爆发了任何大规模的战斗,那么蜘蛛女皇有权力接管原属于康拉德的权力。 但反过来,康拉德却没有全权指挥远东边疆的权力,他只能凭借着摩根的兄弟和盟友的身份,可以随时随地从远东边疆这里抽取海量的物资供应:午夜幽魂对于这种不公平协议还是挺满意的,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执政水平。 于是,赛维塔和三万名第八军团的老兵很快应召唤而来:他们或是泰拉人,或者参加过至少一次食尸鬼远征的诺斯特拉莫人,随行的还有半数的黑甲卫,以及第八军团刚刚建成的第二艘荣光女王。 借着这个机会,康拉德直接让这艘巨舰成为了群鸦王子赛维塔的旗舰:而第八军团的其他战士对此居然没什么异议,当他们列队站在蜘蛛女皇面前的时候,赛维塔俨然成为了原体不在时的原体。 而面对这些援军,摩根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要求赛维塔至少留下一万名战士,留守于诺斯特拉莫附近的星区,保护食尸鬼国度境内那些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新兴殖民地和工业世界。 随后,原体才在地狱岩的轨道空间站上检阅了接下来将要随她出征的康拉德之子们,以及那艘全新的荣光女王:就仿佛是为了跟康拉德的夜幕号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似的,在赛维塔和他的亲信们互相商量过后,第八军团的第二艘荣光女王有了个奇怪的名字。 晨曦号。 摩根不理解其中的意味,但看着那些因为憋笑而憋到面容有些诡异的康拉德之子们,原体倒也没有多问什么:她给赛维塔的第二道命令就是她可以在四个军团的舰队正式集结之前自由行动,她知道这是对赛维塔最好的使用方法。 于是,群鸦王子为蜘蛛女皇留下了一万五千人,而他本人则带着剩下的五千人和一支小舰队一头扎进了地狱岩北部的群星中:摩根眼看着这支部队的离开,在此之后的半个月里,赛维塔传回的情报堆满了阿瓦隆之主的桌案。 而当蜘蛛女皇第六次要求赛维塔折返的时候,科拉克斯的问责信也来到了她的案头,随之而来的还有察合台可汗与福格瑞姆的舰队已经抵达的消息,在他们身后就是鸦王的第十九军团。 东线军团终于可以出发了。 你说庄森? 想必卡利班人可以照顾好自己并且加速跟上的。 确定了这一点,原体把自己从文件的牢笼中解脱出来,她从地表上的办公室一路来到了太空电梯群的阴影下,一边要求部下们准备回战舰的运输机,一边拆开了科拉克斯送给她的信件。 于是,就有了蜘蛛女皇在最开始的困惑与嘲讽。 而之所以会嘲讽…… 【是因为科拉克斯的话语实在是太奇怪了,不是吗?】 摩根摩挲着手指,掌中的信件便已被燃烧殆尽。 【我虽然不太清楚卢瑟的殖民股份公司到底如何,但我记得康拉德当初给我讲过有关于东印度公司的事情:他拿这个历史典故来嘲讽我和行商浪人的合作,就仿佛这在残忍无情的帝国里,是多么突破下限的事情一样。】 “但您麾下的某些行商浪人真的会让人有种不安感,母亲。” 【我知道。】 摩根咧嘴一笑,泄露的一丝杀意让室女座抖了抖。 【你以为我发给他们的行商浪人许可证,真的只是一张代表了权力的纸么:那上面可是滴了一滴我的鲜血的,而灵能者的鲜血,又岂是那么好摆脱的?】 “若是他们背弃……” 【那滴血足以保证整个家族死的干干净净了。】 “哪,若是忠诚……” 【那便会更忠诚。】 摩根舔着嘴角。 【只要他们依旧传承着那滴血的许可状,那么这些行商浪人每传承一代:都会更忠诚一些。】 “这样啊……但他们依旧残忍。” 【与我何干?】 原体挑起了眉头。 【大远征为如今的人类帝国带来了不下一百万个世界,而如同东印度公司这般残酷的世界,没有十万个也有八万个:每年都有那么多帝国世界或者人类殖民地因为反抗帝国的统治,被判处十代人甚至更久的苦役,他难道以为这些人会被放到天堂里面吗?】 “哪怕排除这一点,他对卢瑟的的指责也是拉不住脚的。” 室女座点了点头。 “毕竟卢瑟阁下在设立殖民股份公司的时候也是非常谨慎:他只会在那些投降的异形世界,受诅咒的囚徒世界,或者人类与异形杂交的污秽世界上,设立这种高效却极度缺乏人性的剥削机构。” “而那些纯粹的帝国世界的权力则会得到尽可能的保障。” (没错,大远征有时候会容忍异形的存在,只要不超出帝国的某些底线就可以,典型的例子就是福格瑞姆的那把拉尔剑:泰拉政府原本是想将拉尔人和平容纳到帝国的统治下的,只要他们别进行星际旅行和殖民就可以,只不过福格瑞姆坚持要开战。) 【我理解科拉克斯的担忧。】 原体笑了一下。 【毕竟这种体制的确能够竭泽而渔地敲诈出更多的利益:难免泰拉上的混蛋们不会将这种体系推广到更多的世界上,甚至推广到纯粹的凡人的头上,这样的荒唐事以前又不是没有出现过。】 “有帝皇和马卡多在,想必泰拉议会也不会太过猖獗。” 【帝皇就要回去了。】 【至于马卡多?他能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谢天谢地了。】 “你很讨厌马卡多?” 【不,我尊重他。】 原体叹了口气。 【正因为我尊重他,所以我知道他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就像卢瑟一样。】 “没错,母亲……就像是卢瑟阁下一样。” 室女座敲了敲太阳穴,整理出了所有相对应的数字:卡利班与同盟远东边疆之间,一直保持着高度的信息共享,双方都很清楚对方的最新变化,甚至以此为基础发展出了更进一步的合作。 摩根不介意让她的铸造世界盟友为卢瑟的卡利班同盟提供更优惠的订单,而卢瑟也投桃报李,对破晓者内务部在银河西北部的行动大开方便之门:更有甚者,以这位老骑士的善意为踏板,瑞扎甚至开始在火星的背后寻找新的盟友了。 比如说以黄泉八号,卢修斯与阿格里皮娜为首的一批强大的铸造世界,可是对瑞扎能够在大漩涡区域割据一方的美妙现状,感到极端的羡慕:没有人愿意区服在火星的暴政与淫威之下,如果付出更多就能得到相对的自由,那么这些流落在外的欧姆尼赛亚信徒们会出乎意料的慷慨解囊。 摩根对于铸造世界瑞扎的行为心知肚明,却却是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只要不耽误到破晓者们的订单,蜘蛛女皇对于机械神教内部的争权夺利,其实没什么兴趣。 阿瓦隆之主对瑞扎最牢固的保证从来都只有一条:那就是包括火星在内的任何外敌倘若将战火烧到瑞扎的本土上,那么破晓者军团将会动用一切力量,帮助他们的朋友击退任何的来犯之敌。 而这条冷漠的保证,却恰恰是瑞扎此时最大的底气所在:有了摩根的权力背书,铸造世界开始向银河的西部伸出自己的触手,尝试从各个方向包围火星,哪怕被斩断了也不要紧,只要在火星的怒火喷发前及时缩回摩根的羽翼下,铸造将军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 “你觉得火星和铸造将军会一直忍耐这种情况吗?” 【与我何干?】 摩根反问到。 【你知道的,阿尼亚:我的野心从来没有跨越大漩涡,达到太阳星域甚至更远的地方,火星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除了那位在阿瓦隆工作的兰德阁下外……】 【对了,兰德呢?】 “信息显示他今天在曙光女神号上有一次科学讲座。” 【那正好。】 摩根抬起头来,她的私人飞艇奥伯龙号已经抵达了。 【我可以带着察合台或者福格瑞姆或者去听一下讲座,顺便再讨论一下接下来的战略部署:赛维塔还没有回来么?】 “十二小时后抵达。” 【太棒了,等他们一到,我们就准备出发。】 摩根挥了挥手,示意室女座将自己的信息传达下去。 随后,她看向了远方,在无人的空间中喃喃自语。 【来吧……】 —————— 【让我看看你的表演。】 【我的荷鲁斯。】 【还有……我的父亲大人。】 【到时候,我会带着尽可能多的观众一起前来。】 【可别让我失望啊。】 ——————本卷完—————— 第581章:摩根的受难日 30 此为第三十个千年的第九百四十八年的第一天,即人类之帝皇于神圣泰拉的土地上,开启他的伟大远征的第一百五十年:位于最开端的【零】则说明该时间作为太阳系的记录,非常准确。 而在这一天,战争的讯息席卷了双头鹰覆盖的每一片土地,警报与征兵号令在成千上万个帝国世界上奏响,旧年与新年的交替之刻将会成为无数人的死期,他们的君王在呼唤他们献出生命。 于是,他们走向了战场:人类帝国与乌兰诺兽人帝国的第一场正式交锋在这一天打响了,身披雷电与雄鹰的战旗,高呼帝皇之名的勇士们在此刻冲向了挡在永恒的银河霸业之前的最后一个对手。 胜利与死亡的消息随寒风侵入到每一座超度的高塔间,沙沙作响的喇叭声传遍了舰桥与轨道空间站中的隔间,所有忙碌的人们都放下了他们手中的工作与私事,在指挥室内、在通讯台中、在那些刚刚落成的要塞里面,恐惧与期待伴随着看不见的战火散播开来。 人们口口相传,最夸张的谣言在经过了十八层的盘剥后,便成为了最准确的前线情报:上千座哨塔同时遭到了攻击,数百支舰队上缴着邀功与求援的汇报,而第一批真正的牺牲者与凯旋者,也已经写下他们各自的名字,不过眨眼间,就铺满了半个世界。 而最重要的一批情报在它发生的一個小时内,就已经传遍了所有参战军团的休息室,因为那是死亡天使们最重视的荣誉,哪怕是帝皇的子嗣们也会颇为好奇。 他们都想知道,究竟是哪一位原体,哪一个军团,将成为帝皇挥向乌兰诺帝国的第一刀呢:这注定将是一个写入史册的位置,成为整个大远征最辉煌的注脚。 数百场赌局随风而起。 影月苍狼、圣血天使、帝国之拳或者极限战士,这些势力最庞大的军团成为了热门人选,但他们全都不是正确的答案。 当第一封胜利的捷报与剥去皮肤、煮掉皮肉的兽人战将头骨一同送来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在这几乎有一个阿斯塔特战士胸膛大小的战利品上,早已经就刻着一串神采飞扬的宣言了。 —————— 托尔汗,白色伤疤军团。 以此胜利,向人类之帝皇、冰蓝天穹之大汗、与不败之牧狼神奉以最高的敬意。 宣言用鲜血写下,在兽人战将那丑陋的头骨上,留下了一串美妙的痕迹:优雅且野蛮。 ——————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当她收到乌兰诺远征的第一条情报的时候,蜘蛛女皇却只是给出了最简短的评价: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对于谁拿下头功并不在意,对于白色伤疤的胜利也并不惊讶,她甚至懒得去关心托尔汗的部队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毕竟,那位胜利者的基因之父此刻就站在摩根的身旁,他自会向血亲讲述清楚的:而就算察合台可汗闭口不言,白色伤疤的舰队也已经给出真正的答案了。 和预先告知的数量相比,真正与第二军团汇合的白色伤疤舰船在数量上明显不对,缺少了两到三个兄弟会的规模:察合台可汗的军团从来没有正式的集结过,他将那些自主性高的子嗣撒了出去,带着剩下的人来与摩根会合。 所以,白色伤疤们的乌兰诺远征其实早就开始了。 他们自然拿下了头功。 【也许我该祝贺你,我的雄鹰兄弟?】 站在曙光女神号刚刚经历过翻修的寰宇指挥室内,囊括了整个北部银河的巨型曲线星图占据着两位基因原体的每一寸视角,而圆桌骑士与怯薛们站在了十米开外,确保不会有人站得更近。 在这样的情况下,血亲间的交流自然更放松一些。 “我不觉得一场连队级别的冲突有什么值得庆贺的,摩根。” 尽管许久未见,可是察合台可汗给摩根的感觉却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区别:他依旧像是薄雾般的若即若离,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抓到那引以为傲的胡须,又仿佛站在银河的另一端,随时都会离开原体们的世界。 在此之前,还从未有任何人会给予摩根如此的……神秘感。 哪怕是一开始的庄森都不行。 【别这么说。】 摩根笑了一下。 【你知道的,就凭乌兰诺战役在大远征中的地位,你的军团也足以名留青史了:哪怕是在十个千年后的历史书上,后世的孩童们也会背诵白色伤疤的战士打响了乌兰诺战争的第一枪的诗歌。】 【所有人都会记得你们。】 “是啊……” 大汗的声音就像是叹息。 “简直就像酷刑。” 【……】 【你觉得让所有人都记住你的名字是一种酷刑吗,察合台?】 “至少,也是一种惩罚。” “雄鹰就应该存在于看不见的诗歌和口口相传中,飞翔在超出视野边缘的苍穹之上,而不是为了展露它们的勇武刚劲,就将它们锁在巨大的牢笼中,在景观木上为观众表演捕捉野兔的把戏。” 大汗的声音斩钉截铁。 “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也许你和我们的康拉德兄弟会很有共同语言。】 “这可不多见。” 察合台可汗对于摩根的暗示似乎并没什么兴趣,他的目光集中在了星图的闪烁上,集中在了逐渐展开的东线军团身上:第一批撒出去的帝国辅助军部队已经和绿皮的先锋交上了火,而阿斯塔特战士则是交错地分布于战线上,就像是维系着堤坝的顶梁柱。 白色伤疤和午夜领主散布在敌后与侧翼,最精准的信息由汗和恐惧领主们传回;科拉克斯麾下的暗鸦守卫在作为一个单独的集团寻找着战机,他们的舰队正在向一个全副武装的绿皮要塞世界前进。 由破晓者、帝皇之子以及其他军团的远征军所组成的混编部队如今顶在了最前面,摩根、福格瑞姆和察合台可汗的星图标志也已经钉在了这里,而极限战士的大军正在陆续赶到,逐步接手最为艰难的正面防线,密密麻麻的马库拉格标志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多。 而且,这还不是第十三军团的主力部队,他们的主力此时正在基利曼的麾下,至少还有九个小时才能抵达一线战场:幸好绿皮的步伐比这些极限战士还要慢。 “截止到目前,我只和三位原体兄弟有过共同语言。” 【包括我么?】 摩根的微笑只是得到了察合台可汗一个无声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眼神让摩根觉得很受伤:她已经很久没有直面过如此纯粹的鄙夷了,上一个敢这么看她的,还是刚刚从诺斯特拉莫那里爬出来的康拉德。 不!比康拉德更过分! 摩根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粗重了不少,但在下一秒,她就成功的压下了怒火,从未停转过的绝对冷静让原体将自己青蓝色的瞳孔转向了星图上的闪光点,以此来释缓血亲予以自己的尴尬。 蜘蛛女皇没有看到,在她情绪略微失控,但却又迅速调整好心态和脾气的那一刻,察合台看向她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欣赏,就像是在品评一把上好的弯刀:虽然很快就被大汗遮掩了下去。 现在,反而是大汗微笑着看向他的蜘蛛姐妹了。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也许在控制脾气这方面,我们的确有一些共同语言,摩根。” “你的【宽厚】值得我学习。” 【真是……荣幸……】 摩根的嘴角微抿,遮掩着两侧紧咬的牙关,察合台可汗的话语听起来像是一句歌颂,但配合着他脸上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反倒让讽刺意味直入人心,就连摩根的厚重防御就差点儿没绷住。 而且一击即中,大汗也丝毫没有纠缠下去的想法,他迅速将视线从摩根的脸上移开,不给蜘蛛女皇任何反击的机会,自顾自的将话题引导回了自己的掌中。 “如果伱想询问我在我们的原体兄弟中的友谊的话,那么我能够给你的答案并不多:我最好的朋友无疑是马格努斯,我喜欢和他探讨知识以及宇宙的奥秘,而且我们两个都是这场大远征的局外人。” “除此之外,我和荷鲁斯以及圣吉列斯的关系都不错,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无论是谁和荷鲁斯与圣吉列斯的关系,都会很不错的:而且这两个人之间的友谊才是真正的传奇。” “我喜欢和牧狼神讨论各种迅速结束战斗的方法,他的加斯塔林们是这方面的专家,影月苍狼的终结者斩首战术即使放眼整个银河也是无人能及的,他们也许缺少在战略和内政方面的人才,但在战术方面绝不缺少天才。” “除此之外,我和圣吉列斯的共同话题是智库计划:以前我们会讨论马格努斯的计划,但现在我们两个人更喜欢讨论你的计划,我的进度总是比大天使更深入一些,毕竟我们的那位天使兄弟对于自己军团的忧虑一直很深,他本能的拒绝了任何的改变和试探。” “但和这两个人相比,我和马格努斯之间才是真正的友谊,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格外多,我们在帝国中的立场也是相同的: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 “我们是局外人。” 【也许我也是?】 又是一个眼神,但至少这一次不是鄙夷了,而是…… 怜悯? “你有一个远东边疆,那你就不可能是局外人,摩根,我以前还以为只有基利曼那个蠢家伙会不明白这简单的道理呢,没想到你居然也在和他犯相同的错误。” 【……】 #牙齿咯吱咯吱响# 【蠢家伙?】 摩根调整着话题,让自己受伤的心灵有了喘息的时间。 【你对于基里曼的评价听起来可真是奇怪,可汗,毕竟我们的其他兄弟在评价基利曼的时候,一般都喜欢用……】 “野心勃勃?” 大汗打断了他。 “还是图谋不轨?” 草原上的汉子轻笑了一声。 “很明显,我们的大部分血亲兄弟都是天生的王者,是从未经历过背叛的命运之子,他们不知道真正的野心家到底是什么样的:而基里曼甚至连一个最蹩脚的野心家都算不上,他只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序员罢了。” 【你经历过背叛?】 “并为此失去了我的养父。” 【啊……抱歉……我……】 “没什么。” 可汗摇了摇头,在他与摩根的交流之中,此时的察合台居然惊人的诚恳:他能听出来摩根是在真心实意的道歉,他也不打算让自己的血亲蒙受心理压力。 “雄鹰终有陨落的日子,死于阴谋也只是草原上的常态,大帐中的勾心斗角不比王庭里的少,而且恰恰因为生存更艰难,所以草原的斗争反而会更加的残酷:我的养父死于对手们的谋杀,而我则为所有的参与者送上了彻底的屠杀。” “他们的女眷和部下将头颅悬挂在长矛上,他们的牛羊和草场成为了我的部落的财产,我的养父曾梦想着将部落的大旗插在雄鹰所能展翅的每一寸土地上,而我则在为他的复仇中做到了这件事情。” “他死的无憾:这就够了。” 【的确。】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 【与之相比,我的养父就是在平静中停止了呼吸。】 “而你并不怀念他?” 【……】 头一次,摩根觉得自己的转头是如此地僵硬:果然,察合台又看向了她的眼睛,雄鹰的视野轻易穿透了青蓝色的瞳孔,看穿了摩根在诉说养父离世时的古井无波,就最轻微的波动都没有。 那不是任何人讨论至亲离世时该有的心态。 蜘蛛女皇叹息了一声。 【给我留点秘密吧,兄弟。】 “我的错。” 可汗摊开双手。 “好吧,我们继续说我们那位毫无野心的野心家吧。” 【也行……你何来此言?】 “生活中的道理而已。” 大汗的眉眼锐利。 “雄鹰在俯冲前不会尖啸,野狼在捕猎前不会嚎叫,真正的野心家在一击毙命之前,也都会尽己所能的保持低调:一个将自己的野心名声传到路人皆知的家伙,要么是个最蹩脚的野心家,要么就是个根本没有任何野心的庄稼汉。” “基利曼更像后者,不是么?” 【他会喜欢这个评价的。】 摩根用微笑回应。 【也许你该亲自和他说?】 “不: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 “草原上的骑手和田野间的农夫也许不会是彼此厮杀的敌人,但也绝不会是把酒言欢的朋友:骑手只会和骑手共饮马奶酒,我最多能接受敢于走出安乐窝,在草原上抗受风雪与灾害的商人,而不是缩在自己的泥瓦房里的农民。” 【……可以理解。】 摩根沉默了一下,这才释然的点了点头,每认识一名基因原体就像重新走入一个孩童随心所欲的内心世界,与其他人相比,察合台可汗的观点虽然略有古怪,但已经是最容易接受的那一批。 最起码,他能够将自己内心中的所思所想说的很清楚:而不像某些令人抓狂的钢铁。 【但你刚才说,你觉得我在重蹈基利曼的覆辙?】 “没错。” 大汗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如今和基利曼不是一路人呢,摩根,在帝国的其他人看来,你们又有何区别:无论是奢华还是低调,王座始终都是王座,你坐在王座上,居然还指望自己不会万众瞩目么?” “你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历史书里了,而那正是我一直以来都在极力避免的事情:所以我才会说托尔汗的功绩不值得夸耀,尽管我也不会否认他的功劳。” 【身不由己。】 蜘蛛女皇咳嗽了一下,暗自调整的思路,她很厌烦的发现自己居然在和察合台的对话中,处于一种被压制的微妙状态:她找不到大汗灵魂中的任何明显的缺陷,而可汗的话语总是可以刺痛摩根。 哪怕只有一瞬间,但微弱的失控就足以让摩根暴怒了。 【当帝皇来到我的面前,将权力交给我的时候,那不仅仅是一种奖励,更是一种不能被拒绝的责任和使命:我和基利曼不一样的,五百世界是建立在他的绝对主观意识上的,而我的远东边疆则多多少少带有帝皇和泰拉的催促。】 “我认同这一点。” 可汗点了点头,向着星图上的某个位置指了指,甚至不需要再吩咐什么话,身后的怯薛卫队中便自有人领命退下,为原体调整着战线上各个兄弟会的动向:大汗就是用这样的权威和默契,在星域中随意调控着他的军团。 但摩根觉得这并不安全,虽然的确很方便,可是蜘蛛女皇不会任凭任何一支破晓者连队离开她的视线太久,她会保证每一个破晓者每隔几年或者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切实的感受到她的存在,以此来加强原体和子嗣间的羁绊,确保自己对于军团的掌控力。 “但我不想重蹈覆辙。” “我逃避着权力,摩根:泰拉的声音从未传到我的耳边。” 【这可不是能逃掉的事情。】 摩根伸出手指,指引着自己和察合台可汗的视线,来到了巨型星图左下角的位置:大漩涡的凹陷被清晰地标记了出来,那里遍布着数个基因原体的家乡:马格努斯、福格瑞姆、伏尔甘和察合台可汗的母星彼此之间并不遥远。 【但即便如此,大漩涡的周遭区域依旧足以分割出几个疆域辽阔的原体封国了,马格努斯和伏尔甘的国中之国都已经有了雏形,虽然它们的松散肉眼可见,但他们也无法逃脱泰拉的命令:我不觉得在你身上会发生什么奇迹。】 摩根终于在这场艰苦的会谈中抓住了自己的第一次进攻点:当话题转移到【统治】的时候,可汗的面色终于严肃了起来,他的话语与其说是叹息,更像是抱怨,是对命运的无奈自嘲。 “我当初就是为了逃避统治的责任才来到了大远征。” “但现在,大远征却将更大的统治责任,甩到了我的身上。” 【从草原上的汗国与王帐变成星辰间的汗国与王帐。】 摩根笑了:在这场对话中,她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了。 【你有想过该怎么统治你命中注定的这个大汗国吗?】 【我的寰宇大汗?】 “当然想过。” 察合台点了点头,他的面色中划过了一道阴霾。 “但是,摩根:相信我。” “你不会想知道,一个真正的汗王该如何管理他的草原汗国:我知道如何做一个大汗,我也知道如何成功的做一个大汗,可是我同样知道一个成功的大汗与他的汗国,对现在的帝国来说,未必是好事。” 【……你什么意思?】 摩根挑起了眉头,察合台的笑容让她有些发怵。 “你应该读过历史书吧。” “或者说,无论你读的到底是哪本历史书,每当草原上崛起一个新兴的大汗国的时候,那么故事接下来的走向和结果,兜兜转转都只会指向那一条道路,不是么?” “一个成功的汗国?” “那你还是祈祷吧,摩根。” “为帝国祈祷。” “祈祷这个世界上,没有执掌死亡、瘟疫、战争与饥荒的神明。” —————— 【……你在开玩笑,对吧?】 “也许吧。” 大汗没有收回他的笑容。 “毕竟,就像我说的那样。” “我讨厌权力与统治,摩根。” 【为了不带来灾难?】 “是的。” “为了他们。” “也为了……我自己。” 第582章:福格瑞姆的想法(上) “为了……我自己?” “没错,为了你自己,我的领主指挥官:也为了我们所有人。” 帕拉丁的凤凰就像是一颗快活的太阳,被关在完美无瑕的肉体凡胎中,以此来向遍布血与火的大远征彰显何为至臻的艺术:无论是战争的艺术,还是灵魂的艺术,福格瑞姆显然都很擅长。 原体将自己的银白色长发盘成了一条蛇形的辫子,再用全银河中最华丽的盔甲来保护他陶瓷般的身躯:这些盔甲和他的瞳孔是一种颜色的,都是完美无瑕的紫罗兰,在经过泰拉皇宫里那些世代为人类之主服务的工匠世家调配后,哪怕沾染上了污秽的鲜血,也不会有损其高雅,反而显得相得益彰。 身着如此的华服,福格瑞姆踏足于战场,他亲自驾驶着个人专属的火鸟炮机艇,从帝皇之傲号的甲板上出发,自星宇间落入战况最激烈的绞杀局中。 当这只姿态艳丽的猛禽划过天际时,会在身后留下一道道彩色的电浆漩涡,任何目睹到这一幕的帝皇之子都会发自内心地为他们的原体高声歌颂,而与他们对峙的绿皮兽人则会呆愣在原地,因为无法理解天空上那奇怪的铁鸟,而陷入到情不自禁的寻思中。 #俺寻思者天上的这坨花花铁疙瘩应该很能打……# 可还没等这群满脑孢子的大思考家们寻思完毕,震天的战吼边将它们拉回到了现实中:绿皮们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却发现福格瑞姆的钢铁羽翼早已冲进了绿皮战将的大要塞顶层了。 须臾之后,原体便如同天神般屹立在了要塞顶端,手持着那枚足有他半个身躯大小的,属于绿皮战将的丑陋头颅:从降落到击杀用时不过短短十几秒,而且绝大数时间是在寻找他的对手。 于是,理所应当的,前一秒还在据险死守,比帝拳的要塞还要顽固的欧克大军,瞬间化作了一盘溃败的散沙,无数废铁防线在凤凰本人的注视下土崩瓦解:这些稀奇古怪的死亡陷阱曾经困扰了三个帝子连队小半天的时间,但是对于福格瑞姆来说,这不过是他在战场上检阅自己的子嗣之前,需要去随手推倒的一座沙堡而已。 在只挥出了一刀就终结了一场战斗之后,凤凰大君甚至懒得继续追杀溃逃的绿皮:那以后不是属于他这个阶层的工作了,在被他单兵攻陷的堡垒顶端,在这整個战场的最高点上,原体能清晰地目睹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 异形在溃逃,欧克兽人的逃跑和它们的进攻同样丑陋,战胜它们没有丝毫的荣耀可言,只是一项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务:也许只有影月苍狼和它们的主人会把击溃这些蠢笨生物所建立的帝国,视为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挑战和荣誉吧。 此时此刻,凤凰的笑容中有着微弱的恶意。 他在嘲笑荷鲁斯。 不,他并不讨厌那家伙。 他并不讨厌荷鲁斯,他只是偶尔会真诚地看不起那家伙,看不起他的【来者不拒】,看不起牧狼神对于每一项荣誉的狂热追求,就像是个缺乏认同,所以拼命往家里般奖状的小孩子一样。 而福格瑞姆始终认为,不是所有的荣誉都值得追求:总要有一些次等的、重复的或者已经没有挑战性的荣誉,要分给那些能力没有那么突出的可怜人。 而不是留给自己。 拜托,他们可是原体,他们理应拥有最好的东西,包括最好的荣誉和最好的挑战:属于基因原体的荣誉应当独一无二,而不是这种连普通人都能得到的【荣誉】:对于福格瑞姆来说,放宽在这一点上的限度无异于自降身份。 换句话说:如果一名基因原体居然会把击败一名欧克兽人的战将看作是什么真正的荣誉,那他又怎能做出更伟大的事业呢?在这疯狂的银河中,比一堆绿皮更具有难度的挑战可俯仰皆是。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凤凰的手指捏过发梢,擦拭掉战场上的尘埃,他最勇敢的子嗣们正从他的脚下经过,追杀绿皮们的残军直到下一条难啃的防线:这是配得上他们的任务,福格瑞姆也不会去抢夺他们的荣誉。 当这些勇士路过它们基因之父的影子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高呼凤凰大君的名字,歌颂他所带来的胜利和完美的身姿,而凤凰则会用微笑去回应他们,认同他们在战场上采摘自己的荣誉。 同时,基因原体还不忘嫌弃地将绿皮战将头颅丢到一旁,呼唤起紫色的灵能火焰,烧掉手甲上不慎沾染的血污:这可能是摩根的那本灵能圣典给福格瑞姆的生活带来的最有用处的变化了。 哪怕只凭这一点,他都会在接下来的那场讨论灵能者问题的大会上支持摩根的事业:福格瑞姆并不关心马格努斯的命运,但他也不想让整个帝国的灵能计划,都伴随着独眼王的落败而崩溃。 毕竟,帝皇之子军团虽然始终都没有正式的智库编制,但也不可避免的拥有许多灵能者,比例上这是要超出所有军团的平均数:如何妥善地安置与教导这些人,一直都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要知道,在福格瑞姆还有帝皇之子军团的观点中,觉醒灵能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灵能本身也是属于一种异变,而异变自然与他们追求的完美毫无关联,甚至会成为追求完美路上的绊脚石。 那些不小心觉醒了灵能的帝皇之子战士,不仅在军团中的位置会变得很尴尬,其自身心理极有可能会出现问题:凤凰虽然很擅长也很乐意调节子嗣的心理问题,但他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而灵能圣典的横空出世却成功的帮凤凰解决了这个困难:帝皇之子的灵能者们争相订购这本书,不是为了发展自己的力量,而是通过蜘蛛女皇在书中的引导,适时的压制住自己的灵能力量,保持它们的安全与可控,将这种异变对纯洁肉体的影响压缩到最小。 截止到目前,这一工作进行的还是非常成功的:只需要按照灵能圣典上的指引,定期地进行冥想与排除杂念的仪式,同时在生活中时刻保持清心寡欲,那么一名灵能者和一名普通的军团战士,看起来不会有任何的差异,可以放心大胆的把这些倒霉蛋安插进普通的军团连队里面了。 至于必要的灵能工作? 交给随行的凡人辅助军就行。 帝皇之子军团还颇为豪横地订购了一批灵能枪:这种稳定输出的武器将凡人灵能者们的失控情况也压缩到了最小,唯一的缺点就是其供货量着实不足,而且对于某些地方是不外售的。 截止到目前为止,凤凰对这套体系很满意,爱屋及乌,他对于摩根的观感也绝对算不上差:尽管帝皇和掌印者都曾向他暗示,希望他在接下来的灵能者大会上充当一个无关痛痒的演员与间谍,但福格瑞姆也是在得到了【不会波及到摩根以及灵能圣典】的保证后,才接受了这个命令。 他喜欢这种工作。 凤凰笑了起来,唯有鼻息间的臭味提醒他现在还在战场上。 当污渍消散时,原体等待的人也纷纷赶到了:凤凰卫队们从他们各自的战场上脱身,脚下躺着兽人战将最强大的保镖们,这些怪物在它们主人倒下的第一时刻便准备自相残杀,选出下一个带头人,但等待它们的只有无情的利刃。 而当随行的六名凤凰卫士都团聚在了原体的身边后,负责这一片战场的连长也是匆匆赶到了基因之父的面前:垂落于肩的银发,珠光宝气的铠甲,即使在战场上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面容,无不诉说着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艾多隆。” 凤凰向他的子嗣微笑。 “你能理解我的话吧?” “为了你自己,但也是为了军团和我们所有人,这才是完美的根本动力所在:追求完美并不是一件自私自利的事情,而是一件旨在回馈所有人的伟大事业,一个人的野心是支撑不起完美的,唯有一群人的期待才能督促你勇往直前。” “我们更强大,我们是更接近于完美的存在,所以我们理所当然要背负更多的责任,而为了能够肩负起这些神圣的责任,我们就必须变得更加完美,将更多的凡人庇护在我们的羽翼之下:这样的良性循环会让我们在混沌的人世间,最终寻找到一条通往真理的道路。” “你能理解吧,艾多隆?” “……” “当然,大人。” 在基因之父的视线下,艾多隆艰难地滚动着喉结:这位帝皇之子军团的典范并不想让自己的基因之父失望,虽然他好像刚刚就已经让他的父亲失望过一次了,他引以为傲的连队不但没能以最快速度砸下欧克兽人的要塞。反而需要基因原体亲自出手来干预。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以欧克兽人的数量和艾多隆的兵力,打不下要塞才是正常的,而福格瑞姆的来援也只不过是基因原体又一次玩性大发而已,但这并不妨碍艾多隆以此为耻:他敏感的内心容不下任何与胜利和荣耀无关的字眼。 而且,艾多隆也并不觉得这种敏感是什么坏事。 恰恰相反,正是这种敏感所带来的自尊心,他成为了第三军团的十一位领主指挥官之一,成为了首个被福格瑞姆亲选的连长,成为了泰拉裔的最杰出者:即使是横压整个军团的阿库多纳,在很多方面也是远不如艾多隆的。 这一点人尽皆知。 或者说,除了剑术,阿库多纳没有任何闪光点。 那位二连长的存在恰恰象征着第三军团所追求的完美中,那代表着不完美的部分:这也正是他被福格瑞姆所宠爱的原因,因为凤凰始终都很清楚,相比于其他人的完美无瑕,阿库多纳的不完美才是更具有价值的那一个。 他希望艾多隆也能明白。 (事实上,在拔出那把该死的拉尔剑之前,福格瑞姆的完美观念其实没什么问题,更偏向于是一种自我督促,在拔出那把剑后,他的完美才逐渐变得魔怔。) 但很显然,他最骄傲的子嗣完全不明白他的话语。 凤凰有些挫败地撇着嘴,他气呼呼地转过身来,将目光投放到了更远的战场上,直到艾多隆小心翼翼地站在他的身边,用最诚恳的语调感激原体的增援。 “没什么。” 听到子嗣的歌颂,凤凰的心情这才略有好转。 “我在离开帝皇之傲号前,并不知道这片战区由你负责,我只是随意挑了一片战况最为激烈、进展最为快速的战区:我的到来恰恰是你能力的证明,艾多隆。” 话音未落,独然而生的傲慢便占据了艾多隆的面庞。 “您的肯定比一百万颗世界的赞美更具价值,父亲。” “别吹捧我了。” 福格瑞姆轻哼一声,却是有些得意的扬起了脖子。 “你知道的,艾多隆,我没打算在这场战争中获得什么荣誉:如果我真想为帝皇之傲号的凯旋之路或者太阳城带来一幅崭新的胜利图雕的话,那我就不会自愿来到远东星域这边的战线了。” “谁都知道,荷鲁斯的舰队才是荣誉的收割场。” “没错,父亲。” 艾多隆点了点头,他敏感的嗅到了这其中的问题所在,也许艾多隆并不是一个谦逊的绅士,也不是什么完美的战士,但他作为指挥官的素质是绝对合格的:第三军团的典范并非是句虚言。 “恕我直言,我也一直都很奇怪伱的决定,大人,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荷鲁斯所在的战场,来到这个偏僻的东线集团中呢:这里的战况远没有想象的激烈,破晓者和极限战士的联军足以应付了,加上白色伤疤更是超标了。” “而且,这种更为松散与机动性的对抗,其实也不是很适合我们帝皇之子军团的风格:我们习惯于在您的指挥下进行大兵团作战,而不是拆成一个个小队,在这一盘散沙中各自为战,我们的人数也不支持我们进行如此拆分。” “照这么打下去,乌兰诺的荣誉不会有我们的那一份。” “你说得对。” 凤凰点了点头。 “但问题是……” “从一开始,我就不怎么想要那所谓的【乌兰诺的荣誉】,这也是我自愿离开的原因:在得知了东线集团的创立消息以后,是我主动找到荷鲁斯,让他动用指挥官的权力将我和你们调到这里了。” “您……有什么企划么?” “其实也没什么。” 凤凰耸了耸肩。 “比起这种小打小闹,这种毫无挑战性的荣誉,我反而在期待着那些更有挑战性的事情,那些在帝皇离开后会发生的事情:有关于我的责任和更广阔的荣誉,那将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荣誉。” “您的意思是……” 艾多隆猜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变得跃跃欲试。 “没错,艾多隆,我亲爱的领主指挥官。” 凤凰笑了起来。 “在出发前,我已经从帝皇那里接过了属于我的责任。” “属于我的:凤凰王庭。” “您的国度?” “没错。” 在福格瑞姆的嘴角上,咧起了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的弧度。 “我的国度,我的乐土,我的人间天堂。” “我们将亲手打造它,将它打造成通往完美的阶梯。” “而第一步:就是先观察一下东方这些半成品的模样。” 第583章:福格瑞姆的想法(下) 王庭。 凤凰的王庭。 只属于高贵者的乐园。 对完美的不懈追求和对人性光辉的歌颂,将会是这个国度唯一的基石,而永恒的责任与狭义的浪漫将会促成其展翅欲飞的双翼,帮助它的子民高高地飘向云端,远离尘世间庸俗的纷纷扰扰。 凤凰大君张开双臂,紫金色的披风将庇护数百个世界上的数十亿蒙昧臣民,他会将这些不幸者拉出深陷的泥沼,教会他们何为完美与高贵,再去平息他的子民间所有因为家族仇恨、民族矛盾、教派冲突或者阶级分化而产生的积怨,让他们回归最开始的模样。 这并不简单,需要光明的理想和坚决的手段,但福格瑞姆相信他能做到这一切:他能做到扫清凡人心中的狭隘,让社会不再依靠自私与掠夺去发展,取而代之的将会是人们心中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是心甘情愿的奉献和付出。 帝皇之子军团将成为无数人的保护者与导师,福格瑞姆则将成为他们的护国公和楷模,他们将共同教导每一个有幸生活在凤凰王庭中的凡人何为完美,何为高尚,何为在这苦恼的人生中,真正需要追寻的梦想:这一次,王庭将建立在真心实意的欢呼声中。 它会比帝皇的帝国更完美。 它会比切莫斯:福格瑞姆迄今为止最得意的作品更伟大。 它将成为这个银河中抵抗庸俗与蒙昧的最后一道堡垒,也将会成为整個人类文明通往光明未来最便捷的一条道路:又或许,它就是那唯一的一条正确道路。 福格瑞姆从来都不会排除这种可能性,因为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在这一点上比帝皇做的更好:这绝非是空穴来风的自夸之言,而是在经过无数次观察与谨慎思考后,对于自我能力的充分肯定。 诚然,在福格瑞姆对外人和子嗣的宣称中,帝皇一直是他竭力想要追赶的完美之典范,是以凡人之躯达成神之伟业的至高者,但是在原体的内心中,对于帝皇的评价就完全是另一副样子了。 简单点来说就是:凤凰并不认为帝皇是完美的。 又或者说:他并不认为帝皇是处处都胜过他的。 在某些领域,比如说在对凡人的统治和引导上,凤凰相信自己做的比人类之主更出色:资源贫瘠的切莫斯和纷争纪元后的银河,是不在一个量级,但却在一个难度上的对比组合,而福格瑞姆在切莫斯上交出的答卷,自然是比如今的帝国要更【完美】。 他始终这样认为,无论是在切莫斯的沙地上,向帝皇和自己的军团下跪效忠的时候,还是在大远征的战场上,无数次目睹到因为种种原因发生暴乱的帝国世界,亦或是在结束地面上的战斗把戏,返回到帝皇之傲号的十五分钟后。 他从未改变过想法。 凤凰可是顽固的生物。 但顽固并不能阻止其他的烦恼继续骚扰原体的神经:当福格瑞姆将星球上的战况抛到脑后,任凭他的战士们高呼自己的名字,向绿皮的下一座废铁堡垒进军的时候,居于帝皇之傲号上的原体,便自然而然的陷入了日常的无聊中。 福格瑞姆总是很无聊:不过以前并不会这样。 但伴随着大远征的推进,伴随着那些真正难缠或者可怕的对手在之前的一个世纪里被抹杀得干干净净,徒留下些许残渣,到如今就连乌兰诺兽人帝国这种货色,都能被称为最强之敌,凤凰也在最近这些年里感到了更多的无趣:大远征带给他的快乐越来越少了。 值得他亲自出手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少了:无论是在军团内部还是发正在战场上的问题,往往领主指挥官们就能妥善地解决,而他这个原体却只能坐在那里,为这些不值得出手的小事而微笑,满足子嗣们心中对【完美】的追求。 所有人都很快乐。 除了:福格瑞姆。 当然啦,原体本就不是为了快乐而加入这场远征的:福格瑞姆之所以会离开切莫斯,加入到帝皇的大远征,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条自然是因为他的军团,而第二条就是凤凰看中了帝国能够带给他个人的无尽好处。 福格瑞姆很清楚,在他的不懈治理下,切莫斯已经变得足够完美和妥善了,哪怕离开他这位建设者也能自行运转,凤凰的能力在那里已经无处挥发了:而大远征正好带来了他梦寐以求的舞台,星辰间的征服与文化将填满空虚的时光。 至于对帝皇和帝国的忠诚? 嗯…… 就事论事嘛。 凤凰笑了一下:他不喜欢讨论这些有关于忠诚的问题,作为切莫斯上一手遮天的巨头,福格瑞姆实在太清楚所谓的效忠和追随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而帝皇的某些手段他也是心里门清,只不过,既然没有波及到他,那么福格瑞姆也乐得做个默默工作的看客,在愉悦的同时尽力完成分内的工作。 帝皇给他舞台,而他则在舞台上尽心尽力:这就可以了。 忠诚?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不适合他这种飞在天上的家伙。 他只要满足自我价值就够了。 …… 在此之前,的确如他所愿。 “但现在,我们也许需要一点新的变化和乐趣。” 原体喃喃自语着,在他的身旁没有子嗣环绕。距离最近的凤凰卫队都在几十米开外,为他们的基因之父留下独自思考的空间:大君高居于【太阳城】赫里奥波利斯的最高点,俯瞰着这座可以代表整个帝皇之傲号的建筑,无穷尽的奢华与典雅却无法让他提起精神。 一切华美早已熟视无睹,再也没有激情可言:就像大远征。 所以,原体才会期待着在帝皇离开后,属于自己的封国:帝皇会离开大远征,当然让人难过,但是独掌星宇大权带来的挑战,却足以冲淡这种悲伤了。 就让荷鲁斯或者伏尔甘这种人去悲哀吧,他可要向前看。 凤凰的手指在黑色大理石宝座上有节奏地敲打着,随心所欲的构造出了完美的乐章,他的视线在距离他最近的两个位置上徘徊:这两张椅子属于艾多隆和维斯帕先,至于阿库多纳?他很少会在帝皇之傲号上现身,即使现身,也会被特许站在福格瑞姆的身旁。 可如今,这些战士的专属位置上都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战场上获取了自己的荣誉,艾多隆与维斯帕先扛起了指挥官的责任,而阿库多纳则是被精准的被传送到了兽人战将的所在地,他将负责结束掉这场无聊的战争。 唯有凤凰回到了原点,陷入无尽的空虚中,他没兴趣和自己的子孙再争夺战争的荣耀了,他也没兴趣在牧狼神的加冕典礼上给自己的军团争出什么名声来: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在意战帅会属于谁,无论是费鲁斯、荷鲁斯还是庄森。凤凰其实都会支持。 谁当选,他支持谁。 反正归根结底,战帅也不是什么让人羡慕的位置:荷鲁斯需要将战帅的桂冠和自己在大远征中获得的所有荣誉都聚在一块,才能与凤凰胸前的帝国天鹰勉强抗衡,而在成为战帅之前,牧狼神的荣誉甚至连与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至少,凤凰是这么认为的。 帝国的天鹰足以让他傲视一切所谓的【荣誉】了,而且他对于帝皇和帝国的归属感,也决定了他不会去争取更多的荣誉:他又不是那个忠诚又缺爱的荷鲁斯,他可是成长在正常家庭里的。 有养父,也有养母。 所以,比起荣誉,凤凰大君其实更关心他到底该如何打发接下来的无聊日子:亲爱的费鲁斯此时正在银河的另一端,与绿皮的战斗也着实让人提不起劲头,剧场和音乐也许是个好主意,但毕竟他的子嗣还在浴血奋战,作为原体,在此时是不可以耽于玩乐的。 嗯…… 也许他该会见一下那些刚刚到来的记叙者们了? 据说他们每个人都是从泰拉最高等的艺术学院上走出来的,个个都是绝顶天才,负责用生动的笔触描绘大远征中的每处细节:凤凰希望这些汇报没有夸大其实,他的确喜爱神圣泰拉上的艺术。 也许在以后,他将把切莫斯变成一个新的神圣泰拉,而他本身的伟业自然也将不亚于帝…… “大人。” 凤凰卫队的声音将福格瑞姆的思维拉回到了现实中。 “怎么了?” 凤凰看向了他的亲卫队,后者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将一大一小两张简报送到了原体的面前:福格瑞姆粗略地扫过了两张简报,随后拿起来大的那一张,细细的看了起来,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基利曼已经到了?” 凤凰发出了提问。却没指望会有人给自己答案,而是一边继续阅读着简报上的内容,一边略带笑容地自言自语,就仿佛虚空中会有位听众聆听他的埋怨。 “了不得……我的这位奥特拉玛兄弟还真是了不得。” “在极限战士军团明明才刚刚接手了防线没多久,就连指挥部还没来得及设定的情况下,就能凭借着摩根给予的情报和自身素质,推进的如此之快:一个后来居上者的推进速度居然比我们这几个先行者军团还要快上一些。” “都要追上察合台了。” 提到这位他一向不是很欣赏的兄弟,凤凰轻哼了一声。 “不愧是你,基利曼。” “明明是与你无关的事情,却还要表现的如此突出。” “胜过我们让你觉得快乐么?” “还是另有他求?” “……” “是在炫耀你的力量么?” “还是在对那些围绕你的指控做出反击呢:神圣泰拉上可是有不少人在指控五百世界虽然空有庞大的力量,却在大远征中毫无贡献,因为每一个被极限战士收复的世界都会归于你的麾下,而帝国实际上没有获得什么好处。” “这样的话语让你不安么?” “还是让你……得意呢?” “毕竟,我们拿伱毫无办法?” 许是因为无聊,凤凰花了一段时间在背后嘲讽他的兄弟:他并不讨厌基利曼,至少不憎恨他,不过在他回归军团的那一天起,福格瑞姆就喜欢拿自己缔造的每一项事业和基里曼暗自对比一下。 先是军团。 再是战绩。 未来将会是各自的国度。 …… 好吧,这有点不自量力了。 原体自嘲了一下,随手将基利曼的功劳簿放到了一边。 他知道,即使在未来,他的凤凰王庭也当然无法与基利曼的五百世界世界相媲美,至少在体量和数量上是无法相比的:不过,倒是可以在质量上尝试反超。 而且,比起五百世界,福格瑞姆其实对于【远东三王领】中的另外一个,更有兴趣些。 没错。 正是康拉德的食尸鬼国度。 “真是没想到啊,康拉德……” 回忆起那个兄弟,福格瑞姆都脸上便浮现出了笑容。 他钦佩着这个兄弟,理由也是非常的简单:因为康拉德创造的事业让福格瑞姆赞叹不已。 他做了什么? 将一个伫立在全银河最恐怖的黑暗源头之侧,遍地都是暴力和野蛮的土地,重新约束回理性,用疯狂的手段和纯洁的内心打造出了自己梦想中的家园:这不正是一个有点疯癫的切莫斯故事么? 尽管它肯定不是完美的,但仅仅是想到像食尸鬼国度这样的秩序净土,在此之前还是多么疯狂与混乱的巢穴,再想到自己在几十年前迎回康拉德的时候,所看到的那座不可名状的诺斯特拉莫,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座沉默的理性都市:这种变化就足以让福格瑞姆隔着万千的星辰,依旧魂牵梦绕了。 康拉德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怎么让他那些桀骜的臣民们【学会】了他的思想的? 凤凰想知道这一切。 所以,在他为自己预定的东方游记中,食尸鬼国度将是第一个也是最具有价值的一站,随后便是远东边疆,最后才是五百世界:重要程度依次递减。 倒不是说,康拉德的国度就比基利曼的要好,而是因为福格瑞姆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在远东三王领的土地上,学到什么新知识:在这点上,五百世界是完败的。 别忘了,凤凰可是从底层工人爬到星球执政官的位置上的,他是原体中少有的政治家,无论是明面方法还是暗地手段,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基利曼的那一套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可学习的价值。 反而是康拉德和摩根在有些时候的剑走偏锋,很有看点。 “没错……就是这样。” 点了点头,福格瑞姆再一次的说服了自己,并在内心中计划好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将在曙光女神号上与摩根进行的会谈:反正既然基利曼也已经赶到了,那么他们这几位【东线军团】的负责人也该碰个头了,哪怕只是装模作样的开次会议,也表明他们的确真心实意的在为远方的牧狼神分忧。 场面上可不能太难看。 更何况,无论是摩根、康拉德还是基里曼,以及新晋回归的科拉克斯。对于福格瑞姆来说都是非常具有神秘感的血亲:这些人都从来不在凤凰的交友圈里。 除了摩根。 因为灵能圣典以及智库计划的原因,凤凰大君其实和阿瓦隆之主保持着虽然并不密集,但也从未断绝过的书信来往:他了解摩根,这位蜘蛛女皇是有手段的人物。 泰拉口中的软弱者,是无法凭借着一己之力,搭建起庞大的帝国灵能体系,以及一个更庞大的远东边疆的:那可是至少数百个切莫斯的工作量,他的阿瓦隆血亲在柔弱的外表下有着坚不可摧的心。 不过,说到外表…… 凤凰揉捏着长发,他这才想起来那张小的简报。 上面只有一行字。 “法比乌斯想见我?” “是的,大人,首席药剂师希望你能挑一个时间……” “不用了,就现在。” 凤凰挥了挥手。 “把法比乌斯叫过来了,算算时间的话,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谈话能够快一点,我的药剂师还能赶上战斗结束后的工作:我可不希望打乱他在工作上的节奏。” “明白,大人。” 在子嗣退下后,福格瑞姆也再次陷入了思考,伴随着大远征带给他的激情越来越少,凤凰发现自己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了:他的思考停留于自怨自艾的阶段,因为放眼整个军团。凤凰大君其实缺少一个能够让他直抒心意的子嗣。 艾多隆、维斯帕先还有凯索隆这些人的确都很优秀,也都很敬重他这位基因之父,但他们还做不到与原体谈心:阿库多纳也许能做到这一切,但是第二连长平日里的兴趣所在注定了他没有劝解原体心中那些问题和郁结的能力。 他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在竞技场上和凤凰多过两招了。 倒是法比乌斯…… 凤凰回忆着这个老伙计:首席药剂师并非是原体在军团中最喜爱的子嗣,这个位置应该属于艾多隆或者阿库多纳,但法比乌斯在凤凰心中的地位也足以排进前十,就跟他在军团中的地位一样。 他很有能力。 也很有……见解? 也许,他会是个谈话的对象。 凤凰暗自揣摩着,在等待着法比乌斯前来的最后几秒,他的目光瞥过来简报的最后一行: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让腓尼基人情不自禁地挑起了眉头。 “……” “庄森?” “摩根怎么把他叫过来了。” 原体的眉头直跳,他笃定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庄森明明和这场战争……” “……嘶……等等……” 凤凰捏住了发梢。 “让我想想……” “……啊~” 须臾之后,他笑了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了……” 福格瑞姆眯起了眼睛。 “告诉连长们,让他们把战线推得再快一点。”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看望我的兄弟……们了。” 凤凰挥了挥手,自有人将他的意志传达下去,而在此之后,只有福格瑞姆抓住了手中的纸张,意味深长地诵读着。 “一个出乎预料的参与者。” “真是一个惊喜……对吧,荷鲁斯战帅?” —————— 还有摩根。 嗯…… 如果这是她有意的,那也许他应该去见见这位姐妹。 他们两个,会很合得来。 第584章:虚假的战争 对于所有实际参与到其中的人来说,乌兰诺战争,是一场很奇怪的战争。 至少在基利曼看来,这场战争的确非常的:耐人寻味。 端倪早在他和他的军团抵达战场之前就已经显露了出来:基利曼清楚的记得,当他和他的主力舰队停留在阿瓦隆的轨道空间站,进行休养与补给的时候,已经身处前线的摩根给他传来了一份由午夜领主们描绘的战略星图,让他能够提前规划好军团的作战方案。 原体的确这么做了,但越是细致的规划,心中的疑问越盛,最开始这种疑问还能被忽视,但到后期却是彻底的抑制不住了:尤其是当基利曼抵达战场,让自己的军团接过远东星域的主要战线,向兽人帝国发动摧胡拉朽的攻势时,原本只在他内心中回荡的问题,终于还是不由自主的从唇间溜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毫无意外呢?” 在马库拉格之耀号最高层的战略指挥室里,五百世界的君王正将更多的军队派遣去前线。同时在空气中喃喃自语:困扰基利曼的就是这一点,或者说,就是战略星图上那一片光明的前景。 自开战以来,对于绿皮帝国的每一次攻势,每一次胜利,甚至是每一次推进背后的代价,都和基利曼在赶到这里的途中,所制作出的第一个方案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意外和挫折,也没有什么而不得不临时改写的计划,有的只是星图上永不停歇的战线推进。 这太顺利了。 原体弯曲着手指,抵住了自己紧紧抿住的嘴唇,他的目光在星图间不断跳跃着,竭尽全力地想要找到什么疏漏之处,与此同时,他还在向站在身旁的十四名高阶军官依次下达了不同的命令,还要听取纷乱的汇报,并且拿出笔,怀着朴素的悲痛心情,签下了一份又一份的阵亡通知单。 那是四位数的代价。 让人痛心,但并不让人意外。 基利曼瞥了一眼,这是他在开战前就已经预料到的事情,也是乌兰诺让他如此奇怪的原因:事事都如他预料的这样发展,反而让原体心里觉得毛毛的。 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坦白的说,乌兰诺兽人帝国的实力其实并不弱,它毕竟横跨了朦胧与远东两个星域,绿皮大军的数量可能比全银河的凡人辅助军能够动员的总兵力还要多,不仅强者和舰队浩如烟海,诸如战斗月亮或者搞毛金刚这样的战争机器,也普遍存在于每一片战场上。 理所当然的,当它的大军在绿皮的国土上前进时,帝国付出的代价也是惊人的,极限战士的战损已经达到了四位数,凤凰战死了几个心爱的连长,白色伤疤与午夜领主各有损伤,就连破晓者,也已经损失了一个主力连队,凡人军队的战损更是多不胜数:但这些数字却都无法让人感到压力。 因为,当东线军团付出了如此之多的伤亡数字后,他们的战果也是格外的辉煌,远远超过了最开始的预期:他们不但打退乌兰诺帝国的整体攻势,近乎全歼了来犯的绿皮舰队,甚至已经反攻到了兽人帝国的本土,有数個星区的土地被双头鹰的旗帜重新覆盖,每一条战线上都传来了胜利的消息。 伤亡是很大,但远没有达到基利曼心中的数字:他原本以为像是乌兰诺帝国这样的对手,必定拥有着数之不尽的后手,会发生无数让人眼花缭乱的意外情况,让人切实的感受到帝国宣传部口中的【大远征最强之敌】的可怕力量。 但事实却是截然相反。 他们的确损失很大,但这完全是因为乌兰诺兽人帝国的体量决定了如果想要攻下它,那么就必须付出这么多的伤亡:乃至一万多名阿斯塔特的死亡数字,如果平摊到跨越几个星区的战场上后,反而显得没那么的极端了。 说句难听的:既然打了这么多的胜仗,多死点人也很正常。 至于基利曼原本预想的,需要数个军团联手死撑的危局,需要动用帝国内部的那些秘密武器的强大对手,需要原体们亲自顶在最前面甚至损失掉军团中半数成员的惨烈战况,却是始终都没有出现。 乌兰诺战争就像是一个规模浩大的格子游戏,每一次胜利都标注着对应的伤亡数字,只不过最终的胜利距离他们分外遥远,在抵达那里之前,要付出很多条人命。 这很漫长。 但并不困难。 或者说……并不绝望? 基利曼蠕动着嘴唇,思索着合适的形容词。 他愈发确定自己内心中的怀疑是真实的,毕竟,虽然相对应的回忆早已被删除掉了,但马库拉格之主的确曾经部分地参与过对于冉丹帝国的战争,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残留着对于那场旷世战争的抵触以及恐惧,基利曼知道,那才是帝国真正的命运之战。 而即使抛去了冉丹,在基利曼长达百余年的大远征生涯中,也是有着一些记忆深刻的片段的:某些异形国度,甚至是人类口袋帝国的疆域也许远不如乌兰诺,但他们给原体和军团带来的压力,却是货真价实的巨大。 那种必须穷尽一切手段,赌上所有的决心,付出整个连队甚至整个战团蒸发的代价,甚至到最后就连原体本人都必须深陷险境,乃至需要两三个帝皇子嗣共同联手才能对抗的强大敌人:这才是基利曼心中最强之敌的标准,也是他预想中乌兰诺帝国真正的样子。 毕竟曾经的冉丹就是这样啊。 而且,不只是冉丹,在大远征的硝烟中,像这样的可怕对手从来都不少:每一个基因原体的大远征过程中,至少都遇到过几次甚至十几次的生死危机,那些需要几名基因原体联手才能斩下头颅的强大敌人也许只占据着一个星区甚至一个星系大小的土地,但它们的压迫感却是胜过了乌兰诺。 而与他们相比,兽人的帝国实在是太过于平淡了,就连这个种族也太过平淡了:人类帝国已经和这些好战的疯子打了一百多年,对于绿皮的各种手段心知肚明,哪怕偶尔会有些新东西,但也没有了那种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它们很平淡。 不……不能说平淡。 而是有些:不太对劲? “嘶……” 基利曼深吸了一口气,第二张阵亡通知单也来了,原体一边迅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为他死去的子嗣们哀悼了几秒钟,一边在脑海中向自己发出了询问。 “那么,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 【很简单啊。】 【是反差感。】 【是帝皇和世人口中所谓大远征最强之敌的名头,和乌兰诺兽人帝国的实际表现并不相符,甚至彼此之间异常矛盾,从而产生了这种非常极度的反差感。】 【当你下意识的以为,你在面对大远征中的最强敌人,但实际的战争过程却是如此的平顺:两相对比之下,任何人都会觉得这一切很不对劲的,不仅仅是你,察合台和福格瑞姆也是这样。】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摩根转过头来,扬起了雪白的下巴,向她的兄弟微笑:在所有的基因原体中,基利曼算不上是高大的那一批,所以摩根发梢的最顶端可以拂过他的下颚骨,这给予了原种一直从未有过的体验。 那是一种被柔软的发丝拂过带来的瘙痒感,再配合上血亲那天生亲切的笑容,足以消弭战争所带来的心灵疲惫:在基利曼没有反应过来放时候,他紧皱的眉头其实已经舒缓了下来。 马库拉格之主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更渴望兄弟间的情感:就比如说在他的潜意识里,基里曼其实很遗憾康拉德没有加入这场乌兰诺战争的队列中,现在想来,他们两个也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但是,能够与赛维塔见上一面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毕竟,午夜领主军团对内对外的不少事情,实际上都是由这位群鸦王子来负责的:基里曼听闻过赛维塔在夜蝠议会中的强势地位,他对于这个手腕奇特的阿斯塔特战士还是很有好感的。 他们之间有过合作,在关于精金和其他矿产资源的合作开发协议签署方面,赛维塔曾数次与基里曼进行过直接的沟通,足以让马库拉格人对他印象深刻:另外两个如他印象如此深刻的,则是阿里曼与丹提欧克。 在基利曼的思维里,这些【外乡人】的存在,反而是远东三王领紧密团结一致的的最佳证明。 他们是牢不可破的联盟。 想到这里,基利曼看向摩根的目光都温和了不少。 他们两人并肩行走在曙光女神号充满了人文气息的长廊中,这座货真价实的太空城市,其实很让基利曼着迷,因为这会让他想起马库拉格:基利曼一直坚信,虽然他和摩根在一些小问题上,可能存在着些许矛盾,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一类人。 外貌可以被遮掩,言语可以被涂改,甚至性格也可以被操控,但唯独做出来的事情,唯独一个人对社会做出了怎样的贡献,是绝对不可能被轻易改变的:不管外界对于蜘蛛女皇的评价究竟如何,只是看到曙光女神号的内在,还有远东边疆的日益鼎盛,基利曼就敢放心大胆的和摩根深入合作。 她不会让他失望的。 一个缔造出和平之世的人,从骨子里来说,就不会是坏人。 “而她的话语也自然可信。” 基利曼小声地嘀咕着。 原体笑了一下,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了眼前的战争。 “所以你的意思是:乌兰诺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最强之敌?” 【基利曼,你和你的军团加入到这场战争中,也差不多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吧:就经历了与所谓乌兰诺帝国的战争后,你的内心中不是早就已经有答案了吗?】 摩根的笑在基利曼看来是一种带有蛊惑感的力量,而其身上的血腥味道更是佐证了这一点:蜘蛛女皇罕见的身披盔甲,那是由银白色作为主色,黑金色做花纹,再用赤红色点缀的战争艺术品,不像其他原体的盔甲那样臃肿,显然是牺牲了防御力以换取敏捷性。 (参考战斗修女盔甲就行) 但是即便如此,来不及擦拭的斑斑血迹也说明了摩根的确在这场乌兰诺战争中身先士卒,破晓者也的确付出了一定的损失:一个主力连队不得不后撤休整,另有五个连队短时间内无法再出击,差不多三千人的兵力就这样损失了,占破晓者远征军的六分之一。 至于基里曼麾下的那十五万极限战士大军,到现在虽然已经损失了八九千人,但是五倍于此的援军正在路上,另外五倍于此的新兵正在被征召:马库拉格之主的内心中早已有了结论,哪怕他麾下的这支十五万人大军在乌兰诺的战场上战至全军覆没,对他的军团来说也不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最多算伤筋动骨。 而现在看来,在胜利之前他最多只会损失一半的兵力。 嗯,差不多相当于整个破晓者军团一家老小的总人数吧。 看到这里,基利曼有些内心不安的瞟了一眼摩根,他当然将血亲的话给听进去了,但是却本能抵触着摩根的答案:虽然他知道这个答案肯定是正确的。 因为就像摩根说的那样,在几个月的观察和亲身经历后,基利曼其实已经明白,所谓的乌兰诺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只是依旧不愿意承认罢了。 毕竟…… “帝皇可是亲口告诉我,乌兰诺就是大远征的最强之敌……” 【你看。】 摩根摊开了双手。 【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亲爱的罗伯特:伱为什么对那个老头子如此盲信呢?】 “……” 基利曼花了整整五秒钟才反应过来,摩根口中的【老头子】指的究竟是谁。 而更让他觉得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对于如此亵渎的称呼,竟然完全不觉得惊讶。 “可……摩根……” 【罗伯特,我的罗伯特。】 摩根挥了挥手,没有给基利曼组织语言的时间。 【有些时候我真好奇,你为什么不换位思考一下:就拿乌兰诺的事情来举例吧,如果你没有把帝皇的话语当做真理,没有发自内心的觉得乌兰诺就是所谓的大远征最强之敌的话,那你现在的困惑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帝皇在欺骗我们,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谎言,乌兰诺不是大远征的最强之敌,它只是一个有些棘手的对手,是一个需要多个军团才能解决的巨型怪物,是一个麻烦却不是一个噩梦:那眼前的这一切不就理所当然了吗?】 “……” 基利曼不得不承认,摩根说的的确是对的。 他连反驳都做不到。 “但……帝皇为什么要骗我们?” 原体百思不得其解。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没什么用处。】 【你又不是荷鲁斯。】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并没有继续打击基利曼,因为马库拉格人如今的茫然已经够多了,今天就让他先缓一缓吧:而且对于蜘蛛女皇的目的来说,动摇帝皇在基利曼心中的神圣不可侵犯,已经是一个可喜的进度了,她还用不着将人类之主的金像完全打碎。 让基利曼自己去发掘,效果会比她的言语更好。 毕竟,那个被帝皇悄悄地夹在了礼物盒里,被摩根视为随手可以完成的支线任务,就是要求让基利曼可以更加独立的思考:那么打破他心中的帝皇神像,自然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了。 甚至是唯一一步。 以基利曼的性格,当人类之主在心中的最后一点神性也被摩根悄悄的拨除掉后,很多事情他自己就能想明白的:比起这些,摩根更担心的是,基利曼和她请来那位总指挥之间,是否能够相处融洽? 嗯…… 真是很值得担忧的问题啊。 第585章:护国公与摄政王(上) “呵……呼……” 空旷的房间内,沉重的呼吸声浮动了淡金色的胡须与悬挂的破晓者军旗,翠绿色的瞳孔扫过如镜片般光洁的墙壁,却只能看到一尊紧绷着的半神面容。 沉默,又压抑。 “真是不像样。” 蠕动嘴唇,庄森的声音听起来很嘶哑,也很干涸。 他觉得自己有点紧张。 作为帝皇的长子,作为帝国的雄狮,庄森很少会感到紧张:放眼整个银河系,能够让庄森感到紧张的存在,大概不会超过五个,而且原体很确定这其中的一大半,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或者,死在了他的面前。 通常而言,这种情况都是由摩根动的手,她的灵能法术足以把银河中最强大的生物从灵魂的领域中彻底抹去,肉体的死亡则是顺手为之的事情:庄森会把这种击杀算作他和摩根两个人共同的战绩,因为摩根就是这样认为的。 然后,狮王会将其记录在自己军团的荣耀石墙上面:唯有让绝大多数的暗黑天使都心服口服的功绩才能记录在那座和整个第一军团同样古老的【巨岩】上,蜘蛛女皇显然符合上述的所有条件。 暗黑天使并不健忘,雄狮的记性更是好的吓人,虽然摩根和他们的并肩作战已经是差不多半個世纪之前的故事了,但其中每一处能够流传下来的细节,依旧被清晰的记载在了第一军团的史书中:从不屈真理号的指挥室到神圣泰拉的皇宫大门,庄森麾下的内环里有着一整座的图书馆,来专门记载这条无比漫长的荣耀之路。 雄狮本人也经常会去到访这座隐秘的图书馆,那是他在不屈真理号上最常驻足的地点之一,他会在那里回忆自己的过去:回忆和血亲并肩作战的岁月,回忆第一军团所面临过的最强大的挑战,回忆大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那充斥着无尽暴力与厮杀的五十年。 在那个时候,一切都是很简单的:只是杀、屠杀、大屠杀、大杀特杀和【记录抹除】。 在庄森看来,唯有那五十年的尸山血海与白骨铺路,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远征,如今这一切不过是在为他们的旧时功业,扫清残留下的余孽而已:现在的银河已经鲜少有真正的战争了。 所以,庄森会怀念那些充斥着战火的年代,怀念着将半个银河的命运承担在肩上的感觉,怀念那些能够让他紧张,让他恐惧,让他不由自主的深呼吸的对手,还有冰冷的汗液将每一寸发丝都湿哒哒地粘在皮肤上的悸动。 他怀念那些能够杀死他,却反过来被他杀死的家伙,它们最终都死在他和摩根的铁靴下:全银河只有一个家伙能够逃过一劫,到现在依旧能给庄森带来紧张感。 而现在,他就在门外。 狮王竖起了耳朵。 愚蠢的脚步声伴随着摩根那标志性的高跟踏地声,让庄森的眉头紧紧的聚在了一起,他将思维和视线都收了回来,压低嗓子重重咳嗽了两声,直到确定了自己的声线能够维系在最威严的水平。 然后,他转过身来,正对着大门的位置,颇为罕见地打量起了自己的仪容仪表:黑红配色的盔甲永远是展现王者之风的首选,至于那套卡利班绿色的,早已被庄森塞进了自家战舰的最深处,因为摩根曾经旗帜鲜明地拒绝了它。 庄森不擅长也没心思摆弄这些外貌上的东西,所以他简单地采纳了摩根的意见:既然蜘蛛女皇说黑红色的配色更好,那么就把卡利班的颜色束之高阁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还能在隐约间听到夹杂其中的,两位原体的低沉交谈,庄森也终于清空了脑海中的所有杂念,他最后瞄了一眼靠在墙边的巨大星图,嘴中却是已经不自觉的叹息出声了。 说真的。 如果可以的话…… —————— “我是真不想和那家伙合作。” 五百世界的君王眉眼低垂,金色的发色也失去了光泽,悠长的叹息从紧咬在一起的牙关里,被硬生生的挤了出来:这幅愁容惨淡的样子人与他并肩前行的蜘蛛女皇不得不拼命憋住了笑意。 【你说庄森?】 “还能是谁。” 基利曼揉了揉太阳穴。 “谁都好,你怎么偏偏把这家伙拉进到这场战争里了?” 说到这里,马库拉格人似乎突然有了些许的猜测。 “还是说,是庄森那家伙主动找上了你,想要让他的第一军团参与到这场远征里面,捞些功勋,免得其他人说,他手握着最强大的军团却总是出工不出力吗?” 【真巧~】 听到后一句话,阿瓦隆之主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笑声了。 【庄森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你之所以劳师远征,率领如此庞大的军队来参加乌兰诺战役,就是为了借机会给自己捞取功勋,来堵住大远征中那些指责你出工不出力的悠悠众口。】 “……这是污蔑。” 基利曼沉默了一下,他的反驳听起来病恹恹的。 【但你刚才不也是原模原样的污蔑了一下庄森吗?】 摩根眨了眨眼睛,声音中带着几丝挖苦:基利曼算得上是蜘蛛女皇在人类帝国中,混得比较熟的兄弟之一,所以在他面前,摩根偶尔也会懒得伪装自己,而是会露出有些尖锐的本质,反正基利曼能够很好的包容下这些缺点。 或者说,马库拉格人反而喜欢摩根表现出来的缺点,因为这让他的血亲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基利曼需要的不是那种百依百顺的雕像,他需要的是血亲间真正的兄弟情谊,哪怕是带点负面情绪的,其实也没关系。 再差也差不过帝皇了。 “这不一样,摩根。” 可即便是兄弟情谊,也不妨碍基利曼一脸严肃的为自己辩护。 “庄森是在污蔑:而我则是在合情合理的提出我的质疑。” 【也许吧。】 摩根含糊其辞,并没有过多的深入到这个话题中。 在接连处理了好几对关系不太容洽的原体兄弟后,蜘蛛女皇已经懒得在这个方面,继续付出自己的口舌之力了:再说了,比起之前的那几对,庄森和基里曼的敌对也着实称不上严重。 他们两个更像是在置气。 莫名其妙的置气:明明两个人都没见过几面嘛。 【不过,话说回来。】 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摩根先是挥了挥手,让向她致敬的猎神玫瑰们先退下去,随后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饶有趣味地询问了马库拉格人最后一个问题。 【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在几十年前就想问了,我的罗伯特:为什么你偏偏对庄森,有这么多的怨言和提防呢?】 【他让伱觉得不舒服?】 “……差不多吧……” 这一次,基利曼的沉默对于他来说显得格外漫长。 “我不否认他优秀,但他优秀却给了我一种别样的压力,在所有的原体兄弟中,他和荷鲁斯是唯二让我觉得遥不可及的人物:我必须向你承认,摩根,我应付不来庄森这种性格的家伙,而且……” 【而且你还有点嫉妒?】 摩根的眉眼弯弯,当她了然于心的目光传来的时候,基利曼却连遮掩都做不到:虽然伴随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愈加熟悉,摩根在基利曼心中【千人千面】的影响力也已经变得衰弱,但即便如此,这位蜘蛛女皇在举手投足间,依然会给予马库拉格人一种与尤顿女士极为相似的神韵感。 而每当真正的尤顿女士像这样半笑不笑地看着他的时候,基利曼也总是遮掩不住自己的秘密: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在即将推开大门的前一刻,像是恳求一般的想自己的血亲袒露了心声。 “没错……我是有点嫉妒他。” 【你能嫉妒他什么?】 “谁会不羡慕这场大远征中真正的传奇人物呢?” 基利曼咬着嘴唇,他看起来十分的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 “他在银河中书写着真正的传奇故事,而我只能困守一方。” 【我以为你喜欢这一点。】 “我当然喜欢:但我也有过关于战争、责任与远行的梦想。” “在我……很小的时候。” “那正是爱幻想的时候:那时候的理想能影响到现在的我,但我却已经无能为力了,就像我心中的其他理想一样,它们注定只能埋藏在马库拉格的繁荣之下。” 原体的面容有些尴尬。 “而庄森真正的拥有这一切。” 【所以,这让你嫉妒?】 “……拜托,摩根。” “别说出去,求你了。” 原体小声的恳求着,直到他的姐妹收起了笑容,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基利曼这才调整好了被摩根扰得有些紊乱的心态,一把推开眼前的铁门:庄森所站的位置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近一些。 不过五六米远,这两位血亲兄弟就这样彼此对视着。 “摩根,基里曼。” 先开口的是庄森,他一只手握住了剑柄,一只手扶着桌子,像是主人翁般的迎接他们,目光在拂过摩根时柔软了些许,但对于基利曼却是十足的戒备:虽然马库拉格人同样也是戒备森严。 “庄森。” 基利曼郑重的开口,摩根则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破晓者的基因之母并没有立刻走上前去,而是退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静悄悄的观察着两位功成名就的兄弟,他们之间的低气压已经沉重到了能够把凡人的脊椎骨硬生生的压断。 最终,先退步的还是更文明些的基里曼,只见他大踏步的向庄森走了过去,似乎在思考自己到底是该握手还是该拥抱:直到他的目光拂过了庄森的头顶时,基利曼的面色却突然变了变。 在短暂的时间里,他的目光拂过庄森的头顶,又看向了庄森脚边的土地,就像是在衡量自己这位卡利班兄弟到底有多高,接着,他又衡量一下自己的:在发现庄森的身高似乎稳稳压过他一头后,马库拉格之主本就压抑的面容,终于紧紧的绷在了一起。 他看起来不想拥抱了,甚至不想离庄森太近。 一种别样的挫败感围绕着他。 但很可惜,他面前的雄狮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基利曼的小动作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就连庄森都能观察到他的目光所在,并觉察到他的面色到底为什么而改变:与基利曼恰恰相反的是,庄森看起来对于这场意料之外的胜利,显得很满意。 他咧起嘴,露出了一个极具侵略性的笑容,随后没给基利曼任何反应的时间,大踏步的上前,热情地拥抱了他的兄弟:在雄狮冲上来的那一瞬间里,马库拉格人只来得及做一个动作。 基里曼在做什么? 摩根看的很清楚。 哦…… —————— 他在踮脚尖。 —————— “真是太可笑了!”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计划?” “想针对我的军团,庄森?” “我没有,基利曼。” “你的计划可不这么认为!” 基利曼冷哼了一声,除了在刀剑相交的战场上外,他鲜少会陷入到如此明显的暴怒中:半神之躯在战略桌旁来回地踱步,无处散放的怒火让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剑与玫瑰】旗帜不安的抖动着。 谁能想到,此时距离他和庄森那虽然有些尴尬,但绝对算不上充满敌意的见面,才过去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不,应该说,其实谁都能想到这一点。 尤其是当你站在他们两个人的旁边,全程目睹了两位原体从互相打招呼,到面色尴尬的寒暄,再叫庄森主动提起战争的话题,接着顺势掏出他的作战计划,最后基利曼只需瞄上区区几眼,便拍案而起的全过程的时候。 而摩根就做到这一切。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当庄森和基利曼各自占据了桌子的一端,站起来隔空对峙的时候,蜘蛛女皇则是瘫在了侧面的软椅上,位置不偏不倚地卡在两个人的中间,但瘫坐的身体却是偏向庄森的。 “究其根本,这不过是一场需要跨越星区的斩首作战罢了。” “就像我们在过去百年的大远征中对付任何一个绿皮势力时,百试百灵的做法一样,派出一部分兵力牵扯绿皮的军队,为斩首部队的出击拉扯出空间:一部分人去默默的流血牺牲,而另一部分人则去攥取最大的荣誉。” “只不过这一次,战场从星球转移到了虚空中,变得更加巨大也需要流下更多的血:如果想要将从这里到乌兰诺的所有绿皮主力引开大半的话,我的军团要是赌上全部的性命,的确能做到。” “然后,你的暗黑天使就可以直接去斩首乌兰诺了。” “是不是这样,庄森?” 基利曼笑了一下,手指在计划书与星图上依次点了点,无畏的与他兄弟对视:当庄森因为怒火而调整呼吸的瞬间,马库拉格人已经把计划从头到尾的又看了一遍,顺便挑出了十二个他在此之前没注意到的小问题。 “非要说的话,你的确选择了种非常【经典】的打法,兄弟。” “那你有什么高见么?” 在庄森的面孔上,划过了一丝恼怒的颤抖。 “还是说,即将流下的鲜血让你觉得得不偿失,基利曼?” “你什么意思?” 这句话语暗中隐藏的意思让基利曼不爽地挑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狮王抬起头来。 “你为这场与你毫无关系,甚至根本就没有叫上你的远征,出动如此庞大的力量,比其他所有的军团人数都要多,如今却又在自己拿不出方案的前提下,因为我提出的这个方案要让你的军团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就在这斤斤计较。” “怎么?你舍不得让你的战士在这场【与五百世界的无关】的战争中流血牺牲吗:因为这些死亡无法为你带来新的领地,也无法让你的奥特拉玛繁荣壮大?” “……” 基利曼粗重的呼吸着,他的面容迅速涨得通红。 “你在污蔑我……” “我没有污蔑你,基利曼。” 庄森笑了一下。 “我只是在合情合理的提出我的质疑罢了。” “倒是你对我的战争计划的无端指责,听起来更像是污蔑。” “……”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怒火升腾的马库拉格之主,在听到庄森的这句反击后,反而安静了下来:在他那张英俊的面容上,不断挤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微表情,像是回忆到了最新鲜的不堪回首,最后停留在了无奈和惊讶的混合状态。 这反而让庄森有些茫然了。 庄森沉默的看向摩根,但摩根的反应也同样是的…… 【噗呲……】 #阿瓦隆式窃笑# “难道我刚刚说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么,摩根?” 【不……没什么……】 【你继续吧,庄森。】 摩根侧过头去,她的整个上半身都在笑得上下乱颤。 狮王狐疑地点了点头,他重新看向了面色尴尬的基里曼,当发现他的这位马库拉格兄弟依旧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战争计划,尤其是在盯着那些极限战士军团可能付出的伤亡数字的时候,庄森不由得为这种小家子气而悄然叹息。 “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把你这家伙拉进到了这场战争里?”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是真的不想和你合作共事,基利曼。” 【……】 “……” 这一次,不仅仅是摩根。 就连基利曼,也笑了起来。 第586章:护国公与摄政王(下) 无论是庄森,还是基里曼,亦或是摩根,都很少与人争吵。 性格、经历、价值观以及内心中的涵养,决定了三位原体间这个共同的特点:比起像是傻瓜般的面对面站着,为了个注定不能达成的结果滔滔不绝几个小时,原体们还是更喜欢聪明一点的方式。 那就是:闭上嘴巴,准备好自己的核心诉求,一击毙命,达成自己的目的,或者至少清晰无误的表达出自己的需求,以此来减少互相扯皮所消耗的时间。 毕竟,无论是摩根、庄森还是基利曼,都是原体中精通战争艺术的那一部分,虽然他们各自擅长的具体领域可能并不重叠,但他们都知道时间对于胜利的重要性:为了战场上那颗丰硕的胜利果实,再大的矛盾都可以暂时压制下去。 这可能是庄森和基利曼之间为数不多的共有观念了。 所以,当雄狮的讥讽并没有引来基里曼的怒火,反而让其哑然失笑的时候,两名原体兄弟间那原本火星四溅的氛围,也在不知不觉间降下了温度:尤其是当基利曼在笑完后,顶着庄森困惑的目光,摊开双手,摇了摇头,姑且摆出了一副认输的架势后,空气中的最后一点火药味也消失不见了。 摩根对此见怪不怪。 她知道,无论是眼前的庄森和基利曼,还是她以前看到过的那几对原体冤家,想要消解他们之间的争吵其实很简单:但凡其中有一个人能稍微退一步,哪怕只是在场面上放低点姿态,那么发生在基因原体间的绝大多数争吵,其实都能够立刻地停止。 摩根很早就懂得了这一点:早在她【成为】原体之前。 但问题是,在大多数时候,摩根所看的就只有两個要么觉得自己有理,要么觉得自己没理,但也要强撑着觉得自己有理的铁头娃,互相撞击到世界末日:像基利曼这种张弛有度终究还是少数。 所以,效果也格外显著。 在其变相服软后,某只雄狮的自尊心显然得到极大的满足,原本的恼羞成怒迅速地软化成了一滩尽可能友善的笑容,就连将手中的后续计划书放到桌子上的行为,也从原本的随意一扔,变成了煞有其事的轻拿轻放,甚至还不忘再摆个手势邀请基利曼继续阅读。 “请,兄弟。” 雄狮尽可能地文雅。 转变如此之大,让基利曼的眉头不由得跳了跳。 他看了眼表面上笑的温和,内心里却是在洋洋得意的庄森,又瞥了眼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这是朝他耸了耸肩膀的摩根,最终还是深呼吸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接过了庄森的第二版计划书。 算了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基利曼在内心嘀咕着。 战事为重、战事为重…… 原体鼓励着自己,重新打量起了这份让他的血压咕噜咕噜直冒泡的作战计划书,绞尽脑汁的想让它变得更好一点,同时还必须压抑住自己拔出赤诚短剑,和庄森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后一条对基利曼来说很有难度一些。 而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马库拉格人都不得不忍受这种酷刑,与庄森围绕进军路线和兵力分配,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的掰扯,最终才勉强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他们之间没有达成任何共识。 可悲的失败。 “庄森。” 基利曼握紧了拳头,象征着谈话的失败收场。 “这项计划中最核心的几处兵力分配和进军路线划分,恕我还是难以接受:如果你坚持想按照你的思想来的话,那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达成和睦。” 基利曼咳嗽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而坐在旁边,始终都没有说话的摩根,此时恰到好处地递上来一个酒杯,马库拉格人心怀感激的接过,品了一口后,还不忘习惯性的予以评价。 “这是葡萄酒么?” 【不,雪莉酒,甜口的。】 摩根笑了一下。 “这样啊。” 基利曼点了点头,他咂了砸浸过酒液的舌头,发现的确能感受到不少的甜味,甚至已经超过了酒精理论上的标准含量,反而让口味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换句话说,不如马库拉格上的款式。 原体眨眨眼睛,明智地没有把自己的推断说出来,而是转头看向了正在盯着他的庄森:庄森的掌边同样放着一杯雪梨酒,但是卡利班人还没有去碰它,看起来对于会议的最终失败仍耿耿于怀。 基利曼清了清嗓子。 “庄森,我建议,我们还是先暂停这场会谈吧,再讨论下去也只是在浪费时间:我认为我们应该给彼此一天的时间,去重新思考与推演这场战争,并等待其他几个血亲兄弟赶回来,再做讨论。” “察合台和福格瑞姆?” “他们的意见值得参考。” 基利曼笑了一下。 “而我会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抓紧时间,参考你的计划,制定出一个新的计划,到时候,再拿它与你进行下一次讨论:我希望你也能尝试去改善一下你的计划。” “我尽量。” 漫长的沉默后,卡利班人只是硬生生的挤出了一句话。 “那就好。” 基利曼点了点头,努力不去注视庄森的面色,考虑到手头上的工作还是很紧要的,他也没时间继续在这里和血亲们寒暄:拒绝了摩根的第二杯酒后,基利曼一边收拾桌上散落的文件,一边向正拿起酒杯的庄森提出了一个问题。 “庄森。” “在我们讨论的过程中,你一直在回避我提出的那个问题。” “伱到底带了多少人来?” 这个问题让卡利班人的动作僵硬了那么一瞬间,不过,低头的基里曼并没有发觉到这一点。 “无可奉告,基利曼。” 基利曼并不觉得意外。 “无可奉告?” 他甚至不再感到生气了。 “你要把我麾下的十几万战士通通洒出去,为你钦点的斩首部队趟开一条血路,然后再带着你的暗黑天使军团还有其他几个军团,去乌兰诺那里抢战帅的风头:结果到现在了,你却连自己的兵力都不打算跟我透露一下吗?” “我想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我的基利曼兄弟。” 庄森面不改色。 “如果你想要履行好自己在战争中负责的那一部分,那你是不需要知道我手下有多少人的:关心好你的军团的兵力分配就行了,马库拉格人,我的计划是合理的。” “我的计划也是合理的。” “那是你的主观谬论。” 庄森冷哼了一声。 而基利曼没有说话。 他沉思一会,到最后,似乎想通了什么,便也没有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转过身来,迅速的推门离开了,在门扉关上前,他的声音从空隙里悄悄溜了进来。 “我会在二十个小时内,准备好下一场会议所需要的一切,并重新制定一份合适的作战计划,同时据我所知,察合台与福格瑞姆也会在那个时候依次赶回来,我希望你在下次会议的时候,能够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问题,庄森。” 狮王昂起下巴,没有回应。 直到马库拉格人的脚步在走廊上越传越远,最终消失在了两位原体的感官中,而在此时,自酌自饮完了一整瓶雪梨酒的摩根,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靠在了自己的软垫上,看向她的雄狮。 摩根全程都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顾虑么?” 庄森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啊,并没有。】 蜘蛛女皇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看看你全凭一个人能做到什么地步,基利曼是一个很好的参考对象:如果让康拉德或者科拉克斯来的话,那么相对应的参考系数会很低,而如果让其他人来的话,那么危险系数,就着实就有点儿高了。】 狮王斜了他的姐妹一眼,他当然听出了摩根话语中的耶揄,但却并没有为此而生气:几十年的相处让卡利班人早已知晓了摩根的各种语气代表的含义,他知道现在的摩根是在为他着想的。 虽然,庄森的大脑不足以支撑他想明白,摩根的这种行为到底是如何为他着想的,但既然是在为他着想的话,那么这些小问题就可以忽略过去了。 “那我表现的怎么样?” 【及格线之上,比我对你的原本预期还要好。】 摩根微笑着。 【最起码,基利曼是站着而不是躺着出去的。】 庄森竟有些得意。 “但他那无理取闹而让这场会议没有得出应有的结果,我们将平白无故地浪费一天的时间:他拒绝自己在战争中的位置,但他的这种自私反而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因为基利曼就是这样的人” 【谁说不是呢。】 蜘蛛女皇自动把庄森口中的垃圾话给过滤了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基利曼的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你甚至没告诉他你到底带了多少人,他又怎么可能相信你的计划呢,要知道我们的这位马库拉格兄弟,可是一个纯粹的市场自由主义者。】 “什么意思?” 【从主观意义上来说,他是愿意无偿帮助自己兄弟的,但从客观事实上来说,他的每次帮助都要获得相对应的酬劳:他会不自觉的为自己找到这些酬劳,用无形的大手捍卫自己有形的利益。】 “他就是这样的人。” 庄森冷哼了一声。 “那你说,摩根,我要不要告诉他我麾下的实际兵力?” 【这个么……】 摩根犹豫了一下。 【我觉得,在你们就其它问题达成妥协之前,还是别让基利曼知道你实际上只带了一万人,而且打算将其他参战军团的精英战士通通编入你的斩首部队,让所有的人都在乌兰诺获得荣耀。】 【包括他的极限战士。】 “这是你给的建议,摩根……” 【这是你自己想的。】 摩根挥了挥手,罕见地粗暴打断了庄森的话语。 【在外人面前,你必须坚称这是你自己想的:是你不想让暗黑天使军团独占荣誉,而是想让所有的兄弟部队都参与到其中,到时候可别给我说漏嘴了,庄森。】 【不然我饶不了你。】 “放心吧。” 庄森点了点头,自信满满的样子反而让摩根有些担忧。 “不过,你的破晓者军团那边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狮王皱起眉头。 “我听说你损失了三千人:这个数字听起来匪夷所思。” 【对外宣称而已。】 摩根叹了口气。 有一说一,在经历大远征一百多年的起起伏伏后,庄森的性格终究还是进步了一点的:最起码现在的卡利班人已经把摩根和破晓者的窘境给放在心中了,不会再随口爆出诸如【区区两万破晓者】之类让摩根血压飙升的金玉良言了。 至少,庄森知道了损失三千人对于破晓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实际上,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战争中损失三千人?】 摩根得意的笑了一下。 【实际阵亡的只有362人。】 “那三千人的传言……” 【百分之十的阵亡率,足以让我将第一批次投入战斗的六个连队给撤下来休整了:如果真的在支线战场上就付出了跟其他军团相比差不多的伤亡人数,那我对破晓者军团和远东边疆这几十年的管理,可真就是管了个寂寞啊。】 “那就好。” 雄狮不再过问。 “既然兵力足够的话,那你会和我一起去乌兰诺吧,摩根?” 【看情况。】 摩根倒是浑不在意。 【如果基利曼在制定他的新计划的时候,发现只靠他一个人无法稳定住侧翼的安危的话,那我就需要留下来帮助他:总不能指望察合台或者福格瑞姆吧。】 “他?” 狮王不屑地哼了一声。 “放心吧,摩根,你用不着揣摩基利曼的想法。” “他的思维太好猜了。” 【怎么说?】 “就像你说的那样,基利曼一定会给自己找点好处的,他不可能无偿参加这次远征的:乌兰诺和五百世界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好处?基利曼怎么可能大老远的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而不是蹲在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独立王国里面?” 狮王咧着嘴。 “等着吧,摩根。” “基利曼知道我制定的计划是正确的,必须有人的部队去吸引开绿皮的注意力,再让另一部分去执行斩首作战:他不会拒绝承担前一个任务的,当然也会给自己的军团要求好处,他一定会要求在我的斩首部队中,安排至少几万人的极限战士进去,在乌兰诺的胜利浮雕中刻满靛蓝色的盔甲。” 【唔……】 摩根想了一下。 然后,她觉得虽然庄森的这个思路明显存在问题,但他推测出来的结果…… 似乎真的是正确的。 【那,你想怎么办?】 “顺势而为。” 雄狮眯起了眼睛。 “我会按照基利曼的愿望,暂时改变一下我的战争计划的,我会把他的部队安插进斩首部队里,以此来填充人数,确保计划实施成功的可能性:但是,我不会指望他能够给予我真正的帮助。” “我的计划不会建立在基利曼能够起到作用的前提下的。” 【为什么?】 “他一定会出现疏漏。” “他的军团,也一样。” 庄森咬了咬牙关,他反而因此而兴奋了起来。 “而一旦……” “而一旦真到了那个时候……” —————— “我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一切。” 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五百世界的君王一边在自己私人战略室中来回踱步,一边记录着他待会会用到的一切信息:数以百万计的星际地图参数,浩如烟海的物资数量以及极限战士所有的预备队。 基利曼需要五百世界立刻为他提供一批新的援军。 毕竟…… “庄森不值得信任。” 基利曼揉着太阳穴,在无人的房间中对自己喃喃自语。 “虽然他计划的确正确,对付绿皮帝国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实施一次成功的斩首战术,但他个人的能力却不足以让我完全放心:我必须抽调来更多的部队,让五百世界再给我提供至少五万人,以此在稳定住侧翼战线的同时,尽可能加强庄森的斩首部队的实力。” “免得他给我捅娄子。” 手指按下,命令发出。 “我必须重新制定计划,按照庄森所提出来那个方案,制定一个更加合理的新计划:但我不能完全的按照庄森的计划来,他在这场远征中肯定另有所图,那头野兽的思维实在是太好猜了。” 马库拉格人笑了一下,其中蕴含着对自己血亲的些许蔑视。 “他想要打乱帝皇为荷鲁斯设立的这场战帅登基仪式,想首先打到乌兰诺去,让荷鲁斯的军团无法占据首功,像是一头自己的地盘上撒尿的野兽那样宣告胜利:如果不是为了得到这样的好处,庄森那家伙怎么可能离开他的阴影,回到帝国的阳光下,加入这场对于第一军团来说毫无干系的远征呢?” “他一定另有所求,不可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战斗中。” “所以……” 基利曼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构思着无数的新方案。 “我不能信任他。” “我的计划不能建立在庄森能够起到作用前提下。” “他一定会出现疏漏的。” “他那个藏头露尾的暗黑天使军团也是一样。” “谁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 基利曼舔着干涸的嘴唇,一边估算着察合台可汗还有福格瑞姆回到这里的时间,一边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力,开始描绘起了整场乌兰诺远征的细致星图:他要以此来制定出新的计划。 一个能够满足庄森,但绝不会让那头狮子感到得意的计划。 想到这里,基利曼咬了咬自己的牙关,大理石雕塑般的脸上反而显露出了些许的兴奋。 “好吧,庄森。” “我知道,我知道你到底想在这场战争中做什么。” “你的心思路人皆知。” “但是,你错了。” 原体眯起了眼睛,朝着他幻想中张牙舞爪的雄狮宣战:这种感觉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 “即使在未来的乌兰诺胜利纪念碑上,你的身影会站在最中央。” “但我也会保证。” “到时候围绕在你身边的,不会只有属于暗黑天使军团的颜色。” 第587章:蒙古上单 “你知道整个大远征的部队现在都在讨论什么事情么?” 当切莫斯凤凰和他的苍鹰兄弟时隔多年,再次相见的时候,这就是他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在闪闪发亮的银丝间,完美无瑕的面容遮掩了内心中的想法。 但即便如此,某些本质上的问题还是逃不脱可汗的眼睛,只是他懒得将其指出:因为过往的所有经验都在告诉察合台,如果在一个原体兄弟的面前,说出了这个人不想要的答案,那这往往意味着一场漫长争吵的开端。 他可不想卷进去:像这样的傻瓜有摩根一个就够了。 “我不关心,福格瑞姆:我想那和我们没关系。” “不,很有关系,兄弟。” “不过你看不出来这一点,其实也并不让我感到惊讶。” 凤凰得意洋洋的腔调让他身上那副奢华艳丽的盔甲都显得黯然失色了起来:察合台可汗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用奢华艳丽来形容一副原体穿戴的盔甲,但他的兄弟们总是可以打破他的常规。 而他们却引以为常。 “让我来告诉你,兄弟。” 腓尼基人依旧在微笑,但这次最起码多了些诚恳,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嘲笑:可汗将自己原本摁在刀把上的手指远离了些许,他依旧具有着十足的耐心,能够容忍福格瑞姆从那座宽阔到可以摆下一整座要塞工事的停机坪,大摇大摆踱步到他的面前,纡尊降贵地走进没有闪光灯聚集的通道里。 “真是委屈你了。” 可汗轻哼了一声,示意身后的子嗣们退到远方。 两位原体面对面的站着,像是打量陌生人般打量着彼此:当福格瑞姆因为察合台的盔甲上,那些用黄金、翡翠和丝绸所编织的鹰翼和龙首暗自点头的时候,可汗却已经被自己兄弟身上的喷香味道,给熏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比牛羊迁徙过后的污秽草原更让人难以忍受。 察合台打量了一眼那些毫无用处的多余装饰,马鬓般的流苏从头盔延伸到了地面上,用宝石和稀有金属打造的各种小饰品,在腓尼基人向前迈步的时候,都会迫不及待的开始叮当乱响:像这样的猎手在草原上只有被饿死的命运。 可汗先在内心中给出了自己的评价,然后才点了点头,示意凤凰可以继续说下去。 “我在听,福格瑞姆。” “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的话题会和我们有关系?” “当然是有关于:领袖的。” 福格瑞姆的话语和傲慢都没有逃脱可汗的预料。 “你是说,战帅?” “不,不只是战帅。” 凤凰摇了摇头,当他的手指在半空中随意挥舞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拂过胸口处的双头鹰:这個巨大的骄傲来源如今已经占据了福格瑞姆的几乎整个胸膛,可汗甚至怀疑他的兄弟终有一日,会把两个鹰头给去掉,把自己的脑袋安上,成为他心心念念的帝国天鹰。 “除了战帅,大远征中还会有什么新的领袖么?” 可汗的问题让福格瑞姆颇为狡黠的瞥了他一眼,还没等腓尼基人开口,可汗就已经预料到了凤凰的下一句话肯定是一句挖苦,而且他会用悲天悯人的态度说出来。 “你让我吃惊,察合台。” “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认为你自己是一位领袖的话,那么在如此漫长的大远征中,伱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统领你的军团和舰队呢:总不至于群龙无首吧?就算是真正的野蛮人也会有他们的酋长。” 可汗安静的聆听着,等到他与凤凰对视的时候,这才飞快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无需担心,兄弟:我的军团没有这种思想包袱。” “我只是从未妄自尊大到认为自己能够代表整个大远征。” 腓尼基人那雕像般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愤怒的裂隙,但可汗却没有给他反击的机会。 “你真的觉得,那些凡人会关心我的名号和地位吗?” “当然!” 凤凰拉高了声调,他当即忘记了可汗之前的冒犯,将其当做了兄弟间可有可无的摩擦,虽然他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在可汗看来,这可能是他的腓尼基兄弟浑身上下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凤凰至少能够克制自己,还不至于做出真正的蠢事来。 当然,这不是说腓尼基人的品德有多么的高尚,只是他不敢于挑战帝皇定下的规矩而已:和大部分的兄弟相比,福格瑞姆其实是一个比较循规蹈矩的人,他对自己现有的待遇和荣耀都很满意,也缺少主动去打破这一切的动力。 可汗很清楚这一点,他还知道在其他的兄弟中,唯一一个与福格瑞姆在这方面保持一致的,也只有那位五百世界的藩王了:可汗虽然认可世人对于基利曼野心勃勃的主流评价,但他并不认为马库拉格人的野心会在短时间内显露。 原因也很简单:在帝国和大远征现有的体制下,基利曼和他的国中之国是毫无疑问的受益者,那么他就没理由打破这一切,但当帝国的体制或者帝皇的意志不再符合五百世界的利益时,基利曼的忠诚也会如同泡沫般虚无。 他自己也一样。 至于福格瑞姆…… “你远远低估了我们在凡人心中的作用和地位,察合台,你不把自己视为领袖,这便是失职:因为我们的能力和权威注定了我们生来就是要引领所有人的,无论是我们的战士,还是帝国的众生。” 福格瑞姆从未改变。 可汗轻声地叹息着,声音消散在了凤凰的慷慨陈词中。 “我们需要引领他们,指导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让大远征的成果不会成为昨日黄花,而是会延续到十个千年后的辉煌岁月:这不是只靠战帅一人就能完成的任务,如果想要完成这一目标的话,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全力以赴,都必须成为我口中的【领袖】。” “你也一样,察合台兄弟。” “身为领袖,教导所有人究竟什么才是完美的人生。” “这才是我们的意义所在。” 福格瑞姆的慷慨陈词让可汗默默的点了点头,但还没等凤凰为此而感到骄傲,他的兄弟却是已经转过身来,伸出手指,指向了凤凰来时的那座停机坪:此时,上面还摆放着一场华丽盛宴的残骸。 “你口中的教导,也包括四百斤的花瓣、香水和丝绸地毯?” “还是一次性的?” 腓尼基人朝着可汗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他刚刚在停机坪那里举行了一场微型的登舰仪式,他发誓真的已经很简朴了,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的子嗣们甚替他感到了委屈。 可汗对这一切尤为过敏 “其实是六百斤,兄弟。” “数量毫无意义。” 可汗心不在焉地耸了耸肩。 “毕竟,我看不出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实际上的用途。” “哦,拜托,兄弟。” 凤凰夸张地扶住胸口。 “就算是你,应该也懂得艺术所具有的价值吧。” 这句话的严厉程度,听上去已经是一句谴责了。 “察合台,我听说你在自己的母星上用血与火实现了征服,我无意指出我们方法的不同,毕竟这是现实情况和文化习俗的区别,但我真正想说的是:当你的马刀屠尽那些具有古老文化的城市时,你难道就不曾被其中是艺术打动吗?” “那些传承千载的瑰宝,不曾给予你些许的感触吗?” 可汗轻哼了一声。 “我的确摧毁了数个沉迷于所谓艺术的文明国度。” “而他们留给我的唯一一个印象便是,当我烧火一座堆满艺术品的城市的时候,空气中的臭味会比烧焦的味道更刺鼻:千年的腐朽,理应就是这种味道。” “但它们是无价的!”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不能保护自己的东西都一文不值。” 可汗收回了目光,他看起来失去了继续争辩的兴趣。 “听着,福格瑞姆:如果所谓的艺术能够被一把火烧毁的话,那就说明它只是困于尺寸之地,属于少数人的东西:这样的艺术对于整个社会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它们只是些许蠢货用来自我陶醉,能够自诩高人一等的工具罢了。” “而真正的艺术,是无法用任何手段去消灭的:就像你无法消灭掉草原的广袤、也无法抹除去星辰的璀璨、更无法根除尽人们在苦难中对美好的向往,只有这能够一代代传承下去,人尽皆知的东西,才是真正值得歌颂的艺术。” 可汗的声音掷地有声,但凤凰对此不置可否 “我想,他们一般会把这种东西称之为庸俗,察合台。” 可汗只是望了他一眼。 “福格瑞姆。” “嗯?”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啊?” 这突然有些绕口的话,让腓尼基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本能地追问了一句。 “你说的……是什么?” “艺术。” 可汗笑了起来。 “传承千载的瑰宝。” 然后,可汗不再搭理福格瑞姆通红的脸庞,大踏步地向停机坪的方向走了过去:在凤凰那无人观赏的盛大演出背后,又一位基因原体的穿梭机已经抵达了,正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的基利曼。 “希望他带来了好消息。” 察合台低语着。 但在内心里,他很清楚…… —————— “这是不可能的。” 靠在椅子上,基利曼先是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兄弟:摩根、福格瑞姆和察合台可汗都在等待着马库拉格人的发言,倒是庄森不知为何居然迟到了,位置上空空如也。 真有意思。 基利曼想到。 为了照顾这位东线军团统帅的面子,他们可是在有着五艘荣光女王的前提下,特意选择在暗黑天使的战舰上聚首:当然啦,并不是在不屈真理号上,而是在考斯韦恩的卡利班之剑号上。 要说这艘船也是经历丰富:这艘特等战列舰是当初卢瑟在远东边疆刚刚建立的时候,于摩根麾下担任分舰队的统帅时,由蜘蛛女皇亲自送给他的礼物。 打造这艘战舰的原料源自于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第一次大宗贸易时所得到的矿石与金属,负责将其建造成型的,则是与摩根结盟的铸造世界瑞扎,但战舰的编制却是属于暗黑天使的舰队,在卢瑟回归卡利班之后,这艘船便被雄狮直接指认给了考斯韦恩。 基利曼喜欢这里。 “听着,各位。” 马库拉格人摊开双手。 “我承认我的计算有失误:原本我是打算再叫五万人加入到乌兰诺远征军的,但之后,我才想起我的前不久已经调拨了五万人:如果再调五万人的话,那么参与这次远征的极限战士就会超过二十五万,这已经略微超过整个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承受上限了。” “你的军团居然能够承受二十五万的上限,真是不可思议。” 福格瑞姆惊叹了一下,而旁边的察合台则是见缝插针。 “第十三军团居然有上限,这件事本身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极限战士只是个军团,有上限实在太正常不过了,两位。” 基利曼当然听出了这些话语中的挖苦,他不满地看一下自己的两个兄弟,主要是看向可汗:比起风评一向不错的福格瑞姆,基利曼更担心这个飘忽不定的家伙,他实在是太具有神秘感了。 马库拉格人从来都无法相信察合台可汗的原则,甚至会进一步的怀疑他的忠诚:一个总是游荡在帝国的核心区域之外,在边缘地带里揣摩自己的事情的原体,其忠诚又能得到什么确切的保障呢? 【所以,最后是多少人?】 摩根没有抬头,全神贯注于基利曼交上来的新计划。 “二十万。” 基利曼五指交叉。 “真有意思。” 福格瑞姆笑了一下,然后朝着唯一的大门悄悄观望着。 “也就是说,有了庄森和暗黑天使的帮助,我们反而要增兵?” 基利曼没有反驳这句话。 “庄森的计划,让我不得不增加相对应的兵力。” “你说得对,福格瑞姆:在没有暗黑天使的情况下,如果让我自己来,只需要十五万人就够了,但在有暗黑天使的情况下,预防他们那边的情况得需要二十万人,这已经是最起码的数字了。” “那……” 福格瑞姆看向了摩根。 “如果让你和他们合作呢?” 基利曼思考了一下。 “那么……” “我想我需要至少三十万人。” …… 当卡利班人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时,庄森只看到福格瑞姆在自己座位上笑成了一团,而可汗则是抿住了嘴唇,忍耐着什么,还有用计划书盖住脸的摩根,以及正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的基利曼。 房间里的气息有点诡异。 狮王眯起了眼睛。 他本能觉察到,这里似乎发生了某些不好的事情:狮王探究的目光根本没波及到摩根,然后迅速地掠过了察合台,在福格瑞姆的身上停留了刹那,随后就将所有力量锁定在了基利曼的脸上。 没有证据,没有推论:这张傻脸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狮王在心中腹诽着,但在表面上却是维系住庄重,甚至能够与可汗互相点点头,权当问好:至于在那里夸张招手的福格瑞姆,雄狮只是分给了他一个眼神,远不如对可汗的敬重。 庄森其实很喜欢察合台可汗这个兄弟,他们身上都有为帝国默默奉献的影子,他认为可汗在自己的朋友中能够排名前五,也许仅在摩根以及康拉德的后面,或许还有黎曼鲁斯那混球:但他们的交情浅尝辄止,毕竟庄森从不喜欢把自己的私人情谊摆在台面上。 就算是摩根:在帝国中,其实没多少人能够确定卡利班之主和蜘蛛女皇的关系到底有多近,哪怕是原体们也不敢打包票,毕竟这两位都是彻头彻尾的神秘主义者,而且自从那场战争后,他们的确已经很久没有长期共处了。 但庄森从不担心这个问题。 【你迟到了,兄弟。】 摩根的声音呼唤着他:像是真正的宝剑般永不褪色。 “我知道。” 庄森点了点头。 “往这里调拨更多的骑士团,花了我一点时间。” 这句话让空气一滞。 “你也在增兵?” 腓尼基人话语中的古怪强调让卡利班人皱起了眉头。 “没错,几个骑士团而已。” 庄森含糊其辞。 “原本,我是打算将这些部队派往食尸鬼群星,支援康拉德的远征计划的,但康拉德刚刚改变了他这次食尸鬼远征的目标,不再向内探索着,而是选择在外围建立半永久性的据点:我的骑士团们在那里没有用武之地,于是我就直接把他们全部调过来了。” 原体们不置可否,只有对此深入了解的摩根挑起了眉头。 庄森居然把他心中那几个能够应付食尸鬼群星的骑士团全部调回来了?要知道,卡利班人可是为数不多的,对于食尸鬼群星有着确切了解的家伙,那这些新援军的力量自然不必多说了。 【你打算做什么,庄森?】 摩根接着发问。 “没什么。” 狮王坐在主座上,左右手边各坐着两个兄弟。 “只是在确切的考虑一下基利曼提出的新计划后,我觉得我需要调集更多的兵力,来以防万一:预防某些战线、舰队或者军团出现什么特别的情况。” “这已经是最起码的数字了。” 此言一出,在几位基因原体漫长的沉默后,便只有凤凰的笑声堪堪划破了死寂。 “精彩的推论,兄弟。” 话是这么说,但福格瑞姆的目光却是看向了基利曼。 “我想,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目睹到接下来的战争了。” “那一定会是:传奇。” “尤其是当……” 凤凰转过身来,他狡黠的目光在狮王与摩根之间游荡,其中的傲慢与期待让人心惊。 “我已经将东线军团抓住了宝贵战机的喜讯。” “告知了牧狼神的时候。” 第588章:福格瑞姆大受震撼 福格瑞姆一向自认为是谦虚谨慎的人物:他从来不会做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蠢事,世人眼中的那些不可思议,在他这里,不过是没那么明显的【胸有成竹】。 但他确保兜得住时,他才会开始寻找精神上的满足感。 在几十年前,只率领八名子嗣就去【攻下】一个全副武装的敌对星球,便是如此。 在如今,于诸多兄弟面前肆无忌惮地袒白【告密】的行为,也同样在他的预期之内:既然这样的事情能够为他带来更多的快乐,又不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结果,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凤凰就是这样想的,他不仅期待在座的几名基因原体兄弟,在听到这个【炸弹】时,各自脸上错愕的一瞬间,也同样在期待接下来的好戏登场:既然他们的基因之父能够为了给荷鲁斯搭台子,大费周章地调来如此多的原体和军团,那么他福格瑞姆以此取乐一二,又有何不可呢? 帝皇当然不会因为这些芝麻小事而对他降下责罚,荷鲁斯那边反而要感谢他通风报信,至于身边的这几个兄弟,凤凰也不觉得他们会恼羞成怒:他吃准了在座几人的性格其实都还不错,唯一一个例外的庄森,他也着实不怕。 说真的,他其实挺期待和卡利班人在竞技场上过过招的,就是不知道这位在传闻中以剑术精湛闻名的大骑士,能够在他福格瑞姆的攻击下撑过几個回合了。 毕竟若论剑术,福格瑞姆自认为是原体中的第一人:庄森的剑术精湛罕有实际战绩佐身,察合台可汗也同样如此,基利曼的剑斗无非中规中矩,荷鲁斯、安格隆和圣吉列斯都不专注于此道。 至于摩根的剑,在敏捷和招式上的确值得赞赏,但是力道终究还是太弱了,蜘蛛女皇的近战能力在福格瑞姆或者圣吉列斯这样的大拿眼中,只能说是【及格】:想与他们缠斗一阵倒是够用了,但绝无任何取胜的可能性。 当然,谁都知道蜘蛛女皇的能力不在于近身搏杀,而在于亚空间中的无形伟力:这一点上福格瑞姆也能评价一二,毕竟他在前不久才目睹过战场上的摩根,也曾目睹过马格努斯在战争中的表现。 怎么说呢? 凤凰思考了一下。 如果是面对摩根的话,他福格瑞姆必须想办法潜伏到至少千米的范围之内,才有把握真正威胁到蜘蛛女皇的生命,而如果是面对马格努斯的话,他考虑的就该是多久能结束战斗的问题了。 那可是连黎曼鲁斯上,都不会失手的家伙。 这个想法令凤凰大君不由得笑了一下,但现实中的快乐就很快将他召唤了回来:在听到其他位置上传来异响后,福格瑞姆立刻满怀期待的看向了左右四周,渴望着各位原体兄弟脸上的表情。 但很快…… 他就是失望了。 “兄弟们?” 凤凰的脸上还维系着之前狡黠的目光和傲慢的笑容,在他坦白自己的通风报信后,福格瑞姆特意沉寂了两三秒的时间,让他的兄弟们好好消化掉这个内容,然后才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每个人的脸。 按照吃甘蔗的原理,先从期待值最低的那个人看起吧。 于是,凤凰大俊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马库拉格之主。 “基利曼,我的兄弟?” “……啊?” 当凤凰看见他的时候,基利曼似乎正在想着什么,福格瑞姆的呼唤让他猛地回过了神来,先是呆愣了一下,然后这才意识到凤凰话语中的意思。 理所应当的,在那张英俊的马库拉格面容上,没有任何福格瑞姆期待的变化和震惊:在彻底消化掉凤凰话语中的内容之后,基利曼反倒是颇为严肃的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反问了一句。 “荷鲁斯有回你的信么,福格瑞姆兄弟,他有说什么么?” 基利曼一板一眼的态度让他忽视了福格瑞姆皱起的眉头。 “如果他回你信了,那还劳烦你帮我注意一下,他在信件中是否提及了我们两条战线进行两面夹击或者其他配合作战的可能性,如果荷鲁斯那边有意的话,我想我可能要因此再修改一下我原本的那一套战略计划,而如果牧狼神在回信中没有提及这一点的话……” 基利曼思考了一下 “算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亲自修书一封,写给牧狼……” 马库拉格人依旧坐在那里侃侃而谈,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维逻辑中,而福格瑞姆却已经丧失了对他所有的兴趣,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了,再也没有看向那个自说自话的基利曼:这家伙的口头计划书已经蔓延到了两条战线合流后的物资补给问题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马库拉格人居然如此地无趣呢? 福格瑞姆扪心自问着。 基利曼的这种表现,就仿佛你无缘无故地打他一拳,甚至多打他几拳,他也不会生气:反而会一脸茫然与诚恳地询问你,他到底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不愧是基利曼。” 凤凰嘴角含笑,在嘟囔的同时趁势看见了察合台。 “你觉得呢,察合台?” 福格瑞姆的目光像是沸腾的火星般投向了大可汗,回应他的则是劈头盖脸的一湖冷水。 可汗与凤凰对视着,只是他的目光就足以将福格瑞姆刚刚升起的兴趣再次浇灭了:凤凰耐心的等待了差不多七八秒的时间,才得到了察合台的一句问话。 “你和荷鲁斯联系了?” “当然,察合台,我可是……” “那伱有没有和他具体讲述一下这里的详细情况?” “……啊?” 凤凰还在发愣,可汗的话语就像回回炮般砸了过来。 “进军路线、哪几个军团、我们目前打到了哪里、兵力还有伤亡情况各自如何、以及东线的这些绿皮在战场上的实际表现,还有其他值得参考的事情:你不会只告诉了荷鲁斯这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吧?只为了说这一句话而大动干戈?” “呃……我……” 凤凰舔了舔嘴唇,他还在心胸中组织着语言,已经从他的表现中得到了答案的察合台,却是已经摇了摇头:可汗那不屑一顾的姿态刺痛了福格瑞姆的心脏,就连脸上的完美笑容都支撑不下去了。 “罢了,凤凰,没事了。” “我还是在会议结束后,亲自给荷鲁斯修书一封吧。” “他需要一点更靠谱的建议。” “麻烦你了……兄弟……” 福格瑞姆满脸通红,冲动险些让他取出他的剑,唯有内心中的礼数还在约束着他,就当凤凰僵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时候,化解僵局的笑声终究还是传了过来:摩根巧妙的把握住这个时机,将两位血亲兄弟无情的剑刃交锋暂时化解。 【福格瑞姆。】 她主动开口了。 “我在,姐妹。” 凤凰勉力支起了笑容,完美无瑕的面容遮掩着些许羞愧:蜘蛛女皇当然也在福格瑞姆这次的取笑范围之内,虽然他隐约意识到摩根和自己是同样的人,但正因如此,凤凰才更想看到摩根的失态。 这种胜利感会格外甜美。 但很可惜的是,这次的甜美也许要属于摩根了。 摩根坐在那里,依旧拿着那本可有可无的微型星图,福格瑞姆的那句石破天惊,根本没能撼动蜘蛛女皇的面色如常:自从加入了这场乌兰诺战争以来,摩根肉眼可见的变得寡言少语了,但她的地位却已经日渐隐晦与超然。 她很少说话,但每次说话都足以改变眼前的局势。 这个姿态总让福格瑞姆想起那个他必须敬称的人。 包括眼前这一次。 【你只告诉了荷鲁斯?】 “什么?” 这已经是凤凰在一分钟内的第三次愣神了:他似乎才是那个要被取笑的对象。 【我是说。】 摩根靠在了椅子上,随意地审问着她的兄弟。。 【你应该知道,帝皇此时正与荷鲁斯在一处吧:像东线军团进军这样重要的消息,你在所有人做出决定之前,私下通报就算了,毕竟身为原体,你有这样的权力,而且你们都会这么干。】 说到这里,在可汗沉默的一瞥中,摩根烦闷的咂了砸嘴。 【但是你在给荷鲁斯通风报信的同时,居然没有通报帝皇?】 “我……” 终于,一滴冷汗从福格瑞姆的银发发梢中悄悄流下。 【算了,没事。】 对视了两秒,蜘蛛女皇便露出了和察合台可汗一模一样的叹息与摆手,还有不屑一顾:但这一次的福格瑞姆却悲哀的发现,自己连生气的力量都没有了。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和可汗的鄙夷不同,摩根的这套动作,反倒透露着一股心累的感觉,还有对于眼前糟心事的见怪不怪。 【我还是在会议结束后,亲自通知一下帝皇吧。】 这随口的话语顿时引来了两位基因原体的注意。 “你能与帝皇实时通讯?” 大可汗望了过来,基利曼的目光也随之而来。 【在亚空间中,朝他的肥肚子打一巴掌还是做得到的。】 摩根靠在位子上,仰起头,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虚弱的像是在跟自己自言自语,但却让整个房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寂静。 “帝皇他……” 过了几秒钟,而是基利曼在犹豫中先开了口。 他擦了擦汗。 “他不会生气么?” 【啊,没事。】 摩根见怪不怪地笑了一下。 【我可以提前在我的掌心中纹上一个帝国双头鹰,这样他就知道这次是谁的意思了。】 【你说对吧,凤凰?】 “咳咳……” 福格瑞姆咳嗽了两下: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凤凰没有回答摩根,福格瑞姆虽然是个乐子人,但他绝对不是个蠢货,而且也不至于玩不起:在意识到自己的这次的自娱自乐,似乎完全起到了反作用,凤凰已经及时的收起了嚣张的气焰。 但反过来,他看向摩根的瞳孔中却多出了几丝异动:上一个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还是那个面善心冷的圣吉列斯呢,凤凰在天使那里也是吃过几次亏的。 在这一瞬间,福格瑞姆的心中多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许,他应该找时间,把圣吉列斯、摩根都拉过来,他们三个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如果他们三个愿意在某些事情上联手的话,那绝对会是无往不利的,就比如说那场所有人都在期待的灵能者大会。 甚至是……乌兰诺? 未来的快乐很快驱散了凤凰心中的些许阴霾,也让他想起了他之前所疏漏的事情:在迅速调整好内心中的心态后,福格瑞姆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在场的最后一个人,他的卡利班兄弟。 庄森。 “啊……庄森兄弟。” 一看到卡利班人,凤凰就快乐无比地笑了起来。 因为庄森的表现,是四个人中唯一一个符合他预期的。 不愧是庄森。 雄狮正在看着他们,全神贯注的看着他们所有人,那双翠绿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其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懵懂和木然,却又有一些方兴未艾的思考:显然,卡利班人正在思考凤凰话语中的含义。 而很显然,他的大脑中负责这个领域的部分,似乎还不足以支持如此复杂的逻辑行为。 到不是说处理不了,但是想在如此快速的时间里,消化如此多的话语和意思,对于现在的庄森来说似乎还有点困难:尤其是当他的外置大脑闭口不言的时候。 #雄狮,宇宙# 不过,在福格瑞姆无比耐心的观察了十几秒之后,卡利班人终于还是一点点的波丝抽茧,完全明白了凤凰话语中的含义,意料之中的怒火只是转瞬间的事情,但接下来举动才说明了庄森真正的想法。 在在座的其他四位原体都已经思考甚至交流完后,庄森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他终于想明白了福格瑞姆所说的第一句话。 就仿佛想明白了这个宇宙中的至高真理一样。 “福格瑞姆:你把这里的事情都告诉给荷鲁斯了?” “没错。” 凤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将手指按在了身侧的剑柄上。 “也就是说,荷鲁斯已经知道东线军团要在统一的指挥下,进军乌兰诺了?” “当然。” 这句废话让凤凰挑起了眉头。 “这样啊……” 庄森点了点头,他低下脑袋来又是思考了几秒,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后,卡利班人这才无比认真的看向了凤凰:在那张雄狮般的面容上,罕见的露出了十足的期待神态。 跃跃欲试。 在此之前,像这种恶狠狠的满怀期待,福格瑞姆只见过一次:那就是有一次,当他看到佩图拉博得知自己的钢铁勇士军团将和多恩的帝国之拳负责同一战场时,那张坚硬的脸上所露出的面容。 可惜的是,现在的佩图拉博已经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了。 但庄森依旧会。 甚至格外高兴:那是由内而外的,发自内心的高兴,和期待。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 “是我在领导东线军团?” “……” “啊?” 第589章:戈戎星无事发生 “你知道么,所有人都在好奇戈戎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和帝皇在这里扭转了整个银河的命运,荷鲁斯,但你们却对其中的细节缄口不言:就连多恩都压抑不住内心中的好奇,但也只有我有胆量来向你问询一下了,窥探牧狼神心中的隐秘。” “那么,你愿意容忍我的无端冒犯吗,荷鲁斯兄弟?” 漫长的战争并没有遮掩住在圣吉列斯的灵魂深处,那不容冒犯的高贵之源,反而是鲜血与荣耀让其愈加熠熠生辉:当那对在一百个绿皮世界上,斩获了先登荣耀的洁白羽翼,出现在了复仇之魂号的甲板上时,哪怕是最傲慢、最狭隘的战士,也会开始唾弃有关于巴尔的大天使金玉其外的可悲谣言。 圣吉列斯是整场大远征中最耀眼的那一颗恒星,他明亮、高贵且不可撼动,任何目睹这位大天使走上战场的人都会相信这一点:也难怪直到今日,希望圣吉列斯在帝皇离开后,执掌大远征中所有权威的声音依旧不容小觑。 虽然,这位大天使从未正面回应过这种推崇,也并没有因此而忌惮于他的兄弟兼【竞争对手】牧狼神相见:事实上,圣吉列斯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在没有任何申请与提前通报的前提下,走近复仇之魂号上任何一个房间的贵客,就连荷鲁斯本人的王座厅,也时刻向这位高贵的兄弟敞开大门。 但大天使从来都不会滥用这种信任的权力,他的每一次拜访都必然是有所目的的,有时是为了给牧狼神加油鼓劲,让他从一些莫名其妙的挫折中走出来(像这样的挫折其实出乎意料的多) 但另一些时候,就是希望牧狼神能够给他一个答案:这次的拜访便是诸如此类。 而荷鲁斯,从不会拒绝此事。 “毕竟,我对你的冒犯从来都是无法抵抗的,不是吗?” 牧狼神坛靠着一张用青铜和铁矿石打造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酒瓮,战争的疲惫遍布了他的每一寸面容,就连肩头上那张巨大的狼皮披肩,也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被随意抖落到地上,自有机仆去将它收拾妥当。 “让人受宠若惊,兄弟。” 大天使的笑容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牧狼神叹了口气,朝着远方的机仆招了招手,为圣吉列斯准备好了另一個酒杯,他则趁机慢慢的自斟自饮。 “我能经受住戈戎星上空与绿皮舰队的苦战,但我却防不住你的任何一次攻势,圣吉列斯:无论是在战斗的时候,还是在战场上,你总是势不可当的,只有蠢货还会质疑伱的力量与威严。” “只是扬长避短而已。” 天使笑了一下,他直到房间中负责警卫的那几名影月苍狼告辞退去后,才慢慢的踱步到荷鲁斯的桌子旁边,并礼貌从机仆的手中接过了他的酒杯:荷鲁斯不明白这种行为的意义所在,明明只是些连独立的思考都没有的东西。 他们值得可怜么? 并不。 既然能被做成机仆,本身就说明了它们并不值得怜悯。 牧狼神喝了一口酒,压下了心头的胡思乱想,转而注视起了自己远道而来的兄弟:圣吉列斯的舰队有着自己的任务,他们是在荷鲁斯与帝皇结束戈戎星上的战事后才赶到了这里的,此时,帝皇已经率领他的远征舰队离开了,唯有影月苍狼还在戈戎的废墟间休整。 所以,只是侧过头来,两位原体就能通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这座在几百个小时前,还决定了全银河命运的修罗场:此处的熊熊燃烧宣告了绿皮帝国的气数已尽,以及人类帝国的凯歌。 在此之前,戈戎不过是一个位于遍布陨石和小行星的天龙星区深处的破碎世界,甚至没有在此安装哨站以宣誓主权的必要:在乌兰诺帝国的入侵改变了这一切。 一名强大的绿皮头目,乌兰诺兽人皇帝的南下急先锋,将这里作为了它的根据地,威胁着帝国在大半个朦胧星域中的疆土,而整个天龙星区,更是被一整块的从神圣泰拉的掌握中给抢了出去。 这当然无法忍受。 所以,当他在朦胧星域开启对乌兰诺兽人帝国的征伐时,荷鲁斯并将戈戎设为最重要的目标,最难啃的骨头,理所当然的由他的影月苍狼承担下了这里的战事,其余的参战军团也是各有任务,以阻止绿皮狂潮的全面入侵。 在荷鲁斯的命令下,帝国的军队从四面八方赶来,在战争开始的第一个月内,便遏制住了乌兰诺兽人们的扩张脚步:战火不再燃烧于泰拉治下的土地,而是开始向着兽人们的疆域反推,每个参战军团都尽职尽责的完成好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任务,在他们的帮扶下,影月苍狼军团很快便成功杀入了戈戎所在的破碎星系。 攻下这里,便意味着乌兰诺帝国南侵脚步的彻底崩溃,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反攻倒算:戈戎星的战况将决定牧狼神是否能为他的父亲奉献一场最完美的胜利,为帝皇的大远征之路画上完美的句号。 “情况的确如此么?” 圣吉列斯收敛了羽翼,对于杯中的美酒毫无兴趣,目光反而集中在了远处的一张桌子上:那里摆放了一张纯粹用来装饰的果盘,对于荷鲁斯来说的确如此,但对于他的贵客来说就未必了。 “的确如此,甚至更糟。” 牧狼神笑了一下,再次朝着机仆招了招手,满足了圣吉列斯心中的渴望:在大天使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中,荷鲁斯的手指拂过了那些红宝石般的未知果品。 “你应该尝尝这个,兄弟。” “我没见过它,荷鲁斯。” “当然。” 荷鲁斯抓住了一个,慢条斯理地剥皮取肉。 “这是从远东边疆那里进口来的特供食品,属于阿瓦隆地带独有的变异种类,在银河中的其他地方是无福品尝到的:阿瓦隆的果农们会精准的计算其生长周期,在尚未成熟的时候摘下,而在运抵这里时便正好是它最甜美的时候。” “嗯……确实。” 圣吉列斯品尝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想,我的巴尔是永远都不可能种出这种水果的。” “别气馁。” 牧狼神瞥了眼他的兄弟。 “像这样的果实,也并不是来自于摩根的母星阿瓦隆,而是一个寂寂无名的高等农业世界:据说在摩根创立远东边疆时,那里还是一座可怖的死亡世界,而当破晓者军团征服这片土地的时候,摩根一眼就发现了它的独特价值所在,专门为它修订了一整套的发展计划。” “种果子?” “兼职花园世界:连摩根本人都在那里拥有一座夏日行宫。” “如今,这个高等农业世界的果品已经畅销了整个银河,不过是三四十年的功夫而已,就连帝皇幻梦号都会特意采购它:只能说我们的阿瓦隆血亲能够坐拥原体中唯二的庞大国度,是有其原因的。” “你从未这么夸奖过基利曼?” “等到马库拉格的产品能够畅销全银河再说吧。” 荷鲁斯不屑地笑了一下,但圣吉列斯知道,他的牧狼神兄弟是在掩饰内心中的忌惮。 “迄今为止,基利曼向整个人类帝国兜售最多的,无非是因他而生的恐惧:神圣泰拉和大远征的人们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来自于五百世界的风吹草动,而在他如此兴师动众地参和到乌兰诺的战事后,这种忌惮反而达到了巅峰。” “我能理解这种担忧。” 圣吉列斯点了点头,他已经吃了三个水果了。 “十五万人,甚至更多:多么触目惊心的数字。” “尤其是当东线那里传来了一些新的情报的时候。” 天使收回了话题,想起了他到访复仇之魂号的原本目的。 “你知道吧,荷鲁斯:就是在你征伐戈戎星的时候。” “我当然知道。” 牧狼神咯咯直笑,他的态度比圣吉列斯想象的还要淡然。 “事实上,圣吉列斯。” “我就是在戈戎星的战场上接到了东线军团的情报。” “帝皇也一样。” “……愿闻其详?” 大天使的身体前倾。 牧狼神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和多恩那些人想问的是什么,圣吉列斯:你们想知道戈戎星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场战争会如此惨烈又短促,而且还夹杂了一次大规模的集结命令,却又飞快地取消了。” “没错。” 天使皱起眉头。 “我们都因此而怀疑,毕竟整个朦胧星域战线上的每一支原体舰队都在同一个时间,接到帝皇要求我们支援戈戎星的命令:在那封真实性极高的命令中,戈戎星绿皮的战斗力之强令人不可置信。” “他们说,这些绿皮的在舰队战中的命中率达到百分之七十,从军阀到地精都经历过机械改造,哪怕是战死后,都能在远程操纵下继续战斗,而且这些绿皮身上的盔甲能够崩断阿斯塔特军团中普遍使用的动力剑:但最重要一点是,戈戎星之王的战斗力,已经足以对帝皇造成威胁了?” “是这样吗,荷鲁斯?” “大体上,是正确的。” 牧狼神点了点头,但是大天使依旧不依不挠。 “如果是真的话,那集结命令为什么突然又会被收回去呢:我们被告知你和帝皇的联合舰队在戈戎星系中遭遇了苦战,但正当我们摆脱了眼前的战事打算支援时,战争又突然结束了,戈戎星已经重新插上了帝国的双头鹰旗帜。” “前后不过几个小时: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荷鲁斯?” “我们?不。” 牧狼神的笑容很苦涩。 “是父亲。” “是他改变了这一切。” 荷鲁斯停了下来,他在内心中平复着因为帝皇之名而骤起引起的波荡,对面的圣吉列斯也没有强迫他的兄弟,而且安安静静的啃食着阿瓦隆进口的果品,一边等待着荷鲁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一边在内心中朝着自己犯嘀咕。 为什么他的血泪号上就没有进口这种阿瓦隆的果品? 那些小崽子对于每一期灵能圣典及其衍生作品推崇备至,生怕错过了订购,结果他们就却从来没有关注一下远东边疆生产的其他拳头产品么? 又或者说,他作为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应该在这件事情上起到身为基因之父的表率:就比如说在无意中,透露一下自己最近对于果蔬种植领域的广泛兴趣? 天使在那里胡思乱想,而荷鲁斯已经整理好了思路。 “听我说,兄弟。” 牧狼神从专心恰饭的天使手中抢走了最后一个果子,让圣吉列斯背后的洁白羽翼不爽的扇了扇。 “在帝皇的命令中,对于戈戎星绿皮的描述都是真的。” 荷鲁斯的声音有些模糊,果实的浆液从他的嘴角流下。 “百分之七十的命中率,普及度极高的机体改造,还有那种明明是用破铜烂铁打造,但却异常坚固的盔甲,都是我们在战场上实际遇到的情况:我原本打算用一次标准的快速突击战术,消灭戈戎星上的抵抗力量,但却陷入了苦战,哪怕父亲亲自来援也同样如此。” 牧狼神低垂着眼眉。 “我也曾建议过,由我和父亲率领一支精干的部队,直接对绿皮头目进行一次斩首作战:但即便是父亲也无法在戈戎星绿皮的防御体系中找到足够的漏洞,而我们的兵力又无法啃下这个世界,集结的命令是那个时候发出去的。” “那你们怎么知道戈戎绿皮的头目能对帝皇造成威胁的?” “这就是我那句话的原因。” 荷鲁斯皱起了眉头。 “所以我才说,你们收到的集结命令在【大体上】是正确的:发布命令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进行那次斩首作战,自然不知道戈戎星的绿皮头目有何等的力量,怎么可能在命令中画蛇添足。” “而且,集结的命令是由父亲亲自口述的,我做见证,由他的心腹禁军代为传达的:我也不知道这个谣言是怎么掺和进去的,可能是亚空间导致的乱码吧。” “……也许是吧。” 圣吉列斯眯起了眼睛,很好的遮掩了他的言不由衷。 “但在几个小时后,你们却又突然取消了集结的命令。” “是的。” 牧狼神开始的回忆。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福格瑞姆正好把东线军团准备向乌兰诺首都发动一次远距离奔袭的作战计划告诉了我,然后我就将其转告给了父亲,在那之后,又过了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吧,正当我们拿戈戎的战况毫无办法的时候,父亲突然在绿皮的防御阵地上,寻找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致命漏洞。” 说到这里,牧狼神的瞳孔中洋溢着崇拜的笑容。 “不是我说,圣吉列斯。” “直到现在,我都难以想象父亲究竟是怎么找到那个漏洞的。” “也很难想象,为什么在此之前我们从来都没有注意到那里。” “……” 圣吉列斯没有说话,房间中唯有荷鲁斯的侃侃而谈。 “接下来的所以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起来:我和父亲顺着那个漏洞展开了一次成功的斩首作战,那个绿皮头目的实力的确不俗,给我们的父亲造成了一些麻烦,但还远没有达到给他造成威胁的地步,伴随着它的倒下,戈戎星的战况自然不需要其他舰队的支援了。” “这样啊……” 圣吉列斯点了点头,细细品味了一番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也许,只有多恩才会对这个故事感到满意吧,其他人难免会抱怨这一切太过于缺少戏剧性了:没有他们想象中上精彩刺激,除了那封来自于东线军团的情报,倒是有点耐人寻味的感觉。” “是……啊……” 这句话让牧狼神咀嚼果实的动作为之一顿,他眯起眼睛,迅速看向了圣吉列斯:大天使笑眯眯的面孔没有丝毫的遮掩,而荷鲁斯很快便露出相同的笑容。 “你想说什么,兄弟?” “我只是……比较好奇。” 巴尔的大天使特意拖长了他柔软的音调,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格外耐人寻味:圣吉列斯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当他提及到东线军团那封信后,他只需要坐在那里,向着牧狼神露出那种难以拒绝的狡黠笑容,就足以表明内心中的想法了。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我亲爱的荷鲁斯:你我心意相通。” “哼……” 荷鲁斯轻哼了一声,没有应和大天使的话语。 天使不得不再次开口。 “可汗没有跟你说么?” “几个小时前,比福格瑞姆的消息详细一万倍。” “是吗……” 大天使提高了音调,他的声音悠长而暧昧。 “所以,确定了?” “确定什么?” “东线军团已经行动了?” “……” “而且是整整三十五万人:足以颠覆的力量?” “……” “目标是乌兰诺?” “……” “而且……” 天使的身体前倾,他的笑容距离荷鲁斯是那样的近,牧狼神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他。 “统领他们的……是庄森?” “……” “对吧?” “没……错……” 牧狼神牙齿的每一次碰撞都让圣吉列斯笑的愈加开心。 “有什么想法么,兄弟?” 他接着发问,发自内心的对牧狼神的回答感到好奇。 “想法?” 荷鲁斯反问了一句,他将最后的一块果实扔进了嘴里,鲜红色的汁水顺着他的嘴角留下,宛如真正的鲜血一般,接着,牧狼神慢慢的端起了他的酒杯。 荷鲁斯瞳孔淹没在了血红色的阴影之中。 “你想知道,我对这一切的想法吗,圣吉列斯?” “深思熟虑后的想法:你现在应该已经稳定下来了吧?” “当然。” 荷鲁斯微笑着。 “事实上,不瞒你说,我的确有过很多的想法:在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各种各样你能想象到情绪我都曾拥有过。” “那现在呢?” “只剩下一种了。” 牧狼神微笑着,他的瞳孔中洋溢着足以燃烧银河的雄心壮志。 —————— “这场战争。” “这场乌兰诺的战争。” “这场大远征的最后一战。” “当庄森加入进来,而且某种意义上站在我的对面后。” “它终于……” “开始变得有意思一点了。” 第590章:牧狼神的忧虑 “说真的,荷鲁斯,你的回应远比我想象的更豁达。” “我想这并不奇怪,对么?” 听到天使在他身后的感慨,早有准备的荷鲁斯回过头来,迅速的补上了一句反问:但尽管声音是如此的自信,牧狼神那尚未散去的蹙眉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让他的微笑都显得没那么真挚。 圣吉列斯自然将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可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件更有趣的事情上:专心致志是天使最引以为傲的优点,他与基利曼有着截然不同的价值观。 “这不奇怪,你身上的任何优点都不会让我感到奇怪。” 天使笑了一下,这让他的话语听起来无比的真诚:哪怕你明知道他即将说出一句谎言,但天使的笑容也足以让你相信,这会是一句完全为你着想的善意的谎言。 “真的么?” 就连荷鲁斯,也不能逃脱这种简单的诱惑手段: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牧狼神终究还是压抑不住内心中的期待。 “当然。” 大天使继续着微笑,快步撵上了自己的血亲兄弟:此时的两人已经不在之前的休息室了,而是在前往秘密指挥室的通道中,周围的景象也从原先刻意的富丽堂皇,变成了复仇之魂号后原来的模样。 古朴、陈旧且腐朽。 但又不容轻慢。 圣吉列斯对此毫不意外,作为复仇之魂号的常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艘战机的真相:这艘属于影月苍狼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战舰拥有着极其古老的历史,是火星最早为帝国打造的战舰之一,它的战绩彪炳史册,自不必说,但它的破败腐朽也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漫上的征战,加上影月苍狼军团对于凡人仆役们居住的底层甲板地带长久的忽视,导致复仇之魂号上的不少角落,已经在此期间沦落为了满是腐化、恶臭和害虫,却唯独人迹罕至的迷宫:当然了,这是人类帝国中,几乎每一艘大型战舰的通病,全银河仅有寥寥几艘战舰能够逃脱这一困境。 比如说,由人类之主亲自坐镇的帝皇幻梦号,又或者是属于摩根的曙光女神号,以及圣吉列斯和福格瑞姆各自的荣光女王:到不是天使和凤凰多么热爱打扫卫生,他们两个都只是单纯的难以忍受自己会居住在一艘布满灰尘与腐朽的战舰上,哪怕它是荣光女王。 而对于复仇之魂的问题,天使明智的选择闭口不言。 他继续关注着那个能够为他带来乐趣的话题。 圣吉列斯眨了眨眼睛,先盘算了一下抵达目的地的时间,随后又想了想荷鲁斯之前的话语。 坦白来说,荷鲁斯的回答有些出乎圣吉列斯的预料,但也没有让到天使多么吃惊,因为他知道牧狼神本就是这样的人:他能说出这样的回答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真是复杂的人啊…… 想到这里,天使的轻笑声甚至传入了荷鲁斯的耳朵里。 “怎么了?” 牧狼神侧过头来,天使的低语吹拂过他光滑的后脑。 “没什么,荷鲁斯。” “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哈?” 牧狼神挑起眉头。 “我们已经认识一百年了,我们的友谊也持续了相同的时间,亲爱的圣吉列斯兄弟,你现在才想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浪子回头也是要讲究时间的。” “没关系。” 天使眨了眨眼睛。 “你会原谅我的,不是么?” “……” 该死的。 荷鲁斯暗骂了一声。 这么多年了,圣吉列斯还是只会这一招,根本没有新意。 “当然了。” 几秒钟后,荷鲁斯最终还是听到了自己心甘情愿的叹气。 “但伱要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会想到这個话题?” 牧狼神停下了步伐,他们伫立在通道的阴暗角落里,前后左右都没有子嗣或者偷听者,这让一些私密的话题可以被随意的说出,就连向来谨慎的圣吉列斯,在这里都放下了内心中的高墙。 “我只是在感慨一件事情。” 大天使悠长的叹息着,荷鲁斯则是要遏制住拔出刀来,为他的天使兄弟上刀山下火海的冲动:圣吉列斯的叹息有着这种力量,他皱起的眉头更是助纣为虐。 “与我有关?” “是啊……” 天使的笑容很哀伤。 “我在想,荷鲁斯:你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是多么混乱呢?” “……此话怎讲?” 牧狼神的眉头在天使的声音入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高高的紧蹙了起来,但他依旧强忍住了内心中的脾气:荷鲁斯本能的意识到圣吉列斯现在的叹息,与他在几分钟前对于东线军团向乌兰诺进军的回应有着直接的关系。 在他说出了那句豪迈无比的竞争宣言之后,圣吉列斯就一直这样沉默着,直到他突然开始长吁短叹荷鲁斯的豁达。 “想想看,荷鲁斯。” 大天使收起了笑容。 “要不了多久,整个乌兰诺前线甚至整个银河,都会知道东线军团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向乌兰诺发起斩首打击的新闻:任何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背后蕴含的信息,并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你。” “我?” “有人抢戏时,所有人都会本能地看向原本的主角,不是么?” 天使只是耸了耸肩。 “想想看,兄弟:三十五万星际战士,无以计数的凡人辅助军和护教军,数个齐装满员的泰坦军团以及配套的骑士家族,浩如星海的舰队还有物资补给。” “这些我们也有。” “没错:但现在他们也有了。” “更不用说,还有庄森,这位老辣的军事指挥官亲自坐镇,他的能力其他人也许有所不知,但你和我肯定是心知肚明的:冉丹的事情虽然已经不允许再被提起了,但庄森的功绩,是不应该被抹除的。” “我知道。” 荷鲁斯打断了他,当提起庄森和冉丹的故事时,牧狼神的瞳孔中有着异样的色彩在闪烁:那是一种颇为复杂的情绪,但其中主要的构成部分还是无比的羡慕,那是军人对于功勋卓著者的羡慕。 “实话实说,圣吉列斯。” 荷鲁斯叹息着。 “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庄森向我主动提起的话,我愿意动用我在神圣泰拉上的一切力量,帮他挽回在冉丹战争后,那不得不被抹去的大部分荣誉:我知道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并不高,但这是我们作为他的血亲兄弟,应该做的。” “庄森不擅长于为自己捞取应得的名分:除非有人帮他。” “你为什么不主动这么做呢?” “庄森不会领情的。” 荷鲁斯的笑容很苦涩。 “我……我和他有些不对头。” “即使我主动做了,他也只会勃然大怒。” “但请相信我,我很愿意和庄森成为要好的兄弟,在他的身上有值得我们学习与尊重的地方:雄狮为帝国做出的贡献不容抹去,当听说他会统领东线军团的时候,我其实比你想象的更紧张,兄弟。” “我想其他人也会这么想。” 天使点了点头,荷鲁斯的话语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期。 “其实,所有人都能看出你平日里对于庄森是有点忌惮的,尤其是这次,在庄森身边还站着一位足以改变战局的大人物:只要我们的那位阿瓦隆姐妹稍稍用力,东线军团的斩首舰队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抵乌兰诺,毕竟只要不是灾难级别的亚空间风暴,那对于摩根来说就并非是无解的问题。” “的确。” 荷鲁斯点了点头。 “她比马格努斯强多了。” 说到这时,荷鲁斯眼中的贪婪让圣吉列斯直皱眉头,他很少见到荷鲁斯会露出如此直率的情绪。 “虽然理论上来说,我们负责的战线距离乌兰诺更近,但我们面前的敌人也肯定更多,更何况庄森对这种孤军作战颇有经验,如果只是抵达乌兰诺的话,那么究竟是他先还是我先,还真是一个问题。” “没错。” 天使又叹了口气。 “所以,我们才会好奇你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荷鲁斯。” “我?的态度?” 牧狼神愣了一下,他很快理解了圣吉列斯的弦外之音。 于是,他笑了起来。 笑声听起来很是尖锐。 “怎么,兄弟,你认为我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惶惶不可终日吗?” 荷鲁斯转过身来,目光如熊熊火炬般烧向了圣吉列斯。 “你觉得我会惊慌失措,会气急败坏?或在阴影里咒骂着庄森破坏了帝皇赐予我的荣耀?痴心不改的想和我争夺战帅的职位?还是认为我会恐惧于与庄森进行一次正面的较量,亦或是,你觉得我会认为我自己比不上庄森?” “有很多人会这么想。” 圣吉列斯只是微笑,荷鲁斯的怒火以及连珠炮一般的质问并没有影响到他。 “而你的滔滔不绝也应证了他们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 “……抱歉,兄弟。” 牧狼神有些愧疚。 “我有点激动了。” “没事,你总这样。” 圣吉列斯再次:眨眨眼。 “而且,荷鲁斯:你内心中肯定有过这种阶段,不是么?” 天使满意的打量着牧狼神脸上那骤然压抑的神色。 他欣赏了一会,才继续开口。 “我其实很高兴你最终表现出来的是这种豪迈的态度,我知道你不会在我面前遮掩,荷鲁斯,你既然向我诉说了豪迈,那现在在你心中所燃烧的,肯定是与庄森一决雌雄的雄心,而不是世人眼中害怕庄森来抢夺你荣誉的胆怯。” “胆怯?” 牧狼神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我承认庄森很优秀。” “那他们凭什么觉得?庄森就能够胜过我呢?” “他的确是我在竞争战帅中的最后一个对手:但也只是对手。” “我为什么要害怕他?” “完美的想法,兄弟。” 天使兴奋地拍了拍手。 “我相信,这并非是你最开始的想法,荷鲁斯,在你的内心中肯定也是有过纠结的,但最终得出的却是这种豪迈的态度:深思熟虑之后的勇气,比油然而生的勇气还要更加宝贵,兄弟。” “别奉承我了。” 荷鲁斯笑了笑,他原本的怒火也开始烟消云散,转过身来,继续向着他们的目的地走去,两位原体的铁靴踩踏在了地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空气中只留下他们交流后的回音。 “你说得对,圣吉列斯。” 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将手掌按在门扉上的牧狼神才叹了口气。 “其实,在我刚刚知道东线军团那里的变故的时候,我比你所描述的还要更慌张些,圣吉列斯: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确在担心庄森会抢走父亲赠予我的乌兰诺荣誉,但我很快就意识到,我的这种思想是多么的狭隘,且愚蠢。” “简直不可理喻。” 荷鲁斯自嘲了一下。 “我当时一定是疯了。” 随后,他又无奈地摇了摇。 “无论乌兰诺的这顶桂冠到底是不是父亲有意赠予我的,就像外界所传闻的那样,但首先,它是一项荣誉,一项战争的荣誉,如果我没有能力在竞争中夺取它,而是需要依赖父亲的蒙恩,才能将乌兰诺的桂冠戴在我头顶上的话:那我未免也太可笑了,不是吗?” “到那时,恐怕连罗嘉或者基利曼这种货色都能来取笑我了。” 言罢,牧狼神这才缓缓的推开了面前厚重的门扉。 “你说得对,庄森的确是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挑战。” “但既然是荣誉的话,为它而面对挑战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让庄森来吧。” “这次,我会让他心服口服。” “我对此从无怀疑。” 大天使应和了一声,没有再纠结于这个话题:牧狼神的态度圣吉列斯一时半会无法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寻找自己想要的乐子,不过能见证到血亲的豁然开朗,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毕竟,他和荷鲁斯的友谊还是比快乐要重要……一点点的。 圣吉列斯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而短暂的羞愧了一下,并开始打量起了荷鲁斯的私人战略室:宏伟的星图和战略指挥面板占据了视野中的每一寸角落,在全息仪上,发生在上百个星系内的千场战斗细节正不断翻覆、解析,情报与战术数据的交织宣告着人类帝国投放在乌兰诺战场上的磅礴力量。 但是这些数字和捷报还不足以吸引大天使的兴趣,真正让他挑起眉头的,反而是空气中存在的一丝丝悸动,圣吉列斯非常仔细的捕捉了一下,很快认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且耶觉察到其正是源自于他们面前的这些仪器。 “你在你的这些指挥仪器中都安装了灵能插件吗?” “是的。” 荷鲁斯点了点头。 “阿瓦隆的舶来品,算是他们灵能学院的附属产品吧。” “真是物产丰富的地方啊。” 天使笑了笑。 “我们的那位姐妹倒是有成为原体中商业大亨的潜力。” “怎么说?” “你的军团似乎正在接受远东边疆单方面的产品倾销。” “因为真的很好用。” 牧狼神辩驳了一声。 “只要我将自己的意识与仪器中的灵能插件绑定起来,那么我随时都能调整出在我的记忆中,我看到过的任何一张星图,只要拥有最基础的灵魂力量就能做到这一点,用起来真的很方便。” “这样啊。” 天使没有继续说话。 “看起来,现在的你对于灵能力量已经习以为常了。” “它们的确……很有特点。” 荷鲁斯笑了笑,他没有正面回答圣吉列斯的问题,但他的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大天使早在刚刚谈话中就已经注意到了:当他们提及到灵能能力的时候,牧狼神眼中的贪婪几乎是无法遮掩的。 按理来说,荷鲁斯很少会对任何事情表现是如此强的贪婪,但如果是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强大力量的灵能的话,似乎又可以理解,尤其是当现在的牧狼神的确可以接触甚至掌握这种力量的时候。 他的贪婪似乎理所应当? 天使想了一下,但没有细究。 他再次注意到了荷鲁斯望向星图时的惆怅眼神。 “怎么了?” 圣吉列斯向前一步。 “还没想好到底该如何规划前往乌兰诺的进军路线吗?” “不,早就想好了。” 荷鲁斯摇了摇头。 “不止一种:乌兰诺绿皮虽然的确实力强大,但并不聪明,只需要稍微用些手段,就可以吸引走它们绝大部分的舰队力量,从而让主力部队直插乌兰诺,无论如何我都会比庄森先一步抵达的。” “那你又在忧愁什么?” “我只是……” 荷鲁斯沉默了片刻。 “哎……圣吉列斯……” “怎么了?”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说。” “你觉得……” 荷鲁斯紧盯着星图,他的五指慢慢的紧握成拳,咯吱咯吱的响声让圣吉列斯直皱眉。 “等乌兰诺结束后,当帝皇返回神圣泰拉后,我们的大远征还能持续下去吗?或者说,那时的大远征还会是大远征吗:没有帝皇在前线与我们并肩作战,没有更多的敌人和疆土值得我们去征服,就连像乌兰诺兽人帝国这样的对手,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你说,到了那个时候,银河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和平的时代。” 大天使想都没想。 “所有人都期待着它。” “……是啊。” 荷鲁斯微笑着,他并没有反驳天使的话,只是看起来有些惆怅。 圣吉列斯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不喜欢它么?” “我当然喜欢,我只是……” “有些疑虑。” “疑虑?什么疑虑?” 荷鲁斯继续沉默,但圣吉列斯却有点看不懂他了。 牧狼神能疑虑什么? 和平有什么好疑虑的? “圣吉列斯。” 许久之后,低着脑袋的荷鲁斯的声音变得沙哑了不少。 “当和平降临后,你有想过你到时候回去干什么吗?” “有?” 大天使考虑了一下。 “我也许会和我的子孙们一起回到我的母星巴尔吧,我有一个逐步改善巴尔上的生态环境和人种血缘的计划:我希望能够目睹到我的母星重新成为一个正常的世界,人们能够在那上面种植葡萄藤,你酿出能够喝的甜味葡萄酒。” “嗯……你早就有这个计划了?” “当然。” 兴奋的大天使并没有听出荷鲁斯话语中的黯淡。 “从我很小的时候:这可是我童年时的愿望。” “是啊,你在巴尔上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另一段人生。” “……” 说到这里,大天使终于有点明白荷鲁斯的想法了。 “荷鲁斯……你是……” “不,没什么。” 牧狼神还在微笑。 “我只是……有点感慨。” 他舔了舔嘴唇。 “当大远征结束后,当宝贵的和平降临后,我们中的每个人似乎都有各自的归处:你在巴尔上有着自己的宏图大业,察合台和莫塔里安也和我讲过他们各自的计划,就连多恩或者伏尔甘,似乎都有着等待他们归来的子民,更不用说摩根和基里曼了,当无需战争时,他们会是帝国中第二尊贵的人。” “你们都有着自己的世界,也都有着自己的童年,自己的母星,属于自己的另一段人生,一段在加入大远征之前的人生:大远征不过是你们人生中的一个插曲,但它最终落幕后,你们仍有地方可去,仍可以回到你们出发的地方。” “而我……” 荷鲁斯犹豫了一下。 “你知道我来自哪里么?” “当然。” 圣吉列斯点了点头。 “卢凯尼亚:帝皇几乎在你落地的同时就将你接了回去。” “没错。” 牧狼神点了点头,他心中的忧虑终于完全的敞开了。 “那里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童年和国度。” “帝皇的战舰是我的家,大远征是我的童年,银河是我的国度。” “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 “罗嘉可以当他的传教士。” “庄森可以去当他的骑士。” “黎曼鲁斯继续当个野人。” “至于摩根和基利曼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生来就有自己的王冠。” “当大远征结束后,你们依旧会是国王,是圣人,是各自母星上的领袖,会拥有着等待你们并且爱戴你们的子民:你们依旧拥有在银河中骄傲且坚定的位置。” “但当大远征结束后……” …… “荷鲁斯,又该去哪里呢?” —————— “我想,帝皇不会离开你的,荷鲁斯兄弟。” —————— “……” “圣吉列斯。” “我们的父亲,现在,不是已经要离开我了么?” 第591章:人气角色返场 “说真的,我很好奇这柄武器对于你们来说究竟有何意义?” “摩根阁下,我记得自从你得到了它的那一天起,你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使用过它,反而是在不断地打磨与淬炼:为此流干的鲜血甚至让我感到触目惊心,哪怕是在我的记忆内存里,也很少有一件事而制造如此之多的无端杀戮。” “你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未来,塔拉辛阁下。】 【我们想要的只有未来。】 微笑的基因原体伫立在她的子嗣们堆砌的又一座死人山上,也是破晓者军团在乌兰诺战争中的第六十七个战利品世界上,居高临下的迎接了她的访客: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她为数不多需要求教的人。 【无尽者】塔拉辛。 第二军团的长者,摩根的私人顾问兼形象总监,阿瓦隆元老院的候选人之一:身兼如此之多的荣誉头衔,依旧无法改变死灵霸主如今需要每日奔波的现状,他才从紧贴着银河边缘的三重星系与索萨星域返回到阿瓦隆,便又因为远在乌兰诺前线的摩根一纸调令,就不得不跟着新一批的运输舰队,千里迢迢的赶到银河北方的战场。 “你应该体谅一下我这把快要生锈的老骨头。” 说到这里,无尽者那本应冰冷无情的声音处理器中,居然传达出了几丝幽怨的意志:塔拉辛可能是为数不多会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下功夫的死灵霸主了,当他将自己的金属躯干和纤维皮肤隐藏在深色的袍子下时,没人会怀疑他身为纯洁人类的身份。 这位心思缜密的形象总监甚至在自己的语音处理器中加入了几丝阿瓦隆的本土口音,还故意处理的略显生疏,非常符合那种【泰拉裔战士为了讨好他们的基因之母故意学习阿瓦隆口音,却因为半道出家而学得怪模怪样】的现实。 摩根对此不置可否,她其实不太喜欢阿瓦隆的音调,毕竟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家乡所拥有的感情着实算不上深厚:原体在那里统共也就待了五六年的时间而已,所谓的血亲家眷,也只不过一群被灵能摆弄下的傀儡而已,摩根和他们的相处没有产生出丝毫的感情。 等她离开阿瓦隆,加入千子的远征舰队之前,原体甚至顺手让她所在的统治家族,掀起一场席卷世界的残酷战争,让那些在理论上与她有着血亲情谊的亲人们在这场漫长的战争中一个个身陨沙场,侥幸活下来也都积劳成疾,在摩根率领军团返回,并派遣星辰侍女接手整個阿瓦隆之后,全都顺理成章的走过了人生的最后岁月。 所以,当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的合作发展到了基利曼可以在摩根的面前,提议让尤顿女士与摩根的养父母见一面,聊一下双方共同的爱好和工作经验的时候,蜘蛛女皇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在自己的肩膀上绑上一段白丝绸,然后在面露愧疚的基利曼手上,签下几单对于远东边疆来说非常有利的条款。 这放在以往,可绝非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摩根那颗因为漫长战争而略显低落的心灵,终于感受到了些许快乐,让她能够耐心的听完塔拉辛的半吊子口音,而越听越让摩根觉得不对劲。 【等等,塔拉辛。】 她伸出手来,制止了正打算滔滔大论一番的无尽者,然后稍微眯起了眼睛,仔细地评价了一番塔拉辛刚才的口音: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其实摩根早就觉察到了,不过她以前一直没怎么在意过这些。 如今思维发散一下,反而在混沌中找到了些许的端倪。 而且,原体身旁的无尽者的确有一项别人没有的长处。 【你能用你刚才的那个口音再向我问一句好吗?】 塔拉辛沉默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多问的照办了。 【现在,麻烦你用纯粹的阿瓦隆口音再向我问一句好。】 继续照办。 【再用一下泰拉的口音:伱应该知道现在的高哥特语吧?】 没有回答,但一句标准的高科特语问候说明了一切。 在三句话说完后,摩根皱起的眉头也渐渐舒缓,直到这时,无尽者才开口发问。 “有什么问题么?” 【不……你应该也知道吧?】 摩根舔着嘴唇,一点一点的在内心中构造着思路。 【你刚才用纯正的阿瓦隆口音和泰拉的高哥特语,说同一句话的时候,就没有感觉到它们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隐形的联系:身为宇宙中最优秀的种族学家,我想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长袍下的身影磨蹭一下,显然对这句恭维很受用:塔拉辛的经验果然比摩根要更丰富一些,当他得出自己结论的那一刻,阿瓦隆之主才在内心中确定了想法。 “……没错,摩根。” 无尽者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听起来,这两种口音简直大相迳庭,但如果从它们本身的结构性发音出发的话,那它们的相似性其实极其惊人:阿瓦隆的口音要比高哥特语更为标准,这可真是一项有意思的发现。” 【更为标准?】 这倒是出乎了摩根的预料。 “些许经验之谈。” 无尽者摊开手。 “刚刚被你提醒之后,我这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在你们人类口中纷争纪元的时候,曾研究过你们人类的语言和发音,我知道你们人类所谓的最古老且最标准的【高哥特语】究竟是如何发音的。” “说真的,在经历了纷争纪元的混乱和破坏后,如今神圣泰拉上的高歌特语比起人类在黑暗科技时代甚至更久之前的语言,可以说是经历了可悲的退化,银河中所有的人类文明也都是如此。” 【包括……阿瓦隆?】 “不。” 无尽者摇了摇头,仿佛是在搜索自己的资料库。 “事实上,阿瓦隆的发音习惯与人类最古老时期的发音,保持惊人的相似,这在其他的人类殖民地都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除非有人在最开始就操控了这一点,让其保持了与人类母星的高度一致。” 【这有什么用么?】 摩根思索片刻,又无法在这个惊人的发现中,寻找到任何能够解释阿瓦隆来源的线索。 “我也不知道。” 塔拉辛侧过脑袋,看起了摩根更前方的方向。 “像我同样不知道,你要这柄武器是要做什么一样。” 【我和你说了:未来。】 阿瓦隆之主趁势放弃了对于这个话题的继续讨论,而是将其塞进了自己的内心深处,作为无数个未完成项目中的一项,就像她面前这柄爱神之矛一样:在无穷无尽的磨练中艰难的推着进度。 “我听他们说,你的破晓者军团每攻下一个异形的世界,就要将所有值得认可的异形尸骸通通堆积到这把武器的底端,然后由你本人进行某种淬炼仪式:军团中的任何人都不得围观这种仪式。” 【没错,这个传统已经在破晓者军团中实施六十年了。】 摩根点了点头。 “有什么效果么?” 【效果就是……】 蜘蛛抬起头来:纯银色的战矛比她本人还要高,其上散发着某种连原体都不想靠近的气息,那是无数的灭绝与死亡,是无数个文明在灰飞烟灭前的最后一次悲怆。不仅仅是摩根,就连身后的塔拉辛都在他的情感处理器中,感觉到了一丝本应不存在的悸动。 摩根仔细地端起着这柄大约有四米高的文明毁灭者,与它奢华的名字不同,这柄【爱神之矛】的外貌着实朴实无华,尽管是由耀眼的亮银色金属打造而成的,但刨除材质之外,它看起来和一柄普通的长矛其实没什么区别。 没错,就是那种在新旧石器时代便能被打造出来,被原始的人类握在手中,用来追捕猎物,或者追捕同族,又或者灭绝其他同胞部落的残暴兵器没什么不同:唯一亮眼的地方就是,每当摩根与破晓者将尸山血海以及又一个文明的死亡堆积到它面前的时候,这位爱神会在激动中微微抖动,贪婪的享受帝国在银河中造成的又一颗孽果。 无数的绝望积压其中。 曾几何时,这位饕餮的神明还被封印在一块连佩图拉伯都赞不绝口的金属中,摩根曾经找塔拉辛鉴定过那块金属,而无尽者的表现证明了原体的猜想:那块金属与她堕落的兄弟海德里希所打造的神明残躯所采用的是同一种物质。 名为【星神】的碎片。 但稀奇的是,在稍微思索了片刻后,塔拉辛却并没有要求为它的种族收回这一威胁:用无尽者自己的话来说,帝皇的锤炼已经让这块金属失去了它的威力,它已不再是神明的残躯,而仅仅是神明身上掉下的一块死肉罢了。 能被凡间文明的灭亡侵蚀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其上的【神意】已经远离了。 摩根听不懂这些话,但她能看到货真价实的好处。 蜘蛛女皇其实已经遗忘了到底是哪个文明的灭亡,让眼前的这柄爱神之矛彻底从未知的金属中脱离了出来,好歹从【砖】进化为了货真价实的【矛】,但在此之后,摩根的确拥有一大块可以供她予取予求的传说级原料。 经过原体的估算,这块原料足以支持她为自己打造一副真正的盔甲和一把真正的武器,她思考着该将这个任务托付给哪个兄弟,也在思考着该如何利用剩下的那一部分原材料:也许可以将其作为给予其他血亲兄弟的礼物,但她的子嗣似乎也需要相对应的强化。 摩根忠诚的圆桌骑士们已经拥有了削铁如泥的专属兵器,但其他人的手中依旧空空如也,但她好像又可以考虑一下为圆桌骑士们打造相关的防御用具:像这样的想法总是会淹没在蜘蛛女皇浩如烟海的日常事物中,而自从她被派遣到乌兰诺前线后,类似的想法更是被迅速的搁置了。 摩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继续精炼破壳而出的爱神之矛,这位比她还要贪婪的【神祇】显然还需要更多的痛苦来取悦:蜘蛛女皇本能的发觉到乌兰诺的灭亡还不足以让她的武器感到满意。 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以绿皮兽人的行为逻辑来说,它们对于灭亡的感觉肯定要比其他文明种族要来的低得多:虽然庞大的种族数量决定了它们提供的痛苦对于爱神之矛来说同样量大管饱,但想要满足这位愈加挑剔的【爱神】,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需要一场真正的盛宴,来为这场武器完成最后的淬炼。 然后……摆脱它。 但…… 在这一刻,蜘蛛女皇与万里之外的牧狼神陷入相同的难题。 在如今的银河中,真的还存在如此强盛的异形文明种族吗? 摩根不知道答案,但幸好她身后有个专业人士。 “这可不好找。” 原本正在用异常复杂的目光看向爱神之矛的塔拉辛,在聆听到原体的问题后,先是沉默片刻,才慢悠悠的走到了摩根的身边: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爱神之矛身上,就仿佛唤醒了他古老的回忆。 “它已经很强了,但你,或者说帝皇,依旧不满意吗?” 【这与我无关。】 摩根苦笑了一下。 【相信我,塔拉辛,除了必要的精炼之外,我平时根本就不想把这把武器拿出来,光是看着它就足以让我汗毛倒竖了:我现在才明白黎曼鲁斯以前的感觉。】 【另外,你说的对,仅仅是现在这个阶段,爱神之矛就足以对我造成威胁了,对一位基因原体造成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威胁,就算它杀不死我,也能给我造成不可逆的致命性伤害。】 【我无法想象出这个武器如果真正的完成精炼,到底会被拿来对抗哪个家伙:现实宇宙中似乎不存在需要它全力以赴的对手,但是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柄武器现在还没有完全的打磨成功。】 【还需要一场盛大的灭亡。】 “是啊。” 塔拉辛点了点头。 “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这把武器即使锻造出来也只会使用一次而已,我对此倒是不怎么奇怪,因为像这种只能使用一次的奇迹兵器,的确拥有一击便可扭转银河的力量,我们惧亡者便是此事最大的受益者。” “而且我也不奇怪,他会选择你作为这把武器的锻造者。” “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继续这个任务呢?” 【塔拉辛阁下,谁告诉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原体的话语中夹杂着叹息。 【你知道吗?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我和我的基因之父其实有过很多次争执与讨价还价:只要我能够与他见面,那么无论是他发给我的哪一项任务,我都会和他好好的盘一盘里面的门道。】 “有用么?” 【偶尔。】 原体撇着嘴。 【但大部分时候,我都能得到相对应的补偿,有时候是结束时的奖励会稍微提升,有时候会得到相对应的帮助,还有些时候,他最终被我说动,放弃了那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的任务。】 【但唯有这个东西。】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敬畏的瞻仰着爱神的喜悦。 【唯有这项任务,当我想拿出来和他讨价还价的时候,我的父亲只是回了我一个眼神。】 【相信我,塔拉辛,那是你永远想象不出来的眼神。】 【那是不容置疑的眼神。】 【他没说任何话,但我从此以后却再也没提过相同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那个眼神。】 摩根深呼吸了一下,她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颤栗,一部分是因为回忆过往而带来的恐惧,一部分是因为来自亚空间的长舌在舔过她的后脖颈过时所带来的厌烦。 【我的基因之父曾经在我面前露出过一次那样的眼神:只不过那次不是对着我。】 【而是看向我那个已经被抹除存在的血亲兄弟。】 【他看着我。】 【就像那时看着他。】 “所以,你畏惧了?” 无尽者居然笑了起来。 【这和你无关。】 摩根闭上了眼睛,烦躁的屏蔽了身后的鼻息。 【你只需要告诉我,这座银河是否还能提供相对应的毁灭。】 “有……倒是有。” 塔拉辛点了点头。 “不过,那个地方并不在我们常理之中的【银河】里面。” “但我保证,它绝对能够提供你想要的那种【毁灭盛宴】:如果你能摧毁那个王国,彻底将其中的文明屠杀殆尽的话,那么,即使是再来一柄像这样的爱神之矛,都足以同时滋养完毕了。” 【不在银河中……】 摩根不是蠢货,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塔拉辛的意思。 【你说科摩罗?】 “总不能是那些方舟吧。” 无尽者晃着脑袋。 “恰好,我想我有办法帮你找到科摩罗在网道中的地址,而看到那些灵族倒霉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们的实力是否能够办到这件事,毕竟它们还是有些底牌的,科摩罗的恢宏耶绝对会超出你的预料,它正在飞速扩张。” 【我更好奇另一件事情。】 摩根收回了目光,她伸手将爱神之矛拔了出来,无穷无尽的冰冷气息甚至短暂驱散了一直留恋在她身后的那股亚空间存在,只留下纯粹的毁灭与死亡。 “什么事情?” 【你说的那个科摩罗,我记得它存在于网道之中,不仅能够保持自身稳定的存在,还在银河中拥有着最多的现实接入口,而且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完全屏蔽亚空间对于它本身的影响,对吧?】 “倒也没错,但你问这些事情有什么用么?” 【你不知道。】 原体笑了一下。 【你不知道我们刚刚所讨论的这几个词对于神圣泰拉上的某位黄金君王来说有何等的吸引力。】 “……” “我不得不提醒你,即使对于我们来说,科摩罗也是无法轻易撼动的存在,就是我们明明知道它的方位却从不行动的原因,因为它毫无疑问是整个银河中现存最伟大的要塞之一……” 【那就让它去面对整个银河中现存最伟大的征服者吧。】 爱神之矛在手,摩根的发丝伴随着灭亡而舞蹈。 【我期待着这场对决。】 第592章:荷鲁斯派 从开战到推进,人类帝国与乌兰诺兽人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八个泰拉标准月之久:当时间的刻度向着大远征的第一百五十一个年头稳步推进的时候,胜利的天平早已被帝国紧握在了手中。 一度对整个银河北方宣告了主权的绿皮帝国,此时正在战火与蹂躏力中熊熊燃烧,泰拉的铁拳只用八个月的时间,就打穿了战争种族的广袤国疆:帝皇本人的舰队尚且在戈戎星以北的外围战场上调度着战局,他的先锋就已经杀到了银河最边际的伊斯塔万,将绿皮兽人们的国度彻底分割开来。 做到这一点的,是察合台可汗麾下的哈西克汗,他和他的兄弟会虽然身为第五军团的一部分,但却是处于荷鲁斯的指挥下:和打响乌兰诺第一枪的托尔汗一样,哈西克汗同样把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胜利奉献给帝皇、大汗与牧狼神。 当贺表传遍了整個乌兰诺前线的时候,不用说其他军团,仅仅是在白色伤疤军团内部就因为哈西克汗的举动产生了不小的纠纷:那些跟随着察合台可汗,从巧格里斯上走出来的战士,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明明是他们取得的胜利,却要额外献给一名不相干的原体,倒是那些泰拉裔的老战士,普遍怀揣着与此对立的想法,他们毫不介意与荷鲁斯共享如此的荣耀。 至于先后造成的这种争端的托尔汗以及哈西克汗:没错。他们都是泰拉人,甚至据说托尔汗还曾公开表示过,自己最开始的愿望是成为影月苍狼军团的一员,但这样的古怪流言很快就消失在了乌兰诺前线不断刷新的捷报中。 很快就有更具震撼感的消息遮掩了本就边缘化的白色伤疤。 (托尔汗这个确有其事,原著里他是泰拉人,因为仰慕荷鲁斯而报名参加阿斯塔特,希望能够加入影月苍狼,但因为【表现不佳】而被【再分配】到了白色伤疤) (如果没有印象的话,那个在大叛乱中,为了赎罪而在剑刃风暴上直面莫塔里安,【幸会,死亡之主】这个金句的说出者就是他,哈西克汗则是白疤内部荷鲁斯叛乱派的领袖之一) 因为,就在察合台可汗的子嗣们取得功勋与争执的同时,被派往其他战线的帝国先锋们,也终于确定了乌兰诺兽人皇帝乌拉克—乌尔格大王的位置所在:为了传回这条无价的信息,一整支分舰队被淹没在了截杀的绿潮中。 染血的情报被以最快速度摆在了帝皇和荷鲁斯的案头,牧狼神又亲自确保了庄森也能收到它:乌尔格大王,这头骇人的异形正盘踞在其战争机器的心脏处,名为乌兰诺的星系早已被数之不尽的绿色狂潮和稀奇古怪之物所堆满,不带上两三个齐装满员,由原体亲自带领的阿斯塔特军团,人类帝国的舰队甚至不配看它一眼。 一支有至少五十艘主力舰的分舰队在转瞬间被撕碎,就是兽人王都最好的火力证明:由原体亲自压阵的主力舰队,一般来说也不过是百多艘主力舰而已。 现在,这位沐猴而冠的君王无疑正在自己的王座上咆哮,因为它的帝国已然分崩离析,曾经发誓要蹂躏整个银河的舰队,如今只剩下了死到不能再死的废铁,和踏过它们继续前行的帝国军队:无论是在朦胧星域还是在远东星域,帝皇的战士们都在肆意收割着以星系为单位的血腥功勋,简单却高效的将乌尔格的国度逼向死亡边缘。 每名阿斯塔特战士都在兴致勃勃地计算着他们各自的军团收割绿皮异形的数量:最开始是以千万或者亿为单位,后来就逐渐演化为更为夸张的数字,到最后,干脆已经无法统计了,转而开始计算他们的舰队到底收复了多少星系,甚至是星区,又或者是击毁了多少台搞毛金刚之类的巨型造物。 事到如今,单杀一头绿皮军阀都已是平凡无奇的功绩了:像这样的功勋俨然满地都是,甚至沦落成为军团新兵,甚至是那些凡人战士们的角逐目标。 但即便如此,精简后的战果依然庞大到让人难以置信,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在取得了如此丰硕的战果之后,帝国舰队距离乌尔格大王的乌兰诺王座所在,居然还相隔着至少数百个星系。 每个星系的每个世界上几乎都塞满了狂呼酣战的绿皮,不禁让人怀疑兽人帝国的【总人口】是不是已经超过了帝皇的子民数量:看起来可能性非常高,因为不少阿斯塔特战士纷纷表示,他们已经在那些战况最激烈的世界上,目睹到了类似于【兽人巢都】的存在。 越靠近乌兰诺,这种文明的痕迹便越发明显。 毫无疑问,这头能够被人类尊称为【乌兰诺皇帝】的野兽,的确有它值得称道的地方:能够抓住冉丹战争结束后,整个银河北方区区三四十年的空档期,便发展出一个至少在体量上,能够与三四个军团分庭抗礼的异形帝国,就是其卓越才华的最好体现,而乌兰诺帝国在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飞速进化的文明历程,更是让不少心思缜密的战士在心中流下了冷汗。 但时间是不公平的。 幸好它是不公平的。 如果此时不是大远征,如果此时的人类帝国对于边疆的威胁不会那么的重要,那么这位兽人皇帝也许能在神圣泰拉注意不到的蛮荒角落中潜心发展几十上百年,大力推动其种族的进化,最终积攒出一支能够席卷银河的庞大力量:届时再全力出击,摧枯拉朽地消灭帝国的主力军队,甚至直击太阳系和神圣泰拉,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正如【野兽】一样。 不过,此时是大远征,整个人类种族的军事力量和对外敏感性最为巅峰的阶段,人类的帝皇没有给绿皮的帝皇任何发展时间,现在的神圣泰拉对一场旨在剿灭异形的战争的支持度也是永无上限的,更不可能对绿皮的发展视而不见:这两点共同发力,携手扼杀了乌尔格大王新生的帝国。 那些刚刚被它收服的绿皮部落和战邦此时依旧是一盘散沙,根本来不及捏合成统一的力量,乌尔格大王实际上能够如臂指挥的,也就是乌兰诺帝国核心的那一部分星区而已,再往外,在以戈戎星系为代表的更南方,一个个彼此独立甚至彼此对立的绿皮政权,被人类舰队接连推翻,无数坚固的要塞世界被无情的踏破,这些散漫的部落根本无法发挥出一个统一的兽人帝国所拥有的力量。 乌兰诺如此强大。 乌兰诺如此脆弱。 最终,当帝国的两条战线各自将在他们面前的散兵游勇基本清缴完毕的时候,帝皇的剑锋终于刺向了由乌尔格大王所掌握的,真正意义上的乌兰诺帝国,这场异形战争的游戏此时才真正开始,但又已经宣告结束了。 乌尔格在它的王座上咆哮,督促着它的部下们夜以继日地打造足以塞满整个星系的战争机器,等待着来自于泰拉的挑战者,它本人盘踞的庞大堡垒将成为整场乌兰诺战争的终点,成为所有参战军团竞相追逐的最终奖品。 而第一对角逐者,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兽人皇帝的王城之外。 在乌兰诺兽人战争开启后的第二百四十八个泰拉标准日,由阿巴顿率领的影月苍狼第一连队和由塞詹姆斯率领的影月苍狼第四连队所组成的先锋舰队,正式抵达了毗邻着乌兰诺星系的哨站星系,在随后赶来的牧狼神亲自指挥下,将这里的绿皮残军清扫一空,巩固了向乌兰诺发起最后一击的桥头堡。 与此同时,由摩根亲自加密过的联络信件,也以庄森的名义摆在了牧狼神的案头:由暗黑天使军团牵头,来自于八个军团的精锐战士所组成的东线军团斩首部队,此时距离乌兰诺的所在,也只剩下大约三个跃迁星系的距离了。 诚然,每个星系上都塞满了浩如烟海的绿皮大军,但没人相信这些异形能够在庄森和暗黑天使的怒火下抵抗多长时间,更何况在摩根和基利曼共同掌管的战线后方,还有更多的支援部队,正在源源不断的赶赴这里。 整个东线军团中性格最为宽和忍让的两位基因原体,即马库拉格之主和救赎星之主,已经彻底放弃了进军乌兰诺的荣耀:基利曼正率领极限战士的大部分力量,勤勤恳恳的拱卫着东方战线,鸦王及其军团则作为他的助力,游走在那些最危险的战场上,暗鸦守卫们的伤亡报告足以令人皱起眉头。 但科拉克斯本人却是对这些鲜血不置可否,他充分尊重麾下泰拉人们的意见,允许那些想要与绿皮大军正面对抗的战士,充满尊严的战死在沙场上,并利用他自己的方法获得更多更耀眼的胜利。 理所当然的,暗鸦守卫军团内部的泰拉裔老兵们由此而产生了巨大的分裂,在原体的威严和肉眼可见的伤亡对比面前,某些没那么固执的泰拉裔老兵开始向科拉克斯靠拢了,而那些更固执的则是在鸦王的尊重中,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当然,在这些顽固者中总有人能够活下来,但百战余生依旧无法让他们认同科拉克斯的思想:鸦王对此表示尊重,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强迫过他的子嗣,这让他和这些仅剩的泰拉顽固派们,至少有了面对面沟通的空间。 在原体的张弛有度下,暗鸦守卫军团的内部始终没有如同某些人担忧或者期待的那般,发生什么大规模的动乱,鸦王和他反对者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隐性的协议:一些顽固的泰拉裔逐渐独立成军,鸦王默许了他们的自行其是,只是照例为他们补充补给,提供种子。 投桃报李的,这些【独立】舰队对于鸦王的召唤依旧听从,至少在表面上对于他们的基因原体还是比较恭顺的,暗鸦守卫军团便在这种温和的对峙局势中,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次解体,以及重生:更多来自救赎星及周边星系的战士已经填充进了军团的阵列中,他们的出现让鸦王的统治彻底稳固了。 至少在乌兰诺的战场上,第十九军团看起来没有也不会发生任何变故了,他们能够全力以赴地与极限战士并肩作战,并让其他友军部队腾出手来,赶赴前线。 察合台可汗还有福格瑞姆如今各自负责一条侧翼战线,他们纷纷许诺会在乌兰诺之前,回归到大部队中:可汗是庄严的保证,而福格瑞姆则是摆明了不想错过乌兰诺这场大戏,但无论如何,这两位看起来并不会毁约。 而除此之外,庄森和摩根才是整个东线军团真正的核心,卡利班人名为统帅,却只是率领着一支由各个军团的精锐战士所打造的斩首部队一往无前的推进,其余的一切则由他的阿瓦隆血亲负责:没人对这种安排表示异议,在摩根的尽力周转和庄森的有意控制下,斩首部队的伤亡相当可控。 但尽管如此,庄森手中所掌握的力量也不足以让他对乌兰诺星系展开单独的攻势,他还需要等待更多的友军抵达:巧合的是,荷鲁斯的情况也同样如此,他和庄森虽然都手握着庞大的力量,但是比起乌兰诺星系中的绿皮,两位原体手下的战士还是过于势单力薄了。 庄森等待着帝皇之子与白色伤疤应召唤而来,以及基里曼能够从牙缝中挤出更多的部队:摩根一边调度这些舰队的前进,一边在亚空间中确保他们的畅通无阻,会在几周的时间内相继抵达。 荷鲁斯也同样如此,不过他的配置显然更上一层楼:牧狼神的援军会是帝皇本人,以及圣血天使与死亡守卫两个齐装满员的阿斯塔特军团和他们的原体,帝国之拳也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的亚空间跃迁有着人类之主的保证。 当这些人赶到,也许用不着庄森的协助,荷鲁斯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夺下乌兰诺的一切:无论是荣耀还是战帅的头衔,能够攻下乌尔格大王堡垒的那个人,毫无疑问都能纳入囊中。 而荷鲁斯,就是这个人。 “但是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牧狼神放下了信件,面前是他风尘仆仆的四王议会。 他向他们微笑,尽管他们的子嗣们纷纷对此面露困惑。 “是的,你们没听错。” “我已经联系了庄森,我们将同时发动对乌兰诺的进攻。” “……为什么,大人?” 站起来的是阿巴顿:理所当然只有阿巴顿。 “原因很简单。” 牧狼神的声音消散在了复仇之魂冰块的空气中。 “因为……” —————— “我要的是战帅。” “而不是乌兰诺。” 第593章:大远征永不结束 “恕我直言,父亲,如此空洞的理由是说服不了整个军团的。” “就连阿巴顿都不会相信的。” 如此直击要害的话语,在牧狼神的所有子嗣中,也就只有一人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了,而他此时就站在荷鲁斯的面前,与他的基因之父共享一座私密的房间,一座能让牧狼神袒露内心的房间。 只因荷鲁斯知道,面前的这个孩子是值得他绝对信任的。 “哈斯塔。” 牧狼神微笑着,精雕细琢的脸上闪烁着难得的疲惫,哪怕是天神般的威仪都无法遮掩住其双眼处黯淡的颜色:与乌兰诺兽人帝国的战争也许并不让人感到绝望,但它绝对是漫长且艰难的,而荷鲁斯从不是以坚韧著称的原体。 从他最钟爱的战术,即使用立体传送技术,让自己和终结者小队对敌方紧要目标进行斩首打击就能看出来,牧狼神钟爱的是那种干净利索,也许残忍,但绝不会拖延的战争,而他的影月苍狼军团也同样如此:乌兰诺远征恰恰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数百个星系的来回拉锯更适合多恩的帝拳。 但即便如此,心身俱疲的荷鲁斯依旧能用最好的面容,来迎接他麾下最得力的孩子:他也期待着用这种私人对话的方式,探查一下军团内部的某些思想潮流,是否符合他本人的心意。 “你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 “请原谅,父亲。” 很可惜的是,他的孩子看起来却并没有领情。 “当您发现一件蠢事时,能越快阻止它就越好,不是吗?” 话语很锋利:理应如此。 有着一双月银色瞳孔的赛詹努斯也许是整个影月苍狼军团中最伟大的异类:虽然在荷鲁斯的旗帜下有着整整十四万傲慢无比的克苏尼亚战士,但在他们中,无人能与塞詹努斯相提并论,无论是能力、资历、功绩,亦或者荷鲁斯的宠爱以及其他兄弟的拥护,塞詹努斯都是影月苍狼中的第一人。 无论何时,他的话语都能极大地撼动牧狼神的想法,因为他总是能够站在正确的立场上,用最理性的观点去思考问题,即使问题涉及到了他自己的利益。 “我承认您让我们的舰队停留在乌兰诺星系外,略作休整,并且等待援军是最好的主意:我们至少还要联合帝国之拳以及死亡守卫的主力部队,才能撼动乌兰诺兽人皇帝的王座,而如果想要确保能够一击必胜的话,那我们最好等待人类之主的舰队抵达……” “就像戈戎那样?” 牧狼神打断了塞詹努斯的滔滔不绝,他正站在房间中唯一的窗户旁边,从他的视野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复仇之魂号的甲板:在前不久的戈戎之战中,帝皇就是在那里和荷鲁斯相聚,然后父子二人共同奔向了燃烧的银河。 “没错。” 赛詹努斯愣了一下,基因之父的话语让他回想起了戈戎星上空那荣耀的一刻,塞詹姆斯也曾站在影月苍狼的队列中,为人类之主亲至而泪流满面:他也知道荷鲁斯是多么怀念那最幸福的一天。 四王议会曾在没有原体的私下场合里开过玩笑:如果他们的基因之父能说梦话的话,那戈戎一定是出现第二多的词汇,至于第一多的到底是父亲还是帝皇,阿巴顿和托嘉顿总是各执一词。 至于战帅? 谁都知道,荷鲁斯其实不是那么在乎那玩意,连阿巴顿都比他在乎这個头衔:如果战帅这东西是泰拉议会而不是帝皇给的话,那牧狼神想不想要都是一个问题。 牧狼神轻咳了一声,将塞詹努斯拉回到了现实里面。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专门来找我一趟呢,孩子?” “因为……嗯……” 赛詹努斯顿了顿,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口:其实坦白来讲的话,塞詹努斯也并不想来找荷鲁斯申诉,但此时他背后的压力来自于其他的影月苍狼,来自于以阿巴顿为首的激进人士。 但又不能真让阿巴顿来:如果让一连长亲自来的话,那结局很有可能演变成阿巴顿与荷鲁斯数百次日常争吵中较为激烈的一次,这对于因为战争而变得身心俱疲的牧狼神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而阿巴顿和他身后那些战士感到不满的原因,也很简单。 “帝皇、帝国之拳还有死亡守卫我们都可以理解,与他们分享荣耀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在一路上的牺牲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为什么您要联合暗黑天使?第一军团有什么不可或缺的理由吗?在情理和道理上这都让人困惑。” “这是艾泽凯尔让你问的?” 荷鲁斯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反问了塞詹努斯一句话,然后慢悠悠的从窗口踱步到了用黑色大理石和花岗岩所打造的办公桌旁,上面正摆放着一颗足有半个塞詹努斯大小的兽人头骨,那是牧狼神在戈戎星上缴获的战利品,也是影月苍狼们不愿前行的原因。 仅仅是乌兰诺帝国的一个边境军阀就夸张至此,谁直到它们的皇帝又有何等的力量:在影月苍狼们看来,让荷鲁斯一个原体上去乌兰诺皇帝面前挑战,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保险的。 “他们只是……有些不理解。” 赛詹努斯思考着话语。 “毕竟,无论是庄森还是他的暗黑天使军团,甚至是其背后的整个东线军团,如今都在某种意义上充当着我们的……竞争对手?” 荷鲁斯笑了起来。 “大敌当前,战斗兄弟之间还要彼此视为对手?” “他们不是这个意思……” 赛詹努斯小声地辩驳着,他敏锐的觉察到了此时的荷鲁斯似乎与之前有一些不同的地方,但塞詹努斯并不讨厌这种变化:如此光明正大的牧狼神,才是值得整个大远征竭力效忠的战帅。 是的,哪怕是像塞詹努斯这种谨慎的人物,也早已经把战帅视为了荷鲁斯的囊中之物,这也是他现在能够和艾泽凯尔等人共情的主要原因:他也有些无法理解荷鲁斯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主动要求与暗黑天使军团合作的。 即使没有第一军团,他们的力量也足以攻下乌兰诺了:帝皇以及其他西线军团的援军,还有几周的时间就要到了,而庄森的援军明显还需要等待更久的时间,着实没有和他联手的理由啊? “好了,赛詹努斯。” 原体摆了摆手。 “你先告诉我,四王议会和连长们都秉持这种思想吗?他们不想和暗黑天使军团合作,对我的命令充满怀疑,甚至想要我亡羊补牢地撤回这封结盟信件?” “包括你,我的四连长?” “……各有不同,大人。” 听出了原体话语中那令人心惊胆战的愠怒,他低下头来,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不声不响的改变口中的称呼,然后才如实的汇报了军团中实际的情况:塞詹努斯知道牧狼神对于影月苍狼军团的掌握有多么的可怕,向自己的父亲说谎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荷鲁斯是位父亲。 但必要的时候,也是位慈父。 “虽然我们都对联合暗黑天使的命令颇为疑惑,但只要您坚持,没有人会提出异议的:请不要责怪艾泽凯尔的鲁莽,我们都知道他是您最坚定的追随者,但我们也都知道自他从远东边疆返回后,他总是喜欢针对军团的事物发表些自己的意见,您是鼓励这一点的。” “我当然鼓励这一点。” 荷鲁斯轻哼了一声。 “我从不怀疑艾泽凯尔:除了你之外,他最得我的信任。” “但我也知道,很多时候,他其实并不能理解我的想法。” “我也不能,父亲。” 赛詹努斯松了口气。 “但我保证,我在乌兰诺远征结束后就会忘掉这一切的。” “很好。” 笑容回到了荷鲁斯的脸上。 “但不要忘得太干净:假如在乌兰诺战争之后,我再次做出了与这次类似的决定,包括展示一些在你们看来不必要的仁慈,去团结那些生疏的兄弟,也请你们不要再次质疑我的决定了。” 在赛詹努斯看不到的地方,荷鲁斯深深的呼吸着。 “做出决定已经很困难了,伱们的不理解只会让一切更糟。” 原体小声地嘀咕着。 “明白,父亲。” 赛詹努斯大声的回应,牧狼神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太熟悉自己的这个孩子了,知道赛詹努斯的承诺会延续到时间的尽头:如果没有他的话,荷鲁斯、四王议会乃至影月苍狼又该怎么办呢? 牧狼神唏嘘了一下,他快步走到了赛詹努斯的面前,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作为安抚。在确定了子嗣的情绪正常后,才试探性的向他展露自己心中的焦虑。 “赛詹努斯,你觉得军团中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 “能够理解我的想法,至少能够体量我的难处。” “知道如果我们想要得到些什么的话,那我们就必须付出相对应的代价:就像这个战帅的职位,需要的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勇气和帝皇的宠爱,更需要对于其他原体兄弟展露关怀,以及在必要时刻的团结和忍让,而不是像豺狼一样将所有的功劳揽入自己的怀中。” “孤家寡人还怎么当战帅。” “……” 赛詹努斯沉默了。 “一个好问题,父亲。” 过了一会,他才向牧狼神露出了充满苦涩的笑容。 “让艾泽凯尔还有大部分的连长兄弟明白妥协的好处,不比砍下他们的脑袋更容易,我们已经当了太久的大远征魁首了,战斗兄弟们也许能够容忍以高一层的态度向那些关系冷淡的军团分享荣誉,但他们宁死也不愿意看到我们主动去寻求其他军团的帮助,因为那在他们看来有辱于军团的荣誉。” “我知道。” 牧狼神一边摇着头,一边回到了他的绿皮骨雕旁。 “他们想像国王一样,对自己的兄弟呼来喝去。” “不愧是我的子嗣。” “……” 赛詹努斯张了张嘴,明智的没有回应自己的父亲,转而回答起牧狼神刚才的那个问题:军团中还有几个聪明人。 嗯……这可不好说……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艾泽凯尔他们的想法:在您的命令被传达下去后,第十连的连长洛肯明确的表达了对您的支持,他虽然同样不理解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和暗黑天使军团合作共事,但是按照他的话来说,在战场上多一些兄弟,总比少一些战友要好。” “友谊比荣誉更宝贵,毕竟银河到处都是荣誉,但真正的兄弟情谊却只存在于曾经并肩作战,托付后背的同袍之间,后者才是银河间真正值得重视的宝物。” “这才是聪明人。” 荷鲁斯悠长地叹着气。 “你觉得……洛肯他配得上四王议会的席位么?”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把塞詹努斯给吓了一跳。 要知道,影月苍狼的四王议会可不讲究什么【四大天王中其实有五个人】的传统,它从始至终都只有四名成员,一般来说只有议会成员战死时,才会在军团中选择新的继承者:现在的这四个成员可都是活得好好的呢。 对,阿巴顿是有点笨,托嘉顿是有点靠不住。小荷鲁斯是有点随波逐流没主见:很多时候,塞詹努斯确实怀疑要是没有自己,四王议会到底又该怎么办?他们到时候怕不是连原体都保护不好。 嘶……要是这么想的话…… “他……值得被考虑。” 沉思了片刻,赛詹努斯这才点了点头,说出了真心话。 “如果您打算在乌兰诺战争后扩招四王议会的成员,变成五个席位甚至更多的话,那么洛肯将是我最最为推崇的候选人:他的思想总是与我不谋而合,与阿巴顿等人的想法虽然会产生冲突,但他和阿巴顿的私人关系反而很不错,也不会产生什么致命的争端,总的来说是个很有能力和手段的人物。” “但性格谦逊?” “对于影月苍狼来说:是的,他还有几个凡人朋友呢。” “那么,你觉得洛肯比起托嘉顿或者小荷鲁斯,又如何呢?” “只差些许阅历。” 赛詹努斯没有迟疑。 “但考虑到他在有关于狼之国度的事情上,表现良好,我想这个缺点现在也是可有可无的了:虽然他的某些方法让他和艾泽凯尔之间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争吵,两人至今也没有达成妥协。” “嗯?” 原体来了兴趣。 “有关于狼之国度的?” “没错。” 赛詹努斯点了点头,在内心里悄声的叹气:直到今日,他在诉说狼之国度这个词的时候,嘴唇其实都有些发飘的,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如此庞大的一块领土居然真的会被划分到影月苍狼的麾下。 当消息被确定的那一天,荷鲁斯之子们的欢呼声,甚至可以把复仇之魂号给掀翻过来,而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影月苍狼们的傲慢终于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他们自认为是大远征的魁首,所有的军团都无法与他们媲美。 对牧狼神的崇拜也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有意思:阿巴顿居然会对政治和凡人感兴趣?” “他一直都这样,只不过很少会认真的发表言论而已。” 赛詹努斯笑了起来。 “其实,自打他从远东边疆那里回归之后,艾泽凯尔就一直吹嘘他在有关于凡人和政治的问题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见解,把我们几个人的耳朵都听出老茧了,他总喜欢照抄阿瓦隆的模式,但又会因为个人喜好而裁剪掉其中那些最为精华的部分,所以他提出的建议往往听起来都显得不伦不类的。” “于是,洛肯无法忍受?” “如果阿巴顿能够把他在阿瓦隆那里的见闻完全照搬过来的话,我想洛肯反而是可以接受的:有关于狼之国度的事情尤其如此,洛肯模仿的就是摩根阁下的模式,阿巴顿却很反感这一点。” “洛肯希望能模仿远东边疆那边的方法,将更多的权力下放给凡人仆役和总督们,但阿巴顿并不喜欢这种建议,他希望能够将足够多的核心世界分封出去,让战斗兄弟们成为世界的领主,因为他并不相信凡人们的忠诚,也不相信像卢瑟阁下那样的优秀人士,在凡人中能涌现出来更多。” “你说分封给谁?” “给战斗兄弟们。” 赛詹努斯仔细观察着基因之父脸上最微妙的表情。 “艾泽凯尔的想法在军团内部很有市场:无论是军团的连长还是战斗兄弟们,都认为狼之国度是帝皇为了奖励我等军团在大远征中的浴血奋战,而授予我们的封邑,所有人都希望能够凭借着在大远征中的功劳,为自己争得一份在大远征后的高贵地位。” 荷鲁斯沉默了,他看起来并没有和他的儿子们与有荣焉:那令整个影月苍狼军团振奋无比的【狼之国度】在牧狼神这里,却是遭到了冷遇,当听说他的子嗣们都在为了自己能够获得的世界和土地而兴奋的时候,荷鲁斯反而在阴影处悄悄皱起了眉头。 “怎么?难道就没有人想要和我继续大远征吗?” 赛詹努斯没有回答,他只是简单的笑了笑:四连长理所当然的把牧狼神的这句话当成了一句听起来严肃的玩笑,用诙谐的口气解答了荷鲁斯的困惑。 “请您理解,父亲,绝大多数的战斗兄弟正是因为想要继续在您的麾下服役,才希望狼之国度能够早日成为现实:我们在大远征的时候是您麾下的战士,我们在大远征之后也想成为您麾下的领主,好能够继续为你效力。” 牧狼神嘀咕着什么,但他看起来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既然如此,艾泽凯尔和洛肯之间的矛盾又从何而来呢:我看过洛肯交给我的方案,他的确想把一些重要的世界交给凡人来管理,但那些凡人的确有这份能力,把富庶的文明世界交给他们是件好事,艾泽凯尔不喜欢这一点吗?” “并不是。” 赛詹努斯摇了摇头。 “战斗兄弟们对于他们能够分到怎样的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想法,只要能在您的麾下,就可以让他们满意了,而且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在经历了大远征一百多年的征伐后,狼之国度所在的银河北部也没多少富庶的地方,阿巴顿不满意的核心问题,始终都是他认为洛肯给凡人的权力太多了。” “但你们依旧对狼之国度的建立欢欣鼓舞,不是吗?” 牧狼神轻哼了一声。 “那是因为无论内部如何,从星图上来看的话,狼之国度就是所有国度中最为庞大的一个,哪怕是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也无法在领土的广袤程度上媲美我们的土地,他们终究只是银牌选手。” 说到这里,就连塞詹努斯本人都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诸王中最大的封邑,足以说明人类之主认可了影月苍狼是大远征的魁首,是他麾下所有王国中雄踞万邦的存在,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战斗兄弟们振奋了,土地的丰饶与否反而不需要在意,我们也没有那些世俗的想法。” “无论是艾泽凯尔还是其他的战斗兄弟,他们的思想其实都是很单纯的:帝皇赋予狼之国度肯定了我们的牺牲与首要地位,而在大远征结束后,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团结在您的战帅旗帜下,享受浴血得来的地位和荣耀,倘若边疆再次发生战火的话,与您一起再次回味一下大远征就是最大的幸福。” “为何要回味呢?” 荷鲁斯摩挲着手指。 “哪怕帝皇离开,难道大远征就不能继续下去了吗?” 他看起来很认真。 “这个么……” 赛詹努斯犹豫了。 “我们所有人都愿意和您远征到银河的尽头,父亲……” “但是在乌兰诺之后,在帝国边境的那些宵小也降服之后,大远征还能驶向哪里呢:整个银河都插上了双头鹰的旗帜,再强大的军队也没有下一个目标了,就连艾泽凯尔也承认这个现状啊。” “我们还能去征服谁?” “……” 荷鲁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牧狼神似乎突然感觉到了疲倦,他挥挥手,塞詹努斯便识趣地退了下去:只不过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复盘着这次谈话的四连长还是停下了脚步。 挣扎片刻,塞詹努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荷鲁斯的面前。 “怎么了?” “恕我冒犯,父亲。” 四连长微微鞠躬。 “但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您在乌兰诺的问题上,却表现得如此奇怪反常呢:我能理解你为了战帅席位而做出的牺牲,但这似乎还不足以解答所有的疑惑,到底是什么在支持您的这些举措?” “塞詹努斯……塞詹努斯……” 牧狼神笑了起来,他在那里无奈地摇着头。 “你一定要刨根问底么?” “为了您着想,父亲。” 塞詹努斯话语真挚。 “倾诉出来,总是好事。” “……” “没错,我和庄森的情谊的确没有深厚到这个地步。” “我不是为了他。” 沉默了许久,牧狼神的面容才回归到塞詹努斯最熟悉的阶段。 “是一个更伟大的理由支撑我做出了这么多的妥协。” “能告诉我么,父亲?” “塞詹努斯……” 荷鲁斯抿住了嘴唇。 “告诉我:你觉得以后的史诗会如何评价乌兰诺战役?” “大远征中最伟大最艰难……” “说你心中的实话,想听颂歌的话我完全可以去找艾泽凯尔。” 塞詹努斯卡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嗫喏着开口。 “真要说的话,我想乌兰诺应该是大远征最后的大型战役了。” “它会是大远征的终点,标志着时代高潮的结束:仅此而已。” “说得很好。” 荷鲁斯点了点头,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但即便是你,也忽略了乌兰诺的另一个意义。” “不仅仅是你:庄森、多恩、摩根、福格瑞姆、莫塔里安甚至是圣吉列斯,他们都忽略了,他们都主动或被动的视而不见,模糊着如此简单的真理,明明你们在话语中如此随意的提及……” “……什么?父亲?” “还不知道吗!” 荷鲁斯咆哮着,他的拳头将绿皮的头骨砸得粉碎,哪怕自己的五指也因此而血流如注。 “乌兰诺!” “是帝皇!是我的父亲,在大远征中的最后一场战役!” “我和他共同开启了大远征,开启了属于帝国的征服,开启了银河中最伟大的一段岁月,而乌兰诺恰恰标志着这一切的结束,标志着帝皇丰功伟业的结束,他将离开他人生中最辉煌的阶段,回到神圣泰拉去隐于幕后,将他在史书上的辉煌位置正式留给了我。” “这是帝皇的最后一战。” “是他伟大征服的句号。”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牧狼神粗重地喘着气,他的瞳孔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所以,听着,我的孩子。” “我会向庄森妥协,我会确保乌兰诺的万无一失,我会让我的父亲在这场战役中,占据那名留青史的核心位置,然后再让乌兰诺成为延续到岁月尽头的史诗:即使是在十个千年之后,帝皇子民也将永远记住是谁为他们带来了这一切,乌兰诺将是最好的证明,它的一切都必须是完美无瑕的。” “不容许有丝毫的意外。” “我会确保这一点,我会确保帝皇在大远征的最后一战,帝皇和我在大远征的最后回忆,会以最完美的方式落幕,即使这意味着我要做出各种各样的妥协,我要和庄森站在舞台上的同一位置。” “但让我告诉你吧,这些我根本都不在乎。” “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在帝皇回到神圣泰拉之前,为他的大远征贡献一场完美的落幕,一场注定将要流传千年的史诗:最强的对手理应由帝皇亲手斩杀,他所有的孩子应该众志成城,在乌兰诺的战场上团结在他的身边,让历史永远记住我的父亲的名字。” “我会做到这一点的。” “我会倾尽我的一切,直到父亲离开我视野的那一刻。” “然后……” 牧狼神顿了顿。 他想到了很多。 “然后,属于我们的大远征。” “才刚刚开始呢……” —————— “它会很漫长,塞詹努斯。” “我相信这一点。” 愣了很久,塞詹努斯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许会有几十年,父亲。” “也许永不结束呢?” 荷鲁斯的微笑让他的孩子被这句玩笑话给逗乐了。 所以,塞詹努斯没有听到牧狼神在紧随其后的低语。 —————— “毕竟……” “没有大远征。” “荷鲁斯又会是什么呢?” —————— 附加: 终于!完全退烧了! 让我先看看我这两天迷迷糊糊的时候到底都写了什么玩意…… 第594章:庄森:我对战帅没有兴趣 作为绿皮帝国的王座,同时也是人类帝国的下一个目标,乌兰诺也许迄今为止,全银河出现过的最具有想象力的要塞星系了:仅仅是它展露出来的冰山一角,就是在考验着世间一切物理学、建筑学与道德伦理学的极限可能。 即使相隔着宙域的距离,令浮现在全息投影仪里的模型如同幻影般模糊,但其中的些许端倪也足以让人惊叹了:一座座空前规模的小行星要塞被镂空了内在,又在其中塞满了数以十万计的,獠牙丛生的绿皮野兽,仿佛隔着幻想都能听到它们热气腾腾的嚎叫声,永无止息的污染着各个阿斯塔特军团间的公共通讯频道。 这还只是乌兰诺星系的第一道防线,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无论是乌尔格大王自己,还是远道而来的庄森和荷鲁斯,都没有把这几万个小行星要塞给当回事,那些垃圾般的舰队反而更值得注意。 【但我不关心它们,对于我来说的话,那真的就只是一大堆破铜烂铁而已:真正让我关心的,反而是一个在你们几個人看来,非常不起眼的细节问题,有关于我们刚刚提及的那些小行星要塞。】 蜘蛛女皇那套修美的盔甲在战略厅的灯光下,闪烁着黯淡的银白色光芒,而她盘起的长发则是饱含着更亮丽的光泽:在这两种相近色彩交辉成荫的边缘地带,奢华的臂铠上用琥珀色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蛇鹫,这是摩根的象征之一。 在不同的场合里,阿瓦隆之主会有三种不同的猛兽,来象征自己的权威:迅捷凶猛的雪鸮在战争中振翅,用于亲临前线以及能听到远方隆隆炮火声的阅兵场上;小而精悍的黑足猫用于和平年景,在尽可能保持低调的同时,又不会缺少足够的威慑力,毕竟哪怕是体型最小的猛兽同样是猛兽。 至于优雅的蛇鹫,则是伫立于前两者之间的状态,在战争与和平的中转站上,摩根会用更具风采的姿态,去调动以星区为单位的庞大战场,只需挥动手指,便可操纵成千上万的毁灭力量:此时的她甚至比灵能全开的时候更致命,一串字符便能荼毒十数个星区。 如此,足矣。 而与她的称号不同,蜘蛛女皇其实并不喜爱蜘蛛这种生物,因为这会她想起那个无时无刻不在窥伺她的亚空间存在:享乐之主的目光在经历这些年的共存之后,早已成为了能够被容忍的小麻烦,甚至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至于这尊邪神偶尔兴起的吐息和舔舐,除了能让摩根在任何场合中平白无故地皱起眉头,遣散因为她的变色而惊慌的来客,急匆匆地赶赴自己的浴室,然后再出来解决这些场面上的烂摊子外,看起来也不会造成什么更大的危害。 但这恰恰就是亚空间邪神最可怕的地方:即使是如阿瓦隆之主这般谨慎的人物,在数十年如一日的紧绷神经后,也不得不陷入了懈怠以及麻木的漩涡,对于享乐王子的戒备也被动地下滑了。 色孽只是付出了【时间】战争对它来说微不足的代价,便遏制住了摩根的反扑,成功的占据了距离原体最近的位置,不仅时刻都能对摩根施加影响,还巧妙地节省了日后再来接触的繁琐。 邪神并不用力,它只是单纯的持之以恒,死皮赖脸:哪怕摩根和其他的混沌存在曾无数次破坏了色孽的挺近,但是享乐王子依旧穷尽了一切办法,牢牢的占据住了蜘蛛女皇身后的位置。 无论如何,阿瓦隆之主已经习惯了邪神如此靠近的存在,最开始的警惕心理一去不复返,甚至偶尔会忘记身后的注释,将脖颈后的毛发因为鼻息的吹动而微微拂动的感觉视做理所当然,并在事后才后知后觉地流下一身的冷汗。 这种感觉可真是折磨人。 尤其是在你知道,邪神此时的潜伏只是为了日后更多的索取,而你偏偏又无法集中起自己的警惕心的时候:享乐王子几乎完美的与摩根的日常生活融为一体了,尽管蜘蛛女皇已经为此而遏制了自己的不少爱好,但总有些事情,是连摩根也无法规避的。 就比如说…… 原体捂住了额头,感受着耳旁愈加暧昧的吹拂,在内心中无奈地摇头叹息:她刚刚不过是因为自己能够指出庄森和荷鲁斯都忽略的小问题而略微骄傲了一下,色孽的声音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回荡了,在她的灵魂中留下了又一道烙印。 骄傲:色孽的权柄。 真是防不胜防。 原体咬紧了牙关,用听不见的话语暗骂了句什么,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发现她的卡利班血亲正一脸惊愕的盯着她:摩根刚才的异动显然吓到了庄森,但是他张了张嘴,也没有指出来。 “你刚才想说什么?” 雄狮粗暴地转移了话题。 【这些小行星要塞。】 摩根深呼吸着,不得不抽出精力来警惕身后的呼吸。 【你还记得吧,在过去的两周时间里,我们摧毁了挡在乌兰诺面前的最后三个要塞星系,同时等到了凤凰和可汗的援军:在我们几个军团并肩作战的时候,我们也曾遭遇过这些小行星要塞。】 “不堪一击。” 庄森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我麾下随便一个骑士团,都能在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里,着手敲掉这么一座【要塞】:要是让那些卡利班人来的话,伤亡数字甚至不会超过一百人。” 【我不怀疑这一点。】 摩根摆了摆手,没有纠结于庄森的自吹自擂。 【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在乌兰诺星系里,这种小行星要塞被观测到有成千上万个,但是在我们刚刚打下的三个星系里面,像这样的小行星要塞,我记得总共也不会超过十个:那个兽人的皇帝,如今显然在有意识的收缩着自己手中的军事力量,它对于麾下部署们的掌控力依旧很强势。】 “对于绿皮来说,像这样的掌控力的确少见。” 庄森想了一下,才点点头。 “我在大远征的风沙里摧毁了超过一百个兽人的帝国,它们中有的只是占据了几个星系,有的则是横跨数个星区甚至是星域,数量多到连我们都无法完全清除:而在我砍下的这么多个军阀脑袋里,我的确没见过这么聪明的。” “帝皇选择这个对手作为他的最后一战是有依据的。” 说到这里,庄森有些不情愿的抿住了嘴唇。 “至少,我的暗黑天使无法独自解决乌兰诺这个对手。” 【我们都不能独自解决。】 摩根眨眨眼睛,对于荣誉之类的话题向来不感兴趣。 【别忘了,你的暗黑天使只出动了一万五千人,而我的破晓者同样出动了一万五千人,帝皇之子和白色伤疤总共抽调给了我们大约五万人的精锐部队,剩下的则是由极限战士补上,就这么东拼西凑地组成了在你手下的这支人数超过十二万人的斩首部队。】 “指挥他们很困难。” 庄森心有余悸。 “那些所谓的汗、领主或者英杰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一堆杂牌……嘶!” 狮王倒吸一口凉气:几缕残破的金发在半空中随风飘扬着。 “你干什么!” 【闭嘴!】 摩根横眉冷竖,她用一声冷笑将狮王即将脱口而出的咆哮给硬生生的塞回到了嗓子里。 【伱想说什么?嗯!】 【你想把你的血亲兄弟们辛辛苦苦给你拼凑起来的支援部队给说成什么?你大脑里的哪个部件支持你把这个词儿说出口的:鲁莽部还是勇气部?】 “……诚实部。” 哑了半响,卡利班人居然吐出了一个还挺有意思的回答,让摩根直接笑了起来。 【总之,别说这个词。】 “这只是私下场合,摩根。” 【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么!】 蜘蛛女皇翻着白眼。 【如果不在私下场合里让你把这些东西记住了,那么在公开场合里可就来不及了,福格瑞姆和察合台可汗现在可不在千里之外,而就在他们各自的战舰上,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到访你的战舰,这两个人不像基利曼那么好说话。】 狮王不置可否。 “那在进攻乌兰诺的时候,你打算把他们安排在哪里。” 【我没权力安排他们。】 摩根烦躁地拍着肩膀。 【察合台可汗对于他会出现在哪里不怎么在意,他唯一的硬性要求就是,他的战区必须得安排在能够及时支援荷鲁斯的范围里,考虑到他也不在乎乌兰诺战场会带给他的功勋:我更倾向于把他安置在预备队的位置上。】 “预备队?认真的?” 庄森皱起了眉头。 “你要知道,摩根,那可是白色伤疤军团:别的军团都把身披终结者甲做一种荣誉,只有他们把身披终结者甲当做一种惩罚,反而将被钉死在摩托上视为自己的追求,像这样的一支军团,你要把他放在整条战线的最后方?” 【察合台没有意见,他其实还挺喜欢这个位置的。】 摩根揶揄了庄森一眼。 【不像某些人,我们的雄鹰兄弟知道总预备队的重要性,而且白色伤疤军团的高机动性恰恰说明他们可以及时支援各条战线,以防备不同的突发情况。】 “嗯,那帝皇之子呢?” 【福格瑞姆可就麻烦多了。】 【他要求我们给他一个:拥有良好视角的位置。】 “……啥?” 【观景台的意思,他之所以参加乌兰诺就是为了这点事。】 “观景台又是什么东西?” 【你现在还小,庄森,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 雄狮眯起眼睛:摩根居然连装都不装地敷衍着他。 他感到了某种窒息感。 “你不介意说的清楚一点吧?” 【别了,我怕你听到后就会拔出剑来,去找福格瑞姆玩命。】 “呵,真有意思。” 庄森笑了起来,他大脑此时风驰电掣的运作了起来,原本那如同野兽般的直觉,这次竟然一下子捕捉到了正确的答案:连庄森都觉得如此理所当然。 “我想,只有一种情况能够让我无法忍受,那就是把这场帝国投入了如此多的力量,而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的战争,当做一场供他观赏取乐的戏剧:像这样的事情放在他的身上反而惊人的合理。” “福格瑞姆就是这样的人。” 【那你想怎么办?】 摩根挑起了眉头,计算着战争的倒计时。 “我以后再收拾他。” 狮王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意识到了事情的轻重缓急:他知道如果放在几十年前,他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而是会像摩根刚刚所说的那样,拔出剑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去质问福格瑞姆的态度。 但现在…… 这不合适。 “别把他安排在那些至关重要的岗位上,摩根,他现在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一切了:无论帝皇之子军团再怎么名声在外,也不能把最紧要的责任交给他,我宁可把这些责任交给你的凡人辅助军来做。” “他们至少在过去的那些战争中证明了自己的坚实可靠。” 【我会的。】 摩根点了点头。 【那交给极限战士?】 “啧……也行吧。” 狮王纡尊降贵地点点头。 “没有基利曼,这些极限战士还是勉强值得信任的。”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除了一个。】 蜘蛛女皇撇着嘴,看向了始终被她摆在手边的那几封信件。 【庄森,荷鲁斯那边的意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狮王沉默了一下。 “这不在于我怎么想:如果荷鲁斯真的想要单干的话,他两周前就可以发动攻势了,毕竟帝国之拳和圣血天使已经赶到他的身边,帝皇的舰队也是即刻便到,但是我们都知道荷鲁斯并没有这么做,他一直在等待我们这边的进度。” “既然如此,我有什么理由规避和他的合作攻势吗?虽然这听起来更像是一场竞技游戏,但我想我也没有理由害怕他:无论是荷鲁斯本人亦或是他的影月苍狼,我和暗黑天使都有胜利的把握。” 【但你要考虑另一个问题。】 庄森的回答让摩根在自己的内心里连连点头:如果他在公开场合也能如此谈吐清晰的话,那倒真没什么让人值得担忧的地方了,而在解决这些严肃的问题后,取乐的心里占据了摩根的心头。 【如果你和荷鲁斯合作对乌兰诺展开攻势的话,那么又该如何角逐出战帅的人选呢?】 “这还不简单?” 狮王笑了起来,就仿佛在嘲笑摩根的蒙昧无知。 “战场不是别处,战场是最不能遮掩秘密的地方,一个统帅实际上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在战场上就会发挥出什么样的水平:战场不会给它的选手们作弊的机会,当一场战争尘埃落幕后,谁的水平更高,自然一看便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么乌兰诺简直是最好的竞技场地。” “当战争结束后,无论是我还是荷鲁斯,亦或是帝皇,还有你们这些围观的血亲,自然能够分辨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战帅:哪还需要什么多余的战帅选举?” 【……】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庄森的最后一句话让摩根很火大。 【那……】 她微笑着。 【要是你输了呢?】 “……” 狮王挑起眉头,他似乎真的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沉默了片刻,庄森这才不慌不忙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没有因为摩根的假设而断然否定,又或者是暴跳如雷,反而是理所当然的展露出了心胸中的自信。 “让我告诉你,摩根。” “我其实……并不是很在乎战帅这个位置到底能不能拿到手。” 【真的?】 “咳……当然。” 狮王移开了视线。 “但无论如何,如果荷鲁斯在战场上的表现,真的能够征服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人,用他的实力让我心服口服的认输的话:那么让他当这个战帅,又何妨呢?” “我之所以角逐战帅,是因为我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而不是因为多余的好胜心,我对这些虚浮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兴趣,我一生中最不感兴趣的就是这些虚名,我信奉的是有能者居之的道理。” “而在此之前,荷鲁斯的表现是无法让我信服的,我承认他和费鲁斯是唯二能够媲美我的将军,其他人的指挥能力要差一个等级,但我们三个之间是拉不出差距的,自然不应该有人更高一等。” “即使非要挣个高低,那我觉得我才是那个更高的人。” “而不是荷鲁斯。” “如果在乌兰诺的战场上,他能用他的实际表现让我信服,又或者是展现出什么能让我高看他一眼或者为之赞叹的能力的话,我是不在乎战帅这个位置的归属的,他要是能赢,那自然是他的本事,我当然无话可说。” “所以,就像我说的。” 庄森舔着嘴唇,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遮掩了心里真正的想法。 “我对战帅……咳……” “我对战帅没什么兴趣。” 第595章:太空凡尔登 人类帝国向乌兰诺皇冠星系发动的第一次攻势,开始于整场远征正式爆发的三百天后。 当大半个兽人帝国都已被神圣泰拉的铁拳扫落,帝皇最骄傲的儿子们终于做好了准备,来摘取全银河仅存的这枚胜利果实了:所有人都知道,率先斩落乌兰诺王座的那个人必将名垂千古,甚至能够成为整个大远征,乃至整个人类帝国奇迹般的崛起路上的符号,被帝皇的子民们传颂到千秋万代。 没人能抗拒这种诱惑,荷鲁斯不能,庄森也不能,就连多恩可能都会犹豫片刻,然后才会坚定不移的放弃掉:追求荣誉是每一位基因原体和阿斯塔特战士写在基因列表里的初始设定,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抗拒千万人的呐喊。 更何况:帝皇已经主动的将这个机会赠与了他们。 不是么? 那么,自然要各凭本事,去尽力争夺胜利者的桂冠,但却也不能因此而失去并肩作战的情谊:所以当乌兰诺星系的攻坚战正式开始的那一刻,两条战线上的战争机器是同时启动的。 在他们身后,站着人类之主与蜘蛛女皇这两位全银河最顶尖的灵能宗师,父女二人各自玩弄着亚空间中的规律,连诸神都津津有味地打量着他们展现出来的力量:磅礴的意志让原本混乱的时间和空间符合了父女二人的心意,从而成全这种无比奢侈的公平竞争。 于是,战争就这么开始了。 按照早在战斗开始前就已经讨论好的细节,来自于朦胧星域和远东星域的军团,同时向兽人的王都派出了自己的第一支先锋军:为确保能够一次功成,双方不约而同地拿出了自己手中最好的牌,再搭配上最凶残的战将。 在乌兰诺的东方,考斯韦恩率领着三个暗黑天使的骑士团,在数支破晓者连队的支援下,径直开入了兽人舰队的炮口死角:蜘蛛女皇的视线庇护着他们,暗黑天使们得到了宝贵的一步先手棋。 而是星系的另一端,阿巴顿和西吉斯蒙德领导着他们各自军团的第一连队,一头撞上了成千上万条废铁般的兽人舰艇,帝皇降下的的光芒在这些勇士的身侧闪烁,而在光芒后方,则是荷鲁斯亲自坐镇的十万名影月苍狼。 第一艘帝国战舰在跃迁进乌兰诺星系的那一刻,便迎来了自己的死亡:兽人舰队的星堡藏匿在它们赖以为生的天体墓场中,那些早已损坏的轨道炮在难以想象的机械巫术的加持下,成为了足以封锁一整条小行星带的死神。 它肆无忌惮地倾泻着自己恶毒的火力,几乎暴露在外的离子反应堆让它能在战场上随意移动,异想天开的引擎整流罩更是保护着大批张牙舞爪的太空古巨圾,又接连斩获了数个战果,直到忍无可忍的西吉斯蒙德亲自坐上登陆鱼雷,冲到了这座足有巢都大小的钢铁冰川的核心处,身旁只有五十个与他同样优秀的圣堂武士。 十五分钟后,整座星堡便彻底的哑火了,就像是死了一般,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如沐血浴的黑骑士走出了他的猎场,星堡与上百万兽人在他身后,因为离子反应堆的崩溃而灰飞烟灭:在黑骑士的身旁只剩下了三十三个兄弟。 失去保护者,剩余的绿皮舰队旋即被荷鲁斯的狼群撕碎,当黑骑士重返虚空战场时,人类帝国早已在这一区域占据了优势地位,源源不断的舰队不但击退了乌兰诺星系的第一波阻挠者,而且还凭借着数量优势,钉死了围绕着曼德维尔点打造的【滩头阵地】。 帝国远征军在开战的三分钟内便将一千名阿斯塔特送入战场,而在半个小时后,这个数字已经上升到了十五万人,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之不尽的辅助军以及护教军,无穷无尽的舰队一眼望不到尽头,兽人每击毁一艘,便会从星系两端的曼德维尔点里开出来至少五艘。 此消彼长的拉锯战又持续了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直到由各个原体亲自坐镇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和同等数量的机械方舟也陆续驶入了战场后,残暴的乌兰诺野兽们才不得不承认了失败:在一道无形的强硬命令下,这些绿皮居然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行为。 它们有序地撤退了:至少对于绿皮来说,很有序。 星堡、太空古巨圾和上千万张杀气腾腾的面孔,慢吞吞地移动到了小行星带的后方:这些天体被未知的技术牵引着,组成了一道根本绕不过去的防线,而数量惊人的轨道炮、武装要塞与地雷防护带遍布在这些互相遮掩的山体间,极大的迟滞了人类舰队的推进速度。 原体们先是尝试指挥舰队在数万公里外进行远距离射击,但效果并不如人意,机械神教的爆破手段也无法摧毁所以宛如行星般的的天体墓场:伴随着处于战线最前方的影月苍狼、帝国之拳甚至是暗黑天使们逐渐失去了耐心,虚空战的走向也从原本整齐的对抗,不可避免的堕入了近距离的血腥绞肉。 人类帝国闪闪发亮的太空杀手们与那些从太空废船中拖出来,再用锈蚀舰体焊接而成的古巨圾展开了脸对脸的贴身肉搏,战舰与战舰互相撕咬,原子冲击波与电磁震荡波先后折磨着参战者们的肉体和灵魂,顺便还把本就混乱的公共通讯频道彻底搅成了一滩浆糊。 在这刺刀见红的环境中,古典的解决方法再次被奉为圭臬:满载着阿斯塔特战士的鱼雷在两军交火处留下了千百道抛物线,其上的战士与激光和炮弹并肩飞行,但凡稍有不慎,便会魂断长空。 倘若足够幸运,这些先登死士们还会在半道上,偶遇他们异族的同好:兽人掠夺者们对于此时战舰之间的距离欣喜不已,它们甚至不需要罐头们软弱的鱼雷,只需站在古巨圾随处可见的漏风口上,点燃身后的喷射背包,成千上万的欧克兽人,便会如同流星般撞向人类帝国的战舰。 如果这些家伙福大命大,没有被舰炮击中,成为虚空中漂浮的千万道尸体中的一员,又不会因为强烈的加速度在战舰上直接撞成一滩肉泥的话,那它们只是稍稍动一下脑筋,在【俺寻思俺手里的这把砍砍能够砍碎这坨铁疙瘩】的想法加持下,轻而易举地刺破人类战舰的外装甲,给那些惊到目瞪口呆的船员们来上一点不愉快的惊喜。 但这种毫无战术的做法往往没什么作用,每一个绿皮登陆者的生存时间都是以秒为单位,进行倒计时的:只是它们对面的那些人类同好们也不怎么样就是了,全军覆没是最基本的待遇。 几轮集体跳帮后,阿斯塔特的阵亡人数便超过了四千,其中不乏知名的连队长和冠军剑士,在踏上兽人的战舰后便杳无音讯:那些星堡和古巨圾绚烂的爆炸,便是他们无声的葬礼。 而如此的冒险行为,自然也会得到丰富的回报:只要有三艘鱼雷成功打入了一台古巨圾内部,就能瘫痪这套战争巨兽,几支阿斯塔特小队便足以在一百万兽人的包围下扭转局部战场的态势。 正是凭借这些英勇无畏,大概率有去无回的鲁莽,帝国舰队在经历几个小时的以血还血之后,逐步打开了局势,踏破了绿皮兽人在小行星带布下的第二道防线,还屠戮了数以亿计的对手,喷洒而出的尸骸让虚空看起来略显暗绿色。 但这远不是结束,距离兽人皇帝盘踞的王冠世界,至少还相隔着上百道同样坚固的防线,每一道都有着始料不及的秘密武器,以及无数狂呼酣战的怪物,为乌兰诺的毁灭增添上血腥的色彩:就像是一副注定将流芳千古的画作。 【而可喜的是,我们手头上的颜料估且还算是充足。】 摩根的手指搭在了全息投影仪坚硬的边缘地带,没有修剪的指甲显得有些狂乱,而指尖的苍白与汗渍则证明了蜘蛛女皇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曾频繁地使用过自己的灵能力量,消耗量之大甚至直接透过了灵魂,对肉体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负担: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无论是占据先机,让兽人舰队措手不及的第一波攻势;还是井然有序,逼迫乌兰诺的野兽们节节败退的战舰配合;亦或是高效冷静的公共通讯频道、各司其职的凡人辅助军将领、神兵天降的支援舰队和兵源补充:一切都离不开蜘蛛女皇在亚空间中的调度。 她早已轻车熟路,不过太久没有重复过如此壮举,让她一时间显得有些吃力而已:在指挥了几个小时后,冉丹战争时期的感觉就回到了摩根的身上,就连那些在最前线鏖战的暗黑天使老兵们,都开始在战斗的间隙中,于内心低语着【熟悉的感觉】了。 不知不觉,一百年了。 而与摩根并肩作战的三位兄弟也都没有辜负这份善意,就连福格瑞姆都已经收起了他平日里的玩乐心态,在战场上尽情的显露了帝皇之子之所以会被赞誉为【完美】的原因:第三军团的战斗效率甚至超过了暗黑天使以及没有摩根全程指挥的破晓者,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庄森手中最好用的利刃,连考斯韦恩的骑士团都不如这些看似华丽的仪仗队们高效。 凤凰大君亲冒矢石,只有最忠诚的凤凰卫队,以及阿库多纳的第二连队能够跟上他的脚步:每当庄森站在纷乱如麻,就连摩根看到都会觉得有些眼花的星图前,凭借着野兽般的战场直觉,指出绿皮指挥官的所在时,福格瑞姆的本队总是当仁不让的揽下斩首的职责。 庄森的话语为他做指引,摩根的灵能保佑他一帆风顺,而凤凰本人的刀刃每每都能在转瞬间,击溃绿皮的一整条战线:即使绿皮军阀能够侥幸逃生,察合台可汗的战舰也会如鬼魅般现身,确保他的兄弟们的血汗不会白白浪费。 当战线上的绿皮因为失去头目陷入到短暂的混乱中时,正面战场上的极限战士,护教军和帝国辅助军们就会抓住这个瞬间,如重锤般碾碎绿皮们苦心打造的防线:这套无需事先敲定的联合战术,此时正以小时为单位,有条不紊的粉碎着欧克兽人在虚空中的国度。 而与战果相比,他们付出的代价简直是微乎其微。 【从回收上来的汇报以及推算出的大数据来看,目前的伤亡数字比我们原本预计的要低:我们手里这几个阿斯塔特军团,普遍的阵亡人数不超过五百,唯有极限战士那里损失超过两千人,但对他们的战线推进没有丝毫的影响。】 说到这里,连摩根都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她骨子里的小家子气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星图上的名号线路与不断跃出的消息数据版将蜘蛛女皇的面容笼罩在了一层奇怪的光晕中,隔绝了战略厅里的纷纷扰扰。 而雄狮的声音是个例外。 “但也不能纵容这一点。” 庄森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因为漫长的战争而变得沙哑。 “谁在指挥极限战士?” 【奥菲欧。】 “这个人靠得住么?他的性格中有没有冲动的一面?” 【我都想把这家伙拐到破晓者军团里来为我效力了。】 “那就好。” 狮王点了点头,他随即便转过头来,向着远方的侍从大喊。 “告诉奥菲欧,让他暂缓他那边的攻势,避免第十三军团的战线与其他部队脱节,同时让他放弃掉那些没有把握的区域,我的骑士团们会在半个小时内接手:别让他们现在的损失太大了,这有可能影响到我们之后的战略部署。” “全都告诉他,原话!” 【合理。】 摩根点了点头,被庄森呼喊的侍从立刻跑下去传话,伴随着他离去的方向,能够看到成百上千名接线员正不断联络着散布在战场各处的主力战舰,喋喋不休的重复着命令与汇报,遍地嘈杂的声音仿佛钻入了求偶期的森林。 而来自于瑞扎和其余二十多个世界的技术神甫们,则是在守护着他们的职责:无论是校准虚空盾读数和战舰火力,亦或是确认接线员们的话语准确性,都让庄森不得不容忍他们的存在。 只是在私下里,还能听到这些欧姆尼塞亚的信徒们正用低沉的声音诅咒着他们面前的绿皮,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粗制滥造的,但无论是效果还是威力,都和他们手中经过圣化的精美造物并驾齐驱的【机械巫术】的时候,仇恨、惊愕、嫉妒以及贪婪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就比如说与破晓者军团同行的瑞扎大贤者,当他看到乌兰诺兽人们把毫无保护罩的离子反应堆就这么暴露在了虚空中的高辐射环境和炮火中时,其散发出来的怒火甚至让庄森侧目:连摩根都不得不特意劝了几句,才确保了这个已经为她服役了五十年的可敬长者,没有抡起自己的机械战斧,直接冲进交火最激烈的战场前线。 但是一长串只是听起来都令人毛骨悚然的二进制代码,还是避免不了了,连庄森都只能尽量无视这个老东西,反而向身旁的血亲询问起了新的问题:他只关心战场上的细节,一切有关于数字的问题都是属于摩根的责任。 这种由来已久的合作模式让雄狮觉得很舒服。 “辅助军怎么样了?” 【情况可控。】 摩根点了点头。 【福格瑞姆和察合台可汗的辅助军是他们自己军团的责任,我不便插手,不过我听说白色伤疤的巧高丽斯卫戍军着实伤亡不小,而至于极限战士的考斯至高卫队,倒是有一部分在我的麾下。】 “你是怎么得手的?” 【说不上得手,不过是出于我和基利曼的……私人情义。】 “……” “记得我的话:离他远点。” 庄森的面色严肃。 “卢瑟的部队呢?” 【你说卡利班猎兵?那明明是卢瑟给你配的辅助军,不过反正你把他们都丢给了我,我就让他们和我的女王禁卫军一起行动了:虽然精锐程度肯定不如我的军队,但是安排在那些次要战场上,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什么叫不如你的?” 雄狮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但是基因原体那骨子里的求胜欲,依旧让卡利班人本能的反驳了一句。 【你看那里。】 摩根懒得争辩。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这支被你当做一整个阿斯塔特战团使用的军队编号,其实是我辅助军中的猎神玫瑰军团:如果我没有主动指出这个问题的话,以她们的攻击速度和战果,你恐怕直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刻都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 庄森顺着指引看去,接下来的便是漫长的沉默。 “也就是说:我们部队目前的伤亡没什么问题么?” 【足以支持打下去。】 摩根点了点头。 【荷鲁斯那边的进度跟我们这里差不多,甚至更快一点:他正在突破第十一条防线,而我们刚刚才解决掉了第十条防线,虽然在上百条防线的总量面前,我们双方的进度是半斤八两的。】 “那也不能松懈。” 雄狮眯起了眼睛,他似乎有生以来第一次以严肃的态度,开始思考起了有关于荷鲁斯的问题:牧狼神的能力在这开战的几个小时以来彰显的淋漓尽致,要知道人类之主的舰队此时还没入场呢。 “你觉得我们还需要多久能突破到乌兰诺的近地轨道?” 【至少五天。】 摩根斩钉截铁。 【这些绿皮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终究是不如冉丹帝国的。】 “那你觉得荷鲁斯那边呢?” 【大概……也是五天。】 “那正好。” 庄森深呼吸了一下,慢慢的排空了胸腔里的浊气,不间断的指挥战争让他的面容陷入了疲态,眼间满是猩红色的血丝,满头金发也失去了昔日里的光泽:但真正要命的是那张紧绷的瞳孔,此时已经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般危险。 雄狮沉默了一下。 “我拜托你一件事,摩根:你能答应我么?” 【不能。】 摩根头也不抬。 “我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接过我手中的职责。” 庄森没有受到影响,他完全是在自顾自地……嘱咐。 【我说了不能!】 “我会前往前线,率领我麾下的骑士团加入战斗,我需要一段时间的战斗来给我缓解疲劳,让我的大脑能得到放松,不然我没法以好的姿态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我说了……】 “那就交给你了!” 庄森笑了一下,他快乐无比的转身离去,抛下身后的诅咒:卡利班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会如他所愿的,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情况都是如此。 毕竟…… “你总是这么的让人安心,摩根。” 第596章:多恩的头脑升级 “显然,我们的兄弟庄森刚刚离开了他的工作岗位,也许他想是去前线放松一下心情了: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接手他职责的应该是我们的另一位血亲,那位统御着整个远东边疆的银发女王。” “你怎么知道,荷鲁斯?” “熟能生巧,仅此而已:我关注他们两个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有人都知道:当牧狼神开始微笑的时候,他的那一双海绿色的眸子便会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让人安心的笑容,不但能够及时的抚慰与之交谈者的急躁心理,还会在安心的背后,再附带上一层令人不得不信服的温和型权威。 没错,这听起来也许有一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在很多时候,荷鲁斯甚至不需要张开嘴巴去说话、去辩论、去滔滔不绝地说服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只需要让琥珀色的瞳孔在海绿色的眸子中轻盈地闪动,附带上一个微笑,就可以说服与他交谈的任何人。 哪怕那个人,是全银河中已知最固执的一块砖头。 “你看起来好像还有些疑虑,我最可靠的多恩兄弟?” “不,荷鲁斯。” 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帝皇钦点的因维特领主,多恩,只是简单的摇了摇头,随后用一句尽可能简短的话语结束了这个话题: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转动视线,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皆未曾动摇过。 “我对此不感兴趣,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做法,在兄弟之间,怀着好奇与互相学习的心态,收集对方的信息是可以容忍的行为:但如果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或者暗藏歹念的话,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不过,我相信你永远都不会这么做的,荷鲁斯。” “感谢你的信任。” 牧狼神点了点头,视线暂时离开了眼前的战争,在多恩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复仇之魂号的战略厅是它最为金碧辉煌的地方,如殿堂般圈养着无处不在的光芒,但这些光亮加起来,都远远比不上多恩身上那座巍峨挺拔的黄金盔甲。 它在战略厅的光线环境下,闪烁着与帝国同色的光辉,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坚强,铁拳与雄鹰的标志则让荷鲁斯倍感欣慰:一想到能与这样的兄弟结下友谊,牧狼神的嘴角便忍不住的勾起,他接下来的话语是完全出自内心的。 “相信我,多恩,你的信任对于我来说是无价的财富。” “而我是不会辜负你的:在过去不会,在未来也不会。” “我发誓……” “用不着。” “如果你真的想做什么,任何言语都会显得苍白。” “我从不会相信保证,而我也很少会去相信誓言。” 多恩依旧没有回头,面前的战争夺走了他的灵魂:专门为了乌兰诺远征而订购的巨型战略星图足足占据了殿堂的一面墙壁,可以纵向摆下三辆帝皇毒刃,乌兰诺皇冠星系的每一处角落都在星图上被细致入微的标注了出来,站在这里比站在任何地方,都能更好的掌握整场战争的走向。 而多恩与荷鲁斯,就是这张战略星图的两个所有人,在圣吉列斯与他的军团共赴前线,莫塔里安则是固执的为自己专门划出了一片直接负责的战区后,唯有帝国之拳军团能够与影月苍狼军团达成最全面的合作了。 在前线,阿巴顿和西吉斯蒙德正讨论着如何攻下下一座要塞,而在后方,荷鲁与多恩的目光已经放在了下一道防线上:尽管正在通力合作,但军团与军团之间的合作模式依旧只是常见的轮班制。 比如说:这一条防线由帝国之拳负责,然后,大部分的帝拳战士就会暂时休息一下,同时让影月苍狼负责下一条防线的攻略,并在攻略完成后再由帝国之拳顶上:这种模式的效率虽然算不上最高,但是胜在稳健,而且保证了当他们向乌兰诺的皇冠世界发起冲击时,所有战士都能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说是低效率,但实际上战果也是很辉煌的:在正式挺进乌兰诺星系的一天以后,荷鲁斯和多恩已经联手拆掉了他们面前三分之一的绿皮防线,就连被他们击毁的绿皮舰船的数量,也早就已经多到难以计算了。 当人类帝国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赶来时,他们会发现自己仿佛闯入了一片野兽主题的墓园,而在他们前方,两个主攻军团始终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 至于圣血天使和死亡守卫这两个军团,虽然他们同样动员了自己的所有部队,但无论是第九军团三板斧式的冲锋战术,还是第十四军团慢吞吞的步兵方略,显然都不适合到加入合作模式当中:两位原体的性格问题反而是小事。 “我有点想念察合台了。” 荷鲁斯苦涩地笑了一下。 “可惜,他在对面,而且看起来适应的很不错,真为他高兴。” “他也该有些新的朋友了。” 多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能听出牧狼神是真心的祝福着自己的兄弟,而这句话也让他想起了先前的问题:在给他最信任的舰队指挥官约纳德下达了继续进攻的战斗指令后,因维特人便主动向荷鲁斯开口询问。 “荷鲁斯,你没有真正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庄森离开了指挥岗位,而且是摩根接手了他的任务的?虽我们彼此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络,但庄森显然不会将这些没用的事情发过来。” “他的确没说。” 牧狼神先是轻哼一声。 “即使有必要,我想那个卡利班狮子也是不会告诉我的。” “不过没关系,从他们在过去五个小时的战斗进展里,我们就可以觉察到事情的真相了,多恩,你仔细的看一下星图:这是战争一开始的时候,东线军团的进展,而这些是此后每隔一个小时,我们观察到的和他们发来的新进展。” “发现什么问题了么?” 多恩只是思考了一下。 “突破点不同。”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尽管粗略来看,东线军团前后的进攻速度并没有改变:我们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战略推进,而他们的进度也不相上下,付出的伤亡甚至要比我们更少一些,但如果仔细观察战争的细节的话,的确能看出来前后出自两个人的手笔。” 言罢,多恩先是指向第一张星图上那些代表突破点的圆圈,它们都处于最刁钻的位置上,高效且极其危险,只要掌握一处就能轻易的改写整场战争的动向,但只要稍有不慎,负责冲击这些位置的先锋部队肯定会陷入包围,乃至绝境。 “这是庄森的风格。” 荷鲁斯点了点头。 “他从不在乎牺牲:最起码不在乎少许的牺牲。” “我们都这样,不是么?” 多恩的一句反问让牧狼神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再看看这里:东线军团最新的战术推进虽然依旧高效,但他们明显谨慎了不少,那些需要流下更多血的突破地点被忽略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海浪般的协同攻势:用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凌迟】代替了一击必中的战锤,速度也许是慢了下来,但他们的伤亡数字在最近几个小时里直线下降。” “没错。” 荷鲁斯笑着点了点头。 “只需看一眼伤亡,我们就都知道这样的作风属于哪个血亲。” “她的军团依旧人数不足么?” 多恩皱起眉头,而站在一旁的荷鲁斯则是短暂回忆了一下。 “据我所知,应该是超过了七万人但不到八万的样子,与其他的军团相比的确势单力薄:据说摩根同意参与乌兰诺远征的原因,就是要求帝皇允许她在神圣泰拉附近再进行一轮新的征兵。” “这是僭越。” 因维特人摇了摇头。 “但帝皇同意了。” 荷鲁斯倒是很看得开,他甚至难得的说了个有些恶劣的笑话。 “你要理解她,多恩,毕竟摩根的破晓者军团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还以泰拉人为主的军团了:如果参考新兵来源的话,帝皇就该把神泰拉划归为破晓者的征兵世界,不然就难免太不公平了。” “她已经有整个远东边疆了!” “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荷鲁斯难得为她远在天边的阿瓦隆血亲辩解了一句。 “而且封邑这种东西,马上就不是什么敏感话题了,帝皇不是早就已经决定将因维特及其周边的区域交给你来管理,让你成为整个暴风星域北部的领主,同时帮助太阳星域抵御来自南方的攻击?” “他是这么说的。” 提及到这个话题,帝拳之主难得的恍惚了一瞬间。 “在乌兰诺远征前,帝皇特意为了这件事情而召见我。” “他告诉我,暴风星域是一个帝国掌控力不足的区域,而且在整个星域里只有三个军团母星:我的因维特位于北方,科拉克斯的救赎星和莫塔里安的巴巴鲁斯则是远在暴风星域的最南端,所以他只能将北方的防御任务交给我。” “算好的了。” 牧狼神叹了口气。 “你应该看看太平星域,整个星域只有一个怀言者的母星。” “父亲都给了你什么地方?” 多恩稍稍皱眉。 “很多:多到让我担忧。” “以因维特为核心,包括塔兰和奥菲利亚七号,涅克洛蒙达还有至高瓦利亚等:东至大漩涡,而在最西方,则是一个名叫克里格的工业世界,总的来说,占据了整个暴风星域的五分之一。” “还算可以。” 荷鲁斯回忆了一下他在泰拉皇宫中看到的银河星图。 “我听说帝皇打算让泰拉的凡人领主们直辖整个太阳星域,大半个太平星域,以及五分之二个暴风星域,至于朦胧星域和远东星域的分封目前还没有定数:但是你们暴风星域就三个人,各自掌握的领地应该是大致相当的,泰拉在暴风星域的力量是你们每个人的两倍。” 多恩没有回话,他显然对于统治的话题没什么兴趣,倒是荷鲁斯饶有兴致地多问了一嘴。 “那么,我的兄弟,你打算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统治如此广袤的土地呢?我听说黎曼鲁斯打算在他的芬里斯上设立一座总督府:这可真是有点出乎意料啊,你呢?是总督府还是像我一样的国度?” “都不是。” 显然,多恩早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虽然他很不喜欢。 “一个军管区就足够了:我不觉得这件事情会长久。” “因维特军管区?” 牧狼神低语着这个名字,手头上的工作却没有停下来,当他转过头来,看似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线的下一次突击的时候,荷鲁斯的眉头却在不知不觉间皱起:多恩的那句【并不长久】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内幕么? 牧狼神怀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在内心中自我唾弃着。 他居然要怀疑多恩? 是不是疯了! 自我怀疑过后,便是一阵漫长的压抑时间,只有单调的命令和源源不断的战争汇报,填充了两位基因原体所有的思考,沉默与简短的对话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他们又突破了一条防线,略微将圣血天使和死亡守卫甩在了身后:为了谨慎起见,连多恩都同意稍微等一下侧翼的那两个兄弟军团。 “帝皇幻梦号还没进来么?” “还需要努力一下,毕竟这个星系的亚空间环境已经因为绿皮的灵能小子而变得很不稳定了:这里的绿皮实在是太多了,它们的那种古怪思维网络已经将乌兰诺的亚空间投影变成了一锅煮熟的沸汤,而帝皇幻梦号的体型和副作用,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多恩。” “要是贸然进来,可能会波及到我方的舰队,父亲打算直接在绿皮舰队中找到一个突破点,把副作用添加在这些野兽的身上:而我们最多再等待半个小时就行了,这是父亲刚刚交给我的保证。” “那就好。” 多恩点点头,就在这时,东线军团的例行汇报传递了过来:荷鲁斯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就惊讶的挑起了自己的眉头。 “厉害!” “庄森他们在刚才的攻坚战中直接围歼了绿皮的一整支舰队,在战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白色伤疤和帝皇之子此时正在鱼贯而入,破晓者的舰队就在他们身后,如果我们这里不再加快些进度的话,那我们可要被他们甩开了。” 牧狼神笑了一下,完全没有在竞技中落后的忧虑。 恰恰相反,庄森的优异表现似乎让与他竞争的荷鲁斯更高兴了。 多恩同样看向了汇报。 “只靠破晓者军团自己的舰队就完成了这样的壮举?” “别忘了,摩根这次至少带来了两千艘战舰,而你的帝国之拳总共才一千两百艘战舰,多恩:永远不要小看远东边疆的底蕴,他们缺少的真的只有阿斯塔特战士,更何况我们都知道,这还远远不是东线军种的【极限力量】。” “我知道。” 多恩难得地笑了一下。 “你跟我说过。” “无论摩根有多少战舰,基利曼肯定拥有更多的:甚至是两倍。” “我已经很保守了。” “没错:就是这样。” 轻松的笑声萦绕在了两位战争指挥官的身边,而这样的和谐很快随着下次攻势的开展消失了:原体们面色严肃地看着星图,看着那些红色闪烁的方向,那里是进攻绿皮下一道防线的突破口,他们最骄傲的子嗣此时都云集于此。 当荷鲁斯低语着艾泽凯尔的名字的时候,多恩也在那里思考着西吉斯蒙德接下来的战术,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诚然,这两位连长在过去的一天时间里,取得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战绩,但这些辉煌脚下却是累累的尸骸,是足以让基因原体感到肉痛的,圣堂武士与加斯塔林的损失。 “我听说你在之前的几次攻势里损失了四分之一的圣堂武士?” “西吉斯蒙德正率领着剩下的圣堂武士前进。” 多恩面色如常。 “他会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突破下一道防线的:这并不坚固。” “我觉得会是艾泽凯尔。” 荷鲁斯笑了一下,内心中的求胜欲正在跃跃欲试。 “众所周知,影月苍狼是帝国中最擅长于斩首和突击的部队,而同样众所周知,加斯塔林是影月苍狼中最擅长斩首和突击的部队:艾泽凯尔则是加斯塔林的佼佼者,他从来就没让我失望过。” “我持不同的看法。” 因维特之主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的话语已经让荷鲁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只是短暂的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必要性,随后又飞快的换位思考了一下,然后便信心十足地指向了星图上的红点,话语凌冽的宛如圣堂武士的刀锋。 “荷鲁斯,我仔细学习过你的加塔塔林战术,并尽可能的收集了他们过往的所有战绩:加斯塔林的确战果辉煌,但那是建立在数次失败和损失惨重上的,而真正致命的问题在于,除了斩首,这支部队不具有任何的战术多样性。” “你的军团也是一样。” “你是……什么意思?” 牧狼神非常勉强的维系着自己脸庞上的笑容,他很了解多恩的言语锋利,这也是他此刻没有暴跳如雷的唯一原因:但就这样眼巴巴的听着一位兄弟在那里指控自己的军团绝不是荷鲁斯的作风。 “字面意思。” 多恩完全没有退让:就像他的指挥一样,完全没有停歇。 “想想看,荷鲁斯,当我们的脑海里闪过各个阿斯塔特军团的名字的时候,我们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他们的特点:破晓者擅长与他们的辅助军团共同进退,午夜领主在那种失去秩序的巷战以及乱斗中堪称无可匹敌,对于佩图拉伯的钢铁勇士则是以他们精密的计算,和传说般的勇气闻名遐迩。” “但当人们提起你的影月苍狼军团的时候,这个军团身上第一个能被想到的特点又是什么呢?是他们的斩首战术吗?但是每个军团都擅长斩首战术啊:无论是我的帝国之拳还是庄森的暗黑天使,他们在跳帮作战时的成功率,都不比影月苍狼更低,这种通用的方法无法成为第十六军团的底蕴。” “事实上,兄弟。” 多恩的话语像是刀。 “提起影月苍狼军团,他们最大的特点其实是:他们的基因之父名字叫做荷鲁斯,这就是他们最大也最突出的特点,是他们能够争抢最强军团名号的原因,而若是要提及具体战术和特长的话,恐怕大部分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是你们的处境: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的。” “……” 荷鲁斯紧皱着眉头,他很想要反驳多恩的话语,但思考过后却是什么都反驳不了,只能重新转回到有关于阿巴顿的话题上:至少艾泽凯尔为他所掌握。 “那你刚才说艾泽凯尔……” “他是一个代表,一个影月苍狼总体问题的象征。” 多恩叹了口气。 “我们都知道,阿巴顿有着一个聪明的脑子,他绝不是蠢货,但为什么无论是在过往的战绩还是在我们所有人的潜意识中,阿巴顿的头脑都不值得信任的呢:到底是什么造成的这一点?荷鲁斯,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 此时此刻,牧狼神的嗓音已经变得有点儿不对劲了。 “你觉得……” “这是我的问题?” “不。” 多恩坚定的摇了摇头,而还没等牧狼神的面色缓和,他又飞快的补上了一句:无论是面容还是话语都是那样的诚恳。 “相信我,兄弟:如果不是病入膏肓的话,我只不会指出来的:与佩图拉博的相处让我意识到了我并非是一个完美的指摘者,如果这个问题可以忍受的话,我是不会在这里和你抱怨的。” “但现实是:影月苍狼展现出来的问题是让人无法忍受的。” “不过……” “这不是你的问题。” “这是影月苍狼的问题。” “……” 荷鲁斯…… 荷鲁斯无话可说。 战略星图发出的光线他的眼窝面容在阴影之中,并将眼眶的部分照映为了深红色,那是前线已经成功突破的消息:帝国的东西两条战线依旧保持着并驾齐驱,他们已经清理了小半个乌兰诺星系,绿皮的王冠世界则近在眼前。 战争还在继续,乌兰诺兽人的防线在人类军团的攻势下已经节节败退,逐渐土崩瓦解:但此时的荷鲁斯却发现,他好像比那个乌兰诺皇帝更需要一个拯救者。 而幸运的是:牧狼神的确拥有着一位能够拯救他的人。 正当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合作氛围因为刚才那一段不愉快的话语逐渐陷入低谷的时候,一个如恒星般闪耀的光点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的战略星图上:光点如同阿斯塔特战士的头盔般大小,将大半个房间都照成了金黄色。 两人对视了一眼,原本的阴沉气息已然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笑容。 因为他们都知道。 帝皇幻梦号,已经到了。 第597章:帝皇幻梦号 无论是在现实宇宙中,还是在亚空间的波涛中,仅仅是帝皇幻梦号露出的一道剪影,就比一千万颗太阳更耀眼。 这座由帝皇亲自规划,在神圣泰拉的轨道造船厂中,用黄金与大理石打造的艨艟巨舰,与其说是一台战争机器,倒不如说,是一座承载着人类文明全部华美与幻梦的虚空都市:既有文明的奢华,也有杀戮的幻梦。 金碧辉煌的宫殿被如同森林般茂盛的新星炮管所环绕,奥林匹亚诸神的雕像旁,便排列着堪比战斗泰坦般大小的炮弹,雕梁画栋的大理石长廊身后,延时聚变反应堆与爆燃风暴加速器,闪烁着古老时代的辉煌:经过它们的加持,帝皇幻梦号发射出去的每一发炮弹,都能在一瞬间摧毁一整支中队。 而像这样的炮弹,帝皇幻梦号一次就可以打出去十发,且只需要一次心跳的时间:当那些与它同为战列舰的同僚们还在恳求着命运的鼻息,竭尽所能的想要打出一次精准的攻势时,帝皇幻梦号的一次齐射就可以击毁全银河最强大的四艘重型巡洋舰,又或者是同等数量的战列舰和战斗驳船。 而在这夷平了无数文明的毁灭力量身后,隐藏在帝皇王座最下方的,是那些永远不可被窥探的远古秘密:就连那位一向骄横的阿瓦隆之主,都不被允许窥伺她的基因之父的旗舰,所以,自然无人能够知晓这座庞然大物的内部,所暗含的的某些【古老荣耀】了。 与隆隆的炮火不同,战舰的引擎是永远寂静无声的,也从来不许外人随意进入;与庞大的体积和光芒万丈的外表不同,战舰随时都可以在虚空中消弭自己的行踪,哪怕周围围满了敌方的舰船,也无法抓住它的影子;与奢华瑰丽的城市景观不同,远超荣光女王级的舰体反而不需要太多的操作人员,整艘战舰上除了士兵和仆从外,真正意义上的船员少得可怜,且绝大多数地区都保持着惊人的……自给自足。 而这些异样,当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的高效与致命。 当帝皇幻梦号驶入到战场中的时候,本就因为人类舰队的双线猛攻而摇摇欲坠的绿皮防线,终于迎来了塌方式的溃败:而崩溃的第一步,就是这些野兽居然不自量力的向帝皇的旗舰发起了反扑。 事实上,当这艘举世无双的战舰驶入战场中央时,它与所有的友军都是相隔开的:帝皇幻梦号的切入点与荷鲁斯舰队的先锋至少还相隔着三道绿皮的防线,而与人类战士们的敬仰不同,当乌兰诺的野兽们从惊愕中走出来时,它们立刻就因为战场上出现的这样一台恢宏的战争引擎而陷入了疯狂。 无数的炮管、无数的光芒、比天体墓场更恢宏的体量,还有令整个星系都睁不开眼睛的辉煌: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令野兽们血脉膨胀的事实,那就是这个贸然的闯入者定是个举世难寻的好对手。 好对手! 除此之外,一个绿皮还能要求什么呢? 计划、命令、还有皇冠世界上那个横压一世的暴君,所有的一切都被野兽们抛诸脑后,绿皮的舰队们纷纷调转方向,在下一刻便将帝皇的旗舰淹没在了他的儿子们的视野当中,但无论是荷鲁斯、多恩还是庄森,都没有丝毫的恐慌。 他们反而在笑。 “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到过帝皇幻梦号的表演了。” 在他的战略厅中,牧狼神甚至有闲心开了句玩笑。 而话音尚未落地,帝皇的怒火便开始席卷整个战场:密集的火光在绿皮舰队中燃起,成百上千发延时核弹只用了眨眼的功夫,便让成批的舰艇化为灰烬,光矛扫过一支又一支来犯之敌,奔涌的兽群们如冰块般融化,而巨舰的侧舷炮阵则是释放着无以计数的虚空之火与电磁爆破,宛如巢都般大小的天体坟墓在如此攻势下摇摇欲坠,从它的核心处开始四分五裂。 无论是哪一方的原体,此时都在全神贯注的紧盯着这充斥着暴力美感的一幕,如痴如醉,竟然不小心都陷了进去:当他们纷纷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间不过忽略片刻,但整个乌兰诺战场的局势,却是已经天翻地覆了。 不久之前还浩如烟海的虚空兽群,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唯有帝皇的怒火仍在肆意的升腾、挥舞,四处寻觅着可供其撕咬的对手:在帝皇幻梦号足以灭星的火力面前,它的前方只留下了无数直径数千公里的青白色等离子漩涡,那是兽人的星堡们于银河间仅剩的残骸,至于所有妄想与帝皇的旗舰一较高下的绿皮舰队?它们留下的只有无数炽热的残骸与短促的风暴。 风暴过后,尽为飞灰。 直至空无一物,连灵魂都拜倒在银河的征服者面前。 庞大的敌群、难越的天堑,以及无数需要阿斯塔特军团们花费几个小时甚至几十个小时的时间,去一一攻破的坚强壁垒,在帝皇抵达战场不足半个小时后,皆已化作虚空中冰冷的废墟,就仿佛乌兰诺的最终命运,也已经在这场毁灭性的风暴面前,失去了悬念。 但这还不是一切的终结,无论是对于帝国来说,还是对于乌兰诺的兽人来说,皆是如此:当帝皇幻梦号成功清理出来了一片空旷的场地后,在它身后那道被强行切开的实体宇宙缺口里,更多的毁灭力量正紧随其后。 成群结队的战列舰与战斗驳船要远多于任何一个阿斯塔特军团所拥有的数量,它们中的每一艘都可以平定一个星系,只是在帝皇旗舰的宏伟面前显得黯然失色。 而让这些数量惊人的战争引擎联合起来,便组成了人类帝国的第一远征舰队,它的实力完全配得上自己的序号:这支由帝皇亲自指挥的远征舰队是全银河中毫无疑问的最强舰队,无论是帝国之拳,还是影月苍狼,无论是破晓者,还是极限战士,原体们在虚空中的力量远不能与他们的父亲相媲美。 但真正骇人的是,如此强大的舰队力量,竟然没有半分机械神教的身影:第一远征舰队中的每一艘舰船都是出自神圣泰拉的轨道造船厂,而非火星或木星,人类之主用这种方式,证明了他有足够的力量压服双头鹰的另一个头。 而他只需大手一挥,远征舰队便排开阵列,为他消灭掉星系中剩余的【残敌】:在帝皇幻梦号与东西两线军团之间,依旧残留着数以千百亿计的绿皮,人类之主的骇人表演也不过是消灭了乌兰诺星系中的一个触手而已,真正的怪物依旧潜伏在水平面下。 但毫无疑问的是:当人类之主亲自赶赴到战场上后,这头怪物的死期已经大大提前了。 【而它的舰队,也一样。】 在尽力抚平了因为帝皇幻梦号的突然现身,而愈加紊乱的亚空间波流,从而让军团的公共通讯平台恢复通畅之后,摩根才用她略显沙哑的嗓音,向着远在前线的察合台可汗报喜。 之所以是可汗,是因为她现在已经找不到雄狮和凤凰了。 倒不是他们两个失踪了。 而是这两个本就战场嗅觉十分灵敏的家伙,在帝皇幻梦号大闹绿皮舰队的后方时,便异常敏锐的在乌兰诺兽人动摇的战线上,寻觅到了不少的良机:完全可以一次性突破数条战线的良机。 如此的利益诱惑下,庄森和福格瑞姆只是在彼此之间,简单商量了一下,随后甚至没来得及通知在大后方的摩根:毕竟帝皇幻梦号引起的等离子风暴严重影响了整个星系的通讯,便带着他们手头能够集齐的所有军事力量,一头扎进了混乱的战场漩涡里面。 而当阿瓦隆之主头皮发麻的搞定了等离子风暴对于东线军团的所有影响后,并且火急火燎再次联系前线的时候,迎接她的也就只有察合台可汗了。 这位在世人印象里,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的白色伤疤之主,却是在他的两位血亲鲁莽行动后,便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原地,以确保摩根不会对前线一无所知:总要有人承担起那些不起眼的【杂务】。 在这一刻,蜘蛛女皇甚至感动到想要忘记察合台可汗在此之前对她的那些冷嘲热讽了。 【前线的舰队在刚才的等离子风暴中受到什么影响了吗?】 “通讯不畅,哪怕是同一个支队的战舰间也是一团乱麻,但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问题:反而是绿皮的崩溃给了我们很多机会,庄森和福格瑞姆已经带走了前线的所有机动兵力,去进行他们临时讨论出来的突破战术了,我让我的白色伤疤们也跟了上去。” 【那你身边还有谁?】 “几十个轮换的连队,一批速度不够的凡人辅助军和护教军,还有你的破晓者军团:第二军团在前线的这几个连队,都拒绝了如此冒险的战术,而且他们觉得必须得有人留下来保障已经打下的领土。” “你教的不错,摩根。” 可汗真诚的夸奖了一句:作为一个喜欢狂飙突进的家伙,他却更认同破晓者们的保守。 【应该的。】 蜘蛛女皇的声音虚浮,这场战争极大的消耗了她的体力,所幸到目前为止都还算顺利:尤其是当帝皇抵达后,前往乌兰诺的道路已经被人类之主亲手劈开了。 “我记得你原本预估,我们还需要至少五天才能达到乌兰诺?” 显然,察合台可汗此时的想法与摩根是相同的。 “现在,你觉得还需要几天?” 【最多一两天:总要先捣毁那些轨道防御装置再说。】 “言之有理。” 可汗点了点头,他通过全息投影仪观察着自己的舰队,作为最擅长虚空战的军团之一,白色伤疤在刚才的混乱中受损不大,只是阵型显得有些凌乱而已:但当可汗恢复了通讯之后,他一声令下,整支白色伤疤的舰队便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重组,甚至在重组的过程中转化为了一个全新的阵型。 凿。 可汗如此称呼它。 他曾经将这种得意战术也教授给了荷鲁斯,但很可惜,牧狼神看起来并没有学会。 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原本还略显凌乱的白疤舰队便恢复了十足的攻击力量,而他们对面同样十分散乱,却根本来不及恢复的绿皮舰队完全不是第五军团的对手:甚至不需要可汗亲自指挥,草原的猎手们便如狼群般冲了上去,尽可能的抓获与消灭掉落单的敌军。 但他们并没有贪功,在确保剩余的绿皮舰队们不会给帝国军造成真正的威胁后,只需要察合台可汗的又一道命令,白色伤疤们就及时的勒住了自己的笼头,随后纷纷调转方向,请去接应庄森以及福格瑞姆的先锋部队了。 可汗的理性告诉他,虽然庄森和福格瑞姆的擅自行动是一次风险极高的赌博,但木已成舟,就必须确保他们的后路,保证两位血亲兄弟能够得到更多的援军:第五军团将确保第一军团以及第三军团的后方不受绿皮舰队的威胁。 至于他们自己的后方,可汗并不担忧,因为他知道更后方的摩根此时肯定在组织舰队,并在前来支援的路上了,她会确保白色伤疤的后背安全的:虽然彼此之间并肩作战时间算不上长,但这两位同样冷静的原体,已经养成了些许的默契和互相信任。 至少在一致对外的战场上,他们是可以互相信任的。 “记得与荷鲁斯和帝皇那边保持通畅的联络,摩根。” 可汗提醒了一句,随后便投入到了属于他的战场中,而摩根也没有回应可汗的善意,她知道这位雄鹰不会等待她的答谢,他在说完话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于是,蜘蛛女皇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战场上,她开始呼唤自己的心腹爱将们,通过更高效的灵能而非通讯平台,摩根很快就确定了每一个参战的破晓者连队在这场战争中的位置,并且还得知了又一名资深连长的死讯。 她已经在这场乌兰诺战争中损失五个连长了,而她总共才带来了三十个连长:与之相比,士兵的阵亡率反而没有这么高,倒是不少凡人辅助军部队在之前的战事中着实流干了大部分的血。 摩根意识到了这一点,一边调度着后续部队前移,以填补上逐渐出现漏洞的战线,一边将一些战损严重的部队调了回来:就比如说她之前提到的猎神玫瑰,这支完全由女战士所组成的部队,为乌兰诺远征提供了她们七成的力量,如今已经战死了一半,但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惊人的士气和效率。 举个例子:这支阵亡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的战斗修女,此时仍旧紧跟着庄森的脚步,正往绿皮最密集的地点猛冲呢,摩根眼看着她们的战绩和战损比翼齐飞,一路飙到让她血压暴涨的地步。 就连正统的钢铁勇士军团都很少会这么夸张。 蜘蛛女皇磨着牙,在新的命令上签下了她自己的名字,以猎杀女神的身份强令该军团回返,然后才将视线放到了更远方,注视着东线军团前往乌兰诺的路线。 【已经不远了……】 她自言自语着。 庄森与荷鲁斯先前的猛攻,已经打崩了整个乌兰诺星系中三分之一的绿皮舰队,而在帝皇闪亮登场后,又有三分之一的绿皮舰队被卷入了混乱与死亡的漩涡中,如今行将崩溃,至于在剩下的那一部分舰队里面,大约一半被吹散到了星系边缘的犄角旮旯里,另一半现在则是围绕着乌兰诺皇冠世界的近地轨道上,但它们的去向已经无法改写战争的结局了。 卡利班人已经能够在他的鸟卜仪中清晰的看到乌兰诺的身影,而牧狼神也不遑多让,甚至在有了帝皇幻梦号的帮助后,荷鲁斯的进度已经要比庄森快上不少了:但因祸得福的是,因为相当一部分的绿皮舰队也同样被吸引到了帝皇幻梦号的方向,荷鲁斯此时要面对的敌人数量已经远远多过了狮王。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倒是能同时抵达乌兰诺的。】 摩根哑然失笑,她不禁怀疑背地里的命运之神是否也在期待着两位原体在乌兰诺上最后的竞技,而站在她的角度,蜘蛛女皇当然有兴趣继续推动这一既定事实。 原体眨了眨眼睛,脑海中的多线程思考能力如机械般运转。伴随着每一次眨眼,她面前的巨型星图便会刷新一次:通过与摩根的灵能连接,星图展现出了蜘蛛女皇所构想出的每一种进军方向。 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到摩根打了个响指,选出了一个让她最满意的方案。 而更好的是,庄森此时就是在按照这个方案前进的,福格瑞姆则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按照摩根的计算来看,狮王会比凤凰提前五个小时抵达乌兰诺。 这头狮子在值得严肃对待的时候,还是挺认真的嘛。 蜘蛛女皇勾起了嘴角,沉重的心情因此而雀跃了不少:而且有了好心情后,摩根终于可以去做一件会败坏心情的事情了。 原体偏移了视线。 她知道,在亚空间中…… 她亲爱的基因之父打来的电话已经响了有一会了。 —————— 可惜,没有挂断功能。 —————— 当摩根摇头叹息,并且连接上帝皇的灵能时,她顺手将自己推演出来的计划发到了前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份计划能让庄森在四十个小时内抵达乌兰诺。 而事实证明:此后发生的一切都很顺利。 四十个小时后,当暗黑天使军团的第一艘舰船,抵达到乌兰诺的近地轨道时,参与到这场最终战争中的每一个原体,每一个战士,甚至是帝皇本人。 也终于,认真了起来。 第598章:好戏开场 四十个小时后,当摩根亲眼目睹着人类帝国的舰队是如何将乌兰诺的皇冠围得水泄不通时,在她那颗随时都可以多线程运转的原体大脑里面,依旧不断地回忆着之前与人类之主的短暂谈话。 站在原体的视角来看,她的基因之父,也就是帝皇的声音,比起之前的几十年来说,已经变得轻松太多了:虽然那种云里雾里的腔调和傲慢如斯的态度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就连那股金黄色的火焰也仍然惹人厌烦,但在冥冥之中,摩根还是觉察到了些许的变化。 帝皇的内在明显不一样了。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一个小职员,困在自己完全不喜欢的岗位上浑浑噩噩了大半辈子,而如今,他终于等来了退休的年纪:自由的时光、大笔的退休金和随心所欲的放松计划,现在就在前方等着他。 他终于可以做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无论是诉诸于爱好还是单纯的休息,都比在一个完全没有灵魂的岗位上空耗光阴,要让人舒适得多:这就是此时此刻的人类之主给予摩根的感觉。 简而言之:爷要退休了! 这种即将完全放松下来之前刻意的紧绷感,着实很刺眼,尤其是当摩根想起,她现在距离这种紧绷感还很是遥遥无期的时候:这简直就是刻骨铭心的嫉妒,比庄森的肆意妄为,比莫塔里安的冷嘲热讽更能让蜘蛛女皇心生怨念。 毕竟,有什么事比发现你的老师已经要回家带薪休假了,而你自己却还要在学校里【自愿】的自习过整个周六甚至周日,更能让人咬牙切齿的呢:更不用说帝皇在摩根心中地位,可还远远没有达到园丁这一地步呢。 在蜘蛛女皇眼里,她的基因之父最多算是片乌云:他的到来固然会驱散毒辣的阳光,但也会遮蔽掉必要的光照,他的雨水也许能够滋润摩根的成长,但和雨水并肩而来的往往还有五雷轰顶。 嗯,还是片雷雨云。 想想看在帝皇口中往往双宿双飞的【任务】还有【奖励】,这比喻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摩根闭上眼睛,在嘴里唠唠叨叨着更多的抱怨,但她也没有停止思考帝皇话语中的精髓:人类之主这次通讯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和摩根讨论一下乌兰诺的战事,而帝皇之所以没找东线军团名义上的统帅庄森,完全是因为现在的庄森实在是……有点忙。 连帝皇都抓不住这头正在前线快乐扒鸟窝的大猫。 而阿瓦隆之主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她想的是另一件事:在保持灵能通讯的时候,摩根始终在犹豫是否现在就要把科摩罗的事情告诉给帝皇,但几经思索后,她还是决定先等战争结束后再说。 虽然用科摩罗的重要信息打乱帝皇的思考,的确能够让接下来的战争变得更有趣味性一些,但无论怎么说,目前云集在乌兰诺近地轨道上的都是人类帝国的精锐,大远征中最悍勇的战士,而帝皇既然亲临于此,执掌大权,那么人类之主的每一个想法,自然都决定这些战士在接下来的命运。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些许趣味性而扰乱最高指挥官的心绪,从而令前线付出不必要的损失,显然是得不偿失的事情,虽然摩根从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心思善良的人物,但她也绝非蠢货:只有蠢货才会为了短暂的快乐,给自己所在的利益集团造成巨大的损失。 不过,混沌就经常这么干。 这也是摩根在平日里鄙夷亚空间的原因之一。 【啧……】 想到这里,后脖颈上的寒意蛮横地打断了原体的思考,那是骤然加快的鼻息,以及在看不见的虚空中肆意享受的呢喃:在感受到了摩根对于自身的鄙夷后,享乐王子明显极为喜悦,它能在这种自然而然的情绪波动中汲取到快乐,无论摩根到底愿不愿意。 夸耀它,它会快乐。 鄙夷它……它会更快乐…… 这让原体愈加烦躁,但她很快就压抑下了这种情绪,因为根据之前的某些实验,摩根已经发现:尽管愤怒在理论上,应该是属于鲜血之神的权能,但实际上,享乐王子似乎也能从中受益,就好像这两位神祇也同时分享着杀戮与残忍的领域一样,邪神们的国度总是犬牙交错在一起的。 她倒是有些能够理解为何血神与享乐王子之间的矛盾,要比其他人更突出一些了。 摩根只能调转思路,开始思考起帝皇跟她讨论的首要话题:那自然便是眼前的乌兰诺了,说的更具体一点的话,便是乌兰诺外层这强悍到不可思议的防护措施,它令整个帝国远征军都一筹莫展。 在以前,摩根不是没见过类似的东西:想当初他们几个征伐冉丹帝国时,异形的母星同样被一种人类帝国无法解析的防护罩,给保护了起来,只不过乌兰诺的技术明显更为强悍一些。 遥想几十年前,庄森的暗黑天使军团最起码还能够推测出冉丹的那层防护罩,到底是用什么技术构成的,但如今的乌兰诺嘛…… 原体转过头来,看向那位一直以来都跟随她身边的,来自于瑞扎的机械大贤者:蜘蛛女皇将帝皇调配给她的天才兰德留在了远东边疆以坐镇大局,这位瑞扎的老将就是她手头有关于机械技术方面,最值得信任的专家了。 【还没有结果么?】 摩根紧盯着大贤者,能被蜘蛛女皇带在身边,自然早已是被摩根知根知底的人物了,原体知道这位大贤者的忠诚和能力都是无可置疑的,所以当他摇头的时候,就连蜘蛛女皇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抱歉,摩根大人。” “但是包裹着乌兰诺的这几层力场技术是我们无法解析的,瑞扎的资料库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技术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甚至向火星的同僚们求教了这个问题,但他们同样无法给出任何的解释:他们甚至反过来想向我们求教,因为荷鲁斯阁下也在给予他们压力。” 说到这里,耻辱感让大贤者的声音顿了顿。 “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种力场技术让向乌兰诺发起任何地表轰炸都是徒劳无功的:足以夷平数座巢都的舰队轰炸,只能在地表上留下些许的疤痕;用于撕碎大陆架的岩浆炸弹与质量武器,根本趟不过半空中的防御网络;我们还尝试过毁灭者核弹,一般来说它的辐射可以让一个世界陷入长达数万年的半衰期,但尽管毁灭者核弹本身成功引爆了,但它对乌兰诺的影响只持续了不到三个小时,这个星球便完全恢复了原状。” 【灭绝令……】 “已经试过了,所有的:全方面的轨道轰炸、病毒炸弹、单极和双极的旋风鱼雷、大气焚化武器以及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不过,如果您坚持要毁灭这个世界的话,技术圣者在出发前就允许我做主,我们可以尝试通过牺牲一艘机械方舟及其配属舰队来……” 【用不着:真要做这样的事情也该让那些火星佬来。】 瑞扎的大贤者没有说话,但他显然很满意摩根的态度。 “既然都没有办法,我们也许可以去请求欧姆尼赛亚……” 【他也没什么好主意。】 否则就不会和我沟通了。 摩根在心里补上后半句,她想起了帝皇跟她沟通时的无奈,哪怕他骨子里的快乐,都无法遮掩住这种暂时的无奈:没错,即使是帝皇直属的科研部队,也无法破获乌兰诺外层的防御力场,这些绿皮果然还是有点看家本领的。 尽管她的基因之父承诺会在帝皇幻梦号上翻箱倒柜,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能让这场战争快速终结的收藏品,但摩根知道这只是谎言:无论帝皇嘴上怎么说,只需要蜘蛛女皇的灵能稍微扫上一圈,她就能够确认一个事实…… 狗屁的帝皇幻梦号。 她亲爱的基因之父现在明明在复仇之魂号上,只要灵能沟通时的界面再稍微往左移一点,摩根笃定自己就能看见荷鲁斯那张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脸了:帝皇的想法,摩根用脚指都能想明白。 【拉纳。】 原体朝另一侧转头,她的禁卫总管刚刚从战争中归来:虽然从理论上来说,拉纳应该全权负责摩根身边的警卫工作,但自从莫德雷德卫队创立以来,在摩根的几次暗示之下,拉纳已经有意识地让莫德雷德卫队中的十位同僚,轮流执掌基因原体的守卫工作了。 在最开始,哪怕是这些老兵也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但所幸他们的能力和觉悟,让这十位圆桌卫士都学的很快:当时间来到乌兰诺远征的这一刻,在摩根的身旁,已经有了整整十一位【禁卫总管】了, 当然啦,拉纳还是所有人中最优秀的那个,他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禁卫总管:无论是摩根还是其他的圆桌卫士,都无意去改变这个既定现实,与此同时,即使拉纳有事需要离开,阿瓦隆之主的身旁也永远不会缺少完善的防御体系。 毕竟,现在他们可是有了整整十个预选方案了。 “大人?” 【你去通知所有人,你能找到的每一个高阶军官、阿斯塔特连长和舰队司令,让他们把手头上所有的空投舱和炮艇都准备好,让所有的地面支援火力进入状态:其他原体那里我去亲自通知,总之,最多在一个小时之后,我希望我麾下的每艘舰船都能够行动起来。】 “明白。” “不过,大人:这种大规模的空投作战是不是过于臃肿了?” 【臃肿?】 摩根笑了一下。 【听我说,拉纳。】 【像乌兰诺这种地方,只有数以万计的空降舱和炮艇,能够将它彻底的征服、碾碎、让这片废土上无法长出第二个帝国:这也是我们有迹可循的唯一成功经验。】 “成功……经验?” 【没错,毕竟……】 —————— “他们当初在戈戎星上,就是这么干的。” “现在想来,那里的一切就仿佛是这场战斗的预演一样。” “强大的兽人、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技术、遮天蔽日的空头舱以及炮艇,还有血亲的并肩作战:不过在戈戎星上,能够并肩作战的只有帝皇与荷鲁斯二人而已。” “但在这里,又多了我们。” “我说的对吗,摩根?” 【当然……亲爱的圣吉列斯。】 摩根不曾想到,在东西线两个军团正式合流,展开对乌兰诺皇冠世界的最终攻略时,代表了荷鲁斯的西线军团,与她这位东线军团实际掌控者沟通的,居然会是来自于巴尔的大天使。 “别惊讶,这个位置原本是属于罗格多恩的。” 圣吉列斯的身影即使相隔着全息投影仪的模糊画面,依旧是那样的高不可攀,纵然是摩根这样的人物在面对她的天使兄弟时,同样会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或许蜘蛛女皇曾在话语交锋方面,胜过圣吉列斯几回,但这显然不足以动摇大天使天生的完美印象。 【多恩?】 阿瓦隆之主愣了一下,还颇为怀疑的反问了一句。 “没错。” 天使点了点头。 “荷鲁斯觉得,多恩可能会与你有些共同话题,毕竟你们曾经相处并且合作过几次,同时也没有什么令人不安的留言传出来:倘若保持冷静心态的话,谁又会讨厌我们的这位因维特兄弟呢?” 【那为什么最终是你呢?】 “因为多恩在忙。” “他现在……与你是同行。” 天使耸了下肩膀,他的视线明显的看向了别处,摩根知道他在看什么,因为蜘蛛女王自己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哪怕是作为基因原体来说,一场十万人级别的空投作战也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这还仅仅是先锋部队。 当帝皇的两只臂膀正式合流的第一分钟起,对于乌兰诺的全面进攻也开始了,而在经历了十几个小时徒劳无功的轰炸与尝试后,远征军的诸位领袖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舰船中,调集了所有能找到的空投舱和炮艇,准备采用这片银河里百试不爽的古典战术。 讲到这里,摩根甚至觉得有种匪夷所思的荒诞感:无论是人类帝国也好,冉丹帝国也罢,甚至就连眼前这些完全不能用世间任何常理来衡量的绿皮兽人,居然也能在同样的问题上保持高度的一致。 那就是,无论他们的防御措施有多么的强大、高效,又或者不可思议,却都永远无法阻止跳帮或者空投这种古典到极致的战术:就仿佛这片宇宙被设计出来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表演一场场血腥野蛮、刺刀见红的近身搏斗大会一样。 真是可笑…… 原体拍了拍脑壳,此时,她的目光正好撵上了第一轮大规模空降的影子:摩根知道庄森和福格瑞姆都正在其中,而察合台可汗和他的子嗣们则是作为第二梯队。 这三位【亲爱的】血亲兄弟自打在帝皇幻梦号造成的混乱中突入绿皮战阵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后方参与过会议,最多把他们倒霉心腹给甩了回来:毫无疑问,这种举动相当于把东线军团的一切,全然抛给了摩根。 一时之间,蜘蛛女皇都不知道到底是该感谢他们的信任,还是该痛骂这种甩手的掌柜行为:庄森和福格瑞姆就算了,察合台可汗之前不是挺冷静的吗? 难道说,这头草原雄鹰的冷静是有一个阈值的吗? 摩根没时间思考这一切。 此刻,她和全息投影仪对面的圣吉列斯都停止了谈话,全身心的投入到舷窗外的空投作战中,壮美的景观暂时抚慰了疲惫的心灵,十万名阿斯塔特战士奔赴向沙场的勇猛身影,就连高悬在他们头顶的帝皇幻梦号,都无法遮掩住如此的烈火熊熊。 在摩根的印象里,她记忆最深刻的一次空投作战,毫无疑问是当初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在杜兰星上的联合空投作战,但像这种【大场面】比起眼前的宏伟壮阔,简直是不值一提。 只见上千艘战舰的舱门接二连三的打开,虚空盾逐渐退去的波纹宛如在银河间卷起滚滚浪涛,标志着战斗状态的指示灯迅速亮起,摩擦着爆炸螺栓的悸动,每一个的颜色都是如同恒星般的闪耀。 它们成千上万。 而在它们之下,无数颗钢铁果实伴随着铁爪的摩擦声响,齐刷刷地坠落了,势不可当的朝着乌兰诺最后的皇冠冲去,灼烫的死亡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道炽热尘,炮艇们纷纷紧随其后,迫不及待的加入到这场盛大的钢铁之旅中。 一座座死亡之棺与乌兰诺最外层的防御立场和稀薄大气迅速交错在了一起,强烈的摩擦作用让它们的外壳很快从黑色转为红色、红色则为橙色、最后是如同群星般刺眼的灼白色、一颗又一颗,一群又一群、恍然间,遥远的群星便在他们面前叱骋苍穹。 它们同样,成千上万。 恒星、群星:大远征的星穹此刻徜徉于天地间。 它们迅速的出发、灼烧、随后冲进了更下层的烟尘中,直到连原体的视线都看不见任何身影:十万名先锋战士就这样一头扎进了乌兰诺的钢铁苍穹下,这些勇士平等的来自于每一个参战军团。 “既有你的,也有我的。” 圣吉列斯轻声地感慨着。 “对了,荷鲁斯让我转达:他很感激你同意了他的方案。” 【没什么。】 摩根摇了摇头。 【让所有军团的战士全部参与第一轮空投本就是一项善举:与这件事情相比,我更好奇此时的荷鲁斯到底在哪里?】 “他刚刚从你眼前消失,和帝皇的空投舱一起。” “庄森呢?” 【也许他和福格瑞姆会与帝皇撞在一块儿也说不定。】 “这样啊。” 大天使点了点头。 “那能麻烦告诉我,谁会和我一起担当第二梯队吗?” 【察合台。】 “他甘心当替补?这不符合他的军团的特色呀。” 【你不也一样么?】 摩根的笑容让全息投影中的大天使沉默了片刻。 “那……你呢?” 【我么:要看我什么时候能处理好上面这坨烂摊子了。】 “你至少能比多恩快吧:他可是完全不打算下去参战了,在他看来有西吉斯蒙德和一连队的圣堂武士代表他就足够了,乌兰诺的荣耀和他没什么关系。” 【我不会这样。】 摩根摇了摇头。 【我的破晓者军团至少有一千人参与了先头部队,我不会放任如此多的子嗣在下面:不过在另一个问题上我持相同观点,我也不知道所谓的乌兰诺荣耀。】 “很好。” 大天使点了点头。 “不介意告诉我你打算空降在哪里指挥作战吗?我希望能够有与你并肩作战的荣誉:毕竟这是我们之间的空白区域,我也想借机见证下破晓者的战斗身姿。” 【嗯,我也不太确定。】 摩根先是摇了摇头,等到大天使的眼中闪过失望时,她才显露出了自己狡黠的笑容。 【不过,我想我可以告诉你福格瑞姆的降落地点。】 【他向我汇报了。】 “哦?是么?” “你也会去么?” 圣吉列斯笑了起来,他自然听懂了摩根的弦外之音。 【怎么说呢。】 蜘蛛女皇歪了下脑袋。 【毕竟……】 【我也是挺期待能够塑造一段三个人的友谊的。】 “友谊总要有点基础吧?比如说让人印象深刻的回忆?” 【没关系。】 【我们亲爱的基因之父,现在不正为我们准备呢么?】 【相信我。】 【你会非常的……印象深刻。】 第599章:像庄森一样快活 “我为帝国征战了两百年。” “但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传送阵列:数千名整装待发的阿斯塔特战士排队列阵,也只是占据了最核心的区域,而在外层与更外层的不稳定区域中,其实还能再站更多的人,成千上万。” “但很可惜,我们的基因之母不允许有任何人,能够停留在她的掌心外:她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如果是外人的话还能通融一二,但若是我们这些破晓者,那么任何的非战斗损失都会令她震怒不已。” “我完全能够理解这种心情。” “所以,我完全服从这命令。” 当他站在原地,如梦呓般自言自语了如是的话语之后,破晓者军团麾下,【勒菲骑士】的首席指挥官夏亚,才不慌不忙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眸,铁拳紧握,宽大的动力剑在掌中暗自嘶鸣:他的最后一名战斗兄弟刚刚就位。 他们可以出发了,唯一阻扰开拔号角的,便是在队伍最前方某位禁卫总管的唠唠叨叨,声音大到所有人都能听到他在说什么:无非是些数字和马屁而已。 “十六个连队已经全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再算上诸如勒菲骑士等特殊编制后,我们将一次性向乌兰诺战场投放八千五百名战士,占据此次远征军力的一半了:这还是建立在忽略掉我们早已出发的十二支先锋连队的前提下。” “当然,最重要的是,您将亲自指挥这次战斗,这比任何一条增援消息都更能鼓舞人心:有相当一部分的战斗兄弟已经很久不曾拥有您并肩作战的荣耀了,他们怀念您在战场上的身姿,另一方面,先锋部队中的赫克特连长与达武连长已经向我保证,他们将用自己的生命确保您选择的降落地点,不会遭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骚扰。” 拉纳仍在滔滔不绝,而在他身后的战斗兄弟们,此刻却早已一个个面露嘲讽了起来:唯一让他们没有对这些废话笑出声的原因,便是背对着他们,此时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的基因原体了。 毕竟谁都知道:拉纳一直都是摩根最信任的子嗣,原体给予他的权力和地位胜过了所有人,尽管拉纳在这几十年间,一直不断地牺牲与稀释自己的权威,但这反而让他的地位愈加稳固了。 原体更信任他了,战斗兄弟们也都更尊敬他了:别看现在有不少人都敢在禁卫总管面前嘲笑他的谄媚作态,但若是在战时,也恰恰是相同的一批人,将会成为拉纳手下最值得信赖的战士,此前已有无数次案例证明了这一点。 在蜘蛛女皇没有赐予她的子嗣们【并肩作战】的荣耀的那一段漫长岁月力,正是拉纳和他的同僚们支撑起了第二军团的战阵,摩根的放任让他们迅速成长为了值得信任的可靠战士,拥有了能够指挥整个军团的智慧和权威:只要原体能够将权力赋予他。 不过,这都改变不了此时的拉纳正在说废话的事实。 夏亚于心中低语着。 就算……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勒菲骑士在心中嘀咕着,还没等他在自我辩解中,完成对于禁卫总管的鄙夷工作,阿斯塔特超人般的听觉便让他捕捉到了队列最前方的基因原体轻微的咳嗽声:空气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停止他们心理活动,数千双眼睛盯想最前方缓缓转身的蜘蛛女皇。 【准备好了么?】 摩根微笑着发问。 没人出声,回答原体的是八千多双洋溢着战意的瞳孔 【很好。】 摩根点了点头,随即向一侧的阴影处招了招手,有着一头淡粉色双马尾的【室女座】便快速的来到了母亲的身边:夏亚有些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他当然认识这位原体的首席侍女,但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明明算得上是破晓者军人中前百的强者,却也不怎么能看清室女座刚才的行动。 真是…… 勒菲骑士收回了思维,注意到身旁有不少部下也陷入到了和他刚刚一样的震惊中,夏亚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们既然是有关于原体的事情的话,那么,该忘掉的时候就应该及时忘掉。 回过头来,摩根对长女的话语也没有丝毫的遮掩。 【我将前往前线,舰队的指挥已经分散给了各个提督:既然绿皮的舰队和轨道防御装置大多已被我们消灭掉,那么仅剩的地面火力支援他们还是能做好的的,你只需要注意一下特殊情况,还有复仇之魂号发来的新讯息。】 【另外,拿好这个。】 摩根将一个精美的雪鸮雕像塞到了长女的手中。 【我在这座雕像里寄存的灵能力量,应该足以支撑整座传送阵列维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刻,我会在下面调整坐标的,让后援部队按照说好的时间出发:记得不要让这些装置过载,否则它会在瞬间炸碎整艘曙光女神号的,也许还有我们身边的这几支舰队。】 室女座点了点头。 “母亲,如果在必要时刻,需要我动用那个……” 【还没到那时候呢:区区一个乌兰诺帝国而已。】 【又不是那个混蛋……】 原体口中的虎狼之词和更后面的低沉抱怨,终究还是没有流入到夏亚的耳朵里,就在他的大脑还在处理更前段的话语时,一件令人头晕目眩的错位感,混杂着白光,瞬间吞噬了他的灵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扭曲变化。 耳边能够听到的,无非是原体启动了传送阵列的低语。 而这种生理不适,却是传送技术的顽疾,哪怕是摩根本人也无法避免它,但蜘蛛女皇却可以通过自己的改进,将传送阵列的负面影响压缩到最低:夏亚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比起他人生中无数次的折跃传送,这一次的折磨感和痛苦感都大大地减轻了。 在片刻的失重后,他们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随之而来的副作用不过是些许的反胃感:虽然夏亚并不觉得自己移动了,他明显察觉到了有一段时间已经从自己的灵魂中被抽取了出来,所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眼前的场景就已成从曙光女神号洋溢着温暖气息的舰桥甲板,变成了乌兰诺的土地上熊熊燃烧的铁幕。 “我们来到了地狱的棺材里。” 有人在夏亚身边低语。 他说的……真他妈的对! 夏亚咬紧了牙关,在强光彻底散去后,他才仔细地观察着这片即将挥洒血汗的战场:此时的乌兰诺已经沦为了地狱,或者说,这个该死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绿皮帝国的王冠世界让夏亚产生了某种很不良好的联想。 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他。 因为……这就像泰拉一样。 像帝皇到来之前的,泰拉。 以及统一战争中的,泰拉。 作为军团中的泰拉裔,勒菲骑士完整地经历过上述两段时间,两座截然相反的地狱占据了这位泰拉老兵的整个前半生,而如今,它们就在他面前,完美的合二为一,真是操蛋啊。 在青灰色的苍穹上,满是厚厚的尘霾。唯有些许如同火山岩般的裂缝里面,会透露出让人恶心的斑斑阳光,但哪怕是这点温暖,此时也不复存在了,因为帝国海军的怒火已经撕裂了乌兰诺的铁幕,让它如镜子般碎裂,污染与云霾被拖拽的遍地都是,其中又夹杂着欧克兽人那让人唾弃的孢子味。 在这破败的失乐园下,便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帝国大军与欧克兽人的战争已经让整个乌兰诺的地表撕裂成了两个部分,一半是绿皮盔甲上的生锈脏污,另一半则是阿斯塔特刀刃间的血色腥臭,两股钢铁浪潮在乌兰诺平坦的旷野上,一刻不停的互相拍击着,一块块巢都大小的土地被接连攻克、失手,然后拉锯、争夺,最后在无数尸骸的掩埋下,再也看不到原本的模样。 死人山。 遍地都是死人山。 乌兰诺正熊熊燃烧,只需十几个小时的战争,便足以让人类帝国的大军在这片世界上,永久性的占据一块净化后的土地,成为撕裂兽人王都的疤痕:当人类之主本人及其四个子嗣,及荷鲁斯、庄森、福格瑞姆与莫塔里安,共同投入到对乌兰诺的第一波攻势时,夺取一片滩头阵地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在十几个小时后,在察合台可汗与圣吉列斯先后率领自己的军团加入战争后,这片原本的滩头阵底已经化作矛尖,直向着乌兰诺皇帝乌尔格大王的王座而去:人类之主和他的牧狼神,还有他的禁军并肩开辟出来的血路,哪怕在太空中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比皇宫前的永恒大道要壮观一万倍。 数以千万计的绿皮用自己的生命打造了这座奇观,因为它们早在帝皇登陆的那一刻,便狂热的向全银河最伟大的战士发动了进攻,直到现在,直到十几个小时的单方面屠杀后,也不曾停下片刻。 此时,全世界的绿皮都正源源不断的朝这里赶来,宛如铁屑被磁铁吸引一般:帝皇的伟力以令人惊讶的速度传播着,没有任何绿皮因此而畏惧,所有的野兽都只是陷入了最狂热的血腥中,乌兰诺的皇帝也许是唯一清醒的存在。 这反而大大缓解了其他人类军队在乌兰诺上的压力:当帝皇以千为单位,肆意收割着每一个挑战者的丑陋头颅时,乌兰诺战线上的其他人类军团就可以利用绿皮的注意力转移的时机,肆意的发挥他们各自擅长的战术。 暗黑天使、圣血天使、死亡守卫甚至是白色伤疤,每一个军团都在加速朝乌兰诺的王都前进,他们敬畏帝皇的力量,他们也尊重荷鲁斯的威严,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在前线奋战的战士,不想将乌兰诺战争最大的荣耀,戴在他们各自敬爱的基因原体的头上。 就连破晓者也是这么想的,只有一半的破晓者先锋连队守在摩根的降落点旁边,而另一半则是积极地投身于战争,他们紧跟在庄森还有福格瑞姆的身后,在胜利后的阴影处,藏匿着能够直接沟通甚至召唤自家基因原体的灵能信标:一旦破晓者的铁蹄踏破了乌兰诺王城的城墙,那么这些信标肯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摩根对此…… 嗯……毫不知情……就这样。 破晓者之主点了点头,既是回应等待她的子嗣们,也是在内心中努力说服着自己,她的目光随意的瞥过身旁的土地:原本的帝皇登陆点已经成为了此时人类军队在乌兰诺战场上的大后方,能看到大批的支援部队与医务人员,以及没来得及被清理干净的绿皮尸体。 这是摩根第一次仔细观察到乌兰诺的绿皮:只看到它们身上穿着的防护其实相当落后,锈迹斑斑的盔甲用皮带和螺栓固定在这些野兽的肢体上,远不如摩根麾下最不正规的凡人辅助军,但若是再看看那些被损坏的气动发电机,以及精美的枪械武器,却又能给人一种匪夷所思的搭配感。 这才是绿皮嘛。 原体点了点头,她将自己的视线与思维放空,开始在混乱的战场上寻找自己的血亲们,同时在思考她的下一步目标将放在哪里:八千名破晓者战士的投入,足以彻底扭转任何一处战线的局势,甚至将决定谁能砍掉乌兰诺皇帝的脑袋。 而现在,荷鲁斯与庄森几乎保持着同一水平线,不过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也许是战事匆忙,又也许另有任务,此时的牧狼神和帝皇其实已经脱节了:他和雄狮各自占据了人类之主的一侧,彼此之间则保持着一个差不多的距离。 摩根暗暗记下了这一点。 接着,蜘蛛女皇的意识便看向了战场的另一些方向,她能轻易的辨别出破晓者军团在之前十几个小时里的前进路线,因为她的子嗣们在每一个值得注意的目标旁边都摆上了他们的小标志,最远的一个标志此时正紧挨着摩根的意志中,名为福格瑞姆的特殊个体。 此时此刻,凤凰就站在乌兰诺的一处废铁高山上,身边簇拥着十几名卫士和领主指挥官,眺望着远方的战场,挥斥方遒,至于说本应与他同行的庄森,此时却是在更前方一点的位置上,带着他的几个骑士团,在绿皮的滚滚潮流里快乐的东征西讨着。 说真的,摩根从未见过她的卡利班血亲如此快活过。 他快乐的就像是发现自己亲爹康诺王还活着的基利曼一样。 嗯……对了…… 她有没有告诉过基利曼,她在亚空间里曾经发现过类似于康诺王的灵魂来着? 一边摇头感慨,摩根一边默默的做着她的老本行,也就是从战场上收取着飘荡的灵魂:不过此时的蜘蛛女皇早已不需要通过这种小本生意来增进自己的实力了,而且绿皮的灵魂,也着实算不上什么大补之物,所以,蜘蛛女皇的目标自然而然转移向了那些不幸战死在乌兰诺的阿斯塔特战士的身上。 她按着顺序悉心收集,首先当然是破晓者的,紧随其后的便是暗黑天使,当这两者都细细的收拢完毕后,才轮到了其他人:比如说极限战士、帝国之拳、禁军、帝皇之子或者圣血天使、影月苍狼…… 值得注意的是,当摩根将几十个不幸牺牲在乌兰诺的禁军灵魂也收入囊中时,她注意到原本正在前线大杀四方的人类之主。突然猛地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只是灵魂上的注视,却也足以让摩根浑身上下的银毛都竖起来了。 (根据焚尘之狼,起码在戈戎之战中,帝皇就损失了【至少一打】的禁军,在乌兰诺损失几十个禁军也算是合理的。) 直到摩根悄然将这些金黄通透的,连她都知道永远都不可能腐蚀的灵魂聚在一块,然后摆在自己的灵魂边缘,以表示她会在战斗结束后归还的时候,帝皇的注视这才慢吞吞的移开了。 与此同时,他还大方的为自己的女儿指明了进军的方向,显然看出了摩根此时的犹豫,而蜘蛛女皇顺着这条指引看去,两条淡色的眉毛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荷鲁斯? 帝皇让她去……支援荷鲁斯? 摩根抿住了嘴巴,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后知后觉的开始在战场上寻找另一位兄弟:所幸圣吉列斯那飞来飞去的灵魂,着实不算难找:能够在摩根的灵魂探查中左右横跳的,就只有这家伙了。 飞的快就是任性啊:摩根刚开始还以为谁被巨人打飞了呢。 而此时此刻,大天使和他的第九军团虽然还没有冲到战争的最前线,只是在尽职尽责的清扫一些会影响到战线的绿皮援军,但是圣吉列斯的本人的轨迹却很清楚:在第九军团的工作差不多完成后,巴尔的大天使正在以【追缴剩余的绿皮残军】的理由,万分合理的靠近…… 福格瑞姆的所在地。 【啊哈~】 原体轻笑了一声,吸引了周围早已迫不及待的子嗣。 “我们要支援哪里,大人?” 拉纳首先发问。 【这个么……】 蜘蛛女皇笑了起来。 【跟我来就是了:我知道最危急的战场在哪里。】 【对了,拉纳:要把我们的通讯频道调到最低频率。】 “啊,为什么……” 【毕竟在这个战场上。】 【哪怕是帝皇的命令,也会受到不小的干扰,不是吗?】 摩根微笑着,她最信任的子嗣自然不会反驳她。 而当蜘蛛女皇的大军开始向着帝皇之子的所在前进时,阿瓦隆之主也没有忘记,向自己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血亲发一条通讯:圣吉列斯的回复来得很快。 他没有说话,但是摩根能够感受出来,当大天使知道他亲爱的姐妹和他一样,也正在向着福格瑞姆的方向前进的时候。 他快活得:像个庄森。 第600章:庄森同志在前线 当摩根的讯息传来时,圣吉列斯正翱翔于天空上,他呼吸着带有血腥味和臭味的稀薄空气,战争的气息萦绕其间,顺着基因原体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滴落而下,落在乌兰诺的熊熊烈火中。 燃烧,升腾,不复存在。 天使默默忍受着一切,满溢的疲惫感占据了他完美的面容,却没有破坏他的威严:淡金色的愁蛾高高蹙起,宛如梓弓折陨,瓷白色的脸颊遭伤疤划破,肌肉的倾轧使其吐出了甜腥的血气。 乌兰诺的疤痕留在了圣吉列斯的面颊和羽翼上。 有一千万人愿意为了抚平这些不完美的痕迹而死。 但天使本人却毫不在意,真正让他忧愁的是另外一些事情,包括且不限于战局的趋于混乱,军团的伤亡渐増,每名原体兄弟的各自为战与完全联络不上人,以及最为重要的:出于鼓舞士气和方便指挥作战等诸多原因,令他不得不飞翔在这片该死的天空上的事实。 坦白来说,即使是天使,其实也更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毕竟对他的身份和重量而言,背后的这双羽翼都着实太过于单薄了,而且飞行的感觉也并不总是很愉快:能够摆脱重力的束缚,是命运赐予圣吉列斯的礼物,但这份礼物却并不是圣吉列斯本人想要的。 他只是会好好的利用它。 无需观察气流,也无需去考虑风向,当天使高翔于空时,支撑他的不是任何物理学的定律,原体悬挂在就连战机都无法随意抵达的气层中,整个乌兰诺最激烈的战场被他尽数收入眼底:成千上万的士兵在铁灰色的土地上奔走或厮杀,钢铁与血肉的残骸随处可见,冲天的尸臭味与焚烧味哪怕是在几千米的高空上也是如此霸道,将圣吉列斯洁白的羽翼染上了焦痕,绒白色的羽毛如同死去的婴儿般,漆黑地蜷缩在一起,腐蚀这大天使装饰用的锁链和圣像。 但天使没有搭理这些,他的目光集中在了整个军团身上,他飞得足够高,高到能把每一名圣血天使战士都收敛在羽翼下,高到能够及时发现任何一个处于危机之中的圣血天使连队,然后俯冲而下,为他的血脉们击退死神。 自从从踏上乌兰诺焦灼的土地开始,大天使便一直重复着这些事情:起飞、翱翔、观察、出击、然后再在子嗣们的欢呼中,重返铁灰色的苍穹。 他不关心前线战局如何,因为他知道乌兰诺的胜利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也不关心那些最能让人夸夸其谈的目标在哪里,因为他从不在意兄弟间的争强好胜。 在大天使看来,这场战争中最大的荣耀,莫过于是他的子嗣能够留下最少的鲜血,返回血泪号:他很确定在他的兄弟中,不会有多少人认同这种思想的,但他也很庆幸他正将这份荣耀握在掌心。 第九军团没有参与到乌兰诺最前线的厮杀争端中,这让诸如阿密特等人难免有些失落,但圣吉列斯却对此很满意,他有更多的时间在天空中翱翔,在关照着自己的军团之余,还能抽出精力来观察一下战场上的其他部队。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要知道,现在的乌兰诺战场可是云集了人类帝国几乎所有的高级战力单位,虽然有的军团只是派出两三个连队来应付了事,但若是仔细观察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也足以管中窥豹了。 圣吉列斯先是略过那几个自己熟悉的军团,比如说影月苍狼又或者是帝国之拳,随后,便以这些军团为中心,目光粗略地扫过那些正在肆意酣战的阿斯塔特:他很识趣地没有打量禁军。 大天使首先注意到的便是怀言者军团,因为这些战士似乎是所有军团中最享受这场屠杀的,这与他们以往的形象多少有些不符合:他们让圣吉列斯想起了昔日的午夜领主和食尸鬼们。 大天使知道,自从完美之城过后,昔日的信徒军团便成为了如今的大远征十字军:罗嘉的子嗣们对帝国的贡献固然变得合格,甚至是优秀了,但一些新的,令人不安的血腥传言,却也开始云集在第十七军团的身边了。 最开始,那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战场谣言,虽然听起来血腥到骇人,但除了影响不太好之外,也没什么问题,可紧接着,一系列有关于【纯粹】、【信仰】以及【净化之地】的词语,开始流传入外人的耳朵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但是听到就让人头皮发麻的…… 失踪人口数字…… 怀言者军团对此没有任何的解释,因为他们狂热的姿态和亮眼的战绩,已经足以遮掩住神圣泰拉对于某些偏远世界实在是过于寂静无声的忧虑了。 他们是不洁的异端。 罗嘉的使节如此解释,便没有再得到更多的诘问。 大天使也是摇了摇头,他对这些传闻并不关心,视线随即移动向了那些人数更少的队伍:无声无息的阿尔法军团根本没有吸引到大天使的任何注意力,千子与钢铁勇士也是相同的待遇。 倒是吞世者军团,让圣吉列斯细细的看上了几秒,尽管安格隆并没有参与到乌兰诺远征中,但还是派来了几个连队,这数千名战士表现出了高超的素质:他们是伤亡最少且战果最丰厚的军团之一,大天使只是观察了几次战犬们花样百出的突进战术,就不由得在内心中为这些战士而赞叹。 他在这些战犬的身上,观察到了好几处值得他的圣血天使们学习的地方,大天使曾听说昔日的战犬军团是一群血腥却高贵的战士,是大远征中的标杆,他很高兴看到他的安格隆兄弟成功的为第十二军团保住了这份古老的荣誉。 他们依旧是【标杆】。 而在这些标杆身旁,全军投入到战斗中的死亡守卫军团,就被衬托的有些缓慢了:莫塔里安将他率领的所有部队一股脑的投入到一条战线上,这样做的好处是无人能够阻拦他,坏处是他们的战果也着实不算丰硕,看样子是赶不上对于乌兰诺王座的第一波攻势了。 不过,真正让第十四军团进展缓慢的反而是另一个原因:圣吉列斯注意到了围绕着死亡守卫军团的凡人辅助军部队,那是一支人数及其众多、高度机械化的太阳军,有的多到不正常的装甲载具。飞行引擎与火炮,显然是用来弥补死亡守卫极度偏向重步兵的作战风格。 大天使知道这支部队名为巴巴鲁斯誓言卫士,早在一百年前就是死亡守卫军团专属的太阳辅助军部队了,就像圣血天使军团的瑟芬升格者们一样:不过,这些莫塔里安的仆从军显然刚刚经历了一轮疯狂的扩张,虽然其中相当一部分的老兵依旧拥有着卓越的战斗力。但庞大的新兵队伍还是拖慢了第十四军团的整体速度。 (死亡守卫军团的太阳军名字叫做ambaxtoi,我没找到这个词的翻译,但据说是古凯尔特时期的家臣卫士,所以我就干脆擅自管她叫做誓言卫士了。) 只不过,死亡之主固执的拒绝将他们甩开,因为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都是与死亡守卫们共同来自于巴巴鲁斯的同胞:莫塔里安将他们也视为自己责任的一部分,他从不会主动的抛弃责任。 自从人类之主将以巴巴鲁斯为核心的,风暴星域南方的一大块儿领土,许诺给了莫塔里安作为私人封邑后,虽然这个原体表面上对于帝皇的赏赐不屑一顾,但他在得到赏赐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返回到自己的老家巴巴鲁斯,在那片刚刚恢复生机的土地上,尽最大努力的扩招辅助军与官僚的队伍,显然是打算将帝皇许诺给他的【巴巴鲁斯自治区】尽可能的掌握在手中。 如果可以的话,莫塔里安肯定会尽其所能的治理这片土地。 圣吉列斯对此深信不疑。 而在看向他处之前,大天使还有一个微小的发现:他注意到了死亡守卫军团的阵列中,并非只有莫塔里安这么一处箭头,在战线的彼端还有一支连队,正在以一种半独立的姿态投入于自己的战斗,圣吉列斯很快就发现那个领头的人应该是莫塔里安最钟爱的提丰。 他和他的连队打的很卖力,而且圣吉列斯也能觉察到在提丰的连队中有着灵能光芒的闪烁,虽然很微小,但却很成熟,提丰连队的进展和莫塔里安负责的主方向几乎称得上是并驾齐驱的,这位一连长仿佛在与他的基因之父暗中较劲。 大天使摇头,微笑,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将目光放在更遥远的地方:他看见了东线军团那里的进展,庄森的进度依旧与荷鲁斯并驾齐驱,他们两个几乎都要快赶上帝皇的脚步了,圣吉列斯留意了一下比赛的细节,并在帝皇的意志注意到他之前,迅速抽身。 他的目光又掠过帝皇之子,还有他们身旁同样衣着显贵的亚基特宫廷卫队:第三军团可能是整个帝国中最骄傲的一支部队了,因为他们的阿斯塔特战士和凡人辅助军部队都是从神圣泰拉上的欧罗巴贵胄中选拔而出的。 随后是午夜领主,他们占据原本乌兰诺最庞大的工业基地,在那里与兽人的军队进行了残酷的城市绞肉战,伤亡比例是所有军团中最漂亮的一个:第八军团尽管平日里名声不显,但所有人都知道在残骸与废墟中,没人是康拉德手下那些食尸鬼老兵们的对手。 这些家伙惊人的能打。 康拉德甚至宣称,只要让他们在一片城市废墟里面,提前泡上两三天,那么五十名食尸鬼老兵就有信心去拖延多恩手下一千名最好的帝国之拳,并且还能在死干净前让他们【流下足够多的血】:就连因维特之主本人,对于这个谣言似乎都没有什么意见。 至于围绕在第八军团身边的诺斯特拉莫审判庭——这支太阳军的名字可真是奇怪——他们看起来和他们的主子同样嗜血好斗,在残忍中却保持着惊人的效率,唯一能把他们比下去的,只有旁边隶属于破晓者军团的凡人辅助军部队。 (这个太阳军是我原创的) 哦,叫女皇近卫军来着。 大天使摇了摇头。 即使对于帝国来说,这支超编的凡人军团也太过有名了:他们的盔甲上总会沾上一点银色,远远望去宛如一座流动的水银汪洋,紧跟在破晓者的身后,波澜不惊的扫荡着面前的一切对手,大天使仔细的观察着这些凡人的表演,又转过头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太阳军。 嗯……完全不是对手。 圣吉列斯对此很明了。 而就在大天使思考着下一步又该将注意力转移向哪里,并且他内心里悄然嘀咕,为什么帝皇那里还没有【突发情况】的时候,一阵突兀的灵能波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哪怕是放眼全银河,也很少会看到如此恢宏的灵能力量,想忽略掉是不可能的事情。 凭空出现的传送阵列足有一座山脉大小,圣吉列斯很怀疑马格努斯是否能做到相同的事情,他只是稍微犹豫了片刻,便向着光芒冲天的方向飞去,身后的第九军团则毫不犹豫的跟上原体的步伐,也不在乎所谓的战线和荣誉。 反正打到这个时候,人类帝国的军队距离攻破乌兰诺王座的城墙仅有一步之遥了,虽然绿皮的抵抗依旧出奇的顽强,如浪潮一遍遍反扑着阿斯塔特们的阵地,但战争的悬念早就已经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登陆刚开始的时候,帝国军队严丝合缝的排兵布阵。 如今一切都乱了套,各军团原本的路线被撕扯,每个连队几乎都不在最开始的位置上,有的军团甚至调转了方向,原本在战线的东端却不知不觉就打到了西端,所幸他们的对手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不仅没抓住这个机会,反而与它们对面的人类一样,也把自己的战线搞得七零八落。 战争很残酷,但也很混乱,混乱到就连圣吉列斯本人对于胜利之后的事情都产生了狐疑:他毫不怀疑已经杀至乌兰诺王都脚下的帝皇能够终结掉这场战争,但他真正要思考的问题是,哪怕是绿皮的皇帝于此战中被斩杀,但它留下的可怕遗产又该如何解决呢? 且不说银河北部依旧残存着几十上百个,被乌兰诺兽人们牢牢掌握的星区,兽人皇帝的死亡固然会让这些星区开始自相残杀,但威胁却依旧存在,单说他们脚下的这颗乌兰诺世界上的绿皮总数,也远远超过了帝国投入到乌兰诺远征中的兵力总数了。 包裹在乌兰诺最外层的那层防护罩至今也没有被机械神教们攻破其技术,难道他们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把乌兰诺绿皮通通杀光?而且都打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这些绿皮依旧如此团结一致,哪怕在战线上有些混乱,但总体上依旧能与人类帝国相抗衡?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大天使本能的觉察到这似乎并非是物理手段的结果,于是他飞向了摩根的身边,打算在这位灵能女王的口中得到答案:与他有着相同顾虑和想法的显然不止一人,因为就在半空中,圣吉列斯发现了福格瑞姆也在向着摩根靠拢。 不过,他先到了,所以他听到了摩根的自言自语。 【和我想的一样……】 “什么一样?” 圣吉列斯瞥了一眼正在向前线涌去的破晓者援军们,八千生力军足以扭转战场局势,但他们并非奔向第一军团的阵线,反而是和不远处的帝皇之子们并肩作战:因为暗黑天使的主力已经和他们的基因原体冲到了过深的地方,就算是破晓者一时半会也赶不过去。 【没什么。】 摩根皱起眉头。 【一个小问题而已。】 【圣吉列斯,你觉得这场战斗还会打多久?】 天使思考了一下。 “如果你是问帝皇、庄森或者荷鲁斯三个人中的一个,还需要多久才能砍一下那个绿皮皇帝的脑袋的话,我觉得大概一个多小时吧:不过让我真正担忧的,是砍下脑袋之后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我说的就是这个。】 摩根摇了摇头,随后,她指向了远处的一座建筑物。 【看到那个了么?】 “我想说,我没看到。” 大天使嘟囔了一句。 映入眼帘的是圣吉列斯这辈子所见过的最丑的建筑物:那是一座巨大到令人惶恐的末日景象,即使相隔着一整座战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欧克兽人扭曲的钢铁向上翻滚延伸了数十公里,仿佛它们从深不可测的深渊尽头捞起来了一座野蛮的高塔。 而在高塔顶端,伴随着人类帝国的军队逐渐驱散了乌兰诺王座周围的阴霾,圣吉列斯也看清了那里的景象:顶端漂浮着无数个体积惊人的球形能量体,他们仿佛被困在了一座看不见的牢笼中,沸腾且狂躁的淡绿色令人心生不安,尤其是当天使觉察到这些能量体在灵魂之海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涛时。 它们蔓延到了很远的地方:比大天使的感知范围还要远。 “我想,这些又是什么超出了凡人想象的绿皮造物?” 【说的没错。】 摩根点了点头,她痴迷地遥望着这座丑陋的造物,但很快却又是不屑的否定了这东西。 【你应该知道,哪怕是在绿皮兽人中,也有一批类似于灵能者的存在,所以这些野兽也是有着灵能科技的:而我们目前所看到的这座高塔,就是一座不可思议的灵能建筑,乌兰诺的皇帝用那座高塔中的能量给子民们施加控制。】 “这样啊。” 圣吉列斯飞快地接受了这个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答案。 反正是绿皮嘛…… “也就是说,倘若我们能够击毁这座高塔的话,整个乌兰诺绿皮帝国都会失控吗?” 福格瑞姆匆匆赶来,他正好能听到摩根的结论:颇具有战争头脑的凤凰一下子就想到了能够结束这场战争的最佳办法。 “那座高塔看起来距离乌兰诺的皇宫没多远,我想斩首者们应该可以顺手完成这个成就:你应该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帝皇或者庄森,以及荷鲁斯。摩根。” 【我已经这么干了。】 原体摆弄着手指,她依旧全神贯注于远方的高塔。 【而且,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好一些:你们应该都知道绿皮的灵能力量事实上是存在着强大反噬的,而绝大多数的绿皮,我怀疑包括那个乌兰诺皇帝本身,对于灵能的控制力和提防心,应该都没那么强。】 “你的意思是……” 凤凰和天使眯起了眼睛,他们的内心产生了相同的想法。 【没错。】 摩根笑了起来。 【想想看,倘若有几十万亿人被一个超阿尔法级的灵能者完全操控了自己的脑袋,而现在,这个灵能者被杀死了:那么他临死前的灵能尖啸,会给这些被他操控的家伙以什么样的影响呢?】 【相信类似的悲剧,在座的两位应该见过好几次了。】 “可不是【几】次。” 福格瑞姆的眉毛跳动着。 “银河可是很可怕的,摩根。” (野兽战争里,帝国就是用类似的办法干掉野兽的。) 【所以,情况很清晰了。】 摩根一边将自己的新发现同时发给了前线的三个家伙,一边在绿皮的皇宫和高塔中跃动视线。 【杀死绿皮的皇帝,可以获得乌兰诺的荣耀,但击毁高塔,可以彻底终结这场战争:考虑到前线的两位原体兄弟的行动力,没有人能够同时兼顾这两点。】 【就看怎么选择了。】 圣吉列斯不置可否。 “我觉得这不是一道选择……” #咆哮声# 话音未落,一声震撼整个乌兰诺战场的咆哮,并几乎震碎了三名基因原体的耳膜:循声望去,只见乌兰诺的皇宫正在撼动,那是大军开拔时的后果,数以亿计的绿皮大军发出嗜血的狂笑声,追随着它们的皇帝投入到了战场中。 由于相隔甚远,原体们看不清这支大军的具体构成,但仅仅是冰山一角就让他们流下了冷汗:他们清楚地看到了一大群健壮到不可思议的绿皮军阀,其中的每一只都至少有帝皇两倍那么高,而且它们的数量多到能构成一支军队。 一支真正的军队。 但这些庞然大物显然还不是乌兰诺兽人的最终杀手锏,因为被它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座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眼花了的怪物:摩根刚开始以为那是一座泰坦,一台战犬或者掠夺者什么的,但一秒钟后它就发现自己错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无论是战犬还是掠夺者…… 可都没这么大。 “那就是它们的……皇帝?” 凤凰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他如呢喃般是自言自语。 “现在,我倒是有点担心荷鲁斯与帝皇他们了……” 【一半一半吧……】 摩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倒是不担心帝皇那个老混蛋,但荷鲁斯是否真的是这台山一样的绿皮皇帝呃对手,倒是未知数:正当摩根犹豫的时候,她的耳旁响起了圣吉列斯的振翅声。 “我先去看看。” 大天使收起了之前片刻的玩世不恭,迅速认真了起来,他朝两位血亲点头,随后便准备出发:但摩根却在此之前,扔给了她的天使血亲一件银色的配饰。 【拿着它,我能依靠这东西定位到你的准确位置,随后将我和我的军队传送到那里去。】 “我也一块去。” 凤凰眯起了眼睛,他脸上的轻松写意也已经烟消雾散了。 “情况不对就通知我们:别像荷鲁斯那样硬撑着,圣吉列斯。” “我会的。” 大天使没有拒绝,他迅速振翅飞向了绿皮皇帝的方向,只留下刚刚赶到了摩根面前,看着他们的基因之父骤然飞走,脸庞上满着不可思议和茫然的圣血天使。 “你觉得……” 福格瑞姆欲言又止。 “那东西值得帝皇……认真么?” 【……你参加过冉丹战争么?】 摩根的一句反问让帝皇之子的基因之父愣在了原地,他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有些茫然。 “什么?” 【不……没什么……】 “好吧:你有没有把绿皮皇帝这个变故告诉庄森呢?” 【他又不瞎。】 “那你觉得,庄森会去营救我们的父亲么:像圣吉列斯那样?” 【……】 【他又不傻。】 —————— 补充:因为写着写着太嗨了导致没注意到插座没开机,从而导致手机没电,让今天的第二章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我正在补,大概后半夜能补出来,各位明早看吧。 第601章:救驾!救驾!救驾! “父亲!!!!” 荷鲁斯在咆哮。 怒火于他的心中翻腾,无穷无尽的情绪作为其燃料。 既有愤慨,也有疲惫;既有焦虑,也有战栗;披荆斩棘,击破兽人王都的荣耀令他傲慢,但是强敌当头,乌兰诺源源不断的决死反扑也让原体在冥冥之中,有了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感。 荷鲁斯很少恐惧,银河中罕有能令其迟疑的强敌,无论是手眼通天的异形巫师还是突破世间常理的扭曲造物,在基因原体的长剑下都不过是数合之敌:虚假的怪物怎能与真正的半神相抗衡? 但在今日,原体的雄心却货真价实地受到了挑战,昔日令他鄙夷的对手现在却不可撼动:荷鲁斯这辈子杀过很多绿皮,被他亲手割下的野兽头颅也许能够铺满一整个世界的土地,但即使是这些战绩中最强大、最难缠、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军阀和哇博士,也远不如乌兰诺地表上的随意一个对手。 这里简直就是被绿皮的恶臭浸透了的神圣泰拉,一座彻底堕落后的兽人炼狱:成千上万名【阿斯塔特】与【禁军】行走在这片战火连天的土地上,只不过这些家伙通通长着一张丑陋至极的兽脸,再裹挟以十倍的强韧与凶暴。 即使是荷鲁斯也难以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保持昔日的从容,他个人的强悍不足以挽回胜利光辉下已然泛滥成灾的鲜血:成千上万的影月苍狼倒在了胜利的路上,就连禁军的伤亡也早已超出了预期,单单是死在牧狼神面前的帝皇卫士,就已经超过了三十个。 杀死这些勇士的,是牧狼神此生见过的最可怖的野兽:在乌兰诺的皇城脚下,如欧格林猿人一般高大健硕的绿皮遍地都是,它们不过是【平民】,稍有些地位的,便要比基因原体还要庞大,荷鲁斯曾亲眼看到一个寻常的兽人头目是如何杀死了他最好的四个士兵,直到艾泽凯尔亲自出手,才在一番苦战后砍掉了它的脑袋。 再往上一层的【军队】更是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生物,几乎有荷鲁斯两倍高大的兽人身披着全覆式的重型盔甲,看似粗糙,却需要基因原体必须用上力道,才能将这些破铜烂铁敲得稀碎:而当荷鲁斯敲碎之后,里面的场景更是令他直接呆愣在原地。 这些……兽人? 荷鲁斯分不清楚,但眼前的场景里他如坠冰窟:这些与他缠斗的欧克兽人,根本就不是活生生的血肉生物,它们的头颅、躯干、以及浑身上下任何一处理应由有机组织构成的部位,如今都已经换成了纯粹的、锈迹斑斑的钢铁。 它们是死的,是一群超出了世人理解的丑陋铁人。 但这些野兽依旧能呼吸,能咆哮、能排出恶臭的废气、能用砍刀与火炮杀伤他的战士:它们的血肉隐藏在了丑陋的灵魂中,唯有原体手中的利刃和双联风暴矢能够将这些怪物撕得粉碎。 当然,还有他身边的战士。 “我有点儿后悔当时没能劝住你的步伐了,父亲。” 塞詹努斯和他指挥的连队冲到了荷鲁斯的旁边,浑身浴血,大多都是兽人恶臭且粘稠的脏物,熏得荷鲁斯只觉得反胃,不过原体自己现在也好不到哪去:无穷无尽的绿皮浪潮早已将影月苍狼原本齐整的阵列撕扯得残破不堪,虽然整个军团距离崩溃尚远,但是想维持最开始的肃穆是绝不可能了。 牧狼神估计,他的军团至少已经损失了两万多人,即使在大远征中这也是很惊人的数字,所幸胜利已然并不遥远了,而且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大批的援军,人类之主的光芒也始终在前方指引着他。 痛苦,但可以忍受,只是需要非凡的勇气和信念。 荷鲁斯知道,自己从来都不缺少这两样伟大的品质。 “哈斯塔。” 抬起头来,遥望了一眼于破碎世界中依旧闪耀的金色身影:身处如此混乱的战场,荷鲁斯当然看不到他的基因之父身在何方,但他能觉察到他的位置,他能与他的愤怒与杀戮感同身受,他能与他相隔半个世界却依旧亲如一人,他知道他骄傲的父亲,帝皇,比所有战士都更靠近前线,他如今就在乌兰诺的皇冠脚下,占据着最有可能终结掉这场战争的位置。 牧狼神眨了眨眼睛,他看向那座让他反胃的高塔,想起了摩根在几分钟前发给他的信息:他不怀疑信息的真实性,毕竟蜘蛛女皇的信誉举世闻名,而相同的信息帝皇也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的基因之父会是获得乌兰诺无限荣耀的那个人吗? 荷鲁斯如此想着,然后笑了。 他喜欢这个可能性: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虽然依旧会有些遗憾…… 原体深呼吸了一下,却发现空气中那股似乎永远挥之不去的臭味已经减轻了些许:他得力的子嗣已经将周围的绿皮清剿干净,打扫出了一块临时的阵地,以此为中心收拢散乱的各连队,为攻克乌兰诺的王都做好充分的准备。 塞詹努斯指挥着这一切,在很多时候,牧狼神觉得自己可以把整个军团放心的托付给他,他真的能做的比原体更好:只是在某些问题上还需要荷鲁斯给出的答案。 比如说…… “父亲,我们需要等待其他兄弟军团从后方赶来吗?” 塞詹努斯粗略的计算了一下目前他们手头上的兵力。 “没有他们助阵,也能打,但并肩作战总是更好的吧?” “的确如此……” 荷鲁斯迟疑了一下。 “不过,虽然我也很想和他们并肩作战,打造一段佳话,但如果他们无意如此的话,单等下去也只会白白延误战机而已:把前线的情况尽可能详细一点地发送给我在后方的那些兄弟们,让他们自己决定他们的军团该干什么吧。” 发布完了命令,牧狼神便悠长的叹息着。 “知道吗?我曾考虑过如何尽善尽美地完成这场战役,要照顾到原体之间的兄弟情谊,还要尽可能的让影月苍狼获得荣耀与光辉,同时最重要的一点,我的父亲必须获得最多的荣誉:塞詹努斯,我设为此立了很多复杂的计划,但直到战争真正开始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所有的计划全都是一堆废纸。” “从第一秒开始,一切的一切就超出了我的掌控。” “就像以前的每次战争一样。” 塞詹努斯默默地补充到,他觉查到了他的基因之父似乎正在经历某种思想上的碰撞。 “是啊。” 荷鲁斯点了点头。 “我的梦想总是无法成真。” “不过事到如今,这场战争对我来说也不算很糟糕。” “我的父亲将获得他的最后一场战争的至高荣耀,我的兄弟们将得到他们心里想要的自由,而我则是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为帝皇奉上了一场算不上完美,但终归会以胜利的辉煌结束的战争:这些结果已经足以让我满意了。” “但是……” 从另一个方面走过来的【小荷鲁斯】阿西曼德,在听到原体的话语后,依旧是略有迟疑的。 “大人,军团在这场战争中的损失也很惨重,从刚刚收集上来的汇报来看,不少连长手下的士兵已经损失过半了,而在我们身后的那几个兄弟军团,无论是圣血天使,死亡守卫还是帝国之拳,他们在战争中都没有留下多少的血:如果让他们来与我们并肩作战的话,相对的伤亡能降下去。” “我会召唤他们的。” 牧狼神摆了摆手,他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很敏感。 “但他们到底想不想来,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另外……” 原体着重看了阿西曼德一眼。 “阿西曼德,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句话吗:也许在此之前我们的确有过一些,听起来效果奇佳而且【理所当然】的方法,但就像我说的那样,从今以后,别把胜利寄托在别的军团的身上。” “不要只靠别人的牺牲。” “要靠自己的双手去赢取。” “明白,父亲。” 小荷鲁斯低下了脑袋。 而荷鲁斯则是抬起头来,看向他父亲的方向:原体只是静静的看上了一会,便觉得他那颗被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得一团乱麻的大脑又重新安静了:无论何时,牧狼神都能从帝皇的光芒中,汲取到足够多的力量。 荷鲁斯只觉得一切都很乱。 这场战争很乱,他的兄弟和子嗣们也都有点乱,就连大远征都没有最开始那么心旷神怡了:他总觉得在这些他视若血亲的人中,有人在隐瞒着他什么,有一些天大的秘密是他无法知晓的,但确实又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只是他无论怎么想也就是想不清楚。 这令牧狼神很烦恼,他不确定这个秘密究竟有多大,也不确定究竟是谁在欺瞒着他,他不想也不敢怀疑头脑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身边的每个人的看起来都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无论是在那些云里雾物也回忆中,还是在战场上。 他该怎么办呢…… 原体烦躁的拍了拍脑袋。 算了,先别想这些…… “大人。” 塞詹努斯适时地走上前来。 “先前被打散的连队已经差不多重新集结完毕了,我们接下来的作战目标主要指向哪里?是那座高塔还是乌兰诺的皇宫?如果是那座高塔的话,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因为那里距离暗黑天使的战线更近。” “就从……” #咆哮声# 牧狼神抬起手指,想指出来那座再明显不过的高塔,毕竟他乐于见到帝皇在最后一场战斗中,亲手斩下兽人皇帝的头颅,但还没等他的话音落地,最后一支绿皮大军的战吼便席卷了整个影月苍狼。 他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荷鲁斯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这粗恶的嘶吼声震碎了,他怀疑这响声能蹂躏一座山:事实上,这并非是基因原体的幻想,因为在他的耳垂处真的落下了滴滴鲜血,而他的子嗣则是更为凄惨。 他看到了身旁的塞詹努斯和小荷鲁斯都正在地上打滚,鲜血从他们的眼角和嘴角处流淌,远方的艾泽凯尔则是为数不多还能站着的荷鲁斯之子,只是他和他的终结者甲都在摇摇欲坠,抖得如同筛糠,在他们的身边,挣扎着更多的影月苍狼战士,他们都被这次不讲道理的声波武器,严重的伤害到了他们的肉体与灵魂。 至于凡人辅助军,至于那些与影月苍狼一路征战而来的卢卡尼亚猎头者们,这些倒霉蛋就没这么好运了:荷鲁斯目之所及的每一名凡人辅助军,都已经死在了这无声的镰刀下,他们的五官甚至头颅都是破碎的,红黄之物沾染了阿斯塔特们的钢靴。 “该死的……” 这可都是他的心腹! “父亲……” 不过,很快,牧狼神就忽略了这一切,因为真正让他颤抖的是天空上的那柱光芒:荷鲁斯眼睁睁的看着那象征着帝皇的神圣光芒在绿皮皇帝的大军杀来之后,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没有什么比这一幕更能让牧狼神激动到疯狂了。 他兴奋,他也恐惧。 因为下一秒,绿皮皇帝的身影便踏入了原体的眼帘,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庞大丑陋的怪物,仿佛大远征中一切恶意的组合,如泰坦般在地面上移动,身躯可能比泰拉上的任何一个街区都要庞大,地面因为它的怒火而瑟瑟发抖,围绕在他身旁的则是整整四十个全副武装的兽人军阀卫队。 每一个都比帝皇在戈戎上杀死的那个绿皮军阀更强大。 “王座在上啊……” 阿西曼德跪倒在地上,他神情呆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荷鲁斯的子嗣们无不如此:尽管隔着燃烧战场与山脉般的残骸,但他们依旧能够清晰的目睹到帝皇与兽人的皇帝交战的场景,那神圣的光芒与山脉一般的野兽碰撞在一起,仅仅是无意中泄露的一丝威严,便可以让绝大多数的影月苍狼被压的完全抬不起头来。 “站起来!” 荷鲁斯微微回过神,他大声的鼓励他的战士们,原体的怒吼让最坚强的人恢复了斗志: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加斯塔林们便再次凝聚在了他们的基因之父身边,等待着他口中的下一道命令。 但牧狼神却犹豫了。 按照道理,他理应向那座高塔前进,毕竟摧毁那里就将终结掉这场漫长的战争,乌兰诺的皇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在被摧毁的行列之中,而且帝皇的战争也不需要其他基因原体去插手。 没来由的,荷鲁斯想起了他几十年目睹到的那一幕,那以整个星系为舞台的战场,那击败了他的数个血亲的,不可战胜的怪物,还有他如在世神明般,漂浮于虚空中的父亲:他击败了那个怪物,当着所有人的面,只用了一个回合。 像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 不…… 也许呢……谁知道呢…… 他总不能把帝皇的生命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 “不!!!” 塞詹努斯的尖叫蛮横地打断了荷鲁斯的回忆,牧狼神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却看到了令他心肺骤停的一幕:他看到了象征帝皇的金色光芒在与兽人皇帝无限的野蛮力量抗衡着,但战争的走向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黯淡的毁灭之力从野兽的身躯上肆意展开,每一条都足以毁灭一个文明,伴随着它震天怒地的怒吼,伴随着无数影月苍狼痛苦的呻吟,黑色的火焰弥漫了整个乌兰诺的天空。 一点、一点、又一点…… 让象征着帝皇的胜利桂冠,正于半空中渐渐消散。 “它……它消失了……” “怎么可能……” 不知不觉间,塞詹努斯重新跪倒在了地上,他呆愣愣的望着那柱伟大的光芒逐渐倾颓:尽管那些遮掩他们视线的废墟依旧如同早上五点的山脉般萦绕着金光,诉说着帝皇并没有在战斗中陨落,但仅仅是人类之主落入了下风甚至落入了危局这一想象,就足以让在场的阿斯塔特战士们窒息了。 “帝皇怎么可能……” 阿西曼德着魔般的低语,却没有得到说完的机会,因为一股狂乱的群风将他们所有人吹倒在地:当塞詹努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基因原体,影月苍狼之主,荷鲁斯已经奋不顾身的冲了出去,他没来得及呼唤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当他意识到帝皇处于危险的时候,牧狼神做出了完全源自于本能的选择。 没有犹豫。 没有迟疑。 甚至没有思考。 荷鲁斯飞身纵入了前方那需要一整个军团联合起来才能走进去的绞肉战场,自身的安危被原体毫不犹豫的抛到了脑后,就连是军团和兄弟也同样如此:当牧狼神的身影消失在熊熊烈火中的时候,留在原地的诸多影月苍狼们,这才如梦方醒般的面面相觑。。 “怎么办……” 塞詹努斯他看着他面前的艾泽凯尔和阿希曼德,看着这两名与他同为四王议会的成员,荷鲁斯最亲信的心腹:这两个秃瓢只是彼此之间大眼瞪小眼,最后齐齐将目光转移向了塞詹努斯,像是无知的三岁孩童一般张着嘴。 向他询问。 “……” “还能怎么办!” 塞詹努斯甚至来不及发现他的嗓子因为骤然升起的音调而已经被扯破了,他疯狂的拳头砸在了阿西曼德的胸膛上,让这位小荷鲁斯跌坐在了地上,随后凶狠的目光扫过了艾泽凯尔与每一名加斯塔林,直到他们本能的挺起腰杆。 他保证,整个影月苍狼军团都能听见他的咆哮。 “还能怎么办!” “现在……” —————— “跟上我!” “别掉队!” “我们必须跟上原体的步伐!” “支援帝皇!支援原体!” “快!快!快!” 诸如此类的战吼充斥了圣吉列斯的耳膜,当他以极快的速度从战场上低空掠过的时候,看到他的影月苍狼们甚至来不及向这位【军团副原体】致意,因为他们的狂热与灵魂都投入到了紧随他们的基因之父的步伐当中了。 大天使原谅了他们。 因为他同样如此。 在将蜘蛛女皇递给他的雕像放在了一个安全的高处后,圣吉列斯便冲向了战场的核心处。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大天使跨越了大半个战场,来到了帝皇的所在地,人类之主的威能与乌兰诺皇帝的庞大身躯,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当这两个巨人在战场的最中心拳拳相碰的时候,哪怕是发生在他们周围的那场惨烈战争,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圣吉列斯看到至少有七千名禁军正在与乌兰诺帝国的最后一支精锐厮杀不休。人类之主完美至臻的血肉造物和从深渊中爬出来的野兽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脏污的尸骸山脉中点缀着金色的碎片,以及不断涌来的灰白色。 影月苍狼的先锋军也在这极短时间内抵达了战场,令圣吉列斯惊讶的是,加斯塔林们居然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批,他清楚的看到了艾泽凯尔那醒目的冲天辫,以及被他在狂怒中撕碎的兽人,因为他们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原体的身影。 那圣吉列斯已经看到了。 在滚滚烟尘中,荷鲁斯已经冲到了原属于帝皇的战场上。 天使犹豫着是否要立刻冲下去协助他的兄弟,但他在骨子里依旧怀疑着一件事情:帝皇真的可能在这样的战场上折戟吗?他可是听荷鲁斯以及莫塔里安等人多次提及过冉丹那时的事情的。 但天使的思考很快就被野兽之王的咆哮声扯碎了。 乌尔格大王喘息着,它那张丑陋头颅足有一栋楼房大小,深红色的眼睛不禁让人想起了挂在苍穹上的疯狂之月,那咆哮让大天使在天空中摇摇欲坠,而野兽在战斗时的姿则是让大天使在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头可憎的怪物使用它所有的残忍与人类帝皇厮杀在一起,并占据了上风,因为它块头更大,速度更快,同时盔甲也是极其不讲常理的更好,更不用说全身上下都已经得到了高度的改造:仅仅是在这头怪物的后背上,圣吉列斯就看到了差不多二十条机械手臂。 每一条手臂都比军阀级泰坦的炮管更为粗壮,而且它们每一个都各自只长着一种足以厮杀生灵的武器:大炮、利刃、链锯、战锤、铁爪、电光、火焰…… 林林总总,不足而一。 乌兰诺皇帝就像使用它原本的手臂一般使用这二十多条机械的手臂,它的攻势密不透风,连大天使都看不清其中的细节,拳头砸落在地面上就足以让一个整编营灰飞烟灭,或者在帝皇神圣的盔甲上留下可怖的疤痕。 冷汗从天使的额头上滴下。 他开始怀疑,他的父亲可能真的不是这头野兽的对手。 他需要他的帮助…… 大天使深呼吸着,他不得不在天空中四处躲避,因为这怪物分出了一条机械臂膀来对付他,不断的向他投来用废铁与残骸共同裹挟而成的炮弹,但凡被擦伤一下,就足以让大天使坠落在地面上了: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乌尔格大王与人类之主狂热的搏斗。 在两位基因原体以及无数禁军的怒视中,乌兰诺的野兽皇帝掌握了主动权,人类之主看起来已经被逐渐逼入了绝境:他施展了所有的技巧,调集了每一份灵能,也只能堪堪挡住兽人皇帝的攻势,汗液浸透了帝皇黑色的长发,粗重的喘气声传遍了半个战场。 “该死的……” 大天使咬紧了牙关,徒劳的躲避着无数废铁炮弹,眼睁睁的看着战局导向不利于帝皇的方向:而当荷鲁斯终于冲到战场上后,也许是出于关心,人类之主居然在战斗中分出了一个眼神,去注视到底是他的哪名子嗣闯入了这里。 这给了乌尔格大王机会。 又一发炮弹,遮掩了圣吉列斯本人的视角,他花了两三秒钟才摆脱了这个该死的玩意,而就在这短短几秒钟,事情已经发生了:当圣吉列斯再次看向帝皇时,他伟大的基因之父正无助的被乌兰诺的皇帝死死的掐住了咽喉。 兽人皇帝将帝皇举到半空,并准备发力碾碎手中的猎物 “不!!!” 没等圣吉列斯有所反应,荷鲁斯就已经狂怒的冲了上去,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力量和技巧躲开或者干脆砸开了乌兰诺皇帝向他发动的每一次攻势,圣吉列斯甚至怀疑这些力量到底是否真的能够属于一名基因原体:但无论如何,当他再次眨眼的时候,泛着金光的牧狼神已经向乌兰诺皇帝发起了挑战。 他们厮杀在了一起。 利刃、战锤、机械爪与双联风暴矢所组成的旋风共同阻止了天使继续接近,他只能在外围牵制着乌拉诺皇帝的那些机械手臂,为他的兄弟尽可能打开局面,他目睹到荷鲁斯的战斗并不容易,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兽人皇帝就打飞了牧狼神半边的盔甲,荷鲁斯的血肉开始沸腾,他的臂膀被烤焦,漆黑的皮肤下甚至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从指尖到胸膛尽是一副凄惨景象。 “荷鲁斯!” 这一次,大天使终于陷入了无穷的怒火之中。 他俯冲下去,破空声吸引了乌兰诺皇帝的注意。这头野兽此时正全神贯注的想杀死荷鲁斯这个来捣乱的小不点,等到他分散了精力去看向圣吉列斯的时候,被他击倒在地上的牧狼神咬紧了牙关,举起手中的双联风暴矢,指向了足以改变战局的关键一点。 枪响了。 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咆哮,乌兰诺皇帝那狡诈的赤红眼眸化作了一汪猩红的泉水,它难以理解的怒吼声和灵能力量不受控制的向四面八方扩展开来,震飞了无数的绿皮、禁军与阿斯塔特,就连圣吉列斯也被震飞了数百米之远,他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行将坠落,直到一股新的力量接住了他。 【小心点。】 “希望我们没来晚。” 天使回头望去,只看到了阿瓦隆的青蓝色眼眸:摩根与福格瑞姆已经抵达了这里,就站在圣吉列斯挑选的高处上,面露惊愕的俯视着眼前的这片战场,凤凰已经拔出了刀刃,似乎还有些茫然,而摩根的口中已经在念新的灵能咒法了。 但很可惜,乌兰诺的至高荣耀似乎注定与这两位刚刚赶到的原体没什么关系了:因为就在圣吉列斯和荷鲁斯吸引开了乌兰诺皇帝的注意力的时候,属于这位野兽的机会已经转瞬即逝了。 帝皇,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无论是原体还是禁军,又是阿斯塔特,哪怕是乌兰诺的皇帝本身:他们从未见过帝皇如此凄惨的模样,金黄色的盔甲上满是坑坑洼洼的凹陷,黑色的长发上沾染了些许的泥土,坚毅的面容也已被血色侵占,但当人类之主再次站起身来,紧握着那把燃烧着火焰的青钢剑的时候,一切终究是理所当然的。 他只说了一句话。 +死吧。+ 祂宣判着。 乌兰诺皇帝似乎还没有理解现在的情况已经逆转了,这野兽依旧狞笑着向帝皇伸出了手,但很快又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因为它那比泰坦更粗壮的手臂居然已然消失不见了:不是被削飞了,而是当帝皇的宝剑轻轻的掠过了那些扭曲的钢铁的时候,整条亵渎的臂膀便已从现实宇宙中被彻底的抹去了存在。 它【死去】了。 纯粹的死亡。 野兽张大了嘴巴,它似乎不知道是该惊骇还是该咆哮,而人类之主没有这家伙更多的机会:下一击直接刺透了这头凶兽的腹腔,那些用钢铁制成的内脏被悉数融化、击碎、瓦解,如积压的岩浆般从乌兰诺皇帝的体表中喷涌而出,在瞬间污染了整座高原。 野兽向后连连退步,这两次沉重的打击深深的伤害了它,但它依旧没有死去,绿皮顽强的生命力让它残存着最后一口气,但帝皇看起来已无力再战了,仿佛这两次沉重的打击,已经耗费了他暂时积蓄起来的力量:而正当圣吉列斯犹豫着他们几人是否要插手这场神圣的战争史,他看到他们的基因之父已经手持着宝剑,缓慢却又坚定的走到了一旁的荷鲁斯的身边。 【啧……】 摩根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 她知道要发生什么。 但她不能阻止:无论是她,圣吉列斯还是福格瑞姆,亦或是在场的数千名禁军,以及数万名阿斯塔特战士,他们非但不能阻止,他们是反而是接下来这一场景,活生生的见证者。 他们见证着,他们见证了帝皇的手臂搭上了荷鲁斯的臂膀,他们见证着那些神圣的光芒同样在牧狼神残破的躯体上燃烧着,从内而外的迸发而出,不但以惊人的速度痊愈了荷鲁斯的伤势,甚至让这位原体也能拿起那把宝剑。 “父亲……” 荷鲁斯低语着,这简单的词汇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卢佩卡尔。+ 帝皇呼唤着他,他的声音就是一名真正的父亲。 +就像我们以前……+ 帝皇搀扶着他,人类之主和荷鲁斯的手臂共同拿起那把象征着整个大远征权柄的宝剑,他们共同享受着无垠的光辉,共同砍向了象征着大远征一切罪恶,象征着人类文明一切顽敌的对手。 一击,只需一击。 “死吧!” 这一次,是荷鲁斯在怒吼。 若非亲眼所见,世人绝对难以想象如此浩瀚的威力:暴烈的光芒从燃烧的宝剑中迸发而出,整片天幕在它的面前屈服了,整个战场在它的面前分开了,这伟力让血肉尽作虚无,让华屋尽作丘墟,挡在它面前的一切肉体与灵魂,都在这无上的威能中,不可避免的化为了尘埃,被抹去了世间的一切痕迹。 从现实宇宙中…… “消失。” 大天使低语着。 他深深地叹息。 “它消失了。” 乌兰诺的皇帝,消失了。 没有挣扎,没有怒吼,没有符合这一地位与权威的任何值得铭记的终始回响,在帝皇与他最亲爱的儿子共同的努力面前,兽人帝国的皇帝,大远征的象征,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散在了众人的眼前:也许直到临死的这一刻,野兽依旧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像在场的所有人一样。 “我们都一无所知。” 福格瑞姆的声音是敬仰的。 “对于帝皇的力量,我们始终都是一无所知的。” 他又沉默了一下。 “也许……” “也许罗嘉并不全是错的……” 【谁知道呢……】 摩根轻声的应和着,她是最快恢复了状态的原体。 【比起这些,我更好奇现在的庄森到底又在哪里?我明明已经告诉他帝皇这里的危局了。】 “哦?” 凤凰扭过头来。 “我居然一点都不奇怪。” 随后,他又面带笑容的看向站在他们前方的圣吉列斯,但大天使并没有搭理他的两位兄弟,他无声无息的向着荷鲁斯的方向飞去:牧狼神就倒在他父亲的怀里,似乎陷入了沉睡当中。 他睡得格外安详。 “他一定累坏了。” 福格瑞姆低垂着眉眼。 “但他同样也赢定了。” “所以,庄森有没有可能是已经预见到了这一点,这才……” 这句话依旧没有说完。 因为无论是福格瑞姆,还是摩根,亦或是此时飞在天空中的圣吉列斯和怀抱着荷鲁斯的帝皇,他们都没有接预料到,接下来将发生的那一幕,都没有预料到当乌兰诺的皇帝彻底倒下时,战场的另一端似乎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动。 但声音提醒了他们。 “砰——” 爆炸声席卷了一切。 但它远在天边。 所有人惊愕的回头望去,却看到了那座高塔,那座象征着整个乌兰诺战争结束的标志,那座理应由荷鲁斯和庄森共同竞争的地方,如今已经熊熊燃烧,或者说被彻底的摧毁了:无声的波涛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席卷整个乌兰诺战场,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以千亿计的绿皮野兽临死前的疯狂嘶吼。 乌兰诺正在死去。 “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凤凰抿住了嘴唇,而摩根的表情不比他好多少。 【的确……意料之外……】 蜘蛛女皇眯起了眼睛。 【现在我们倒是知道庄森和他的军团刚刚在哪儿了。】 凤凰沉默了一下。 “你……真的通知他了?” 【当然。】 摩根斩钉截铁。 “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 —————— 【我也不知道。】 —————— 补充:啊,我原本以为这段剧情只需要三四千字来着,结果硬生生地写了一天…… 不过乌兰诺的战斗剧情至此真的已经写完了,无论如何是把这个难关给越过去了,至于留下的那些问题明天再考虑吧,我现在只想好好的补个觉…… 昨天熬夜更新居然睡着了,偏偏睡得贼不安稳…… 第602章:偷家!偷家!偷家! 就像摩根宣称的那样,远在战场另一端的庄森,其实早就已经收到了来自于蜘蛛女皇的讯息。 不仅收到了,而且详细到了让人身临其境的地步:卡利班人只是瞥上一眼摩根的话语,便能自然而然的构想出相对应的场面,这对他来说是独一份的。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庄森是整个帝国中最能理解蜘蛛女王文笔风采的人物,他基本上能够读懂摩根笔触中的每一个小技巧,又或者是暗示:这是连拉纳和室女座都为之羡慕的能力。 与之相对的,雄狮也是对摩根笔触影响最大的那个人:无论阿瓦隆之主是在给谁写信,在她的字里行间中,总是会携带着几分与庄森面对面会谈时的感觉。 这种习惯是改不了的,甚至不会被两位当事人所察觉。 摩根发过来的讯息先是在庄森的脑海中回响,随后又自动地浮现在了一张特殊的记叙板上:这张记叙板是蜘蛛女皇在几十年前送给她的卡利班兄弟的礼物,被庄森随手就带在了身边,走遍了从今往后的每一座战场和宫殿:它的地位比狮剑还要稳固。 而在接收到信息,并且仔细的阅读与判断过后,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又处于另一个习惯,顺手将信息末尾处的【摩根】,给改成【庄森】,随后便将其原封不动的作为他自己的指令,下发给了战场上的各个骑士团。 不过在发出去前,狮王还是又慎重的思考了一下,最终又将他的名字改回了摩根的名字:用不着再发什么附带命令了,蜘蛛女皇对于远方这座高塔的价值阐述,足以让暗黑天使的高阶骑士长们,明白他们在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毕竟,庄森这次带来的基本上都是从泰拉走出来的老人,他们的战斗经验比雄狮本人更丰富,这也是庄森能够下放他的指挥部,带着少许精锐在绿皮的潮流中肆意屠杀的原因:第一军团即使没有他这位原体的指挥,也能自行运转。 甚至伤亡还要更低一些。 在他从战斗中偶尔抽出精力的片刻,卡利班之主会满意的打量着这一切,打量着每一名高阶骑士长在他掌控之外的游刃有余:他曾听帝皇说过,人类帝国中公认最为强大的军队,帝皇的禁军,就是一支在某种意义上,缺少了严密组织的松散军队。 作为人类之主的双手,禁军并没有像帝皇之子一样,拥有一套上行下效,建立在高度服从和极度崇拜上的权力体系,他们的上下等级简单而又松散,除了诸如禁军之首瓦尔多以及保民官:护民官等寥寥几人外,全军上下再无繁琐的【中产阶级】,哪怕是盾卫连长也没有理论上的生杀大权。 这支公认的最强军团既没有任何团队精神,彼此之间更是毫无兄弟情谊可言,哪怕是处于同一支小队的禁军,也只是【刚好在一起各自为战】,而不是作为一个统一的团体在并肩作战。 这种制度的坏处显而易见,但禁军在个体上的超高素质以及不可撼动的忠诚挽回这一切,庄森希望他的战士也能够这样,因为从骨子里来说,卡利班人就像任何一位基因原体那样: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战士会比帝皇的禁军更差。 (说真的,禁军这种近乎散兵游勇的体制我是不太懂的,可能西方人就是觉得士兵拥有了超高的单兵素质,就能够完全无视组织或者纪律这样的团体精神吧,也算是新时代的骑士传承了。) 最优秀的军队? 他可没有承认。 缓缓擦拭掉又一个兽人军阀留在他盔甲上的脏污,庄森不由得轻哼了一声,抬起头来,目测了一下他与那座高塔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多暗黑天使正以他们原体为中心自发集结着,在经历了一场决定性的歼灭作战后,第一军团已经成功地将他们所处的这一区域里的绿皮大军清理干净了。 与快速突击、进展神速、但是留下了不少的兽人残兵,需要后续的兄弟部队一一补刀的影月苍狼军团不同,暗黑天使们前进速度也许要稍慢一些,但是被他们途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洁白无瑕的,不需要再劳烦其他的兄弟部队。 第一军团的战士们从来没有给别人添麻烦的传统。 而且,第一军团在有关于【歼灭】与【清扫工作】的经验,也是远胜过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庄森的战士们能够在速度与质量间把握最优的平衡:雄狮从不需要操心这些问题,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偶尔用自己的剑锋,为他的军团战士指出下一步的目标。 就像他现在做的这样。 当最后一名骑士长,也就是习惯与基因原体【分道扬镳】的阿斯特兰,也将他的目光投向了雄狮的时候,庄森这才不紧不慢的擦拭完血腥的宝剑,随后,剑锋直指那座遥远的塔尖:摩根的信息已然被传达了下去,雄狮的命令只需要举手投足间的一个动作。 就像几十年前那样。 庄森惬意的摩挲着胡子。 他喜欢这种感觉:很喜欢。 第一军团再次行动了起来。 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摩根的第二道讯息,以及人类之主在遥远的彼端引发的天地碰撞,同时响彻了第一军团的脑海:高阶骑士长们尚未离去,他们与庄森共同目睹到了战场另一端的异样,目睹到了那头山一样庞大的野兽,与他们的帝皇碰撞、厮杀的山崩地裂。 不过,暗黑天使的表现要比他们的血亲从容太多了:他们既没有狼狈地跪倒在地,也没有因为乌兰诺皇帝的巍峨雄武,而忘记了自己的呼吸,虽然惊讶与错愕依旧是存在的,但也仅存在了片刻:就连庄森本人也同样是如此。 当他看到乌兰诺的皇帝那直冲天际的漆黑身影时,雄狮本人的瞳孔不由得缩了缩,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原状:那道身影是很可怕,但远没有被庄森埋藏在心底,不愿意回忆的那些过往更可怕,这位兽人的君王在庄森呃阴暗回忆中,大概能排在前十甚至前五的位置吧。 真是不简单呐…… 庄森感慨了一下,随后便索然无味地转过身来,打算向远方的高塔前进,他身旁的泰拉老兵们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虽然能远远的目睹到帝皇与如此庞大的野兽针锋相对的场景,的确是个妙谈,甚至是值得在百年后回忆的瞬间,但还不足以让他们改变战争的步伐。 像这样的场面,第一军团的战士们见得多了。 不过仅在片刻后,这股从容便被无情的撕碎了:还没等暗黑天使的铁骑继续前进,考斯韦恩的一声尖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顺着他颤抖的指引,天际线上的那原本不可亵渎的金色光柱,竟在乌兰诺野兽那山一般的阴影下,逐渐的崩碎瓦解了,速度快到让第一军团的所有人愣在原地,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帝皇……” 阿斯特兰张大了嘴巴,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震惊,作为第一军团中最老资格的成员,从统一战争开始就跟随帝皇脚步的心腹,当他目睹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阿斯特兰甚至觉得他内心中的一部分骄傲被永恒的杀死了,与帝皇的胜利桂冠共同破碎在乌兰诺铁灰色的脏污苍穹中。 “这怎么可能……” 有人在他身旁喃喃自语,声音脆弱又苍白,仿佛是从彼岸的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但是足以将将阿斯特兰从震惊中唤醒了:这位已经服役了超过三百个年头的老兵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沙哑,胸部紧绷到无法呼吸的地步,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左右乱撞,观望着,徒劳的寻找着任何一个能够帮到他的人。 出于本能的,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庄森身上。 他向来鄙夷的庄森,他向来不愿意承认的父亲。 “大人!” 阿斯特兰的声音是颤抖的,如针一样戳破了在场的寂静,吸引了每一个人的目光。 “我们必须立刻去支援帝皇!” “他需要我们的剑!” 泰拉老兵朝着原体咆哮,完全丧失了礼仪的咆哮,只凭借他现在的动作和嗓音,庄森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一巴掌拍飞他的脑袋,但卡利班人没有这么做,他只是遥望着远方破碎的帝皇光柱:说破碎倒也不太恰当,只是如同被压倒了一般沉默在他们的视线之外。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完全出于自己的本能,庄森朝着帝皇的方向踉跄了两步,似乎打算用行动应和阿斯特兰的请求,立刻转向,率领第一军团前去支援。 但也仅仅是两步。 两步过后,卡利班人便不知不觉的停下了自己的步伐,他依旧抬头遥望着帝皇的方向,眼神中变幻着无数的神采,从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莫名其妙,随之来的还有眉头越皱越紧,本就严肃的脸紧绷成了一张枯槁的皮革。 他沉默着,在阿斯特兰沉重的呼吸与暗黑天使们的压抑中,雄狮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似乎是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就仿佛他从来没有想到帝皇居然会被所谓的乌兰诺野兽皇帝给压制住,自然也不清楚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在茫然间,庄森的脚步又朝帝皇的方向前进了一下,这似乎传达了一个清晰的命令:以激动莫名的阿斯特兰为首,暗黑天使的大军随即准备调动方向,跨越整个战场去支援他们的君王。 但当第一军团铁靴踩踏在地上的声音从耳旁拂过的时候,原本处于茫然中的卡利班人,似乎陡然间清醒了过来,他低下头,重新直起了身子,咳嗽了一下:大部分的骑士长立刻停住了脚步,再次看向他们的基因原体,直到所有人都这样做之后,已经冲到最前方的阿斯特兰等人才不情不愿的回过头。 “大人!” 阿斯特兰再次咆哮着,但庄森已经摆脱了茫然。 “继续原本的计划。” 他的声音平淡无奇,就仿佛远方的危局不存在一样。 “可是!可是帝皇……” “照我说的做!” 雄狮的咆哮声遮过了阿斯特兰的据理力争。 “我已经发出了我的命令:我想这是一道清晰无比的命令!” 言罢,狮王用自己的目光代替了宝剑,他无声的扫过了在场每一名战士的面容,除了阿斯特兰和少数的泰拉老兵,没有任何一名暗黑天使敢与雄狮对视,无论是泰拉人还是卡利班人皆是如此。 “照我说的做。” 当他再次开口时,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雄狮胸膛中的信心,尽管在天际线上,帝皇与野兽的战斗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危局,但庄森已然对此视而不见,在眼角处也许闪过了担忧的一瞥,但在他看向军团战士的面容上,俨然已经变成了平时那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他走下山坡,穿过了依旧深陷于茫然和纠结中的战士们,大踏步的走向来了高塔的方向,走向了这场战争的胜利终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选择了哪一方:雄狮的步伐坚定到不可阻挡,他将所有的犹豫都抛至身后,直到阿斯特兰的咆哮声在响彻了整个战场。 “难道人类之主的安危不是最重要的吗!比胜利更重要!” “……” 军团沉默了,哪怕是考斯韦恩都没有站出来反驳这一点,而是将担忧的目光放在了雄狮的身上: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放眼整个第一军团都没人有资格,除了他们面前的基因原体。 而庄森,只是默然。 他站在那里,沉默着。 漫长的沉默。 漫长到让人心惊胆战。 考斯韦恩紧张的呼吸着,自他追随雄狮的身影以来,他从未见过庄森沉默如此漫长的时间:任何艰难的战争决定都不足以让庄森陷入到这样的死寂中,哪怕是当初的冉丹帝皇和那个人也同样如此。 他沉默了多久? 一分钟……还是两分钟? 天知道一名基因原体能在一分钟的时间里想到什么事情? 考斯韦恩张了张嘴,还不等他舔舐一下干涩的嘴唇,他的基因之父便停止了漫长的沉默:庄森依旧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只是像以往那样,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帝皇在困境中搏杀的幻境。 然后…… 回首。 拔剑。 迈步。 呼吸。 前进。 沉默的前进。 —————— 庄森给出了他的答案。 而在一分钟后,第一军团,整个第一军团,包括考斯韦恩和阿斯特兰在内的所有人,跟上了他们的基因之父的步伐:无论是毫不犹豫的,还是咬紧牙关的,亦或是愤怒到青筋暴起的。 但没人离开。 他们前进着。 沉默的前进。 人类之主的光芒依旧于他们身后闪烁,人类之主的困境依旧困扰着他们的灵魂,人类之主的誓言依旧约束着他们的步伐:但上述所有这一切的一切,与他们已再无任何的关系。 —————— 补充:今天出门给亲戚家办事去了,十点多才到家,所以就先写这些了。 不用想了,我没玩黑神话,因为我就一台已经用了七年的联想办公笔记本,边缘都裂开了,根本没有硬件条件的…… 我连steam都没有…… (*) 第603章:换位思考 “听说你的暗黑天使军团统共只付出了不足五百人的伤亡,就完成了最后一个阶段的作战任务:不但击毁了兽人的控制塔,还彻底地瘫痪了整座乌兰诺皇宫,扼杀了绿皮们最后的反扑可能性。” “真是凌厉的攻势,兄弟,我自认为达不到你这样的高度。” 作为战争的胜利者,牧狼神的声音浑厚,步履轻缓,举手投足间无不展露出从容的姿态:很难想象在几个小时前,这位基因原体才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从乌兰诺的鬼门关前趟了回来。 不过,在追随他迈入战场的十万名影月苍狼中,有至少三万人缺少了这样的好运气:人类帝国在整场乌兰诺远征中损失了差不多十五万阿斯塔特战士,这是近五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巨大牺牲,而在所有长眠于乌兰诺的英魂中,影月苍狼的占比是最高的。 断崖式的领先:每有三名其他阿斯塔特军团的战士倒下,便有两名荷鲁斯之子慷慨赴死,哪怕是帝国之拳和极限战士两个军团所流淌的鲜血之总和,都远远不如牧狼神麾下的十万死士,在乌兰诺这一个战场上所付出的牺牲。 至于虚空中那些永远无法详细统计的混乱案例,更是多到了令人牙酸的地步:为了他们的基因之父在战前的殷切期盼,第十六军团拿出了他们之所以能够角逐【最强军团】宝座的所有底牌,尤其是那种带有克苏尼亚风格的,悍不畏死的冲锋与血性。 许是因为军团当中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是黑帮出身的缘故,比起他们的兄弟部队来说,影月苍狼的战士很少会思考:倒不是说他们不擅长用脑,而是比起思考,影月苍狼们更喜欢盲目的听从原体与上司的命令,随波逐流,具有独立思想的人当然也是存在的,只不过在军团中占据着绝对的劣势。 像这样的弱点不仅广泛的分布在军团的基层战士里面,甚至延伸到了原体的核心圈子:在帝国中大名鼎鼎,被牧狼神倚仗为心腹智囊的【四王议会】,其大部分成员也都是类似的【行动派】。 阿巴顿自不必说,他的鲁莽作态早已臭名昭著;托嘉顿虽然看似诙谐幽默,脑子灵活,但在真正的大事上也向来没什么主见,反而显得没那么可靠;至于人称【小荷鲁斯】的阿西曼德,更是能体现这种问题的典型人物,他浑身上下最值得称道的地方,恰恰就是对于荷鲁斯的绝对服从和崇拜。 如此三人,却是占据了四王议会中的三个席位:别忘了四王议会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在关键时刻为原体提出理智的建言,哪怕这意味着违抗他们的基因之父,也要坚持有利于军团的真理,这样的组织却是配上了这样的成员,听起来可真是个悲怆的笑话。 既然头部都是如此,那么军团的其他部分自然可想而知。 但也正因如此,在荷鲁斯一声令下,四王议会全权通过后,影月苍狼军团几乎是无缝切换的,在乌兰诺战役中拿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风采:他们一反往日里那种被人诟病的【摘桃】习惯,自打踏入兽人帝国土地的那一刻起,第十六军团便紧跟住原体的步伐,义无反顾的成为了整场远征的先锋军。 跃马扬鞭,直至永远。 这带来了巨大的牺牲,影月苍狼的损失惨重是无法避免的,但他们的鲜血的确为自己带来了一些新的变化:最起码,其他军团的战士看向他们的眼神,终于多了些真正的钦佩与认同,没人会否定一支货真价实的先锋军。 而这种目光,正是荷鲁斯想要的东西,有了它,牧狼神就可以傲然面对银河中的任何一份责任,或者任何一位血亲: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庄森,是实际上终结了整场乌兰诺战争的英雄,影月苍狼的原体也能与他平等相处。 但在另一方面,在挺得笔直的脊梁背后,却是牧狼神握紧的拳头与如血液般粘稠的汗珠:荷鲁斯从来都不是一位无情的父亲,他也不会把自己心爱的子嗣拿去当做交换的筹码,当乌兰诺远征的伤亡数字在他心中逝去的时候,哪怕是属于牧狼神的钢铁之心,也会因为这串无情的字符,而被刺痛。 但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这些阵痛是影月苍狼军团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也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 他必须强迫自己,强迫自己学会牺牲,学会面对牺牲。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 内心中的咆哮转瞬即逝,当荷鲁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所幸对面的卡利班人也没有在乎这些事情:事实上,当庄森在面对突然来访的克苏尼亚兄弟时,这头雄狮似乎一直都在保持着某种疏远。 如果摩根在的话,她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卡利班人在内心中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于外表上用于遮掩想法的故作冷淡:只不过因为雄狮在平日里就是这副死样,所以外人基本上不可能认出来。 而且,以庄森的意志力,也很少会陷入到这样的茫然中:这往往意味着雄狮的价值观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又或者是他真的遇到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亦或是左右辗转为难的【世纪难题】。 距离卡利班人上一次露出这种状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十年的时光,那次的原因是那位被抹去者的背叛,当那个混蛋真的背叛了帝皇与帝国的消息被他们的基因之父亲口确认的时候,就算是庄森也是一连恍惚了好多天。 就算是雄狮,也很难接受居然真的有人会背叛帝皇的现实。 而与那时相比,现在的庄森最起码从容了不少:也可能是荷鲁斯给他的压力向来不太大。 “只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在将荷鲁斯的吹捧尽数收入囊中后,庄森沉默了一会,才用僵硬的语调回了一句,他的表情生动地诉说了他正魂游天外,满腔心思完全没有放在面前的牧狼神,以及周围正在小心收拾战场的暗黑天使军团的身上。 荷鲁斯对此倒是毫不在意。 他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庄森结束他的游荡,他们从燃烧的万丈高塔下,一路走过了乌兰诺耸峙绵延数十公里的皇宫,耳旁时不时闪过机械神甫那闪烁着电子杂音的惊叹连连:即使已经土崩瓦解,兽人帝国留给这个世界的各类遗产,其宏伟庞大的规模,也足以超出过各位机械教大贤者的想象了。 更不用说它们的性能,以及多到根本数不过来的数量。 在这样一个全银河独一无二的宝库面前,牧狼神甚至亲眼目睹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他看到来自于火星和瑞扎的机械神甫正肩并肩的前进着,在乌兰诺帝国俯仰皆是的遗珍中肆意采摘,彼此之间甚至会相互帮扶一把:在根本瓜分不完的巨大利益面前,就算是机械神教水火不容的两方巨头,居然也有了和平共处一会的好心情。 可惜他和庄森不能这样。 荷鲁斯悄悄地叹了口气:无论外人是怎么想的,牧狼神真的是抱着极大的善意,来找他的卡利班兄弟的,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们还是竞争战帅席位的对手,但他的确想来探望一下暗黑天使以及东线军团中其他兄弟部队的情况,并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毕竟,这是我们的基因之父赋予我的责任。” 荷鲁斯的面色严肃,他毫无畏惧与庄森对视,卡利班人冷漠的看着自己的狼之兄弟,野兽的敏感本能在他的心中沸腾着:就这样对视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庄森这才沉默的转移了视线。 他确信,荷鲁斯是认真的。 “帝皇已经离开了?” 狮王开口询问道,而荷鲁斯则是有些担忧地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前,在启程前他将乌兰诺的事情托付给了我,并要求我照看一下你们这里的情况,很抱歉我的兄弟,在我的战线上还有一些需要绞杀的绿皮,这些散兵游勇让我耽误了几个小时。” “可以理解。” 庄森偏过脑袋,听着地平线外爆弹集火的声音。 “虽然绝大多数的绿皮都已在之前的殉爆中死去了,但哪怕是剩下的这些散兵游勇,也是要数以百万乃至千万来计算的:至少需要几周的时间,才能从乌兰诺的土地上彻底清理这些危险物质,然后我们才能思考这个世界的未来。” “交给我的军团吧。” 荷鲁斯拍了拍胸膛。 “我的战士可没有尽兴呢。” “也好。” 庄森沉默了一下。 “那其他乌兰诺世界的净化工作就交给我的军团了。” “至于这个问题,我们最好等待帝皇的意志。” 牧狼神摇了摇头。 “毕竟这事关是否要进一步扩大远征:而且要不了多久的。” “帝皇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这句话中的额外意思让卡利班人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帝皇真的受伤了?” “是的。” 荷鲁斯垂下了眼眉,他脸上的愧疚被庄森仔细的端详,一寸一寸的寻找着其中的异样:但即使雄狮不死心的来回端详了三遍,他也只能摇头确认,荷鲁斯此时的愧疚与悲伤是真心实意的。 “那个兽人皇帝也许的确有它的几张底牌,我们的父亲在与其对峙中的确受了伤,虽然据他所言远没有到威胁生命的地步,但至少要休息几天甚至几周的时间,:我现在在想,庄森,如果当时我能尽早赶到的话,也许就不会……” “这不是你的问题。” 雄狮压低了嗓音。 “谁能想到居然真的……” 他抿住了嘴唇。 “荷鲁斯,我想你应该记得冉丹那时候的事情吧?” “这不一样,庄森。” 牧狼神摇了摇头。 “我们不应该怀疑父亲。” 雄狮没有应答,还在阴霾的眼影中积蓄着自己的想法。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却已经是另一个话题了。 “摩根告诉我,你在得知帝皇的生命出现了危机之后,立刻就抛弃了手头上的一切事物,抛下了你的军团和正在进行的战争,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帝皇的身边?” “……没错。” 荷鲁斯有些踌躇,他能听出庄森话语中的不认同。 “你觉得这是对的,荷鲁斯?” “我不确定。” 牧狼神深呼吸了一下。 “但若时光流转的话,我一定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的:无论让我再在那里选择多少次,我都会不惜一切的赶到帝皇的身边,即使这意味着我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但帝皇的垂危胜过了它们。” 庄森没有立刻回话,他品味着荷鲁斯此时的真挚与否。 “你应该知道吧,以帝皇的能力是不可能遭遇到生死危机的。” “怎么说?” 荷鲁斯皱起了眉头。 “照你的想法,我们要把帝皇的生命安全放在可能性的上面?” “不,庄森,用帝皇的生命做赌注本就是一件错事。” “那倘若摆在天平另一端的这事关无数人的生死呢:就像刚刚的那副场景,倘若我们要做出的取舍是帝皇以及帝皇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胜利,你又怎么知道你的毫不犹豫会是正确的呢?” “恕我难以认同。” 荷鲁斯摇了摇头,他甚至没有花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听着,庄森,我知道你在得知帝皇遇险的时候,也曾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救他,也曾出于本能而与我做出了相同的选择:我对你的忠诚和奉献毫不怀疑,因为这一切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他的灵能能够观察到视野之外的情况。” “同时我也知道,你最终选择停下了你的脚步,用你的剑锋去夺取整场战争的胜利,我不能说你的想法是错误的,毕竟这本就是一道难以割舍的选择题:是帝皇的生命还是战争的胜利,无论选择哪个都是情有可原的。” “这不应该成为我们在此相互攻讦对方的理由。” 荷鲁斯向他微笑,而庄森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否认。 “只不过,你在两相权衡之下选择了战争的胜利。” “而我选择了帝皇的生命。” “这都不是错的,庄森。” 牧狼神摇了摇头。 “就像我无法说服你为了帝皇可能的危机而放弃胜利一样,你也无法说服我在得知帝皇出现生命危机时不顾一切的脚步:兄弟,对于我来说,我愿意将帝皇的生命放置在银河系的一切胜利之上。” “我想他不会认同这种观点。” “别试图说服我。”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 “因为我相信,只要我们能够保住帝皇的生命,那么即使我们暂时的失去了眼前的胜利,但我们终究能在未来再赢回来:只要帝皇的命令能够得到贯彻,哪怕暂时的失败也是可以被忍受的。” “这是你的想法,荷鲁斯?” “没错。” 庄森沉默了,他翠绿色的瞳孔闪烁着思考。 “告诉我。” 原体的声音僵硬。 “倘若你成为战帅,你也会秉持这样的思想吗?” 这个问题让荷鲁斯一愣,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沉思。 “我不觉得战帅这个位置,值得我改变我的价值观。” “也就是说……” 狮王深呼吸着。 “哪怕有朝一日,帝皇要求你去故意吞下一场失败……” “当然可以。” 牧狼神毫不犹豫,他眼中熊熊燃烧的崇拜令庄森动容。 也令他害怕。 “倘若帝皇下令,我会从容的接受一场失败的,兄弟。” “哪怕我即将胜利。” “……” 庄森沉默了。 他沉默了很久。 而声音斩钉截铁。 “但我不会,荷鲁斯。” “什么?” “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一场故意酿成的失败,我不会任胜利溜走。” “无论如何:哪怕是帝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破天荒的,雄狮居然朝他的狼之兄弟微笑了一下。 “这……” 荷鲁斯卡壳了,他完全没想到话题会延伸到这种地步。 他只是来帮忙的呀。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让我想起了我迄今为止最信任的那个家伙。” “他叫卢瑟。” “啊,我知道他。” 牧狼神笑了起来。 “我很高兴你会将我与如此优秀的人物做对比,庄森兄弟:抛去身为基因原体的先天优势,我在很多问题上,都没有信心能做到像卢瑟阁下那样……” “不。” 庄森摇了摇头。 “我不是说这个。” “我说的是另一件事:是我赋予他的身份和期盼。” “以及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为什么选择了他的理由。” “我选择了他,而现在的你让我想起了我做出这种选择的理由:当我换位思考,将帝皇摆在了我的位置上的时候,他的一些选择在我看来也就理所应当了。” “因为我也会这么做。” 庄森的笑容让荷鲁斯感到有些茫然,他能从雄狮的笑容中,感受到一种明显的苦涩,但随之而来的却也有些从容,有着终于拨云见日之后,那种叹息间的释然,那种对于执念的放下。 虽然很轻,虽然看起来还没有完全的放下,但想法已经有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意味着……” 雄狮抿住了嘴巴。 他没有说出下一句话,他没有说出那句…… “……” “你赢了,荷鲁斯。” 第604章:雄狮的哲学 【荷鲁斯……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庄森?】 “没什么意思,摩根,这是一个陈述句,它所具有的全部内在含义就是我说出来的这几个字:荷鲁斯他赢了,至少在这一次,在有关于战帅的比拼中,我们的牧狼神是可以预见到的最终胜利者,帝皇会把桂冠戴在影月苍狼的头上。” “他们赢了:就是这样。” 【就……这……样?】 【你说的倒是挺轻松啊。】 勾起嘴唇,眉眼上挑,蜘蛛女皇能在一双青蓝色的瞳孔中,准确无误地听到从自己的贝齿间泄露出来的笑声:冷得像一月的冰,裹挟着不言而喻的怒火,足以让最鲁莽的阿斯塔特战士,摇身一变成为彬彬有礼的小学生。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右手的掌心紧握着左手的腕搏,十指葇荑混杂在了一起,如同凶恶的野兽般互相撕咬着,凝脂白璧上却是浮现出了细微的青色血管,颤抖的灵能波浪象征着骤起的怒火,从极度压抑的理性牢笼中悄悄溜走,每一缕都会在两位原体身后十步开外的贴身卫队中,掀起一阵畏缩。 圣骑士与圆桌卫队,狮王与蜘蛛女皇各自的心腹,总计十四名无所畏惧的战士,此刻却是如同一大群避寒的企鹅似的,不知不觉的拥簇在了一起,在彼此坚韧的盔甲上寻找着安全感:这样的举动当然是有些不恰当的,尤其是当两支卫队的领头人,即阿拉乔斯与拉纳在无意间互相对视的时候。 空气一时间有些尴尬,让这两位征战了两三百年的老兵,都不由得压低了音调。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拉纳首先发难。 “和你们一样。” 阿拉乔斯没好气的回答,他甚至没有转过头,而是将所有的担忧与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的两位基因原体身上:担忧属于庄森,而颤者的注意力则是属于那围绕在摩根身旁,几乎肉眼可见的低压气,让阿拉乔斯头冒冷汗。 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他。 “摩根阁下的情绪好像很糟。” “你眼神真好。” 拉纳轻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你的原体在和我的母亲说些什么,我还从未……” “你还从未见过摩根阁下会愤怒到这种地步,对么:虽然她那值得歌颂的理性思维让她没有做出任何冲动的举动,但我们都能感受到那股紊乱的灵能波流,哪怕是在战斗的时候,她也很少会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这一次,轮到阿拉乔斯给予拉纳轻视的一瞥了。 暗黑天使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这个问题上,第一军团的相关经验比你们还有丰富。” “别嫉妒,这不是什么好事。” 人然后,也许是出于本能,阿拉乔斯的五指揉捏在一起,虽然他的掌心间没有任何东西,但一旁的拉纳感觉,圣骑士现在的动作就仿佛在揉捏一坨看不见的面团:而且这手艺比他在曙光女神号上看到的那些童子军要强得多。 第一军团果然无所不能…… “你觉得他们在聊什么?” 沉默了一下,拉纳还是决定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他一边放缓自己的脚步,为两位基因原体留下充足的谈话空间,一边向身后的两位战斗兄弟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侧翼清空可能的打扰者。 有两名暗黑天使同去。 “说真的,我其实不太擅长思考有关于话语的问题。” 阿拉乔斯轻叹了一声。 “但即便是我,也能够大致的猜出来:无非是有关于……” 【战帅。】 在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来平复内心中的波涛汹涌后,摩根终于找回了她以往的冷静,但眼中的寒意却也尚未散去:蜘蛛女皇自认为她有资格愤怒,因为这怒火源自于完全没有道理的功亏一篑。 这就像一个合作方案,摩根作为乙方,明明已经制定好了完善的计划,拉来了足够的投资,还找到了可靠的友商,甚至终于顺着甲方的意思,艰难地画出了一幕【五彩斑斓的黑】:但就在工程即将开工的前一个晚上,原本只需要签个字就行了的甲方,突然毁约了。 【……】 蜘蛛女王觉得自己刚才居然没做点能够写进帝国刑法里面的冲动行为,简直是大写的心胸开阔:看来她的脾气再这些年里的确是变好了不少,好到连庄森这个家伙都敢来亲自跟她玩临阵变卦了。 这头卡利班杂毛狮子以前只敢让考斯韦恩替他说来着。 算了…… 至少这一点比他爹强。 原体又深呼吸了一下,压下她的灵魂中的怒火,顺便把那个趁机又凑了上来,抱着她脑海中的【波涛起伏】舔来舔去的享乐王子给推了出去:做完这一切,原体才开始仔仔细细的端详庄森的脸。 这是她的常用伎俩。 在摩根的面前,庄森很少能有秘密可言,只需要稍稍翻阅粗短的眉毛与唇边的胡须,蜘蛛女皇就能顺藤摸瓜的反向推理出卡利班人在之前几个小时,甚至几天里面的全部心路历程:她倒也不担心会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毕竟那些真正要命的秘密,庄森从来都不会写进自己的情绪里面。 他会把它们藏起来,藏在他自己都开启不了的四维度宫殿中,只有雄狮的本能能开启这个宫殿,然后释放出滔天的毁灭。 摩根仔细的翻阅着,庄森则是游刃有余的配合着她,在检查遍了每一寸的粗糙皮肤后,蜘蛛女皇的眉头终于高高蹙起,心中最后一丝冲动怒火也烟消云散了:因为她发现庄森跟她预测的不太一样。 【能把那句话再说一遍么?】 “荷鲁斯,赢了。” 雄狮从善如流,而蜘蛛女皇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庄森实在是太过于平静了,当他承认荷鲁斯的胜利的时候,在他的脸上竟没有失败的挫败感与咬牙切齿,也没有对于牧狼神如此不可战胜的哀转叹息:雄狮就像一台机器,在阐述着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以及一件与他不相干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 摩根皱起了眉头。 先不说战帅:对于荷鲁斯,庄森肯定是有点竞争心理的。 原体觉得有点迷糊了:她明明只是在战线的后方处理了几个小时的杂务而已,为什么那个之前对战帅的席位还信誓旦旦的庄森,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他在开战之前明明还是挺正常…… 哎……等等……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小细节:开战前的庄森还真不是完全的正常,当初在曙光女神号上的时候,卡利班人可是当着摩根的面,侃侃而谈,亲口保证了他自己对战帅的那个席位,其实完全不感兴趣(第594章)。 【……】 靠! 他那个时候是认真的! 摩根茫然的看向庄森,庄森则是满脸无辜地回望。 【告诉我,庄森。】 蜘蛛女皇花了差不多十秒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在战场上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 雄狮满不在乎。 “我在刚刚的十几分钟里已经跟你阐述了所有的事情:如果你是对我刚才那句话感到好奇的话,我的摩根姐妹,我只是在有关于帝皇的事情后,想明白了某些道理,通过你教给我的办法。” 【我教给你的?】 “没错:换位思考。” 庄森笑了起来,他的目光回到了大远征的鼎盛之时。 “还记得吗?那已经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你才刚刚领到了自己的破晓者军团呢,在我们进攻冉丹的母星之前,在我和卢瑟爆发矛盾,最后我把他派回去担任卡利班的总督之前,你在劝说我的时候曾经提出的这个办法。” “换位思考:让我站在卢瑟的角度来思考我说出的话。” “原谅我,摩根,我到今天才终于学明白了这个简单的办法。” 【是么……】 蜘蛛女皇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学会的?】 “说来惭愧。” 雄狮别过头去,他粗重的咳嗽了两声,捶了捶肩膀。 “其实这根本不用学,我想用的时候自然就会用了,只不过在此之前我本能地抵触着它,因为无论是卢瑟还是其他的家伙,在我眼里都不值得换位思考:我为什么要站在比我更低一级的地方,去思考我说出来的话?站在低处能看到的东西终究是用不上的。” 【那这次怎么学会了?】 “因为这一次,我换位思考的对象是……咳……” 【帝皇?】 “我发誓只有几分钟。” 雄狮飞快的补充着。 “考斯韦恩说,我只是站在原地愣神了几分钟而已。” 【我能理解。】 摩根向来是不太在意这些僭越举动的:作为一位在每天晚上脱鞋睡觉的时候,会【偶尔】把帝皇那颗古铜色的脑袋想象成自己脚心下的软垫的原体来说,这点小问题无足挂齿。 【所以,你在换位思考后,决定向荷鲁斯认输?】 这才是阿瓦隆之主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如果是因为她在几十年前的一句无心之语,居然让庄森发生了如此剧烈,而且如此糟糕的改变的话,那她还是趁早回到远东边疆去,在一处风水宝地,给自己选个东南枝吧。 相信她忠心耿耿的瑞扎朋友们是能够帮她满足这个愿望的,不过首先得把这群家伙从绿皮的垃圾堆里面翻腾出来:想到这里,摩根随意地一瞥,便在远方看到了两个撅着屁股的身影。 很眼熟。 一个大红色,一个赭石色,正是正是火星和瑞扎这两大机械教巨头的显眼标志:不过这两种颜色的主人此时正靠在一起,共同对着几件完好的绿皮遗物发愁,伴随着电子音调的不断闪烁,他们还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机械神甫。 不过几分钟后,来自于十个不同的铸造世界的机械神甫们,便像是群麻雀般聚在了一起,互相挤着脑袋,彼此之间倒是充满了一种别样的和谐氛围:如果不是每个人都把至少一只手背在身后,并在掌心处紧握着一个扳手或者激光枪什么的话,摩根甚至想找人把这一幕给画下来了。 但还没等她出声感慨,旁边庄森的声音又闯了进来。 那是充满了疑惑的声音。 “认输?” 蜘蛛女皇能看到她的卡利班兄弟皱紧了眉头。 “谁跟你说我认输了?” 【啊?】 摩根瞪圆了眼睛。 【可你刚才那句话……】 “那是个陈述句:我在最开始的时候不就跟你说了。” 雄狮不悦的皱眉,挥了挥手打断了摩根的话语,显然蜘蛛女皇刚才的那个结论让他很不开心。 “拜托,好好想想,我怎么可能会向荷鲁斯那个家伙认输?”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在这场有关于战帅的竞技比赛中,荷鲁斯是可以预见到的那个胜利者,仅此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向他认输,我只是在那几分钟的思考里面,发现荷鲁斯会是胜利者这个事实。” “谁跟你说我要认输了?” 【……】 摩根张了张嘴,她很识趣的没有回答庄森的问题,因为她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取其辱: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庄森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雄狮嘛,无论他的性格经历了怎样的改变,卡利班人都是不可能主动认输的。 这才正常啊。 原体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她觉察到了某些端倪。 不对啊…… 【你是怎么思考出荷鲁斯即将成为战帅这个事实的?】 这不是康拉德的专利么? 一个问题砸下,反而让庄森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看起来对摩根的疑问早有准备,但刚想开口却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虽然刚刚在荷鲁斯的面前,雄狮还能维系一下识大体的表面功夫,但在摩根面前,他就做不到这一点了。 去他妈的大局观吧。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可是阿瓦隆之主摩根,第一军团事实上的【副原体】,放眼整个人类帝国,也是独一份的存在,就连福格瑞姆和费鲁斯也做不到这一点:这可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血亲,在摩根的面前还要考虑什么大局观? 他可以理所当然的狭隘,反正摩根会理解与包容他的。 让荷鲁斯见鬼去吧! 庄森皱着眉头,阴影从瞳孔中翻腾了出来。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罕见的附带了几丝嘲讽性的情绪。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雄狮突然毫无征兆无征兆地转过身去,闷头朝着偏僻的角落前进,反应过来的摩根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并向更后方的原体卫队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留在更远的地方:接下来的话语不适合被任何人听到。 “听我说,摩根。” 庄森边走,边开口,像是倒豆子一般的说出了所有的话。 “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在乌兰诺远征有消息的时候,我就有了几次类似的想法:毕竟谁都能看出来这场乌兰诺战役,对于荷鲁斯和影月苍狼的吹捧姿态太强了,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订做的。” “想想看,在此前一百多年的大远征中,有哪次远征或者战役会在帝皇亲自参加的情况下,却让一位原体担任统帅:我在冉丹战争的时候拯救了半个银河,但当帝皇赶到前线的时候,我不也是毫无保留的将一切权力交了出去。” “这才算正确的做法:乌兰诺自然会让人产生怀疑。” “但也只是……怀疑。” 雄狮叹了口气。 “不过,在战场上,在目睹到了帝皇的危机,又与荷鲁斯进行谈话过后,我的怀疑变成了定论: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虽然我不知道帝皇到底是什么时候做出的决定,但他已经准备将战帅交给荷鲁斯了。” “而我:能理解他的想法。” 【怎么理解?】 摩根适时地提问,在瞳孔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现在的庄森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他在这个问题上所表现出来的思考,如此漫长且具有连续性的思考,让蜘蛛女皇只觉得眼前一亮,这是她多久以来梦寐以求的一幕啊。 “首先……” 雄狮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注视着摩根。 专心致志。 “告诉我,摩根。” “你觉得那个乌兰诺皇帝,真的有能威胁到帝皇的能力吗?” “跟我说实话,我们都是经历过冉丹战争的人。” 庄森的目光如炬,死死的盯住了摩根的面孔,任何凡人都不可能在原体的如此注视下,有任何的思考与诡辩:但摩根不是凡人,无论蜘蛛女皇在内心里构造如何复杂的语言体系,她的面容都只会一如常态。 【那可是绿皮,庄森。】 原体只是笑了笑。 【你指望在有关于绿皮的问题上得出一个定论?】 “也是。” 雄狮只是点了点头,他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 “好吧,那我们就假设帝皇真的遇到了危机,而我和荷鲁斯则是采取了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无论我们的内心是怎么想的,荷鲁斯最终选择了绝对的忠诚,而我则是将战争的胜利放在了一切之上。” 【忠诚与胜利。】 摩根撇了撇嘴。 【古老的话题。】 【你是说,荷鲁斯的忠诚更符合帝皇对战帅的期盼?】 “我不想承认:但的确如此。” 庄森深呼吸着,吐出的每一个字母都是如此的艰难。 “你知道吗,这个结论曾让我在内心中暴跳如雷,直让我想起了你教给我的那个办法,也就是我们刚才说过的换位思考:在乌兰诺炮火横飞的战场上,我用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站在帝皇的角度,又去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要感谢卢瑟。” 狮王的笑容有些苦涩。 “他在这一点上帮助了我,毕竟他就是我选择的【战帅】。” “而我则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我之所以选择他的原因。” “摩根,你觉得卢瑟是那种会选择忠诚的,还是会选择胜利的。”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 【忠诚。】 “怎么说?” 【如果卢瑟确定你,庄森,正处于致命的威胁中,而你又要求他去另一条战场上获得胜利:那么在只能满足一个条件的情况下,卢瑟肯定会放弃你要求的胜利,转而不惜一切的来保护你的安全,即便这意味着他违抗了你的命令。】 【但无论多少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你。】 “是啊。” “就像荷鲁斯对帝皇那样。” 雄狮的声音很轻,他也许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想起了在卡利班上的时光。 “他会忤逆我,他会做出和荷鲁斯同样的选择。” “但可笑的是,这恰恰是我将整个卡利班,以及小半个暗黑天使军团托付给卢瑟的原因:既然我因为卢瑟将对我的忠诚放在真正的胜利之上,而选择了他,作为我的【战帅】的话,那么,如今我再换位思考一下,帝皇会选择荷鲁斯,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有趣的观点……】 摩根的眉头跳了跳:庄森的理论不能说是毫无问题,但的确也是种新思路,而且在摩根看来,庄森能够自圆其说,保证自己不会陷入思想漩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理论什么的,无足轻重。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绿皮威胁不了帝皇呢?】 原体勾起了嘴角,她看到庄森的动作明显愣了一下。 雄狮沉默了很久。 “那不正说明,帝皇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选择吗?” “我只需服从便是了。” 【服从?】 摩根拔高了声调。 【怎么?你觉得荷鲁斯选择的忠诚胜过了你选择的胜利?】 “当然不是。” 雄狮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但你要意识到,摩根,战帅的选举是一道选择题:虽然我不认为荷鲁斯能够胜过我,但我也不会否认他的能力其实是配得上战帅这个职位的,也就是说,如果战帅需要九十分以上的选手的话,那么在原体中,只有我和荷鲁斯能够达到这个阈值。” “而我的分数,要比荷鲁斯再高上几分,倘若要选最优秀的人,那肯定是我,但帝皇看起来并不想选择我和荷鲁斯两个人中,更优秀的那一个,他只想在能够达到九十分的选手中去,选择一个最能符合他心意的答案。” 【也就是荷鲁斯?】 “没错。” “就像我选择卢瑟,是因为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庄森点了点头。 他有点言不由衷。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说这句话时的心情:但倘若帝皇要选荷鲁斯作为战帅的话,那也是可以容忍的决定,牧狼神不是战帅的最佳人选,但他有的确有能力担任起战帅的职责,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尊重帝皇的选择。” “尽管这不是最好的,但帝皇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才会告诉我,荷鲁斯其实已经赢了。】 摩根终于完全明白了,她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然后呢?】 【你打算认输么?】 “我跟你说过了:不!” 庄森皱着眉头,他的表现让蜘蛛女皇重新开始了思考:虽然原本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但只要庄森还没有完全的放弃,那么再修修补补一番,还是可以继续下去的,只不过首先她要确定……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摩根放低了声调。 【你觉得荷鲁斯赢了,但你还不想对他认输?】 “当然。” 庄森没有回头,他的身影融化在了乌兰的硝烟中。 “回答我,摩根,如果你正在进行一场力量悬殊,完全看不到任何胜利希望的战争,难道你会在第一时刻就选择投降吗?人类历史上有多少次宁死不降的案例?我有什么理由比那些凡人做的更差?” “荷鲁斯赢了,与我认不认输有什么关系?” “我会站在这个竞技场上,与他对峙到最后一刻,目睹他的胜利并送上应对的祝福,但我不会在打到一半的时候便投子认输:哪怕这场战帅选举剩下的部分,已经毫无悬念可言,但是,失败和认输从本质上而言是两种概念。” “它们不能混为一谈。” “所以。” “荷鲁斯赢了。” “但战争仍将继续。” “因为我还没有迎来失败。” “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一场主观上的失败,我会站到最后一刻。” 【是么?】 蜘蛛女皇笑了起来。 【很好,庄森。】 【那么,很原谅,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你是否需要一个:愿意和你站到最后一刻的盟友呢?】 【我们可以一起,给荷鲁斯送上一份不一样的胜利?】 “不一样的胜利?” 雄狮笑了起来。 “胜利还有一不一样的?” 【当然有。】 蜘蛛女皇微笑着,她在这种问题上总是很有耐心。 【艰难的胜利。】 【苦涩的胜利。】 【虚假的胜利。】 【不是胜利的胜利。】 “摩根……” 庄森皱着眉头。 “你不需要……” 【别担心。】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 【我们只是让荷鲁斯认清一下现实而已:这对他有好处。】 【相信我,我的兄弟。】 【大战的胜利者,这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词汇。】 第605章:黄金王座—lily “大战的胜利者。” “啧,感觉……” “不如苦涩的失败者。” “不过,对于我们伟大的牧狼神荷鲁斯来说,这两个称呼其实都挺具有讽刺性意味的,他在不应该胜利的时候胜利了,却又在绝不能失败的地方失败了:但愿他这次无法活着意识到这一点,也希望银河中最悲惨的命运,能够对我们伟大的战帅大人网开一面。” “就像它这次对我一样。” 端坐在用五十五种文明种族的尸骸作为阶梯和主体,又用上千根被削去了皮肉的扭曲异形骨骼所熔炼而成的【血王座】上,诺斯特拉莫的永夜君王显然对于自己的幽默话语和艺术风格都很满意,他卷起了消瘦的嘴唇,在憔悴苍白的脸上微笑了一下,以做奖励。 他有资格高兴一会,不管是夸奖自己的文化修养,还是歌颂他刚刚取得的又一场胜利,都值得大书特书一回:毕竟,无论是谁在食尸鬼群星这个鬼地方,获得了一场毋庸置疑的胜利,都是值得歌颂的。 连多恩都不会否认这一点。 事实上,自打帝拳之主从帝皇那里了解到到了有关于食尸鬼群星的部分真相后,这位在理论上应该和康拉德很不对付,至少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的因维特石头人,居然破天荒的派来了一整支舰队:上面满载着两千名和他们的基因原体同样坚不可摧的帝国之拳,以此来作为对于第八军团的增援。 多恩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虽然从表面上来说,神圣泰拉早已将有关于整个食尸鬼群星的防卫工作以及后续殖民计划,都全部地外包给了康拉德的子嗣们,但帝拳之主可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按照多恩的想法,像食尸鬼群星这样的巨大威胁,就不应该是专属于某个军团的【私人事务】:它应该是面向整个银河,需要每一个军团和帝皇子民都为之贡献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的集体性威胁。 因此,帝国之拳有义务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责任。 非常多恩的行为逻辑。 而且康拉德,很喜欢。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其他的原体兄弟身上,无论是谁,都或多或少的会因为自己的【私人领地】受到无故干扰而皱眉,但偏偏午夜幽魂是不同的,他不但知道多恩插手食尸鬼群星的理由,真的就像他表面上说的那样单纯,而且他对于食尸鬼群星这块【私人王国】,其实也没什么领地意识。 废话,哪个疯子能对这种地方有什么领地意识:这个是一个连佩图拉博都会悄悄绕开的鬼地方,虽然在听说了多恩的行动后,钢铁勇士军团同样挤出了一个大营,也跑来到诺斯特拉莫协防了。 不过,心善的午夜幽魂终究没把这两股便宜援军给直接扔到食尸鬼群星里面,玩真人逃脱,他只是非常热情的带着这些倒霉蛋在最外层的区域绕了一圈,算是尽到了地主之谊,随后,他就把这些家伙扔到最外层的防线上,离开前还撇下了几堆修筑碉堡的订单。 非常难得的,无论是帝国之拳还是钢铁勇士,都只是默默的拿出了自己的测量仪和刮板,开始勤勤恳恳的为【诺斯特拉莫环食尸鬼群星防御带】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土木力量:没人再提主动向食尸鬼群星发起远征的建议了,哪怕是最狂热的帝国之拳都没有。 康拉德和他的子嗣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在此前的三四十年中,不止有一个军团的远征军或者支援舰队,千里迢迢地来到了诺斯特拉莫的土地上,并且信誓旦旦的准备征服这一块【全银河最后的黑斑】,只不过他们中有九成九的人物到最后,却连留在最外层防线上的胆量都没有,多恩和佩图拉博的子嗣们已经表现出了配得上他们基因之父的勇气了。 午夜领主永远都不会嘲笑那些不敢对食尸鬼群星发动远征,甚至主动逃跑的人,因为康拉德的血脉们心里门清:倘若没有基因原体亲自带队,他们其实也不敢往这个鬼地方里面跑。 而就算有基因原体康拉德亲自带队,每一次的食尸鬼远征行动也必须慎之又慎:绝大多数时间都只在最外层擦边打滑而已,稍微往里面深入一点,就是足以写进军团史册里的大事件了。 真正能支持他们向食尸鬼群星最深处前进的理由,一般来说只有两个:第一,是在得知这个鬼地方里面的牛鬼蛇神们,打算向帝国腹地进军的谣言,无论这些谣言的真实性有多么的可悲,第八军团都必须用生命去鉴别它的真伪。 他们必须知道,这些神乎其神的话语究竟只是一句谣言,还是确有实际的威胁,值得他们动员起整个军团的力量,又或者呼叫破晓者与极限战士两个军团的援兵,甚至是更进一步,向神圣泰拉请求由帝皇亲自统帅的帝国天征。 这不是危言耸听:在午夜领主们所镇守的黑暗中,真的潜藏着能够一口吞掉他们的对手。 在最多四五年前,就有一整支午夜领主军团的分舰队,在途经食尸鬼群星中,一个名为【德拉扎克星区】的深邃地带时,于一个小时内失去了所有的联系:三个连队和数十万凡人辅助军,却连一句完整的求救信息都没有发出来,三艘战列舰和十几艘巡洋舰被这鬼地方吞得连渣都不剩。 而更可怕的是,午夜幽魂居然拒绝了为此复仇,他只是要求把这个信息严密地封锁起来,并从此将整个德拉扎克星区划归为了绝对禁止前往的禁区,哪怕有舰队失落在里面,也绝不允许救援。 在午夜领主军团对整个食尸鬼群星长达四十多年的探索中,像是德拉扎克这样的禁区,康拉德是画了一个又一个,日后林林总总的数下来,竟已占据了整个食尸鬼群星的大半领土:这些禁止符号上面流淌的是数万名午夜领主,和数不胜数的凡人辅助军的生命。 但付出了如此的损失惨重却也着实带来了好处,首先就是第八军团的战斗力和士气方面,都已经得到了显而易见的增幅,整个午夜领主称得上是脱胎换骨了:字面意义上的脱胎换骨。 那些能够在一次甚至多次食尸鬼远征中幸存的新兵蛋子,无一不以惊人的速度,成为了足以傲视同辈的强大战力,在四十多年的不断流血牺牲后,第八军团已经从康拉德接手之前,那个平均素质在所有军团中排名倒数的杀手帮派,一跃成为了如今以单兵素质之精锐而名扬整个银河的战争集团。 但这还不是最伟大的改变。 真正的改变在于灵魂。 虽然现在的午夜领主也会接受对内镇压与散播恐惧的任务,但他们的主要作业,还是围绕着食尸鬼群星的守土安民,这对于军团的士气来说无疑是一种增幅:每一名午夜领主都可以傲然地自称为捍卫整个人类帝国的战士,而不需要像以往那样,给自己沾满了同胞鲜血的荣誉墙寻找苍白的解释。 在这种转变下,哪怕是最顽固的泰拉老兵,也会心甘情愿的抛弃掉大部分的军团传统,转而拥抱午夜幽魂带给他们的新未来:第八军团曾经需要从各个被征服世界上强征新兵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他们如今成为了无数青年健儿梦寐以求的去处,新兵的选拔标准每一年都在提高,食尸鬼群星中的流血每一年都未曾停止,但军团的总体人数和兵员素质,却也在稳步递增。 正是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对比奠定了康拉德对于整个军团毋庸置疑的统治力,哪怕他经常带着人往食尸鬼群星里冲,也没有战士会说些什么:他们恐惧的反而是自己的名字不在远征名单上,无法参与到军团最荣耀的集体活动中。 而这,便是第八军团的另一处改变,也是原体最骄傲的功绩。 比起以往,现在的午夜领主们终于学会了团结的重要性,这是简单的优胜劣汰,毕竟那些不懂得抱团生存,无法与他的同伴们互相托付后背的家伙,一般来说是无法活着走出食尸鬼群星的:个体的力量在那里不值一提。唯有集聚成群体的力量,才有可能完好无损地走出银河的活地狱。 但即便如此,第八军团的内部团结性,依旧不如它的绝大多数兄弟部队,午夜领主们更习惯进行几十或者几百人的小规模作战,至于需要成千上万名战士共同出击的大军团作战,依旧经验不足,多兵种协同方面更是一塌糊涂:就连康拉德对此都没什么办法。 因为:他也不会。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不过纵使有些许缺点,诺斯特拉莫的子民们还是对他们伟大的基因之父充满了敬仰:不再是昔日那种对于鲜血君王的病态崇拜,而是对于整个军团的核心枢纽,出于本能地簇拥,正是这种簇拥让他们每过几年,就会跟随着原体前往食尸鬼群星的核心地带,发起又一次几乎有去无回的远征。 如果只是证实谣言,那当然不用远征的如此频繁,这就是午夜领主军团之所以经常远征食尸鬼群星的第二个原因所在了:那就是他们确实能在这片疯狂却丰饶的【血腥迦南地】里,得到好处。 在这座吞噬了无数时间与空气的血腥迦南地中,潜藏着神圣泰拉与机械神教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无数远古遗珍:第八军团的几乎每一次远征都会遇到可以追溯至黑暗科技时代乃至黄金时代的古物,而如何针对那些埋藏了无数宝物的巨型太空废船,更是成为了午夜领主军团内部的一项日常必修课。 康拉德甚至把这做成了一门生意:毕竟诺斯特拉莫的精金总有会被挖完的那一天,不过是食尸鬼群星里面的远古遗珍,看起来永远都没有枯竭的时日:围绕着这个有些废人的第三产业,午夜领主军团完全可以打造一座可持续性发展的贸易网络。 康拉德的子嗣们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从食尸鬼群星里面废了老大力气挖掘出来的那些【破铜烂铁】会缺少金主:就连火星都愿意为了这些东西,而于远东三王领装出一副相亲相爱的样子,甚至在诺斯特拉莫开一座大使馆。 但这,也只是外围而已,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根本不会被康拉德摆在拍卖台上,它们往往是第八军团发动远征的主要目的,其重要性让基因原体可以毫不眨眼的投入成百上千条生命,甚至让他自己深陷于食尸鬼群星的险地。 就像是:现在这样。 康拉德有些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自己掌中略显畸形的异形头骨:即使洗去了皮肉,他也没有在帝国的任何一部古书上找到有关于这个文明种族的冰山一角,但它们的强大又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这些说不上来名字的异形之前躲在了一艘太空废船上,在康拉德亲自压制的前提下,第八军团依旧为了胜利而付出了两千条人命。 没人会抱怨,因为这在历次食尸鬼远征中,已经属于伤亡非常低微的一次胜利了,甚至就连这次远征本身也是异常成功的:午夜领主军团一路杀到了位于食尸鬼行星深处的世界【奥勒都司】,这便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康拉德相信在这个已经被废弃了的荒芜世界上,有着值得他率领大半个第八军团拿生命来赌博的宝物。 这一次,午夜幽魂的预言同样没有出现错误。 诺斯特拉莫的子民们在奥勒都司充斥着有毒废气的地表上四处动土挖掘,从无数宏伟壮观、也许有几十个千年历史的穹顶建筑中心怀敬畏地穿行,与那些依旧能够活动的远古机械作战,为此付出了至少数万条人命:只为了找到康拉德梦境中的【那个东西】。 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在整个第八军团于奥勒都司星上艰苦奋斗了差不多两百天后,一座空前巨的穹顶建筑被从这个世界的地底深处挖掘了出来,这座被命名为音色圣殿的奇观乃是放在神圣泰拉上都尤为出众的伟岸造物,康拉德所要找的东西就端坐在其中。 那是…… “一个王座。” 伫立在午夜幽魂身旁的沈颇为疑惑地自言自语着。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么,康拉德大人?” “应该……就是它。” 康拉德也有些不确定,他在自己的血王座上迟疑着。 “你可以叫它琉璃王座,沈。” “琉璃王座……” 沈低语着这个名字。 “它给我一种不详的感觉。” “那就对了。” 午夜幽魂咧嘴一笑。 “毕竟,它只是个残次品,相关的功能也没有那么强。你要是看到了它正牌的兄弟,也就是那尊黄金王座或者黑色琉璃的话,那可就不是区区不详这么简单了。” “恕我直言,大人。” 沈依旧紧皱着眉头。 “不只是感觉,我的不安是存在着现实依据的:我们在找到这个琉璃王座的第一时间,就按照您的提前要求,选择了一名犯了罪行的非法灵能者,然后将他强行摁在了这个琉璃王座上。” “很好:他人呢?” “在那。” 沈招了招手,一副披着人皮的枯骨被抬了上来,皮肤像是被核弹炸翻过的土地般恶心,每一寸骨骼甚至是每一条干瘪的血管儿都被衬托得清清楚楚,至于眼窝和舌头等软组织更是早已不翼而飞:哪怕是放在午夜幽魂的手艺里,这也是属于比较成人化的等级了。 “他只坚持了……我也说不清。” 沈咂了咂嘴。 “几乎是一瞬间,他在坐上去的那一刻就被抽走了灵魂,我们必须通过后续的慢节奏播放,才能看到他死亡的全过程:虽然这家伙不是什么强大的灵能者,但是如此的结局足以让我们警惕了。” “您知道如此残酷而疯狂的死亡意味着什么吗?大人?” “我当然知道。” 康拉德微笑着,他看起来与自己的侍从保持着两种想法。 “这意味着,沈……” “我们这次找到真货了。” —————— 补充:琉璃王座(或者说是玻璃王座,不过这名字不好)是真实存在的设定,不过只活跃在暗鸦子团死亡幽灵战团的故事线里,这个战团同样在食尸鬼群星活动,和太空鲨鱼是一种类型的。 琉璃王座可以理解为黄金王座的一个仿制品,不过它的功能范围似乎只能覆盖差不多相当于食尸鬼群星大小的土地:坐上它的每一任死亡幽灵战团长,会承受很多年才慢慢变成石头。 第606章:吞世者的现状 “我们这次找到真货了。” “一颗崭新的战斗月亮,没有遭受过任何严重的破坏:倘若能将其完整地带回到远东边疆,那么无论是我们的原体大人,还是我们在铸造世界瑞扎上的那些朋友们,想必都会为此而欢欣鼓舞。”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有几个绿皮战帮把它们的家,安在了我们的战斗月亮上:虽然这件宝物的确是由它们亲手打造的,但是这种行为已经毫无疑问的侵犯了人类帝国对于全银河的神圣主权。” “所以,一次干净利索的特别军事行动是有必要的:我们必须夺回这片自古以来就属于人类文明的神圣土地和上面的宝物,给予这群野兽以文明和开化,并收走战斗月亮作为微不足道的报酬。” “那么:你觉得这份战后总结报告书写的如何,卡恩阁下?” “……” 面对问询,吞世者默不作声。 他站在那里,心无旁骛的检查着战斗星图上的每一寸细节,淡蓝色的光芒将安格朗之子的面容反衬的格外冰冷:直到完成后,卡恩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来,随后有些不爽地眯起了眼睛。 达武的脑壳晃到他了。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破晓者居然会和那些怀言者是同好。” “真是句无情的指控啊。” 凌冽的声调与根本不加掩饰的嘲讽足以让任何一名基因原体的子嗣骤然发怒,拔出利剑来捍卫父亲与军团的荣耀:但蜘蛛女皇的血脉可能是少数的例外,毕竟他们从不以暴躁的脾气著称。 事实上,对于同为阿斯塔特的破晓者战士,外人们所怀有呃最大固有印象之一,就是他们那种与火蜥蜴军团高度相似,但是在细节上有些许不同的好脾气:没人会否认破晓者是强大的战士,但他们的利刃总是很难被拔出来。 这种与其他军团相比格格不入的作风,也是蜘蛛女皇的软弱名声之所以饱受诟病的原因之一,虽然柔弱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并非是纯粹的负面评价,毕竟,无论是伏尔甘、罗嘉还是圣吉列斯都得到过类似的绰号,但这种负面因素在摩根身上就特别的显眼。 大概是因为蜘蛛女皇本身的神秘属性,让她仅有的几个特点在外界看来异常扎眼吧,从而也变得异常有名气,让人见怪不怪:至少行走于银河间的破晓者们,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他们学会了在类似的问题上收敛自己的脾气,而不是主动或被动的拖入一场又一场永无尽头的荣誉决斗中。 至少,站在卡恩面前的破晓者军团第十二连长,拥有一头宽阔的地中海的达武阁下,早已学会了微笑着面对他人的冷嘲热讽:这种温和的态度反而让来势汹汹的卡恩有些不太适应,他收回了目光,继续沉溺在莫名的担忧中。 “所以,你们破晓者打算怎么夺取这些战斗月亮?” 思考了片刻,卡恩决定还是回转到战争的话题上,这是他唯一能和别人长久地聊下去的事情,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短暂的摆脱内心中的纷乱如麻,集中注意力的东西。 “分工很明确。” 达武的声音轻快,就仿佛胜利早已被紧握在掌中:他身后雄厚的兵力,以及围绕在战斗月亮身边并不难缠的绿皮残兵,给予了摩根的子嗣如此巨大的自信。 “你们吞世者的舰队和登陆队负责解决围绕着战斗月亮身旁的绿皮残余舰队,上面的工事交给我们麾下的凡人辅助军,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派人来帮忙,而我们破晓者则会利用凡人辅助军拉扯出来的战术空间,直接切入到战斗月亮的核心部位,我们的灵能生命仪器确定了绿皮的头目就在此处。” 灵能生命仪器…… 卡恩微微皱眉,又是一个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新玩意,这种情况在最近似乎格外常见:自打帝皇准备把银河中的绝大部分土地分封给他的各个子嗣,同时各位原体的实际的封邑所在处也悄无声息的泄露出来后,几乎每一个军团的手中都开始出现一些卡恩在此从未听说过的新玩意了。 虽然截止到目前为止,这些所谓的新玩意中,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高尖端产物,但是各个军团走向因地制宜的不同道路的苗头,却是已经出现了:卡恩并没有在内心中呵斥这种行为,因为他所在的吞世者军团也同样如此。 与第十二军团合作的铸造世界在乌兰诺远征开启前,才为卡恩奉上了一件崭新的产物:这个可以被直接植入进左眼皮内的虚拟屏幕被简单的命名为了【计数器】,它可以计算出它的吞世者主人在一场战斗中总共杀伤了多少对手。 但真正重要的是,这台仪器有着强大的报警功能,它可以时刻提醒吞世者的战士们在战争前便计划好的进军路线,又或者是上层指挥官们新规划的方向:而当这些本性嗜血的战士因为屠杀过度,而陷入到疯狂中,又或者耽误了接下来的作战行动的时候,计数器也会用响动与刺痛感从让他们重归冷静。 所以说是计数器,但真正追求的却是数字背后的绝对效率。 不过截止到目前为止,卡恩还从来都没有触发过这件计数器里面的警报:他强大的自我控制力比冰冷的机器更可靠,哪怕是乌兰诺的血雨腥风也没有撼动这一点,更不用提眼前的小场面了。 他没有否认破晓者的计划。 “就按你说的办吧。” 卡恩只是点了点头,语气中多少带着些尊敬:虽然他和这些破晓者们没什么渊源,但是破晓者们的基因之母却是对他们的原体有着恩如再造的贡献,所以吞世者们普遍对远东边疆的一切抱有好感,他们甚至愿意在相处中吃点亏。 更何况,安格隆本就要求了他的子嗣们在乌兰诺远征中,尝试去做出一些改变:比如说尝试下军团之前从来不擅长的舰队作战,哪怕是多积累一些经验也好,卡恩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带来了三十五艘主力舰和整个吞世者军团中最好的跳帮队,海战交给我们不成问题,到是你们把整个正面战场都交给了凡人辅助军真的可以吗:我不否认他们的战斗力和意志力,但是你们至少应该留下一支应急的部队吧?” “我只带了三个连,留下三百人来指挥正面就足够了。” 达武连长的声音中充斥着令卡恩不可思议的自信。 “好吧,随便你们,但如果撑不住了,记得叫你们的那些凡人仆役们给我们发求援电报:看在摩根大人的面子上,吞世者军团还是愿意为了破晓者军团而战的,哪怕只是破晓者军团中的凡人们。” “我听说过。” 达武点了点头,他脑袋上的反光令卡恩睁不开眼睛。 “我听说在第十二军团的战争准则中,就有军团战士要为了凡人而战的要求:任何一名吞世者,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拒绝去解救那些被压迫者的命运,倘若他因为不敌而战死,他的同袍兄弟和原体会接过他的事业,而倘若他选择与压迫者们同流合污,军团中的高贵者们则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原体与同袍们将永世唾弃他。” “这是铁律。” 提到由安格朗亲自规定的战争准则,卡恩的声音冰冷无情。 “没人会违反。” 站在他身旁的破晓者有些玩味的眯起了眼睛。 “提到安格隆大人,你的情绪似乎会有些激动,卡恩?” 卡恩沉默了一会,他有些自暴自弃的说出了实话。 “我是他的第一连长,也是他的侍从武官,但现在,我却身处于银河最北端的乌兰诺,将我的原体留在了银河的南方:我从未离开我的原体如此之远过,也从未离开我的职责如此之久过。” “放宽心。” 达武拍了拍卡恩的肩膀,假装看不到后者的厌烦。 “你应该相信原体的能力,不过像你这样的侍从武官有这样的焦虑心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我们军团的拉纳阁下也是这样,当他被原体派出去执行公干任务的时候,也总是会格外的烦躁,他总是会担心没人能像他那样执行好原体的意志或者留在原体身边去保护她。” “我和他不一样。” 卡恩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的顾虑是真实的,在我离开原体身边后,我所在地吞世者军团真的缺少一个能够临时顶替我位置的人物:我的兄弟们根本尽不到自己的责任,一个个忠诚有余却能力不足,玛戈也许不错,但他距离成长起来还有一长段路要走呢。” (玛戈:原著中为吞世者军团第十八连连长,在安格朗要求整个军团打上屠夫之钉后,率领部分追随者反抗安格朗的暴政,打算将其压回泰拉,由帝皇进行审判,随后被卡恩杀死。) “拉纳也这么说……” 达武小声的抱怨着,他只觉得这些家伙,及各个原体的侍从武官或者一连长们,在性格上总是大同小异的:他们总是觉得原体离开自己身边就会变得不太安全,并且在很多时候都会被动的、变相的鄙夷他军团兄弟的能力。 这样的人往往很招恨,但其他兄弟都会很佩服他们。 不过…… “你成为一连长了?” 破晓者有些诧异。 “抱歉,恕我直言,但我记得吞世者军团的这段时日里,并没有遭受过什么巨大的损失吧:排在你前面的那些泰拉老兵呢?一连长不应该是盖尔阁下吗?” “他们另有职责。” 卡恩挥了挥手,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最后一支后续的舰队将要抵达的时间:只有当所有的舰船通通到位后,他们才能开启接下来的战斗计划,而在心中为了下一件重要的事情倒计时,则是卡恩自打在与基因原体重逢前便养成的习惯。 “你应该知道,帝皇在银河的南方给予了我们的安格隆大人一块新的封邑,不过安格隆大人更愿意称呼其为【红砂保护领】:那是一块非常辽阔的土地,横跨风暴星域与远东星域两个地界,在东部与基里曼的五百世界相接着,西边则是暗鸦守卫们的驻防区,北部哨所直抵大漩涡区域,与火蜥蜴是邻居。” “不过,安格隆大人对于统治领土并没有什么兴趣,我们也缺少相对应的总督盟友,只能先让那些曾在泰拉上参加过统一战争的老兵们转入预备役,然后在凡人仆役中挑选统治的人才:毕竟这些老兵好歹都亲身参与过帝国在泰拉上建立统治的过程,他们还是能够提出一些宝贵意见的。” “你不也是泰拉老兵么?” “我的才能不在此处:盖尔阁下在转入预备役前,亲自向安格隆大人推荐了我,来接替他退役后空下来的一连长的职位,军团议会全票通过的这一提议,那也就是在几个月前发生的事。” “唔,那恭喜。” 达武点了点头,脑子里却是在想另一件事情。 预备役? 达武当然知道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于一名战士来说,无非是从一线部队转到了后方:倘若是放在以前,达武是绝不相信这个词语能够和阿斯塔特战士联系在一起的,不过摩根阁下似乎早在几十年前就做过相似的实验了。 像是马歇尔和霍桑这些泰拉裔老兵不就是转入预备役,从而去稳定远东边疆了么,如何各个军团与基因原体如今不过是在模仿摩根当初的举动而已:至于这种模仿到底会给整个阿斯塔特集团,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么…… “唔……” 达武想不出来。 但应该不会是坏事吧:去统治凡人的世界又不是什么陷阱。 破晓者想了一会,直到他发现卡恩已经离开了,吞世者军团的舰队已经全部抵达,而破晓者的凡人辅助军更是整装待发:摩根之子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进入到战争的状态中。 “告诉我们的凡人军团。” 在战争开始前,达武特意向下传达了原体的亲口命令,保证每个凡人辅助军都能亲耳听到。 “告诉他们,即使在战争中也要约束自己的队伍,不要在大屠杀和所谓的净化活动中迷失自我:任何部队都不许擅自进行屠杀,不许在这片土地上造成类似于怀言者军团那样的恐怖留言。” “没错:哪怕是对待绿皮。” “告诉他们,他们是远东边疆骄傲的国防军。” “而不是怀言者麾下,那些令人不安的所谓【十字军】。” 第607章:儿童十字军 【十字军?】 【罗嘉那边的?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阿瓦隆的至尊女皇有些烦闷地摘下了头顶的王冠,随手便将这无价之宝抛在了一旁,任凭室女座与原体卫队陷入慌乱之中:而她自己则是一边忙着将汗津津的发丝从粘稠的后脖颈上撕下来,一边紧皱着修长的眉头,聆听着在自己离线的十几个月里,整个远东边疆内外发生的大小事宜。 虽然只是聆听,但依旧不是什么令人感到轻松的工作:尤其是当基因原体刚刚摆脱了乌兰诺前线浩如星海的后勤文书,又马不停蹄的指引着自己的舰队,趟过了暗流涌动的亚空间航道,随后就在远东边疆的万千臣民早已准备好的殷切目光中,不得不在一场人声鼎沸的欢迎仪式中,充当了整整十四个小时的血肉神像之后。 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事到如今,摩根只觉得自己居然没有一巴掌把这个不开眼的,在仪式结束后立刻就凑上来的,连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都不留给自己的通讯官拍成卡塔昌丸子酱,已经是她性情仁厚的标准体现了。 嗯,想必不太符合她本人形象的流言就是这么来的吧…… 蜘蛛女皇没有生气,因为从道理上来说,这名凡人的举动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反而尽职尽责:虽然内心有所不满,但摩根不能在表面上又行动破坏掉自己当初亲自制定的规则。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隐晦的瞥了一眼这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站在自己面前的凡人,仅从眉眼与鼻尖的些许轮廓,摩根便将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家伙,和她在刚刚建立远东边疆的时候,所提拔的第一批老部下中的一个联系了起来,随后又想起了眼前这个冒失鬼的另一位远方长辈,似乎在十二年前刚刚被破晓者军团选中。 至于那个老鬼? 她在二十个月前的退伍仪式上亲自给他颁发的勋章。 随后,原体又花了四秒钟的时间推理出了眼前这个家伙的姓氏所代表的整个家族:包括数百条鲜活的生命和勋章,以及他们所有人现如今所处的地位,有哪些人是得到过她的夸奖的功臣?又有哪些人正在刑罚世界上服苦役? 当然啦,如果这个家族格外幸运的话,他们的姓氏也会记录在破晓者军团的士兵列表里:即使是那些人丁兴旺,血缘亲属多达五位甚至六位数的大家族中,往往也只拥有一到两个这样的荣幸。 蜘蛛女皇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因为构成整个远东边疆中上层统治阶级的,正是成千上万个诸如此类的家族、朋党与社团:他们的创始人往往都是第一批向摩根投诚的帝国总督、随破晓者军团崛起的凡人将军、又或者是在繁多的政治任务与权力搏杀中,脱颖而出的怪物级官僚,每个人的胸口都有摩根亲自颁发的勋章,每个人都完成过星球级别的重要任务。 而向下看去,真正充盈这些政治团体,从而支撑起整个阿瓦隆运转的,正是这批功臣的后裔:包括且不限于血亲、学生、继承了影响力的心腹又或者是彼此之间互相握有把柄与信任的同盟,纵使经常有体系之外的天才,通过考试与功勋挤进这个阶层里面,也会被其中的某个团体迅速地接纳。 那些最出色的人,甚至可以同时是多个政治小团体的成员。 而在这一批事实上维护了大阿瓦隆日常运转的权宦身上,无论是外貌、性格、出身、还是政治理想与价值观念都各不相同,在他们身上唯有两点是完全相通的:那就是出色的个人能力,以及对摩根和整个远东边疆的高度忠诚。 没人会蠢到将不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定时炸弹招致麾下,虽然阿瓦隆之主在这些年里,对于这些陪她打江山的老部下们,已经逐渐采取了纵容的态度,但是被她亲手撕下了满身的勋章,随后全家被送进刑罚世界,甚至直接被请到内务部的集中营喝茶的倒霉蛋,也是多到完全数不过来。 在不超出自身控制能力的纵容以及完全一刀切的惩罚线中,蜘蛛女皇为她掌中逐渐固化的功臣集团圈出了一块自留地,让他们能够保持更久的活力与行动力,不至于迅速地蜕化为蛀虫。 毕竟在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这些老东西来发挥余热的:这些人的个人品德也许值得怀疑,但远东边疆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心血,是他们最伟大的孩子,没人会背叛这个集体意志:至于他们建立的错综复杂的权力网络:总的来说,对于摩根的阿瓦隆还是有益的。 至少这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在行政领域,将整个远东边疆囊入其控制力之下了,哪怕是最偏僻的星球也可以得到最基本的控制,不会像神圣泰拉的那些同僚一样,徒劳地统治着一个基本上靠惯性运行的半瘫痪体系,之所以没有崩溃,完全是依仗着掌印者那传说级别的行政处理能力。 反正摩根是想不明白,马卡多身为一介凡人,是如何做到在管理整个帝国的同时,还能每天都挤出定量的时间,去在泰拉皇宫里面闲庭信步,以做散心的:反正原体自认为是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摩根将更多的潜力下放到了自己的子嗣以及官僚网络的身上。 而原体本人,则是如同真正的黑寡妇蜘蛛一般,端坐在整个远东边疆的权力网络中心,双手紧握住暴力与秩序的源头,一颦一笑间便可以颠覆凡人中几十上百个权势熏天的所谓政治家族。 哪怕是最精明的凡人,也只能以满足蜘蛛女皇的个人喜好和任务为最高目标,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功勋与人情,将家族中最年轻、最优秀的子嗣,安置在了蜘蛛女的王座【曙光女神号】上,为他们戴上各种各样浮夸的职称,以此来彰显他们所在的团体并没有失去阿瓦隆女王心中的那份宠爱。 而倘若哪个家族的青年才俊在没有任何理由的前提下,被降职出了曙光女神号的舱室,那足以成为天罚降临前的响雷:摩根对自己的旗舰拥有着绝对的掌控力,除了她本人之外,没有任何人有权力调动这艘战舰上的任何一个成员,哪怕是拉纳都不行。 当这种事情发生时,甚至都不需要原体或者内务部开口,其他的家族,哪怕是那些平日里亲如一家的朋友们,也会迫不及待将这些不幸者撕成碎片:阿瓦隆的官僚们从来都没有结成一体,以对抗原体的狂妄,与之相比,他们更喜欢踩着同僚的脑壳,站到距离阿瓦隆女王更近的位置上。 哪怕只是再接近一小步,都意味着滔天的回报。 不论是后裔的哪位子嗣有幸被选为破晓者的新血,又或者是蜘蛛女皇手中所掌握的,效果堪称全银河独一无二的顶级延寿手术,还有原体本身所具有的吸引力,都足以让阿瓦隆的高领主们表现出他们的泰拉同行从未有过的谦卑了。 也可以说:是恐惧。 毕竟神圣泰拉的高领主们只需要担心十九个原体和军团潜在的反叛行为就可以了,而阿瓦隆的权宦们则是在字面意义上的被摩根紧握住了全家老小的性命,他们为此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也正因如此,当发现原体因为他的汇报,而在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时,站在摩根面前的凡人辅佐者才开始积蓄起了冷汗,这位年轻人到现在才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这种在理论上,连破晓者都会为之争抢的汇报工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落在了自己的肩头呢? 如今回想起来,拉纳阁下在原体演讲时的阴影中,接过自己双手奉上的文件,又反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将这份直面原体的荣耀交给他的时候,那位破晓者脸上的神情也是颇为玩味的…… 妈的,被坑了。 【……】 原体深呼吸了两下,抓紧时间享受片刻的宁静,她瞥了一眼浑身颤抖的凡人辅佐官,便自顾自的将其丢在身后,花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在阳台上找到一处可以供她休息的地方:丝质的遮阳棚下可以观赏到花园世界繁盛的美景,室女座收拾茶点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过来。】 在感到略微的平静后,原体朝着她的辅佐官招了招手。 【继续念。】 摩根明显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凡人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是的,大人。” 两秒钟后,如流水般的清澈淌进了原体的耳朵中,排除掉一些鲁莽的年轻人行为外,能够在曙光女神号上拥有一席之地的凡人辅佐官们显然都是很优秀的人物:哪怕是这个被禁卫总管随手抓来顶包的倒霉蛋,他念诵稿件时的声音依旧能让原体觉得享受。 至于其中的内容就不一定了。 一分钟后,摩根就搞懂了大概发生了什么:简单来说一句话,在乌兰诺的前线,怀言者军团和火蜥蜴军团爆发了一次武装冲突,虽然在荷鲁斯的调节下,双方最终没有发生什么流血事件,但两个军团间显然已经有了新的裂痕,这种状况令牧狼神头疼不已。 幸好她溜得快…… 对于怀言者军团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才能惹恼火蜥蜴,其实也并不复杂:在乌兰诺远征前,罗嘉和他的怀言者战士们以圣战的名义摧毁了一个由人类与异形联合组成的联邦制口袋帝国,杀死了所有的非人种族,并将那些不愿意立刻归顺帝皇与帝国的凡人抓了起来。 对于大远征来说,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闻,即使是在混乱的纷争纪元里,依然有着人类文明和异形文明和平相处的案例:这些跨种族联邦中的凡人居民往往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们的泰拉同胞要向他们的异形同胞们挥起屠刀,而帝国显然没心思去多加解释。 怀言者们将这些有罪的凡人整编为了赎罪军团,他们被命令在乌兰诺远征中,向着绿皮的阵地发起自杀性的攻击,以此来偿还他们对帝皇和帝国所犯下的罪孽:其他的军团对这种行为视而不见,直到几名偶然路过的火蜥蜴,在赎罪军中发现了令他们勃然大怒的真相。 那就是,赎罪军的选拔标明显有些过于粗野了,他们【征召】士兵时唯一的倚仗,就是由白色伤疤军团友情供奉的一个车轮:高于此物的所有人都会被征召为战士,投入到有去无回的自杀性作战中,无论他到底有多大。 六岁的赎罪军? 没什么大不了。 至少怀言者是这么认为的。 而面对火蜥蜴的质疑,负责此事的怀言者凡人辅助军军官,则是将这些赎罪者义正言辞的称呼为平民十字军与儿童十字军:而当看到这些正牌的十字军们是如何对待从战线上溃败下来的赎罪军时,哪怕知道了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火蜥蜴的战士还是举起了枪,制止了射向【儿童十字军】逃兵的子弹。 虽然当事人只是几名火蜥蜴军团的列兵和怀言者的凡人军官,但是这一事件还是很快就成为了让两位原体卷入其中的漩涡,连荷鲁斯都无法给出公正的判决:在不得不拖延了几天后,作为当事人的十字军军官以狂热的态度,吞下了一枚罗嘉亲赐的子弹,儿童十字军则在明面上被承诺彻底取缔。 在此之后,至于这些被贬为赎罪者的儿童,以及其他的【平民十字军】的命运,却是连火蜥蜴军团都无法顾及了:毕竟整场乌兰诺远征还没有彻底的结束,哪怕兽人帝国的王都被人类远征军摧毁,整个乌兰诺帝国依旧有一半的疆土被紧握在绿皮的手中,想要清剿这股残余力量至少也需要一年的时间。 在战火面前,连火蜥蜴也无法顾及到凡人的生命。 更何况,这些抗拒帝皇统治的人类的确是有罪者:当怀言者拿出这样的依据时,就连伏尔甘本人也只能闭上了嘴巴,他当然可以指责罗嘉的狂热无情,但他又无法否定在这些无情的行为背后,怀言者军团的征服效率,已经将火蜥蜴军团远远甩在了身后。 事实上,自从怀言者军团将圣战立为了唯一的目标,并将自己的凡人辅助军改组为十字军后,他们的作战效率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兄弟部队:尽管诸如此类的血腥流言始终萦绕在第十七军团的圣战事业周围,但无论是帝皇还是神圣泰拉的高领主,在面对成千上万个被迅速收复的世界时,都默契的对于那些无辜的鲜血视而不见。 对此,摩根又能说什么呢?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庆幸,庆幸她和她的破晓者军团对于乌兰诺远征的一切责任,只会延续到兽人皇帝乌尔格毙命的那一刻:当其他原体依旧深陷于银河北方的战争以及糟心事的时候,蜘蛛女皇已经率领她的军团主力,回到了自己位于银河东方的老巢了。 她留下了达武和三个连队,以及几支精干的凡人辅助军,她相信她的孩子们能处理照顾好自己。 至于怀言者…… 【随他们去吧。】 摩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毕竟,无情和屠杀对于帝国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只有无能以及无意义的屠杀才是问题所在:现在可没有人能够指责怀言者军团的所作所为,因为他们的十字军的确在流下自己的鲜血,为帝国和帝皇收割更多的世界。】 【至于手段是否粗暴?】 【没人会在乎的,就连伏尔甘也不能照顾到所有人……】 【不会长此以往,火蜥蜴和怀言者的关系是不用指望了。】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嗯,康拉德阁下的来访……” 【这我知道。】 “那就只剩最后一件了。” 【说?】 “根据阿瓦隆星系的最高卫戍司令的汇报,阿瓦隆星系及其附近的几个邻近星系,在最近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频繁遭受了某种试探性的异形入侵,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员上的伤亡,但是军事部署已经被搅得一团糟了……” 【入侵?】 “对……是灵族。” 【灵族……哪一种灵族?】 “这个,每一种,大人:每一种灵族都有。” “还有:这支灵族入侵军的领袖自称为艾达拉德—乌斯维。” “而另一个则是自称……” “呃……这个词怎么念……” “应该是叫做:嬉高奇?” 【……】 【谁?】 【你说谁?】 第608章:这名字一听就是要干大事 【你说谁?】 【嬉高奇?】 阿瓦隆的女王将自己白皙的胳臂放在了大理石的阳台上,另一支则是拄住着下巴,面带困惑的思考着这个名字: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个绕口的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它来做什么?】 摩根低声地自言自语,狐疑与思虑在她的脑海中沸腾,构成了千百种想法与推测,将本就疲惫的大脑搅得一团乱麻:直到原体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已经尽到了责任的凡人辅佐官退下去。 【把拉纳叫来。】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蜘蛛女皇便毫无形象的瘫坐在了柔软的靠垫上:侍从关上门的声音敲碎了原体需要在外人面前保持最后一份体面,当这份体面也消失的事情,阿瓦隆的女王便可以烦躁地在其身下价值连我的软黄金中翻着身子,打着滚,为了睫毛上的汗珠、眉眼间的皱纹和银河中永不停歇的坏消息咒骂连连。 伴随着大远征的推进,伴随着远东边疆与其他军团带给她的琐事愈加繁重与纷扰,蜘蛛女皇只觉得她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变得沉重且麻木。 而她本人,就像是一个整日愁眉苦脸的刀笔吏,成天捧着一本不上不下,日供一卒的,在字数逐渐堆积起来的后期编撰中,徒劳的试图抓住在自己脑海里,属于灵感的最后一段尾巴。 总得给这座虽然称不上完美的空中楼阁,配上一朵高低说得过去的塔尖吧。 原体郁闷地嘀咕着,她一点点的排除掉脑海中的杂念,一边聆听着室女座脚踩楼梯的声音,一边思考着有关于【嬉高奇】的事情:摩根对于这个名字并不感到陌生,但她也的确不怎么了解。 她连这个灵族笑神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所以…… 【我的阿尼亚,在我给你的记忆序列中,有关于灵族笑神嬉高奇的板块吗: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当是整个灵族神话体系中,为数不多还活着的神明,而且现在就住在我的基因之父心心念念的那个网道里面?】 「的确如此,母亲。」 再将一份无论是分量还是口味都异常寡淡的餐点,放到了摩根手旁的桌案上后,室女座习惯性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是刻在她运行程序里的启动按键:揉搓左侧代表开启记忆阵列,揉搓右侧则是负责的武装阵列。 「在被您储存起来的那些灵族异形的记忆与灵魂碎片中,有着大量关于笑神嬉高奇的片段,但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高度重合的,从实际上来看,即使是灵族自己,都不太了解他们的这位笑神:尤其是方舟灵族以及蛮荒灵族,对于这位笑神的了解更是少的可怜。」 「不过黑暗灵族,或者说黑暗灵族中的那些科莫罗贵族,对于嬉高奇有着进一步的理解:而且您还收集了少许丑角剧团的灵魂,按照那些科莫罗异形的记忆来看,这些所谓的丑角剧团正是笑神嬉高奇的信徒,而他们对他们的神明……」 「嗯?」 讲述到了一半,室女座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般,卡住了。 「它们……呃……它们……」 【它们没有在你的记忆阵列中留下任何的痕迹,不是吗?】 摩根似乎早有预见,她略显烦闷地捏了捏自己的眉间。 【那些丑角剧团。】 原体叹息着。 【不必惊讶,我的女儿,这件事情的问题在于我:虽然我很确定我在过去的人生中,的确吞食过几个像这样的丑角,大概是在我刚刚有意识的那一会儿,作为了我人生的第一道开胃菜。】 【我记得很清楚,虽然这些丑角的数量其实并不多,但我的确吃掉了它们:它们的确存在。】 【只不过……又消失了。】 「消失?」 室女座有着惊讶。 「您是说……它们的灵魂?」 【没错,它们的灵魂从我的脑海中逃脱了,或者说,应该就是被这位笑神给救走了:我一直都没有真正的消化掉这些丑角,因为它们的确是很珍惜的收藏品,而且自打努凯利亚上的事情之后,我就很少真正的吞食灵魂了。】 「是完全没有,母亲。」 室女座出言纠正,作为摩根的长女兼贴身侍女,没人比阿尼亚更了解阿瓦隆的女王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其生活习惯与行为爱好的逐渐变化了,她亲眼目睹着基因之母是如何从一位飞扬跋扈的女王变为了如今多愁善感的执政官,就像目睹了一位凡人女性的整个人生。 从蛮横的豆蔻到雍容的贵妇。 「按照我的记忆序列来看,自从您在耶门伽巨石碑与努凯利亚两次事件中发现了【那个东西】对于您的态度后,您就再也没有蓄意的吞噬过任何灵魂了:您相信这种罪恶的饕餮会导致堕落。」 【我不得不信。】 原体轻哼了一声。 就像室女座说的那样,在亲眼目睹了亚空间能量的污染是何等的无孔不入,仅靠一位神明的两三步闲棋就可以让一位基因原体的人生陷入无尽的磨难后,蜘蛛女皇的行为就变得克制了不少。 至少,像是吞噬灵魂这种明显是在给自己埋雷的举动,摩根已经坚决的禁止掉了:虽然她依旧会在战场上,为自己挑选那些值得收藏 的强大灵魂,迄今为止的上一个战利品便是乌兰诺的兽人皇帝,但她从未再尝试去吃掉它们。 【所以,这些消失的丑角的灵魂一定是被人给偷走了。】 原体给出了结论。 【现在想想,那些科莫罗杂碎的记忆曾经告诉过我,丑角剧团们所信奉的笑神,会在它最钟爱的那些独角们战死沙场之后,从势必要吞噬掉所有灵族灵魂的享乐王子口中抢夺这些独角们的灵魂,而如此想来的话,他能在我的面前表演瞒天过海,也并不奇怪了。】 【无论是在那些启示录级别的战场上,还是在我的那些血亲兄弟们彼此争锋的时刻里,趁着我转移注意力的功夫,笑神的确敢把它的手指伸进我的灵魂之海中:我真正惊讶的是,我脑子里的这些家伙居然对此完全没有表示?】 「也许它们乐得其见。」 室女座思考了一下。 「那您认为,这位笑神嬉高奇前来拜访的动机,就是想要和您再洽谈一下这些不太美妙的误会吗,还是说有别的什么想法?毕竟我记得在几十年前,当我们前往哥特星区接手黑石要塞的时候,它的使者似乎就拜访过您一次了。」 【的确是很久之前……】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摩根眯起了眼睛。 【谁知道这些家伙成天在它们的脑子里想什么。】 「肯定又是什么大计划。」 室女座应和了一声,便转身取来了一份冰点。 【我只希望这个事情不会又和我的那个混蛋老爹扯在一起。】 原体用叉子摩擦餐盘的声音与拉纳的推门声同时响起。 禁卫总管手持着他刚刚才拿到与检查过的文件,快步走到了原体的身边,弯腰行礼: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蜘蛛女皇已经将第一份冰点解决掉了,她这才不慌不忙地向自己的孩子点了点头。 【查到是怎么回事了?】 「一应俱全,母亲。」 【你比我预计的要慢上三四分钟的时间,拉纳。】 「请原谅,母亲。」 禁卫总管笑了一下。 「我不得不花点时间去在走廊上堵住我的一位凡人朋友,您应该已经认识他了,就是在刚才为您读简报的那位年轻人:考虑到我们之间的友谊可能会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而平生间隙,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和他提前解释一下。」 【你是怎么解决的?】 「一份如果做的干净漂亮,可以在您面前露脸的行政任务,而且需要数个成员联手完成,我已经让他自行选拔其他成员了,这很符合他的身份与地位,而且他的能力也绝对可以胜任这次任务:如果他的表现像我预计的那样出色,那他就能够符合您之前要求我选拔的,那些凡人精英们的标准。」 【不错。】 摩根点了点头。 【愈加熟练了,拉纳。】 「遵循您的意志。」 禁卫总管保持着他的谦卑。 「按照您的吩咐,军团中的所有高阶指挥官,以及军团中各个分舰队的舰队司令们,都在努力适应着与凡人们的通力合作:以确保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只要有一名高阶指挥官坐镇阿瓦隆,整个远东边疆的凡人军事体系,就不会因为群龙无首而陷入到混乱中。」 「长此以往,我们随时都可以动员起凡人军团的所有力量。」 【这是好事。】 摩根接过了文件。 【总有用得上他们的一天。】 拉纳低下头来,他努力不去想究竟是怎样的【一天】才会需要远东边疆动员起它的全部力量:就连如今被人类帝国的各个宣传口喉舌们吹捧上天的乌兰诺,也没能让大阿瓦隆真正的认真起来,更早的冉丹战争也是做不到的。 至于之后…… 拉纳没敢去想,但其实这些年来,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怀疑:他们的基因原体似乎从一开始,就渴望将远东边疆打造成一台足以应对银河级别的全面战争的机器,尽管这种苦心孤诣的半战时体系从某种意义上已经阻碍了远东边疆的总体发展速度,但原体从未动摇过。 就像她有着内部消息一样…… 【所以,这是内部消息么?】 摩根的一句无心之言让她忠诚的禁卫总管打了个寒颤,不过原体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正因为手中这些古怪的报告而眉头紧皱:报告来自于阿瓦隆的守备司令,以及她的女儿仙后座,两份报告的内容都是高度重叠的,是有关于灵族的袭扰部队,对于阿瓦隆星系及周边宙域的破坏状况。 简单来说…… 【完全没有?】 原体看着她的子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拉纳看起来同样茫然。 【你是说,灵族的部队在阿瓦隆地区及其周边的十几个星系上大闹了这么长的时间,数次与我麾下的破晓者与凡人军团交战,甚至成功一度逼近了那几个防守严密的要塞型存储星系中:但是几十次的交火下来,居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上的伤亡?】 【甚至连财产伤亡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 拉纳的话语有些虚浮,若不是再三确认了他手中的这份情报真的直接来源于阿瓦隆最高司令部,连禁卫总管自己都想觉得,这完全就是一份糊弄小孩的谎言:怎么可能连一个伤亡数字都不存在?人 类军队和灵族部队互相交战十几次,结果根本就没有流血! 「按照后方的汇报,灵族军队曾在它们的领袖艾达拉德以及一个自称为嬉高奇的丑角的领导下,对阿瓦隆本土发动了数次进攻,但令人感 到稀奇的是,它们并不是从虚空中发动攻势的,没人知道它们是怎么踏上阿瓦隆的土地的,近地轨道上的防御平台没有给出警报,巡逻舰队也丝毫没有抓到行踪,但它们的小股部队就是能够摸到阿瓦隆总督府的城墙下,并在城墙上留下象征着进攻的疤痕。」 「但除此之外,它们没有再进行任何的破坏行动,即使有几支小队冲进了总督府的内部,也只是一路向着核心部位冲刺,在被堵住后便又神秘的消失了:其他世界上的情况也大体是如此的,甚至有些帝国总督向我汇报说,这些灵族部队会在他们的世界上,表演一些古怪的歌曲,如果不是这些世界的平民中有着见过世面的退伍老兵,人们根本觉察不到这些表演者是灵族。」 【……诡异。】 原体紧皱着眉头。 【它们想干什么?在我的国土上和平抗议吗?】 「也许就是一次警告?」 侍立在一旁的摩根长女突然没来由的插上了一句嘴:室女座很少在这样的场合中说话,给出的建议听起来也很是无厘头。 「按照拉纳的描述,也许它们只是在提醒您,阿瓦隆的防御网络存在着许多看不见的漏洞:并且希望与您进行进一步的交流,将这种行为当做某种善意?」 【交流?】 【进我的肚子里交流么?】 摩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像室女座这样的星辰侍女们作为原体的女儿,在性格上与蜘蛛女皇是相通的,阿尼亚能提出来这种猜测,多多少少也代表了摩根在内心中,对于此事的看法:不然也很难有其他解释。 不过,话又说回来。 【提醒?】 摩根轻蔑地笑着。 【它们怎么不组织人手,去提醒一下泰拉皇宫的防备空虚:连康拉德都能做到相同的事情。】 室女座不说话了。 「所以,您打算让我怎么回复阿瓦隆那边,母亲。」 拉纳向前一步。 【告诉他们,加紧防守,姑且把这看作一场试炼吧: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阿瓦隆的,如果他们成功了,就等着我的勋章,而如果他们为此而死的话,我会用那些灵族的鲜血为他们复仇的。】 「明白。」 禁卫总管点了点头。 「不过,阿瓦隆的司令部还向我汇报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有关于嬉高奇。」 【嬉高奇?】 摩根笑了起来。 【怎么?难道那个灵族笑神真的亲临了我的家园世界?】 「并没有,所谓嬉高奇亲临的传言根据调查,只是第一批与灵族部队交战的守备军,在形式混乱的战场上认错了人:但在之后的每一次交战中,的确有一名自称为嬉高奇的灵族丑角一直在场,这家伙的实力非常强大,留守在远东边境的战斗兄弟中不乏泰拉老兵,却始终无法击杀这个丑角。」 「另外,它总是与另一名灵族头目艾德达拉共同行动,这名方舟灵族的头目倒是保持着形单影只,他领导一小股由方舟灵族,黑暗灵族与蛮荒灵族所组成的联合部队,不过队伍的人数并不多,而且一般不会参与战斗。」 【无论如何,这对我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摩根舔了舔嘴唇,她试探性的敲打一下自己心中的那把黄金色的巨剑,但得到的只有沉默:即便此事涉及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灵族神明,但帝皇看起来并不想插手,至少他现在并不想站出来,甚至没有对他女儿的请求有任何回复。 这令摩根愈加地不安了。 帝皇静悄悄。 一定在作妖。 毕竟这个老东西已经好久没给她上眼药了…… 一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就觉得自己的一侧牙齿在酸痛。 【拉纳,我的孩子,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吗?】 「当然有,母亲。」 有所准备的禁卫总管迅速从文件堆中抽出了一张喜报。 「还是天大的好消息。」 「根据造船厂那边的汇报,军团的第二艘荣光女王级战舰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建设工作,水手与军官们都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加入到主力舰队的作战序列中:现在这艘舰船唯一需要的,就是一个新的名字了,母亲,一个由您赐予的,属于它的响亮称号。」 【啊……】 摩根终于笑了一下。 【很好……至于名字么……】 不知道为什么,原体只感觉自己的另一边牙也开始酸了。 【实不相瞒,拉纳,其实在乌兰诺远征的时候,我就曾向帝皇请求过这艘新舰的名字,我希望人类之主能够给我的第二艘荣光女王级战舰一个更荣耀的开端,而我的父亲也的确满足了我的小愿望。】 「真的么?」 拉纳有些振奋:这可是帝皇亲自赐予的名字! 「它叫什么,母亲?」 【听好了。】 摩根冷笑了起来。 【别不相信,我的拉纳。】 【我的父亲,打算将这艘全新的荣光女王级战舰。】 【命名为:人类荣光号。】 免费阅读. 第609章:战争,久违的战争 “勿忘人类的荣光!” “勿忘大远征的梦想!” “勿忘帝皇,勿忘最伟大的人类之主,他正注视着你,他正注视着我们所有人,他正注视着每一次无所畏惧的勇敢与牺牲:来吧!帝皇的勇士们,勇往……” “啪!” “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早在十二年前便已经功成身退的老埃尔文,此时却不得不半自愿的发挥余热,重返岗位,他正在自己崭新的指挥室内踱步,因为身旁全息战略沙盘上的暗淡灯光刺激到了眼睛而心生不满。 但真正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广播里那喋喋不休的声音,在老将军忍无可忍地将这个精巧的扩音机器砸碎之前,他不得不承受了二十多分钟低质量的广播宣传:从那个明显是菜鸟的播报员口中吐出来的口水对他造成的伤害,比外面横飞的异形子弹更为严重。 至少他是这么相信的,并为此而轻蔑的咒骂。 “蜕化的太明显了:从我面前这台广播机器就可以看出来。” 老将被指着被他砸坏的机器。 “在我服役的那些年,可没人敢将一座巢都的宣传口交给这种明显存在缺陷的新人:让这种人负责整个巢都的宣传工作,在关键时刻是会出大乱子的,更不用说还是与军事有关的宣传工作。” “没办法:人手不足。” 不大的将军办公室中,除了老埃尔文之外,也就只有一名负责其安保工作的破晓者了,两个人明显认识,而且彼此之间也没有像其他军团那种凡人与阿斯塔特间的紧张关系:面对老人的抱怨,这个看起来甚至没有一百岁的摩根之子,只是心不在焉的为楼下的那些菜鸟们辩护了一句。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只是在阿瓦隆的附属卫星上,而且我们脚下的还是一颗农业卫星:整个阿瓦隆星系已经一百年没有遭遇过任何程度的战火了,这块菜地在以前也不需要什么军事宣传,在情况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能找到一个负责军事的播报员就已经不错了。” “那些真正有点水平的,早就被带到前线和几个主流的征兵世界上去了,别拿你以前在边疆地带的见闻与阿瓦隆的核心部位相比较,这里可是歌舞升平的很,从未有敌人敢于踏足远东边境的都城。” “但现在就有了。” 老埃尔文轻哼了一声。 “而且奸滑地很。” 他毫不客气的反击,倒是让破晓者尴尬在原地,只能默默的将自己的目光移开,面露羞愧:毕竟无论再怎么解释,远东边疆的心腹遭受到异形部队的袭扰攻击,是无法遮掩的真相。 而且更严重的是,距离这些异形的第一次攻击,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了,他们却始终无法将这股顽敌彻底击溃:哪怕动员起了数量庞大的守备力量,却也无事于补,局势发展到现在,就连老埃尔文这样早已退休的老家伙都必须重新出山,来稳定阿瓦隆附近的局势了。 “这的确是我们的责任。” 破晓者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吐出了一句自责。 “没人能想到,这一次来的灵族军队居然这么难搞。” “没必要自责。” 老将踱步到窗边,他眯起了灰白色的眼睛,有些不舒服的挪了挪领子上的喉锁,许久未穿戴过的将官大衣,让这位凡人传奇觉得自己的皮肤有些发痒。 他的声音依旧坚定,当他看向窗外的时候,不远处的战火反而助长了言语中的兴奋。 “我和灵族交过手,在我八十年的军旅生涯里,我和这些灵活狡诈的异形交手过十三次:虽然没有取得其中每一次的胜利,但最终活着站到这里的是我而不是它们,正是有了这些经验,我才能肯定面前的局势到底如何。” “听我说……” 他深呼吸了一下。 “我很确定,那个自称嬉高奇的家伙绝非是肉体凡胎:虽然帝国真理告诉我们,无论是现实宇宙还是亚空间中都不存在所谓的神明,但我可以确定这些丑角剧团中肯定有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你怎么能确定?” “我跟丑角交过手。” 埃尔文轻笑了一声。 “跟巴亚尔连长一道,对抗一支橙黑配色的剧团,它被证实与萨拉马斯宙域所发生的某些大规模人口失踪事件有关:我在这场战争中吞下了失败的苦果,但确保来袭者留下了三分之一的尸体,所以我知道这些所谓的丑角有什么能耐。” “它们很强,但还没有强到像现在这么夸张的地步。” “过来。” 言罢,老埃尔文快步走到全息投影仪的面前,随后在阿瓦隆及其周边几颗卫星的投影上不断地指指点点着,详细的标注出了丑角剧团每一次发动突然袭击时的地点以及路线,直到一张复杂的网络被逐渐规划了出来。 “这几个地方。” 老将指向了被他层层盘剥出来的几处空白。 “我不确定这些灵族到底是动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做到你们口中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也许是某种特殊的空间能力:但倘若的战斗结束后,你们派遣部队前往我标注出来的这几处地点仔细搜寻,应该能够得到一些结果。” “感谢。” 破晓者点了点头。 “但我们真正顾虑的,是眼前这支丑角剧团的战斗力。” 说到这里,摩根之子有些不安的瞥了一眼窗外,他超人般的听觉告诉他,战争的脚步在逼近:轻型载具划破空气的声音与阿瓦隆士兵的战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令人不寒而栗的乐章。 “这才是真正诡异的事情。” 破晓者压低了声音。 “要知道,这些灵族对于远东边疆的袭扰并不只有一处,投入到战场上上剧团也不只有一个:但是除了阿瓦隆星系的战场外,其他战场上的异形都已经被击退了,它们虽然在早期取得了一些战果,但当远东边疆的主要军事力量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脆弱的家伙根本无法在凡人辅助军以及无数战斗兄弟们的围剿下生存。” “尤其是那两支向要塞化仓储星系发起进攻的丑角剧团,已经在精锐们的围剿下全军覆没了,但它们的攻势的确让我们发现了在这些至关重要的地方,还存在着一些不起眼的漏洞,原体大人已经指定内务部插手这次事件了。” “几个战场上全部胜利,唯独除了阿瓦隆本土这里:我们已经确定了对阿瓦隆及其卫星发动袭击的两个丑角剧团,名为午夜悲怆与欢笑之泪,那个自称为嬉高奇的家伙就是这两个剧团的头目。” “迄今为止,我们还没能对这股敌军发动致命性的打击,哪怕马歇尔连长亲自坐镇,它们也总是能够逃出包围圈,神秘地失踪,而且也没有对我方人员进行任何杀伤:只是不厌其烦的通过各种角度进攻阿瓦隆的要塞部位,同时经常在战斗中宣称要和……” “砰!” 话未说完,一声打在砖墙上的子弹便诉出了战争的到来,将军与破晓者同时拔出武器,各自守在窗口的两边,纷乱的死亡烟花在下一刻便萦绕了他们的视野,随之而来还有异形载具的破空声、士兵枪械的开火声、以及巨型猛禽的利爪撕扯钢铁的可怖嘶鸣。 埃尔文抬头望去。 丑角们的数量并不多,符合它们可怕的实力与身份,尽管老埃尔文竭尽全力的搜索,经过凡人强化手术的双眼,也只能捕捉到不足十个异形精英的身影,它们在数千名凡人士兵与几十名破晓者战士的联手猛攻下翩翩起舞,超乎想象的敏捷姿态在愤怒的战场上留下了一团团模糊的虚影风暴。 跟它们的名字一样,这群可怕的异形战士看起来就像是一片蒙面而来,穿着杂色的演戏服的表演者以及滑稽演员,只不过比起苍白的笑脸,这些家伙更喜欢佩戴着可怖的骷髅,它们以一座异形的浮空载具作为团队的核心,在农业世界高耸的蓄水塔楼与错综复杂的通水网络间不断的来回腾挪,每一次进攻都无迹可循,而每一次撤退都杳无音讯,就像真的只是在表演一出戏剧而已,只是迎接它们没有掌声与欢呼,只有空气中无形的鲜血。 而再定睛一看,就连这些鲜血也是虚假的:被丑角们划破了脖子的凡人辅助军战士,仰头倒下,垂死挣扎几秒,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自己脖子上那道原本致命的划痕,只是一道浅浅的红印,像是微笑般迅速的消失了,留下被突破的防线与空气中尖锐的笑声。 最后,两三道身影便从这道防线上的漏洞钻了过去,刺耳的爆炸声于身后响起,一同响起的还有凡人军官气急败坏的吼叫:又一处至关重要的地点被突破了,他们的敌人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却留下了守卫者们支离破碎的尊严。 这一幕让埃尔文直皱眉头。 但他很快就欣慰了起来,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守卫者,都在那里徒劳无功:此时能被派遣到阿瓦隆周边的,都是摩根麾下最精锐的凡人战士,哪怕是来去无影的丑角剧团也不可能在他们的枪口下,做到全身而退。 他亲眼目睹了一次杀戮。 埃尔文看到了一名在乱战与尖啸中依旧保持镇定的战士,他看起来至少已经服役了四十年,甚至更久,也许是一个卡塔昌人,至少也接受过卡塔昌文化的熏陶:因为他头上的红袖巾和掌中紧握的卡塔昌战斗刀都是如此的显眼。 伫立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全神贯注的感受着战场上横飞的虚影,饥饿的猎手在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一名看起来鲁莽且青涩的演员,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它轻巧的翻身越过了战士的身旁,戏服中内置的全新投影仪在空气中留下了模糊绚烂的阵阵光斑,但是卡塔昌的猎人,并没有因此而偏移。 猎人捕捉到了他的猎物,在丑角反应过来的同时,弯曲的刀刃便刺中了异形的小腿,顺着丑角的身体惯性,瞬间便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虽然这不足以杀死可鄙的异形,但却足以让它在半空中失去片刻的平衡,而卡塔昌人则是借势向前一扑,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拖延的筹码,让这来去无影的死神在友军的火力范围内停滞了刹那。 这就够了。 猎人将他的生死与胜利托付给了他身后的战友们,而他的战斗兄弟们并没有让他失望:埃尔文目睹到了数名战士敏捷的行动,有些人尽管没有得到提前的通知,但也迅速意识到了这里的异样,至少十六根枪口同时瞄准了丑角,毫不留情的子弹击穿了异形的大脑、胸口与脖子,但除了横飞的鲜血之外,抱住他的卡塔昌人,却是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一切都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埃尔文动一下瞳孔,猎人与他的猎物便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在农业世界的泥土中翻滚着:守卫者没有等他的战友上前来帮忙,他用双腿夹住了身下流血的躯体,一只手掐住了异形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是紧握住了掌中的卡塔昌战斗刀。 红光一闪,鲜血横飞。 咧嘴大笑的头倒在土地上,无助的翻滚着,它在天空中的异形同伴们于此轰然四散,再也没有试图干扰这条防线:只有当他确认了猎物彻底死掉后,猎人这才缓缓的站起了身来,老埃尔文仔细的观察着这个家伙,他确定了这不是自己的老部下,但是在这猎手的胸前,两枚金镶玉的,用玫瑰与鹰翼构成的勋章是那样的显眼。 “女皇勋章?还是两枚?” 老将的声音第一次有些惊讶。 “那是什么怪物?即使是在神圣泰拉的凡人辅助军里面,能一个人得两枚泰拉之星也不多吧:当初摩根阁下设立女皇勋章时,就是对标帝国的泰拉之星的。” “我不知道。” 破晓者老实的摇了摇头。 “大概是凑巧回到阿瓦隆军事学院进行辅导的老士官吧。” “也许吧……” 老埃尔文眯起了眼睛,但还没等他陷入到回忆中,新的枪声就打断了他的思考:女皇亲卫军与丑角们的厮杀虽然迅速且惨烈,但持续的时间很短暂,这里可是阿瓦隆的卫星,援军弹指便至。 至少两百名破晓者战士从侧翼投入到了战斗中,他们都是从神圣泰拉走出来的老兵,手中的枪口与利刃让战局瞬间逆转:这也是老埃尔文会不慌不忙的原因,他从不担心这些灵族真的能成气候。 冲刺,跳跃,旋转、厮杀:阿斯塔特战士与丑角们的战斗是用凡人肉眼很难捕捉到的,只能听到垂死的尖叫在枪炮的漩涡中扭曲,银白色的盔甲还有花花绿绿的格子大衣在草场间交错,价值连城的果林在利刃面前倾倒,埋葬在愈加混乱的局势中。 摩根的骄傲武士与鲜衣怒马的死神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破晓者的殉难人数会更多一些。但并没有多到难以接受:不过真正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当更多的援军抵达时,他们就会发现,那些理论上已经战死的战士,会充满茫然的重新坐起身来,而那些被他们杀死的丑角也是不知不觉的消失在了原地。 老埃尔文死死的盯住了一个被斩杀落地的丑角,他敢发誓自己没有失神过片刻,但不知不觉间,那具尸体依然消失了:就仿佛有人刻意的抹去了他的记忆。这种情况难免让人不安,但当更多的支援部队也源源不断抵达战场的时候,也只是让人不安而已。 又是数十名破晓者,数以千计的凡人辅助军,他们中有着最精锐的跳帮队,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便将丑角剧团的浮空载具击落到了地面上:这似乎在异形的袭扰部队中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它们一窝蜂的退去,这才发现自己的退路早已被截断了。 雄鹰的啸叫声从足以俯瞰原野的云层间传来,巨大的阴影遮蔽了丑角们的身躯,用灵活的姿态死死咬住了它们的脚步:那是三十名骑乘巨型猛禽的战士,他们身着着特别制作的盔甲,胯下长有双翼的巨鹰伙伴,甚至比一台帝皇之刃坦克还要巨大。。 “那是伯劳骑士?” 老埃尔文来了兴趣。 “真有意思,他们终于可以组成编制,投入战场了?” “投入战场是做不到的。” 破晓者摇了摇头。 “像这样的巨型猛禽在战场上只能作为活靶子存在,血肉之躯毕竟无法承受住子弹,但若是放在后方的高楼大厦间,这些人就能发挥出不一样的作用了:不少拥挤的巢都需要这种威慑力强大,但是体型又不过于臃肿的空中警队。” “他们比凡人速度更快,比阿斯塔特要更灵活,能够作为巡查力量与高效的支援力量投入警备:在阿瓦隆本土的几座主要城市里已经有数千名像这样的伯劳骑士了,倘若配合默契的话,只靠他们就可以挡住阿斯塔特战士的进攻。” “我对此毫不怀疑,只是……” “他们的伤亡比会很难看。” “仅此而已。” 破晓者倒是不怎么在乎: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不过,既然这群眼前的这群丑角已经【伤亡不少】的话。” 摩根之子意有所指,他担忧的事情很快便成真了:只见在丑角剧团们逃窜的最前方,一道模糊的光晕没来由的矗立在了那里,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影子却是实打实的挡住了破晓者们的追击。 “这家伙看起来和之前的那些丑角都完全不同。” 老埃尔文有些担忧。 “事实上,它让我想起了我以前听说过的某些事情。” “可以详细说说吗?” “是这样的,我对于丑角剧团的大部分了解其实都源自于我在破晓者军团中的好朋友塔拉辛,他对这些异形的研究很深入,也曾给我讲解过这些稀奇古怪的灵族,彼此之间的分工和地位。” “而且他格外着重的告诉我,在丑角剧团中有一种角色,虽然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会真正的投入到战场上,但倘若其出现便会扭转整场战争的局面:眼前的家伙便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恐怕你猜对了。” 破晓者的声音低沉。 “那便是【嬉高奇】。” “它们的头目。” “不。” “它是一个……独角!” “独角?” 没等破晓者疑惑,从光晕中走出来的独角便动了起来:它在眨眼间的功夫穿过了半个战场,从数百名破晓者间穿梭而过,在它的双手处有着白光在闪烁,却没有沾上哪怕一丝一毫的血腥,而就在这名独角的身后,数十名征战了百余的泰拉老兵却浑身瘫软,纷纷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没有呻吟,没有怒吼,没有垂死挣扎,却同样也没有死亡来临前的寂静:这些精锐的战士像是睡着了一般倒在地上,他们的身影像是不稳定的电视符号般跃动。 “又是这样!” 破晓者咬紧了牙关! “它每次都要用如此羞辱的手段来终止我们之间的战争!” “然后就会……” 话音未落,独角如幻影般继续朝着他们的所在地前进,就仿佛它已经知晓埃尔文脚下的要塞便是整个农业世界中,唯一值得注意的战略目标:它都身影时而显现,时而消失,仿佛一个幽灵,一个游荡在阿瓦隆军队序列中的幽灵。 无论是空中的伯劳骑士,还是地上的女王禁卫军们,所有人都在朝着这个幽灵怒吼,没有人因为破晓者们的倒下而心生胆怯,有的只有更多的怒火与勇气,但是熊熊烈火却烧灼不到独角的身影,它不断的穿梭与躲闪,又不断的舞动与跳跃,倒在它脚旁的人越来越多,鲜血却没有流淌,只有一种如同沉睡般的寂静萦绕在影子的旁边。 一次呼吸。 伯劳骑士们坠落于地。 两次呼吸。 仅剩的破晓者们被穿透。 三次呼吸。 哪怕是最顽固的凡人辅助军战士,也屈倒在地上,象征着阿瓦隆的至高荣誉沾染上了泥土,在独角的脚边乒乓作响,这可怕的怪物抬起头来,与老埃尔文对视着,恍然间,老将竟然在这个怪物的身后看到了一个骇然的身影。 他仿佛看到一尊神明,一种绝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它有着长而尖的下巴与鼻子,面部是那样的扭曲,服装是那样的绚烂,仿佛一个三四米高的宫廷丑角,正在用那张渗人的笑脸审视着他。 它来了。 埃尔文甚至忘记了呼吸,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独角已经缓步的来到了他脚下的要塞旁边,轻易的走进了防御系统的死角里面,随手推开那道不应该有人知道的暗门,然后不慌不忙地掏出来了一支符号笔。 接着…… 【停下!】 声音席卷了全场。 第610章:灵族的午宴(上)(待会还有一更) 呵斥过后,唯余寂静。 所有人都已目瞪口呆。 蜘蛛女皇的脚步,出乎了在场每一个人的预料。 无论是远东边疆的子民,还是来去无踪的劫掠者们,没有人能够想到几周之前还在乌兰诺前线煎熬的破晓者之主,会以如此之快的速度穿越小半个银河,重新返回到她的银白王座之面前:阿瓦隆的女王有如闪电般,归来了。 但对于摩根自己来说,这一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虽然灵族的突然袭扰和【嬉高奇】的现身着实让蜘蛛女皇惊讶了一下,不过也仅此而已,其给基因原体带来的震撼感甚至还不如人类之主在深夜时分的一个电话。 毕竟,面对帝皇的通讯,蜘蛛女皇还必须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满地翻找自己的极速救心丸和硝酸甘油:如果因为房间在白天刚刚被收拾过而实在找不到的话,摩根还得把睡在自己身旁的室女座给推醒,让她帮忙一起找。 (硝酸甘油:最常见的高血压急症用药之一。) 但在面对一位货真价实的笑神和以精锐著称的丑角剧团时,情况就要从容太多了:原体在得到消息后也只是愣了愣神,便想好了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突发情况,一切如同也如她所想的那般稳健。 不用摩根去进一步调配,仅凭阿瓦隆自身所具备的军事力量和应急机制,便能将看似声势浩大的灵族入侵军纷纷击退,仅剩的两支也已经无伤大雅:而且如果嬉高奇的存在是真的话,那的确不是常规的军事力量能够对抗的。 原体一边接受着信息,一边加速往她的王座世界回援:摩根在乌兰诺战役结束后没几天,便率领着军团主力撤离了这座最荣耀的大远征战场,因为蜘蛛女皇自认为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虽然绿皮帝国残余的军事力量,至少还需要数个军团,花费上一整年的时间去逐步清缴,但那已经不是属于破晓者军团的工作了。 至于之后那场所有人都要参与的战帅仪式和大会,看起来还要再等上大约一年的时间:出于某种摩根都无法理解的原因,帝皇坚持要把册封战帅的仪式以及接下来大会摆放在乌兰诺的旧址上,也就是说必须要等荷鲁斯率军彻底清掉兽人帝国的残党之后,相关的场地建设工作才能陆续展开。 不过也好:这给了蜘蛛女皇串通其他人的机会,无数的信件从曙光女神号上发出,等待着战帅仪式的那一天到来。 在此之前,蜘蛛女皇可没兴趣在那片工地上空耗时光:虽然回返阿瓦隆的话,她很快又要再次赶到乌兰诺,但摩根情愿如此:破晓者军团从未有过主力长期远离远东边疆的惯例,她也不打算破例,否则会后患无穷的。 与之相比,灵族的袭击反而让原体多了一个归乡的必要原因。 摩根的速度很快:她是在位于远东边疆最西端的核心世界上得知了灵族侵扰的消息,然后只花了十五个泰拉标准日的时间,便赶回到了阿瓦隆的战场上,堵住了再次踏上她国土的嬉高奇:灵能技术的出神入化于此期间居功至伟。 而在原体本人回归后,事态的发展便简单了许多:虽然因为行程过于匆忙,摩根不得不将破晓者军团的主力甩在了身后,但她依旧为自己调来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在原体与嬉高奇对峙的第三分钟,人类荣光号磅礴的阴影便遮蔽在了他们所在的农业卫星世界上空,随之来的还有刚刚从曼德维尔点里面钻出来的康拉德及其舰队。 手握如此力量,气氛倒是变得和睦了起来,摩根确信了这位嬉高奇拿自己没什么办法,而她也的确留不下这位灵族之神:虽然拆掉嬉高奇用于附身的独角对于蜘蛛女皇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面对这种连灵魂都没有的家伙,摩根也着实提不起厮杀的兴趣。 她反而更好奇一些。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素来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丑角剧团,居然敢撩拨她的虎须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帝皇看起来对此早已知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默许了异形的做法? 他们有什么目的么? 他又有什么目的吗? 怀着这样的想法,摩根与伫立在丑角身后的高大影子对试着:嬉高奇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想法,它投入的力量浓郁到了就连老埃尔文这样的凡人,都能隐约间看到笑神的真躯了,对于摩根来说更是如同恒星般刺眼。 原体与神明用高速且优雅的灵族语在看不见的领域中寒暄,他们的谈话持续了两分钟的时间,便大功告成了:丑角剧团对于阿瓦隆的侵扰从此完全绝迹,而原体则是顺手宣告了军事行动的胜利,然后把丑角扔进了虚空。 自有人去接应它。 在一众守卫者们有些茫然的欢呼中,摩根飞快的处理好了阿瓦隆因为灵族的侵扰而产生的乱象:在第一批紧追她脚步的军团舰队抵达的时候,蜘蛛女皇已经让她的国度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并弥补上了在此次战争中,暴露出来的每一处漏洞和弱点,确保了这一切后,她才点起了舰队,带领着它们消失在曼德维尔点中。 留下了康拉德,暂时为摩根坐镇于阿瓦隆的王座之上。 而摩根自己,则是来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无名星系中。 有人在这里等着她。 一个人,以及一个神。 她希望这两个家伙,能够告诉她一点有用的东西。 —————— “我们当然会这么做。” 作为一句开场白来说,这句话多少显得有些奇怪了,但是考虑到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名来自于方舟灵族的预言家的话:这样的话语却是坦诚的令人感动。 至少不是句谜语。 原体笑了一下,在柔软的草甸上摩擦着自己的长靴,感受着阳光穿透密林的间隙,照伏在她的肩头上的轻柔,以及微风所带来的沙沙作响和自然的气息: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天然的气息中却夹杂着几丝源自于异形的臭味。 当然了,方舟灵族是非常爱惜自身清洁的种族,它们当然不会散发出什么臭味,只不过对于摩根来说,任何非人种族都会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到反胃:摩根对这一点的敏感程度比其他的原体都要高,甚至高于莫塔里安和福格瑞姆。 现在,她就身处一座仿若尸山血海的修罗场中。 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但却让原体感觉皮肤发寒,因为这里遍地都是灵族,到处都是:它们尊奉的头目显然就是那个至今尚没有正式露面的嬉高奇,以及始终坐在摩根面前的艾达拉德。 原体的目光锁定了它,确定这位灵族先知的强大:正是此人的灵能信息指引着摩根,从阿瓦隆的星港上出发,穿越数个星区,抵达这座青绿色的原始世界,此地属于远东边疆的领土,但从未得到过真正的重视,虽然早在七十年前就已被插上了人类帝国的旗帜,但直到今日却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就仿佛被忘记了一样。 阿瓦隆舰队停留在了原始世界的近地轨道上,但他们却没有在星系中找到灵族的船只:在通过鸟卜仪判断了对方的人数后,原体谨慎的挑选了随行人员,摩根最终携带了三名圆桌卫士和半个连队,将更多的人留在了战舰上。 拉纳也在留守的队伍中。 原体用灵能直接带领她的子嗣们来到地表,以免在半路遭到灵族部队的伏击:他们的落脚点是一处看起来已经被荒废了千万年的古代遗迹,巍峨的古老雕塑被野蛮生长的茂密丛林所吞没,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缓慢的逝去。 没错,这个生机盎然的世界却是没有任何的动物存在,遍地都是原体认不出来的植物,唯一的生命气息只有眼前的废墟:灵族们就在废墟的大堂处等着他们,根本用不着指引,因为两拨人之间的直线距离甚至不到两百米。 摩根一眼就看到了那套象牙白色的长桌椅,以及上面琳琅满目的餐盘:这张餐桌很大,足以坐下他们所有人,但在灵族的那一侧却只有艾达拉德一人落座:在场的灵族除他之外均为剧团中的丑角,他们或蹲或立在废墟的高大残骸上,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原体听到了她身旁的圆桌卫士们摁紧剑柄的声音。 摩根笑了一下,她的目光懒散的打量着那些咧开的大嘴:崇高化身、崇高战巫、独角、剧团长、哑剧大师以及暗影先知,可以说丑角剧团中所以值得尊敬的职位都已经被罗列在了这里,但对于原体来说也只是需要多看一眼罢了。 当摩根迈开步伐,只用一步便走到餐桌旁边的时候,无论是艾达拉德还是所有的丑角们,都明显的愣了一下神:这些也许已经活了几万年的老东西,却完全没有跟上帝皇心血造物的脚步。 【那么,你就是主人翁?】 摩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朝她的宴请者微笑道,原体的双手扶在了椅子与桌案上,看着眼前这名身着深色长袍,头戴一个青铜色高盔的方舟灵族,却总觉得其身上的气息令自己觉得很熟悉。 在哪闻过来着…… 应该不是再肚子里:她不可能记不住这么强大的收藏品。 “艾达拉德。” 灵族点了点头,虽然并没有起身迎接,但礼仪还算周到,而且从他口中吐出来的,居然是标准的泰拉语,声音如同时歌剧般让人心旷神怡:上一个让摩根有这种感觉的还是她的那位基因之父来着,这些昔日霸王果然有些门道。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原体保持着笑容,破晓者们在她的身后步步紧逼,竭尽全力的想要离自己的母亲再近一点,而不至于立刻就掀起战争:为首的三名原体卫队紧张地注视着占据在各个制高点上的丑角们,双方的人数看起来相当,面对如此多的丑角,哪怕是最精锐的阿斯塔特战士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在战斗中占到便宜。 “是我发出的邀请函。” 艾达拉德倒是很镇定。 “但我不敢自称此地的主人。” 言罢,灵族先知摆出了一个无比尊敬的手势。指引着摩根看向餐桌旁的一个小雕饰:上面雕刻的正是灵族笑神嬉高奇的模样,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糙,但原体却看到有些入迷。 因为通过这个雕像,摩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打她落在这个世界上并踏入这个场地以后,那盘踞在她身后,终日不散的,有关于享乐王子的注视和吐息,居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黯淡了许多。 直到这一刻,摩根才在她的心里真正的重视起了这位笑神,它做到了连她的基因之父都做不到的那件事情:暂时性的遮蔽掉一位混沌神明的注视,将其对于个体的影响力削弱到极致。 看起来…… 到真的是一个【神】呢。 啧……神明…… “这是祂的威能。” 艾达拉德解释道。 “虽不能对抗,却可以欺瞒,令其在维度中迷失片刻。” 【只能是暂时的?】 “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永不停歇的欢喜。” 【有意思。】 原体点了点头,在感受到身后的视线的确已经消失了,而不是什么所谓的障眼法后,摩根这才不慌不忙的坐在了椅子上:伴随着这个动作,无论是阿斯塔特战士还是丑角剧团们的精锐们,都悄无声息地送了一口气,略微放下刀锋。 “至少有的谈。” 有人在低语,但所有人依旧不敢说话:破晓者们警惕着丑角剧团的强悍战斗力,丑角们则是回忆着蜘蛛女皇刚刚从她的灵能传送阵中走出来的时候,那差点将他们吞噬殆尽的懒散一瞥。 就连艾德达拉的后背也因为原体在无意中的一瞥,浸透了汗珠。 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双方都没有说话,基因原体与灵族的先知只是沉默的观察着对方,他们身后的两支军队则各有各的行动:丑角剧团中有人缓缓地退下去了,有大概一半的人不知道去做什么了,而破晓者们看似松散的各自散开,却是在悄悄寻找着对自己来说最为有力的出击位置,阿斯塔特们的一只手始终摆在剑柄上。 “你的子嗣很警戒。” 【人之常情:他们只有在朋友面前才会松懈一点儿。】 “我们当然不算朋友,但我们也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仅限现在。】 原体笑了一下。 【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打算和我谈点什么内容?】 【无法令人满意的话,我还是先看看这顿午饭的菜单吧。】 【免得它们都跑光了。】 “……” 艾达拉德沉默了一下。 然后,它深深地呼吸着。 “我想和你聊一聊……命运。” 【命运?】 原体笑了起来? 【你跟别人谈判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么?】 【讨论我们的命运?】 “以前是不会。” 灵族先知微微仰起头。 “但我在很久之前的一位朋友教会了我这种开场白。” 【是什么样的朋友?】 “无法形容。” “但……” “他是一个泰拉人。” “没错:神圣泰拉人。” 第611章:灵族的午宴(下) 目前来说,对于艾达拉德看似诚恳的话语,摩根是半个字都不相信的:这并不能怪她。 毕竟,也许在这片古老且疯狂的银河中,真正颠覆不破的真理已经不剩下多少了,但【绝不要轻易相信灵族的话语】,直到今日依旧是一条金科玉律:哪怕对于灵族自己来说,也同样是如此。 尤其是那些灵族先知的:就比如说眼前的艾达拉德,还有安格隆那位不知名的仇人,他们便是这句真理活生生的论证,一次又一次地检验着它的真金足赤。 这些有幸看到未来,却不幸深陷其中的倒霉虫,总是会被命运的丝线牵扯着做下错误的决定:它们对于外族的话语自然是罪恶且具有欺骗性的,但它们对于本族人的话语也极有可能是致命的。 艾达拉德便是典型的例子,他曾因为自己错误的预言而鼓动一场错误的战争,最终令他的上级们纷纷惨死,然后他便顶替了位置:虽然这真的只是一次无心之过,但足以让无尽者塔拉辛将其当做笑话说给摩根听了。 原体自然记得清楚。 所以,即使艾达拉德的话语听起来的确带有那么几丝诚恳,但最终换来的,也只有蜘蛛女皇内心中的平淡如水:至于灵族先知那句曾经和帝皇是朋友的暗示,摩根也是充耳不闻。 这大概率是谎言,毕竟她的基因之父再怎么堕落,应该也不至于堕落到和一个异形为伍:也许其他的原体兄弟会因为这样的大发厥词拍案而起吧:但是摩根却懒得这么做,帝皇还不值得她这么做。 人类之主的面子没那么大。 与之相比…… 【既然你说这里是嬉高奇的土地,那为何是你坐在主位呢?】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么?” 【嬉高奇在哪?】 “你想见它?” 【这关乎了我的好奇心,还有你们的小命。】 蜘蛛女皇瞥了一眼周围,然后缓慢舔着嘴角。 【其实也没什么,如果祂真的像你们所说,是一个神……】 “这点从无疑问:这不是我个人的吹捧或者推论,早在吾等之种族徜徉银河的前夕,嬉高奇便已为虚空中的笑神,祂对银河的影响远至天堂之战的余波,罪恶的星神因它的计谋而四分五裂。” (星神内战的一种说法便是由笑神嬉高奇挑起的。) 【真棒。】 原体轻哼了一声。 【但也有人告诉我星神是被它们用超级武器杀死的。】 艾达拉德皱起了眉头,它自然知道摩根口中的人是谁。 “可鄙之语,虚妄之言:昔日的卑微奴隶不过趁着它们的主人正巧奄奄一息的时机,背信弃义地挥下了最后一刀,便自认为是全银河的新主人了,它们也许曾经拥有过真正的霸权,但属于它们的辉煌早已远去了,更何况,它们的漫长沉睡正是因为惧怕吾等的兵锋。” “你所见到的,不过是逃过吾等罗网的漏网之鱼。” (灵族帝国有个设定就是一直在绞杀太空死灵的坟墓。) 【也许吧。】 摩根随意地点了点头,她有点庆幸自己没带塔拉辛一起来。 唔,也有点失望。 【我不在乎你们的恩怨,反正这些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而且你们在我的眼中没有区别:我的父亲所梦想的是一个纯净的银河,哪怕是人类种族中的些许异端他都无法忍受,更别说你们了。】 “这种想法其实非常正确:这才是长治久安的对策。” 艾达拉德竟有些赞同。 【与我无关:我更想让嬉高奇回答我一个问题。】 原体摆了摆手。 【既然祂是一个神明,一个货真价实的神明,那祂应该知道一个半神的实力究竟如何吧:祂是否知道,倘若一个半神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明的话,那祂需要通过多少的步骤?献祭多少生灵?又或者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与网道,又有什么关系?】 “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着有些惊愕的艾达拉德,摩根只是冷笑了一声。 【以你们的文化,我还以为我不需要说得很清楚呢。】 此言落地,原体便失去了继续开口的兴趣,她看出来了,眼前的艾达拉德的确与嬉高奇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联系,更不可能把那个笑神的真身召唤出来:至于艾达拉德真正的目的?蜘蛛女皇还不至于纡尊降贵到主动提问。 她在等先知开口。 而先知……在思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幸,它没有立刻开口。 短暂的沉默后,灵族先知在所有人戒备的目光中站了起来,走向了餐桌一端的酒架,亲自为原体摆上了食物:晶莹剔透的酒杯中倒入了猩红色的液态宝石,最好的野兽肉、水果与干酪被挑选出来,罗列在了摩根的手旁,反倒是先知的面前只留下了一些次等的果品。 【你不吃么?】 “自打浩劫之后,吾等方舟之民的饮食便追求尽可能的淡然。” “肉对我们来说太刺激了。” 【真有意思。】 原体摇了摇头。 【营养失衡至此,你们是怎么在战场对抗我们的士兵的?】 “所以我们一直避免与你们人类发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 灵族先知对基因原体口中的明嘲暗讽充耳不闻。 但它说的却是事实。 “作为一场旨在净化银河中所有非我族类的远征来说,你不觉得你们的远征军和吾等种族的冲突实在是少的可怜吗:这些科摩罗的同族是我无法知晓与控制的,但几乎所有的方舟都会尽可能地避免与你们的远征舰队发生冲突。” 【能告诉我原因么:我不觉得你们是热爱和平的种族。】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也曾统治过整个银河,我们知道当一个霸主崛起的时候,那些鲁莽到敢于与这个新兴种族为敌的愚夫,即便是曾经强大的愚夫,最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我们就是踩着诸如此类的尸骸建立帝国的。” 灵族有些感慨。 “但即使对我来说,那也是童话书中不可思议的传奇岁月:我们早就忘记了整个银河是如何被我们握在掌中的,六千万年的漫长统治让开拓者们早已老去,它们的故事在我们看来与神话无异。” 蜘蛛女皇没有说话,眼前这个异形的话语让她陷入到了片刻的思考中:许多年后,他们这一代所做的一切也会变成这样吗?牺牲和勇气被视为不可思议的传说,后代早已忘记了他们的初心? 当人类将银河的霸权视为理所当然的时候,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安逸到腐败、堕落呢? 原体沉默了,她不想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 【这里到底是哪里】 摩根摇晃着杯中的酒,却完全没有将其喝下去的意思。 【我在我的星图上找不到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任何消息,但我的军团记录中却记载着:这片星区中的每一个世界都在八十年前就已经被我的远征舰队所收复了,是你们用的什么新颖的障眼法吗?】 “保护财产的手段而已。” 先知简单的解释到。 “这些未曾受到污染的世界对于我们来说也同样是一种财富,在我们需要使用它们之前,自然会将这些世界先隐藏起来,而且不想让它受到任何人的打扰:希望这不会干涉到你的底线。” 【目前还没有。】 原体轻哼了一声。 【但我信奉的是:若不紧握在掌中,与失去无异。】 【而且:在领地中藏有他人的宝箱总是令人感觉到不快。】 原体扫了一眼渐渐消失在她的感知中的丑角们:它们就像进入到了那个笑神的袖口里面:摩根能感受到那位灵族的神明此时就在他们二人的身旁游走着,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祂伫立在不应该存在的维度里面,正在静静的观察着这场午餐会,暂时还没什么恶意。 【恕我直言。】 思考再三后,蜘蛛女皇只是拿起了一个看起来最朴素的水果,她失去了继续拉扯下去的耐心,目光直击向艾达拉德的面容:尽管隔着厚重的青铜色面具,但原体依旧能看到灵族先知那张谨慎的脸,以及被拼命压抑下去的忌惮。 这是个知道害怕的家伙。 很好:有的谈。 【我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方舟灵族:根据我的战士向我汇报的情况来看,你和这些丑角虽然暂时归属于同一支滋扰部队,但在你身边的应该都是一些来自于方舟灵族以及网道科莫罗中的同类呀?】 “它们的确存在。” 先知点了点头。 “不过,其中的一部分已经死在了你的子嗣的剑下:主要是那些我从科莫罗招募的帮手,它们并不能很好的压抑自己的本性,拒绝了我在战斗中下达的撤退命令,死亡对于这些鲁莽的家伙来说,就是难以逃脱的宿命。” 【宿命……】 原体笑了起来,明知故问。 【你是一名灵族先知?】 “归属于方舟世界乌斯维,曾居高阶无上先知一职,但如今早已为云烟过往:故乡与我歧途,而我亦不愿孤坠其中,离开是我所面对的最好的选择,如今的我,虽只是孑然一人,但胜在轻便,况且我与乌斯维的命运仍未断绝。” 艾达拉德微笑着回应,但是它没想到的是:等待它的是原体骤然变得危险的目光。 【乌斯维?很好?】 摩根咯咯直笑,令艾达拉德没来由的摸了摸喉咙。 【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对于你的同类们的看法吧,还有它们在我这里的归宿:冒犯我的乌斯维不是没有,而是很多,你作为先知应当也不会陌生吧?】 “当然。” 艾达拉德点了点头。 “这也是我孤身前来的原因。” “我曾在命运面前三次窥探到我们这次会面的命途:每一次都因为我身旁的同伴而平生波澜:出于某些很古老的原因,它们无法压抑住对于你身后之物的憎意,在情况最糟糕的一次,你甚至抽走了我最要好的三位朋友的灵魂,来强迫我用正常的语言与你通话。” 【更正常?】 艾达拉德开口,重复了一遍他之前的话语。 但这次,是阿瓦隆的口音。 【真让人欣喜。】 原体皮笑肉不笑。 (注意:方舟灵族的桌面规则里有个特殊能力叫做远古之灾,效果是对色孽系的特攻,也就是说这些白豆芽是真的不怕色孽,而且恰恰相反,它们会发疯般的跟色孽玩命,的确是武德充沛。) 【你说的很对,我这个人向来喜欢在谈判中为自己增加优势,至于具体的手段如何,我倒是不怎么在意,掐住你的朋友的灵魂对我来说是很不错的方案,而且可行度也是非常高的:还一点很重要,比起依靠他人的力量,我更喜欢能够握紧在自己掌中的东西。】 言罢,蜘蛛女皇默不作声的扫了一眼嬉高奇的雕像。 【就像你,虽然你依靠这个灵族笑神的力量来与我谈判,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做法,但既然你并不是嬉高奇的信徒,你又怎么能确定当事态不可挽回的时候:这个神真的能够保佑你呢?】 “我当然无法确定。” 艾达拉德插起了一块水果。 “事实上,并非我主动祈求嬉高奇的帮助,而是嬉高奇将我的命运指引到了这张餐桌前:我并不确定这对祂的计划有什么好处,但我的确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一谈,而且我的确有办法,能够让你对我表现出更多的尊敬与忍让。” 【凭借你口中的友谊?】 原体挑起了眉尖,灵能的气息在食指上缠绕着。 【那你最好现在就拿出来。】 “如你所愿。” 艾达拉德倒是很从容,它缓缓的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很是标致的脸,脸上浮现着笑容,但这股笑容让摩根很不喜欢:因为这笑容让眼前的灵族先知看起来像是一个长辈,一个纵容着摩根这个顽劣后辈的远房长辈。 但在下一刻,原体的所有想法便已经魂归天外了,因为先知细长的手指伸进了自己的内衬,随后拿出来一个老旧的小玩意:那是一个挂饰模样的东西,被艾达拉德煞有其事的摁在了餐桌上,摩根紧紧的盯着它,瞪大了眼睛。 【这是……】 “帝国天鹰。” 灵族先知笑了一下,面庞上难得的露出几丝怀念。 “我的这个朋友送我的,当时他刚刚设计出这个徽章,打算用在他即将建立的帝国身上:他说他要从神圣泰拉的最高峰起兵,终有一日会与我的银河间再会,让我见证他能做到什么样的事业。” 【……】 艾达拉德言语间的暗示让摩根只觉得自己的后脖颈直发凉:这个灵族在说什么?它难道想说原体的基因之父,也就是帝皇本人,和它这个灵族是朋友吗?是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结成的朋友吗? 比马卡多还早? 【你……】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 艾达拉德缓缓地将那个散发着浓郁的帝皇气息的帝国天鹰雕刻收回到自己的掌中,蜘蛛女皇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盯着这个玩意,极其不情愿地确认了上面的气息的确是属于人类之主的,甚至与她脑海中的黄金巨剑一模一样。 “你也可以去找你的父亲,你们应该可以称呼他为父亲吧,让他教起你剑术:如果,他组够信任你这个孩子的话,你会发现他不仅会吾等种族的剑术,而且用起来也是相当不错的,实话实说,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剑士之一。” (艾达拉德的确认识帝皇,而且双方的关系一度不错,帝皇也的确会灵族的剑术,在网道战争还是哪场战争曾经使出来过,被描述为使用的异常娴熟:黄老汉以前过得看来还真是挺花的。) 【好吧。】 摩根不得不收敛起了灵能。 无论如何,她的确不能把这个灵族的脑袋在这里砸得稀碎:鬼知道这又会涉及到她的那位基因之父心里的哪座大计划:不过,照这么看来的话…… 人类帝国的主君,有一个私交甚密的灵族朋友? 说出去,感觉能让罗嘉围着他的完美之城裸奔呢…… 那个混蛋老爹总能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堕落一点:她至少只是把塔拉辛当做合作伙伴而已。 原体轻哼了一声,但她依旧在灵族的面前保持着威势。 【好吧……帝国之友。】 后半句话显得无比讽刺。 【那么,你这次是来祈求我的帮助的吗?】 “算是吧。” 艾达拉德又戴上了头盔。 “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是无法直接去找上我的那位老友,只能通过一个我们双方都勉强能够信任的人在中间代为转达:很难想象,他向我们这些人推出的联络人,居然会是他唯一的女儿。” 【……】 联络人? 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啊? 这又是帝皇那个混球在什么时候给她点的支线任务? 【转达……什么?】 “命运,和未来。” 艾达拉德轻咳了一下。 “时间的乱流告诉我,你的父亲渴望发起一场宏大的战争。” 【他现在就在乌兰诺。】 “不是这些障眼法。” 先知摇了摇头。 “真正的战争:很明显网道的中枢如今令他魂牵梦绕。” 【……】 真是一流的保密措施…… 基因原体的眉头跳了跳。 【所以呢:你是来为你的同族们破财消灾的吗?】 “不。” 艾达拉德毫无怜惜可言。 “科莫罗的毁灭与否对于我们这些流浪者来说毫无影响,我们的国度早已陨落,消散在了远古之敌的尖啸声中,科莫罗不过是昔日辉煌与堕落的一个扭曲残影,一块顽强生存与扩张的污垢:它的强盛不会让我们感到欣喜,而它的陨落自然也不会让我感到悲怆。” “我对居住在那里的同胞们没有丝毫的感情,骄傲与自满已经摧毁了我们昔日的帝国,而现在,它们正打算让这些罪恶卷土重来,再次摧毁它们:破晓者的摩根,你不用担心方舟的力量会插手人类之主的下一次战争,但我们所要谈论的也正是这次鲁莽的军事冒险。”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 先知压低了声音,让原体不知不觉的提高了注意力。 “告诉你的父亲。” “他是摧毁不了科莫罗的,更无法将其彻底带走。” “他太贪婪了,他的计划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极限。” 摩根微微眯着眼睛。 她居然一点都不吃惊。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预见到我的父亲会兵败科莫罗吗?】 “不,恰恰相反。” 先知有些苦涩地答到。 “他成功了。” “我看到了科摩罗的黑色太阳与尖塔在他的掌中化作齑粉:科摩罗终究只是王道中一个较大体量的城市而已,而且,它们也缺少一位强权的君王,缺少一位能与你的父亲对抗的领袖。” (维克特的崛起要等到大远征后四五千年。) “但他也失败了。” “他在这座并非致命的战场上狂热地投入了太多的力量。反而忽略了银河中真正的战局,他以为他能同时操纵并赢得所有的战线,但他最多只能赢下一场胜利:不要让他被贪婪遮蔽了双眼,因为他的部下们全都会背叛他的。” 【都?】 摩根觉得有些可笑。 【包括我么?】 “并没有。” 【我没有背叛?】 “你不算他的部下。” 【……】 没来由的,摩根觉得眼前这个灵族的话变得可信了几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摩根的音调沉重,她将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灵能再次激荡:艾达拉德的下一句话将决定这里是会成为一场宴会,还是一个战场,亦或者更糟糕的东西? 【你打算让我劝说我的父亲停下对科摩罗的战争吗?】 “我做不到这一点。” 先知干净利落的否决,让原体诧异的挑起了眉头。 “你也做不到。” “但我们可以做到另一件事。” 【说来听听?】 “我可以告诉你……” “你要如何让你的父亲,赢得科摩罗战争的胜利。” “这是唯一的办法。” “需要坚定的意志。无尽的忠诚以及伟大的牺牲。” 【让我来牺牲?】 “不:让所有人牺牲。” 艾达拉德的目光坚定,声音在扭曲中变了形。 “尤其是你的基因之父。” “他将牺牲自己的一切。” “除了【王座】。” “他将会变得一无所有。” —————— 【既然两手空空,那有何来胜利可言?】 “正是因为两手空空,才能去拥抱真正的胜利。” “拥抱……真正的世界。” “然后,他才能够控制……” —————— 艾达拉德的声音停在了这豪气干云的宣言处,他虽然很想继续讲述下去,但此时此刻,时间与空间的主动权已不在它手中:甚至不在摩根的手中,让一切陷入到绝对的沉寂中时,原体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走进了静止的世界中。 她……不……不是她的问题。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艾达拉德:通过灰尘和眉眼间的痕迹,原体能很轻易地发现时间依旧在流动,不过速度慢到令人无法忍受。 换句话说,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阿斯塔特还是艾达拉德,亦或者丑角剧团、树木与河流、战舰与云端,都在眨眼间被拖入到了一个极度缓慢的维度中。 除了……原体自己。 但这并不是她做的: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摩根深吸了一口气,她将目光从艾达拉德的身上移开。 然后,倾听。 从远而近…… 从小到大…… 从轻微到嘈杂…… 从虚妄到沉重的……的…… 【掌声?】 反复确认过了这奇怪的声响到底是什么东西后,摩根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哪种角色的出场需要接二连三的响声? 演员……或者…… 【小丑?】 声音出口的刹那,原体便觉得自己落入了狂笑的深渊中。 在坠落之前,阿瓦隆的君主只来得及抱怨短短的一句话。 【好吧。】 【……】 【希望这些家伙不去抓我去讲冷笑话的。】 第612章:乐子人,乐子神 倘若仅从格调、排场与繁多琐碎的餐前仪式而言,身为灵族笑神的嬉高奇所摆下的餐桌,自然与区区一介乌斯维至高先知艾达拉德的野炊宴饮,不可同日而语:毕竟两者的身份本就是云泥之别。 神与人,彼此之间的差距并不仅在于表面上的力量或权柄,真正区分两者的,反而是灵魂深处对于世间万事万物的本能反应,近乎于野蛮的真谛:对世界的认知、对维度的掌控、对灵魂的提取、亦或是对未来的搬弄,这些基层代码都不是数据的多少所能改变的。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人与自然界中的野兽一样,也许某些猛兽的力量的确胜过了人类,但没人会觉得野兽比人类更高级:而与之相对的就是,有些人宁愿与更简单的野兽相处,也不愿意和更复杂的人类把酒言欢。 巧合的是,阿瓦隆的女王便是这样的人。 至少现在,她的确如此。 比起一位神明的宴饮,摩根还是更怀念灵族先知在古老遗迹中的风餐露宿:毕竟,这两个家伙的目的同样波谲云诡,但至少在艾达拉德的面前,破晓者的基因之母尚且能有一些强者的从容。 但是面对嬉高奇,弱者的窘迫便在不经意间爬了上来。 而摩根又绝不能表现出来。 面对着灵族笑神那张惨白、渗人,宛如用漂洗过的帆布东拼西凑出来的补丁脸,哪怕是最勇猛的战士也会在片刻间心生恐惧:银河中不是没有更可怕的东西,但他们比起嬉高奇却缺少了一种元素,那便是属于神明的气息。 这种气息无法用语言形容,但的确存在,而且异常醒目:至少摩根在她的基因之父以及当初的瓦什托尔的身上都没有觉察到令她如此忌惮的寒意,反倒是那几位存在于亚空间王座上中的邪神,它们的举手投足间尽显神恩。 与之相比,嬉高奇的威严无疑要弱上不少:就像是深林中的花豹与猛虎之间的区别。 当它将错过了宴席的原体请到自己的国度中,于深邃的幽窟中站了起来,三四倍于原体的身躯仅用阴影便将蜘蛛女皇整个吞噬殆尽的时候,在摩根的内心里,的确产生了一瞬间的慌乱。 还没等原体的面部神经感受到情绪之海的翻涌,摩根引以为傲的绝对理性便把恐惧的缰绳拉紧,仅是一次深呼吸的时间,冷静的头脑便再次占据了上风:如果仅从面部表情来看的话,蜘蛛女皇的唇角尚未来得及抿起,便重新被理回了毫无感情的沉默。 在沉默中,原体尝试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腕与脚腕,从被笑神操控与拉扯,身体失重的那一刻起,摩根便感觉到了一些异常,修长的眉头很快便蹙了起来。 【我的身体呢?】 “留在原地。” “放心,不会误了你的宴席。” “我们就聊一会儿,你的儿子们是感受不到的。” 嬉高奇的腔调夹杂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声中,神的半个身子依旧隐藏在阴影里,露出来的躯体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笑神的躯干就像祂的补丁脸一样,仿佛由几十上百个区域拼接而成,摩根能清楚的看到在嬉高奇的手腕与胳臂间存在着一大块的空无一物,既没有肉体也没有血管,反倒充盈着令摩根反胃的亚空间能量。 但在另一条胳臂上,亚空间的气息便无影无踪,完整的筋腱与血肉塑造一条真的手臂:这位灵族的笑神似乎存在于一个颇为奇特的维度上,祂既不像星神那样完全的与灵魂之海相隔离,也不像混沌邪神那样无法踏足于现实宇宙,祂同时属于这两个维度,但在两个维度中都不是站在山峰上的那位。 全面,但相对弱小。 而且势单力薄。 就像祂所庇护的种族一样。 “那么,请吧。” “威慑小姐。” 嬉高奇踏着浮夸的舞步,向着摩根的方向蹦蹦跳跳,祂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用各种令人恶心的颜料所编织的百家衣,一半像是宫廷中的丑角,破烂的衣兜里揣着讽刺国王的诗章,另一半则像是马戏团中讨生活的杂耍,火柴与喇叭胡乱地的挂在腰间,这两种格调毫无章法的混在了一起,安在了一块闪烁着舞台灯光效果的调色盘上。 当祂向摩根走来的时候,那场面就像一幅古代的画作,蜘蛛女皇不由得想起她在马卡多的收藏室里所能找到的最低劣的展品:在古老的二十或者二十一世纪里,这些打着各种各样的名号,诸如野兽,新野兽、抽象、后抽象、新表现、超现实又或者超先锋等等【流派】的画家大作,拿着随便几种色彩于幕布上涂涂抹抹,标上个招牌,便敢自称杰作,卖上令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成交后的一百箱大钞中至少有八十箱是需要此次交易,来获得一个合法的身份。 【希望你能保持承诺。】 观察了片刻后,原体收回了自己充满厌恶的目光,开始着重观察身旁的环境,她意识到了强烈的失重感依旧包裹着自己,她的肉身的确不在此处,现在的她更像是一缕感知或者一股灵魂的触角。 “事实上,是一段记忆。” 嬉高奇的身影在蜘蛛女皇的身边不断的消失,又浮现,如同水中的幻影般虚浮,时而走在摩根的身前为她引路,时而又如同羽毛般漂浮在原体的头顶上,而当祂解答摩根的疑问时,笑神尖锐的鼻子正巧从后方刺痛了原体的耳垂。 为什么这些【神】总喜欢贴近她的后脖颈呢? “当谈话结束的时候,你自然会在宴席上【想】起这段记忆的。” “我在你的意识中摘取了一小段来书写这个故事,毕竟,就连我也无法【完整】的将你邀请到这个独立的王国中,那可是需要兴师动众的大事件:当人们严肃起来时,喜剧便失去了它原有的韵味。” 【那可真令人伤感。】 原体冷哼了一声,她发现自己就身处在一个没有令人任何感觉的纯黑色空间内,她看不到更远的地平线上存在着什么,她的听觉与嗅觉也仿佛消失了一样,她只能顺着笑声的指引前进,在看不见的道路上漫长的行军着。 但摩根可以确定一件事。 自从他们二人正式开始谈话的那一刻起,嬉高奇便指引着她踏上了一座阶梯,一座似乎通往无尽之彼岸的阶梯,它的色彩在纯金色与淡银色之间变换着,时而宽阔,时而狭窄,但至少能够容纳摩根一个人的穿行:原体的右手搭在了阶梯的扶手上,她看到上面的雕饰古老又瑰丽,足以令泰拉皇宫中最华丽的一个房间为之汗颜。 这阶梯通向哪里? 摩根看了眼嬉高奇,笑神始终在变换着自己的方位和大小,祂时而如同矮人般飘在摩根的鼻尖,时如同巨人般,伫立在阶梯外的虚空中,仅是一枚眼球便有基因原体的十倍大小:但是祂的声音却始终未曾改变,那是一种无法诉说出来的遥远感,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现在就可以笃定,我是不会喜欢这段记忆的,没人会喜欢被偷袭与操控的感觉:希望当我回想起来这段记忆的时候,艾达拉德阁下的宴席不会受到影响。】 “我能理解你。” 嬉高奇的笑声依旧 “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唯有看到彼此的心,才是终结争论的办法,不是吗?” “至于如何看到:并不重要。” 【……】 摩根沉默的聆听着嬉高奇的笑声传到了越来越远的地方。 【这就是你袭击我的理由?】 “总要稳妥一些。” “你不会因为这种被压制的遭遇而丧失了理智吧。” 【倒也不至于。】 原体摇了摇头。 【你毕竟是个神:我更好奇你为何要如此阴险?】 祂的笑声高了一个音调。 “伫立在你面前的,可是欢笑与欺诈的保护者,我的所作所为恰恰履行了我的【正道】,而且想要将你邀请到此处,其实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需要遮蔽掉那些不受欢迎的客人。” 原体从嬉高奇的笑语中,难得的听到了一丝严肃。 “毕竟,要遮蔽祂的感官,即使对我来说,也颇有难度:所以在成功了一次后,我就必须保证你肯定能够来到我的餐桌旁,那么这种卑劣的邀请自然是最有效果的,掩人耳目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不必介怀,哪怕是你的父亲也只能收到这种邀请函。” “但很可惜,在我的餐桌旁,目前还没有留给他的位置。” 【所以祂不知道这次谈话?】 “哪怕是神,也不会注意到你的记忆缺失了一个小小的切片。” 摩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心中的最后一点芥蒂也于此时烟消云散:这就是基因原体的窘迫处境,即便他们中最弱的罗嘉也是足以睥睨世间万物的半神,但哪怕是最强的基因原体,距离真正的神明,也远隔着天壑。 连他们的父亲都是如此。 如果嬉高奇想的话,祂自然也有能力与手段,将不情不愿的人类之主也邀请到此处:至于这样的做法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就不是灵族的笑神能够掌握的了,而这也是摩根会来到此时的原因。 【所以,灵族的笑神想和我这个人类讨论些什么?】 “这需要一个更严肃的场合。” 话音落地,嬉高奇终于伫立在了摩根的面前,身形变得与基因原体没什么区别,在祂的身后便是无尽阶梯的终点,那是一座有着焦黑色的水晶质外表,上面勾勒着叶片与花纹的厚重门扉,原体抬起头来也望不到大门的最顶端。 “请。” 笑神宛如绅士般,为原体推开了面前的门扉:大门背后的空间隐隐绰绰,甚是巨大,摩根推测至少能够容纳下几艘荣光女王,但她却看不太清楚,只有两盏提灯能够照到脚下的些许天地。 但就在原体下定决心,迈入这座巍峨的建筑物的瞬间,在空间交错的那一刹那,摩根感受到了刺眼的光芒,来自于她的身后,以及她左右手的位置:顺着本能,蜘蛛女皇飞快的瞥了一眼,便发现原本遮蔽了感官的无尽黑暗在这一刻已经尽数褪去,她终于能看清了在此之前是在什么样的地方行走了。 她在一个…… 山洞里? …… 好巨大的山洞……通道? 摩根本能的迟疑了,因为被她甩在身后的景象的确颇为诡异,原体很确定她此时正处于室内,既不是在深邃的虚空中,也不知在哪个世界或者太空站的地表上:她正站在一个有着天花板的地方。 房间?通道?或者山洞? 摩根不太确定。 但这地方的确大的吓人。 仅是粗略的估计,蜘蛛女皇也不得不惊叹于此方天地的大小:这里足以摆下人类历史上最壮观最拥挤的巢都,又或者是让几艘乃至几十艘比荣光女王级战舰更庞大的钢铁巨兽并肩行驶,这肯定不可能是存在于现实宇宙中的建筑,但是在这里的一草一木上,摩根又的确没有闻到任何亚空间的气息。 一个存在于现实宇宙与亚空间之外的巨型通道……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蜘蛛女皇便想到了答案: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笑神。 你帝皇的。 你给我干哪来了? 这还是现实宇宙嘛? 【这是……哪?】 “伊甸园。” 嬉高奇咯咯直笑。 “每一位银河的帝王都渴望得到的伊甸园。” “而那里……” 祂顺势指向了摩根面前依旧看不清内在的深邃。 “那是每一位命运的探求者才渴望的通天塔。” 【命运的……渴求者?】 摩根皱起了眉头,这个词语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没错。” 嬉高奇指引着原体,在灯火下的黑暗中缓缓前进。 “我在这里任职,所以偶尔也要忍受他们所带来的烦扰。” “尤其是一个注定会抵达这里的小家伙,还真是令人烦不胜烦,但还算有意思,啊,你应该已经认识他了:他注定会带着他的那些【灰骑士】们来叨扰我的,念念叨叨的让这些骑士重返人间的办法。” 【灰骑士?】 摩根咀嚼着这个词。 【灰:是指颜色?】 “不,是指内在。” 嬉高奇脸上的扭曲告诉摩根这肯定是一句笑话。 “它们盔甲里的:内在~” 言罢,它的笑声消失在了更远处的黑暗中,摩根不得不跟上,并且呼唤起灵能的火光,照亮了自己前后方的通道:总算让她能够看清自己身边到底是什么呢? 她似乎正在一座巨大到宛如神话的图书馆里面。 一座沉寂在黑暗中的图书馆。 这里的建筑风格,让摩根想起了当初在【冉丹战争】的时候,那座被她的亵渎兄弟所奴役的灵族方舟世界:尽管那座异形的家园早已死去了,但残存下来的遗址与她眼前的景象也有些许的相似,古灵族建筑的流动优雅尽显无疑。 原体行走在如此的迷宫中,仅有嬉高奇的笑声为她领航,她经过了各种各样犬牙交错,不断变化的房间与通道,额头之上的穹顶中倒挂着古老的城堡与方尖碑,墙壁上则是令人看不懂的符文,以及无数铭刻着古代事迹的雕像。 但所有的这一切,无论是房间还是通道、城堡还是雕像,它们都只是此方天地中的配角,真正的主角是多到令人惊叹的书籍,一眼望不到头,数量也许胜过了人类帝国所统治的行星。 基因原体惊叹着:浩如烟海的书籍、卷轴、法典、文章与著作被精心的摆放在长架上,堆砌在挂毯中,在静止的流水花园与精美的丝绸面纱间徜徉,似乎每一本中都蕴含着天大的秘密,蕴含着足以撼动整个银河的异闻。 它们徘徊在这里,似乎便是这座宇宙的一切。 无数次,蜘蛛女皇想要伸手去拾取一本,她很确定,即使自己只拿走这其中最寻常的一个作品,但只要是一本书,加上这个地方存在的消息,便足以让她的某些兄弟甚至是她的基因之父,牢记住蜘蛛女皇的功绩了。 但原体最终没有也没有付诸于行动,因为笑神的声音始终在前方呼唤着她。 “别停下。” 祂喊到。 “别在这些最外层的三流作品里耗费时间。” “跟我来。” 摩根思考了一下,便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而嬉高奇的耐心显然比基因原体的速度更少:还没等蜘蛛女皇走上几步,在她右手边的墙壁上便明晃晃的出现了一座崭新的门扉,遮住了原本的浮雕,浮雕上描绘的正是描绘的古代灵族帝国奢靡的宴会场景。 原体推开了她,黑色的图书馆在一瞬间被投掷到了远方,甩在了她的身后:在绕过了层层的迷雾花园与三岔口,真正的虚空庭院被展示在摩根的面前,她终于走到了有光的地方,尽管只是层层的符文结界中异常虚假的遥远星光。 嬉高奇在这里等着她。 灵族的笑神此时正站在无数宝物的中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些如同宝石一样的远古精魄,顺着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暖风,摩根能够听到在这些宝石中,属于无数亚空间恶魔的哀嚎。 她注意到了在这个房间中有着无数令人疯狂的财富,其中有一些事物的重要程度,甚至能让帝皇考虑亲自远征:但如此的宝物都被笑神随意的掷在了脚下,只有一件珍宝被祂小心的护在身旁。 一本被光链束缚的水晶巨著被摆放在黑曜石的基座上,它的表面装饰着无数嬉高奇的手中正在把玩的那种宝石,各式各样发光的符文如行星般围绕着它,每一条都让摩根皱起了眉头:但真正让蜘蛛女皇感兴趣的,却是笑神嬉高奇当着她的面开启这本书的办法。 哪怕是神明,也必须用自己的鲜血与灵魂的低语,才能开启这本至关重要的书籍:摩根注意到这本书册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像是在诉说着未来,无以计数的未来,又似乎只是在随意的记叙着嬉高奇口中,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无趣疯话,仅此而已。 “它是我唯一的书。” 嬉高奇像是抚摸着自己的孩子般抚摸着这本水晶书籍。 “它记叙着我为这个世界所留下的最后一个笑话。” “连诸神都要为它欢笑。” “这有关于我们……” 嬉高奇看向了摩根。 “同时,也有关于你。” “现在,坐下吧。” 笑神指向了一旁:在摩根没有注意到的瞬间,无数名贵的书籍已经组成了一把椅子,原体从善如流的坐在上面,然后随意的瞥了一眼自己双掌下的扶手:古老的书籍记载着无数早已被遗忘的灵能技法以及远古种族的历史,有一本甚至是关于惧亡者的。 书名让摩根很眼熟…… 啊,她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那本无尽者塔拉辛曾经当着她的面,长吁短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以及可能存在的最后丁点灵魂去交换的,惧亡者最伟大的艺术集典吗:居然被随意的丢弃在了灵族的图书馆中? 这是可悲啊…… 摩根注意到自己笑了。 她抬起头来,发现嬉高奇已经坐在她的正对面,缓缓的摊开了自己手中的水晶书籍。 祂拿起了一支笔。 “好了,威慑小姐。” “现在,让我们开始记录属于你的故事吧。” “这会是崭新的传奇。” “那么,你想先听哪个篇章?” “是你的兄弟杀死了你的另一个兄弟的故事……” 【这我已经听过了。】 “啊,不是那个。” 嬉高奇摇了摇头。 “不过你说得对:上演过的故事没必要再讲述第二遍。” “不过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我们可以挑一个精彩的。” “而如果你并不满意的话,我这里还有关于你的一幕。” “你想不想知道……” “你杀死马卡多的那一天呢?” 第613章:没人在乎马卡多 【你是说:我杀了马卡多?】 “亲手捏成了碎片。” 【在哪杀的?】 “就在他的巢穴里,在你父亲的王座上,在恼怒的诸神面前。” 【父……帝皇……没有阻止?】 “啊,他可是:分身乏术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毕竟,他有多么的贪婪,又有多么的疯狂,没人比你更清楚:当他用自己的一只手紧握住一个世界的时候,便会迫不及待伸出另一只手去掌握下一个世界,当他真的握住了那个的时候,他又会想用自己的牙齿去叼住第三个。” “他永远不会停下。” ”而在此之余,他又会渴望用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去控制住摆在他面前的每一条战线,还幻想着能在这些同时进行的战争中,取得世人难以想象的荣耀:哪怕连他都不知道他该如何做到这一点,只有一个笼统的大纲,却答不上来任何稍微具有技术性的细节问题,可他就是敢于如此幻想,甚至是如此做。” “他想要一切。” “祂想要毁灭。” “他想要无憾。” “祂想要王冠。” “但很可惜……” “我们都知道,这一切只是他的幻梦而已:就连他自己也知道。” “他做不到的。” “祂一定会失败的。” “正因如此,他才会连自己最核心的盟友都无法保护好,他的两只手都已经伸了出去,十根手指中至少有一半已各有其主:但凡他的国度中出现些许的骚乱,他甚至无法派遣一支援军抵达前线,去支援那些依旧忠诚于他的力量。” “他只能坐王座上,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崩坏:无数远在天边的堡垒将依此陷落,前线无时无刻不在向着他的位置靠拢,他最健硕的手指要么深陷于泥潭,要么早已折损在了血腥中,剩下的那些,则是渴望掐碎他的脖子。” “尤其是那些深陷于泥潭的:他们本可以扭转一切。” “但他们迷失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返回到现实中。” “他们为了最有意义的事情,却毫无意义地死去了。” “所以,这场战争注定会……” 【发生在泰拉?】 灵族笑神漫长的讲述给予了摩根充分的思考时间,在摆脱了目睹到网道与这座无名的黑图书馆的思维紊乱后,原体超人般的运算能力已经重新上线了:摩根只是眨了眨眼睛,便意识到了嬉高奇话语中的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出于某种摩根目前还无法确定的原因,这位灵族的神祇在向原体讲述一种可能性,或者说,属于笑神的预言:他以一种近乎直白的方式告诉摩根,如今的帝皇已经在各条战线上,消耗了自己手头约摸一半的力量,而剩下的一半也将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被陆续的投入到其他的事业里:直到他完全分身乏术,无法顾及到前线的事宜。 这倒是与摩根所了解到的事实情况相符合,她毫不怀疑帝皇会将如此多的力量投入网道里面,她是见证过自己的基因之父对于这些超古代奇观的痴迷的:投入一半的力量甚至赔上整个帝国,肯定都在人类之主的工程预算里。 不过:整个大远征的军团才是帝皇手上一半的力量么? 原体略微惊叹了一下。 至于话语中的另一个警告,有关于叛乱的阴祟,倒是让原体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毕竟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而真正让她感到好奇的是,按照嬉高奇这一款式的寓言来说,帝皇居然会对前线掀起的叛乱束手无策?任凭烽火一路燃烧到神圣泰拉? 这绝不是他的性格。 所以…… 摩根悄悄地皱起了眉头。 帝皇到底在网道中投入了多少的力量?又损失了多少?未来的那场叛乱,又在前期对帝国造成了多大的杀伤?以至于堂堂人类帝国居然连一支派遣到前方的预备队,都找不出来了? 摩根不是傻瓜,她自然知道嬉高奇口中【帝皇的手指】,至少也应该是一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型阿斯塔特军团:大远征的阵列里,这样的选手并不多,倘若不携带他们倚仗为心腹的凡人辅助军的话,甚至就连破晓者军团,都不会被摩根划分到这些【手指】里面。 暗黑天使、钢铁之手、影月苍狼与极限战士…… 按照嬉高奇的意思,这些强力的军团要么叛乱了,要么在战争前期就崩溃了,又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根本就无法被指望:而帝皇真正的心腹力量,则是深陷在了网道战争里面,就算叛军打到泰拉,也无法返回到现实宇宙中参战。 【嘶……】 摩根想起了她之前与帝皇对弈过无数次的那盘弑军旗: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基因之父,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帝皇的心腹主力,会深陷在一场网道战争里,而且看起来这场战争的规模不会小于令帝国几无可用之兵的大叛乱,更何况似乎是第三方势力点燃了它? 诸神么? 它们怎么能威胁到网道? 如果能威胁到的话:那么网道又有什么意义么?这不就是一个随时能被捅破的昂贵玩具呢? 还是说……有其他的变故? 摩根一时间举棋不定。 但是如此看来,一场由强力军团领导的大叛乱,以及一场能够拖延甚至压制住帝皇心腹部队,可能包含了整个禁军万夫团的【网道战争】都是跑不掉的:两者若是同时引爆,双管齐下,倒是真的很有可能撕碎整个人类帝国,打到泰拉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是按照这种崩溃的局势来发展的话,那么整个人类帝国最好的未来,也不过是在勉强挺过了大叛乱的余波后,然后苟延残喘,直到下一个纪元。 一切美好都将终结:剩下的无非是野兽般的挣扎。 真是…… 摩根抿住了嘴唇,这足以让基利曼等人摇头叹息,又或者不可置信的想法,却没有在蜘蛛女皇的脑海中掀起片刻的波澜,她很快就用警惕的眼光盯向了嬉高奇:笑神此时正在自己的水晶书册上不断地写写画画着什么,尽是一些基因原体看不懂的文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摩根想要发问,但她很快把这个问题给咽了回去:反正自己肯定不会相信嬉高奇的解释,而且看笑神的这副架势,祂恐怕不会再免费的回答更多的问题了,那么…… 【必须是泰拉么?】 思量片刻,摩根抓住了话题中的另一个核心:泰拉。 倘若她真的要围绕嬉高奇所预示择的未来去制定一个计划,以防不测的话,那她至少要搞明白自己需要围绕着何处来制定计划:倘若泰拉不是必须选项的话,那可供操作的空间也就大了不少。 “但很可惜,只能是泰拉。” 嬉高奇轻而易举的看破了原体内心中的考量,祂直接越过了那些没有必要的问答环节,摩根眼睁睁的看着这位笑神从祂的水晶图册中摘取出了神圣泰拉的幻影:和她印象中那个灰白色的死地不同,嬉高奇手中的泰拉是如此的神圣,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气息。 “也必须是泰拉。” “唯有泰拉才是一切的中心。” “唯有执掌泰拉的人,才能坐在王座上号令银河,才能掌握两个世界的未来与命运,才能用祂的十根手指与诸神角力:正如你的父亲现在所做的那样,所以无论如何,你们都绕不开泰拉这个重点。” “记住,没人想摧毁它。” “哪怕是疯子。” “你必须觐见它,守护它,如果实在别无他法的话……” “那就去包庇它吧。” 这个奇怪的词语让蜘蛛女皇的眉头跳动了一下,当嬉高奇跟她大谈特谈泰拉的重要性时,摩根不由自主想起了另一个世界,思维随即又发散了一整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眼前的笑神身上。 【所以,这就是你让你的剧团袭击我的世界的原因吗?】 原体有些不确定,但是冥冥之中她有了这种预感。 而嬉高奇只是微笑,就仿佛自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笑神咧开了祂的嘴。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不问点别的吗:不觉得我们已经有点跑题了吗?。” 原体的眉头跳了跳。 摩根变化着坐姿,屁股底下明明是世间难得的柔软,却总令原体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当她的目光随着思维的发散而涣散时。蜘蛛女皇这才注意到,他们四周的环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原本奢华到不可思议的房间,如今已经变得模糊且遥远,就像是隔着一层渗透了水珠的滤镜。 唯一清晰的,只有嬉高奇与其手中那个水晶的书籍,其他一切都被远隔在了另一个世界: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存在,就连一切灵魂、精神与亚空间的窥探,都已经彻底的与摩根的感官脱离了。 原体甚至注意到自己脑海里的那三个不速之客,似乎此生第一次与她完全断了联系,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轻快与自由感:但原体也能发自内心的确定,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让熟悉的感觉回来,无论是那些不速之客,还是被嬉高奇用不明手段隔开的外层世界。 祂困不住她。 但祂可以误导。 “正确的想法。” 嬉高奇又笑了。 “我可以蒙骗,我可以误导,我可以让我的话语以假乱真,从而影响到现实宇宙中的一切:但我唯独无法去强行的改变,我无法让错误的变成正确的,而当你下定了决心的时候,我便会消失,我便不得不彻底的离开。” “我是如此。” “祂们,也一样。” 笑神的手指在水晶书册上划出了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祂们无所不能。” “但你若是下定了决心,祂们便什么也做不到。” 【……】 摩根沉默了一下。 【这是欺诈?还是笑话?】 “你很在意这个么?” 【你是以上两者的神明,而你又有能力将它们合二为一。】 “说错了,恰恰相反。” 嬉高奇摇了摇头。 “欺诈是谎言,但笑话不是。” “笑话是难以被接受的真相。” 言罢,祂看着缩在椅子上,兀自思沉思的基因原体。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你真的不打算关心一下正为你的家族做牛做马的掌玺大臣?” 【当然不会。】 摩根本能地驳斥。 与此同时,她的大脑正以罕见的高速度运转着,不断的消化与反刍嬉高奇语焉不详的嬉笑:原体无法完全相信这个灵族,或者说她不应该相信其中的任何一句话,但是作为参考,总是没错的。 那么…… 大叛乱、网道战争、命运多舛的帝皇心腹、泰拉、诸神…… 哦,还有马卡多。 一条注定通往衰落纪元的时间线似乎在她面前缓缓的拉开了,其中的不少细节,她的兄弟康拉德早在几十年前就跟自己透露过,与笑神口中的话语倒也合得上,但康拉德的讲述总是破碎且混乱的,午夜幽魂会同时向摩根指出成千上万条可能的发展与细节,倒不如笑神口中的这一条如此连贯。 基因原体最后一遍将此次谈话的所有内容一一咀嚼,她故意消化的很慢,以享受脑海中难得的平静与清明,但是几分钟后,摩根还是强迫自己走出了舒适圈:得益于这几十年来的艰苦生活,这对于原体来说并不算困难。 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摩根眯起了眼睛。 如果是有关于马卡多的话…… 【那么,告诉我。】 【在马卡多死后……】 【谁来接替他当牛……咳……执掌权力呢?】 摩根突然尴尬的咳嗽。 她说错话了。 该死的!她居然被笑神的那句当牛做马给引诱到了…… 虽然,原体内心里对于这个词其实并没有什么抵触,毕竟这个词的确挺适合马卡多的…… 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 蜘蛛女皇的窘迫消失在了嬉高奇骤起的尖笑声中,祂的笑声停起来是如此的高兴,甚至放下自己的水晶书册,在巨大的椅子上不断地左右打着滚,那张本就渗人的脸如今更是看不得了,反倒让阿瓦隆之主惊愕了起来。 【这个问题很可笑么?】 “某种意义上,是的。” 片刻后,嬉高奇才擦拭了眼角上并不存在的泪珠。 “但我只是觉得高兴。” 【高兴?】 “感谢你问的问题,我终于可以给你讲点儿:真正的笑话了。” 【……】 摩根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何?我这里还有一些速效救心丸,我推荐你来一点。】 言罢,笑神抖了抖不知何时出现在其手中的卷轴,使其一端滚落在地上,另一端握在掌中,只是粗略一看,就有十多米长。 “毕竟,我们要讲一会呢。” “我会很享受和你的聊天的。” 原体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看见了笑神手中的药丸。 【你觉得我要吃多少?】 神明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盒?】 【一箱?】 【一……】 “一直吃。” “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别停。” —————— 【真是感谢你的建议。】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蜘蛛女皇再一次回到了黑图书馆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邃长廊中,站在了一群雕像、城堡与三流作品中间,她竟感到了恍若隔世的亲切感。 坦白来说,嬉高奇给摩根讲述的故事并不多,而且很多时候往往避重就轻,惹人心烦:但仅仅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让原体撇下几个空荡荡的药瓶子了,虽然她依旧不相信笑神讲述的是真正的未来,但她必须为此而做出预案。 嘶……头疼…… 可惜,康拉德的预言能力在这几十年里已经愈发的虚弱了。 摩根于内心摇头,强行压下内心中的骚乱,自打她发现笑神真的可以遮蔽掉外界对于她,以及她对于外界的一切感知后,虽然这种能力看起来存在致命的短板,但原体心中的警惕性还是拉到了最高:再次回到黑图书馆,摩根已然不会被这里的丰富藏书所震动了。 但她依旧困惑于一件事情。 【你之前跟我说,这里摆放的都是些三流的作品。】 摩根看向了嬉高奇。 【我们只是在栏杆外么?】 “并不是。” “只是对我来说,它们都是些三流的作品,但对其他人来说也许就是无价的宝物:每个人在黑图书馆中只有一本对应的书籍,就像我手上这本水晶书册,除了它之外的所有事物在我看来皆属三流。” 不知为何,这位欺诈之神如今看起来竟有几分诚实的意味:又或许是另一个障眼法? “除了我们的会谈室,整个黑图书馆其实并没有内外层之分,这里的每一本卷集都是宝贵的:如果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是足以发动启示录级的战争去争夺的,它们中的每一本都有这样的价值。” “我随便举几个例子。” 言罢,嬉高奇指向一堆摩根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的小丘,那里的书卷潦草且零散,看上去仿佛被灰尘积满了,就连一旁水洼上的小雕像都比它们更吸引人。 “最上面的那一本,叫做哀夜之书,讲述了天堂之战的真相,最起码是一部分真相,有关于惧亡者以及他们和星神的恩怨情仇:这其中的某些事情,就连惧亡者们自己都早就已经遗忘了。” “在它旁边的那一本,记述了一段最完整的人类史,从你们第一次完成远洋航行,到正式开始殖民火星的整个历程,而它下面的那本书则是讲述火星的早期殖民史,也就是机械神教的建立,是欧姆尼赛亚信仰之前的故事,大概的时间要早于纷争纪元。” “而离我们最近的,则是一卷恶魔真名的抄本,虽然只是记载了亚空间中的一部分恶魔,但其中的每一个都曾在现实宇宙中现身,造成了跨越世界的灾难,它们的真名受到了这个抄本的诅咒,永远不能改变或者避免遭受攻击。” “啊?你说那个?” “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具体来说到底有什么用,那里只是一长串二进制的密码,倘若解开了它,就能破获有关于【万机宝典】的第一部分的秘密:但是想要获得完整的战利品,还需要漫长的征程。” “它旁边那个?” “那是机械方舟的stc。” “当然了,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比不上我现在正在向你介绍的这件宝物,虽然它只是个残卷,但它涉及到了网道的秘密:这是由我手底下最能干的小家伙们所描述的一部分网道的地图,绝对真实可靠,而且能够实时更新,描绘的区域大概覆盖了科摩罗以及周边。” “也许,你还可以叫它【地狱图册】,抢占这个有趣的名字。” 【……】 摩根没有说话,但她的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了一圈。 “想要么?” 笑神的低语在此刻听起来竟与恶魔的诱惑无异,但令嬉高奇失望的是,现在的基因原体居然没有丝毫的动摇:在蜘蛛女皇的瞳孔中只有满满的算计与顾虑,近在眼前的无价之宝并未让她分心。 【你打算全都给我?】 “就像我说的。” 嬉高奇咯咯直笑。 “每一个人在黑图书馆中,只有一本能够对应他的书籍,想要找到它便已经是难如登天了,想要带走它便又是另一种挑战:很可惜我们这次行程匆忙,我无法陪你找到那本属于你的书。” “但若是礼物的话,就连我也只能允许你带走一本。” “想好了么?” 【这从不是选择题。】 摩根皱起了眉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当然在这座独一无二的图书馆中好好泡上几天,寻找到她眼中最具有价值的宝物:但时间显然不站在她的这一点,笑神的欺诈也许可以欺瞒一时,但终究无法欺瞒一世,尤其是当祂耍把戏的对象是另一位更强的神祇时。 且不说人类之主与篡变者,单单是享乐王子的尖啸声,此时就仿佛已经穿透了整个亚空间:银宫的主人宛如野兽般在嬉高奇升起的迷雾城墙外咆哮、乱撞,渴望将自己预定的宝物重新揽入怀中,无论笑神在表面上维系着何等的从容,摩根都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我以为你能抗住更久?】 “我只擅长窃取,正面的对峙从不是我的强项所在。” 言罢,嬉高奇便也明白了摩根的选择:他早就明白了。 这残卷抚摸起来有种格外诡异的触感:就仿佛是人类的皮肤。 摩根瞥了一眼,她不太确定这份地图的真实性。 【就这么白送给我?】 “我当然想如此慷慨。” 嬉高奇转过身去,原本朦胧的空间在祂的面前变得扭曲,直到无边的大门被打开,一处迷一样的金光让原体不得不暂时咪起眼睛,等摩根恢复视力的时候,一个水晶盒子赫然被嬉高奇紧握在掌中。 “但倘若你能慷慨的收下这份小礼物的话。” “我会感激不尽的。” 【这就是……代价?】 “我更愿意称其为:联系。” 在惨白的补丁脸上,摩根却看不到更多的笑容了。 “请收下它吧,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你的父亲也早已知晓。” 【好吧。】 摩根没有犹豫太久。 【但我有一个问题。】 “请讲。” 【我该如何能确保你交给我的这份地图是真实的呢?】 “啊,艰难的问题。” 笑神摇了摇头,祂猛然凑到基因原体的耳朵旁边,如同挚友的低语般吐出了后半句话。 “但我可以告诉你。” “倘若有人问起,你就按照我说的原话,转告他吧。” —————— “他是杀不死科摩罗的。” “但倘若,他真的有能力去捏碎科莫罗上空的黑日。” “那么,即使他撕下一块肉,撕下一块科摩罗身上的肉。” “也没人会阻止他。” “告诉他……” “唯有在【太阳】的领域中,他的梦想,才会大功告成。” “……” “你说代价?” “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聊过了么?” 第614章:奇观误国啊!陛下! 【为什么你们都说,科摩罗的上空有一轮太阳呢?】 【这是某种隐喻么?】 —————— 对于艾达拉德而言,这场与基因原体的午宴从刚刚开始的那一刻起,就有点超出它的掌握了:虽然灵族先知本就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操纵一名活着的半神,它甚至早在摆下这场宴席之前,就已经在自己的遗嘱上签好了名字。 面对帝皇最锋利的爪牙,就是要拿奔赴死地的觉悟。 艾达拉德对此心知肚明。 毕竟,与常人脑海中的固有印象不同的是:虽然银河中现存的艾达灵族,无论是哪个种类,无论是住在科摩罗还是蛮荒地,都或多或少的传承了它们的帝国祖先那不可思议的傲慢与偏见,但是对于这些残存的旧日霸主来说,趋利避害也同样是骨子里的本能。 更有甚者,这些异形们的眼光往往也非常毒辣,它们能够在初次见面的一瞬间,便精准的评断出对方相对于自己的实力优劣,随后再不慌不忙地看碟下菜:高傲的时候能高傲到天上去,谦卑的时候却又能让人感觉它们富有涵养,谈吐优雅且和蔼可亲。 这并非不可能,因为即使是在灵族睥睨天下的古帝国时期,这支霸主种族的内部依旧存在着等级森严的阶梯式社会,比起昔日的惧亡者帝国也好不了多少:即使是在灵族帝国掌握了整个银河,物质财富极大丰盈的年代,在灵族的统治核心区域依旧流行着奴隶制,而很多奴隶甚至就是灵族。 阿谀奉承,摇尾乞怜,即使是在灵族中,这同样是一门传承悠久的深厚学问:尤其是当对象乃一位基因原体的时候。 (根据日后的黑暗灵族霸主维克特的回忆,它在早年间就是一个会被献祭给神明的低贱奴隶,不过比较幸运的是,它被献祭的时间点正好赶上了色孽的苏醒……) 灵族们独辣且挑剔的眼光将人类视为林野间的猴子,并向来不忌惮如此称呼,阿斯塔特与禁军也许能够得到更高的境界,毕竟这些看似低劣的生物改造战士往往能够缔造出不大不小的奇迹:尤其是他们中那些不戴头盔、刚刚犯错、只会近战的士官长之类的角色。 但原体是不同的,即使在灵族眼中,他们也是半神,是能够与凤凰领主并驾齐驱的伟大战士:也许曾有灵族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与基因原体相提并论,但在与大远征时期的人类帝国舰队,进行了几次并不激烈的交锋后,诸如此类的言论便逐渐的消失了。 当然啦,这其中也有艾达拉德的一份功绩:毕竟,当初在耶门伽巨石碑的面前,就是他亲手把科摩罗的几大头面人物送到了蜘蛛女皇的面前,然后眼看着这位【不善近战】的帝皇子嗣是如何把它们通通做成了白切鸡。 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整个黑暗灵族在大远征期间,无不倾向避开人类帝国的舰队,只在最边缘的角落进行一些日常劫掠:顺便把艾达拉德彻底打为了死敌。 不过,这种功绩就无需和他人说道了:尤其是当事人。 艾达拉德将左手背在身后,食指与拇指紧张地互相研磨,灵族生来敏锐的感知让它意识到基因原体在几秒钟前便不在状态了:摩根似乎对先知的话语不太感兴趣,于遥远的时空中暗自思索着什么。 但先知总觉得有些不对,他花了两秒钟来思考是否要冒昧的打断原体的沉思,直到他发现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位身披金色鳞甲的崇高化身,丑角剧团中笑神本人的代言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灵族先知的身旁,向它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艾达拉德明白了一切,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又过了几秒钟,在原体身后的破晓者亲卫们也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太 对劲之前,蜘蛛女皇才猛然从她的沉思中苏醒了过来,她的眼神有着一瞬间的迷离,看起来刚刚完成了一场漫长的旅途,右手边原本摆放果皮的地方在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一张诡异的残卷,艾达拉德只当做它一开始就在那里。 它闭上了嘴巴,等着摩根再次挑起新的话题。 然后,原体提到了【黑日】。 「黑日?」 先知的眉头飞快的抽了一下。 她问这个做什么? 尽管如此,艾达拉德还是尽职尽责的做出了解释。 「黑日,是字面意思。」 「在科摩罗的主城区上空,有着一颗正直壮年的恒星,它被称为撕裂粗心者的游荡黑影,而在主城区外的各个支城上,往往也都悬挂着几颗垂死的恒星,它们被统称为伊尔迈亚或者黑日,用于提供照明、能源以及稳定空间维度。」 【恒星?】 「没错:当年的灵族帝国将这些恒星拖入了网道中。」 【嘶……】 原体吸了一口凉气。 她甩开了艾达拉德,在心中默默的做着笔记:像科摩罗这样的网道中心,居然能摆下多颗恒星?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哪怕是银河中最小的那颗恒星,也有太阳系中土星的大小了,而一颗土星差不多相当于八百三十多颗神圣泰拉, (这些数据取自现实) 而像这样的存在,科摩罗的网道居然能挤下【多个】:哪怕这个地方并不具有代表性,但网道的规模工程量也可见一斑了, 蜘蛛女皇不得不在内心中推翻了之前的一些想法,她原以为所谓的网道就只是一条通道,最多能够通行像荣光女王这样的巨舰: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网道居然会是如此庞大的产物。 她亲爱的基因之父真的知道自己承包了一个什么样的工程嘛? 这种东西甚至已经不能用奇观来形容了:更何况…… 奇观误国啊!陛下! 摩根只感觉自己的每一个脑神经都在疼痛的满地打滚,尤其是当她接着想到,帝皇不仅仅是要修复网道,还要开拓网道,而他手中能动的资源只有一个东拼西凑的人类帝国,至于相关的技术力…… 嗯…… 颇有古圣贤之风…… 他到底是哪门子想不开啊。 原体痛苦的揉着眉角,过了好一会,她才有些无奈的撇向了桌案对面的灵族先知:艾达拉德正摇晃着杯中的清水,耐心的等待着摩根恢复话题,它似乎早已知晓原体已经与某位神明完成了次会谈,却丝毫没有打探一二的兴趣。 「那么请问,我给出的这些知识有帮到你吗?」 【收下我的感谢。】 原体挤出了一丝笑容,而且正是在此时,她身旁的亚空间波动才完全平息,嬉高奇的身影与影响力彻底从摩根的身上离开了,注意到了这一点的基因原体匆忙的竖起内心中的高墙:因为一股令她毛骨悚然的气息已经在路上了。 它来的很快。 所有人都被波及了。 站在最外围的破晓者们是受影响最轻的那一批人,他们只是感觉头皮有些发痒,原本因高度紧张而绷起的注意力,却突然被一股没来由的心乱如麻所干扰,不少人的枪口甚至产生了偏移:亚空间的飓风对这些战士视而不见,他们的内心中最多只有了些茫然。 而在另一边,丑角剧团们的反应则要激烈不少,几乎所有人都握紧了它们手中的刀剑,那些饰演阿苏恩、血手凯恩与伊莎的角色们愤怒地咆哮着,反倒是在舞台上象征了色孽本尊的独角们,却在沉默中纷纷倒退了几步 ,飞快的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当中。 站在最前方的几个神明在反应过来之前,便被灵魂中的激荡震倒在地,他们本就花枝招展的服饰产生了病态的裂变,由神的色彩退化为痴愚的呜咽:原本精巧绝伦的队列破碎了,强大的神明们接二连三的退场,仅仅是享乐王子尖啸中的一声余波,便震倒了灵族诸神当中的绝大多数。 一如当年。 但与此同时,象征着笑神嬉高奇本人的至高化身们站了出来。他们既是个个丑角剧团的王,也是欺诈之神的力量延伸:在它们的指挥与无声操纵下,丑角们的脚步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它们不再与破晓者的阵列遥相对峙,而是在后者充满了困惑的目光中,有序却飞快的消失在了更远方的阴影里面。 各个至高化身是最后一批离开的,当它们都离开后,唯有一名最高大的至高化身依旧伫立于此:便是站在艾达拉德身边的这位,它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安静地扶起了浑身颤抖的灵族先知。 艾达拉德的状态是最糟的,甚至比摩根本人还要糟糕:毕竟原体本人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在她为网道投诚的同时,摩根便本能地于内心中竖起高墙,推测出享乐王子将会席卷而过的路线,拿出胸口残余的金色火焰,当做图钉而洒满了自己的脚边空地,还不忘敲了敲人类之主的巨剑:这一次的反应倒是格外的痛快。 与之相比,艾达拉德只是预感到了一股不妙的气息,还没等它脑海中的灵能预言发动,肆虐的飓风紧贴着先知的面庞而过,这足以令轨道上的人类舰队陷入短暂的通讯失能的亚空间震荡,倒是没有给艾达拉德带来多少的折磨:因为它直接被短暂的震晕了过去。 不过,这种表现反而让蜘蛛女皇高看了它一眼,她原本以为这位灵族先知会被震出个三长两短,怎没想被嬉高奇附身的至高化身只是拍了拍艾达拉德的的肩膀,后者便又重新苏醒过来,修长的脸庞上难得的露出了明显的惊恐,死死的盯住了摩根身后的无形领域。 令其惧怕、憎恨、忌惮。惆怅的身影,此时就在基因原体的灵魂之海中沸腾着:仿佛只需要稍微偏移一下自己的目光,就会将灵族先知的魂魄吸入腹中。 艾达拉德从未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它看到了。 色孽的咆哮正在亚空间中刮起了无边的飓风,它大吼一声,扑向摩根的领域,却在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面前,充满怨恨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深蓝色的脉络从享乐王子的脚下无声无息的增长,很快便纠缠住了它的敏锐,随之而来的便是震撼了整座银塔的滔天怒火。 此时的享乐王子就像是一头受了伤的猛兽,在旷野上不断的翻滚、奔跑、嘶吼,震荡的气息甚至让基因原体鬓角处的发丝宛如随风飘荡般震动:摩根伸手抚去,只觉得自己的后脖颈一片冰凉,她有些无奈的让指尖沾染上些许金黄色的血液,暂时的挽回了温度。 色孽的吐息只是将原体推向了距离帝皇更近的位置。 这样的折腾持续了几分钟,直到享乐王子回过神来,猛然发觉到它的手足至亲们,正趁着它分神的功夫,再一次向各自的触手伸向了银宫脚下的土地时,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去:但尽管如此,趁着此次危机,色孽的气息已经距离摩根越来越近了。 它不再满足于发丝、肩头甚至脖子,摩根只感觉邪神的吐息宛如冰凉的手指,顺着她的锁骨而下,在起伏有度的白丘陵上摩挲,虽然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但依旧让蜘蛛女皇觉得很不妙。 它正在…… 「祂在靠近你的心脏。」 正当摩根沉思时,恢复过来的艾达拉德突然插了句嘴。 「记住我的话。」 「在灵魂的世界里 ,唯有心脏是不可替代的东西。」 「他能让一个人四分五裂,也能让两个意志合二为一。」 原体没有说话,她侧过脑袋,让耳垂与肩头摩擦了一下,以此来缓解邪神退去后的冰凉感:摩根注意到了艾达拉德的瞳孔此时正泛着一种诡异的淡金色,这种色彩让其看向了旁边的至高化身,嬉高奇的笑容通过瞳孔向她展露无遗。 「记住我的话:无论何时,都要保护好你的心脏。」 「保护好你的心。」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别忘了我交给你的小礼物。」 「你会用到它的。」 「那可是……」 「一个绝妙的玩笑啊。」 【……】 【多谢提醒。】 摩根木然的点了点头,她可能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彻底从享乐王子的暴走中恢复过来:在确定了原体真的听进去后,嬉高奇的信徒这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遥远的废墟中,直到它的身影彻底消失,眼前的艾达拉德这才猛然的抬起头来。 它的茫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无奈的叹息。 「现在,我很确定,我孤身前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你的那些丑角同胞们刚刚离开才不到一分钟。】 「它们不是我的朋友。」 「我们只是顺路而已。」 「如果不是神祇开口的话,我并不想和它们并肩前行。」 【你很尊敬嬉高奇么?】 「这与尊敬或者喜爱无关,这是对于现实的妥协:无论我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嬉高奇终究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够倚仗的超凡力量:虽然方舟们更喜欢倚仗凯恩的残躯,但它的表现……」 「嗯……」 先知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更何况,笑神偶尔也会庇护我的行为。」 【这我能理解。】 摩根笑了起来,尽可能的修复着自己的心情。 【你算得上祂的信徒。】 「……」 【那么,你们是老相识么?】 「算不上,我在我们的种族中只是一个年轻的晚辈,而嬉高奇对于灵族的权威远在天堂之间前便已经被树立了起来,祂世世代代的庇护着我们中的一部分,就连科摩罗中都有祂的祭坛。」 「虽然早已破旧,但事实上还是能够使用的。」 【是么?】 摩根摩挲着面颊。 【那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我的基因之父,到时候在特别军事运动中,记得避开这处祭坛,免得招惹来一位神祇的怒火:虽然对于我们来说,像这样的怒火已经债多不压身了。】 「我觉得没必要。」 艾达拉德摇了摇头。 「首先,嬉高奇并不会因为这种冒犯而陷入怒火中。」 「其次……」 「我的那位老朋友对于科摩罗还是挺熟悉的,毕竟我给他当过几次导游,而且他自己也曾经在那里搞过几次自驾游:虽然年代已经相隔的有些久远了,科摩罗的地形地貌的确又改变了不少,但他应该还不至于走错路的地步。」 【……啊?】 【导游?】 「是啊。」 艾达拉德的腔调中有着怀念。 「那个时候,你们人类还没有陷入到那场毁灭你们自身的战争中,我们的友谊也才刚刚开始,我带着他拜访了我在科摩罗上的另一些老朋友,我们一起在最高的尖塔上把酒言欢,庆祝你的父亲通过了血伶人的毕业答辩,他用自己发表论文得到的奖学金, 完成了接下来的科摩罗之旅。」 【……】 「我听说他在下城区的码头上杀人夺宝,参加各种各样名声恶劣的拍卖会,又在巫灵教派的竞技场中连胜了几百把,他在那天的前半夜成为了整个竞技场的主角,不过他个人的后半夜,却被当年的选美冠军给包下了,只是人们再也没见过那个选美冠军。」 「哦……」 「她应该死的挺幸福。」 【……】 摩根…… 摩根无话可说。 —————— 补充:这两天调整过来了,明天开始写会议。 让我想想怎么写好这个超大型的群像剧,似乎g自己都不敢写这种一个帝皇加上十多个原体和更多配角的炸裂场面…… 免费阅读. 第615章:大叛乱,但帝皇钦点 +她无话可说。+ +即使极不情愿,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我是正确的,我们之间的辩论就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结果毫无悬念:她最终贡献出了她所掌握的每一份资料,既有我们在雷霆战士的混乱中遗失的初稿,也有她在这些年里的后续研究。+ +她在某些尖端领域的进展甚至已经将我远远地甩在身后:毫无疑问,我的老伙计,她依旧是那个曾经的天才,那个亲手缔造了阿斯塔特战士的天才,平和的岁月并没有磨去她的光彩,她的很多建议依旧能够令我耳目一新。+ 「我对此从无怀疑。」 掌印者轻声地咳嗽着,他的声音听起来粘稠又模糊,仿佛嗓子里卡着固执的痰液:这与马卡多那苍老、瘦削、连一着简单的褐黄色长跑都撑不起来的躯干相得益彰:没人会相信这样一位老朽,居然就是整个人类帝国的掌握者,他的威名在天鹰的阴影下肆意蔓延着。 但另一方面,掌印者似乎从未真正的站到光明中。 原因无他,任谁站在人类之主的面前,都只能于帝皇所投下的阴影中生存:这位不世出的强者拥有着远胜一颗太阳的光彩,能够轻而易举的照亮整个文明、整颗世界、整座王宫、亦或者是这座王宫中最神秘、最森严的一座监牢。 漩涡室。 人们如此称呼这里。 这座名声不显的密室深埋于泰拉皇宫中日冕尖塔的心脏处,有着八面雕刻有符文的墙垒,以及与外界完全隔离的幽闭:只有人类之主和他最亲近的掌印者能够使用这处处于现实宇宙和亚空间之中的不稳定领域,他们习惯在此窥探灵魂之海中的奥秘,又或者低声地讨论那些最隐秘的消息。 但尽管如此,帝皇也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前来拜访,因为在很多重要的事情上,人类之主其实不习惯听从他人的意见,而更喜欢擅自独断乾坤,又或者将其完全的甩给马卡多去处理。 所以,漩涡室中的玄武岩王座实际上是属于掌印者的,这座源于远古泰拉时期的遗珍,是帝皇给予马卡多最重要的礼物:当掌印者被由黄金、钢铁与黄铜所打造的螺旋形图案簇拥着,将墙壁上的每一处六角形符文牢记于心时,他的思维将无比的接近维度的大门,甚至能够跟上帝皇大脑的运转速度,与他进行灵魂领域的对谈。 接着,他们便会运用连基因原体都很难做到的跳跃性思维,于维度间的裂隙处交谈,以此来最大化的保证重要信息的绝密性,来屏蔽外人甚至邪神的干扰:上一个值得帝皇与掌印者,拿出如此的重视态度的危机,还是那位差点将整个大远征拖入炼狱的不被承认者。 而现在,他们用这样的态度谈及了之前的一位战友。 「阿马尔—阿斯塔特。」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马卡多能听到自己无奈的叹气声,与此同时,他也在帝皇那张似乎永远保持着岩石般肃穆的脸庞上,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遗憾:人类之主无疑也做过尝试了,但他的又一个朋友还是坚定地离开了他。 也许他早已习惯了。 「她是最聪明的人,当我们的团队只有五六个人的时候,她便是你最忠诚的追随者了:如果你当时能够再谨慎一点的话,也许她就不会和雷霆战士的叛军搅到一块,虽然我们保住她的性命,但我们也失去了来自于她的智慧。」 +我知道,我也很遗憾。+ +而且,我们只是失去了她的智慧,却没有失去她的忠诚。+ 帝皇侧过了视线,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片刻的虚弱。 +但我无法说服她,这是我在辩论中唯一输掉的点:当初她之所以参与雷霆战士的叛乱,就是认为在失去原 体之后,阿斯塔特将与雷霆战士同样不可控,而那时我的确失去了我所有的孩子。 「她说得没错。」 掌印者的眉头微皱,他在一个眨眼的时间里,将思维延伸到了整个大远征的历史中:发生在各个阿斯塔特军团中的无数事迹,都让他不得不认同老伙计的话语,甚至反手来了个加倍。 「但有一点,她说错了。」 「正因基因原体的存在,这些阿斯塔特战士才会加倍的不可控,因为他们会团聚在一面旗帜下,而如若失去了原体这面旗帜,哪怕是像西吉斯蒙德、阿库多纳或者阿巴顿这种同行人中的最杰出者,也永远都无法团结起军团级别的力量。」 「那时,他们反而不危险了。」 「对于统一的帝国来说,没有基因原体和军团体系的阿斯塔特,哪怕聚齐成千上万人,也不过是一股可以忍受的危机:倘若人数只有几百几千的话,那么阿斯塔特与流寇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没有了原体和军团,他们的战斗力将削去至少一半。」 「而现在,这些阿斯塔特战士既有原体,也有军团。」 「所以他们才显得致命。」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目前还没有军团走向了失控。+ +我的子嗣并非完美,但或多或少也都算说得过去。+ 帝皇像是在骄傲,在感慨,又像是在悄然咽下喉头的侥幸,当他在马卡多的玄武岩王座前漫步,为了过去的恩怨和眼下的安定,而摇头叹息的时候,这位人类之主在恍惚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很快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面色严肃的向他的掌印者点了点头。 +你知道么,马卡多。+ +当我看到阿斯塔特女士安详的享受她的晚年生活时,我便不由得感到庆幸,庆幸当初二号个体所产生的异变:神明过早地在她身上投下了赌注,反而惊扰到了我,让我本能的加强了原体实验室的防备措施,而且我对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隐瞒了这个事情。+ +巧合的是,当阿斯塔特女士打算趁着雷霆战士的动乱,与整个实验室共同走向毁灭时,恰恰就是这些没人知道的防御措施,及时的制止了她的愚行,也变相的保下了她的命,让我们现在能在这里讨论她的晚年生活:这是一次活生生的蝴蝶翅膀。+ 「……」 「她的晚年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乡间别墅,有人打理的花园和林场,偶尔教习一下几个挂名弟子,又或者是拜访一下其他几个老东西……+ 不知不觉间,就连人类之主都停下了他的步伐。 接下来的几分钟格外漫长、死寂且难熬,直到帝皇有些烦闷地驱散了周围的阴霾,掌印者这才略显遗憾地低语了起来。 「二号 个体……摩根……」 马卡多脸上的褶皱皮肤伴随着他的呼吸而不断抽动着,仿佛一张被随意拉扯的抹布。 「我想起来了。」 「这些年里,我一直与阿斯塔特女士保持着通信,她曾和我聊过对于各个军团的看法,你知道的,她是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所有的军团都是由她一手打造的:她对于第十一军团的事情尤为遗憾,那支军团本可以成为比肩暗黑天使的可靠力量,但他们过于直率且粗鲁的忠诚最终将他们拖入了毁灭。」 「倒是第二军团的事迹让阿斯塔特女士也惊讶了一下:她对于摩根的评价很好,主要集中在你的这个女儿振兴军团的种种措施上,让她认可了这种力挽狂澜,但是她对于第二军团的未来却并不看好,甚至是非常悲观的。」 「按照阿斯塔特女士的看法,倘若原 体们再次离开,那么所有的军团都将陷入颓势与衰败,只有少数几个军团能么幸免于难,比如说暗黑天使和极限战士,但破晓者绝对会是处境最糟糕的那一个,它是最有可能自我覆灭的军团。」 +死于后劲不足?+ 「是的,摩根本质上是在为一项理应衰亡的事物延寿,这是一种逆天道而行的举措:她就像是现在的你一样,天启,你的女儿做出了和你一模一样的选择,她为破晓者留下了他们的【人类帝国】,这至少能够保证他们的延续。」 「但阿斯塔特女士对此依旧不敢打包票,毕竟,在涉及到总体的延续和毁灭的话题上,阿斯塔特军团是如此脆弱的生物,数个军团都曾在毁灭的边缘徘徊,破晓者不是处境最危险的那一个。」 +我对此毫不惊讶。+ 帝皇点了点头,他的思维被引到了摩根的话题上。 +她现在在哪?+ 面对这个问题,掌印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尽可能的将干枯的后背贴在身后的玄武岩上,努力活动的吱嘎作响的脖颈,驱使着自己衰老的身躯动起来:尽管他已经有六千岁的高龄了,但马卡多当然不会孱弱到这种地步。 他之所以如此吃力,是因为将自己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遥远的浩瀚之洋中。 玄武岩的王座与墙壁上的符文都成倍的增幅了掌印者自身的精神力量,在这座密室里,一切冥想的桎梏都将烟消云散,马卡多的灵魂如同一艘稳健的巨轮般,穿行过亚空间中永不停息的风暴,不断的思考、搜索、检查与派遣,在回答人类之主的问题前,还顺带手的确定了一下其他【战线】上的情况。 他的第三只眼在亚空间的裂隙中看到了更多的马卡多,每一个都是他自己,每一个都是他如假包换的分身与精神载入体,他们能够像他一样思考、谈吐与回忆,去应付那些必要的会议、巡视。或者是帝国臣民的觐见:这种庸俗、古老却有效的方法,便是掌印者能够执掌帝国大权的核心手段。 人们总是怀疑掌印者马卡多是不用休息的,这种想法当然是大错特错的:哪怕是永生者,也是需要休息的,只是旺盛的生命力与精神意志,让马卡多每次只需要休息灵魂中的一部分就可以了,另一部分仍要爱岗敬业。 而在例行检查了十数个自己是否如同他本尊一样爱岗敬业后,掌印者这才不慌不忙的成亚空间中收回了他的意志,转头看向了他的天启主君:帝皇并没有因为马卡多的懈怠而愤怒,反而抓紧时间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这是这对君臣之间常见的相处模式了。 +看到了?+ 「是的:如果阿瓦隆那边没出什么乱子的话,摩根的舰队应该已经向着乌兰诺的方向出发了,康拉德与她同行,他们会在大漩涡地带等待基利曼的舰队,也许还会等一下伏尔甘以及安格隆,那就要再延期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可以接受。+ 人类之主颔首。 +但这个组合让我不安。+ 「用不着不安,反正有基利曼和伏尔甘在,想必摩根也不敢讨论什么太过于……成人化的话题。」 +那安格隆呢?+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在安格隆身上争取一下?」 「你终于有两个脑袋了?」 +……+ 帝皇不说话了 而马卡多咧起嘴角,感受着力量逐渐回归到他的身体上。 「天启,倒是你这边的确应该考虑一下乌兰诺上的事情了,来自帝国各处的权贵大多已经抵达,所有的基因原体都保证他们会来参加册封战帅的盛会:那么,你准备将这种大场面放在什么地方?乌兰诺现在可还是一片废墟呢。」 +就在乌兰诺:没有哪里比这个世界更适合交接了。+ 「谁来负责场地的建设?」 +多恩和他的帝国之拳现在就驻扎在乌兰诺附近……+ 「你确定么?」 从掌印者口中吐出的反问句是很罕见的:罕见到让帝皇直接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你什么意思,吾友?+ 「别当看不见,天启,我们都知道早在乌兰诺上的事情刚刚结束的时候,也就是你的女儿在返回她的国度的路上,她便已经给你写了不止一封信:在信中,摩根明确无误的提到她希望让佩图拉博以及第四军团的力量,负责接下来的大会场地修建工作。」 +这关她什么事?+ 「也许是个人爱好。」 掌印者摊开双手。 「你知道的:你的女儿总喜欢给她的兄弟们争取应得的荣誉。」 「每次都有理有据。」 帝皇似乎动摇了一下。 +这只是一个提议:而且多恩完全可以做到更好,我需要他能做出一个足够亮眼,令所有人都信服的功绩,让人们相信将第七军团任命为泰拉亲卫是正确的。+ 「一个有可能受到质疑的军团本就不应该担当泰拉亲卫。」 「别担心多恩的能力。」 掌印者的眼皮抖了抖。 「再说了,在摩根写出这封信的时候,她的意见当然无足轻重,不过现在,她手里可是紧握着你心心念念的宝贝呢:在科摩罗的地图摆在我们的案头之前,你最好谨慎的考虑一下摩根提出的建议。」 「更何况,佩图拉博的能力未见得比多恩要差,我认为在高雅艺术和巨型建筑物等方面,奥林匹亚人是更优秀的那一个,只要佩图拉博能够静下心来,投入自己的全部精力和创造力,那么他的作品定能凸显出人类帝国的无上威严。」 「采纳摩根的提议,她和佩图拉博都会很满意的。」 「这是很划算的交易。」 +交易?+帝皇皱起了眉头,他非常不喜欢这个词汇,尤其是当别人向他主动提起的时候:毕竟,没人比帝皇更懂【交易】这个词在必要的条件下,是可以产生多么巨大的可操作空间的,人类之主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反而格外地提防。 最终,他笑了一下,笑声与沉重的哼声混杂在一起。 +什么时候,父亲和子嗣之间的事情要用交易来概括了?+ 「从你决定将银河的土地分封给他们的那一刻起。」 掌印者昂起头颅,他直白的话语刺破了帝皇的威严。 「倘若他们只是你的将军,那你的确可以只专注父子之情,以此来混淆视听,但在乌兰诺大会后,他们不仅是你的将军,更是各自土地的主人,是你的封臣:封建采邑制度下的君臣关系,本就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交易之上的,将父子间的亲情牵扯进来反而是件坏事。」 帝皇沉默了片刻。 +你是让我再考虑一下分封各个原体的必要性吗?+ 「当然不是。」 马卡多毫不犹豫。 「暂时分封各个原体,是维护帝国长治久安的必要措施,我们扩张的实在是太快了,神圣泰拉根本不足以向银河各处供给能够维系帝国正常运转的官僚数量,银河中大批的边缘地带与帝国的联系依旧极为薄弱:我们需要分封,我们需要通过基因原体和军团的铁掌,将这些土地牢牢的紧握在帝国的手中。」 「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每个至关重要的世界,都插上帝国的双头鹰旗,至于到底是谁负责插上的旗帜,反而无关紧要:在大远征结束后,我们有大把大把的 时间可以操控与改写这些细节问题,那都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 +……+ 人类之主厚重的深褐色嘴唇互相挤压在了一起,他眉头高耸,以缓慢的速度迈开步伐,漫长的影子投射在了八面墙壁上,影影绰绰间便兜住了马卡多的躯干:君与臣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直到人类之主随意的摆了摆手,看起来已经打算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好吧,按你说的做。+ +让佩图拉博负责建设:他的军团现在在哪里?+ 「在大漩涡。」 掌印者对答如流。 「钢铁勇士是近十年来战绩最耀眼的军团之一,他们似乎找回了大远征刚刚开始时的节奏:虽然军团伤亡率依旧居高不下,但所有人都认为是可以接受的,因为他们负责的是那些重要到必须不计伤亡的关键战场,横向对比下,第四军团的阵亡人数往往低于我们预期。」 +都是重要的战场?+ 「是啊,这头钢铁猛兽的脑筋终于稍微转过来点了,最起码知道应该在必要的战场上挥霍人命:去看看第四军团这几年的战绩吧,他们鲜血所浸染过的每一个世界都能影响到大远征的局势,而他们就是力挽狂澜的那个人,军团的功勋章与纪念碑是同样高的。」 +……很好……+ 帝皇沉默了好一会:似乎这就是他对于佩图拉博的一切。 +也许,我应该找个时间,召见一下我的奥林匹亚人,我的女儿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我想给佩图拉博一个看起来很重要的官职,我应该在私下里向他悄悄的透露,然后再在公共场合把肩章赋予他。+ 「的确如此。」 掌印者的一边眉毛挑起。 「不过,你打算在乌兰诺大会上授予佩图拉博什么官职?」 帝皇微笑着。 +很简单:我打算让他与庄森并肩,将第一和第四军团在某种意义上划分出大远征的指挥序列,成为皇宫直属的力量,雄狮和钢铁将会成为我的左右手,他们的军团将会独立出荷鲁斯的权威体系,但地位不会明确的高于牧狼神。+ 「……」 另一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三个人都不会满意的。」 +没错,正因如此,这种安排才会达成相对的公平。+ 帝皇有些倨傲地点了点头。 +荷鲁斯作为战帅的至高性虽然受到了些许的损伤,但他的权威却没有动摇,反而缺少了两个内部的致命因素,庄森和佩图拉伯虽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位置,但他们不必向荷鲁斯鞠躬了:他们大可以认为自己与战帅是平级的,只要别在公共场合表现出来就行。+ +伴随着大远征的军务让他们各自的军团再次分开,仅剩的不满与摩擦也会逐渐消失,他们也许很难精诚合作,这会影响到大远征之后的总体效率,但银河大部已经落入了我等的掌握之中,些许的残余力量也无关痛痒。+ +这是可以接受的。+ +而另一方面,既然他已经身为我的左右手了,佩图拉博自然没有理由去记恨多恩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么记恨,既然摩根为他们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我希望能够看到他们两人和解的那一天,那对帝国是有好处的。+ 「这很难。」 +我知道。+ 帝皇看向了别处,而不是与马卡多严肃的对视,这意味着他此时的观点是不容驳斥的。 +但我们有的是时间。+ +在我离开后,大远征至少还会进行五十年,只要我们在乌兰诺打下了稳固的根基,漫长的时间足以冲散之前的不愉快,反过来加固帝国的底蕴。+ 「也有可能恰恰相反:时间会堆积出新的摩擦的。」 掌印者思量片刻,便摇头否定了帝皇的梦想,他不是什么心思天真的小孩子:比起原体们在漫长的时间中互相理解,磨削彼此之间的仇恨,他更愿意相信这些半神在没有帝皇的条件下,会积攒出更多的矛盾和仇恨,如今的不少军团已经出现类似的苗头了。 +是啊。+ 帝皇点了点头。 +我知道。+ +大远征太快了,它留下了数不胜数的隐藏矛盾,被随意的堆砌在了双头鹰的旗帜下,哪怕是我们也无法将它们全部挑拣出来: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一个机会,一个不容有失的机会。+ +在大远征落地之前,我们必须清除掉致命的不稳定因素,以保障它能够实现软着陆: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莫过于大远征期间所积攒的这些矛盾了,不引爆它们,大远征就无法平安落地。+ +所以,吾友马卡多。+ 帝皇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他对于自己的话语似乎早有觉悟。 +我们畏惧叛乱。+ +我们提防叛乱。+ +我们痛恨叛乱。+ +但是……+ +我们也需要:一场叛乱。+ +一场尽可能巨大的叛乱。+ 免费阅读. 第616章:毒王基里曼 “你说什么?” “一场在暗地里被阿尔法瑞斯全程操纵的星球叛乱事件?” 这则简短的消息让操劳于文件事务的五百世界之主暂时停下了自己的笔锋,他迅速抬起头来,失去目光指引的右手还不忘流利的完成卷面上的签名工作,而另一只手则是趁机摸向了茶杯,让他在聆听消息的同时,可以抓紧时间补充一两升急需的液态咖啡因。 马库拉格人习惯于让自己保持多线程的运转状态,从而挤出更多的时间去照顾到更多的细节:就算是在与血亲兄弟的交谈中,基里曼也会专门空出一部分脑容量,去思考与话题完全无关的事情,这种显而易见的敷衍作态也是他风评变得如此糟糕的原因之一。 但是五百世界之主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没有影响到他在现实世界中利益的小事:即使在整个帝国的境内,有一百万张愤怒的嘴在同时诅咒基里曼这个名字,马库拉格日渐增长的财富与国力,也不会因此受到丝毫的负面影响。 基里曼便蔑视他们:哪怕这些嘴的主人中有他的兄弟。 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倘若事情的发展会切实的影响到五百世界的利益和未来,马库拉格人必会拿出最高的警戒性,去推脱掉手头上的一切事物,来关注千万颗恒星之外的一件小事的进展:而若与他神秘的兄弟有关,那这件事便更值得皱起眉头,思考一会了。 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 “阿尔法瑞斯……” 原体低语着这个名字,威严的嗓音淹没在流水声中,滚烫的液态咖啡因润入基里曼的喉咙,虽然它们的味道并不纯美,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的,但基因原体从不是耽于享乐之人:他之所以选择这种饮料作为自己的工作伴侣,纯粹是因为它的提神效果最好。 基里曼还曾试图将这款秘密武器推荐给他的兄弟们,比如说和他私交甚笃的摩根与克拉德:尤其是康拉德,在略微了解到午夜幽魂和他的第八军团到底在面对着怎样的晦暗大敌之后,基里曼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的诺斯特拉莫兄弟能够随时随地保持清醒与警惕。 但是康拉德显然没有能力承受这份好意。 这位曾在童年时期拿老鼠与腐肉开下午茶会的求生达人,在亲口抿下了在基利曼重点推荐的【工作伴侣】后,当即扑倒在地,上吐下泻了好几分钟,让在场的赛维塔等人差点就向基里曼拔刀了。 所幸,生命力超强的午夜幽魂还是及时恢复了过来,制止了这场可能出现的军团火并,但在接下来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里,康拉德巫时无刻不在用极度忧郁的眼神,让他的兄弟头皮发麻:每当看向午夜幽魂投过来的目光时,基里曼都会产生非常真实的错觉。 午夜幽魂看向马库拉格人的目光是如此幽怨:就仿佛基里曼亲手砍死了赛维塔一样。 推销咖啡因的意图自然就此告吹了,但在此之后,基里曼还是不死心的,在乌兰诺远征期间,将他的咖啡因推荐给了与他并肩作战的察合台可汗、庄森以及福格瑞姆等人:他一直认为分享礼物是拉进兄弟关系的一个妙招。 出发前,尤顿女士可是专门要求他与兄弟们打好关系呢。 但是马库拉格之主明智的没有找上摩根,因为在他当着蜘蛛女皇的面,把他的宝贝咖啡因拿出来的时候,摩根的脸上清晰无误的闪过了片刻的寒意,显然康拉德早就已经告过状了。 在那个瞬间,基里曼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保它的存在。 而向庄森以及察合台可汗的推荐活动也进行的十分不顺利,这两位从荒野中走出来的孩子,仅仅是闻了闻基里曼手中之物的味道,便纷纷一脸敬重的告辞离开了:哪怕是当初面对冉丹的时候,庄森的步伐都未曾有如此地恐惧。 反倒是同行的福格瑞姆听到这些消息后,屁颠屁颠地专程跑过来参观了一番。 他是唯一一个有胆子喝下了基里曼的工作伴侣的人。 而凤凰也不愧是凤凰,他的表现比康拉德强多了。 福格瑞姆最起码坚持到了冲进自己的房间,并且他还不忘顺手关上了门:只不过在乌兰诺远征的剩余时间里,凤凰再也没靠近过他的马库拉格兄弟,而与此同时,涉嫌基里曼【妄图用强烈毒素毒害其他原体兄弟】的传言,也逐渐地流行开来,传的有鼻子有眼。 “……” 尤顿女士,和兄弟们打好关系真的很难哎。 表面上毫不在乎的五百世界之主在内心里哀嚎。 这些事情对基利曼唯一有好处的后续影响可能就是,在乌兰诺远征结束的前夕,马库拉格人突然收到了一封邀请函:与他素无来往的莫塔里安心血来潮,希望基利曼哪天能够拜访他的坚韧号。 基利曼欣然应允了下来,不过并没有立刻定下日期,因为他对于这种血亲兄弟之间的茶话会,依旧是感觉有点陌生的:等他的阿瓦隆姐妹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与他一同前去,没准会更好一些。 摩根和莫塔里安……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在他最信任的英杰展开情报信息的那一秒钟里,马库拉格之主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思索过了如此之多的想法,并且还顺手的制定下了邀请摩根以及拜访坚韧号的一系列后续计划:做完这一切后,英杰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来。 时间刚刚好。 “根据我们在此之前收到的各类情报来看,事情发生在大漩涡区域南部,一个名为维亚尼亚的文明世界上,这个世界在此前的一百多年中始终与人类帝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半独立状态,但因为身处于混乱的大漩涡区域,所以帝国也始终没有精力去解决它。” “维亚尼亚。” 这个名字在基利曼心中的湖泊里掀起了一丝熟悉的波澜,他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以马库拉格之主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可以笃定自己处理过与这个名字相关的事情:不过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来思考。 于是,基利曼停顿了三秒 “我想起来了。” 原体很快便点了点头。 “这个文明世界是不是靠近我们在大漩涡区域的海外领地?” “没错。” “它比邻巴达布。” “是啊,巴达布……” 原体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上勾起了一抹怀念,他上一次思考有关于【巴达布】的事情,至少也是在七八十年前了:不过那里毫无疑问是五百世界的一部分,而且与阿尔法军团应该毫无关系。 “跟我说说,阿尔法瑞斯在维亚尼亚都做了什么?” “嗯……很奇怪。” 英杰有些困惑地挠头。 “我们可以确定的是,阿尔法瑞斯大人的确将他的整个军团都带去了乌兰诺的前线,但是当乌兰诺战争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拆分出几个连队,命令他们向着大漩涡区域前进,同时领下了维亚尼亚世界的平定命令。” “平定命令?” “没错,您还记得么,泰拉政府会把那些没那么重要,或者凡人的远征舰队无力负责的任务,标榜在大远征的任务榜单上:原体和军团要是有意向的话,可以主动承接榜单上给出的任务,这种承接任务的行为完全看自愿性,以及各个军团的实际处境,比如说我们极限战士就从未这样做过。” “破晓者也一样:我们连自己的活都忙不过来呢。” “一般来说,最常在这种榜单上承接任务的是钢铁勇士,他们近些年来也保持着这样的习惯,不过只承接那些最重要的,关乎整个大远征进展的首要任务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股脑的全部承接,无论脏活累活都毫无顾忌的吃下。” “这是好事。” 原体愣了一下,但很快便为他奥林匹亚兄弟感到欣慰。 “佩图拉博的那个脑子终于肯变得稍微活泛一点了。” “但听说神圣泰拉的高领主们并不喜欢看到这种变化:很多吃力不讨好,但必须去做任务,因此被长时间的空置了下来,据说泰拉上的高领主议会们正在讨论将这些任务强制摊派的可能性,不过这个命令的最终决定权在于帝皇。” “我有很多理由讨厌他们。” 原体对此不置可否,他用一声轻哼表达了对于高领主的不满,但很快又止住了:因为单从理性的思维来说的话,基里曼其实能够理解这些泰拉官员们的行为,虽然站在军团的角度来看,他对于这种强制摊派也是很抵触的。 “所以,阿尔法瑞斯承接的就是这种摊派任务嘛。” “不算是,维亚尼亚的平定任务可以说一点都不困难,但也毫无荣耀可言,我们同样无法理解阿尔法瑞斯大人为什么突然承接了这个平定任务,而且他在平定这个文明世界时的手段也很……极端。” “怎么说?” “他先是用几个月的时间,让这个世界上的两大派系掀起了一场全面对抗的内战,这场内战摧毁了整个维亚尼亚大半的基础建设与生产力,直到两大派系两败俱伤,阿尔法军团却突然扶持了第三个派系对他们进行了全面清算,杀死了两个内战派系中大量头面人物,并为帝国占领了整个维亚尼亚。” “他要彻底的掌握?” “不止于此,因为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过后,两个理应被歼灭的内战派系却突然发起了反扑,从根本上消灭了第三个派系,然后这两个派系竟然联合了起来,并且共同站在阿尔法军团的旗帜下,向帝国和泰拉效忠:无论如何,高领主议会最终接受了这种结果,但维亚尼亚的确成为了一片废墟。” “……” “匪夷所思……” 基利曼端着自己的茶杯,坐在那里呆愣了好几秒的时间,他有些不信邪的伸出手来,从英杰的手中接过了那张单薄的信纸:纸卷下方的签名与印章,都指向了他最信任的部下,但上面的内容却是如此的滑稽,就仿佛在蓄意的欺瞒。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原体紧皱着眉头,很是不理解的喝干了茶杯中的咖啡因:他在此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个名为阿尔法瑞斯的兄弟,对于第二十军团也没有过深入的了解。 他的确听说过他们偏向神秘的作战风格。 但这种行为,应该不能用神秘来形容吧? “我们也不清楚。” 已经追随了原体至少一百年的英杰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维亚尼亚非常靠近我们在大漩涡区域的飞地巴达布,指挥部担心维亚尼亚的混乱会影响到我们的领土:大漩涡区域本就足够混乱了,那里纷乱如麻的局势不应该再插入一颗属于阿尔法瑞斯军团的钉子了。” “让他们注意一下吧。” 原体只是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太担心这件事情的影响。 “无论怎么说,阿尔法瑞斯都是我的血亲兄弟,我们都是人类之主麾下的战士与子嗣,没有互相损害对方利益的理由:别让维亚尼亚影响到我们的土地就行了,用不着担心别的事情。” “我会吩咐下去的。” “另外,大人。” 英杰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看起来有些吞吞吐吐的。 “说吧。” “是这样的,你应该知道军团中有不少巴达布裔的战士吧?” “我当然很清楚。” 基里曼不悦的挑眉。 “你难道忘了吗?我能记住五百世界中的每一个成员么。” “我现在就能告诉你,巴达布是在第二次奥西里斯战争中,向我归附的帝国世界:那时,我们与摩根的破晓者军团刚刚联手击败了奥西里斯异形,驱散了困扰军团多年的旧时梦魇,而在返程的途中,我们收到了巴达布的求援信。” “这个世界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里,一直饱受绿皮的折磨,他们以臣服的代价请求我的帮助,在我们帮他们驱赶走绿皮后,巴达布人对于我们的帮助感激涕零,他们在此后的一百年里,都忠心耿耿的为马库拉格提供财富与兵役,为了奖赏他们的忠诚,我在三十年前将他们提升为了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主星级行政区,也就是说,巴达布就是五百世界中的一个世界。” “它是我们的核心领土。” “我们应该为了保护他们而流尽最后一滴血。” “除此之外,我的极限战士中至少有两千名成员,来自于巴达布及其周边的各个殖民世界,他们中最优秀的人已经成为了连长:奉命驻守在巴达布世界的那个连队的大多数成员就是巴达布本土人。” “所以:有什么问题么?” 面对原体的目光,英杰虽然没有虚以委蛇的胆量。 “是这样的,巴达布的人民通过驻守在那里的战斗兄弟向我表达了他们的担忧,因为他们听说了有关于帝皇会分封原体的流言,他们担心他们不会被划分到五百世界的区域中,毕竟比起马库拉格,他们距离神圣泰拉要更近一些。” “的确如此。” 基里曼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再次衡量过的五百世界地图。 “巴达布本就是我的核心领土中最靠近西端的一个世界。” “他们为此而担心?” “没错:你知道的,因为我们的税务向来并不重,而且我们对于巴达布一直采取扶持政策,所以放眼整个大漩涡区域的南部,巴达布都是最富饶的那个世界:有传言称神圣泰拉打算提升整个大漩涡区域的十一税,而最富有也是最显眼的巴达布,极有可能被作为典范。” “不可能。” 基利曼想都没想便否认了。 “你去告诉他们。” “就说我的原话。” “巴达布自古便是五百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此前一百年的时间里,他们的子民为了我们的事业而流血流汗,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这个世界: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那样,极限战士会为了他们的土地流尽最后一滴血。” “只要有我们在,他们便不必担心任何外在的威胁。” “哪怕是……泰拉?” 原体转过头去,有些古怪的瞥了他的英杰一眼:这句话语中的暗示理应让他感到愤怒,但因为他暗示的可能性实在是太荒谬了,基里曼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你可真是杞人忧天。” 他笑骂了一句,愣了一会,才满不在乎地点头承认。 “对:哪怕是泰拉。” “……” “放心吧,我的孩子。” 又过了一会马库拉格之主的话语既像是在安慰着英杰,又像是在安慰着他自己。 “泰拉还不至于为了一点税务而与五百世界为难。” “再说了,哪怕是收税,又能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还能饿死人不成?” 基利曼又笑了一下。 “反正现在看来:我的父亲也不是什么挥霍无度的人物。” “安心吧:些许税款问题,是搞不乱能够横跨银河的帝国的。” “我向你保证,我的孩子。” 第617章:伏尔甘 【基里曼还没到么?我们已经在这等他三天了。】 “恐怕还要再等三天,母亲。” “至少基里曼阁下发给我们的信件中,说他还需要三天。” 【他三天前就是这么说的。】 “六天前也一样:我想那位大人只是懒得再更改数字了。” 作为阿瓦隆之主的长女,她最亲密的人,室女座在回答摩根问题时的腔调,却没有丝毫同仇敌忾的气息:她很清楚,自己的基因之母只是在日常的叨唠一番,全然没有想要责怪基里曼的意思。 但无论她的内心怎么想,在外人的面前,摩根还是要用她快节奏的低音调咒骂一番这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马库拉格人,以此来维护一下人设:哪怕这个外人是诸多兄弟中性格最为醇厚,压根没有什么繁多心思的火龙之主。 但尽管如此,出于早已养成的谨慎思维,摩根还是决定别在伏尔甘的面前彻底卸下面具为好:虽然理论上来说,她的火蜥蜴兄弟是完全经得起考验的,即使蜘蛛女皇在他面前完全袒露本心,但只要摩根的行为别太过火,伏尔甘也不会给摩根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不过,蜘蛛女皇很清楚,人心这东西,尤其是人心中像是兄弟情谊或者血亲联系这一部分,只要能不考验,那就尽量别去考验:很少有人能够承担那一丁点儿的可能性被命中后的灾难性后果。 哪怕是蜘蛛女皇这般摆弄人心的高手也同样是如此,在摩根所有的兄弟中,摩根唯一敢用利益去考验一二的,也就只有康拉德了:连庄森、基里曼、安格朗或者多恩都不在她的候选名单上,更不用说像伏尔甘这种仅有几面之缘,彼此之间关系淡薄的兄弟了。 可即便如此,蜘蛛女皇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和伏尔甘的相处会让人感到很愉快,因为这位最健壮的原体反而拥有着所有帝皇子嗣中最细腻的温柔,他的善良与温和都是发自内心的,最真诚的,耀眼到就连最为心思叵测的家伙都无法蓄意地无视这些闪光点。 理论上来说,这样的至纯至善之人应该和摩根这种幕后操纵者从天性上相冲,但事实上,火龙之主反而是蜘蛛女皇最喜爱与其相处的兄弟了:他的坦诚让摩根可以暂时平息勾心斗角的疲惫,他坚定的荣誉观与善良不仅让阿瓦隆之主可以牢牢把握住谈话的主导权,甚至还能借机为自己牟利。 不难理解,真正的高尚者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同样高尚的好人们会欢迎他,而卑鄙的无耻小人也会欢迎他:毕竟,在高尚和迂腐之间,只有一条细细的红线,只需稍加引导便会踏过,而迂腐的人总会为他人带来好处。 伏尔甘便是如此。 想到这里,暂时平息了怒火的蜘蛛女皇借机瞥了一眼坐在她对案的火龙之主:原本这件事情与伏尔甘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但当摩根低声诅咒着基里曼的时候,这位拥有着黑色皮肤的高大原体,还是不由自主的缩紧了身子,粗糙的手指不安的互相摩挲着,厚重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是除了着阵阵焦灼的呼吸声外,再也吐不出任何词汇。 摩根只是在谴责基里曼,但伏尔甘却自然而然的与他的马库拉格兄弟同病相怜了:尽管他也是基里曼迟到的受害者,可如今的火龙之主满脑子想的却是在摩根面前为兄弟辩护两句,但又因为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开口,只能任凭炉火般的内心灼烧着愧疚的灵魂。 真是个…… 值得尊敬的家伙。 面露怒容,但眼中瞳孔却始终灵动的蜘蛛女皇,自然将这些举动全然的纳入了心底:伏尔甘此时的左右为难,不仅让摩根回想起了她与这位兄弟短暂的相处,也让她在内心中再一次确定了这位火蜥蜴军团的原体所拥有的高尚本性。 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摩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点。 因为在蜘蛛女皇内心中,始终存在着一处忧虑,那便是在战帅仪式后,将召开的灵能者大会:虽然摩根对于马格努斯和千子军团的最终命运不怎么关心,自从阿里曼返回到远东边疆,并全身心的投身于他于破晓者军团中一手建立起来的新事业后,千子军团在摩根眼里的重要性便直线下降了。 如今来说,马格努斯和他的子嗣们对于摩根最大的价值,就是帮助蜘蛛女皇在亚空间中趟雷,确定那些新的灵能术法的危险性,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岗位,因为伴随着亚空间的逐渐不稳定,摩根已经打定主意,在未来的几年里逐渐叫停开发新的灵能术法了。 既然如此的话,马格努斯和千子军团在灵能者大会上的命运便和远东边疆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但在对千子们的处决过后,将被正式拿出来讨论的帝国灵能者体系,却是需要摩根全力以赴的大麻烦,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不能指望帝皇。 原体很清楚,虽然人类之主已经默认了她打造的新体系,但想让帝皇在会议上偏袒甚至直接帮助灵能一派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摩根必须直面反对者们的声音,而且还要承担马格努斯以及千子军团在之前的辩论中,极有可能为她带来的负面影响:要是这些家伙真的在会场上爆出了什么惊世花活,那么即使是那些正在灵能者体系下稳定受益的派系,也极有可能跳反到莫塔里安的那一边去。 所以,在这种大背景下,若是摩根亲自下场厮杀,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因为孤立无援的马格努斯必定会赤膊上阵,蜘蛛女皇可不想在他失败后,被在场的人们和这位兄弟联系在一起。 她需要帮手。 她需要几个发自内心的认同灵能者体系,愿意站在摩根这边为她发声的兄弟:康拉德不被考虑,他的话语很难引起其他原体和重要人士的重视;庄森的可靠性,倒是够用了,但想让他对付莫塔里安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基里曼没准会是个好主意,但他可能给摩根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没准会比马格努斯和千子军团加起来还要致命。 既然如此,摩根所能考虑的也就是拉拢几个中间派了,那些与她没有过深的私人联系,但是认同她的灵能者体系,同时也在在灵能者体系中获得好处的原体:让他们为蜘蛛女王冲锋陷阵,成为帝国灵能者体系背后的可靠依仗,是权衡利弊下最稳妥的选择。 实在不行,摩根才会亲自去和莫塔里安对线。 如此想来,伏尔甘与火蜥蜴军团便是个很诱人的选项了。 一方面,第十八军团的确是智库计划的受益者,他们虽然在此前的战斗中,从未表现出过分依赖灵能力量的预兆,但是对于摩根的灵能学院以及灵能圣典计划,都是非常热心的:早在灵能者大会的消息传开的时候,伏尔甘就坚定了自己支持使用灵能的立场。 但另一方面,火龙之主却有着与雄狮相同的问题,那就是他的专业能力还值得考究。但伏尔甘与庄森在细节上是不同的:庄森是单纯的能力不足,而伏尔甘的善良本性则是他身上更大的问题。 没错:善良。 这是他的好处。 也是他的坏处。 摩根记得很清楚。 她记得就连康拉德这个向来混不济的家伙,都会在某些方面给予伏尔甘一个颇高的评价,不仅高于荷鲁斯,高于费鲁斯,甚至高于他们伟大的基因之父: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在康拉德的口中,比帝皇还差劲的原体,还真不多。 午夜幽魂曾在摩根面前将伏尔干、多恩与基里曼共同列为原体中的第一等人,即专业能力、觉悟和忠诚都毋庸置疑的存在,他对于伏尔甘的评价摩根还历历在目:康拉德先是大肆夸赞了伏尔甘那足以令圣吉列斯垂泪的纯善本性,但很快又一转矛头,厉声呵斥了火龙之主在战斗天赋方面的浪费。 用他的话说。银河中没人比伏尔甘更善良了:圣吉列斯的怜悯并非完全出自他的内心,基里曼的光芒只是理想主义的反衬,罗嘉和福格瑞姆的慈悲更是不堪一击,唯有火龙之主的善良是最坚定的,因为只有他的善良,是完全出自于自己内心的,是在经历了银河中的种种考验后,由本能与深思熟虑所共同浇灌的花蕊。 但反过来说,恰恰是这种善良限制了伏尔甘的能力,他本应成为擅长近身搏杀的原体中,毋庸置疑的第一人的,本应成为帝皇对抗潜在危险因素的必胜法宝,如此才不负火蜥蜴军团三叶草的地位,可伏尔甘在这个问题上搞砸了,作为原体中天赋最优秀的人,人们居然很少将其与战斗联系在一起。 但最重要的是:就连伏尔甘自己也很少这样做。 “他不把自己当做战士。” “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对于康拉德的话语记忆犹新,而面前这位在理论上,完全能够把摩根一拳打飞出王座厅,但事实上却有些瑟缩的火龙之主,更是用自己的行际行动肯定了午夜幽魂辛辣的评价:他从来都不适合成为一名战士。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摩根咂了砸舌头:她谨慎的挑选着接下来的话题。 【伏尔甘,我的兄弟。】 【你知道基里曼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行程么?】 蜘蛛女皇伸出手指,勾住了室女座递过来的信件,一边尽可能温柔的朝着火龙之主微笑,以缓解自己兄弟有些焦灼的情绪,一边好整以暇的撕开信封,当场念诵着马库拉格人汇报的行程。 【他在率领舰队与我们会合的路上,接受到了信息:他在大漩涡区域的封地,一个名为巴达布的文明星系,其附近发生了动乱,于是他便借机调整航线,前往这块五百世界的飞地上进行巡查访问,由此耽误了几天时间。】 “整整半个月?” 【那倒不是,真正的问题是基里曼在巡查了巴达布后,深感自己忽略了此地,对不起巴达布人民向五百世界贡献的赋税,于是他便令他的舰队完全停下,因为他要花费大约一周的时间,为巴达布规划出未来几个世纪的发展路线,然后便以此为理由,理所当然的把我们所有人晾在了一边。】 “是这样吗……” 伏尔甘的眉头抽搐着,他黝黑的脸庞上并没有愤怒的浮动,但摩根能够感受到,火龙之主的内心并不如他的面容那般平静:无论这位原体有着何等豁达的心境,面对基里曼这种近乎无礼的行为,伏尔甘多少还是有些置气的。 他无法谴责基里曼为子民谋福利的行为是错误的,但为此而耽误了更重要的事情,就是马库拉格之主的不对了:更不用说基里曼在这种取舍之间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地方主义倾向了。 整个帝国的大会在他眼里还不如麾下一个世界的福祉么? 【远远不止。】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只是通过伏尔甘挤在一起的眉头,和那双瞳孔中再明显不过的质问,蜘蛛女皇便能明白她的血亲兄弟此时在内心种正咆哮的问题:而她异常肯定的给出了回答,甚至不惜再加一点康拉德告诉过她的寓言。 【让我告诉你,伏尔甘。】 【当基里曼决定为了他麾下随便哪个世界而驻足的时候,哪怕在星系的另一边,他的一位血亲兄弟正深陷被刺杀的险境,我们的五百世界之主也会不为所动。】 【知道吗?有些时候,我们某些兄弟的冷血行径,真的让我感到吃惊,伏尔甘。】 “别这么悲观,摩根。” 火龙出言安慰,但他的面庞明显更黝黑的几分。 这让摩根悄悄地松了口气。 伏尔甘在置气,在因为基里曼的行为而不满——这就好。 他此时能够不满,那么在到时候的灵能者大会上,摩根便有的是办法让伏尔甘生起怒火,为了他们共同的事业而战斗:火龙之主的良好声誉和至纯至臻,将会成为摩根在灵能者大会上的利器。 但在此之前,她最好再与这位兄弟多多产生一些羁绊。 最好是利益上的同盟。 原体眨了眨眼睛,她飞快的寻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话题。 就在他们脚下,不是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 绽放着微笑,摩根亲自为她的火龙兄弟斟满了一杯酒。 【我还挺奇怪的呢:巴达布居然是基里曼的封地吗?】 【在我的印象里:大漩涡的南部不应该属于你和火蜥蜴吗?】 “理论上的确如此。” 伏尔甘先是点头承认,但很快又苦恼的摇了摇头。 “可实际上,我宁愿我们伟大的基因之父能够收回这道成命。” “我很想庇护大漩涡,但这里的情况已经超出了能力上限:哪怕是在大远征最焦灼的战场上,我也从未见过如此混杂的局势,我能够预感到,摩根,稍有不慎,大漩涡便会吞没我们。” 【真有这么严重?】 “至少令我苦恼。” 【那便说说看吧,兄弟。】 蜘蛛女皇微笑着,室女座站在了她的身边,适时的将整个大漩涡区域的星图摊开在桌面上。 【正巧。】 【在这个问题上,我想,我还是有一些先人之言的。】 【那么……】 【哪个问题最让你头疼?】 “……” “摩根。” “你知不知道:帝皇和泰拉,准备设立一个大漩涡镇守府?” —————— 芜湖!战斗兄弟! 哎等等,我的战斗兄弟似乎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第618章:人生苦短 “大漩涡镇守府?” “我敢打赌这肯定不是我们的基因之父能想出来的点子。” 午夜幽魂咧开细长的嘴唇,露出满口洁白的尖牙利齿,嫣红色的舌头像是条饥饿的海鳗般在里面游来游去,舔舐着灼热鼻息下有些发黑的皮肤:这抹黯淡一路蔓延到他海绿色的短袖花衬衫里,才被两只干枯的蟾蜍尸体遮掩住。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毒味。 在它们的旁边,也就是约摸心脏的位置,赫然绣着一枚凶神恶煞的狂笑骷髅,鲜红色的赤绸围巾缠绕着雪白的头骨,整齐的牙齿间咬着一把锋利的短刃,看起来就像是个海盗的产品:即使放眼整个人类帝国,恐怕也只有一个地方会把这个东西作为他们的旅游标志。 卡塔昌。 而恐怕也只有康拉德,会将这颗凶名在外的死亡世界,选为他在炎炎夏日里的避暑胜地了:午夜幽魂在这颗翠绿色的星球地狱中快乐的消磨了两个月的时间,直到摩根用一道语气略显不耐烦的召唤将他拉回到了舰队里面,原体便带着升华过的躯体和精神,以及足以晃瞎所有人的硕大墨镜,大大咧咧的走进了他的二姐的王座厅。 走进了戒备的视线中。 站在一旁,室女座死死地盯住了她这位衣着与姿态同样慵懒的亲生舅舅,久违的摆出了一副充满戒备的神态:值得星辰侍女戒备的当然不是康拉德小麦色的皮肤与袒露出来的胸肌,而是被原体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旅游纪念品】。 好巧不巧,在室女座最高等级的记忆阵列中,这些纪念品的身影经常出没在破晓者军团战士非战斗减员的记录文案当中:以凶器、食材、餐具、日间训练用品、夜间解压用品、打赌道具以及一般等价物等身份,变着花样的出现。 而像这样的人间至宝,康拉德带回来了一火车皮。 当头戴钉刺草帽,脖子上挂着吠蟾项链的午夜幽魂,一进屋子便开始满房间的派发他手里面青褐色的卡塔昌恶魔肉汉堡的时候,别说本就面色不虞的摩根了,就连刚刚赶到的基里曼,和正把玩蜘蛛女皇的黑暗灵族骨雕收藏的伏尔甘,都变得有点绷不住了。 “随便吃。” 康拉德热情洋溢的挑选了一个最大的恶魔肉汉堡,快乐的将它塞到了马库拉格人的手里:基里曼眼看着汉堡肉中那明晃晃的毒钩,陷入了难得的沉默,他的诺斯特拉莫兄弟还站在他的旁边,不忘慷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玩意味道不错。” “尽管放开了吃,你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能现杀现做。” “什么?” “安心,我从我的度假别墅旁边抓来了一窝卡塔昌恶魔,最大的差不多有火车大小吧:我把它们养在了夜幕号上,所以这些汉堡的肉质是绝对新鲜的,你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我再回去杀两个,正好再给他们挑选几个幸运的饲养员。” “我告诉你,基里曼。” “让他们当这些小家伙的饲养员可比什么红手套有用多了。” “……康拉德?” “怎么了?” “你的子嗣和船员最近做了什么让你失望的事情吗?” “那倒没有:不过在未来的某天他们会让我失望透顶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基里曼皱起了眉头,他有些无法理解兄弟的言语: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听不懂康拉德口中有些神神叨叨的话了,这种分歧也没有耽误他与午夜幽魂之间的友谊,只不过这一次,马库拉格人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刨根问底一下。 原体对子嗣失望? 拜托:这很严重的。 从马库拉格人那双愚蠢的瞳孔中射出来的担忧,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了,就连在卡塔昌的悬崖上面晒过日光浴的康拉德都觉得自己有点无法抵抗:所幸在此之前,紧皱眉头的蜘蛛女皇,便用一声短促的咳嗽为她的兄弟解了围。 【够了!】 【康拉德,别胡闹了!】 摩根揉着她的太阳穴,眉眼略显发黑,手中抓着一份刻印有吞世者军团标志的联络信件,略显揉搓的边缘证明那上面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的消息:当这一切元素围绕在工作了几天的蜘蛛女皇身上,哪怕是想要刨根问底的基里曼,也乖乖的闭上了他的嘴巴。 毕竟,摩根的黑眼圈里,也有属于他的一份功劳。 马库拉格人眨了眨眼睛。 #无辜# “乐意效劳,我亲爱的姐姐!” 第八军团的基因之父像是一只快乐的果蝠,蹦到他的位置上,木质的拖鞋在石板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夹杂着点餐的声音。 在康拉德的对面,一直保持着安静的伏尔甘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了他手中的灵族骨雕,硕大的身躯依旧保持着拘谨的沉默:火龙之主向来不擅长也不喜欢在这种兄弟间的集会里侃侃而谈,他唯一做出的动作就只有温和的微笑。 但好巧不巧,在座的其他三人似乎都很需要这种东西。 基里曼用一抹得体的公式化笑容回应了火龙之主的点头,随后目光掠过康拉德,集中在了摩根手中的信件上:从他的位置上只能看见其中的只言片语,但马库拉格人依此便推导出了全文。 “安格隆还是不能回来?” 【他正在追踪一股势力强大的流窜海贼,其首领是一个只有安格隆才有把握对付的异形巫师,倘若此时撤离无异前功尽弃,数个星区会重新受到威胁:他告诉我们如果实在来不及就不用等他了,他会自行前往乌兰诺的。】 “这样不太好吧?” 基里曼的手指拂过了唇角处柔软的浅胡须。 “不过也是没办法。” 话说到一半,五百世界之主突然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能去指责安格朗:在这两个月里,哪个原体不是在各干各的,就像是一盘散沙似的。 安格朗去追缴一波信奉奴隶制度的海贼,康拉德在卡塔昌上字面意义的度假,基里曼于他的飞地消磨着时光,伏尔甘则是和他的军团投身于一个刚刚遭受严重地质灾难的星球。 至于说摩根? 摩根负责把这些各干各事的街溜子给重新聚集起来。 “就像个黑暗之奴。” 坐在马库拉格人旁边的午夜幽魂就仿佛能读懂他的想法一样,没来由的插了句嘴,他那张狭长的脸上露出了阴沉的笑容:基里曼本能的发觉这句话意有所指,但他实在不懂黑暗之奴究竟是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兄弟。” 康拉德接着微笑,但小麦色的脸庞实在不比以前渗人。 “你有点疑神疑鬼了:也许你应该像我一样,去度个假。” “恐怕不行,康拉德。” 基里曼立刻摇了摇头。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我规划好三个星区的未来计划了,又或者完成一次小规模的远征:我无意指责你的人生观念,但恕我直言,我真的有点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在大远征这个时候,去进行一次基本上毫无实际用处的度假?” 说到一半的时候,马库拉格人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便干脆把心中的疑问也一并吐了出来:这句有些直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谴责的问询,让坐在一旁的伏尔甘不由得眉头直跳,他先是瞥了一眼不动如山,依旧批阅着文件的摩根,随后再看向了看到了。 午夜幽魂丝毫没有生气,他早就习惯了基里曼的这种谴责,就像他偶尔也会揪住基里曼的小辫子去冷嘲热讽一下: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他们之间的友谊并没有因为这种争吵而变淡。 所以,午夜幽魂以还算认真的态度回答了他的兄弟。 “基里曼,你凭什么认为我的度假生活是毫无意义的:无论是在远东边疆还是在五百世界,无论是我们麾下的阿斯塔特还是凡人,不都有属于自己的休憩时光吗?就连我的军团也一样。” “我会让他们轮休,去远东边疆的度假世界上调养身心,这是我跟摩根学来的,而你不也在几十年前就跟紧了摩根的脚步,也在五百世界上推广了这项改革么:怎么如今又反过来谴责我了呢?难道我们这些原体就不需要休息吗?” 面对康拉德的话语,基里曼的反应尚且不提,倒是坐在角落的伏尔甘竖起了耳朵,瞳孔微微发亮:轮休和度假世界,这两个词语让火龙之主觉得有些陌生,不过从康拉德和基里曼的语气来看,推行这种制度应该是能带来好处的吧? 火龙之主暗自思索着,以后是否也要尝试一下,不过他并不打算搞什么度假世界:火蜥蜴战士在他们的闲暇时间,会返回到夜曲星的乡村公社间帮忙,原体把这项军团中的公众习惯,正式确立下来便足够了,甚至可以逐渐推广到他未来将要守护的每一个世界上。 火龙之主暗自点头,而旁边的基里曼则是烦闷的摇着脑袋,弯曲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避免影响到还在批改文件的摩根:他的声音低沉且迅速,坚定不移。 “这不一样,兄弟。” “我们的士兵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时光,来缓解战争或者长时间工作带来的伤痛,但我们不需要:我亲身实验过,只需要五分钟的深度睡眠就可以支撑七天不连断的高强度工作,而且现在的大环境也不允许我们这些原体如此懈怠。” “我们还不到休息的时候,我们正值壮年,我们处于漫长的人生阶段中需要努力工作的时间:我亲爱的康拉德兄弟,等我们老了,等我们完成了我们的事业,我们大可以找个地方,好好的享受我们的休息时间,而不是现在。” 这段话语让幽魂皱眉。 “基里曼?你凭什么认为我们现在就是需要工作的时候?” “年轻需要工作,等到年老的时候才需要休息,不是这样吗?” 基里曼很是惊愕,就仿佛世间都真理正受到质疑。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现在不是处于人生中的最后时光?” 康拉德歪了下脑袋,蛇一般的黑发盘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午夜幽魂轻松吐出来的话语却让本就敏感多思的基里曼为之一惊,等马库拉格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后脖颈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你这话什么意思,康拉德!” “没什么,兄弟:别紧张。” 原体挤了挤眼睛。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别想着现在就把所有的苦差事做完了,以后就能好好的平安享乐,苦尽甘来只会出现在故事书里,准确的人生规划任谁也做不到:有时候,你要学会目光短浅一下。” “人生苦短,基里曼: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没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你……” 马库拉格人张了张嘴。 “这又是什么预言么?” “预言?当然不是。”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康拉德再次,眨眨眼,反而让基里曼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我的预言能力早在十几年前就陷入了崩塌式的衰退中: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这种预言能力是不是生来就是为了折磨我的,当我无法从中获得痛苦的时候,我的这个能力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别担心,基里曼:我就是想让你看开点。” “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你说对吧?摩根?” 说这句话的时候,午夜幽魂的目光却是看向了他的姐姐:摩根已经批阅完了最后的文件,她扫了眼在座的众人,用目光制止了基里曼与康拉德的继续交谈:远东三王在漫长的合作时光中,培养出了深厚的情谊,这离不开他们彼此之间早已达成的各种默契与条约。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三人之间虽无高低之分,但在各个特定的领域中,却是有带头人的:一般来讲在谁的地盘儿上,谁的话语就会得到另外两个人的尊重,而在面对泰拉的问题时,基里曼与康拉德都会倾向于摩根的想法。 至于彼此之间的利益纠纷?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一下的。 【而现在,就是我们兄弟几个需要明算账的时候了。】 原体摆了摆手,算是终结了基里曼与康拉德的争吵,她用一个微笑邀请了伏尔甘的加盟,随后朝着她的室女座招了招手,大漩涡地区的星图便被摊开在桌面上。 【下命令吧,各位,我们立刻向乌兰诺的方向出发。】 【在亚空间航行时,我们将敲定我们彼此之间的一致。】 —————— 这张本来是六千字的,不过今天手机有点问题,导致我剩下的两千字无法及时改好(我之前应该说过我是用手机码字的),我看看这两千字该怎么整。 不过今晚没有更新了:去热排毒刮痧整的我这两天都好困呐。 第619章:佩图拉博在哪里 +福格瑞姆、圣吉列斯与费鲁斯都已经到了,科拉克斯和马格努斯的行程也在预期之内,我已经派人盯紧了他们两个,阿尔法瑞斯虽然依旧不见踪影,但他向我保证过他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用他的人品?” +不,用你的,马卡多。+ “那你可要做好被放了鸽子的准备了,天启:我没有人品。” +……+ “不过话又说回来,马格努斯我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你还要专门派人去盯着科拉克斯呢,难道不应该盯着莫塔里安吗?他才是我们现在需要担心的对象:上次在泰拉皇宫里面的时候,他的怒火可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掀翻了。” +因为莫塔里安和他的军团已经在这里了:他、荷鲁斯、多恩或者察合台,每一个仍处于乌兰诺前线的原体都逃不出我的掌握,而科拉克斯则是关乎另一个问题,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我是出于担忧而非戒备去派人盯着他的。+ 帝皇摆了摆手,当这个简单的动作被人类之主使出的时候,便偏偏具有了不可言说的标志性,能够强硬地打断一切,连马卡多都无法违抗其中的意志:掌印者在咬牙切齿的沉默中收回他的好奇心,但也在心里暗暗记下,要尤其关注暴风星域最南端的荒凉地带。 但马卡多没有看到:但他全身心地在意此事,低眉顺眼,满腹心思的时候,那个将他视若了手足亲朋的帝皇,却是悄悄瞟了自己的老友一眼,古铜色的脸庞上闪过了片刻得意,又在掌印者回视前,飞快的收起:人类之主的气势再一次变得威严起来,不容置疑的抓过了谈话的主导权。 +也就是说,唯有东边那几个此时还毫无音讯?+ “你是不是又忘了佩图拉博?” +他不也在东边么?+ “……对哦。” 马卡多先是一愣,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帝国的星图:随后便颇为尴尬的咳嗽了起来。 “我太久没见钢铁之主了,最近也只是保持书信上的联络,不过他的专业素质依旧令人眼前一亮:在我将你的命令和尼凯亚的地理信息同时发送给他后,佩图拉博那边只用了七天的时间,便给了我回复以及一张新鲜出炉的设计图。” +如何?+ “即使放在泰拉皇宫里。也是令人赞叹的众星捧月。” “他向我承诺,他和他的军团只需要二十八个泰拉标准日的时间就可以完成这项建筑任务,但我觉得至少也要五十天:你真应该看看那张设计图,天启,全银河中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画出它。” +不用了,马卡多,有你这句话就令我安心了。+ 帝皇背对着他的挚友,在佩图拉博的话题上随意的点头。 +能确认佩图拉博的确在指挥他的第四军团就好:你知道吗,马卡多,在此之前,银河中一直有传言说我的这个儿子失踪了,而钢铁勇士是在自行运转,我们都知道这个谣言有多么的荒谬,但其中内容的确有鼻子有眼的。+ “你就不能派专员去确认一下这个谣言的真实性么?” +派人去钢铁勇士?拜托,马卡多,我有更重要的事。+ “……” “反正就我收集到的信息,钢铁勇士军团的这些年里的运转的确一直在稳中向好,虽然阵亡率依旧高于众军团的平均值,但也稍微扩展了几个征兵世界,所以规模一直是在稳步壮大的:不少战役规划的都相当漂亮,那些战术细节和手法只能是一位原体的杰作。” “但真要说的话:佩图拉博的确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了。” “你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去见科拉克斯的时候,我把他留在了我的战舰上。+ “他下去了么?” +这就是谣言的起点。+ “嘶……哎,等等……” 马卡多咧起了嘴,正当他习惯性的感觉到牙齿一酸的时候,过往一抹回忆突然袭击了他:掌印者抬手,制止了帝皇的话语,然后一头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在上千万甚至上亿的事件中不断的翻找着,寻找有关于佩图拉博的部分。 这可不容易:难度堪比在五百世界找到一个将帝国的利益放在五百世界的利益之上的家伙。 而掌印者不愧是掌印者:他只用一分钟的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不对,天启。” “他下去了。” +你确定?+ “没错,我当时正好在你的战舰上处理一些事情,我亲眼看到你和佩图拉博在舰桥上散步,交谈了大约五个小时的时间:你亲自把你的儿子送出了舰船,我记得负责前来迎接的是弗里克斯。” +是么?+ 帝皇点了点头,皱起眉,双指摩挲着下巴,厚重的嘴唇在不确定间不断的互相撕咬,口齿间尽是马卡多抓不住的低沉:人类之主以难得的沉默,思考了差不多三四分钟的时间,很少有事情能够让帝皇如此的不确定。 他的面色有些严肃。 +你是说,我和佩图拉博在我的舰船上交谈了五个小时? “没错?” +可我毫无印象啊。+ +我和他交谈过吗?+ “……” 在这一刻,望着人类之主那丝毫没有作假的困惑面容,掌印者不由得怀疑:帝皇当年塑造佩图拉博这个原体的时候,是不是在无意间加了点儿连帝皇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意外因素? 然后,他又狠狠地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你连有没有和自己的儿子谈过心都没印象吗?天启?。” +我有二十个儿子,你怎么能苛求我会关注每一个呢?+ “你才刚刚要求他为你建造全银河最伟大的一次性建筑。” +那是因为你和摩根都和我强调了这是对于他的奖励!+ “……” 马卡多惊愕的看着帝皇。 然后发现帝皇更惊愕的看着他。 “天启。” 愣了半响,掌印者觉得这个问题已经值得他严肃起来了。 “你有没有觉得,伴随着大远征的开始和不断进展,你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情感正变得日渐稀薄:即使是在十几年前,我也很少会听到你说出诸如此类的话语,除非是你刚刚面对摩根的那一会。” +没有啊。+ 帝皇毫不犹豫的否认。 +荷鲁斯,福格瑞姆和多恩都说我挺正常的。+ “那……那算了……” 掌印者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话题,同时在内心里悄悄的记上了一笔:在蜘蛛女皇来到乌兰诺后,一定要抓紧时间在私下里和她好好通通气。 肯定有什么事情不对。 “反正事到如今,我们可以确定佩图拉博肯定还活着。” “一个原体还能指望什么呢?” +的确如此。+ 帝皇似乎松了口气:他早就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 +好了,马卡多,我们已经在无关紧要的的事情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让聊点重要的事情吧:我听说泰拉那边打算将位于远东星域中心地带的大片土地,划分给佩图拉博来管理?+ “没错:我个人认为这会督促佩图拉博内心中的责任感,而且我们的确需要在大漩涡区域的旁边,设立一个强有力的军事机构,来建设与帮扶这个混乱的交通枢纽,钢铁勇士军团正适合。” +我们已经在大漩涡地区陆续部署了四个军团了,吾友:你觉得这个配置还不足以让你和泰拉的高领主们感到安心吗?这比其他地方都要密集。+ “就是因为太密集了,所以才会让我感到寝食难安。” “别忘了,以你的标准,这四个军团有两个完全是负作用。” 掌印者悠长的叹气,他可能是整个帝国中最常叹气的人,在他苍老的咏叹调中,一幅大漩涡地区的星图已经徐徐展开:与世人所想象的不同,帝皇对于银河各个区域的细节其实并没有多少的了解,他热衷于把握的整体战略,每当需要将视角下放到基层时,便需要掌印者等人给出说明。 【为帝国驻守于大漩涡区域的军事力量可分为内外两部。】 “内部即是四个军团母星处于大漩涡区域的军团:分别为帝子、千子、白疤还有火蜥蜴,而按照预定好的计划,我们将把绝大多数的土地分给这四个军团,作为他们的封邑和防区而存在。” +到底是封邑,还是防区?+ “这得看他们自己:多恩就曾经很明确的跟我表示,他会将他治理的土地视为一个军管区,即临时的军事管制区,他的军团只负责最基础的行政和军事工作,直到泰拉政府有能力全面接手,而黎曼鲁斯则是打算在自己的领土上设立一个总督府,标榜自己是人类帝国下派的总督而非是芬里斯的国王。” +他们都很可靠。+ “没错,这两个人再加上庄森以及费鲁斯,便是四面泰拉之盾,各自为神圣泰拉治下的土地防御来自某一个方向的可能进犯:黎曼鲁斯负责监视东方,费鲁斯负责保卫泰拉的西部,多恩防备南面,庄森则直面北境,而他们四个彼此之间也可以互相约束。” “但大漩涡是个例外:我们在这里没有强而有力的抓手。” +嗯。+ +你说得对:我们能够指望的似乎只有福格瑞姆和伏尔甘,但他们也都不是治国的人,福格瑞姆也许能委任一方面的军事,但他始终无法让我完全的放心。+ +他的封邑在哪?+ “帝皇之子在大漩涡的中央拥有最大最好的一块土地,我觉得我们可以把大漩涡区域的总体防务工作交给凤凰去承担,他的忠诚和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再由泰拉的大漩涡镇守府为之辅佐,能够最大限度保证这一区域的安稳运转。” +值得考虑。+ “察合台可汗的乔戈里斯则位于东方的荒原上,他治下的领土虽然广袤却遍布了流寇海贼,而且各个世界民风彪悍,想要彻底将他们驯服绝非什么易事:察合台是你最智慧却也最叛逆的子嗣之一,我其实挺好奇他会如何治理他的子民。” +大汗戴上冠冕:人类历史上只有一处成功的漫长案例。+ “是什么?” +沙皇。+ “……你在开玩笑?” +也许吧:马格努斯呢。+ “千子军团的的普罗斯佩罗位于大漩涡的西北方,距离那里最近的军团母星其实恰恰就是黎曼鲁斯治理下的芬里斯:这里是大漩涡中最偏僻最贫瘠的一块区域,就连通往那里的亚空间航道也寥寥无几,帝国对那里几乎一无所知。” +适合作为监牢。+ “你难道真打算囚禁他?” +一定的限制是少不了的。+ 帝皇的声音很坚定。 +我会不会欺瞒你,吾友马卡多:我曾很认真的考虑过是否要让马格努斯长久的待在我的身边,但最终,谨慎的心理让我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网道的成功对于灵能者会造成怎样巨大的影响,我不确定马格努斯能够坦然接受这一转变,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将这枚定时炸弹带进到我的网道工程里面。+ “他可是你的儿子!你亲口向我夸耀过他对你的忠诚!” +荷鲁斯、多恩和福格瑞姆也同样忠诚,但我同样没有将网道的计划告诉他们,摩根和康拉德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你可别忘了,马卡多,是否忠诚和是否可靠可完全是两回事儿。+ +就像我们都知道,哪怕雷霆战士举起反旗的那一刻,我们也无法否认他们骨子里的忠诚:但他们的确就是造反了。+ “我明白了。” 掌印者压低了声音,他丧失了继续与帝皇对峙的勇气:马卡多非常清楚,当帝皇严肃的将雷霆战士这个词拿出来的时候,恰恰说明他在这件事情上的不容置疑。 “也就是说,你已决定在尼凯亚会议上惩戒马格努斯了?” +这要看他的表现。+ 刹那间,人类之主仿佛又变得不慌不忙了起来。 +长久以来,马格努斯的行为虽然让我失望,但他并非是兄弟间最糟糕的那一批人:但凡他在尼凯亚会议上有丝毫的悔过,又或者能够哪怕拿出一丁点能让我眼前一亮的计划,就像摩根的那样,我都不介意在大远征中继续为他保留一个荣耀的位置。+ +你知道的,马卡多。+ +时至今日,我从未谴责过我麾下任何一个子嗣的忠诚,无论是摩根还是基里曼,我从未将他们视为真正的威胁:基因原体们能让我生气的唯一原因,便是他们自身的副作用,超过了他们能为帝国带来的正面影响。+ +马格努斯便是如此。+ +还有异议么?+ “有:为什么是尼凯亚?” +那个世界很特殊,马格努斯的命运便在于尼凯亚。+ “好吧。” 掌印者再一次收回了自己内心中旺盛的好奇心,他从不会追问帝皇口中的所谓命运,转而思考起更现实的问题:自从帝皇突然决定将灵能者大会的地址选择在名不见经传的尼凯亚后,不少原本制定好的计划就又要进行更改了。 很多集团都忙碌了起来。 其中以机械神教作为显眼:这群欧姆尼赛亚的信徒们将帝皇的意志与他们的私人利益相结合,利用压箱底的行星传送技术,将乌兰诺传送到尼凯亚的周边宙域,以此来确保大会的连续性。 而掌印者想得更多,他知道尼凯亚正处于太阳星域的正东方,是从远东星域向太阳系进军的三条可选道路之一:既然将乌兰诺安置在尼凯亚的旁边,那么完全可以以这两颗大兴土木的世界为核心,打造坚不可摧的双子堡垒。 届时,这座堡垒的北方将是贝坦伽蒙与芬里斯,南部则会是因维特、塔兰与嗫克洛蒙达:各个要塞与半要塞世界守望相助,共同构成太阳系东方的防线,任何面向神圣泰拉的军事威胁,都必须攻破这条防线三个点中的至少两个,才能保证对太阳系的后续攻势。 而考虑到泰拉的身旁时刻拥有着两到三个军团的辅助,以及规模庞大的凡人部队,这简直就是不可战胜的马其诺防线嘛:从东方来的军队除了向北,直面黎曼鲁斯和庄森的联军,又或者是向南,去啃食多恩的堡垒群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去威胁泰拉了。 马卡多轻笑了一下,原本压抑的心情略微好转。 “火蜥蜴的夜曲星则是孤悬于整个大漩涡的最南方,这里并没有多少繁盛的文明世界,各个人类聚集点落后且孤立,饱受虚空匪徒的频频骚扰:事实上,猖獗的匪患是整个大漩涡的通病。” “没办法,这个区域的核心地段实在是太复杂了,连当初被你亲自率军击败的沃坦联盟,在逃入大漩涡的中心部位后,我们时到今日也没有抓再抓住他们的行踪,那些更小规模的海贼舰队往里一藏,处处都是天然的避风港。” “简直就是帝国的坟场。” +除了内部,外部呢?+ “那就更乱了。” “东边的摩根和佩图拉博,东南方的基里曼,西边的泰拉,南边的安格隆,西南的多恩,西北的黎曼鲁斯和东北的圣吉列斯,还有北方的荷鲁斯:每一个军团再大漩涡区域都有自己的一部分利益,但势力最大的外部集体是基里曼,他在这里拥有一个核心世界巴达布,是整个大漩涡区域最富庶的地方。” +泰拉准备向那里收税?+ “总要立个典型吧。” 马卡多略过了这个问题。 “同时摩根也需要注意,她在大漩涡区域拥有着一个核心世界,名为卡塔昌,为她贡献全银河中最优质的凡人辅助军部队,她最重要的盟友瑞扎也在此处,这个铸造世界在大漩涡区域可谓是一方霸主,麾下的领土比起福格瑞姆等人的军团也不遑多让:连我都不清楚瑞扎在大漩涡究竟有多少领土?。” +你是说,瑞扎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摩根的那一边吗?+ “这得看情况:但摩根给出的价格的确没人再出的起了。” “除此之外,我在瑞扎的线人在之前还向我提供过一个情报,他们宣称瑞扎极有可能私自隐藏了一个实力极强的骑士家族,足以影响到军团级别战场的形式:但这个家族被隐藏的非常好,没有任何情报能够指出瑞扎拥有他们。” +别去在意这些:这是机械神教之间的私事。+ 帝皇看着他的老友:有些话语是通过眼神来表达的。 +而且,一个强大的瑞扎对于我们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新任的铸造将军卡尔伯哈尔最近正在不断的巩固他手中的权力,但他远不如他的前任谦逊:我会在乌兰诺会议的时候和他最后沟通一下,希望这能让他回心转意。+ “如果不行呢?” +网道建成之后,火星大概也需要一位新的将军了:熔岩城的那位女主人看起来就很不错。+ “……” “天启,你觉得火星的铸造将军会看不出来这个趋势吗?” +他看出来又怎样?+ “……” “不知不觉间,你又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新的对手,天启。” +我知道。+ 帝皇点了点头。 在这一刻,人类之主看起来是如此的傲慢。 +但既然我已经选择走上这条最艰难的道路。+ +那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注定要打倒面前的所有人了。+ +以一己之力。+ +打倒这个世界。+ 幕间:一尊无畏的回响(上) 我叫…… 我叫什么来着? 在清醒的意识刚刚回归后的那几分钟里,我在一种半睡半醒的痛苦折磨中挣扎着,熟悉且轻柔的电机摩擦声,让我的感官不得不恢复了正常,再次看向了外界,然后立刻便听到了赞美诗的响声:这些该死的齿轮屁股,他们就不能找点儿别让人毛骨悚然的词吗? 我才不想知道我被打断的美梦和欧姆尼他妈的赛亚的机油又有什么样的狗屁关系! 怒火冲到了头顶,奔腾血液让大脑加速恢复了清醒,耳旁的嘈杂声响也越来越清晰了:让人眼生的技术军士与我之前从未见过的,身披着赭石色袍子的机械改造人正在那里窃窃私语,彼此勾肩搭背的模样让人眼神直跳。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和这些齿轮小人的关系没这么好,而且他们会穿着大红的袍子,口中的话语也要更为生硬繁琐:我下意识的张开了自己的嘴,想要模仿一下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又很快就发现嗓子干得要命。 干!的!要!命! 天杀的,这台该死的活体棺材哪儿都好,就是没有朗姆酒机。 我粗重地咳嗽着,钢铁手指撕碎了残存的祷告文,寻找到旁边的大理石台为支柱点,从巨大的王座上站起身来:在此过程中,我不得不再一次意识到我的肩甲与背部装甲都要远高于我的头盔,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身后的上百条缆线与管道便尽数作废。 我与别人是不同的:与那些同样被困在了距离死亡之门仅一步之遥的兄弟们相比,我是更为不同且更为幸运的那一个,每一次苏醒我都要重新意识到这个事实,在短暂的喜悦后重回烦闷。 在招手即来的烦闷中,我选择站直了身子,注意到我投下的阴影很是轻松的遮蔽了站在我面前的这几个小崽子:他们似乎从未见过像我这般伟大的无畏长者,我能够听到那几个披着长袍的齿轮屁股正在满脸激动的语无伦次,从他们的袍子下传来一个刺鼻的机油味。 我不得不忽略掉他们口中那些用一和零组成的……暧昧情调。 他们看着我,就像山谷女孩在看那些有钱的大亨。 草! 每次醒来都是这幅鬼样! 「我的武器呢?」 「战况如何了?」 压下心中的怒火,顺便观察又回忆了一下房间中的布局,我才将目光集中在了站在最前面的这个小崽子身上:我满意的看到他在与我对话时稍微抖了一下,包括他后面那几个小崽子也同样如此,这足以让我感到高兴了。 这是好事。 为什么是好事? 因为这证明了军团在这些年间是一直在补充新鲜血脉的。 那种有点儿资格的小混蛋可是只会在那儿跟我嬉皮笑脸! 这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那些当初和我一起在战壕里摸爬滚打的老混蛋,居然也能站在我的面前跟我嬉皮笑脸:我永远忘不了我上一次苏醒的时候,站在那里迎接我的,居然是当年一手将我选拔进军团的恩师。 那老混蛋还活着呢! 他得有三百岁了吧! 帝皇在上啊,我还记得我们两个当初一起在喜马拉雅那块地方看门的时候,那个时候,所谓的帝国也就只有一丁点大吧,差不多一座城的范围而已,离我们的哨岗两个街区便是帝皇的住所,基本每天晚上都能遇到掌印者巡查。 当年有个凡人仆役在夜晚值班的时候还不小心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已经升官成掌印者了。 啊……那可是很久之前了。 我抬起头来,铁灰色的穹顶上挂着一圈 硕大的光晕,模模糊糊的像是当年的太阳,又像是我现在脑子里的一团浆糊:也许是刚刚结束了沉睡的原因,我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站完岗又做了什么? 也许是统一战争? 还是别的什么事情? 那几个负责教导我战争技巧的雷霆战士是什么时候死的来着? 莫森兰,还是阿尔比亚? 「请原谅……尊敬的长者。」 打断了我的回忆,那个担当技术军士的小崽子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给我指出武器架的位置所在,真是个胡闹的菜鸟:不过,他似乎有着另一套说辞,而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副礼仪性盔甲,是那种看起来漂亮的花花玩意,在战场上是不堪一击的。 我对此很清楚:有人用生命告诉过我这个事实。 事实就是:哪怕是像雷霆战士这样伟大的杀手,穿戴着参加胜利仪式的礼仪盔甲,赤手空拳,欢欣鼓舞的等待着勋章的时候,他们所有人也绝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的拳头的确会将我们包裹在战斗盔甲里的血肉砸的生疼,但他们的肌肉也挡不住我们的链锯和热熔,也挡不住我矫健的…… 等等…… 不,不再矫健了:那个时候我也已经在这副棺材里了。 沉睡后的第一次唤醒,为了砍下老朋友们死不瞑目的脑袋。 但他们罪有应得。 「……」 不。 我不想回忆这些。 让它们都消失吧。 很明显,我突然有些烦躁的动作吓坏我面前的这个小崽子,他似乎有些紧张,还想说些什么,但我也用不着他了:我郑重的扫了一眼这个宽敞的足以摆下一整支军团的钢铁太平间,却发现依旧沉睡在这里的都是些老伙计。 还是那些老混蛋。 不多,也不少:和我上次沉睡时相比似乎没什么区别。 自原体回归后,军团似乎就没有再产生我这样的倒霉蛋了。 当然,在她回归前,在这破地方沉睡的家伙其实也不怎么多。 我是第一个,在我之后大概还有七八个吧,反正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十个人:獠牙天使们向来抗拒这种生不如死的命运,哪怕命运降临在了我们的头上,我们也要狠狠咬它的裤裆。 然后躺平。 去他妈的无畏:反正是否要苏醒由我们说了算。 我记得这里大部分的老伙计从来没有被唤醒过,但是原体回归的那一天例外,那次真正的盛会让我们所有人都醒来了:我们的基因原体居然会是一位女性,这多少让人感到惊讶,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是件好事儿。 下次我再见到其他军团那些***(如果他们没死的话),就可以叫他们一声没妈的野种了: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像阿斯特兰或者阿库多纳这些混蛋的脸上,会产生怎样精彩的表情了。 反正那几个混蛋现在也没法拉下脸来跟我决斗。 我可是无畏。 长者!懂不懂! 至于剩下的日子? 没人能叫醒这帮崽种:连我都叫不醒他们。 我已经是最活跃的那个了,毕竟我没办法深度长眠,也没法假装听不到这些小崽子的呼唤:虽然我非常不想醒来,但这些闲的蛋疼的家伙有时甚至会在我的面前连续唱上几天几夜,而且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提的建议,居然在唤醒仪式中还特意加入了闹钟的声音! 我一定要宰了那家伙。 就这次! 我愤懑的挥着拳头。 很好:力量正在回归。 但即 便如此,在过去的一百年里我也只苏醒了四次,一次是因为原体的回归,一次是在当初军团近乎分裂的时候,马歇尔请求我们站在他的身后,还有一次似乎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但奇怪的是我已经丧失了所有的记忆。 再就是这次了。 每一次,我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思维的恢复变得更加缓慢。 老了……老了…… 我疲倦的摇着头,只觉得浑身的身子骨都变得有些生锈了:也许我需要一点儿放松的方式,缓解不能沉睡的痛苦,但这两个把我唤醒的混蛋显然意识不到这一点。 「所以,让我捋一捋。」 在这小崽子开口之前,我就已经搞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你们不是为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而将我唤醒的吗?」 「是的,大人。」 他梗着脖子,强撑勇气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呃…… 那个跟着龙战士一起死在高加索的小家伙叫什么来着? 罢了。 「那你们是为了什么破事!」 「是仪式,大人!」 在我聚集更多的怒火前,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嘴。 「帝皇今年在乌兰诺册封荷鲁斯大人为战帅,他希望……」 「希望我们这些老骨头能给他的那个宝贝狼孩撑场子,是吗?」 「是荷鲁斯……」 「狗屁的荷鲁斯!」 「老子当年跟帝皇在泰拉上冲火线的时候,他还是个受精卵呢!」 「那小子要什么头衔,就自己找个地方悄摸给戴上去:真以为开场马戏团就是万众敬仰啊,是帝皇带着我们打出泰拉的,没有帝皇他荷鲁斯就是个屁!他有什么脸指使我们第二军团给他做事!」 我向下拉着下巴,本能地想要退啐这小子一脸,然后把他打到旮旯里去,但狂怒的动作只换来了身旁电击毫无意义的摩擦声时,巨大的没落感突然袭击了我:我再次意识到我只是个半死人。 去他妈的吧。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他,还是荷鲁斯。 还有帝皇:他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么婆婆妈妈的家伙了? 还仪式? 呸! 他当年带着我们从喜马拉雅山脚下出发,去把泰拉上其他的傻卵和改造人统统扔进地狱的时候,也没搞什么仪式啊:我记得我当时拿起了我的剑,穿上我的盔甲,跟着帝皇的旗帜从西门离开,又过了几十年,才从东门返回,我脚下的这段路就是他们口中的统一战争。 哪有什么神圣和伟大,当时的我们只是换个地方杀人而已,基本每天都要换一个地方。 而,我记得清楚:当我们完成了统一战争的前半段,掐死了那些最紧要的对手,回到喜马拉雅山的脚下稍稍休整的时候,那座金碧辉煌的石堆也开始建造了,他们管它叫泰拉皇宫,它动土的那一天恰好又轮到我去站岗了。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我跟我的兄弟们一起站岗,一切就像统一战争完全没有发生一样:直到我在报点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本跟我站岗的一批人,居然没有一个活着回到了喜马拉雅山。 他们又换了一批。 我在那天成了老兵。 啧……真是的…… 我在心中嚼着苦闷,毫不忌讳地讽刺着我发誓效忠的主君:我绝无违逆帝皇的意思,只要人类之主能一声令下,我依旧愿意为了他而赴汤蹈火,但自从我在真正的生与死边缘走过一个来回后,让我为他死没什么问题,他想让我像以前那样的尊敬他…… 吃*去吧! 我又 骂了一句,算是把心胸里的怨气稍微倾泄了一下,等干完这些事情后,却又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无事可做:每一次苏醒都是为了不可能的战争,没有战争的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去参加什么仪式?在荷鲁斯的庆典上当个大号的小丑。 那我宁可死。 「看起来,你要把你的这个任务给搞砸了,小家伙。」 我告诉了这个小崽子,又像是在心里问着自己。 听他们的口气:就连大远征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们这些只配打仗的老骨头终于要被扫进垃圾堆里面了。 我没有搭理在我身后像是饿坏了的竹鼠一样靠在一起,彼此之间叽叽喳喳的小崽子们,而是径直的返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之前:其他的老伙计都没有这样的东西,但我身上的这一套还是需要的,通过大理石与钢铁的光泽,我看清了此时将我囚禁的钢铁囚笼。 在那一刻,我甚至是有点理解那些向我流口水的齿轮佬的。 这是多么的完美啊。 银白色涂装包裹着丝毫不显臃肿的钢铁之躯,比起无畏,埋葬我的更像是一台终结者,拥有着健壮的身材与修长的四肢,各种关节的细节构造美得要命,搭配我这样的古战士都绰绰有余:比起一副折磨人的棺材来说,它更像是为战士精心打造的战斗机甲。 事实上,它就是。 坦白来说,这不是一名阿斯塔特应该拥有的东西。 但我是特殊的…… 「……」 啊,我想起来了。 我终于他妈的想起来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特殊】这个词终于换醒了我脑海中尘封已久的某些记忆片段,一团乱麻的尘土里被清理出来一条道路,直抵发生在神圣泰拉上的过往,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改主意了。」 我轻声低语着,在这些小崽子反应过来之前,便大踏步的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我的最终目标是全副武装的走到战舰的长廊上:用不着他们指引武器架,我不会忘记自己手中的老家伙摆在哪的。 而在取回它之后,有些几百年前的【恩怨】需要解决一下。 那些混蛋。 那些口口声声答应了我,不会把我埋进无畏里的混蛋。 希望他们还活着…… 我笑了起来,粗糙的笑声让紧跟着我的小崽子们直发毛:他们竖起了耳朵,才能够从我低沉的腔调中听到些许陌生的词汇,那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古老名词。 喜马拉雅,与雷石。 没错。 喜马拉雅,和雷石。 我追随着帝皇,我的远征从喜马拉雅山脉的脚下出发,从人类之主第一座城池中出发:而当我倒下的那一天。帝皇的大军正在前往雷石教堂的路上,我在那座信仰神殿的面前被埋进了无畏里。 这,就是我曾经的征程。 但不会是我全部的征程。 至少在我彻底死去之前: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告诉我们的原体。 我可以用我的荣誉保证,那是很重要的事情。 事关…… 事关什么来着? 免费阅读. 幕间:一尊无畏的回响(下) 与那些已经磨损在记忆潮流中的琐事不同,我始终清楚的记得我死亡的那一天。 濒死之际,那可是让人永生难忘的回忆:当死神的镰刀长久地停留在你的卧榻之侧,将于此生中的剩余时间亲吻你的命运时,它所带来的记忆之深刻,所散布的恐惧和颤抖,远不是那些过家家般的【生死危机】所能媲美的。 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死在了泰拉统一战争的末尾,死在了正式服役的第七十七个年头,死在不屈真理号逐渐搭建起来的龙骨于天空中投下阴影的片刻,死在那个能看到雷石教堂的地方:伟大的帝皇注视了我的终章。 他也决定了我的命运。 真他妈的慷慨。 回忆带来了怒火,我又粗动地咳嗽了起来,混杂在沉闷的脚步声于长廊间的阵阵回音里,听起来又粘稠又恶心,就像是一个已经行至末路的凡人老头:最好的无畏机甲的确保证了我的战斗能力,让我能够发泄我的怒火,但即使是这些巧夺天工的造物,也无法改变我的身躯早已残破,如今只是苟延残喘于世的可悲事实。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能理解我的那些老兄弟们:他们为什么情愿像他们最鄙夷的懦夫一样的,长久地陷入沉睡里面,任凭怎样的恳求与哀叹也不愿醒来,因为他们知道醒来后是更可怕的地狱。 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早已不需要我们了,即使是最尊敬我们的后辈与战士,他们所敬重的也不过是我们生前的英勇与传奇,而不是现在的垂垂老朽:身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我们最得意的便是我们强大的武力与无比的忠诚,但这些如今早已作废,我们能提供的只剩自己曾不屑一顾的所谓智慧。 至于无畏的强大? 那是这些机甲的功劳,和我们这些老家伙有什么关系?倘若不是出于成本考虑,将那些年轻的小后生放进这副无畏机甲里面,他们的强大不会低于我们的,所谓的经验和阅历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很少有雪中送炭的机会:但他们可不需要这些活体棺材。 毕竟,对于任何一名真正的阿斯塔特战士来说,必须掌握的基本功便是:即便他失去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盔甲、武器或其他装备,只能赤手空拳的战斗,他依旧会是这个银河中最致命的杀手。 爆弹枪、链锯剑、终结者甲或者无畏机甲:这些神圣的装备让我们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但它们并不是我们的力量来源,即便没有这些东西我们依旧能够作战,但现在的我却做不到这一点了。 没有这幅棺材,我甚至在地面上爬出几米都困难得要命。 所以,我看的很清楚:哪怕再怎么受尊敬又如何?这改变不了我是一个废人的现实,我早已失去最开始的存在意义,让现实成为了我眼中最可怕的炼狱,也让沉睡成为了我大部分时间的选择。 其他的军团,我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但至少在我们这里,这种巨大的落差感才是我和其他的老东西会选择陷入沉睡的原因:至于无畏机甲的疼痛?那只是拿来忽悠人以及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这东西的确很疼,但也没有疼到让我们不得不逃避的境界。 再说了,如果真的无时无刻都在承受可怕的痛苦的话,我们又怎么可能陷入到如此漫长且安稳的睡眠中:还是那句话,别的军团我不是很了解,但若是在我们第二军团中的话,即使军团内部近乎土崩瓦解的黑暗岁月里,后生们也没有忘记这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照顾,无畏的确会带来折磨感,但精心且细致的照顾能够抵消大半。 (我记得无畏机甲折磨人的这个设定其实比较吃书,但有一种解释是:因为照顾无畏的一般都是机械神甫这样的角色,这些家伙习惯性的不把人当人看,所以照顾其中老人的时候难免会有些粗暴) 而让我高兴的是,我们的基因之母在接手第二军团后,并没有取消掉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福利,反而又加强了不少:她手底下有一个由阿斯塔特战士,凡人医生与齿轮小子们所组成的修会,专门负责我们这些老东西的日常起居。 这种行为倒是与她多愁善感的名声相符合,我知道在外界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词,但军团内部似乎对于这种行容接受良好,因为大多数人虽然都不常见到原体,但他们又肯定会见到一两次:据说基因之母的表现完美地符合这个词汇。 多愁善感……嗯…… 还有神秘、精明、善用灵能又小家子气。 “就像一个性格略显外向张扬的欧也妮—葛朗台。” 老伙计的那句评价在此时溜进了我的脑海里,他是与基因之母并肩作战过的人,我不得不相信他对于我们原体的评价,然后又想起我们都看过的那本古书:当我们还能行走在泰拉上的时候,我们挖出过成千上万本源自于黄金时代甚至更古老年代的书籍,军团最早期的娱乐活动就是研读它们。 据说现在也是:而且已经变得越来越精致了。 精致:和多愁善感挺配的。 我还是不喜欢这个词,不知道这种谣言有没有流传出去,第一军团和第三军团的那些老混蛋对此又知不知情:如果下次见面时,他们有一丁点嘲笑的意图的话,我就必须得一拳把他们打到失忆。 最好现在就练习一下:反正有人照顾我的日常维护。 应该没有照顾他们的:如果他们变得跟我一样的话。 虽然我还是觉得这很浪费:军团议会的确全票通过了。 这很好。 但这么多年来,我们的原体执掌军团怎么说有一百年了,居然没有再也没有新的无畏被送过来:这些后生们好像有了新的手段,这么活蹦乱跳的回到战场上,要么直接干净利索的闭上眼睛。 这就不好了。 凭啥我就没这么幸运! “他妈的,死早了……” “早知道晚出生一会,没准儿能活到第四十个千年呢。” “到那时候,还能看看我们亲手打下来的未来好日子。” 行走在北极星,现在应该被叫做曙光女神号的漫长回廊上,我观赏着早已今非昔比的壁画,旗帜以及各种荣誉横幅,努力记住军团在我不在的日子里取得的功勋,在心里也不由得哀叹:哀叹自己居然沦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我甚至有点埋怨赋予我种子和力量的基因之母:为什么她不是帝国第一位回归的子嗣呢?瞧瞧她立下的这些功绩,瞧瞧她从悬崖边缘拉回来的军团,瞧瞧她脚下以一己之力铸造的国度,她比那个克苏尼亚杂毛更配得上战帅! 要是在乌兰诺举行战帅仪式的会是我的基因之母,那我一定会亲手去把那几个沉睡的老东西一个个地扇醒,然后拉起队伍,去把在其他军团里面,我那些同样在沉睡的老熟人们也给折腾醒了。 他们当然可以大骂我一顿然后回去接着睡,反正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伟大的基因之母是战帅这个事实,这很重要:当然,折腾那些王八蛋一下也很重要。 我笑了起来,短暂的沉迷在这难得的幻想时间里,在我面前引路的小崽子似乎抖了一下: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没胆,远不像我们当初敢于战天斗地,手里握的不是辐射武器就是热熔炸弹,哪像给我引入这些小孩子家家,手里…… 嗯? “你手里怎么拿着一本书?” 我不由得感到奇怪,因为这本书的名字着实诡异。 “罢了,你先告诉我。” “什么叫《无畏圣典》?” “嗯……这个……” 这小家伙张了张嘴,求助般的撇向了旁边的齿轮小子,不过在收获了一段古怪的电子杂音后,只能又把他的那张蠢脸面向了我:我很惊讶我居然这么有耐心。 “向您报告,长者:这是由基里曼大人编写的……说明书。” “基里曼?说明书?” 这两个字都让我陌生。 “基里曼又是哪个小屁崽子?” “基里曼大人是第十三极限战士军团的基因原体,同时也是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藩王,他是我们的基因之母关系最亲密的兄弟、朋友以及盟友,母亲和他的羁绊仅次于庄森和康拉德两位大人。” “庄森我倒是听说过,当初原体回来的时候他就在。” “康拉德又是谁?” “呃……我们的冠军剑士?” “啊?” “……” “算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母亲就把她专门设立无畏修会,以照顾诸位长者的日常维护的这件事,告诉给了基里曼大人,基里曼觉得这是好的,便专门过来参观了一番,回去后又写了这么一本无畏圣典,想要告诉其他人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尽可能地照顾无畏的精神与身体状态。”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在自己的穷乡僻壤里干出点事业的大屁股宝贝,迫不及待的跑进了离他最近的乡下电视台里面,想向所有人兜售他的那点成功学和人生观,上电视不够,还要出书:是不是还要开个人的讲座呀?去各个大学和单位里面挨个喷粪?” “……” 很明显,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小崽子不自觉的抖了抖:我能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认同。 “我跟您说,长者:这话您可别在公共场合里面说。” “不然怎么样?” “不然容易破坏掉我们与五百世界之间……牢不可破的联盟。” “懂了:我过几年再说。” “现在,小子,继续在前面给我领道吧,顺便拿出纸笔,我要求你记录几个人名,然后去给我找找这几个混蛋还在不在世:你既然把我召唤出来了,那么想让我陪你去站场耍把戏也行,你得在未来的几天里满足我的这个愿望。” “什么……愿望?” “很简单。” 我注意到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此时显得多么的狰狞,即使相隔着厚重的无畏机甲,仅仅是泄露的些许笑声便足以让小崽子发抖了:这些后辈可真是怯懦,虽然我知道这可能只是对于我的尊敬。 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批獠牙天使,又或者说是第一批破晓者,我在军团里面的番号是【十五】:字面意思,是第二军团建立后的第十五名成员,也是全军上下第一个无畏,同时也是严格意义上来说,人类帝国的第三百三十六名阿斯塔特战士。 这点地位还是有的。 但这依旧没有阻止那帮老东西在当年把我坑到这种地步。 是时候找他们算算账了。 我吐出了我脑海中的所有的人名,一个又一个的吐了出来:根据这个小崽子的惊呼,这些家伙有的已经当上军团长了,最差劲的也都是当上连长了,还有几个老东西居然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 草他妈的,真幸运。 我又骂了一句,就像是疏通大脑中的最后一次堵塞,我终于想起来了那些重要的事情:当我们再次前进的时候,我想起来了,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就像我说的那样。 我死在了雷石教堂。 但并不是死在了战斗中。 …… 这句话也不准确。 毕竟:我的确是被打死的。 就在我们进行军团中最流行的业余爱好的时候。 嗯……考古…… —————— 我记得很清楚,当帝皇前往雷石教堂,去处理他口中那些私人事宜的时候,他一开始没打算将我们选为他的警卫队:他只带上了部分的禁军和雷霆战士,我们这些獠牙虽然也去了几个,但更多是被他老人家放在外面,散养了。 不能说是散养,我们当时的确是有任务在身的:雷石教堂是泰拉上保存最好的古迹之一,它旁边的各种古老陵墓、保险库与地牢简直数不胜数,随便挖开一个都能为当时的帝国带来切实的好处,而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不会有人真的以为我们会因为考古这么一项业余活动,而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生命吧:说是业余活动,但这实际上也是我们军团当时主要的职责之一,不然那些第一军团的混蛋,怎么可能好心到每次都来给我们擦屁股? 因为那也是他们的职责:给我们这些探路先锋平事。 都是帝皇的任务罢了。 我是干这行的老手,在我七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被我清空的墓穴和基地差不多有几百个:但是在那一次我却阴沟翻船了,不能说是阴沟翻船,面对几个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保安机器人,我觉得能领着小队全身而退已经是壮举了。 至于唯一的代价? 大概只有作为殿后人员而被打得支离破碎的我自己吧。 死亡如期而至,但当时我们所有人都不怎么惊慌,气氛就像是在送一位老友远行,我们甚至有闲心在等待医疗官的同时,讨论一下挖出来的战利品该怎么分:大部分的东西的确是需要上缴的,那些小部件我们自己都可以留着。 但有些东西,没那么重要但也的确具有价值,往往就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前提了:虽然在绝大多数时候,我们无法在禁军和第一军团手中保留这些战利品,但也不是没有过成功的案例。 而更重要的是,我们那一次的确在保险库里挖出来了好东西,好到我觉得我死得物超所值:那是源自于远古时代的军用护甲,搭配禁军都绰绰有余了,在我们将其中的绝大多数成品交上去后,这些军用护甲的后代至今仍在人类帝国的土地上传颂着它们的大名。 禁军拥有的两种蔑视者级别的无畏,阿喀琉斯和格拉图斯。 没错:这就是我们在那个地下保险库里边挖出来的东西,值得我赌上自己的性命,不过稍微令人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因为当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人类之主和雷石教堂里面的动静给吸引了,我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从姗姗来迟的医官。 我走向了死亡:死亡并没有让当时的我感到畏惧。 但在临死之前,那些与我并肩作战的混蛋战友们,却是围住了那些让人眼馋的军用护甲,以及我逐渐冰冷的躯体,彼此对视,心照不宣的展开了一场对话。 —————— “我们这次可真是损失惨重。” “是啊:搭进去一个老伙计。” “也不能这么说:看看这些黄金时代的宝贝吧。” “那又怎样,那些禁军未必会带来医官,但他们肯定会带走这些价值连城的军用护甲的:我们拼上性命,把这些东西给带了出来,到头来却是一件都留不下,我想不到那些禁军会手下留情的理由,他们可不是好说话的第一军。” “……” “也不是一件都留不下……” “……怎么说?” “你忘了么?” “我们的这位兄弟可是在帝皇那里挂上了名字的狠人,即使是那些禁军亲自出面,他们也不可能担着帝皇的怒火和担忧,把我们埋进无畏的老兄弟又拽出来吧:算算时间的话,应该也够用了。” #集体的沉默# “卧槽……妙啊!” “卧槽……绝啊!” “卧槽……别啊!!!” 第620章:那马卡多怎么办? 【快过来,康拉德。】 【我给你讲个乐子。】 “我没什么兴趣。” 【是关于某个老混蛋的。】 “那我很有兴趣。” 午夜领主军团的基因原体在他专属的懒人躺椅上蛄蛹着,苍白的马脸于丝绸上滚来滚去,宛如一只失去了梦想与空气的咸鱼,而被他随便裹着的黑色长袍早就已经拖拽到了地上,成为了圆滚滚的自动扫地机器人与没事出来瞎逛的袍子小人的下午茶甜点。 “你还留着它呢?” 午夜幽魂用尽全身力气,成功地翻了个身,趴在长椅上,他无意间撇到了正撅着屁股,蹲在自动扫地机器人上的小异形,便顺手将其捞了起来:修长的手指轻易的镇压了异形的不满,一边感受着其身上颇为独特的灵能气息,一边随口向他的血亲发问。 【总会有用的。】 蜘蛛女皇翘着腿,银白色的长发梳成一个干练的马尾,每一根发丝都仔细地彻底拉伸,露出了大片雪白的额头:单单是看着,康拉德都觉得自己的脑门疼,作为同样的长发受害者,午夜幽魂很清楚要把满头长发扯得如此之紧,是要付出如何巨大的努力和煎熬。 一根发丝都不乱。 能把马尾扎的这么又狠又干净的都是狠人。 不过…… “你怎么又在批文件?” 康拉德弯起一根手指,用指尖勾了勾袍子小人的下巴,又用侧指腹抚摸着它的肚皮,轻而易举的便和这个小家伙闹成了一团,在眼看着扫地机器人把他长袍的一端吞嚼入腹,直接撑坏了,随后被室女座默默的抱走后,康拉德及时的侧过了头来:一张被微风吹拂的文件就差点就撞到了他的眼睛。 拿起来一看,依旧是让人头疼欲裂的数字天书。 “不是我说,摩根:你最近批的文件好像越来越多了。” “我也没听说你的远东边疆有什么大规模的扩张行动啊。” “还是没带上你的小老弟?” 【对内就不能扩张么?】 蜘蛛女皇一目十行,在一页有关于星区资产的文件上签字,挑选了一个章印盖上,随后便将其放在左前方的位置上:相关文件每隔五分钟就会被室女座送去旁边的剑栏之厅中,交由今日轮值的军团议会来细致处理,而他们讨论后的结果又会在原体这里再过一遍。 低效的行政流程。 康拉德咧起半边嘴,从尖牙肉齿里吐出不屑的笑声。 真是匪夷所思,真的想不到摩根这种人为什么……嘶…… 原体正暗自摇头,正感慨着他的长姐居然会在这种处理文件的小问题上,犯下如此低效且繁琐的错误时,一句早在几十年前便被强行塞进他脑海里的话语,却在这时又悄然浮现了上来。 应试教育.jpg. 任何一条看起来匪夷所思的规矩,都是有其过往原因的。 康拉德的眉眼一低,擦了擦单薄的嘴唇,不由得回想起了此时的诺斯特拉莫,对每一艘老旧型号船只的层层盘差:这些看起来除了没事找事外,毫无作用的程序,不就是因为在几十年前,一艘看起来和老字号的运输船没什么区别的太空废船,在午夜领主军团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了帝国宙域么? 三个世界为此交了学费:还有第八军团的荣誉:负责检查的整支连队都自愿戴上了红手套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的手指不由得粗重了一下,怀里的袍子小人立刻予以了还击,康拉德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小家伙的撕咬,同时提起耳朵倾听着摩根的话语:他从躺椅上利索的立起身来,皱着眉头感受着自己灵魂深处的疲惫。 又是一场糟糕的睡眠。 【情况是这样的,康拉德。】 摩根正奋笔疾书,灵能指引着文件,在她的头顶上空形成了雪白的风暴,但是蜘蛛女皇的另一只手则是懒懒散散的躺在了一大堆印章的中央:每一个小物件都刻印着独属于它的权力,它们象征着蜘蛛女皇手中的每一根蛛丝。 军团议会、内务部、阿瓦隆至高元老院、海军司令、女王亲卫军指挥部、行政总署…… 只需一抹印泥,成千上万的生命便将如齿轮般运转。 “权力。” 康拉德低语着这个词:至少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什么是比袖手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姐姐轻松写意的签署下一条条命令,一次又一次的按下手中的印章,更能体现出权力这个词的内在意味了。 与之相比,他们共同的父亲帝皇实在是太过慵懒了,马卡多就是个没什么威严的仆人,基里曼的位置倒是挺适合的,但是他的为人处事让他无法被敬畏:荷鲁斯则是干脆就缺少这种经验,而且他也几乎没有诸如此类的意识。 牧狼神对权力的认知似乎还停留在握紧枪杆子,虽然康拉德认为荷鲁斯会学的很快,但至少在现在的这一刻,影月苍狼之主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语: 【有些事情想都不用想:既然明天我们就会抵达乌兰诺,而马卡多就在那里等着我们,那我们尊敬的掌印者先生就一定会抓住我和基里曼的小辫子,要求我们在那里和他把税务的问题给谈妥了,到时候又免不了一番软硬手段。】 “啊……真有意思。” 午夜幽魂毫无诚意的拉起了自己的嗓子,唱着咏叹调,他把袍子小人揣在了怀里,悠哉悠哉地坐到了摩根的对面,掌中已经端上了室女座在忙碌之余,顺便给他送过来的莓汁冷饮了。 “都这么多年了,你们居然还没有探讨完这个税务问题?” 【税务可从不是小问题。】 摩根飞快的笑了一下。 【说真的,如果马卡多愿意把远东边疆及其周边地域的包税权全权交给我的话,那我和他在下一秒就可以达成最终协议了,我甚至可以在很多方面让步:但你可以去问问我们的掌印者阁下。】 【他敢这么做么?】 【所以,既然掌印者阁下要打着征税的幌子,顺势把他的手伸进我们几个人的自留地,那就别怪我跟他磨叽下去了:反正时间于这个问题上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和基里曼其实都不急。】 “随便吧。” 午夜幽魂打着哈欠。 “反正我已经把诺斯特拉莫的税务问题外包给你了,这些事情你就和基里曼私下里去商量吧: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比你着急,毕竟他的五百世界真的跟太阳星域接壤,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对啊。】 摩根点了点头,笔触难得的暂停了些许,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他们迟早会爆发矛盾的。】 【泰拉,和基里曼:一旦帝皇离开大远征的前线,有谁能压制住这两个庞然大物的摩擦呢?无论是我还是荷鲁斯都不行,只有帝皇能承担这个仲裁者的角色,他的离开注定会点燃引火线。】 “但我觉得荷鲁斯应该很愿意成为向这样的仲裁者。” 原体轻哼了一声。 “话又说回来,这种事情跟你阿瓦隆的内务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 蜘蛛女皇从她的文件堆中挑选出了一页看起来没那么复杂的,然后一巴掌拍在了康拉德的脸上,午夜幽魂定睛一看,上面详略得当地记载了一个星系的各种财政与内务数字,而且还有着上百个注释和延伸符号,能够以此指引到其他的几百处文件上。 【借着征税的名头,我可以把远东边疆内部的每一个星区,甚至每一个星系好好的清理一遍,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我的阿瓦隆和你的诺斯特拉莫不一样,你那里正处于军事前线地带,规模较大的定居点和要塞不会有什么变动,但是在我的远东边疆这边,殖民和开拓可是无时无刻都在进行的。】 【倘若不十年检查一次,我手中的资料就是废纸一堆。】 “我了解了。” 康拉德迫不及待地点头,然后把这张文件给撇开。 看着就脑仁疼。 “基里曼也会这么干吗?” 【你以为他成天窝在他马库拉格之耀上是在干什么呢?】 “我觉得他只是在趴窝:就像我这段日子里一样。” 康拉德没好气嘟囔着。 “不是我说,摩根:你这段日子飙车是不是飙得有点过了?” 没等摩根回话,午夜幽魂便夸张地挥舞着手臂。 “是的,是的,我们都知道得及时赶到乌兰诺,我们都知道让你直接引导整个舰队,是最有效也是最快捷的方法:但你在家空间里折腾的是不是有点太过头了?如此漫长且不间断的大规模亚空间跃迁,就连像我这样的基因原体,脑子都有点扛不住了。” “我听说现在各个舰船上的医务室都已经被挤爆了。” 【我只是有些……】 “不管你有些什么,你去找马卡多或者其他人问一问,摩根:放眼大远征这一百多年来,有哪只远征舰队的跃迁速度能这么快?我们可是一口气横跨了差不多小半个银河的路程,这是赶路,又不是什么特别军事行动。” 【没准以后就是了。】 蜘蛛女皇沉默了一下,而她的下一句话让康拉德哑口无言。 【康拉德,我总得找个机会去验证一下我的想法:那就是当我统领一支舰队的时候,我能够以多快的速度,将他们从远东边境的所在地一路指引到太阳星域,现在看来只是一次小小的尝试,但在以后没准就能救我们一命,甚至是救我们所有人一命。】 “有道理。” 康拉德紧闭着嘴唇,舔舐着他的牙齿,点了点头,却又在内心中言不由衷的嘀咕着:他的姐姐明显忽略亚空间风暴这一因素,不过这也情有可原。 一次演习而已,还能有几个伤亡指标啊? “好吧,我们有点扯远了:你不是跟我说你有个乐子吗?” 【啊,差点忘了。】 摩根加快了笔触,飞快的批完了最后几份文件,将它们一股脑的推向了剑兰之厅中,随后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提神饮料:从基里曼那里获得的原浆,然后再依次加入致死剂量的鲜奶、糖分、可靠的咖啡因与调节药剂,才终于变成了一杯能勉强入口的东西。 每当她强迫自己,不能把口中的饮料吐出来的时候,摩根都会在心中对基里曼更加敬重一分:那个奥特拉玛的打字机是靠着什么样的毅力,才能抱着一桶原浆,一边干吸一边维系住至少七十二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啊? 这孩子,以后没准儿能扛起整个人类帝国的政治事务。 嗯…… 对于除了基里曼以外的所有人来说:好像还不错? 落叶捎来消息:那是一个只有基里曼承受了一切的时代。 蜘蛛女皇,乐了起来。 【我跟你讲。】 她靠在椅子上,语气中有着根本不加遮掩的炫耀感。 【就在前不久,破晓者军团中最老资历的一位无畏长者终于回应了我们的呼唤,苏醒了:现在他正在整支舰队里面儿巡逻,搜寻他当年的那些老弟兄们呢,准备和这些人好好的叙叙旧。】 【但在此之前,他专门来找我汇报了一些情况。】 “细说。” 【这位长者是个经历了统一战争前半段的老人,他在战争的间隙经常会进行一些考古工作,足迹遍布了半个泰拉:而当他在古巴比伦地区进行进行一次考古的时候,他曾在一个地下墓穴里,看到过一张与我们的基因之父有关的壁画。】 “你怎么能确定那是帝皇?” 【身披金甲,高举双头鹰,称呼自己为凡人,但壁画上面的脸却被一坨太阳似的光芒遮住了,带着大军在东征西讨,而且在他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战帅。】 “这也不能说明……” 【在壁画的最后一幕,这个战帅把他给背刺了。】 “漂亮。” 康拉德乐了一下。 “看来的确是我们的父亲。” “然后呢?他是在壁画上又开启了一场大远征?” 【差不多吧:因为无畏长者的描述有些片段化,大体来说,就是我们的基因之父率军进攻一座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高塔,他似乎在高塔的顶端获得了什么东西,然后就被他身后的战帅杀死了。】 “经典的剧本。” 【而且在壁画上,我们的基因之父被称为尼奥斯。】 “那个战帅呢?” 【欧尔佩松。】 “果然……” 【你知道这个名字?】 “但我不知道他在哪。” 康拉德摇头否认。 “没准儿在五百世界,但也有可能在你的远东边疆,毕竟你这里姑且还奉行着宗教自由政策:我记得那是个喜欢打仗的家伙,如果你实在是闲的没事,想去翻翻士兵画名册的话,没准儿能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找到这个名字呢。” 【感觉像大海捞针。】 “然后呢?我们的无畏长者就没再跟你说些什么呢?” 【更多的他也不知道了:然后我就放他去找人了。】 “哪些人?” 【当年一起投票,决定把他送进无畏的那些人:那个时候情况比较特殊,这位长者在挖出无畏的过程中受了重伤,因为没有就近的医疗设施而危在旦夕,所以他的几个老弟兄就凑在了一起,然后琢磨出了一个不错的点子,就是就地把他埋进挖出来的无畏里面。】 【用这种办法,还能为破晓者军团多留下一台强大的无畏。】 “听起来不错。” “但你确定,他真的是找他的那些老伙计去叙旧的吗?” 【我没意见:军团仓库里的蔑视者都快堆得生灰了,要是他们嫌这种规格的还不行的话,等我们到了乌兰诺那里,我就从帝皇那里多要几台格拉图斯与阿喀琉斯:这点面子他还是得给我的。】 “我更好奇,还有什么禁军装备是你这里没有的?” 【他们的悬浮摩托,悬浮坦克还有悬浮攻击艇,而且那些悬浮运输车其实也不错:我要是真能从帝皇那里弄到几台,就可以拿去钓别的兄弟了,至少有一个军团对这些东西是喜爱的紧拿。】 “我懂。”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但摩根的话语似乎点醒了他:一抹卑微的笑容袭上了康拉德的嘴角。 “不过,要我说的话:这些东西其实都不太适合你。” 【你是说有适合的?】 “不在禁军那里:但我知道帝皇那里还有着好货。” 【说。】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基因之父其实有一个私人的泰坦修会?” “而这个泰坦协会最能拿得出手的王牌产品:是叫灵能泰坦。” 【……】 【听起来是好东西。】 “总共就二十五台:我觉得帝皇可能宁愿赏给你几个禁军。” 【我要禁军有什么用?】 “没准他们能互相繁衍,给你生下几个小禁军呢?” 【……】 【这很恶心,康拉德。】 “我知道。” 午夜幽魂向后仰去,面容因为太阳穴疼痛而皱起。 “但要我说的话,摩根,如果你真能找到那个欧尔佩松。” “我们的基因之父也不是不能把他的宝贝灵能泰坦分你一台。” 【听起来不划算啊。】 “然后,我们牧狼神的战帅职位就有一定的概率是保不住了。” 【多少概率?】 “嗯……”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如果你,摩根,依旧只是一个凡人,且在冉丹战争结束后,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庄森,但你们之间的情谊,至少庄森对你的看法丝毫没有改变:在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后,你又再次回到了不屈真理号,再次站在了庄森和暗黑天使军团身边的话。” “那么你觉得:庄森会给你个什么样的位置呢?” 【啊……】 摩根只是犹豫了一下:甚至没有仔细的思考。 答案完全是出于本能。 【我明白了。】 【我现在就去看看我麾下到底有没有个欧尔佩松。】 “那我也得忙起来了。” 【忙什么?】 “忙着为我们基因之父可能的大婚准备份子钱啊。” 【……】 【那马卡多怎么办?】 第621章:那泰拉怎么办? “马卡多?” “谁会在乎马卡多呢?” “他不过是一件工具,是被我们的父亲安装在指端的精密仪器,鲜有自己的思想:他作为个体的使命便是身为一个有些能力,勤劳肯干的幸运儿,被帝皇选为担任自己无形的第三只手,用无数看不见的方式为全人类的宏图伟业牟利。” “对于马卡多,我们甚至都不用提及什么报酬或好处的问题:能参与到如此伟大的计划中,为至高无上者的忠仆,而在所有的历史文卷中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渺小却又坚定的席位,本身就已经是无上的奖励了,他还能奢求什么?” “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了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而奋斗终生?马卡多所得到的已经远胜于他们了,甚至胜于他自己的能力和气度:作为毋庸置疑的一介凡人,能与我们这些半神平起平坐,本身就是马卡多的幸运、忠诚与能力的回报。” “我猜在你的话语里,这三项属性的重要度是依次递减的。” “对于他来说:的确如此。” 荷鲁斯微笑着。 “他很幸运,他有机会展现他的忠诚:能力则是最末尾的事情。” 战争的硝烟味道在牧狼神的唇齿间游荡,久久不愿离去,即使他已离开乌拉诺前线有些时日,即使他选择放下战争带来的疲劳,与自己最欣赏的血亲兄弟,在复仇之魂号的长廊间游荡,为了彼此之间相同的与不同的观点而微笑,但他依旧没法挥手抹去漫长的战争,带给他的实时影响。 仿佛一切就在昨日。 戈戎、乌兰诺、帝皇、兽人之王与庄森、多恩、阿巴顿、又或者是西吉斯蒙德:数以千计的人名与词汇,有用的和没用的,让他欣喜的和令其焦虑的,值得思考的与需要忽略的:海量的概念如同一大堆正处于发情期,肆意交媾在一起的蛇群似的,在他脑子里混成了一大团不断蠕动的纠缠之心,让基因原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烦闷。 再一想到他亲爱的基因之父马上就要离他而去了:这个时日如今已经可以用天来计算了,荷鲁斯便感到头痛欲裂:过往一百年间所有的战争带给他的痛苦,也远不如如今乌兰诺近在眼前的荣耀,这该死的无上荣耀! 它却带来了痛苦! 而牧狼神自认为,从来不是什么善于忍受痛苦的人,喜欢无故承受磨难的是他那个让人有些头疼的兄弟莫塔里安,在私下里,荷鲁斯是不认同莫塔里安的观点的,他更愿意选择灵巧的回避:用避而不谈的方式绕开眼前的困境,留出充分的时间来思考解决的办法:然后再在一切太迟之前,力挽狂澜。 原体是如此,他指挥的影月苍狼军团亦然,这一点从第十六军团最擅长的突击分割、跳帮斩首战术就可以看出来了:当战争的局势混乱到无可复加的时候,还有什么解决办法是比一次成功的突击斩首更具有效果的呢? 影月苍狼军团天生就是为了这种在顷刻间,便足以扭转整个战局的大场面而生的。 当然了,荷鲁斯不是没听说过诸如此类的流言:有人在看不见的阴影中,控诉他的影月苍狼军团抢夺了所有的荣耀,会将其他的兄弟部队作为盾牌甚至炮灰,来为自己的攻势拉开空间,并为此而枉顾其他的生命安全。 牧狼神实在是懒得去直面这些可笑的话语,他承认自己在统率各个军团联合作战的时候,会有无意识地偏颇一下影月苍狼:哪个父亲会不偏袒一下自己的儿子呢,但是盾牌或者炮灰?像这样的指控未免有些太过于天方夜谭了。 简单的一句话:所有的原体和阿斯塔特都不是什么傻子,如果荷鲁斯真的疯狂到敢拿自己的兄弟军团作为盾牌,或者炮灰,尤其是后者的话,那他的行为不可能不被拆穿,而一次拆穿就足以得罪一整个军团了: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牧狼神在大远征中普遍的好名声,又是怎么来的呢? 这些可悲的凡人就连抹黑他的技巧都不到家,荷鲁斯甚至不相信这是马卡多的手笔:他并不喜欢帝皇的掌印者,但他也承认这个卑鄙小人的能力出众,是不会愚蠢到用这种办法对付原体的。 但若是马卡多在暗中指示了某些狂妄自大的蠢货,在干扰到他荷鲁斯的同时,又把掌印者自身的痕迹摘的干干净净的话:荷鲁斯倒是不排斥这种可能性。 总之,牧狼神先在自己的心里给掌印者记上了一笔。 他记住了! 这何等无端的污蔑! 所谓影月苍狼军团蓄意抢夺战场上的荣耀?真正的事实却是恰恰相反的:是因为那些在大远征的烽烟中潜伏着的强敌,真的有着能够与数个军团对阵,甚至将整场战争拖入一片混乱,乃至在混乱中压制住帝国远征军的能力。 牛鬼蛇神就是有这么多。 而每当战局陷入到如此的绝境中时,荷鲁斯唯一能够选择的办法就是带领他的加斯塔林卫队,亲冒矢石,身陷险境,通过击杀敌军的魁首来逆转乾坤。 阿巴顿和他的战友们从来没有让他们的基因之父失望过,尽管这样他们血流如注:那些无耻谣言的传播者们只看到了影月苍狼作为最荣耀军团的辉煌,却从没有看到无数的加斯塔林与荷鲁斯之子们在最后的战火中倒下。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前仆后继的追随着荷鲁斯的步伐。 毕竟,除了他们,还有谁能担当如此扭转乾坤的重任呢? 在那些经常与第十六军团联合作战的兄弟部队中,白色伤疤的行动飘逸灵活,却总是缺少对敌人发动致命攻击的狠辣;死亡守卫的推进如同巨锤一般凶狠,却也如同巨锤般迟滞,帝皇之子胜在完美,但也败在完美带来的繁琐事,多恩的子嗣倒是极为可靠,可他们与影月苍狼的合作机会着实不多。 所以,当战局陷入僵局时,荷鲁斯还能指望谁呢? 什么?你说圣吉列斯? 有圣吉列斯坐镇的战场,一般来说是不会陷入到僵局中的。 要是真的能陷入僵局,那也不是加斯塔林能负责的范围了。 “毕竟,那可是圣吉列斯……” 一想到自己最可靠,也是最信任的血亲兄弟,荷鲁斯便感觉到多日来萦绕在心中的无名苦闷,都在瞬间消散了不少,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攀爬上了一抹笑容,引得了与他并肩前行者的奇怪注释。 “你怎么了,荷鲁斯?” “没什么,多恩。” 牧狼神轻咳了一声。 “我只是想到了圣吉列斯:他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呢。” “我知道。” 多恩点了点头。 “他似乎对于帝皇将会在乌兰诺上召开的会议不怎么感兴趣。” “当然了:我们的大天使兄弟对于文书卷集过敏,可能会飞的动物都不喜欢文件吧,我听摩根说康拉德也有诸如此类的毛病,不过他要比圣吉列斯强上一些,至少他还在管理自己的诺斯特拉莫。”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他的心头划过摩根与康拉德的名字时,会感觉到心脏都紧缩了一下:这两个名字让他有种紧张的感觉,并不是作为敌人的那种紧张,而是暗地里作为兄弟间的比较者,希望自己不要被甩开太远的那种紧张。 若是在以前,荣誉等身的牧狼神自然不会有这种情感,但当乌兰诺战争的荣耀散尽,当与帝皇并肩而战的激动褪去,停下脚步的荷鲁斯左右观望,却发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准备他们的新时代:没人在乎过去的大远征了,原体间的话题逐渐转移向他们各自的领地。 就连多恩都不例外。 在谈话的一开始,帝拳之主便在荷鲁斯的问询下,毫无保留的讲述着自己的封邑:他获得了以冰雪世界因维特为核心,在风暴星域东部与北部的大块土地,和泰拉、伏尔甘、莫塔里安、科拉克斯以及安格隆各自接壤,并且还会在很大程度上担任协防泰拉的重任。 “泰拉禁卫。” 荷鲁斯说出了这个名号。 “这适合你,多恩,没人比你的军团更适合驻守泰拉了:保持警惕的山阵号和一整座被帝国之拳高度强化过的要塞世界,足以让席卷银河的战争之潮退去,帝皇的王座将在你的保护下承载万年。” “这让我惶恐,荷鲁斯。” 面对牧狼神的夸耀,多恩的脸上却是罕见的出现了犹豫。 “我不会向你撒谎,兄弟,当帝皇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场合中告诉了我,他准备将神圣泰拉的防御委托给我的军团的时候,我的内心在第一时间的确感觉到欣喜若狂,被肯定的感觉动摇了我的心智:我很想保持理智的思考,但是我的嘴还是在我大脑能够给出答案前,便迫不及待的接受了帝皇的委任。” “我能理解你。” 荷鲁斯真挚的点了点头。 “谁能拒绝如此的荣耀呢?你的表现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如果帝皇将这份荣耀交给我的话,我甚至不会意识到我还需要思考,甚至不会意识到我还有脑子:那是什么会让你惶恐呢?兄弟。” “因为能力问题。” 多恩眯起了眼睛,本就严肃的面容遮蔽在片刻的阴影下,显得愈加不近人情,只看这张脸,甚至会让旁人忘记呼吸:因维特人的严肃源自于他家乡的冰雪,如今却比冰雪本身更加逼人。 “直到今日,我都在思考帝国之拳的能力能否独自承担起守卫神圣泰拉的这一重任:当我将这个消息传达给我的子嗣们的时候,他们居然罕见的举办了一场酒会,来庆祝军团在帝皇心中地位如此之高,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思虑。” “但你也不能责怪他们。” 荷鲁斯垂下眉眼,他对于多恩的答复有些心不在焉,没人知道此时的牧狼神正分心想着什么。 “而且据我所知,不是只有你们担当了如此重任,被帝皇指认为泰拉之盾的可是就近的四个军团,帝国之拳是其中的魁首,你没必要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的肩头,而且除了我们的兄弟之外,泰拉的禁军与凡人部队都是可以期待的。” “我们的兄弟也是如此:虽然庄森比起守土一方,更喜欢领着他的主力部队去征伐,费鲁斯也犯着和他同样的毛病,而黎曼鲁斯自己都认为自己缺少精细,但他们的忠诚和能力毋庸置疑。” “他们也值得期待。” “可以期待。” 多恩点了点头,不过,他话语中的意思明显是相反的。 “但不能依赖。” “身为泰拉近卫,我就要做好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的准备。” “包括我么?” 帝拳之主的这句话直接让荷鲁斯的眉头挑了起来,他缓慢地背过双手,身体前倾,试探性的向多恩发出了疑问句:当注意到因维特人因此而转头看向他时,还适时的递上了一个微笑,以此来缓和因为这个问答而冷冻的气氛。 多恩沉默了。 他点头了。 “荷鲁斯,我无法想象在战场上与你为敌,会是怎样的场景。” “但我会做好准备的。” “真是毫不留情的答案。” 牧狼神咯咯直笑,丝毫没有因为多恩直白的冒犯而生气,他只是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目光随意的瞥过了斜窗外的阴影。 “说真的,多恩,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的这种行动能力。” “就比如说我吧,我直到现在都没有下定决心,该如何统治父亲即将赋予我的庞大国土:我决定适时的补偿我的子嗣,将随我征战的凡人老兵下放为各地的总督,并暂时将哥特星区设定为我的狼之国度的统治核心,除此之外,剩下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决定。” “不仅是我。” “圣吉列斯也是如此。” “我知道。” 多恩侧过头:他显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家伙。 “圣吉列斯的巴尔飞地,那是块让人痛苦的疆域,在我们所有人能得到的封邑中,唯有圣吉列斯将要统治的那片国度最为荒凉、偏僻且贫瘠,缺少富庶的文明世界以及丰富的自然资源,偏偏又靠近大漩涡这样的混乱存在。”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天使兄弟暂时还不愿意来乌兰诺的原因,他总喜欢逃避这些问题,就仿佛闭上眼睛,问题就不存在一样:我其实挺好奇圣吉列斯最后会采用怎样的办法来统治他的国度的,你知道,多恩,他是那种会创造奇迹的人。” “我不认为存在所谓的奇迹,那只是一种低概率的体现。” “怎样都好。” 荷鲁斯敷衍地应答。 “倒不如说,等到乌兰诺的会议进入间歇期的时候,我们可以尽可能的召集我们的兄弟,然后在彼此之间讨论一下对于统治和治理的看法,他们应该都不会拒绝:至少据我所知,兄弟中的不少人目前对于统治可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治理国家可不是什么靠兴趣来维系的事业。” “但你不得不承认,多恩。” “当原体产生兴趣时,就意味着他距离精通已经不远了。” “这是我们的天赋所在。” 荷鲁斯慢慢的摇头。 “可不能因此而自满。” “我不反对。” “而我想说,你不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神圣泰拉上,别忘了帝皇还委托给了你因维特,你也要以因维特领主的身份,来思考一下你那充满了冰雪的家乡:思考一下泰拉南部以后的发展。” “但泰拉明显更重要。” “可你终究不是泰拉人。” 荷鲁斯微笑着摇头。 “听我说,多恩。” “判断一个人属于哪里,不要看他最开始源自于哪里,而要看他最终会归于哪里。” “你源自于因维特:但没有人会最终归于泰拉。” “因为那里属于凡人。” 就像“我源自于克苏尼亚,但我最终会归于我的狼之国度。” “当帝皇的离开那一刻,我便已经不再是克苏尼亚人了:我们兄弟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我们最终的归宿在于我们各自的国度,而不在于曾经的大远征,不在于那个虚无缥缈的神圣泰拉。” “毫无疑问,多恩:泰拉将不再是每个人心中的重心了。” “我们都有了自己的王座。” “那……” 罕见的,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居然有些踌躇。 “那泰拉该怎么办?” …… “交给凡人呗。” “这不正是我们伟大的基因之父希望看到的景象么?” “……” 多恩皱起了眉头,他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暂时思考了片刻。 “完全交给他们么?” “怎么说呢……” 荷鲁斯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他看起来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但在他最终离开之前,牧狼神还是在因维特人的耳旁,轻轻的吐出了一句注定会留下的话语。 “你应该自己思考这个问题,我的多恩兄弟。” “自己去看。” “自己去问。” “自己去想。” “去知晓:凡人是否真的配得上这份荣誉与职责?” 第622章:记述者们 “星港上传来的消息,第一批原体和军团已经到了,复仇之魂号和永恒远征号正在并入近地轨道,两位原体和他们的副官将在十五分钟内抵达地面港区:我打听过了,那里被允许进行采访。” “要去试试么?琪乐女士?” “先别着急,梅萨蒂小姐。” “让那些满脑子功名利禄的糙汉先去探探路吧。” “他们的消息比你更灵通:半个小时前就有人出发了。” “这不公平!” “这很公平。” 幼发拉底—琪乐笑了一下。 她柔顺的腔调如同她的面色般白皙,亦如同她的四肢般纤细,却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说服力:梅萨蒂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的巧舌如簧却仿佛被悄悄夺走了,只能泄气地伫立在琪乐的身旁,看着这位前辈不慌不忙的放走了良机。 荣光女王级战舰那巨大且极具标识性的阴影,从所有人的头顶缓慢地滑过,轻而易举地遮蔽了成千上万的生命与建筑,响亮的引擎轰鸣声贯彻寰宇,象征着半神与天使军团们的到来,地面上的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刻而躁动了起来。 但琪乐是个例外。 这位身材高挑的女士正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掌中那台高品质的手持摄像机上:这可是她从神圣泰拉的工厂中,带出来的名贵物件,她只挤出了一丝吝啬的精力去安抚住身旁这个永不疲倦的同行者,以免她像其他人般,傻乎乎地冲锋在前。 琪乐知道,梅萨蒂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看似柔弱娇小的女性,她的勇气、决心与毅力却是惊人的宏伟:琪乐甚至怀疑即使面对着基因原体,梅萨蒂也会面不改色地坚持她的想法。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当你需要去说服她的时候:而很不幸的是,现在的梅萨蒂恰好处于琪乐自己的责任范围内,这是她能够离开神圣泰拉的制楛,加入到伟大远征中的前提条件。 也是掌印者托付给她的任务。 幸好,这项任务只需延续到梅萨蒂加入影月苍狼军团的第六十三远征舰队,与她分道扬镳的那一刻便结束了:琪乐为自己选择的目的地是隶属于破晓者军团的第二十三远征舰队,她在数十次奇妙的梦境中梦到了与其的缘分。 金银交错的缘分。 琪乐暗自叹息,她将勉强能够运转的机器收入囊中,在梅萨蒂的帮助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下岩石带给她的尘土:发麻的小腿被包裹在厚实的军靴和牛仔裤中,黑色的军用夹克和白色的内衬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正在休憩的军人,而不是半个远征舰队的追求对象。 没错,至少半个舰队。 梅萨蒂亲眼见证了一切:琪乐女士的金发碧眼让她在平日里饱受各路同僚的纷扰,这里也是她甘愿离开为记叙者们准备的,有遮阳玻璃和自动调温系统的宫殿,选择在靠近陆地港区的工地遗址上,顶着太阳吃沙子的原因。 梅萨蒂很钦佩这种理智,所以她同样跟了过来,事实证明这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当记叙者们的宫殿大门敞开,让无数的权贵向陆地港区涌去的时候,琪乐与梅萨蒂却是坠在众人的身后,用轻蔑的语气讨论着这些先行者。 “我们真的要任凭这些人把我们甩开吗,琪乐女士?” 梅萨蒂的声音中依旧残存着些许的焦虑。 “原体们近在眼前:这可是整个乌兰诺会议,甚至是整场大远征中的第一个机会,在此之前鲜少有人能够采访这些半神,尤其是那位多恩阁下,泰拉对于他的兴趣最近可是日渐飞涨,如果我们……” “你觉得你能说动多恩?还是能打动他的荣誉卫队?” “呃……那至少荷鲁斯……” 梅萨蒂眨了眨眼睛,如墨玉般的瞳孔中闪烁着崇拜的光彩:这位年轻的记叙者唯独对于二十位原体中的荷鲁斯情有独钟,这在整个记叙者的团队中不是秘密,因为大部分人都喜欢荷鲁斯。 “荷鲁斯大人是绝对不会拒绝我们的采访:他的温和人尽皆知。” “那也要分环境。” “别忘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人们口中的【狼神】。” 琪乐伸长了手臂,雪白的皮肤在日冕下耀着微光。 “你看,梅萨蒂。” “官员、将军、贵族,还有我们的同僚中那些衣着华丽、不可一世的家伙,他们的所作所为早在一个月前便已显露无疑了:我们为什么要和这些人为伍呢?他们的鲁莽注定会惹怒原体的。” “有点耐心吧:为了你自己。” “毕竟,我们没必要无端承受这些半神们的怒火。” 琪乐的声音依旧柔软,但其中蕴含的冰冷却让梅萨蒂在烈日底下依旧打了个寒颤:她经常怀疑这位引导着自己的老前辈是否真的拥有属于人类的全部情感,琪乐在很多时候的行为与话语,就仿佛早已脱离了他们所在的维度,高高在上的点评着所有人,就仿佛是她和旁人不是一类生物,一个族种。 这让梅萨蒂觉得很不舒服。 她顺从了琪乐的话语,一起放慢了步伐,在能够允许一整个军团并肩前进的主干道旁等待:在未来的十几天里,人类帝国的无数精锐将从这条用巨型引擎与可动岩石燃烧器开拓出来的康庄大道上,骄傲地行军而过,接受至高无上的帝皇与诸位原体们的检阅。 那会是传奇般的一幕。 “据说机械神甫们只用了几周的时间就完成了拓基。” 梅萨蒂擦拭着汗珠,临近的火炬让她觉得烦闷:那是一座用巨型兽人的头骨所打造的立柱,使用的是在乌兰诺战争中,给人类远征军留下了足够印象的敌手:它们的皮肉被洗去,野蛮的头骨上安装了带有无烟钷素的火盆,熊熊燃烧着蓝白色的明焰,就此持续几十个日夜也不会有停息的迹象。 像这样的胜利火炬成千上万的被树立了起来,从天际线的一端延续到了另一端:即将举行阅兵的主干道几乎将整个乌兰诺主星纵向的切成了两半,而火炬则是每隔三五步远便有一处,这便是用来炫耀人类远征军在乌兰诺前线杀敌之巨的最好的办法。 “据说,他们为此而留下了数以千百万计的绿皮尸骸,先砍下它们的头颅以作他用,然后再将躯体和兽人皇宫的遗骸一并掩埋进山谷般的裂隙中:机械神教的铁针在乌兰诺的土地上切开一道口子,又轻松地缝合了它,在这条裂谷的上方便是用来检阅军队的主干道。” 梅萨蒂如同一个小女孩般讲述着这个不久之前的故事,为了她无法亲眼所见的,如同奇迹般的施工过程而啧啧称奇,雀跃的气息在她的身旁萦绕地如此之浓厚,几乎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就像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记叙者。 “你能想象吗?琪乐女士,所有的十九个军团都将参与到这场检阅仪式当中,那些传说般的战士将出现在我们的镜头里,泰坦和战舰的阴影将令人兴奋到癫狂,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一想到我居然能有机会将所有的基因原体,都拍摄到同一幅照片里面,我便感觉我迄今为止的人生都是成功的。” “我的生命就是为了这一天。” 梅萨蒂抚摸着嘴唇: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 “一张可以容纳所有的基因原体的作品,甚至可能含有帝皇,无论它会是一张照片,一幅画卷,还是亲历者的一份笔录,都注定将与整场大远征一同不朽:也许直到十个千年后的银河中,也会有无数人去争抢我留下来的作品。” “我将不朽:与这一切。” “你难道不感到激动么?” “我早就已经激动过了。” 琪乐站在哪里,却仿佛与整个世界相隔着厚重的屏障,她无悲无喜的注视着远方的空港:原本那里只有机械运转的摩擦声,整齐而又单调,但现在,伴随着两队穿梭机的身影逐渐靠近,属于人类的嘈杂却已经后来居上了。 即使相隔了几千米,琪乐依然能听到各种各样的人士在大声的要求进入到港区中,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记述者,均从神圣泰拉上走出来的狂人,在自己的小圈子中拥有着各种华丽的头衔,一个个的自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们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徽章和身份证明,无不是想表现出自己的独一无二,但警卫部队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这还只是禁军派遣过来的凡人力量,真正担任守卫工作的阿斯塔特们甚至不屑于开口去驱散眼前的凡人,他们的全身心都集中在逐渐降落的穿梭机上。 先是一声兴奋的喊叫,随后便是如同海浪般的声波,令琪乐皱起了眉头,捂紧耳朵。 “好吧。” 她不屑地轻哼着。 “看来原体们已经到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两个如铁塔般高大的身影才在琪乐与梅萨蒂的视野边缘渐渐浮现,那标志性的身高与天神般的气势无不说明了他们尊贵的身份:荷鲁斯与多恩正在顺着主干道前行,提前为他们的子嗣体验将会在十几天后,正式开始的盛大阅兵仪式。 让人新奇的是,这两位功勋卓著的将军都没有披挂盔甲,牧狼神身着一套常服,衣服的质地似乎是皮革或者金属,但那张标志性的巨大狼皮依旧没有退下,他只是腰挂了柄礼仪式的佩剑,宽阔的脸上还残留着公式化的笑容: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基因原体们赶到这里的速度会如此之慢。 而在他的身旁,帝拳之主显然没有他的兄弟那般心形:多恩选择了保留他的礼仪式盔甲,却依旧让自己全副武装,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道路与建筑上,像是个安全员而非原体,当荷鲁斯注意到等待在路边的两位女士,微笑着向两人招手打招呼的时候,多恩还需要兄弟拍拍他的肩膀来提醒,才吝啬地分过来了一个眼神。 尽管如此,两位原体都没有停下他们的步伐,即便是温和的荷鲁斯也只打了个招呼,便继续返回到与多的交谈中了:梅萨蒂为了他们天神般的仪态而痴迷,琪乐的注意则是转移向另一个面,当帝皇的子嗣开始背对她们时,稍稍回过神梅萨蒂也注意到了琪乐的视线。 她顺着望去,惊愕的发现了那些同样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当基因原体们的光芒略微消散后,他们身后的这些人便同样显眼,两位原体虽然都没有携带太多的卫士,加起来才十余人,但其中的每一个成员均是大名鼎鼎的存在。 “天呐。” 梅萨蒂摇了摇头,无数的传说在她口中如数家珍。 “瞧瞧他们。” “西吉斯蒙德、塞詹努斯、托嘉顿还是阿巴顿:我之前在贺斯塔星上还见过阿巴顿的雕像,那是我见过最好的雕像,那一整个星区都没有一尊属于荷鲁斯的雕像,但每个世界都在纪念阿巴顿。” (作为大远征三杰之一,阿巴顿在某些被征服世界上的知名度甚至高于他的基因原体。) “等等……” 口中的惊叹尚未落地,梅萨蒂突然皱起了眉头。 “那个人是谁:他距离四王议会的队伍是如此的近。” “似乎是叫洛肯。” 琪乐回忆了一下。 “第十连的连长:有消息说他马上会得到一个更好的职位。” “是么……” 梅萨蒂点了点头。 “他给人的感觉……真奇怪。” …… “我也这么认为。” 洛肯点了点头,从两位凡人女性的身上收回了视线,然后便注意到托嘉顿在向他微笑:这个笑容要给洛肯有些无奈,托嘉顿是他在四王议会中最头疼的人。 倒不是说这位生性幽默的连长有什么不好的习惯,他只是生来喜欢打趣所有人罢了,越是严肃的越喜欢去挑逗一番:在以前这个受害者是小荷鲁斯,但现在炮火却集中在了洛肯的身上。 “你认识他们么?” 托嘉顿脸上的笑容让洛肯相信自己哪怕犹豫一下,都会有一些很不好的流言就此缠上身。 “不,第一次见:他们和星港那群人是一伙的么?” “记叙者?” “大概吧。” 走在前方的阿巴顿没回头,他的腔调瓮声瓮气。 “但这俩至少还有点数:星港的那批我都想拔刀了。” “火气别这么冲,阿巴顿。” “这是正常的应急机制,难以想象像这样的家伙居然马上就会被编入到我们的远征舰队中,而且据说会下放到每支战舰和连队,我已经能够预想到被烦死的未来了:你听到他们口中那个词了吗?” 阿巴顿侧过了脑袋,像是咀嚼兽人般的咬牙切齿。 “专人采访?” “倒不如杀了我:我宁死也不让他们进我的个人卧室。” “你呢,洛肯?” 第一连长的碎碎念并没有吸引到托嘉顿的目光,他顺势将问题丢给了第十连长:采访这个词同样让洛肯僵硬了一瞬,一想到自己的私人空间被这些凡人所侵占,他的心情便不比阿巴顿好多少。 尤其是…… 洛肯再次侧过头来,他们的队伍马上就要把那两个形单影只的女性记述者给甩在身后了,目光最后停留在两人身上一刻:具体来说是停留在那位个子更矮,皮肤黝黑发亮的女性身上。 “梅萨蒂。” 他低语着这个名字:微风带来的两位女性记述者间的交谈。 洛肯暗自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以后要躲着点。 毕竟……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位梅萨蒂女士的那一刻起,洛肯的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就像是他的直觉在警告他。 这位女士会给他带来麻烦:带来一个天大的麻烦。 第623章:福格瑞姆的失利 「荷鲁斯与多恩已经抵达。」 「他们各自统辖的军团此时正在我们头顶的近地轨道上,等待着在世界的另一面为他们安排好暂时的栖身之所:这些战士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光是把他们全部运送下来就需要几天的时间。」 「也许他们愿意聊些什么?」 「这的确是采访的好机会,但在他们中,并没有值得我们两个专门跑一趟的大人物:真正的明星此时正云集在原体的身边,就在那座几百米高的阅兵塔楼上,接近那里所需要的权限高的吓人。」 「您也不行么?琪乐女士?」 梅萨蒂放下手中的纸笔,从袍衫的内衬里取出来了一小瓶乳白色的防晒霜,如同抚摸婴儿般控制着指尖的力度,才挤出一小抹便心疼地将其收了起来:天可怜见,自打她成为一名记叙者之后,发现这些在泰拉上遍地都是的精华,于大远征中竟是如此稀缺。 她手中的乳霜不过是神圣泰拉的记述者学院中,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补给品,大部分的学员甚至懒得去领取自己的那一份:但当梅萨蒂来到虚空时,发现成百上千个世界上的居民根本就连护肤品这一概念都不曾了解过。 年轻的记述者曾专门走访过几个农业世界和蛮荒世界,这些星球以为人类帝国境内最受欢迎的几种奢侈品提供原料而著称,但在他们的土地上,赤贫与压迫的气息却让梅萨蒂喘不过气来:她羞愧的戒掉了对于许多奢侈品的追求,甚至与整个记述者的团队,都变得若即若离了起来,反而加入到了琪乐女士形单影只的队伍中。 她们结成了一支小队,亲密无间的相处了几年,正因如此,梅萨蒂才知道了围绕在琪乐身旁的一些小秘密:这位知名的美人曾在记述者们的舰队离开泰拉前,消失过几个月的时间,没人知道她在此期间到底去了哪里。 他们只知道,原本性格有些火辣的琪乐再次出现后,竟也变得神秘与孤僻了起来,思维与话语开始神神叨叨,与此同时,她的权限也莫名高的可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琪乐可以自由进出那些凡人远不能及的地方。 梅萨蒂知道其中的真相:在某次高规格的采访中,梅萨迪亲眼看到了琪乐女士从她的胸口处,掏出了一张金属制作的银牌,随意支开禁军下属的路西法黑卫:银牌上的字符明晃晃的,绝对不会认错,正是掌印者马卡多的名讳。 琪乐没有隐瞒这一点。 「原体们所在的塔楼只允许三种人进出:禁军,他们的仆从或者得到了掌印者允许的人物,我的确符合第三个条件,但我们的今天的任务不是具体地采访某人,在这里等待就可以了,梅萨蒂,今天的好戏才刚刚开幕呢。」 「它会让你激动到颤抖的。」 「希望是颤抖:而不是融化。」 梅萨蒂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护肤霜抹匀,涂在了自己的面颊与光洁的额头上,虽然她黝黑的皮肤看起来其实不需要这些东西,但身为帝国的记述者,保持仪态和容貌是他们所有人的基本功。 (在里面,梅萨蒂的形象是一位黑色皮肤,没有头发,眉毛以上几乎和眉毛以下同样长的迷人女性:反正我无法想象这个组合怎么搭配才能搭配出迷人的感觉) 他们二人此时正位于一座塔顶的小庭院上,这里距离星港和主干道都不算遥远,可以适时的捕捉到每一位抵达的贵宾:除了乌兰诺的太阳着实有些烧人之外,梅萨蒂挑不出更多的毛病:毕竟是琪乐动用权限才能拿下的地方。 虽然依旧有点遗憾不能拿下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单专人采访,但梅萨蒂对于眼下的其他情况还是颇为满意的:她们独享一处无人打扰的角落,品评着如神明一般可望不可及的帝皇子嗣们,在闲暇时还能八卦一下自己的同僚,交换一 下彼此之间的情报,为以后的工作和生活做好完全的准备。 度过一个诸如此类的下午简直是一种享受。 只可惜的是,像这样的下午已经不剩多少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女士,去往破晓者而不是影月苍狼?」 在等待侍者们为她们端上凉茶和点心的时候,梅萨蒂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个问题已经在她的内心中困扰很久了,她不明白,原本打算一同前往影月苍狼军团,记叙牧狼神的传奇伟业的众人,怎么都陆陆续续有了新的目标。 「您是这样,卡罗琳女士也是这样:她也许选择了破晓者。」 「我们两个可不一样。」 琪乐无悲无喜,寻常的名字已经勾不起她脸上的表情了。 「再说了,没了我们几个,你在影月苍狼舰队中也不会缺少陪伴和朋友的,梅萨蒂,至少辛德曼选择了留在牧狼神的身旁,还有谁比他更能代表记述者吗?他可是我们这个团队的创始人。」 「我知道。」 梅萨蒂摇了摇头。 「当然不会缺少,掌印者至少从泰拉上挑选了四百三十多万像我们这样的记述者,均匀的分散到各个远征舰队中:人类帝国投入到大远征的主力舰队,总数不过才四千六百余,而那六万多支担任辅助或者协防工作的分舰队,也没必要让我们过去。」 「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你最终选择的是远东边疆?」 「你的理由会和卡罗琳女士的理由一样吗?」 「不会的。」 琪乐稍稍抬头:在荷鲁斯与多恩抵达两个小时后,似乎又有几位原体的舰队正在靠近,她亲眼目睹到了复仇之魂号与永恒远征号从近地轨道上脱离的瞬间,就像深海中的巨兽踏破波浪。 想忽略这样两艘宏伟的巨舰是不可能的,复仇之魂号甚至已经成为了整个大远征的象征,人们虽然也在歌颂帝皇梦幻号的传奇,但亲眼目睹的人终究是少数,反而是影月苍的故事更具有广泛性。 在其姊妹的身旁,第七军团的永恒远征号不禁稍显暗淡,但其却胜在实用:多恩在自己的旗舰上安装了额外的舰船停靠设施以及飞行甲板,将每一寸空间都挤出来用作士兵的宿舍,永恒远征号能够容纳比寻常的战舰多出两倍的阿斯塔特战士,似乎只需要它与山阵号一同出动,就可以承载下因维特之主他的整个军团。 「令人难忘,不是么?」 梅萨蒂轻声地感慨着。 「他们都说复仇之魂号是所有荣光女王中最大的……」 「那是胡说。」 琪乐女士轻佻的打断了梅萨蒂的感慨与顶礼膜拜。 「说出这句话的人,肯定没有见过荣光女王中那些真正的传奇:不屈真理号,马库拉格之耀号,还有北极星号,哦,最后一艘现在被称为曙光女神号,这三艘战舰才是最大名号的角逐者。」 「尤其是不屈真理号,还有曙光女神号,它们的建成时间甚至远早于大远征的开端,帝皇和掌印者亲自监督了这两艘巨舰的修筑,动用了泰拉而非火星的科技:不屈真理号是如此的神秘,但曙光女神号的名声却是所有人都知晓。」 「我也一样。」 梅萨蒂连忙点头,表明自己绝非孤陋寡闻之辈。 「所有人知道,曙光女神号乘载了一座虚空中的都市,真正意义上的都市:就连人类之主的帝皇幻梦号都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其上缺少最重要的居民,但倘若将其单独作为一艘战舰来说的话,曙光女神号终归是有点……不务正业?」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我可没这么说。」 两位女士轻笑着,直 到侍者在端上茶点后告退。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的远东边疆的原因吗,琪乐女士:就像卡罗琳拒绝了帝皇之子的邀请,同样选择了破晓者军团?这件事情在记述者团队中可是闹出了风波,就连掌印者都听闻了。」 「我对此毫不意外。」 琪乐偏过了头,她的目光捕捉到了苍穹之上的瑰丽华美。 谁能想到第三军团居然会这么早地赶到乌兰诺。 「毕竟卡罗琳女士可是整个神圣泰拉最著名的作曲家,被帝皇和马卡多亲口夸耀过的天才,她会成为记述者并非是因为任务,而是单纯的因为在整个神圣泰拉已经没有能够给她带来挑战性的东西了:艺术的饥渴需要新的灵感。」 「我还知道,早在十年前,福格瑞姆就已经听说过了卡罗琳女士在神圣泰拉上的名声,他亲自邀请这位作曲家前往他的旗舰:卡罗琳最开始的确渴望前往帝皇之傲号,她甚至在与我的闲谈中,详细的规划了如何利用帝皇之傲号的太阳城区域去进行她的演出。」 「但转折点源自于卡罗琳与几名阿瓦隆人的谈话:这些来自于东方的艺术家搭乘着商船队,穿过整个银河来到神圣泰拉,进行他们渴望的艺术交流工作,卡罗琳被这种勇气和旅程深深的吸引了,她开始收集有关于远东边疆的讯息,并在不久前改变了她的目的地。」 「你还记得她是用什么话语婉拒了帝皇之傲号的邀请吗?」 「我当然记得。」 琪乐点了点头。 「没人会忘记她的话。」 琪乐 清了清嗓子,面露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我将要拥抱的是一座崭新的国度,而非一艘堆砌的舰船。」 「你真应该看看当时那几个帝皇之子脸上的表情。」 「据说凤凰为此而悲伤?」 「没错:尤其是当卡罗琳拿他与他的姐妹相比的时候。」 「而且:他还没比赢。」 「你知道吗?就在卡罗琳拒绝帝皇之傲号的几天后,福格瑞姆留任其家乡切莫斯的总督,便与其周围的数十个世界联合了起来,并邀请大漩涡中的更多区域,加入到他们的【凤凰王庭】中:原体亲自回应了这件事情,他宣称要以自己的母星切莫斯为中的,塑造一个名震银河的【完美国度】。」 「你觉得是卡罗琳的事件让福格瑞姆受到了刺激?」 「没怎么夸张:但他的确在素来引以为傲的方面输给了摩根。」 「而且输得有理有据。」 琪乐缓慢的摇头:她说的正是所有记述者心照不宣的事实。 「作为艺术创作者,卡罗琳的最终选择无可指摘: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可是在原本荒芜的远东边疆,建立了一座崭新的国度,那是与泰拉截然相反的一方新天地,有哪位创作者能拒绝这样的灵感来源?即使排除掉整个阿瓦隆,单单是摩根所拥有的曙光女神号,本身就是一座拥有着自己灵魂的伟大城市,创作的灵感在那里俯仰皆是。」 「与之相比,帝皇之傲号虽然在华美瑰丽方面更胜一筹,但它实行的仍是泰拉上的那老一套,是在模仿卡罗琳和我们早就看厌了的陈词滥调:无论是堆砌作品,还是培养天才,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都毫无新意可言,更别说灵感了。」 「所以,卡罗琳选择了一条完全未知的道路,并且抛弃了登上帝皇之傲号的机会:反正我是完全能够理解她的选择的,帝皇之子也没有因此而生气,不是么?」 「我也一样:就是不知道福格瑞姆阁下到底能不能理解?」 「我觉得很难。」 琪乐女士眯起了眼睛。 「 倘若是别的事情,凤凰大君也许还会保持他的气度。」 「但在这件事上,他在自己最骄傲的方面被摩根比了下去,被他的另一位血亲比了下去:这对福格瑞姆来说是最难受的一点,他虽然不会因此而心生怨闷,但是那句【完美国度】怎么听,都有点儿知耻而后勇的感觉。」 「而且太过了。」 「在大漩涡那种匪患遍地的贫穷地方打造一个完美国度,他也真敢想啊:天知道这场伟大社会实验会缔造出什么样的效果,不过大漩涡区域剩下的三个原体王国,似乎也都在进行相同的实验。」 「也许这就是基因原体吧。」 琪乐女士话语中的不屑一顾让梅萨蒂头皮发麻,幸好星港方向的躁动拯救了她,只见四艘庞大的阴影相继驶来,无数的人群在主干道的左右来回奔跑:一切就说明将有新一批的贵宾抵达。 「一口气来四个么?」 琪乐举起了望远镜,只见四面旗帜在星港处升起,而这一批来者显然之前的不如荷鲁斯和多恩那般的好脾气:几名墨绿色涂装的阿斯塔特战士不由分说的驱赶走了聚上去的人群,清理出新的道路。 「那些人是谁?」 「我认识他:应该是第十四军团的一连长提丰。」 「来的是死亡守卫么?」 「没错:死亡守卫、怀言者、白色伤疤和帝皇之子。」 「天呐:这四个能凑在一起?」 「不仅如此:看样子他们的基因原体正在交流着什么呢。」 「话说回来,梅萨蒂。」 琪乐放下了望远镜,她对着远方的一副旗帜皱眉。 「怀言者军团最近是不是经常传出一些不太好的流言?」 「可不止【不太好】:我们的不少记述者同僚,都抗拒前往怀言者军团赴任,尤其是那些消息最为灵通的家伙,他们说现在的第十七军团已经有点……呃……」 「不太正常?」 「怎么说?」 「你知道怀言者军团最近流行开的新战吼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以神皇的名义。」 梅萨蒂吸了口气。 「迈向绝对纯净。」 —————— 补充:这两天都有事,天天在外面跑,十点多才回来,所以这几天更新都不多,明天没事了就能多更点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最近身子骨好像有点差,上次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医生说了不少毛病,这次看中医也是一个说法…… 嗯……悲伤…… (本章完) 免费阅读. 第624章:粉墨登场(一) “迈向绝对纯洁。” “你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一句口号的,我的罗嘉兄弟?” “它是如此的……别具一格。” 福格瑞姆的腔调不比他杯中肆意摇曳的佳酿更稳重,酒红色的镜面反衬着他完美的面容,为本就闪耀的发丝平添光泽:即便是在【坚韧号】这艘就如同它的主人莫塔里安一般,死板无趣的战舰上,凤凰大君依旧释放着自己的光彩,就仿佛他才是此方天地的主人。 如此的喧宾夺主自然不会得到什么好的反馈:作为东道主的莫塔里安只是无悲无喜的目睹着自己的兄弟在那胡闹,他依旧佩戴着自己巨大的呼吸器,每一次呼吸都催促着绿瘴的扩张,源自于巴巴鲁斯上的恶臭气息让剩下的三张椅子与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原体对此毫不在乎,他甚至感到了一种独特的得意,没人能否认他的兄弟们的强大,而即使是像这些强大的存在,却依旧对他习以为常的空气避之不止,这反而充分地证明了莫塔里安的坚韧:正如他麾下旗舰的名号一样。 “现在,没人想讨论你关心的艺术问题,福格瑞姆。” 死亡之主先开口了,因为剩下的人都没有集中注意力:罗嘉与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虽然应邀来到了坚韧号上,参与到这场匆忙举办的兄弟酒会,但他似乎对于血亲间的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缺少足够的兴趣。 这就不太一样了。 福格瑞姆靠着他的宝座:这张柔软的,淡紫色的椅子当然不会是坚韧号的财产,而是帝皇之子特意从他们的旗舰上搬来的,福格瑞姆可以在上面舒舒服服的伸展自己的骨头,慵懒的翘着腿,坐在一个略高一些,却很难被外人注意到的角度上,仔细的观察着三位兄弟。 凤凰的目光先是在大怀言者的身上集中了:在他的印象里,罗嘉并不是一个喜好热闹的人,他对于酒会和宴会其实不怎么感冒,喜欢待在自己的祷告间里,抄写诗文或者独自祈祷,不过,因其众所周知的好脾气,这位大怀言者倒也不抗拒参加兄弟之间的宴会。 更有甚者,罗嘉在原体中的评价和人缘其实都很不错:兄弟们的确腹诽他的武德,但没人会否认他的好脾气和热心肠,除了荷鲁斯和摩根这两位特殊人才外,罗嘉可能是对于调解兄弟之间的矛盾,最为上心的一个基因原体了。 总之,一个有些迂腐,做不成什么大事的老好人,这就是福格瑞在此之前对罗嘉的印象:虽然听起来有点像那个远东的女王,但两者在骨子里其实大不相同,凤凰虽然同样认为摩根有成为第二个老好人的潜力,但没人会否认,蜘蛛女皇的确在她那片原本不值得期待的国土上,打造出了一番事业。 一番能胜过他的事业。 相到这里,福格瑞姆的眼眸暂时被黯淡所占据,他低下头来,貌似是在品酒,实则在加紧时间,抚去瞳孔中的嫉妒:还好在场的三个基因原体,目前都没有紧盯其他兄弟的习惯。 “而且真要说的话,凤凰,如果我是你,我在近几年都不会再讨论有关于艺术的话题了,毕竟那是种自取其辱的行为:尽管我们所有人彼此之间都是兄弟,但在无形的比斗中明确的输给另一位兄弟,的确很丢脸,不是吗?” 可这不影响他们的嘴巴很毒。 福格瑞姆微笑了一下,在莫塔里安面前保持着优雅:但凤凰也不得不承认,当死亡之主用嘲讽的语气回击他的僭越时,切莫斯人敏感的内心还是抽搐了一下,将他拉回到了最不堪的记忆中。 莫塔里安用最直接的方式让福格瑞姆回想起了当初的不甘,他回想起了自己与第三军团刚刚团聚的时候,那时的他在内心里其实悄悄嫉妒着不少的兄弟,尤其是那个坐拥五百世界的基里曼。 原因也很简单:当他只剩下最后的两百名孤兵的时候,看着兵强马壮的极限战士,以及横跨星宇的奥特拉玛,凤凰又怎能不会心生嫉妒呢?只是这种嫉妒逐渐被后来的骄傲和荣誉所冲散了。 但现在,所有的荣誉都如同退潮般尽数散去,反而又露出了原本的不甘:他最引以为傲,自吹自擂的方面,他的另一个血亲却是如此轻易的击败了他,摩根甚至没有为此而稍微努力一下。 那位最终选择前往远东边境的卡罗琳女士,早在十年前便已经是凤凰大君的目标了,原体亲自给她写过邀请信,先后三次派遣帝皇之子去邀请她:但是大阿瓦龙却只需要一次无意间的邂逅,便能让这位名震泰拉的大艺术家,主动投入到他们的怀抱中。 而木已成舟后,因为福格瑞姆此前的张扬举动,这件原本的芝麻小事反而很快便被大部分的基因原体甚至不少烦凡人所知晓:是个人似乎都能拿出这件事情,来小小的嘲讽福格瑞姆一下。 原本无关痛痒的小事此刻却让人心如针蛰:即使福格瑞姆的心胸再怎么开阔,他也受不了是个兄弟就拿这件事情说道说道,就连荷鲁斯和费鲁斯,都会以此来和他开点无关痛痒的玩笑。 天知道这些家伙想这么干有多久了。 当然,他们不是出于恶意。 但福格瑞姆……有点受不了了。 他本来不在意的,但现在却也不得不在内心中反问自己了。 为什么? 为什么输的是他? 就因为他的姐妹拥有一个闻名银河的伟大国度吗? …… 好吧。 那他也会拥有:他会拥有一个更伟大、更知名的国度。 属于凤凰的完美国度。 基里曼、摩根、还有其他裂土封疆的兄弟,他们给予他的嫉妒与耻辱将永远的被终结掉,再也不会存在了,就像他率领两百名宫廷剑士度过最开始的艰难岁月一样:他能治理好帝皇之子,自然也能治理好臣服于他的凡人子民。 至于现在? 稍加忍耐即可。 福格瑞姆微笑了起来,他朝着莫塔里安的方向点了点头,让死亡之主的辛辣讽刺就这样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莫塔里安用他那沙哑的沉重嗓音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让凤凰能够借机看向别处。 至于死亡之主本人,福格瑞姆对他没什么兴趣,毕竟这家伙几十年来从未改变过:不过,真要说的话,莫塔里安在这段时日里的确变得勤奋了不少,经常有人能够看到他泡在图书馆的历史区里面。 于是,凤凰转过头来。 “我可以不聊艺术,兄弟:但我们应该聊点别的东西。” “比如说?” “比如说治国理政:如何?” “那你还是聊聊艺术吧。” 莫塔里安还没开口,坐在旁边的大汗反而先开口了:察合台可汗依旧是那副看似粗鲁,实际上却充满了精巧的装扮,但这一次,他为自己选择了一件长袍,用于出席乌兰诺上的战帅典礼,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君王了。 但显而易见的是,察合台可汗本人对这种改变很不适应。 他的声音也更嘶哑了一些。 “毕竟艺术这东西即使出错,姑且倒也死不了人。” “那你可太小看艺术了,我的察合台可汗兄弟。” “我没有小看艺术。” “我也没有小看某人的危险。” 可汗没有转头,他从始至终都在紧盯着弦窗外的光景,反正福格瑞姆是不明白,乌兰诺那铁灰色的苍穹和近地轨道上乌压压的军团舰队有什么好看的:没错,数十支远征舰队集结于一处,安静等待着地面塔台安置的场景的确很震撼,但也仅此而已,凤凰从不觉得眼前的这些战舰是值得他尊敬的力量。 哪怕这些船只在未来的某场战斗中全军覆没,对于帝国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凤凰前倾着身子,他确定察合台能够注意到他的语气。 “你在说我么,兄弟?” “可以是任何人,福格瑞姆:我只是希望你注意,治国理政可不是你口中轻飘飘的词汇,糟糕的艺术只是一幅画作或者乐曲的问题,最多能毁灭掉一名艺术家或者一个剧团的好名声,但若论威胁,其最恐怖的上限,也远不如你口中【治国理政】最轻微的下限。” “你随便吐出的一个词,背后可能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命。” 凤凰眉头一挑。 “这个数字令你忌惮,兄弟?” “我不会恐惧,我只会慎之又慎的去思考他们的意义。” “听我说,凤凰:你即使学不会忌惮与尊重,最起码也要学会去考量其中的价值。” “可以无情无义。” “但不能无忧无虑。” “他说的对。” 话音刚落,还不等福格瑞姆酝酿好他的反击,一道新的声音便重新加入到了话题中:原本一直在低声祈祷的大怀言者抬起头来,出言肯定了可汗的话语,他的瞳孔中还倒映着战争的色彩,让剩下的三个人都不由得有些惊诧。 而罗嘉则沉浸于自我的理解。 “你不能松懈,凤凰,尤其是当事情涉及到了神皇、帝国、远征以及一切与现实有关的方面时,毫不负责的言语与亵渎无异,平日里的随意和松懈会影响到你在必要时刻做出选择的理性头脑:你越是频繁的提及到什么东西,你在内心里就会对其缺少相对应的尊重。” “因为你认为你已经在这方面足够强大了,不必再去尊重。” “我没这么想……” “这是事实:不以你个人的思想与言语而转移。” 罗嘉的声音缓慢且冷静,依旧是福格瑞姆所熟悉的温和强调,但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事物了:凤凰的面容上还残存着与察合台可汗对抗时所残留下来的酡红,他微皱眉头,扫了眼罗嘉的面庞,那是一张令他无比陌生的脸。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狂热? 以前也是如此:但罗嘉现在的狂热明显有些不对劲。 坚定? 要更疯狂一些。 顽固? 有些恰当:但缺少力度。 “你跟之前相比,可真是大不相同啊,尤里曾。” 犹豫了半响,福格瑞姆也只能在叹息中摇头感慨。 “这是必要的改变。” 罗嘉微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让人感到熟悉,这可能是福格瑞姆在他的身上所能得到的唯一点安慰奖励了,他顺着扬起的嘴角弧度看向了罗嘉的面容上,那数千枚新雕刻的文字:它们依旧是金色的。 一种夹杂着血红的金色。 而且……似乎变得尖锐了不少? 那些原本在一撇一划间所留下的弧度,曾经是充满了神韵与文化气息的柔和,如今却只剩下如同匕首般的锋利:凤凰不由得想起了围绕在大怀言者身边,那些充斥着血腥气息的流言,它们都淹没在了第十七军团愈加夸张的战绩中。 他忍不住开口了。 “你的改变也包括对于你的军团和你的远征吗?” “当然:这是主题。” 罗嘉骄傲地挺起胸膛。 “我们的父亲,我们的神皇,亲自为我指引出的未来道途。” “圣战狂热,天国铁骑。” “以神皇的名义,迈向银河与人类注定的绝对纯净之地。” “用剑与火去浇灌:背弃者的鲜血将滋养出奶与蜜的沃土。” “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可汗轻笑了一声。 “鲜血越多,土越肥沃。” “何须神明来判定?这本就是天地之间的自然规律。” “但需神明来允许,兄弟。” 罗嘉转过头来,福格瑞姆无法想象居然能有人用如此坚定的态度去迎接大汗的话语。 如此自信:罗嘉甚至在笑。 “而你,我的雄鹰兄弟,比其他人更具有慧根,你的话语看似顽固且叛逆,但距离真正的奉神之道仅有一卷经书的距离,那理性和眼见为实恰恰帮助了你:当神皇的神恩沐浴过你的胡须时,你自然便会理解与加入我们的道路。” 天呐…… 福格瑞姆小声的嘟囔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有人会对着察合台可汗如此放肆了。 上一个倒霉蛋是谁来着? …… 哦,对:他自己。 “你是不是想说:慧根?” 大怀言者口中的话语让察合台可汗也为之一愣,那张如苍鹰般雄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笑容:左眼微微眯起,右眼仍保持着正常的弧度,一半的嘴唇不禁上翘,一半的嘴唇仍然被压住,面容看起来略有些滑稽,但瞳孔中凶狠的光芒却令人止住了笑意。 而罗嘉对此毫不在乎。 “你可以这么理解。” 他摊开双手。 “对信仰的觉悟不会因为出身和地位的不同而改变:即便是马上当大汗中也不缺少虔诚,在那些异教当道的古老年代,哪怕是草原上的汗国也会尊重从遥远的圣堂中传教至此的先行者们,在长达千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宗教的步伐便象征着文明的步伐。” “既然他们都能皈依,我为何要对你缺少信心呢?” “你的论证毫无可信度。” 可汗只是摇头。 “照这种说法,在战马上折陨的大汗不比虔诚的皈依者更少,而在寥寥几处成功皈依的案例背后却是无数的狂信者堆积如山的尸体:按照你对于概率的认知来说,难道这就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结局吗?” “我死于马上?” “你死于苦行?” “我会坦然接受的,察合台。” 罗嘉依旧微笑。 “倘若这是神祇的意志。” “哎……” 久违的,福格瑞姆居然从可汗的口中听到了一声叹息,他发现大汗在他的座位上调整了身姿,面向眼睛微闭,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微笑的大怀言者:白色伤疤的原体少见地认真了一下。 “听着,罗嘉。” “我只说一次。” “倘若因为实力更强大,便会剥夺他人的生命,这叫压迫。” “倘若仅凭空齿白牙,便可令他人自愿的赴死,这叫鼓动。” “倘若是无缘无故,便可随意宣称他人的命运,这叫谋杀。” “能兼具这三者的,我不会称呼其为神明:我会管他叫罪犯。” “能为神牺牲是……” “为谁牺牲都不是伟大的,只有为集体牺牲才称得上伟大:无论为哪个个体牺牲,都只是权威恰好遇上了奴性,都只是卑鄙正巧遇到了愚蠢,你凭什么要求一个个体去为另一个个体付出生命?” “但儿子会被父亲赴死。” “父亲也会为儿子赴死:这和你的神明又有什么关系?” “神皇是所有人的父亲。” “那可真是个悲剧:他最起码应该持证上岗。” 可汗不屑一顾。 “你对此有意见么?” “当然没有。” 罗嘉摇了摇头,仿佛这一切都没有超乎他的预料。 “我接受你的观点,可汗。” “神皇是包容的。” “你甚至可以再自由一点:我不抵触这种细节上的散漫,只要遵守几条真正的核心要义便可,纯洁的人类自然不会违反,而背弃了它的违逆者自然会得到惩罚,即使他们看起来何其无辜,也需要用钢铁的心脏去践行神皇的意志。”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无情无义,我的兄弟。” “这便是吾等的价值,作为神皇的兵刃与雷锤,无情无义,乃是对吾等理性的最好夸耀,因为如此事业需要的恰是冷酷的感情:很高兴你如此直接的指出了这一点,让我能够看到你身上的天赋。” “也为我解答了迷题。” “相信我。” 可汗微微眯起眼睛,在瞳孔间划过了一丝冷意。 “这绝非是我的本意。” “那便是神皇的意志了:祂行走于世间的又一例证。” “哼……” 大汗轻哼了一声,分外罕见的没有给出任何回击:但是福格瑞姆很清楚,察合台可汗并不是被怼的无话可说了,他只是单纯的在害怕自己的下一句话语,会立刻点燃两个军团之间的争斗。 凤凰为此而摇头:又到了需要他站出来的时候了。 于是,福格瑞姆扭头看向了这里的主人翁,理论上应该主导这场会上的莫塔里安,但却在可汗与罗嘉相继插嘴后,变得十分可疑的沉默了起来:死亡之主似乎不太能跟得上这种骤然间转变,完全跳到了另一个维度中的讨论话题。 他根本和庄森深有同感。 “你觉得呢,莫塔里安?” 凤凰主动开口,过了一秒,死亡之主才后知后觉的点点头。 他沉默了半晌,才非常认真的对着凤凰开口。 “你是想跟我讨论有关于治国理论的什么话题,凤凰?” “……” 一时间,不止福格瑞姆,就连大汗和罗嘉都沉默了。 “你终于听到我的提问了?” 凤凰咧起嘴,本能的向自己的兄弟冷嘲热讽了一下,莫塔里安并没有在意这点小毛病,他在座位上缓慢且坚定地挪着身子,将目光对准了凤凰的脸庞,其他两个原体的目光也一并移了过来。 “好吧,兄弟。” 福格瑞姆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我们都知道父亲将在乌兰诺土地上,将我们各自的国度分封给我们,这在之前是从未想象过的,我则好奇的建立了各自的统治后,你们又该如何确保自己的国度能长治久安呢?延续到千秋万代。” “我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可汗率先发言。 “没有王庭能千秋万代:历史证明了没有永恒的权力。” “你是不是太悲观了。” “我只是不想犯傻。” 可汗的随便一句话便当凤凰的微笑僵硬了。 他只能看向莫塔里安。 “你呢,兄弟?” 死亡之主沉默了,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沉默太久。 “我的答案很简单。” “适者生存,仅此而已。” “我原以为这是佩图拉博为他的国度所准备的名言。” “佩图拉博可不会。” 可汗再次开口。 “你不知道么,凤凰?” “知道什么?” “佩图拉博已经为他的奥林匹亚准备好了统治机构。” “他管它们叫:众神理事会。” “而他本人,便是诸神中行走于世间的天神朱庇特。” 第625章:粉墨登场(二) “天神朱庇特?” “真有意思:按照奥林匹亚的文化传统来说,那位钢铁之主不应该自称为宙斯么?毕竟他自幼便生活在一片充满了城邦、僭主与大理石神庙的古希腊主题公园里面,就算狂妄至此,也要遵守传统啊。”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如果他自称为【宙斯】的话,会让听到的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某些不太适宜放在公共场合来讲的品质,佩图拉博大人又不是福格瑞姆,他在这个方面应该还没有那么的:开放。” “你是想说:博爱?” “没错:还有包容。” #女士们的笑声# “这太夸张了,琪乐女士。” 梅萨蒂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中残留着一丝否定,而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记叙者乌黑色的双臂占据了半扇石柱,将茶杯与餐盘尽数挤在了一边,留出足够的空间来摆她吃饭的家伙。 记录板、收音笔、最佳品质的录影机与素描阵列,可以随意提取与强化脑海中记忆片段的植入物被放在了脖颈后侧,眼眉与指尖上如针般纤细的精密仪器可以让使用者随时保持理论上的最佳状态,是理所当然的灵能造物。 至于过度使用它们,会给自己的灵魂带来什么样的危害? 那就得使用者自己负责了。 毕竟,这些高尖端灵能产品的生产者以及销售者,在货物正式出手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承担任何的法律责任了:远东边疆所给出的每件产品说明书以及贸易签单上都有这么一句话,梅萨迪在购物时所得到那份盖有阿瓦隆印章的发票当然也没有免俗。 听起来有些不安全。 但是,这又怎样呢? 记叙者轻松地哼着曲调,一边有自己的前辈闲谈,一边从她的小罐子里取出抛光纤维,用这些神奇的细尘为她手中的每一件阿瓦隆舶来品进行日常的维护保养,这能很好的提升它们的使用寿命。 她对此深信不疑。 要知道,摆在她面前的这些记叙者必备仪器,可是她在至少十七年前,从一个专程在太阳系与远东边疆之间进行远程贸易的,口碑极佳的行商浪人那里买来的,其性能超过了当时神圣泰拉的市面上,任何一款同类的产品,今天也依然能够跟上潮流。 尤其是录影机:其快门次数早就已经超过了四百万次。 更重要的是,它们在十七年前的表现和如今几无二致,使用寿命长得可怕,没准能把她送走:梅萨蒂从不后悔一掷千金的为自己购置了一套如此豪华的装备,毕竟现在的市面上想买也买不到了。 说来也是奇怪:其实大阿瓦隆和神圣泰拉之间的远航贸易早在八九十年前就开始了,投身于此的行商浪人不计其数,他们从远东边疆运来质量上佳的高尖端产品以及泰拉人闻所未闻的异星特产,获取大量的财富和泰拉独有的产物,以此谋取了惊人的暴利。 按理来说,如此一本万利的贸易线路理应不断的膨胀扩张,但事实却是,在十几年前,那些不远万里来到神圣泰拉进行贸易的商人数量反而逐渐减少了:典型的例子便是梅萨蒂的记叙者套餐,当她又攒够了钱,想从熟识的商人那里再购置一套备用的时候,却发现其早已投身于新的贸易航道了。 神圣泰拉与阿瓦隆之间的贸易往来比起当初的鼎盛之时,已然不足十分之一,那些还愿意前往泰拉的远东商人对于如此骤变的原因也往往语焉不详,无论是怎样的利诱都无法让他们开口:这些行商浪人对于他们的故国,或者说对于那个阿瓦隆女王的忠诚度高得可怕,仿佛身受天然的契约。 梅萨蒂还听说,那些放弃了泰拉航线的远东行商浪人,如今到也有了别的油水可捞:那个与她相熟的远东商人在最后一次离开神圣泰拉之前,曾表示他以后将投身于远东边疆内部的内循环商道中, 利润虽有削减:但却可以在其他方面弥补回来。 这句古怪的话语,梅萨蒂可是记了很久,她曾经用这个问题咨询过眼前琪乐女士的智慧,而得到的回答颇为语焉不详:按照琪乐女士自己的说法,掌印者其实很清楚与远东贸易的飞速衰退。 “他不高兴:但他接受了。” 梅萨蒂记得很清楚,当琪乐女士说出这句没头没尾的回答时,她正端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低下头来,轻声细语,飞快的语速让梅萨蒂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但感觉有些像信徒的祈祷。 琪乐经常这么做。 就像:现在一样。 再用抛光纤维将最后一件掌中器具维护完毕后,梅萨蒂偷偷的瞄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琪乐女士:她刚刚完成了那古怪的祷告,此时正端着一杯冷掉的茶饮,慢悠悠的观察着高塔下的情景。 梅萨蒂顺着望去,然后便了无趣味的撇了撇嘴。 “有什么好看的?” “那可是四位原体,梅萨蒂。” 琪乐轻笑了一声。 “就在几十分钟前,你不还为荷鲁斯和多恩而倾倒吗?” “他们不一样。” 梅萨蒂辩解了一句。 “即使是天神般的人物,短时间内看到太多的话,也会产生一定免疫心理的,更何况眼下这四个又如何能与牧狼神相比?他们中有三个的名声都不怎么好啊:我甚至没听说过察合台可汗的故事,莫塔里安是如此刁钻蛮横,而围绕在罗嘉身旁的传闻足以让小儿止啼。” “福格瑞姆的名声还不错,但谁没见过他呀,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返回神圣泰拉一趟,沉浸于他的功绩和艺术展里面:就连我都亲眼见过几次福格瑞姆,在泰拉上有着他如宫殿般的兵营。” “啊,我也听说过。” 琪乐点了点头。 “帝皇特别允许的:福格瑞姆可真是受尽宠爱的那一个。” “没错。” 梅萨蒂飘移着视线。 “倒是他旁边的罗嘉,我听说在很多年前被帝皇呵斥过?” “你说完美之城?没人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说帝皇的军团在那里惩罚了怀言者,但也有人说帝皇在那里变相的承认了罗嘉对他的信仰:反正怀言者军团在这些年里从来就没有安生过,听说他们的兵力如今多得吓人。” “至少有二十万。” “每支十字军远征舰队,都有至少一万人,而怀言者至少拥有二十支像这样的舰队,据说他们已经将整个太平星域都划分为了需要他们负责的战区,然后均匀的分配了二十个净化区,正好每支十字军远征舰队负责一个。” “我还听说,他们正打算对暴风和朦胧两个星域派遣新的十字军。” “那里的原体们会同意么?” “不好说。” “反正我不是喜欢【净化区】这个名讳:让人很不安。” “那里面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怀言者禁止任何外来访客到访他们的净化区,整个科尔吉斯星以及周边一大片区域事实上被他们划归为了航行禁区,仅有少数几个口岸被允许接待外人:他们说这样是为了尽可能高效的履行神皇的净化旨意,完全地杜绝不洁者们逃往外界的通道。” “真是不可思议。” 听闻此言,梅萨蒂不禁有些惊诧的看向了已经走远的罗嘉:即使如此远远的眺望,大怀言者的外貌也是如此的圣洁:他的样貌恰如古老传说中的神子,几乎与伟大的人类之主一模一样,洁白的面容上满是神圣的祷文,与他身披的伟岸战袍相得益彰。 自从完美之城的宣言点燃了十字军的战火,大怀言者就几乎不曾脱下自己的战袍,除了神圣的祷告仪式外,他每时每刻都保持着准备投身于圣战的姿态。 但如此的坚毅并没有扼杀罗嘉本身所具有的温和气息,他微笑的朝凡人们招手,口中低语神皇对于子民的赐福,当他注意到梅萨蒂和琪乐正远远的望着他时,大怀言者是四位基因原体中,唯一一个抬起手来向他们微笑并打招呼的。 在他身旁,察合台可汗干脆对他们视而不见,莫塔里安则是自顾自地赶着路,必要的交际都交给了旁边的提丰:至于福格瑞姆?他早就已经把包括兄弟在内的其他人远远的甩在身后,沉醉于阅兵塔楼的雕梁画栋与雄武奇伟。 此时的凤凰大君正仔细地对比着那些巧夺天工的浮雕,观察其中有多少是在夸耀帝皇之子,又有多少是歌颂那些被他悄然列为竞争者的兄弟军团们? 他的确在向凡人们致敬。 但即使相隔着距离,梅萨蒂依然能窥到凤凰的敷衍姿态。 “凤凰会如此失礼?” “他打过招呼了,不过你当时没看见,梅萨蒂:别指望这些基因原体会照顾到你的想法,在你身上施加以第二次精力:我们倒不如猜猜接下来的会是谁。” “真是不可思议……” 梅萨蒂没有回应,她只是遥望着身影逐渐消失的福格瑞姆。 “在我的印象里,福格瑞姆的谦和是发自于骨子里的,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让小孩骑在他的脖子上,与目不识丁的民众打成一片:这些不过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虽然现在的他也绝对算不上糟糕,但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人都是会变的。” 琪乐打量着自己的指甲。 “你非要说的话,现在的福格瑞姆也会让小孩骑在他脖子上,与凡人打成一片,但这改变不了他心中的骄傲与自满与日俱增,总有一日会彻底改变他的温和本性:又或者说他的温和本就是一种骗过了所有人的伪装而已,只是现在他有点儿装不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日子过得太顺了。” 琪乐轻笑着。 “人生一帆风顺,便自然会对他人和命运缺少尊重:别忘了凤凰可是原体中最幸福的那个人,他从未遭遇过任何挫折,银河迄今为止没有从他手中夺取哪怕一件能令他痛彻心扉的宝物。” “在这一点上,福格瑞姆甚至比吉里曼更幸运,马库拉格之王最起码货真价实的失去了他的父亲,但你能想起凤凰失去了什么吗,而他偏偏又是最荣耀的原体,如此毫无坎坷的人生,自然会滋生出傲慢。” “你对他的评价很低。” “我对大部分基因原体的评价其实都很低,这四个人里面我评价最高的反而是察合台可汗,莫塔里安在我这里能够排名第二: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位巴巴鲁斯之王在途经过凡人的阵列时,他身上的毒气明显收拢了不少。” “这可不像是巧合。” “啊,我看到了。” 梅萨蒂点了点头。 “说到这,我想起来了。” 记叙者小姐不止一次在暗地里感慨自己的好人缘。 “当初在学院里时,曾有人给我讲过这么一个故事:他们说巴巴鲁斯地区的行商浪人们,有一段时间的行踪特别奇怪,他们会前往各个知名的文明世界,甚至包括阿瓦隆和马库拉格,但他们的主要目的似乎并不是做贸易,而是考察当地的民生技术与政策。” “然后,他们会收集他们能收集到的所有改善民生的方法,带回到巴巴鲁斯那边去,即使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死亡守卫军团对此一直没个说法,但据说巴巴鲁斯在这几十年来,人口基数一直是在不断增长的,而且现代化设施也已经被陆续引进了。” “我听说死亡守卫还在巴巴鲁斯的近地轨道上建造了一个非常先进的虚空贸易中心,而且一直在鼓励巴巴鲁斯人主动去向周边殖民,开垦那些蛮荒的土地:他们管这套方法叫做适者生存,即人民必须主动适应时代的变更车轮。” “听起来很不错啊。” “是啊,但巴巴鲁斯上的毒雾瘴气却始终还存在。” “万事不能十全十美。” 琪乐盯着莫塔里安,眼看着这位原体作为四人组中最后一个消失在她视野里的人物:主干道旁边的喧闹虽然始终都未曾停止,在莫塔里亚与这一切都是绝缘的,他似乎天然便是一个边缘派的人物。 这与可汗又不同。 毕竟,可汗是主动的。 而莫塔里安:他的边缘化更像是一种主动选择出来的被动。 “原体们都是怪人:正常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奢靡的词汇。” 此时,琪乐女士想起了掌印者曾在她面前抱怨过的话语。 她如今深有同感。 下一个会是谁呢? 琪乐扪心自问,但她其实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掌心是联络器实时传播给她最新的情报,自然包括又有哪几艘荣光女王,正在靠近乌兰诺的近地轨道。 “是该干活的时候了。” 记叙者轻叹了一声,随后在梅萨蒂的惊愕中站起身来。 “休息好了么?” “既然休息好了,那就对接下来的场景集中注意力吧。” “有大人物要来么?” “没错:多达九艘荣光女王正在依次抵达。” “准备记录吧,梅萨蒂。” “毕竟……” 在琪乐的瞳孔中,闪烁着让梅萨蒂看不懂的冷光。 “在命运开始之前: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 “所有人粉墨登场:吾等只需在此静静旁观,就可以了。” “那下一个究竟是谁?” “是瞎子。” “谁?” 梅萨蒂的困惑还未散去,便听到了远方的播报声。 千子军团,来了。 圣血天使,也来了 第626章:粉墨登场(三) “圣吉列斯,我的兄弟。” “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 在他们各自的旗舰相继抵达乌兰诺的近地轨道,搭乘的穿梭机又几乎在同一时间落地,让血亲兄弟能够彼此对视的时候,两位基因原体先是古怪地安静一下,这才迅速的换上了满面的笑容。 先开口的是马格努斯,普罗斯佩罗的王者穿着一件包裹着华丽刺绣的金红色外衣,赤着双臂,肱头肌上满是镶嵌宝石的护腕:千子的基因之父还特意用自己母星上独有的巨型猛禽的羽毛,织成了一张宛如羽翼的披风,远远望去就与圣吉列斯那天使般的神态略有相似。 看到这一幕,正派的巴尔大天使不由得跳了跳眉角。 但他的笑容依旧:没人能指责这么笑容会让所有人心旷神怡。 “马格努斯,兄弟。” 天使张开了双臂,面露真诚的喜悦,与马格努斯拥抱了一下,他亲吻猩红之王的双颊,原体巨人之间的炽热亲情让每一位旁观者如痴如醉,如果只看这短暂的一幕,所有人都会相信在帝皇的子嗣间存在着最纯粹的血缘情谊。 但在片刻过后,此方的气息就回归到了平常,因为圣吉列斯脸上的笑意不再那么浓烈,轻而易举的回归到了平常的温和:就在马格努斯想要借着身高优势,借机揽住他兄弟的肩膀,然后怀念一下共同的峥嵘岁月时,天使便微不可察的向后退了半步,转而向马格努斯介绍写自己身后的子嗣。 他顺便让开一个身位,让猩红之王能够与自己并排前行,在众人面前保持亲密,但天使的微小举动却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息迅速向公共场合转变,一些原本在马格努斯的心头缠绕,差点被他内心里的冲动本性说出来的请求,也不得不被原体暂时吞回到肚子里。 算了,以后还有时间:现在距离尼凯亚还早着呢。 千子之父对此不甚在意,他的面庞依旧因为在因为与自己最好兄弟之一的久别重逢而容光焕发,丝毫不觉得圣吉列斯的举动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反正在他的印象里,圣吉列斯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有点儿紧绷着的,这可以视作大天使一个不大不小的缺陷。 于是,马格努斯也顺势推出自己身后的侍从,他们的名字在天使听来都非常的陌生,字里行间没有荣耀与过往的功绩:这种情况并不难理解,毕竟猩红之王和千子军团已经在公共面前消失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时光,他们从来就不热衷于为大远征添砖加瓦。 所以,没人记得他们。 也没人有那个闲心去帮他们。 天使在内心中摇头,然后便注意到了某个奇怪的地方。 “阿里曼呢?你以前不是一直会把他带在身边的吗?” “他在摩根那里。” 马格努斯微笑着,宛如父亲在讨论他功成名就的儿子。 “阿里曼在我们的姐妹那里闯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他执掌了阿瓦隆上的智库学院,为了智库制度的完善终日奔走,如今的桃李也遍布在各个军团:就连你的军团中那些较为年轻的智库,也大概率都是他曾经的学生。” “他希望我能够理解并支持他打造出来的事业,让他能够长久的留在远东边疆那里发展,因为他找不到能够接手自己事业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支持他呢?圣吉列斯,他的努力和汗水让我骄傲。” “原来如此。” 天使点了点头。 “怪不得每当我无意中听到我麾下那些智库聊天的时候,总会在他们的对话中听到【校长】这个奇怪的词汇,我还以为是谁呢:不过我记得你的阿里曼其实在角斗场上更有名气吧?就连我麾下的那些冠军剑士们,也以能够与他在决斗场上进行一次真剑对决作为荣耀。” “旁门左道罢了。” 马格努斯不屑地摇了摇头。 “那只是他的业余爱好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兄弟。” 猩红之王眨了眨眼睛,一丝担忧从面颊上划过,让马格努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大天使自然沉默的跟了上去:两位原体想要私下聊一聊的企图并没有逃过他们身后两支原体卫队的眼睛,在为基因之父们留下了一个可观的距离后,这些武装侍从便开始打量起了彼此。 马格努斯的侍卫们包裹在全然密不透风的盔甲里面,看似如同死躯般沉默,但实际上,彼此之间的通讯与交流早就通过灵能在亚空间中沸腾的展开了,他们讨论着天使麾下这些令人不安的战士,他们皮肤苍白,目光锐利,那个叫阿密特的还在无时无刻的保持着一种准备将眼前之人撕碎的凶狠。 真是奇怪,比起第九军团平日里被追捧最多的艺术和华美,大天使似乎想在乌兰诺这个场合,更多表现出麾下士兵的悍勇:他并不在乎他人的目光是怎么想,他只是想给自己战绩最优秀的军官们一个在众人面前接受荣耀的舞台,即使这会让第九军团在日后受到一点非议也无妨。 而与千子不同,圣血天使的队伍虽然也同样保持着沉默,但他们的沟通则是通过眼神,瞳孔与弧光间的细微波动足以让并肩作战的手足兄弟心领神会:阿密特这种蛮勇的家伙正用他的轻哼嘲讽着对面千子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且拉多隆这种谦和的,则是静静的在心中思考着,倘若他们与马格努斯的子嗣爆发冲突,那他们需要多久才能结束战斗? “你注意到了么?” 正当拉多隆在心里推测着自己该如何一刀砍下对面这个马格努斯之子的脑袋的时候,阿密特咀嚼的牙齿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出人意料的冷静。 “这些家伙,千子,和我们军团中的智库完全不同。” “你是指哪方面?” “气息。” 阿密特粗重地喘着气。 “你不觉得这些千子身上的亚空间气息实在是太过于浓厚了嘛?简直百倍于我们的智库,熏的都让我喘不过气来了,我不敢想象这些家伙平日里到底都在干什么:光是想想,我就想动刀子。” “停下你的想法!” 拉多隆皱起了眉头。 “我告诉你,阿密特,这里可是在乌兰诺,人类之主和所有的原体都在紧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你要是敢在这里闹出事端来,无论基因之父究竟是怎么宣判你的,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愚行。” “我知道。” 阿密特牙齿摩擦的声音让拉多隆觉得头皮发麻,这位撕肉者似乎在隐藏着极大的怒火。 “这恰恰让我愤怒。” “这帮白痴在这么多人面前还肆无忌惮的宣泄他们的气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亚空间里面沉浸的有多么透彻似的:一想到接下来的灵能者大会上,我们事实上和这群人是同一个战壕的盟友,而会议的结果又会影响到我们军团里面的智库兄弟的命运,我就头疼。” “记住我的话,拉多隆:我们迟早会被这群蠢货拖累的。” “……” 拉多隆无话可说。 在某种程度上,他不得不认同阿密特的想法:虽然作为灵能化贯彻最彻底的军团,在千子战士的身上翻涌着亚空间的气息,并不是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但这气息居然浓厚到了像他拉多隆和阿密特这种根本不通灵能的战士都能切实的感受到的地步,那就未免有些过于骇人了。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一声叹息被封锁在了圣血天使赤红色的盔甲中,逐渐变冷的目光拂过面前的马格努斯之子们,然后扭头看向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像过去的几十年一样,这个尖锐却又真实,让他不得不面对却又无法给出答案的问题时,身为大远征三杰之一的拉多隆,给出了和寻常的圣血天使一样的回答。 “别想这么多。” “原体一定是有主意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实施他的想法。” “他不可能永远都有主意……” 阿密特仍在沉闷的嘀咕着,但拉多隆已经不想听了。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 “说真的,如果有的选,我其实根本不想来掺和这里的破事。” 呼吸着乌兰诺上那仿佛还未散尽的铁锈味道,马格努斯的长吁短叹被大天使尽数看在了眼里,圣吉列斯保持沉默,他没有无情的向自己的猩红兄弟指出,普罗斯佩罗人的演技真的是烂到家了。 甚至不如福格瑞姆。 “我也是,兄弟。” 天使轻声地开口,随和的语气却拥有了非凡的可信度,马格努斯刚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便迫不及待地抛弃了刚才的感叹,连忙露出了一脸兴奋的神态,像是个孩子似的凑近了过来,却又在最终的话题前稍稍迂回了一下。 前倨后恭。 圣吉列斯微笑着,沉默。 他倾听着千子的基因之父开始长篇大论,过往的荣耀与他们少数几次并肩作战的经历成为了马格努斯口中的谈资: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因为千子军团本就没有在大远征中活跃太长时间,不过是三四十年的样子。 天使微笑的觉察到这一切,他看似满足于这种完全浮于表面的谈话方式,并且注意到了马格努斯在交谈中曾无数次的想要能话题偏转到他们曾经歃血为盟的友谊上。 这很难:因为他们跟本就没什么交情可言。 到最后,猩红之王反而是拿起了一个未曾设想过的途径。 “说真的,兄弟。” 马格努斯有些口干舌燥,他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应对主干道两旁欢呼不断的凡人,向他们不断的挥手致意,在这方面,他做的远远没有圣吉列斯那般的出色:大天使的每次举动,都可以在凡人的群体掀起剧烈的欢呼,他只挥了几次手,就连问好都没有开口几句,却比马格努斯持续不断的微笑与致敬,更令凡人们印象深刻。 真是不公平。 猩红之王暗自摇头。 “我有点惊讶,你居然会不知道阿里曼在远东边疆的事宜。” “别介意,马格努斯。” 天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向他的兄弟祈求原谅。 “我不是那种喜欢随意刺探兄弟部队情报的家伙。” “啊,我知道,圣吉列斯:你不是那个家伙。” “我能理解:我只是以为你会更关心阿里曼的动向。” “怎么说?” “你忘了吗?早在我们三个人当初在巴尔上把酒言欢的时候你就已经认识阿里曼了,他当时就是你口中优秀的战士,那个时候,远东边疆还没建立呢,我们的姐妹摩根还是那头卡利班狮子的心头好。” “我怎么能忘呢。” 大天使笑了起来,顺势向旁边的人群挥手致意,引起了蔓延数公里的欢呼声。 “不过,你对于我们的兄弟庄森似乎有一点小意见?” “一些积怨而已。” 猩红之王有些不满。 “事情可以追溯到摩根在我的军团里暂住的那段时间,那时,她在我们的眼中还只是位凡人,但我已经看出她的不凡,因为我从未见过如此优秀的凡人:我将她视为可以依赖的助手和亲信,佩图拉博可以证明这一点。” “所以,当庄森将冉丹战争的召集令发到我的军团时,出于对于大远征总体的忠诚和觉悟,我将我最好的一批战士交给了庄森,其中就包括阿里曼和摩根,但除了他们两个外,这些战士无一生还。” “抱歉,马格努斯。” 天使点了点头。 “但不止有你们是这样:暗黑天使的损失最惨重的。” “我知道,我也从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为难过卡利班人:真正让我愤怒的是有关于摩根的事情,庄森居然问都不问,就把我选择的凡人助手扣押在了他的那里,而且之后的几十年里越用越顺手,什么样的危险战局都敢带着摩根去闯。” “倘若摩根不是我们的姐妹,而是一个真正的凡人,那我大概率会因此而永久性的失去我所遇到过的最优秀的助手:到那时,庄森又该如何辩解?又该如何去弥补?我想他根本就懒得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太想当然了,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的毫不在乎。” “这话可别当着他的面说。” “我又不傻:如果我真想说。我会鼓动黎曼鲁斯去说的。” 猩红之王咧嘴一笑。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摩根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姐妹,我和她能够发展出最为纯粹的友谊,另外,阿里曼也从那可怕的战场上安全返回,他成了最让我骄傲的子嗣:我在此时会感谢命运的庇佑,否则我就会失去那个当初在巴尔上,让你和察合台可汗都交口称赞的孩子。” “他的确让人印象深刻。” 天使言不由衷地点了点头,他注意到了围聚在主干道旁边的凡人身影正在变得逐渐稀疏,这让那两个待在孤塔上的女士显得是如此醒目:天使特意朝她们招手,他认出了那是两个记述者。 真有意思:福格瑞姆应该会喜欢这些歌功颂德的家伙,但圣吉列斯对于这些外人心怀警备。 “看那里,马格努斯。” 他指向了那两位女士。 “千子军团准备让记叙者进入他们的舰队么。” “看情况。” 马格努斯摊开了双手。 “这要看他们中是否有能够接纳灵能的个体了,如果他们无法理解亚空间能量的奇妙的话,那他们在普罗斯佩罗上会生活的很困难:我虽然并不抵触通过这些凡人的纸笔来讲解灵能的奥妙,但我也知道他们那卑微的能力上限所在。” “这样啊。” 天使瞥了一眼他的兄弟,明智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注意到了马格努斯的眉眼如今已经紧皱在了一起,这可以理解,毕竟伴随他们即将走到阅兵塔楼,留给他们的私人空间也的确不多了,绕了这么半天的圈子,却依旧没有把圣列斯绕到里面的猩红之王,现在显而易见地有些着急了。 焦虑都写在了脸上,马格努斯虽然身为一个学者,但他在骨子里还是一个鲁莽的家伙,他缺少真正的耐心与理性思维:大天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张开口,貌似才领悟到了猩红之王的暗示。 那副懵懂中带着一丝缅怀的姿态足以让摩根惊叹。 “说真的,马格努斯。” 圣吉列斯脸上的微笑在一瞬间夺走了猩红之王的灵魂。 “若不是你提起,我怕是有些忘记了我在巴尔上招待你们的那段时光了,感谢你的提醒,兄弟:那真是一段让人怀念的日子,我们三个在那里共同打造了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业,你一言,我一语,为智库制度打造最初的基石。” “没错:一段时间后,摩根才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中,自那之后我们便是一个坚强的团队,即便是像察合台这种若即若离的兄弟,也一直在忠实的给出自己的建议,你更是我最重视的朋友。” 马格努斯赶紧向前一步,迫不及待的抓住了天使的橄榄枝。 “我们一直在并肩作战,在各种场合并肩作战,不是吗?” “当然。” 天使微笑着,他的笑容正是马格努斯此时需要的答案。 “所以呢?” “所以……” 猩红之王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想体现出自己的无力。 “所以,我觉得当我们的事业面对着一些无理指控的威胁时,我依旧可以指望来自于你的帮扶:就像我可以指望察合台与摩根,指望银河间所有的理性与智慧那样,站在真理的这一边,对吗?” “当然。” 天使没有犹豫,他吐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回答。 “我会尽我所能,马格努斯:保卫我们共同的事业。” “相信我吧。” “我会站在理智的那一边的。” 圣吉列斯微笑着:就像是此时的马格努斯一样。 第627章:粉墨登场(四) 「独眼之王马格努斯?」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说过有关于他和千子军团的事迹了。」 「我也是,与之相比,反而是阿里曼阁下的名气要更高些:在整个帝国境内,有成千上万的阿斯塔特智库和灵能者称呼其为恩师,就连在记叙者的团队中,都有几个幸运儿算得上是他的隔代弟子,还要在房间里摆上他的画像。」 对于这些同僚间的趣闻,琪乐女士可谓是如数家珍,她那与常人相比极其惊人的脑容量支撑着对过去百年间各类琐事的掌握,无论是原体的还是阿斯塔特的:也正是依赖于这项【技术】,琪乐与梅萨蒂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 当猩红之王与大天使的煌煌队列从他们的塔下穿过时,琪乐负责紧盯住队列中的每一张面容,轻声吐露他们的名字与功绩,哪怕是那些其貌不扬的二线人物,在记叙者这里也能得到足够的重视,而梅萨蒂则是飞快的将一切记录在案,这些资料将被拿来进一步对比,决定她们接下来将会去尝试采访谁。 原本,这一切就如同机械神教的熔炉运转般行云流水,直到主干道上那位正如同恒星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释放着自己温柔射线的巴尔大天使,在终于普照完身边的众生后,偶然的捕捉到了琪乐与梅萨蒂这两个专心于工作的顽固分子。 接下来的事情不必多说,天使只是抬起手来,略微摇摆,再搭配上一个寻常不过的微笑,差点就让身经百战的两位女士原地融化:圣吉列斯的笑容足以让一支百万人的大军为他誓死而战,他对于凡人的杀伤力在某种意义上高得可怕。甚至比莫塔里安的毒气还高。 至少毒气是可以看见的,也是可以躲开的。 「但这位大天使的魅力可真是无孔不入,无可阻挡。」 琪乐轻声的感慨着,她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自用,又抽出一张递给了同样需要的梅萨蒂:年轻的记叙者怔怔地接过,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原本工整的文案,已经留下了潦草的尾巴。 「这谁不是呢。」 当圣吉列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梅萨蒂这才后知后觉的别过头去,然后尴尬的轻声咳嗽着,将点缀着鲜红的纸团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悔之又悔的开始修补起了自己的文案。 「我现在才明白,有关于天使的种种传言绝非是夸张,他与牧狼神的关系也一定很好:但反过来我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有人支持圣吉列斯成为战帅呢?就连支持战帅的人都有,可似乎从没人提及天使的名字。」 「他明明……」 「明明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琪乐轻笑了一声。 「但说真的,我似乎从未听说过关于战帅圣吉列斯的流言。」 「这还真是奇怪:也许是认为他并不适合战帅这个位置吧。」 「他还能适合什么位置?」 无意间的提问让年长的记叙者女士先是一愣,随后不由自主收敛起了满面的笑容,眯起眼睛,神情变得严肃了不少:她用宛如呓语般的腔调回答了梅萨蒂的疑问。 「想想看,小家伙。」 「如果我们伟大的人类之主真的如同他的子嗣,大怀言者罗嘉所说的那样,是一尊行走于现实的神明的话,那么在他的坐下,圣吉列斯不正是天生的首席神使吗?是帝皇的声音及其意志的代言人,是祂行走于凡世间的影子。」 这句颇为亵渎的回答让梅萨蒂的瞳孔都瞪大了一圈。 「琪乐女士,你这……」 「一家之言而已。」 琪乐及时的收回了话锋。 但她的内心却是苦涩的,哀叹着自己的无力:自从琪乐带着掌印者 的嘱托,离开了令她的整个人生天翻地覆的泰拉皇宫后,她从未停止过传教,一直在尝试性地去发掘更多隐晦的虔诚者。 她和马卡多都想知道有关于神皇的信仰,究竟前途几何? 琪乐知道,她不是掌印者派遣出来的唯一一名特工,但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成绩最差的那个:迄今为止,她没有发展出任何一个值得信赖的虔诚者,虽然这丝毫没有浇灭记述者女士的宗教热情,在她的房间中时刻堆积着超过三十份应对各种环境的神皇信仰传播方式 虽然她到现在还没开张过。 但人总要有梦想:万一呢? 怀揣着如此朴素的理念,记述者让她的目光眺望,看向从刚才开始便从未停歇过的星港:在帝皇和掌印者的再三召唤下,无论各个原体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都还是如约赶到了乌兰诺。 十多艘荣光女王级战舰及附属舰队云集在同一个星系的场景足以让有幸目睹到这一幕的任何一个记述者激动到心脏骤停:医务室里现在就躺着三十几个呢。 如此庞大的舰队,即使如同乌兰诺这样的世界也不可能一次性地全部摆下,所幸在这几位几乎同时赶到的原体中,也并没有什么非常难说话的人物,血亲兄弟之间彼此通融一下,接二连三的风暴鸟与穿梭机便完美的错开了彼此在地面上的停靠时间。 「精确到毫秒不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这意味着佩图拉博、费鲁斯或者是基里曼这三位中的至少一个此时就在近地轨道上,只有他们拥有如此可怕的运算能力,而考虑到基里曼和佩图拉博肯定还没有赶到这里:下一位应该就是费鲁斯了。」 一列铁灰色的风暴鸟编队印证了琪乐女士的推测。 「是钢铁之手。」 梅萨蒂不断地谋杀着胶卷。 「说来也奇怪,他们不应该和帝皇之子一起行动的吗?」 「听说是闹了些矛盾。」 琪乐眼看着戈尔贡和他宛如铁人般的队伍在原本嘈杂的人群中劈出了一条寂静的道路:那些曾在荷鲁斯与圣吉列斯身边尽情欢呼的凡人们,在面对铁十军团完全遮蔽在钢铁背后的冰冷无情时,宛如受惊的鸟雀般缩紧了自己的脖子。 费鲁斯一向如此。 琪乐摇了摇头,这位戈尔贡的名声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这么糟糕了,难怪他选不上战帅:虽然听出是他自己放弃的,但琪乐认为这不过是在明知必败后,为了体面而做出的选择。 「而且我听说,就是在费鲁斯公开宣布放弃竞选战帅后,他和福格瑞姆之间产生了一些矛盾,接着两人又在诸如领地治理等问题上各有各的想法,自那之后,据说双方便处于一种类似于冷战的地步,更确切的一点来说,是那位福格瑞姆在单方面的对费鲁斯进行冷战。」 「费鲁斯就毫无反应么?」 「根据我的第三军团那里的记述者同僚的说法:福格瑞姆阁下刚在他的子嗣面前单方面的宣布他将与费斯陷入到一场冷战中,还没等底下人把信息传递过去,费鲁斯就已经率领铁十军团返回到朦胧星域的美杜莎去了,他要去检查一下被他长期托管的,属于钢铁这手军团的那一百个世界。」 「我从未听说过,原来钢铁之手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国度?」 「我也是头次听说。」 琪乐不由得有些唏嘘。 「听说他们管理的还不错。」 「尽管费鲁斯从来都没有兴趣插手包括他母星在内,任何一个世界的民生问题,但他们会根据弱肉强食的理念以及最基础的道德观,选择那些能力强悍,品德也算说得过去的家伙担任星球总督,再用绝对的 武力保障各个世界的安全。」 「经过百多年的发展,这一百个世界的领地倒也繁荣昌盛。」 「真有意思。」 梅萨蒂正奋笔疾书,她竭尽全力的想要将这些低调的铁十军团记录在自己的文案上,但可悲的是除了原体费鲁斯之外,第十军团的所有战士在记述者看来,都是如此的眼生:那些紧跟在原体身后的武士理应是最重要、最知名的英雄,但梅萨蒂徒劳的眨着眼睛,却发现自己对这些人几乎毫无印象。 连琪乐女士也是如此。 「也许,这就是属于钢铁之手军团的无奈吧,他们的领地,他们的功绩和他们的英雄,在我们这些外人看来都是闻所未闻的:其实从理论上来说,第十军团是大远征中最耀眼的明星之一,但有关于他们的外部情报居然如此之少。」 「可能跟费鲁斯的性格有关。」 琪乐似乎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据说福格瑞姆阁下和费鲁斯阁下之间的冷战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五六年了,但到目前为止完全就是在单方面冷战:费鲁斯阁下似乎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福格瑞姆正在跟他进行冷战,他还以为凤凰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因为他也正在忙自己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有个朋友,在费鲁斯那里也算是能说上话的,他在一次采访中就提过这个问题,询问费鲁斯是否意识到,他与凤凰的帝皇之子已经太久时间没有并肩作战过了:戈尔贡给出的回答是,原体之间动辄十年不见是很正常的事情,钢铁之手军团也没有孱弱到需要一直和别人并肩作战的地步。」 「……」 「他真是这么说的?」 「你以为呢:凤凰已经单方面的宣布冷战将无限期延长了。」 「那戈尔贡知道吗?」 「反正凤凰没跟他再联系:而帝皇之子和钢铁之手这两个军团也并不如他们原体那般亲密,这一点尤为奇怪,凤凰和戈尔贡的情谊似乎完全是他们个人的事情,两个军团之间反而没什么私交。」 「这不是很正常么?」 梅萨蒂放下了纸笔。 「影月苍狼和圣血天使之间不也是如此:原体之间的交往甚密不代表军团之间会有牢固的联系,我听说比起钢铁之手,帝皇之子和帝国之拳的配合反而更紧密一些,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要我来说,很少有军团能够和钢铁之手军团配合好的。」 「就像在我的印象里,也没几个军团能和钢铁勇士合作一样。」 「但第四军团在这些年的名声和荣誉可真是一点都没少捞:看看他们蹂躏过的那些战场吧,哪个不是大远征的重中之重?除了乌兰诺之外,钢铁勇士可是参与了近二十年来每一处重要的战地。」 「虽然他们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并不总是出现在公共眼前。」 「但这次不一样。」 琪乐女士站起身来,走到了古塔的边缘,这样她就能够更清楚的看到下一艘的穿梭机了:同样是铁灰色的配色,但比起钢铁之手来说要少一丝金属的轻快感,毋庸置疑是第四军团的标志。 紧跟着这抹铁灰的是另一队墨绿色的飞机编队,诉说着一位风评截然相反的原体的到来,火蜥蜴的基因之父与佩图拉博前后脚,分别停靠在星港的两侧,造成了两种差别明显的景观:一些曾受过伏尔甘恩惠的凡人正聚集在火龙之主的穿梭机前,而佩图拉博的面前,却只有一片空旷的坦途 「来的这么快?」 梅萨蒂皱起眉头。 「不是说佩图拉博正在负责尼凯亚会场的建筑工作吗?」 「没错:按理来说,他至少 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赶过来。」 「不过,既然他来了,这也能解答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 琪乐罕见的拿起了纸笔,看样子准备亲自记录这个答案。 「疑惑?」 「是啊,长久以来,或者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远征中就一直流传着一个疑惑:那就是钢铁勇士军团的逐渐转向以及佩图拉博突然的深居简出,虽然这位钢铁之主以前也不怎么露面,但最近这些年来,已经夸张到了就连一张有关于他的照片都没有流传出来。」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在不怎么出席公共场合的情况下,佩图拉博又是怎么指挥第四军团的日常运转以及战时运转的:尤其是在指挥战争的时候,他身为基因原体总是需要亲临前线的吧?既然如此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目击报告呢?」 「更奇怪的是,第四军团的运转没有因此而遭到任何影响,佩图拉博肯定在操纵他的军团,但他已经不再露面也是现实:如此矛盾的对比自然需要一个答案。」 「今天便是解答的时候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琪乐的身体前倾,全神贯注于缓缓打开的铁灰色大门,对于旁边走出来的伏尔甘不屑一顾:事实上不仅是她如此,在场的大部分凡人甚至是一些阿斯塔特们,都或多或少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属于佩图拉伯的风暴鸟上。 伏尔甘? 没人在意伏尔甘。 就像是以前一样。 随着厚重的门扉缓缓落下,在万千期待的眼神中,率先走出来的是四名钢铁勇士的荣誉卫队,这些就连本身的称号都不为外界所知的精锐武士,此时并没有包裹在他们独有的终结者家里,只是身着普通的阿斯塔特动力甲,警惕的戒备着四周的凡人。 (怎么说呢,我始终没有找到钢铁勇士的原体卫队叫什么,虽然按理来说佩图拉博的铁环机器人是他在法尔海战后才动用的,在此前他应该拥有正常的荣誉卫队,但这些倒霉蛋连名字都没留下来) 与此同时,从其他的风暴鸟上也在走下更多的钢铁护卫:第四军团对于这种场面上的工作似乎投入了极大的热情,直到他们彻底完成了周围的警戒工作,从首要的风暴鸟的最深处,才响起了无比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经过了封闭空间的再一次加强,乍一听宛如是一台泰坦在地面上暴躁的前进。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琪乐低语着。 「之前的几个原体,似乎从来没有给人如此……非人的压迫感。」 「是啊……不像是人类的感觉。」 梅萨蒂点了点头,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那个远比所有基因原体都更高大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琪乐能够清楚的听到孤塔之下万千凡人不可思议的惊叹与倒吸凉气,因为就连她本人也是同样的状态。 梅萨蒂更是如此。 「搞什么……」 她似乎咬到了舌头。 「那……那还是人么?」 「那明明是台机器吧?」 「……」 琪乐女士无言以对,甚至忘记了填满手中的记录板,只是惊愕于她所看到的场景:只见从风暴鸟中走出来的,并不是在世人眼中失踪已久的原体佩图拉博,而是一座差不多有四米高大,单是站在那里便能让人胆战心惊的机器人。 一台巧夺天工的造物。 作为最老资格的记述者之一,琪乐自认为见多识广,她也不是没见过在帝国的各个角落中因为各种目的而依旧存在的机器人,但挖遍她脑海中所有的记忆,也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金属造物:它看起来就像是佩图拉伯本尊 身着其盔甲的样子,流线型的身躯与面部护甲上最轻微的细节足以以假乱真,即使时刻跟随在原体身边的阿斯塔特们也无法分辨清楚。 在另一方面,一些必要的关节和部件却又是缺少遮掩的,能够清晰的露出里面的金属支架和各式各样的缆线管道: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机器人,并非是钢铁之主将自己扭曲成了金属之躯,而是他亲手打造了一台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弗兰肯斯坦,以代他行动。 钢铁勇士们围绕着它:就像尊敬自己的原体一样。 因为真正的佩图拉博的声音正从它的发声器官中传来,远隔着千万颗恒星,来自于尼凯亚,来自于他们看不见却必须尊重的地方。 「原来如此。」 半晌之后,琪乐这才如梦方醒地点了点头。 「现在,我知道了。」 「可真是一个充满了佩图拉博式风格的解决办法。」 三掌门 免费阅读. 第628章:粉墨登场(完) 【他们跟我说,黎曼鲁斯的舰队在二十分钟前,刚刚完成了近地轨道上的交接仪式:倘若我们的运气足够好的话,应该还能看到赫拉克芬尔号的身影。】 “我不喜欢那艘船,它就像是四十个千年前的古董货一样。” 【老旧腐朽?】 “更糟:华而不实。” “就像我一样:这太糟糕了。” 当他毫不留情的吐出这句狠辣的评价时,康拉德正伸着他那根几乎能碰到自己鼻尖的长舌,一遍遍地舔舐着干涩的嘴唇,以此作为打发无聊的方式:作为基因原体中最知名的时间管理大师,午夜幽魂拥有着不少令人羡慕的技能。 就比如说,他永远都能找到各种令人瞠目介绍的方法,来浪费自己正常的工作时间,随后又会在最后的死线到来之前,以惊人的速度和效率,让自己的工作成果完美地卡在及格线上。 更进一步是不可能的:为此而多付出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在给他那个丧尽天良的基因之父打工,倒不如多挤出点时间来,看着赛维塔和沈忙前忙后的样子傻乐。 美名其曰:老父亲对于孝顺孩子的欣慰目光。 赛维塔就吃这一套。 平心而论,康拉德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放眼所有的基因原体,他已经很努力了:午夜幽魂每天不到十点,便会抵达自己的办公室,一直工作到两点才会去蹭摩根的下午茶,有些时候,他甚至会一口气加班到下午四点。 像他这样辛勤的工作态度在如今的常人中已经很少见了。 什么?你说基里曼? 康拉德从不觉得他的那位马库拉格兄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宁愿相信那是帝皇在亚空间中抢购基因原体的时候,顺手从家电区域里掏出来的特价办公笔记本,桌面上只有文档和表格。 就连扫雷都没有。 不像他康拉德:他至少还自带着一副蜘蛛底牌,闲着没事时,他亲爱的姐姐可以用他的肝脏肺脾来摸牌玩,自娱自乐。 不过这样的场景最近已经越来越罕见了:认真的说,摩根似乎真的很多天没揍过他了,哪怕他把脚搭在摩根的办公桌上,快乐地叼走蜘蛛女皇下午茶甜点,用她心爱的雕像玩多米诺骨牌,他的肺和肾还是好好的待在自己的胸膛里。 这可不行:这些可怜的小家伙真的需要出去透透气了。 而且,众所周知:每一只逐渐肆无忌惮,不在勤勤恳恳的快乐果蝠的身后,肯定也有一只逐渐颓废堕落,不再虎视眈眈的肥猞猁。 这就很让人忧虑。 他康拉德再怎么堕落,都是无所谓的,反正,他本来就是一个纯粹的烂人,一个脱离了任何高级趣味的人,一坨在帝皇的计划中安稳度日的垃圾,如今虽然被小小的废物利用了一下,但也不过是从一坨无处可安放的垃圾,变成了一袋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不可回收垃圾桶的垃圾。 倒也算是人生的一大进步。 但摩根就不一样了 若是这位蜘蛛女皇也垮了,或者干脆康拉德化了,那他又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工作扔给谁呢?帝皇在上,他康拉德可是在光明正大的尸位素餐,单靠一个赛维塔可还支撑不起原本属于他的工作量。 何以见得? 很明显:原本康拉德每次悄悄溜回到夜幕号上的时候,只能在赛维塔的私人房间里偷到他准备留到晚上吃的夜宵:最多再拿到一份他最爱的好大儿和摩根的长女室女座之间的私人信件,从而了解一下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在曙光女神号上的个人欠款记录。 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他只是想知道在赛维塔下次还钱之前,他应该绕着哪几家饭馆走? 但最近几次,他居然每天都能额外摸到新的生发剂了。 说真的,在第一次意识到赛维塔居然操劳到如此地步后,康拉德的心里还是有一点愧疚的:在这点可怜的良心的驱使下,午夜幽魂悄悄的转移了自己的目的地,消失在了停机坪上。 等到赛维塔于几个小时后返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群鸦王子便赫然发现,他原本的储物柜里已经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生发剂:而打开这个用来应付原体的柜子,再露出里面的暗柜的时候,发现真正有用的那瓶生发剂已经不见了。 该死的,早知道把外面柜子里的那瓶脱发剂放进来了。 康拉德自然不清楚赛维塔在阴影中的咬牙切齿:因为他的耳旁正萦绕着摩根的话语。 【我听说:基里曼、庄森和科拉克斯最近都在找他们各自失踪的生发剂?】 “有一点错了:庄森那里的并不是生发剂,而是发胶。” 【怪不得。】 摩根点了点头。 【我就说怎么最近总觉得他的发量有些稀疏了。】 【摸起来感觉都不一样了。】 阿瓦隆之主连连摇头。 【如果只是这些也罢了。】 【但伏尔甘房间里面的生发剂居然也不翼而飞了。】 【这是不是就有一点儿太过分了:对吧,康拉德?】 “……呃……”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我只是顺路去了伏尔甘的房间里。” 【去拿生发剂?】 “没:我只是觉得既然其他三个兄弟都遭殃了,只留下伏尔甘独善其身是不是不公平,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儿被针对了,于是干脆专门多跑了一趟。” 【你还挺为他着想啊。】 “都是兄弟嘛。” “再说我不也都留下了沈的信用卡账号作为补偿了么?” 康拉德的目光默默飘走。 “而且,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伏尔甘的私人保险库里面,居然是他的生发剂,为了打开它,我可是硬生生地顶着至少两台战犬级泰坦的火力,差点就被送进医务室:结果里面居然是一堆生发剂、护肤霜和夜间保养套餐,搞得就像是他的那层黑皮还有救一样。” 【你应该庆幸:伏尔甘还以为是谁要偷他打造出来的神器。】 “我是有这种想法。” 提到这一点,午夜幽魂竟然没来由的有些幽怨的情绪。 “但我刚刚打开那个该死的保险库就被伏尔甘抓个正着,他反而还倒挺高兴的,因为难得有兄弟愿意拜访他的房间,而且他也一直都想找个人来测试一下他刚刚打造的立体防御体系,没想到还没开口,我居然愿意主动帮忙。” “他还说了:如果下次我直接跟他开口的话,他乐意在我帮忙后再给我点礼物。” 【你真没摸走点什么?】 “没有!” 面对长姐的质疑,康拉德像是只愤怒的山猫般露出尖牙。 “我根本没注意到!” 【没注意到?】 “没错!” “谁能想到他的卧室门口那个像鞋柜一样的东西,就是他的武器储物架!上面堆着那群破铜烂铁就是他刚刚打造出来的武器,从里面随便挑出来一件,都能随随便便地干穿我当时穿的原体护甲!” “帝皇在上啊,伏尔甘刚刚赶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我是从哪来的小偷呢,抄起他手里拿着的咖啡壶就向我扔过来了:那鬼玩意一下子就把我的肩甲给砸扁了,差点儿就把我的半边耳朵给带走了。” 【那咖啡壶呢?】 “屁事没有!” 【……】 “说真的,姐姐,我真诚建议你跟我们的火龙兄弟好好相处。没事多走动走动,最好再互送一些礼物什么的:哪怕你能从他的房间里顺出一双拖鞋来,没准都能在一万年后成为名震银河的神器,随便一下子就能拍死阿斯塔特战团长又或者是绿皮军阀什么的。” 【你怎么能确定?】 “我在他床底下的那副拖鞋上发现了少许的精金元素。” 【诺斯特拉莫的?】 “当然不是。” 康拉德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么:伏尔甘的母星夜曲星所在的宙域位于大漩涡区域的最南方,虽然贫瘠且混乱,但总体来说矿产储量极为丰富,只要他能搭建起成套的工业设施,迟早都会转换成强大的生产力,甚至打造数支装备豪华的辅助军部队。” 【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总要了解一下诺斯特拉莫在外的商业竞争对手嘛。” 【就伏尔甘?】 “他是主要对手,但也有几个在未来比较有威胁的,就比如说我们的莫塔里安兄弟,他最近也开始痴迷于原材料出口的第一产业:我在科拉克斯那里的市场份额正逐渐被莫塔里安挤兑,毕竟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打价格战我是完全打不过的。” 【你就不能走一下你和科拉克斯之间的私人路线吗,还记得你们两个的军团在十几年前那次联合作战吗?你一开口,科拉克斯甚至愿意把他的旗舰都借给你。】 “那是因为午夜领主主动承包起了正面作战的任务。” 康拉德回想起那段记忆,一丝柔软的微笑拂过他的嘴角:午夜幽魂并没有告诉摩根的是,其实他觉得让第八军团主动承担下正面的作战任务,对于暗鸦守卫来说并非是什么完全的好事。 诚然,科拉克斯的子嗣在那次联合作战中付出的伤亡并不大,远远少于康拉德的午夜领主,但倘若暗鸦守卫们长久如此,缺少正面作战的经验,只依赖科拉克斯的敌后战术,那么整个军团迟早会在这个问题上吃亏的。 是的,康拉德知道暗鸦守卫军团并不缺少正面作战的部队,他们有着成型的炮兵与装甲部队,但拥有这些部队和能够使用它们之间可是存在着巨大的鸿沟的,即便是阿斯塔特也不能轻易跨过去。 但午夜幽魂从未就这个问题警告过他的兄弟,就如同他在很久之前便阐述的那句道理一样:每个人都要拥有一个缺点,来让他人应对不时之需,而暗鸦守卫便是他留给科拉克斯的缺点。 作为应对方法,午夜领主军团便被抹去了这个缺点。 要知道,当年的午夜领主军团也面临着差不多相同的问题,军团内部尽是些旁门左道的战术大行其道,面对真正的正面搏杀和大兵团作战反而是束手无策,康拉德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第八军团的问题给掰正回来,就这样,掰正还不算是彻别彻底。 全帝国都知道,康拉德的午夜显贵们在小规模乱斗以及城市巷战争的表现堪称无可匹敌,可一旦战场的规模放大,上升到成百上千的士兵彼此征伐时,第八军团往往会后继乏力:他们在食尸鬼群星的经历让他们特别擅长突袭、乱斗、快速搏杀以及高效撤退,却对于漫长的拉锯作战几乎毫无经验可言。 这并不难理解。 因为在新一代的第八军团大部分的征战经验中,于一处战场上消耗几天甚至十几个小时,便和寻死无疑了:稍微拖延点时间,你就会发现原本将你送来这里的亚空间航道已经完全变了样,更有甚者,战场上不过是过了十几分钟,再出去已经是岁月荏苒,眨眼间三四十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康拉德麾下便有好几个这样的例子:服役了五十年的十年新兵。 一想到这里,午夜幽魂便绷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虽然嘲笑自己的子嗣多少有些卑劣了,但这的确很有乐子:尤其是当看到赛维塔就着一大堆作废的人员升调名单和讣告愁得直掉头发的时候。 啊对了……头发。 午夜幽魂的目光悄悄转移向他那有着一头银发的长姐。 摩根那里,应该会有一些比较靠谱的生发药剂吧。 该死的,这明明都是第三十个千年了,人类居然还没有解决脱发这个根本性的问题:他那位伟大的基因之父也是,明明自己就有一头秀发,生下来的儿子居然有一小半都是秃瓢儿。 等等……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那位跟傻蛋一样的基因之母……嗯…… 康拉德陷入了沉思:直到蜘蛛女皇的巴掌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醒醒,康拉德,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啊?啊。” 幽魂点了点头。 “你说科拉克斯?怎么说呢……” 他苦恼的抱住了脑袋。 “科拉克斯那个家伙就是被你和帝皇教的实在是太死板了,我那么努力都没让他活泛起来:他的确愿意把他的荣光女王借给我,但那是因为我是他的最好的兄弟。而且他作为军团长有这个资格。” “但是,在任何涉及到救赎星的民生问题方面,我们的兄弟就自以为他没有独断乾坤的资格,他把他的母星完全交给他最信任的一个救赎委员会,里面全都是凡人,由他们来决定各类民生事宜,就比如说到底从谁家买矿。” 【他们选择了莫塔里安?】 “死亡之主为了拿下救赎星这个大客户,从而让他心爱的巴巴鲁斯完成初步的产业升级,居然破天荒的同意为救赎星的商业团队在巴巴鲁斯上划出一片专属的区域,并保证在该区域中,不会有任何的毒气污染:他都做到这地步了,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手段跟他竞争?”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摩根轻哼了一声,言语中不乏对莫塔里安的肯定:虽然他和这位死亡之主的关系一向算不上好,彼此之间称得上是交际恶劣,但就事论事来说,莫塔里安还是有不少让摩根认同的优点的。 至少比马格努斯多。 倘若非要合作的话,比起马格努斯,摩根倒是情愿捏着鼻子与莫塔里安并肩合作一番:死亡之主当然没有普罗斯佩罗之王的那样好操控,但是把问题交给他,大概率不会搞砸,可以让人放下心来。 至于马格努斯…… 嗯……算了…… 还是想点开心的吧。 摩根的目光开始漂移,很快便捕捉到他想要的东西。 【康拉德。】 “我在。” 【你去帮我看一下:帝皇的旗舰还有多久能到?】 【到了就通知我。】 【别让那个老混蛋跑了?】 “跑了?什么意思?” 【他最近在躲着我:躲着我给他写的新剧本。】 “就这?难道你在剧本中给他安排了几十种死刑呢?” “比如说断头台?” 【更糟一点。】 摩根笑出了声来。 【我要求他:给他的每个孩子至少来一个拥抱。】 【然后告诉他们:他爱他。】 第629章:欧尔佩松在休息 “你在做什么,天启?” +啊,马卡多,吾友!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一把。+ “帮你做什么?” +我正在我的私人宝库里寻找我之前收藏的断头台。+ +就是砍过我的那一台:我想我现在很需要它的再就业。+ “……啊?” 掌印者愣在了原地:这位刚刚在自己的私人办公室里,处理完来自于神圣泰拉和帝国各地,超过四十万卷的紧急公务,却连杯水分都不需要补充的执政机器,此刻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那颗无价的脑袋瓜子,是不是有太长时间都没得到一次良好的休息了。 现在都产生幻觉了? 不应该啊:在八十个小时前他不是刚休息过三分钟嘛? 掌印者在自己的内心中不断的犯着嘀咕,他其实很不想去搭理帝皇惹出来的这些个破事,因为马卡多知道一旦处理起来,肯定又会像以前一样没完没了,耗心费力:要是他的运气再差一点,后续影响甚至可能会波及到几十年后。 这并非是杞人忧天。 毕竟,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他的眼前呢:在马卡多与帝皇共事的这几百年来,人类之主丢给他的各种烂摊子和未竟事业少说也有四位数了,但其中没有一例能够与帝皇的宝贝儿子,牧狼神荷鲁斯所带来的危险性更大。 要知道,这位影月苍狼军团的基因之父带给马卡多的,可是字面意义上的【危险】:别看掌印者当年在荷鲁斯的面前,是如何的逞尽了威风,只用一只手臂便能将强大的牧狼神跪压在地上,令其完全无力抵抗,原体的生命与未来一时间尽在马卡多的五指之内,只能仰其鼻息地恳求宽恕。 至少在外人看来,甚至是在场的察合台可汗看来,当时的情况就是如此:而诸如摩根与阿尔法瑞斯这种稍微知根知底的,也不会像他们的兄弟那样被吓到,但也会在心里对掌印者多一层忌惮。 但自家事,终究自家知,没人比掌印者自己更清楚当时的各种内幕与实际情况了:马卡多永远忘不了的是,他为了在场面上对荷鲁斯完成一击必胜,以达成用最狠辣的手段震慑住原体们蠢蠢欲动的傲慢之心的原初目的,而动用了多少的力量与专注。 放眼他六千年的人生,这样的大场面也是名列前茅的。 掌印者甚至有些忘记了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只记得在荷鲁斯被他的兄弟们拖走后,他在之后的至少半个月,都没能恢复到全盛期的状态,剧烈的灵能波动带给苍老身体的一些暗伤,甚至折腾到了几年之后。 也是在那个时候,掌印者才真正的了解到,人类之主打造出来这些怪物究竟可怕到何种地步:要知道他当时面对的,还是那个对于灵等几乎一无所知的荷鲁斯呢,便单纯用自己的肉体力量和精神意志硬抗住了马卡多的灵能冲击。 越是强大的灵能者,便越清楚这一幕究竟有多么的离谱。 掌印者很清楚:但凡换个稍微懂点亚空间的原体,不用说像摩根或者马格努斯这种程度,即使是莫塔里安、黎曼鲁斯、阿尔法瑞斯甚至是洛加这种级别的,都有能力给掌印者带来性命危机。 什么? 从理论上来说,马卡多更强? 谁会把自己的性命和梦想交付给一堆推理出来的数字啊。 要从理论上来说,只需要一台比战犬级更大一些的泰坦,就可以杀死一名基因原体呢:大远征也进行这么多年了,人类帝国遇到过的泰坦级别的对手,多如虚空中的繁星,而那些能把泰坦当做零食般撕成碎片的不可名状之物,帝国的远征舰队也不是没遇到过。 这些强敌中的绝大多数,最后不还是基因原体们出面,或联手或用计的去消灭掉吗:超越极限的强敌打了这么多个,帝皇的十几个傻儿子不还是一个个膘肥体壮,蹦跶的挺欢实么? 他们是杀不死的,即便是理论上完全能杀死原体的事物,在实际操作上也总归不是这些人间半神们的对手:至于帝皇的子嗣们是如何摧毁这些在理论上他们绝对敌不过的各路牛鬼蛇神的,那简直是写在里都不会有人信的场景。 比如说福格瑞姆吧:这位享誉银河的剑术大师曾在一怒之下,勒死了一台从本质上来说,只是一尊雕像的凯恩化身,这东西的体内流的甚至不是血,是岩浆。 没错,他勒死了一尊雕像。 帝皇之子们写在战斗汇报里面的原话是,福格瑞姆用手勒住了灵族口中战神凯恩的脖子,直到将这异形可悲的生命从体内挤出:马卡多在看完这段汇报后,于自己六千年的人生智慧里挑挑拣拣,都想象不出来当时会是怎样的场景。 但塞翁失马:掌印者也随即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道理早在基因原体们还没有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帝皇就已经跟他阐述过了,不过马卡多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真正领悟到:这些看似人模人样的帝皇子嗣们,实际上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怪物,他们身上与人类有关的元素,比马卡多这个永生者还要低。 这令掌印者无比忌惮: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究竟有几分类人。 比他还不拟人的存在…… 马卡多的心中发寒,他有些理解了自己在这段时日里,每每想到或者是听到各个基因原体的名字的时候,那股油然而生的恨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那是对于完全无法掌握之物的忌惮,是对于强大的捕食者的恐惧,是面对完全不能理解的事物时的疯狂。 他们都是怪物。 比他还要怪物。 至少掌印者很确定自己无法用手勒死一尊流淌着岩浆的雕像。 而现在,他亲爱的主君把他扔到了这十几个怪物的对面:无论是有关于那位消失无影的第十一号原体的龌龊真相,还是在帝皇专心于他的网道事业之后,神圣泰达与助原体国度间因为各种问题,那避无可避的矛盾冲突,都足以让掌印者在绝大部分原体的心中,被列为最不受欢迎的对象了。 甚至是死刑名单:想杀他的肯定比想保他的多几个。 这一点显而易见,原体中唯二对掌印者有着些许尊重的,不过是阿尔法瑞斯和黎曼鲁斯:其他像是庄森、费鲁斯、佩图拉博和多恩对他的敬意源自于帝皇的命令,福格瑞姆则是在隐藏内心的厌恶,可汗则是根本就不会隐藏,伏尔甘对谁都有一种保护欲,科拉克斯还不确定掌印者到底符不符合他心中贪官酷吏的标准,莫塔里安更是用着他的时候会给予些许尊重,用不着的时候便【老东西】敬上。 在这一点上,巴巴鲁斯之主倒是与摩根有着惊人的默契。 而说到阿瓦隆之主,摩根看待马卡多更像是合作伙伴,她缺少抛弃利益去保护马卡多的理由,毕竟在神圣泰拉与阿瓦隆之间,潜在的冲突要远大于现有的利益:至于基里曼与康拉德在这个问题上,一向唯蜘蛛女皇的马首是瞻。 这一点早有端倪,虽然远东三王领的内部一直都不缺少彼此之间的冲突和利益争夺:数百个世界和重要资源点在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之间朝秦暮楚,阿瓦隆与诺斯特拉莫就在萨拉马斯区域的领土与权力划分从未停止过争夺,而一些与民生和跨国商业的条约,更是向来便为三方政坛的杀戮场,为之毁家灭财的行商浪人数不胜数。 但这一切都只是对内:一旦远东三王领们的目光因为外界的突发大事件,或者是来自于其他利益方的刺探,而从内部纷争转向整个银河的时候,他们彼此之间的团结程度也是极其惊人的。 这一点不难理解:恰恰是因为内部的文化团结与利益纠纷已经到了盘根错节的地步,三王领之间才会维系着无时无刻的争斗,有太多的问题值得他们斤斤计较,而一旦集体的利益受损,这种盘根错节便会转而成为了三个原体国度之间牢不可破的基础,即使基因原体们自己有了些小心思,也很难敌得过整个国度的统一意志。 执掌远东的三位巨头甚至已经在几十年的精诚合作里,逐渐划分出来了各自的分工和职责:精细的航路规划、繁重的政府事务与各种动辄几十年、一两代人起步的宏伟蓝图,皆出于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尊主基里曼之手,他系统性的负责了整个远东有关于数据、民生和企划的绝大部分内容,就连远至诺斯特拉莫的商务港扩建与再发展计划都源自于基里曼的构想。 与之相对的,喜欢在阴影中活动的康拉德也许并不如他稳坐中堂的兄弟看起来那么重要,但他负责的领域也是不太代替的:且不说诺斯特拉莫对于整个远东边疆北部防线和资源共享的重要性,单单是由康拉德亲自挂帅,赛维塔与猎户座实际负责,各方皆有参与的对内巡查与法务部,就已经成为了能够将远洋作战能力辐射到整个远东星域的庞然大物。 其实理论上来说,这个部门只是远东三王领用来抓捕走私犯以及各类海贼的警察而已,直到康拉德创造性的把战列舰编入到了这帮海警部队的舰队编制里面,然后又给他们配上了一支海军陆战队,以及相对于的要塞与后勤基地。 至于基里曼在扩军后又把一小撮极限战士,大概几千人,也给塞进了这支理论上的警察部队里,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马卡多对于这个部门的最新情报,是有关于他们成功对于一个小型绿皮帝国进行治安防卫工作的军事汇报。 至于摩根? 那更是门面。 康拉德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知晓了自己似乎不太擅长与他人交际的样子,而基里曼虽然对于走亲访友已经没有那么抵触了,但他很快又惊喜的发现:他不抵触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抵触他。 而在此基础上,三王领最后推出来的对外代言人,自然便是执掌整个远东边疆的,在帝国境内口碑不错,专业对口的蜘蛛女皇了:在外界看来,康拉德与基里曼一向少言寡语,他们将自己的意志与利益完全交给了摩根,并相信他们的血亲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其他两个国度的利益。 事实上,阿瓦隆之主也正是这么做的:无数次谈判和坚守立场和让掌印者不由赞叹起了远东三王领那看似牢不可破,实际上是真的牢不可破的同盟情谊。 这一点在那位马库拉格执政官的身上最为明显:马卡多曾无数次尝试性的去分化一下这个已经有些尾大不掉的东方同盟,而他下手的对象一直都是基里曼,因为他可能是三巨头中最松动的那一个,真要说的话,基里曼也不是没有被马卡多开出的条件打动过,但他的想法总会停留在现实的第一步。 那就是马库拉格的民意。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是吧? 但事实上,经过四五代人的利益绑定和互相文化输出,马库拉格乃至整个奥特拉玛的人民对于任何脱离远东,靠近泰拉的行为都会表现出强烈的抗议,而最让马卡多感到震惊的是,这些抗议居然真的会让基里曼变得犹豫,然后发自内心的与自己的人民站在一起。 他居然真的会为了治下凡人们的想法而改写自己的观念? 马卡多震惊了。 他有些理解,为什么摩根一直放任自己与基里曼接触了。 一想到自己为了接触到五百世界而付出了多大的精力和利益,让摩根可以在其他领域上悄摸摸的为整个远东谋划,马卡多就感觉自己的整个后牙槽都在发酸: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印者这才意识到他已经走到了帝皇的私人宝库门前。 负责看守的几名禁军甚至没有拦住他。 马卡多站在那里,在敲门前最后犹豫了一下子,他能想象到在里面等待自己会是新的麻烦,也许现在扭头就走是更好的选择:但回去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呢? 让他想想…… 哦,对了:他的办公室里还有八十万卷没批阅的文件呢。 下一趟专门为他运输文件的武装船队还有四个小时就到了。 “……” 马卡多,沉默了。 他沉默的时间长到旁边的禁军就开始悄悄的关注到这边。 又过了几秒,一位收到命令的禁军主动走到马卡多的身边。 “需要我陪您进去么,掌印者阁下?” “啊?不用。” 马卡多摇了摇头。 “他催你了?” “并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掌印者在禁军的脸上看到了一丝…… 呃……不情愿? “吾主在呼唤我,让我进去帮他销毁一批滞留下来的收藏品。” “是么?” 掌印者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的心态终于恢复了些许,便在推开门前顺口问了句。 “是什么?禁书还是武器?” “……” 禁军可疑的沉默了。 “事实上:是假发、高跟鞋还有丝带吊袜。” “……” “掌印者阁下。” 在马卡多的沉默中,禁军发问的声音是如此诚挚。 “您觉得我们需要动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彻底地销毁它们?” “……” “把它们留给我吧。” “我……我有一个点子。” 第630章:康拉德的小日子 【掌印者跟我说,等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会送给我一件意想不到的:惊喜?】 “是与帝皇有关的么?” 【嗯……算是吧。】 “算是?什么叫算是?” 蜘蛛女皇明显心不在焉的回答显然无法让她的兄弟满意,但康拉德没有立刻表示他的不满,因为他也在忙别的事情:午夜幽魂正靠在他专属的软椅上,细心地研磨着自己的指甲,他心爱的小侄女室女座则是坐在旁边,为他准备着待会要用到的洁面精华。 而这些物品,无论是原体屁股底下的软垫,而且能够对他造成真实伤害的锉刀,亦或是仅需一小撮便有价无市的洁面精华:毫无疑问都是诺斯特拉莫的本土产品,就像康拉德会在他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每一个物件一样。 午夜幽魂一直都保持着诸如此类的习惯,尤其是当他身处公众面前的时候,他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让他的子民们对于本土产出的工业用品充满信心:虽然这听起来是有些兴师动众了,但反正也不会让他付出什么实际成本。 而但凡这种【偶像效应】能够起到哪怕一丁点效果,对于康拉德来说都是赚的,尤其适逢这个全食尸鬼国度都正在进行产业再升级的关键时刻:虽然康拉德的母星在这几十年里,因为原材料与各类古文物的出口赚的盆满钵满,但这并不意味着午夜幽魂的野心仅局限于让诺斯特拉莫成为一个纯粹的原材料出口地。 卖矿的利润也许能撑起一个富庶之地,但撑不起一个大国。 原体真正的梦想,是在诺斯特拉莫建立起完善的工业基地,如果能实现一定的内循环,那便再好不过了:当然啦,与其他远东国度以及帝国境内各方势力的远洋贸易也肯定不能停下,毕竟,这两点其实并不犯冲突。 远洋贸易的【牟利】,而内部的循环则是【立足】:前者只需要交给看不见的手,让行商浪人和相关的产业链自负盈亏就行了,但后者却切实地需要军团乃至原体本人的实时监控,精密掌握,是不能轻易交予的国之命脉。 尤其是考虑到人类帝国境内目前的繁荣昌盛,绝不会是什么永恒不变的景象:能够预见到各种未来的康拉德比任何人都清楚,帝皇的事业注定要经历一番考验,他所建立起的一切,都将在几十年后湮灭在兵戈拂过的烈火中。 届时,别说与科拉克斯、大漩涡以及各个铸造世界之间的远程贸易了,哪怕是远东三王领内部的物资运输航线,甚至是诺斯特拉莫本身与各个农业卫星的交流,都极有可能遭受到巨大影响,甚至会直接被亚空间风暴所斩断。 到了那个时候,拥有一套能够自给自主的内循环体系,以及最起码的,能够供应足够的粮食、武器和弹药的生产能力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了:康拉德也许在摩根手下并没有学会什么高深的奥秘,但他的历史专业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清楚的记得,昔日的人类文明的纷争纪元后,会崩溃的如此之快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各个发达的文明世界早早的完成了各自的产业分工和互相依赖,许多基础物资完全靠航线的进口,而当纷争纪元的亚空间风暴彻底阻断了各个世界之间的交流可能性后,许多原本繁荣昌盛的人类文明世界,就因为缺粮或者缺水,这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原因,而在几代人的时间里直接倒退回了石器纪元。 全球化终究有利有弊,产业链握在别人手里,总归不安心。 谁知道下一次运过来的产品里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炸弹呢? 而康拉德可不希望像这样的事情会在诺斯特拉莫上重演,就像几百年前那样:历经了这些年的成长与见闻,以及和不少诺斯特拉莫裔新兵的私人谈心后,午夜幽魂如今发自内心的认清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诺斯特拉莫的人民之所以将午夜幽魂视作神明,对他保持世代的忠诚,将他的每一条法令都贯彻的如此坚定,并不是因为康拉德原本预想的所谓法律、正义与荣耀,而是因为从人类帝国中回归的午夜幽魂,真的为这颗永夜之星带来了【面包与和平】。 面包甚至比和平还重要。 当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妻子儿女会在某一天无缘无故的横死街头,亦或者是在他们眼前活生生的饿死之后,解决了这两个千年祸患的康拉德,自然成为了诺斯特拉莫人眼中的现世神明,他的统治无可动摇:而一旦午夜幽魂在未来无法保证这一点,那么他的王权也极有可能走向末路。 偏偏食尸鬼国度的特殊性又决定了,倘若康拉德无法确保诺斯特拉莫这个核心世界的稳定,那么他整个军团都极有可能深陷于银河东北部的泥沼中,在各种弹压与防御作战中疲于奔命:届时别说趁机插手帝国内部的混乱局势了,连保证这一方安宁都是天方夜谭。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康拉德,便义无反顾的率领着自己的诺斯特拉莫走上了双核道路:就像远东的其他两个原体国度一样,不仅在内部各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内循环,保证在危急时刻自给自足的能力,彼此之间又有发达的贸易网络,以产生更多的共同利益。 至于如何搭建起这种听起来简单实则复杂的体系:康拉德全权抛给了摩根和基里曼,也不担心他们趁机做什么小动作,毕竟,若是这套内循环体系需要发挥作用了,那么他的这两位好兄弟怕是也顾不上诺斯特拉莫的问题了。 也正因如此,康拉德养成了这些奇怪的小动作,比如说在各种公共场合里,偏执的选用带有诺斯特拉莫标签的产品,即使其他地方的产品效果更佳,也会被午夜幽魂坚定的拒之门外。 如今也是一样:午夜领主拥有着一整套古怪却齐全的化妆品,是他从母星上定制的,虽然品相远不如神圣泰拉的舶来品,但康拉德很高兴听到这家化妆品工厂让数千个家庭得以维系下去。 也许对于原体来说,数千个家庭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数字? 反正康拉德觉得,这个数字已经足够让他重视起来了,他曾经犯下的错误远不止如此:在他走出自己的偏执幻象之前,曾有无数罪不至死的【无辜者】倒在了午夜幽魂毫不留情的利爪下,如今的种种不过是对曾经血腥错误的补偿。 也是对他自我美学的歌颂。 只不过,旁人恐怕无法理解他所遵循的美学:只见这位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正将他本应圆润的指甲磨成了尖锐的爪状,直到与他口中野兽般的利齿别无二致,尖锐到能够直接捅破桌面。 用这种指甲去和他的兄弟们握手,一定很有意思:刚好他的手掌足够宽大,比起伏尔甘与马格努斯也绝不落下风,能够让他的绝大多数兄弟都逃无可逃。 康拉德满意的微笑着。 随后,他伸出手,抓住了室女座刚刚调配好的洁面精华,胡乱地揉在掌心,涂在脸上,直到整张丑陋的马脸从原本尚且有几分人类气息的肉色,变成了与恐怖故事中的主角别无二致的苍白,这才让午夜幽魂稍显满意。 康拉德需要这种面色,恰恰是为了印证人类帝国中,那些有关于他的胡乱谣言:不少兄弟都和那些蒙昧的凡人一样,以为他是一个时刻躲藏在阴影中,恐惧看到阳光与高尚精神的食尸鬼,而康拉德从不会因为这种评价发怒。 在以前,他会悲哀地默认。 而现在?他不在乎! 正好相反,午夜幽魂一直有意去维系这种谣言的影响力,让不少基因原体和野心家对于他实际上的精神状态和自我控制力,抱以贬低的态度:假以时日,这种轻蔑会让那些混蛋大吃一惊的。 康拉德还是从他亲爱的姐姐身上学会了这一招了:他亲眼目睹到摩根不仅若有若无的维系了其在外的柔弱姿态,以降低外人对于远东边疆的忌惮,还创造性的树立起来了基里曼这块招牌,马库拉格人直到现在都很好用。 康拉德很乐意模仿她,他甚至不需要基里曼这种招牌,过去那个疯狂却可悲的午夜幽魂,就是康拉德如今最好的伪装:反正第八军团的主力混迹于食尸鬼群星以及其他的阴暗角落中,人们在事实上并不知道这支军团的具体情况。 不少人还以为午夜领主们就跟以前那样,是那支只擅长于巷战与乱斗的流氓集团呢?康拉德不否认自己子嗣们的偏科,他只希望抱有这些偏见的家伙在面对他重金打造出来的独立装甲部队,以及多达四千人的独立终结者编队时,还有闲心去嘲笑一下。 要知道,第八军团的终结者可是康拉德在邀请了多家铸造世界联合参与,且不断地货比三家之后的特殊产物:这款新式装备牺牲了强大的防御性能,成本极其高昂,但是它的机动性和短时间内的火力输出能力都堪称无可挑剔,是最适合第八军团的专业对口作品。 它优秀到什么程度呢? 基里曼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模仿出了第一批。 但康拉德对此不甚在意,毕竟马库拉格人模仿到的,只是他故意外放出来的烟雾弹,这款新式终结者甲真正的精华,此时正保存在午夜领主与暗鸦守卫两个军团的联合武器实验室里面:而这间实验室的法人则是摩根的破晓者。 在他们的秘密基地中,科拉克斯、摩根与康拉德正在拼尽他们的智慧,试图研发出一款能够通过光学手段、消音装置、新型材质与灵能干扰仪式等方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隐形】效果的终结者甲。 它将颠覆战场:让午夜领主与暗鸦守卫的战斗力天翻地覆,而研究进度已经有了可喜的发展,康拉德虽然不怎么在意,但摩根一直在向他忠诚的转告着,更别说还有赛维塔替他监督。 在这种双重保证下,午夜幽魂自然有足够的闲心,去关心那些与他毫无关联的破事:就比如说摩根现在还没收到的礼物。 “马卡多没跟你明说,他即将送你什么礼物吗?” 【语焉不详:但能猜出来。】 蜘蛛女皇轻哼了一声。 【毕竟,他本人在我面前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了:再怎么说也只帝皇的臣子,库里的宝贝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比不上我们的基因之父,也就是在一些非常小众的方面,才有所超越。】 【而至于帝皇的私藏么,反正我们的父亲永远欠我一笔工资,我想什么时候讨要都可以,只要我看上的不是特别紧要的物件,帝皇都不介意慷慨解囊:这可能是他浑身上下唯一的一处优点了。】 “我赞同。” 康拉德点了点头,轻轻地吹去了指尖上的残渣。 “所以,你要先去一趟帝皇的帝皇幻梦号,再到地面上去?” 【帝皇给过我一个能够直达他的旗舰的传送装置:不过保质期只到明年,而且指定会传送到两百名禁军的枪口下。】 “真是君恩浩荡。”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次也需要你和马卡多先通力合作一下,把我们的基因之父先搞定了,然后再让他按你们的意思去搞定其他原体:就像是完美之城那次一样?” 【差不多吧:不过这次剧本可没法十句话就搞定了。】 “……说真的,摩根。” “你不觉得你和马卡多的这种行为非常具有……某种既视感么?” 蜘蛛女皇嗤笑了一声。 【如果这是我主动的,那的确会具有某种即视感,但很可惜帝皇才是主动的那一方:再说了,也别那么悲观,没准我们的父亲是单纯的想给我一件礼物呢。】 “比如说?” 【……】 【我不知道:你残存的预言能力能够提供一点线索吗?】 “嗯……” 康拉德突然犹豫了起来,他担忧的看向了旁边的室女座,眼神中有了几丝躲闪,直到摩根挥手让她的长女先退下,午夜幽魂这才斟酌了一番,缓缓的开口。 “我在昨天晚上,的确梦到了某些让人无法相信的片段。” 【很荒谬?】 “没错。” 【那大概率就是真的了:虚构的东西是需要逻辑的,但现实中的事情不需要。】 【说吧: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了……呃……” “我梦到了我们的基因之父:给了你一个女儿。” 【……】 “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第631章:内外串通(上) 自从她迫于诸神的压力,不得不以身入局,参合进大远征这趟浑水里面后,摩根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到访帝皇幻梦号了:记忆在此处出现了偏颇。 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每当蜘蛛女皇回想起与她的基因之父有关的事情时,她那颗足以统御千星的强大头脑,却也会受到相对应的干扰:有关于人类之主的细节总是模糊不清的。 比如说某些关键的数字,几次重要的讨论,又或者是那些如同秘密般倾诉出来的耳语:原体很确定它们都重要性,但它们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就如同被死神的镰刀抹去了般,抓不住哪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她知道它们存在过,但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忘记了。 这种感觉就像…… 就像那些不知情的兄弟看向消失的第十一号原体一样。 【……】 没来由的,摩根打了个寒颤。 她不想回忆起那个兄弟,那个连她都觉得过分疯狂的人:但真正的核心问题在于,金发野兽的消失让摩根亲眼目睹到了帝皇与原体之间那真实存在的底线,而那种底线似乎正卷土重来。 围绕在她的身边,向她脑海中的记忆:她储存自我意志和纯洁灵魂的地方下手了。 这让摩根不得不严肃起来。 她以前可没有这么健忘,事实上她现在也不健忘:蜘蛛女皇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她与每一个血亲兄弟相处时,目睹到的任何一个小动作与面部微表情,这些记忆就像是被归类的文档一般,被妥善地储存在原体的脑海里面,随时随地都能被提取出来。 这可是蜘蛛女皇向来不外传的秘密武器,就连康拉德与庄森都毫不知情:每当摩根与她的原体兄弟久别重逢的时候,她就可以通过脑海中精准的记忆片段,与眼前基因原体的现状作对比,从而推测出在她看不到的那些年岁里,她的某位兄弟都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这近乎是一门科学:毕竟只靠嘴皮子可哄不好一群银河驰名的古怪巨婴,还有她那堆心思和脑门同样光亮的大侄子们。 而这一切的依靠便是她几乎从未出错的记忆力。 但是如今,在有关于帝皇的问题上,任凭摩根如何回忆,也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即使是室女座的记忆阵列也帮不到她:这种情况在最近的十几年里愈发严重,成为了蜘蛛女皇崭新的苦恼。 就像她回忆不起来自己到底拜访过帝皇幻梦号几次,只能模糊的记住每次的拜访都不算愉快,时而漫长,时而短暂:而帝皇也并非总是给予她令人满意的答案。 这些都是未知数。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是获得如此【恩宠】最多的原体。 可真是荣幸之至呢。 没有什么比这项【荣誉】更能让摩根意识到所谓【彼之蜜糖,吾之砒霜】的真知灼见了,放在其他人身上求都求不来,只能在梦里望梅止渴的赏赐,在蜘蛛女皇看来却是宛如催命的魔音。 倘若不是马卡多的呼音符在她的白玉桌面上蹦来跳去,像是康拉德的脑袋般惹人厌烦,摩根是真的打算再拖延上一阵子,但奈何掌印者的确催得紧:而且蜘蛛女皇的确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这才是重点。 于是,蜘蛛女皇只能潦草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将被她抱在了怀里,刚刚哄睡的室女座静悄悄地放在了床垫上,再祝福于旁边啃着蛋糕的袍子小人看一下家,便握紧了手中的传送符。 当泛着淡金色光芒的灵能力量将她包裹住的时候,摩根还不忘最后再确定一眼室女座的情况,思考着回来如何安抚她:这也算是她和她的女儿们的家庭传统了,已经延续了差不多四五十年。 毕竟,摩根在差遣自己的这些宝贝女儿的时候,与她的基因之父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她同样喜欢把她的孩子们放出去,要求她们为她东征西讨,牧守一方,遵循着有能者先上,吃得苦中苦,方能更吃苦的牛马遗风。 但与帝皇不同的是,摩根很清楚她的这种不干人事会给她的宝贝闺女们带来多大的困扰,所以在其他问题上她放的很宽,而且并不介意星辰侍女们的失败,也喜欢奖励她们独特的解压方式。 比如说室女座就喜欢在母亲的怀里睡觉:那么小小的满足一下又有何不可呢,这种平均几个月一次的母女互动很好的释放了所有人的压力,也让摩根愈加怀疑她和佩图拉博当年的手艺。 这种类人形仿生机体结构是不是有些太过于类人了?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摩根的躯体撕裂了亚空间的壁障,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掌印者有着疲惫的神情,与禁军们全副武装,充满敌意的眼神,都令蜘蛛女皇不由得产生了宾至如归的欣喜感。 回来了:真是熟悉的感觉。 【他人呢?】 原体迈出了传送法阵,毫不客气的用灵能在那几个离她太近的禁军卫士推开,只因他们的刀锋晃到她的眼睛了:阿瓦隆之主甚至懒得称呼帝皇的名讳,言语的僭越令舰桥上的空气都凝重了不少。 但禁军们【毫无反应】。 摩根对此见怪不怪,她知道在场的都是些老面孔了:这是帝皇与马卡多在此类问题上,向蜘蛛女皇做出的些许妥协。 自从摩根公然在帝皇幻梦号的甲板上,表达了她对于人类之主的轻蔑态度,并在随后以包括但不限于直接一脚踹开帝皇王座厅镶嵌有红玛瑙的大门,将人类之主的私人旗帜当做餐点后的擦嘴巾,和直接把铁靴子磕在了帝皇价值连城的办公桌上等方法,身体力行的证明她的宣言并非空穴来风。 当然了,如果说这些举动还可以理解为原体的胡闹的话,那么随机打晕她所看到的禁军,又把他们的盔甲涂成了银白色,或者在那些镶嵌有荣耀名字与双头鹰的地方雕刻上猫耳般的花纹,就完全超出禁军们的忍耐范围了。 不是没有黄金卫士在一怒之下拔刀相向,但他们的勇气也只证明了原体不愧是原体:在摩根不知道多少次与帝皇争执不休,一气之下摔门而去,并扭头就拿禁军这些大号手办开始撒气之后,人类之主终于做出了妥协。 他从他的黄金卫士中挑选出那些脾气最好的人,专门负责迎接与护送蜘蛛女皇,而其他人则禁止与摩根有任何接触:所以在最近的这几十年里,摩根在帝皇幻梦号上接触到的是同一批禁军。 而对于并本身就流动性极高的禁军来说,这的确很罕见。 那些不幸被挑中的幸运儿们由此开始了一段痛苦的经历:随着帝皇对摩根的愈加倚仗,他与蜘蛛女皇的见面次数日益增多,火星四溅的父女亲情令人潸然泪下,也令在周边守卫的禁军们青筋暴起。 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以如此的暴怒与放肆,日复一日的鞭打着禁军们可怜的尊严:直到几十年过后,他们从原本怒而拔刀的荣誉卫士,变成了对于蜘蛛女皇的僭越早已见怪不怪的冰冷机器。 麻了。 更进一步,这些特别挑选出来的禁军反而对蜘蛛女皇有了一种诡异的信任感,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既然摩根的僭越与不忠显眼到了这种地步,那么帝皇却依旧信任她的原因,又究竟会是什么呢? 那是不是说明:这位基因原体的确有些独到的地方? 如此想法的传播让这两百名禁军看下摩根的眼神愈加的漠然。 而倘若摩根因为某些原因,在帝皇幻梦号的舰桥上,对帝皇表现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这些禁军反而会感到有些无所适从,甚至在彼此间窃窃私语,对于蜘蛛女皇的监视力度也会陡然增加。 这群混蛋总是以为她这个最柔弱的原体是不怀好意的。 太不是人了。 尽管如此,宽宏大量的蜘蛛女皇还是朝着他们轻笑,随意的拍打着几名领头人的肩膀,吐出他们的名字与功绩,但得到的也只是一片普遍敌视的目光:直到马卡多让他们退到百步开外。 “如果你再不来,我就要追到曙光女神号上去抓人了。” 掌印者的话语就如同他在外的名声一般,让人喜欢不来。 【相信我:对于你我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摩根只是轻笑了一下,但是马卡多看的清楚,当他说出自己要追到曙光女神号上的时候。蜘蛛女皇的瞳孔中闪过了危险的光芒:那是食肉野兽在被随意践踏到私人领土时本能的暴怒。 “怎么?” 掌印者反呛了一下。 “你担心你的曙光女神号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的确有:我更担心的是,你会与我的船同归于尽。】 “你太看得起一艘战舰在灵能者面前的威力了。” 【我的船是不一样的。】 摩根只是微笑。 【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只需要满足几项条件的情况下,曙光女神号甚至可以短暂的挡住一整个阿斯塔特军团的登舰作战,你大可以将它看作我真正的母星,以此来评估它的地位和重要性。】 “那阿瓦隆?” 【我在那个世界上待的时间总共也不会超过十年。】 “我能理解。” 掌印者侧开身子,示意摩根与他并肩前进。 “这就像是神圣泰拉与帝皇幻梦号的关系,不是么?” 【说到这一点……】 摩根抿住了嘴唇,马卡多能够看到打到原体的舌头正在轻柔地舔舐着嘴角处的干涸,他知道这是摩根内心中贪婪的体现:每当她渴望着什么东西的时候,蜘蛛女皇总是不能很好的控制面容。 这些缺点让她比起她的其他兄弟们都更像一个凡人。 “你又想要什么了?” 【我只是在想,既然帝皇从此要远离大远征的前线,那么他的帝皇幻梦号和布塞福勒斯号……】 “你可真敢想:你为什么不去构想一下多恩的山阵号呢?” 【我听说在帝皇的宝库中就有关于山阵号的部分技术。】 “真的?” 原本只是随口一提的掌印者惊讶地挑起了眉头。 “你怎么知道?” 【佩图拉博告诉我的。】 摩根摊开双手。 【我们一直在保持联系。】 “所以?” 掌印者没有放缓脚步。 “你真的打算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山阵号吗?这可不简单。” 【不,我没那么狂妄。】 摩根收敛起锋芒,掌印者开始看不懂她的想法了。 【我也只是想要有关于山阵号的一部分技术而已:就比如说它的亚空间发动机技术。】 “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的……一个朋友想要。】 “朋友?” 【对:瑞扎,他们想要这门技术已经很多年了。】 面对蜘蛛女皇的笑容,马卡多有些捉摸不透,他不是很明白这位阿瓦隆的女王索要如此宏大的发动机技术有什么用,难道她的手里还能真的有一台除了无法移动,便毫无问题可言的山阵号么? 那他可要重新评估一下远东三王领的威胁排序了。 “……”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 思量片刻,掌印者在内心中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很清楚自己和帝皇现在的无力之处:他们要面对的对手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是原体中也有近半的不稳定因素,在这种大前提下,一切能团结起来的力量都值得他们委曲求全。 人类之主和掌印者当然都很清楚,蜘蛛女皇在她的远东边疆里正搞着一些可怕的小动作:摩根在这些年里的种种举措无不说明了她手中掌握着一种不为人知,但实力肯定极为强大的巨型兵器,而她也没有太遮掩这一点。 而马卡多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视而不见,装聋作哑,毕竟摩根好歹还算安全,更何况她在很多问题上都能帮上忙:与其担心她,倒不如担心一下那个又在满脑子大计划的泰拉老头呢。 这种觉悟在掌印者当着摩根的面,推开了大门,却发现帝皇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的那一刻,终于达到了巅峰:马卡多怔怔的望着水晶灯下的位置,按理来说,他的主君此刻应该站在那里,背着他和摩根提前码好的剧本,而他们这次现在只是再讨论一些细节问题。 可现在,灯光高悬。 而位不见王影。 人呢?!! 跑了。 【看起来,某位帝皇正打算反抗一下您的权臣行为。】 原体瞥了眼被随意丢在了地面上的剧本,青筋暴起:那可是她忙活了好久的血汗,你最起码把它扔到桌子上啊! 【现在怎么办?】 “跟我来。” 深呼吸了几下,这样的声音反而冷静的吓人。 “他跑不了:总归不过是躲在眼前这艘帝皇幻梦号上。” 【说得轻松:这艘荣光女王的大小超过了一座巢都。】 摩根冷笑了一声,但回应她的只是掌印者脸上的阴鹜。 “没关系,我对帝皇幻梦号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因为它就是由我监督竣工的:早在大远征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就一边负责整个神圣泰拉的政务运转,一边监督帝皇幻梦号的建设工程。” 【提个问题:为什么听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是你在亲力亲为?】 【他在干什么?】 “……” “好问题。” 马卡多笑了出来。 “等我们把他抓回来,也许你可以帮我问出个答案来。” 【那他再跑了怎么办?】 “那就把他锁起来!关起来!用铁链给捆在王座上!” 掌印者咀嚼着牙关。 “只要能把眼前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干净了:我管他什么样!” 第632章:内外串通(下) 和预想的不同,在这艘属于帝皇的旗舰上,抓住正尝试躲藏起来的帝皇本人,然后再把他五花大绑回他的王座厅,其难度远比摩根最初预料的要低:低很多。 毕竟这次的临时队友,也就是马卡多阁下,实在是太靠谱了。 论动力,比死了爹的基里曼还要坚定不移。 论智慧,比哭穷时候的庄森还要狡诈多思。 论速度,比发现了古物而临阵脱逃的马格努斯还要快上三分。 更别说其对帝皇幻梦号本身的了解程度,以及在暴怒脾气的巨量加成下对沿途禁军的威慑力:远远超过了摩根家里养的那个,只会在帝皇万圣节里,躲在通风管道中到处爬来爬去,吓一吓小孩子,然后把他们掉到地上的糖果捧回去投喂科拉克斯的小混蛋了。 这个小混蛋以都市传说的身份在摩根的曙光女神号上很是为祸猖獗了几年,直到某一年的帝皇万圣节正好赶上了摩根邀请她的兄弟伏尔甘造访:而名为康拉德的都市传说并不知道这一点。 于是,火龙之主和他的副官们见证了颇为稀奇的一幕。 在为了萦绕帝皇万圣节的气氛而特意关上了所有的灯火,导致漆黑一片的回廊中,一双干枯苍白的手臂缠上了伏尔甘的肩头,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蠢蠢欲动,把自己包裹在女巫服里面的身影。 这身影将毫不知情的火龙之主当成了一根用于支撑通风管道的台柱子,然后在原体和他的副官们震惊的目光中,悠哉悠哉地挂在上面左摇右望:直到他最终在无意间转了一下头,然后就一鼻子打在了伏尔甘的脑袋上。 凄厉的尖叫声传遍了曙光女神号的每一个房间,甚至把同样在当天来访,于文件堆中间接性休克的马库拉格人顺道惊醒了:基里曼当即舔了两口卡塔昌餐厅特供的蛤蟆果汁来提神,当做他断了货的咖啡伴侣的低劣替代品。 毕竟效果没那么好。 而在另一边,对于都市传说的抓获和审讯让人印象深刻:虽然五花大绑后的午夜幽魂反复审辩他的这种行为只是为了找些糖果,好让正因为军团的改建工作而忧心忡忡的科拉克斯能够有个好心情,但迎接他的,依旧是来自于蜘蛛女皇无情的镇压。 技术军士塔拉辛的收藏库当晚就有了更新。 随后,连带着由康拉德当年亲自提议设立并取名的帝皇万圣节也被取消了,但也只在曙光女神号上被取消了,在远东边疆、诺斯特拉莫甚至是五百世界,这个有些古怪的节日依旧得到了保留,顺便让帝皇的名号在这些世界上,也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对于这段混乱的黑历史唯一保有好感的,可能也就只有被迫当了回背景道具的伏尔甘了:火龙之主倒是很喜欢曙光女神号上这种近乎自由散漫的风格,并对于自己的被动牺牲毫不在意。 用他的话来说:他在这感受到了血亲兄弟间炽热的情谊。 【像鲜血一样的炽热。】 从记忆中走出,回过味来的蜘蛛女皇轻笑了一声,她排空了脑海中的杂念,任凭掌印者将自己带到了又一个古旧的房间中:这些看起来与凡人卧室无异的庸俗之地,居然普遍地存在于在帝皇幻梦号的最核心的区域,作为帝皇的私人休息室而普遍存在。 既不华贵,也不宏伟,唯一值得注目的便是连篇累牍的古籍收藏和各式各样的纪念品:朽木桌上随便一件小物件,其所包含的历史便深厚到吓人,甚至就连就是桌子本身都能回溯到纷争纪元前,是最纯粹的泰拉古董。 在这些古老的宝藏中,摩根很快就发现了几个能够令她感兴趣的目标,但围绕在这些日常用品上的灵能之深厚却让她驻足,而且马卡多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他们每几秒就要搜索过一个房间,顺便还会设置下一个灵能报警装置,以避免人类之主跟他们兜圈子。 掌印者对于亚空间力量的运用之娴熟令蜘蛛女王惊叹,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摩根确信就是就连她和马格努斯,都很难模仿出掌印者的信手拈来:尤其是在迈入某些连门窗都没有的私密房间时,掌印者与帝皇先前留下的那些警戒装置之间的较量,甚至让蜘蛛女皇有了种古怪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像个学生:马卡多举手投足间的本能反应与应对技巧令她受益无穷。 【你怎么这么了解帝皇设立的所有机关?】 “我认识他的时候,你们还只是基因实验室桌案上的项目计划呢。” 【……】 但真正的宝藏来源于他们到访的第五百五十五个房间,那是一座宛如殿堂般大小的,帝皇的个人回忆长廊,每一幅照片和画作都是帝皇过往经历中的一部分:却没有任何一个基因原体的身影。 摩根毫不意外。 这里的警戒设置之多,就连马卡多都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来确保他的稳妥,这就给了摩根在这些最宝贵的记忆片段里游走的良机:她飞快地检阅着画作与照片,很快就发现在这些艺术作品中,有一个人的出镜率简直高的可怕。 【他是谁?】 抓住了掌印者全神贯注,正是无暇他顾的那一刻,摩根直接将照片塞到了他的眼皮底下,马卡多想都没想也给出了答案。 “那是欧尔佩松。” 【哦,就是他啊。】 马卡多没再说什么,但摩根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她将照片放回了原地,在传送离开前,将其中的样貌牢牢的记在脑海中:有了名字和相对的脸,只要欧尔佩松真的在远东边疆这里服役,蜘蛛女皇就可以将他给翻出来。 至于翻出来以后有什么用,目前倒是还没想好:似乎可以拿来和帝皇讨价还价一下? 也不知道这位在帝皇心中的价值究竟几何:毕竟她的父亲可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摩根对于帝皇的大缺大德从不怀疑。 不过:他的钱包还是好的。 给自己补充了崭新动力的蜘蛛女皇,热情满满地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搜山填海当中,她原本预计要花上一天甚至几天的时间,才能把人类之主给揪出来,但实际上只花费了不到两个小时 正当在回廊中稍事休息的某位蜘蛛女皇,开始用她不安分的目光乱瞄站岗的禁军,让这些黄金卫士们后脖颈直发麻的时候,与她分头行动的掌印者就发来了讯号:马卡多在一座极为隐秘的图书馆里成功的堵住了正在思考人生的帝皇。 真快啊。 阿瓦隆之主只能非常遗憾的放下了脑海中那个已经成型的,将几百个禁军打晕,然后绑起来,做成鱼饵钓帝皇上钩的计划: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免疫他不安分的女儿靠近家里那座摆满了几百个珍惜手办的玻璃柜子吧。 更何况她手里还拿着锤头。 而怀抱着无尽遗憾的蜘蛛女皇刚刚按照马卡多的指引,推开了这座她路过至少三次,都没能及时发现的图书馆的大门时,便看到了她伟大的基因之父正被自己的忠臣堵在了角落里面。 帝皇的一只手背在身后,而他的另一只手抚摸着身侧那个比他矮上几头的仿真机器人,面对马卡多的问询也只能低下头颅。 怪可怜的模样…… 等等,那个仿真机器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有点像佩图拉博? 原体的诧异淹没在了明君与忠臣热烈的语言互动中:看到掌印者在帝皇面前的恭顺模样,摩根觉得自己简直太委屈了,外面的那群禁军居然觉得自己在帝皇面前的表现太过叛逆? 他们真应该来看看。 跟掌印者相比,她简直是大写的恭顺温良。 马卡多的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自动定位到帝皇的鼻子上了。 当然啦,人类之主的表现也只能说是不遑多让:在掌印者一阵嘴皮子磨破式劝说后,帝皇才终于迈开了他尊贵的步伐,慢吞吞地离开了思考人生的地方,但任凭他身后的马卡多如何气到青筋暴起,人类之主对于自己突然罢工的原因都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我在想问题:我只是想要个安静的空间而已。+ “就不能通知我们一声?” +我怕的就是你们像现在这样干扰我思考问题的清净。+ +你真不让人省心,吾友。+ “……” 在这一刻,房间里静的可怕。 掌印者脸上的惊愕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像安格隆。 而摩根则听到了自己对于庄森的固有印象分而悄然上涨的声音。 言罢,也不管气到正在蒸发的掌印者,帝皇便大踏步的向着门口走去,守在那里的蜘蛛女皇向她的父亲弯腰旨意,但是就在他们的身影交错而过的那一瞬间,原体却是轻声的开口。 【这里就是您上次给佩图拉博的那个隐秘图书馆吗?父亲?】 帝皇愣了下,点了点头。 他似乎在想佩图拉博是谁。 +他在这里学到了一些我想让他学到的新东西。+ 【包括现在的“害羞”?】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不是么?+ 人类之主的一句反问让原体沉默在了原地,直到马卡多怒气冲冲的追了上去,摩根这才飞快的调整好了思路,将一些来不及思考的事情塞进记忆阵列里面,最后也快马加鞭地赶了上去。 从这座隐秘图书馆到王座厅之间的距离并不短暂,期间至少要经过数百个禁军的岗哨,而这些万夫团中的幸运儿们,便有幸目睹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只见他们伟大的帝皇主君满脸忧心忡忡的走在前面,不可直视的面容如今低垂了下来,阴霾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虽然看起来依旧健步如飞,但莫名的给人一种已步入晚年迟暮的即视感。 而在他的身侧两旁,最令禁军敬重的内庭近臣与最令禁军忌惮的外朝权宦各聚一方,配合的无比默契,从图书馆到王座厅,从雕梁画栋的廊间到红绸铺地的长道,掌印者的嘴皮子就没停下来过,各种各样的问题与细节被他一遍又一遍的提取了出来,折磨着人类之主的耳朵,声音甚至能贯彻整条长廊。 至于旁边的蜘蛛女皇,倒是显得安静无比,她很少说话,只是每当掌印者稍微安静点时,便会及时递过去一份文件,或者挑起一个新的话题,让好不容易像松口气的帝皇再次面色紧绷起来:而当摩根亲口提问的时候,每一个字都令人类之主的面容更加阴沉一份。 一位权臣挚友,加一位藩王孝女,如此的齐人之福令帝皇的旅途笼罩在了可怕的低气压中,沿途的黄金卫士们一个个的就连大气都不敢喘,帝皇阴沉的目光足以将他们的盔甲切成碎片。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三个人的步伐都快的惊人,就连禁军都很难捕捉到他们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只留下了不断的询问声仍在余音绕梁。 —————— “你决定好对马格努斯最终采取怎样的制裁手段了吗?” “还有莫塔里安呢?你对他又有什么样的打算?” “大漩涡首府的职责将交给三位原体中的哪一个?” “神圣泰拉的直接征税范围大致又该停留在哪里?” “你之前直辖的那几个远征舰队以后又该做何打算?” “回答问题,天启,泰拉里面的高领主以后都在等着呢……” 【原体们也在等着呢。】 【另外,待会儿别忘了在我们面前彩排一下接下来乌兰诺上的战帅仪式,我们给你把把关:你有没有把我们给的剧本背下来?我觉得还有几处能修改的地方,尤其是关于那几个不省心的家伙。】 “没错:尤其是给予多恩的泰拉禁卫应该再讨论一下,还有几个原体应该予以一定的补偿……” 【比如说庄森。】 +……+ +你们就不能自己解决么?+ “需要你的首肯。” 【你的背书。】 “你的保证。” 【你的背锅。】 “有些事情不能我们上,只能你自己亲自上。” 【比如说在战帅仪式上给予每个基因原体一个离别前的拥抱,如果实在想要偏袒荷鲁斯的话,大不了你可以吻他的面颊一下,私下里做就可以了。】 +我没想偏袒……+ “我懂,我懂。”/【我懂,我懂。】 “我会给你和荷鲁斯挤出一个单独相处的时间的。” 【就在用来迎接你的那场皇家酒会之前怎么样?】 —————— +……+ —————— 隐约间,禁军们仿佛听到了亚空间中回荡着痛苦的哀嚎声:哀嚎声一路延续到了帝皇幻梦号停靠在乌兰诺的近地轨道上的那一刻,才悄然停歇了下去。 …… 禁军们从未见过帝皇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做好出行的准备。 第633章:帝皇:我的回合! “我们中是不是还有人没到?” “摩根呢?她跑哪去了?” “我们得找到她:有人缺席会让父亲的凯旋仪式蒙尘。” 在乌兰诺稀薄的白日与泛着铁锈味的猩红霾埃中,帝国的牧狼神维系着他的权威:用尽可能温和的话语与尽可能友善的笑容,站在诸原体中最高的席位上,向世人展露出他的喜悦和骄傲。 荷鲁斯的喜悦是真心的,他的骄傲也是。 他在这世上最亲近、最信赖的十六位兄弟接踵而至,一个个宛如化身尘世的天神,举手投足间便是无可匹敌的力量与权威,个体的光芒远比誓死追随他们脚步的伟大军队更加璀璨,令人难以忘怀。 牧狼神伫立在为了他们和帝皇而准备的阅兵高台上,一座巨大的凯旋门刚刚落座于此,它是将三千万颗强大兽人头目的的颅骨悉数碾碎为粉末,再经过多道的复杂工序后重新锻造而成的艺术品,铸造过程为期六个月,有数以万计的泰拉工匠和艺术家为了其上的一砖一瓦而倾诉了自己的心血。 这便是帝皇御临乌兰诺时所高居的王座,是他荡平了一切荼毒银河的罪恶巢穴,开辟万世之功业的荣耀象征,是他席卷寰宇八方的怒火的具象化:桂冠、雷霆与金色的双头鹰作为人类之主那不可直视的容貌的替代品,在众多原体雕像的簇拥上,正是如日方升。 提议建造这座可怖奇观的正是执掌第三军团的凤凰大君,即原体福格瑞姆,他亲自设计了草图并细心的监督着每一个铸造流程:用凤凰大君的话来说,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这种【适度的浪费】更能彰显出人类帝国的极盛国力,以及帝皇挥剑银河的滔天武勋了。 虽然总觉得这种观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荷鲁斯和其他原体也终究没有说什么:毕竟帝皇并没有反对这个方案,而且机械神教围绕着乌兰诺的大兴土木本就已经积累出了惊人的消耗,随手再建造一座奇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数百万机仆与劳改犯人的性命远不及人类之主的一个点头。 再说了,它的确很漂亮:福格瑞姆的眼光还是值得夸耀的。 牧狼神的手指逐一拂过凯旋门上蛋白石色的原体雕塑,从他本人到阿尔法瑞斯,将英武的面相与他的血亲兄弟们一一对应:每当确认了一个,荷鲁斯都要在内心中好好的复盘一下他与自己的关系,以及对于这位兄弟的了解程度。 结果让他感到欣慰,大约三分之二的兄弟与他关系友善,剩下的也大多被他了解,知晓他们的某种执念或者弱点:唯有远东的那几位依旧披着层神秘的面纱,所幸他们中的大部分并不让人担忧。 阿瓦隆的摩根不过是一个能力出众,斤斤计较的小店主,她的野心从未抵达到银河的另一面,她的国度也是:更别说这位姐妹的性格的确无可挑剔,他们之间存在着缔结永久和平的可能性。 至于康拉德,则是个举步维艰的爱丽丝,被困在一座光怪陆离的树洞旁边,他的生命注定要遭受命运的折磨,过去与未来宛如一本疯狂的童话书籍:荷鲁斯怜悯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助。 因为康拉德拒绝与他的兄弟们有更多的交集,他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游走在帝皇的子嗣中间,像是幻影般难以捕捉:与他异曲同工的还有科拉克斯,不过鸦王的不苟言笑更多是针对荷鲁斯一人的。 这一点令牧狼神很是苦恼。 牧狼神很清楚,因为发生在过往的某些恩怨,他和科拉克斯也许注定无法成为要好的兄弟,但这不代表他不想补偿鸦王,并至少和他维系一个在表面上的和平:只不过科拉克斯的来去无影,让这一切企图终为泡沫。 但这都不是真正的问题。 在思考间,荷鲁斯走到了浮雕的最边缘,一位离群索居的原体被排除在众兄弟之外,但没有任何人能够忽略他的存在,这家伙一向就是这样:孤傲的排斥所有人,却又强大到令他们不得不忌惮。 没人能说清在基里曼君王般的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就连荷鲁斯对此都一无所知,无知到了近乎于恐惧的地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马库拉格人肯定在他孤独的外表下埋藏着无边的壮志,只等着他将其掏出,燃烧银河的那一刻。 这一点从基里曼将他们的姐妹摩根推出来,作为远东三王领名义上的代言人,从而让他自己能够抽身于事外,远离众人的视野,隐藏自己的目的,便可见一斑:真是娴熟的祸水东引,不知道基里曼的羽毛笔又沙沙作响了几次? 荷鲁斯扪心自问,照例得不到令人满意的答案,只能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帝皇为他提前准备好的私人看台上:良好的视野能够迅速捕捉到每一位来到地面上的原体,丝质的遮阳棚则是在小心的维护着正值枯水期的额头,海绿色的目光扫过光洁的花岗岩地面,他威武的兄弟们正在上面行走。 他的大部分兄弟与十年前相比并无什么不同,时间在他们的身上仿佛停滞了,牧狼神简短又迅速地评估了每一个人:除了多恩,因为他一直陪在荷鲁斯的身边,就如同他长此以往的忠诚般毫无改变,真是令人放心。 与之相比,哪怕是庄森都是有了些变化的:雄狮这次的衣品明显改观了不少,看起来是终于有人替他操心了一番,虽然他的面相看起来依旧不怎么好,不过身边俨然已经多了些兄弟的陪伴。 且不说缠在庄森身边,赶都赶不走的康拉德,还有科拉克斯看起来与雄狮也有些共同话题,属于佩图拉博的钢铁机器人与卡利班的队列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基里曼则是远远的坠在了最后方。 雄狮皱着眉头,看起来对这个臃肿的组合很不耐烦:但当科拉克斯与康拉德因为某个问题而驻足争吵的时候,庄森却并没有借机加快脚步离开,只是一脸不耐烦的停留在了原地,直到他的两位兄弟再次跟上了他的步伐。 牧狼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点了点头,衷心的为庄森的改变而感到欣喜:在内心深处,荷鲁斯一直把雄狮视为一个强劲的对手,他渴望庄森变得更强,只有这样,他的胜利才会富有含金量。 而顺着庄森的步伐。更早抵达的原体们纷纷现身。 福格瑞姆和他的凤凰卫队似乎比不久之前更华丽了一点,牧狼神已经有些看不懂凤凰大军那淡紫色的盔甲上,无数花纹、雕刻与装饰品的含义了,他其实更喜欢之前那种较为简约的美。 察合台可汗的不少怯薛卫士已经有了统治者的派头,荷鲁斯听人说他的这位兄弟在赏赐手下的凡人军官时毫不吝啬,大片大片的星球和土地被他分封了出去,这些封地被称作【普通区】,并鼓励他们自行向外扩张,而与之共同建立的还有由白色伤疤军团的怯薛战士直接管理的【特辖区】。 黎曼鲁斯和他的卫队也许是所有人中变化最大的那一个,尤其是他的卫队:狼王明显为了这场盛宴而精心准备了一番,常人印象里那支作风粗犷,长发粗鬓的野狼卫队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队令行禁止的冷酷军人,宛如隐藏在冰冷盔甲后的杀戮骑士。 倒是罗嘉的怀言者,有了几分太空野狼昔日的风采,荷鲁斯已经不想再去听围绕在第十七军团身旁的血腥流言了,他最近关注的是另外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说钢铁勇士和火星的密切合作,费鲁斯辖区中的灵能者骚乱,以及在巴尔宙域里出现的,将圣吉列斯作为崇拜对象的新兴宗教。 哦,还有卢瑟:听说他的卡利班辖区最近闹出了些乱子,几次大规模暴动的范围甚至波及到了周围的数个星系,而卢瑟则用残酷无情的手段镇压了他们,鲜血一路流淌到了卡地亚,老骑士展现出来的恩威并施令荷鲁斯赞叹。 他怎么就没有一位像这样的凡人英杰来辅佐呢? 牧狼神在心中嘀咕着,恰逢最后一个兄弟安格隆也到了,荷鲁斯迅速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沿路还拽走了正蹲在墙角处,检验工程结果的帝拳之主,与他共同奔赴向原体兄弟们的久别重逢。 接下来的场面,足以让牧狼神终生难忘。 十九位半神首次集体登场的震撼令人印象深刻,哪怕是他们自己都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只有能够撬动整个银河命运的盛会才能配得上如此壮观的景象,与此时此刻相比,那些因为原体们的调离而被迫停下的远征,以及银河边缘无数举步不前的战线,都是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微小牺牲。 而与原体们一同抵达的,还有来自于十九个军团的二十万阿斯塔特战士,其中不乏名震整个大远征的冠军勇士,他们的功绩响彻神圣泰拉的御庭,在他们身后则是来自于各个凡人辅助军部队,总计一千六百万等待检阅的战士,数以万计的旗帜、徽记和荣誉勋章组成了肃杀的海洋,连如巨人般屹立的泰坦都显得如此平凡。 “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的勇士聚集在一起的场景。” 荷鲁斯用同等的热情拥抱完着他的最后一个兄弟,无论是佩图拉博的冰冷还是莫塔里安的孤僻,都在牧狼神面前融化了,如镜面般光洁的花岗岩地面,如今倒映着原体们微笑的脸庞。 兄弟与兄弟,血亲与血亲。 空气中流淌的只有最纯粹的笑声与最朴素的亲情。 “我也没有。” 第一个回应牧狼神的是他的至亲圣吉列斯。 “毕竟在大远征中,从未有如此强悍的对手,值得我们动员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 “但现在有了。” 福格瑞姆轻哼了一声。 “那便是帝国,是大远征和帝国的辉煌本身,倘若我们不动用自己的全力,就根本描绘不出来我们到底打下了何等的基业:我们的丰功伟绩已经成为了最大的对手。” “如果我们还想再进步的话。” 兄弟之间传出了笑声。 “你还想进步么?福格瑞姆?” “我可太想了:我可是才一百多岁啊,正是奋斗的年纪。” #更多的笑声# “说真的,各位,我真为这些记述者和艺术家们感到哀悼。” 谁能想到,说出这句话来的居然是黎曼鲁斯。 “他们身处于历史的巅峰,身处于任何一位同僚愿意付出生命所奔赴的伊甸园,但他们却注定无法将这幸运转化为现实:凡人的才能几乎不可能将此时此刻的荣耀一一具现出来,我为他们感到悲哀。” “请别为我的悲哀。” 可汗瞥了一眼他的兄弟。 “我带来的艺术家们,完全能够驾驭如今的场面。” “他们描绘着自然的宏伟,能力已经炉火纯青,而人类或其他文明所打造的一切在自然的伟力面前都是苍白且短暂的。” “你是认真的?” “草原容不下谎言,鲁斯。” “我可不这么认为:最自由的地方便是最没秩序的地方,需要靠人的自觉来维系,但人类的自觉从来都不值得信任。” “我想我们达成了共识。” 可汗抚摸着胡须。 “就【共识】这个问题而言。” 狼王咧嘴一笑,他和可汗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锋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的错开了,两者都没有因为这次突兀的摩擦而愤怒,反倒是牧狼神在旁边打起了圆场。 “先别为凡人们争吵了:这还不是需要他们发挥的时候。” “我们还有兄弟没到。” 言罢,牧狼神便走到了佩图拉博的铁甲面前,敲了敲,刺耳的响声告诉在场所有人,里面只是一副纯粹的钢铁之躯:真正的奥林匹亚人显然还在别的地方。 “谁知道佩图拉博在哪:他还在尼凯亚那里忙么?” 牧狼神扫视一圈,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给他确切的答案。 “我上一次见到佩图拉博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最近深居简出。” “没错:不过我听说我现在火星倒是和他关系甚密,卡尔伯哈尔在最近几年里,频繁地到访佩图拉博的钢铁之血号,不少火星和小型铸造世界的机械神甫们如今都在往钢铁勇士军团的远征舰队里钻:我以前倒是没听说过有这么多。” “这种事情,也许我们应该问一下费鲁斯才是。” “费鲁斯?” “别看我,我这几年和机械神教的关系已经没有那么紧密了,而且我在担心北方的事情:我的辖区最近不怎么太平,恐惧之眼附近已经涌现出了太多的失控灵能者,他们甚至摧毁了两个世界。” “很抱歉,兄弟:但你应该能处理好废土的问题吧?” “那可是我的专长。” “【废土上的繁华】:我发誓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那就拭目以待了。” 伴随着凤凰的轻笑,话题在不知不觉间跑歪了,直到一直游走在众人边缘的安格隆,突然间向前一步,在吸引着目光的同时,看向荷鲁斯,然后点了点头。 “尽情发言,兄弟。” 荷鲁斯微笑着,他很喜欢安格隆这位兄弟,他的悍勇气息与血之觉悟令牧狼神赞叹不已,两人虽然只在几十年前见过三四次,但他们的合作很愉快,吞世者军团的战斗力也令人印象深刻。 “我见过他。” 安格隆的嗓音依旧沙哑。 “佩图拉博?” “是的,他在尼凯亚:不是什么机器人,而是真人,他花了太长时间的尼凯亚会议的选举上,不过他向我许诺我会及时赶到的,我并不奇怪他与机械神教之间的关系,因为他给我的感觉便是一块钢铁,真正意义上的钢铁。” “钢铁么?” 原体们纷纷点头。 “这很正常,佩图拉博给我们每个人留下的印象都是一块钢……” “不。” 安格隆打断了话语。 “我是指:他的灵魂似乎正在逐渐转化为一块钢铁。” “从人类,到钢铁。” “……” 这句斩钉截铁的言论在原体间制造了一场低气压,而安格隆对于兄弟们的目光毫不在乎,他转身退回到了边缘的位置,荷鲁斯的目光紧盯着他,很轻易地便联系到了旁边的庄森和康拉德,还有…… 等等…… “摩根呢?” 牧狼神后知后觉。 在很多时候,摩根就像她的远东边疆一样,从理论上来说应该很有存在感,但事实上并没有:无论是强大的五百世界还是以富饶闻名的诺斯特拉莫,似乎都有比它更吸引眼球的理由。 原体们因为荷鲁斯的困惑而左右望去,这才发现他们唯一的姐妹似乎不见了踪影,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此时保持了淡定:比如说庄森还有康拉德,以及对于摩根的能力近乎盲信的马格努斯。 “她肯定有自己的事情。” 千子之父轻快的开口了。 “别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灵能者的行动力与时间观,摩根什么时候出现都不奇怪,毕竟她有充足的手段赶回这里:我们两个在这一点上的能力是相同的。” “但态度是不同的。” 莫塔里安的声音压抑在了沉闷的毒气回响中。 “我厌恶夸夸其谈,但她与你可是不一样的,马格努斯。” “她从不会将自己的私人事务放置在所有人的公事之上的。” “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死亡之主的讽刺让普罗斯佩罗人烦闷地皱起了眉头,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几乎要具象化了,毕竟尼凯亚会议已经近在咫尺,荷鲁斯与伏尔甘默契的走上前来,用他们的身影将两位兄弟的目光截断,但莫塔里安的话语足以让他们不安。 摩根遇到麻烦了? 毕竟她从来都不迟到啊:她又能去哪里呢? 诸如此类的想法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诞生了。 连庄森都用问询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康拉德:但当他发现这个傻缺正兴致勃勃地向着远方高塔上两位凡人女性挥手示意的时候,卡利班人不由得沉默了一下,勉强压抑住了拔剑的冲动。 随后,庄森思考了一下。 没一会,雄狮的目光便开始和绝大多数人合流了,他们都因为摩根的失约,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妙的词汇,而一想到这些让人不安的事情,所以原体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 看向了人群边缘,正在试图随大流的基里曼。 #极限沉默# “有……什么事情么?” 马库拉格人无辜地眨着眼,他有些不理解自己有什么值得众多兄弟为之关注的原因:在经历了几秒钟的自我检查之后,基里曼默默的在手中的咖啡杯藏在了身后。 这一幕在原体中带来了几个鄙夷的目光。 “罗伯……” 而就在牧狼神重新酝酿好了自己的情绪,打算开口的时候,远方的机械摩擦声吸引了每一个原体的注意力:这种声响放眼全银河都是独一无二的,它只属于人类之主专属的穿梭机。 这只金黄色的雄鹰迅速的刺破了乌兰诺的厚重云层,呼啸而过的华美宣告着帝皇的荣耀,身后则是留下了一连串音爆声:十万名战士目睹了它的降临,而不知何时已经抵达地表的禁军,早已将不相干的人驱逐殆尽,只有匆匆赶来的原体们能够穿过他们的防线。 不知道为什么:禁军今天的视线显得格外逼人。 他们似乎心情都不太好。 但荷鲁斯来不及在意这些:当他率领着兄弟们。一路匆匆的赶到了帝皇的穿梭机面前,打算迎接他们的基因之父亲临的时候,未曾设想的场景却出现在了眼前。 伴随着穿梭机金黄色的大门缓缓落下,迎接原体们的,不仅有帝皇身后的金光,还有一抹奇怪却很熟悉的色彩。 一抹银色。 不是禁军卫士的刀锋所泛出来的冷冽银霜:但荷鲁斯宁愿是。 而是一种更柔和,更亲近,更令人眼熟的银色。 那是…… —————— 在陡然安静下来的原体中,荷鲁斯的拳头出于本能而握紧的响声是如此的刺耳。 —————— 【我们一定要这样么,父亲?】 摩根微笑着:勉力地微笑。 伴随着她和帝皇面前的穿梭机大门逐渐降下,露出了每一个原体兄弟或惊讶或喜悦的面容,在自己脸上拼命堆积着笑意的蜘蛛女皇却在内心中不断的悔恨:悔恨自己怎么没在帝皇出发前,抢先一步溜回到曙光女神号上。 明明马卡多就跑的那么快。 而她却在关键时刻被帝皇拽中了命运的马尾尖:早知道就不听信康拉德的鼓动,把自己的头发留的这么长了。 哎等等……康拉德…… +现在还要询问,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我的女儿。+ 人类之主的笑声中有着一种再明显不过的复仇快感,却是淹没在了那张神圣脸庞的假慈悲中:帝皇没有让任何人同行,只有摩根与他同乘一台穿梭机,此时此刻,他让他的女儿站在他的身边,将自己的右手搭在摩根的肩膀上,俨然是在与他最气重的臣子,最信任的子嗣共同接受众人的拜见。 【……】 摩根感觉自己在火上烤:她决定最后补救一下。 垂死挣扎。 【但这种规模还是……】 +我首肯了。+ 【我是说……】 +我保证了。+ +再说了……+ 帝皇脸上的微笑从未像现在这样让摩根感到痛恨。 +有些事情只能你亲自上。+ 【我不是这个……】 +我懂。+ 人类之主微笑,点头,大门之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活脱脱的宛如一位在世的圣人。 +我懂。+ +我都懂。+ +在迎接完成后。+ +我会给你和你的兄弟们挤出一个单独相处的时间的。+ —————— 【……】 妈的。 这个不报隔夜仇的老混蛋! 第634章:原体百态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摩根就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她和她的大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所有的血亲兄弟,都是截然不同的,在他们之间一直都存在着一层可悲的屏障,将蜘蛛女皇的身影与原体的大家庭脉络分明地划为了两瓣。 这种区别是不可逆的,是会浮现于身体表面上的:别误会,并非是驭龙于天或者吐纳天地这种生理上的区别,而是深藏于灵魂中,出于基因本能的对立。 毕竟,以摩根现有的灵能理论学识和实际操作水平,虽然还做不到像人类之主那样,在全银河到处金光显圣,在亚空间里时不时拉出坨大的,又或者在连神灵都无法轻易生存的时间尽头,一遍遍的循环播放【我不是神】。 但若是要踏破人类在生理上的那条脆弱红线,逆转千万年来的基因代码,让自己变成另一种形态甚至另一种模样,对摩根来说却从来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她为此而尝试过很多次,将自己的容貌转变为各式各样有趣的皮囊。 这并不困难:尽管阿瓦隆之主对于自己混沌一团的内在生理结构依旧毫无办法,但外在的眉眼和发色实在是太容易改变了,摩根就曾尝试过将自己变成一个凡人的小女孩儿,甩着黑色的双马尾,在她最敏锐的子嗣,比如说拉纳或者巴亚尔的面前走来走去,却从未被他们中的任何人揭穿。 然后?然后就被拉纳等人当做走丢的小孩拎到了警卫室…… 【咳咳。】 而她的血脉子嗣们,也就是形态各异的星辰侍女,她们各自的容貌便来源于此,来源于蜘蛛女皇数次改变容貌的尝试,她们的神态中皆有摩根能够变化出来的影子:室女座也许是众多的姐妹中唯一的例外了,而这也是摩根对这个大女儿青眼有加的原因之一。 她们是相同的,室女座曾经身为凡人,所以她的很多观念与本能反应比起那些被摩根创造出来的后续姐妹们,要大不相同,而演变出来的情感也更要为炽烈:这一点就连科拉克斯都能看出来。 而摩根也是如此:无论是究竟出于何种原因,蜘蛛女王和她的兄弟们的差异性是毋庸置疑的,这种差异性很多时候能够为她带来与大部分原体截然不同的视角,从而让她被迫站在少数派的观点上。 往好了说,这种独特的家庭地位再搭配上摩根冷静的性格,让她成为了帝皇的所有子嗣中,最能够坚守本心的那一个:当原体们因为他们间或多或少的兄弟血脉,而沉溺于同一种观点的时候,摩根却是总能提供出另一种视角,另一道声音,另一条选择。 它们未必总是正确的,但有很大概率会开辟出新的思路,避免在原有的僵局中对峙:无论是在与那些难搞的兄弟的相处中,还是在调解原体之间重重矛盾的时候,这种新路线都是让摩根避免把话题引向死路的秘密武器,让一场谈话总是能够磕磕绊绊地进行下去。 既然如此:便有希望。 而毫无疑问,这种有好处的特立独行是很多人都需要的。 所以,往坏了说…… 【这就是你在接见你的宝贝儿子们的时候,把我这个独生女留在身边当小秘的原因吗?】 +你可真不会说话。+ 在就连马格努斯都无法感知到的维度中,帝皇的笑声仿佛从遥远的群山上传来:这是只属于人类之主和他女儿的通讯频道,父女间聊天记录的每一条,都能让至少一个原体开始怀疑人生。 +我难道就不能在众人面前补偿一下我唯一的女儿?为她争取到更多的荣誉:荷鲁斯可从不会讨厌这种事情。+ 【通过把我晾在所有兄弟的对立面的方式?】 【把这荣誉给荷鲁斯:你看他自己想不想要啊。】 就连摩根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她自己的腔调中,到底是何等元素又占据了上风:愤慨?无奈?幽怨亦或是自暴自弃?似乎都有,但似乎也都没有。 习惯于人前显圣,将自己的真面目细心地藏在了人格面具下最阴暗的角落中,又或者早已将其投入到时间长流里,任凭一切真心化作指尖飞灰的基因之父,再搭配上千人千面,为无数的面孔和无尽的贪婪而无限地扭曲内心,在生来的神性与俗世的凡性之间不断撕裂融合的独生女:也许,这种将千万种情感、爱意与憎意混作一团,彼此之间早已区分不清的相处状态,才是他们共同选择的最终归途。 帝皇与摩根在这件事情上或多或少都有着默契可言,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明面上的恶劣关系:就像摩根哪怕再怎么清楚,她的基因之父背负着何等的艰难使命,但每当她被帝皇拖入到另一场毫无准备的战斗中时,蜘蛛女皇依旧不介意将她的基因之父痛骂一番。 然后再站到他的身边去。 当然啦,在有些时候,蜘蛛女皇还是想要逃走的,尤其是当面前的战局难免过于惊人时:就比如说和帝皇并肩站在一起,等待着面前的十八位基因原体,一个又一个的走上来单独觐见。 且不说如此器重,就连庄森看过来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好奇,更不用提在场的至少一千名禁军战士瞄向摩根的目光,都与瞄向其他原体的有了本质的区别,单单就说一个小细节吧。 帝皇是没有来到地面上的,他走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伫立在穿梭机的尾部货舱门上,而原体们就只能在地面上觐见:人类之主还没有什么问题,但被迫帝皇处于同一水平的摩根,却是分外明显的,比她的每一个兄弟都高了一头。 甚至不在一个【阶层】上。 现在,就连基里曼和伏尔甘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 在这一刻,摩根突然理解的那个总是被她的弟弟康拉德挂在嘴边的复古潮词:公开处刑。 她最近是又在什么地方得罪身边这个老混蛋了吗? 蜘蛛女皇尽力地维持住自己脸上的微笑,同时还要摁住蠢蠢欲动的右手,以避免当众表演一次刺王杀驾,毕竟目击者太多了,成功率着实算不上高:更何况帝皇此时还捏住了她命运的后颈肉。 虽然从外表上来看,摩根与她的父亲保持着大约一米左右的君臣距离,但在原体们看不到的亚空间领域中,那股淡金色的缰绳却是如蛇一般的咬住了原体的手腕,顺着纤细一路窜到了肩头与脖颈,最后如绳索般,牢牢的束缚住了蜘蛛女皇的下颚,令她动弹不得。 人类之主的手指如今只需要轻轻的一勾,摩根的灵魂便不得不停留在了他的身边:如若不然,蜘蛛女皇早就有千百种方法,窜到底下的原体群中去了。 至于色孽? 色孽就在不远处看着:祂看起来还挺乐的,淡紫色的云雾中笼罩着四种截然不同的笑声。 —————— 混沌都是废物! —————— 原体在内心中咬牙切齿,她很清楚帝皇听到了这句话,因为人类之主的嘴角明显上扬了些许,他挥手致意,仿佛这股快乐是出于他面前久别重逢的子嗣们:至少三分之二的原体回应了他,却也有几个人对帝皇的感染力毫无反应。 有趣的事,也正是这几个人看向摩根的目光最平淡,甚至多了几分怜悯与探究:察合台可汗便是最明显的那一个,当他看到摩根与帝皇并肩走下来的时候,这位大汗根本没什么反应。 但当可汗的亚空间本能让他意识到了,摩根大概率是被迫的停留在帝皇的身边时,大汗的眉头飞快地皱起,他撇向人类之主的目光中已然多了些许不认同。 不过仅此而已,可汗完全没有插手的打算,他的目光转而注视起了旁边守卫的禁军,对这些名声在外的武士充满了兴趣,与他相同做法的还有圣吉列斯,这位巴尔的大天使虽然随大流的站在人群中,貌似在注视帝皇与摩根,但从蜘蛛女皇的角度看得很清楚,圣吉列斯的视野早已魂游天外。 摩根不相信帝皇会看不清圣吉列斯的冷漠态度。 事实上,当她被迫停留在了帝皇的高度后,蜘蛛女皇先是本能性地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就不得不稳定住心神,开始四下琢磨,为自己寻找好处:毕竟那么多原体和禁军眼中的刀片总不能白挨吧? 而她很快便发现了好处所在。 就像摩根在偷窥曙光女神号的凡人生活时,总会在学生和老师嘴里听到的那句话一样:倘若站在讲台上,才会知道课桌底下的小动作其实毫无意义,一个适当的高度便会让所有秘密无处遁寻。 现在的摩根便是如此: 蜘蛛女皇从未想过事情会如此的简单,她只许与帝皇一道站在比其他原体高上两到三米的地方,居然就能如此轻易的洞悉底下每个人的内心:如今,所有的原体都在仰头看向他们,而无论他们内心中是怎样隐藏的,但目光飘移和面容里的微表情,都永远无法逃脱出摩根敏锐的视线。 这就是帝皇的角度么? 在内心中惊叹的蜘蛛女皇没有注意到帝皇眼角的笑意,她完全沉溺于了自己的新发现中,沉溺于原体们片刻都真情流露里:因为这实在是太丰富了,十八个原体赫然便分出十八种状态。 有些人是最单纯的,就比如说基里曼或者伏尔甘,他们直勾勾地盯着帝皇与摩根的面庞,眼神中全然没有别的杂念,但在细节上尚有些不同:基里曼似乎在思考一些更为深入的问题,他的目光涣散,更多的集中在帝皇的身上,似乎还有着几分对于人类之主的忌惮。 伏尔甘就要单纯的多:他忧心忡忡的看了摩根一眼,随后将目光移向了帝皇,火龙之主也许并不清楚眼前的状态,但他能感觉到帝皇的举措是不合适的,但伏尔甘完全帮不上忙,只能让他的内心被高尚的道德感所灼烧。 而还有些人,他们的目光也很单纯,只是凭空添了些变化:可汗和圣吉列斯就不用说了,他们仿佛两匹被拘束的野马,帝皇的威严关不住他们自由散漫的灵魂,费鲁斯的状态也同样好不了多少,他的目光在掠过摩根的面容时,飞快的皱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归常态,安静的等待着轮到他。 摩根并不了解这个兄弟,只听说过他的强大和冲动:但至少在刚才的一个瞬间,她感受到了戈尔贡那钢铁般的善意,豁达的面容下是颗滚烫的心。 可靠,却也很无聊。 倒是将手搭在费鲁斯肩头的福格瑞姆要更有趣些:在刚开始,他与费鲁斯几乎一模一样,先是用狐疑的目光啄着摩根的脸,同时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胸前的帝皇天鹰,但凤凰的心态调整的更快,他几乎在下一刻便回想起了与蜘蛛女皇相处时的细节,随后,便自顾自地判定了摩根的无辜。 因为他不相信记忆中的姐妹会是如此愚蠢的家伙。 于是,凤凰一转态度,便朝着摩根快乐的眨了眨眼皮,射来的目光中有着理解,却还有几丝无恶意的挖苦,他将嘴唇凑近到费鲁斯的耳垂旁,全然是一个看客。 不过:他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关注帝皇的方向。 待在凤凰身边的,是摩根最信任的几位血亲兄弟,他们的表现都没有超出蜘蛛女皇的预料:庄森只是在单纯的好奇,比起僭越,他应该更在意帝皇找摩根的原因;科拉克斯藏在了队里的最外侧,对于眼前的种种无动于衷,比起摩根和帝皇的问题,鸦王却是更在意为什么在场的大部分原体,都会表现出如此奇怪的状态。 这令鸦王很不舒服:如此浑然天成,无人质疑的上下森严? 至于康拉德:那小子正在庄森的身边,慢悠悠的转过身来,让摩根能够看到他身后的披风:披风上面点缀着一幅完整的,原体的五脏六腑的剖析图。 摩根不确定自己揉搓指关节的声音有没有被帝皇听到。 但帝皇应该也不在意了,因为他的目光停留在多恩的身上:帝拳之主正紧皱着眉头,他的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不认同的气息,只不过因为还没搞清来龙去脉,他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该不认同帝皇,还是不认同摩根。 多恩并非是鲁莽的蠢货,他与摩根共事过,他知道蜘蛛女皇也不会狂妄到这种地步:但倘若不是摩根的问题,另一种可能性会让多恩的大脑短路的。 在这一点上,多恩就远不如与他并肩而立的佩图拉博了:不要问这两个人为什么站在一块,在帝皇的穿梭机抵达前,多恩便被混迹在人群中的【佩图拉博】吸引了,他以极大的兴趣和纯粹的学术性眼光观察这台精妙绝伦的机器人,评估着它潜在的危险性。 而【佩图拉博】倒也是乐在其中的,真正的钢铁之主似乎早就预想过他的作品会引来兄弟中哪个人的围观,他甚至专门为此而调配出了崭新的模式:就像摩根所打造的星辰侍女有情感模块一样,佩图拉博打造的这台钢铁暴君,在听到多恩的声音时,竟也开始实行一套个人专属的运行模式了。 只对多恩有反应。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佩图拉博】对帝皇和摩根的情况处于完全的漠视,唯一和他相同的可能也就只有黎曼鲁斯了:狼王的目光在投向帝皇与帝皇的第一瞬间,便完成了所有的流程。 黎曼鲁斯先是困惑了片刻,随后松软开眉头,顾左右而言他,原体周围的空气中散发着停止思考后的快乐气息。 而被黎曼鲁斯顺势揽过肩膀的便是阿尔法瑞斯,他也沉浸在停止思考的快乐气息中,不过与狼王的自暴自弃不同,阿尔法瑞斯的气息却是难掩其骨子里的傲慢:更多是看破一切后的毫不在乎。 而就在他旁边,有人却是非常在乎这件事情。 正是……莫塔里安? 当她注意到了来自于巴巴鲁斯的一股幽怨气息时,摩根狐疑地的挑起了自己的眉眼:她想不明白这个一向和她不对付的死亡之主为什么正如此复杂的看着自己?莫塔里安甚至懒得关注帝皇的方向。 摩根注意到,巴巴鲁斯之主的表情经历了一次短暂的变化,在他刚刚看到帝皇与摩根站到同一处的时候,莫塔里安也是惊愕的,但这种惊愕很快就转变为了对于人类之主惯例般的不满,以及对于站在帝皇身边的摩根的…… 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被这个谎言暴君束缚在身边?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摩根仿佛都能听到莫塔里安的呐喊声。 【……】 与莫塔里安的呐喊声同样炽热的还有来自于安格隆的问询,红砂之主像是看着一具期货死人般看向帝皇的金色盔甲,他有些不耐烦的摩挲着掌中的斧刃,引来了身旁禁军们的如临大敌,而看向摩根的目光更是充满了直白的询问。 现在就动手? 看起来某人比摩根自己更希望来一场刺王杀驾。 蜘蛛女皇的视线移开了,留下了有些遗憾的安格隆。 她飞快地掠过罗嘉,因为大怀言者的目光根本不需要琢磨:这种帝皇与摩根并肩而立的场景显然触动了罗嘉心中的美好回忆,瞳孔中的信仰之火已经比道路两旁熊熊燃烧的兽人颅骨更旺盛了,就连帝皇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人类之主略微皱起了眉头,引来了摩根的无情嘲讽。 【头疼了?】 【谁叫你当年装死?】 +……+ 私人频道就是愉快。 摩根的微笑多了些真挚,她趁机跟马格努斯点了点头,普罗斯佩罗之王则礼貌的回应,一向的对于这些外界事态漠不关心,他似乎更担心身边荷鲁斯的状态:牧狼神也许是反应最大的原体之一,他可是肉眼可见的愣了几秒钟。 天知道荷鲁斯在这几秒钟的时间会想到什么事情? 但不可质疑的是,当荷鲁斯从愣神的状态中走出来的时候,牧狼神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很快就发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动作,等待着他第一个走到帝皇的面前,就连庄森也不例外。 这个小惊喜让微笑和从容回到了荷鲁斯的脸上。 也来到了帝皇的脸上。 但就在荷鲁斯刚刚走进到他们二人的【进攻范围】时。感觉自己的怒气条已经快差不多要积满了的摩根,终于还是开口了。 【你打算在这里就直接检阅乌兰诺的功臣们吗,父亲?】 这句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话语让帝皇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问题么?+ 【不,我只是在想……】 顺着摩根的手指,所有人都注意到人群中的那抹金发:庄森冰冷地迎接着兄弟们的目光,他很好的将困惑埋藏了起来,反正他相信摩根总不会害他的。 【我们该如何确定:谁才是乌兰诺的首功之臣呢?】 +……+ 在荷鲁斯的沉默中,帝皇锋利的光芒足以划开任何一个原体的内心世界:但并不包括摩根,她甚至将自己的声音放大了些许,保证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楚。 无论是依旧困惑的基里曼,稍稍回过神来的可汗,还是早就一脸迫不及待的福格瑞姆。 当然:还有荷鲁斯和庄森。 他们都听到了。 【别误会,父亲:我无意质疑您的任何决定。】 【我只是好奇,单纯的好奇乌兰诺的功勋所在。】 【而且我想:您并不介意给我们一个确切的回答,是吧?】 第635章:在野党(1/2) 平心而论,摩根从来都不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会为片刻的滑稽而抛弃长久利益的乐子人:她只是单纯却又巧合的,喜欢忤逆她英明神武的基因之父而已。 尤其是在公共场合里。 而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和小团体的利益罢了:人类之主那深不可测的下限,摩根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她知道倘若不把某些原本只是在私下里头谈好的条件适时地摆在明面上,那么帝皇是绝对不介意装疯卖傻,厚着脸皮把已有的协议赖掉。 就比如说人类之主早在当年决定设立战帅的时候,就在私下里向摩根许诺过,给予她能够独立于战帅治下,便宜行事的权力:在此后几十年陆陆续续的合作中,这种权力又被当做是抵押的报酬,许诺给了与摩根亲近的几位原体。 尽管他们还一无所知,但摩根可不想让她辛苦工作的成果承担上被帝皇掀翻的危险:为此而当众向帝皇与荷鲁斯【发难】,也是毋庸置疑的可选项。 反正她早就看透了,帝皇与她这样的原体,在平日里不过是猎人与猎犬之间的关系:只要猎犬还能叼回猎物,那么即使在平日里做些拆家之类的坏事,就比如说在公共场合里让帝皇难堪一下,人类之主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哪个原体没有冲动过? 凭什么就要她是圣人? 而荷鲁斯就更不足为惧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牧狼神和摩根是同类人,所以蜘蛛女皇很清楚荷鲁斯的弱点:这位习惯于讨好几乎每个血亲兄弟,以此来彰显自己老大地位的【人马座】,根本没能力,也没胆量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针锋相对一把。 恰恰相反:牧狼神还不得不借机表露一下自己的豁达,当着帝皇和所有兄弟的面,在摩根用话语轻微的刺痛了他的皮肤后,荷鲁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回过神来后迅速地便堆起了满面笑容。 至于瞳孔中愤怒的残留,也许只有摩根能看见吧。 但她不用去关注,牧狼神还没有能威胁到她的手段呢,蜘蛛女皇只需要静静的站在帝皇身边,一边品味着帝皇心中翻腾的不满,一边微笑着聆听那位勉励维持着从容的荷鲁斯,是如何主动帮她完成接下来的话语工作的。 难以想象的愉悦在蜘蛛女皇的内心中肆意挣扎,虽然在涌现出来的瞬间便会被靠得极近的帝皇圣焰毫不留情的焚灭,但这也正是摩根敢在这里尽情愉悦的原因所在。 帝皇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摩根说的对,父亲。” 牧狼神调整心态的速度远比蜘蛛女皇预想的还要快,他在听到摩根的话后,瞬间停下了脚步,面色中闪过一丝阴霾,却又飞快的将其隐藏了起来:倘若不是他的眼角处还残留着几次不满的火光,摩根恐怕要真的相信这位克苏尼亚兄弟在传言中的豁达了。 当然,豁达也许是真的:只是在不关乎帝皇的时候。 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荷鲁斯朝着帝皇微微鞠躬,他的语气中早已没有了不满,真诚谦逊的模样让人类之主欣慰地点头,就连顺势看向摩根的时候,牧狼神都能将他的嘴唇绷得笔直,面色坚毅的朝摩根颔首致意,就仿佛在感谢蜘蛛女皇及时的提醒了他。 摩根冷淡的点了点头,顺便将内心中对于荷鲁斯的威胁评估悄悄地拔高了一个等级。 她注视着荷鲁斯目光坚定地转过身来,看着在场的每一个基因兄弟,展开了臂膀,巧妙的将自己在片刻之前的受挫,转化为了此刻的雄心在握:荷鲁斯的声音洪亮且悠长,就仿佛这主意是他提出来的。 “兄弟们,我感谢你们在沉默中对于我的认可:但这一次,我绝对不能独占【第一个】的宝座,因为乌兰诺战役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参与其中的伟大奇迹,击碎兽人帝国的是所有兄弟的众志成城,而不是任何一个个体的英雄主义。” “也许会有人将兽人帝国倾颓的首功归赠于我和我的军团,我对此种信任表示感激,但我是万万不敢独吞它的:虽然影月苍狼的确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但我们都很清楚我不是唯一的牺牲者,还有一个兄弟和他的军团军团,他们的身影也许默默无闻,但他们在乌兰诺上的功绩注定永世长存!” 言罢,荷鲁斯快步的走向了人群中那抹野性的金色,原体们或是沉浸于他刚才简单的演讲,或是挑眉旁观着此时的变故,他们默契的让开一条通道,片刻后,牧狼神就站在了雄狮的面前。 “庄森,我的兄弟。” 牧狼神的语气轻柔,但就连站在最远处的旁观者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他先是摊开自己的双臂,似乎想与庄森进行一个拥抱,但是卡利班人一贯的冰冷无情,让这个计划夭折了:荷鲁斯只能一手拍着庄森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引向了帝皇与摩根的方向。 “和我一起来吧:英勇的牺牲理应得到赞赏。” 庄森没有说话,他虽然如同雕塑般的屹立着,但对其知根知底的摩根即使相隔甚远,依旧能觉察到雄狮的一些小动作:其实还没等荷鲁斯靠近,庄森的感官便已经在身边四处寻觅了,寻觅一个能够给他提供帮助,至少能够为他做些咨询的血亲兄弟。 雄狮比他表面上的波澜不惊要惊的多:毕竟荷鲁斯的人格魅力是毋庸置疑的,他对所有的兄弟也的确都有一份真心的情谊在,当这两者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像庄森这样的人物,也很难从骨子里抵触牧狼神的盛情邀约。 他觉得自己需要帮助。 可惜的是,摩根鞭长莫及,基里曼不值得信任,黎曼鲁斯和科拉克斯的能力不在于此:至于唯一能指望上的康拉德,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已悄悄地润走,现在正在在几米外津津有味的旁观呢。 庄森沉默了。 他的瞳孔微缩,收敛的气息令周围的空气都陷入了凝固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荷鲁斯的微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的热情之火仿佛永不熄灭,片刻后,就连雄狮也不得不妥协。 “这只是我们的责任。” 在迈开步伐之前,雄狮还是颇为强硬的反驳了一句。 “战士履行他的责任: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荣誉了,无需画蛇添足。” “但不止于此。” 荷鲁斯飞快地补充到。 “我们都知道,这些年来,暗黑天使在各种看不见的战线上付出多少的努力和心血,也许帝国注定无法给予你们所有的奖赏,但至少这次的,我们应该弥补:银河还没有给予暗黑天使应得的荣誉。” “我很高兴你这么想。” 荷鲁斯的最后一句话让庄森想起了什么,雄狮的脸上随即浮现起了笑容,他一反前态,畅快地接受了荷鲁斯的邀请,两位原体便如同最亲密的兄弟一般,肩并肩的来到了帝皇的面前。 +乌兰诺的首功之臣。+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他的声音比他严厉的面容更坚定。 +荷鲁斯,我的牧狼神,还有庄森,我的猎兽骑士:乌兰诺最大的功勋属于你们的军团。+ 荷鲁斯与庄森肩并肩,各自站在了帝皇左右手边的位置,人类之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平等的夸耀着他们两个人。 而原体们目睹着这一幕:最聪明的人已经理解了一切。 “所以,他选择了他们两个?” 空气中回荡着死亡之主那永远愤愤不平的低语。 “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至少他们够格。” 狼王在旁边应了一句,他和他的兄弟们一样,正用复杂的眼神遥望着帝皇面前的两个人。 理应如此,不是么? 内心中的低语自然传不到帝皇的面前,人类之主能听到的只有他的两位子嗣的声音:两位被他【亲自】选了出来,能够代表所有原体乃至整场大远征的人。 “一切为了您,父亲。” “只是又一次必须的胜利。” 原体们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我可以在这里保证,你们都将获得你们应得的荣誉。 帝皇微笑着。 +也许伟大。+ 这句话给予荷鲁斯。 +又也许超然。+ 而这句则面向庄森。 +但荣誉就是荣誉,它就像是胜利与牺牲:每一场胜利都是光荣的,每一次牺牲都是伟大的,它们中并没有大和小的区别,也没有哪次就是必须得到的。+ 下一句话的音调很低。 +你们都有能力在我的子嗣中被称为同侪之首,这不会因为某次荣誉的缺失而改变,也不会因为某个职位的得失,而非要排出个尊卑有序:我会将最适合的荣誉交给最适合的人,答应我,不要为此而撼动你们心中的高洁。+ +我以你们的高洁为傲:因为这是我唯一不能操控的奇迹。+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两位基因原体有所表示,帝皇并依次拍了拍子嗣们的肩头。 先是荷鲁斯。 “我最信赖的。” 又是庄森。 “我最忠诚的。” +我想我可以一如既往的期盼你们的决心:就像我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所做的那样,对吗?+ 话语轻飘飘的落地,却是比万钧金锁更为沉重,两位原体都为此谦卑地低下了头,他们的瞳孔中酝酿着摩根无法察觉到的情绪,但不管荷鲁斯和庄森究竟在想什么,当帝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当人类之主在他的声音中,加上了一丝恳切的时候,任何一个原体的回应,哪怕是像察合台可汗或者安格朗这样的人物,也只能是相同的一句话。 “我会用我的生命与灵魂来保证这一点的,父亲!” “倘若有违背:就让我的一切被这片银河撕为碎片吧!” 荷鲁斯的声音很低,就仿佛是害怕吓到他的父亲,但他的语气中的坚定足以让多恩动容:摩根沉默的目睹着荷鲁斯的瞳孔,她在里头看到了太多的事情,多到让她开始怀疑长久以来笃信的推理。 这样的人:真的会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去背叛帝皇吗? 摩根想不明白,她也没有时间去好好的分析,因为庄森的反应虽然比荷鲁斯慢了些许,但其稳重的态度却更显真诚:如果不是这句保障实在是短到可疑的话。 “我会的,父亲。” 雄狮点点头,仿佛他与帝皇间的一切仅此而已。 足够了。 +用不着保证。+ 帝皇收回了他的手掌,声音中难得有了一丝触动后的温情。 +因为我从未怀疑过:我最大的忧虑不过是我归去后,你们各自的安慰与想法。+ 言罢,人类之主也不打算给这两个儿子再表忠心的机会:荷鲁斯明显想这么干。 +不用在这里说,我会找时间和你们单独谈谈的:现在,将舞台交给你们的兄弟吧。+ “您的意志,父亲。” 荷鲁斯笑了起来,他的反应速度明显快于旁边的庄森:牧狼神的微笑同样面向雄狮。似乎想要邀请庄森与他一起走,但后知后觉的卡利班人仅用眼角的余光,便捕捉到了摩根瞳孔中的异动。 在庄森看过来时,摩根的眼珠飘向了与荷鲁斯相反的方向。 庄森心领神会:虽然他完全不懂这么做有什么必要。 但在长久的分工明确后,庄森在这个问题上选择无条件的相信摩根交给他的判断,而且很快就用自己的手段,完成了摩根刚才发出来的暗示:他先向荷鲁斯点点头,以做回应,随后便自顾自地来到了帝皇的右手边,倚剑而立,宛如侍卫般地站在那里。 见此场景,荷鲁斯也不得不停留在了帝皇的左手边,他对此倒是乐在其中,但这样的场面却是让人类之主的眼皮子直跳:帝皇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荷鲁斯也很快意识到了:但他除了面色微变,瞳孔在阴霾中飘了一个来回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更多的事情了。 不像帝皇:至少可以在私人频道中质问一下摩根。 +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句话就连问号都没有,而蜘蛛女皇也懒得戴上她的面具了。 【作为帝王,总要聆听一下所有臣子的想法吧?】 +我不是聆听了你的么:你代表了他们,这点毋庸置疑。+ 【若是不让他们一一来你面前确认一番,你又如何能确定我代表着他们,而且毋庸置疑呢?】 言罢,没等帝皇回应,摩根的目光便飘向了远方。 而等待她的,是午夜幽魂示意万事俱备的灿烂笑容。 —————— 待会还有一更 第636章:在野党(2/2) 摩根的话令帝皇沉默了。 祂没再多说些什么。 倒不是摩根的话语令帝皇幡然醒悟,而是祂没时间反击:因为在场的每一个基因原体,也都不是什么蠢货,虽然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当荷鲁斯和庄森把架势摆开后,至少有一半的原体都已经挑起了眉头。 有人兴奋,有人不屑,但更多的却是茫然,以及对于是否要插足其中的犹豫:半晌过后,居然没有任何人再主动出列了。 而在这个时候,圈养一只康拉德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时,却只见午夜领主不知何时,早已将基里曼暗中护在了身前,精准的抓住了所有人尚在云里雾里的痛点,康拉德俯身在马库拉格人的耳边,大摇大摆的私语了几句,动作明显到想不被他人注意到都难。 连摩根都看得清楚:才最开始的时候,马库拉格人的五官恨不得皱在了一起,他明显对于康拉德的耳语内容有些反感,嘴中还念叨着反驳的话,但随后,不知道午夜幽魂又补充了什么话语,基里曼的五官在一阵熔炼过后,最终还是转变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于是,马库拉格人在众目睽睽下第一个迈步,顺着庄森走过的道路向帝皇进发:这动作的含义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在场的原体们陷入到了漫长的静默中,而荷鲁斯的瞳孔隐藏在阴霾里面,没人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事情。 至于庄森?他正对着基里曼死死的皱眉头呢,就像在看着一把沾满了铁锈的宝剑,勉强的心态在脸上写的清清楚楚,而基里曼对此倒也没什么反应:毕竟他看向庄森的目光也大差不差。 “基里曼?” 站在不远处,刻意躲避着众人目光的圣吉列斯笑了出来。 “他居然会打头阵?而且还是被康拉德说服了?” “许是达成了什么交易:或者干脆有把柄在人家手上。” 福格瑞姆咧起嘴角,目光在所有的兄弟间跳来跳去。 “一位原体能有什么把柄?” 面对圣吉列斯的明知故问,凤凰甚至懒得回头。 “做了什么亏心事,然后被阴影中的眼睛逮着了呗。” “毕竟那可是基里曼,那可是康拉德:要对他们有信心。” 凤凰的目光紧盯着只留下一个背影的马库拉格之主:他不相信基里曼是自愿帮助庄森的。 而就在基里曼快要抵达帝皇面前的时候,荷鲁斯那边空荡荡的道路上也有了身影:在面露微笑的福格瑞姆与紧皱着眉头的圣吉列斯的中间,一声无奈的叹息,以及紧随其后的锋利目光,无不昭示着草原雄鹰的到来。 察合台看的太清楚了,他不想那些依旧不明白,或者假装自己不明白的兄弟:大汗的脸上已经明晃晃地写满了不满和抗拒,并用锐利的目光扫过帝皇的方向,但他还是坚定不移的迈出了阵列,走到了荷鲁斯的面前。 可汗的步伐快到同为原体的摩根都无法捕捉到,他与基里曼几乎是同时抵达的,当可汗迎上了荷鲁斯脸上如释重负的笑容时,他也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以作回应:却连个眼神都不肯给帝皇。 倒是摩根很快就收到了来自于大汗的,一个不认同的眼刀。 但真正的压力,却是已经来到了人类之主这边:帝皇不可察觉的深吸了一口气,冲他的两位子嗣露出了颇为罕见的微笑,不过比起之前面向荷鲁斯和庄森的,实在是诚意欠缺,所幸这一次的两个人都不怎么在意表面功夫。 毕竟,基里曼几乎从未与人类之主单独相处过,他对于得到帝皇的微笑已经很满意了,在他看来这是来自上位者给予的善意,至少说明了这一次并非险途。 而察合台可汗……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这是好事:更多的时间被用在了有意义的事情上。” 察合台可汗的语调飞快,牙尖齿利,根本懒得压抑一下自己轻蔑的音调:这为他成功收获了来自于基里曼的一个震惊的眼神,而与大汗相比,基里曼向帝皇的回应就有点对不起他的凶名在外了。 “抱歉,父亲:五百世界的事务实在是太繁忙了,抽不开身。” 这话听的摩根连连摇头。 不争气呀不争气:你哪怕把语调放的强硬点呢? +我能理解。+ 帝皇点了点头。 +因为马卡多一直以来都在跟我抱怨着与你相同的事情,我的基里曼:他总是跟我说,神圣泰拉和五百世界在大漩涡区域还有一些无法解决的小矛盾?+ “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但请您见谅,为了五百世界的总体利益和稳定考量,有些问题我着实无法让步,但我愿意就此召开协商会议:并非只有神圣泰拉是人类帝国的一部分,请您也考虑一下五百世界子民的福祉。” +你觉得是我忽略你们了?+ “我没有这么认为:但我不得不压抑住五百世界内部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趁早的解决他们呢?+ “因为他们并未犯错:我不能禁止我的子民发表他们的想法。” +他们在阻碍帝国的发展。+ “为自己的故乡发生并不是什么错误,父亲:而且他们之所以顽抗至今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声音从来都未曾得到过聆听,哪怕他们的诉求是合情合理的。” 这话说的就连旁边的察合台可汗都不由得侧目而视。 基里曼的声音很低沉,话中的语句听起来倒是很礼貌,但在场的几人却纷纷投来了与可汗别无二致的视线:每个人都听出来了马库拉格人在谦和的语句背后,那不容置疑的观点,帝皇的话语也丝毫没有撼动基里曼对于维护五百世界利益的坚定决心。 +那就这样吧。+ 帝皇也没有坚持。 +马卡多也在这个世界上: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解决好。+ “我会尽我所能。” 得到了基里曼的许诺后,人类之主将目光再次投向大汗。 “至于察合台。” 他勉强笑了一下。 “我想,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讨论的问题了。” “的确如此。” 可汗站的笔直。 “但若是您坚持的话……” +我们还是以后找个时间再议论吧,察合台。+ “可以。” 可汗毫无留念的转过身,准备潇洒的离去,但站在一旁的荷鲁斯突然朝他微笑了一下。 “察合台兄弟: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一起保卫帝皇的安全?” “……” 可汗沉默了片刻。 “为了你,荷鲁斯。” 他点了点头。 随后,冰蓝天穹之主站到了荷鲁斯的旁边:问题便来到了基里曼这一面,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应付了事,可以重新回去装路人的马库拉格之主,此时的面色便开始艰难了起来,他无比沉重的看向庄森那边的位置。 然后发现庄森正在更沉重的盯着他的脸。 #相顾无言的几秒钟# 过了几秒钟,马库拉格人还是行动了,只见基里曼以奔赴死地的决绝表情,一步一步的拖到了庄森的身边,磨磨蹭蹭地缩短了两者之间最后的距离:他和庄森无不咬紧了下巴,就像是在自己旁边与一颗炽热的恒星肩并肩。 只是看背影,都能得出一篇至少十万字的折磨文章:两个人的头颅都高高昂起,看向帝皇,看向远方,看向那些始终对他们蹬鼻子上脸充满警惕的禁军,就是不愿意看向身旁的这个人。 但没人关注这对手足至亲之间的互动了,在基里曼和察合台可汗开了一个不太成功的头后,原体们终于认清了现实:是时候为了庄森和荷鲁斯之间那毫无意义的兄弟竞赛而小小的妥协一次了。 于是,圣吉列斯选择与科拉克斯同一批次出发,因为他注意到这只大乌鸦可能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无辜的那一个:救赎星之主还没完全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被在基里曼走后,折跃到了他身后的康拉德不由分说的往前推了。 看着道路尽头,摩根与基里曼的呼唤,再看一眼身后笑吟吟的午夜幽魂,科拉克斯自然没理由拒绝这些最亲密的兄弟,他不情不愿地走到庄森的面前,沿途中与大天使也只是友好的点了点头。 圣吉列斯对此很满意,尤其是当他和科拉克斯一起站在了帝皇的面前时:就像他想的那样,人类之主把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鸦王的身上,这对父子之间谈话很无聊,就像真实的父子谈话般无聊。 但当有一个满面微笑的大天使站在他们身旁时,无趣的扯家常也显得圣洁了起来,在人类之主亲密的拍着科拉克斯的肩膀,许诺一个私下约谈的承诺后,他的目光瞥向了大天使:圣吉列斯飞快的朝他的基因之父点了点头,随后两人的目光便逃也似地分开了。 这便是大天使和帝皇的全部通话内容了:但在笼罩于圣吉列斯无限荣光的外人看来,这不过是父与子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是无需用言语来传达的炽热亲情 至于牧狼神看起来就很羡慕这件事情,不过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姿态,将圣吉列斯迎到了属于他的这半边队伍,至于庄森那边倒是有了一些小小的波澜。 眼看着科拉克斯站到了自己的旁边,基里曼立刻便蹭了上去,试图离庄森远一点,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于是思量片刻后,马库拉格人倒是真的想出了一个很不错的点子:他回头看向摩根,测量出刚刚好的距离,然后与庄森拉开了一个空档。 透过这个空档,所有人都能看见【站】在庄森旁边的摩根。 “精妙:难以想象这会是基里曼的脑子想出来的东西。” 福格瑞姆轻蔑一笑,随后便跟上了安格隆的步伐:红砂之王明目张胆的将斧刃砸在了地上,随后如旋风般走到了帝皇的面前,在禁军们紧张的目光中,与他的基因之父对视了几秒,便扭头走向了庄森那边,期间没有任何一句话语。 倒是帝皇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安格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正是福格瑞姆想要的,安格隆早早的离开让剩下的时间刚好够进行一次简短的个人表演:凤凰将他与帝皇之间的官方场面话说的宛如诗一样优美,在确定了自己得到最多的关注后,他这才闲庭信步的来到了牧狼神的这一侧。 “别指望费鲁斯。” 路过荷鲁斯的面前,福格瑞姆压低声音地通报着。 “谢谢。” 牧狼神的微笑不变,但他看向原体们的神色却变得黯淡:因为对岸的康拉德依旧在上蹿下跳地将事态推向不可控,当看到他娴熟的勾住黎曼鲁斯与【佩图拉博】的肩膀的时候,荷鲁斯的面容还是不由自主地崩裂了片刻。 鲁斯?佩图拉博? 为什么……凭什么? 牧狼神平静的表面下,一场自我怀疑的风暴已蓄势待发,他几乎忽略了接下来的几个组合。 多恩和佩图拉博?谁会为了他们的针锋相对而惊讶?甚至用不着康拉德的挑拨,当帝拳之主一脸不耐烦的站出来,走到帝皇面前向其致敬的时候,钢铁暴君便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他并没有注意到帝皇的目光充满警惕性的,在他的机械身躯上来回打着转。 而在他们之后,又一对经典的组合被康拉德推了出来,马格努斯原本正打量着如壮士般向着荷鲁斯前进的死亡之主,心里则是思考着不久之后的尼凯亚会议:这让他根本没注意到悄悄溜到了他身后的某只午夜幽魂。 有关于按照潜伏在灵能者身边的技巧,对于康拉德来说可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理所应当的,在根本没人想要提醒他的情况下,魂游天外的普罗斯佩罗人被康拉德轻易地撞到了道路的最中央:而当马格努斯堪堪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一抬头便感受到了属于莫塔里安的鄙夷目光。 “哪怕是所有人齐聚的场合,也无法让你集中起你那高贵的注意力吗,大巫师?” 死亡之主轻蔑的笑声让马格努斯瞬间就忘了转过身去,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暗算他: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对抗眼前这个可悲的愚蠢兄弟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只是暂时的迷失在了知识海洋的浩瀚中。” “以前也经常这样。” 马格努斯直起身来,轻而易举地便用他的阴影遮蔽住了全副武装的莫塔里安,但这反而让死亡之主更兴奋了一些:仰起头来,看着高如怪物般的兄弟,莫塔里安感受到了在巴巴鲁斯上的亲切。 胜利依旧会是他的,就像是在巴巴鲁斯上那样:马卡多早就已经找过他了,他和帝皇许诺了马格努斯在尼凯亚上的失败,而他将是为猩红之王敲醒丧钟的那个人。 死亡之主在内心中默念。 他笑了起来,坚定不移的声音与干枯瘦长的身体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对比,令人过目难忘。 “但愿你的垂死挣扎有效果,而且我并不害怕你的准备充分,我可悲的马格努斯兄弟,尽全力去准备吧,动用你引以为傲的一切:只有这样,当我将你打倒在地时,你才会明白你一直以来依赖的这些巫术到底有多么的可悲。” “你会感谢我的。” 死亡之主说的很认真:因为这就是他的真心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马格努斯其实是一类人,就连针锋相对的动力也是一模一样:他们并不憎恨对方,只是单纯的鄙夷,莫塔里安和马格努斯的过节远没有他和摩根之间的大,但他对马格努斯的看法却远比对摩根的更悲观。 摩根只是坏而已。 而马格努斯则是愚蠢。 莫塔里安,讨厌愚蠢。 所以,他将亲手摧毁它。 “就快了,马格努斯:我将亲手摧毁你恶劣的影响。”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在普罗斯佩罗人的脸上,浑然天成的傲慢令人无法忍受,他随意的张开双臂,声音更是难以想象的自信。 “我从不会蓄意向他人施加我的影响力,从来都只有外界主动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还不知道你竟如此臭美?” “臭美?” 马格努斯的嘴角抽搐着,他觉得这个词在污秽他的牙齿。 “这是实话,莫塔里安:外界被我吸引,并非是我的错。” “因为这就是我的优秀,福格瑞姆和他的战士还要追求完美:但我就是完美的化身!” (这话马格努斯在原著里面真的说过,跟阿里曼说的。) “……” 莫塔里安愣住了。 然后,他大笑了起来。 死亡之主的笑声让马格努斯不满的皱起了眉头,他不屑于对这种粗人再加辩论,便转过身,像是躲避瘟疫一般加快了步伐,先一步来到了帝皇的面前:目睹的这一切的莫塔里安倒也不急,他像是个战士般的权衡自己的每一次迈步,嘲笑着马格努斯的书生气。 +……+ 漫长的沉默来自于站在最佳的观影角度上,被迫目睹了以上所有对峙的人类之主:在马格努斯与莫塔里安一前一后的来到了他们的基因之父的面前的时候,帝皇的目光却是悄悄的侧向了摩根的方位。 哪怕是这个在今天明摆着要跟他对着干的便宜女儿,现在看来居然也顺眼了不少:但真正让帝皇在意的,却是庄森旁边,更确切点来说是在摩根的面前那与荷鲁斯一方几乎旗鼓相当的原体数量。 虽然早在很久之前,帝皇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女儿【正在水面下拉帮结派】,但彼时的人类之主完全没有在意马卡多的警告:原体的小圈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摩根拉拢几个亲近的兄弟,在某些问题上互相扶持或者共同进退,在帝皇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非是一个小号的荷鲁斯。 这种几乎独属于帝皇乐观的想法一致持续到了刚才:持续到摩根切实的为帝皇展现了一下,她到底能拉来几个人。 在一对又一对的原体泾渭分明地来到帝皇面前,又站到他所支持的兄弟身边后,不过须臾间,还在等待的原体就只剩六人了:康拉德的立场早已不必多说,就连黎曼鲁斯也已经无奈地摇着头,与稍稍弯下腰来的伏尔甘勾肩搭背,正向着帝皇的方向前进呢。 走到一半,狼王还不忘夸张的向庄森竖着大拇指:雄狮的面容浮现了一阵古怪的变动,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毕竟,即使是庄森这样的家伙,如今也已经意识到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侧过头来,庄森难得地从职责中开了小差,仔细的观摩着站在他的这边的兄弟:卡利班人冰冷的眉眼融化了片刻,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回归到了常态中。 就在这一来一回的功夫,黎曼鲁斯与伏尔甘已经同时抵达,他们与帝皇的交谈简单且客套:狼王似乎从一开始便将帝皇当做单纯的主君来看待,而伏尔甘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伏尔甘?+ 帝皇拍着火龙的肩膀。 +你可以告诉我。+ “我……我没办法在这里把它说出来,父亲。” +我明白了。+ 人类之主颔首,便任凭两个儿子朝左右走去,他的两条臂膀居然再次保持了平衡。 不,也不对:毕竟庄森的后面还有一个摩根呢。 再一看对面:除了明晃晃的康拉德以及公开宣布将荷鲁斯的阿尔法瑞斯这对势均力敌之外,剩下的费鲁斯和罗嘉,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关心这种事情的样子。 毕竟他们和双方都没有…… 不对! 他当初是不是叫摩根去帮他解决完美之城的事情来着? +……+ 【放心吧,我没就这件事情找过罗嘉。】 帝皇尚在深思,摩根的心中声音便淡淡的传了过来。 【别再盯着罗嘉看了,这么做实在是太明显了:自打完美之城的那件事情以后,您的目光在罗嘉身上一次性停留的时间,就没超过五秒钟过。】 +只是没有必要。+ 摩根略带怨气的话语让帝皇顿了一下,他坚决的绕过了与大怀言者有关的话题,将目光放到了其他几个人身上:至于罗嘉?看着他闭眼诵经的模样,想必对这些凡俗之事也没什么兴趣。 他甚至懒得去看最后一对结伴前行的康拉德和阿尔法瑞斯:这两位笑吟吟的原体,一路上都在用微笑来替代言语。 —————— “我还以为你会选庄森?” “我还以为你不会选庄森?” “我看到了:你本来应该选择庄森那一边的。” “我也【看到】了:你本来和庄森关系很差的。” “……” “你觉得未来真的改变了么?” “那不是我们应该操心,或者有能力操心的问题,康拉德。” “我们是阴影里的生物,就别想去决定太阳底下的事情了。” “与之相比,我这里有另一件事情值得你去关心。” “是什么?” —————— 【你觉得费鲁斯有多大的可能性投荷鲁斯一票?】 当午夜领主在帝皇面前快乐的鞠躬致敬,打算用自己的尖牙利齿去亲吻一下人类之主的手指甲的时候,他的长姐正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频道里,用几乎压抑不住的笑声向帝皇发起询问。 摩根甚至不需要特意转过头去看荷鲁斯的面色,因为帝皇的已经足够精彩了:在场的所有十九位基因原体,排去费鲁斯和罗嘉两个铁了心飘然世外的,剩下居然在荷鲁斯以及庄森之间,毫无动摇地打成了八比八的平手。 摩根甚至没有计算自己,但这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无论庄森和荷鲁斯谁会是战帅,这个位置带来的压力都不是一般的大,即使最后牧狼神得偿所愿,难道他就能忽略庄森这边的八个人么? +这就是你想要的?+ 帝皇平静的话语下潜藏着一丝令摩根脖颈发寒的怒意。 +让战帅成为一个笑话?+ 【因为战帅本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父亲。】 摩根莞尔。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您设立战帅,是为了在您离开大远征之后,有一个能让众人拜服的家伙来替代您:我就暂且不提咱们明明是个军事帝国,您作为最高领袖却反过来要把军权让出去这种神奇操作了,在这里,我只单纯的问你一个问题。】 【旨在让众人爱戴的战帅:但在原体中,又有几个人支持这个职位的设立呢?然后他们都不支持这个职位的设立,他们又怎么可能去爱戴职位上的人呢?】 【别看我能拉来八票,别看荷鲁斯仅凭个人能力也能稳住剩余的八票:但这十六个兄弟,又有几个是真心想选个战帅出来?至少在我这边的八个中,没有。】 帝皇沉默了半晌。 +所以,你这么做是为了告诉我什么?+ 【不告诉什么。】 【我就是为了气你。】 摩根差点笑出声来。 +?+ 【乌兰诺也打了,战帅的仪式也都铺开了,从未团聚过的原体如今也都在我们的面前了:即使我说的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你不依旧是一意孤行至此么?只能在这骂您两句来解解气了。】 【也算是共情一下马卡多。】 +……+ 【顺便,在你面前炫耀一下我对战帅未来的统筹工作,潜在的破坏能力:反正您要回去了,若是想要捞点好处的话,这大概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吧?】 这句话就仿佛是摩根临时才想到的一样。 而帝皇回应的只有沉默。 现在,别说表面风平浪静,内心中的压力和自我怀疑已经不知道大成什么样的牧狼神了。 连人类之主都有点绷不住了。 他斟酌着开口,声音在父女的私人频道里回荡着。 +你是怎么拉拢马格……+ 不对,以马格努斯和摩根的关系来说,摩根想要拉拢他,似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帝皇摇了摇头。 +告诉我,黎曼……+ 等等:黎曼鲁斯和摩根虽然没有什么过深的渊源可言,但好歹也是并肩打过鬼门关的,更不用说鲁斯和庄森之间的情谊,他在泰拉上都曾听说过。 鲁斯也不奇怪。 帝皇再摇摇头。 +佩图拉博又是怎么……+ 这还用说么:在他的印象里佩图拉博似乎就摩根这么一个挚友。 虽然让钢铁之主放下面子去支持庄森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又不是没给摩根安排过:这个便宜女儿不还是在这上蹿下跳地给他添堵么? 这么看来,还有谁? 帝皇的眉头逐渐皱起,他隐约发觉了这件事情其实并不简单。 科拉克斯? 他和荷鲁斯之间的关系已经差到牧狼神专门找他抱怨了。 康拉德? 这小子他一向是不考虑的:就当是在名为【基因原体】的绿植计划中,直接将这个八号树苗嫁接到了摩根的身上。 安格隆? 他还没长出第二个脑袋:而且只靠一个脑袋似乎并不能平息安格隆对于他的意见。 基里曼? 嗯…… +你是用什么手段把基里曼拉拢到你这边的?+ 【你在泰拉的部下们难道就没有跟你讲述过有关于远东的三头怪物的故事吗?我和基里曼共进退似乎并不奇怪吧?】 +但他这次做先锋:这一点就非常奇怪了。+ 【是很奇怪:在我表示这对马库拉格有好处之前,他的积极性到真是不太高的样子。】 摩根歪了歪脑袋,她的眼角捕捉到了荷鲁斯的身影,只见圣吉列斯正陪在牧狼神身边的时候,一旁的凤凰大君站出来,呼唤着乌兰诺上最好的艺术家和记述者们:帝皇与原体们的出席足以让凡人的作品成为流传千年的神话。 【就像我跟你说的,父亲。】 原体笑了起来,她的目光扫过逐渐躁动的血亲兄弟们。 【像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够聚在一起,一半是昔日的情义,一半是为了各自的好处:真要说什么野心倒也是一句玩笑话,毕竟就连庄森都放下了,不是吗?】 【但即便如此,该得到的补偿也还是要得到的呀。】 +这样啊。+ 帝皇颔首,他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个原体。 +你又被他们推出来了?+ 【只是我的胃口最大而已。】 【没办法,谁叫家里要照顾的老小那么多呢?我又不像基里曼那样有个好父亲。】 【可怜我的父亲:死的早啊……】 +……+ +说吧:条件。+ 【啊,很简单,真父亲。】 蜘蛛女皇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只有她和帝皇能够看到的维度空间里面,荷鲁斯与原体们的身影被摩根随意地揉捏住,就这么摆在了她的基因之父面前。 【归根结底,我们是能够接受战帅荷鲁斯的,这一点早在我的舰船抵达乌兰诺之前,我们几个私下里就已经通过书信确定过了:我们愿意尊重战帅荷鲁斯。】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战帅荷鲁斯也愿意尊重我们。】 +从何谈起。+ 帝皇的声音听起来竟带有几丝被逗笑了的愉悦。 +尊重?你抛出的是一个完全不能用物质来衡量的话题。+ 【我知道。】 【但我们可以慢慢来。】 原体伸出了五指,然后缓慢却坚定的握成了一个拳头。 【至于第一步嘛:倒也不是出自于我个人的意愿,而是我们这些人集体的想法。】 +那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大远征的一切都能保持之前的模样,我们想要您的回程不会改变任何的事情,我们想要自由与尊重,一如既往的:就像是以前一样。】 【换句话说。】 【我们想要战帅荷鲁斯,依旧是我们中的一员,是能够万事与我们商量的兄长,而不是凌驾于我们头顶的新帝皇,用调令与信件就能差遣我们的军团。】 +你知道,他不是的。+ 【我知道,不重要。】 【你知道,才重要。】 第637章:在女皇的行宫中 “当我第一次听说你的子民在乌兰诺的土地上,为你建造了一座宫殿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只是一句传言呢,摩根:没想到,他跟我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谁跟你说的?】 “我们最小的兄弟,也就是阿尔法瑞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巴尔的大天使,第九军团的基因之父,正一边将他苍白色的羽翼收拢到殷红色的盔甲里,一边面露无辜地摊开双掌,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兄弟卖了出去:来换取一张迈入摩根行宫中的金票。 “一座行宫?你可真是高贵:就连福格瑞姆都没想着把他自己的宫殿搬到地上来。” 【所以:他住在帐篷里?】 “不,他直接返回到他的帝皇之傲号上去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在你的排场面前感到自愧不如?” 圣吉列斯抬起头来,面向乌兰诺铁灰色的苍穹,轻飘飘的嘲讽语句顺着他泪滴状的羽翼,萦绕在摩根与破晓者们的耳旁,竟没有让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心生反感。 反倒是在大天使的瞳孔中,烁动着对眼前碧瓦朱甍的不适:虽然平心而论,蜘蛛女皇的行宫远达不到奢靡无度的标准,就连隔壁山头上那个丘陵般大小,独属于马格努斯的【简易帐篷】,都比摩根的宫殿来的更为豪华气派。 但这座主银色的建筑的确不适合摆在乌兰诺的土地上,它就像它的拥有者一样,从头到脚都洋溢着与战争截然相反的安逸气息:花团锦簇的空中庭院、巴洛克风格的列柱回廊、以及精致幽美的雕塑喷泉与人工瀑布,还有全部从远东边疆及其附属世界上空运过来的内在装饰品与饮食起居物。 这些都很棒,都很怡人,但又没有华丽到让人厌烦,至少比起福格瑞姆和马格努斯的下榻处,摩根的行宫已经很低调了:若非圣吉列斯有着独特的空中优势,他一时半会儿甚至还找不到这里。 不像马格努斯:普罗斯佩罗的战士们直接将万丈光芒号上那座声名显赫的玻璃金字塔拆了下来,又在乌兰诺的地面上再组装,晶莹剔透的水晶板折射着白日的光线,宛如第二轮太阳,折磨着它目之所及的每一颗眼球。 而当对此一无所知的某位圣吉列斯,傻乎乎的飞进了千子军团的居住区时,便自然而然的,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光污染搞到坠机:幸好大天使飞得足够高,地面上才没人看到圣吉列斯一边捂住眼睛,一边在空中手忙脚乱迫降的场景。 经此一事,大天使原本打算专程去找马格努斯,就尼凯亚会议再进行最后一番补救的计划,也不得不半路夭折,转为了迫降在摩根的行宫面前:而这座宫殿虽然不是什么光污染圣地,但他给予了圣吉列斯的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怎么说呢…… “这里好歹是一座即将举行全银河有史以来最盛大的阅兵仪式的庆典世界,摩根:力量、荣耀以及尚武精神才是最近几天的主题,是可以被歌颂的对象:而除此之外的所有都是可以被蔑视的。” 圣吉列斯轻叹了一声,越在摩根的领土上深入,这种别扭的感觉便越明显:雕梁画栋的迷宫走廊和富丽堂皇的琥珀宫殿显然不是摩根这样的人物所必须的,由一整块大理石雕刻的旋转阶梯会成为战士们议论纷纷的对象,更不用说被花窗玻璃点缀着的,尽显神秘风采的人工钟乳石洞了,哪怕是在帝皇之傲号上都没有这样的景观。 “摩根,我一直以来都以为你是个很节俭的人?” 【我也这么以为。】 原体点了点头。 【毕竟,我总共也就这么一座宫殿,走到哪就安到哪。】 “让我猜猜:这里是不是叫……” 【卡美洛:没错。】 “但我记得卡美诺得以闻名的是坚固的城堡而非奢华的庭院。” 面对圣吉列斯的问询,摩根只是端起了一杯冷饮。 【听着,兄弟:一看你就没怎么算过经济帐。】 “这很正常,我在离开巴尔前从未想过什么经济问题,这个词对于巴尔的部落体制来说,还是有些过于先进了:在离开巴尔后,我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词,有几个原体会考虑财政上的数字呢?” 【你马上就要听说了。】 摩根举起了高脚杯。 【敬巴尔飞地的主君。】 “敬我的臣民们吧。” 圣吉列斯叹着气,他的下一句话绝对是直抒胸臆的。 “愿帝皇保佑他们拥有着自己自的资源和美好的经济,除了缺少武力庇护外别无烦恼,否则,我想不到我能给予他们什么:几百个在荒芜的陨石宙域中各自为生的殖民地世界?帝皇倒不如直接把我的军团丢到星炬的外面儿去。” 【相信我,兄弟:星炬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而且更需要数字。】 摩根浅酌一口佳酿。 【我的行商浪人和探索舰队每年都会在星炬外部的黑暗宙域中损失上百艘船,甚至更多,相当于每年为此而报销的财政费用,比得上成百上千座这样的宫殿。】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原体笑了起来。 【古往今来,有几个修宫殿把自己修灭亡的王朝啊?这就跟所谓的红颜祸水一样可笑:倒是狂热的投身于战争,又反过来被战争所撕碎的帝国多如过江之鲫。】 【你目之所及的一切景观加起来的花销都赶不上海军舰队中一艘规格最小的驱逐舰,战争才是银河中真正的吞金兽,而这座行宫不过是装点门面的饰品:我不会在公共场合之外使用它的。】 “你也不喜欢这种风格?” 【不够舒适,也不够安全。】 蜘蛛女皇言简意赅,她随意的指了一个方向,自有端着饮料与果盘的侍者来到天使的面前,他们的胸前都有【九号】的标牌,都是专门为了圣吉列斯而在这座宫殿里预备的招待团队。 虽然嘴上没什么说辞,但当她的臣民们自顾自的在乌兰诺的土地上为她搭建好了这座很少用到的行宫时,蜘蛛女皇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要求她的侍从们准备好迎接她的原体兄弟们的来访,并为每个基因原体各自的小爱好,而提前地备好各类预案,确保宾至如归。 哪怕是莫塔里安也不例外。 如果死亡之主能闭上他的那张臭嘴的话,摩根其实不介意在自己的阳台上招待他一顿茶点,聊一聊对双方来说都有好处的话题:就比如说在破晓者、午夜领主和死亡守卫三个军团之间,搭建一个信息共享的异形资料数据库。 不过有几个原体倒不在摩根预备的招待范围内:比如说她亲爱的康拉德和科拉克斯,这两位在宫殿里本就有房间,现在就在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游戏房里面开黑呢,还有庄森,他在这座宫殿的边缘地带有着一座独属于自己的,完全由卡利班风格打造的剑之高塔。 “我能理解不安全这一点:以帝国的通用标准来说。” 圣吉列斯向着为他端来果盘的仆从露出了一个微笑。 “毕竟他们总是宣称机奴要比凡人仆从更保险一些:但我却更喜欢你在这里的安排。” 要说这座行宫里唯一让圣吉列斯感到舒适的地方,也许就只有眼前这些端着餐点和饮料,走来走去的侍者了:他在这里没有看到一个机奴,哪怕是最谦卑的仆人眼都中闪烁着只属于人类的,充满灵动的生命色彩:这也是大天使始终愿意在内心中给自己的姐妹一个不低的评价的主要原因。 更是他开口的理由。 “也许你想用这种方式来让旁人见证一下远东边疆如今丰沛的底蕴和强大的运输能力: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很奏效,摩根,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便搭建起如此华美的建筑的确令人印象深刻,至少比基里曼那个淳淳君子强多了。” 【他又怎么了?】 “他一个军团占据的营地已经超过了旁边三个军团的了。” 【帝皇有什么反应么?】 “没有:但禁军万夫团刚刚把自己的营地安排在极限战士的旁边。” 【这也是阿尔法告诉你的?】 “我说了: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他也告诉我点儿别的。” 【有关我的传言?】 “内容可不太美好: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摩根,这座宫殿也许会让他人惊叹于远东边疆的力量,但他们却不会尊重你,因为他们在惊叹之余也会蔑视,蔑视你展现力量的手段实在是太……” 【柔软?】 “我更喜欢称之为温和。” “但在一群战士面前炫耀宫殿的华丽着实不是什么好招数。” 【可这不就是在他们心中,我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么?】 摩根转过身来,朝着她的天使兄弟眨了眨眼睛,在以往,这是属于圣吉列斯的招牌动作,但当乌兰诺昏暗的白光透过用大理石切割而成的窄窗,将朦胧的曲线照耀在蜘蛛女皇的瞳孔上时,她的话语还是让圣吉列斯愣在了原地。 【他们其实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他们早就已经自顾自的下了结论,那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不顺着他们呢?也许在以后,这样的固有影响对于我来说也不会是件坏事。】 这句话令天使沉默了:他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自己。 于是,圣吉列斯摇了摇头,无奈地露出了笑容。 “好吧:至少这句话阿尔法瑞斯绝对无法告诉我的。” 【自从帝皇下令解散后,我好像就没再见过他。】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跟荷鲁斯混在一起,在场的还有我、多恩以及察合台可汗:但阿尔法很快就和多恩就某些事件产生了争执,一开始还有荷鲁斯调和,但帝皇的使者很快就把荷鲁斯召唤走了。” 【私人会谈?】 “很明显,从荷鲁斯开始:我希望帝皇到时候忘了我。” 【让我猜猜:不堪其扰的大汗随即便也消失了?】 “连我都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天使抚摸着列柱廊边的,罗马式的半圆头柱。 “这是基里曼的建议?” 【他在这里有一个房间:额外配有一个文件储藏室。】 “我真惊讶你居然能够容忍基里曼跟你住在同一栋建筑里。” 【你不是也能容忍跟好几个兄弟待在一个帐篷里面吗?】 “那是因为没有荷鲁斯的话,他们会散的很快,就像刚才那样。” 【那莫塔里安呢?】 “他好像在马卡多那里:我听说黎曼鲁斯也在。” 【用马格努斯的脑子来想也知道他们会讨论什么。】 蜘蛛女皇将她霜色的毛绒披肩丢给了旁边的禁卫总管,随后皱眉思考了一下:这是一种暗示,得到了无声命令的破晓者们,随即便退了下去,留给原体交谈的空间,也留给摩根思考的时间。 但这一次的思考,却不是很成功,因为脖颈上残存的汗意令原体感到略微的烦躁,静不下心来:但凡思维稍微发散一下,星港上那尴尬的回忆便会重新闯入到脑海中。 这段回忆给蜘蛛女皇造成的痛苦比黑暗王子在她的脑海里面跳脱衣舞还要更严重。 天知道当全部的十九位基因原体站成两排后,其内在的尴尬和僵硬又有多么的溢出:反正就连摩根自己,都不愿意回忆起她是如何从帝皇的身边,再回归到原体的阵列里面的,十八种形态各异的目光注视让蜘蛛女皇的灵魂发烫。 她不记得她是如何坚持到十分钟后帝皇下令解散的,但摩根却非常的确信,那十分钟对在场的每个原体来说都是一种煎熬,甚至对于帝皇来说也是如此。 证据就是:在帝皇下令原体们可以自由活动后,察合台可汗居然是跑得比较慢的那一批,而像莫塔里安或者佩图拉博这些在固有印象中比较笨重的原体,也许当场就跑出了他们有生以来的最佳成绩。 但若是忽略这些内在:起码当时的场面还是很美的。 人类之主与他的所有子嗣肩并肩地站在一起,无可比拟的力量与威严让在不远处戍卫的泰坦军团都显得黯然失色:唯有军阀级乃至更伟大的存在,才有资格在今天踏上乌兰诺的土地,每一张门票都值得两位传奇进行一场决斗。 上千台等待着帝皇检阅的神之机械,来自于帝国境内每一个值得被传颂的巨人集会,他们中的不少人得到了远征舰队、原体甚至是帝皇本人的推荐,才有资格在这片干枯的土地上站稳脚跟,无声的诉说自己上百年的征战历程。 每一台神之机械都宛如神明般屹立着,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愿意浪费,因为每一名泰坦机长都很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他们背后的整个军团,代表着在这幅前所未有的巨兽画卷里,他们所效忠的旗帜会以怎样的姿态在一千年以后被世人所知晓。 没人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所以在此时的乌兰诺上能够找到帝国境内的所有泰坦军团,总数之多甚至让火星治下的力量,在其中都不是那么的显眼,瑞扎更是一个只比旁人大上一圈的精英而已:诸如此类的大型铸造世界被混杂在了成片的史诗与祈祷声中,昔日如雷震耳的称号与名字,在如今的乌兰诺上便显得平凡无奇。 而机械神教的诸位巨头们对于这种情况的反应也各有不同,大多数人还是满意的,哪怕是瑞扎也闭紧了嘴巴,不过蜘蛛女皇在瑞扎上的朋友特意告诉过她:据说现在的火星铸造将军卡尔波哈尔对于这个结果,却并不满意。 “没错,我也听说了。” 圣吉列斯对于这件事情倒是没什么触动:第九军团本就和火星没有更多的牵连,毕竟剑走偏锋的作战风格决定了他们对于装备的需求其实没有那么的硬性,笼络好母星周围的几个铸造世界,以此来作为长期盟友就足够了。 但圣吉列斯还是很乐意打听下有关于火星的事情:白来的乐子谁又不爱呢? “铸造将军觉得火星的力量并没有在这场盛况空前的展览中占据绝对的优势,而这会进一步动摇火星的权威,他的担忧是正确的,但也是没什么必要的:他占据的优势又有什么用呢?” “血已经流下了,不是么?” 圣吉列斯意有所指:他的暗示摩根肯定能听懂。 因为她是半个当事人,天使最多只是个旁观者。 毕竟早在几十年前,当地处于大漩涡区域的铸造世界瑞扎,在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蜘蛛女皇的鼎力相助下,成功的从帝皇这位欧姆尼赛亚的手中,讨到了对于整个大漩涡区域事实上的管辖权的消息逐渐传开后,火星对于它治下各个铸造世界本就不太牢靠,撑死只能算得上是羁縻的统治体系,就已经开始从根本上动摇了。 瑞扎在事实上的独立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真正要命的是在瑞扎如此放肆了几十年后,铸造将军和他的部下们,却依旧不能拿这个大型铸造世界怎么样: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火星对治下群臣的掌控力下滑之严重了。 虽然在银河的西部,瑞扎探出的每一个钉子都被火星用最残暴的手段给捏碎了,但在更靠近远东边疆的这一边,火星的叛臣却依旧可以背靠盟友的力量,和自己厚实的底蕴,与铸造将军派出来的远征舰队斗得有来有回:顺便还把大漩涡打造得如铁桶一般。 到如今,反而是火星在东部银河的力量正在逐渐衰退,原本在大漩涡的据点更是已经被瑞扎驱逐得十不存一了:即使有摩根一直在背后相助,瑞扎的实力其实也远不能和火星相比,但谁叫它的国际局势要远比火星更好呢? 瑞扎只需要一心一意面对来自火星的威胁就可以了,但火星要压的盘子可远不止瑞扎一个:更何况伴随着瑞扎的活跃,其他盘子也开始愈发的不稳定了起来。 而倘若不在开启全面战争的前提下,铸造将军又能拿一个本身实力雄厚,内部团结统一,而且背靠强大盟友与广阔市场的的大型铸造世界,有什么办法呢? 这无疑是个死循环:瑞扎的强大助涨了其他铸造世界的野心,变相的削弱了火星的力量,而火星的力量不足,又让瑞扎的实力可以肆无忌惮的继续增长。 卡尔博哈尔不是没尝试过踏破战争的底线,有一段时间,火星的远征舰队每每在瑞扎所掌握的殖民世界外擦枪走火,甚至曾故意闯入了瑞扎本土所在的宙域。 而【束缚群星之锻炉】给出的答案也很简单:在逼退了火星的舰队后,他们直接无偿为摩根与康拉德的荣光女王级战舰进行一次规模浩大的整修工作,地点自然选在瑞扎的近地轨道上。 “说真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压下去的?” 圣吉列斯吃净一个水果,对于这些通过空间保鲜手段跨越半个银河而来的美食很满意。 【与我何干?】 摩根轻笑了一声。 【不过是让与我交好的铸造世界为我维修一下战舰。】 【至于火星的撤退:难道不是机械神教内部的事情吗?】 “话说这么说。” 天使摇着头。 “但你真应该庆幸火星和瑞扎的泰坦没有在这里当场打起来。” 【当然不会打起来:且不说有没有这个胆子,这些泰坦机长们还渴望着能够作为欧姆尼塞亚的背景陪衬,被无数的艺术家和继续者们写进诗篇中,画进油画里,直到万年后都被歌颂着英名呢。】 【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摩根看得很清楚。 无论火星和瑞扎的泰坦机长们的私下里是怎么看待对方的,但在这片土地上,他们都坚定不移的维系着神之机械的威严,这些钢铁浇筑的通天巨塔便成为了被福格瑞姆呼唤来的艺术家和记叙者们在创作时最好的背景板,乌兰诺稀薄的云层与神之机械们漆黑的沉默,更能凸显出人类之主与他的十九位化出肉身的半神子嗣的光辉。 这是难以想象的宏伟景象,在场的每个凡人都是最幸运的混蛋。 摩根毫不意外的听说了有没能赶上如此奇景的凡人艺术家在悲怆中举枪自尽的新闻。 圣吉列斯告诉她的。 “很难理解,对吧?” 他啧啧称奇,完全不觉得赶不上这种场景有什么好遗憾的。 “凡人很怯懦,但当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的时候,他们的对生命的漠视也会让我感到害怕:我麾下的一些军官便是如此,尤其是那些野蛮世界里出来的,他们对于人命的浅薄简直匪夷所思。” 【我觉得不难理解:我始终在观察他们的生活。】 【很多人只是习惯于把一些事物的重要性放在生命之上:但无私的人只会放在自己的生命上,自私的人则会放在所有人的生命上,却唯独不放在自己的生命上。】 “那要是把他们重视的事情放在包括自己的所有人的生命上呢?” 【那是伟人:或者疯子。】 “你见过这样的人么?” 【见过:我们也许马上就会被安排一场与他的私人会谈呢。】 对视无言,两位基因原体畅快的笑了起来。 他们走到了阳台边上,远处便是一整座被削平的山峰,那里同时是六位原体的下榻之所,各式各样的帐篷与军团营地鳞次栉比:虽然机械神教早已在阅兵高台附近为各个原体准备好了他们的休息室,但血脉的血脉们却宁愿和他们的子嗣和凡人士兵待在一起。 “你也不例外。” 圣吉列斯瞥了一眼距离摩根宫殿并不远的,属于破晓者和阿瓦隆凡人军团的休息区域:破晓者的营地显得小而精致,比起其他兄弟军团的来说,也多了不少看起来华而不实的组件。 “为什么你的军团营地中会专门留下举办篝火晚会的场地?” 【那为什么你的军团营地大门口还伫着一座献血站呢?】 “……” 圣吉列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过头去,看向了效忠于摩根的凡人军队,这些精兵强将们拥有着如今整个的乌兰诺土地上,最庞大的一个营盘,而且相比于效忠于其他军团的凡人同僚们,这些阿瓦隆人的营地硬件设施以及豪华程度也是相当惊人的。 肃杀的军旅帐篷中间居然屹立着几座很是不错的图书馆,以及…… “等等:那个石头小屋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像一座教堂?” 天使挑起了眉头:他还不知道他的姐妹居然敢玩这么大的。 你知道我们上一个追求宗教胜利的兄弟落得个什么下场吧? 【啊,那个啊。】 摩根愣了一下。 【呃……】 【那是给怀言者军团可能的访客们预备的自然保留地。】 “……” 【顺便,我麾下的凡人士兵们在军旅生涯的空闲时间中,还喜欢重演古代战役:坎尼、阿金库尔以及奥斯特里茨什么的,这座教堂是在重演过程中,进行战前祈祷环节的一个必要道具而已。】 “你为什么会对人类古典时期的战争史这么感兴趣?” 【本来是不感兴趣的,直到我对比了一下人类古典时期的战斗风格和我们现在的战斗风格:尤其是在泰拉史中,被称为一战还有二战的那一段时间里,居然让我有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怪不得他们都说你对于凡人的重视和自己的子嗣相同。” 天使看向他的姐妹。 “你就不怕孩子们抱怨么?” 【为什么要抱怨呢。】 摩根满意的在大天使的面前勾走了他最爱吃的水果。 【我的子嗣们随时可以去凡人的营地里面下榻居住,也可以在他们自己的帐篷里面,招待他们的凡人朋友:只要让他们知晓他们在这里是属于一个名为远东边疆的共同集体,那么阿斯塔特和凡人间的关系比想象的更好调和。】 “还有就是你得给凡人们安排和阿斯塔特相同的居住条件?” 【不。】 摩根摇了摇头。 【这是气候的原因。】 【我可不希望我的精锐士兵在这片土地上遭遇非战斗减员,毕竟在返回阿瓦隆后,我还要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扩军行动,在场的每一个士兵在几年之后,都可以为我看好至少一个班的武装力量。】 【可不能让他们倒在这。】 “确实。” 圣吉列斯点了点头。 “乌兰诺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对于凡人来说。” 前两年的土地和它的灵魂是同样恶劣的,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全银河最恶臭的巢穴,酝酿着渴望摧毁一切文明,污染所有已知世界的疯狂战争,尽管阿斯塔特军团和机械神教先后用血与火为这片土地尽可能的涤净污秽,但空气中依旧残存着绿皮帝国昔日的气息。 疯狂,与荣耀。 雪上加霜的是,阿斯塔特与机械神教的先后到来不仅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净化,也带来了弹壳的腥臭味与飞船引擎的废气,而那些能够夷平山脉,填充裂谷,将丘陵与城堡尽数碾碎,再用钷燃料清洁整片大陆的机械教技艺,本身便会吞噬无数的金属与洁净,然后留下一座伫立在酸臭味中的王都。 这便是现在的乌兰诺。 它灼热难耐,且拥挤非凡,空气中还到处散发着流淌的汗水与燃烧的金属混合起来的味道:就连虚空中那座冷清寂寥,毫无人间烟火气息可言的帝皇幻梦号,都比这里显得更为宜居,就更别说被摩根视做家园的曙光女神号了。 “我有点儿理解为什么很多兄弟都不喜欢待在地面上了。” 天使等来了第二个果盘:就连略显毒辣的阳光都不要紧了。 “我现在只能期待帝皇快点完成与我们的私人谈心活动,然后把这个战帅的仪式搞定了:尼凯亚上面的环境再怎么恶劣,应该也是恶劣不过乌兰诺这边了。” 【你这句话就好像在夸基里曼的妈妈比其他原体的妈妈都好。】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觉得帝皇需要多长时间能够和我们谈心完毕?】 “用不了多久。” 天使沉默了一下。 “按照我的经验来看:只需要看看荷鲁斯在那里待了多久,我们就能估摸出大概的时间了,把荷鲁斯得到的私人时间减去一截,便是像多恩和科拉克斯这种比较受他喜欢的兄弟们能得到的时间。” “再减去一截,就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得到的待遇。” 【那再减去一截呢?】 “那就是可汗的级别了。” 【什么意思?】 “负数。” 圣吉列斯笑了一下。 “但无论如何:我们的父亲肯定有一段时间是抽不开身的。” 【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们彼此之间解决一些问题的好机会。” 【比如说?】 “马格努斯。” 【他还有什么问题?】 “他就是问题。” 【嗯……】 摩根思考了一下。 【这个问题让我们两个人来解决的话是不是太托大了。】 “你是说:让我飞过去把察合台可汗给拽回来吗?” 【不止他一个:至少也得把基里曼那家伙给拽过来。】 “基里曼?” 天使皱起了眉头。 “哪怕是出于保密性来讲,基里曼也没什么用吧?” 【是没什么用:但倘若我们的保密性没有做到位,导致计划提前泄露出去的情况下,基里曼就显得很有用了,不是吗?】 “怎么说?” 【基里曼不需要在场:把他的名字写在名单上最显眼的地方,就可以了。】 “……” “你真坏,摩根。” 圣吉列斯说的很严肃。 “还有:到时候别忘了把我的名字划的彻底一点。” 【……】 “那你觉得,我们还必须邀请哪个兄弟来参加呢?” 【你知道的,圣吉列斯:这是有关于马格努斯的会议。】 “所以?” 【所以:但凡与这件事情有点关系的原体都可以参加。】 【除了:马格努斯。】 第638章:前方有牛 +你是说,多恩和阿尔法瑞斯刚见面不到五分钟就吵起来了?+ “没错,父亲。” 人类之主选择在一座几乎没有任何额外装饰的阳台上,挨个召见他的诸位子嗣,在离开大远征,返回到神圣泰拉和他心心念念的【伟大事业】之前,与他们最后一次沟通情意,或者达成妥协。 十九位基因原体都会得到由禁军代为传达的召唤,哪怕是安格隆与阿尔法瑞斯也不会例外:奉命执行这一命令的正是平日里负责监管摩根的两百名禁军卫士,他们抽调了五十个人手,离开了伫立在破晓者营地旁的监视哨塔。 也许会有人好奇,只留下一百五十个人去监管一位强大的灵能者原体和她的军团是否理智,但作为禁军卫士中的保守派,摩根的监管者们很清楚他们在原体面前是起不到任何武力作用的。 这条苦涩的真理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实践的证明了。 他们的功能是火炬:哪怕是最强大的原体,也不可能在无声无息间抹去一百多名禁军的生命,更何况他们没有聚在一处:只要有一个同僚能够活下来,他就可以向整个世界通报背叛的到来。 有这个基数做保证,抽调出五十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特意推选出了同僚中脾气最好,最有耐心的五十个人,去面对银河驰名的暴躁巨婴们。 而荷鲁斯是第一个,他理所应当的是第一个:在牧狼神亲眼看的他的基因之父之前,他就已经确认了这个事实。 帝皇在等着他:没有神性的光芒或者金黄色的盔甲,只有一位披着一身的苍白长袍,面向一张藤木做的桌案,正为他和他的儿子调配红酒的父亲,乌兰诺铁灰色的大气层笼罩在帝皇深邃的皮肤上,使他看起来比起以往,更具有了几分凡间的真实感。 只有帝皇在等着他:就像当年在克苏尼亚上那样。 这是一场纯粹的父与子之间的会谈,哪怕是帝皇最信任的禁军也只能留守在由大理石所打造的门扉外侧,荷鲁斯的亲卫们更是被停滞留在了高塔的最底层:在他的步伐踏破门扉的那一刻,荷鲁斯便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正在经过帝皇特别设置的灵能屏障。 但说真的,牧狼神简直爱死这种安排了:他已经忘记了他上一次和父亲进行一场纯粹的父子交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那种既不包含战争,也不包含任务,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想到哪就谈到哪,在自由的气息里放下心中的负担,像这样的瞬间已经太久没出现了。 不是乌兰诺,也不是戈戎:战争中的短暂交谈远没有达到牧狼神心中的标准,而再往前眺望,便是漫漫无期的大远征岁月,他就连帝皇幻梦号都没登上过几次:也许唯有在那连荷鲁斯自己都已经不太能记清其中细节的三十年里,牧狼神才真正享受过这种在他眼里,父子之间的亲情。 太短暂了。 三十年还是太短暂了。 荷鲁斯摇了摇头,在内心中唾弃着自己的贪婪,他知道他得到的待遇已经比其他的兄弟们要好上太多了,他不应该贪心的,但他就是遏制不住这种几乎成为了生理本能的渴望,怎么都遏制不住。 牧狼神的一生都在这种感性与理性的交锋中随波逐流着。 但幸运的是,他的父亲始终都能体谅他的难处,当牧狼神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略显尴尬的坐到帝皇对面的时候,人类之主还沉浸于阳台下方的景象:他们所处的地方正是几天之后的阅兵仪式上,将处于最核心部位的高塔。 远至天边的康庄大道在这座高塔的面前被再次加宽了,足够军团与泰坦并肩前行,而在接下来的阅兵仪式上,帝皇和原体将肩并肩的站在高塔的最高处,数十亿的勇士将接受他们的检阅。 但他们不会站在这里,不会站在这个阳台上,这里是高塔中属于帝皇的私人居住区,也是内在装饰最少的一个区域:除了些许双头鹰和具有价值的纪念品外,便只有层层厚重的高墙了,就仿佛它们能保护这位人间之神。 荷鲁斯觉得不能:他甚至觉得禁军卫士也不能。 不过,牧狼神还是很欣慰的看到了自己在一百年前,送给帝皇的第一个纪念品,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明显得到了极佳的保养:他顺着基因之父的目光望去,又正好看到距离高塔最近的营盘,那不正是他的影月苍狼军团吗? 抢到这里可一点都不容易。 要安置十九个阿斯塔特军团和他们各自带来的凡人辅助军,需要花费一整片大陆,所以即使站在整个乌兰诺的最高处,荷鲁斯也看不到多少军团的营地。 他只知道他在远东的几个兄弟将军团的营地安排在了距离帝皇最远的位置上,而禁军的营地就杵在了这些远东部队通往阅兵高塔的必经之路上:但最近一条传过来的新闻却是有关于阿尔法军团和帝国之拳军团的,这两个不巧把营盘凑得很近军团,正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远离对方的视野。 更具体一点来说:是阿尔法军团在单方面的选择搬家。 +就因为他们吵了一架?+ “事实上,我觉得他们两个人是产生了一些根本上的分歧。” 荷鲁斯接过帝皇的红酒:他不确定他的基因之父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饮品的,这种口味更加柔和的饮料,应该适合圣吉列斯或者摩根才对,在这两位血亲和帝皇的关系应该都不太好。 啊,对了,他还应该抽时间去看望一下摩根的:能打听到她和帝皇聊了什么最好,而即使摩根对此守口如瓶,以蜘蛛女皇在【庄森派系】中表现出来的影响力,荷鲁斯也是很有必要和她谈一谈的。 不然呢?难道去找庄森这尊石狮子进行利益交换吗? +他们为什么而争论?+ 帝皇靠在了石椅上。 荷鲁斯沉默了一下,他先是有些尴尬的咳嗽着,然后笑。 “我不得不向你承认这其中也有我的一部分问题,父亲。” +尽管说:如果你有问题的话那我也有问题,毕竟是我把你们几个带到这个世界上。+ “事情是这样的:在阿尔法瑞斯刚刚回归的时候,他就表明了想与我一同参加乌兰诺战役的愿望,而我建议他应该在参加乌兰诺远征前先和自己的军团完成磨合,阿尔法瑞斯认同了我的建议,但他坚持要独自领军去行动。” +然后呢?+ “然后,他选择独自率军去平定太阳星域的阿克哈瑞斯异形,它们也被称为【饮骨者】,是一种异菌类的异形物种,通过寄生于别的生物来获得自我意识,经常会将一整个的帝国世界摧毁殆尽,让该世界所有的人类居民成为他们的活体食粮和暂时的宿主,然后再操控飞船前往下一个世界。” +像这样的异形物种往往很难将其彻底族灭。+ “没错,太空野狼、帝皇之子和白色伤疤这三个军团,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都曾经试图彻底消灭这种异形,但最终都没有成功:它们的战斗力虽然并不强大,但独特的繁衍能力让它们很难被灭绝。” +饮骨者。+ 帝皇低语着这个名字。 +我应该听说过这个词。+ “应该是……摩根?” 荷鲁斯的身体前倾,试探性的提醒自己的父亲。 “我的姐妹不曾有一段时间被敬称为饮魂者吗?” “但现在不用了:泰拉更喜欢称其为明灯女神。” +啊……的确。+ 帝皇点了点头,但荷鲁斯却在自己的内心里犯着嘀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的父亲最近好像记忆力变差了?以前的人类之主可是会对一件数百年前的小事都信手拈来呢。 无声的沉默片刻,牧狼神晃晃脑袋,驱散了新的杂念。 他继续着讲述。 “当阿尔法瑞斯和他的军团发现这种异形文明的行踪后,他并没有急于发动进攻,而是先和机械神教的生物贤者们研制出了专门针对于这种异形生物的人工病毒:同时派出了大量的特工与间谍。” +在他之前的几个军团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吗?+ “我的兄弟们对于这种投毒战术普遍抱有……嗯……” +继续吧。+ “这些间谍成功的寻获到了一个正在被这种异形文明所奴役的人类世界: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为了避免覆灭的命运,选择向饮骨者文明上供一定的人口,而阿尔法瑞斯的特工们通过潜伏,得到了饮骨者们享受这些贡品的准确时间。” “就在异形们聚集起来,享用它们得到的贡品时,阿尔法瑞斯向这个世界发射了一枚旋风鱼雷,成功的消灭掉了饮骨者异形中的绝大多数成员:剩余的少量残党虽然成功逃脱了,并且还逃到了附近宙域中唯一一个还能让它们再获取食物的帝国世界上,但直到它们登陆上去才发现,那里的居民都已经被阿尔法瑞斯提前注射了足以杀死这种异形物种的人工病毒。” “而抵达这个世界已经消耗了饮骨者文明所操控的舰船中最后的能源储备了,这些异形最终在阿尔法瑞斯安排的陷阱里全部饿死,又或者被毒死,该文明已经可以被确定彻底灭族了:而帝国也为之损失掉了两个文明世界。” +注射这种人工病毒对于凡人来说是致死的吗?+ “不完全是,但致死率很高。” “而阿尔法瑞斯表示这只是筛选其中强者的一个步骤。” +让我想想:多恩正是因为这最后一点而感到不满吗?+ “没错,他认为阿尔法瑞斯完全可以使用正常手段,去消灭掉饮骨者的残党,而不是非要用又一个世界去作为诱饵,但阿尔法瑞斯的反驳到,太空野狼和帝皇之子都曾利用过正常的手段,却没有达成灭绝对方的目的:倘若让饮骨者异形的残党逃脱出去,则会进一步毒害到更多的帝国世界。” +所以:他们的争执只局限在被投放了病毒的世界?+ “没错。” 牧狼神摊开双手。 “毕竟第一个世界在明明发誓效忠于帝国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向异形文明屈服,按照法律,他们整个世界都是有罪的:阿尔法瑞斯只是执行的过于苛刻而已,但他并没有违反帝国的法律。” 人类之主没有说话。 +按照你的说法,他们两个因为这件事情而闹翻了?+ “是的。” 一提到这一点,牧狼神就觉得自己的眉间有些发疼。 “这已经不是多恩第一次因为不认同别人的战术而发脾气了:其实早在一百多年前,他和庄森就爆发过几乎一模一样的矛盾,而当时我和福格瑞姆都在场。” “不过庄森的脾气比起阿尔法瑞斯要更直率一些,他们二人各自出动了一名冠军剑士,进行了一场有关于原体荣誉的决斗,在庄森获胜后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那阿尔法瑞斯呢?+ “阿尔法瑞斯在听到了多恩的指责后便直接离开了,他声明多恩根本不懂灵活多变的战术,而多恩也当着我们的面发誓:如果阿尔法瑞斯继续保持这种挥霍帝国公民生命安全的战术的话,那帝国之拳永远不会与他们并肩作战。” +所以:你难道没有尝试去调节一下他们之间的矛盾吗?+ “我有过。” 牧狼神羞愧的低下头。 “但我失败了,父亲:多恩在这件事情上寸步不让。” “很抱歉,父亲。” “我让你失望了。” +啊,没关系。+ +这本就很难,荷鲁斯。+ 帝皇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甚至还随口调侃了一句。 +其实在这些年里。我已经意识到,要调节你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哪怕是最擅长做这件事情的人也会经常力不从心,或者干脆抛弃责任。+ +真让人头疼:不是么?+ “……” 牧狼神罕见的没有回应他敬爱的父亲的问询,他的话语正因为帝皇的无心之言而嗡嗡作响。 最擅长调节原体矛盾的人? 他亲爱的基因之父应该:是在说他吧? 虽然这语句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在说他呀。 而即使是在说他:后面这个评价听起来也不怎么美妙。 …… 怎么回事?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他突然觉得这种久违的父子谈话,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了些许的味道。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现在仔细想想:无论是帝皇口中那让他多少有些听不懂的话语(这种事情在以前从未发生过),还有帝皇无意间的一些小动作和习惯,似乎都与牧狼神记忆中的美好瞬间,有了些出入,就像在洁白无瑕的衬衫上染上了可憎的污迹。 就像…… 就像帝皇在这些年里,已经习惯了和另一个人谈心一样。 在牧狼神不知道的时候,帝皇将他心中的秘密,像那些不断地困扰着他的,有关于各个基因原体的问题,全然地托付给了别人:托付给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 而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情…… “……” 可……可这…… 这…… …… 嗨! 这怎么可能! 错愕了片刻,牧狼神突然在内心就大声的否定了自己。 他很努力的笑了起来。 荷鲁斯不会承认,他那颗坚不可摧的心脏,那颗就连面对戈戎与乌兰诺的战火时,也从未有过片刻迟疑的心脏,在刚才的一瞬间,居然真的紧缩了一下:仅仅因为他推理出来的那个荒谬结论。 他果然不擅长推理。 下一刻,不容置疑的事实就帮助牧狼神战胜了自我:在眼底下的这片银河中,有谁能够代替他和帝皇的父子亲情呢?又有谁能够像他荷鲁斯这样,和帝皇坐下来,仔细的探讨一些深刻的,艰难的,有关于其他原体兄弟,甚至是整个大远征和帝国走向的话题呢? 有谁能做到! 有谁敢做到! 再过一百年,都不会有的! 荷鲁斯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了被他钳在掌中的酒杯,纯红色的水面上还残留着阵阵波纹,原体稳定住了心神,他忽略了自己瞳孔中残留的凶狠目光。 帝皇也忽略了。 +不过:你的确应该精进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技能。+ 帝皇似乎想起了什么。 +只有这样:我才能将整个大远征放心的托付给你。 他微笑着,就仿佛只是在阐述着一件无所谓的小事。 “……” “!!!” 一刻也没有为了之前的五味杂陈而停留,接下来赶到战场的是荷鲁斯的目瞪口呆。 “父……父亲……” 牧狼神愣在了原地,还来不及调整好五官的定位,只能感觉到眼珠瞪圆了后的疼痛,荷鲁斯的汗液顺着他光洁的额头躺下,绕过僵硬的鼻尖与嘴唇,一路滴落到了怎么都合不上的唇齿间,当它顺着喉咙落入胃囊里的时候,牧狼神的声音才堪堪的挤了出来。 很轻,很弱,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和荣耀感,只是如同一个等待承认的小孩一样,充满胆怯的向他的父亲询问着:就连无意中的一缕清风都仿佛能将这声音吹走,直到帝皇再次点了点头,这才将信心灌浇在了牧狼神的体内。 +没错。+ 人类之主的荣光焕发让荷鲁斯逐渐挺起了他的胸膛。 +荷鲁斯,我的孩子。+ +当我的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了战帅这个构想的时候,它就已经是属于你的了:我需要我最得力也最有天赋的子嗣来帮我监管接下来的整场大远征,让我能够返回到神圣泰拉上去,在所有人中,唯有你能够肩负此等的大任。+ +你就是战帅,是我头顶上这顶桂冠的继承人。+ “但……但是……” 牧狼神嗫喏着嘴唇,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眼前的这番场景,但当惊喜真的到来时,荷鲁斯却依旧发现自己毫无准备,他只能不断的舔舐着嘴唇,却发现依旧干得吓人:即使原体强大的内心已经接受了被戴在头顶的战帅桂冠,但令荷鲁斯感到惊讶的是,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任凭狂喜灌满他的灵魂。 而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 复杂到很难描述出来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拼了命的稳定下自己的心神,像是牛一样的反刍着脑海中的情绪:帝皇的承认的确让他狂喜,但在狂喜背后,又有两股复杂的元素。 一股是惬意,是那种在紧绷神经了好久之后,终于能够长长一口气舒缓过来的惬意,这是原本不自信的深坑填充后的满足:他终于得到了这个位置,在此之前的所有自欺欺人和恐慌感,在这一刻终于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他赢了。 那随之而来的,却是对于未来的忌惮和迷茫。 它们同等重要:但忌惮的优先级要远高于迷茫。 毕竟…… “庄森那边……怎么办?” 新鲜出炉的战帅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我的票数……” +票数?+ 帝皇笑了起来,就仿佛被什么荒谬的东西给逗笑了,但当他注意到荷鲁斯瞳孔中的严肃后,人类之主还是收敛起了笑意,他在喉咙里不断地轻声咳嗽着,督促他的大脑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票数么:你似乎忘记了你的父亲也是拥有一票的。+ +而且我想,我手中的这张票分量应该会更重一些。+ “……”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 他并非蠢货,但他还是极为勉强的接受了这个理由。 “可庄森那边……” +你可以找他谈谈。+ 帝皇挥了挥手,豪气干云的模样让荷鲁斯稳定了心神。 +其实早在乌兰诺的时候,你就应该找庄森谈一谈了:然后你就会发现,庄森对于你的能力和人格魅力都是很认可的,他愿意承认你赢得了战帅的竞争。+ “这对他来看可不容易:您是给了他些什么补偿吗?” 这个问题让帝皇沉默了。 +啊……在很久之前。+ “这样啊。” 荷鲁斯没有在意。 比起庄森,牧狼神关注的反而是另一个人物:那个真正执掌着整个的【庄森派系】,并且与基里曼达成了攻守同盟,又能暂时拉拢到那么多兄弟的厉害角色。 “那摩根那边呢?” 荷鲁斯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中多出了几丝紧张的情绪。 “她能接受战帅的失败么?” 帝皇眨了眨眼睛:一丝灵感的火光在脑海中显现。 +那你觉得摩根为什么会和我搭乘同一台穿梭机呢?+ +有些事情已经谈好了。+ “父亲……” 牧狼神吸了吸鼻子,却发现自己的鼻音显得有些沉重,那是泪水被挤进眼眶里的残留,是名为感动的情绪在身体里的显现,荷鲁斯勉强控制着面颊上的肌肉,他不得不拼了命的抿住嘴唇,以避免说出更多断断续续的丢人语句来。 “我……我真是……” +听我说完,吾儿。+ 帝皇的身躯向前探去,他微笑着拍了拍荷鲁斯的肩膀,示意荷鲁斯别这么失态。 +在和摩根的谈判中,我不得不做出了某些妥协,并非所有的最终条款都对你有利:我希望你能做好必要的心理准备。+ “妥协?” 荷鲁斯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那些对他【不利】的话语。 “您居然……妥协了?” +权宜之计。+ 帝皇有些无奈地微笑着。 +用摩根的话来说:你也不想让荷鲁斯当不了战帅吧?+ “……” 牧狼神的鼻息更重了一些。 +总而言之,我想给予你的是真正的战帅的权利,但在摩根和她的那些伙伴的要求下,恐怕我的愿望要大打折扣了。+ “什么意思?” 牧狼神终于恢复了他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 +意思就是:你也许永远无法像我一样去命令他们,只能通过妥协和平日里的权威,和你的那些原体兄弟们私下里沟通,让他们自愿的服从你的命令,又或者是接受你的协调,比起战帅来说,更像是所有原体中的兄长。+ +摩根管这叫约法三章。+ +她真的打算制定一些所有人都要遵守的条款。+ “这样啊……” 荷鲁斯点了点头。 不管明面上是如何的:牧狼神的内心其实远比帝皇想的,要更轻松一些,他仔细的聆听,然后又飞快的思考了一下,却发现这个条件远比他想象的…… 更好一些? 嘶…… 荷鲁斯笑了起来,他用微笑安抚着自己的父亲。 “放心吧,父亲。” 这一次,轮到牧狼神反过来拍了拍帝皇的肩膀了。 “没必要感到难过。” “我想:我比你想象的,更愿意接受这份【约法三章】。” 第639章:野心勃勃,但是多恩 “约法三章。” 直到他结束了与基因之父久违的会谈,恋恋不舍的走出了身后这座通天塔的时候,荷鲁斯的口中依旧在念叨着这个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多少有些冒犯的词汇。 他敏感意识到,这个单词似乎就是帝皇专门召集他的原因,是这场父子交谈中唯一的核心所在:虽然牧狼神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如今仔细想来,在之前的谈话中,帝皇的确在明里暗里的提了这个【约法三章】很多次。 这是他的愿望,不是么? 牧狼神摇了摇头,不管他在内心里对于这种约法三章究竟是保持着何种看法的,但当他意识到帝皇想让他接受这个条款的时候,牧狼神已经打定主意去接受了:首归之子不会违抗人类之主的意愿,无论这个意愿究竟是什么。 既然他都能接受他的父亲即将离开他们共同的事业,回到那群卑微的凡人身边去,那区区的几项条款又何足道哉? 更何况,他其实还是挺喜欢其中的几条建议的:荷鲁斯不确定这份约法三章究竟是不是全然出自于摩根之手,还是有着诸如基里曼等人的插足其内,但无论如何,其中有不少内容,的确刁钻的捅进了牧狼神的心窝子里面。 也许在他们看来,尤其是在基里曼那家伙看来(如果他真的参与了这次阴谋的话),他荷鲁斯会为了相当一部分战帅权力的丢失而在那里自怨自艾,痛哭流涕。 但他们错了,牧狼神从来都不是一个将世俗权力摆在首要目标的庸碌之辈,他的眼光与心境要远比他的兄弟们想象的更开阔。 至于战帅? 自从帝皇向荷鲁斯许诺,将把战帅的桂冠戴在他的头顶的那一刻起,荷鲁斯对于这个职位、这份荣耀的所有野心便烟消云散了,当他将这顶心心念念的桂冠真切地握在手里的时候,牧狼神才发现这东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吧。 没什么值得显耀的:也不知道庄森怎么馋成了那样,甚至不惜去拉拢他原本看不起的基里曼。 荷鲁斯真正想要的,是再一次体会到帝皇对他的信任,确定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价值:还有什么是比帝皇亲手赋予他战帅这一职位更能证明人类之主的信任所在呢?与这份无价的父子亲情相比,凡世间的所有荣誉皆不过是过眼云烟。 当他离开高塔的时候,它们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吸引力可言。 “呼……哈……” 荷鲁斯深深地呼吸着,他从未像现在这样钟爱于乌兰诺上充盈着金属酸涩味的空气,以及歪歪斜斜的拍打着他面颊上的阳光:天上那轮白日已经稀薄到了哪怕牧狼神直视它的轮廓,也不用眯起眼睛。 然后原体才注意到,他在这座高塔里究竟耗费了多长时间:荷鲁斯记得他进去的时候,乌兰诺的太阳还是高悬在他的头顶上的,就是偏西了一点,而现在,它已经在山峦的簇拥下编织晚霞的绣衣了。 感谢这个世界与神圣泰拉别无二致的天体运转轨迹吧,它让牧狼神的荣耀更具有真实感:也许他现在应该转身折返,向帝皇祈愿把这个世界交给他,作为狼之国度中伟大的仪式世界而存在。 但荷鲁斯知道,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将整个大远征的荣耀之地划归为一个原体的辖区有多么的僭越,单是距离上来看,他也不是第一号人选。 这是马卡多亲自选定的,整个太阳星域和神圣泰拉在未来的东方门户之一:距离乌兰诺最近的三个原体国度,分别是北边属于黎曼鲁斯的芬里斯总督辖区,东北马格努斯的普罗斯佩罗国度,还有东方福格瑞姆的完美王庭,荷鲁斯的管辖范围则是被挤到更外层去了。 他知道,这是泰拉上那些凡人们排挤他的小手段,他们想让他离泰拉远远的:马卡多甚至不愿意把荷鲁斯的母星,见证了他和帝皇重逢的克苏尼亚,划归到狼之国度的管辖下,掌印者蛮横的要求牧狼神在银河北部的蛮荒地界中,再为他和他的影月苍狼军团选择一个新的母星与王都。 至于太阳星域的原有领土? 一并没收,作为转封。 “啧……” 这个老混蛋。 要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牧狼神皱起了眉头,决定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他最后一次转身望向身后的高塔,却看不到他与帝皇谈天的阳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禁军们那令人扫兴的目光,充斥着疏远与戒备 荷鲁斯轻哼了一声,他已经习惯了漠视帝皇身边这群一事无成的马屁精们了:他们拥有着被人类之主亲手塑造出来的荣誉,掌握了他所赋予的无数技能和本领,但他们唯一能做的工作,居然就只有充当他的基因之父的保镖,而且就连这项工作他们也不能胜任。 荷鲁斯想起了戈戎,然后又想起了乌兰诺:这些金光闪闪的废物已经两次让他的基因之父深陷危局之中了,其中的一次甚至需要牧狼神亲自去拯救,天知道在荷鲁斯以往看不到的地方,禁军们又曾多少次玷污了他们的荣誉。 这些家伙唯一擅长的,可能也就只有凭借着高贵的身份,在他们这些真正浴血奋战的前线将士面前把鼻孔朝到天上去吧:荷鲁斯不由得为了自己心中恶毒的猜测,而面露笑意,他转回身,迈开步伐,大步流星地甩开了禁军们的脚步,试图摆脱这种如囚徒般的待遇。 幸运的是,还没走出多远,他就在半道上,遇到了跟他一样深陷囚徒困境的另一个倒霉蛋。 “阿尔法瑞斯,兄弟。” 荷鲁斯咧起嘴,飞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想要在他的兄弟面前露出了一个真挚的微笑:阿尔法瑞斯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的身边也围绕了一圈禁军。 看起来,阿尔法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一段时间了。 “我希望你没有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我的阿尔法瑞斯兄弟。” 荷鲁斯拥抱着阿尔法,再一次注意到他的兄弟有多么的矮小:阿尔法瑞斯头盔上的尖角甚至没有摸到牧狼神的额头,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这真是难以想象,而且他几乎和他的子嗣们一般高。 牧狼神原本以为,在他们兄弟中最矮小的是摩根:他听说伏尔甘曾经按照自己的尺寸,给摩根打造了一副盔甲,结果那副盔甲却可以把整个蜘蛛女皇都套进去,就连头顶的银毛都看不见了。 跳都跳不出来。 而作为对此的补偿,火龙之主让他们的姐妹坐在他的肩头上,整整两个小时:据说摩根很满足于这种新奇的视角。 但即便如此,蜘蛛女皇似乎也比阿尔法瑞斯更高一些,即便只是矮子里面拔将军。 荷鲁斯努力的压着嘴角,他可不想让阿尔法瑞斯察觉到他的内心里在想着什么不礼貌的事情:这位九头蛇领主的心思敏锐的吓人,幸好他现在在想别的事情。 “你在这里等很久了么?” 牧狼神首先提问到。 “也不算很久:五个小时吧。” 阿尔法还是有点不满的。 “我只希望帝皇和我聊天的时间也能像和你的这么久。” 荷鲁斯并没有回应,他在内心的骄傲中,打着哈哈。 “五个小时?” “辛苦你了,兄弟。” “没什么。” 九头蛇摊开双手。 “我刚指挥我的军团处理好搬迁营地的事宜,禁军们就带着帝皇的命令找到了我,幸好剩下的时间足够我完成工作:我的军团已经彻底离开了帝国之拳的视野,现在就驻扎在午夜领主的旁边,我希望这种处理结果能够让多恩满意。” “嗯……咳……” 荷鲁斯咳嗽了一下,在心里面不断地算计着:他并不想看到多恩和阿尔法瑞斯之间的对峙继续像这样的僵持下去,毕竟他们都是与他走的很近的血亲兄弟,而且两个人的个人能力都很出色,他们的内斗对荷鲁斯来说并非好事。 “你知道的。” 牧狼神组织着语言。 “多恩绝不是坏人,他是最值得我们信任的兄弟,我向你保证他的言语中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有些顽强和固执己见,而且他对于你的身世绝非是什么人身攻击,只是一种比较难以理解的……呃……” “善意?” 九头蛇微笑着补充到。 “对!对对对:善意。” “他的怒火是一种善意。”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荷鲁斯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发酸。 “总之,你应该学会去信任我们的兄弟多恩:我在以后会找个时间让你们再聚一下的,又或者是为你们安排一次并肩作战?我相信当你们两个看到对方的优点时,今天的些许不愉快,就会变成友谊奠基之后的一顿笑料。” “我不这么认为。” 九头蛇的眉眼低垂。 “荷鲁斯:我听说多恩即将被帝皇任命为他的泰拉禁卫。” “没错:这是在你回来之前就已经被决定好的一件事情。” “是么,真遗憾。” 阿尔法瑞斯点了点头,他隐晦的瞥了一眼周围的禁军,然后示意荷鲁斯离他再近一些,让九头蛇的声音能够传到牧狼神的耳朵里:腔调像是冰一样的冷清,将荷鲁斯的脊椎没来由的刺了一下。 “听我说,荷鲁斯兄弟:这些推测我只说一次。” “嗯,我在听。” “你不觉得将多恩的军团任命为泰拉禁卫,不怎么保险么?” “什么意思?” 荷鲁斯皱起了眉头,对阿尔法瑞斯的话语感到茫然:牧狼神也许曾怀疑过他是否配得上战帅,也曾怀疑过圣吉列斯、庄森甚至是基里曼是否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但他从未怀疑过帝皇将多恩任命为泰拉禁卫的这条命令。 在原体中,不会有人怀疑这条命令的,甚至在整个帝国的范围内都不会有人怀疑:当战帅的人选还隐藏在云里雾里中时,多恩就已经是众人心中的泰拉警卫了。 毕竟,就连佩图拉伯都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啊:他甚至主动向帝皇进言过,认为多恩是最有能力担任泰拉禁卫的人物。 “只是推测。” 阿尔法瑞斯的声音更低了。 “想想看:当我们的各自的军团都身处大远征的前线,当我们所有人的国度都被分割到银河中的蛮荒角落里的时候,唯有多恩的帝国之拳能够长期的据有泰拉,也唯有多恩的军管区,是距离神圣泰拉最近的那个原体国度。” “泰拉就在他的兵锋下。” “他距离帝国的心脏,距离我们的帝皇是如此之近,他拥有数十年乃至更漫长的时间,将整个王座世界一点点的占为己有:用自己的高墙将皇宫圈禁起来,将神圣泰拉改造成他心目中的样子,凭借自己的意愿随意地调整帝国的中心,甚至没有另外一个军团能够制约他。” “可是多恩……” “没错没错!” 阿尔法瑞斯挥了挥手。 “他忠诚、他坚定、他热忱,似乎除了口无遮拦这个缺点外,他没有任何值得指责的地方,而且就连这个缺点在我们口中传着传着,也成为了他古道热肠的象征:你不觉得这太让人怀疑了么?” “怎么可能有人完美无缺?” “多恩也有缺点。” 荷鲁斯努力的纠正着,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动摇。 “真的么?” 阿尔法瑞斯只是微笑。 “坦率?还是固执?” “说真的,这两个缺点真的算得上缺点吗?它们可是中性词。” “……” “想想看,荷鲁斯:多恩难道就真的这么完美吗,完美到我们让整个神圣泰拉与他的军团,孤零零的杵在一块,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为此而生起戒心。” “基里曼远在天边,我们却要时时刻刻的防备他,多恩近在眼前却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我们甚至没有怀疑过,他为什么要披挂着与帝皇如此相似的金黄色盔甲,帝国之拳的配色又不是金黄色。” “又或者说,倘若我们的父亲从此隐居在泰拉的皇宫中,被多恩的围墙彻底淹没,让人们只能看到站在高墙之上的多恩时:那么经过几十年的改造与控制,你觉得帝国还会在意那个伫立在泰拉高墙上的金色盔甲,究竟是属于谁的吗?” “是帝皇?还是多恩?” “谁在乎?” “反正:它们都是金黄色。” “到了那个时候:从泰拉上传达而来的声音和命令,谁知道又究竟是出自于哪个人之口呢?” “……” 荷鲁斯瞪大了眼睛。 九头蛇的话语像是匕首,在牧狼神的心脏中,猛的划出了一道黑色的口子,然后向里面灌输着荷鲁斯从未想过的理念:又或者说诸如此类的理念,也许早就潜伏在荷鲁斯的内心中了,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从未注意到过。 “阿……阿尔法瑞斯!” 荷鲁斯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语气调整为了狠戾的态度。 “别再说了!我不许你在别人面前如此抨击我们的兄弟!” “若是我听到了还好,可你知道你口中的这些话语,要是流传出去的话,会给你和多恩造成多大的麻烦吗?你们之间的关系会无可挽回的!多恩不会容忍你对他的军团如此抨击的!” “别担心,荷鲁斯。” 九头蛇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兄弟的肩膀。 “我都说了,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而已:我还没有傻到将这种毫无根据的推理随意地讲给别人听。” “但你不一样,荷鲁斯兄弟,我信任你,所以我敢跟你说:因为我知道你足够高尚和聪明,能够理智的聆听我的思想,而不是一味的捂上耳朵,然后摇头否认。” “事实证明,我没信错人” 阿尔法瑞斯的话语让荷鲁斯心头没来由的一暖,牧狼神于是清了清嗓子,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谢谢你的提醒,阿尔法。”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终止对于多恩的武断猜测,他已经是事实上的泰拉禁卫的了,他的功绩和能力已经赢得了包括帝皇在内的所有人的信任,我会尽快安排你和他的合作的,我相信在你目睹到他的所作所为后,你也会像我一样的信任多恩的。” “最好如此。” 九头蛇点了点头,他真的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而且现实也没有给他时间继续纠缠:就在不远处,禁军已经他们的不满化作实体,就快要端到两位基因原体的眼前了。 九头蛇只能笑了笑,然后跟着这群家丁快步离开。 只留下了沉默的荷鲁斯,因为他的话语而心烦意乱。 牧狼神伫立在原地,沉溺在他的思考中,他身后的禁军们并没有打断原体的思考,因为他们的职责只到这里了:荷鲁斯的子嗣们正从前方不远处赶来,遥远的呼喊声将牧狼神拉回到了现实里。 “真是胡思乱想……” 荷鲁斯无奈地笑着,不得不承认阿尔法瑞斯刚才的一通胡乱猜测的确在某种程度上点醒了他:他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站在这种角度上思考多恩的行为呢? 细思恐极啊…… “啧……” 算了,想什么呢? 那可是多恩呐,对帝拳之主的任何无端污蔑都是天方夜谭:来自于全银河的目光,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帝拳之主的忠诚与无暇,难道说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其实都错了? 包括帝皇? 开什么玩笑! 牧狼神摇了摇头,觉得应该将这个想法当做垃圾扫出去:想必是阿尔法瑞斯刚刚回归,还不太了解他的血亲兄弟们,又在长期的流浪生活中养成了弱肉强食、不信任他人的观念,才会对多恩产生如此错误的认知吧? 这也是他的责任,他忽视了阿尔法瑞斯敏感的内心。 他以后要好好的纠正一下。 荷鲁斯抬起头来,在自己的内心中重新灌满了行动力,然后昂首挺胸,迎向了他的子嗣们,将刚才的沉默掷向了风中: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一一解决呢,哪有什么精力去处理这些胡乱的猜测? 谁都知道,这些推测正确的可能性连亿分之一都不到。 不过…… —————— 果然,还是好在意啊。 —————— 当牧狼神带领着他的四王议会返回到营地中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心事重重:荷鲁斯脸上的标志性的微笑依旧存在,但就宛如冬日里的晴空一样,并不会让人感到什么发自内心的暖意。 至少对于洛肯来说,这种温度上的变化极为明显:现在去向原体汇报工作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只不过,第十连的连长从来就不是什么会趋利避害的人物,原体因此而看中了他,他也发誓不会让自己的基因之父失望:在阿巴顿等人带有一丝崇拜的目光中,洛肯毅然而然的推开了那扇渗透着丝丝低气压的厚重铁门。 刚走进去,便迎面撞上了荷鲁斯沉重的双眸。 “洛肯啊。” 牧狼神看清了来人,是他麾下最得力的子嗣之一:在经了过这些年的磨练后,洛肯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原体的承认,在荷鲁斯那不愿意向外人透露的内心里,他已经将洛肯的地位划归到了托加顿和阿西曼德之了,在军团中仅次于艾泽凯尔与塞詹努斯。 如果论脑子的话,艾泽凯尔也不是不能再掉下去一位。 “你来汇报工作么?” “是的,大人。” 洛肯站直了身子:作为荷鲁斯去面见帝皇时,亲自指认的整个影月苍狼大营的临时负责人,洛肯有义务在第一时间向他的父亲汇报过去几个小时里发生的大小事宜,他对此早已轻车熟路。 毕竟荷鲁斯已经数次让洛肯担任方面之任了:在原体的心中,这是他最英明的尝试之一。 “是有什么大事么?”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洛肯有些尴尬的咳嗽着。 “主要是两件事:其中是一件是一位名为梅萨蒂的记叙者,她现在就在我们的营地里,希望您能够安排出时间去接见她,她想要对您进行一次私人专访。” “私人专访?” 牧狼神挑起了眉头:洛肯已经敢拿这种事情来烦他了? “是这样的,父亲。” 十连长压低了声音:他明显看出了牧狼神的不悦。 “梅萨蒂小姐的文章在狼之国度的一些宙域内很有影响力,而且她本人是你的狂热崇拜者。” “嗯……” 原体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 “好吧:你去就跟塞詹努斯商讨一下我接下来的行程。”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有关我们麾下凡人辅助军大规模外出的申请:您在抵达乌兰诺的时候就嘱咐过我,一旦我们的凡人军团有超过万人的集体性出行记录,就需要汇报。” “万人。” 荷鲁斯坐直了身子。 “那现在出去了多少。” 洛肯翻了下文件,然后后吐出了一个令荷鲁斯直流冷汗的数字。 “多少?!” 他麾下三分之一的凡人士兵在这几个小时里集体出去旅游了? “他们去干什么了?” “呃……是这样的……” 洛肯断断续续,看起来不是很想说出接下的内容。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请假前往圣血天使的营地了:据说第九军团正在无偿为所有的凡人辅助军进行身体健康的检查,包括血质检测和运动功能在内,全部免费,甚至还有专门的抽奖活动?” “抽奖?” 荷鲁斯直接笑了起来。 “所以:他们实际上是为了参加第九军团的抽奖活动。” “没错:只有参加了全套体检的人才能前去抽奖。” “奖品是什么?” “唔:一等奖是参加破晓者营地的篝火大晚会的门票:据说会有多位基因原体出席晚会。” “出席者都有谁啊?” “我看看:摩根、圣吉列斯、康拉德、科拉克斯、庄森、黎曼鲁斯还有基里曼、还有安格隆、伏尔甘以及……” “停。” “怎么了?父亲?” “没什么……洛肯啊……” “你觉得,我是不是也应该去进行一次身体健康检查了?” 洛肯沉默了。 “事实上,父亲。” “摩根阁下在三个小时前,就已经把邀请函发过来了。” “她还说,如果你决定参加这次宴会的话,请一定记得,要带阿巴顿一起去。” “艾泽凯尔?为什么?” “因为……” 洛肯咬着嘴角,看起来正拼命压制着笑容。 “因为她说:包括阿库多纳、巴亚尔、阿拉乔斯、考斯韦恩、赛维塔还有奥菲欧在内的不少战士,都很想知道,阿巴顿这位【大远征三杰之一】,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替我转告摩根。” “我一定赴约:一定照办。”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洛肯似乎在空气中,听到了来自于荷鲁斯的笑声。 第640章:串通、密谋、篡权、架空 【大远征三杰?】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二次听到这么招人恨的头衔,上一次还是某个老东西自封为人类之主呢:所以这到底是谁提出来的。】 “我也不清楚。” 面对蜘蛛女皇的询问,她最信任的灵能顾问却不得不给出一个让人失望的回答:阿里曼为此而有些羞愧地挠了挠脑壳,吸引着摩根的目光在他干涸的头颅上停留,同时在心里犯着嘀咕。 这些小崽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给自己剃个光头? 摩根想不明白,她只能庆幸自己不但没有给破晓者军团的血嗣遗留下什么秃发的基因,还赠予了他们一头耐看的银发:蜘蛛女皇的战士们虽然不像帝皇之子那样喜欢在自己的头顶上耍花招,但略显暗色的银白发丝即便是略抒打理,都会变得很耐看。 最起码很符合蜘蛛女皇那独特的审美观:摩根的审美观与她绝大多数的兄弟都是不同的,她既不喜欢影月苍狼或者吞世者那种直白的暴力美学,也讨厌帝皇之子和圣血天使未免过分的锦上雕花,她喜欢是带有舒适感的简约风格,便利却也能让人心情愉快。 这一点从原体对于身边大小事物的处置,也能看出来:虽然摩根已经习惯了将成百上千的待办事务记录在她自己或者星辰侍女们的脑海中,但她绝不是那种只会记录然后遗忘的纸上谈兵者,只要条件能够满足,蜘蛛女皇的行动力足以让察合台可汗汗颜。 这不是她自吹自擂,而是白色伤疤之主的亲口承认。 而能让这位冰蓝苍穹之主甘愿折腰的,自然是铁一般的事实,是阿瓦隆之主如蛛网般坚韧的组织能力以及如蛛网般广泛的兄弟人脉的共同结果。 当人类帝国的诸多精锐部队还停留在乌兰诺的近地轨道上,等待着轮到他们进入地表,走进营盘以备阅兵的时候;当原体们刚刚返回到他们的营帐里面,正盘算着该怎么消磨接下来的时光的时候;当星港上那次不怎么成功的家庭团聚才过去不到十个小时的时候;当帝皇还在一个又一个的挑选他的孩子们去谈心的时候。 在夜幕降临前,蜘蛛女皇便已经背着人类之主,完成了一次私下里的兄弟串联了:包括察合台可汗和圣吉列斯在内的数位原体被秘密的邀请到了破晓者的营盘中,以探讨他们所有人在接下来的尼凯亚会议上共同进退的可能性。 总共有九位基因原体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的代表,出席了这次秘密的协作会议:在场的所有参会者对于【由摩根的首席灵能顾问,来自于千子军团的阿里曼阁下,代表千子军团参会,从而不用去通知马格努斯参会】这一提议,纷纷表示能够理解,全票通过。 察合台可汗第一个举手赞同。 接下来的会议的过程,自然不必多说,能够被摩根邀请过来的都不是蠢货,哪怕帮不上忙,也知道该闭嘴就闭嘴:真正能够就那些关键问题发表自己的意见的参会者不过四五人,其他人则只是安静的坐下聆听,或者被动的领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任务。 阿里曼对此毫不意外,因为会议的主旨早在刚刚开始的时候,便被摩根说的很清楚了:他们要先携手合作,保全住智库体系这块所有人共同的蛋糕,至于内在的利益纠缠或者意见不和,都要等到在尼凯亚会议结束后,他们保住了现有的利益再说。 听到这句话,千子倒是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基因之父会被排除在外了:指望马格努斯为了暂时的合作而放弃他的【真理】也许并非不可能,但那需要漫长的时间去说服他,而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和精力。 再加上,让普罗斯佩罗人自己去胡闹也并非完全是坏事,有了马格努斯的珠玉在前,当他们提出更为温和的观点时,就可以获得在场大部分中立派的认可:阿里曼惊讶于自己居然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认同这个办法。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生怕自己直接出言认同了。 在他的沉默中,协商持续了三个小时,其中大部分都是单调却高效率的举手表决和一致同步:等到整个计划得到了初步落实后,营帐外的破晓者们才刚刚升起了晚会时将要用到的巨型篝火,在场的原体们全都受到了晚会的邀请。 至少他们没有立刻拒绝。 参会者们三三两两的离去,洗掉深思熟虑的面容,再换上以假乱真的微笑,保证那些即将赶来参加篝火晚会的兄弟们,不会意识到这场会议的发生:当最后一个原体推门离开的时候,唯有阿里曼还停留在蜘蛛女皇的身边。 他有很多问题等待着来自于摩根的解答。 首先便是…… “您是怎么确定在这个时候开会是个好主意的?” 阿里曼站在旁边,眼看着蜘蛛女皇将凌乱纷杂的会议资料重新归拢起来:室女座已经被派出去组织外面的篝火晚会了,那同样是一场必须认真对待的交际场合,将会有十几个基因原体和知名人士参加这场盛会,就比如说来自于不同军团的冠军剑士们。 【你关心的居然是这个?】 摩根看了一眼这位沉淀着强者气息的朋友,虽然阿里曼在这些年里逐渐退出了大众视野,但是在有关于灵能和智库的问题上,任何有脑子的原体都不会忽略来自于这位绯红大公的意见:在各军团的智库们口中,阿里曼是第一位踏上智库道路的阿斯塔特兄弟。 他们尊称他为【先驱】。 而对于摩根来说,这位千子朋友也是同样的重要,毕竟,虽然蜘蛛女皇才是那位实际上开设了智库学院的创始人,但学院这些年的运行都依仗于阿里曼的能力,他在某些关于智库的问题上,甚至比原体更有经验与发言权。 但真正给予了摩根更加直观的感受的,却是阿里曼的力量:这位昔日的千子首席是摩根所见过的最具有灵能天赋的阿斯塔特,根本就不用加上之一:他几乎学会了摩根教导给他的每一种能力,与此同时也没有落下自己的剑刃艺术。 这也是摩根会对于大远征三杰这个称号如此惊讶的原因,真正让她惊讶的是,这个称号里面居然没有阿里曼:哪怕是赛维塔或者巴亚尔这样的强者,也不敢确信自己能够在生死搏杀中,在阿里曼的面前有百分之百的生还率。 对于阿斯塔特来说,灵能依旧是一种超标的力量:而阿里曼的灵能力量简直就是在作弊。 蜘蛛女皇其实挺想知道阿里曼对于大远征三杰的想法,这其中包含了一点出于友谊的愤愤不平:虽然阿里曼始终拘谨,但摩根的确将这位千子看作是自己的朋友,就像她也在培养着自己与丹提欧克之间的友谊,虽然丹提欧克比起阿里曼要更死板一些。 阿里曼至少偶尔还会跟摩根开几个玩笑,而丹提欧克时至今日依旧是以半个部下的姿态,来面对基因原体的:但他倒是和其他阿斯塔特的关系处的不错,不少来到远东留学或公干的钢铁勇士,乃至是帝国之拳的战士,都喜欢跟在这位老大哥的屁股后头混。 据说就连多恩都对这位闻名遐迩的要塞建筑大师感到好奇,并向丹提欧克发出邀请,希望能够在返回神圣泰拉担任禁卫之前,与这位萨拉玛斯大公见上一面,听取一下他对于建设要塞的意见:前提是得等到多恩在与帝皇的谈话中返回。 【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摩根看了眼计时器。 【我的基因之父会在乌兰诺时间的七点前结束与多恩的谈话,他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费鲁斯,通话时间会持续到晚上十到十一点: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和外面的原体们讨论另外一些事情。】 “的确是这样的,不过……” 阿里曼张了张嘴,心里的问题始终却是没有问出去。 【你想问我是怎么确定帝皇和原体的谈话时间的?】 在千子下定决心之前,蜘蛛女皇便已经打理好了手中的文件,她翘起腿,靠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点出了阿里曼心中的困惑:千子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原体似乎总是能够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错:我为此而困惑。” 阿里曼老实的点了点头。 “您召集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九位原体参加会议,同时帝皇还在不断的抽调原体去和他谈话:会议可是持续了整整半个下午,您是怎么确定会在开到一半时,帝皇的谈话对象不会变成会议中的某位原体,从而被禁军察觉到异常?” 阿里曼的语气在【异常】这个词语上稍微加重了半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会议期间一直保持着某种兴奋与紧张混杂的心态。 兴奋自不必说:这场会议的主体便是为了在尼凯亚会议中保障全帝国灵能者们的利益,在阿里曼看来没有什么目标能比会议讨论的内容更崇高了,一想到自己能参与其中,他便会骄傲的挺起胸膛。 但与此同时,阿里曼也不由得心怀忧虑:毕竟尼凯亚会议是来自于帝皇的直接命令,他真的会容忍这么多原体,在会议开始之前便私下里串通么?虽然理论上来说,这是可以被容忍的行为,但人类之主的心思,谁说的准呢? 万一被他发现了这么多原体在背着他,私底下串通…… 冷汗浸透了阿里曼的脖颈。 【你……在担心这个?】 摩根终于听懂了阿里曼到底在犹豫什么,她的表情在本能的微笑中僵硬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能及时闭紧牙关,让轻快的笑声刺入了阿里曼的耳膜:当阿里曼惊讶抬起头来时,摩根便随手将一个文件丢到了他的怀中。 【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这是……” 阿里曼只是扫了一眼。 (*)!! “这……这是!” 【没错。】 摩根在面前的书山文海里搜寻着自己喝到一半的巧克力牛奶。 【这是帝皇接见各个原体的次序表和大致时间:稳妥起见,我把参会的这几位原体的觐见时间都排到了后半段,也就是说,最快也得轮到明天,自然不用担心他们会在今天下午被叫走了。】 “您……安排?” 阿里曼勉力地挤出声来。 “您安排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摩根找到了自己的饮料,心情愉快的轻哼了一声,漫长会议后的疲惫堆积在她的眼角处,正被快乐的情绪迅速消磨,蜘蛛女皇还不忘顺便再找来一个杯子,给她的千子朋友也倒上了一杯饮料。 【你应该不介意喝点我喝过的东西吧,阿里曼?】 很可惜,仍在震惊中的某位千子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 “您说您……” 【我说了,字面意思。】 原体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帝皇挨个面见原体的这个主意本身就是我向他提供的,接见流程和大体时间什么的,也必须得是我先把它安排好,做成剧本,然后再让他自己照本宣传科去:他那金贵的大脑算力可不会用在这种人文关怀上,能让他自己把握一下与每个儿子聊多久已经是极限了。】 说到这里,蜘蛛女皇还不忘骄傲的摸了摸下巴。 【当然啦,这份工作可没你想象的那么轻松:有些原体之间的话题是具有连贯性的,所以必须得先和前一个人想法,才能才能决定要与后一个人聊些什么,把我们这九位参会者排后面也不容易。】 【不容易啊。】 【不过满足了这一点,给帝皇安排工作就变得简单许多了。】 “……” 阿里曼沉默了。 明明这句话并不算长,明明其中的每个单词、每个字母,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为什么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他这位见多识广的千子首席连长,却完全听不懂摩根口中的这几句话呢? 什么叫:给帝皇安排工作? 这句话流传出去,真的不会造成全乌兰诺的暴动么? “呃……大人……” 阿里曼沉默了半晌,随后又深呼吸了好几次,接着还不忘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的打气了一会,然后才找回了说话的勇气,他结结巴巴的向着原体开口,全然没有了昔日站在几十上百位各军团精英面前,侃侃而谈的教授风范。 “您干的这些事……” 【帝皇都知道。】 “那……那这次会议。” 【当然也知道了。】 原体白了阿里曼一眼。 【拜托,不过是一些串通、密谋、篡权、架空之类的小事儿,你搞得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要是告诉你这场会议是帝皇授意我开的,你是不是还得当场吓晕过去?】 “这场会议?” 阿里曼指了指办公桌。 “是帝皇要求您将八个原体召集过来,私下开会的?” 【你以为呢?】 原体笑了一下。 “他……他就不怕你们真的讨论出一个共同的方案么?” 【他巴不得这样呢,不然他就得找八个人挨个面谈,那可不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基里曼和庄森已经越来越不好忽悠了,圣吉列斯和察合台可汗更是重量级,和他们谈话半个小时,足以让我们敬爱的帝皇少活一万年。】 【所以说啊,我们这几个原体要是能彼此之间得出一个最大公约数出来,我的那个基因之父绝对是乐得其见的,他可是很懒呢:一个方案可比八个方案省心多了,至少替他省去了货比三家。】 摩根轻快的话语还在房间中不断地流淌着,但阿里曼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上头了:蜘蛛女皇先前的大逆言论如同重锤般,轻易地砸碎掉了千子在这些年里一直坚守着某些心灵底线,那些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东西仿佛就此碎掉了,然后向他揭开了这个世界荒诞的一角。 帝皇亲自……允许了这些? 阿里曼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了些许悲哀:在他和马格努斯的眼里,用壮士断腕般神圣的尼凯亚会议,居然是帝皇手中可以轻易予人的玩物吗?居然是桌案上早就已经决定好的东西么? 如果帝皇早就决定了他要在尼凯亚会议上做出怎样的裁决,他又为何要大张旗鼓的将他们所有人都邀请到这里呢:利用他们对他的崇敬来坐实这一切么? 还是……还是说…… 【没什么可说的。】 蜘蛛女皇将自己的那份饮料慢慢的饮了下去,她瞥了眼尚处在震惊中的阿里曼,拍了拍手,将千子的灵魂重新呼唤回到:虽然这个世界现在有着帝皇坐镇,但是摩根也不敢让阿里曼的灵魂在亚空间里随意的溜达太久。 原体叹了口气: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了晚会的声音。 【你要是真的还不明白,今天晚上就跟着我吧,去聆听一下我和某些人都会讨论些什么事情:给你好好的祛祛魅,涨涨见识,让你明白这个帝国究竟是什么样的,以后你也能扛起自己的责任来。】 “责任?” 阿里曼茫然的抬起头。 “什么责任?” 【怎么说呢……】 蜘蛛女皇似笑非笑,但她瞳孔中的寒光令阿里曼颤抖。 【我们总不能真的看着十九个军团再变成十八个,对吧?】 【有些军团啊,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有些没救了,但我们总归要给它找到个传承的办法,找到个能够扛起大旗的人。】 “您是说……” 阿里曼不敢想,但摩根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做好准备吧,阿里曼:我可以向你保证。】 【你的肩膀马上就要扛起一些非同凡响的存在了】 第641章:庄森正在思考…… …… “我是来开会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抹沸反盈天的狗叫声,宛如平地起惊雷,几乎要将整座【卡美洛宫】震塌开来:而原本正坐在玉白色的石阶上,闭目养神的某位卡利班人,也被这一变故搅动,不得不中断了他难得的思考时间,再次转动起了阴鹜的眼珠。 庄森很不高兴。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拂去了大脑中某些部位的常年蒙尘:毕竟在打仗的时候用不着它们,而在这片乌兰诺的土地上,以及帝皇离开后可以预见到的几十年未来里,他却又非常的需要它们。 这是没办法的事:偏偏他最为倚仗的一号位外置大脑,正因为他们自己的私事忙的焦头烂额,而排在二号位的替补队员。此时还远在群星另一端的卡利班上呢,成天到晚只知道给他发公文,一点也没有几十年前为他排忧解难的模样了。 #雄狮叹气# 要是卢瑟在这就好了:也不知道他前不久让人带话回卡利班,要求卢瑟他们带些人来,来参加乌兰诺阅兵式的信件,到底有没有被送到,算算时间应该来得及吧?就是不知道卢瑟会怎么想。 毕竟,那老头子自从回到了卡利班,拉了几十上百个世界,组成了一个所谓的同盟后,便肉眼可见的将所有精力都扑在了上面,别说再参与大远征了,他甚至没再离开过所谓【大卡利班】的疆土。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雄狮想不明白。 但卢瑟看起来很开心:这就比什么都强了,让他自己干去吧。 庄森抚摸着下巴,心里琢磨着那位几十年没见的养父:他其实挺想念卢瑟在他旁边的感觉的,还有摩根与他并肩作战的那一会,没有这两个人在身边,他就连一个能聊聊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考斯韦恩很好:但终究不能什么事情都跟他说。 阿拉乔斯的忠诚值得信任,但他的头脑却并不是如此。 至于阿斯特兰:他更喜欢把他外放出去,牧守一方,这对他们两个人的健康来说都有好处。 原体摇了摇头,将这些闹心的名字从思维中甩了出去,他随时推开了厚重的门扉,房柱上的松香味道让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一下,心情也好转了些许。 说真的,庄森开始有些舍不得这个房间了:摩根在她的卡美洛宫里为她的所有兄弟都留下了一套专门的待遇,包括私人的休息房间和专属的特别服务,而且对于有些原体的,要格外上心一些。 庄森就是其中之一:卡利班人的休息室几乎就是一座等比例大小的,卡利班上的要塞,不论是悬挂在墙壁上的铁质灯笼,亦或是沉重的烛台与石刻的壁画,都是从卡利班上专门空运过来的,还是卢瑟亲自挑选的,就连房间的湿度也与那个丛林世界一模一样,泛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阴冷。 但庄森就吃这一套,他在这里休息的比其他地方更好,反而是乌兰诺上干燥的空气让他不适应:这种干涸甚至一路蔓延到了卡美洛宫的走廊上,刚一推开门,巨大的温差便让卡利班之主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也让守在门口的两名暗黑天使愈加沉默了。 “大人。” 两名战士低声地开口。 庄森用喉头轻哼一声,随后将目光瞥向他房间对面:摩根的私人休息室就在那里,尽管她本人现在正在外面,但门口依旧伫立着两名沉默的破晓者卫士。 “她人呢?” 破晓者回答了一个地址,庄森没听说过,但他知道不久之后会有人带他去的,雄狮想过是否要推开摩根的房门去看看,他有着对面这个休息室的钥匙,就像摩根也有着他的休息室的钥匙一样,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无意义的想法。 转过身去,原体决定看看康拉德或者科拉克斯在不在,按理来说他们会待在一个房间里,大概率就是康拉德的房间,然后再把那里搞成一座纯黑色的人造洞窟:庄森被邀请进去参观过一回,但是那回观光给他的回忆很不好。 他总觉得当康拉德和科拉克斯躲在阴影里面看他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目光,令他毛骨悚然:就仿佛他是一个怪物,是一个会被他们两个人联手打倒的怪物,尤其是科拉克斯看向他的眼神,甚至比康拉德的目光更令庄森发怵。 话说回来,他还没和这个最小的兄弟单独的交谈过,但听摩根说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兄弟之中难得的可靠人物,只是要比康拉德更加可怕一点:现在的庄森倒是能够认同这个想法了。 野兽般的直觉已经告诉了庄森这位鸦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的确像摩根所说的那样,非常的沉稳可靠,还有点善良,但从骨子里来说,科拉克斯要比康拉德更像是个怪物。 在他灵魂深处,那股伪装成沉稳淡然的冷漠无情,将康拉德衬托的像是个孩子:科拉克斯的灵魂就仿佛有所缺失,他的确善良,但这种善良是后天教育的结果,而不是他的灵魂的本来样貌。 如有必要,鸦王的手段一定会比午夜幽魂更可怕。 庄森可以为此而发誓,他做好了充足心理准备,才站到了康拉德的房间门前,但几次叫门,最终都没有得到回应,眼看着旁边也没有守卫的兵士:但他的两个战士却保证人肯定在里面。 这小子也许是在装死?而科拉克斯则在配合他:自从他们两个在摩根的船上混在一起后,康拉德就总是能够说服科拉克斯跟着他一起去干那些没脑子的事情,午夜幽魂也就能在鸦王的面前,找到一点做大哥的感觉了。 这都是摩根告诉他的:庄森其实挺喜欢这些小故事。 狮王笑了一下,随即便陷入到了短暂的茫然当中,他知道帝皇短时间内不会召见他,军团那里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而与他熟识的那几个兄弟…… 说真的,也没那么多:自从大致放下了战帅的事情后,庄森已经能够分清那些愿意和他站在一起的血亲兄弟,大概有几个是愿意相信他的,又有几个是被摩根用各种手段拉拢过来的? 比例相当悬殊。 他知道,但他不在意。 庄森一向是实用主义者,他们愿意跟他保持统一战线就行,至于他们各自的理由,雄狮不在乎,也不需要在乎:像这样的事情向来是属于摩根那边的分工,而雄狮要做的则是在制定好的计划内,为他的姐妹去啃掉最坚硬的骨头。 在他们相认的几十年来,兄妹二人的分工一直如此。 以后亦然。 他喜欢这样的分工:至少他不用再耗费心神,去操心每个人内心中的忠诚与否了,虽然他实际上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们。 雄狮嗅了嗅鼻子,终于有些适应了外界干涸的感觉,但又在空气中闻到了麻烦的味道,他想起了打扰到他思考的那声狗叫:那声音肯定是来自于某个不省心的混蛋,他可太熟悉那个混蛋了。 一只毛茸茸的,让人看见就感觉手痒的两足类犬科动物,正在庄森的脑海中活灵活现:卡利班人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他需要点事情来打发接下来的时间,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可以。 顺便的,他可以解决一下心中积压的几个问题:自从他参加完之前的那场原体会议后,它们就一直潜藏在雄狮的心底,摩根显然没有时间给他一一解答,但他在兄弟中另有熟人,总有几个聪明人会愿意点拨他一下的。 …… 不包括黎曼鲁斯。 —————— 庄森一推开门,就发现有一头人正在挨揍。 再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他那个刺刀见红的好兄弟么。 黎曼鲁斯是第一个被他的兄弟们控制住的。 只见这位芬里斯狼王的身边此时正围着三四个原体,康拉德正如蛇一样的缠着了黎曼鲁斯,将他牢牢的锁在了地面上,一旁的科拉克斯则在调试着捆绑用的电网的强度。 这俩小子原来在这呢。 而最边上的圣吉列斯虽然只是蹲在一旁,但从狼王口中的鸟语花香便可得知,击倒他的正是这位大天使:虽然卡利班人觉得他只是在胡说罢了。 毕竟,哪怕黎曼鲁斯当时毫无防备,但以圣吉列斯的战斗力,也不太可能徒手把他打翻在地吧:庄森的确没见过这位大天使真正出手时的模样,但他也没听说过圣吉列斯有多么彪炳的战绩,他的军团倒是不错,个人的性格也值得称颂。 所以…… “鲁斯到底做了什么?就连圣吉列斯也要跟他动手。” 雄狮绕过闹腾成一坨的战区,看着被康拉德压在地上,用尽了手段却也不得脱身的黎曼鲁斯。只觉得有些感慨:康拉德的格斗技巧终于有点正规的风范了。 如果是他的话…… 唔,估计也会陷入麻烦。 “……” 看来,是时候准备几个面向康拉德的灭绝方案了。 “他自己活该。” 比庄森先一步抵达的是同样来参加会议的察合台可汗,这位原体拒绝了摩根的休息室,这是坐在大厅的阳台上,吹着枯燥的风,手里端着蜘蛛女皇的凡人仆从们特制为其调配的乔戈里斯版马奶酒:从可汗脸上罕劲的享受表情来看,这份饮料调制的很成功。 可汗的对面是安格隆,正在闭目养神,这两位在此之前从未交谈过的原体此时倒是显露出来了一丝别样的和谐感,看起来对于对方的评价都不低的样子。 “怎么说?” “就在我们开会的时候,黎曼鲁斯麾下的一群崽子们,悄悄的溜进了宴会用的库房里面,等破晓者们发现时,早就为时已晚了。” “偷喝些酒?也没什么吧?” “问题是他带了整整两万人来参加摩根的宴会。” “而他们全溜进去了。” “现在,就连凡人辅助军们的酒精储备也已经被喝光了。” “……” 黎曼鲁斯的惨叫声依旧在房间中久久的回荡着,但庄森心头的那点怜悯已经消失干净了。 “圣吉列斯会为了这事生气?” “黎曼鲁斯的那些崽子们喝不惯巴尔上泛着苦味的葡萄酒:算他们没有品位,但偏偏在喝其他军团带来的酒时喝醉了,又闹又杂的,把圣吉列斯从他老家那里带来的葡萄酒全都给糟蹋了,据说这是整个巴尔上好几年的产量呢。” “啧……” 庄森摇了摇头,他顺势撇向圣吉列斯的方向:尽管大天使依旧满面笑容,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张笑眯眯的甜美面容,雄狮却是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尤其是当他听到了满面微笑的圣吉列斯,在向着旁边拿着电绳,正打算把黎曼鲁斯锁起来的科拉克斯说了些什么的时候。 “不,我的兄弟科拉克斯。” “电量太低了,对黎曼鲁斯这种毛厚的家伙是没用的。” “麻烦调到最高,谢谢。” “你确定么?” 鸦王看起来有点良心不安。 “摩根告诉我,这条电绳的最高电量已经可以对泰坦的表层……” “相信我:也要相信我们的兄弟黎曼鲁斯:这点儿电量就连他脸皮都电不穿。” 圣吉列斯的轻声细语比魔鬼的蛊惑更动听,当他注意到了来自于庄森的视线后,笑容不变,只是嗓音温和的回问了一句。 “怎么了,兄弟?” “……” “不,没什么。” 雄狮飞快的收回了视线。 也许他以往对于圣吉列斯的评价有些不太准确? 庄森在内心里嘀咕着: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自从他大体放下了对于战帅的执念后,他看待周围事物的感觉似乎都变了模样。 努力忽略掉黎曼鲁斯杀猪般的嚎叫声,以及康拉德被电击误中后更加杀猪般的嚎叫声,还有被圣吉列斯随手打晕,堆在角落里的野狼守卫们,庄森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察合台可汗的身上,他大致数了一下在场的血亲兄弟的数量,发现比起开会时要少了两个人。 “摩根和基里曼呢?” “他们正在忙。” 可汗看起来漠不关心:但他事实上又仿佛什么都知道。 “帝皇刚给他最能干的两个政治家子女发了一个任务,要求他们帮忙调配好几天之后,乌兰诺阅兵时各个军团和他们麾下的凡人辅助军走过阅兵台的顺序,泰拉官员们调配好的那几个方案,帝皇都不怎么满意。” “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可多了。” 可汗似乎在笑。 “凡人们原本打算建各个军团按照他们各自的军团编号列队。” “但他们发现,如果按照这个方案进行的话,他们就会把死亡守卫军团和千子军团摆在一处,而且怀言者和火蜥蜴也会在一起,这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 雄狮挑眉。 “在帝皇的脚下?” 面对他的质问,大汗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对面看似在闭目养神的安格隆,突然开口了。 “主要问题在伏尔甘,他拒绝让自己的军团和怀言者共处一地,态度非常坚定,甚至不惜专门去找掌印者抗议此事,这也是他没有来参加这场会议的原因:就连荷鲁斯都没法让他回心转意。” “这样啊。” 庄森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睁开眼睛的安格隆。 “你的消息很灵通,兄弟。” “算不上。” 安格隆艰难的笑了一下。 “我只是和荷鲁斯的关系还算不错,跟伏尔甘的关系也挺好:前者是原体中难得的军事统帅,后者则是我们兄弟中少有的善良人,他们两个都挺对我的脾气的。” 雄狮沉默了一下。 “那我呢?” 没记错的话,安格隆在这设选举中应该是站在他这边的。 “你也不错,庄森。” 安格隆的微笑似乎大了一些。 “你的军事指挥水平和荷鲁斯是难分伯仲的。” 雄狮满意了:这对他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句夸奖。 “不过……” 安格隆的话锋一转。 “至少有一点,我相信你是绝对能胜过牧狼神的。” “哪一点?” 庄森思考了一下,却发现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这个答案。 他真的在哪个地方,比那个荷鲁斯强吗? 除了他有摩根和卢瑟。 安格隆的身体前倾,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紧庄森,坚韧的口齿吐出了那个令庄森目露凶光的名字。 “冉丹。” 他说到。 “虽然我并没有赶上那场大远征中最重要的战役,但我还是能通过各种手段了解其中的一些细节,只是只言片语就足以让我体会到冉丹战争的浩劫了:我曾想象过,倘若我站在你的位置上,又能否扛住你那时候的压力?” “很难。” 回答他的是大汗。 “我们中没几个人能扛住庄森在那个时候的压力。” “不包括你?察合台?” 安格隆回问到。 “我不确定。” 可汗似乎思考了一下。 “但我想,我能够扛住的几率应该比你高一些,安格隆。” 吞世者之主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 可汗放下了杯子:庄森努力的在跟上他们的谈话节奏。 “若是我指挥冉丹战争,我很有可能无法适应同时调配多条战线上的部队,因为我从未有过相关的经验,这是能力上的问题:但真正重要的是态度问题,也就是我可能无法忍受住这场战争渺茫的结局。” ”冉丹战争对我来说真正的难点在于,在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里面,我们都只能徒劳无功的跟对手比拼消耗,而胜利却遥遥无期:这种漫长却毫无希望的拖延不是我擅长的战争。” “但庄森却可以坚持下来:这是他胜过大多数人的地方。” “那你觉得冉丹战争对我来说的难点是什么?” 安格隆发问道。 “只有一点:或者说目前为止,我只能看出来一点。” 可汗竖起一根手指。 “安格隆:你缺少将这样一场战争打下去的理由。” “或者说:你并没有一个为了整个大远征而战的信念。” “像我们这些人,像所有原体中除你之外的其他人,无论我们是为什么而参加大远征的,无论我们对于帝皇的观感如何,我们都会因为一个理由而在这里战斗,也许是为了像全人类的前途这样的崇高的目标,又也许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但理由就是理由,它们让我们有觉悟去面对哪怕是冉丹这样强大的对手。” “但你不一样,安格隆:你缺少浴血奋战的理由。” “你战斗,这是因为除了投身于战斗之外,你无事可做。” “其实还是有一个的……” 安格隆小声地嘟囔着,他的气息稳定到甚至让庄森感到惊愕,如果他被这样评价的话,那么察合台和他在今天绝对要倒下一个人:但安格隆只是沉默了半晌,然后点了点头,拍了几个巴掌。 他默认了。 “总有人跟我说乔戈里斯的大汗冷酷但聪明,他们说的没错。” “是摩根跟你说的吧。” 可汗轻哼了一声。 “只有她是那种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家伙:至少她绝对不会让坏话从她的口中流出来,却会让你在内心里面主动的犯嘀咕。” “荷鲁斯也会这样。” 安格隆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一类人:只是在个人能力方面有些不同。” 庄森不喜欢这个评价,他决定将话题调拨回去。 “察合台:你刚才说的那个阅兵仪式的顺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让大汗的目光重新转移到了庄森的身上,庄森觉得这位兄弟似乎在某一瞬间看破了自己,但可汗并没有点破,他只是慢慢悠悠的又拿起了那壶马奶酒。 他真的很喜欢它。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按照序号排列的方案被否定了。” “然后,泰拉官员们又给出了第二个解决方案: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都有属于他们的称号,凡人们想要通过高哥特语的语表,按照字母顺序来排队组列。” “听起来不错。” “是啊,听起来。” 可汗冷哼了一声。 “直到他们发现,他们会把钢铁勇士(ironwarriors)以及帝国之拳(imperialfists)放在一起。” “不是还有钢铁之手(ironhand)在他们中间么?” “当你需要钢铁之手的时候,你就找不到他们了。” “……” 庄森挑起了眉头。 “但至少千子军团和死亡守卫不再是前后组合的,不是吗?” “对啊。” 安格隆的笑声传来。 “但是千子军团(thousandsons)这下要和太空野狼(spacewolves)做搭档了。” “这可不行,我们会挑起第二次乌兰诺战争的。” “……” “还有一点。” 察合台摇了摇手指。 “你知道死亡守卫要去哪吗?” “你是说……” “没错,死亡守卫(deathguard)要和破晓者(dawnbreaker)跑到一块去了:我已经能想到他们火并时的样子。” “不过,庄森你倒不需要担心破晓者军团的伤亡,毕竟你的暗黑天使军团(darkangels)到时候就在他们旁边:死亡守卫反而是那个需要以少打多的倒霉蛋。” 狮王沉默了。 但他并没有反驳这句话。 “话又说回来。” 可汗似乎想到了什么笑话。 “按字母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这样可以把基里曼的极限战士(ultramarines)排到最后去,免得他们的队列让其他人等的不耐烦了。” “基里曼带了多少人?” “不知道:但他的军团营盘比旁边的三个军团加起来都大。” “这还不算他的辅助军:按照福格瑞姆的话来说,如果从近地轨道上看的话,乌兰诺的一整块儿土地甚至被染成了蓝色的:给极限战士送补给的运输船队已经把其他军团的荣光女王给挤出去了。” 狮王挑起了眉头。 “基里曼就不知道收敛点么?” “也许他已经收敛了。” 大汗摊开了手,对面的安格隆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的确,庄森:你是没见过基里曼嚣张的样子?” “怎么说,安格隆。” “你应该知道我未来的封地就在五百世界的旁边吧?” “所以?” “几个小时前,我们刚刚开完那场会议的时候,基里曼曾经特意来找过我。” 安格隆微微眯起眼睛,似乎那段回忆让他很不愉快。 “他问我……” “有没有兴趣让我的领地接受来自于五百世界的【马歇尔计划】?” 安格隆轻笑一声。 “我还特意去找康拉德请教了一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 庄森在沉默。 “这个基里曼啊……” 可汗摇了摇头:他显然知道这个生僻的历史名词。 “他甚至不愿意换一下名字。” “谁说不是呢:他告诉我说这个名字很罗马。” “罗马?” “新罗马……你怎么不说话了,庄森兄弟?” #雄狮沉默# “两位兄弟。” “怎么了,庄森?” “什么……是马歇尔计划?” 第642章:基里曼也在思考 【你认真的?罗伯特?】 【你就站在那里,直截了当的跟安格隆开口,想让他接受你提出来的马歇尔计划:你甚至还贴心的解释了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背后有什么历史渊源?而且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全都说了?】 “我这不是怕他理解不了这个偏僻的历史名词吗。” “我还建议了安格隆,再亲自去跟康拉德确认一下。” 基里曼抬起头来:蜘蛛女皇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洋洋得意。 【康拉德?关他什么事?】 “【马歇尔计划】这个典故本就是康拉德告诉我的。” “他真是博学多才,摩根:你把我们的兄弟教育的很好。” 马库拉格人轻声地感慨着:摩根能听出来他的真心的。 “也许帝皇应该把荷鲁斯以前占据的那个位置交给你才对,你有着能够引领其他原体的力量:荷鲁斯虽然也不差,但他的能力均匀的分布在了很多个方面,单拎出来反而不是出类拔萃的那个,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他肯定没有你优秀,可惜我们现在才认识到了这一点。” 【……】 但这种真心不要也罢。 蜘蛛女皇在内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心情一时间有着复杂,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庆幸:毕竟基里曼的评价即使对于她来说,也是一句相当可信的夸耀了,更别提说出这句话的还是马库拉格之主。 每一个字母都透露着整个五百世界的闪闪金光呢。 但另一方面,幸好,说出这句话的是马库拉格之主:但凡是某个与荷鲁斯亲近,又或者是嘴上一向没有把门的兄弟说出这句话,然后再把它传出去,摩根都不敢想她和牧狼神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会一路走歪成什么样子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摩根并没有任何理由惧怕荷鲁斯,但在可以预见到的未来几十年里,蜘蛛女皇和牧狼神注定会是合作最密切的原体组合之一,还是在两人中间多留些回旋的余地为妙。 虽然荷鲁斯哪怕是装都能装出海纳百川的样子(这也是他身上最令摩根看中的优点),但谁知道他的内心里会积压成什么样:没准哪件小事就会轻轻的戳破牧狼神内心的抗压极限呢? 到了那个时候,摩根不希望荷鲁斯第一个想起她来。 所以说…… 【像这样的话,以后可别在外人面前说呀,罗伯特。】 摩根凑近到基里曼的耳旁。 【毕竟,我们的某个兄弟可是拥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自尊心。】 “我知道。” 马库拉格人笑了起来。 “这也许是荷鲁斯身上最大的缺点了,帝皇保佑,让他对于自己的尊严看得如此之重,不然我们的牧狼神未免也太完美了:完美到甚至会让人感到害怕。” 【你觉得他完美么?】 这句话引起了摩根的兴趣。 【为什么是荷鲁斯?而不是福格瑞姆或者圣吉列斯?】 “很简单。” 也许是他们两人终于联手搞定了帝皇抛过来的难题的原因,基里曼此时心情显然不错,他愿意和自己的血亲侃侃而谈,抛出他的内心中潜藏已久的某些观点。 “福格瑞姆就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他绝对算不上是完美,他差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真正的完美是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带着周围的人和事物共同发展进步的,凤凰显然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他挽救了帝子军团。】 “任何一个合格的原体都能够带好自己的军团,让它蒸蒸日上。” 【你确定么?】 摩根转动着眼珠,回想起了前不久才到破晓者营地的门口,向她报到的那群记叙者们:那个蓝色头发的凯瑟琳女士是最扎眼的,她的骄傲足以令阿斯塔特却步,但她的能力配得上这份骄傲,由她亲手谱写出的乐曲,绝对是摩根此生所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 像这样的人的去留,的确能够影响到福格瑞姆。 【我们的兄弟可是宣称,他要建立一座完美王庭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基里曼摇了摇头,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当福格瑞姆将建设一个强大的国家视作他追求的荣耀,而非是必须承受的负担,或者是必须面对的困难挑战的时候,就注定了他距离成功会越来越远。” “任何一个伟大的统治者都不是为了追求一个荣耀的结果,而接受最高权力的:当你踏上了权力王座的时候,你应该感受到的是沉重的责任和如履薄冰的空气,而不是沉溺于遥远的未来。” 【也就是说:你觉得福格瑞姆的统治注定不会成功吗?】 “我不敢下此定论:但我对这个问题保持悲观的态度。” 基里曼的目光随意地游荡着。 “我希望凤凰不会在一些他眼中的小问题上摔跟头。” 【你是指:福格瑞姆会因为眼高于顶而遭受挫折吗?】 “这个结论其实适用于我们绝大多数的血亲兄弟,不是吗?” 原体笑了一声。 “甚至是圣吉列斯:我相信他对他的领地的建设,也不会算得上是完美。” 【我相信圣吉列斯也会认同你的这个观点的。】 蜘蛛女皇回想起了大天使在她面前倒过的那些苦水。 【不过:我们不得不承认圣吉列斯也许更具有想象力。】 “怎么说?” 【你应该知道他将统治的那些世界环境有多么恶劣吧?】 “我当然清楚: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他。” 【事实上,圣吉列斯自己就琢磨出来的一个想法:罗伯特,如果天使在待会的晚会上,专门过来找你攀谈,希望你能够支援他一些建造大型空间站的技术,我希望你不要拒绝圣吉列斯的请求。】 “大型空间站……” 基里曼迟疑了一下。 “你认真的?住在空间站上不会比住在巴尔上更好的。” 【不是你想的那个,是那种能够环绕整个星球的巨型星环,内部甚至能够产生一整套自然循环体系的那种:我们在不少异形文明的母星上都见过这种东西,倘若把各个军团收藏的技术整合一下,再求助于帝皇与玛卡多,未必不能将其变成现实。】 【再说了。】 蜘蛛女皇的瞳色一暗。 【你知道的:圣血天使的基因种子,从来都不挑人。】 【哪怕是变种人。】 “……” 基里曼沉默了。 “好吧:我今天晚上就回去找找有没有相对应的技术。” 【那就拜托你了。】 摩根点了点头,在内心中悄悄的划去了一项待办事务:难得那位大天使主动开口,希望蜘蛛女皇能够帮他做些事情,哪怕是为了积攒些兄弟间的人情,摩根也不介意在基里曼等人面前张一张嘴。 反正不过是空口白牙,和她的实际利益也不犯冲突:但是另一件事情就未必了。 【罗伯特:安格隆那边的问题你又打算怎么解决呢?】 “问题?” 基里曼有些发懵。 “什么问题?” 完全出于本能的反问,倒是让蜘蛛女皇沉默了。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遥望向不远处的灯火:来自于各个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们正在凡人仆从们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空地上,升起数十米高的巨型篝火,灰白色的烟雾直冲天际,噼啪作响的烧柴声中夹杂着对剑刃厮杀的渴望,以及各类美食萦绕于鼻尖的诱惑。 在如此美妙的片刻:基里曼应该不会挨揍吧? 摩根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还是决定出言提醒一下。 【罗伯特,我的兄弟。】 蜘蛛女皇挥了挥手,一直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的破晓者卫士们随即便倒退了几步,旁边的极限战士略有犹豫,但基里曼很快也让他们退下了:至于本就在百十步开外监督的禁军,则是干脆被两位基因原体默契的无视掉了。 【罗伯特,你知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马歇尔计划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啊。” “而且我还保证了安格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基里曼坦然的点了点头。 “往好了说,这是对于一个巨型经济体最好的扶持手段:当年的马歇尔计划便在名为欧罗巴的目的地上创建了无数个经济奇迹,让他们从大战中迅速的恢复了过来,安格隆的红砂保护领不也如此吗?他的领土偏僻且荒凉,正需要来自于我的物资输入,而我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帮到他的人。” “你的远东边疆太远了,至于相邻的科拉克斯和伏尔甘,暂时不具有这种能力,泰拉则是根本没有帮助安格隆的意图,倘若只靠他们自己的话,那未免遥遥无期:能够进行这种大规模帮扶,目前也就只有我的五百世界了。” 【这倒是没错。】 摩根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也是安格隆会犹豫,而不是直接向基里曼断言拒绝的原因。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计划还有着一个巨大的负面作用。】 “我当然知道。” 马库拉格人点了点头。 “我甚至还主动的向安格隆解释了这个所谓的负面作用,这恰恰是我决定向他推销这份马歇尔计划的原因所在:因为比起它能够发挥出来的正面作用来说,负面作用所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小了,至少对于安格隆来说,的确如此。” 这一次,反而是摩根有些无法理解基里曼到底在说什么了。 【你是说,你觉得让安格隆的封地接受来自于五百世界的巨量物资援助,从而将他的国度甚至军团逐渐绑在奥特拉玛的战车上:对于我们的兄弟安格隆来说,会是一件好事?】 “战车?” 基里曼微笑着,他的嘴角上划过了一丝狡黠的弧度。 “没必要这么偏激,摩根。” “情况没那么糟。” 【你最好让安格隆相信情况没有这么糟。】 “我跟他解释过了。” 基里曼摊开手。 “事实上,你能想到的问题我都已经想到过了。” “是的,我承认:倘若接受了这份物资支援计划,那么给予的双方自然会逐渐绑定在一起,国力更弱的那个,也会被国力更强的那个所逐步影响,但若是我们换一种角度来思考的话,这并不可怕。” “想想看,摩根:将安格隆带入五百世界的体系中,不就是将他带入整个远东的体系中吗?毕竟五百世界本就是远东的一部分,安格隆加入了我,自然也会加入我们,成为我们中的第四位成员。” “届时,不过是远东三王领变成远东四王领而已,他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权力受到剥夺,我们三个现在本来就是平等的,再加入一个新兄弟也只会一如既往的平等,所谓的缺点自然也不复存在。” “我们又不会像马歇尔计划的那些国家一样勾心斗角,彼此之间为了利益而争夺领头的位置:这就是家族政治的妙处,安格隆随时可以把他的斧子横在我的脖子上,来保证他不受计划的负面影响,保证他不会沦为五百世界的殖民地。” “没错,安格隆治下的某些世界也许会就此成为整个远东的经济体系中比较下游的一部分,负责提供原材料和人力,但比起他们现在的贫瘠和落后,这种情况已经好上太多了:而且我们的整个远东模式是在飞速发展的,红利迟早有一天也会蔓延到他们的头上。” “我们四个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反而能够保证这一点,保证他们的利益不会被刻意的忽视掉:这就是我们和那些凡人间的国家中最大的区别所在,我们每个个体都可以代表我们所拥有的国度,而我们之间的情谊是真挚的,所以我们的国度合作起来也是安全的。” “也许会有纷争,但至少不会期盼着对方去死。” “哪怕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我真的想要将安格隆的领地逐步纳入到五百世界的阴影下,难道你和康拉德就会坐视不管吗?难道其他兄弟就会默不作声么?难道吞世者的战争机器不会运转么?” “正是这句话让我最终打动了安格隆,摩根。” 【……】 “既然如此:又有何担心?” 摩根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基里曼的想法非常具有…… 开创性。 【你想将安格隆拉入到我们运作了几十年的体系中来?】 “是的。” “只不过这种联盟会先以马歇尔计划的形式显现出来:安格隆与我们当然是平等的,只不过他的领土注定会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遭受到某些不公平的待遇,但不会特别的严重,康拉德的诺斯特拉莫当年不也是如此吗?” 【康拉德和我的关系可不是安格隆能比的。】 “我知道。” 【对了:康拉德同意了么?】 “别忘了:这个典故可是康拉德亲口告诉我的,他在说服安格隆的行动中也有出力,我们两个更多是在等待你的态度,毕竟我们三个是平等的合作者,我们也不讲究什么少数服从多数,我们三个人都是拥有一票否决权的。” 【这句话倒是没错。】 摩根轻哼了一声:就像基里曼所说的那样,自从他们三个原体决定彼此之间合作共赢后,他们的所有行动就都是讲究必须全体通过的原则的,哪怕是康拉德都可以否决掉摩根和基里曼的想法。 倘若不是如此:午夜幽魂根本不会跟他们一起干。 而若是将这样的合作条款摆在安格隆面前的话…… 摩根迟疑了,但当她的为此而运转了几圈后,蜘蛛女皇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是哪里不对呢? #摩根思索# 对啊:基里曼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这么上心呢? 摩根眨了眨眼睛。 既然抓住了问题,那么想到答案反而很轻松了。 她笑了起来。 【罗伯特,我的罗伯特。】 摩根摇了摇头,她仅仅是递过去了一个眼神,基里曼便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 他同样笑了起来。 “没错,摩根:我也是在为我的五百世界考虑。” 【说说看?】 “很简单。” 基里曼侧过了视线,就仿佛为了自己的小心思而愧疚难安。 “你应该知道吧:安格隆的这片领地对于我来说其实很不舒服,他就像是睡觉的时候,在人的后背下面放在一块坚硬的枕头,仅仅是摆在那里便会让我感到侧立难安,怎么都不踏实。” “他的封邑就仿佛一把尖刀一样直刺五百世界的核心领域,就连你的远东边疆距离马库拉格,都没有安格隆这么近,他的最东边靠近我的统治区域的核心,在北部和西北部又靠近我在大漩涡的领地,以及更远的一些附庸们。” “换句话说,安格隆随时可以把我的国度分为两半,或者将战火燃烧到马库拉格附近,他的舰队可以在几周秘密的亚空间航行后便出现在马库拉格的上空:这是你们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所以,当我在星图上看到了安格隆未来的疆土时。” 【你就想把它握在手中。】 “……没错。” “至少:我需要安心感,我需要将他纳为盟友,纳入到一个能够让我感到安全的体系中,当我的北部重镇和我在大漩涡的飞地在忙他们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我不希望他们背后还藏着把尖刀,即使只是一把可能存在的尖刀。” “因此,我需要让安格隆成为我值得信任的朋友。” “即使这意味着我要在他的土地上花费如此多的物资。” 【这样啊。】 摩根颔首,她终于搞明白了基里曼整套的思想逻辑: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了。 【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始进行这个计划呢?】 “因为直到现在,我才相信帝皇要回到泰拉了,整个大远征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我必须为五百世界的未来进行考虑:我必须开始进行独立的思考。” “而这,就是我进行独立思考后想出来的第一个成果。” 【……】 【罗伯特。】 “嗯?” 【你想的很好,但以后……】 【你还是干点更符合你的专业能力的事情吧。】 “真是毫不留情呢。” 基里曼的笑容有些苦涩,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在两位原体的状态恢复到沉默的跋涉的前一刻,不知是出于提醒还是出于纯粹的感慨,马库拉格人悠长的叹息着,向他的阿瓦隆血亲说出了最后一句真心话。 “我知道我想出的这个主意绝对称不上是精妙,摩根,但我会投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热情执行它,因为这符合我的利益,因为这是我为了五百世界而必须做的事情:帝皇的离开象征了太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 “团结的时光也许过去了。” “我们终究要为我们自己去更多的思考一下,摩根。” “也许,你能止住我。” “但你是止不住每一颗在阴影中蠢蠢欲动的心的。” “它可是有十九颗。” “甚至是:更多呢。” 第643章:群贤毕至 “据说他们的整片营地都拒绝使用任何的机仆单位。” “难以想象这会造成何等的臃肿以及人力资源的浪费。” “说真的,兄弟,这样的命令可真不像那位饮魂者能够……” “行了,法比乌斯,闭上嘴。” “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向着整个乌兰诺侃侃而谈,推销你聪明的脑子或者宏伟的价值观,去找那些战斗兄弟和原体当你的听众吧,我只希望你能放过我的耳朵:我今天晚上还有几场决斗要打呢。” “啊,当然,我知道。” 法比乌斯,帝皇之子军团的首席药剂师:未来也许会以拜尔这个称号而名震银河的恶棍,正从善如流地闭上自己的嘴巴,转而摆出副漫不经心的神采,用轻蔑的姿态去看待地表上的一切,然后在心里给予它们吝啬的评价。 毫无疑问的,法比乌斯的这种行为很讨人烦,但那和阿库多纳都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帝子的二连长只庆幸于自己耳边的清醒:帝皇与福格瑞姆在上啊,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片刻的宁静了。 好好安抚一下他的大脑:他这段日子里可是累坏了。 阿库多纳紧了紧头盔,他可不希望身后的战斗兄弟和身前的原体们看到自己此时的窘迫,尽管他的窘迫正是来源于这些人:来源于他突然雄心万丈的基因之父,还有不堪大用的血亲兄弟们。 抬起头来,宫廷剑士扫了一眼走在前方不远处,正和大名鼎鼎的戈尔贡费鲁斯勾肩搭背,就差耳鬓思母的基因之父:这两位原体之间的感情,也许比他们各自的功绩更加出名,而至少福格瑞姆是从不忌惮于在任何场合中,坐实他和费鲁斯之间亲密关系的留言的。 每当两个军团有什么联合行动的时候,费鲁斯与福格瑞姆都会离开他们的子嗣,单独占据一架穿梭机,这次也不例外:结果就是日常跟在原体身后行动的阿库多纳,这次却不得不忍受了一路,来自于法比乌斯的唠叨。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首席药剂师居然如此话唠呢? 阿库多纳瞥了一眼与他并肩前行的法比乌斯,这位有着一头秀丽银发的聪明人,此时正死死的盯住了一队恰巧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由禁军与寂静修女组成的编队,目光停留在禁军健硕的肌肉上,瞳孔中的贪婪几乎不加掩饰。 “真不愧是我们的帝皇投入了全部心血的造物:简直是完美。” 法比乌斯喃喃自语,考虑到他们和禁军之间的距离近到了这些黄金卫士极有可能听到首席药剂师的低语,阿库多纳觉得,这便是法比乌斯那冒犯的目光,没有招致禁军怒火的原因。 但怒火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阿库多纳的心里:尤其是当宫廷剑士回首,看到了他的战斗兄弟们一个个眉开眼笑,只顾着打量乌兰诺地表上的风光,贬低着其他军团装潢风格的时候。 这群没用的废物。 宫廷剑士长叹了一口气:在场的人中,似乎只有他心事重重。 这是自然的:作为福格瑞姆最信任的子嗣,阿库多纳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帝皇之子军团内部的波云诡谲,以及他们的基因之父那崭新的人生目标。 在已然混乱了千万年的大漩涡深处,建立一座远脉诸王国的完美国度?即使对于福格瑞姆来说,这也称得上是一个狂妄的想法:而当凤凰向他的子嗣们袒露出自己的新梦想时,毫无意外的,整个军团中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出现。 帝皇之子用一如既往的欢呼与赞美声全票通过了原体的妄想。 至于为了这个宏图伟业而感到担忧的悲观主义者,甚至是从骨子里反对这个想法的人,在军团中倒也不是没有:阿库多纳,就是其中之一,但是面对着原体的目光,他们中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出否决的话语,最多只能在人群的欢呼中,保持一份沉默。 而这一时的软弱,需要从此以后漫长的时光去补救。 尽管凤凰还不打算立刻开始他的计划,但他已经要求阿库多纳去仔细的观察一下军团中的每一位战斗兄弟,寻找能够在未来的治国理政中发挥出作用的专业人才:他们总不能事事都依靠凡人吧? 那违反了福格瑞姆的哲学。 而阿库多纳也从未想过,这句简单的命令会让他烦躁至此:宫廷剑士抓住了整个第三军团的军官花名册,来来回回的实地考察了好多遍,可他最后能圈出来的名字,却寥寥无几。 更有甚者,这些入选者是否真的有能力承担起福格瑞姆心中的宏图伟业,都有待定论:让他们当个维系统治的总督是没问题的,但凤凰对于他的子孙的期待,可远远不是一届总督这么简单。 这似乎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治理这些凡人,从来都不是帝皇之子军团完美哲学中的一部分:哪怕是像维斯帕先或者是塔维茨,这种在人格上值得期待的兄弟,他们的专业能力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更别说那些个一味痴迷在剑术或者荣耀中的花孔雀们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们的军团存在如此巨大的短板呢? 阿库多纳痛苦的呻吟着,他的沉默无人理会:只有法比乌斯在禁军的小队走远后,将目光恋恋不舍的放回到宫廷剑士身上:首席药剂师敏感的觉察到了,他们的冠军浑身上下的低气压。 “你怎么了?阿库多纳?” “没什么。” 阿库多纳摘下了头盔,深吸着乌兰诺上腐朽的空气,向法比乌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宫廷剑士并非是心灵脆弱的人物,他内心中的哀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便被他毫不犹豫的碾碎了。 反正事情还不急,他没必要现在就为其而悲伤,先享受好乌兰诺眼下的盛会吧:就和他之前跟法比乌斯说的那样,还有好几场决斗在远方的篝火旁等着他呢。 “我只是在想他们口中的阿巴顿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提到这件事情,阿库多纳的瞳孔中重新闪现出了光芒。 “阿巴顿?” 法比乌斯知道这个名字。 “他怎么了?” “他的力量:我们都知道,西吉斯蒙德是在整场乌兰诺战役中表现最卓越的那名战斗兄弟,而他却告诉我们,他曾在一次一对一的公平对决中,事实上输给了钢铁勇士军团中的丹提欧克。” “真的?” 法比乌斯有些不相信。 “我听说过丹提欧克,但不是有关于他的武名。” 他原来这么强么? “我也是,而丹提欧克又跟我们所有人说,他那能与西吉斯蒙德抗衡的武艺,全都是来自于阿巴顿的馈赠与栽培,千子的剑圣阿里曼也亲口肯定了这一点:有这两位战斗兄弟的金口玉言在先,我怎么可能不期待阿巴顿的力量?” “毕竟他是大远征三杰之一,不是吗?” 法比乌斯笑了一声。 “你这么说,到是也把我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就连你阿库多纳都没有挤进去的大远征三杰,那会是多么有含金量的称号啊,但你真的觉得西吉斯蒙德比你强吗?” “现在不一定:他以后一定能够超过我们所有人。” “那拉多隆呢?为什么他也能被称为大远征三杰呢?” 这个问题令阿库多纳沉默了。 他很是思考了一会儿,才皱紧了眉头的回答了法比乌斯。 —————— “我也不知道。” 午夜幽魂站没站样地瘫在了罗马式的石柱旁边,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里面,他修长的面容因为乌兰诺逐渐沉沦的晚霞而显得愈加苍白,裸露在长袍外的手臂伸向一侧,摸索再三,便如同变戏法般,为站在他身旁的科拉克斯兄弟端来了一杯烈酒。 “酒?从哪来的?” 鸦王狐疑地接过,然后就回想起了黎曼鲁斯之前的惨状,以及他为何如此凄惨的原因:面对科拉克斯充满探究的目光,康拉德只是摊开双臂,重复了之前的那句话,还不忘给自己也取了一杯酒。 “别看我,我说了。” “我也不知道。” 午夜幽魂有些无奈。 “没错,虽然早在几十年前,我就已经确信,摩根有着在私下里酿酒的习惯,但这么多年来,我也始终不知道我们的那位姐姐到底把她酿出来的酒都藏在了哪里,但幸好她愿意拿出来救急。” “数量不够吧。” 鸦王看了眼杯中的佳酿,并没有急于一口饮下,而是本能般的将视线投放到了更远方:伫立在卡美洛宫高高耸立的阶梯顶端,再配合上基因原体天生的优良视野,科拉克斯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大半个篝火晚会的现场揽入瞳孔中。 他看到了,伴随着乌兰诺的夜幕降临,这场胜利的盛宴也正在缓缓的拉开帷幕,淡白色的烟火如柱石般接二连三地升起,最高者已经摸到了天穹的界限,噼啪作响的烧柴声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士兵们胜利的歌谣,最早的一批参宴者已经抵达了他们的位置。 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杯中的只是清水或饮料:酒品还需要再过一会,才从邻近的几个军团营地中紧急调拨过。 “可即便如此:也会有很多凡人无法喝到令他们满意的酒水。” “操心这个做什么?” 康拉德白了一眼他的兄弟:科拉克斯总是这样,擅自把他范围之外的问题扛在他自己的身上,然后为此而忧愁、自责,将他应有的权利视做压迫者的淫威。 “安心吧,兄弟,摩根麾下的这些凡人比你想象的更懂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今天晚上根本就是滴酒不沾的,因为明天就要迎来训练和彩排了:再说了,比起正在向这里聚集的各个军团冠军,还有他们之间的比武竞技来说,区区酒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但你还是扣下了一桶。” “这是她送我的。” 午夜领主梗着脖子:他对于这件事情似乎很在意。 “再说了,我留下这桶酒也不是为了给我自己喝。” “又是为了赛维塔?” “……还有沈。” 康拉德的语气有些虚浮,让科拉克斯笑了起来。 “那他们两个人呢:正在为了待会的真剑决斗做准备?” “当然:怎么说?你麾下的那些崽子就不打算上去试一试呢?” “很遗憾,康拉德:我麾下并没有多少武功卓著的战士。” “……” 不知道为什么,科拉克斯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兄弟康拉德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了几丝鄙夷。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远方新涌起的一阵喧嚣,打断了午夜领主的思路。 “看呐,他们来了。” 康拉德伸长了脖子,如数家珍地吐出了一个个名号。 “打头的是荷鲁斯:他居然真的把阿巴顿给带过来了。” “然后是伏尔甘、福格瑞姆与费鲁斯:他们两个怎么还是黏在一块啊,多恩居然也来了?他旁边那个就是西吉斯蒙德,等等?西吉斯蒙德拿的是什么?” “我看看。” 科拉克斯眯起了眼睛。 “西吉斯蒙德?他拿的似乎是多恩本人的佩剑。” “有意思,我还不知道我们的石头兄弟居然如此的争强好胜呢。” “然后是谁?” “唔……莫塔里安?” “莫塔里安?认真的?” 就连午夜幽魂都有些惊愕的睁大了他的眼睛。 “他居然能过来参加摩根作为主办方的宴会?” “也许另有目的吧。” 鸦王歪了下脑袋。 “我总觉得莫塔里安现在的气息没有上次那么……凶恶了。” “关我屁事。” 康拉德咧嘴一笑。 “他是摩根的问题:他从头到尾都只会是摩根的问题。” “什么意思?” “他们二人有缘:我们这边小伙子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看看。” “巴亚尔、卡恩、阿里曼、赛维塔、考斯韦恩、阿密特、阿拉乔斯与阿斯特兰、赫克特、拉纳、奥菲欧与奥古斯顿……” 科拉克斯低语着一个个名字,他并没有注意到,当这些名震银河的战士名讳,从他的嘴巴逐个流淌而过的时候,他长年压抑的嘴角居然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那是最纯粹的,没有任何杂念的喜悦。 瞧瞧这些名字吧: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帝国的强大呢? 今晚一定会很精彩。 就像:帝国的未来一样。 第644章 “说真的,我讨厌这种场地。” “有太多人围着我们了: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的屁股。” “那可能是帝皇之子们来了。” 沈笑了一下,用一句难得的俏皮话赢回了赛维塔的抱怨:康拉德的侍从身着礼仪式的战甲,特制的蜥鳞披风反衬着不远处正熊熊燃烧的火光,让他的大半张面容能够被遮挡在阴影之下。 蒸汽大炮被炮手们摇起来了,这一次是直瞄射击,一枚尖头铁弹杯塞入炮膛,一声巨响,尖头弹扎穿了撞车上的层层护甲,在车顶上开了一个大洞,顿时各种箭矢从大洞中射了进去,车里传出鬼哭狼嚎和黑烟阵阵。 “赐婚?”张硕闻言有吐血的冲动,这个身份竟然还有个赐婚存在,还是拒绝的,要不是今天罗伊德说起,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种关系在的。 “希望你没有说谎!”认真的看了青春队四人一眼,张硕对着金飞和霞姐两人点了点头。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两人算是他的临时伙伴了。 “我说!我说!”地上的人嚎叫起来,却听到砰一声枪响,“来不及了。”地上的人死不瞑目的瞪着他,江瑞皱着眉头拿出电话。 两人的交谈不约而同换做传音入密,尽管嘴唇在动旁人却听见。否则大楚陛下竟然是大汉皇子同父异母的兄长,这等皇室秘辛传将开来,恐怕一夜之间就会荣登八卦传言榜首。 如今孙悟空的紧箍咒早就被取下,他也管教不了,只能唠叨一下,能和他常住灵山的只有沙僧一人。不过沙僧的性格沉闷,寡言少语,平时里和他交流大多是“是”和“不是”两句话,沉闷的很。 “可以看见吗?”琼斯伸出两个手指在刘子光眼前晃悠。孙纲和护卫也关切的围了上来。 “三二6点内力”看着属性面板上的三00点内力,张硕顿时大喜,将空间当中的龙象般若功第二层拿出,疡了学习。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帮着罗金刚报仇,第一,罗金刚是他爹。第二,也算是弥补内心的愧疚感。 动用自己的一切手段来造势,准确一点来说就是将这件事闹大,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全国上下,甚至让世界各地都知道。 老仆思来想去,虽然打从心眼里希望沈窃蓝好,然而要赔上自己的前途到底有些为难。 这个庞大,既然请客,就不能自己先来等着?或者知会掌柜的一声,也免得他们狗眼看人低。 “一直畏畏缩缩的实在抱歉,并不是有意打扰你们,而是有一个请求!”图二令挺起胸口说道。 这是张晓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过年不在家,更是第一次大过年的躺在病床上一动都不能动,要是在平时,张晓芸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这个举国欢腾的特殊日子里,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难受。 董贵妃的话语,得不到慕容杰的回应,她着急地拍着门,一遍遍喊着慕容杰的名字。 终于忍不住,他咳了起来,这一咳,便是震天动地,几乎停不下来。 倒是徐家兄妹,不愧是永乐帝惯出来的少年贵胄,对这内官很是不耐烦。 “要什么以后,徐贵妃怀了孩子,有个万一您就怀疑是我动的手,那我在这宫中还待的下去吗? 一直抱着月初手臂不撒手的温尚不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不接受,一副随便你说我就是不走的样子。 第645章:我推的别扭精 “摩根,我的姐妹。” “帝皇派我前来,是为了向你阐述道理,让你能够听话。” 他们还没走出第一步,死亡之主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当他开口的时候,乌兰诺的晚风正巧裹挟着远方篝火处的热量,拍打在两位基因原体的脸上,既融化了困扰着摩根的浓重气息,也让莫塔里安的话语变得清晰可闻。 就连被他小心翼翼的遮掩在话语背后的些许情绪起伏,也被敏锐的蜘蛛女皇所捕捉到了:莫塔里安并非是装模作样的专家,他喜欢把自己的骄傲与低落摆在脸上,而摩根却恰恰对于每个人嘴深层的秘密都拥有着发达的感知,哪怕是察合台可汗,也不可能在她面前保护好自己的内心世界。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死亡之主踌躇满志的第一句话还没能说完,蜘蛛女皇就已经得到了他在阐述这句话语的时候,语气中的每一种情绪:首当其冲的便是毋庸置疑的骄傲,是因为帝皇的器重而在血亲面前挺直的腰杆,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但像这样的骄傲,摩根在至少五十名禁军卫士的脸上,都见过几乎相差无几的仿制品: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是和现在的莫塔里安一样,奉帝皇的命令,专门来到摩根的面前,向她阐述道理的。 死亡之主不会想知道这些禁军在阐述完道理后的结局的。 摩根微笑了一下,但她的眉头却是略微皱起的:因为在莫塔里安的语气中,还夹杂着一种摩根捉摸不透,或者说,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的东西。 那是:对于摩根的同情?或者说是一种立足于兄弟血缘的,高高在上的怜悯?是自认为胜券在握后看向败者的无声抚慰?准备慈悲的为她留下些许退路?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对蜘蛛女皇摆出这样的架势了。 【阐述道理?】 摩根侧着脑袋,在莫塔里安的目光中重复了一遍,真心实意地为了这个词而感到困惑:他们同时迈开了自己的步伐,追赶早就看不见踪影的大部队,至少二十双禁军的眼睛仍在时刻紧盯着他们,这令死亡之主感到很不舒服。 “没错。” 莫塔里安点了点头,努力地去忽视掉这些无礼的家伙。 【也就是说,你这会是在给我们的父亲当说客么?】 摩根微笑着,她满意的打量到莫塔里安的面容先是因为她的问询而凝固了一下,随后便开始了极度不安的扭动:他显然不打算成为帝皇的【说客】,但摩根的描述似乎又没什么问题? 从死亡之主脏兮兮的呼吸器后面传来了粗重的呼噜声,萦绕在他背后的毒气更欢腾了,便压不下他内心里的不安:摩根能够听到莫塔里安在满怀苦闷时,那不断磨损着牙齿的声音。 “这不重要!” 过了几秒钟,一句干巴巴的凶恶语气才被吐了出来。 “重要的是,你要认清楚你们这些人现在的危险处境!” 【我们这些人?】 摩根犹豫了一下,随后看向已经来到他们身边的禁军,帝皇英勇无畏的造物们与基因原体沉默的对视了一秒,随后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离开自己的视线,全当做他们听不到接下来的对话。 【你指的我们是谁:帝皇对我的破晓者军团有什么想法吗?】 原体花了点的功夫,才遮掩住自己内心里面的不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有关于军团的事情上,和圣吉列斯颇有共同语言,只不过没有大天使那么胆小怕事。 “不是他们。” 莫塔里安想都没想,便吐出了真正的回答,他厌恶摩根,但他也从来都没有过依靠这种信息差来折磨摩根的想法:死亡之主发自骨子里的抵制这种行为,因为他觉得帝皇就会这样做。 “是你们:你!圣吉列斯!察合台可汗还有康拉德!以及每一个沉浸在巫术里的家伙(他在蠢货这个称呼上犹豫了一瞬间),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将要大祸临头了?你们走到了悬崖边上!” 【在你的描述里,我们这些人不是一直都是在走钢丝吗?】 摩根摊开手,特意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仿佛完全没将莫塔里安的警告当回事:死亡之主深深的呼吸着,他被自己姐妹的这种无知而气到了,恨铁不成钢的磨牙声愈加地刺耳。 恼怒之下,莫塔里安当然没有撇到摩根瞳孔深处的光芒,而是扭头看向了远方,横冲直撞的语气就他在仿佛下一刻便要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谈话,朝着摩根狠狠地啐上他的鄙夷,扬长而去。 单是幻想下这一幕,便足以让莫塔里安飘飘欲仙:也许他就应该这么做,死亡之主在内心中不断的鼓励着自己,他凭什么要照顾这些蒙昧自大的家伙?他们的毁灭不就是他们自己追求的结果吗? 他没必要为他们操心。 莫塔里安深呼吸了一下。 然后…… “听好了,摩根!竖起你那双软弱无害的耳朵。” “我只解释一遍!” 他仰起了头颅,骄傲的握紧随时扬长而去的权力。 莫塔里安向前一步,摩根从未距离他如此之近:那对如同重病患者般深深凹陷的眼窝中,挂着一双顽固的琥珀色瞳孔,酸腐的呼吸自青铜色的呼吸机中飘出,让摩根的几根发丝不断的随之飘动,莫塔里安瘦长的身影几乎遮不住蜘蛛女皇的身体,但在他胸前悬挂的那些瓶瓶罐罐所发出的撞击声,却着实在折磨着摩根的耳朵。 但真正让人在意的,还是死亡之主那时刻保持着刺耳的话语:说是怜悯又有些过于骄傲,说是亲情又有些过于愤怒,说是责任,难免太过随意,也许就连莫塔里安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图费口舌? 但他还是说了:这几乎是一种源自于基因中的本能。 也可以勉强的称之为:善良? 反正莫塔里安从未把自己往这个方面上想过。 “你们越界了。” 原体的声音嘶嘶作响。 “你们中有人越界了,他在愚蠢地与虎谋皮,和那些本应成为我们的敌人的,远远超出了现实理解的家伙当朋友,做交易:你们所有人都会被他波及到的!无论是你,还是那只不负责任的雄鹰!你们都会把自己卷进去的!” 这些话让摩根的眼皮一跳。 【你说的雄鹰:是指可汗?】 “别人还配不上,不是么:这是个充满了荣誉感的绰号。” 死亡之主笑了一下。 “察合台可汗是一个拥有着优点和智慧的兄弟,但很可惜,他没把它们用在实处,他本可以拥有比现在更远大的前程,而不是将自己不负责任的一面暴露出来:我希望他会在不久之后悔过。” 莫塔里安用一种让摩根再熟悉不过的语气阐述着他对于察合台可汗的看法:那是一种怀揣着恨意的惺惺相惜,是在承认大可汗能力的同时,却又对其态度和人生选择的唾弃,但是在唾弃之下,又悄悄埋藏了一丝丝的希望,希望可汗能够和他能够并肩作战,希望他们能够在相同的道路上砥砺前行。 但最重要的是,当莫塔里安沉闷的说完了这段话后,他先是陷入到了停顿中,然后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瞄了摩根一眼:接下来的一句话低沉而又迅速,让人听不清:他就想让人听不清。 “你也一样。” 摩根压着嘴角,仿佛还在后知后觉地咀嚼着上一句话。 【你说有人越界了?】 “你应该看的出来。” 死亡之主的语气轻蔑。 “当我们所有人都聚在星港上会合的时候,也许别人还无法觉察到其中的危险气息,但是你,我的兄弟摩根,你将数十年的光阴都可悲的投入到了巫术领域中,现在却闻不到那股可憎的气息么?” “马格努斯。” 他诅咒着这个名字,话语中没有丝毫的兄弟情谊。 “他越界了,他浑身上下的灵能气息令人作呕,我杀死过无数卑劣的异形巫师,但我却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可怕的臭味,那简直是全银河中最可怕的味道:你知道马格努斯闻起来臭的像什么吗?” 【像你的体味?】 “……” 这一刻,死亡之主似乎在很认真的考虑如何杀了她。 “你给我认真点!” 他几乎青筋暴起,黄铜色的拳套在半空中飞舞着,小心翼翼的擦着摩根的发丝而过:像着孩子般展露着自己内心的愤怒。 “我们在说很严肃的事情!” 言罢,又飞快的嘀咕了一句。 “那些混蛋居然还敢跟我说你是个态度严谨的人物。” “一群瞎子……通通都是瞎子……” 莫塔里安悲凉地摇着头。 “那是亚空间的味道,摩根!” 【你怎么知道:你难道在亚空间航行的时候出去踏青过?】 “是帝皇告诉我的:他在和我的谈话中证实了我的猜想。” 【然后你就相信了?】 【要说对巫术的使用:帝皇难道不比马格努斯更过分么?】 这句话让莫塔里安沉默了。 他张了张嘴,半晌都掏不出个令摩根信服的理由来,到最后,却是高深莫测地来了一句。 “他这一次没理由骗我。” 【这一次?】 “是的。” 如积雨云般灰蒙蒙的斗篷下面传来了莫塔里安沉甸甸的笑声。 “你知道尼凯亚吧:我们在乌兰诺后即将去往的地方。” “你知道那里将发生什么么?” 当他们肩并肩,缓缓的走下卡美洛宫的最后一层台阶时,踏上厚重监视的土壤,死亡之主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转了,他用一种得意洋洋的腔调向摩根低语,仿佛尽全力在让她害怕起来。 【对于灵能者的评定?】 “评定?” 莫塔里安笑了。 “你们这些巫师都喜欢用这样的字眼来自欺欺人吗?” “那是审判!是火刑架!是对马格努斯的军事法庭!” “还有他的千子军团:他们全都是有罪的,理应受罚!” 摩根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样啊:帝皇已经决定在尼凯亚上判决他了吗?】 “当然。” 莫塔里安无比骄傲地向他的血亲展示着自己从马卡多那里得到的内部消息,他满心期待地等待着摩根脸上的恐惧与惊愕,然后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拯救她:琥珀似的瞳孔死死的盯住了蜘蛛女皇的面容,期待的喘气声填满了呼吸器。 但很快,他大失所望。 “你没听清么?” 这一下子,反而是莫塔里安有些茫然的又重复了一句。 “尼凯亚会议将成为马格努斯和千子军团的审判!” 【啊……然后呢?】 摩根木然的点了点头。 【你不会以为我和马格努斯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好吧?】 “……” 死亡之主愣了一下,他在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等摩根开口去进一步解释,莫塔里安这边反而是恍然大悟了,他的五官一脸明了的舒展开来,再次瞥向摩根的视线不由得带了几丝鄙夷。 “啊……我明白了。” 死亡之主轻蔑的笑着。 “巫师间的友谊总是脆弱的:你们的自私并没有让我感到惊讶。” 摩根眨了眨眼睛。 算了:他说是就是吧。 “但你知道么,摩根。” 莫塔里安挑衅似的凑近。 “你不会以为出卖了马格努斯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吧?” “就像我说的,你们这些热衷于巫术的都将会被波及到:当帝皇对马格努斯施加以绝罚,而绝罚的理由是他擅用巫术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又该如何是好呢?巫师可是在你们身上甩不掉的标签。” 【这和你有关么?】 “当然。” 原体倨傲地抬起了头。 “帝皇已经承诺:我将会是马格努斯的处刑人,我将用真相和话语来揭露他的真面目,尼凯亚便是帝皇为我准备的猎场,马格努斯就是其中唯一的一个猎物!” 【这让你感到高兴。】 “当然……不!当然没有!” 死亡之主脸上的容光焕发在他意识到摩根问了什么后,便迅速的被他亲手打散了,他开始了粗重的咳嗽,一脸严肃的否决掉了自己对于帝皇这次安排的喜悦,转而摆上了一幅满身奉献的姿态。 “我才不会为了帝皇的这点小恩小惠而心怀感激的,我本来也用不着对他心怀感激,他只是在利用我的坚韧达成他自己的目的:我这么做是为了整个帝国的未来,哪怕帝皇站在马格努斯那一边,我也会如斗士般的迈向尼凯亚!” “而面对这样的我,摩根。” 莫塔里安停住了脚步,站在距离篝火晚会一步之遥的地方,隐藏在阴影里面:就连最外围行色匆匆的阿斯塔特与凡人们,也没有注意到沉默以对的两位原体,只要禁军停留在五十步开外的地方,他们沉默的好像一尊尊完美的雕像。 死亡之主的语气有些古怪。 “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么?” 【说些什么?】 摩根看向莫塔里安的瞳孔:虽然他有些躲闪,但眼底深处的期待还是明晃晃的挂在那里。 【你是说……】 蜘蛛女皇挑起眉间:她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柔软。 【我应该请求你的帮助:希望您在尼凯亚上网开一面。】 这个【您】让莫塔里安的全身散发着暖洋洋的得意感。 “毕竟……” 他咳嗽着,每说一小段话就要装模作样的咳嗽一下,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又庄严。 “毕竟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虽然一个正确的银河需要完全清除巫术的存在,但那是一个太过于遥远的目标,我们必须要和巫术共存很长一段时间,在防备与驯化中一点点地削弱它的影响,这其中就有不少的余地。” “而当这个时候,像某些没那么激进的,可以挽回的巫师……” “就是那些看得清形势,愿意接受帮助的聪明人。” “他……她们,也不是不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份恩惠与帮助。” “毕竟再怎么说……” 莫塔里安就这么毫不隐晦的瞟了摩根一眼,他特意停下了自己的侃侃而谈,恨不得在下一刻就能看到摩根低下头来,向她最坚韧的兄弟祈求一份帮助:死亡之主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这位蜘蛛女皇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如既往的令人厌烦。 “但你的这么多年工作……的确卓有成效。” “我们不得不承认留下你的某些成果对于总体来说是有益的。” “所以,你也好,察合台可汗也好,当然还有圣吉列斯。” 莫塔里安扭捏着嘴唇。 “你们若是想要在尼凯亚上得到一份来自于我的……原谅的话。” “那就好好的考虑一下。” 他猛的咬紧牙关,想要用这种威慑让摩根敬畏。 “早点做决定:以免你们遭受和马格努斯同样的命运。” “你们不该这样的。” 他又轻声地嘟囔了一句。 “好好想想吧,别再浪费你们身上的那些优点了。” “我……我会始终保持原谅你们的权力的。”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迫不及待的就想隐藏在阴影中,谁知道这场令他多少有些尴尬的谎话了:但在看向摩根的瞳孔时,莫塔里安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一下。 “毕竟,我比你们都强,比你们都更加的坚韧。” “所以,我能原谅你们。” “别想得寸进尺:你们还是得乖乖的认错和赎罪。” 他撇下了这句话,似乎也撇下了自己最后的善意,当死亡之主迫不及待的转过身来,步履匆匆的消失在了阴影中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看向摩根脸上的笑容,也没有看见他在摩根瞳孔中的倒影。 但有些声音,似乎停留在了只有蜘蛛女皇能听到的地方。 “还有一件事。” —————— “我不知道你究竟给帝皇灌了什么迷魂汤,摩根。” “但是他在泰拉的皇宫和月球上准备的那个……玩意,已经让帝皇变得更加令人厌恶了,他看向每座星辰的眼光与一个暴君无异,他似乎想杀了或者奴役它们。” “记住我的话。” “无论你们在搞什么,都好好掂量掂量你们自己的能力。” “要不然,被他悄悄的藏在那个机械教都不知道的地方的东西,会毁了我们所有人的,那不是我们的世界里该出现的东西,那又是个该死的巫术巨像!” “……” “他快把它修好了。” “他也快……疯癫了。” 第646章:顿哥!!! 几十年后,当他停下脚步,伫立在那场吝啬的战争所赠予他的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中,带有几丝怀念的回想起,他曾经在乌兰诺上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时,群鸦王子只会为了一件事而悔恨。 那就是:他喝的太多了。 作为一名战士,一名跃跃欲试的舔刀客,以及一名该死的午夜领主来说,那天晚上的赛维塔的确没能管住自己的嘴:酒液在逐渐麻木的唇舌便起舞,飘飘欲仙,阿斯塔特的荣誉与克制在哭嚎中被随意地踹倒在地,堕入了人间。 不过是发生在主观能动性上的短暂失神,便让远远超出了预期的酒液顺着他的食道而下:诚然,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品酒,都在碍于面子或者摄于权威,品尝蜘蛛女皇难得大方一回,从自己的宝库中特意运出来的百桶佳酿。 天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的时间去不务正业。 但是,当在场众人全都心知肚明的未来战帅,最最骄傲的凤凰大君,甚至是第八军团的基因之父全都举起了酒杯,行走在他们这些阿斯塔特中间,解衣推食,推杯换盏的时候,他一个小小的第八军团二把手又能说些什么呢? 原本,赛维塔只是想模仿一下他旁边的那些狡猾之辈,随意的饮上两口来应付过去,或者干脆假装失手,将其撒在地上:毕竟由原体亲自酿出来的酒液,对于阿斯塔特来说还是过于【高深】了。 代表着各自军团的冠军剑士们也许会对他们彼此之间的武艺高低和荣誉多寡颇有争论,但是对于蜘蛛女皇的琼浆玉液,所有人在最短的时间里便达成了一致。 很辣,像苍穹上的太阳。 很苦,像兽人战将的胆汁。 但若仔细品尝,就会发现发现这种苦涩,乃是一种将饮料当中的甜度增加到了极致后,物极必反的效果,是甜到发苦:至于它那连阿斯塔特战士都扛不住的度数,赛维塔等人私下沟通后,觉得可能是摩根女士的感官有些迟钝。 嗯,背后说些坏话,摩根女士应该是听不到的。 虽然这和她外在表现出来的思维敏锐多少有些冲突,但考虑到就连有些破晓者,都曾在谈话中无意的向他透露过:当他们在与原体共进晚餐时,会发现他们的基因之母对于【清淡口味】的定位,是与外界的常规认知截然不同的,这种现象在这些年里愈加的明显了,就连室女座都私下抱怨过。 赛维塔并不理解这种转变中的悬念,他只把这当做是又一位基因原体的古怪癖好:伴随着大远征的不断推进,以及阿斯塔特与他们的基因原体日渐熟悉,不少帝皇的子嗣都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展露出来了一些令外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就比如说福格瑞姆对于艺术和成功的挑剔愈加明显,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佩图拉博越来越喜欢将自己隐藏在钢铁之后,信任机械胜过了他的子嗣;察合台可汗在某些事情上的冰冷无情,甚至是残暴手段令人心惊,白色伤疤却对此熟视无睹;而至于罗嘉的血腥朝圣更是被诉说过千百遍的话题,他言必称之的【净化】,更是会让最凶残的午夜领主脊背发寒。 如今,倒是没有人会在背地里嘲笑怀言者军团的勇气了:但他们都选择绕着第十七军团走,就连牧狼神荷鲁斯,如今都不愿意频繁地靠近罗嘉了,因为他们之间的话题会让牧狼神心惊肉跳。 与这些人相比,像是荷鲁斯突然热衷于学习和探访各个军团的战争艺术和军事风格;安格隆在与人交往时,时不时露出凶恶面容的频率大幅上升;围绕在马格努斯身边的古怪气息愈加浓厚,甚至能震晕凡人的灵能者;还有圣吉列斯突然痴迷于各式各样古老的医学文献以及改造手术之类的微小变动,便显得尤为不足道哉了。 群鸦王子垂下眼帘,慢慢的吞咽着最后一口苦涩的酒浆,努力的控制住脚步的虚浮,原体的声音依旧在他的耳旁回荡着:康拉德可以说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他热情的拍打着酒桶,诉说为他的子嗣们悄悄留下好东西的辛劳,又亲自给他们斟满杯子的时候,无论是赛维塔还是沈,又有谁能够不在父亲的笑容前,多饮几杯呢? 错误就此铸成了,赛维塔甚至算是比较从容的那一个:只需稍稍偏转一下视角,他便可以看到在阴影中长着蘑菇的沈,侍从官的酒量连一连长的一半都不到,沈留给自己最后体面,就是哉喝醉后勉强找了个还能说得过去的睡姿,鼾声淹没在周围人群的吵闹声中,倒也不会显得太丢脸。 很好:回去以后,他用不着把这家伙拖到决斗坑里面去了。 赛维塔自嘲的笑了笑,努力压制住上涌的酒嗝,他瞥了一眼正抱着酒桶,意犹未尽的离开,寻找着下一个劝酒对象的康拉德,心里不由得悄悄的松了口气,然后,他的目光便转回到了篝火旁边。 全银河最别开生面的真剑决斗就在他的面前,展开了。 赛维塔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天才提出,直接在几十米高的篝火旁边就地开练这个点子的,他怀疑是潜藏在人类帝国中的绿皮特工:但不得不说,这个点子很不错,至少在营造氛围这一点上。 灰暗中夹杂了一丝铁灰色的苍穹是最伟大的竞技场圆顶,哪怕是解放者号上大名鼎的决斗坑也难望其项背,由来自于十九个军团和数百支凡人辅助军的战斗兄弟们用他们的身躯、目光与欢呼声,便绕成了一圈围墙,用不着担心误伤和跌落出场地,能踏上这片土地的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 用钷素催生出来的巨型篝火也许无法用来烧烤,毕竟任何食物在接触的一瞬间都会被灼焦,但也着实让决斗增添了几丝趣味:炽热的火光灼烧每一位战士的脸容,他们互相凝视着,大声的报出自己的名字与军团的称号,能站在这里本就是一种荣耀的象征,倒也不担心失败会为君父蒙羞。 规则很简单,只许使用武器打击,直到一方退步为止,作弊的界限毫无定义,约束他们的只有自己的内心和旁观者的目光:原体们就站在不远处,没人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心生什么污浊。 同样的,也没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将战斗拖得太久:也许是因为周围的欢呼声太过于响亮,也许是因为钷素火炬的灼烧,终归是难以忍受的,或者只是单纯的因为参战者都是技艺精湛的高手,任何的破绽都会被对方迅速的抓住,然后崩坏为取胜的良机。 总之…… “砰——” 赢得很快,输得也很快。 刺耳的剑刃断裂声让群鸦王子抬起了自己的头颅,眼看着一抹亮银色在他面前的天空上飞过,赛维塔循着轨迹望去,篝火旁的又一场决斗胜负已分,在破晓者们的欢呼中,留在原地的赫然是阿里曼。 这已经是千子剑圣在今天晚上赢下的第九场胜利了,阿里曼的对手都是有名有姓之人,其中包括圣血天使军团的第五连长纳西尔阿密特与极限战士军团的一连长马里乌斯盖奇,赢得都干净利索,让他的对手们心甘情愿的退步。 而第九次胜利的目标,虽然不是什么名震银河的人物,但也是吞噬者军团中,受人尊敬的一位泰拉裔连长,原体安格隆的顾问:阿里曼只用了十八个回合,便挑飞了吞世者的利刃。 原本,安格隆的子嗣会用锁链将他的手掌与剑柄捆在一起,彰显誓死不退的风范,但阿里曼的剑锋却在一次声东击西中,挑破了坚固的锁链,却没有伤到吞世者的手掌哪怕丝毫:从那一刻起,就连吞世者自己都知道,败局已定。 对手心服口服,折身返回到他的战斗兄弟们中,第十二军团的基因之父,红砂主君安格隆就伫立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全程目睹了这场决斗,他朝着胜者和败者,相继点了点头,原体的首肯让篝火旁的气氛很快便重归热烈。 欢呼的掌声与胜利者的风光挑拨着赛维塔的信心,他早已听说过绯红剑圣的武名,就是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挑战一番,在破晓者军团的广袤营地中,熊熊燃烧着数百座巨型篝火与数之不尽的小篝火,成千上万场类似的竞赛正在进行,他们都欢迎群鸦王子的加入,但阿里曼是他最想挑战的人物之一。 至于西吉斯蒙德还有阿巴顿? 他们的预约实在是太多了:群鸦王子不得不等到后半夜。 赛维塔取出他的动力戟,细心的擦拭着,同时确保阿里曼还保持着他的最佳状态,他可不希望自己被挂上胜之不武的名号:当长有长牙的头骨在深红色羽冠的凝视下点亮了护目镜的时候,来自于其他篝火旁边的讯息,经过了上千人的口口相传,在赛维塔的耳旁回荡。 他听的很认真。 在这片土地上行走的每一位剑士都大名鼎鼎的,他们之间的交锋与胜负吸引着赛维塔的注意:有的交锋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有的胜利者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就连群鸦王子也不例外。 他津津有味的聆听着破晓者的巴亚尔是如何击败暗黑天使的阿拉乔斯的,据说这对冤家早在泰拉上就曾数次对决,阿拉乔斯的失败只是历史的又一次重演:赛维塔见过那位圣骑士,他很清楚阿拉乔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 他至少需要一个帮手,才有把握能够杀死阿拉乔斯。 而与之相比,吞世者的卡恩与极限战士的奥菲欧在厮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最后以一招之差憾负的成绩,却难免令人惊讶:毕竟卡恩在此之前,可是颇为轻松的击败了安格尔泰与凯索隆。 另一场焦点之战来自于西吉斯蒙德与阿巴顿,他们对决的场地距离赛维塔并不遥远,群鸦王子甚至能够听到多恩的风暴之牙与影月苍狼的终结者甲碰撞的声音,对决在两三分钟才开始,赛维塔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赶过去。 而就在这时,那抹绯红色的光芒吸引了赛维塔的注意力。 “阿里曼?” 他抬起头来,有些困惑。 阿里曼怎么离开擂台了?他明明状态正佳呀。 午夜领主快步上前,等待着阿里曼与旁人打完招呼,与千子快步走进夜色的前一刻,康拉德的子嗣适时地拦住了他:他们二人在摩根的旗舰上见过很多面,阿里曼在他面前到也不生疏。 “赛维塔?” 千子笑了一下。 “怎么?你也想来?” “不然我不会站在这的。” 赛维塔咧了咧嘴。 “在阿瓦隆的时候,你要么就是有约了,要么就是在灵能学院那里教书育人:我也想见识一下他们交口称赞的灵能剑术,据说你能够预测到对手的每一次出击,将节奏始终握紧在自己的掌中。” “以讹传讹罢了。” 阿里曼摊开双手。 “不过,我这些年的确不怎么热衷于在竞技场上争强斗胜了,场面应该更多的让给年轻人:而且,我逐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最好不要在这种不会关乎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将自己真正的力量和底牌暴露出来。” “宗师风范?” 赛维塔一笑。 “算不上,算不上。” 阿里曼连连摇头。 “只不过是一想到现在是个人都清楚我的灵能剑术的特点,而我得到的不过是些许虚名,就总感觉有些不划算:但你若想切磋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我也一直想与大名鼎鼎的群鸦王子较量一番。” “赶早不如赶巧。” 赛维塔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哪打?” 阿里曼思考了一下:一丝笑容慢慢爬上了他的脸颊。 “赛维塔。” 千子指向了远方,指向了那不会有任何人打扰,篝火的光芒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 “作为午夜领主:你应该不会介意一场夜色中的对决吧?” “正合我意。” 群鸦王子露出了满嘴的尖牙。 “别说我欺负你。” “说这句话的是我才对:毕竟我记得你也是个灵能者?” “……略懂而已。” “那我尽量不用。” 阿里曼笑了起来。 “好吧,赶早不如赶巧,我们两个现在就……” 话音未落,一股震天动地的响声,便从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欢呼、质疑、怒吼、不可置信与如痴如狂夹杂于其间,甚至吸引了所有原体的目光。 “那是怎么了?” 赛维塔抬起头来,颇为困惑的看向了声音的方向:他记得那是西吉斯蒙德和阿巴顿的篝火? 他们不是才打了两分钟么? “能发生什么事?” 群鸦王子喃喃自语,而站在他身边的阿里曼,只是眯起眼睛,随意地扫了一下,紧接着,云淡风轻的面色骤变:一句不受控制的脏话从他的嘴里飞快的跌了出来,阿里曼甚至根本没注意到。 “草……” 千子目瞪口呆,带着几丝茫然看向了赛维塔。 “阿巴顿输了!” 第647章:西吉斯蒙德 “阿巴顿……输了?” “阿巴顿输了。” 两句内容相同的话语,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象征着两个各有不同的态度,以及两位怀揣着自己想法的战斗兄弟:在整个破晓者营地最恢宏的火炬所能照耀到的光环范围内,巴亚尔与赫克特,作为热情的主人翁,作为这场真剑决斗的裁判、观众与潜在选手,理所当然地在火圈旁,拥有着一个最好的观赏位置。 他们与朱巴汗、考斯韦恩以拉多隆等强者为伍,观赏着无数冠军剑士挥洒他们的汗血:而西吉斯蒙德与阿巴顿的对决,绝对是所有演出中最值得期待的那一场,吸引来的目光也是最多的,赫克特甚至专门从原体身旁离开,只为观赏到这场传说中的天王山会战。 他本以为这会是场传奇。 要知道,十几年,丹提欧克前与西吉斯蒙德的传奇对决尚且历历在目,而阿巴顿同样是破晓者军团的老朋友了,摩根的子嗣们很清楚阿巴顿与丹提欧克之间宛如鸿沟般的实力差距:那么他与西吉斯蒙德的对决,只会更精彩。 “原本我是这么以为的。” 赫克特喃喃自语,眼角处还残留着几丝震惊:一切都是源自于如今篝火旁的局势。 阿巴顿,与西吉斯蒙德,他们面对着面,靠得极近,两人的影子借着火炬不断跳动的光芒,在沙地上留下了一道扭曲的狰狞:影月苍狼的身体后倾,标志性的冲天辫恐惧地如麦子般垂倒,而帝国之拳如同恶兽扑齿般向前,剑刃死死地卡在了阿巴顿的脖颈下方。 再往前一点,这里就会倒下一具影月苍狼的尸体。 这是这场决斗开始的第一百二十四秒:但胜负已分。 快得令人难以置信:赫克特尤为难以置信。 由于他站在了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他实在是不想再挡住哪个倒霉蛋的视野了),所以,赫克特能看清楚周围的情况,看清大部分观众对如此场景的反应。 绝大多数的观众表现得和他别无二致:惊愕、诧异、狐疑或者是窃窃私语,还有不少人就跟沙地上的阿巴顿一样,表情迟滞地停留在上一秒的游刃有余,还来不及将震惊摆在自己的面容上。 只有极少数的人,也就是那些和巴亚尔同等资格的老兵们,依旧保持着他们的从容,这些人沉默却又轻松的看待这场胜利,对于西吉斯蒙德的胜利毫不惊讶。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 巴亚尔笑了一声。 “若是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阿巴顿其实没有任何优势。” “好好回忆一下,赫克特:西吉斯蒙德到底是怎么赢的?” “他……” 赫克特眨了眨眼睛,他当然知道那两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阿巴顿与西吉斯蒙德是如何在沉默中开始决斗的,两个人都没有报出他们自己的名号和所属军团,因为完全没必要:他们都在整个大远征的范围内声名显赫,当他们拔出各自的配剑时,所有的旁观者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西吉斯蒙德身披着一件华美的动力甲,他手持的那柄风暴之牙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球,毕竟那是属于一位基因原体的武器,而伫立在帝国之拳的对面,阿巴顿照例将自己包裹在他那副毁灭性的终结者甲里面,上面无数经过修缮的战痕以及荣耀的胜利勋章,诉说这件甲胄与影月苍狼的历史同样古老。 阿巴顿的武器是一把长剑与他的动力甲:但他们都知道,影月苍狼真正的武器,是他厚重的终结者甲与他无上限的蛮力。 如此对比一下,人们似乎会本能的以为,看起来比西吉斯蒙德大了整整三圈的阿巴顿,才是装备更精良,准备更充沛,从而在一开始就占据了优势的一个:赫克特也是如此认为的。 但是,如今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话,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两位军团冠军对于各自甲胄的选择便决定了,西吉斯蒙德的优势在于他的敏捷,而阿巴顿的优势在于他的防御力,同时,风暴之牙这柄巨剑的攻击范围,也远比阿巴顿的佩剑和动力爪要更广阔,这又极大的增加了西吉斯蒙德的胜率。 但真正要命的问题是,阿巴顿看似拥有更强的防御力,可西吉斯蒙德拿的可是原体的佩剑:在风暴之牙的面前,终结者甲的防御力似乎本就是一个笑话,只要西吉斯蒙德能够挥舞这柄巨剑,阿巴顿引以为傲的防守反击,便会在顷刻间作废,转而成为夺命的缺陷。 而现实很明显:西吉斯蒙德的确能够挥舞这柄巨剑。 不仅如此,他用的还挺娴熟。 而他唯一欠缺的,可能也就是那么一点手感了:这一点在决斗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表现了出来,在最开始,阿巴顿反而是那个占据了上风的主动攻击者。 荷鲁斯当一连长如同旋风般发动了他的攻势,就连高达数十米的巨型火炬,在他的利爪面前,也要不情愿地扭动身子,以示屈服,兵刃摩擦的火花在地面上扬起了白色的水雾,亮如白昼。 再这样的猛攻面前,就连西吉斯蒙德也不会硬拼:多恩的冠军如同一道敏捷的影子,从影月苍狼的致命攻击中脱身,他原本飘逸的节奏因为沉重的风暴之牙,而没有达到最极致的完美。 但也只有这一次了: 当阿巴顿再一次发动进攻,而西吉斯蒙德再一次抵挡,并借机脱身的时候,帝国之拳的动作就已经变得优美了起来,留给阿巴顿的只有漆黑的风声,影月苍狼略显笨拙的转过身时,西吉斯蒙德却并没有趁机发动进攻,他旋转着那把需要双手举起的巨剑,再最后一次适应它的重量。 下一次交锋时,影月苍狼就连半个影子都没有捕捉到。 帝国之拳用精练的偏转、格斗与技巧来保护自己,对于掌中巨剑的掌握肉眼可见,哪怕是旁观者中最迟钝的战士都能看出来:当战斗进行了一分钟的时候,西吉斯蒙德依旧没有主动发起攻势,但阿巴顿已经逐渐沦为了被动的那个人,虽然他依旧再一次次猛冲,但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节奏在不知不觉间翻转,逆反的标志就是当再一次交锋时,帝国之拳没有再撤步离开了:那柄寻常战士甚至无法举起的巨剑,在西吉斯蒙德的手中,却是划出了蛇一样的弧度,挡住了影月苍狼左右开弓的长剑与动力爪,死死的钳住,任凭阿巴顿的面容上青筋暴起,也动弹不得。 僵局持续了三四秒,帝国之拳的冰冷与影月苍狼的怒火如今尽数体现,他们各自退了一步,西吉斯蒙德的身影就像他那臭名昭著的基因之父的性格一般顽固,像石头似的不动分毫,反而是阿巴顿的终结者甲在站稳之前,却是微不可察的晃了晃。 沉默了一秒,再次交锋,便是引来无数欢呼的正面对决,在寒冷的月光下不断交错着,将旁观者们的眼珠刺得生疼:组成了围墙的战士们或者如同磐石般漠然而立,或者如同孩子般紧张期待,目睹这两位最强大的战士,大远征的三杰之二,如今毫不停歇地向对方发起冲锋,宛如至死方休的骑士。 一次、一次、又一次。 频繁的交锋甚至比秒钟跳动的时间还要更迅速,眨眼的功夫,便是三四次你来我往:阿巴顿似乎占据了上风,但是在终结者甲上,却切切实实的留下了痕迹,在胸口与靠近脖子的肩甲位置,风暴之牙仅仅是最细微的接触,便留下了几道狰狞可怖的伤疤,露出涂装下的钢板与电缆的连接处。 西吉斯蒙德看着那里,无情的瞳孔中闪烁着寒光。 多恩之子的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清晰可见的伤口,但是改变不了他在战斗中节节后退的事实,从熊熊燃烧的火炬退到黑暗的最边缘,距离自己的兄弟们只有几米之遥,影月苍狼的动力爪一次又一次的从他毫无保护的头部旁边擦肩而过,伴随着二十秒,或者是三十秒的灼热战局,阿巴顿的耐心正在飞速的消耗着。 耐心从不是影月苍狼的强项。 但却是帝国之拳的。 当战斗来到第一百一十五秒的时候,西吉斯蒙德的最后一次格挡已然化作了他人眼中的艺术品,他不再单纯的进攻或者防守,而是将两者完美的合二为一,他的防守能让阿巴顿露出致命的破绽,他的进攻则能将阿巴多的攻击偏移。 最重要的是,当他做出这一连串轻微的动作时,他几乎是在漫不经心的挥舞着原体的巨剑:风暴之牙的崩解立场与阿巴顿的动力爪喷溅出了阵阵火花,对于两位战士来说都是个威胁。 而正当影月苍狼皱起眉,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鲁莽的想要结束这一轮交锋的时候。 西吉斯蒙德,动了! 紧绷的面容被火花照亮:阿巴顿的瞳孔瞬间大了一圈。 他粗重的呼吸着,想要防御、抵挡或者单纯的怒吼几声,但帝国之拳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西吉斯蒙德的脚步快到旁人看不清,快到能够胜过心跳,就连巴亚尔与考斯韦恩也只能眯着眼睛,面前跟上西吉斯蒙德全神贯注时的动作。 上一刻还远在四五米外,一眨眼的功夫,剑锋便已经直指影月苍狼的胸膛。 那些伤疤,而且在之前的对决中看似是无意造成的伤疤,每一个都是帝国之拳的突破口:数十年的闷头苦练锻造了这一奇迹,西吉斯蒙德虽然从未穿戴过终结者甲,但如今即使闭上眼睛,仅凭自己的呼吸与本能,他也能精准的指出帝国境内每一种款式的终结者甲的所有特征,每一个关节与每一个弱点。 阿巴顿的,尤为重要。 黑骑士的剑锋从夜色中刺出,比天上的月光还要快,在所有人能够惊呼出声之前,风暴之牙便死死咬住了那道被挑的伤疤:那距离核心位置最近,内在的金属关节与软甲最脆弱的伤口。 它被挑破了。 保护了影月苍狼上百年的坚不可摧,此时如同热刀前的黄油块般软弱,阿巴顿甚至还没能呼出下一口气,西吉斯蒙德的剑锋就已经深深的插入了他的终结者甲。 完蛋了。 所有人都知道。 帝国之拳没有停顿,没有说些什么无关紧要的废话,甚至没有呼吸,他的手腕因为过分用力而显得发白,剑锋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而一路推进,突破了金属框架结构与陶钢镀层,影月苍狼的标志被崩裂,层层叠叠的电缆被咬穿,额外的护盾发生器在原体的武器与帝国之拳的意志面前土崩瓦解:整个终结者甲的胸腔部分,就这么由内而外的裂开了一道口子。 直到它的脖子,与心脏。 阿巴顿停止了呼吸,因为闪着锋芒的剑刃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距离要命的动脉只差一次稍稍用力的距离,他的嘴唇大张着,忘记了所有的生理本能,直到紧缩的肺部让他茫然的头脑陷入到了略微窒息所产生的一片空白中时,影月苍狼这才滚动着眼珠,难以置信的看想了已经胜券在握的帝国之拳。 西吉斯蒙德站在那里,他的面色如岩石般坚毅。 无悲无喜。 他至少应该高兴一下。 在这一刻,阿巴顿的脑海里蹦出了如此奇怪的想法:失败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多么愤怒,反而是西吉斯蒙德的过于骇人的冷静,丝毫没有对战斗与胜利的享受,让影月苍狼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他总觉得某些事情从西吉斯蒙德的身上永远的离开,但它们应该还没有全部的离开:因为下一刻,一个简单的笑容出现了帝国之拳的脸上,直到这时,阿巴顿才如同被恩赦般大口的呼吸着。 “你差点吓到我,兄弟。” 他小声的抱怨着,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的平静,也许是因为见证到了西吉斯蒙德挥剑的那一刻,那个瞬间折服了他。 “你为此而练了多久。” “无时无刻。” 帝国之拳如此回答,他们沉默的对立着,耳边传来了旁观者们稀稀拉拉的掌声与欢呼,迅速就变得山呼海啸般的热烈:阿巴顿咧了咧嘴,不愿再自讨没趣,转过身来心疼的抚摸着他的终结者甲,身影飞快的消失在了不远处。 西吉斯蒙德也没有停留,他将欢呼声甩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收拢好原体借给他的风暴之牙,当他向身后的帝国之拳们走去时,他的步伐掠过了破晓者们的阵地:并旋即注意到了丹提欧克的身影。 脚步停顿了一下,他对曾经针锋相对的军团冠军点了点头。 “丹提欧克。” “西吉斯蒙德。” “……” 帝国之拳沉默了一下。 “要找时间再打一架么?” 钢铁勇士挑着眉,摊开手,倒是颇为淡然地回了一句。 “我已经打不过你了。” “我知道。” 帝国之拳点了点头,没有在和丹提欧克争论些什么。 在他离开半晌后,丹提欧克才叹了口气,也默默地离开了。 “你觉得他在叹什么?” 不远的地方,两位破晓者将丹提欧克的表现看在眼里:巴亚尔静静地目睹着他们的萨拉马斯大公离开,这才转头看见了赫克特,带有几丝考验性质的询问到。 “这个么……” 赫克特思考了一下。 “我觉得是:无奈?是发现自己实力已经被甩开的无奈。” “是么?” 巴亚尔看着丹提欧克与西吉斯蒙德消失的方向。 “我怎么觉得,是解脱呢?” “甚至是庆幸?” “庆幸?” 赫克特有些好奇。 “他在庆幸什么?” “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在剑术这条路上走的太远:庆幸他永远不会变成西吉斯蒙德这般模样。” “西吉斯蒙德这般模样……” 赫克特点了点头。 “要是这么说的话:西吉斯蒙德的确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在刚才的战斗中的状态明显有些,嗯……” “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让人觉得不舒服,对么?” “对。” 赫克特点了点头。 “很强:但也很古怪:我觉得母亲不会让我们变成那样的。” “所以:那是什么?” “……” 巴亚尔沉默了一下:他的状态竟与丹提欧克无异。 “是每一个战士都渴望着的。想要拥有,却又不敢拥有的。” “永恒。” 第648章:牧狼神想要更多 “永恒?” “真是个可怕的字眼:尤其是对于我这种人来说。” 一道划破嘴唇的伤疤让群鸦王子的任何话语看起来都像是在轻蔑的冷笑与嘲讽,而且他也的确经常会这么做:当那双漆黑色的眼眸转动起来的时候,整个第八军团的风采、意志与灵魂便活灵活现地体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不是军团的原体,但他的资格也是足够了。 “我甚至可以在这里代表我的战斗兄弟,与我侍奉同一位基因之父的所有兄弟,说这句话:我们不想要永恒,那是诅咒,倘若这片银河真的对我们有所怜悯,那它就应该让我们死在恰当的时候。” “你觉得什么时候是恰当的?” “在我想要忏悔之前。” 赛维塔笑了起来,货真价实的笑容看起来是如此可怕,作为午夜领主标配的苍白皮肤与漆黑眼珠让他即使在有光芒照耀不到的黑暗中也显得如此醒目,如同鬼魂般四处游荡:在动力戟反衬的微光中,诺斯特拉莫武士特有的精金护脖镶嵌在宽阔的下颚处。 这抹淡金色的微光,是阿里曼唯一准确的索敌道具:当他和午夜幽魂的子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捉对厮杀的时候,就连阿斯塔特手术赋予的视觉控制能力,也显得不是那么的高效了。 当他没有佩戴头盔,也没有使用灵能时,阿里曼就只能靠微弱的视野和本能的感官,在阴影中搜寻着赛维塔的动力长戟: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托大的感觉,但是以巴亚尔为首的破晓者老兵们,在很多年前就坚持让他这么做。 “这会让你的存活率更高。” 他们都这么说。 (阿斯塔特手术中的视觉控制会给予他们在低光辐射环境下也能正常视物的能力,但这不是真正的夜视,是需要光散发的,所以他们的头盔中有光电成像系统,提供在低光照环境下的视力。) (但众所周知,真正的阿斯塔特战士是不需要头盔的。) 在最开始,阿里曼对这种毫无意义的折磨感到深恶痛绝,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都他能够在不佩戴头盔的情况下,发挥出自己原有的战斗力的时候,以巴亚尔为首的破晓者老兵们,便又适时地向他提出了新的要求。 不在剑斗时使用灵能、不在剑斗时披挂动力甲、不在剑斗时使用自己常用的刀刃,到最后,演变成了只披着一身简单的布衣,拿着随手捡来的一把刀片,也要发挥出全副武装时的战斗力:用敏捷、经验与技巧击败他的对手,至少也要成功的逃出生天。 顺便一提,在整个特殊训练的过程中,阿里曼的【对手】一直都是以巴亚尔为首的泰拉老兵,是他即使全副武装,动用灵能,也不敢保证必胜的杀神。 而诸如此类的痛苦磨练,就这么不间断的持续了十几年。 具体来说,自从阿里曼婉拒重返千子军团的机会,将自己的身份寄托在破晓者军团与阿瓦隆,以此得到了巴亚尔等老兵的私下宴饮以及敬酒致意之后,摩根麾下最精锐的泰拉裔武士们,才开始为他们的这位新成员,量身打造了一套对口的训练计划。 阿里曼从不清楚这个小团体到底有多少人,他只记得在每次训练的时候,都至少会有两位服役的超过两百年的老兵,全程担任他的教导与陪练:人员很少重复,每张脸相隔几个月才能再见到。 在这样的待遇下,他如今的强大实力似乎理所当然。 阿里曼有时会想,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得到了如此优待:直到他在无意中打听到,他还是有几个同门的师兄弟的,而赛维塔,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与阿里曼的【自食其力】不同,群鸦王子属于是被康拉德厚着脸皮,强塞进来的。 午夜幽魂也许无法让巴亚尔等老兵屈服于他的意志,但他可以在他们的母亲旁边唠唠叨叨。 而与阿里曼不同,赛维塔的私人训练显得匆忙且随意,他并不总是前来培训,经常要离开,去参加对食尸鬼群星的远征,但他的进度却从来都没有落下过,轻轻松松便反超了阿里曼的勤勉,几年后就已经顺利的毕业了。 典型的午夜领主作风:天赋异禀却又玩世不恭。 坦白来说,阿里曼不是很看得起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但他也不得不惊叹于赛维塔的天赋:在目不能视的阴影中,捉对厮杀了大概四五分钟后,这对从一开始便沉默以对的战斗兄弟,终于在同一时刻将手中的利刃抵住对方的脖子,但他们的表情却截然不同。 阿里曼的面色铁青,觉察到自己的查纳巴尔军刀的脖子赛维塔的脖子,似乎还有着一段微不可查的距离,但是他的面颊却已经切实的感受着动力戟的颤抖:双方的呼吸声都拍打在对方耳垂的距离上,群鸦王子的笑容是如此的刺眼。 “你为什么会这么强?” 阿里曼不由得感到奇怪。 没错,他承认他并没有在以生死攸关的态度面对这场决斗,他在黑暗中闲情信步,以切磋而非仇恨的态度去挥舞刀剑:但是在挥出最后一击时,他的确是认真的,而他的速度又一向是被巴亚尔等人交口夸耀的优点。 但赛维塔比他更快:快到令阿里曼心生羡慕。 “我也不知道。” 在黑暗中,赛维塔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真挚。 “我似乎是天生如此,自打我有意识起,我就一直要比别人的力气更大,速度更快,更能忍受诺斯特拉莫上的寒冷与疼痛,哪怕到了军团中也同样如此:你的战斗技巧的确比我更优秀,阿里曼,但我想我们之间的差距在于……” “天赋。” 千子以略带苦涩的口吻,吐出了这个不公的词汇:在此之前,这个词都是用来形容他的,形容他在灵能方面的无与伦比,那是摩根和马格努斯都公认的事实。 而很显然,赛维塔在刀剑的问题上也同样如此。 他们各退了一步,重新没入到阴影中,收敛起呼吸,只有远方的木柴燃烧声与人群欢呼声,能够短暂扰乱两人的思考:剑与戟的对决依旧在继续,但没人在乎胜负,只是在单纯地体会对方的武艺能够给予自己的启发。 阿里曼的技术明显更好,赛维塔觉得他对剑术的理解,也许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基因原体,是已经走出自己道路的宗师:群鸦王子游刃有余的评估着他之前躲过的每一次攻击,却发现除了他之外,整个第八军团中,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挡住这种攻势。 也就是说,倘若把康拉德和赛维塔全部摘出去的话,那么只需阿里曼一个人,就可以让整个午夜领主军团蒙羞:就像当年的阿库多纳对钢铁之手军团所做的那样,他们已然是一个等级的人物了。 群鸦王子为之而惊叹,而对面的阿里曼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伴随着他挥舞着剑锋,愈加认真,而赛维塔却依旧毫发无伤,千子在内心中悄悄的对自己嘀咕着,如果没有灵能力量的保证的话,只靠手中的剑刃,他能拿下这样一位对手吗? 答案是否定的。 在又一次倾注了所有的注意力和技巧,从一个他认为不可能躲过的角度,挥出了剑锋,去只见赛维塔以根本不可能的敏捷,和如野兽般的反应能力,稍稍偏头,只是留下几缕残破的发丝后,阿里曼就已经确定了这个答案。 没有灵能的话,他大概率不会是赛维塔的对手,虽然两人的实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有可能是两具同时倒下的尸体,或者是一具淹没在血泊中,一具在鬼门关前请苟延残喘着最后几秒。 “……” 真是的:怎么突然就想起这些兄弟相残的戏码来了? 阿里曼摇了摇头,赛维塔的动力戟从他的耳旁划过,但千子的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波动,他平静的躲过了这一次攻击,拉开距离,停下脚步,将剑刃插在地上,对面的群鸦王子做着相同的动作,两人默契的停息了这次切磋。 “看起来我们的确师出同门。” 阿里曼摇了摇头,为了自己的毫发无伤而感慨。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技巧,到头来谁也伤不到谁。” “一个师傅教的,破不了招。” 几米外的赛维塔笑出声来,嬉笑的灵魂溢于言表。 “不过比起这个:有一件事情我倒是很在意,阿里曼。” 下一秒,赛维塔的语气却又空前的严肃了起来,让阿里曼不由得想起了康拉德:这些诺斯特拉莫是不是都精通变脸啊? “什么事?” “你有没有注意到……”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那是一缕刺耳的破空声,是赛维塔的动力戟,被从黑暗中被投射了出来,快若闪电:但阿里曼的反应速度比闪电还要快,他轻巧地侧过身,眼看着动力戟紧擦着他面颊而过,就这么死死的钉在了身后不远处的墙上,赛维塔的声音还没有在夜色中散尽,而阿里曼只是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 “你在做什么?” “你看,就是这样。” 直到这时,赛维塔才慢悠悠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直到阿里曼能够看清他漆黑的瞳孔。 “你已经变了,阿里曼。” “怎么说?” 阿里曼的手扶住剑柄。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么?” 赛维塔指了指他和阿里曼那因为打斗而散乱的发丝。 “无论是你将我逼入绝境,还是我叫你逼入绝境,无论是即将得到胜利还是即将咽下失败,甚至是当我的动力戟背信弃义,毫无道德的擦着你的脑袋飞过去的时候:你的内心中的情绪,都没有哪怕丝毫的起伏,如死水般毫无动静。” “大概是因为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心平气和,赛维塔。” “这不一样!” 赛维塔指了指自己。 “你看,我就不会这样。” “的确。” 阿里曼点了点头。 “在我们对决的时候,你这个家伙一直在心里骂街,我能听到。” “那是因为我很难懂得你们这些家伙口中的其他情感,愤怒和鄙夷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世间万物都无法让我有所波动,但我依旧在努力的适应我的缺点,让我的内心和你不一样,阿里曼。” “它不像你……死气沉沉。” 群鸦王子连连摇头,似乎对自己的错误颇为得意。 “也许,你应该和巴亚尔那些家伙讨论一下这件事情。” “你觉得这很严重么?” 阿里曼本能地摸了一下自己绯红色的甲胄,感受着那与他刚刚诞生的时候别无二致的心跳,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赛维塔说的话的确属实: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波澜不惊的? 似乎是:他的剑术第一次被人称赞神乎其神的时候? 那时,他就没有多喜悦,更多的是沉迷于技巧与战斗。 “这不严重么?” 赛维塔反问道。 “不仅是你,阿里曼,很多人都开始变成这样了:瞧瞧那边的西吉斯蒙德吧,他在战斗的时候,冰冷的像是一台铁人,这是一个人类该表现出来的样子吗?” “我从来都没想过你居然会在乎这种事情,赛维塔?” “我当然不想在乎,但是像你这般冰冷的人未免太多了,而且正变得越来越多。” 赛维塔向前一步,阿里曼感受到了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而且,我也一样。” 群鸦王子说到,他的话语令阿里曼挑起了眉头。 “我也曾有过和你们这些人近乎相似的经历,阿里曼,我也曾经心如止水过,在战斗的时候什么都不去想,在不战斗的时候却满脑子都是要拿出剑去战斗: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正逐渐变成一把兵器,没有任何的情绪与感情,会面无表情的格挡、挥击、直到与我切磋的任何一个战斗兄弟,都面露惊恐的丢下武器,投降。” “他们说我冷的吓人。” 赛维塔垂下了眼眸。 “我承认,那是我人生中武艺进步最快的一个阶段,我隐约间似乎触摸到了一座新的殿堂,在那里有着我可望不可及的平静与专注,似乎只要踏进去,世间的一切烦恼与混乱就将与我无关,我将作为一把纯粹的武器而存在,专注于我的使命和责任,直到世界末日。” “对于一个战士来说,也许这是个好结局吧。” “但很可惜:我从不是战士。” 群鸦王子用一种古怪的,难以言明的语气,诉说着他的经历,他并不平静,显然对于这段回忆刻骨铭心,但他也并不激动,就仿佛只是一个站在第三方的旁观者:当他的视线转向了阿里曼的时候,发现千子脸上的表情同样耐人寻味。 “如何,阿里曼?你是不是也有过与我相同的经历?” 阿里曼点了点头,沉默无声。 “我触摸过那座殿堂,但我距离它似乎还有段路。” “它的确……让人平静。” “你还没进去过?” “没有。” 阿里曼摇了摇头:他记得是他内心中的声音阻止了他。 “这是好事。” 赛维塔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我和我的基因之父在当初费了多大的劲,才遏制住我将殿堂大门推开的渴望:它对于我们的诱惑力是致命的,那种无需介怀世间万物的状态,那种与自己的武器合二为一的完美,对于我们这样的天生杀手来说,还有什么比它更值得去追求呢?” “对于任何一个忠诚者来说:那便是终点。” 阿里曼沉默以对。 “但你不喜欢它?” “不是不喜欢:是恐惧。” “我害怕它。” 群鸦王子里的表情是阿里曼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 “在那座殿堂里面,埋藏着我们作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本质,但是这种本质,似乎就是要将我们身上仅剩的,作为人类的最后一点元素剥离掉,它要将我们打造成无血无泪的战争机器,以火星上的那群齿轮佬还要可怕。” “但真正可怕的是:它横在了我们每个人的面前,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每一个令人惊叹的剑士,他们都像我们两个一样,也某段时间感受到了那座殿堂。” “你没注意到吗?最杰出的阿斯塔特往往死寂的可怕,这种倾向在最近这些年里尤为明显:我们中最优秀的人正逐渐变成武器,难道这就是帝皇想要的吗?” 赛维塔再向前一步,保证了阿里曼无法逃避他的目光。 “或者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帝皇曾无数次许下承诺,他承诺在大远征结束后,人类与帝国就迎来伟大的和平,直到永久,但如果,他给予我们的定位是武器的话,那么和平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盛世也需要武器来保护。” 阿里曼反驳到。 “是啊。” 赛维塔笑了笑。 “但这武器是不是太多了:他还默许了所有的扩军行动。” 阿里曼沉默了。 “赛维塔,无论如何:你不能无端的污蔑我们的最高主君。” “我也是这么想的,跟你说了这只是猜测。” 群鸦王子的眉眼有些黯淡。 “我也不相信人类之主会是如此无情的人物,毕竟,正是他亲手开启了这场大远征,将整个人类种族命运肩负在他一人的身上:一个无情的人怎么会做这些事情,他不仅是有情的,而且是那种愿意胸怀天下的无垠情怀。” “帝皇是有情的。” “那么问题来了:像这么一个有情的人,又怎么会指引我们,踏上这么一条无情的道路呢?这不是与他的观念截然相反么?哪位君王会塑造与他背道而驰的战士啊,这是说不通的。” “可能是……” 阿里曼发现自己有些动摇。 “可能是因为这种平静的心态从根本上来说,不是坏事?” “它不是么?” 赛维塔反问道,他侧过头,看向了遥远的火光。 “平心而论,阿里曼:亚空间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你应该知道在那片混乱无序的海洋中,任何极端的事情都是有害的:无论是极端的勇气还是极端的智慧,无论是极端的善良还是极端的完美,当它们打破了人性的平衡,开始反过来操控起灵魂本身的时候,最美好的情感也会成为夺命的梦魇。” “极端的冷静、无情、麻木,甚至是死寂:这真的是好事么?” “当我们变成武器的时候,谁又能确保我们不会被拿去行恶?” “这是杞人忧天。” 阿里曼皱起了眉头。 “即使我们会变成武器,但使用我们的也会是帝……” 千子发现自己突然卡壳了,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意识到了赛维塔究竟想说些什么,群鸦王子的笑容倒映在他的瞳孔里面,阿里曼的沉默无声,直到康拉德的子嗣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想到了吧?” “有人在设计我们的时候,将我们升格之路的尽头设置成了一座注定无情的殿堂,我们中的最优秀者会成为一把把沉默的武器,挥舞到时间的尽头。” “这个人,他不仅站在了帝皇的位置上,有着帝皇的能量,并且插手了帝皇的计划,如今还能入帝皇般影响着我们:甚至就连帝皇本人也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要么就是对他无计可施。” “但他却不是帝皇,因为帝皇是有情的,而他想让我们变得无情。” “那么:他会是谁的?” “是谁,不是帝皇,却能如帝皇般操控这一切?” “又或者说,一切其实就是帝皇干的:这似乎更可怕。” 平静的夜色中,赛维塔的声音却令阿里曼感到浑身发抖。 “可别忘了,兄弟。” “无论,他是不是帝皇。” “他都正在逐渐影响我们中最优秀的那一批人:包括你和我。” —————— 【也包括此刻目之所及,每一个投身于大远征的战士。】 【他们都被我们的基因之父交付给了你,有朝一日,将会在你的旗帜下作战:你的任何一句命令都能决定亿万人的存亡,决定数以千百计的世界的生死荣辱,决定他们是荣耀,还是陨落?】 【凡人所谓的大权在握,也不过如此:感觉如何?】 在蜘蛛女皇的高脚杯中,淡红色的液体倒映着远处因为火炬的燎烧,而扭曲得不成样子的空气,凡人的歌声震起层层涟漪,让酒杯中属于摩根的瞳孔变得混乱,斑驳着无数的色彩,如同乌兰诺的夜色般微微泛着蓝光,又与本就偏红色的酒液融合,最终停留在了一抹令人脊背生寒的紫紶。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当然不喜欢这种颜色,但它的确在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浸染她的生活:无论是室女座微变的发色,还是曙光女神号上的凡人与孩子们,在无意间所涂抹出来的一幅幅画作,都洋溢着微不可察的紫色气息。 与之相比,角落中的一笔亮蓝便总是被人忽略掉:就像是除了荷鲁斯、圣吉列斯与福格瑞姆等寥寥数人,围绕在火堆旁边的其他十几位基因原体一样,诸如此类的差距感可真是令人痛心。 但荷鲁斯不会这么觉得,他聆听着摩根的话语,然后尽可能的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自从他在帝皇的面前,亲耳确定了他便是人类之主选出来的战帅后,牧狼神的脾气俨然温和了不少,而他此刻对待亲友似的真诚,就连摩根和科拉克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真要说的话……” 当荷鲁斯举杯,颔首,面带笑意的摇头感慨时,他的每一句话语听起来都是发自内心的。 “是紧张吧:还有点害怕。” 【紧张?害怕?】 摩根笑了起来。 【这可不像是大远征的继承人应该拥有的情感啊。】 “我知道。” 荷鲁斯心不在焉地咽了口酒。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跟你说一句实话,摩根,当父亲将战帅的名号许诺给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其实什么都没准备好,我完全没有想过该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然后发挥它的职能,我像是个刚刚走出了白玉塔的孩子,而我的父亲却已经松开了我的手。” “在此之前,我是作为一名基因原体去行动的,我的所有决断都可以是大胆甚至是鲁莽的,因为我们的父亲会是我的靠山,当我有什么不懂或者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我知道我应该去寻找谁。” “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过往都是一段幸福的日子,不是么?” 【……】 摩根微笑以对,但她没说话。 她聆听着荷鲁斯的叹息。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成为了那座靠山,我成为了那个需要为所有人解决他们不懂或者无法解决的问题的人,我不能大胆或鲁莽了,我必须谨慎又小心,我必须无所不能到能够帮助他们所有人,但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是无所不能的。” “我依旧会犯错,但以后,我甚至知道我犯了错,该去找谁了。” “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荷鲁斯低下了头,他眉眼间的落寞比哭泣更显得悲怆。 “我该做什么?离开他后我又该如何立足?我该如何回应他以及所有人对于我的期待?我该如何做好那些原本属于他的工作?该如何揣摩原本属于他的想法?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片空白的,但是大远征是重担却已经落在了我手中,我甚至没有时间去踌躇不前。” 【这的确是个问题。】 摩根点了点头:她在的内心中认同了荷鲁斯的这句担忧。 以前还未曾想过,但是如今顺着荷鲁斯的话一琢磨,才会发现牧狼神的担忧是正确的,这的确是帝皇的疏忽:无论他到底想选择哪个人作为战帅,在离开大远征并且返回泰拉之前,人类之主都应该抽调出一段时间,教导新任的战帅该如何接手与运用原本属于帝皇的位置与权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荷鲁斯这位战帅,毫无经验与培训的走上了这个岗位:大远征关系着无数人的生死存亡,对于如此的宏图伟业来说,任何一名基因原体都如同孩童般稚嫩,需要教育与引导,哪怕是牧狼神也不例外,他绝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的无培训上岗。 换句话说:哪有毫无参政经验就开始监国监军的太子啊? 没错,牧狼神在此之前的表现的确称得上是独当一面,但那都是他作为一名基因原体去行动,而作为一名基因原体,和作为帝皇本人的化身,是完全不一样的:牧狼神对此心知肚明。 帝皇显然遗漏了这一点:而他也没时间去补救了。 摩根有些苦恼地揉着眉角,她今晚真的是想放松放松,排解一下公务带给她的压力,但没想到只是挑了个兄弟随便聊上几句,帝皇带来的高血压依旧能够远隔着半个乌兰诺的距离,拍面而来。 这个老混球…… 蜘蛛女皇勉力维持微笑,安静的聆听了荷鲁斯的抱怨,却始终没有给出任何的解答方法:她很确定即使她给出一个解决方法,荷鲁斯也未必会采用的,他们之间的信任还没有深厚到这种程度,牧狼神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在他收集到的传言中,摩根恰巧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她知道要在什么时候开启新的话题。 【但你还是接受了它?】 在荷鲁斯安静下来后,摩根只用一句话,就恢复了他的笑容。 “当然。” 牧狼神吐着白汽。 “因为我也没理由拒绝:就像父亲不曾拒绝我一样。” 摩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句话的味道怎么这么古怪呢? 【能看出来。】 蜘蛛女皇的笑声有些干涩。 【你是我的贵宾,兄弟,当晚会开始的时候,我就一直站在你的身边,看着各式各样的人物来到你的面前,鞠躬致敬,称呼你为战帅或者帝皇的化身,而你从未拒绝过他们口中的任何一种称呼。】 “是啊。” 牧狼神点了点头,他顺势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摩根。 荷鲁斯的笑容有些玩味。 “就像你似乎从未称呼过我为战帅一样,我的姐妹。” “你要么称呼我为【大远征的继承人】,要么是称呼我为【帝皇的化身】,我承认这两个称号同样都很具有吸引力,但是你也从未称呼我为【战帅】:这是一向奉行极简风格的蜘蛛女皇来说,这种浪费口舌的行为可是有些奇怪。”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种难以言语的低气压悄悄的蔓延开来。 【是有些奇怪。】 摩根抬起头来,尽管她的鼻梁只能触摸到牧狼神的胸膛,但她还是毫无忌惮的与荷鲁斯对视:当无形的气势相碰的时候,反而是牧狼神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悸动的神采从他的眼底划过。 【但你知道的。】 摩根转过头,她和荷鲁斯都能看到那抹金黄色的痕迹:卡利班的雄狮就驻立在那里,他正在和基里曼与科拉克斯聊些什么,康拉德与黎曼鲁斯缠在他的肩膀旁边,兄弟之间的相处略带火药味,但依旧顺顺利利的相处了好几个小时。 【我的战帅另有其人。】 摩根笑了起来。 【我曾经发现过誓言,而且我不打算违背他。】 “忠诚是件好事。” 牧狼神遥望着庄森的方向:但他的目光更多缠绕着基里曼,分给庄森的只有一抹忌惮,但是分给基里曼的,却是与摩根同样,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沉默,是猛兽在看待另外一头猛兽时的严肃神态。 至于康拉德、科拉克斯以及黎曼鲁斯:荷鲁斯看见他们的目光反而要温和不少。 【你也这么觉得?】 “当然。” 牧狼神爽朗的笑声让暂时积蓄起来的阴霾一哄而散。 在摩根没有忽略掩藏在他的笑容背后,那如钢铁般的坚毅。 “忠诚可是高贵的字眼。” —————— “而我最喜欢的,就是紧握住我能看到的每一种高贵。” —————— 前几天有些发烧,所以状态不是很好,进度也有点慢,今天病情已经好转了,要加快进度了,荷鲁斯的战帅冠冕大概后天戴上,然后开始搞尼凯亚的事情。 第649章:群魔乱舞 “到这来,我的兄弟们。” “到我这里来:我有几句话想要和你们说。” 让乌兰诺的月色伴随着地表上胜利宴会的趋近高潮,而缓缓升起的时候,牧狼神的呼唤盖住了千百万战士合作的欢呼声,传达到了他的每一位基因兄弟的耳旁,将他们通通聚集到了整场宴会中,最为欢快的一个角落。 他本人所在的地方。 莫塔里安、察合台可汗与多恩是第一批抵达的,荷鲁斯的声音还未来得及落地,三位原体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们是所有人中对于这场宴会的欢快氛围接受的最少的那一批,因此转身离开时的脚步也毫无留恋。 但这三人亦有不同。 察合台可汗是根本就没有试图融入到任何一个篝火旁边的盛宴与谈话中的,他为自己选择了一处由纯天然的岩石所打造的高台,带上了酒杯,坐在那里自酌自饮,又将自己的仆从们遣散,要求他们在这场久违的盛会中,洗去先前战争的疲惫,但他却拒绝这样做。 他让自己的瞳孔与大脑保持着清醒,所以,当荷鲁斯的传音传来的时候,大汗的脚步也是最为迅捷的那一个。 而莫塔里安与多恩,至少站在了晚会的最边缘,不过他们两个同样形单影只,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灌输在饮酒作乐的子嗣身上,还有几场由最伟大的阿斯塔特战士所组成的真剑决斗,吸引了这两位基因原体的注意力:这就是他们今天晚上所有的娱乐活动了。 但略微不同的是,帝拳之主站在了的他最喜爱的子嗣们能够看到的地方,当西吉斯蒙德等人以军团和原体的名义厮杀的时候,他们只需稍稍转过头,就能在最显眼的高处看到基因之父的金色铠甲,多恩向他的子嗣们微笑,鼓励公平而精彩的对决,帝国之拳们则回以这样的答案。 而莫塔里安几乎将自己藏在阴影中,他与自己最近的子嗣都保持着四十九步远的距离,他的战士在孤独中作战,只能隐约感觉到原体在注视着他们,死亡之主为了子嗣的失败而皱眉,却并不沮丧,当篝火旁不再有他的战士时,莫塔里安便会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哪怕最优秀的阿斯塔特正在战斗。 不过有意思的是:当战帅的呼唤传来时,正在观赏西吉斯蒙德战斗的多恩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反而是正在观赏着一位普通的死亡守卫的莫塔里安,却傲慢的等待着眼前的胜负已定后,才不紧不慢的回应了他最信任的兄长的呼唤。 三个人几乎同时抵达,留给彼此的却只有沉默,他们都没有说任何话,宛如三尊石像般,等待在荷鲁斯:几分钟后,荷鲁斯没来,新的兄弟却是赶回来了。 庄森、基里曼、安格隆与康拉德的组合,似乎是这些年来令整个人类帝国印象最深刻的标杆,他们在宴会的时候就待在一起,有一茬没一茬的讨论着所能想到的,无关紧要的话题,当其他的兄弟将他们谈话,固定在了有关于战争与大远征的荣耀时,这几位因为蜘蛛女皇而连接在一起的原体,却可以讨论天南海北的事情。 有严肃一点的,比如说有关于冉丹和某些不能言说之物的古老回忆,有轻松一点的,有关于庄森与康拉德之间的胜负如何?从远东边疆政治上的高层事宜,到各个子嗣在泥潭中的胜败荣辱,从马库拉格之耀号的装潢,到卡利班上最古老的传统艺术,对于他们来说,所有的话题都没有禁忌。 除了喜欢沉默的安格隆,几位基因原体的思路毫无规律可言,他们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却总是以自我吹嘘或者是互相吹嘘为结尾,直到嘴唇略感乏味,兄弟之间的气息才会逐渐趋于平静。 但没关系,当他们四个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每逢沉默,便总会有个兄弟摸摸脑袋,眼珠咕噜咕噜的转了转,然后话音一挑。 “哎:我有个点子!” 于是话题便会继续。 直到他们四个人听到了荷鲁斯的召唤声。 摩根的兄弟们依旧笑谈着,他们看似缺少对牧狼神的尊敬,却也是老老实实的走向了高台,然后将热烈的气氛灌入了先行抵达的三为石头的中央,让多恩的眉头跳动,让莫塔里安不满得闷哼,而察合台可汗只是平静的注视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科拉克斯呢?” 可汗突然提问。 “他要等一会:他正在和他的崽子们搁一起呢。” 回答他的是康拉德。 可汗点了点头,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从另一侧传来的喧嚣声打断了他:福格瑞姆与圣吉列斯带回来了一场宴会中所有值得歌颂的高雅艺术,隔着老远,便能听到凤凰在兴奋的讨论着他的子嗣们在每场决斗中所表现出来的,堪称完美的剑法,他的声音中夹载着钢铁之手沉闷的哼声。 凤凰、天使、戈尔贡,在他们身后,还跟随着一个看起来略有些心事的马格努斯:可汗能猜到普罗斯佩多人大概率是来找他的两位老朋友拉拢援助的,他不觉得凤凰能给出一个多么好的答案。 但他也没多问:逐渐嘈杂的环境让可汗皱起了眉头,幸好在白色伤疤的耐心消耗干净之前,他的最后一批兄弟,一批醉醺醺、笑呵呵的兄弟,回归到了阵列中。 黎曼鲁斯、伏尔甘、罗嘉与科拉克斯,他们也许是所有的兄弟中唯一一批真的沉溺于眼下这场宴会的人士,但是他们每个人的快乐也是各有不同的。 科拉克斯与伏尔甘和凡人们如兄弟般席地而坐,聆听着他们讲述的故事,切身的体会着如他们童年时的快乐时光,而狼王在他们的不远处沉溺于酒液,他喝翻了数以百计的大肚汉,为此洋洋得意,与上百名男女勾肩搭背,围着火炬长嚎着难懂的歌谣。 罗嘉照例手捧他的经文,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便已经发展出了成百上千的信众,这足以让原体的嘴角勾起微笑,也足以让知情的察合台可汗连连摇头:他听说过怀言者治下某些世界的谣言,但他并没有选择相信。 因为可汗不相信自己的兄弟竟会如此的疯狂:哪怕是罗嘉。 可汗侧过了目光,避开了那些让人心累的兄弟,但另一道更为重量级的身影,却也在此时走进了他的瞳孔里面:没人知道阿尔法瑞斯在此之前都在干些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但当十七位兄弟聚集之后,阿尔法瑞斯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中间。 “你也喜欢悄无声息么?” 当他们的视野碰撞时,可汗冰冷地盯着他的兄弟。 阿尔法只是微笑。 “我只是不喜欢抛头露面:我想我们是一类人,察合台。” “我可担待不起。” 可汗没再说话,他隐晦的避开了九头蛇所在的位置,从诸多基因原体的这一头走到了另一头。 他避开了庄森与康拉德打成一团的乱局:浑身散发着酒气的午夜幽魂想要从他亲爱的卡利班兄弟身上抓下几根金毛,作为纪念品,但庄森则提议,康拉德完全可以割下他满头黑发的脑袋,这肯定是更有价值的纪念品。 双方正试图用物理手段让对方接纳自己的苦口良言。 可汗躲过了他们的厮斗,与安格隆互相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了对于这位红砂兄弟的欣赏,而察合台的下一步略微偏转,让他能够恰到好处地避开看起来想要和他聊点什么的马库拉格人。 他可不想掺和到五百世界在大漩涡的下一轮扩张中:神圣泰拉的忍耐快到极限了,而且大漩涡本身最近也不太安分,帝国向桂冠世界乌兰诺大量云集精锐的负面作用已经显现了出来,大漩涡的不少宙域如今都在求援,他们的世界时隔多年再次遭到了海贼的威胁。 尤其是以帝皇之子的母星切莫斯为首:那里的情况最为严重。 但福格瑞姆似乎没那么在意。 可汗微微皱眉,趟过了福格瑞姆身旁浓郁的香云,他略感钦佩的朝费鲁斯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位戈尔贡平时是怎么忍受下来的,站在更远处的马格努斯看起来想要走上来与他攀谈一番,但大天使却恰到好处地勾住了后者的肩头,让猩红之王都注意力转向别处。 圣吉列斯朝着可汗微笑,就仿佛在告诉他不用道谢,但可汗却是在想另一件事情:这是圣吉列斯还是福格瑞姆,他们在有关于尼凯亚的问题上似乎都有所隐瞒,故意将他屏蔽在外面。 他不觉得这会是这两个一向不爱惹麻烦的家伙私下行动,背后定有人暗中操控:看起来帝皇对于马格努斯的忍耐,的确到了极限,尼凯亚上可能要出事,他希望不会牵扯到智库的计划。 摩根跟他保证过:但可汗不会完全相信蜘蛛女皇的保证。 察合台心事重重的走过,他甚至没和罗嘉打招呼,反而是醉意熏天的黎曼鲁斯与面露微笑法伏尔甘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科拉克斯更是赢得了察合台的笑容:他们两个人的军团有过一次合作,那是为数不多的,令察合台可汗觉得这个帝国还有些可取之处的合作。 倒是科拉克斯对于白色伤疤军团的评价就没有那么高了:鸦王曾在私下里向摩根嘀咕过,他认为大汗对于自己军团的管理实在是有些过于粗犷了,这导致了很多白色伤疤连队的行为正在失控。 诚然,那些始终跟随在察合台帐下的汗与连队,依旧保持着他们高洁的操守与美学,是全帝国最令人赏心悦目的战士,但是某些已经离开他们的原体太久,在银河中逐渐迷失,或者受到了诸如荷鲁斯等人影响太深的连队,却是在悄然间变换成了另一个模样,一个察合台可汗绝对不喜欢的模样。 可汗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要紧的:草原的汉子总是能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而如果他们失败了…… 那他就需要做到自己作为一位父亲,最后的职责了。 察合台的瞳孔为之一暗。 他重新站定,来到了一个嘈杂声略微减弱的地方,这里距离摩根的行宫最近,所以当牧狼神与蜘蛛向着他们的兄弟们前进时,察合台可汗是第一个看到他们的:趁着这短暂的先手时间,大汗仔细的观望着他的两位兄弟。 他还是头一次如此细致的对比荷鲁斯与摩根之间的差距。 而结果……没那么喜人。 可汗摇了摇头。 虽然他看不出这两位兄弟更多的内在,但只需一瞥,察合台就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荷鲁斯与摩根也许能够暂时的合作,又也许终将走向对立,但在他们中间,绝对不存在建立秩序的可能性。 牧狼神的威严、心性与手段还不足以支撑他收服蜘蛛女皇:尽管他肯定想这么做,就像他也曾与基里曼接触过一样,但他们不是荷鲁斯能够挑战的对象。 希望他的牧狼神兄弟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吧。 可汗喝净了杯中的酒液,他向身后的阴影再靠近了一步。 而在他前方,荷鲁斯已经来到了众人的面前,摩根作为宴会的东道主屹立在他的身旁,两位原体共同向他们的兄弟们举杯:这一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的兄弟们。” 荷鲁斯微笑着。 “感谢你们以如此积极的态度回应了我的呼唤。” “只是在练习罢了。” 人群中,传来了莫塔里安那根深蒂固的叛逆。 “毕竟类似的事情,我们以后经常要做:不是么?” 空气安静了一瞬间,但荷鲁斯都微笑完全没受影响,当他再次举起了酒杯的时候,恍惚间,众人似乎看到了一轮太阳。 而这轮【太阳】,也即他们的牧狼神,这次却并没有选择跟他的兄弟们继续绕圈子,他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他的目的。 “好吧,兄弟们:像这样的小事我们留在以后去烦恼。” “我把你们聚集在这里,只是为了父亲的一个命令。” “帝皇?” 多恩抬起头来。 “他为何不亲自来见我们?” “为了让所有人直抒胸臆。” 牧狼神点头微笑。 “这是必要的,多恩。” “毕竟,我们的父亲想知道的其实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是什么?” 庄森眨了眨眼睛。 “他想知道……” 牧狼神顿了顿 “我的兄弟们:当你们重新返回到大远征的时候。” “你们:会有什么梦想呢?” “你们:又想去做些什么呢?” —————— 因为某些原因,这一张我只能先更新到一半:原本这张是一张万字的章节的,不过后半段涉及到未来的剧情铺垫,所以删删改改的一直都没有整完,只能先把前半段儿发出来了,后半段我大概会在明天白天的时候发出来。 第650章:Flag(三合一) 【梦想?】 【你居然想问这个,兄弟?】 “不是我,是我们的父亲:他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那还真是奇怪呢。】 “有什么奇怪的:这真的是我们的父亲让我问的,摩根。” 【不,我只是好奇,帝皇居然会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在我的印象里,人类之主是向来不把别人的想法当回事的,更别说是那些还没有落实的空想了。】 #牧狼神的轻笑# “你会有这种误解很正常,我亲爱的摩根姐妹:你没能与我们的父亲相处更长时间,这导致了你不够了解他,没有充足的机会,去目睹到他的伟大,我为此而伤心,但我不会置气语你的无礼。”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父亲永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美好。” 【真的么?】 “当然:放眼全银河,你是找不到比我更了解他的人的。” “不要质疑我的忠告:尤其是在关于我们的基因之父时。” 【那好吧……我尽量。】 摩根将双手背在身后,青蓝色的瞳孔漫不经心地扫过牧狼神略显勉强的笑容,她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为荷鲁斯摇了摇头:蜘蛛女皇完全没有遮掩她承诺中的敷衍,而牧狼神对此毫无办法。 他甚至不在意摩根的话语中对于帝皇表露出来的不敬:并非是有意伪装,而是真的不在意,考虑到在荷鲁斯的至交好友中,有着察合台可汗、圣吉列斯以及莫塔里安这些著名的忠臣孝子,恐怕对于人类之主的百般抨击,牧狼神早就在过去的日子里听得耳朵起茧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在十九位基因原体里面,精准的挑中了这么几位重量级做挚友的。 而与【背地里抨击帝皇】这点儿小事相比,摩根注意到,让荷鲁斯更加在意的,反而是话题中另外两个重点:他在那里迫不及待的证明这一切都是帝皇让他做的,话语难免显得过于生硬,胸腔中的不自信几乎要喷涌而出了。 与之相比,荷鲁斯在话语的最后还要重复一遍,他在【帝皇】这个问题上的权威性,这一幕摩根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在与摩根的谈话中经常这么做,尤其在他预定了战帅的宝座之后。 牧狼神已经本能的意识到,作为战帅,作为后帝皇时代,众人眼中实际上的帝皇代言人,时刻强调他与人类之主的亲近关系,强调他才是帝皇选中的那个人,对于他自己来说又有多么的重要。 这种急功近利,往好了说叫果断作风,反而让蜘蛛女皇开始欣赏她的兄弟了,她并不排斥以后与荷鲁斯长期共事,并为此和牧狼神签订看不见的妥协条款。 这一点很顺利。 荷鲁斯不是蠢货,摩根当然也不是,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在经历了一场他们两人之间前所未有的长谈过后,牧狼神与蜘蛛女皇已经大体摸清楚了,他们该如何与彼此相处才能融洽:许多退步与妥协在不经意间便达成了。 摩根习惯了将他们两人中的谈话主导权交给荷鲁斯,让牧狼神提出他感兴趣的话题:荷鲁斯心中的疑问与顾虑似乎永无止境,他永远有新的问题要去旁敲侧击,从摩根这里得到一个心安,他当然会想要成为那个优先开口的。 而反过来,荷鲁斯也默认了摩根在他面前的心不在焉,蜘蛛女皇的态度永远捉摸不透,她的要价总是宛如在荷鲁斯是心头割肉,但为之付出的承诺却仅仅是一片片抓不住握不牢的白云苍狗,每当她那副标志性的微笑浮现时,再多的言之凿凿也让人难生心安。 荷鲁斯知道摩根是故意的:在他收集到的情报中,蜘蛛女皇明明是以一个简单的微笑,就可以让最多疑的人放下戒备的存在,他面前这位刁钻毒辣的姐妹,也许就只是为了他一个人而准备的。 但牧狼神选择了接受。 自从他在基因之父的口中听到了那一句渴望已久的承诺,荷鲁斯便决定,他要一直以战帅的标准来标榜自己:有些血亲兄弟当然维系着过去的兄弟亲情就好了,但还有些兄弟,与他们的相处就不得不加上一丝恶臭的官腔了。 庄森如此、基里曼如此,而被他们推了出来,作为庄森或者说远东这个小团体的头面人物,摩根自然也是如此:当牧狼神将他与摩根之间的谈话,理解为在面向【对面的八个人】谈话时,无论是旁敲侧击还是虚与委蛇,都变成了可以欣然接受的必要步骤。 他告诉自己必须习惯,他们还要这样过很多年呢:而且比起他那些尚且习惯用自己骨子里的淳朴天性代替大脑思考的兄弟来说,摩根至少是一个冷静的合作伙伴,她的思维总是在运转的,哪怕他们在某件事情上完全秉持两个观点,但谈总归是能谈下去的。 更何况…… “我觉得我们还是挺像的。” “在大部分的问题上,我们都能达成一致:作为聪明人。” 荷鲁斯的掌心向上,向他的姐妹伸出手来,尽可能地摆出一副温和的绅士姿态,虽然并没有得到蜘蛛女皇多么热烈的回应,但当他们肩并着肩,走下可以俯瞰整座军团营地的阳台,向着摩根一早便令人清理出来,可以容纳所有基因原体的平地前进时,他们还来得及达成最后的共识。 并解答彼此的疑问。 【你花了前半夜的时间,就是为了确定这一件事情吗:有这个时间你可以见到好几位兄弟。】 “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想和谁聊天应该都不奇怪吧。” 荷鲁斯只是微笑。 “再说了:让别人看到我们两个相处融洽,总是好的。” “那很有价值。” “这让你不满么,摩根?” 【不,我只是有些不解。】 他们相差半个身位,荷鲁斯走在了前头,走下阳台,在一小队禁军卫士的肃杀中穿行而过,几名加斯塔林和圆桌骑士始终沉默的跟随在远方:荷鲁斯的贴身卫士们时刻紧盯着他们身着银甲的同僚,反而是摩根麾下的老兵们,要显得游刃有余的多。 荷鲁斯亲眼所见:摩根这边为首的拉纳,虽然身着一副沉重的终结者甲,但直到他擦着一位加斯塔林的后背走开的时候,牧狼神的精锐才诧异地转过身来,觉察到了破晓者刚才的存在。 牧狼神注视着这一幕,他的面容波澜不惊,唯有一只手掌在沉默中慢慢的握紧成了拳头:没人知道荷鲁斯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想那些曾经为了第十六军团赢下【影月苍狼】称号的泰拉裔战士,但他注定想不起来几个名字了,仅有的那些也不会和他太过亲近。 (影月苍狼这个称号是在荷鲁斯回归之前,第十六军团在月球收复战中为自己赢下的,等到大远征末期的时候,荷鲁斯的麾下其实已经没有几个泰拉人了,作为其中代表的克鲁兹虽然有能力,但是并不被荷鲁斯重视。) “你有什么不解的,摩根?” 【倒不如说是单纯的好奇。】 顺着荷鲁斯的视线,摩根自然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不过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为之骄傲:毕竟荷鲁斯就在眼前,而且胜过加斯塔林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们的实力向来比较……抽象。 牧狼神的原体卫队也许是所有原体卫队中最独特的那一款:从职责上来说,加斯塔林作为影月苍狼第一连精锐部队的职责大于作为原体卫队的职责,所以比起在荷鲁斯身边担任保镖,他们更习惯在最重要的战场上死的满坑满谷。 不久之前刚刚结束的乌兰诺战役便是典型的案例,由阿巴顿亲自统率的加斯塔林在戈戎和乌兰诺两场攻坚战中,几乎与兽人帝国的精锐们同归于尽,不得不从各连队中抽调精锐才得以重现:像这样的毁灭与重建在加斯塔林一百多年的历史中上演过很多次,也导致了他们的战斗力其实得不到保证。 就连荷鲁斯也习惯了:他朝着摩根微笑,丝毫没有因为子嗣的失态而感到尴尬。 “你在好奇什么?” 【你是奉帝皇的命令来收集兄弟们心中的梦想,对吧?】 “是要求,摩根:这是来自于父亲的要求,而非帝皇的命令。” 【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 摩根悄声地嘀咕着。 【我只是更好奇另一点:在帝皇发布了他的要求后,你有没有当场给予他答案呢?我挺好奇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荷鲁斯?有兴趣跟我袒露一二么?】 “我的?” 荷鲁斯愣了一下,随后,他便笑了起来,走在前头,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摩根紧紧的跟上了她的兄弟,等待着答案:她知道倘若荷鲁斯没有立刻拒绝的话,他一定会给出一个回答。 真实性另说。 牧狼神没有立刻停下,他带着摩根走过来了低洼,将禁军与原体卫队都留在了身后:现在,两位原体的子嗣们反而站在一块,和帝皇的亲选们大眼瞪小眼,都试图距离平台站的更近一点。 但摩根没有关注这些,她更在意荷鲁斯的身影:迎着月色,牧狼神正一步步地登向最高处,沉重的铁靴踩在白石台阶上,每一步都铿锵作响,宛如兵器的嘶鸣,他的目光与苍穹上的疯月一同升起,直到它君临于世界的顶峰,那些远比它更强大的恒星,此时也只能是最平凡的星辰,拜服在它的麾下,化为永恒光芒的陪衬。 他每走一步,疯月便距离那伟大的制高点又近了一层,直到他们双双屹立在最高处,直到荷鲁斯伫立在疯月的最下方,从他的眼眸中衬出深霾与迷泫的色彩,整片大陆的篝火都笼罩其下:伸出手,一爪便能紧握住万千名战士,再挥一挥胳臂,无数猎猎飘扬的军团旗帜便因刮起的旋风而抖动,它们身上的光芒晦暗不明,时而鲜亮,时而沉寂在无边的夜色中。 月光洒在荷鲁斯的肩头,明明不应该有影子,但他的背影此时却显得如此粗野且强大,耳旁的巨狼将每一丝毛发投放在地面上,似乎活了过来,满嘴的尖牙利齿,仿佛要吞掉荷鲁斯的头颅,又仿佛它本就是荷鲁斯生出的第二颗头颅,与他一同窥伺万物。 这一切都太虚妄了,摩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而还没等她分清楚,便发现自己已然被笼罩在了荷鲁斯的阴影中,当牧狼神转过身来的时候,他莫名的影子不但吞噬了摩根,甚至吞噬了他目之所及的一切,如帝王般,禁军、破晓者与影月苍狼们都被困在了这股来路不明的黑暗当中,而他们却是尚未察觉,又或者习以为常。 就连禁军也是如此: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如此地迟钝。 “不上来么,摩根?” 当牧狼神微笑,朝他的姐妹伸出手的时候,巨大的阴影在一瞬间突然消失了,那苍狼与那隐约间的凶恶顿时无影无踪,只留下了牧狼神温和的笑脸。 摩根眨眨眼睛,有些质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不过,她并没有选择多想,而是选择相信她在这一刻所看到的现实:荷鲁斯只是正巧站在了疯月的最下方,他脚下的阴影也只能笼罩住他自己,至于除此之外更多的事情…… 记住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牧狼神的动作幅度有些太大的原因,那张巨大的狼皮披肩被他抖在了地上,像条死狗般瘫软着,在牧狼神将其收拢起来前,摩根特意扫了一眼:在穿戴了几十年后,尽管历经了精心的保养,但这长曾经张牙舞爪,宛如活物的狼皮披肩,此时也已经变得破旧不堪了,哪有在刚刚的幻境中吞噬天地的模样? 不过那泛着死气的眼睛:的确让人感觉不舒服。 摩根眨了眨眼睛,将表情调回到适时的微笑,她快步上前,轻易地来到了荷鲁斯的身旁,正巧牧狼神跟她说了一句古怪的话。 “走上来比我想的要费劲。” 摩根没有回应,她用眼神期待着荷鲁斯将要给出的答案。 【现在,可以说了么?】 “我的愿望?” “其实很简单。” 荷鲁斯挺胸抬头,满眼都是脚下万家灯火的模样。 “看看这一切吧,摩根,看看我们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这就是我的愿望。” 他手一指,便是人类帝国征服寰宇的大军。 “我们的力量。” “我们的荣耀。” “我们的军团。” “我满足于已经拥有的:我希望它们能够万事不变,直到永远。” “我的父亲,我的子嗣,我的兄弟,我的事业与人民:我为他们倾尽了我的全力,他们也都已经变成了我梦想中的样子,我人生中最伟大的梦想,早已经实现了。” “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它。” “直到永远。” 【……】 “这个答案如何?” 【以你的身份来看……】 “有点简谱?” 【差不多吧:我想象中的你会更具有一些野心,荷鲁斯。】 “这不奇怪。” 摩根笑了起来。 “我想象中的你,摩根,也会多上一些贪婪与冷漠,但事实却告诉我并非如此:话又说回来,既然我都已经说了,你不跟我讲述一下你心中的梦想是什么样子么?我可以保持我的好奇心吧。” 【当然可是。】 摩根点了点头。 【但在此之前,我想我们还需要先做另一件事情。】 “是什么?” 摩根微笑着,抬起头,看向荷鲁斯,摆出打响指的动作,指尖轻柔地摩擦着,仅是从指腹处泄露出来的一丝灵能,便让强大的荷鲁斯严肃的皱起了眉头。 【当然是……】 “啪!” 火苗燃起,照亮了围绕而坐的每一个人的脸。 他们都是原体。 天使与牧狼神并肩而坐,凤凰与戈尔贡耳鬓厮磨,死亡之主与绯红之王各自将对方放在了自己看不到的视觉死角,而后者的另一个视觉死角上,则摆放着嘻嘻哈哈的芬里斯狼王,察合台可汗与安格隆彼此之间点了点头,姑且容忍了对方的存在,庄森则是占据了全场最冷清的一个位置,有摩根陪着,他坐在了牧狼神的正对面。 或是严肃、或是嬉笑、或是云淡风轻,或是愤世嫉俗,全人类与全帝国的主君统御着他麾下数以百万计形形色色的世界,而他所拥有的十九个孩子,也是理所应当的显露出的十九种,乃至更多的,截然不同的姿态。 这样的特点仿佛天生就是为在他们之中制造分裂与对立:无论是哪位原体开口发言,无论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思想,无论他所讨论的事情是否关切众人的利益,总会有其他的兄弟皱起眉头,用沉默或者冷笑来反对他的观点,也会有另一批兄弟笑容和蔼,与前一批的反对者们隔空相对。 届时,支持反对者的,驳斥反对者的,站在理性的观点上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一方的,亦或是单纯的讨厌某一方里面的某一位兄弟的都大有人在,混乱的局势宛如往清水中倒入一滴墨粒,一旦开始便再也没有能够收敛住的办法了。 正因如此,当众多原体兄弟卸下他们的盔甲与武装,离开他们信任的子嗣,身着便衣,围绕一堆刚刚被点燃的篝火,席地而坐,摩肩接踵的时候,第一个发言的,自然便是空气中面面相觑的尴尬,以及某些兄弟或是避而不见,或是针锋相对的目光了。 空气很安静:直到第一个用笑声打破沉默的勇士出现。 “这样的聚会经常举办么?” 众人循声望去,阿尔法瑞斯的面容隐藏在了渐褪的阴影中,但作为最小的兄弟,他满腹的好奇心在话语中呼之欲出。 “并不多。” 回答他的是牧狼神。 “你的运气很好,阿尔法:你赶上了人数最多的一次。” “是啊。” 荷鲁斯还想说些什么,但莫塔里安沉重的不满打断了他。 “也是最不可能讨论出任何实际成果的一次。” 九头蛇夸张的挑起眉头,看向荷鲁斯略显尴尬的脸,死亡之主忿忿不平的呼吸声在兄弟间回荡,有人想要劝劝他,但彼此对视后,先开口的却是圣吉列斯。 “好了,兄弟。” 大天使的微笑足以平息掉空气中是任何悸动。 “你不能指望每一次兄弟间的谈话都要达成些什么,有些时候,谈话本身就是意义所在:我们有多久没有坐下来把酒言欢了?总待在自己的军团里会显得孤僻的,你应该理解这样的痛苦。” “我是在履行责任!” 死亡之主的声调高了一层。 “作为兄弟,和其他的兄弟谈谈心不也是责任所在吗?” 凤凰举着一枚金杯,他微笑的在费鲁斯耳旁说着什么。 “更何况,任谁也不能说我们的这次谈话毫无意义:我们的父亲在临走前想知道些什么,有关于我们的梦想和期盼:作为子嗣,我们有义务告诉他。” “就好像告诉他,他能站出来帮我们完成一样。” 莫塔里安冷哼了一声,他的这句埋怨反而在原体里面引来了为数不少的赞同声:乔戈里斯的大汗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就连圣吉列斯的瞳孔中也闪过一丝色彩,没有立刻反驳莫塔里安的话语。 “他——自然是不行了。” 这独具一格的长腔与戏谑几乎只属于诺斯特拉莫人:康拉德瘫在了科拉克斯的身旁,他原本想恶趣味地将鸦王与基里曼隔开,直到在正式落座前,摩根的一记凶狠眼神把他拖到了自己的旁边,和另一边的庄森同时看管起来。 “但别人可未必。” 午夜幽魂露出满嘴的尖牙。 “在场这么多兄弟,没准儿就有人能助力你的梦想呢。” “除非:你开不了口?” 康拉德毫无畏惧的与莫塔里安隔空对视,直到他发现身前的这团篝火实在是有点渺小:午夜幽魂本能地看向摩根,但作为东道主,蜘蛛女皇却不想搭理他。 “康拉德说的有道理。” 到最后,还是基里曼转过身拿了一把柴火,添入其中:干柴倒是被堆垒的四处都是,每一个基因原体的手旁都有一些,在眼看着火光更旺了点后,马库拉格人财后知后觉地看向各个兄弟。 “既然是帝皇的要求,那我们就快点解决吧。” “谁先说?” 话音落地,回应基里曼的却只有可悲的沉默,以及隐藏在沉默中的警惕眼神。 “你什么时候对于完成帝皇的命令这么上心了,基里曼?” 福格瑞姆一句漫不经心的诘问得到了无数的点头。 “没……我只是……” 基里曼眨了眨眼睛:然后,他也看向了摩根。 【罗……基里曼只是讨厌浪费时间而已。】 摩根笑了一下。 【他习惯先把事情做完。】 “我也讨厌浪费时间。” 坐在福格瑞姆另一侧的多恩直起了他的腰杆。 “我先汇报?” “这是梦想,兄弟。” 凤凰无奈地扶着额头。 “用不着【汇报】:你想到什么了直接说就可以了。” “没错,多恩。” 荷鲁斯点了点头,但他的目光却转向了摩根一侧。 “不过,我想我们需要遵循一下先后的顺序:基里曼兄弟,你想要第一个发言么?” “……也行。” 马库拉格人只是犹豫了一下。 “我的梦想么:我的梦想就是做好我份内的事情,保护好我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直到他们不需要我的庇护也能骄傲的屹立,直到有人能够接过我的衣钵,将我从这生来的职责中解放出来。” 基里曼的声音热情洋溢,他敢指天发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虽然有点内敛,但的确是他的本能反应:很久之前,他的梦想就是这个了,他口中阐述的就是他内心渴望的一切。 但有人明显不这么认为。 “解放?” 又是福格瑞姆。 “你认为你现有的职位和权力是某种压迫吗,兄弟?” “对于我的梦想来说,是的。” “我热爱它,但我也承认它经常会让我感到有压力。” “如果可以自由选择的话,权力绝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基里曼坦然的点了点头,但迎接他的是几缕皱眉。 还是福格瑞姆。 “但它给予了你荣耀和能量,还有实现其他目标的资源。” “荣耀?能量?资源?” 基里曼有些诧异。 “这些不是你努力奋斗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吗?与权力何关?” “再说了:荣耀怎么说也不是个人生存所需要的必需品吧?” 【……】 空气似乎又沉默了不少,可汗的笑声显得锋利。 “至少我们都知道你从小就不缺少这些必需品,基里曼。” 察合台可汗瞥了一眼面色各异的兄弟们。 “你拥有的太多了,所以现在居然会想要放下。” “这一点倒是没错。” 基里曼笑了笑,为了有兄弟能和自己一致而高兴。 “我拥有的的确太多了,虽然都只是些很平凡的东西,但是如果以我的梦想为标准的话,那么一个农业世界上的几亩田地,就是我此生所需要的唯一的必需品,其他的东西都显得是那么的多余。” “还有……” 【可以了。】 基里曼正在兴头上,实在看不下去的摩根阻止了他:蜘蛛女皇剐了一眼乐在其中,看起来还想督促基里曼继续发言的康拉德,然后朝她的马库拉格兄弟微笑。 【给别人留点发言时间吧。】 只用一句话和一个手势便将五百世界之主镇压了下去,摩根随即看向了荷鲁斯。 【你需要一个记叙者来帮你摘抄么,荷鲁斯兄弟?】 “用不着。” 牧狼神摇了摇头,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基里曼:后者有些尴尬地向牧狼神笑了笑,然后转身继续向火堆里添着柴火。 “呼——” 风助火势,所有人都因为基里曼的动作而感受到了温度,荷鲁斯的笑容也愈加地明显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光的原因,牧狼神的脸庞竟显得有些可怖。 “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那么……多恩?” 荷鲁斯转过头来。 “你想发言么?” “当然。” 帝拳之主点点头,他先是用不认同的眼神看向基里曼。 “我承认基里曼有关于梦想的发言有其价值所在,但我认为他的后半段内容完全是错误的:我们当然应该履行自己的职责,但倘若履行职责只是为了在有朝一日,能够将职责甩在地上的话,那么在履职的时候就肯定会出现问题,因为你的内心根本就不够坚定。” “为了放弃而选择的坚守,根本就不叫坚守,眺望着退路的心脏撑不起一条永恒的防线。” 基里曼几乎跳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 “好了,兄弟们。” 在基里曼出声之前,甚至用不着彼此打个招呼,荷鲁斯与摩根便各司其职:蜘蛛女皇利用眼神命令康拉德摁住基里曼,而荷鲁斯的身体前倾,探出手来,用微笑暂时的堵住了多恩的嘴。 “别为了这个而争吵。” “所以,多恩:你想告诉我们你的梦想是……” “我关于未来的职业规划并且履行好我应该履行的责任。” 多恩言简意赅。 “就……就这些?” “这足够了。” 帝拳之主的语气和姿态都是那样的不容置疑:也许在兄弟中有人为此而暗自发笑,但大多数人都是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其中最明显的是庄森。 “多恩说的对。” 雄狮的突然开口为他吸引到无数不可思议当目光。 “我们要做的就是履行我们自己的责任,做好分内的事情,这远远谈不上梦想,只是我们每一个人必须应尽的义务罢了:无论外界的情况有什么改变,应该履行好的责任就必须倾尽一切去履行。” “这也是你的……梦想?” 荷鲁斯的笑容有些古怪。 “我想我可以把这句原话当做答案汇报给父亲,庄森?” “你想怎么做都行。” 雄狮瞥了他一眼。 “这与我无关。” “别这样,兄弟。” 荷鲁斯朝庄森招了招手。 “你知道的:我们以后的行动必须拥有更多的……自主性。” 狮王冷哼了一声。 “如果你口中的自主性,就是想要随意的更改这些我们为之存在的意义和职责,那就去做吧:我不会受到你的影响,荷鲁斯,但倘若你越界了的话,我和我的暗黑天使军团会做好分内的事情的,你知道帝皇给我的职责是什么。” “这是一句威胁?” 荷鲁斯的语调中,增添了一丝寒意,就连他们的面前的篝火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弱了些许。 “实话实说。” 庄森将身体摆正,不再有与荷鲁斯针锋相对的兴趣。 “我会做好我的事情,你想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怎么了解这句话也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再有过去发生的事情,无论它们对我来说是胜利还是挫折,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态度的话。” “我不在乎,荷鲁斯:我只会看向当下的情况。” “……” 牧狼神沉默了一下。 “这很好。” 他笑了起来。 “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 “那么,谁想下一个说,我亲爱的兄弟们?” 第651章:Flag(三合一) “真是个诱人的提议。” 福格瑞姆咯咯直笑,他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向在座的每一个兄弟致意。 “该我了,不是么?” “没人和你抢。” 黎曼鲁斯咧嘴笑着,他是唯一一个同样举起的酒杯,对福格瑞姆的质疑做出了反应的兄弟。 “那好吧。” 凤凰吸了口气。 “我的梦想,想必在座的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因为我从不拒绝向任何人诉说它,这几十年来,我都在一直用它来标榜我自己,我很庆幸我也做到了。” “又是完美?” 人群中传来了可汗的叹气。 “我觉得完美和革新应该算不上是反义词吧,凤凰?” “当然不算。” 福格瑞姆毫不介意。 “它们应该合二为一。” “听我说,兄弟们,你们根本就用不着特意来询问我的梦想到底是什么,我会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将它们一一展现在你们的面前:通过我的军团,我的子嗣和我的臣民,你们会看的清清楚楚,我保证每一次转变都会发生在你们的眼前。” “我可以想你们发誓。” “我发誓,我梦想的第一步便是赐予我的国土以和平,让我的子民不再因为战争而担忧,第二步便是艺术与高雅的传承,让神圣泰拉在大漩涡中再现,让人类昔日的荣光于切莫斯上再现,在我的每一个世界上再现,在每一个不因饥饿和疾病困扰的城市中,熠熠生辉。” “紧接着,团结、高贵、纯洁与忠诚,我会一个又一个地实现:我的军团和子民要团结在一起,我的战士要拥有高贵的灵魂,我所庇护的土地会盛开自己的花蕊,是最纯洁的沃土,而上述所说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将忠诚献于我们共同创造的伟大事业,献于人类与帝皇,献于我们的主君。” “予人民和平,让他们团结。” “予战士忠诚,让他们高雅。” “予军团纯洁,让他们荣光。” “最后,予我自己梦想,让我能够引领他们走向未来。” “只有当这些通通实现时。我现在会停下脚步。然后称一声。” “完美。” #掌声# 凤凰的话音落地,他的四方便传来了兄弟们的祝贺,他毫无意外的接受了他们,向着他最亲的兄弟们夸耀着:当他看到就连基里曼与圣吉列斯都给他鼓掌的时候,凤凰的骄傲简直写在了脸上。 “真棒。” 基里曼发自内心的感慨:甚至比费鲁斯还要热情。 “我应该把这句话摘抄在马库拉格的宪法石碑上。” 这句真心话静悄悄的,划过所有人的耳旁。 就连掌声都衰落了几分:福格瑞姆反而不太在意。 “这也许是我第一次不怎么厌恶你的摘抄行径,基里曼。” 凤凰傲慢的看着他。 “去做吧,我允许了。” 他点了点头,然后将含着笑的瞳孔递向了费鲁斯。 “下一个该你了,兄弟。” 语气不容置疑。 “我?” 戈尔贡有些踌躇。 “当然。” 福格瑞姆以一种先斩后奏的姿态看向了荷鲁斯。 “可以吧,荷鲁斯?” “当然。” 牧狼神只是点头。 “好吧,我……” 费鲁斯粗鲁地站起身来,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随后才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 “我没什么梦想,我感觉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一切都很好。” “尤其是我。” 凤凰靠在他身边,骄傲的拍着费鲁斯的肩膀。 “我是最好的那一个。” “没错,你是。” 费鲁斯宠溺地回应着福格瑞姆的骄傲,粗糙的手指将凤凰散落的发丝收拢到耳后。 “但真要说的话:我的梦想大概是在大远征结束之后吧,我能有时间好好管管我的子嗣。” “钢铁之手么?”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 “他们有什么问题?” “观念,或者说认知观。” 费鲁斯无奈地叹息着。 “我的确将适者生存的观念传授给了他们,我在我的母星和领土上都是这么实施统治的,但我最近才发现了现在所在:他们对于我传授给他们的,有关于强者生存的理论有点理解错误了。” “我之所以这么教导他们,是想让他们突破自己的极限,用勇气去战胜那些看似不可能的困难,成为真正的强者,但他们居然错误的理解为了,要用更物理的手段来战胜他们孱弱的肉体,以此来获取强大的力量,从而取得胜利。” “结果是对的,不是么?” 康拉德轻笑着。 “我听说过。” 伏尔甘罕见地应和道。 “钢铁之手喜欢用纯粹的机器来代替他们的肉身。” “这一点令人生厌。” 凤凰撇着嘴:他尤为厌弃这种钢铁义肢的行为,破坏天生的肉体尤为不完美。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是。” 火龙之主摇了摇头,他满怀复杂的瞥了罗嘉一眼。 “另一件事就是,钢铁之手对于他们治下的凡人辅助军以及平民的态度的确大有问题:对于他们粗暴行为的上诉,在神圣泰拉上都成为了讨论的话题。” 听到这话,多恩与科拉克斯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是真的么,费鲁斯。” “我不会否认。” 戈尔贡看向了多恩。 “但我也不认为上诉的每一起粗暴行为都是错误的,很多时候这都是不得不采用的必要手段,当凡人们恶意的抗议,或者拒绝履行我们制定好的军事行动的时候,我们总要让他们安静下来。” “我想你是不知道有一个办法叫做倾听他们的意见。” 科拉克斯的声音低沉。 “我听了。” 费鲁斯毫不退步。 “但你不能要求我聆听每一个人口中的意见。” “让他们选出代表,他们会将人民的心声告诉你的。” “我就是这么做的,但我更信任弱肉强食出来的强者。” “这是压迫!” “这是现实。” 费鲁斯默然地盯着科拉克斯。 他似乎想要软化一下态度,但又很不擅长这一点。 “而且,我说了,我会找时间改正他们的态度,但大远征的军事任务依旧存在,只有等眼下的大远征完成之后,我才有时间与精力掰正整个钢铁之手军团的思想:这就是我未来的梦想所在。” “也许你应该快点实现它。” 鸦王冷哼了一声。 “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凡人要为了你口中的未来而受苦。” “那是他们的问题。” 费鲁斯横眉冷竖。 “你呢,科拉克斯:你对于未来的梦想就有关于凡人吗?” “当然。” 鸦王点了点头,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兄弟们,从摩根、庄森、康拉德、基里曼甚至是伏尔甘那里汲取着鼓励。 “我的梦想很简单,那就是有关于我的母星和我的凡人同志:帝皇召唤了我。,必须为了我天生的责任而离开他们,加入大远征,但我曾向他们许诺,当我完成了我对于帝国和全人类的责任后,我会返回到我的母星救赎星上去,去完成我们所有人未尽的事业。” “这就是我的梦想:我会亲手完成我应该完成的事业,首先从救赎星上开始,然后扩张到帝皇交于我的每一个世界上,这个伟大的梦想将概括我的一生,我很乐意将我剩下的时间交给它们,当我走到生命的尽头的时候,我知道,我会为我的一生而感到骄傲。” “我献身于最伟大的事业。” “……” 面对着科拉克斯的目光,费鲁斯的喉头滚动着。 “听起来……还行。” 他咳嗽了一下,显然,对于科拉克斯的厌恶减弱了。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的钢铁之手能够抽掉出力量。” “我替他们感谢你,兄弟。” “我是为了你和你的梦想:与那些凡人无关,科拉克斯。” 言罢,费鲁斯便在福格瑞姆的的安抚下自顾自的坐下来,但他刚刚许下的誓言明显是有效的:这从科拉克斯的微笑,以及他逐渐缓和的面容和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他朝荷鲁斯点了点头,看起来是不打算继续发言了。 “好吧,精彩的想法。” 牧狼神拍了拍手。 “下一位兄弟……” “曾经的誓言?” 能够如此粗鲁的直接打断荷鲁斯话语的,只有一个人。 “这是个不错的梦想。” 莫塔里安抬起头,他朝着科拉克斯的方向投去赞赏的一瞥。 “你也如此么,兄弟?” 荷鲁斯的微笑看起来丝毫没有因为莫塔里安的无礼而受到影响。 “差不多吧。” 死亡之主瓮声瓮气。 “我也曾向过去发誓,但不是为了我的母星:巴巴鲁斯在我的意志下已经走向了正确的道路,我不会再关心它们的细枝末节,倘若它们走向了失败,不过说明这个世界的潜力仅此而已罢了。” “所以,我的梦想是关于我自己的:关于我曾经的誓言。” 莫塔里安的目光坚毅,他的眼神总是苦涩的:尤其是当他谈及那不愿谈及的过去时。 “我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够完成我未尽的事业,能够将我生命中最大的遗憾修补完全:我不在乎要动用什么手段,我不在乎这一我又要面对什么敌人,但我不会让一切再次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我不会让我属于我的东西再次被夺走了。” “我不会再屈服了:我会为我的梦想而流血的,流血致死。” 言罢,他坐下,再次回归到那与巴巴鲁斯潮湿而苦闷的天气一模一样的阴霾中,就仿佛刚才的慷慨激昂只是一场幻梦:当原体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死亡之主已经再次游离在他们之外了。 “看起来有人想打一架:就是不知道他要去挑衅谁。” 这是察合台的评价:也是原体们对此唯一的评价。 理所当然的,下一个站起来发言的便是察合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应付过这个差事。 “我的梦想,或者说我的目标只有一句话。” 可汗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回归到了荷鲁斯的身上:牧狼神正在往火堆里添柴,但不知怎的,反而让它有些势颓,直到察合台可汗在几乎相同的位置上,增添了一把刚刚好的柴火。 “我的目标就是认清我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又到底该做些什么:我想知道我与生俱来的使命与责任所在,当银河的波涛席卷到我身上的时候,我不想成为一位逃避的家伙,我希望我能在其中找到我的价值。” “我想知道我为何来到此处:就这么简单。” “这也许是目前唯一一个帝皇能够予以答案的梦想了。” 大天使轻笑一声。 “不,他不能。” 可汗严肃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能:就像雄鹰不能抗拒它飞行的本能一样,我也不能抗拒我内心中是某些渴望,但我真正的梦想就是战胜它们,就是在它们的尸骨上书写真正属于我的诗篇,无论那内容到底是什么,但只要是我做出的选择……” “我就不会后悔。” “这就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一次自由的抉择,一次不会受到任何外在因素干扰的,只属于我自己的自由的抉择。” 【和我一样。】 在阴影处,摩根用极低的声音倾诉着她的感慨,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蜘蛛女皇此时的心声,也没人能够觉察到,当察合台可汗说出他的那句【自由的抉择】时,摩根的瞳孔中闪烁着怎样的光。 转瞬即逝,就连蜘蛛女皇自己都是如此地茫然。 “我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我能够帮到你,为了我们的情谊。” 荷鲁斯举起了酒杯,与察合台在月下对饮。 “我当然你的诺言。” 可汗罕见地笑了。 “当我终于摆脱了一切,属于我自己的时候,无论我做出的选择有多么的沉重,我都希望能够在月下与你共饮,我的牧狼神兄弟:愿草原的风祝福我们。” “祝福我们所有人:也祝你和我的军团如兄弟般的情谊。” “永不背叛的情谊。” 牧狼神一饮而尽,还来不及擦拭嘴角,便再次探出了目光。 “那么,兄弟们?” “该谁了?” “我!” 一声传来,至少三分之一的原体就暗自摇头叹息。 马格努斯赤红色的皮肤比篝火上的明焰更为扎眼,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用挑衅的目光看向了黎曼鲁斯与莫塔里安,声音洪亮且骄傲,如恩赐般面向在座的所有兄弟。 “我的梦想很简单,我希望这世界不会再被愚味所困扰,我希望我的努力能够得到承认,我希望我所探索到的奥秘与知识,能够切实的帮助到我身边的每一个人,能够帮助到全人类与帝国,我希望……” “你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挺过在尼凯亚上的事情吧。” 莫塔里安笑了起来,这声音像是夜枭般嘶哑。 “说的够多了:我在之前的一百年里净听你讲这些了。” “没人想再听了,马格努斯。” “用你一个人的观点来代表所有人恰恰是你最愚蠢的错误,我可悲的莫塔里安兄弟。” 马格努斯倨傲地抬着头,他的确不打算再发言了。 “尼凯亚?我也等着尼凯亚。” 他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感谢帝皇:我会在那里继续向你们讲述我的梦想。” “那看起来,我得在明天跟全父请一个长期病假。” 黎曼鲁斯毫不留情的嘲笑声从另一处的阴影中传了出来,马格鲁斯几乎没有搭理这个兄弟,他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甚至显得有些躲避,任凭荷鲁斯接手接下来的尴尬局面。 “鲁斯,我凶猛的兄弟。” 牧狼神扔过去一个酒杯,黎曼鲁斯精准的接住了。 他醉醺醺的:但没人信。 “告诉我们,黎曼鲁斯,你的梦想又是什么?” “难道你们不知道么?” 狼王咧嘴一笑,浓郁的酒味儿几乎要把火焰压下去了。 “我觉得已经很明显了啊。” “我的梦想?” “我的梦想就是能够吃好喝好睡好,能够随心所欲的过下去,用不着再为任何事情操心,用不着再做出什么难受的选择,用不着在面对像马格努斯这样的兄弟:哦,全父在上,他可真让我操心!” “我从来就没有要求你为我的事情操心,黎曼鲁斯!” 马格努斯咆哮到。 “是你自作多情!” 狼王用放肆的大笑回复。 “算我自作多情,我希望我只是在自作多情!” 突然,就像酒醒了,黎曼鲁斯严肃了一瞬间,他深邃的声音让马格努斯都为之一愣。 “说真的,马格努斯。” “我发自内心的希望,我们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 “真的。” 言罢,下一刻,那个醉醺醺的狼王就又上线了。 “总之……总之就是这样……” “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这么的混下去。” “我不想再成为任何人耳中的任何一个故事的主角了。” “那太……累了。” 狼王瘫在了地上,他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我……要记录么?” 荷鲁斯看向其他的兄弟。 “这听起来像是醉话。” “反正是鲁斯么。” 基里曼摇了摇头。 “就记上吧:他清醒的时候语句还赶不上现在通顺呢。” “也是。” 牧狼神摇头感慨。 “鲁斯……鲁斯啊……” “那么,下一个?” 他的眼神转了转,目光飘向距离他最近的人。 “圣吉列斯?” “我?” 大天使的羽翼颤了一下。 “我……” “你要是敢说你没有梦想,我就推荐帝皇让你当战帅。” 荷鲁斯轻哼了一声。 “好吧,那看来我得有。” 大天使无奈地摊着手。 “真要说的话,那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幸福安康。” “尤其是我的孩子们。” “他们:幸福安康,不再会有厄运降临在他们的头顶。” “永远不会有,无论我是否还能陪伴着他们。” 这似乎是从大天使的口中吐出的唯一一句认真的话。 “嗯……就这些?” 牧狼神有些不满意,圣吉列斯则是干脆靠在了一边,摆出了优雅的无赖姿态。 “实在不行,我就只能想想我的战帅就职演说稿该怎么写了。” “……” 荷鲁斯可疑的沉默了。 “罗嘉?” “我的梦想?” 罗嘉猛的起身,所有人都瞬间看向了荷鲁斯,牧狼神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示意知道错了:但很明显为时已晚。 “我的梦想就是在人世间继续履行祂的意志,让纯洁……” #一长段有关于纯净、奉献、友爱与虔诚的布告后# “天呐。” 连庄森都绷不住了。 “他还没完么?” “不知道。” 基里曼嘀咕着。 “但你不觉得那段有关于公共社区的想法很有深度吗?” “还有劳动营和……” “闭嘴!基里曼!” #又是一长串有关于圣战、互助、团结与天国的布道# “我怎么感觉罗嘉的想法是在塑造一大群农业世界呢?” “难道你想跟那群机械神甫们传播神话的教义吗?” “为什么不行?他们不是也信帝皇吗?”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 #又是一长串……# “咳咳咳!” 荷鲁斯咳嗽了起来,他有些艰难的举起了手。 “罗嘉,我的兄弟。” 牧狼神勉强地微笑着。 “你为何不将你想要说的话编撰成一部新的圣言录?让我们能够长久的回味它呢?而不是在这样一个晚上,让它飘散在空气中,那未免也太可惜了。” 在这一刻,连摩根都有些崇拜的看向了荷鲁斯,尤其是当罗嘉真的选择了坐下之后。 “讲真的,我觉得我们兄弟几个都真的挺善良的。” 康拉德小声地嘀咕着。 “我们居然忍受到了他自己坐下为止:在诺斯特拉莫上,我不会允许这种违法行为的,他在有意对他人的耳部器官造成伤害。” 就连庄森都点了点头,他同时侧耳倾听着伏尔甘的话语。 火龙之主的梦想也许是在场所有人中最简单的那一个,它的核心总共只有两个:第一个是尽可能的保护好他的子民,第二个是不要让过往的任何悲剧再次重演,这便是他心中的全部。 “是关于科摩罗的?” 基里曼小声地询问摩根。 【没错:但我想这个问题以后用不着伏尔甘来操心。】 “什么意思?” 【没什么,总之……】 “保护好一切。” 伏尔甘的声音重若泰山。 “尽我所能的:哪怕流尽火蜥蜴的最后一滴鲜血。” “我相信你会做到。” 荷鲁斯带头鼓掌。 “我会以最大的敬意来帮助你和你的子嗣的事业,伏尔甘。” “感谢你,荷鲁斯。” “不,无需感谢,这是我们每个人应尽的义务。” 牧狼神抬起一只手。 “如果我做不到,那就让你的军团来代替命运惩罚我吧。” 在收获了火龙的感激后,牧狼神的视线转向了沉默者。 “那么,安格隆兄弟?”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不介意回答一下吧?” 安格隆坐在原地,始终是如雕塑般的沉默着,但是从那时不时便要扭曲一下的面容来看,他的确在忍耐着某些痛苦:能够忍受,但的确会让人感到厌烦,如同蚊虫的叮咬般,考验着耐心。 “我?” 安格隆睁开眼睛,在迅速地闭上前,只说了一句话。 “我希望死得其所。” “就这样。” “那……你的军团怎么办?” “他们从不属于我,他们应该拥有自己的命运。” 安格隆难得的迟疑了一下。 “他们都是棒小伙子,他们应该拥有自我选择的自由。” “但你同样会影响到他们,原体对军团的影响……” “所以我希望死得其所,我的荷鲁斯兄弟。” 安格隆看了他一眼,这是让荷鲁斯汗毛倒竖的一眼,他在安格隆的瞳孔中,只觉得如坠冰窟。 “我希望用一个死得其所的让他们摆脱我的负担。” “这……” “真是个好点子。” 荷鲁斯尚未说什么,康拉德却是大笑了起来,让荷鲁斯的目光转了过来。 “你不会也是这个吧?” “嗯——有一点点差距。” 午夜幽魂戳着手指。 “我从来不会希望我的人生以死得其所来结束,我配不上。” “我的梦想就是想要知道我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死去,然后……” 他笑着,苍白的利齿让所有人的面色显得凝重。 “然后,在死之前,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嘲笑【它们】。” “它们?” 荷鲁斯有些困惑。 “你是指……死神?” “可以这么理解。” 康拉德咯咯直笑,他没有再搭理荷鲁斯的笑脸,转而看向了人群中一直沉默的那个家伙。 “到你了,阿尔法:我最最亲爱的小兄弟?” “……” 在所有人的目光因为康拉德的话语而转过来,一直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存在感的某条九头蛇,眉间不自然的跳了跳: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个正在挤眉弄眼的午夜幽魂,阿尔法差一点点就绷不住了 他尽可能地微笑着。 “我……我没什么梦想。” “我就许愿我的兄弟们,也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梦想都能成真吧。” “梦想成真?” 荷鲁斯笑了起来。 “感谢你的祝福,兄弟。” “应该的。” 阿尔法松了口气,他迫不及待重新钻回到阴影中。 “好吧,既然如此……” 荷鲁斯沉默了一下。 “我们还剩最后一个兄弟,就是不知道佩图拉博的梦想……” “我的梦想?” 黑夜中,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沉重的脚步声与奥林匹亚的钢铁腔调一同传来。 “我的梦想!” 他笑着,呐喊着。 “我的梦想很简单。” 他朝着天空倾诉,咆哮。 “我希望发挥我的能力,我希望挥洒我的智慧,我希望让银河和这个时代认识到我的所在,我希望能够回归到我真正的位置上,回归到这个世界给予我的位置,回归到父亲给予我的期盼。” “我希望成为真正的我自己。” “成为我本就成为的那一切。” “那……是什么,兄弟?” 劈啪作响的柴火声里,不知道是谁在沉默中提问。 “是什么?” “是我真正的意义所在。” “是我想要成为的事物。” 佩图拉博走了出来。 真正的,奥林匹亚的,佩图拉博,他站在那里,就像是几十年前的那样,向他的兄弟们微笑。 —————— “我要回归我的本质。” “我要成为众神中的一员。” 第652章:盛世之下,难掩倾颓 “回归本质,列阵诸神,重登盘踞在云霄之上的王座。” 【心胜于物、超凡入圣,翻云覆雨间转变万物的走向。】 “这些都是他说的?” 【还有更多的豪情壮志:不过究其根本也就是这几句话。】 “……” “你知不知道天启到底是把他给丢进哪座图书馆里面了?” 【没准就是你当初把我的混蛋老爹洗脑成帝皇的那一座。】 “少来了!” 黑铁法杖在镶嵌有双头雄鹰的地板上铿锵作响,深褐色长袍拂过由兽人头骨制成的火炬时,淅淅索索的声音令人心烦:但这一切都在马卡多那中气十足的不满前,蛰伏了下去,掌印者的瞳孔中此时正燃烧着怒火,那是一种由巨大的压力和意志力杂糅起来的蛮横。 “我要是真有这么个宝贝,肯定得把你们这些基因原体先全都送进去再说:佩图拉伯的行踪甚至没有提前通报给我,等到他的舰船抵达乌兰诺的近地轨道上时,我们才知道他已经完成了在尼凯亚上面的建设工作,但却从未汇报。” 【唔,听起来有点违规?】 “有点?” 掌印者嗤笑了一声。 “哪怕是高领主,我也能单凭这件事情把他给毙了。” “毫无通知的把一支舰队给带到现在的乌兰诺上空?” “哼!” 【但他可不是高领主。】 摩根摇了摇头。 【佩图拉博是基因原体,这点事情对于一位原体来说,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件小事:再说了,站在基因原体的立场上,一件小事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指控了。】 【怎么!你还想惩罚他?】 【再让基里曼带队去把奥林匹亚也给烧了吗?】 “闭嘴吧。” 马卡多的眼神令人心惊。 “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些原体一向喜欢践踏在法律之上。” 显然,这些在摩根口中不痛不痒的小事,却是点燃了掌印者恰逢其会的怒火:当掌印者的面容为之严肃起来的时候,就连摩根也只能低下头来,暂避锋芒。 “所以早在创造你们的时候,我就跟天启提起过:也许该把你们通通制造为女性,这样的话,至少你们能变得通情达理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闹心,就算是二十个你也比二十个荷鲁斯要强。” 【开玩笑的?】 “以前是:因为我们都知道性格和性别无关。” 掌印者有些痛苦地揉着眉间。 “再说了,他连二十个小子都搞不定,更别说二十个女儿了:倘若不是有你的话本撑着,还有我一直在暗处看着的话,让他像现在这样和每个原体单独见上一面,再伪装为父子情深的样子,简直比让他上吊自杀还要难。”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 摩根轻笑了一声。 【就是预见了这一点,我才提前给他准备好了剧本。】 “先见之明。” 马卡多稍稍侧过脑袋。 “但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有这份先见之明的?” 【看过我们敬爱的帝皇在完美之城的表现,你觉得这种事情现在还需要先见之明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摩根摆了摆手。 【没错:的确是按照我现在的尴尬处境,推算出来的。】 她似乎叹息了一声。 【因为现在的我,也做不到和我麾下的每个孩子长谈一场:我真正熟悉的只有那么几千人,剩下的虽然也知根知底,但就是跟他们聊不起来:不知道有多少次是我在那里没话找话,而他们傻呵呵的,只知道在我的面前点头。】 【我和大多数的子嗣,尤其是近些年征召的新兵们,已然隔了层厚厚的屏障,每当我想与他们聊天的时候,却总会有种维系不下去的感觉,我明明对他们的每一个信息都了若指掌,但是我们之间就是没有话题可以谈:或者说,我和他们之间似乎缺少了一种默契,一种需要几十年的朝夕相处,才会培养出来的默契。】 “默契。” 掌印者咀嚼着这个词。 【没错。】 蜘蛛女皇似乎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有些丧气。 【在最开始,当破晓者军团只有一两万人的规模,而远东边疆只是个草台班子的时候,我可以把所有人都塞进一个舰队里,保证我能认识并对上每个人的脸:我和最开始的这些子嗣是有着默契的,那是朝夕相处,处出来的。】 【拉纳、赫克特、巴亚尔:哪怕他们现在各有使命,和我见面的时间远远比不上以往,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在我这里得到的不会比荷鲁斯更差。】 【但在他们之后,当新的战士开始涌入军团的时候,都远东边疆的战线扩大到了我不得不将军团分成一个个分支舰队的时候,当这些我原本朝夕相处的名字,也必须隔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才能再见上一面的时候,先前的种种情况便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 【就像……】 “就像帝皇一样?” 摩根垂下了眼帘,她的瞳孔遮蔽在了一片阴影中。 【我并不觉得我对他们的重视会有所偏颇,至少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我做的比帝皇更好:有的子嗣的确更得我的重视,但我肯定做不到拿一个人去换另一个人,可我觉得帝皇就可以做到。】 【他没说过,我也没看过,但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 马卡多眯起了眼睛,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他在欲言又止和止言又欲间挣扎,但最终,掌印者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算是他,也无法跟摩根保证,帝皇肯定能够平等的对待他的每一个血脉。 毕竟眼前这位的手上,可是真的有她同胞兄弟的鲜血:只要摩根对于【基因原体】这个概念稍微有些共同的归属感,那么人类之主当年凭依在她的身上,让她亲手抹杀了那个人的事情,就足以确保蜘蛛女皇的心怀芥蒂了。 诚然,摩根肯定知道帝皇的行为是正确的,假如再来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动用杀手,但她的心中肯定会留下疙瘩,这是马卡多知道却也毫无办法的事情:原体们的初始设定就不是什么圣人。 摩根尤其如此:她只是比那个人更幸运一点罢了。 “照这么说的话……” 马卡多抚摸着他的长袍。 “无法和你的每一个子嗣维系厚重的联系,会让你感到不安?” 这倒是种新奇的思想。 掌印者暗自嘀咕着:在乌兰诺这些天里,不仅是帝皇,马卡多本人也在努力地与各个基因原体进行沟通,确保在他们的内心中不会有什么新的问题产生,但放眼迄今为止和他勉强吐露过心生的每一位基因原体,似乎从未有人有着与摩根相同的担忧。 要知道,伴随着各个原体的封邑已经落到了实处,几乎每个军团都在扩张自己的规模,在任何一支远征舰队里面,都有成百上千的阿斯塔特战士从未见过他们所效忠的基因之父,只能凭借骨子里的忠诚以及前辈们的讲述去维系日渐脆弱的父子情谊,但马卡多也从未听到有原体抱怨过这种情况。 即使是圣吉列斯、伏尔甘以及莫塔里安这些出了名的慈父,在与马卡多艰难的沟通中,担忧的也更多是作为整体而存在的军团,而并非是军团中的任何一个个体: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掌印者不知道这种明显的对比现象到底是好是坏,但是在他的内心里面,他的确又为了天启在当年毫不犹豫的否决掉他那个半开玩笑的建议,再次叹了口气。 “毫无疑问。” 他的语气笃定。 “你所拥有的情感,的确比你的血亲兄弟们要丰富太多了。” 【相信我:这并非是一件完全的好事儿。】 摩根微笑着,忍耐着胸口与肩头上的湿软气息,青蓝色的瞳孔中却是掺杂了一抹淡紫。 “怎么?” 掌印者的目光严肃了一瞬。 “你觉得这是它们的影响?” 【别聊这个。】 话虽如此,摩根却是再一次的点了点头。 他们都沉默了下来,直到蜘蛛女皇的目光,拂过了山脚下的操练场:数以百万计的战士正在为明天的阅兵仪式做最后的演练,在行军的队伍中,你能看到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和帝国境内所有名声在外的凡人辅助军。 鱼龙混杂,却又井井有条。 【真是不错。】 就连远东边疆的女皇,都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 【全都是你一个人安排的?】 “还有我手下的那些官员。” 掌印者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是有一丝得意的弧度。 “上万个来自泰拉的老手就可以安排好乌兰诺上的一切。” 【不可思议:凡人总是能够超出我对他们的预测。】 “这是理所应当的。” 掌印者默念着一个个名字。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和帝皇安排的至高卿,或者可以叫做高领主,哪怕是黎曼鲁斯都曾在在私下里向我抱怨过,指责我不应该将帝国的权力从战争议会转移到泰拉议会上。” 【权力并不重要。】 摩根低语着。 【至少对于我绝大多数的血亲兄弟来说,他们其实并不在乎他们在战争议会上的位置,大远征是如此繁忙,每一个原体就能够返回泰拉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又怎么可能会在乎泰拉上的几个位置:我们真正在意的是,凡人将我们挤出权力中心的动作,是如此的粗暴且吃相难看,让人直犯恶心。】 【但凡愿意迂回一下,把事情推到大远征结束后,一切都不会这么的麻烦。】 “也许吧。” 马卡多没有争论:他不喜欢纠结这些木已成舟的事情。 “我的决断的确有问题,但你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高领主,至少是这一代,最初的高领主们,他们每个人都是人杰,是注定将彪炳史册的精英,是我在全帝国境内选拔出来的天才,他们的智慧与能力甚至不输于你们。” 【真的么?】 摩根轻笑了一声。 【这智慧包括将克苏尼亚从荷鲁斯的手中夺走吗?】 “那是一次技术失误。” 掌印者的面色都变差了些。 “在荷鲁斯向帝皇反应后,他的克苏尼亚依旧归他。” 【这点小事,他都要特意和帝皇反映一下吗?】 “很聪明,不是么?” 马卡多反问了一句。 “尽管最开始还很迷茫,但我们的牧狼神阁下显然意识到意识到他的权力和头衔到底来源于谁,他知道比起所谓的功勋和力量,帝皇的信任才是那个决定了他能够站在战帅位置上的最终因素:而他也随即做出了反应。” “看看现在,荷鲁斯如今几乎言必提及帝皇,他将他的意志和想法与人类之主绑定在一起,的确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反对他:也许目前来看还没有什么端倪,但只要再过几十年的时间,当新一代人和战士成长起来之后,他们便会自然而然的将牧狼神的话语,和从未见过的帝皇的意志联系在一起。” “至少在这一点上,荷鲁斯的行动相当果决且聪明。” 【我懂。】 摩根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们不得不将克苏尼亚还给他的原因吗?】 “其实在最开始,荷鲁斯自己也不怎么在乎这个世界,他对克苏尼亚没什么感情,而且原本以为将克苏尼亚收走是帝皇的旨意,所以根本就没有反对:直到他发现其实是高领主议会的想法。” 【真是的: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处的这么僵啊。】 “得过且过吧:反正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也会有帝皇压阵。” 【的确:只能这样了。】 摩根侧过头去,成百上千的旗帜倒映在她的瞳孔中,什么满是她所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甚至闻所未闻的图案以及文字:哪怕是每名基因原体都拥有的,帝皇在手术中赠予她的先天语言资料库,也不能俯瞰此时的乌兰诺。 毕竟在此时的乌兰诺上,汇集了来自全银河,上百万个世界和无数远征舰队的沙场精锐,他们中有的人虽然战绩彪炳,却终其一生不曾为帝国的大众所熟知,这些人类世界与神圣泰拉的文化和语言差距巨大到了只能通过基因检测来确定他们的确是人类的地步。 不过,在这些失落的世界上却也能够走出实力与意志都非同凡响的战士,他们只需要最基础的武装就可以践行自己的忠诚,而且往往被部署在那些神圣泰拉每过几十年才会偶尔提及一嘴的,最为偏僻的远征战线上,靠近他们的家乡,担任先锋与主力。 这些战线实在太过遥远:远到摩根甚至没有听说过。 【将这些人全都调过来,参加这场华而不当的阅兵仪式,会不会耽误到大远征的总体进程?尤其是那些偏远的战线,这些主力兵团来回奔波几年的时间,就是为了在帝皇和原体面前走一遭吗?那他们自己的战争又该怎么办?】 “怎么?你嫉妒了?” 马卡多笑了一下。 “我听说你的远东边疆并没有派来更多的代表团。” 【我的凡人士兵对于神圣泰拉的荣誉没那么大的兴趣:我已经保证了我麾下每个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凡人辅助军军团,如今都会有代表在乌兰诺上,只不过他们的人数不会太多。】 “可是你带来的凡人辅助军团规模仅次于基里曼?” 【这不是很正常么?】 “而且他的奥特拉玛士兵似乎对于帝国的荣誉也没什么兴趣。” 【那是他的问题:而且你们的确在挥霍这些士兵的时间。】 摩根皱起了眉头:这种纯粹的亏本买卖让她觉得很难受,虽然细究起来,边远地区的战线和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但是又有哪个守财奴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一群钞票在自己的面前燃烧呢? 【这是浪费。】 “这是荣誉。” 马卡多倒是很看得开,他伸出了手指,肉眼丈量了一下伫立在下方广场旁的原体雕像:机械神教不辞辛劳的乌兰诺上仿造了一座泰拉皇宫里面的群英广场,只为了在阅兵式的当天,为人类之主的视野再加上一丝点缀。 “就像这座广场一样。在明天的阅兵仪式完成后,它实际上就没有任何用处了,但倘若没有它和数以千计的毫无用处的东西,甚至没有这场阅兵仪式的话,大远征便总归会缺少点儿什么东西。” “那些凡人战士也一样,你若是以战事为借口,拒绝了他们在帝皇面前接受检阅的话,反而会被他们视为小人与仇敌:难道荷鲁斯就不知道战帅这个职位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么?但是让他割舍掉又是万万不能的。” “荣誉、名声、脸面:多少英雄豪杰为此而活。” “哪怕要鲜血流淌。” 【你话里有话,掌印者。】 摩根瞥了他一眼。 【让我猜猜看:是大漩涡那边又出什么事情了么?】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算不上,谁都知道大漩涡地区的海贼顽固到什么地步,没准到了一万年后,大漩涡的守卫者们还要为了匪患而发愁: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具体来说,这和你的那些机械教朋友们有些关系。” 掌印者磨蹭着手指,每当谈到这些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时,无论是他的神态、语气还是动作,都会在眨眼间变得轻盈:老态龙钟的外表终究只是伪装,真实的掌印者可是恰逢鼎盛年华。 (马卡多的灵魂据说是个年龄甚至不怎么大的银发美少年,他是不是永生者这点存疑,但是他实际上的身体情况肯定比外在表现出来的要强上太多了。) “你应该知道的,大漩涡的深处隐藏了一批太空矮人。” 【当然知道。】 摩根点了点头。 【他们的先祖在大远征早期曾与人类帝国为敌,我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消灭了大多数,只留下些许残党逃进了大漩涡的最深处:据说马克三型动力甲之所以被设计的如此矮壮,就是为了在矮人的山体堡垒里作战能更方便。】 “还有就是为了适应跳帮作战和在缺少掩体的情况下进行强攻。” 马卡多将手指握紧,噼啪作响的声音中裹挟着凶狠。 “我部署在大漩涡地区的情报网络告诉我,伴随着我们为了乌兰诺的阅兵仪式而抽调了大漩涡区域的相当一部分精锐,无数原本藏匿起来的太空海贼已经再次出动,他们得到了残存矮人挑唆与资助,再次劫掠帝国的殖民地与航线,甚至开始危及各个主要世界了,几个军团的母星都已经受到了影响。” 【听起来就像是日耳曼人在摧毁刚刚分裂的罗马帝国。】 “他们可比黑森林里的蛮子药可怕多了:大漩涡是整个银河中仅次于恐惧之眼的,规模第二大的亚空间裂隙的所在地,也是全银河恒星重量最稠密的区域,它覆盖了数百光年,并且亚空间风暴频发,内部更是潜藏无数可憎之物。” “至少二十个小型兽人帝国或者劫掠帮派,残余的太空矮人,独立的赫鲁德人世界,以及无数的太空海贼窝点,还有大量不肯屈从于帝国统治,曾与我们爆发过战争的异形残党:帝国再大漩涡的统治就从来没有稳定过。” “现在,它们又出来了。” 掌印者看向了摩根。 “在乌兰诺和尼凯亚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母星在大漩涡区域的几个军团就必须立刻回师,用最严酷的手段清剿海贼,以震慑大漩涡更深处的那些麻烦,泰拉也会向他们发起支援,而你的铸造世界盟友瑞扎,身为大漩涡地区无可置疑的霸主之一,也必须无偿的支援帝国这一次的清剿活动。” “倾尽全力。” 【这是要求?】 “是命令:帝皇的命令。” “你替他们向帝皇讨要的好处如今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明白了。】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她完全有信心能够说服瑞扎,只需要…… 【但你也知道的,马卡多。】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并不打算空手而归。 【若是想要瑞扎能够为这种大规模的战役倾尽全力,你就必须卸掉他们身上的枷锁:火星可是一直对于各个大型铸造世界的军力上限盯的很紧啊,铸造将军和他的爪牙们曾经不止一次的要求其他的铸造世界解散规模过大的护教军,有这条枷锁存在的话,瑞扎恐怕也没法发挥他们的全部实力。】 (火星的确有权力要求其他铸造世界上缴部分军队。) “你可真是从不空手。” 掌印者闷哼了一声。 “告诉你的朋友们,帝皇和泰拉会为他们盯着火星的:只要能让大大漩涡区域尽早平静下来,瑞扎想要做什么都可以,火星不会过问他们的军队规模,更不会借机骚扰他们的领土,这一次,欧姆尼赛亚会站在他们这边,但他们也别想在战争中浑水摸鱼。” 【我可以替他们保证。】 摩根终于笑了起来。 【全力以赴:瑞扎愿意永远投身于大漩涡的稳定事业中,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只要瑞扎继续为这项事业而流血流汗,那么帝皇的保证就会无期限的延续下去呢?火星的保证也一样?】 “……” 掌印者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你应该知道吧,对任何一个铸造世界来说,有权做出这种决定的也就只有他们的最高层了:你凭什么能替瑞扎做出如此的保证?大漩涡的深处可不是什么游乐场,是需要流血的地方。” 【就凭我的名字被写在他们的最高法典里。】 摩根倨傲地回答她。 【我可以保证,你呢?】 掌印者沉默了,但他的沉默就是令摩根满意的回答。 半晌之后,空气中只回荡着掌印者悠长的叹息。 “现在,我有点理解他们为什么如此固执的选择了你。” 【没必要为此而担忧。】 蜘蛛女皇瞥了他一眼:从马卡多刚才的话语中,摩根敏锐的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她只是静下心来,思考了一两秒钟,便明白了问题究竟出现在哪,这如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拦住了想要继续前进的掌印者。 【毕竟……】 蜘蛛女皇微笑着。 【我的大漩涡区域的利益也就只有瑞扎和卡塔昌了:他们与神圣泰拉的东扩计划都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利益冲突,不是么?】 “……” 掌印者停住了脚步,自打他们开启这场谈话以来,马卡多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盯着摩根。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表达实在太明显了。】 蜘蛛女皇将手背在身后。 【而且想也知道,神圣泰拉既然坐拥了整个太阳星域,在南面有多恩你们看家护院,在北面又有庄森、黎曼鲁斯以及费鲁斯这几个信得过的忠臣,西面的罗嘉更是不足为虑,如此一来,唯有东面是值得你们警惕的地方。】 【从太阳星域向东,大漩涡就是必须要握紧的那个阀门:这里不仅是基里曼、荷鲁斯、佩图拉博以及我的影响力极限所在,也是从远东通往太阳星域的必经之路,只要扼守住了这里,远东的各个军团就相当于被锁在了牢笼之内。】 【唯一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你们的动作是不是太过着急了?】 “不着急也不行了。” 马卡多赞许地看了一眼摩根。 “你知道巴达布么?” 【基里曼安插在大漩涡区域的那个核心世界,怎么了?】 “巴达布的统治者们正在试图模仿五百世界的模式,在大漩涡区域搞一套属于他们的五百世界,成为奥特拉玛霸权羽翼下的小霸:而且因为基里曼长达数十年的庇护,巴达布如今的确兵精粮足,在整个大漩涡都有着相当的影响力。” “倘若他们成功了,基里曼的叉子就算彻底的插进了大漩涡这盘松软的蛋糕里面,随时随地都能挖下来一大块来,只要他想,最多三四十年后,整个大漩涡都将纳入五百世界的影响范围中。” 【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荷鲁斯以及我这样的外人的因素么?】 “荷鲁斯鞭长莫及,他在大漩涡里面甚至缺少落脚点,而大漩涡本土的那些基因原体,说真的,哪怕他们真想和基里曼斗一斗,我也不看好他们:至于你?你和大漩涡之间可隔着一个佩图拉博呢?” 掌印者叹了口气。 “原本我们寄希望于安格隆能够阻挡住基里曼的西进。” 【然后听说安格隆似乎也被基里曼给拉拢过去了?】 “这是你在幕后指使?” 【我看起来有这个能耐?】 摩根挑起了眉头。 “许多人相信你就是攀附在基里曼耳旁的麦克白夫人。” 原体咂了咂嘴,她当然知道麦克白夫人这个典故:古泰拉艺术家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弑君篡位的麦克白,他的夫人先是被他鼓动加入到了弑君阴谋中,随后又成为了该阴谋的绝对骨干,甚至反过来推动了麦克白的野心,只为了完成自己的王后美梦。 如今用在她和基里曼身上…… 嗯…… 一时间,就连巧舌如簧的蜘蛛女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么你打算在什么时候制止巴达布的这种行为呢?】 “在帝皇离开之后:我派往大漩涡的税务官已经准备好了。” 马卡多顿了顿。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摩根,我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抵达。” 【向我保证没用。】 摩根有些置气:她仿佛察觉到在不知不觉间,有一抹金属的阴影依附在了她的背上,这东西明明应该由基里曼来承受啊! 【不过,你们是不是有点太过心急了:帝皇刚刚回去,泰拉就要和基里曼正面爆发冲突么?】 “你不知道么?” 掌印者不屑地笑了起来。 “在临出发前,你的好兄弟基里曼已经批准了巴达布在大漩涡区域的扩张行为了:他们通过经济支持与军事扶持的许诺,已经拉拢了至少四十个世界了。” “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尼凯亚事罢后,如果基里曼依旧不肯收敛的话……” 马卡多没再说话,但他悄然低沉的语气,以及两人周围陡然下降的温度,都说明了一切:摩根的面色变得严肃,她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定位。 但马卡多没给她时间:掌印者向着原体微笑。 “现在……” “让我们来聊聊佩图拉博吧。” 第653章:哥哥!哥哥! “这么说来,我们日理万机的掌印者居然专门抽出了差不多半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想和你讨论一下有关于我的问题:而且仅仅是想要求个心安么?” 【确切的来说,我们总共讨论了三十五分钟。】 “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复杂情感在钢铁之主残酷的面容上,稍微凝固了一瞬:摩根说不清她所看到的到底是骄傲、是愤怒、还是对于佩图拉博的心灵来说,几乎不可能从中诞生的悲凉或悲怆。 那无论它究竟是什么,有一件事实是不可指摘的:当佩图拉博从摩根这里得知了他随口的一句豪言壮志,在位高权重的掌印者那里引起了多么巨大的连锁反应后,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只是面容复杂了甚至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然后,一种豪迈中又带着几丝快意的笑容,便占据了他刀劈斧磨出来的面容。 他很高兴:显而易见。 毕竟,无论是忌惮也好,还是敌意也罢,在此之前的钢铁之主可从来都没有在掌印者和泰拉那里获得如此的重视,他曾挥洒过十万名钢铁勇士的热血,却无法从泰拉那里得到一个眼神,事到如今,仅仅是一句私下的狂言就…… 佩图拉博那如死人般僵硬的瞳孔抖了抖,也许是生平第一次划过了狡诈的色彩,而他往往如战舰内部的钢丝锁般绷直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弧度:喃喃自语回荡在蜘蛛女皇的耳旁,让摩根不自然地竖起了耳朵。 “我竟被误导了这么久。” 佩图拉博在微笑,那是恍然大悟后的喜悦,夹杂着几丝感觉被愚弄了的咬牙切齿。 “原本,我还以为那些在泰拉的大人物,那些被我们基因之父亲手选拔出来的人中俊杰,也就是马卡多和他手下的那群高领主们,与我之前见过的,那些奥林匹亚上的宫廷小丑,不是一丘之貉呢:固有的印象竟误导了我这么久。” 【固有印象?】 摩根的眉头一挑。 【你也觉得泰拉上的高领主都是些深思熟虑的家伙吗?】 “也?” 钢铁之主侧过头来。 【几乎完全相同的话,基里曼在几十年前就和我说过。】 蜘蛛女皇摊开双臂。 【他最开始也对泰拉上的那些大人物投鼠忌器来着,但是在几次意外和试探过后,倒也看清了凡人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基里曼在大漩涡的小动作如今世人皆知。】 “他在玩火。” 佩图拉博闷哼了一声:语气中竟有几丝敬佩。 “我真是想不明白,基里曼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把他的王国边境推到了大漩涡的,这几乎是把刀架在了泰拉的脖子上:他就吃准了高领主不敢反击?还是觉得他们会继续容忍他?” 【我觉得是第三种可能。】 摩根停下脚步,向着佩图拉博微笑,眨了眨眼睛。 【他根本就没想这么多:或者他以为泰拉会理解他的。】 “……” 钢铁之主沉默了一下:随后便是山崩地裂般的大笑。 “哈哈哈哈……” “摩根……摩根……” “有些年没见,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变得这么幽默了。” 【我有么?】 摩根收起了笑容。 【别光顾着笑,我亲爱的奥林匹亚之王:你不会忘记了你的封邑紧挨着大漩涡吧?而我的远东边疆在那里也是有利益存在的,要是基里曼和神圣泰拉真的在大漩涡正面碰撞了起来,这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佩图拉博的笑容戛然而止。 “你说真的?” 他有些不太确定。 “那个基里曼?他真的有胆子和泰拉碰一碰么?” 【巴达布可是基里曼最核心的五百世界之一:单是部署在那里的极限战士就至少三千人,还有一整支分支舰队,配备有骑士、战列舰以及星堡,统率他们的连长在基里曼面前也说得上话,我们的兄弟哪怕什么都不做,你觉得泰拉又该如何绕过这股力量呢?】 钢铁之主点了点头,他天才般的大脑再极速运转着。 “你觉得神圣泰拉想把基里曼挤出大漩涡的决心有多强烈?” 【马卡多精心挑选的税务官已经准备好了,乌兰诺和尼凯亚这里的事情一结束就会出发。】 “那……基里曼的决心呢?” 【他的决心?】 蜘蛛女皇笑了一下。 【这么说吧:现在在第十三军团中服役的大漩涡裔战士,人数超过了四千人。】 “那就不好办了。” 钢铁之主摇了摇头。 “怎么说?你是受哪一方的委托来我这里当说客的?” 【我只受我自己的委托。】 摩根转过身来,抬起手,与自己的视线平齐,然后顺势敲了敲佩图拉博的胸甲:钢铁之主亲手打造的动力甲也许是他在这一百年里最顽固的个人标志了,摩根此时听到的悦耳声响,和她在当初的黎明星上听到的别无二致。 蜘蛛女皇的眉眼间划过了一丝追忆过往的迷恋。 【我来找你,只是想听听你对此的看法,佩图拉博。】 【不介意告诉我吧?】 她再次眨了眨眼睛,确定佩图拉博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她。 “我的看法……” 钢铁之主犹豫了一下。 “说真的,我觉得我没什么理由和情义要去支持基里曼。” “不过么:既然这些泰拉人还不等帝皇真正的离开,便想从我们这里掠夺点什么东西的话,那我也不打算去帮他们,再怎么说基里曼也是我们的兄弟,在外人看来我们都是基因原体,再很多事情上,我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在今天,泰拉能从基里曼这里掠夺点什么的话,那明天的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两不相帮:但我倒是希望基里曼能别让我们失望。” 佩图拉博咧着嘴,他试探性的将目光投向了摩根。 “这个回答怎么样?” 【众志成城。】 蜘蛛女皇仰起了下巴,她将聚在半空的手章握紧成拳,和佩图拉博的铁拳轻轻的碰了一下:如此对比一番,钢铁之主的手掌几乎有蜘蛛女皇的两三倍大小了。 【迄今为止,你是第七位给出了相近答案的兄弟。】 “你总共问了几个人?” 【七个。】 下一刻,两位基因原体便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 但笑声还未散去…… “包括多恩么?” 【……】 果然。 摩根的眉头跳了跳,她在佩图拉博的脸上,又看到了那种看似非常熟悉,但是细究起来却又有了些变化的争强好胜:现在的钢铁之主虽然不同以前那般,将多恩视做宛如仇敌的兄弟,但是他骨子里的攀比心态却丝毫没有减弱。 【不,没有他】 摩根如实回答。 【不过我倒是问了罗嘉:就连罗嘉都觉得,基里曼要是能够在大漩涡那里给泰拉上一课,对我们也都有好处,免得以后高领主的手们随便插进我们各自的国度里,在我们的头顶上指东画西。】 “罗嘉。” 佩图拉博咀嚼着这个名字,他有着微妙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我们那可悲的兄弟:罗嘉给自己选了条死胡同,他居然要在一个人类已经征服了群星,将传说中神明的国度踩在脚下的年代,还要去信奉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他但凡在虚空中左右观望一会,便会发现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神明,有的只有科技与数字的伟大。” 原体轻蔑的笑着。 “我甚至懒得去告诫他。” 【你跟说了也没有用的。】 说到罗嘉,就连蜘蛛女皇都感到有些无奈了。 【佩图拉博,你还记得你当着我们所有的人的面,声称你要让自己比肩神明的时候,罗嘉那里是什么反应吗?】 “我当然记得!” 钢铁之主咬着牙。 “我看着他呢:罗嘉的脸上最开始是有一丝怒火的,不过,它更像是一种本能反应,我们的兄弟立刻就抹平了它,反而对我露出了那种让人恶心的笑容,要像一个掌握真理的人在看一个蛮子。” 铁拳握紧,咯吱作响。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觉得我是一个可怜的傻瓜,一个妄自尊大的疯子,一个不值得生气,只得去悲悯的无信者,他已经被他的宗教彻底的洗了脑,我的誓言在他看来只是一种最低级的挑衅,是需要去怜悯的讽刺,就像大人从来都不会跟孩子一般计较一样。” 【谁说不是呢?】 摩根的眉头跳了跳,佩图拉博分析的竟然比她还详细,当时的罗嘉还真就是这种状态:当所有的兄弟都好奇佩图拉博在这段漫长的失踪时间到底做了什么的时候,只有摩根能够听到,罗嘉不仅对于佩图拉博的经历毫无兴趣,反而是垂下头来,嘴中念念有词。 他在为了佩图拉博这个可怜的兄弟而向神皇告罪。 “神皇啊,原谅我的兄弟那可怜至极的狂妄无知吧。” 有一说一,罗嘉的这种行为可比当场拂袖而去,或者和佩图拉博直接打起来,更能让钢铁之主感觉到怒火攻心:这一点从时隔了整整三四天之后,钢铁之主依旧碎碎念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我觉得吧,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地怪罗嘉。】 摩根的眼珠悄悄地转动着。 【毕竟不仅仅是他,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其实都对你的宣言感到好奇,佩图拉博兄弟:你不觉得这有点自相矛盾么?】 “自相矛盾?” 钢铁之主看着她: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心理准备。 “怎么?摩根?连你都开始怀疑我的决心了?” 【这倒没有。】 蜘蛛女皇摇了摇头。 【说真的,佩特拉伯,在我加入了人类帝国国大远征后,我经历了太多人与事的变迁,我们的许多兄弟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我对他们的记忆斑驳且扭曲,但你却并不在其中:如今的你和一百年前的黎明星拯救者毫无区别。】 【如钢铁般,不曾改变。】 “你也是,摩根。” 佩图拉博满意的笑了,他稍稍昂起头来,摩根知道这是他正在骄傲自满的表现:每当钢铁之主的脸上出现抑制不住的笑容时,他不希望别人能够直视到他的面容,所以便会稍稍仰起头来。 “你敏锐的目光和洞察力与一百年前相比,也毫无改变。” 这句话倒是诚意满满:以佩图拉博的标准来说。 “而且,我也知道你们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困惑,血亲。” 佩图拉博摊开了双臂,显然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讲解。 “你们不就是在好奇我对于神明这个概念的复杂态度吗:我一方面鄙夷罗嘉对神明的信仰,一方面却还要当着你们的面宣布,我要迈入诸神的行列中。” 【问题就在这里。】 摩根微微眯起了眼睛。 【诸神?】 “没错,诸神。” 钢铁之主得意洋洋,他似乎很确定这个概念的存在,但佩图拉博却并没有看到,但他言之凿凿的肯定了诸神的时候,摩根的瞳孔却在那一瞬间就暗淡了下去,眼白中荡漾着对兄弟的绝望。 果然,他已经…… 还没等蜘蛛女皇感慨,佩图拉博便是自顾自的说开了。 “从我开始的诸神。” 【……】 啊? 【从……你开始?】 蜘蛛女皇闻之一愣。 “没错。” 佩图拉博摇了摇手指。 “摒弃罗嘉所信奉的,那种可笑且不存在的东西,我将开启一条属于现实神明的道路,我将以凡人之躯完成如神明般的伟业,直到他们崇敬的将冠冕戴在我头上,奉我为新的神明:冷静的、理智的、属于未来与真实的神明。” “摒弃信仰的谎言,我将为你们开辟出这条新的道路,指引每一个兄弟该如何前行,该如何做到和我相似的伟业,该如何发挥出我们生来便拥有,不会遗忘的力量,直到我们每个人皆为众神。” 他摊开一只手,扑面而来是足以席卷银河的豪迈。 “现在,理解了么,摩根?” 【应该……算是吧?】 摩根努力压抑着嘴角。 “很好。” 佩图拉博不疑有他。 “就像我想的那样:你的悟性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好的那个。” “现在,跟上我吧,我要跟你好好的讲解一下,我的思路。” 钢铁之主朝她微笑,就仿佛在展露世界上最宝贵的秘密。 “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们基因原体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他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可别被真相吓坏了,我亲爱的摩根姐妹。” 【……】 蜘蛛女皇不得不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和意志力,才能勉强的挤出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令人信服的笑容:茫然而又渴望、错愕却又激动,再混杂上几丝对于佩图拉博崇拜式的信服,以及出于独立思考的丁点怀疑,在摩根精致的面容里完成的混合,端了上来。 宛如一杯佳酿:佩图拉博只是看上一眼,就醉了。 【好的。】 尤其是当蜘蛛女皇决定用她最软糯的嗓音开口的时候。 【那就麻烦你了……兄长~】 第654章:我欲成仙!(1/2) “我不知道你在此之前有没有好奇过一件事情,摩根。” “帝皇,我们的基因之父,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搭配上什么样的原材料,才能将我们这样的完美作品制造出来的:就连罗嘉都是足以傲视银河的个体,他最卑劣的地方也比全银河都要更高贵,这是非常惊人的连带效应。” “从生物科学的角度来看。” 说到这里,佩图拉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用一段暗自得意的闷哼作为结尾,留下大片的空白时间来等待自己的血亲思考、困惑、并对被他牵引出来的未知问题以及答案而感到欲罢不能。 这种来自于另一个聪明人,尤其是已经得到了他佩图拉博的承认的聪明人的焦虑,是钢铁之主最喜欢感受到的情绪,这确保了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所有的优秀者中,佩图拉博依旧是综合来看,最优秀的那个。 他是飞得最高的雄鹰,这种油然而生的胜利感,如同山巅上那稀薄的清纯空气一般,甜美。 钢铁之主沉默地注视着,他所渴望的甜美,正在蜘蛛女皇的瞳孔中荡漾着,青蓝色的湖泊让佩图拉博的心灵得到了滋润:他为了摩根而驻足果然是正确的,眼前的这位姐妹是所有的血亲兄弟中,最能理解他的伟大之处的那个人。 当然,多恩也可以,荷鲁斯和庄森也凑合,马格努斯也不是没有他的优点:但他们都太骄傲、太顽固、太盲目了,尤其是多恩,他的赞赏具有最高的价值,但他的嘴巴如同石头一样硬。 只有银河间最伟大的业绩才能撬开因维特人的嘴,让他心甘情愿的赞许两句,但这种业绩必须是活生生的,看得见的,多恩是理解不了那种虽为空中楼阁,却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空想与设想的价值的,哪怕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哲学家也会在他的国度里饿死。 这就是多恩不如他的地方。 佩图拉博抬起了头,他的视野轻易地越过了摩根的头顶,甚至完全高过了她的脑壳:当蜘蛛女皇标志性的银发从钢铁之主的瞳孔中完全消失的时候,伫立在视野尽头的阅兵大厦,便裹挟着独一份的粗鲁与严谨,撞进佩图拉博的眼窝。 真不愧是多恩的作品。 钢铁之主摇了摇头,鄙夷与赞许在他的心里面并行。 他知道,从明天开始,数十亿的战士与成千上万的泰坦、骑士和装甲车将整齐一致的走过那个由黄金和大理石打造的奇观,乌兰诺的阅兵仪式将持续整整一个月,在铁灰色的苍穹下,帝皇和原体必须如同完成任务一般,在可以俯视整个阅兵队伍的露台上,消耗到每天中的十八个小时。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保证来到此处的每一名士兵,都可以远远眺望到帝皇与原体的面容:多恩和马可多手下的凡人官僚们花费了几乎同等的时间来安排这一切,他还同时指挥整个阅兵场地的建设,确保在工期前完成,只有机械神教是他唯一能依靠的盟友。 至于最后的结果么:至少以佩图拉博的眼光来看,除了实在是太过单调,缺少必要的装饰外,的确可以称之为完美了。 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唯一争论点在于,多恩没有再为任何人预留下位置:按照凡人们的想法,在只有帝皇和原体才能登上的阅兵露台旁边,就应该摆满了规模浩大的观众席,毕竟整个人类帝国的达官显贵们如今都云集在乌兰诺上,等待着参加几天后的战帅仪式以及尼凯亚大会,这些凡人无论地位和功绩如何,都自顾自地认为他们有资格坐下,然后观摩帝国各处功勋卓著的将士。 但多恩不这么认为:这让他名声在这些天里迅速的变坏了。 佩图拉博轻笑了一声:他不得不承认他愈加地欣赏多恩了。 “不过,有一点,是多恩永远都无法胜过我们的。” “他不会像我们这样:思考。” 钢铁之主笑着,点了点他自己的太阳穴,飘忽不定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摩根的身上:佩图拉博很了解自己的这位血亲,他知道摩根在与他人交谈时,总会将自己的思考时间限制在一个额度内,即使没能想出答案也会适时的停止。 三、二、一。 钢铁之主于心中倒数,他刚刚吞下最后一个数字,不出所料,眼前尚有些茫然的青蓝色瞳孔,瞬间就恢复了清明,细长的眉毛遮掩住了转动的眸珠,葱白的手指仔细的摩挲着发梢上的几缕:这是摩根正在确认她的思考成果。 她果然悟到什么了:仅仅是因为他的几句点拨。 见此情景,佩图拉博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略带几丝骄傲地抚摸过头顶的链接器。 “想到什么了?” 【不多。】 摩根日常谦虚了一下。 “那就逐条来说。” 钢铁之主显得很有耐心。 【首先,你在向我暗示我们并非自然进化出来的产物,这件事情当然众人皆知,我们都知道我们源自于帝皇的实验室,在不同的基因试管中拥有相同的血脉:但真正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推断。】 摩根的视野偏转,瞳孔中潜藏着几丝戒备的心理。 【抛去那些没必要一一阐释的推理思路,直接说结果:我亲爱的佩图拉博兄弟,你的这些话是不是想要跟我说,我们的父亲是采缺某些不处于现实世界的,来自于其他地方,或者干脆点说,来自于亚空间的原材料和手段,才打造出了我们这二十个基因原体的?】 【你想告诉我,我们不仅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生物”?】 “聪明。” 佩图拉博低声地感慨着。 “我还以为我要花上十几分钟的时间来跟你剥丝抽茧呢。” 【还好吧。】 摩根压抑着表情,在内心里努力计算着进度:这可不容易,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伪装成一个【高明的初学者】了。 【只要克制了面对此类现实时候的本能怒火,强忍着恶心将结果反推到我们自己身上,剩下的步骤也不算太难:说实话,我觉得我们的大部分兄弟对于我们这些基因原体的出身和来历,其实都在隐约间有所知晓,不过在以前,我们都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没错。” 佩图拉博点了点头。 “想想看吧,摩根。” “我们这些基因原体,我们的力量动辄以吨为单位,哪怕举起泰坦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反应与思维速度让最超凡的电子仪器也显得苍白无力,我们的生命力足以承受击垮要塞乃至巢都的攻势,我们能用头脑中的计算维持一整场启示录级别的战役,我们能用人格魅力平息千百代人的纷争,我们还能在纯粹的虚空环境下存活,辐射与缺氧都没有那么的致命。” “我们甚至能飞,能片面的肉体再生,能看到未来,能让人们完全忘记我们的存在,能仅凭几句废话让千万人相信狗扯的宗教,能天生就有一个母亲,能时刻看到在星辰另一端的巨大星体,能在荒野里待十年却没有完全退化,能在都市里待十面却没有丁点进化,能被关在竞技场里面,能被一个无名的异形打败,能蠢到崇敬亚空间,还能拥有源源不断的儿子。” “说真的,上述的这一切,要是从物理学、政治学、战争学以及统计学等角度来说,是被允许集中在同一个个体身上的,但是生物学绝不会认为这个个体会是一个人类。”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佩图拉博摊开手指,摆出了无可奈何的姿态。 “毕竟,帝皇给予我们的自我思维定位一直都是【人类】,想要接受自己完全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截然相反的怪物,其实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我也是花了挺长的时间,才强迫自己承认我的真实身份。” “但不可否认,自从我在奥林匹亚上醒来,有了清醒的意志,并且第一次见到凡人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起我的真实身份了:我相信大部分人也都是如此,至于你,我亲爱的姐妹摩根,你的过程可能要更复杂曲折一点,但我相信你在很久之前就隐约间有所感觉了。” 【的确如此。】 “不过,有一个例外。” 佩图拉博突然顿了一下。 【你说基里曼?】 “是啊,基里曼。” 提到这个名字,钢铁之主脸上的笑意为之僵硬了片刻。 “他总是个例外。” “在所有兄弟中,也许只有基里曼还在固执的相信,父亲和我们都是比较奇怪的人类,我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这么一个推论:他觉得帝皇是人类之中代表了未来进化趋势的一个突变个体,而我们这些基因原体,都是在所谓的达尔文进化论的驱使下,延续了他的突变基因特征的十九个血脉。” 【是他能说出来的。】 蜘蛛女皇不由得莞尔,她以前还真不知道这些事情:摩根向来很少跟基里曼讨论有关于帝皇,或者亚空间之类的事项,而这纯粹是为了她自己的血压着想。 【不过,他应该也有些对于实验室的记忆吧?】 “这个么……” 佩图拉博的面容突然变得颇为古怪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一个很难说得出口的低俗笑话。 “他的确有,我曾经和极限战士军团有过一次非常短暂的,并肩作战的经历,期间,我们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差不多两个小时:基里曼给我的回答是,他认为我们这些人都是类似于试管婴儿的产物,所以才会有实验室的记忆。” 【倒也是种解释。】 摩根有些心不在焉。 【那他又该怎么解答我们曾经天各一方的情况:我们基因突变的老父亲好不容易打造出来了一大堆和他同为基因突变的好儿子,就是为了对准银河的方向,来上一场无法计分的太空保龄球吗?】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一场巨大到能够影响到现实宇宙的亚空间风暴。】 摩根没有说谎: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而如果不是的话,她就要为此去杀几个人了:不会真的有人将他们这些基因原体投向了疯狂且晦暗的银河之中吧?而这个人恰好还可以算是他们的血亲? 这算什么?为了将故事推到八点档而出场的新角色? 听起来很适合拿去喂康拉德。 佩图拉博摇了摇头。 “合理的解释,现在的我也愿意相信这种解释,不过基里曼在很久之前给我讲过他的思路,一套听起来非常人性化的解答:他觉得单纯是因为帝皇的试管婴儿计划并没有得到,嗯,提供基因的另一方的事先同意,所以在计划的最后阶段遭到了对方的人为破坏。” 【……】 “摩根?” 【……】 “怎么了?摩根?” 【不,没什么。】 蜘蛛女皇咳嗽了一下,她的面容还停留在之前的呆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佩图拉博跟她讲解基里曼天马行空的猜测时,她似乎真的在自己的脑海里面,听到了那抹已经失踪很久的长笑? 深蓝色的那个? 原体眨了眨眼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有些僵硬。 【我只是有点……】 “啊,没事。” 佩图拉博挥了挥手。 “不瞒你说,我在最开始也被基里曼的言之凿凿给唬住了,他偏偏描述的有鼻子有眼的,听起来还的确很有逻辑性,像是愚蠢的凡人能够干出来的事情:直到你和我开启了我们的合作计划。” “在命运薄纱上,还记得么?” 【你是说我的阿尼亚?】 在蜘蛛女皇的宛如湖水般波澜不停的瞳孔底部,罕见的泛起一丝明显的情感波动:出于乌兰诺地表上的敏感情况,摩根特意将她的长女留在了战舰上,所以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看到阿尼亚了,虽然平日里忙起来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如今佩图拉博骤然提起,摩根的思念之情便随之涌起。 嗯…… 这似乎是一种她从未对破晓者们有过的感情。 真是……奇怪。 “没错,她真是成功的作品。” 在钢铁之主的呼吸声中,洋溢着他独有的骄傲感。 “事实上,摩根:每当我们在繁忙的任务中有时间见面时,我就会特别抽出精力来观察她,观察她的改变与行为举止,我原本以为她只能存活十到十五年,然后就必须经历改造与再启动,可她不但存活的时间要远比我想象的更久,而且她的力量,她的智慧,甚至她逐渐发展出来的复杂的情感,都愈加证明了我脑海里的那个猜测。” 他停下了脚步,看向摩根的眼神中有着几丝复杂的……钦佩? 摩根当然认识这种情绪:可她从未在佩图拉博这里看到过。 “你知道么,摩根:当你站在我的面前,向我展示如何运用你的灵能力量,牵引出所谓的灵魂碎片和大脑思维,让一个从生物学上来说已经脑死亡,浑身上下几乎只有皮囊还属于肉体组织的,纯粹的科技与金属的造物,拥有了与人类几乎完全相同的思维逻辑,以及精神情感的时候。” “你知道亲眼目睹到这一切的我在内心中有多么震惊吗?” “那就像是一个科学家,他在目睹活生生的弗兰肯斯坦!” 原体嘴角上的肌肉以不自然的规律扭动着,古怪的场景就仿佛看到一群钢筋在舞蹈,他用一种狂热的情绪扬起自己的手臂,缓慢且坚定的握紧了拳头,全然不在意咯吱作响的声音所带来的疼痛。 “当时,当时的我,完全沉浸在了成功的喜悦中,但日后,但在与你正式告别之后,当我冷静下来并再次思考的时候,我才越来越觉得这一幕有多么的不可思议:我们居然创造了一个新的生命!一个游离在进化体系之外的存在!重要的不是起死回生或者百分之百的肉体改造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而是她在日后逐渐成长起来的……” “灵魂!” “物理宇宙直到今日都无法解答与无法创造的东西。” “但毫无疑问,我们每个人都是拥有灵魂的,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我们的每一个兄弟。” “灵魂……” 他死死的咬住了这个词,仿佛饿汉咬住了捡来的面包。 “这才是最重要的,在之后的几十年里,我一直在尝试重现你制造灵魂的过程,但所有的尝试无一例外全都宣告失败了,我动用了我知晓的一切知识,耗尽了数学与物理学的可能性,但不要说摸到成功的曙光了,我甚至没能在黑暗中寻找到正确的道路。”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开始怀疑我们究竟是如何出生的。” 【清晰的思路。】 摩根小声的应和着。 【你认为我们的诞生是伴随着灵能以及背后的亚空间元素,因为现实宇宙中的一切思路,你都已经尝试过,而且全都失败了。】 “只有这个解释了。” 钢铁之主点了点头,他似乎依旧对于自己在几十年前的一切的失败感到耿耿于怀。 “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我曾经想向你求助,但我们不常见面,繁重的任务让我没有时间。” 这是谎言。 摩根看向他处。 绝不可能没有时间:佩图拉博只是单纯的拉不下面子,他若不是得出了些许成绩,让他都自尊心能够得到满足,是万万不会来到摩根的面前,以求学者的姿态讨论起他们之前的事业的。 钢铁之主喜欢学习,但他绝不喜欢当学生。 【然后呢?】 “然后……” 原体深呼吸了一下。 “然后,作为我歼灭赫鲁德人的奖赏,就是你、我、还有多恩并肩作战的那一次:帝皇带着我去了他的图书馆。” 在吐露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太阳绽放在佩图拉博的脸上,摩根曾经无数次见过钢铁之主是如何在她面前洋洋得意,耀武扬威,但所有的兴奋与喜悦,都远比不上佩图拉博此时的快乐:他在向摩根炫耀来自于帝皇的,不会给予其他任何人的奖赏。 显然,这是比一万场胜利都更能让钢铁之主感到喜悦的存在。 “你应该记得吧,我们两个当时就在帝皇的旗舰上。” 【怎么可能忘记呢?】 摩根掩饰着眼底的低气压。 你在看书的时候,我跟那个老混球扯了差不多几万个小时的皮。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很难形容。” 佩图拉博罕见的犹豫了,不是在故作矜持,而是真的犹豫。 “我曾想把它画下来,或者通过文字来描述它的存在,但我发现这两样我都做不到,它是一个宛如移动迷宫般的空间,内部的空间广袤到哪怕转角之后直接遇到一台骑士机甲,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我曾一度怀疑,我到底还在不在帝皇幻梦号上,因为我曾坚持向同一个方向前进,至少前行了十七八千米的距离,但是依旧没有走到尽头,可当我回返时,我发誓我只走了三四千米,就已经看到了我刚刚的出发点。” “距离完全不对。” 摩根的面色渐渐凝固,而佩图拉博还在努力的追忆。 “但真正的问题是,那个图书馆非常的自动化,它很昏暗,大部分的地方都没有长明灯,只有我站在附近才会亮起的感应灯,当我驻足于某处阅览的时候,几百米以外的事物就已经看不清楚了:这也是我觉得它像迷宫的主要问题,因为有好几次,我刚刚看完了一本很精彩的书籍,然后循着记忆返回去想要再浏览一遍的时候,却发现明明我走在记忆中完全正确的路线,但摆在原地的却已经是另一本书了。” 【每次都这样?】 “不,只有在我阅览了某些非常精彩的书籍后才会。” “真要说的话,这些书籍中的知识往往设计非常……奇怪的领域。” 【比如说?】 “嗯……大部分是神秘学,以及历史和战争相关的。” “所幸,其中大部分的内容我阅览一遍就已经可以记住了,但我总觉得我似乎还忘了什么东西:一些我应该是看过的,但我只记得看过却不记得内容的书籍,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原体歪了下脑袋。 “你知道的,我过目不忘。” 【……】 摩根眨了眨眼睛。 【佩图拉博:你确定那是属于帝皇的图书馆吗?】 “这个可以确定。” 钢铁之主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里随处可见帝国的双头鹰和帝皇的私人标志,虽然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的原因,有些地方的标志已经逐渐腐蚀发黑了,我怀疑那是属于帝皇的私人图书馆,因为其中的分类繁琐且凌乱,灰尘多到完全无人打理的地步,并且涉及到鱼龙混杂的很多个方面。” 【很多个方面?】 “没错,宗教、历史、一些奇怪的私人传记和航海日志、还有工业知识与物理学经典:但其中最重要的是不少稀奇古怪的图纸,它们中的有些令我大开眼界。” 原体的面容凝固了一下。 “但其中最重要的却是一个将灵魂与金属融合起来的图纸,正是它打开了我的思路,让我怀疑起帝皇在创造我们时所采用的技术,上面的语言晦涩难懂,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能翻译其中一小部分。” “总的来说,那是一卷负责创造战争兵器的图纸:首先要打造一台纯粹的金属外壳,然后运用某些非常奇怪的技术,我不确定你制作室女座的时候,有没有才用过相同的技术,将来来自亚空间的……后面那段被磨去了,我只能推测应该是将来自于亚空间的某些东西,可能是迷失的灵魂还是其他的什么,塞到这副金属外壳里面,禁锢住它,就可以为你而战了。” 【……】 摩根眨了眨眼睛,一滴汗液顺着她的耳侧悄悄滑了下来。 这东西怎么听起来给她一种非常耳熟的感觉呢? 【它……它叫什么?】 “名字很奇怪。” 佩图拉博笑了一下。 “叫恶魔引擎。” “也许是形容词吧,毕竟这种方法听起来的确挺恶魔的。” 【……】 (按照新的说法,第一台恶魔引擎是由莫拉维克【对,就是火星的莫拉维克地窖的那个莫拉维克】创造出来的,而帝皇到底是不是莫拉维克属于一个典型的战锤式薛定谔,我这里就设定为帝皇是知道恶魔引擎技术的。) (待会还有一章) 第655章:我欲成仙!(2/2) 摩根却没有微笑。 【所以,你怀疑我们这些原体也是类似于恶魔引擎的技术?】 【帝皇先用物理学的手段打造出了我们的躯干,然后再从亚空间中捕捉到类似于灵魂的物体,嵌入其中,打造出了我们?】 “依旧有漏洞,不是么?” 佩图拉博展露出胳臂上裸露出来的肌肉,上面明显有着数次动刀的痕迹,而在他裸露出来的其他皮肤上,也同样如此。 “我检查过我的每一寸肉体:虽然我们的内在结构无法用现实的生物学来解释,但我们的确是肉体凡胎,只不过是特别坚固,能够扛住炮弹与各种伤害的肉体凡胎:但在我们的体内的确没有什么过量的金属元素,这是很难解释的,因为单纯的肉体凡胎是不可能展现出如此强大的防御力的。” “就连我们的外壳本身,恐怕也无法用单纯的物理法则来解释。” 原体的视线变得严肃。 “所以,倒不如说。” “我们身上究竟有几分,是采取自真实的宇宙里面的?” “与我们相比,恶魔引擎简直如同基里曼般纯洁。” 他摇了摇头,目光撇向了那个独属于帝皇的位置。 “所以,在穷尽了无数时间以及新获得的知识后,我内心里的困惑和沮丧反而越来越浓厚了,我自认为了解世间的一切,但到头来,却连我自己的身体结构以及我是怎么来的都无从知晓:在重复研究了许多遍后,我能确认的事情,我能肯定的事情,也就只有一个。” 【是什么?】 “我们是帝皇的造物。” 这句话斩钉截铁,比钢铁勇士的灵魂还要坚毅。 “这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眨眼间,坚如钢铁的语气便又婉转成一声轻叹。 “也只有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舔舐着嘴唇,看起来依旧有些不甘心的模样。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反而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 “想想看,摩根,就连像你和我这样的人物,都无法解构出关于我们自身的哪怕一丁点的秘密,那么以一己之力,将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帝皇,又该是一个多么伟大且聪慧的存在啊。” 【是啊……】 有那么一刻,摩根差点以为佩图拉博要走上罗嘉的老路,但是在她担忧的瞳孔中,却发现钢铁之主没有散发出哪怕一丝一毫有关于信仰的气息,他看向帝皇方向的目光是充满了崇拜的,那是身处于同一个领域,对站在领域最尖端与最前方之人的崇拜之情。 幸好,不是信仰。 摩根松了口气:区区一个罗嘉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等等…… 崇拜似乎也很危险。 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她。 那种事情……不要啊! “虽然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无比的崇敬帝皇,但是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的崇敬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蔑视。” 钢铁之主笑了笑:他没注意到身后的摩根脸色都变了。 “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帝皇所创立的伟业,到底有多么的不可思议,我们这些原体存在与呼吸的每一秒,都是所有知识所不能达到的奇迹:罗嘉是错的,帝皇不是神,但他的确做到了神迹,可他依旧不是神。” “他比神更伟大:因为他做到的是神不曾做到的。” “神的伟业只存在于传说中。” “而他的伟业:便是你和我。” 佩图拉博转过身来,他的目光从未像现在这般的严肃。 “那么,反过来说……” 钢铁之主朝着摩根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粗糙的纹理清晰可见:蜘蛛女皇有些紧张的屏蔽了呼吸,因为她知道钢铁之主的下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在花费漫长的精力,阐述了他在此之前的思想转变后,佩图拉博终于要说出让他渴望登临神迹的核心动力了。 那应该是一个想法,或者是什么本能的冲动,以性格或者情绪的方式显现:摩根大概能猜到,但她希望会是更好的。 比如说…… 勇气?求知欲?还是单纯的被激励出来的渴望? 等等…… 似乎……都不太靠谱。 蜘蛛女皇歪了一下脑袋。 而原体的声音已经响彻。 “想想看吧,姐妹。” “被如此伟大的人物倾尽心血创造出来的我们,强大与聪慧到能让他自称为父亲,且将这一批造物视为亲生子嗣的我们,又该是多么完美且纯粹的存在呀:他甚至还没有目睹到我们做出的伟业,就愿意称呼我们为儿子。”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从一开始便承认我们与他是同一个阶级的,我们能做到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们所欠缺的是漫长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这不恰恰说明了,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创造伟大的时代吗?” “我们生来就和他一样,是为成为乃至超越古典时代人们曾经磕头供奉的众神,是为了同样以这如同凡人般的样貌,缔造出与传说中神明同等的业绩,这不正是我们的天赋与能力所要做的事情吗?” “这不正是我要做的事情么?” “像帝皇一样,将眼光投身于真正伟大的事业上。” “投身于大远征,投身于缔造出我们的基因实验,投身于整个银河的命运与发展,而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异形城寨,而不是十几万与凡人同列的精英战士,而不是一个大呼小叫的征兵世界。” “为他们而耗费精力,为他们而牵扯我的想法与思维……” “浪费!” 他长吁短叹着。 “真可惜,我花费了如此漫长的时间才悟到如此简单的道理。” 佩图拉博摇着头感慨,他看不到摩根的思考,他看不到摩根瞪圆了眼睛:此刻的蜘蛛女皇甚至忘记了掩饰好自己的表情,因为她的内心也在捉摸不透。 这…… 这算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感觉和之前一样。 但又有些……不一样? 【所以……】 在茫然中,摩根斟酌着语气。 【你打算怎么做?】 “这还不简单么?” 佩图拉博微笑着。 “既然情况就明了,那我当然要做到我向你保证的这些事情,像帝皇一样的去思考,像帝皇一样的去践行我的意志:你知道在帝皇将战帅的桂冠交给荷鲁斯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吧,摩根。” 【当然。】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 【怎么?你对于你的封邑有什么额外的想法吗,兄弟?】 “这不正是个好机会么?” 钢铁之主的眼窝都更亮了。 “银河是属于帝皇的,他像是对待战略室中的沙盘一样对待着整个银河和帝国,挥斥方遒,举手投足间决定万千世界的命运,践行他如同神明一样的意志。” “我们现在还做不到这一切,即使我们有这份能力和天赋,我们也不应该掌握整个银河,帝皇不会放心的将它托付给我们的,但他可以将一片宙域托付给我们:就是我们即将得到的这些封邑。” 拳头被握紧了。 “这是个好机会,这是我们开启我们伟业的好机会,我们将如帝皇掌握银河般掌握我们的土地,如神明一样的统御他们,从最宏观的角度来挥洒我们的天赋,从我们的战士到我们的臣民,从他们的生死荣辱到他们的喜怒哀乐,让看不见的命运化作我们掌中看得见的墨水,编写千万个世界的未来。” “就像帝皇一样。” “以肉体凡胎,缔造神迹。” 他轻声细语,他雄心万丈。 “相信我,摩根,这才是帝皇将我们创造出来的目的所在,他不会特意提醒我们的,受人点拨的家伙又怎会成为神明呢?唯有自行踏上这条艰难之路,才会在道路的尽头获取最大的嘉奖:我希望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 “嗯?我的姐妹?如何?” 【还……】 摩根张了张嘴。 【还可以。】 她飞速的思考着:幸好现在的佩图拉博是如此的耐心。 而片刻过后,蜘蛛女皇想起来了她最关心的一件事情。 【所以,兄弟,你现在对于你之前所在乎的那些事情……】 “比如说?” 【嗯,比如说奥林匹亚,还有钢铁勇士……】 “你说他们啊?” 原体笑了笑。 “我不在乎,摩根。” 【什么?】 “我,不在乎。” 他摊开了手掌。 “你觉得帝皇会将他全部的精力投放在一个星区上吗?哪怕是全银河中最重要的一个星区。” 【……】 “我也一样。” “钢铁勇士依旧是我的军团,他们依旧是我麾下没那么得力的子嗣与战士,这一点不会改变,但也仅此而已,我在过去曾错误的将我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他们的身上,关注那些可悲的战役和胜利,从而错过了更多应该关注的领域,这是个错误,以后不会再犯了。” 摩根点了点头。 【所以,这就是你用机器人来指挥第四军团的原因吗?】 “我始终都在,只是我不愿意再在舰桥上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么?” 原体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自称为朱庇特而不是宙斯吗?” 【不知道。】 “想想看,摩根,如果旁人跟你提起宙斯的话,你首先想到什么?” 【宙斯的那些故事?】 “那朱庇特呢?” 【罗马的主神之一。】 “那故事呢?” 【嗯……】 “你看。” 钢铁之主笑了。 “没有,没有故事。” “我们都知道,宙斯和朱庇特其实是一个人,是相同的神话体系在不同文明的区别表现,但每当提起宙斯的时候,人们所想到的往往都是那些可笑可悲的故事,但是提起明明是同一个人的朱比特时,他给人留下的感觉就是如此的模糊、纯粹且又强大。” 在钢铁之主的瞳孔中,展露出了羡慕的光芒。 “没错,无论宙斯本身的能力与功绩到底如何,但当他掺杂了太多有凡人情绪的故事,与它们混杂在了一起的时候,人们对他的敬畏就会消退,取而代之的便是这些杂七杂八的混杂印象。” “我不想要这些。” “我想要的是朱庇特。” “单纯的,受人敬畏的神。” 【可我觉得这只是因为谣言和固有印象所导致的……】 “这不重要,摩根。” 佩图拉博摇了摇头。 “他们不在乎真相。” “我也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我所需要的,只有我的意志能在他们的身体上贯彻下去。” “还有什么是比一台台冰冷的机器更能符合这个要求的么?” 他得意的微笑着。 “我用这种方法来保证我的意志能够传达到军团中央,我用不着再为了战场上的细枝末节而耗费我宝贵的精力,指挥攻下一座堡垒的时间,足够我为一个世界规划搞此后数十年的发展方略,无情的机器会确保我的意志得到贯彻,我的计划依旧是最完美的,他们只要执行的好便会万事顺利。” 佩图拉博理所当然地说道。 “所以,没错,摩根:我不像以前那么关注钢铁勇士了。” 【啊……】 怪不得他们这些年的阵亡率呈指数级下降了。 据说就连整个第四军团的氛围都变好了不少。 摩根的瞳孔转了转。 【那么:多恩呢?】 【多恩……也不在乎了?】 “……” 非常罕见的,佩图拉博的身影僵硬了一瞬间:自从他和摩根开启谈话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多恩……咳……” 他咳嗽着,竟有些不好意思。 “多恩当然不算,他可是我们的兄弟,是和我同一阶级的,值得我倾注我的能力和思维。” “你……咳……你干嘛问这个?” 【啊,没什么。】 蜘蛛女皇适时的收起了她的脸庞上那股可疑的笑容,就在佩图拉博为了她提出的【多恩】这个问题而陷入踌躇的时候,摩根的大脑正在以前所未的速度高效运转,分析着这件事情,分析着她是否能从其中得到些许的好处。 别说:还真有! 【我只是在想……】 原体眨了眨眼睛,努力将瞳孔中的喜悦镇压下去。 【如果只靠机器人和少许的得力干将,真正的能够让钢铁勇士军团维系有效的运转吗?你对他们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兄弟。】 “这……是个问题。” 钢铁之主仰起了下巴。 “怎么?你有好主意么?” 佩图拉博甚至没有多想。 【我倒是有一个。】 摩根微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是如此地纯洁且无害。 【佩图拉博兄弟,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有个最得力的战争铁匠此时就在我这边。】 “你是说……” 【没错,丹提欧克。】 摩根的瞳孔中闪着光。 【我一直关注着他,目睹他的能力于进步,这些年来,他在阿瓦隆这里,还是招到了几个可堪一用的战士的。】 【我想,只要你愿意给这些子嗣修书一封。】 【这些,来自于阿瓦隆的钢铁勇士们:会很乐意帮你暂时的管理整个第四军团的。】 “丹提欧克啊。” 佩图拉博摸了摸下巴,他很认真的思考着这个决定。 “我记得上次见到他……” 【对!】 这句话提醒了摩根。 【你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丹提欧克是不是就已经带来了几个阿瓦隆裔的钢铁勇士?】 “没错。” 钢铁之主笑了一下。 “他们很不错。” “我记得丹提欧克将他们托付给了弗里克斯,而最杰出的那几个此时在担任弗里克斯的助手:他对他们的评价很高,没有他们,他很难替我执掌军团,一些后勤和人事变动全靠他们在维持。” 【那再好不过了。】 摩根咬了下嘴唇,提醒自己笑的不要太明显。 【也许我们应该找时间再和丹提欧克聊一聊,让他看看他有没有再培养出同样优秀的新人,正好让他一并带回第四军团去,去分担你所留下的庞大空缺:钢铁勇士近些年的进展的确有些缓慢。】 “没错,这很正常。” 钢铁之主点了点头。 【所以,以老带新?】 “共创大业?” 摩根沉默了一下。 【没错:共创大业。】 第656章:新罗马! “大人?” 【怎么了,伯纳。】 “我不确定这是否为主观意识所导致的错误认知,又或者是我个人对于诸位基因原体的行为准则和生理规律还不够了解,但我只是想提醒您一句:自从昨天您与佩图拉博阁下完成了会面后,您的状态看起来就显得疲惫了不少。” “是有什么额外的原因么?” 【算是吧:毕竟 这么多人都在,她必须要好好的维护自己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贤淑模样。 可是,竹修老师,每一次你这样温柔的唤着我的名字,每一次你这样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我,总会令我心跳不已。 夏雨琳将尴尬压下来,抬起下巴,像个公主一样挽着舍微的手臂,也进门了。 我在路边坐了好久,天渐渐的亮了,路上的车和行人也多了起来,他们都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地上。我没时间了,今天中午就要去潘塘公园,去哪里等着踩陷阱,不去的话不知道叶肥叽会怎么样。 主厅内,林宣姗姗来迟,依旧是昨夜那身蓝色长裙,见到主厅内上首与君莫言有七分像的君莫宇时,微微错愕,随后看着对方表情莫名。 君莫言某些时候的执拗并不亚于林宣,而他如此举动,势必要将这些全部临摹下才会罢休。而林宣静静退立在一旁,深情的看了一眼认真专注的他,随后悄然转身而去。 当然,灵石也可以换成仙石,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真的比较牛了,换一次可以进行很多次的传送。 这些永恒一族面无惧色跟妖族和混沌妖兽战在了一起,只不过这种以卵击石的打法无异于自寻死路。 留下重症监护室的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她的优势很显着,李成峰只能运用武技与鬼瞳去补偿自己的下风。 “对了,刚才那人干嘛去了?想把我们关在这里?”姜秀荷说完就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吧? 一直到了家,花和老五都围着她,沏茶倒水,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见了长顺的娘,连个妈都没喊,就叫花赶紧收拾出来一间房,把炕烧暖,就带着孩子住了进去,之后就没见出来过。 周平全身的魔力像一股气流一样从身体里涌了出来“没时间了,大家一起上,使用最强魔法攻击一次,敌人的援军已经接近,没有多余的时间了”说完,周围的人都感觉到队长周平身上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魔力。 “妾身很好奇这位婆婆究竟说了什么,惹得掌门都留意。”越是不知道,越是在意这一点。 “回学校,没有人照顾。”顾非墨的话很是生硬,但,还是让叶舒舒有点感动。 而后,他们便去了警局,莫杰毅和东里琬卿也刚好到了,包括东里衍。 一旁的另一位粗野大汉直接挤了过来“噢哟!”虽然后面没说,但从眼中呆滞的表情已经大约猜出了他的想法。 难波宫,这里所有的血迹都已经被清理,尽可能的恢复了原先的荣华。 一直以来尊爵都营运得很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这事情发生也为免太突然了,难道和他有关吗? 躺在自己的床。上,李漠然静静的望着天花板,想起昨晚的一切,嘴角不知不觉中露出笑容。 所以来的是洛枫,她便已经知道,相处久了必定隐瞒不下去。唯一庆幸的是,自己遭遇大变,和生前已经有些不同。而且重生之事,究竟太过虚幻,否则只怕一句话,她就会在洛枫面前暴露出真实的自己。 第657章:仙之人兮列如麻(1/2) “第一个走过来的是谁?” 【白色伤疤。】 “察合台可汗同意了么?” 【我让帝皇去问的:反正他说察合台可汗没有反对。】 “想也知道,摩根:你这是给他又一次逃避责任的机会。” 圣吉列斯靠在他那张一点也不舒服的宝座上,厌恶的避开了露台上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丝质的遮阳棚边缘在他的 苏琴萱要去的地方是癸亥,即最边角的地方,倒是容易寻得,前一日余韶华已经打好招呼,自是不用再多费功夫,一路直行便已经到了,转角,入门。 僵持了片刻之后,酒吞童子以及尼禄开始蓄力了起来,脸上凝重的神色不改。 之所以权子珊能受男人欢迎,可不仅是她单蠢的性格,更因为她动不动就脸红的青涩表现。 感觉了一下那个规则之后,系统倒是有一些意外,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个家伙貌似比尼禄更能掌握。 “明白!”古天伦点头,这段时间他跟随李牧,后者心思紧密,做事周全,已然让他完全折服,对于李牧的命令,自是不会反驳。 而唐风要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所以,唐风现在要先养着癌细胞,然后整体杀死,一粒癌细胞也不会留在金玲体内的,也就是说让金玲再没有复发的可能性。 自己终于成功了,成功的打破了那个禁忌,成功的打破了陈旧的观念,成功的打破了那个枷锁。 于飞把洋姜放到盆里洗了一下,用个干净的袋子装着,等着待会拎回家,然后进屋换了一身衣服。 不如跟着老马沿河下去,如果能找寻到老虎的踪迹或者其他人的下落,他就有第一手独家新闻素材。 此时的你要回家酒醒的差不多八成了,也算是头脑清楚了。打定了注意,杨洪江稍稍的放了心,心想,总是能挨过这寒冷的冬夜的了。 绚都落在地上,展开了双翼,他的面前还有一队士兵,就在那些士兵想开枪时,一个尾状的鳞赫直接席卷过来,将他们手上的枪击飞,没有了武器的士兵们只好仓皇而逃,上面的门被卡出了一个口子。 李昱在手里反复摆弄着玉石,显然他还是第一次接受旁人如此随意性礼物,而且是那种精致到极处的贵重物件。 那些刚出现斑疹的人,头脑还是很清醒,只是稍微有些有气无力,脸色发白,看到王平安和张、黄两位御医进来,他们还会打招呼。 如果我们说这只是一个误会,你们信吗?在接到神殿大举出动的消息后,鬼族和石族的高层都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那一年我16岁,有一次上山砍柴,遇到一位修道高人在山上舞剑。 一道犹如金属一般坚不可摧的拳头直接是打在了楚铭身前的巨斧流光之下,正是这陈厉的攻击。 “嗖!”一支利箭夹杂雄浑激荡的灵力,向着一名骨族狂飙而去。看到这支杀意森寒的利箭,兽袍少年满脸都是惊讶。 其实灰常怀疑几乎等于确定,毕竟这么拽的名字一般人也想不起来。 “这家伙一定是个高手,我也去那里理个发什么的吧,太扎眼了。”陆云自顾自的说完,便往理发店里面一钻。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觉得原本万众期待的一场武道盛宴似乎从一开始就被扭转了方向,去向了诡异的地方。 第658章:仙之人兮列如麻(2/2) “是金色的。” “这在那里是很稀有的颜色。” “是么?” 泽丰本能地发问,但他并不指望得到一个回答,沉默与拒绝是他早就已经习惯的事情:圣吉列斯的子嗣伸出了手,接住了递到他掌心处的琥珀状固体,连这个简单无比的动作,也是在颤抖了三次手指后才能勉强的完成。 所幸,对面的人很有耐心: 谷兆荆跟着慕容长情走进那个房间,顿时忍不住“嗬”的抽/了一口冷气,这一深吸气,就又吸/入一大口的血/腥味儿。 乐歆和乐瑶都是懂事的,还劝过乐大人续弦,可都被乐大人拒绝了,理由也不过是怕娶进门的人对她们姐妹两不好。 他说着,就瞧赵尹正在偷偷瞄自己,仔细一瞧,原来赵尹正在看自己手上的指环。 她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手指头在夏秋的名字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心痛至极,还是不想走的模样让封成瑾深邃看了她一会儿,将电话递给秦诺接着后,走上前。 顾梓璇不想搭理封成瑾,尤其面对有一天封成瑾来赔礼道歉的带她去吃饭,封成瑾去洗手间了,钱包给她,让她付账。 “终于按奈不住了么?”中年人笑了起来,宽阔的背撑起锦袍大衣,魁梧有力。 杨钊走后,杨銛代替了颜天佑主迎宾的位置,颜天佑位居其后,在一旁打下手,逢迎着来参加夜宴的客人。 不管馨儿今天对他有多大的怨言,他出现的意义他自己十分清楚。 林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和御姐,好像看不明白我们刚才在说什么。还好她看不明白,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咪咪的对她一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说完我倒在沙发上,把手机闹钟调到十一点,想趁着这个空当继续睡会。 吴雨桐想想也是,就上次正儿八经的在那看他弹了一次吉他,就再也没去过他工作的地方呢。 西品被他看得脸上发烧,急忙把两只脚往后倒退,想把两只脚藏起来。 布拉德利‘哼!你真当我是好欺负,今天你敢来挑衅我,我让知道这天下不止你一个有实力’,两人再次打在一起,这一次布拉德利没留手,一道斗气斩劈向杰弗瑞,杰弗瑞拿出一把剑。 马修‘父亲你这是干什么,现在咱们在自己的家里,咱们这一家子人,你还要分出个一二三吗’。 易川从半空中落下,听到破风声袭来,开头一看,王贲的利剑已经到了自己的眼前,赶紧挥起远辉,将远辉的灯泡砸在了剑身上,令整个剑的前刺轨道歪斜,贴着易川的腰部冲了过去。 今天沃夫一大早便来到布雷迪公爵府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府中在偏厅中安静的等着布拉德利,布拉德利接到下人来报说沃夫来了便收拾了一下出去了。 紫雷天怒爆发开来,天罡紫雷疯狂缠绕着紫天,而天罡寒雷和天罡炎雷尽数收缩,凝聚在紫天的双掌之上。然后,紫色的雷霆犹如千万条紫色的雷蛇。 也是这时候,蒋开固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跟外面那些放高利贷的有勾结。那些高利贷公司,还有黑心网贷公司,很多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娟娘点头应允,执起碧粳饭替陶灼华添了半碗,又拨了些给茯苓,自己只盛了半盏酸笋豆腐汤。瞅着桌上一色精致的菜式,心里却是灌了铅般的凝重。 第659章:叛逆者们(上) “没错,兄弟。” “对于我来说,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世间一切的权利和地位早已成为了过眼云烟,它们在到手的那一刻就变得不再宝贵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荣耀的使命感,是对于完成帝皇与人民赐予的我这无上责任的强烈渴望。” “如今的我,满脑子所想的也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站好属于我的下一班岗,不要辜 “肯定有了。”道士没好气的说道,墓穴里面常年不见阳光,就是老鼠待久了也是会有毒性的。 “难道真的要看着雪儿嫁入洪家吗!那洪家又会有什么好心,等雪儿嫁过去,洪家肯定会进一步侵蚀我们韩家,指不定那天韩家就没了。”眼见一众长老在韩驰的目光下沉默不语,韩田又大叫了起来。声音中不乏怨气。 银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若不是在靠近冰暴之结界最核心地带,为了再次测试那股力量能不能凑效而收起了自身地防御,也不至于搞得如此狼狈。 嗷!一声惊天巨响,一个两层楼那般高的蟑螂模样的东西从泥潭里面蹦跶了出来,手指头粗细的触须甩在了韩飞的身上,将其抽飞了出去。 “哼,谁稀罕!”陈梦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拳头表示警告。 随后,当极道真人将九条磐龙按进紫色光剑中射出时,极明真人和其他昊天门长老又再度惊叫了起来。 夏王有独子,当年为保住自己独子皇九段的性命而退出皇极帝国,如今皇九段修炼有成,自然要回来报仇。苏牧和护国大将军都能想到这点,只是因为皇四九的历史他们大概的了解,毕竟不会凭空冒出一个生死大仇的敌人。 整个纽约,除去奥斯本工业有方天曾经炼制的法宝守护,变种人中心有数位强大的欧米伽变种人守护,神盾局则在一众英雄守护之下幸免之外,其他所有区域全部湮灭成为灰烬。 “他他他还是人么,连传说中的麒麟神兽都听从他的命令”一个岩忍喃喃自语,表情崩溃。 “天凤道友,我听说龙族有一九龙阵,威力极大,可与准圣巅~峰一决高下,不知是真是假……”五德麒麟说道。 可魔法能量枪手突然觉得背后一凉,然后身躯就缓缓软倒下去,在意识消失之前却听到了保护自己的那个傻逼战士在怒吼。 若是换成在其他宇宙,随意凝聚一些世界神力,就足以让普通人活个上千年,在怪兽宇宙中虽然没办法用这个办法,但他血液中的能量比世界神力结晶还浓郁百倍,想来会有些效果。 叶迦气势如虹,只听他一声大喝:“死吧!“旋即霍然擎起万象三玄戟,对准玄龟,猛地刺去。 这么蠢的僵尸还是第一次见到,居然傻兮兮的朝着自己撞来,自己要是僵尸的话对第一时间选择逃跑而不是战斗。 “错不了,这绝对是轮回眼!”半藏也是见多识广,当然知道轮回眼的传说,当下确认长门的眼睛就是传说中的轮回眼。 井上织姬则看了黑崎一护和石田雨龙一眼,整个下午犹如黑崎一护没有刻意掩饰,井上织姬敏锐的察觉到黑崎一护一直在关注着石田雨龙。 胖子被踢的趔趄一下,摔倒在坑里,叹了口气,起身又拿起铁锹挖了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殿主的两位师弟也是死在了这个城里吧?”寒霜突然想起了这个事,说道。 第660章:叛逆者们(中) 他没必要悔恨。 阿斯特兰在心中默念,抵抗着如针刺般的蠢蠢不安。 他没必要感到悔恨,他只不过是在做一件小事:在囊括全银河的雄心与事业面前,对待基因原体的忠诚也是无关紧要的,他当然可以选择背弃掉他的誓言。 不:他从未有过誓言,他从未效忠过他们口中的原体。 是的,他可以去走自己的路 窗纱掀起,露出一张淡雅的脸庞,给人甚是温婉贤淑,这人就是惠妃。 桃红打开锦盒,宜妃细细看了下,是看到大凤上有一条金丝,但是看不好是不是修缮的痕迹,她毕竟没有看到过没坏的双凤簪。 顾柔眼神木然,目光毫无焦距,灰蒙蒙的眼睛虚空的落到某个地方。 她一直韬光养晦,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在贵妃娘娘说出育城对我有情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看到九雷兽的第一反应不外乎都是震惊和恐慌。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吕梁他们见巨兽并没有想要冲过来的意思,也就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容溪偏过头,看着坐在那边的徐震寒,他似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眼睛里担忧早已经退去,又成了平静的水面,只是他放在桌上的手掌却是微微的蜷起成拳。 而星移斗转之上,则是九转轮回第八转,名曰无我忘我。如果说天人合一之境是领悟规则,返璞归真之境是掌控规则,逆流成河之境是改变规则,星移斗转之境是创造规则,那么无我忘我之境则是——我便是规则。 “想不通的问题?学姐能和学妹说说吗?说不定学妹能帮你一把呢。”说吧,说吧,全部都说出来吧……佟彤尽量收起了自己眼底的光芒,生怕把眼前的美人吓走。 我抬了抬眼,看了看身边跟着的凉生。他立刻心领神会,双手成勾状握起。 醉仙楼,大半夜的居然还有很多食客,几乎都是成天打游戏的宅男,几桌几桌的,话题离不开明天各大主城的守城战。 我用眼角向艾丽亚传递过去一丝疑惑,后者用一种泰然自若的神情表示她对此事根本无动于衷。这样一来我就更加不明白晨曦之王的用意了,只有静静地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赫连定率夏军,驱策西秦的百姓十余万人,在治城向黄河西渡,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西秦百姓国破,在路上饱经风雨,饥寒难耐,是不是有人倒在路上再也起不来。 “大概是传送门守卫被放倒了吧。”汉森只是瞥了一眼就猜出了一个大概。 纳兰若雨低声问道,秦晋摇了摇头,看着纳兰若雨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我们上辈子是夫妻。”“咣当”一声,正坐在前排的两个男生听了秦晋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后,直接从椅子上面摔了下来。 见到三人出了屋子后反手关上了房门。单独留在狐狸精姐姐闺房里的初哥陈默凡瞬间感觉似乎温度升高了好几度。 这才短短的半年时间,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先是各个门派被袭击和消灭。 “人无心即死,你肯定想问,为什么心脏没了,还能活着吧?”张君夜说着,把血鹰的双臂朝两边拉扯。血鹰肩膀剧痛,险些要被撕裂。情急之下,狠狠地一脚踢在张君夜刚刚断了的伤口上。 第661章:叛逆者们(下) “新职位?” “当然,我当然会喜欢属于我自己的新职位:谁会不喜欢将更多的权力攥紧在手中的感觉呢?既然帝皇主动将权力交给了我们,那我们就没理由不要它。” “位高权重总是好事。”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的,察合台。” 大怀言者罗嘉将他的双掌严丝合缝的紧闭,时刻摆 “而且那矿洞极为的宽阔,粗大,此刻才挖掘了整个矿洞的十分之一不到,按照估量,最少价值上亿块灵石!”张少峰一脸自信的道。 不知怎的,楚拓非常难过,他右手一动,将自身的灵力注入了雕像内。 “不,他们是在羡慕你。”陌七爵手机滴滴响,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便笑着说道。 奈良族长、秋道族长、山中族长都很开心,没有想到千手龙村竟然是一个重信守诺的人,这下把奈良鹿久、秋道丁座和山中亥一交到千手龙村手里面,奈良一族、秋道一族、山中一族上下就放心了。 没有任何人是萧旭一招之敌,往往萧旭一招就能解决好几个所谓精锐。 顾彤的话,说得字字有据,件件在理,阐述的都是不为人知的事实真相。 电话那头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而重重的呼吸声似乎暗示尚鹏那边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如果这样关押着他的话,往后天机宗还会来人的,而且听说天机宗修为最高的为灵师巅峰,至于灵师中阶的,还有不少。 她这些年来,确实是因为有姜无痕这个儿子,才没有被众人欺压。 不过,很可惜的是直至今日还没有一个漩涡一族的孩童能跟九尾的查克拉相契合,所以,一个能成为下一任九尾人柱力的孩童都没有。 却不曾想在刚统计完这些伤情之后,林思微便直接从另外一个方向走的出来。 “坐吧。”张泽虽然不想看到夏琳琳,但是现在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可以转变的余地了。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宋北北说着,已经跳下椅子,作势要自己去买。 “估计,我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十分之一吧。”叶枭在心里说了一句,便再次尝试招唤系统。 直到最后,那些烟越出越多,在唐三藏的帐篷里汇聚成了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模样。 叶枭带着孙悟空和黑熊精,把敖烈留下来保护唐三藏,开着拆迁一号来到了福陵山云栈洞。 只见那团发光体从叶枭面前经过,随后落到太上老君的手上,就见那光芒褪去剩下的是一块五彩石。 又跟宫里面来的太医商量完对策之后,便直接跑到林思微所在的地方。 原本以为所有的事情全都在掌控之中,可没想到那些事情根本就身不由己。 殊不知,那已经通灵的战马告诉了他胯下的这匹劣马一个恶作剧的真相,顿时是吓得这枣红色劣马是四肢发软,就差没瘫坐在那里了。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我乃徐州糜家护卫管冲,原本是带着商队往北平晋阳一行的,行至清河却是遇上了这队贼人,他们就是要击杀我等。”虽然肩头中箭汝肉颇深,但此时管冲却显得十分硬气,咬紧牙关言道。 李宇被困在这个阵法中已经差不多有一天一夜了,这里面除了感觉到时间流逝以外,天色便一直是白天,李宇就那么坐在悬崖边上一动不动,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第662章:荷鲁斯的忧虑 尽管早有预料,但你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你生命中最美好的梦想以如此直白且蛮横的方式砸在了你的脸上,就连基因原体也不得不为之惊愕,当一切都开始运转的时候,你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等待你的究竟是什么。 亲情、荣耀、信任、权力…… 也许,还有更多:但现在的你已经没 素英像是没有看到林暖暖早就看向了旁处,还是喋喋不休着讲了些秦明月想念家乡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的苦楚。 对面的老法师见到嘉一也是白袍法师有些吃惊,他听说嘉一年纪不大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一个灰袍法师,所以才带了一大队的人,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楚相思看着嘴角的勺子,愣了一下,而后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目中再无令她胆寒的冷意,眸子漆黑明亮,似有担忧,在眼底浮现。 这床上的血,若是继续留着,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可以看出,其中的问题,所以,她不能留下这些痕迹,不能让他有攻打龙灵国的借口。 所幸祁旭尧也是个聪明人,在白薇的指导下,做出的菜虽然没什么卖相,但好歹咸淡适宜,不会太要命。 面具人,冷寂空濛,飘渺幽暗的嗓音,漫不经心,随意至极的语气,却带着睥睨天下的狂狞。 曹天佑渐渐落了下风,但攻势却一点也没有因此削减,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陆棠棠。 狐狐这话儿一出,冥肆猛地一惊,万年不变的那张冰山脸上,竟然是说不出来的惊诧。 军营里的人可不少,不止有这些等待操练的士兵,还有做饭的喂马的各种各种。 不过林峰听了,脸‘色’却微微一变,不是别的,而是那娃娃亲几个字,让他想到了远在炎京市的许雯。 梁栋这时道:“能不能让我单独看一看。”他运用能力时要有什么异象不想让人看见的,所以有这要求。 俊美青年的表情瞬间呆滞!不光是这个家伙,就算是路飞扬都很吃惊!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傻的青年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这一声长啸,则是在警告他,不得靠近!但是林峰毫不在意,直接走了过去,那条狼立时后‘腿’一屈,随时想要扑杀过来。 “会。”这个顾筱北倒是真会,她在高中时候就喜欢英语,口语很流利,后来跟着厉昊南出国四处走,英语会话越发的娴熟。 并且,天宫并不是禁止不动的。巨大的天宫,在天界大陆的上空,无规则的移动着,没有人能够探测到它的运动轨迹。 半的,坚井不住的许哲合上了眼睛。当他合上眼睛的时候,最后的记忆则是周莹莹和赵馨正在搀扶自己。 而路飞扬则视为笑着看着这个能量构成的监狱,一点动静都没有,因为自己知道,现在完全不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估计,自己也不需要出手了,玄穹应该足够击败这些家伙了,不过看起来的话,玄穹似乎还是想要再玩一会的。 “行了。”淡然的声音慵懒的响起,不含喜怒,却另带着几分摄人的压迫力。 “那么今天就带你去玩行了吧,顺便见识一下帝都最凶恶的杀手会是一个怎么凶恶法。”刘皓捏了捏雷欧奈的琼鼻说道。 这个画面她就不信秦舞看到了不会难过得吐血,只要能让秦舞误会痛苦,她就高兴,也不枉费她生病一场。 第663章:荷鲁斯的日子(1/3) “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大人。” “军队就绪、兵员到位、礼炮和旗帜已经检查了十三遍,通往钢铁高台的道路在九个小时前就已经被清理的一尘不染,我们为此而动员了超过一百万人,这还不算机械神教额外提供的劳动力:铸造将军卡尔博哈尔让我转告您,说火星的力量随时愿意为您效劳。” “是的,大人,火星的代表团 前者非常离谱,后者完全是在否定数学,同步率100%之后还有上升空间的? “你修行的是什么功法!?”颜萱喉咙哽咽的问道,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无法以常理来认知。 “二弟可是好雅兴,听说今日醉的可不轻,如今怎么又清醒了?”来人不看二皇子,一双眼直直地看向吴姬。 说罢,容昧迅速脱下来自己的衣服堵住他的腹部给他止血,死死的堵住。 那样做的话,唯一的隐患就在于,若有实力超强的敌人打上南天门,只需把门一堵,里面的人便如瓮中之鳖——但这种人不可能存在吧? 陆成萱同孙妙仪躲在长青亭中忧心忡忡的望着外面的天色,拧眉不语,心中却是在替苗乐乐着急,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 此时,两个凌云宗弟子过来要把李不眠两人给接走,草上飞却向青衣老者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虽然这里是“打鸣葫芦”的地盘,但东道主已经被不速之客杀了个七零八落,只剩稀稀拉拉的几头“打鸣葫芦头目”还在苦苦支撑。 李姑姑是知道陆成萱的手艺的,陆成萱想办法结实梁雅韶的时候,从膳房中做了不少的手脚去讨好她,经的都是李姑姑的手,自然也少不了李姑姑一份好处。 一提起这个茬,裴国主肠子都悔青了,可是此刻已经是打落了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当初要不是为了避免嫌疑,才听了贺家三的谗言,说什么一举两得,一石二鸟,公主也不会怀疑到他这个当父亲的身上来。 “不,现在不行,等本总裁准备好了,再给你。”杨媚心想,你想要了本总裁,哪有这么容易?就算是要,也是本总裁要了你。 一个激动,脚步不稳了,或许是有人的脚绊了他一下,反正他就是直挺挺的朝着前面倒下去,原本这么也挤不过去的位置,忽然的一下,护卫兵很自觉的往两边扯了扯,赵进就这么毫无障碍的向着地面一倒。 “警察大哥,幸会幸会!”龙俊对着这个男警察点头微笑,大有一番成就感。 明明是土地,地上也没有落叶,可踩上去却是有沙沙作响的声音。 不过这些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一闪即逝,现在林枫最主要的不是考虑这些尚且无法接触,更别说对抗的事物。 他自然是清楚,这些年来他们这些妖皇都是被封印,全靠是奕君和封幽在支撑大局,如果说奕君和封幽背叛妖族,打死他都不信。 不过秦风倒没有继续,这孩子受病痛折磨,身体太差,一次性承受不住太多次灵力的洗礼,一天一个周天就是极致。 这处空间里的虽然灵气逐渐盈满,但他可不敢轻易吸收使用。他如今没修炼一步都需要海量的灵气,这里的灵气一下就会被他吸完,到时候黑花和碧荷一起完蛋,才叫得不偿失。 这里不是自己的那个时代,他一个分神期,虽然厉害,但要说无敌,也是让人笑话。 第664章:荷鲁斯的日子(2/3) 以顺时针为方向,第一个吸引了你眼球的当然是你的父亲。 与他相比,整个银河中的星辰都如同废墟中的石子般,是那样的毫不起眼:人类之主的风采早已无需再用任何语言去赘述,你稀薄的语句也不足以描绘他的万分之一。 在这个神圣的日子里,他依旧如往常那样,披挂着他几乎从不离身的金色盔甲,这盔甲伴随他杀遍 也知道,孩子的翅膀已经坚如磐石,她现在应该迫不及待要折了他的翅膀了吧。 沈幽月皱起眉,见柳怜叶过来挤她,下意识闪开,却没想到柳怜叶的目标是她。 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的样子,原本因为刚起床还有些懒散的罗炎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来。 没有和这帮家伙一般见识,罗炎轻轻挥了下魔杖,操纵着“邦德”向前走。 因为,光头体表的火焰,并未燃烧他本体,而像是烧到了什么东西,冒出白烟。 大殿的中心是塑金的如来大佛,大佛的左右两侧墙壁上,是高大的十八罗汉石塑。 夏宝儿没想到夏漾漾嘴皮子这么厉害,自己完全被怼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气得只能伸出一根手指颤抖指着夏漾漾。 第二年,她请了几个长工专门儿种子香药,一边在城里开面馆,一边在家乡搞种植业。 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艘还有空间的船只时,那船长大叔却突然视线越过莱昂,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他身后的阿泽瑞恩一番。 陈暮沉着脸看了沈南月几秒,最后才当着警察的面勉强达成调解。 关系确定后,说实话,她认命了,天意如此,躲也躲不开。开始喜欢她的师兄欧阳元修,愿意嫁给这个男人。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高建成拍着这名士兵的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保证。”那名士兵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脑袋一歪,抓着高建成的手也垂下去了。 闻人雅和沈枭随着光明神殿的人一同离开晶都,不过他们并没有一直同行。 情迷意乱。让彼此的心更贴近了。我紧紧攀附着他宽阔的后背。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 “林伯,林伯,你也不管管他!”柳婉柔双手被抓住,无可奈何值得求救。 幻雪、秋晴不知道把东西放在哪里,程菁菁也不知道把东西放在哪里,三人六只眼睛就呆呆的看着满屋奇怪的摆设。 而且随着化龙的完美度提升,还将会继承一些龙的技能,这些意外的收获让王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好了好了,你吃,肉都给你吃,我喝汤总行了吧?”夜影把碗塞到了林灵面前,忍着笑意说道。 不断顺着窗户打进來的雨点让我的衣服已经有些淋湿。那人影子也被淹沒在雨里。我想就算我想再喊他也听不见。不如先将窗户关上。自己再出去找人也不迟。 “空腹喝酒伤身,刘兄吃些即墨生产的鱼片,尝尝味道如何”,李烨见刘鄩闻到好酒,如此猴急便笑道。 闭目感受了一下。体内充盈的力量,突然,脑海中所牵引着的那几根特殊的精神力跟着震荡了起来。 但是临走的时候,完颜氏一次次拉着纳兰的手,一遍一遍的说道要保护好孩子,要注意些什么,不要勿吃了什么,纳兰心头一酸,怕自己又会控制不住自己,便急着上了马车。 当然,那东西到底是见了什么鬼了,他管不上。但是,也不妨碍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是? 第665章:战帅 目光无声的划过,黎曼鲁斯大大咧咧的笑容依旧让人熟悉:他看起来和安格隆处的不错,俩人正在议论着些什么事情,你的视线没敢在鲁斯这里停留太久,毕竟你们之间的关系总归是有些尴尬的。 而且你知道,黎曼鲁斯是一个拎得很清的家伙,他不会把别的什么事情藏在心里,当初选择庄森担任战帅的理由,也早就跟你说的清楚了 他真的不忍心看她变成这样,俯身欲要将她抱起,她却拼命的挣扎。 云天扬双目怒睁,血魔刀划过一道黑色的痕迹。一阵血柱冲天而起,蛮族士兵瞪大的双目滚落在地,失去支撑的尸体如同被伐倒的大树,重重的砸在地上。 千手大佛的手臂陆续击打在虚空巨虫身上,一片片虚空能量脱离了巨虫的身体,将森林染成紫绿相间的花布。而巨虫则是张开了嘴,一口咬住大佛,将它的半个身体吞进了肚子。 并不是因为欧阳洛不完美,而是太过于完美,完美到她不敢去奢望更多。 “那我这算是通过了吗?”萧铁还没有忘记一年前灵武老祖说的话,说这一年,只是考验,考验他有没有这个资质学习时间法则。 珊珊融化在这个怀抱里,便不去想他的这一番话有多么的深奥,她只知道,这个怀抱,真的太过温暖。 两条黑龙的主人,本也是一对十分要好的朋友。他们仗着强大的使役魔,游侠天下,过着无拘无束的自在生活。 几个时辰之后,杨帆看到的场景让他除了苦笑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几名贵族默默地陪着约瑟夫公爵,虽然他们的目光还停留在炼金机械或是魔法地图上,但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雷蒙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而法罗的时间流速是诺兰德的十倍,去这样的位面简直就是自杀。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陆天雨转身面对着豺翼兽。这些狡猾的魔兽,见到陆天雨被逼上了绝路,也都停下了奔跑的脚步,缓缓向他逼近,呈半圆形将他围了起来。 闻声,莫抢停下脚步,眼睛看着转角处的那个身影,似有低头回眸,却消失在转角。 可楚凛出事,他心不在焉,生不如死,回来后又一直断了‘腿’,还没好,他就想等楚凛的‘腿’好了,他就告诉楚凛,可若是楚凛的‘腿’,再也没有机会好了,他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如果一辈子都能坐在轮椅上,楚凛的意志最先会被消磨掉,这是他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嘘声响了起来,不过这个时候嘘声也没有什么作用了,阿森纳的球员们就在曼联球迷的眼皮子底下庆祝起来。 这个炸弹每天位置不一样,他还没碰到炸弹,詹姆斯估计就知道了,所以,杰克一直按兵不动,这是他打过最难打的一场仗。 “以后就戴着它,好吗?”他的神情此刻才回归了正经,温柔的看住她的脸,唇边撇开好看的弧度,潋滟的双眸中也闪动着无尽的光彩,浓郁摄人,一时间似乎也吸附住了咏灵的眸光,让她不自觉的就点了点头。 当然这只是猜测,真实的情况只有本人知道,会戳痛人的事情,还是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的好。 “我和你一起进去。”上官弘烈看了一眼凤于飞,决定道。他不会允许芽儿再发生意外,也不允许这未知的危险潜伏在芽儿的周围。